《凌云江湖》 第一章 三门溪畔小飞云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门外无人问落花,绿阴冉冉遍天涯。林莺啼到无声处,青草池塘独听蛙。”一首《春暮》道尽了江南无数美妙。 在温柔的江南,有一条小小的江,只有四百里长,比起那条把中原分为南北的大江,只能算是小河。江的名字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有一段叫飞云江,还有叫三叉溪的,有叫洪口溪的,有叫金潮河的,不一而足。江的支流更是数不胜数,哺育了一方小小的水土。 有一条支流名三门溪,三门溪上游有个村子名曹村,曹村边上有座五灵寺。奇怪的是曹村并无一人姓曹。曹村原为曹家庄,曹姓人家曾在此地聚居多年,出了十余位进士,十分显赫。直到一位曹尚书获罪得宠宦官,皇帝听信谗言,将其斩首。 为免株连,曹家庄的人分散逃至各处,曹家庄遂改名曹村。曹尚书数年后沉冤得雪,皇帝赐金首级补全尸首。曹尚书再次入葬,陵墓却无人知晓,传闻山塌半边掩埋。 民间却另有说法。据说曹尚书参与谋反,起事前败露而被处斩。只是涉及帝皇家丑闻,才另安罪名,曹家子弟也免一死,只是自那之后曹家人再无一人中进士。 传言似乎更令人信服。否则,曹家人怎么就分散到各地,不敢回来居住?还有曹家破败的祖宅,那几年常有神秘的官府人士出没。寻常百姓只能远远看着,然后猜测宅地里藏着谋反用的稀世珍宝。 之后的一百余年里,官府的人不来了,却有江湖人听着传说来到这里,寻找富可敌国的美梦,最后都不了了之,老房子也慢慢消失,成为当地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小孩子追根究底时,大人总是捏一下胡子说:“财宝早被山塌下来埋掉了。”还有曹尚书的《春暮》还在流传,引得几声唏嘘。 五灵寺在曹家庄的年代就已经在了,因有曹家的眷顾,香火鼎盛。曹家散了之后,虽有附近的百姓来进香,却已免不了败落的迹象。最后只剩下师徒二人看守冷清的庙门,大和尚就叫五灵,徒弟叫三门。 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和尚,据说是大和尚从飞云江边捡来的弃婴。惫懒的五灵和尚干脆就给弟子起名飞云,和大徒弟一样,人从地名。 飞云是喝百家奶长大的。五灵和尚下山化缘时,就抱着飞云,碰到刚生过孩子的女子,飞云就喝几口。粉嘟嘟的飞云乖巧可爱,很被村里的女子喜欢,常能饱餐一顿,因此长得很是健壮。 一晃几年过去,飞云长大了一些,平日里帮着师兄扫地、种菜。闲暇时,他便坐在寺前的石阶上,看着三门溪流过。 洗衣裳的女子喜欢逗逗他,让他写字,他在沙子上写师父师兄和自己的名字;她们叫他念诗,飞云就摇头晃脑念几首师父教的古诗;她们叫他练武,飞云就有模有样地摆几个架势。 女子们看得开心了,就说:“叫声妈来听听。你还喝过我的奶咧,不亏的。”飞云就严肃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姨娘好。”女子们就笑得更大声了:“有没有看上哪家的姑娘?姨娘给你做媒。”小飞云这下吃不住了,红着脸跑回寺里。 飞云并不总是在溪边玩,他要做的事情很多。 天刚蒙蒙亮,师兄会把钟撞响,把整个村子叫醒。飞云就起来跟师傅学几个架势――那是师傅在经阁的一本书上看到的,可以强身健体。做架势的时候,还要对应着吸气呼气,师傅说是吐纳。随后,三人就到大殿里念经,师父敲木鱼。再之后,师父多半会出去化缘。而三门和飞云留在寺中收拾,招待偶尔上香的人。 五灵寺虽不算大,却样样齐全,除了佛殿,两边有破旧的僧舍,有柴房,后面有个菜园子。整座寺庙都显破旧,唯有大殿中的佛像一直光彩熠熠。正中的大佛足有丈许高,通体金黄,垂眉善目,旁边的十八罗汉也是金黄,眼睛有红有绿,炯炯有神。 据说自五灵寺建立之初佛像便在,除了和尚们稍微清理,并无工匠重修过,百姓们因此更信五灵寺的灵验。当然,寻常人只是节日时来寺里,平日少有上香,飞云就有很多玩耍的时间。 太阳快下山时,师父才回来,吃过斋饭,三人再念一段经,飞云学几个字,或者念一首诗。有时,五灵和尚找出画着人的书,给师兄弟俩解释一番上面的细线。据说那叫武功,照着细线的样子练,可以练出内功。他们就打坐、练功,有点累了就去睡觉。 除了师父和师兄,飞云还有几个伙伴,都是村里的孩子。最要好的是阿银,头上有两个晕,常自夸很聪明,上过一年多私塾,一开始还要教飞云写字。后来发现飞云认识的字比自己多,就再也不提字的事情了。 阿银放牛经过五灵寺总会叫几声飞云。小和尚有空便跟着阿银出去,只需和师兄说一声。如果没空,阿银会抛下一串野果子或递过来一只奇怪的虫子。 师父不在的话,飞云和师兄一起吃果子,否则就先藏起来。而虫子,飞云会先收起来再偷偷放掉,因为不从阿银手里拿走,虫子很可能会被烧起来吃掉。有一次,阿银带着飞云抓竹牛,抓了十多只,阿银把它们串成两串放在火上烤,飞云怎么劝说都没用,烤好之后还递给飞云吃。小和尚当时一个劲儿念“阿弥陀佛”,眼睛不敢睁开。鼻子闻到阵阵香气,耳朵听着阿银啧啧的赞叹声,心里觉得对方是最可怕的恶魔,只是第二天照样和恶魔玩得很开心。 阿银有个傻子哥哥阿良,手脚都不灵便,搬着张凳子在院子里走,飞云去阿银家玩的时候都会看到。阿良咧开的嘴巴流着口水,开心地叫着“灰圆、灰圆”。 常一起玩的还有阿福和小青兄妹俩。阿福最会用草叶子编小狗,跟真的似的。小青小巧清秀,小小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平时只会跟在哥哥后头跑,半年的私塾也是跟着哥哥去的。私塾的先生曾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可惜是个女孩。”小青半年认识的字比哥哥一年还多,只是家里觉着女孩学字没什么用,半年后就没再去私塾,她之后学的字都是飞云教的。 阿银曾问飞云有没有喜欢的女孩。飞云摇摇头。阿银就说:“那你喜欢小青吧,娶她做媳妇也蛮好的。”飞云问阿银为什么不娶小青。阿银说自己有喜欢的,但怎么都不说喜欢谁。 夜色凝重,三门敲响了晚钟,五灵和尚还在敲着木鱼。飞云躺在床榻上,不能入睡。 内功到底是什么?师父说在很远的地方,有很多会武功的人。他的村子和曹村一样吗?真想去看看呢,可是去得太远,就不能和阿银玩,更不能每天见小青了。 想累了,飞云闭上眼睛。梦里有一个村子,村里的人会武功,有师父,有阿银,有小青。 第二章 出曹村 入曹村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师父,什么是内力?” “内力啊,就是武功练到高境界会有的东西。阿弥陀佛。” “内力什么样子啊?” “内力就像热水,可以在身体里流动。” “内力有什么用?” “用内力发招打人,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取人性命……” “师父,我们出家人不可杀生。” “呃,阿弥陀佛,师父只是告诉你内力的用处,并非让你去与人争执。有了内力,身体可不受寻常寒热侵袭,练到极致,身轻如燕,铜头铁臂……” “您靠这书练出内力了吗?” 大和尚的脸抽动了一下,才开口:“师父练出过内力。飞云,已经很晚了,去睡吧。” 飞云走出大殿,往自己的厢房而去。抬头看看弯弯的月牙,再看看黛色的大山,心中一片平和。飞云没有多少困意,不急着睡觉,便在房门前盘腿坐下。双手轻轻放在膝上,依师父所教方法吐纳、练功。 不知过去多久,他只是静静坐着,身上好似真有一点热水流动。身上的疲劳慢慢消去,心中越发沉静,虫声、风声、树叶声越发清晰。他自己的声音却消失了,整个人仿若融入夜色中,与草木、青山成为一体。到最后,身体好似都化开,消失不见。 一股暖流清清楚楚地绕着身体各处流动,十分舒服。飞云忘记了一切,整个人都松下来,沉浸在暖流中。睁开眼时,他已经躺在床榻上。 应该是师父把他抱回房的,因为他隐约听到师父的声音:“可惜了一身好根骨,练这本破书,这么多年才有内力。” 第二天清晨,练完功后,师父叫过师兄弟二人:“师父要出趟远门,半个多月便回来。你们好生看守庙门,莫要怠慢了香客,休要停下练功。”飞云心里想着:又不是正月,哪来的香客。 师徒三人道过别,五灵和尚神情凝重地看着两人,接着头也不回地下山去,脚步不快,身影在晨雾中淡去,消失在村庄的房子中。木鱼声依然响起,师兄坐在了师父往常坐的位置,不紧不慢地敲着,飞云坐在旁边。 经声只到一半,飞云停下来问道:“师兄,师父为什么要出去那么久?”师兄也停了下来:“阿弥陀佛。师父有要事去办。”“事情很重要吗?”“很重要。”“师父去干什么?”“阿弥陀佛,我也不知。”“那你还说重要。”“师父自打来到五灵寺,从未出过远门,多则三天便回。”“哦,师父原先不是这里的啊。”“嗯,我原本是一个小县城里的乞儿,在街边遇到师父,给师父吃了半个馒头,师父说我有佛性,便带我上路,走了许久,才到这里。当时五灵寺只有住持一人,收留了我们。几年后,老住持圆寂,师父当上住持。”“走了几天啊?”“记不清了,我那时还没有师弟你大呢。”“路上看到些什么?”“坐过几趟船,翻了好些山,还穿过几道城门,有很多人,还有人骑着马。”“好玩吗?”“不记得了……” 城门,马,飞云在心底默念着,把剩下的经念完,然后拿起扫把去寺门口。 正扫着地,阿银跑过来:“阿英家来亲戚了,会补破锅,可有意思呢!”飞云看看地上的落叶:“你先去,我扫完地就来。”阿银转身去了,还不住声:“破洞一补就好,还会做铜勺,快。”飞云急急扫几下,把树叶拨到道两旁,去里面拿起两个师兄准备的馒头就走,师兄只能在后面摇头。 阿英比飞云大几岁,平常不一起玩,家在哪里却是知道的。阿英家门前围着好些人,只有几个是拿破锅、锄头的,多数还是空手看热闹。曹村来生人不多,更何况是个有绝活的,算得上是一件大事。 一副奇怪的担子放那里,担子上插着大大小小的工具。担子边上架好炉子,烧着一个小盏,盏里是烧化的红水。炉前一个壮硕男子拿好铁锅,另一手拿钳子夹起小盏,手一抖,已经换一个工具,像变戏法似的。手放开时,破洞已经封上。 男子将锅交给身边的女子,女子将补好的豁口细细搓着,直到平整了再交由男子。男子憨厚一笑:“好了,三文钱。”周围响起一片赞叹声。男子长得黝黑,浓眉大眼,一双手孔武有力,手上有厚厚的茧子,看着像戏里的大将军。可威风的大将军怎的讨这生活? 女子身子纤细,看似柔弱无力,面目白皙,小嘴细眉,只是有些憔悴。比村里的姨娘好看。飞云这么想着。 补好一个锅,大将军再拿过一个大铜勺,看看破洞,找出些碎铜块,放到小盏里烧。如此补了几个铁器铜器,人群满意地散去,准备中午的饭菜,阿银他们也被爹娘拉着回家。 担子前的男女停下来歇息,拿出一块饼递给身后的一个小女孩。小女孩与女子有几分相似,却更憔悴,似受不住炉火的热气,走远几步才开始吃饼。 飞云慢慢走上前:“我叫飞云,你叫什么?”女孩似乎吃了一惊,待看到是一个和尚在问话,更说不出话来。飞云笑了笑,指着五灵寺的方向:“我住在五灵寺,就在那里。”小女孩嚼了几下,才开口:“我叫翠姑。” 飞云翻翻衣兜,拿出一块番薯干,要给小女孩。小女孩眼巴巴看着,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接着,然后掰下一小块给飞云。飞云边笑边吃饼,饼很干,有点咸。小女孩则嚼着甜甜的番薯干。“你家在哪里?”飞云问着话,饼渣子从口里飞出来,赶紧用手接住塞回去。 小女孩总算笑了,小声说:“外面,山外面。”抬头看看四周,然后朝一个方向指了指。飞云抬起头看,却只看到熟悉的山,还有山腰山脚几座房子,看不到山的外面。飞云又问:“外面好玩吗?”小女孩脸上一紧,好似想哭:“不好玩。”飞云兴致高起来:“外面这里很好玩,我带你去玩。” 一人问一句,一人答一句,飞云丝毫不觉得无聊。不多久,两人就成了朋友。看看日近中午,飞云便起身回寺,答应第二天再来。 第三章 出江湖 入江湖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十多天时间,飞云每天都会找翠姑玩。但村里其他的孩子都不喜欢翠姑,说翠姑是个怪物,头上会长草,身上爬虱子。他们还劝飞云不要和翠姑玩。 飞云觉得阿银他们不应该如此对待一个柔弱的女孩,就算是一个普通的来客,都应该有所招待,而非远离。飞云喜欢和翠姑玩的另一个原因,大概是翠姑能讲很多其他人不知道的东西。 翠姑说自己家很远,在一个热闹的镇上,有很多店铺,店铺里卖很多东西。他们一家人走过好几道城门,翻过好几座山,渡过几条河才来到这里。翠姑的母亲和阿英的母亲是远方表姐妹,全家沿途做活,顺便投奔来住些时日。等附近村子的活都做完了,全家就会去别处。 阿英爹娘把柴房收拾出来,搭几块板子,铺一床被褥让翠姑一家人住下。翠姑开心地说这是一年多来,她住得最安稳的几天,每天能按时吃饭,下雨不怕被打湿。 除了翠姑原先所在的镇子,飞云对翠姑本身就很好奇:翠姑生来就跟着爹娘到处走?她家那么好,怎么不留在家里?翠姑听到飞云的问题后,看看周围,然后低声说爹娘不让说,但她要告诉飞云。 她爹原本管着几个铁铺,自己不用动手,家里也颇富裕。爹娘两人有时会在院子里舞剑,翠姑则在旁边吃着糖人。有时候会有一些叔叔伯伯来,个个都很厉害,舞起刀剑很好看。一天夜里,娘叫醒自己,匆匆穿好衣服,辫子都来不及扎,随着父亲从后门出去,离了镇子。 几天后,五六个骑马的人追上来拦住去路,叫父亲交出东西。父亲与他们对骂,随后爹娘拔剑与他们对杀。翠姑躲在路旁草丛里,看到父亲手臂被砍一刀,流出很多血,但最后还是杀掉三人,其他人都受伤逃走。之后数月,一家人又陆续碰到几波人,虽然爹娘都能赶走他们,却越来越狼狈。 一家人往偏僻处走,有时吃野果喝泉水,碰到山村才吃些热食。再后来,父亲整出一副担子,剪成短发,扎根带子,变成一个走街补铁器的人。母亲不再打扮,人更显瘦削憔悴。也不给翠姑梳辫子,头上粘杂草就随意留着。一年的漂泊生活苦是苦,好在没有人拦路。 飞云听得心惊,恨不得帮着打架,早晚练功也用心许多。有时候从路边摘些叶子,编个似猫似狗的东西,有时候抓只虫子带给翠姑玩,再放掉。 阿银不找飞云玩,一些孩子看到俩人,都怪怪地笑着。飞云丝毫不在意,站在翠姑身旁,心中反而有些许豪气。半个多月过去,师父没回来,飞云毫不在意。 这天突然来了一群陌生人,有十多个。 飞云正寻思着折些野花带给翠姑,听到村里有“得得”的声音,地都在震,之后是“吁――”的嘶叫声。他顾不得寻花,加快脚步去找翠姑。一群劲装的人骑在似驴非驴的东西上――旁边有人说那是马,都是好马――站到翠姑爹娘前面,手里有刀有剑。 补锅匠夫妇都站起来,把翠姑挡在身后,和那些人说着什么。阿英的爹找来村里最有威望的根叔,挤到中间。根叔双手抱拳:“在下庞三根,曾师从武夷派刘之安习武。不知各位好汉高姓大名,可否给在下几分薄面?”那些人哈哈大笑,说着“没听说过”、“武夷派是哪里的”、“武夷派给咱提鞋都不配”。 根叔脸上有点抽动,但还是抱拳:“各位,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有话好说。”有个人哼了一声,从马上跃起,冲着根叔就是一拳。根叔一扎马步,挥臂往旁边一带,挡开这一拳,退后三步。 那人有些意外:“呵呵,有点意思。”再上前左手一拳,又被根叔挡开,起脚踢根叔面门,根叔弯腰险险躲过。那人的脚却在半空顿住,再折回来,踏在根叔肩上。 根叔倒在地上,往旁边一滚。那人拔刀追砍,刀朝根叔的头落下。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小六,住手。”小六收住到,嘴上却不服气:“可他……”“我们办自己的事,不要结无端的梁子。蚂蚁咬死马,结仇太多,害的是自己。” 小六悻悻地退开,根叔方被人扶起,忍不住咳嗽几声,退到一边不敢再说话。方才说话的人上前两步,对着周围的百姓说道:“我们混江湖的只找道上人,与大伙儿无关。望各位不要多管闲事,退开一些,免得等下误伤。”大家立马退得远远的,胆小的已经躲到矮墙后面。 飞云趁机拉住翠姑,退入人群中。十多骑人缓缓散开,围成半圆对着夫妻两人。领头的说话了:“铁锤张显,细柳剑柳月娥,你们倒是躲得好啊。今天你们是逃不掉了,交出东西,免得受苦。”张显直了直身子,冷笑着:“金钱豹会这么好说话?你敢放我们走?不怕我回头带人找你?你们当家的会轻易放过我吗?” 领头人笑笑:“看来我金开的名声不怎么好啊。你要如何?”“东西不在我身上,让我老婆和女儿离开,我带你们去拿东西,事后任凭你们处置。”金钱豹只是冷笑:“哼,你交出东西,我给你一家三口痛快的结果,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 张显表情有些凄凉:“我夫妇二人入了这江湖,便知道就出不来了,可否放过我女儿?我二人束手就擒,你们也少些损伤。”“你就不怕我骗你们?”张显脸上难得出现一点恭敬,双手抱拳道:“巨鲸帮金钱豹,手段是狠辣些,却一向说一不二,是个响当当的汉子!” 金开呵呵一笑:“既然这么说,我就不能答应你的条件了。”张显立时绝望:“也对,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张显抓起扁担,一掌拍裂,露出里面的细剑。他将细剑抛给妻子,再一脚踢翻担子。担子里的器物散落一地,掉出两个黑乎乎的大锤。张显刚抓起铁锤,金开自马上跃下,人在空中就拔刀,一招霸王开山劈向张显。其他人也纷纷抽兵器扑向夫妻两人。 真刀真枪打起来,周围的人再没有看热闹的心思,能跑多快就跑多快。飞云拉起翠姑往村后的山上跑,回头看到有个人挥刀追上来,只想有翅膀飞走。 两人只顾往偏僻处跑,后面还有两人追着。草木越来越深,都已经高过两人头顶,追的人还是不放弃。前面突然出现一道两丈深的沟,飞云正要加快几步跳过去,才发现还带着一个人。平时和伙伴玩跳沟都差点掉进去,就不要说带翠姑过去。 人声将近,飞云更加焦急,心下一横,猛吸几口气,不自觉地想到每天练的那些线。腹中暖流跳动,带着翠姑朝深沟跑去,脚下发力,暖流就到脚上,跑得更快。到沟前,用力一蹬,只觉得草木在眼前一闪而过。脚已经踩到实地,人往前冲就扑倒在地。 顾不得惊叹自己的勇猛,飞云去扶起翠姑,再往草木丛里钻,任由茅草叶割在脸上。两人都有些跑不动了,才停下来,蹲着靠在一起。翠姑已是满脸泪水,捂着嘴巴,啜泣着,不敢发出一点声响。飞云此时方有些后怕,竖起耳朵听着。 第四章 人来人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风声、叶声、虫声交错响起。飞云感到一丝凉意,猛地睁眼坐起,发现自己躺在草丛中,身边的翠姑还睡着――今天这一幕幕是真的! 飞云叫醒翠姑,缓缓站起,一天未进食,都显得有气无力。不敢说话,循着原来的方向,慢慢扒开草丛走着,走几步就停下来听一听。回到深沟前,天色几乎全黑。飞云想跳回去,腿脚实在无力。 翠姑怯生生地看着他,他只能无奈地摇头。坐了许久,隐约有人声传来:“飞云,飞云……”听出有师兄的,有阿英他爹的,飞云让翠姑躲到旁边的草丛中,站起来喊:“我在这儿,师兄,我在这儿。” 大人们很快来到沟前,要带飞云下山。飞云问:“那些人呢?”阿英的爹叹口气道:“晌午时就走了,大伙儿躲在家里,在门缝里看他们走掉,傍晚时才敢出来。”飞云又问:“翠姑她爹娘呢?” 几个人都静下来,阿英他爹幽幽地说:“都被带走了,被砍得都是血,她爹双手都被砍断,两人约莫都断气了,可怜呐。”草丛中传来哭声,放声大哭。 后来,飞云从好几个人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厮杀持续了半晌,却十分激烈。张显力敌金开,还一锤砸开一个人的脑门,**溅在地上,金开趁机在张显肩上划开一道口子。 柳月娥面对的人并无高手,尚能应对,一顿猛攻后,靠着几招绝学,刺穿一人的喉咙,还划开一个人的肚子。怎奈对方人多,自己又久未练武,二十招过后就喘气,手脚慢了不少。一个站外围的人不时放一两枚暗器,还需分神提防,柳月娥险象环生,渐渐不敌。 张显瞥见妻子遇险,一招逼退金开,朝妻子那边抛去一锤,砸倒一人。金趁机出手,张显又添一伤。面对三人围攻,张显铁锤如飞,砸断一人手臂。同时,自己身前身后、手上脚上也多了伤口,血流如注,终于倒地。 张显到地后,兀自反抗。挥锤去砸金开时,右手被一刀斩断,随着铁锤飞出去。左手摸起地上的刀要砍,也被斩断。腿上被砍了许多刀,无力站起,只能滚到墙角闪避。自始自终,勇猛的汉子都不曾出声。 柳月娥身上也有多处伤口,看到丈夫的情形,心急如焚。待要来救丈夫,背后被连砍数刀,再不能站立。倒地时将细柳剑掷向金开,被轻轻躲过。 柳月娥扑在地上,慢慢转头,看向自己丈夫,脸上透出一点微笑,笑得凄美。巨鲸帮的人都看得动容,不忍再下手。柳月娥笑着,挪动着身子,却很快不动了,不动时,尚痴痴望向丈夫,手直直伸向前。 张显双目赤红,发出“啊”的怒吼,想要挣扎起来,被一脚踢翻。他无力地挣扎着,嘴里喷出血沫。最后,人都被带走,夫妻俩不论死活,被巨鲸帮的人拖走。其他断气的也放到马背上驮着,留下一地鲜红的血,还有撞坏的柴房门。 有人说夫妇俩被砍了二十多刀,也有人说最少有三十刀;有人说巨鲸帮死了五个,也有说六个、七个的。有人看到飞云和翠姑跑山上,傍晚时带三门上去找。 第二天,村民打水冲洗地面,收拾被撞倒的矮墙和篱笆。飞云被师兄关在寺里三天,怎么都出不去。师兄十分好说话,此刻却知道事情非同小可。 三天后,飞云才能出寺。翠姑已经不见,被送走了,大人都说不知道去哪里。阿银一伙人又来找飞云玩,生活回到从前。 不过,这场厮杀肯定要在村里流传很久,他们神奇的招式和敏捷的身手,令全村的孩子向往。男孩们折下树枝,挥舞着对打,爬上墙头往下跳,做出老鹰扑食的动作。还有孩子说不去私塾读书,只要去习武。被大人暴揍一顿,一个个才变得老实,不再那么招摇。 有些人经常跑去问根叔关于江湖的事情,根叔只是摇摇头:“难,难啊。”一些画着武打故事的旧书从角落里被找出来,在孩子们中间传看。阿银拿了一本,得意地说那是大将军,能一口气打败很多人,然后拿毛笔临摹一张送给飞云。 飞云一个人坐在经阁里,看着将军画像,有些羡慕,如果自己有这么厉害就好了。末了,他看向摆满经书的架子,或许也能找出几本武打书,给阿银瞧瞧。 飞云一本本翻过去,中间机构架子找遍,除了师父教自己练功的那一本,其他一本都没有,又找靠墙的最后一个架子。睁大眼睛,慢慢翻开最后一部,还是经文,没有一点图案。飞云气得把书狠狠按回去,只听得“咯吱”一声,吓了一跳:难道把架子砸坏了? 拿开书,仔细看看,发现所靠的墙上陷下去一块,显然是刚才按进去的。飞云用手试试,竟可以取下木板,出现一个方洞,借着微光往窟窿里看,似有一木匣。小心取出木匣,轻轻打开,是一本书,书面上都写着几个大字:《凌云心经》。 翻开里面,有字有画,有架势有细线,显然是武功秘笈,只是名字过于霸道,有几页上写几个大字:引龙篇、驱龙篇、伏龙篇、镇龙篇、斩龙篇。再看木匣,底下有一张绢布,写了几个字:文武全,谋霸业,图天下,奈何功亏,兄长二人身死,余留所学于此,以身锄奸,凌云绝笔。 木匣中显然有一个重大秘密,只是不知道有多大。飞云看了许久,默默将各事物放回原处,走出经阁,想着那本武功秘籍,犹豫要不要告诉师兄,最后摇摇头。如果师父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怎么回事。 走到院中,想起带翠姑跳过深沟的事,叹一口气,依样运功。暖流流动全身,流到脚上时,用力一蹬,跃起四五尺高。跃起得比自己人还高,大大出乎意料。飞云惊喜起来松了气,身体顿时一歪,无法稳住。在半空中手舞足蹈,一下子掉下来,人重重摔在地上。 不顾疼痛,再练几次,飞云隐约把握到一些法门。气息运转的当,身体便不会乱摆。到能稳稳站立后,飞云方回房歇息,心理突然想到阁楼里的书,不知道那本书有什么玄妙。 第二天,飞云偷偷取了《凌云心经》回房里练。除了吃饭、扫地,他不离房门。练了一天,只觉得比师父所教难很多,似乎更有用。接下来几天就继续照书上的架势和细线练功,少有出寺门。 门外响起喊声:“三门,飞云!”竟是师父回来了。说是半个月便回,师父出门却近两个月,脸色灰暗,不时咳嗽,想必吃过许多苦。 第五章 古寺老僧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拉着师父袖子,眼泪流得满脸都是,师父只是轻轻拍拍他的光头。师父随后询问了寺中的情况,点点头,再让师兄弟练一下架势。 师兄练完,师父只是微微点头。飞云练时,暖流照新练的法子游走全身,轻松异常。师父的表情变得严肃,再变成惊异,最后又是担忧,起身关了寺门。 飞云练完,有些不解地看着师父。五灵和尚拉住飞云:“是谁教你武功的?”飞云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师父,我是从一本书看的,在我房里。”飞云跑回房,把《凌云心经》拿给师父。 五灵盯着书名,再翻开一页一页地看,脸上阴晴不定,翻完书,手已经不住颤抖。师徒三人安静许久,五灵把书递给飞云,然后从包袱里掏出一本书抛在桌上,长叹一口气:“唉,有福人必有大机缘,为师又何必妄自费心思呢?”转身离去,不顾身后两个徒弟疑惑的目光。晚上,寺里出奇地没有念经声,也没有人打坐。 大殿里,五灵详细问着飞云关于《凌云心经》的事情,怎么来的,练的时候有什么特别,有没有不舒服等等。随后,去经阁取出木匣,五灵对着烛光仔细看绢布,点点头,然后将绢布放在火上点着。 黄色的绢布一点点化为黑色的灰烬,五灵和尚面色严肃地对两个徒弟说:“这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否则会给五灵寺带来灭顶之灾。”两人虽然不太明白,还是点点头:“是,师父。” 五灵拿起自己带回的书递给三门:“这本《凝息通体功》是为师此次出门找到的,你以后好生练着吧。你二人练功,不到不得已,莫要现于人前,一句也不得说与他人。阿弥陀佛。”二人双手合十:“知道了,师父,阿弥陀佛。” 飞云想起一个问题。翠姑曾说她爹娘是江湖中人。飞云问什么是江湖。翠姑说:“哪里有找我爹打架的人,哪里就是江湖。”飞云就笑了:“这里没人和你爹打架,这里就不是江湖。”翠姑开心地笑着:“爹说要退出江湖,这里就可以。” 不过现在看看,曹村也成了江湖,翠姑爹娘都死在江湖中。飞云又想不明白什么叫江湖了,想着等师父回来问问,飞云果真问师父这个问题。五灵的表情再次变化,料想不到这两个字会从小小的徒弟口中说出,缓缓开口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是一个进去就出不来的地方。你为何有此一问?” 飞云把一个月前的事情告诉师父,把想到的问题都问出来。师父听完,说:“沾染江湖事,便是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人江湖死。”说完,和尚闭眼打坐,不再开口。飞云觉得师父的话如经书上的字,透着玄机,看着平常,却有大道理,仔细想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师父经常这样对自己和师兄说。飞云想到这话,学师父闭上眼静静打坐。 自师父回来后,飞云和三门不再练师父之前所教的东西,而是各自练一本秘笈,有不解之处再去问师父。师父通常都会解释几句,有时容易懂,有时让人更不懂。 飞云只是记着好好练,不要让别人知道。师父回来后也不一样了,显出了憔悴,以前隔一两天就出去,现在四五天才出门一次,有时干脆让师兄出去办事,晚上稍微打坐就睡觉去,咳嗽声不时在寺中响起。看着师父的样子,飞云想到一个字:老。或许师父真的老了。 天气渐冷,树叶越来越稀,人们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厚。师父穿棉袄的时候,师兄弟俩才穿薄薄两层,丝毫不感觉冷。地里的活少了,青壮男人们把刀磨快,整理好破旧的弓箭,装好媳妇烙的饼,挑个吉日去山里打野物。 每一年,成群的人从寺门前走过,走入大山,三五天后从山里出来,身上挂着山鸡、野兔,偶尔有两人抬的大野猪。这样的打猎,半个月一次,过年前两个月总共有四次。阿银的爹是个老猎手,阿银很骄傲地说起他爹怎么打猎。大伙儿进山走半天,已是没什么人烟,找地方布置几处陷阱,网、笼子、铁夹啥的。人们再走半天,日落时找好地方落脚,最好是靠近水边,清理出空地,生一堆火,围着火睡觉就暖和了。一根挂铃铛的细线绕过周围的树,包围住宿营地,作为警戒。睡觉时,还有四人一队放哨,每队两个时辰,大伙儿轮流休息,如此就可防备大的野兽出没伤人。第二天刚亮,人们六七人一队,分开几队往不同方向去,日落时再回到住地。 人们在山里这样再过一两天,待猎物丰富,就起程回家,沿途收拾好陷阱,还会有一些收获。 女人们在男人进山的日子,时不时地到五灵寺前看一看,常常顺便烧香许愿,五灵寺的香火开始多起来。谁看到男人们回来,就扯着嗓子喊几声:回来喽,都回来喽。村里的人都出来帮忙拿东西,去到晒谷场那边。 师父这时候敲响木鱼,不住念经。飞云站在门边看得呆了,回过神来,赶紧念几声“阿弥陀佛”。在晒谷场,各家各户分好猎物回家,接下来几天是处理猎物:将猎物剥皮切肉,腌制晒干,清理皮毛。女人们忙着做细活,男人们要休养身体,有损伤的要快点治好伤,还得修整刀箭,十来天后再次入山。 最后一次打猎回来,人们把要卖的猎物装好,多是皮毛,腌肉通常是留下过年的。小年夜的前一天,送货的人一整天都睡觉,傍晚时饱餐一顿,赶着驴车出发,估摸着第二天早上能进城,送到常年收购皮毛的地方,卖掉东西。由于是熟人,事情很顺利结束,接下来两个时辰在城里走走,买村里人交代要买的物件,中午前出城回家。 到家又是深夜,村里却异常热闹,家家户户烧好两个热菜,搬出一坛子酒,都摆到场上围一圈,待卖货的人一回来,场中间的火堆点着,温上酒,过一个欢庆的小年夜,小孩睡好一觉也起来,在大人们中间跑来跑去,有谁拿着从城里带回来的小灯笼,准会惹来许多羡慕的目光。过完小年,各家掸新,贴春联,预备着过大年。 第六章 我欲上云霄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在村里打完猎后,五灵寺有一段热闹的时间。寺里的三个和尚早已把破损的器具修理好,清理干净香炉烛架,把蒙了灰尘的凳子搬出来洗一洗,放在大殿门边。 年前年后烧香的人不断,师徒三人都很忙碌,这段时间的香火钱够维持大半年开销的。忙归忙,师兄弟两人练功照旧,只是每天都更早起,更晚睡。师父的背有点伛偻,师兄弟倒是越发精神。而在大年夜这一天,三人轮流休息,要有人候着,接待连夜出来点水灯的人。 冬去春来,桃红柳绿,乡村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人们准备着农具,选好稻种播下。小孩也帮一下忙,或者找些瓜果种子种到墙根处。 阿银没空找飞云,飞云以练功排解闲暇时间,进步神速,全力一跃可跳上五灵寺的墙头,还可掰断碗口粗的树干。师父看着,微微点头,再陷入深思中。 转眼到了清明,女人和孩子去田里采摘蔓菜,回家捣碎和入面团,做成清明果子。天气好了,男女老少结伴到村外踏青,小孩子拿出做好的纸鸢,擎着线飞奔,不管能否飞上天,都是开心地笑。 五灵带着两个徒弟走出寺门,到田边看看。难得三个和尚一起出现,引得很多人看来,大人都与五灵打招呼,称一声大师。五灵都一一点头应答,走了不多一会儿,就带三门回转寺里。飞云不想很早回去,跑到青草地中,找小伙伴玩。 附近镇上的人这些天也常出来踏青,偶尔还有县城里的财主官爷、秀才文士坐车过来,平地上铺一块布,拿出酒和吃食摆好,赏景吟诗。 这天风和日丽,就来了个老爷,带着家人赏景,老爷夫人约莫三十多,气度十分不凡。孩子是一男一女两兄妹,衣裳漂亮华贵,哥哥脸圆圆的,略胖,像大人一样梳发髻,完全不像乡下的孩子一头乱发,妹妹大眼小嘴,粉嘟嘟的模样,完全把村里的姑娘给比下去。 老爷显是大户人家,村长都赶来作揖行礼,想请老爷到家里做客。被吩咐几句后,才诚惶诚恐地离去。 马车有两辆,一辆车让老爷一家人坐。另一辆车有一个老头,该是有钱人家的管家,还有两人是劲装的护从打扮,还有个丫鬟。老爷和夫人招呼管家护从也坐布上喝酒,悠闲地赏景。两个孩子耐不住寂寞,都跑去找同龄的人玩。 男孩虽然有些富贵气,却懂人情世故,装了些蜜饯零食才过去。他与人说话带着腔调,应答间十分得体有礼,看着毫不嫌弃他人的蓬头乱发。孩童们得了零食,待两人更加热情,指着周遭的景物给他们看,还将自己的纸鸢递上去。 男孩背手做姿态,不愿在田间跑动。女孩却没有顾忌,扯线就跑,纸鸢跌跌撞撞竟往高处飞去。 旁边的孩子都大声叫好,男孩微笑点头,女孩笑得更欢。纸鸢忽的在半空中转了几转,摇摇摆摆往一旁下去,任凭如何扯线都无济于事,一头撞向道旁的大树,挂在树梢间。线与枝叶缠绕,女孩扯动几下都无用,急得都有哭腔。 哥哥赶紧过来安慰,早有会爬树的孩子怕怕胸脯,爬到树上,怎奈纸鸢所挂纸条太细,人还未到,枝条便弯曲摇晃,险些把人摇掉下来。 一群孩子在树下干着急,却无计可施。阿银看到不远处的飞云,急忙跑过去:“飞云,先生说你最聪明,你想想办法,把树上的风筝取下来吧。”其他人也围过去,唧唧喳喳地说明事情。 那位少爷踱着步过来,看着飞云道:“小和尚,你有什么办法就快说。”飞云看看树上的纸鸢,摇摇头:“太高,没办法。”少爷笑了:“那还聪明,连纸鸢都拿不下。”飞云心想你为何不想办法拿下来,却没说出口。 小女孩跑过来拉住哥哥的手,眼泪都流出来了:“哥哥,哥哥,快帮我拿下来。”一群人都焦急地想着,说着。又有一个人试着爬上去,使劲接近枝头,伸手去够,却差很远,就再挪两步探手去试。枝条往下一弯,人在上面摇晃两下,站立不稳,发出“啊哟”一声,直朝树下摔去。几个人忍不住叫出“啊”的一声。 掉下树的孩子闭上眼睛,等着重摔到来。惊恐地等了老半天,却一直没触到地面,也不觉得疼,好像被什么东西拖住了。睁开眼一看,竟然是飞云接住了他。 大家都呆呆地看着,没有人说话。人掉下时,他们以为必会重伤。只看到一道灰影闪过,飞云已经站到树下。 第一个开口的是女孩:“你这么厉害,能帮我的,对吗?你会拿下来的。”看着女孩的眼睛,他想起翠姑,翠姑的眼睛小很多。那天她同样充满泪水,是如此相似。飞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退到树下,抬头看看枝头。 他呼吸几次,暖流游走全身,脚下开始用力。他猛地一跃,头触到树叶,手轻轻一伸便拿住纸鸢。随后落向地面,腿一弯曲,卸去力道,吐出一口气才站直身子,转身将纸鸢递给女孩。 动作一气呵成,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伙伴们围住飞云,不住夸赞。 飞云站到树下抬头看,不说一句。飞上树梢算是轻功不错了吧,但他人却不知飞云此时心中所想:倘若能飞到云上面,会是怎样? 那位老爷时不时地看儿女在做些什么,虽然离得远,却也将飞云取纸鸢的事情看在眼里,吃了一惊,忙起身走来。待看清是一个与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和尚,越发吃惊。问了名字和所在寺庙,飞云一一作答。老爷回头交代一声,带上一个护从,让飞云带路,往五灵寺而去。 五灵寺少有生人到来,何况是一个身份不一般的人。五灵让三门泡一壶珍藏的茶,陪着这位老爷,两个徒弟立在一旁,不时看看静立另一边的护从。 第七章 水上漂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来者品一口茶,开口了:“我姓王,在官府谋得一个小差事,此次趁着天气晴明,来此踏青。”五灵略一欠身:“阿弥陀佛,王施主来此偏僻的五灵寺,也是缘分。” 王老爷笑笑:“的确是缘分。我不经意看到飞云小师父身负轻功,想来必有高人传授,特来一见。” 五灵和尚面色一紧,叹一口气:“阿弥陀佛,实不相瞒,贫僧年幼曾入门派习武,闯荡江湖几年,不慎伤了经脉,武功全失,遂出家为僧,云游四方,最后来到这山村野寺当了住持。” “原来大师是江湖高手,失敬失敬。难怪令徒有如此身手。”“施主过奖,实在不敢当。贫僧当年也并未有什么名声,如今更只是常人一个。传授小徒的功夫也是稀松平常,只有强身健体效用。” 两人客套一番,王老爷说想请五灵上门教自己儿子武功,五灵几番推脱才作罢。此后聊些人情道理、佛家禅理,倒也投机,许久方才离去。王老爷对飞云颇为喜欢,走时留下一两银子做香火钱。 平淡时,日子过得特别快,就是所谓的山中无日月吧。寺中的生活依然如此,寺外生活也不变。 消息传开,人们渐渐知道飞云会武功,知道他能平地跃起八尺高,也曾看到他劈毛竹不用刀,而用手掰开。 关于他如何练成武功,村里有过一段时间猜测。很多人说是得自张显的传授,或者从张显那里得到武功秘笈,毕竟村里人见过武功最高的人是张显,虽然最后落败身亡,那不是寡不敌众么?那段时间,飞云与张显的女儿黏在一起,顺便学点武功,是很正常的。 既然大伙儿都已经知道,五灵不再让徒弟刻意隐瞒。别人要飞云显示一下,飞云总是一本正经地说:“阿弥陀佛,师父说学武之人不可张扬。”村里人确实需要帮忙,飞云才不推辞。 好奇的人问起武功学自何处,飞云都说是师父所教。人们一开始不相信,直到看见三门和尚轻松搬起一块三百斤大石,又想起和尚每天早上都会做些奇怪的动作,想来就是在练武功。 五灵和尚到曹村也有近二十年,竟瞒得这么好,一点也看不出是个高手。于是有大人带孩子来拜师,也有孩子叫飞云教武功。五灵和尚一一拒绝,告诉人们:学了武功,就是江湖中人,常会遇上江湖厮杀,即便死了人,官府都不会管。 人们想到金钱豹和张显的那些话,好像确实如此,一阵后怕,就淡了让孩子习武的心。也很少有人到处传和尚们会武功的事,免得再引来江湖厮杀,无故被殃及。而飞云没有教伙伴们武功,理由是师父不许私传武功,否则就废了自己的内功,不能再练。 飞云会武功的消息在附近几个村子传一阵,就没有多少人说,所以没有传多远,连镇上都没几个人知道。不过县城里却有人知道,而且是重要人物:本县的父母官王知县。 中秋前几天,王知县带了一对儿女去了一次五灵寺。他没有提习武的事情,只是和五灵谈论佛理,说一些心中的疑问。这个经历特别的和尚有独到见解,往往给出超脱世俗却又通于世俗的想法,完全不同于府上的幕僚。 曹村有独特的韵味,让王知县忘掉公务的繁重和官场的纠结,慢慢地理解了五灵和尚为何选择曹村度余生。所以不再强求,也不对外人提起这个曾经的武者。出家是为斩断俗缘,又何苦不放呢? 小少爷拿了飞云雕的小木狗后,两人就玩到了一起。小姐早就对飞云佩服得不行,连连要飞云表演武功。飞云只得跃到空中翻几个跟斗。寺里玩厌后,飞云带着两人去寺后面找野果,采野花,扑虫子,再到溪边打水漂。两个孩子走时依依不舍,一再叫飞云去县城做客。 送走客人,飞云一人站在溪边发呆。五灵任由他站着,自顾回寺里,因为他觉得小徒弟比自己聪明,有天分,想的问题肯定不是自己能随便解答。 飞云想的是轻功。他现在能跃起一丈高,而不只是人们说的八尺,只是要再高上去就难了,大概还完全算不上轻功。 师父说轻功高手能一苇渡江、踏雪无痕、飞檐走壁,草上飞、水上漂、跃城墙等等,比起自己跃围墙还绊到脚,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打水漂时,飞云心有所动。石子比水重,抛向水面,都会沉入水中,而打水漂的石子却能在水面跳好几下才沉下去。人比石头轻得多,照理也能在在水面漂,为何不能像石头一样?飞云想一会儿,拾起石子扔向溪水。有时轻,有时重,有时平着,有时竖直一些,天色渐黑还不停下。终于,师兄的叫声响起:“飞云,师父叫你回寺吃饭。” 飞云从沉思中醒来,心中有了眉目:石子扔得快,平着下水,就能多跳几次,慢了竖了,石子就会沉。似下了很大的决心,站起来退后几步,运气两次后撒开脚步奔向溪水。 飞云脚越来越用力,人越奔越快。到溪边时猛力一蹬,向前飞出一丈多,耳边风声呼呼响起。人落下时,飞云期待如石子般再跳一次。脚触到水面,脚尖一凉,继而再落入水中,蹬脚时用不上力,无法跳起。双脚已经入水,心一慌张,除了呼叫就不知道做什么。气息松掉,人直往水里坠。水底石头不平,飞云脚踩不稳,一个趔趄坐到溪水中,湿了全身。 师兄被吓住了:“飞、飞云,你在做什么?”就要跑到水中扶他。飞云回头摆摆手:“我没事,师兄,这就回去吃饭。”艰难地起身,揉着摔疼的屁股走上岸,心有不甘地看看溪水,挠挠光头,随师兄回去。 师父少不了说几句,只是听到飞云的想法后,不再责怪,反而很是欣慰,自然将所知道的东西都讲给飞云听,但之前并未练过轻功,无法教什么。 第八章 饿急的小鬼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晚上回房,飞云依然想着轻功,想着人和石子有何不同。师父虽然没能解答难题,却说了很多轻功高手的事迹。有人能跃起三丈高,踩房瓦无声;有人立细枝不断,随风摆动;有人在城墙直上直下,视十丈高墙如无物。 飞云从中想到的是“人快、身轻、脚有力”,那必定有非凡的内力,于是翻开《凌云心经》找答案。 一晃三年过去,飞云的生活都是练功、念经,朋友们找他玩的时间慢慢变少,忙着帮家里干活,飞云时常出寺帮村里人做点事。最值得一说的事情,就是去过两趟县城。 第一次是随王知县去县城。王知县来五灵寺坐了一天,与五灵、飞云谈论半天,意犹未尽,便邀请师徒俩进城,五灵便让徒弟跟随而去。飞云第一次坐马车,第一次到县城。 两丈高的城门,门边几个披甲佩刀的兵士,不少店铺已经上好门板,但如此多的房子、如此长的街道,都让飞云瞪大眼睛看。到府中后,飞云穿上少爷的旧衣裳,用头巾裹头,在县城住了三天。虽是做客,飞云一点也不偷懒,早晚练功、打坐。 兄妹俩在旁边看着,学一下架势,丫环则是轻声笑着。不需念经,也不需扫地,飞云跟着两人到外面街上逛。各类蜜饯、糖果、糕点,引得刚吃过早餐的飞云口水直流。 王少爷看到了,都买一小包,身后跟着的丫环掏铜钱买下,一路吃着,吃不完就交由护从拿着。还有糖人、风车、拨浪鼓、陀螺等,兄妹俩自己都忍不住买了好些。在城里玩了,还到城门外骑了一回马,护从坐在身后护着,马“得得”地跑着,比自己全力跑还快。 在府中呆着时,玩玩游戏,听护从叔叔讲故事。府上有三名护从,每天当值的有两人,一人休息,平时就是保护县老爷府上的安全,不时教少爷习武。两人曾入过门派,碍于门派规矩,只能教教习武人都会的入门招式。 另一人学自武馆,没什么规矩,却也只是些粗浅功夫。是以王老爷会希望五灵教儿子武功,也了解门派规矩。护从们看飞云内力不错,招式很少,不见章法。料定是五灵和尚因门派所限,没有传授多少,便教几手简单实用的招式,如黑虎掏心、霸王举鼎、天王托塔、龙扫尾、鹤展翅等,飞云都一一记下。让一名护从带着回寺时,飞云带了好些吃的玩的。 这年干旱,收成不好,人们勒紧裤腰带还是能熬过去,生活上就紧巴巴的。收完粮食后,村里早早进山打猎,比往年多了一次,每次五六天,比以前久,幸好收获的野物比往年多一些,大伙儿能勉强过个囫囵年。 待到小年将近时,人们又犯愁了。闹旱灾,收成不好的不只是曹村,这一带都在饿肚子。民风虽然淳朴,但总有几个熬不住,走上不正之路。有些个泼皮饿了,不好意思对本村人过于逼迫,就纠结几个人出来收买路钱。 路上遇到,给几两银子就放行,没银子就拿些米粮肉食之类,倘若不给,便打一顿抢走些东西,留下一点,算是给人活路,端的是盗亦有道。但皮毛货品不是关乎生死的东西,肯定是要被全部抢走的。 村长和几个人商量着办法:多派几个人,没那么多驴车,也指不定拦路的人更多;悄悄上路,这么多东西,一夜的路,铁定要被发现。几人商量到夜色降临,都没个办法,五灵寺的晚钟都已经响起。 根叔眼睛一亮,说:“有法子了,有法子了。”几个老头瞪大眼睛看着根叔。根叔嘿嘿一笑:“五灵寺的师父武功很高,找他们护送,想必能赶跑那些个小毛贼。”几个人还是有怀疑,只是再无他法,只得如此。 第二天一早,村长和根叔带着礼物进入五灵寺。 和尚们正在练功,飞云和师兄练习一些常用招式,有些是从县城学来的,也有几招是师父最近教的。看到有人来,师兄弟俩停下来,与师父一起招待来客。坐下说清事情,五灵沉吟良久,迟迟不能决定。两位老人见了,便起身:“如果大师真有难处,我们再另想办法。” 五灵看看满面风霜的老人,说:“那便让三门和飞云随大家去吧。” 小年之前几天,五灵不再出门,留在寺中传授招式,讲解些运力之法,师兄弟俩相互拆招,以求快点融会贯通。练累了,便坐下来听师父讲一讲行走江湖的窍门。 原来师兄弟要做的事叫“走镖”,有专门的“镖局”去做,真正的走镖,动辄价值上万两银子。若要平安,需时刻讲究谨慎,不可招摇,即便有动静,也需静观其变,再一击制敌。然则此次出行,能不出手尽量不出手,露了功底容易招来祸患。飞云一一记下,临时抱佛脚也可得些福分,几天时间,身手高了不说,见识也长不少。 一行人随夕阳离开曹村,都默不作声,竖起耳朵听道路两旁的声音。半个多时辰走完平地,沿途两个村子都静静的,炊烟已经歇了。再用一个多时辰,翻过一道山,在最高处能看到江。之后的五个时辰是完全的夜里,只不过往年是安安生生地走,此次都吊着心。 夜很静,朦胧的月光将车子映出淡淡的影子,投在路面上,随虫声摆动。驴蹄子不急不缓踏在道上,少了惯有的铃铛声。走个把时辰,领头的车轻呼后面一辆赶车人的名字,后面这辆再呼后面的名字,直呼到最后的驴车答应,防备有人走散。 呼过三次,夜色很深,人很困乏,飞云有些睡意。第一辆车突然停下来,其他人也相继停下,跳下车去看。前方亮起两个火把,火把下站着十多个人,手里持着棍棒。 村民们有些惊恐地看着,围到根叔后面。根叔要淡定很多,抬手教大家安静下来。 “我们是饿急的小鬼,只想活下去,不得已求过路的大爷赏口饭吃。”领头一人开口了。 第九章 何方高人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各位好汉,我们都是穷庄稼汉,地里收成不好,准备去找亲戚借粮过年。这里有些干肉、浊酒,好汉如不嫌弃,还请收下。”主事的根叔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说。“呵呵,这几车毛皮倒是可以换不少粮食。”对方笑起来,显然已经将几辆车探清楚。 事到如今,根叔只好干笑一声,说出实话:“好汉眼亮,我们打曹村来,全村人肚子都吃不饱,指着这些货过年,还望好汉通融。”说完让人取出五张兽皮和一些野味,要递过去。 其他人则仔细打量对面,希冀能认出一两个,攀些关系。无奈都是陌生面孔,想必这伙人晓得他们是从曹村出来,但凡某人的表姐的邻居的七舅老爷的侄子的小姨的二姑在曹村,今天这趟就不来了。 劫道之初,时常碰到熟人,只得拿两个烧饼、一块肉干就放行,脸皮薄一点的,碰到远房长辈,反而要赔上几杯酒送行。之后都学聪明了,先打听清楚底细,再安排相应的人手到僻静处等候,断了行人套近乎的念头。 根叔想靠几块毛皮过关,小鬼们可不答应。领头人哈哈大笑:“我们再不济,也不至于像乞丐吧。我们辛辛苦苦出来,都一天没吃饭了,没有几百块毛皮,可喂不饱。” 根叔还待要求情,那人焦躁起来:“识相的就把东西放下,你们自行赶车回家,免得我们动手。”根叔连连摆手:“好汉莫急,好汉莫急,有话好说。”根叔继续周旋着,飞云偷偷在后边捡些石子在手里,慢慢挤到前面一些。看准持火把的人丢一块石头,再丢一块石头,听到两声“哎哟”,顿时一暗,火把已落地。现场一阵嘈杂。“操家伙!”“他娘的,是谁偷袭,滚出来!”“老子剁了他!”火把被捡起,往旁边一照,那两个人倒在地上昏死过去,脸肿成一大块。领头人深吸一口气,昂首喊道:“暗中伤人,算什么好汉!”无人答应,再次喊:“在下也学过些拳脚,何方高人在此,出来较量较量!”周围还是寂静无声,只有火把发出“噼啪”声。终于按捺不住:“原来是个缩头乌龟。兄弟们,拿东西。” 一帮人正待上前,又有几块石子飞出,砸向众人。领头人侧身闪过,其他人却没有这样的身手,四五个人被打中,有两人倒地不起,火把掉地上忽明忽暗。“兄弟们上啊!”剩下的人挥起棍棒冲上来。一道影子飞起,踢倒最前两人,再跃入人群中,忽东忽西打倒一个又一个。领头人要回身截住,又一人出来,与他打做一团,看不清面目,只从光头上看出是个和尚。几个村民见势,操起扁担打去,不时有人倒下,有机灵的倒下后就抱头窜走。领头人所学不多,但对方招式更少,很快就在胸膛、背上打了几拳,怎奈除了一个脚印,就没什么作用。倒是和尚每一拳都虎虎生威,虽能挡下,却手脚生疼,不住后退。旁边一块石子再飞来,低头躲过时,不防和尚一拳捶在胸口,往后一翻一滚,单膝跪地,已卸去拳力,依然一阵气闷,勉力喊一声:“走!”起身踉踉跄跄跑开,其他人也跟着一哄而散。地上好些个昏过去的人就没法逃走,倒也没有再挨拳脚,有人昏昏沉沉中听到一句:“飞云师父,不要追了。” 村民们收拾上路,耽误了小半个时辰,得快些赶路,没时间理会地上的人。一人打破了头,有两人挨了一两下棍棒,都无大碍。三门和飞云被打不少下,只是并不真疼。天亮到飞云渡口,大伙儿将皮毛卸下,留下两人看驴车,其他人用扁担挑着东西上船、入城。飞云和师兄自然随大家进城。这趟走得十分匆忙,交完货物也不停歇,买齐所需事物就出城回家,希望早点平安到家。飞云只买了两三样果脯带给师父。回家的路比来时快很多,无人谈论所得多少。一则少了货品,车上轻很多;二则怕再遇毛贼,虽是青天白日,路途上也有些人烟稀少处,难保有胆大的出来劫道,指望能快些经过。是以无人处狠命抽驴子,全力赶路,有村庄处放慢脚步歇息。 过了上午,大伙儿吃两个饼,咬几口肉干,喝些水继续上路,车颠簸得人有些昏昏欲睡,飞云和师兄不用赶车,干脆躺下小憩。驴子突然自己停下来,赶车人抬头看,前面路上放一块大石,半人多高,看着有近千斤重,挡在道路狭窄处。根叔下车看看,很是疑惑,来时并无大石挡路,两边都是草木,无法通车马,此处与昨夜遇劫处不远,想必与那些盗贼有关。根叔叫大伙儿拿好扁担,小心四周,然后再商量对策。 不远处埋伏着二十几个人,带头的正是昨夜那人。出来数月,第一次失手,折损了几个兄弟,自己都被打跑,实在有损颜面。于是排好计策,叫十几个人抬一块大石挡路,车马不得通行,唯有将车拆卸,缓缓抬过去,趁他们人手分散时,自己剩下的这二十多个兄弟一拥而上将人打倒,抢走钱物。见那领头的老头子似有所觉,嘴角不禁露出冷笑:就算知道又如何,你可有办法过这大石?静静等待村民们动手卸车。人群中不见有和尚,想来只是偶然经过,自己点背遇上。 飞云睡着了,三门一直醒着,觉察到车停下,三门起身上前。几个人毫无办法,只得打算将车拆开,抬车抬驴过去。三门问:“可有其他方法?”根叔摇摇头:“能把石头搬开就行,可我们几个人怎么搬得动?”听完,三门走到大石头前,用手拍一拍、推一推,绕到旁边,扎下马步,伸手到石头下面,运几下气,手臂一紧,猛然发力,“嘿”的一声,石头已被抬动,滚向道旁,压折一片草木。三门站直身体,缓缓将气息运平,双手十分酸麻。村民觉得三门简直是天神下凡,围着三门几句夸赞,才赶车上路。 埋伏的人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都没有做声,看着领头人做决定。一个亲近的人靠近说:“老大,我们动手不?”老大似没有听到,握紧了拳头,继而松掉,喃喃自语:“飞云,到底是何方高人?”站起身,对小弟们说:“以后遇到和尚不要动手。” 第十章 找你师父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村民们回到村里,比以往早了一个时辰。虽是荒年,晒谷场上还是摆了几十盘菜,迎接他们的回来。再怎么苦,年总是要过的。飞云与师兄稍吃几口素菜,便回转寺里。 各家各户分得五六两银子,比往年稍多,还有几斤面粉,过大年也可舒心点。人们的脸稍稍多了点喜气。 第二日,村长和根叔再到五灵寺,送上些干果香菇,再掏出五两银子,代表全村感谢五灵寺的鼎力帮助。 五灵和尚推辞不掉,收好银子。根叔提出村里的人想学武,在外走可做防身,希望五灵和尚做教拳的师傅。五灵又是摇头。 根叔便说起别处的武馆,说起自己呆过的武夷派,说到普通人所学的一些招式。外面有一些人学点微末的招式,不见到会是江湖人。五灵松口说考虑一下。 过了年,根叔开始张罗村里人习武的事情,与人把晒谷场的石头嵌平,找人打好几把大石锁。又几次找五灵和尚把事情敲定,选好开张的日子。正月十五已经过去,村里依然有喜庆的气氛。 男女老少一早来到场上,场边设一个简单的香案,村长和一众有威望的老头都站到香案前。五灵寺三个和尚难得一起出现在村里,对着场中间排成一排的十余个青年站好。 看看日头,村长点一束香,对着香案拜三下,口中念念有词:“皇天在上,曹村子弟生于不平世道,不得已而习武,习武者一为强身健体,二为保乡邻平安。如有仗势欺人,不得入场习武,邻里共弃。望祖师爷保佑子孙习武有成,才德兼备!” 说完,将香插入香炉。五灵带两个徒弟也焚香三拜。场中的十余位青年一人一支香,三拜后插入香炉。仪式便算完成,飞云扎马步、丁字步、弓步等,五灵在旁讲解用力之法,青年人跟着做,一些孩子也有样学样。 习武早晚一次,风雨无阻,人越来越多。五灵早上带飞云教授一次,傍晚则由三门带大家练拳。到农忙时,改成早上一次,过后又是一天两次。 待稻谷收获,习武的人每人背十斤大米,手里拎红枣、咸菜、萝卜干等物至五灵寺,向五灵鞠躬后献上。村长本欲让大伙儿行拜师之礼。 但和尚说传授武功已是违例,倘若正式收徒,是重重违反门派规矩,万万不可,何况五灵寺受村民照应,理应为一方平安出力。商量再三,最后定下谢恩之礼,不拜师,不口称师父,备些简单事物,鞠躬谢恩。以后村中习武之人都依此规矩。 这日,五灵带着三门出寺去,留下飞云一人看守寺门。一人敲响了寺门:“有人在吗?”飞云跑出来,看到一个三十余岁模样男子,面貌白净,衣装精悍,站立门口似傲雪的老松,便问:“阿弥陀佛,施主是要上香吗?” 来者看看小和尚,回答:“我找你师父,可否一见?”飞云说:“师父出去了,晚些时候便回,施主可在寺中等候片刻。”来者点点头,抬脚进了五灵寺。飞云看他步履较常人轻盈,双臂挥动有力,绝非一般人,便想好生招待。将客人引至厢房,道:“施主先坐,我去烧茶。” 来人名叫陈贵和,少年时在华山派习武,后下山以武谋生,在京城略有名气,开设武馆授徒。 无奈代有人才出,何况京城是藏龙卧虎之地,陈贵和发觉自己在京城实在微不足道,不出一年便被人踢馆,便南下漂泊,后给一位知府当了数年护院教习,指挥十余个护从保护知府安全,顺便教知府子女武艺。 过了几年安稳日子,知府调任西去,陈贵和觉着路途太远,且生活不适,辞去教习之职,来到县城中。一县之内无人设武馆,亦无门派,不闻有武艺出众者,陈贵和自认可成一县之冠,便决定在城中开馆,落地生根。听闻知县找人教孩子武功,未曾如愿,陈贵和便上门拜访。一则在当地营生,拜访父母官是礼数;二则传授知县之子武功,易显名声,方便以后收徒;三则有知县相助,开馆事宜会顺利很多。 与知县相谈融洽,知县答应与其方便。陈贵和便在院中施展一下武艺,让知县父子见识。知县一见,连声称赞陈武师乃自己平生所见武功第一人。 小少爷却不认同父亲,直接说:“我看还是飞云厉害些。”陈贵和一听,便问飞云是谁。知县笑笑:“飞云是曹村五灵寺的和尚,曾来府上做客,与小儿投缘。小儿无知之言,先生万勿放在心上。”陈贵和笑答:“令公子聪明伶俐,如能随在下习武,实乃在下荣幸。”嘴上不再提,心中却暗暗加下曹村五灵寺。 陈贵和自知县府中出来,便打听曹村所在,抽个时间来到五灵寺,欲以武立威。气定神闲地坐下,看着小和尚提两个桶出门,健步如飞,很快提两桶满满的水回来。 一桶水足有二三十斤,这十二三岁的小和尚一手一个,上台阶如履平地,不见摇晃,看得陈武师不住点头,对于比试更加期待。 陈贵和待要闭目养神,飞云自里面出来,手里拎把柴刀,对客人笑笑:“你坐着,我去砍点柴火。”跑到门口,几下就砍断竹子,托进门削去枝叶,砍成一节一节。 陈贵和正想着青竹子如何烧火,却见小和尚拿起一节竹子,身子一沉,手上一用力,竹子就发出啪啪声,圆圆的竹筒已经裂开,再裂成一束竹条。竹条在小和尚手中如布条一般,慢慢拧成一股,仔细看去,有汁水渗出,小滴凝成大滴,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 陈贵和看得满脸惊骇,待小和尚把竹子都拧干,抱进屋里,陈贵和脸上如竹子般渗出很多滴水。 陈贵和缓缓踱出门,负手走到院中,轻轻捡起一段竹子,在手中掂一掂,一手握住竹子一端,握紧后运力拧动,竹子一声轻轻的“啪”,裂开来。手上再用力,竹子成数条,又成一束,汁水渗出,滴在地上。 松开手,抛下竹子,陈贵和回头看看屋里,刚刚这一手,小和尚的功力与自己相差并不多,只是小和尚才十余岁,而自己已苦练二十余载。徒弟尚且如此,那飞云大和尚的武功岂非高深莫测?可笑自己还妄想胜之立威,半世英名毁于一旦就不值了。想到此,有些庆幸没遇上,遂迈开步子走出寺门。 飞云烧好水出来,却不见人,叫几声“施主”,也没听到有人答应,跑到寺门处看也没人,挠挠头,嘟囔着:“不是找师父的么?怎么不声不响走了呢?真是奇怪的施主。” 第十一章 桃花笑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青要出嫁了,村里人帮着张罗好,将小青打扮得十分漂亮。飞云看到一队人马吹吹打打地进村,带着一顶红轿子。 几年过去,小伙伴都渐渐长大,不在如以前那般嘻戏打闹。他们很少到五灵寺,只在节日时到寺里上香,一如他们父母所做的那样。有一两个伙伴已经娶了老婆,接过家里的田地。女孩子则出落得亭亭玉立,早有媒婆上门来说亲事。 一身红袍、盖着红盖头的小青走上轿子,轿门轻轻放下。她爹朝门外泼了一盆水,轿子才抬起来,出了村子。胖胖的新郎骑在马上,笑得鼻子眼睛都挤作一团。 村里人都说小青好福气,能嫁到镇上去。新郎是镇上刘家的独生子,刘家号称全镇首富,养了镇上唯一一匹马,十分风光。那匹马可是刘家的宝贝,平时刘老爷都不轻易骑马,只有进城时才舍得牵出来,再有就是给独生儿子娶亲之用。 一年清明踏青,刘少爷带几个狐朋狗友来到曹村,看到小青,调笑几句,与阿福、阿银起争执。十四五岁正是气血方刚年纪,双方大打出手,一方人多,一方身手好,打得不可开交。直到飞云出手,没几下,便将哪些人放倒。刘少爷抱头鼠窜,走时还放声大呼,非娶小青做老婆不可。 不久,刘少爷娶另一有钱人家的闺女做媳妇,却一年多未生孕。刘老爷着急抱孙子,要给儿子纳一房小的。刘少爷便说喜欢小青,让爹找媒人说亲。纳妾不像娶妻,不会太讲究门当户对,刘老爷当即答应。 小青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那肥头大耳的少爷,何况是当二房,听了直摇头。爹娘和媒人不断说理:给有钱人家做小,穿金戴银,比嫁给庄稼人强百倍,大的那位是不长苗的盐碱地,小青只要争气生个儿子,她以后还不得看小青脸色?说不定当家做了主,还带着哥哥阿福有出息。 几日之后,小青无奈松口,只得应下亲事。婚期将近,小青每日坐在溪边发呆好一阵。洗衣服的女人走过,叫声新娘子打趣。她只是微微一笑招呼,依然低头看溪水。她有时折一枝桃花,不时扯几片花瓣丢入水中,看花瓣打着旋儿漂走,花瓣都扯完才起身回家。 小青是不开心的。飞云心里这么想着,就走过去坐到旁边:“阿弥陀佛,佛说姻缘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小青转过头,双眼含泪:“你为啥是个和尚呢?”飞云无语,良久才说:“我生来就在五灵寺,本来就是个和尚。”小青轻轻说一句:“你不是和尚该多好!”站起来,眼神迷离地盯了飞云好一会儿,才离开。 家人已去,飞云似毫无所觉,依然坐着,看桃花在水中漂着,想起一句诗: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非是无心,是身不由己。 小青热热闹闹地嫁走,她爹喝得大醉,阿福也喝醉了,一家人对着彩礼合不拢嘴。邻居们自然是羡慕得不得了,有些人干脆说女儿比儿子强。 小青嫁过去之后,回过家两趟,每次都带着好些吃的用的。门口围着看的孩子都可以拿到一点瓜子蜜饯,比过节还开心。 小青第三次回家是在中秋,和娘一起到五灵寺上香,保佑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她递给飞云一筒月饼,再拿出半两银子,说:“飞云大师,以后常帮我给菩萨上香,保佑我家人平安。” 飞云接过银子:“阿弥陀佛,我会每日念经,祈愿你一生平安、开心。”此后数月都未再见,只有去村里教习武功,从别人口中知道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 刘家待小青十分殷勤,人人当她是明珠。 小青过年前后都未回家,她娘过年后去刘家照顾了她半个月。 小青给刘家生了个大胖小子,有八斤重。 刘少爷对她百依百顺,十分爱护,每天都穿新衣。 每每听到消息,飞云都去桃树下站着。桃花有了小小的花骨朵儿,没人去将花枝折断,这些花儿会在风中笑着吧。自己该替她高兴的,可心却如落地的花,变色、枯萎。 过完正月,小青总算回到娘家。为人母之后,反而令她脸色更加红润,抱着孩子笑,别有一种风韵。村里的单身汉看直了眼。 她带着孩子到五灵寺上香,在佛前插上了一对五斤重的蜡烛,说是生孕前许下的。掏给五灵和尚的银子足有五两,却始终未和飞云说话。走过院中的桃树,她停下来看看开得茂盛的桃花。几年前,她说喜欢桃花,飞云便种下这么一棵桃树。 她回头看看大殿,笑了,美艳如桃花。幸好她没在村里笑,否则血气方刚的青年会像喝了陈酿的酒,醉上好几天。 飞云没有心醉,只是心碎。他问师父自己为什么是和尚。师父只说了一个字:“缘。”飞云问下辈子可否做一棵桃树,立在溪口、村边。师父还是说:“缘。” 小青抱着孩子出村时,爹娘和哥哥都送她。飞云拿串念珠站到树下,远远望着,站成一棵树。 第十二章 陌上泪无痕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清明之后,细雨绵绵,阵阵春寒令田间劳作的人瑟瑟发抖。头戴箬笠、身披蓑衣的老农插下一行齐齐的秧苗,直起身擦掉脸上的雨水,欣慰地笑了。雨天插秧,虽然冷些累些,只要不受旱,不怕没好收成。 家家户户忙种田,阿福家的田地却闲着,不见父子俩的身影,家门也关着。前两天,镇上捎来口信,说孩子病重,有事需要商量,全家人收拾一下就出门去。 再过两天,只有阿福一人回来,找几个伙伴帮忙插好秧,又离家而去。待天明回家来时,不只是三个人,还有小青和孩子。小青母子俩回娘家后,足不出户,偶尔会在门内哭。 全家人都不说什么,村里人却将事情打听清楚。孩子初始十分乖巧,少有哭闹,颇受人喜爱。时日稍久,刘家人便觉婴孩过于安静,细看后,越来越觉得眼神呆滞,反应迟钝。 仔细查探,发现孩子视人为无物,不能知觉他人颜色,闻声后方有动作,便断定孩子有目盲之症。刘家告知小青娘家详情,四处打听,多方寻访名医,将县内的大夫走个遍,都是摇头叹气,无药可医。 细细商议后,刘老夫人说瞎子无法继承家业,养着是个累赘,要及时抛弃。少夫人连连说是。刘老爷沉吟之后,也点点头。少爷自然顺从,小青爹娘无法拒绝,只有小青不肯。闹得无法,只好由爹娘带回曹村,慢慢劝说。 半月后,刘家接走小青。小青走在田间小道上,满面愁容,额前一束头发散着,也不整理一下,双手只是紧紧抱着孩子。 听着,看着,飞云诵经至天明。 过几日,小青回来了,只有一个人,衣裳污秽,头发凌乱,被爹拉着进村,一路喊着“我的孩子”。村里响起哭声、喊声,嗓子嘶哑了,还是哭喊。 邻居早已清楚事情始末:回到刘家第二天,刘老夫人说许久未好好看孙子,便抱着孩子回房;少爷说之前冷落小青太久,要带她上街买衣裳和胭脂,以作赔罪;小青心念孩子,不想出门,却被少爷扯着、少奶奶劝着上街;上街回来,孩子已然不见,老夫人默不作声,苦苦追问之下,才说一句“送走了”;想要追出门找寻去向,大门紧紧关上,丫环们过来拉住她,怎么也挣扎不开,最后无力地跪地痛哭;刘家人初始还劝说几句,后来就让人搀扶回房,派人照看,吃饭时送些饭菜,少爷看过两回便不看了;小青哭哭睡睡,不吃东西,又跑到老夫人跟前跪着,扯住衣袖要孩子;老夫人推开她,她扯得更有力,便打了两巴掌,叫人拉走;小青开始自己吃饭时,用手抓着,不动筷子,竟有疯癫状,丫环跟着没那么紧,她趁人不备跑出大门;向路人打听无果,一路走着去了县城,击鼓鸣冤,怎奈清官难断家务事;到如此地步,小青难以在刘家立足,暂且回娘家,人好似真疯了。 村里人由一年前的羡慕,转成了同情,一群人在一块儿,总免不了要谈论一番,结束时都摇头叹息:这孩子命苦啊。也有人说她该顺了刘家老太的意思,刘家觉着亏欠了,自然会待她好,还可以再生一个。道理是这么说,可毕竟是亲骨肉,哪能就割舍下?每天都是那些话,人们还是说了一遍再一遍。 飞云遇到阿福,问起有何打算。阿福愁眉不展,本以为可沾妹妹的光,有个好营生,再找个漂亮的媳妇儿,可眼下别说漂亮媳妇儿了,家中有这样一个妹妹在,没人愿意嫁进门。 想要怪妹妹太倔,又过意不去,只能闷闷地叹气。小青爹去过刘家几回,刘家都推到小青头上,后来直接拒之门外。娘在家里劝慰,陪着流泪。 过了数日,小青总算能够出来走动。头发随意一扎,不插一根簪子,面色枯黄,有人招呼,转过脸微微点头,不说一句。走到溪边,坐到石头上发呆。 不远处站着飞云,终于走到身后,轻轻一句:“你还好吗?”回头看一眼,低下头,环臂捂脸呜咽着:“他怎么就那么狠心?那可是他的骨肉啊,什么也不管,以前说得那么好听……”过了一会儿,伸手抓住僧袍,在飞云身侧拍打着。 哭累了,她喃喃着:“飞云哥哥,帮帮我好不好,你总是会帮我的。”飞云默不作声。 在家中数日,小青的爹有些受不住邻里的言语,要女儿随他去刘家,毕竟未完全撕破脸,还有回旋余地。小青却不见孩子不松口,一定要找回自己的孩子,怎么说都没用。 她爹一气之下,将她拖着出去,直到村口,她死死抱住榕树根不走。爹无法,只好放下她,回家把门关上,任凭她敲门,也不开。 直到下起雨来,打湿衣裳,她转身慢慢走着,邻居要拉她进去避避雨,她推开大娘的手,自顾走着,连递过来的伞都看不见,别人的叫声也听不见。走过田埂,脸已经湿了,都是雨水,抑或掺着泪水,没有人知道。雨幕中,人们看到一个柔弱的身影在山边淡去。 村里不再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只剩下茶余饭后的一声叹息。第二天清晨,到村中教大伙儿练功的是三门,傍晚又是三门。第三天出现的还是三门,不见飞云的踪影。有人问起,三门只是念着“阿弥陀佛”。各样的说法传开。 一个月后,曹村人已经将事情猜了个大概。小青走投无路,恍然间走到五灵寺。过不多久,飞云便带着她去镇上。刘家关上大门,不放他们入内。 后来飞云还是进去,有说是一脚踢烂大门进入的,有说是飞过围墙进去,门是后来一个家丁被打飞撞坏的。进去后,一阵恶斗,外人看不仔细,只听到喝骂声和惨叫声,有两个家丁飞过围墙,落在外面,摔断骨头昏死过去。 打斗声渐止,地上十余人躺着**,虽未伤到要害,一时也无法行动。飞云抓出刘家老太和少爷,逼问孩子去向。吓坏的刘家人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那天自小青走后,刘老太交代一个家丁抱孩子出侧门,翻过山到江边,放入一个木盆中顺水漂走,孩子是生是死,交由天命。 两人问清之后就沿江去找孩子,走之前,飞云一掌拍在刘家门口石狮子上,叫刘家人今后不得踏入曹村地界。那一掌拍得沉闷有力,有人看到狮子耳朵裂开一块。后来有人在县城看到飞云和小青,没有孩子,之后就不见两人,应该已离开本县。 第十三章 何去何从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却说飞云两人离了刘家,沿着江寻去,一路逢人便问是否有人从江中拾获婴孩。和尚与女子同行,免不了受人猜疑,飞云在后面远远跟着,无人时才一起商议去何处。天黑下来,至山间寻着山神庙,吃块饼,用干草铺地上,两人便歇息了。第二天未亮,起身继续查问。天黑时,才到县城。趁着门未关,两人入得城去。 飞云寻旧路找到王知县府邸,受到王家少爷和小姐的款待。知县知晓小青之事,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孩童乃刘家之后,旁人无从插手。王知县与飞云谈论佛偈禅理,说了半晌,飞云无心再说,问起自己今后的去向。知县说了两条:出家、还俗。 飞云想再当和尚是不可能了,不忍让小青一人漂泊。至于还俗,知县又说到世间有三百六十行,行行可谋生。飞云说以武谋生。知县便叫来护从详细述说。习武者,可有多个去处,大体为从军、护院、开馆、走镖、入帮、进门。 从军,身体健壮者皆可去得,若要出人头地,首先需有一身好武艺,不必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但冲锋陷阵能避流矢,能杀出数人之围,再加上一身胆气,获军功便不难了。倘若胸有城府、心怀谋略,便可得一或大或小的将军头衔。只是如今天下太平,国无战事,从军不知何时方有出头之日。况且军功多得自边关,边关苦楚自古便有诗人描述,春风不度玉门关、古来征战几人回等等,一行一字都是泪。寻常人若有活路,轻易不走此道,不见犯人发配都是去边关从军? 护院,难有闻达,被很多习武之人所不齿。官绅富人府邸总有飞贼光顾,还有得罪仇家,便需要几个会武艺的人看家护院,保护家人钱财平安。只要不惹上要拼命的仇杀,护院还是很闲暇,只是夜晚不可深睡,须得时常走动。若碰上一个跋扈的少爷,少不得要为虎作伥,干些欺压百姓的事情。是以护院虽然稳当,却遭人憎恶,只有练武一途无望有所成就之人,才入这一行。 开馆授徒,是不少成名人士退隐时的去处。武馆想开得下去,人要圆滑,结识当地权贵,最好有八面玲珑的本事。要有武德,名声臭了,便无人上门学艺。然后才是武艺高强,须知武馆非比门派,不得随意传授独门绝技,是以要精通各类寻常把式,会耍十八般兵器。徒弟学成后无需唯师命是从,逢年过节送点礼,就算是有心了。如遇上合心意的,要收为正式弟子,只能收一名,还需师门同意。弟子虽未入派,却要在家中设门派祖师爷牌位。 镖局行当最是颠簸,人在途中,少有停歇的时候,故称“走镖”。镖局常有几名情投意合的当家一起,出钱出力,召集些人手,到官府备案,设立门面,向各门各派和附近的富商发帖相告,一则拉些买卖,二则以后走镖时有些照应。也有镖局是朝廷或门派设立。走镖吃的是关系饭,一路喊着“合吾”,如遇道上的人,免不了给些买路钱,一趟镖下来,一半的酬金都给了他人。故镖局初始几年难有赚头,待熬出名头,路上的人都熟识了,靠着面子即可过路,无非就是几杯酒,几句客气话。但也有打打杀杀,路途远的,只能客死他乡。 加入帮派是来钱最快的,而加入帮派要出头就是武功高、心够狠。帮派都有些私底下的买卖,不可拿到明面上,势必要与官府勾搭在一起,一旦有冲突,轻的另找地界,重的被官府缉拿。武功不高的,只能当当小弟,被老大卖了也不知道。帮派亦正亦邪,相互间常有冲突,死伤是常事。不影响地方安定,不伤寻常百姓,死伤不太多,官府通常不过问。打家劫舍的山贼亦属此道。人人可入帮,入了帮派,本帮仇怨就是自己仇怨,如要摆脱,需了结恩怨,金盆洗手,就不是普通帮众可做的。 进入门派是习武之人寻常的路数。门派寻常只招未习武的小儿,向小儿家里收些钱财,教孩童学文习武,长大成人后,武功出众者可留在派中成为正式弟子,做些传授武功、管理门派产业的事情,每月领取薪银。其余人等可去寻找其他门路,只有一条:不可私传本派独门武功,如要收关门弟子,需经门派同意。门派不招成年大人,因习武太晚难有成就,带艺拜师又是大忌。退出门派,只需禀明师门,师门向个门派发通告即可,背负叛出师门的恶名是个人心里能否承受的事情,只要不是在江湖上闯荡,则是无关紧要。故而都说入帮容易出帮难,进派艰难离派易。 还有些独行者,正邪不一,有路见不平的侠客,有偷鸡摸狗的盗贼,有杀人如麻的魔头。此类人不多,却影响甚深。武林排行榜前十,有四人是独行者,三人在帮派门派中,三人为朝廷效力。独行者无门派可以依靠,亦不受拖累,快意恩仇,好不快活,可私取他人秘笈、盗窃灵丹妙药,增加自己功力,也可找人切磋,打不过便跑,不需顾忌颜面,是以武功能出类拔萃。钱财用光,可替官府缉拿要犯领赏金,也可找贪官污吏劫富济贫,让他们吃个哑巴亏。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也多有人做。倘若武功不高却想出头,时刻有性命之忧,不说心狠手辣的恶人,急于扬名的少侠最喜欢找无门无派的人。衙门的捕头想要功劳,抓住后安一个莫须有的“以武犯禁”名头即可。 谈至半夜,飞云询问清楚各种行当的事项,回房细细思量。带着个人,从军是万万不能。开馆还不够资格,武功还嫌低微。入帮,恐怕终日诵经的自己第一日便要挨刀,过不了刀头添血的生活。进派也不行。当护院还是进镖局?想得头痛,还是无法决定,不知何去何从。最后蒙上头,只有一个念头:离了这是非地再说。 第十四章 路见不平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歇息两天后,飞云便要收拾离去。王少爷拿出自己的一些衣裳,给飞云带着。一名护从伸手制止:“少爷衣服都是上等衣料,容易引人耳目。”王少爷便找出下人所穿衣物,再找块粗布头巾给飞云裹头上――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农家后生。 一大早,两人趁着人少从县城另一个门出去,朝府城越阳方向去,包袱中有几套衣裳,十余两碎银子,还有些干粮。 飞云得知越阳城有数个青冈县城大,有镖局、武馆,酒楼林立,富贵人家遍地都是。既然不知去处,便想暂且去看看,讨一营生,只要离开此地就好。 两人认着官道走,看到从未走过的路,满眼的新奇。小青仿佛还是那个少女,不知忧愁,摘几朵不知名的小花边走边闻。路上时而有马车驰过,还有一两匹骏马飞奔。飞云想着自己骑在马上,走在一辆车旁边,车里坐着小青,是怎样美好的光景。 一路走来并非都平静。正走着,前面传来叫骂声,似有争执。飞云让小青在道旁歇息,自己上前看看究竟。 道中站着一人一马,那人一身粗布劲装打扮,显得十分干练。前后各有三人,都手持棍棒,将人和马围住,喝骂着:“小子,把马留下!”“银子和东西都拿出来!”“跟你好好说话,别不知好歹。快点动手。” “我凭什么把马给你们?就你们几个能把大爷我如何?”中间的人气定神闲。 那几个人安静下来,只有一个络腮胡的人开口:“我们追了你两天,现在还想跑吗?” “笑话,大爷我用得着跑吗?跑的话,你们如何会到我前面?明明是你们要抢我马匹。” 围着的人顿时破口大骂。那人突然朝旁边喊:“兄弟几个可算来了,帮忙打跑这些小毛贼。” 六个人一愣,转头要看,冷不防他跨上马,拍马直冲,就要撞开前面的人。几个人有些慌乱,前头的人立时闪开。另几人回过神,持棒追去,又有一人拿出绳子,一抛就套住马颈。马顿时人立而起,仰头长嘶,把马上的人掀翻在地。落地之人挣扎起身,又要跑,却被追上围住。 飞云看在眼里,想起从前之事,不想在这好年景都有人做此无本买卖,心下生气,决心仗义出手。从地上捡些石子,走上前,运劲掷出。 络腮胡子很是警觉,已然看到,喊一声:“小心!”众人纷纷避过,只有两人被砸到,都不是要害。有人要冲上来打,络腮胡子制止住,向飞云一抱拳:“阁下是何人?与此人是一起的吗?” 飞云见此,也停下脚步:“我叫曹云飞,不认识他。” “那就各走各路,我们都不相干,你为何出手?” 飞云摇摇头:“你们这么多人打一个,欺凌弱小,我实在看不过去。” 络腮胡笑笑:“后生仔,在外行走,凡事三思而后行……” 被围之人大叫:“兄弟,你快走!他们人多势众,落入他们手中断没有好结果。” 络腮胡转头说:“留下马,交出银子,我放你离去。”飞云在后面摇摇头道:“你们自行离去,我放你们走。” 络腮胡已是气极:“好言不听,今日要给你个教训!”抛下棍棒,赤手空拳迎着飞云,就是一招黑虎掏心。飞云与他来来回回过了三四招,不觉他有多高明,只不过势大力沉,再者飞云不愿伤人,一时片刻倒是难分难解。 其余五人也不闲着,操起棍棒朝那人而去,看样子都是不弱。那人身手敏捷,一一躲过,只是不能还手,久后必然落败。 飞云体内运气,一掌逼退对手,转身进入人群中,一阵混战,立时有人被踢倒打翻,躺地上**。一人看准飞云后背,一棒砸下,飞云背后有所觉,伸手挡开,抓住棍棒要夺过来。 那人却不放手,拉扯两下,没能拉动,飞云一掌用力砍在中段,“啪”地断成两截,持棒之人被震得后退坐地不起,口中喷血。 络腮胡赶来,看到其他人都已然到底,不再出手,只看着飞云:“阁下功力深厚,却如此霸道行事,今日我等不敌,日后誓难干休!”地上的人“哎哟”着起身,相互搀扶离去。 被围攻的人笑着转向飞云:“在下吴由仁,多谢曹兄弟仗义出手。”飞云双手抱拳:“阿弥,呃,没事没事,这是习武之人应当做的。” 说几句,吴由仁邀飞云去前面镇上,由他做东吃一顿。推辞不过,飞云回身叫上小青,随之而去。三人走路,包袱放马上驮着,走得甚是惬意。 到得镇上,吴由仁带二人进大道边一家酒楼,找大堂中一桌坐下,便大声叫小二挑好的菜烧几个,飞云直说要几个素菜即可。吴由仁问是何故,飞云说父母新亡,发愿要吃斋三年,以尽孝道。吴由仁连道钦佩,交代小二烧三荤三素。 坐下后,相互说些自身之事。吴由仁说是嘉元县人,世代从商,此次来做茶叶生意,挣了好些银子,被毛贼盯上,改换衣裳,还是逃不过,差点折损得一无所有回家。 飞云则说自己生活于山村中,尝跟随一外地来的和尚习武,小青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村中遇上山洪,双方家长不幸遭难,只有两人幸免,故而结伴寻出路。 聊得兴起,吴由仁便端酒敬二人,飞云只得以茶代酒喝了好几杯。小二将菜端上后,才吃几口,吴由仁忽的说有要事,须得赶路,掏出五两银子给小二,交代余钱找给飞云。 吴由仁再掏出二十两银子给飞云,飞云急忙推辞。吴由仁便说:“此次买卖若无兄弟相助,断不能成,银子务必收下。为兄不久也去越阳,到时还需兄弟相助。” 在大堂中推来推去,惹人观望,飞云最后只得收下银子。吴由仁离去后,两人慢慢吃完,好好歇息了一回,再让小二把剩余银子换成大饼和肉干,包好带着上路。 两人风餐露宿,渴了喝点路边的水,饿了啃些干粮。碰上小摊子,才花几文钱买几个热馒头,就着茶水吃一顿。天黑时,到破庙、凉亭里铺好干草躺一晚。一路边走边打听,直到十天后,才走到一座高大的城楼前,城门有三丈高,两个人才能推动一扇门,门上方有两个大大的黑字:“越阳。” 第十五章 小二上菜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进城后,两人已是饥肠辘辘,找街边一家面摊煮两碗面,边吃边向卖面的大叔打听城中有哪些镖局、有哪些人家招护院。老人家只知道城中有三家镖局,并不知哪里需要护院。打听清楚所在,两人便走着过去。 第一家去的龙威镖局,龙威镖局创立数十年,背后有官府撑腰,乃城中第一大镖局。龙威镖局总镖头双鞭赵震,使一对钢鞭,曾在边关上阵杀敌,是一名勇猛的偏将,自军中退出后便接替总镖头位置。镖局中另外两位当家也曾是军中猛将,只因过于刚直,得罪上司,无法之下只得混口江湖饭吃。镖局中其他人多有军伍经历,或与官府或多或少有些干系。故而飞云一说要来当镖师,镖局的人便摆手说不需要。 第二家是顺达镖局,当家的是同门三位师兄弟胡大海、孙晨、朱镇山。这日只有胡大海与朱镇山在局中,听报有人要当镖师,便到院中让人来见。一对年轻男女从门外进来,见有十余人看着,有些许慌张。一看便是未见世面的庄稼人,两位当家有些疑惑。胡大海问道:“小兄弟想来当镖师?”飞云点点头。胡大海又问:“你可会做些什么?”飞云说:“我自幼跟人习武,会些拳脚功夫。”胡大海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是个练家子。只是普通镖师已有不少,我们要身手高明的人。你如果能在我兄弟手下走过五招,便进我镖局。”说着指了指朱镇山。朱镇山上前两步,挽了挽袖子,手往旁边一摆:“你随意挑兵器吧。”这看似大方,却有门道。十八般兵器各有所长,也有相克,朱镇山显然擅长多种兵器,待对方选定兵器,再决定对策,行事谨慎可见一斑。 飞云摇摇头:“我不使兵器。”朱镇山“哦”了一声,也不取兵器,做了个起手式,等着飞云先出手。飞云双掌齐发,一式开天门倒也使得堂堂正正。朱镇山用起虎尾剪,退后一步,手却往前挥,避开掌劲,在新力未生时轻巧地扫开双掌。朱镇山再一个旋步上去,与飞云错身时,肩背一靠,俗称“靠山倒”,看似简单,却用上全身力道,可将一匹马靠倒。飞云脚步本已不稳,背上一股巨大力道传来,顿时飞身趴倒,幸好反应快,用手一撑,一个跟斗站起来。朱镇山不趁人之危,气定神闲地负手而立,微笑着问:“再来?” 飞云知道对方功力未必很高,招式也很普通,用力却很巧,让自己满身力气用不出,多猛的招式也没法使。寻思一下,飞云气沉丹田,力用双足,好似步步生根,待到跟前时,以手化刀使出霸王开山,当头劈下。朱镇山盘古托天,一手格住,却发觉力道出奇地小,心中顿生疑惑,手变龙爪要抓住手臂。飞云也一个旋步,背对朱镇山,一手上举,挡住龙爪,一手向身后拍去,直取腰腹,正是《凌云心经》中的困龙出水。打虎打腰,这一下若拍实了,胜负立判,朱镇山早有警觉,一掌对住。飞云再变招,一肘顶向朱镇山胸口。朱镇山不及抵挡,步子后撤卸去力道,胸口聚起内力生生地受下一肘,身体一晃,再退一步。飞云手上肘上受力之下,禁不住走了两步才停下。这一交手竟是势均力敌的局面。 朱镇山不再忍让,一个跨步挥拳击出,是北方盛行的长拳架势。飞云架住一拳时,手臂发麻,差点摔倒,忙运内力至双手,才挡开从两边而来的双拳,却中门大开。朱镇山身体后仰,一脚从下面提出,正中飞云胸口。飞云脚下虚浮,朱镇山这一脚虽未用多少内力,却让他飞起半尺,倒向后面,摔了个四脚朝天。飞云连受三招,终是落败,不禁懊恼,猛拍一下地,起身跑出大门,小青也跟着出去。朱镇山在后面喊着:“小兄弟,小兄弟……”胡大海哈哈大笑,拍拍朱镇山的肩膀说:“三弟,你还没打过瘾啊?我陪你玩玩?”朱镇山急忙摆手:“大哥休要开玩笑。此人内力不俗,招式高明,若能进入镖局,实乃一大助力。”胡大海摇摇头:“兄弟莫要说笑,此人或许有两下子,却连你三招都抵不住,算不得高手。”朱镇山待要再分辩,胡大海拉着他往门外走:“走走走,喝酒喝酒。” 飞云跑到大街上才停,回身找小青。小青气喘吁吁从后面跑来,细声安慰。两人走向第三家镖局。向人打听后,找到一条行人较少的道路,看到一扇大门上方挂一块匾额:长运镖局。镖局由罗耀、罗天两兄弟开设,至今十年,不仅在城内站稳脚步,名声响透全越阳府,走镖至数个州府,与各县的大商家都有来往。不巧两位当家都外出走镖,有人让飞云留下姓名,半月后再来。飞云写下几字:青冈县,曹云飞。 跑了大半天,挨了一顿打,却没有一点着落。日头渐落,飞云与小青相对一看,心中黯然。出城是不可能的,带着小青去破庙也不太好。在道上走着,天色未黑,道旁的灯笼已经亮起。酒楼客栈此时热闹非凡,两人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小青要拿饼出来,飞云拉着她走向一家酒楼。待要进门,却听得小二的喊声:“二十两,谢大爷。”“三十两,爷慢走。”飞云停下脚步,捏捏包袱,里面才三十多两,有二十两还是吴由仁相赠的。两人走向一家客栈,还未入门,小二已经招呼:“两位打尖还是住店?”飞云一愣,才说:“我二人想找活干。”小二小小:“对不住两位,我们人手够用。”转身招呼其他人。走了四家客栈,都未找到活计,掏出饼填一填肚子,继续再找。 走到一家福满客栈,小二待要将二人推出门,掌柜在后面叫:“小九,你表哥不是回乡下不干了吗?后面还缺个洗碗的,这不刚好?”小九有些不情愿:“我表哥农忙后会再来。”一个半老徐娘出来说:“眼下该如何?活都给你干?我堂堂老板娘又要跑堂又要洗碗,像什么话?”小九低头无话。掌柜说:“无妨无妨,咱们生意兴隆,需要人手甚多,你表哥还可再来。”飞云和小青赶紧谢过掌柜和老板娘,忍住眼中的泪水。 问清两人情况,老板娘叫人在后面安排一间房,给两人住下。两人才放下包袱,便被叫到前面,一人洗碗,一人跑堂。“小二,快点上菜”的声音不断在飞云耳边响着。 第十六章 高手小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两人对掌柜称是未婚夫妇,家中老人遭洪水遇难,结伴出来讨生活。老板娘遂给二人安排一间房,也不管二人如何脸红,只说没有空余的房。 飞云说要为父母吃斋三年,不沾荤腥,倒未惹人怀疑,他人听了都啧啧称赞。 饭点时分,客栈中的人忙得几乎脚不着地,直忙了一个时辰,吃饭的客人才渐少。老板娘交代厨房用剩余食材整治一桌菜,让伙计人等用饭。跑堂的有五个伙计,厨房三人,加上掌柜夫妇,坐了满满一大桌。 菜式十分丰盛,有酱猪蹄、烧鹅、蒜苔炒肉等,飞云只是夹点青菜、豆腐下饭。饭后个人扫地、擦桌、收拾碗筷,厨房再去准备些冷菜,供来住店的客人食用。收拾完后,来客多是住店,偶有打尖。 看着夜色将深,各人下去歇息,让一伙计睡大堂中值夜。值夜由伙计轮流,接待些深夜上门的旅客。飞云初来,要收拾睡房,故而饭后就与小青回后院了。 匆匆梳洗完,两人在房内相对而视,颇有些尴尬。之前两人虽有独处,却从未在紧闭的房中。两人都十分困顿,小青和衣面墙而卧,说一声:“夜深了,睡吧。”飞云苦思一番,只得吹熄灯火,背对着躺下,不敢有动静。 第二天日上三竿,院中才有些动静。客栈开门较其他店铺要晚,伙计们起来也晚。早饭是稀饭、馒头,就着咸菜、腌萝卜。 饭后各司其职,准备开门。伙计扫地抹桌,摆放好凳子,各桌都放上一笼筷子。大厨和副手推一辆车,跟着老板娘去买菜,掌柜站柜台后给一些离去的旅客结账,再叫伙计将客房收拾好。 不多久,就有客人上门,开始忙碌。白天人不甚多,飞云学着其他伙计一样招呼客人、端茶送菜、收拾碗碟,很快便应付自如。午后客人渐少,已是点心时辰,大厨烧出一些菜,虽是一般,倒也可口,伙计们权当吃午饭。傍晚时客人较白天多,还有些住店的人。 飞云时有差错,忘了给这桌加茶水、那桌的牛肉成了炒肉,客人拍桌子时,老板娘便给客人陪个不是,客人也不太过为难。闲下来又是戌时用晚饭。 晚上回房,飞云觉着实在无趣,便叫小青先睡下,自己打坐运气,待小青气息舒缓,似已深睡,方才躺下。一番打坐下来,酸软的筋骨变得通透,全身舒爽。 再过两日,飞云觉着夜晚睡不安生,跟掌柜说要值夜。老板娘打趣道:“有这么水灵的一个媳妇儿,你还舍得睡外面?难不成是个不近女色的和尚?”飞云顿时羞红了脸,忙说初来乍到,不多做些活,心中过意不去。 当夜各人回房睡觉,客栈大门虚掩,并不上闩,掌柜将银钱拿到自己房中,大堂中只有些桌椅,不怕盗贼上门。飞云在中间过道铺好草席被褥,当做床铺,有人上门时就起来招呼一声。 客栈内的灯火都熄灭,只有门头的两个灯笼亮着,红光映到里面来。飞云看四下无人,起来依照秘笈中所写打坐运气,消去疲惫,再练内力,夜深方才入睡。一夜无事,飞云总算安稳睡了一觉。 连着数日,飞云都要值夜,在大堂中打地铺,无人时练功,困了便睡,偶有人上门住店,便去叫起掌柜,安排间客房。加之对跑堂之事逐渐熟识,做起来得心应手,过得自在,与小青在闲暇时说几句,却不多。 旁人不时说几句“你媳妇儿怎舍得你睡地上?”“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怎可如此?”待要再值夜,被掌柜和老板娘劝说,只得回房睡,两人不像初始那般尴尬。只是稍微说几句,飞云练功,小青躺下歇息。 人多的地方会有争执、有酒的地方会有人闹事,客栈就是这么一个地方。福满客栈人来人往,十余张桌子,有七八张桌子有人在,伙计们跑来跑去上菜、结账。 突然一桌上有人拍着桌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和你坐在这里是给你脸!”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显然喝过好几碗酒。另一人也满面通红,忽地站起:“胡万,你别欺人太甚!” 掌柜赶紧上去相劝:“大爷莫气,有话好说。”旁边一个伙计上来准备着拉架。不防胡万端起酒泼过去,那人被浇一脸酒,抡起长凳就砸,伙计要拉时,被一把甩开。眼见着凳子就要落到头上,一场架在所难免。 胡万一侧身,堪堪避过,也抓起长凳还击。两个人将凳子舞得虎虎生威,好似练过一般,想必经常使长凳。出手迅速,躲避得也很敏捷。几个来回,都没有打到人,都砸在桌子上,酒菜盘子都砸烂,连桌子也在开了缝。 掌柜的在旁边一脸苦楚,哀求不止。两个人非但不停,反而更加起劲,拉开架势,要在大堂了大打出手。旁边几张桌子的客人急忙躲到一边。胡万弯腰躲过,那人收势不住,长凳朝着另一张桌子砸去。桌旁的人一阵惊呼。 旁边突然伸出一手架住凳子,转手拿住一端,往地上一按,放好凳子。拿凳子的人使劲抽凳子,却是一动不动。 “找死!”那人不管凳子,跳起来一拳挥过来。刚夺下凳子的飞云想不到人家冲他来了,不及躲闪,伸手硬格,不由自主地运内里到手上。 “啪”的一声,那人手臂被被震开,带着人都转了一圈,顿时傻傻地站着那里,不知发生了什么。 “别想逃,老子宰了你!”胡万呼喝着,抡起凳子砸向与他争执的人,不过好像砸偏了许多,眼看着会先落到飞云身上。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想不到事情会如此转变。飞云倒是临危不惧,力聚手臂,一掌迎着木凳劈去。 “哗啦!”木屑飞溅,胡万被震得后退了好几步才站住。手里的一张长凳只剩下一半,一半散落在地上。 一场打斗发生得快,结束得也快,化解争端之人是平日里不怎么说笑的飞云。掌柜顾不得惊奇,招呼起来看热闹的人继续用餐,又叫伙计打扫地面。争执的两人还是呆呆站着。 掌柜陪着笑对两人说:“二位爷休动怒,此地是吃饭的场所,若要动手,请先把帐结了,两位到空旷处再一展身手。打坏的器具值一钱银子,算上菜和酒水,一共三两六钱半,算三两六钱。哪位给结了?” 两个人相互看看,都不想掏银子。老板娘出来了,指着两人便骂:“你们两个二流子,别以为老娘不知道,肯定是谁叫你们来砸的吧?吓跑客人就不计较了,砸了东西不赔,别想出这个门!” 胡万掏出一锭银子丢给掌柜,两个人低头灰溜溜地离去。 有客人看到飞云出手,忍不住看一眼飞云,再与人谈论。掌柜朝飞云招招手,让他过去:“云飞啊,方才多亏你出手,否则今天就没法开张了。这半两银子是那位大爷多给的,给你吧。” 飞云忙推辞,掌柜硬塞到他手里,只得接过。客人少时,几个伙计便将飞云称为高手,问他为何有武功。飞云都说自幼随和尚习武。 自此之后,飞云早晚都在后院练武,不再遮掩。 第十七章 绣花枕头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大早,院子里还很安静,飞云已站在那里。回想与朱镇山的对决,自己虽不是对手,但本该支持更久,不应如此快落败。 飞云又想起拍裂石狮的那掌,之后再难使出如此威猛的掌劲。运内力时,无论拳掌,威力都会大许多,运内力至身体各处抵御,可抗不小的打击。 只是如何在与人打斗时迅速运气?又如何将内力分成多股同时分布至各处?先运内力至掌上,一掌退出,隐隐带着风声。再两手运力,拍出后依然有刚猛的威力。对着大石头双掌齐发,石头发出沉闷的一声“啪”,脚下忍不住后退一步。 内力掌控,顾手不顾脚,下盘不稳,才会被朱镇山轻易击倒。运力至双足,再聚力到掌上,便觉脚下浮动;先掌上用力,再足下生力,掌上又变得无力。看来要一心二用才行。 飞云尝试着兼顾手脚,心中有些纠结,总是不能如愿。甩甩头,心中默念一段《金刚经》,摒除杂念,脸上一片祥和,腹中缓缓运气,游走全身,脚下生根、掌上开花,推向大石头,大石头只有轻微的声响,晃动了一下,脚下稍微后移,却未退开多少。 见这样有效,飞云再试一次,没有长进。试过多次,都是如此,无法做到寸步不移。看来内力没有这么简单,飞云懂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暂且放下。 早上练功,练完后去厨房帮忙准备大伙的早餐,早早打扫大堂,与大家***理客栈,迎接八方来客。晚上收拾完,练会儿功,就歇息下。因他主动值夜,店中的伙计对他都很亲热。 飞云感觉与五灵寺中的生活差得不多,每天做些什么都是有数的。不同的是在曹村看到的人都相同,一天天都没什么改变,而福满客栈来的客人都是生人,熟客也是三五天来一趟。 来来回回的人那么多,飞云没有记住谁,但一个老伙计说待客人要如老熟人,当做见过几百次的人,而且是善良大方的人,待客自然就十分热情。 飞云问常有食客挑剔、破口大骂,该如何应对。老伙计说人都难处,有了难处,心中就不顺,不顺就要发火,乃人之常情,挨一顿骂,可减少他人心中一分郁结,何乐而不为呢?话中透着禅机,世间百态都是禅。 看过几百个面孔后,飞云都能从一个人的神情中看出他所为何来:只为果腹,还是求人办事,或者受人之请,来住店,还是吃完赶路。久了之后,飞云能大体猜测来者会点什么菜,结账时是否会磨叽。老伙计说他善于察言观色,只是不喜逢迎,这点要改。 过去十多天,飞云想起长运镖局之事,想必镖局当家已回。上午吃过后,向掌柜告个假,匆匆地朝长运镖局而去。 镖局早已开门,只是当家又出去了,三五天便回,管事让他留下住地所在,到时自有人找他。飞云只得留一个福满客栈,悻悻而回。 街道上摆满摊子,行人如流水布满道路。在一个宽阔处,围着几圈人,不时有人叫好。 里面是一伙走江湖卖艺的人,有十来个人,领头的是五十来岁的老爹,一个挂满肥膘的大汉表演胸口碎大石,一个精壮的汉子会金枪锁喉,一个年轻后生使一手花哨的长枪,俊俏的姑娘擅长刀和剑,两个乖巧的孩子绝技是软骨功,再有两个打杂的,便是寻常走江湖的样式。 俊俏姑娘使完剑,离架上的剑鞘还有三尺远,手一送就将剑插入鞘中,引得叫好声大起。姑娘跃起一个空翻,美好身段展现无遗,又有叫好声响起,顺势拔出双刀,舞成两个圆滚滚的银球。 此时便有人拿出铜锣,向围观的人掏钱,飞云摸摸怀里,抛过去一个铜钱。好看的姑娘做压轴大戏,是卖艺人惯使的路数,让那帮闲人看高兴了,才会心甘情愿掏钱。然则姑娘家抛头露面,难免会惹上些麻烦。 正收着钱,一个锦衣阔少推开人群进来,盯着姑娘直叫:“哎哟哟,这里有什么好戏啊?”老爹赶紧上来赔笑:“这位少爷,我们在这刷些把式,赚各位爷的一点赏钱。” 少爷脸色一变:“我都没看呢,怎么给赏钱?要不你们再耍一遍?”老爹脸现难色,正自思索如何回话,少爷露出笑脸:“对对对,你们刚耍完,都挺累的。”老爹松一口气:“是是,大爷说得极是。” 少爷笑容更灿烂:“这样吧,你们到我家中歇息片刻,吃饱了再耍。”老爹急忙摆手:“别别,我们这么多人,不敢打扰府上,太不方便。” 少爷做沉思状:“是有些不方便,也罢,就让她去耍给我看,我就想好好看她。”伸手指了指姑娘。老爹慌了神:“公子使不得,我们从来都是一起的。”少爷脸色一板:“你这老头好没道理,这也不行,那也不可。她耍得好了,我多给银子,岂不甚好?带走!”朝身后一挥手,就有两个爪牙上来拉人。 杂耍班的人见势不妙,纷纷出手阻拦。少爷见了,大呼:“敢动手?给我砸了摊子!”后面几个打手冲上,就打起来。 人群纷纷逃散,只剩下两方人混战。杂耍班人多、招式好看,不时能在那群爪牙身上打几拳、拍几掌。只是那几人带着一身悍气,是从次次打斗中过来,被打到了,也似无事一般继续缠斗。 杂耍班的人挨上一下,只能倒地**。一方貌似好看,却只重外形,不能真正伤敌,另一方拳拳到肉,用着狠劲,高下立判。 少爷在旁边叫着:“给我打,使劲打。不要伤了她,你个王八蛋,下手这么狠,伤到她一根头发,我有你好看。小妞,咱不打了,你乖乖跟我回去。哈哈,你们这些绣花枕头,怎敢和我无敌神拳比?” 眼见着杂耍班的人要落难,飞云再难忍耐,飞身出去便踢倒一人。那些人虽然狠勇,冷不防窜出一人,优劣立倒。少爷大喊:“你小子是干什么的?敢多管闲事!” 飞云也不答话,只帮着把人打倒。看着手下一个个倒地,少爷后悔没带家中两位李师傅出来,此刻只能喊一声“走”,转身快步离去。 接下来少不得有许多感谢的话,飞云借故离去,杂耍班的人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回客栈路上,心中只想着:“绣花枕头。” 第十八章 打草惊蛇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回到客栈,飞云帮着收拾开门,心中却想着方才的混战。尤其是那姑娘招式煞是好看,令人眼花缭乱,却少有伤敌之效。往往一招未完,已被对手抢先,匆匆变招,疲于应对,即便击中几次,也不能重创,只是些皮肉痛。 而对手招招简单有力,攻敌要害,威力强上很多。这就难怪阔少笑话“绣花枕头”。自己又何尝不是“绣花枕头”?心中想着,手上不自觉地递出一招。掌柜声音响起:“飞云啊,莫再练功了,打坏东西就没法开张了。” 飞云卖力地干活,如有外出抢着去,盼着能在见到杂耍班,讨教下武功上的事情。几天都未看到人,想是惹了麻烦,已经离开去别处。 客栈中缺米,掌柜给飞云银子,让飞云去买一袋。百来斤的米,飞云能轻易扛起,故不推车,空手便去。所谓冤家路窄,飞云在道上偏偏遇到那位恶少。 日前趾高气扬的富家少爷,此刻拿把扇子,笑容可掬地陪在另一个华服青年身边,看着就不是说什么好事。飞云往道旁靠,稍稍低头,要避过去。 可越要躲,偏越会遇上,靠近一些,少爷的话音停了一下,飞云余光瞥见他脸上僵住,变得皮笑肉不笑,复又与青年说说笑笑。相对而过时,飞云匆匆地走,也知道对方认出自己,并且心中正算计着什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希望他不会与一个小人物计较。 到米铺扛了包米,往回走不住看看四周,心中直念莫要碰到不爽之人。眼睛扫过几次,确未发现两位少爷的身影,不过觉察身后有人走得与常人相异。 初始看到那人,正朝米铺徐徐走去,好似要买米;再见他时,那人正看首饰;第三次,那人站在水果摊前低头看,却未动手挑。 飞云立即生疑:此人离得不疾不徐,看似买东西,两手始终空空。飞云紧走一段路,停下将米换到另一边肩膀,侧头朝后面一瞥,还能看到那人。飞云朝两边看看,走入一条巷子,将米放下,面对巷口坐着歇息。 那人果然从巷口走过,经过时放慢脚步摆头看一眼,发现飞云正看着,就走过去。不多久,他又走回来,再朝里面看,飞云仍是那样坐着看巷口,他只得又走过去。 等他又一次走过来,巷子里只有两个孩子玩耍,只得懊恼地回去。 回到客栈中,飞云有些不解,跟踪之人八成是阔少所派,如此作为未免小题大做,抑或他心胸狭窄到睚眦必报。不想小青担心,飞云未对他人提起此事,只多了点心思,留意客栈中是否有可疑之人出现,外出也少了一些。 几日过去,镖局无人过来。飞云倒是意外地看到一个熟识的面孔,竟是来越阳途中交过手的络腮胡,他在客栈外远远望几眼,便离去,不知是否为自己而来。 待再次看到之前跟踪之人在客栈斜对面的一个巷子探头,飞云顿觉不妙,周遭好似危机四起。不过他还是不清楚为何会如此,阔少想要出气,既然知道所在,多带几个家奴上门便是,无需躲躲藏藏。 要说络腮胡对自己下手,人家一个盗贼,该远远离开官府才是,不会胆大到在繁华的城中作案。多想无益,只得先放下,跟小青讲了些疑虑,让她将银两都带在身上。 这一日又是飞云值夜。熄灯后,飞云心中烦躁,终是无法静心练功,只好先躺下。耳朵贴着地面,听到门外有人走过,便起身来看看是否旅客上门。 透过门缝,他只见到一个隐约的人影,消失在街角处。飞云再躺下,将耳朵贴着地面,运气静息,听到脚步声不止一人,似有好几人走动。不多久,又有几个脚步声出现,停了一停之后,似有人离去。 飞云想着出去看看,可街面上无人走动,想必都在暗处,冒然出去恐遭暗算。躺下起来几次,飞云将门闩插上,让人不能轻易进来,然后往地上蒙头而卧,睡觉再说。 第二日,飞云特意留心客栈旁边的几个巷子,还真看到有人匆匆进出,有家丁打扮的人,也有镖师。飞云心中似有所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实在堵得慌。 老板娘看他时而看门外,时而神不守舍,便说:“我说云飞啊,放着这么好的媳妇,你还朝外瞅,被哪个女子勾了魂?”飞云笑笑,低头干活去了。老板娘也学着在门口张望,却未见有哪个女子特别鲜亮。 门外走进了一个公子哥,正是飞云所见的华服青年,身后跟着两个劲装打扮的护从。老板娘上去招待,引到一桌上,青年要了几个菜、一坛酒,让两位护从也坐下。 不多会儿,又来一人,走路生风,一看便是身怀武功,身后跟着一人抱着刀。飞云看见抱着刀那人有点面熟,原来在长运镖局见过。难道是来找自己的?可他们不开口,也不好上前搭话。 老板娘跑得飞快:“哟,罗镖头怎的来我这里,真是稀客呀。”罗镖头笑笑说:“我要在这里招待一位兄弟,老板娘,有什么好菜尽管上。”老板娘高兴地下去吩咐厨房。接着进来一人,飞云心中一惊。 正是络腮胡,和另两人一起到靠门桌子上坐下,喊着:“小二,切一盘牛肉,来两斤酒。”飞云想回避,无奈空闲的只有自己,只得硬着头皮上去招呼。络腮胡对他视而不见,好似根本不认识他。 时隔不到一月,不至于就认不出人。镖局的人来到这里,却不找自己。飞云想想便觉不妙,去厨房时,找到小青,让她想个由头离开,去城外等着。 小青要回房收拾,飞云拉住她,让她带好银两即可,出城时带些干粮,若无意外,到时还可再回来。小青之前已有所闻,也不多问,跟大厨说一声,就出去了。 倘若那些人为自己而来,恐怕连客栈门都不能出。正自寻思,小九端着两个碗进来,飞云便朝他过去,身体一歪,轻轻碰到小九,小九一晃,碗里的菜汤倒了飞云一身。 飞云焦急起来:“这么脏,如何去招呼客人?”旁人叫飞云快去换衣服。飞云哭丧着脸:“衣服刚洗,还未干呢。”小九便说:“我去拿见衣服给你换上。”飞云说:“掌柜刚叫我赶紧过去。”小九一扯自己的衣裳:“我这身先给你,我再去房里换。” 飞云脱下脏衣服,穿好小九的衣裳,差不太多,摘下头巾,连小九的帽子也换上。 飞云拿手粘些灰,边走边抹脸上,低着头走到入大堂,回头向厨房喊一声:“飞云,快点上菜。”手背在额头装作擦汗,快步走出客栈。 第十九章 飞贼曹云飞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低头匆匆走上街道,留下店中伙计一脸的疑惑,老板娘在后面“哎、哎”了两声,他也完全不顾。走过一个巷口时,偷偷一瞥,巷子里有三四个持棍棒的人。 拐过街角,那位阔少正自探头探脑看着福满客栈方向,身边站两个护院的,飞云经过时,他疑惑地转头看了看。飞云走过去几步,忽的响起阔少的声音:“喂,你,站住。” 飞云不管不顾,还是走自己的路。阔少再喊着:“说你呢,黑脸的那个。”飞云加快脚步走。阔少朝两边说一声:“给我抓住他!”飞云听得后面脚步声急,回头便见两个人冲上来,手变鹰爪。 飞云不跑反退,飞起一脚,朝另一边挥出一拳。虽然手脚上都聚满内力,还是被两个反应迅速的护院挡下,只是后退两步,飞云借力飞出。 阔少已看清飞云面孔,大喊:“人跑了,人在这里!抓住他!”飞云从怀里掏出几个铜钱,往前一抛,喊着:“客栈那边有个大爷在发钱,你们去拿便是,何必抢我的?大伙儿快去拿钱!” 当即有几个路人蹲下捡铜钱,还有人朝福满客栈而去。飞云又喊:“快去领钱,快去领钱啊!”于是很多人跟着跑过去,飞云靠向路边让过人群,朝城门跑去。 阔少急了,朝着客栈喊:“曹云飞在这,罗镖头快来!”客栈中诸人已看到街角处的动静,听见喊声要过去,无奈很多人跑来,都朝客栈而来,街道上一混乱,不能轻易过去。 罗镖头闪过几人,跃起攀住屋檐,再一用力,已翻身站在屋顶,踩着屋顶的瓦飞奔,几下就到街角,飞身跃下,站在阔少身旁,屋上无一片瓦损坏。 阔少竖起大拇指:“罗镖头果然名不虚传,飞檐走壁无人能敌啊。长运镖局不日定会成为越阳第一镖局,誉满全……” 看着他一脸谄笑,口中滔滔不绝,罗镖头一阵气急:“我的大少爷,人呢?曹云飞呢?”阔少才停下,讪笑道:“嘿嘿,被罗镖头的身手惊住,忘了正事儿。方才看他朝那边去了。”跑过去,哪里还有什么曹云飞。 罗镖头让两个护院分头去找,把巷子里的人都叫出来,都去打听曹云飞的下落,打听到速回,不可交手。然后回到客栈中,找各人商量。 客栈门口的人群许久才散去,客栈中稍显狼藉。掌柜安排伙计收拾,招呼剩下的客人。罗镖头、华服青年、阔少三人找张桌子坐下,拿出一锭银子让老板娘再去张罗一桌好菜,转头叫其他人都出去打听曹云飞去向,只留下络腮胡、招待过飞云的镖师,叫他们也坐下。 叫过掌柜,问一问曹云飞的底细。掌柜不知发生何事,只说是青冈人士,家中无人,与媳妇儿来此才一月,会些武功。盘问再三,知道掌柜夫妇所知确实有限,便不再问。 罗镖头告知店中各人,曹云飞乃是惯犯飞贼,在越阳府犯下十数起偷盗案子,只因数额不大,几十数百两不等,又是在各县流窜,知府难以派捕头捉拿,如有曹云飞踪迹,速报到镖局。否则即是同犯。店中各人连称不敢。 这青年是靖宁县大户刘家的长公子,刘家在各县做牲畜的买卖,自家便有数个牧场,连马匹都有贩养,朝廷都到刘家牧场征购过几匹马,偶有良驹,价值千两。 不久前觅得一匹梁北马,走山路如履平地,花三百两银子买下,要带回牧场驯养配种,不曾想被吴由仁劫走,还顺走了一百多两盘缠。吴由仁一年来做下十数起案子,遍及越阳各县,劫钱亦劫物,每次多则三四百两,少则几十两,有十余家商户遭劫。 商户互通消息后,在整个越阳府打听,之前却无人知晓吴由仁,想必用的是假名字。而所劫此物亦有讲究,最多不过五百两,现银也只有一二百两,按律没能立案,也不能派捕头专门捉拿,是以一年来能逍遥法外。 自梁北马被劫,刘家当即派人追寻,终于得晓吴由仁踪迹后,让精干的家丁在路上设好埋伏,眼看要逮到吴由仁,却莫名杀出一人,将众人打伤,救走吴由仁。 后再一路打听,在官道旁一家酒楼听闻两人称兄道弟,得知曹云飞的名字,还带着一女子,朝越阳城而来,而吴由仁给了曹云飞一锭银子,说不久后在越阳会合,更令人确信两人是同党。 刘大公子便带人到越阳城,找到相识的一些公子哥打听,顺便联络些买卖。当日在街上遇到,阔少神色有异,刘公子询问之下便有些生疑,然后让人跟踪。 家丁跟丢后,刘公子便觉飞云所为非同常人,疑心大起,遂派人多方打听,也联络了镖局。从长运镖局得知曹云飞的名字,又让交过手的人到客栈打量过,确信此人便是飞贼曹云飞。 长运镖局正自打探曹云飞的底细,得知事情始末后,两位当家满心愤恨,自己对道上的朋友已是刻意逢迎,才得了几分面子,通常无人阻拦,却还是被人惦记上。此番若不是刘公子,已将曹云飞纳入镖局,到时与吴由仁里应外合,劫去一镖大买卖,镖局将难以维系。是以罗镖头要与刘公子一起捉拿飞贼。 经过多日监视,只见这曹云飞与寻常伙计无异,做事还很勤劳,而吴由仁一直未现身。几人商议后,决定捉拿曹云飞,问明事由后再交给官府查办。 几人定下打草惊蛇之计,派人守住客栈周围,防止逃逸,进入客栈不急拿人,不断逼迫,要让对方狗急跳墙,倘若能引出吴由仁则更好,引不出就拿下曹云飞,慢慢审问。只是想不到他们刚坐定,没怎么说话,曹云飞就金蝉脱壳,换了别人的衣服逃离,连女人都带走。 在客栈中搜一搜,只有换洗的衣服,未留线索,不由佩服曹云飞机智过人。几人相对而视,只能无奈笑笑,吩咐掌柜多加留意,留几人守住街口巷子,便回去等待下人追寻的结果。 第二十章 几斤几两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挣脱追赶后,运起内力朝人少处跑去,转进一个巷子,从另一头走出,看看身后无人,认准城门的方向而去。出了城门,不见小青身影,想来是她脚程慢,还未出城,便在道旁找一草木茂盛的地方,坐到树后,看着城门方向。 等了小半个时辰,小青总算出现,背了个包袱。飞云待小青走近,才从树后走出,带着小青赶快离开。小青见事出突然,料想不是小事,便在街上买些干粮,再随意买两套衣服,包好后就出城。 走到一个岔道,不再沿官道走,选一条向北的路走下去。一路两人商议着去哪里,可两人所知有限,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至于此次为何有这么多人要对飞云下手,两人都有些想不通,八成是那阔少所为,可他实在太过小题大做,那次过节并不算大,找人随便教训一顿便是,何必中如此多人,盯了他这么多天? 连之前遇到的劫匪都来了,他大费周折对付自己,落到他手里必无好结果。想到这些,就算有些不明所以,也毫不犹豫地离开。 一连走了十日,走到安江县。这一路上走得倒是比之前安稳,饿了就吃,晚了找家客栈住,实在无法才去亭子、破庙歇息。对于去处,还是没有主意,决定走到一座城,就在那里停留。 安江县还是归越阳府管,但离得那么远,想必也鞭长莫及。到城里,去偏僻的地方找一家简陋干净的客栈先住下,待打听清楚再去找活干。 安江县是富庶之地,城内商家店铺众多,各行各业都十分繁荣。镖局有一家,武馆有两家。飞云有些不愿去当镖师,去武馆又心中没底,看来得去找找看家护院的活儿。 第二天起来,向掌柜打听一下何处可找护院的事情做。掌柜的嘿嘿一笑:“您是外县来的吧?”飞云点点头。 掌柜上下打量一番飞云,打开话匣子说个不停:“本县谁人不知武市街?本县仅有的一家镖局便在武市街,两家武馆也在那里,沿街都是些有武功家底的人家,还出过几个给朝廷效力的将军呢。想那王家的王将军……” 飞云马上打住:“敢问掌柜的,这武市街与护院有何关系?”掌柜的讪然一笑说:“你看我,年纪大了话就多。这武市街得名自武市,数十年前,王将军告老还乡,为扬习武风气,将破旧的戏台重修一遍,增修几间房屋,购置兵器和习武的器具,请了几个武师,教年轻后生习武,戏院便成了武场。之后常有人在那台上比武,那些想要扬名的武人都在那里晃悠,找人比试。及至后来,商户找人护院、走货,便到武场里找,武人找事儿做,也到武场去,武场渐渐改名叫武市。旁边又开了镖局、武馆,一条街都改叫武市街。每月十五有两家武馆比武,热闹着呢。你要找事做,可以找镖局介绍,也可去武市那边看看,哪家要招人,都到墙上贴张红榜,那红榜……” 飞云问明地点,赶紧谢过掌柜,出门而去,一路上想着师父,和王将军倒有几分相似。 走过正街,拐个弯,不远处便是一个粗犷的石牌坊,上书“武市”二字。武市街没有正街热闹,开的店铺不多,人却是不少。有几家药铺,门口都写些“跌打损伤”的字样。 有兵器铺,挂满刀枪剑弓,铺子后面隐约有叮叮当当声。卖衣服、鞋子的店铺也有,样式简单粗犷。 路上走的人都是些青壮汉子,想来寻常的老**子不会到这地方来。有怀中抱剑的年轻剑客,有手提朴刀的壮硕大汉,有身负大弓的猎户,偶有伤了腿脚的人被扶着走过,也有身着锦服的大老爷带几个家丁过去。那些人都不说话,神情冷冷的。 相比之下,飞云实在瘦小,那些人斜眼看了他一下便转回去,眉头都不动。 飞云到一家兵器铺问路。兵器铺的掌柜见飞云不是买东西,笑容收起一些,态度依然恭敬,细细说明武市所在。 在这里开店,就算没有眼力劲,起码的心思还是有的,其貌不扬却身怀绝技的大有人在,就算身手平平之人,也难保不是富贵人家或帮派出身。一句话说错,断一条财路事小,招来灭门之祸可就摊上大事了。 飞云走到一道影壁处,影壁上只有一个“武”字,刻着好些图案,都是流传甚广的简单武功招式。 绕过影壁,从旁边进去,是一个大大的练武场,正对着最里面是戏台,不过在练武场的中间还有一个高台,有台阶可以走上去。场子周围是一圈房子,多数关着,只有几间开着门。环顾一下,才发现影壁后面贴着几张红纸,想来就是红榜。 走上前看,分别写着“刘员外府、随从二人、一号”,“东郊王家庄、护院一人、二号”、“蔡氏武馆、教习一人、三号”等。飞云有些不明所以,旁边有个家丁正往上贴红纸,上面写着“跃马街张家、护院一人、五号”。 飞云问道:“请问这是?”家丁回头看一眼,说:“我们张家招护院呢,你想来的话,先去五号房。”说着,指了指旁边开着门的一间房。飞云思量一下,朝张家那扇门走去。 门内十分宽敞,放一张长案,案上放好纸墨笔砚,案后坐一个师爷,旁边坐着一个劲装中年人,另一边侍立一个家丁。还有一人正站在案前,将名字报给师爷写下。 飞云也上前,说明来意,让师爷写下“青冈县、曹云飞”。师爷说:“你二人都要来做护院,这里既然叫武市,就要先看你们几斤几两,才好选人定薪银。”飞云有些疑惑。 师爷继续说:“你二人先比试一场,看过谁高谁低,我们才好拿主意。”先来那人便喝一声:“好,我们就来打一场!”师爷点点头,一指旁边空地:“两位,请吧。” 那人摇摇头:“我不在这里打,要打就上擂台打!”师爷点点头:“看来你是懂规矩的。你呢?”后一句却是问飞云的。飞云摇摇头:“我不知道,在哪里都一样。” 师爷笑了:“原来是个不经世的小后生。我也不瞒你,在这里比,赢了便留,输了便走,外人不知你的底子。倘若上台打,众人都看着,打赢了,说不得有多少家会看中你,薪银多少会涨一涨,输的人嘛,自然颜面扫地,在此就难以立足。自己掂量吧。不过我看你时日还长,谨慎些行事才好。” 第二十一章 先下手遭殃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想不到只是找份看家护院的活儿,还要打擂台,看着那人,完全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飞云点点头:“那就去台上吧。” 两人先后走上练武场中间的擂台,在相对的两个角上站好。那人向飞云一抬手:“亮兵器吧。”飞云说:“我不会兵器。” 那人把刀放到一旁:“我们就拳脚见高低!”向前走两步,双足成虚步站定,摆出一个架势。飞云见状,也走前两步,两脚分前后站立。两人都不动,定定地等着对方出手。 飞云不出手,是不知道该如何出手,上一次与人比试,一出手就被摔趴下,此次若被摔趴下,断无再来之理,不知对方为何不出手。 台下的人看了一阵,见二人不出手,有些不耐烦,却不敢出声,传闻绝世高手比武,会酝酿良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天地泣鬼神,生死立判。台上两位气定神闲,还真有几分高手风范,动起手来定是十分精彩,只希望不是生死相争才好。 飞云站得安稳,他的对手心中则暗暗叫苦。跟武馆的师傅学武几年,师傅指点徒弟时,总是摆出一个起手式,等着徒弟出手,见招拆招,那一番高手风范令众徒弟佩服得五体投地。此次与一个年轻后生比试,实乃扬名良机,故而上擂台彻彻底底摆出高手的样子,等着飞云先出手。 他不知飞云心静如水,竟站那里默念大悲咒。脚站至酸麻,无法再等,身体向前,虚步变实,无奈脚下一时不能用力,一个踉跄,不能抢到对方身前。 飞云脚下用力,一步猛地窜出,双拳齐发,一招罗汉伏虎,打在他胸口和腹部,顿时一阵气闷,后退四五步才停下,弯着腰直不起来,一口气半天才喘上来。 飞云也不趁人之危,静静在旁边等着。那人总算缓过来,想要去拿刀,但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只好握紧拳头,大喊一声,冲着飞云而去。挡住两下,一掌将其击退。 那人又冲上来,飞云一个扫堂腿,将对手绊倒在地。那人挣扎着起来,满脸通红,低头捡起刀,跳下高台不发一言地跑出武市。 飞云缓步走下来,有好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围上去,询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张家师爷赶紧上来拉走飞云,对着大家摆手:“各位各位,他是来我张家当护院的,已经登记在名册上。”马上有人不肯:“没签文书,就不算数。”师爷说:“谁说没签?云飞,你已经签了,对吧?” 轻轻拉一下飞云的袖子。飞云想到确实写过名字,就点头称是。还有人不信:“都签文书了,还打什么擂台?”师爷说:“刚才那人不服气,云飞兄弟厚道,就上台比一场。” 师爷拉着飞云回去,人群都散开。进了门,师爷在飞云名字上画个圈,给了半钱银子当订金,叫飞云先回去,午后再来等消息,又抄一份飞云的姓名和籍贯,叫家丁送去县衙。 飞云闲来无事,便在武市内转一转,与旁人打听些消息。原来主人家招人都十分谨慎,不会胡乱引人入室,都会先去衙门备案,经对照此人无案底,才会正式录用。更谨慎些的,录取之后还要去镖局复核,让镖局一有消息,马上告知,毕竟镖局的小道消息最是灵通。虽然多花几两银子,比起家业的安稳算不得什么。 武市中央的擂台功比武之用,每月的武馆比试是重头戏,门口有人拦着,观者交过铜钱才可入内。寻常习武之人要扬名,可上擂台邀人挑战。也有气盛武人上台比试,解决恩怨。只要不出人命,官府都不过问。 只见台上笑,不问台下哭。数十年来,一座高台见证多少人荣辱相替,有人站在上面功成名就,就有人摔下来爬出武市。也有几个满身是血地掉下去,数年后站台上一雪前耻的动人故事,引众多后生义无反顾地上去,毫不顾忌会摔得多疼。 飞云在那里看的时候,就有两对人先后上去。先上去的两人显然有过节,上去后,只是说一句:“我二人今日在此以武相决,损伤自负,负者任凭胜者处置!” 两人便来来回回,打斗半晌,虽是赤手空拳,下手都是狠辣。飞云看着觉得手脚缓慢,没有高明之处。一人被打一拳后倒地不起,站着的人得意地喊着:“我要你滚出县城,莫让我见到,让我见到了,就跪下磕头……” 冷不防一脚从地上直踹到下巴,满口鲜血,口吃不清,显是咬破了舌头。躺着的人立马跃起,连踹几脚,再双手将人举起,扔到台下,然后对着台下喊:“老子也不想你怎样,就按你说的办!” 台下观者有不耻他的奸诈,也有人说成王败寇,何必计较手段。被踢下台的人无心多说,早就爬起来跑出去。 再上来的两人,都是风度翩翩,手持长剑,衣着考究,简直是玉树临风。一人朗声说:“久闻梅花剑大名,今日能领教高招,实在三生有幸!” 另一人微笑抱拳道:“哪里哪里,暴雨剑也是享誉已久,鄙人十分神往,不想今日竟能与阁下一较高低。”两人客气半天,相互恭维,只说得天花乱坠。 台下终有人听出端倪:“你二人是唱戏文还是说书啊?要打便打,何须多话?”二人才一抱拳,缓缓褪去剑鞘,都握起明晃晃的利剑,挽一个剑花,绕着台边踏步走着,走了半圈,又挽一个剑花,煞是好看。 看的人焦躁起来:“你们是耍猴戏呢?还是娘们绣花?”两人依然不动手,只是变招快很多,令人眼花缭乱。 终于靠近,双剑相交,铿锵有声。二人你来我往,好似蝴蝶穿花,有时看着游刃有余,有时又是险险避过。台下顿时叫好声一片,只有个别人在那里摇头。 飞云看久了,越觉得像是卖艺的,招式虽好看,却只是花架子,出手不紧不慢,伤不到人。走了足有一百多招,两人才停下来,又是相互抱拳:“梅花剑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彼此彼此,暴雨剑绝非浪得虚名啊。” 两人走下高台,家丁们待要上去招揽,有护院武师在旁的,都急忙拉住。其余家丁看在眼里,顿时心里有数,悄悄地退后。可怜两人在台上演了半天,本指望出点名声,坐地起价,还是无人理睬。 第二十二章 护院曹云飞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看着武市中人渐渐稀少,便信步回客栈,用过午饭,再回转来听消息。张家师爷拿出一份契约,对飞云读一遍,让飞云签。 飞云拿过来一看,是一式两份,两份的字都一样,写明护院职责所在,和薪银待遇。一签两年,首月薪银十两,以后每月多一两,月底支付,若中途自行走人,不得领取当月薪银,若主人家开除,则一并支付当月及下月薪银。 飞云看毕,拿笔写下“曹云飞”三字,在印朱砂按下指印。名字写得工整有力,师爷有些吃惊。签完后,师爷收起一份,剩下一份交由飞云保管,然后给飞云五两银子,算是预支半月薪银,当做安家费。张家提供食宿,另外的用度还需要自行花钱。 飞云问师爷是否还需做杂活的人,师爷问起是谁人,飞云脸红地说是自己媳妇。师爷便说可以去做些洗衣扫地的事情,薪银不会高。 飞云欣喜地谢过师爷,领一个家丁到客栈帮忙收拾,当天就带着行李住进张府。张府十分宽大,有正门后门,还有三扇侧门。正门只有两迭台阶,每迭三级,旁边两个石狮子也只有半人高,门和柱子上的红漆有些斑驳,唯有门盈上的匾额略显气派。 外面朴实无华,走进里面却是另一番风景。张家几代经商,也出过秀才,自命儒商,是安江县的一个大家族。通幽的曲径,被两侧一些松柏、梅树遮得似断非断,连接起数个小拱门,直到里面的院子。 家丁领着两人,从门口曲曲折折地走了有一炷香,才到住所,一路上说了好些张府的规矩,与寻常的大户人家无异。小青收拾住房,飞云随家丁去见老爷。 路上走过一个园子,当中一条河通过,两端都看不见尽头,这河想必穿过整个张府。河在园子中变宽,成了一个小湖,湖中种满荷花,满眼都是碧色。一座九折的小桥连接起湖岸和湖中的一个亭子,亭子八成是叫湖心亭。 张老爷五十来岁模样,下巴垂着一绺胡须,衣着华而不艳,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不像精打细算的商人,与那王知县又几分相似。飞云去见时,他正练书法,抬头看一眼,低头继续写字,便问身手如何、出身如何,家丁一一禀报,便点头挥手叫人下去。 家丁带飞云下去,一路上再讲张家的事项。张府住着张家长房,家眷有十余人,其余人分家后都另置家产,离开张家。家丁、丫环、护院、账房、管家零零总总加起来有一百余人,每天夜里有两个护院分别带着三个家丁巡夜,巡夜护院和家丁都是轮流着做。 库房要地自然又派专人把守,外松内紧。张家西侧门是要多巡视的,只因西侧门出去便是一排店铺,对着热闹的跃马街。跃马街寸地寸金,张家占了五家店面,卖着各类药材。是以西侧门来往的人最多最杂,免不了有宵小之辈。门也十分气派,比正大门还宽。 当夜吃过饭,飞云便跟着一名护院,还有三名持着棍棒的家丁,开始巡夜,跟飞云讲哪些地方可去,哪些地方不可去。 几个人前后都隔开十几步远,每到一院落,家丁分散开走旁边小径,护院走中间那条道,以便看查各个角落。两拨人各走各的,偶会遇上。一趟曲曲折折走下来,足有半个多时辰,几人坐下休息一阵,喝几口茶,再起来巡查。 第三趟完了后已过半夜,到护院房中摆下几个糕点,一名家丁拿出经过厨房时拿的鸡和牛肉,就着茶水,美美地吃了一顿。吃完又走了两趟,天有些蒙蒙亮,起早的人已经有响动,巡夜的人各自回房歇息,可睡到午后再起来做活。 经过这一夜巡视,飞云颇觉劳累,以前客栈值夜还可睡觉,而现在则要走一整夜,幸好五天才轮到一次。回房倒头便睡,连打坐都不顾。 小青出去时,飞云略有知觉,只是不愿睁眼。待小青回来叫醒他,已经是晌午,去饭堂有些晚,只剩下些残菜,两人随意吃一顿,还觉得美味。 小青帮着收拾碗筷,飞云则回住处休息,巡夜的护院第二天通常都是空闲。飞云回住处才发觉护院的住所都挨着,隐隐围成一个院落,中间是一块稍微宽阔的平地,铺满青砖,摆放着十八般兵器,还有大小不同的几个石锁。 这样一个小小的练武场,让飞云十分舒适,自顾着练了一趟拳,只是兴之所至,不太讲究章法。 旁边一人拊掌而来,微微笑着:“阁下果然好身手,拳法飘逸之极啊。”飞云停下收息,抱抱拳:“我是新来的护院曹云飞,昨日才来。未请教?”那人答道:“在下张庆才,当护院多年,与府中人等具都相识,方才见阁下面生,故而打扰一下,勿怪勿怪。” 见他如此客气,飞云急忙摆手说无妨。张庆才又说要较量一下武艺。飞云推脱不得,只得摆好架势。张庆才见飞云赤手空拳,也不拿兵器,握起双拳便迎上来。 张庆才招式并不出奇,不过招招狠辣,飞云打打退退,毫无还手之力。三十招过后,飞云已经绕场退了两圈,运起全力,才不至落败。 张庆才打得兴起,把堪堪抵挡又能偶尔反击的飞云当做陪练,使出了浑身解数,拳、掌、爪、勾、腿,屡屡变换招式。又过十余招,飞云觉着张庆才气息不稳,下盘看似扎实,进招时却是虚浮。 张庆才一招猛攻,飞云大退一步,假意力衰,被击退。张庆才见此,双目一睁,脚下发力,大步向前,一招饿狼扑食直攻要害。飞云用力迎上去,将其双手带偏向一边,再一个靠山倒,撞得张庆才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张庆才笑笑:“拳怕少壮,我一个不慎就要败给你了。”说完,又想继续。两人交手许久,早有一些个下人围观。一个家丁上前来,到张庆才旁边:“张爷歇息一下,而公子找您去牡丹阁,您还是先过去吧。”张庆才放下手,揉一揉:“也罢,二公子找我,我不得不去。曹兄弟,咱们下次再打个痛快。”说着便跟家丁走了。 第二十三章 斩不断的麻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舒展一下手脚,待要再练一趟,却闻身后一句:“你倒是好兴致,还想再练练?”转过头,昨夜一同巡夜的护院伍鑫缓步走来。 飞云急忙站好:“我已是没多少力,不能陪伍老哥练了。”伍鑫抬抬手:“谁说要和你打?既是无力,就先歇一歇。”围观的人见无好戏看,都散去干活。伍鑫走到旁边石凳坐下,飞云便也在一张石凳上坐着。 伍鑫开口便问:“你可知和你打的这人是谁?”飞云疑惑道:“不是张庆才吗?”伍鑫说:“是张庆才没错,你可知他是做什么的?”飞云疑惑更深:“他说是张府的护院。” 伍鑫叹一口气:“这也没错。可他不比咱们这些寄人篱下混饭吃的。他是张家同宗的远房,论辈分是老爷的侄子。学过几年武艺,不算精湛,为人善于巴结经营,在府里当着护院管事,咱们都得听他安排。这人心胸有限得很,见不得家中有人武艺比他高明,因此走的人不少。平常比试,我们都让他几分,他便觉着是这里的第一高手。你刚刚所为,无异于扇他一巴掌,以后还想有好日子过?” 飞云不经意一笑:“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实在不行,我便去别处讨生活。”伍鑫摇摇头:“后生仔不经世,不知世道难,也不懂人情世故啊。”飞云知他是一番好意,忙说:“小子受教了,以后小心谨慎些,凡事多些忍让便是。”伍鑫见此,才觉自己一番好意没有白费,再说起一些府内的事情。 张老爷有一妻二妾,生有二子二女。长子年方十八,是小的妾室所生,自小聪慧勤劳,打理店铺事宜,井井有条。再加上小妾三十有余,风韵犹存,深得张老爷欢心,母凭子贵,子因母达,长子今后继承家业似乎顺理成章。偏偏有一事不妥,幼子年有十七,是原配所生。 传嫡还是传长,张老爷已是难以定夺。本来二公子办事远不及大公子,府中下人偏向大公子。可大夫人家底深厚,令人顾忌。二公子虽说喜好花天酒地,却非无的放矢,常请管家、账房、管事等人出入烟雨楼、牡丹阁等地方,笼络住一些话事人的心,比起大公子的处事公正,他倒更招这些人喜欢。 张庆才很会些鬼点子,与二公子一拍即合,轻易地走到一处,常透露张老爷的动静给二公子,让二公子能讨到欢心。是以张府看似平静,内里却争斗得十分凶狠。下人要么本分做事,不刻意逢迎谁,要么早早投到二公子那边。大公子常在外面跑,好似对家中情况所知有限,一门心思在药材买卖上。 飞云听闻之后,只觉得惊讶,又有些好奇伍鑫是否站到谁的一边。伍鑫捋了捋胡子:“我当年受了老爷的大恩,今后不管谁人当家,我都是为张家做事。如若不需要我做事,我便带着老婆孩子去乡下。”说着话,两人都觉得索然无味。 伍鑫便拉着飞云:“走,闲着无事,去我那边喝点酒。”飞云忙说因父母双亡,三年不沾荤腥不沾酒。伍鑫满意地点头:“倒是个大孝子,把自己弄成个和尚了。不喝酒便不喝酒,就看着我喝吧。” 飞云跟着过去,伍鑫摆好一碟花生米和一小盘肉,自己倒上一杯酒,给飞云也倒上一杯:“你不喝无妨,不可空着被子,就闻着味道吧。”一人喝酒吃肉,一人只是嚼几颗花生米。几杯酒下肚,话就多起来。 伍鑫道:“我听闻你不会兵器,看你样子不像作假。习武之人不会兵器,却是少见。”飞云不隐瞒:“我是跟村边寺庙里的和尚学的,师父不曾教我兵器。”伍鑫一副了然的样子:“和尚不喜打杀,这就难怪了。只是刀枪棒总归还是要会一些,在外面走动不会吃亏。你若不嫌弃,老哥我得空教你几招。”飞云急忙拜谢。 两人絮絮叨叨,直到日落。离去时,伍鑫一再叮嘱小心行事,不可再得罪张庆才或二公子。 飞云初到张府,做事都是和其他人一起。一来是他不清楚所做之事,二来张家尚不清楚他的底细,还需再看。十余天下来,只出门一次,其余时候都是呆在府中。 那次出门也只是陪老爷到城东,送五百两现银给一家商户。在府中时,他不闲着,打磨打磨力气,练练拳脚,碰上伍鑫时,讨教一下功夫。伍鑫教了一套旋风刀,来来去去只有九招,讲究一个快。 这套刀法流传也广,耍起来十分好看,变化多,力道需要细细把握,入门者常练这刀法,熟悉刀性。一些耍把戏的,学了去,更加些花哨动作,很能唬住外行人。 飞云提刀使出几招,甚是满意,每天练得甚是勤快。伍鑫讲过旋风刀好看不实用,待他熟悉刀之后,便再教些用得上的招式。飞云不因此怠慢,为摸清用刀法门,不断变化运内力。有些闪转腾挪快了片刻,有些后仰倒地偏偏慢上一点。 使得兴起,不管伍鑫所教的力道用法,只记住外形,运气怎么顺怎么来,将一套旋风刀变得面目全非,稍微有点眼界的人都能看出已失去刀法原有的快。练了半天,飞云才惊觉自己只顾自己开心,忘记所教的,不免有些忐忑。 第二天,伍鑫问起所学如何,飞云说得十分迟疑,怕被责怪。听完之后,伍鑫倒不责备,只说旋风刀流传已久,手口相传难免有错漏,但历来讲究一个“快”字。招式衔接若觉迟滞,是因欠缺火候所致。 说着,拿过刀到场中,自起手式开始,一招紧过一招,最后听到呼呼的刀声,刀影交织成片片银光。只是些江湖把式,到行家手里也是朽木可雕,飞云不禁这样想着。刀法使完,伍鑫只是气息微喘。 飞云接过刀,照着样子舞起刀,总有不尽人意之处,不及伍鑫的虎虎生威,只得怪自己学艺不精。伍鑫看了却是连连点头,直说他悟性高,再练两天便可学有用的刀法。飞羽由此十分感激。 第二十四章 大公子与二公子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大公子入秋时回过一趟府,和张老爷一起理清楚上半年的帐。 张大公子穿着衣料虽是考究,颜色却十分朴实,站那里若不细看,还以为是哪个账房先生家的后生。他不拘言笑,对谁都不冷不淡,对下人都带着客气,称呼都是“王妈”、“李叔”,态度不比对管家差。 飞云觉得大公子为人不错,没有一般有钱人家公子那样趾高气扬,以后为这样的主人家做事,也是可以的。大公子对着飞云只是看一看,微微点头,说一声:“有劳了。”缓步走开,把已经想好一些客套话要讲的飞云憋得难受。 看他冰冷的样子,好似对府中的事情并不上心,这里只是个客栈。住了三天,便又带着小厮和一个账房出远门去,张罗着一笔大买卖。走的时候,张老爷开口说几句贴心话,却被一句“时候不早了”打断。 二公子一脸悲戚地去拉住哥哥双臂,怨他没有带自己出去玩,叫他下次回来千万带只大好的蝈蝈。大公子无奈地点头答应,叫弟弟不要胡闹,莫让父亲操心。 一派兄弟情深的场面,让父亲倒显得生分。二公子立马换了嘴脸,说自己一定学点生意经,帮父亲分担,让张老爷难得露出一点笑意。 不远处的飞云看着听着,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好似自己和师父师兄在一起的情景。世上本无是非,只因闲人太多吧,张府哪有别人说的那般勾心斗角。 像二公子那般纨绔的人比比皆是,哪家的公子哥不是如此?更不堪的大有人在。至于张庆才这样的老护院,资格很深,看人多点不懈是正常的。如大公子般兢兢业业的富家子弟则是少有,俗语“富不过三代”便由此而来,有大公子在,张家再富一代是没问题的。何况有伍鑫这样热心的人,更是难得。 飞云想在张府久住的心思多了几分,能够如伍护院般从一而终,在张家安稳地过一生,想必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府中的人对这对年少夫妻很有好感,男的虽然沉默寡言,不沾荤腥,却干事勤快,时常帮家丁打理事情,女的做事从不叫苦,十分细心。年纪大点的老妈子常赞叹好搭的一对儿,可惜家里人都没了。 有些个刚刚怀春的丫环暗自叹息,这年轻护院身手不凡,据说可与张大护院拼一阵,模样还算俊俏,可惜是带着个媳妇儿的。至于小青,平日里没怎么打扮,梳洗干净了,也能引几个年少家丁侧目。 第二个月发下薪银,飞云比之前多了二两,因他多了好几次巡夜。别人见他勤快,好的说他忠厚老实,愿意做事。不好的说他刻意逢迎老爷,要早日出头。年长的则说他后生儿年轻气盛,不怕累着,只是一个大好媳妇儿暖被窝,却不懂多怜惜。 没有人明白飞云暗中的苦。两人明里是夫妻,实则连手与手的碰触都寥寥无几,递送东西时碰一下,就如被马蜂蛰了一般。到夜里,孤男寡女同榻而眠,难耐处实非常人可忍。飞云虽未经人事,也少听人说起,但靠近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心中总是荡漾不停,间或有一缕发丝拂过脸颊,更拨弄得人难受。 飞云想着去地上睡,小青不肯,就要自己去地上,叫飞云到床榻上去。飞云便狠命练武,白天再忙,入夜后也要练好几趟,待四肢无力,倒头便睡。可偏偏睡死后,身体内微微的暖流不断流动,两三个时辰便消去疲劳,半夜中忍不住醒来,还是一番折磨。 万般无奈之下,飞云便想去巡夜,别的护院有事,抑或觉着太过劳累,飞云便替人巡夜,不用别人请酒,只拿一点蜜饯果脯,夜里分给一起的家丁提提神。到清晨时分,小青起来了,飞云再回房睡觉,才能够安稳歇息。 因此多出来的一两银子未交到小青手里,就被当天巡夜的家丁哄闹着,托厨房多买了一只鸡、多买了一壶酒,半夜时好生吃一顿。飞云想到一只鸡因自己而死,多少有点郁结。 旋风刀练了一月有余,飞云舞起刀已能带出些风声,寻常人要看清刀影都难。练得再顺手,飞云始终觉着别扭,想着旋风刀是不是传太多,被传岔了。找伍鑫讨教,伍鑫总是忙着,见面不多,每每神色匆忙,要跑去别处做事。 是以从那之后,飞云未再学其他刀法,有时就把旋风刀改一改再练,招式不动,内力的轻重、刀势的缓急一变再变,不去想有用没用,如此玩玩也是有趣的。张庆才看过两次,飞云想叫他指点一下,张庆才只是说:“很好很好,刀法实在威猛无比,令人难以招架啊。后生可畏,我如你这般年岁,相差太多。不用多少时日,你便要比我高明了。”张庆才说得客气,令人难分真假,只是让他出手是万万不能了。 临近中秋,生意上的事情慢下来,府中的人忙碌起来。小青的事情多起来,飞云却有些闲下来,毕竟张老爷不外出,也无大宗银两货物出入,护院只用看好院墙。 这一日,张庆才叫住飞云,主动搭话,还是很少见。原来是二公子要去牡丹阁,想多带人去壮壮声势,顺便与飞云好生熟悉一下。飞云不懂牡丹阁是一个怎样的所在,只听到二公子要他去,只得收拾装束跟着张庆才去。 二公子让人准备一辆马车出门,叫张庆才到车厢里,又叫飞云也一起坐着。飞云说不惯车内气闷,与车夫一起坐车头爽利。二公子倒不强求,叫车夫快些赶车。 一路上,张庆才与二公子不断嘀咕着,笑声连连。飞云听到耳中,只知道似在说等会儿要找秋菊还是春桃,不甚明了,幸好坐到了车外,否则不知该如何搭话。 坐在车头还有一好,便是可是好好看看县城的夜色。到这么久,飞云出门不多,还未好好看过街市的模样。自己先熟悉一番,下次抽空带小青出来。 第二十五章 牡丹阁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马车走了一阵,路上的人多起来,两边挂着好些灯笼,映得路面亮堂堂的。很快,几人下车走着。飞云往周遭看,却不见有叫牡丹阁的地方。 张庆才笑道:“你才来不久,尚未到过这边吧?前面便是百花街,是各家勾栏所在,入夜后人很多,车马容易冲撞人,寻常人在此处下车马,走几步就是了。” 飞云毫不介意多走几步,边跟着走,边朝两边瞅。一路上开着的店铺不少,都是胭脂水粉、花色衣裳、首饰镯子之类,偶有大腹便便的老爷打旁边过,搂一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姑娘走进店铺。细看那姑娘已是徐娘半老,浓妆艳抹之下,好似一个台上的戏子。 二公子一路走来,时不时和人打招呼,“刘三哥,您这是去哪里?”“李老爷,您真好兴致。”“陈公子,好久不见,随我去牡丹阁坐坐?抽不开身啊,那就下次。”二公子脸上始终堆着笑,对每个人都热情有加。飞云紧跟在张庆才身后,张庆才拱手,他也拱手,也学着脸上堆笑。 到灯火最通明处,有好些莺歌燕舞,花红柳绿的女子站到一家楼前,挥着娟子招呼过往的人。门上一块匾赫然写着“牡丹阁”。二公子还未到门口,脸上的笑容更盛,大迈几步走上去。 门口的老鸨早就看见,迎上来:“哎哟,张公子好久未来,想死人家了。”二公子手就冲着老鸨上下其手,嘴上更不客气:“我才两天没来,姐姐就耐不住寂寞了?”老鸨做出娇羞状:“讨厌,说得这么直接。”二公子哈哈大笑,塞上二两银子:“还是老位置,老规矩。” 老鸨看看二公子身后,问道:“这位倒面生得很,那该?”二公子笑容收敛一些:“他们为我张家做事,我待他们如兄弟,自然也要好生招待。”老鸨与张庆才嬉笑一下,伸手往飞云伸手抹来,飞云往旁边躲了躲。老鸨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原来是个初哥,姐姐等下定让你爽得死去活来。” 飞云看这老鸨,脸上的粉足有寸来厚,依旧遮不住眼角的褶皱,看着好似秋后的驴粪蛋打了霜。 走入牡丹阁,里面的宽敞实在是飞云平生所未见。正堂中摆放好些桌子,桌子上铺着华丽的绸缎,每张桌子中间都有水果,不少桌子已经坐了人,酒壶酒杯都金光闪闪。 飞云感觉有点晕乎乎的,跟着二公子早上楼,找了张桌子坐下。飞云才能睁开眼细看。牡丹大门对着里面,是一个台子,台子一面是向下的台阶,另三面却是三架楼梯通向楼上。 二楼围着台子造一圈,用屏风格成许多间,每一间都能看清楚下方的台子。二楼靠里的一面是一排房间,最里处还有个拐弯通向更里处。一个姿色尚可的少女给他们上了酒,和一盘切细的肉。 二公子正对着楼下坐着,张庆才和飞云分左右坐下。酒杯早已被倒满,散发出醇厚的酒香。二公子端起杯子,笑着说:“姑娘马上就到,咱们先来一杯。”飞云急忙站起身,摆摆手:“二公子,我不会喝酒。”张庆才说:“云飞啊,公子今日专门请你,这面子总要给吧?” 飞云有点急了:“可我已在佛前发下愿,三……”张庆才打断:“凡事有个例外,你多少喝一点。”二公子开口了:“才哥,我既然是请云飞兄弟,今日便不能强人所难,否则岂不成鸿门宴了?”飞云松了一口气:“多谢二公子体谅。”凳子只敢坐半边,毕恭毕敬拿个橘子低头剥着。 心才放下,身后突然响起一片悦耳的声音:“见过几位公子。”唬得飞云将口中的橘子囫囵吞下,回头看见老鸨领了三个姑娘,站到自己身后。 二公子笑得很是灿烂:“能得冬梅姑娘相陪,实在有幸得很。”站中间的红衣服女子笑盈盈地走到二公子身边,倚着公子坐下,身子好似没了骨头般,贴上去。 老鸨对身后两个女子施以眼色,两人分别走到张庆才和飞云身边坐下。老鸨道一个万福:“张公子,你们慢慢喝着,改日我再安排牡丹陪你。”二公子挥挥手:“无妨无妨,冬梅姑娘等下别要了我的命才行。” 老鸨一扭一扭地下去。 二公子搂住冬梅,冬梅则端起酒杯往他嘴里送。他一杯酒下肚,咂咂嘴,问道:“这两位妹妹叫什么名字?”冬梅使劲扭动身子:“公子怎的如此不知足?手中抱着人家,嘴上还挂着别人。”二公子很受用,用手指头点点她的嘴:“你个小醋坛子,我是想叫他们照顾我两位兄弟。” 冬梅立马换一个神情:“你怎不早说清楚,害我错怪公子。我自罚一杯。”就着二公子的酒杯,喝了半杯,做不胜酒力状。 二公子握住她的手,连杯子拉到自己嘴边,将剩下半杯酒喝掉,冬梅放下酒杯,给他夹一点肉,然后说:“她叫青枝,她叫绿莺。都是很贴心的人。”二公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好名字,好名字。一起来喝一杯。” 飞云倒未觉得两人的名字好在哪里,绿莺已经举着酒杯到他嘴边,急忙用手挡住。二公子说:“我这兄弟是和尚,不喝酒的。”绿莺惊叹一声,然后一脸恍然:“怪不得总躲着我呢。” 张庆才说:“云飞啊,你不喝酒是因为发下愿了,难不成还发愿不近女色?莫要冷了绿莺姑娘的心啊。”飞云摇头支吾,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憋红了脸。二公子替他解围:“想是家中有娇妻,无心思在此作乐吧?”张庆才说:“男人出来逢场作戏,又不打紧。” 飞云总算有了话头说:“不可不可,小青若是知晓了,定会不喜。”绿莺笑着碰飞云一下:“我被公子吃了,都不介意,她又不高兴哪端?”飞云只是说:“使不得使不得……” 冬梅见他窘态,便说:“如此痴情男儿也是少见,妹妹莫要为难他了。”绿莺听了,说:“姐姐这么说,酒便归我了。”说着把飞云面前的酒喝下,拿一块切好的苹果地道飞云嘴边。 飞云虽觉别扭,也只得张嘴咬着,如玉般的手指似是无意地划过他嘴角,内心又是一阵急跳。 第二十六章 花魁牡丹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夜色渐浓,寻常人家已经上好门,准备歇息。百花街却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象。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用来形容此时的街道丝毫不为过,好似全县城的人都到了这里。在百花街上数一数二的牡丹阁,此刻更是座无虚席。 牡丹阁内坐满身着华服锦缎的人,偶有穿粗布的家丁进来,也只是找到主子禀报一声就出去。每张桌子旁边坐着的人都有女子相伴,很多人大庭广众之下就上下其手,再不济也是拉过小手摩挲着。 那些女子个个打扮妖艳,衣着各不相同,有袒胸露乳、显出一道深深沟壑的,有服色浓重、端庄大方的,也有颜色偏素、小家碧玉的。想来是牡丹阁早已摸清老客的喜好,让不同品类的姑娘去伺候不同的人。 酒桌上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有半数酒进了姑娘们的口中。只有几个大老爷们喝酒,早去酒楼里换大碗了,何必来此?在这里就是喝花酒,就着花喝才有味。姑娘一杯下去就斜着身子往人身上靠,说自己不胜酒力,哪知五六杯下去还只是微红了脸颊,如初春的桃花微微绽放。 一桌大老爷们吃不消,哪肯落后,只喊快点上酒,好戏还未正式开场,数两银子一壶的酒就已经空了。 楼上一桌略显突兀。一桌只坐三人,领头的张二公子与周遭很搭,张庆才就显得暗淡一点,还算过得去,他对面的飞云一看就不是一个路数。皂色的衣装比深灰色的家丁服稍好一点,但一看就知不是富贵子弟。 不过不管是牡丹阁的下人,还是其他客人,只是看过一眼,便没有特别在意。真人不露相的道理,这些人精都是明白的,保不齐这年轻人是从哪个门派出来,或者是从商之人为了大买卖而刻意低调。 最令人不解的是,桌上另两人都与女子卿卿我我,唯有他像是避恐不及。桌上的气氛倒不冷淡,酒照喝。绿莺见飞云与常人不同,不为她所诱,一点都不调笑,神情反似轻松一些,拿过杯子替飞云喝着酒。 楼下突然响起“叮”的一声,众人嬉笑声渐止,牡丹阁一下子变得安静。飞云往下看去,台上不知何时坐了两个身着粉色薄纱的女子,烛光照映下,胳膊和小腿若隐若现。 两人膝上放好琵琶,在众人注视下,不慌不忙调好弦音,相互对视一眼,纤纤玉指在琵琶上拨弄。开口唱出吴地口音,犹如暖燕婉啼,细软悦耳,一曲《江南好》唱酥了人的骨头:“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往复三次,次次入耳回转。 台下的人都停下狎玩的姿态,神色沉醉地看着台上,待最后一声琵琶戛然而止,才从红日初升的江南美景中回过神,纷纷拍掌叫好。两位姑娘起身致意,朝后面走去,毫不在意台下不少人喊着“再唱一曲”,隐到一块帘子后面。 看的人有些不满,老鸨从侧面的台阶走上去。摇着扇子,扭动腰肢,走到台子前端,老鸨满脸堆笑地对四周道个万福,然后才说:“各位爷今日来到牡丹阁,实在令牡丹阁蓬荜生辉。”话说到这里,就被人打断:“别说没用的,我是为牡丹姑娘而来,就算不能陪酒,出来给大家唱个曲儿总要的吧!” 老鸨提高音调:“看这位爷说的。牡丹姑娘今夜要陪彭公子,不过彭公子已经通融过了,等会儿便让牡丹姑娘出来唱两曲,给大家助兴。”说话的人还是不依不饶:“为何要再等?我都等了有半个月……” 旁边的人赶紧拉他坐下。老鸨面色有些不善,对旁边使个眼色,早有人端一杯酒上来。老鸨拿过酒杯,对着台下道:“牡丹姑娘每月两次献艺,雷打不动,今日劳烦各位久等,我先行赔罪。”说完,举杯一饮而尽。台下诸人都起身喝下一杯。 刚才那人好似很不悦,还想再说话,被旁边的人拿酒堵上嘴,丝毫未曾注意到楼上一道冷冷的目光。 二公子微微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张庆才在旁边察言观色,问道:“公子?”二公子便说道:“原来是县太爷的公子来了,难怪牡丹抽不开身。”冬梅在旁说道:“奴家在这里了,公子还不知足吗?”二公子斜她一眼:“就你爱吃醋,等下好好教训你。”冬梅捂住半边脸:“公子勇猛,奴家恐怕承受不住,要好好怜惜啊。” 二公子听了,心情大好,又是一阵不堪入目的动作,然后叫人再上两壶酒,自己提起一壶,拿上酒杯朝其他隔间走去。飞云想要起身跟着,却见张庆才一动不动。张庆才喝一口酒,道:“少爷去找人喝酒商议了,我们不方便跟着,在这里等着便是。”飞云只得坐下,不时转头看二公子去了哪里。 二公子进过四个隔间,都是进去半晌便出来。他进入对面的隔间时,飞云转头好好看了看,见到二公子脸上不再堆笑,神情严肃,和里面的人交头接耳,不知在商量什么要事。出来前,和里面的两人喝一杯酒,脚步略微虚浮地走出来,走向下一家。 飞云看了一下,便觉无趣,看张庆才与青枝打情骂俏正欢,只得拿过一点水果闷头吃,这里令他感觉无趣。 嘈杂声中,传出一声清脆的“锵”,虽不是很响,却格外清晰。正喝得热闹的人都安静下来,转头看着台子。 台上坐着一个浑身素白的女子,双手如柳枝随风般轻轻摆动,在古筝上拨出几个声音。眼睛看得迷离,耳朵听了却立时醒来,人仿若进入迷雾中,半醒半睡。“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几句唱完,全场悄无声息。忽的有人呼出有口气,惊醒了诸人,牡丹阁中像炸开锅,叫好声四起,不少人大声呼着:“牡丹!” 第二十七章 春宵太长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牡丹坐在那里略一欠身:“牡丹让各位官人久等,万望莫怪。”楼上楼下足有上百人,人人都觉着她是跟自己说话,忙不迭地说:“不妨事不妨事,能听到姑娘唱曲,已是三生有幸。” 飞云有点奇怪,便悄声问:“是有了牡丹姑娘,才叫这牡丹阁么?”张庆才听了,嘿嘿笑个不停。冬梅便轻声解释:“牡丹阁自创立起,便每年选一名色艺俱佳的头牌,唤作牡丹。又选四个容貌出众的人做台柱,分别叫春桃、夏荷、秋菊、冬梅。方才唱曲的两位姐姐便是春桃和秋菊。” 飞云似有所悟:“如此说,牡丹不是真名了?到明年又要换个新名字?岂不麻烦?”几人用怪异的眼光看着飞云。飞云被看得讪然而笑,又蓦然惊觉:“冬梅姐,你是台柱?”大家顿时无语,冬梅更是眼睛一白:“真是个木头,是故意欺负姐姐吧?”飞云不知所措,幸好此时牡丹姑娘的琴声和曲声响起。 牡丹阁内只有琴声和曲声,台下诸人放下酒杯,凝神而视,静静听着。飞云不懂曲乐,却也听得十分欢欣。声音听在耳里,好似春回大地,花满枝头,又如乳燕归巢,欢叫不止,自己好似回到孩提时,在溪边奔走,与阿银他们跑到田野中,拉着风筝…… 不知何时,曲声止住。牡丹起身来:“牡丹歇息片刻,去去便回,劳烦各位官人再等等。”牡丹走入后面的帘子。台下顿时变得热闹,都被激出了几分英雄气概,在桌上死不认输。 飞云方才清醒,觉得脸上湿湿的,竟挂下两行清泪。绿莺递过手绢替他擦泪:“看不出你还是个容易动情的人。”顾不得推辞,飞云拿过来自己拭干眼泪,再递回去。绿莺笑着说:“你弄脏了我的手绢,便这样还给我了?”飞云喏喏而语:“方才是一时不慎。”还要递还。二公子的声音响起:“哎哟,这都送定情信物了?” 飞云和张庆才都起身来,手绢暂且被收起来。张庆才轻声问道:“公子,事情如何?”二公子微微点头:“都已安排妥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说。”冬梅早举起杯子:“你们男人总有这事那事,来这里就寻个开心。”二公子一把拍冬梅臀上:“男人得为银子奔波,有了银子,才好让你开心。”少不得又是风情四溢。 台上歌舞声起,长袖纷飞,台下杯起杯落,开怀畅饮。歌舞渐止,牡丹换了套衣服再出来,如缥缈九天的仙子,在台上轻柔舞动,转过几圈后才徐徐坐下,开口又唱一曲。待她离去后,台下才响起叫好声。 最后,还是春桃秋菊出来唱曲收尾。歌舞止后,牡丹阁溢满酒气,开始有人搂着姑娘往里面走。冬梅与二公子耳鬓厮磨,再喝了一些酒,已经面红耳赤。 二公子在她耳边说几句话,她点点头,两人便起身沿走廊走入里面。张庆才再喝两杯,也拉着青枝离开。一桌就剩下两人面面相觑。 绿莺端起酒杯道:“我敬公子一杯。”一饮而尽后,轻启樱唇:“春宵苦短,公子去歇息吧。”飞云呆呆地问:“去何处歇息?”绿莺娇羞一笑:“当然是去我房里。”飞云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可,万、万万不可。”绿莺双颊带着红晕,靠近了,吐气如兰:“什么千不可万不可,到我房里,万事皆可。” 飞云几乎要双手合十念经,闭眼往后靠了靠,才说:“他二人何时出来?”绿莺说:“快则半个多时辰,慢则两个时辰。你何不去我房里等?免得难熬。”飞云强作镇定:“我在这里等他们便是。”绿莺双眼迷离,将手搭他肩上:“你是怕对你妻子做下亏心事?你若真的情深意重,进我房里又有何妨呢?”飞 云正襟危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圣人亦有所欲,美欲当前,必受其乱。既知其乱,自当敬之远之。”绿莺听闻,思索一阵,说:“你怎的像教书先生似的,话里一套一套,叫人好生费解。”说是不懂,却已将手拿开,坐到旁边的凳子去。 飞云松一口气,拿酒壶给绿莺倒上。绿莺举杯喝掉,呛了一下,然后说:“你这样的人,怎的会来这里?”飞云不解:“我家公子叫我来,我便来了。”绿莺笑起来,好不容易才停下,身手拭去笑出来的泪花:“真傻,以后莫要来了,免得污了好好一颗人心。”然后自顾自地倒上酒,念叨着:“将进酒,杯莫停!”又是一口喝掉,如此豪迈的言语从一个梨花带雨的女子口中说,别有一番滋味。 飞云待要劝阻,却不知如何开口。绿莺似知道自己醉了,再倒一杯不急着喝,慢慢品着,不时问一句飞云,飞云便答一句。其余桌子都空了,唯独这一张桌子有人。平日笑颜待客的女子,今日却似哭似笑,与一个人说着胡话。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叫人等得心焦。一个丫鬟匆匆跑来,对飞云说:“你家公子不胜酒力,你去搀扶一下吧。”绿莺清醒许多,便说:“我带你过去吧。”飞云松了一口气,苦苦熬的时间总算结束。站起来走到前面,拐进狭长的走廊,穿过后豁然开朗,是一个精致的花园,只是此刻传来阵阵**之声。 绿莺看看飞云,玩味地一笑。七曲八拐地走过一段小径,走到一间房前,绿莺轻轻叩门,里面轻声地说:“进来吧。”推门进去,冬梅已经帮二公子穿好衣服。二公子精神萎靡,看到有人进来,便说:“今日喝得有点过了,体力不支,还好留着小命。”边说边促狭地看看冬梅。 飞云搀着二公子出门,那边自有人去叫张庆才。此时已有不少人开始离去,桌子尚未收拾干净,剩点残羹冷炙。门口站两个龟公,点头哈腰地送客离去,偶也有人此时才来**。一个小厮先去叫马车过来,三人缓缓出门等着。 第二十八章 富贵人的伎俩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灯笼还是亮着,道上的人却寥寥无几,有一二辆马车驶进来,接走不过夜的人。打更的人适时出来,提醒寻欢的人该回家了。微微的夜风吹过,刚出门的三人缩了缩身子。旁边传来嘈杂打骂声,显得格外清晰。 在不远处一个角落,灯光昏暗,有几个人围着拳打脚踢。张庆才要去看看,被二公子拉住。飞云早已上去,喝一声:“停手!为何打人?”几人拳脚不停,只有一人转头说:“彭公子交代办事,闲人莫管。” 飞云指着地上**的人:“他们被打成这样,再打下去,恐要出人命。”那人说:“出了人命,与你何干?”飞云见不是言语能够止住,跑上前把人都推开。那几人顿时怒了:“小子,敢多管闲事,给我打!” 一人先挥拳朝飞云脸上打去,飞云手一挡,抓住手臂往旁边一甩,一个人便被扔出去。背后有一脚踹到,飞云生生受了了一下,并无大碍,双掌推向身侧,又一人飞开。飞云肩上挨了两拳,有些疼,不过周围的四人都躺倒地上。 先前挨打的有三人,有一个正是顶撞过老鸨的,另一个是和他同桌喝酒的,被打得最重的是护主心切的家丁,见到有人救护,靠着墙相互搀扶站起来。 因是在繁华街道,飞云未下重手,只是将他们推开。被飞云打倒的几人被摔一跤,早就站起来,不敢再上来,领头的声音还是凶狠:“你有胆报上名来!”飞云站直身子:“我是张……” “哟,您几位不是彭公子家的人吗?呀,这是――刘三哥,你们怎的如此?”却是二公子过来了。刘三哥忙道:“方才在阁内,我这表弟不懂事,冲撞了彭公子,被教训一顿,我们已经知道错了,还望几位能够罢手。”二公子点点头:“方才的事情我也看到了,如此无礼,确实该教训。不过人都打成这样,彭公子想必已能消气。刘三哥给些辛苦费,劳烦几位给张某人一个面子,回禀彭公子,改日再提替刘三哥上门道歉。” 刘三哥急忙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领头的人接过银子,塞入怀里:“哥几个也是听彭公子差遣,下手重了,莫要怪罪。不过这小子胆敢多管闲事,实在可恶!”二公子对张庆才一挥手,张庆才狞笑着走向飞云:“你可是吃了雄心豹子胆?”飞云一愣,不明所以,待要开口问话,张庆才一脚揣在飞云肚子上,一下子就弯了腰,还未直起身,又被一膝顶在胸口,气闷之下连话都说不出。 那几人见飞云无招架之力,便要上来动手,二公子伸手拦住:“几位刚才已经累了,交给阿才就好,让这家伙长长记性。”张庆才又打几拳,把飞云按倒在地,周围人都散去,才放开扶起。 马车过来,三人上了车厢,二公子才开口:“才哥,我让你做做样子,你怎的下狠手?”张庆才唯唯诺诺:“公子,我已经留手了,怕被他们看穿,不敢太轻。云飞武功高强,受这几下,应无大碍,对吧,云飞?”飞云尚未清楚何故,只觉张庆才莫名其妙翻脸,自己无缘无故挨打。 二公子看着飞云:“是否怪我和阿才?你可知你行事有多鲁莽?彭知县是本地父母官,得罪他的公子,还想有好的?死个把人都是小事。最好此事就过去,否则不止是你,连我都吃罪不起。你莫要太过担忧,凡事我先担着。”飞云气才喘直:“谢公子照顾,我到外面坐着,有点喘不过气。”张庆才急忙道歉。 飞云坐到车夫旁边,吹着冷风,脑子清醒了些,隐隐觉得二公子和张庆才是为自己好,又有些想不通。车厢内两人都在歇息,偶尔说几句话。飞云隐隐听到“这批药已经叫人准备好”“要快点动手,莫要被发现了”“定要叫老头子大吃一惊”。他不懂其意,猜测二公子在做一笔大买卖,许是瞒着老爷的,要给老爷一个惊喜。 回到府中,小青见飞云身上衣裳破败,忙问出了什么事。飞云将所想所见都告诉小青,小青想了一想,说:“富贵人的伎俩,咱们就不掺和了,以后少管他们的闲事,安安分分干自己的活。”飞云依然不太明白,大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不是他人能够轻易懂的。 小青帮着整理衣裳,掉出一条手绢,带着淡淡的清香。小青拿起来,细细看了看。飞云解释着:“这是绿莺姑娘的,走得匆忙,忘了归还。”小青静静的,小声问:“是她送给你的吧?”飞云说:“她借给我擦脸,我本要还给她,她不要。我就想着走的时候再还,哪知道忘记了。” 小青莫名问一句:“绿莺是不是很漂亮?”飞云点点头:“是挺好看的,还有好些姑娘更漂亮,牡丹、冬梅都很好看。”小青脸上变得黯然:“她们都年轻漂亮,还会唱曲,讨人欢心。”飞云说:“唱得势好听,可我不喜那个地方。”小青将手绢放到飞云手上:“不喜那地方,却喜那人。”飞云觉得莫名其妙。小青又说:“收起来吧,人家送给你,好歹算是一番心意。”小青不看飞云如何反应,自去床上和衣躺下,不再说话。 第二日起来,小青还是不说话。飞云无奈地起来,自去吃饭,练功,听候差遣。老爷大早出门,二公子在牡丹阁透支了身体,飞云闲了一天。晚上吃饭时不见小青,飞云只得自个儿吃饭。闷闷地回到房里,小青已经躺下。 飞云便问:“吃过没?肚子饿不饿?”小青不支声。飞云再说:“若是饿了,赶紧去吃吧,还有些饭菜。”小青说:“饿死最好,反正无人在意。”飞云问:“你无端的,怎如此生气?”小青坐起来:“我只是生自己的气,气自己命苦。”飞云只得安慰:“前些日子是苦了些,现在总算定下来,我也能靠本事赚银子,想来以后会宽松更多。” 小青眼泪流下来:“我晓得你是有本事的人,以后定会很出息,就像那些大老爷一样。”飞云说:“我怎的会成大老爷?当个护院就好。”小青说:“你现在就去了有钱老爷去的地方,心里都是些漂亮的女子。” 飞云总算知道是由于去牡丹阁的事,叹一口气说:“那不是我愿意去的地方。她们好看是好看,如春天的桃花,心里觉得好看,却不曾记住哪朵花。”小青嘤嘤哭着:“鲜花毕竟是鲜花,总是惹人怜的。如我这般嫁过人,生下孩子,还被夫家赶出,任谁都要唾弃。” 飞云无言以对,沉默许久,转身走出门,说:“我只记得当初那些开心的日子,只愿你天天都如在溪畔玩耍般快乐。” 第二十九章 大人物的货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临近中秋,大公子回来了,神色很差,灰头土脸的,全然不见先前的镇定淡漠。经过正厅时,听到张老爷训斥着大儿子:“你怎么干下这样的事情?”大公子待要申辩,父亲的态度更是严厉。下人们全都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做事,不敢出大气。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这本不是什么机密之事。大公子收了数百斤三七,转卖给北方的商家,一进一出,便有五六百两的进项,是一笔不大不小的买卖。大公子是经历过一些风浪的人,虽是对此上心,却也不怎么在意,也没有想着会出纰漏。 哪曾想,三七中混杂了大量白芨,算下来只有百来斤三七。白芨虽也有止血之效,却比三七差许多,价钱自然便宜。赚银子事小,败坏张家几代人的名声却是天大的事情。张老爷看一向稳当的大儿子竟犯下此等打错,大发雷霆,随后责令不赚这笔银子,也要凑出上好的三七给商家。 大公子和几个账房的人天天进出府门,脸都板着,眼中尽是忧愁。三天过去,事情好似没有一点转机。天才亮,有家丁跑进来大喊:“不得了,不得了,外面出大事,有人闹上门了!”叫着冲到老爷房前。 张老爷匆匆出来,边走边问是何事。家丁口齿还算伶俐,几句话把事情说清。原来清晨还未开府门,就有人砸响大门,在门口摆了十几个袋子,打开的几袋都是三七。不过那些人说袋口只有些许三七,底下全是白芨,张府以次充好,招摇撞骗,要给大伙儿一个交代。 此时有人去叫几个护院,一些机灵的家丁持着棍棒,远远跟在后头。张家虽然理亏,也会与人讲理,倘若人家无理取闹,仗势欺人,张家也不会任人宰割。 张老爷一出门,环视一周,便镇住那些叫嚷的人。张老爷处事不惊,朗声说:“各位所说之事,张某人已经知晓。犬子有不妥之处,在下亦不会包庇,自会给大伙一个满意的交代。只是其中或许有些误会,不妨再好好说道说道。” 一人大嚷:“有何误会?这便是你张家卖的三七,全是白芨。难不成我等找这数百斤的白芨,来诬陷你?”张老爷不气不恼:“非也非也。收获、发货、运货,此间环环相扣,一时大意,难免有疏漏。在下有失查之罪,定会给出满意的补偿。事情还是要查清楚,才好有决断。各位不妨到府中稍坐,与我一起细查此事。” 领头的人冷哼一声:“我还怕你耍花样不成?”叫人扛起袋子,都进到府里,放到正堂中去。 分宾主坐下,喝一口茶,火气稍减。张老爷先请教对方来路。领头的人再喝一口茶,才说:“鄙人李天英,家住京城,世代做药材买卖,在北方算有些名声,也久仰江南张家名声。此次买卖数目不大,却是非同小可,找上张家,便是冲着张家的招牌。不曾想会出篓子。”说着话,直摇头。 张老爷接着问:“张家百年基业,诚信为本,素来可信,不知此次竟会出差错。我们不赚一分一毫,也要给贵号补上货。要么我退还银子,白芨也有止血之效,都送给李兄了。”李天英道:“张老爷,不是我为难你,只是事情非你我能够担当。你可知这三七是谁要的?”张老爷见说到关键处,屏息道:“是哪个大人物要的?” 李天英摇头叹息:“那是天大的人物啊。这批货是朝廷采购,要发去边关的!我们得罪的是朝廷,是皇上!” 一声“皇上”,如晴天霹雳,震得张老爷开口难言,厅内厅外诸人也是目瞪口呆。李天英见自己的话如此有分量,话锋一转:“此时并非没有回转余地。”张老爷稍稍回过神:“李兄请讲。” 李天英说:“离期限尚有二十多日,张老爷你立即加派人手采购三七,我这边多雇车马,轻装简货,快马加鞭送去京城,还是能按时交差。银子能不能赚到就不想了,保命要紧。”张老爷点点头,说:“此事我也早有计较,前几日已叫犬子去找农户收购。”说着便叫下人去叫大公子。 大公子匆匆而来,见到李天英,神情顿时慌乱,说话也不利索:“李、李老爷,您来了。”李天英哼一声,便转过头去。张老爷单刀直入:“叫你准备的三七,是否已经妥当?”张公子轻声说:“找遍全县,只购得三成,农户家中已无成熟三七。” 张老爷大怒:“你、你可闯下大祸了!你……”张公子急忙安慰:“父亲息怒,我已叫人去临近县城收购,很快备齐。”“需几日?”张公子低头默算,咬咬牙:“半月,半月后必有足够三七!” 李天英在旁冷笑:“半月备齐?再半月送到京城?用千里马驮运吗?”张公子脸上阴晴不定,最后说:“十日,我十日后必定交货。”李天英还是冷笑。张老爷便问:“李兄,你说个时限,几日后交货?” 李天英说:“此地去京城,最快也要二十日脚程,最迟五日后出发。最好三日内能备好货物。”大公子默默不语。 大厅内愁云密布。去最旁的邻近县城,普通车马来去也要三日,若还要采购货品、装袋运送,十天已是满打满算,还要老天保佑一切顺利,五日后出发简直是痴人说梦。 倘若去别的商户求助,彼此算是对头,难说是否会仗义相助。再者本县农户手中的三七都已被张家收购,别人家想必也收不到多少。 张公子先前方寸大乱,此时被逼到绝境,急中生智,想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派出得力的人快马加鞭,往京城方向而去,收购沿途州县的三七,这边准备足够车马跟着,一路装货,到京城前说不定能装齐。如此一来,势必是一笔亏本买卖,能不能过关还是难说。可是还有其他良策? 临到中午,大家商量不出妥善对策,张老爷只得先叫人去备好饭菜,留客人用饭,继续商议。 第三十章 二公子出马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中午用饭时间将近,二公子在外头玩够了回来,一手擎鸟笼,吹着口哨,悠然自得,丝毫不知张家大祸临头。见到厅中挤着许多人,便凑过来:“爹,家里来客人?怎的不早说?我也在家中帮着做些事。” 张老爷顿时气结:一早就这么大动静,还不是照样跑出去?这时候玩高兴了倒跑来卖乖。 二公子将鸟笼交给下人拿走,对这父亲正色道:“爹,大哥的事我已知晓。大哥勤勤恳恳为家里赚下不少银子,此次大不了再赔些银子,您何须如此动怒?”李天英在旁冷笑出声:“说得轻巧!” 二公子转身对李天英拱手:“不知贵客是谁?”张老爷呵斥道:“莫要无礼。李老爷是货主,正是为你大哥的货物而来。”二公子满脸笑容:“原来是李叔叔,失敬失敬。” 李天英拱拱手,便转头不看他。二公子厚着脸皮,继续说着:“李叔叔,你要银子要货,说一声便是,何须劳师动众跑过来?”说得李天英火气又上来,待要发作。 张老爷心底早按捺不住:“你这败家子,从未有个正经,只知道在这里添堵。我们两家都快要有灭顶之灾了!”李天英跟着重重叹气,都是一脸死灰。 二公子听闻,脸色微变:“爹,您何必吓唬我?就算都赔进去,也就一千多两,咱们的家底都还在。”张老爷听见小儿子的话,有些诧异:“没想到你知道不少。银子虽不少,对咱家只是伤筋动骨,要不了命,货却不得不交。”当下就将事情一十一五托出,连如何打算也一并说了。 二公子开始是讪讪然,随后脸色一变再变,似惊恐,又似懊恼,又有些犹豫不决。张老爷本不指望小儿子有什么计策,只是看不惯他吊儿郎当的模样,拿事吓他,讲完了便说:“事情至此,还是宽下心来填饱肚子,一边再商议。李兄,如再无他法,午后便让人快马先往京城方向去,再整顿车马跟上。” 二公子看几人走出正厅,要去用膳,咬咬牙道:“爹,我认识好些朋友,有些家中便卖药材,我找找路子去,大概能解燃眉之急。”张老爷转头疑惑地说:“我知你有孝心,拿话来宽我心。你哥哥最近几天都在找货,县城内外都搜刮不出几斤三七,你又能如何?” 二公子挺直身体:“爹,我平日里未曾替家里做过什么,今日无论不管有用无用,都要出一份力。那些朋友常年吃我的喝我的,多少会给点面子。我现在便去,个把时辰便回。”二公子饭都不吃,转身跑出去。张老爷转头对李天英无奈笑笑:“犬子不知天高地厚,见笑了。”大公子在旁道:“弟弟打小玩惯了,让他知道世道之难也是好的。” 说是便饭,大户人家的的饭菜简直比农家的酒席还丰盛。冷盘六道,热菜六个,各人虽是愁容满面,还是喝了两三杯酒,却一点都不消愁。吃了近半个时辰,最后上来莲子羹,去腥舒胃。 就着莲子羹,两家人已经开始安排事宜。李天英叫人把带过来的人手都召集来,张老爷一边叫人准备马匹,一边让管家去挑选脑子灵光、会骑马的人,事情安排井然有序。正自忙着,二公子跑进来,气都喘不过来,嘴里只含糊不清地说:“妥了,妥、妥了,货物都、都妥了。” 正忙碌的几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二公子狠狠喘几口气,站直身:“要的三七,都有了!”几个人都呆住,一脸的难以置信。张老爷很快回过神:“你发什么疯?现在可是你开玩笑的时候?没见家中正忙吗?”大公子也叫他先回房歇息去。 二公子忿忿地说:“爹,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事情轻重我还是分得清。数百斤三七,随后运到,你先准备好银子。”说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拿起茶壶就灌。其他人照样忙碌。 二公子坐一阵,见没人理睬,便踱到府门口去等着。不久,他再跑进来,喊着:“三七到了,去点点数目。”厅中一片安静,二公子嘿嘿一笑,站直了,微微一笑:“爹,您要的货备齐了。” 几个人将信将疑,随着他出去。门外停着几辆马车,车上都放着大大的麻袋。张老爷认识其中几个赶车的,这些车竟不是一家的。 从两辆车上分别跳下一人,对张老爷恭恭敬敬的:“小侄见过张伯伯。”张老爷细看一下,就认出来:“你是老李家的大儿子,你是刘二斗家的。你们怎的?”李家大公子朗声道:“我与张二哥私底下十分要好,此次张二哥找我,岂有推辞之理?将家中存货尽数拿出,略尽绵薄之力。”刘家公子也如是说。 他们说的牵强,此时却不是细究的时候。张家父子到车上,打开一个袋子,抓起一把,果然是三七,手伸入底下,抓出来的还是三七,心中欣喜不已。 张老爷毕竟没有昏了头,稍稍冷静点,便问:“不知这些货价钱如何?”李公子犹豫一下,看看张二公子,才开口:“呵呵,凭我与张二哥的交情,也无需多少银两,就算白送也是无妨。”张二公子急忙说:“几位仗义相助,我已非常感激,若再让你们亏钱,实在过意不去。爹,我们按常价购入便了。” 张老爷点点头:“说的是,便按铺子里的价格吧。几位稍等,我这就去准备银子。”二公子止住了:“爹,你和大哥,还有李叔叔先去安排人手车马,早点发去京城。银两的事儿,我和他们慢慢商议便是。”张老爷便叫人搬下麻袋,几个护院也都动手,帮忙过秤。 搬下后,三个人每袋都细细查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时三人都成了惊弓之鸟,再经不得任何风波。张老爷看到一辆车时,脸显疑惑:“哦?你是马家的人吧?马家好似只做布匹买卖的,如何会有药材?” 那个下人脸色一变,低头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家老爷叫我来,我便来了。”张二公子急急过来:“我和马三公子相识,今日刚好遇上,便借他的车一用。你回去跟马三哥说一声,我改日再请他痛饮一番。”回头又说:“爹,大哥,你们快些收好货,免得夜长梦多。” 第三十一章 旁观者不清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匆匆搬好货物,二公子送那些车马离去。张老爷叫人把药材都重新分装,换结实的麻袋。货物齐备,几人的心放下大半。张老爷便叫李天英暂去安顿好人手,好生歇息一晚,第二日一早装车出发。张家库房则加派下人看守,飞云和另一个护院也一起守着。 二公子看家中停当,便要出去。张老爷有些不悦,说:“家中刚遭此事故,你便想着出去快活,也不分担着点。” 二公子摇摇扇子,说:“爹,打小你便告诉我,做买卖讲究一分钱一分货,买卖重在货物。我却是看清了,买和卖的都不是货,是人面。人给你这面子,便会低些价钱,我们便多赚些。人若不给面子,不跟咱做买卖,咱就没法做买卖了。今日他们帮我张家一回,是我平日里攒下的人面。若就此揭过,那些情和面就都没了。我这就去好好答谢他们一番,此次的恩情我都记着,日后才能继续往来。” 张老爷被说得哑口无言,好不容易才说话:“人情达练皆学问,看来你很有长进哪。去账房支一百两,好生招待他们。你顾货不顾人,要跟你弟弟学学。”后一句却是跟大公子说的。 大公子往日言语不多,每趟回府都是风风光光,人前人后令人敬畏。不想今番出事,以往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形象,尽数毁掉,心中抑郁可想而知,便分辩道:“爹,我真的收了上好的货品,发去的也是那批货,从未想过凭着以次充好来挣银子!” 张老爷冷冷地说:“若不是你做的,货怎的便没了?还有别人?”张公子一脸委屈:“我从前做的事,您也清楚,哪次有人说我不地道?”张老爷点头沉吟着:“我们张家与其他家虽有争斗,彼此都是光明正大,在商言商,不会用旁门左道。你可是在外结了仇家?若是那样,就麻烦了。” 大公子听此,不再做声,心中想着哪里有纰漏,有些心不在焉地检查着正在重新装袋的三七。 飞云正自帮忙装袋,突然听到大公子惊呼:“爹,货有古怪!”张老爷坐在椅子上,正靠着歇息,一听此言,顿时大跳起来,几步冲到袋子前,抓起一把细看:“有何差错?”大公子倒被父亲吓一跳,忙安慰:“货是好货,只是事情有古怪。” 张老爷还不放心,再看几眼,又坐回去,拼命叹气:“我这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你说说有何古怪。”大公子靠近了才说:“上次我已把本县农户刚收的三七尽数收购,不见有他人收购,是以其他铺子里有,也是去年的货,不会是新货。看这些货品成色,都是新货。难不成他们背着我们在本县收货,我们却不知晓?还是他们不从本地收,反倒去外县?” 飞云在旁听到几句,觉得云里雾里,张老爷却点点头:“你所说不无道理,确实可疑。你觉着该作何解释?”张公子踱来踱去,缓缓说着:“唯有一个解释讲得通。这批就是我采购的三七!” 张老爷浑身一震:“难道他们真有胆,要与张家拼个你死我活?我们远未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呀。要我张家败亡的话,为何又在危急关头送还货物?该如何解释?难道、难道……”大公子站立一旁,看着父亲变得震惊,又变得疑惑,再变得惊恐,最后满脸悲戚。 张老爷终究没有说出“难道”后面有什么。大公子没有耐心等下去,说:“父亲,我宁可是自己疏漏才犯错,可惜不是。如今唯有当面说清,快刀斩乱麻,好过长久猜忌。”张老爷莫不做声,大公子转头对飞云说:“你速去叫二公子回府,说有要事商议。” 飞云停了一下,说:“我不知二公子去了何处。”大公子说:“八成去了百花街,叫个小厮带你过去。”脸上是厌恶的神色。飞云临去前,张老爷又交代找到后,莫急着叫,先看清和谁在一块,在做什么。飞云不明白老爷和公子的意思,照做总不会错,临行前听到老爷一句“但愿不是”。 飞云和一个机灵的小厮到百花街,找人一打听,得知二公子又去了牡丹阁。因不是唱曲的日子,正厅内的人不多。老鸨见过飞云,知道是来找二公子,便告知在后面厢房里,让一个丫环带路。小厮留在门口,飞云独自跟着去。 穿过花园,到后面的厢房,隐隐听到说话声。丫环待要敲门,飞云拉住她,挥手让她下去。飞云站在门口,细听门内的人声,听不确切,便深吸一口气,静心凝神,内力在体内运行一周,最后缓缓凝聚到双耳,四周的声音清晰很多。 再去听房内说话声,已能隐隐听到说些什么。一人道:“老哥,我不是,呵呵,想让你家老头子看到咱俩的情谊吗?”二公子的声音响起:“兄弟,那是几百两银子,你说送就送?”那人嘿嘿笑着:“那不显得张二哥你有本事吗?”二公子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兄弟我敬你。可李家还不是你当家,货物岂是你说送就送?两个老头子若碰到一处,咱们这事能瞒得过去?” 又有人说:“我说张老弟,你如何让马大脸家的车去了?”就有人气愤起来:“说谁呢?你媳妇儿才大脸!”哄笑后,二公子说:“我也是一时情急,只记着叫你们快些送来,却忘了换一下车。好在老头子没有看出来。”房中碰杯声响起。 飞云站了半晌,听到有人走进花园,不便再听下去,伸手扣几下门,喊一声:“二公子,老爷叫你回府。” 门打开,房内坐了半桌多,却无一个女子相陪。几人放下酒杯,看看二公子,又看看飞云。飞云再说一遍:“公子,老爷叫你回去。”二公子问:“家中可是又有事情。”飞云摇摇头。 二公子又问:“我爹为何叫我回去?”飞云还是说不知。二公子看看身边几人,对飞云说:“你到前面去等我,我先结账。”飞云便转身去正厅。二公子与几个人商议几句,喊几声“冬梅”,冬梅从旁边房内出来,算好酒钱。 飞云与小厮等在那里,不说话,心里想着张家父子三人,他们说话与自己师傅一般,好似处处透着玄机,令人似懂非懂。老爷公子们的事儿,不要瞎掺和。小青这么说过。 第三十二章 中秋月不圆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回府路上,二公子问飞云所为何事。飞云说不知,只叫他速速回去。二公子又问父亲和哥哥说了什么话。飞云犹豫一下,还是说不知。 一路上很是沉闷。进了大门,二公子要往大厅去。飞云说:“方才老爷和大公子在库房,查看药材。”二公子有些疑惑:“白天不是看过了吗?怎的还要看?”飞云说:“大公子觉得药材、呃,很重要,多看了几眼。” 二公子若有所思:“那我去库房找他们吧。”两人走到库房,只有护院和几个家丁守着,老爷留话在书房议事。二公子自己去书房,飞云则在库房看守。长夜漫漫,总是很难熬。几个家丁围在一处说闲话。 年少的说:“我原以为大公子有本事,二公子只会玩乐。今日看来还是二公子厉害。”一个附和着说:“是啊,二公子还真是看不出啊。”年长的说:“你看不出的东西,多着呢。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 年少的不服气:“难不成你还多长了一只眼?我就觉得二公子厉害!”年长家丁不屑一笑:“嘿嘿,我没多长眼,而是你没长耳朵。你没听到老爷和大公子的话吗?”那两人做沉思状,飞云也回想一下听到的话,确实没那么简单,到底不简单在哪里,却无法想通。 年长家丁得意地嚼着花生米看他们苦思不得,得意地说:“没趟过一千条河,如何会看水的深浅。”年轻家丁还是嘴硬:“你就糊弄人,真有本事,怎么和我干一样的活?”年长家丁气急,要一巴掌扇过去,被躲开。另一个家丁却捺不住好奇,劝住他:“老刘莫要和这小猴子一般见识,您老的见识比我们和起来都长,就给说说咋回事。” 老刘被拉回坐下,晃头晃脑地说:“莫看江面平如镜,要看水底万丈深。听人说话不能只听面上,要多想想内里的意思。”几个人点头称是。 老刘心满意足地继续说:“大户人家家大业大,家业的传承是头一要紧事。继承家业的,就是一家主事。未继承的,分得外头一间院子,再有一家店面就很不错了。实在破落的,开不了店,每月给几十两安家银,养了这一代,就不管下一代了。所以就好比皇帝传位,少不了暗中一番恶斗。” 老刘说得津津有味,小猴子已经等不下去:“老刘,你倒是快说老爷今天说了什么呀。”老刘瞥他一眼:“就你猴急。你们倒说说咱家谁更像主事人?”几人都说大公子。飞云本来也觉得是大公子,可现在有了怀疑。 老刘接着说:“大公子打小就帮着做事,这几年外头的大宗买卖都交到他手里,若不是太太娘家势大,张家早就给他了。太太本指着二公子多点出息,分担些事情,偏偏只会吃喝,老爷的心思渐渐冷了,太太也是无可奈何。若无其他事,这中秋就是最后一个团圆节了,过了八月十五,两位公子就要分一个出去。” 这消息说得大伙儿目瞪口呆。老刘得意地笑笑:“本来呢,事情就是这样。不过,嘿嘿,出了今儿这档子事,就难说了。”小猴子底气又来了:“我就说嘛,二公子怎会那样不济?要紧时候,远比大公子强。” 老刘不介意被打断,不紧不慢地说:“大公子之前都未出差错,今次怎么会犯下大错?你们不觉得古怪?”飞云听到这里,心想总算说到要紧的,竖起耳朵细听。 小猴子说:“有什么奇怪的?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大公子顺顺当当太久,就大意了。”老刘说:“我原先也这么想。可验货的时候,大公子说这些就是他收来的货。可见有人暗中动过手脚,换了药材。我听老爷的意思,是信大公子的话,而且已经知道动手脚的人是,是……”他说到这里停下来,所有人的心都被吊着。 小猴子急了:“到底是谁啊?你快说啊。”老刘只是笑。旁边一人小心翼翼地说:“难道,难道是二公子做的?”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更不要说飞云几人。 另一个护院喝道:“你这几个奴才,胆子够肥,背后议论主子的事!”老刘无辜地说:“王护院,你可不能乱说,我只是讲一些大家都知晓的事情。”开口说话的家丁急忙说:“我胡说的,胡说的。您别往心里去。” 王护院说:“你们说什么,我不知道。这批货非同小可,今晚打起精神,好生看管,莫要出什么乱子。”几个人都噤声。 飞云听老刘一说,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可对照所见所闻,似乎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一家两兄弟,算不上手足相残,如此相互算计,已是让人心凉。他不禁想到师父和师兄,自幼便对自己爱护有加,比亲人还亲。 第二日一早,一队车马过来,将药材粗粗验一遍,悉数装上车,朝京城赶去。张老爷心头稍稍放下一点,可看看分立左右的两个儿子,再次眉头紧锁。飞云偷偷看一眼张家父子三人,两兄弟都是面无表情,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特别是二公子,按老刘的说法,昨日该是一败涂地。可他似乎并无斗败的迹象,老爷也无惩罚的意思。 他十分好奇书房里发生了什么,二公子又有什么奇招。送走药材,看守仓库的几人下去歇息。飞云睡到下午,被回屋拿东西的小青吵醒。 小青几天下来都是不冷不热,今天也只是说一句:“起来洗漱一下,等会儿便吃晚饭。”飞云问道:“你可知晓昨日府中发生的事?”小青听了:“我又不聋不瞎,自然知道。”飞云说:“有人说是二公子偷了大公子的药材。” 小青顿了一下,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脸色微微一变:“这话不可乱讲,若让外人听了去,就是祸事。”飞云说:“昨夜老刘几人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小青反身看看门外,再回头轻轻对飞云说:“对我说说便好,出了这门,就什么都别说。主人家的事,咱们下人就不要多管。”飞云说:“我晓得。只是心中好奇,才和你说说。” 小青说:“我估摸这事大伙儿都知晓,只是没有拿到明面上说。我昨晚上见到太太去过书房,书房里吵得厉害。听声音,大公子说二公子偷药,太太和二公子说大公子胡乱诬陷,给自己脱罪。最后好像也没吵明白。” 飞云听了,点点头说:“药材从另外几家运来,张老爷去那几家问问,不都明白了?”小青白他一眼:“就你聪明。若出去一问,兄弟相残的家丑就远扬了。”飞云不再作声。小青以为他生气了,便问是怎么回事。 飞云说:“八月十五了。”小青立时也变得一脸落寞。 第三十三章 少侠来了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中秋前的这笔买卖,由于二公子缘故,虽然没赚,却也没亏,算是有惊无险。府中忙碌着,准备过中秋节。 下人都领了一二两银子过节,个个都满脸欢喜。有些要好的,商量晚上一块去哪里喝酒。 还未到傍晚,张府就摆下一桌桌酒席。厅内摆下两桌,都是张家的人。院子里的桌子,坐的是下人。菜式很简单,比平时吃的稍好一点,多了一只鸡和一条鱼,还有一盘月饼。每桌还有一壶酒,让大伙高兴不已。毕竟不是过年,不敢奢求太多。 飞云稍稍吃了些,觉着还没平日好吃,因为素菜太少。看桌上杯来杯往,实在不习惯,起身找到小青,说一声,便回自己住处。不少人起哄,要他们喝交杯酒,把小青羞得不行。 走到后面花园,找个角落,飞云一人静静坐着。荷塘中的荷花谢了,剩下的荷叶也略有枯萎。一个人坐了有半个时辰,都没有人来,大概都出去了。月亮出来,月光映在水中,随波跳动。这个时候,师父和师兄是不是在赏月,吃月饼? 正暗自伤神的时候,听到有脚步声。飞云收拾心情,慢慢离去。没走几步,发现那两人到亭子那里停下,商量事情。听声音是二公子和张庆才,飞云若有所感,站到一座假山后细听。 二公子有些气急败坏:“本指望能好好弄一下大哥,竟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晦气。”张庆才小心翼翼地说:“迟点交货,不可以吗?”二公子说:“这样的关头,能迟吗?”张庆才默不作声。 二公子缓了一会儿,才说:“我没料到那样的情形,也是一时慌了神。如今该如何?”张庆才说:“老爷暂不提分家,咱们还有时间。这事情不能就此了结。二公子你咬定是大公子丢了货,哦,不,是换了货,对,就是大公子换了货。” 二公子沉吟着:“大哥换了货?”张庆才说:“是大公子换了货。大公子出身侧室,自觉无望继承家产,三夫人又出身贫贱。为免将来受苦,早作打算,便偷偷积攒银子。”二公子明白了:“所以这药材是大哥私下卖掉了。看我大哥那穷酸样,还真能做出这事,哈哈。” 二公子笑了一会儿,又说:“最好他能偷一些贵重东西,放到他外公家。只是他常年在外,有空偷吗?”张庆才说:“他自己不动手,别人可以偷啊,比如三夫人。”二公子说:“不行,我爹很宠她,不会轻易信的,还会坏事。我们再找人。还有东西怎么偷?” 张庆才想了一想,说:“您难道忘了?太湖山庄的少庄主过几天要来,道上的人都有些手段,请他帮帮忙,事情就简单了。顺便请到府上,给您长长声势”二公子说:“此事再商议。现在先去找我那几个兄弟,通好气。万一我爹问起,不要露馅。” 待两人离开,飞云才从假山后走出。知晓了一个大秘密,心中再难平静,唯一的念头是快离开花园。浑浑噩噩地走出去,只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别人叫他,他木然地答应一声。总算找到小青,她刚帮着收拾好厨房。拉着小青出门,沿着街道,走到河边。 小青见他神不守舍的样子,一路上任由他拉着,都不说话。停下来后,才问:“你有什么心事?”飞云深吸一口气,苦笑着说:“我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小青看看四周无人,轻声地问:“是关于大公子和二公子的?”飞云点点头:“是二公子和张庆才说的。”小青说:“肯定是如何算计大公子。”飞云说:“不错,他们想着陷害大公子。你说该怎么办?” 小青摇摇头:“咱们能怎么办?主人的事,下人管不上,最好置身事外。”飞云分辩说:“可大公子要被赶出张府,十分可怜。”小青语气急了:“你还想着别人可怜?人家公子哥怎么落魄,都还有吃有住,咱们自身都难保,你还想着帮别人?”飞云无言以对。 站在桥头,天上的明月与河中的明月相映成辉。一些人出来赏月,不时吟一句诗。小孩子拿着月饼,欢快追逐嬉戏。两个人静静地看着,那些笑声与他们无关。 中秋过去没几天,张府来了几个不速之客。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配一把长剑,带着两个手下。公子姓陆,名宇轩,是太湖山庄少庄主,确切说是三少庄主。 太湖山庄建在太湖畔,地处鱼米之乡,十分富裕。各类买卖都有经营,**上的活偶有沾染,只是江湖上都不知。太湖山庄要拓展药材买卖,需要大货源,是以让陆宇轩南下,找找路子。张家的二公子与他一拍即合。 在客厅内,分宾主坐下。二公子为父亲介绍:“这位是太湖山庄少庄主陆宇轩,来与我们谈买卖的。这两位是山庄的高手,陆平师傅和陆山师傅。”几人站起向张老爷行礼:“见过张老爷。还望张老爷多多照顾。”张老爷也以礼相待:“陆少侠客气。你我互惠互利,说不上照顾不照顾。” 客套几句,陆少庄主拿出一份单子,列着各色药材,交给张老爷,说:“山庄所需药材,几斤几两,尽数写在上面。张老爷给出价格,我们再商议。”张老爷接过单子,浏览一遍,交给账房,小声交代几句,便让账房下去。张老爷回头对陆少庄主说:“我已叫人去开单,少爷还需再等片刻。不若在府中歇息一下。”要叫大儿子作陪。 陆宇轩说:“无妨无妨,我与二公子之前相识,一见如故,便让二公子带我在府中走走。”张老爷看着小儿子的眼色有点异样,点点头:“也好,陆少侠等下用个便饭。” 太湖山庄三人站起身,向张老爷拱拱手。张老爷做个请便的手势:“几位请随意。”二公子乖巧地说:“爹,我先带陆兄弟在府中转转。”几人便走出门,向后面而去。 第三十四章 先下手为强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二公子带着陆宇轩,在花园中缓步走着。不远处,时有丫环指指点点,偷偷地看。陆少侠稍稍转头看去,丫环急忙避开目光,在看时,少侠已经走远。 看惯了文质彬彬的大公子,和嬉皮笑脸的二公子,再来看英武的陆少侠,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虽知道这样的人物不可能中意自己,但看看也是好的。陆少侠毫不吝惜自己的笑容,看到一个丫头,便递过一个轻轻的微笑。 二公子察言观色,说:“陆兄,是否看上哪个了?我给你安排一下。”陆宇轩正色道:“张贤弟误会了,山花烂漫,只可远观,近了便与野草无异。”二公子一脸茫然。陆宇轩笑着说:“这些女子好比山间小花,乍看别有风韵,倘若细品,就觉得粗劣了。” 陆宇轩将女子比作花的说法,二公子似懂非懂,马屁却不能慢:“高见,真是高见。我阅女无数,比起陆兄,还是望尘莫及啊。”几人哈哈笑着,到亭子坐下。 亭子里只有五个人。二公子便说:“你们武林中人自在,我羡慕得紧啊。”陆宇轩说:“一样要吃喝,何来自在。”二公子说:“有些事,我们寻常人做不到,你们武功高强,轻而易举。”陆宇轩笑道:“张兄弟抬举了。府上不也有会武功的吗?比如这位张护院。” 张庆才谦卑地拱拱手:“在少庄主和两位大侠面前,我怎敢说自己会武功?”二公子说:“我家的护院,对付个把毛贼不成问题,有些事却做不到啊。”陆宇轩听出点眉目,靠近点说:“张兄弟莫非有什么难事?” 看看四周,二公子终究还是没说出口:“这里说话不方便,迟点找个地方再商议。我看两位师傅气度不凡,身手定是高强。”两个人谦虚一番。陆宇轩说:“是否先看看他们的本事?让他们和张护院比划比划?”把张庆才吓得直摆手:“我这三脚猫功夫,怎能和两位师傅相比?我们这儿的曹护院,倒有些本事,我远非他对手。” 太湖山庄的三人顿时来了兴趣,相互看了一眼。陆宇轩说:“不知哪位是曹护院?可否比试一番?”二公子待要开口,张庆才已经使了个眼色,抢先说:“他就在后院,八成在练功,我们过去即可。”二公子不明所以,只得带他们往护院住处去。 飞云果然在练功,一把刀舞得甚是炫目。太湖山庄的人看了一会儿,不屑地摇摇头。飞云的旋风刀虽然熟练流畅,煞是好看,却连伍鑫的法眼都入不了,何况是这些真正靠武功吃饭的人。他们对护院又看低了几分。 飞云练完一遍,还要再练。二公子将他叫住:“云飞,歇息一下,再和这两位太湖山庄的师傅比试一下。”飞云收起刀,对三人恭敬地拱手。三人抱拳还礼。 陆平上前说:“在下太湖山庄陆平,略懂拳脚,请阁下指教。”飞云也不客气,手往场中一摆:“请!”等着对方亮兵器,却见对方一个虚步,双拳一直一横,并无兵器。飞云问道:“你不用兵器?”陆平想不到他有此一问,说:“我习惯用拳。”飞云说:“你先等等,让我放好刀,再空手和你比试。” 看的几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未见过比武的人,即刻便要动手,还叫人等的。陆平一开始积蓄起来的气势,荡然无存。 两人再到场中间站定,院子里一片安静。陆平面无表情,可攻可守,看不出破绽。飞云不摆好架势,就箭步向前,朝陆平挥拳而去。自打与张庆才交手之后,飞云再未有动手,每日只是自己苦练。清晨练气,白天练刀和拳脚,晚上练内力,自觉较之前强上很多,一直就想找人比试,难得有人找上来,心中有些欣喜。 飞云冲到陆平面前,双拳夹击面门,中门大开。陆平不敢大意冒进,双手往旁边架住。飞云不待招式用老,飞起一脚直取中路。陆平经验老到,面对突然而来的一脚,不慌不忙,手往下一挡,借势跃起,轻松化解。飞云不等他站稳,又飞身上去。 十余招过后,都是飞云在攻,陆平抵挡。陆平看着十分轻松写意,心中却是暗暗叫苦。本以为曹护院只是个半吊子,会几手粗浅功夫,靠蛮力吃饭。开始几招虽然顺畅,也只是普通,对行家而言,没有多少威胁。他三招之后便可反击,偏偏托大,想看看对方还有什么本事。不料飞云接下来越战越勇。 飞云前面三招未运内力,自第四招开始,内力运至全身各处。脚下生根,拳上有风,肩头扛鼎,出手力道一下大过一下。陆平想不到区区一个护院,还身怀内力,而且内力深厚。他得庄主传过一点内力心法,多年苦练,内力算是不俗,这是他最大的依仗。 倘若陆平一上来便猛攻,就算飞云内力比他深厚,也可靠招式占上风。可他大意失先机,空有精妙招式,偏偏没能使出来。飞云憋了一月,总算可以好好打一场,将自己学过的、看过的,乃至于想过的招式,统统使出来。 陆宇轩和陆山看飞云一些招式没有章法,破绽百出,陆平却不趁机下手,一味抵挡,还以为他在猫玩耗子。陆平挡了五十多招,连死的心都有了。他暗想这年轻护院怎的一点不尊重武林前辈,得势不饶人,难道他不要喘口气吗?陆平自然也看出飞云招式拙劣,但江湖上有两句话:一力破十会、唯快不破。 飞云不讲究招式奇妙,只是有力,又很快。陆平自问若能出招,五招之内便可击败对方。可曹护院好似知道自己心思,招招抢攻,没有迟滞。寻常的江湖少年,倘若把对手打得节节败退,早停下来自夸一阵,顺便羞辱一下对手,最好能不战而胜。这年轻人怎么就不懂这些江湖习惯呢? 有句话叫“拳怕少壮”,其实不完全对,还要看内力如何。陆平这两头都处劣势,只能处处挨打,近百招时,已是险象环生。他每挡一下,手都十分疼痛。有招不能出,眼见落败在即,实在憋屈,心中一狠,打着两败俱伤的注意。 飞云一拳过去,陆平不闪不避,底下一脚踢出。旁观者看到险处,都“呀”地叫出声。陆平胸口结结实实中了一拳,向后飞起,脚靠着去势,依然踢出。脚底在飞云衣服上擦过,差那么一线,没能重创。飞云一拳之后,一脚顺势重重踏向倒地的陆平。 第三十五章 杀鸡用牛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一脚踏去,不会要人命,断一两根肋骨是一定的。 眼看陆平受伤难免,旁边一脚突然出现,踢在飞云脚上。飞云一个趔趄,踏在旁边地上,觉得脚上生疼,心中火气,想要喝问。陆宇轩已然站在陆平身旁,一脸怒容:“陆平既已落败,你就该当收手,比武怎能赶尽杀绝?”陆山过去扶起他。 愣愣地看了看四周,飞云才回过神来。擦一把汗,讪然笑道:“对不住,陆师傅。我太过兴起,一时收不住。”陆少庄主怒气难消,重重哼一声。二公子赶紧打圆场:“云飞学艺不精,出手不知轻重。云飞,比武要点到即止,下次可要注意,快向少庄主和陆师傅道歉。”陆宇轩听了,“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飞云:“你叫曹云飞?” 飞云歉意地说:“实在是对不住。我平日里对着木桩练,颇觉无趣。是以与陆师傅比试,心中高兴,忘记收手。”他本想表示歉意,听在别人耳里却是另一番意思。尤其是陆平,不是说他连木桩都不如么? 陆平铁青着脸,只是碍于面子,才没有继续动手。陆山对陆宇轩禀道:“少庄主,属下与曹护院比试一场。” 二公子看场面不对,急忙说:“陆兄莫气,云飞侥幸得胜,难免忘形,不懂说话,几位千万莫在意。”陆宇轩用手止住:“说哪里话,曹护院身手不凡,不知师出何门?” 这问题已经碰上多次,飞云应答入流:“在下自小在山村长大,跟村边一寺庙中的和尚习武,只是强身健体,混口饭吃罢了。” 陆宇轩一副了然的样子:“既然阁下不愿细说,我便请教一二。请!”伸手一撩前摆,便要动手。二公子见此还要说话,张庆才拉住他:“公子不急,少庄主武艺高强,定能点到即止,不会伤到云飞的。” 刚酣畅淋漓地打完一场,飞云意犹未尽,自觉武功较之前好了很多,面对少庄主,毫无惧色。他神色自若地说:“能得少庄主指点,实是荣幸。能否让我先歇息一下?” 对于他的语出惊人,陆宇轩刚刚已有体会,不再惊奇,微笑着说:“若能接我五招,便算你胜。阁下五招之力还是有的吧?”如此已是非动手不可。 飞云郑重地走到场中,深吸一口气,手脚放松一下,暗暗运气,说一声:“请指教!”陆宇轩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大家风范,远非陆平陆山可比。飞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他觉得这少庄主武功要比陆平高很多,甚至比顺达镖局的镖头还高。他未存丝毫胜过对方念头,只希望能多撑一会儿,最好五招之后还不到。倘若一招落败,就丢脸了。 陆宇轩看飞云镇定的样子,眼中露出一丝欣赏。想到刚刚陆平的落败,虽有些意外,此时也不敢小看。陆平败给寻常人家的护院,丢的是山庄的脸,何况他少庄主才在人前摆出武林高手的姿态,自己的手下就被别人的手下收拾了,这面子无论如何要找回来。 少庄主本想说三招决胜负,怕托大了,才谨慎地定下五招之约。他一站如山,等着飞云先出手。飞云蓄力之后,如猛虎下山,扑下对面。陆宇轩使出家传的游鱼身法,在雨点般的拳脚见穿梭自如。旁人看着很写意,却不知太湖山庄顶级武功,传男不传女,十分耗内力。 飞云三招都落空,连衣角都未沾到。这是陆宇轩事先算计好的。他见陆平被逼得毫无还手之力,料想曹云飞力道非比寻常。先让三招,表面上是显得大度,实际是要耗对方气势。莽夫用力,三招后必会迟滞,气势衰退,气机引动下,胜负自然分出。 用游鱼身材潇洒地避过三招后,陆宇轩正要蓄力出手,飞云当面一掌推来。只好仓促应对,接下一掌,退后两步,才发现对方内力不俗。吃了暗亏,才明白陆平为何会落败。飞云退后四五步,未作停留,马上飞起一脚。 陆宇轩心里也开始叫苦,自己体内气血还在翻腾,对方为何就不用停歇?不过少庄主毕竟是少庄主,心思瞬间转动。他顾不得鞋底太脏,以掌相对,手震得一麻。人借势后跃,推开一丈多远,得到喘息的时机。 手上疼着,还被击退这么远,陆宇轩自觉狼狈。旁观者却觉得挥洒自如,大声较好。陆宇轩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对着冲上来的飞云说:“该我了!”身形放低,再猛然跃起,使出鲤鱼跃龙门,化解掉飞云前冲之势。再两脚分踏向双肩,要一招制敌。 飞云只觉得身体被向上一带,脚底立时虚浮。刚站定,就觉得头上生风,不及细想,马步一扎,双臂猛然往上一格。陆宇轩双脚踏在飞云双臂上,人在空中无法用力,只好跃到空中,翻了两圈再落地,煞是好看。二公子见了,又大声叫好。少庄主却庆幸这只是比试,而不是正真正的厮杀,否则人在空中早被暗器打成筛子。 飞云受一踏之力,再站不稳,就要坐倒在地。不过他早有应对之法,脚底用力,身体往后到去,双手一撑,在地上一个跟斗,又站立起来。好似戏台上的武生,动作自然比不上陆少庄主,却也没出丑。 两人站得比初始还远些,陆宇轩不再等下去,全力扑向飞云。此时他已是全力以赴,不愿再拖。还未到飞云身前,他已经数次变换招式。飞云严阵以待,却觉前面尽是掌影、拳影,只好运起内力,护住要害。 陆宇轩到飞云身前时,将游鱼身法用到极致。飞云只看到好几个影子闪动,已经辨不清哪个是真人。飞云胸前中一掌,还未来得及反应,背上又中一掌。只能一味挨打,不知如何还手,算是尝到了陆平挨打的滋味。 胸口再被拍一掌,飞云顺势往后倒地,只叫着:“我认输,少庄主武功高强,我甘拜下风!”少庄主稳住身形,强忍喘息,灿烂一笑:“曹护院又如此武功,实属难得,在下佩服。”一场争斗,总算结束。 陆宇轩一开始低估了飞云,没料到他内力深厚。后来又高估飞云,以为飞云还藏着精妙招式。为求速胜,他连用家传绝学,太过耗内力,以致他出掌无力。其实他用稍微精巧点的招式,三五招内便能战胜飞云,而无需如此费力。 飞云内力护体,那几下打着只是有些疼,却伤不到。飞云以为对方手下留情,便早早认输。倘若知道他是强弩之末,定要跟他耗着,反败为胜也未可知。 第三十六章 飞来内伤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输一场,赢一场,两边都不觉得丢脸,皆大欢喜。陆少庄主脚踏飞云那一手,飞在空中,仿若天神下凡,看得人心神向往。 二公子见两边都停手,上前恭敬地说:“陆兄不愧是太湖山庄少庄主啊,武功之高,实乃我平生仅见。太湖山庄庄主之位,不久定是陆兄的。”张庆才也是狠拍马屁。 陆少庄主一一笑纳,满脸堆笑地谦虚几句,心中好受些。刚刚的比试太过憋闷,明明看着容易取胜,却差点阴沟里翻船。看似赢得漂亮,内里的苦只有自己和陆平知道。此时看到几人艳羡的目光,才觉得一番周折没有白费。 二公子对飞云也褒奖一番,说会在老爷面前美言几句,便带着几人离去。陆宇轩走前还转头细细看了飞云一下,飞云心中嘀咕:难道少庄主还记我的仇?有些忐忑不安。 五个人朝着二公子的院子而去,一路有说有笑,时而轻声细语,融洽得很。飞云心里想到陆少庄主的神色,觉得有点奇怪,却不知怪在哪里。最后只得放下,回想两场比试的一招一式。 倘若将陆平换做自己,面对不停歇的猛攻,如何能够摆脱?是否有还手之力?少庄主身形飘忽,应该是一种轻功吧?看上去,不是简单地将内力运到腿脚上,轻功的窍门在哪里?其他武功应该也有窍门吧?自己练的《凌云心经》中能否帮到自己? 思前想后,飞云感觉自己还是个门外汉。以前虽然有师父指点,师父貌似也是一知半解。再者,身边武功高强的人太少。 像张庆才这样的,现在大概连自己都打不过,但见识肯定比自己强,他会指点自己?伍鑫教过一套旋风刀后,似有意疏远自己,问他什么都不说。陆少庄主能在张府多待一段时间的话,倒是可以多请教请教。 想想在空中翻滚的姿态,飞云有些羡慕。于是运气周身,聚于双足,全力一跃,有两丈高。要下落时,身子一扭,想要翻滚一圈在着地。身体登时平衡不住,头朝下往地面去。飞云双手一撑,在地上一滚,只受点皮肉苦,不至于脑袋开花。 看来内力不能蛮用,人在半空肯定还有窍门。飞云不顾疼痛,继续尝试。飞云变换姿势前,先将内力运行,人在半空翻一圈,内力也顺势运行一周,终于稳稳落地。 飞云举一反三,倘若内力依其他路子运行,在空中岂不可以任意变换身形?想到便做。他再次跃起,内力往岔路运行,突然一滞,用力不均,手忙脚乱地摔下。幸好没伤到。飞云不信邪,毕竟翻滚一圈都成功了,其他的,多试几次,总会成功。 他一次次跃起,一次次落下,总是不能如意。又一次跃起,聚起全力冲向一处,突然气血翻滚。脑子一阵迷糊,人好似落入万丈深渊。 张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感觉身侧疼痛传来。最难受的却是心头,剧烈涌动着,人都快裂开一般。一股热流在胸腹不断冲击,五脏六腑都被撕扯着,喉头几乎要被冲破。 他很想吐一场,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能吐,一吐就会出大事。浑身无力,还是缓缓起身,盘腿坐好。就像小时候那样,学着佛祖的姿势,手作法印,心中默念金刚经,沉息静气。杂念尽去后,听着耳边风吹过,五感俱清。 四肢透彻,只是一股热流在胸腹内撞击。飞云试着放松,缓缓凝聚起内力,再散于胸前。热流与内力相碰,便弱上一分,内力也散去一些。他便再次凝聚,如此数次,知道体内平复。 待到热流散去,飞云睁眼想要站起,腿脚一软,一屁股坐倒。想再凝聚内力,却感觉腹内空空如也,好似从未有过内力。他欲哭无力,这难道就是武功尽费、内力尽失?他再试一次,还是如此,心中一苦,索性躺倒在地。 看着空中的云朵飘动,他不再那么苦楚。一切顺其自然,当初也是不懂武功,慢慢练出内力。不曾想过靠武功过活,只愿晨钟暮鼓地过完一天又一天。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需要什么内力吧?自己没有武功,当不成护院,小青该怎么办?一切顺其自然,就如云一般。 想着想着,飞云一拍地面,就要站起。听到“啪”的一声,人已跃立而起。他被惊呆了,一股喜悦油然而生。内力原来不曾消失!四肢仿佛灌注了千斤力,哪怕是脑袋,都觉有力。 再稍稍一运,内力从四肢缓缓流入腹部。腹内一阵疼,好似娇嫩肌肤在砂石上擦过,火辣辣的。飞云放缓力道,丝丝进注,才好受了些。不知多久,飞云才觉腹内平息,手脚恢复如初。看看日头,已是午后,急忙去用饭。 跑两步,顿觉五脏移位。只得停下来,慢慢走着。旁边有人经过,打趣一声:“曹护院怎的变了性子,学丫环们走路?”飞云只能无奈苦笑。走到饭堂,已无多少菜,飞云要了一碗白米饭。怎料吃一口,好像石块下肚,硌得慌。 料想是五脏受损,经不得些许折腾。便加了些热水,放了点盐,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废了好些功夫才吃完。幸好当日无事,飞云在缓步走回自己的睡房,关上门,试着用内力去调养。 回想师父教过的东西,飞云觉得自己是受了内伤,八成是练功练岔所致。内伤可用内力治,听闻受伤将死之人,让内力深厚者调治,两三日便能好个六七成。用自身内力,若医治得法,一日之后便能行动如常。 飞云不懂如何治内伤,只能慢慢摸索。也不敢再莽撞,只聚起稍稍一丝内力,在胸腹各处流动。稍有不适,便停下来。一丝内力慢慢消失,散入五脏之内。再聚起一些,又是在流动时,越散越少,直到消失。随着内力一点点消散,五脏六腑似久旱的田地,受到雨露滋润,恢复许多。 内力耗去七八成,内伤好了不少。飞云停了下来,不敢将内力耗尽,要留一点以备不测。治伤也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只是伤好之前不能动手了,原本还想着找人家讨教功夫,愿望是落空了。飞云不由苦笑:飞一下,就飞出内伤了。 第三十七章 似曾相识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太湖山庄的人来过几回,都是关于买卖上的事情。买卖不大,张老爷难得都是亲身过问,两个儿子只能在旁干瞪眼。事完之后,还在海天楼设宴招待,预祝两家今后能长期合作。 飞云很意外地被叫去陪坐,和另两个护院一起。照例又是相互劝酒,飞云本就滴酒不沾,此次伤刚好,更是有了理由。大伙儿只道他是被陆少庄主所伤,少庄主也有疑惑。 他自知下手不重,怎会让人伤好几天?猜测这人功法霸道,走的是损人损几的路子,能激发力道,当时能将武功提升几成,却会留下后遗症。这么一想,就明白为何此人看着不强,却能击败陆平、硬抗自己的绝招。 倘若晓得飞云悟出在空中变换身形的法子,只是操之过急,练功练出内伤,估计少庄主要郁闷出内伤了。他在空中的漂亮身姿,哪是自己所为,只是借力而为罢了。 买卖已成,仁义也在,桌上自然融洽。陆宇轩看向飞云的目光有些异样,飞云觉得不自在。难道是由于比武的事情?飞云夹一点咸菜,细细嚼着,避过陆宇轩的目光,看向门外。一个人走出门,背影看着竟有些熟悉,好似在别处见过。 陆宇轩突然问:“曹兄弟,不知你到张府前,是作何营生?”飞云一愣,老老实实回答:“我在别处当过跑堂。”陆宇轩又问:“为何不做了?” 飞云虽觉奇怪,犹豫一下,还是作答:“得罪一个富贵人家,落难而逃。”陆宇轩说:“得罪的,不只一户人家吧?”飞云想一想,说:“似乎是好几家。” 陆宇轩喝一杯酒,饶有趣味地看着。飞云被看得不自在,只得低头吃菜。陆宇轩看一眼二公子,二公子说:“爹,我有朋友在牡丹阁等我,我这就要过去一下。” 张老爷不再如以前那样反对,淡淡地说:“你去吧,少喝些酒,早些回。”二公子又说:“少庄主不如和我同去,有两个你也认识。”少庄主摆摆手:“不了,我和张老爷还有些事得商量。” 二公子叫上张庆才,又叫了飞云:“云飞,你也同去吧。我与阿才容易喝酒误事。你可提醒我早些回家。”飞云受不住少庄主奇怪的目光,急忙跟着走了。 到牡丹阁,二公子对老鸨说:“冬梅可在?我去找她。”老鸨脸笑成一朵花:“看你这猴急样。冬梅正为你沐浴呢。不如让姐姐先伺候你?”二公子:“今日需早些回去,我去洗个鸳鸯浴吧。” 边往里走,边交代:“叫绿莺招待我这兄弟,他怕生。”老鸨叫出绿莺,又找一个女子陪着张庆才。 绿莺又见飞云,有点吃惊,表情一瞬而过,就笑着迎上去,只是没有挨着。在正厅里找张桌子坐着,吃点水果,张庆才就按捺不住。他对绿莺说:“你好好陪陪他,莫要惹他生气走。我们公子很看重他,伺候不周,我们公子也就不开心。” 张庆才搂着女子到后面去,又剩下飞云和绿莺两人。两人默默坐一会儿,飞云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手绢,说:“这娟子已洗干净,还请姑娘收起。”绿莺注视一阵,说:“原来你一直随身带着。” 飞云说:“家中无处可放,只好带着。”绿莺吃吃一笑:“你是怕你家那口子知道?”飞云憨然说:“她,她已经知晓。所以才要还你。”绿莺说:“既然她已知晓,你收着便是。你刻意还我,不显得心中有鬼?她再知晓,能让你好过?” 飞云一时不知该如何,只得再收起,脸红起来。绿莺看到,笑开了怀,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止住笑,说:“和你开玩笑,你就窘成这样。不若去我房里,免得再让他人取笑。”飞云又听她说起这话头,急忙说不用。 绿莺正色说:“曹公子,我并非要你和做什么。你是难得的君子,我一见你,心口就松动,很多憋着的话都想说出来。这里人太多,我只想去个清静的地方,和你说会儿话。”说罢,可怜楚楚地看着飞云。 飞云最见不得女子这副模样,鬼使神差地点头应承。跟着绿莺走到后面的花园,沿着回廊拐个弯,就是绿莺的房间。门前种了几棵竹子,很是雅致。 早有丫环过来,帮着推开门,点好灯烛。绿莺吩咐她下去,招呼飞云进门。桌子上摆放着一壶酒,两个杯子。 绿莺自顾自去倒起一杯酒,坐下来喝一口,然后说:“你真个不喝酒?难不成真的是和尚?”飞云摇摇头:“我受不得这酒气。”绿莺说:“你坐着,我到外面喝去。”拿起酒壶要走。 飞云急忙止住她:“不可不可,要走还是我走,你坐着喝吧。”绿莺呵呵一笑:“你这人真好玩,说一句,便都成这样。坐下吧,我不喝便是。” 绿莺说不喝酒,还是忍不住倒起来喝,想要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两人算是相识,比起初次见面,说话反而没那么自在。大概是就喝得不够多,飞云也没那么晕。 两人干坐着,绿莺问一句,飞云答一句。十分无趣,两人却似乐在其中。飞云想起很多年前,他和一个女孩一问一答,心中一暖。 直到有丫环叩门:“绿莺姐姐,张公子找你。”绿莺眉目含春地看着飞云:“是找你的。真是春宵苦短,我还想留你一宿,再多说些话。” 两人走出房门,二公子站在不远处。张庆才嘿嘿笑着:“时候不早了,若不尽兴,下次再来。”飞云红着脸不语。绿莺倒是落落大方:“公子的吩咐,奴家自然照做的。” 今次时候比上次早,牡丹阁才刚刚热闹起来。走出去的路上,二公子依然是和不少人打招呼。出门后,走几步到路口,才坐上马车。 走在人群川流不息的街上,都沉迷于夜色中。飞云蓦地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好似有人盯着他。转头看看,又看不出端倪。想来是自己多疑了,安江县地方平安,少有案件。就算有人盯着,八成是看上二公子的钱袋。 第三十八章 胭脂红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走入自己的房内,意外地不见小青。点好蜡烛,看一看,发现衣柜没有关严实。大概是小青有事刚出去,太匆忙了,没关好。正要去关一下,门开了,小青走进来。 两人每晚相对,话都不多。只偶尔说起白天的所见所闻,屋子里很沉闷,不过飞云已经习以为常。 小青先开口:“一身酒气,喝酒去了?”飞云说:“我不曾喝,都是他们在喝。”小青似不信,靠近了再闻一闻,脸色微变:“怎的有香气?” 飞云想一想,还是说实话:“二公子叫我跟着,去了牡丹阁。”小青落寞地说:“那些姑娘漂亮吧?”飞云看着小青,说:“我还是喜欢看你不涂抹的样子,你从前就很漂亮。” 一丝喜悦流露在小青脸上,从前的日子浮现在心头。飞云默默看着,烛光下的俏脸,罩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他看着眼前的可人儿,视线有点模糊,感觉是看到了仙子。 飞云的手慢慢拿起,要去触一下略微瘦削的脸。那是一张多么令人心疼的脸啊!曾经如桃花般动人,曾经布满透彻心扉的苦痛。自己能否拭去紧锁眉心的忧愁? 很小的时候,在三门溪畔,小青摔疼了,飞云会帮她擦干眼泪。已经不知多久,飞云没有擦她的眼泪,甚至于连手都没怎么碰。 手碰到脸,触着是那么柔软。飞云忽觉不妥,要缩回手,小青一把抓住,问着:“是不是老了?是不是不好看?”飞云摇摇头。小青问:“那你怎的不碰我?” 正当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管家的声音响起:“云飞可在?”飞云好似抓住救命稻草,急忙答应:“在的,我在这里!”说着就打开门,好好地透透气。 管家打量一番,说:“不曾打扰吧?伍鑫今日有事,换你巡夜。”飞云毫不犹豫地答应,就要出去。管家笑着说:“不急不急,等下让家丁来叫你,先忙你自己的事。” 待管家离去,小青走到身后,轻声地说:“方才三太太赏了我一盒胭脂。本想今日打扮一下,给你看看。只好等来日了。”飞云说:“你明日再打扮吧。我先去了,你早点安歇。” 人已走出院子,房门还开着,房内的人痴痴望着。 飞云知道是张庆才值夜,便径直去他住处。张庆才非同寻常护院,另外有地方住,不和大伙儿住一个院子。张庆才正要出来叫起家丁巡夜,见飞云来了,开心地说:“刚刚才和你一起喝酒,想着又是咱哥俩一块儿巡夜,实在难得。” 飞云客套一句。张庆才脚步略带摇晃地走前几步:“今日我喝多了酒,本想和人换一下。既然是兄弟你和我一起,便不用换了。老弟你武艺高强,等会照应点老哥。” 两人说着话,走到院门口。手脚快的家丁已然等在那里。再等片刻,其他人也到了。 分好人,张庆才说:“兄弟,老爷睡房和库房那边归你。老哥我喝多了,倘若被老爷碰到,抑或出点岔子,可就惨了。”往常巡夜,紧要的地方都交给老护院,飞云从未在夜间去过,今日看来只能去一趟。 两拨人分开,往不同方向去。飞云带着几人走,有种不同于往日的感觉。是近日府中事多,各人都提心吊胆的缘故?还是自己心中不平静?总之,走着熟悉的路,就是别扭。飞云觉得自己的别扭被家丁发现了,他们似乎在后边说自己什么。 心神不宁的感觉越发强烈,又不知是何缘故,就有点烦躁。飞云索性边走,边运起内力。放慢脚步,让步子和气息一致,气息变得悠长,心跳也变慢。再慢慢调整,脚步、气息和心跳都在同时。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越走越不费力。 落地无声,每一步却跨得很大。飞云觉得自己如打水漂的石子,脚步稍触及地上,点一下就弹出。身体化成一阵清风,在夜色中飘忽。回头看走过的路,是否能步步生莲? 大概是走得太快,家丁们离自己已很远,落在后面。他们竟没叫一下自己,许是怕吵到早睡的人。待要开口叫一下他们,还是住了口。大晚上的,在院子里喊叫确实没规矩。 家丁用心地巡查,走得很慢。飞云便站那里等。一路走来,虽未怎么用力,还是耗去一些内力。加上内伤初愈,心头稍有点不适。 看他们磨磨蹭蹭的样子,飞云朝前路快走一段,到一棵树下盘腿坐好,凝神静气。内力一丝丝流动,流经身体各处,好似从身体各处的缝隙中吸取养分,稍稍增多一点,不易觉察。 运行过两周,估摸这家丁要过来了,飞云放松气息,睁开了眼睛。他顺其自然运行内力,强行停下也不会有损伤,但总有些不适。稍练一下,就不再练,免得被家丁打断。 家丁们迟迟不来,飞云百无聊赖地看天、看树,和五灵寺依稀相似。他又想到小青。其实他见过小青抹胭脂的样子。不是出嫁的时候,那天她蒙了红盖头,看不到。 是在很小的时候,从镇上看戏回来,小青的腮上就多了红红的两坨。她见戏台上的戏子好看,也想扮。她爹没法,向戏班子求了点胭脂,给她涂上,才笑着回家。回到曹村,小青兴奋地跑去给别人看,一开始惹来伙伴的羡慕,小青愈发趾高气扬。直到有人说了一声猴屁股,大伙儿都跟着说。小青就急了,急哭起来,最后跑到溪边啜泣着。 飞云还记着当时暮色渐临,一个瘦小的身子缩在一块大石头边,轻轻哭泣。他就过去,坐在旁边,和她说话,说她好看。她忿忿地说猴屁股有什么好看。飞云轻松一句“不好看就洗掉”,止住了小青的哭声。就着冰凉的溪水,他擦掉她的胭脂,也擦掉了泪痕。小青的脸嫩嫩的,他怕擦破皮,很轻很轻地碰着。 洗干净脸,小青不哭了,还是要坐在石头边。飞云说晚上有水鬼出来找替身,将岸边的人拉到水里。小青吓得一哆嗦,起身回家。 他就站在寺门口,看着那个身影淡去。灰色僧袍的袖子上沾了点胭脂,红红的。 第三十九章 用银子砸死你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过了许久,才见有人声传来。飞云本来与府中的人少有讲话,看见他们来了,便自顾走着。巡夜这么多次,从未有什么意外。飞云还是不敢放松,拿人钱财,替人做事。 走到老爷住的院子,周遭异常安静,除了微微的风声,就没有其他声音。飞云觉得有些奇怪,照理老爷还未回房安歇的。房里的灯是亮着,可为何房门紧闭?为何无人伺候? 往常,张老爷入夜后,会去书房,有时还会去库房看一看。飞云猜测此时老爷应该在别处,想必他人不在,房内的灯却点着,是他的习惯。有钱人,不怕多耗灯油,只有贫苦人家才会计较这点油钱。 飞云想通此点,就要走开。突然传来轻微的一声“笃笃”,飞云细听,又没有声音了。刚转身要走,又听见“笃笃”,正是传自老爷的房内。飞云疑心大起,想要叫人,又怕太过大惊小怪,毕竟还未知晓是何事。 飞云盯着房门,静静等着。果然又传来“笃笃”,还有奇怪的笑声“呵呵呵”。笑声很轻,在安静的院子里,却是格外清晰。他肯定那不是老爷的声音,又会有谁躲在房内?倘若不是看到房内有光,他就以为是鬼怪了。 不管是不是鬼怪,飞云心中已经被惊到,暗暗运气。一边轻轻地走近房门,一边朝旁边看看,想找个趁手的家伙。平时都能看到一些事物,下人今天十分勤快,四周收拾得十分干净,没有一点杂物。不要说棍棒,地上连块石头都没有。 飞云不禁有些烦恼。万一真是鬼怪,直接与之相斗,被爪子抓、被牙齿咬,都是要死的。摸摸身上,摸到一锭银子,是前几天发的薪银,最大一锭有五两。 也罢,若真是鬼怪,便用银子砸死你。飞云想着,掏出银子,紧紧攥在手心,继续走向房门,心跳得厉害。 “嘿嘿”,笑了两声,房内的灯熄了。飞云顿时紧张起来,几乎要回头跑。想到自己职责所在,还是停在原地,睁大眼睛盯着房门。 突然,房门大开,一道影子扑出。飞云头皮一麻,浑身炸开了鸡皮疙瘩。手如被针刺一般,使劲一抬,把银子掷向黑影的脑袋。 影子发出“哎哟”一声,显然已经被打中,往旁边一退,身形一下子停住。飞云立时淡定,看样子是个人,不是什么鬼怪,便不再害怕。 那个人被银子砸了之后,似有些忌惮,没有再扑向飞云,只是捂着一只眼,冷冷地说:“小子,我劝你莫多管闲事。”他说话时,嗓子憋着,但听起来还是有点熟悉。 飞云站在原地不动,还在想着这声音到底是谁,那人一下子窜上来。飞云回过神,急忙还手,与那人斗在一处。在微弱的月光下,两人你来我往,打得很是激烈。 飞云武功显然不及那人,只是那人不愿引来他人,难免缩手缩脚。飞云毫无顾忌地施展所学,还以掌化刀,使出旋风刀招式。那人措手不及之下,险些中招。 自受伤之后,飞云每天只是养伤,顺便练习内功。一连几天不动拳脚,都觉得手痒难耐,这一动起手来,只觉得酣畅淋漓,十分痛快。 那人暗暗叫苦,本想趁他不备,一下偷袭得手就走,不料自己眼睛先被暗器打一下,已经肿得睁不开。飞云好像疯了一般,不要命的打法,一下子还真奈何他不得。 过了二十多招,胜负不分。那人见脱身不得,反而定下心,出手稳当很多,两三招就占了上风,飞云只有抵挡之力。 两人武功其实相差很大,飞云远非他对手,只是一开始就在气势上赢了。那人眼睛受伤不说,心中还多了层顾忌,怕会再中暗器,加上气势本就弱。两人开始才打平,都出全力之后,高下立分,飞云只能费力抵挡,毫无还手之力。 那人飞起一脚扫向飞云侧方,飞云躲闪不及,只得双臂在头前一竖,是很平常的“关城门”。“关城门”一式,是不得已采用的招式,避无可避才用来抵挡,取“城门一关,高挂免战牌”之意。在打斗中,定是处于下风。 双臂已是聚满内力,飞云还是被扫飞向一边,顺势往后一翻,站起来还要打。才走出一步胸口一紧,疼痛传来,去势登时顿住。 那人见机不可失,突然将一物件抛向飞云:“你想要,便给你!”飞云手一挡,将其抓住,却是一个小包袱。还未反应过来,那人欺身上前,双爪直取脸面,飞云只能堪堪抵挡。 只挡了几下,胸口又一疼。想是内伤还未完全好,打斗时牵动了。气息迟滞,出手慢了一拍,身前中了一掌。得势不饶人,那人使出近身功夫,令飞云处处受制,胸口连中几下。幸好那人似乎习惯用爪,倘若是拳头,几下重拳便会让飞云倒下。 飞云被抓得生疼,心中竟想着衣服莫要被抓破了。危急关头,还想着这个,飞云自己都觉好笑。待要再凝神对敌,突觉身前一轻,那人竟转身要跑。 就快打赢了,怎的不打下去,还要跑?这个念头一起,飞云便笑自己被打昏了头。那人是贼,不跑,难道还留下来比武?飞云要追,却是有心无力,内伤被牵动,使不上力。 眼见贼要逃走,飞云再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都是一二两的,朝贼人掷去。贼人只顾逃,不看后面,碎银子悉数打在身上。无奈银子不够分量,飞云用的力道又下,不能像第一下那样重创。 看着那人隐入夜色中,飞云无能为力。听到不远处传来“抓贼,有贼啊”的喊声,大概是家丁听到打斗声。飞云不禁摇头苦笑:方才只顾打,竟不知道喊人来抓贼。 体内隐隐作痛,站立好姿势,轻运内力,让迟滞的气血顺畅一些。飞云才睁开眼,稍稍理一下衣服,要看看手中的包袱里有什么。正想月光太暗,看不清楚,眼前突然大亮。 第四十章 贼喊捉贼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见一下子亮起来,旁边还有脚步声,急忙抬头。原来是一起巡夜的家丁来了,手里都拿着火把。他们几人冲上来,围着飞云站定。 还未等他开口,又有不少人过来。张庆才领着二公子,急急地走来,喊着:“发生了何事?可丢了什么?”他们把飞云围住,飞云不禁有些懵了。 张庆才大喝一声:“云飞,你怎的做下这等事?枉费老爷公子如此看重你!”二公子叹一口气,说:“唉,我都被你瞒过去了。今日若不是陆少庄主……”他边说边转头看,似乎没找到要找的人,略一停顿,才说下去:“……若不是陆少庄主带来的陆平师傅,发现你鬼祟,就要被你得逞了。” 飞云回过神来,原来自己被人当贼了,赶紧分辩:“我未曾偷东西,今日是我巡夜,经过这里……”二公子打断他的话:“住口!明明看到你从我爹房里出来,还要狡辩!阿才,去看看我爹怎么样了。” 众人警惕地看着飞云,有几个窃窃私语。张庆才带着一个人进到房里,立时就喊:“不好了,老爷昏过去了!”二公子惊慌地跑进房,不忘交代一句:“看好他,别让他跑了。”陆平和两个护院,睁大眼睛,紧紧盯着他。 飞云对二公子说:“我真的没有,只是巡夜时……”二公子早到房里去,似乎完全未听到他说话。 房中灯点着,看着一片凌乱,张老爷靠在桌上,旁边一个账房先生侧身躺在地上,还有个家丁趴着。三个人好似熟睡一般,对周围的吵闹一点都听闻不到。 二公子着急地喊着:“爹,你醒醒啊,莫要吓我。”回头对外面的飞云喊:“你竟如此歹毒!究竟对我爹做了什么?”飞云自然是没法回答。 陆平过去看视一番,说:“张老爷是中了迷魂散,并无大碍,不用担心的。”二公子“哦”了一声,问:“我爹何时会醒来?” 陆平说:“这房里还留有迷魂散,吸久了,我们都会头晕,还是到外面说话。将张老爷也抬到,等他气息顺畅,泼些凉水即可醒来。” 二公子叫人把父亲扶到房外,在石椅上坐好,又吩咐人去拿些凉水。回头和张庆才将房内好好检视,看有何遗失。 飞云正思索如何将事情解释清楚,二公子已走到他对面,看着他:“说,你到底偷盗了什么物件?”飞云说:“我未曾偷盗。”二公子冷笑一声:“你未曾偷盗,手里的包袱从何而来?” 事发突然,手中的包袱竟一直拿着,忘了放下。他回答:“是一个盗贼偷出来的,被我碰上,抢下来的。”二公子说:“编瞎话倒是很快。明明是你从房中偷出来,却凭空造出一个盗贼。那个盗贼分明就是你!” “我都没进入过房门,怎能偷东西?”飞云说话的声音大了几声。张庆才从房内走出来,手里掂着一小锭银子,得意地说:“地上的这块银子,是你掉的吧?做贼怎能如此不仔细?” 飞云说:“银子谁都有,为何就不是别人的?”二公子老神在在地说:“你平日里都少有买东西,发给你的薪银,想必都还在。叫管家过来看看,这锭银子前几日是否发到你手里。” 少顷,管家匆匆赶来。二公子将银子交由管家,问管家是否曾过目。管家拿过来仔细端详,点点头:“这银子确实是由我拿给曹护院的,上面一道凹痕,我记得十分清楚。” 飞云待要辩解,忽的想起自己方才将银子当做暗器,打伤盗贼,银子好似掉到房内。飞云喏喏地说:“我用这银子扔盗贼,才掉到房内的。”二公子说:“你刚刚为何不认?现在才改口说是你的,叫人如何相信。” 旁边有家丁捡起几块碎银子,交给二公子。二公子来了精神:“这些可是你的?你别说也是被你用来扔盗贼的。”飞云点点头:“我确实用银子扔那人的。”他有些后悔用银子了。 二公子似乎听到十分有趣的事情,哈哈大笑,对旁边的下人说:“你们听听,用银子砸人,多威风。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干过这样的事情,听都没听过。” 围着的人越来越多,飞云已不知该如何。张庆才喝道:“来人,将他绑起来!”马上就有人从后面拿出绳子,要上来绑。赶来的伍鑫制止了:“不可,事情尚未明了,怎可胡乱绑人?” 张庆才有些不高兴,说:“事实摆在眼前,已经清楚明了!”伍鑫不退让:“倘若曹护院所说,是真的呢?岂不冤枉好人?”两人争执起来,谁也不让谁。 有人拿来了水,陆平用手掬一捧水,洒在张老爷脸上。撒了三四次,张老爷**几下,幽幽地醒了过来。看到周围这么多人,半晌才回过神。 二公子迫不及待地问:“爹,刚刚是不是曹云飞到你房里偷盗?”张老爷想一想,说:“我正对账,就觉得头晕,看到门外有人进来时,便不省人事,看不清是谁。” 飞云见老爷这样子,赶紧说:“我巡夜到此,看到房门关着,听到古怪的声响,好似有人在敲门。便走近,刚好碰上盗贼要逃,打斗起来,没能留下他,被他逃了。” 二公子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鬼话连篇,贼喊捉贼!真有盗贼偷东西,偷了就跑,还留在房里敲门作甚?等你抓他吗?你既然碰上盗贼,怎么不呼喊一声?任由他逃了。我看要么你就是贼,要么你是贼的同党!” 张庆才不等飞云说话,喊着:“你手里是什么?可是偷的财物?”飞云说:“这是那个贼逃走是扔掉的。”二公子施一眼色,一个胆大的家丁上前拿过包袱。打开一看,是一尊金佛。 张老爷已经清醒,看着他摇摇头:“我见你样子,忠厚老实,陆少侠说你曾做下不少案子,我还不怎么信。只能怪我识人不明,引狼入室啊。” 见大家都认定自己是贼,飞云有些悲愤:“我确确实实没偷,你们为何都不听呢?”陆平说:“迷魂散是偷盗时常用的事物。想必你这样的老手,身边定会备下很多。可敢让我搜一搜你的身? 第四十一章 人赃并获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事已至此,飞云知道再说什么都是枉然,挺起胸膛说:“搜便搜,我还怕你不成?”说着拍了拍自己胸口,脸色突然一变。 本来打斗时将仅有的银子都扔出去了,身上再无他物。可一拍之下,胸口有个鼓囊囊的东西,何时出现都不清楚。 陆平见他表情有异,步步紧逼:“还想抵赖吗?你身上必是有迷魂散。”飞云犹豫一下,探手将衣服里面的东西拿出,是半个巴掌大的纸包。打开纸包,是白色的粉末。粉很细小,夜风微微一吹,都隐隐有白色轻烟升起。 陆平后退两步,得意地说:“果然是迷魂散。你还有何话说?” 二公子问父亲:“爹,除了这金佛,可还有其他事物遗失?”张老爷想一想,说:“前两日,书房里少了两幅前朝的字画,我房里少了支玉如意。还以为是被我放哪里,忘记了。大概就是被偷了。” 此时大公子匆匆赶来。张老爷看了他一眼,好似在怪罪他来得慢。大公子查看了一下父亲,见无大碍,回头要训斥飞云。 二公子截住话头:“你这小贼,快说放在哪里。”飞云只觉得头大,昏昏沉沉的,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对于问话也不回答。 张庆才大喝:“看来他倔得很,将他拿下再说。”自己却不动手,转头看着陆平。陆平看着飞云手中的粉,有些忌惮,叫一声:“曹云飞,你今日是插翅难飞,快快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 飞云才从迷茫中醒来,苦笑一声:“陆师傅,我真的不是贼,也不知遗失之物何在。若不信,我便让你们搜。” 二公子冷笑着说:“哼,你是作案多起的惯盗,岂会轻易让我们找到?” 陆平说:“我们不如先派人去搜他房里,看看在不在。”几人都点点头。张庆才又回头叫人拿绳子去绑飞云。 飞云此时稍稍有点头绪。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推入了烂泥潭,怎么都挣扎不开。推他之人却不知是谁,想来就是那个盗贼,怀中的粉末定是与那人打斗时,放进去的。那人为何栽赃嫁祸给自己?实在费解。听闻要去房里搜,飞云稍稍安心。 房内十分简陋,且每日清扫,未见多出什么物件。方才出来巡夜,还有小青在房内,那个盗贼想要栽赃,也是很难。但万一盗贼急了,小青也可能出事,心中有些担心。飞云打起精神说:“我随你们去,若真是我偷的,随你们处置。” 一个家丁拿绳子来绑。飞云把粉末放回怀里,挡住绳子说:“所偷之物都未找到,怎能就冤枉我是贼?”家丁只好看老爷公子。二公子和张庆才对视一眼,说:“你老老实实跟我们走,这么多人,谅你也跑不了!” 张府的夜晚从未如此热闹。二十多个家丁,都持着家伙,还拿了十来支火把。张家父子三人,管家,两个护院,做客的陆平,也一起浩浩荡荡地走过花园,朝一处地方走去。一路上,大伙儿都盯着飞云,怕他会耍什么手段。 飞云一路走着,倒真的想要耍点手段。只是想到还有小青,就断了独自逃走的念头,更何况这么多人在,不是说逃就能逃的,只能暂且跟着走。 整个张府闹哄哄的,小青也早知道出了盗贼。想到飞云正在巡夜,不知会否遇到,出什么事。她内心焦急地等着,盼着飞云早点回来。 一行人到了护院们住的院子,火把照亮了整个院子,还有“噼噼啪啪”的烧火声。小青听到声音,急忙从房内走出来。看到门前站满了人,顿时不知所措。 二公子从人堆里走出,脸上堆笑,轻声细语地对小青说:“小青啊,飞云这几日可曾交给你什么贵重物件?不着急,你好好想想。” 小青才看清飞云被围在中间,大家的神色也和往常不一样。她不回答二公子的话,倒是看向飞云,问:“飞云、云、云飞,这到底是怎么了?” 飞云见小青无恙,略松一口气,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张庆才开口帮他解释了:“云飞他偷盗老爷房内财物,被人发现,过来拿所盗之物。” 小青听了,一惊,又一愣,说:“他去巡夜后,还未回来过,怎的会将东西放回房里?”大家听了,坐实了飞云偷盗的罪名。 二公子语气依然平和:“你们潜入张府数月,已多次偷盗,到今日才发现。此前偷的东西,都乖乖交出来吧。” 小青乍然被安这样一个罪名,恍若晴天霹雳,人早就晕乎乎的:“我、我们怎会偷东西呢?我二人从来都是安分做事的,你们莫要乱讲。” 二公子还是笑,却变成了狞笑:“哼哼,你夫妻二人倒是一个德行,死鸭子嘴硬。把东西交出来,省得我们费工夫找。我们可考虑不将你们送去官府。否则,少不得要多受些罪。” 小青从震惊中缓过神,眼泪都出来了:“我们真的没偷,真的没偷。”说着,跑到飞云面前,抓住他衣裳,哭着:“你告诉他们,咱们啥都没做,咱们不是贼。” 飞云拍拍她肩膀,轻声安慰着:“没事的,这只是个误会。让他们进房去搜搜,找不到东西,自然就信我们了。”小青稍稍安静一点,还是在哭。 几个家丁闯进去,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屋子里顿时凌乱。柜子里的衣服都被扔到地上,凳子也到了。一个家丁突然喊起来:“找到了!在这里!” 大家的心都是一震。原先还有几个家丁还不相信飞云会是贼,此时一听,不免有点惊讶。飞云则是想不到还真的找出来财物。喊话的家丁从衣柜里拿出一件事物。 从衣柜里找到的东西,有近半尺长,用黑布包着,捎带弯曲,一头膨大。二公子接过来,小心地交到父亲手里,回头看一眼飞云:“这下看你有何话说。” 张老爷拿过来,将黑布慢慢揭开。众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气息紧闭,真是如度三秋。 神秘的物件终于露出一头,绿绿的,在光照下,显得晶莹剔透。 “玉如意!”有人忍不住叫出声。 第四十二章 幕后主使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玉如意通体绿色,隐隐似有细水流动。若不是中间有一缕白色,倒可算是极品翡翠了。即使有瑕疵,这如意也是上品,少说值个好几百两。 周围的人表情各异。有得意的,有意外的,有恍然的,有气愤的。小青已经完全呆住。飞云的心中百味杂陈,先前虽觉不太可能找出财物,却也做了万一的打算。 自己的怀中能被塞了迷魂散,房内被放一把玉如意,又有何不可?只是事情真的发生在眼前,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自己本是无辜,却被污为窃贼,万分气愤。赃物在前,有口难辩,百般无奈、委屈,都堵在心头。 是上天对自己不公,还是人世本就险恶? 飞云实在想不到会是谁嫁祸给自己,在张府的这段时间,未刻意逢迎谁,也不曾得罪过哪个人。就算惹人厌烦,也不至于下次重手。 张老爷端详一番,点点头说:“正是遗失的玉如意。不知字画可在?”一个家丁上前禀报:“里面都找过了,并无字画。” 二公子转向飞云:“现在你该认了吧?快说你偷的其他东西在哪里。”心中经过一阵惊涛骇浪的涌动,飞云反而平静下来,索性不说话。 张庆才在旁边,轻声说:“字画比这玉如意大,不容易带出府,想必还在府中。”张老爷点点头:“说的有理。你们平时可看到云飞有何可疑举动?”大伙儿都在那苦思回想。 “我想起来了,三天前,曹护院拿了个长长的东西,去找大公子。”说话的,是一个不起眼的家丁。 大公子一听,急忙喝止:“你这狗奴才,休得乱说!他何时找过我?”家丁低头不敢说话。张老爷问:“他手里可是拿着字画?”家丁支吾着说:“我离得远,看不太清,只见用布包着,有两尺来长。”张老爷闻言,点点头。 大公子说:“爹,你不要听他胡说。我从未见过飞云到我住处,更未曾见过字画。”他又转向家丁:“你如此含血喷人,到底是何居心?你可曾见我拿过字画?” 家丁愣了一下,似被大公子的气势吓住,说话更小声:“我见曹护院敲了门,有人开门,他就进去。很快就出来,手里已是空的。” 大公子咬牙切齿:“你这么说,倒是我将东西藏起来了?”家丁默不作声。还是二公子说话:“大哥,事实究竟如何,我们去看一下,不就清楚了?” 张老爷点点头,大伙儿再往大公子住处而去,只是多了个神情迷离的小青。 大公子的房间自然不是随便搜的,其他人在外面看着飞云。老爷和两位公子,还有管家进到房间里找。片刻之后,几个人面色难看地走出来。 管家手里拿着两幅卷着的画卷,不言不语。二公子叹着气,好似无能为力。大公子气愤、无奈,倒和飞云方才的心情相似。张老爷则是一脸铁青,乌云密布。 一些善于察言观色的下人已经明了,心中不禁犯嘀咕:一不小心知晓了别人的家丑,以后该如何处事? 所有人都看着父子三人,尤其是大公子。他想要解释,却没法解释,因为事实摆在眼前,他讲不明白所盗之物怎么在他房里。飞云反倒被晾在一边,没人理会了。 年轻的家丁都是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父子三人到底唱得哪一出啊?老爷丢东西,二公子抓贼,最后却是大公子偷了自家的东西。 像管家这些年纪大的,在张家有些年头的人,都看得暗自摇头。他们看大公子的目光没有看不起或唾弃,反而带着些怜悯,貌似已经知晓事情的缘由。 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飞云方才陷入绝境,一直有些迷糊的念头,却怎么都理不清。现在平静下来,冷眼看别人,念头转得飞快:大公子早先遗失药材,便怀疑是二公子所为,想想自己所闻二公子的话,倒像是真的;既然二公子能陷害他一次,也能陷害第二次,自己此次恐怕是被人当棋子使了。 飞云还有问题想不通:当初老爷也觉得是二公子对药材做手脚,二公子后来如何取信老爷的呢?他们兄弟相争,自己怎么会被连累呢? 短暂的沉默后,二公子开口了:“大哥,你上次换了药材,私下卖掉,差点酿成大祸。你后来反而怪罪于我。你从小照顾我,我不与你计较。现在又勾结盗贼,引狼入室,是要毁掉张家基业吗?” 二公子一番话说得义愤填膺,立时将大公子至于不忠不孝不义之地。飞云也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大公子是庶出,继承家业本就惹人非议。只是当初二公子看着过于无用,大公子的呼声才日渐高涨。现在看来,二公子并非只知吃喝的纨绔子弟。倘若老爷早知道此点,倒真的会将家业传给小儿子。大公子知道终将离开张家,私下积累财物,也并非不可能。 当日在书房,两个儿子各执一词,当爹的已是难以决断,分家之事只好暂缓。各项买卖的决断权,也都收回,由自己掌握。今日事情一出,大公子处境大大不利。 大公子气急败坏,喊着自己不知此事,定是有人嫁祸。可有几人会信?尤其是张老爷,会信吗?倘若只是他自己偷点财物,他这个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算了,毕竟看着儿子辛苦多年,就这么搬出去,心中也过意不去。可他现在竟然勾结惯盗,还用**将老爹迷倒,实在是不孝!若不是发现早,他谋害父亲、夺取家产的事,都干得出来吧? 张老爷咬咬牙,做下决定,人仿佛年轻许多,冷冷地“哼”一声:“曹云飞一个外人,不熟悉府中情况,怎能屡次偷盗?定是有人在背后主使!” 大公子在父亲威压下,不敢大喊,嘴里嘟囔着:“爹,我真的没有,此事与我无关。”他委屈地说了两句,猛地转头,面目狰狞地对飞云说:“你这毛贼,老实交代,是谁指使?否则送交官府,严刑拷问!” 飞云见自己与大公子连在一处,觉得事情转变太大。而张府的人都认定自己就是盗贼,还与大公子勾结,再难辩驳。大公子倒无妨,老爷不能把亲生儿子送去官府,而自己这外人则难逃此劫,心念急转,想着脱身之法。他让醒转过来的小青站好,看着大公子微微一笑。 “大公子,不都是你指使我做的吗?” 第四十三章 鱼死网破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所有人都看向大公子。而大公子一下子呆住了,显然,他不明白怎会听到这样一句话,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飞云看着大公子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不忍,但还是上前两步,说出想好的话:“大公子,你叫我进府的,还说不会出问题,你会照应我。可一出事情,你便说将我送官,怎可如此过河拆桥?”他说得语气闪烁,反而让人更加相信。 大公子完全惊呆了,突然像发狂了,又哭又笑:“到底是谁叫你这么做的?药是不是你换的?你得了什么好处?我也给你银子,你都说出来。我辛苦这么多年,怎么会呢?爹,爹,你相信他,却不相信我。”看他癫狂的样子,已经憋了很久,终于是忍不住了,将多年的苦楚一并倒出来。 怕他说出什么出格的话,张老爷大喝一声:“住嘴!你这像什么样子!哭哭闹闹,成何体统!”大公子不说话了,却依然哭,突然冲向飞云,喊着:“都是你,你为何这样做?” 飞云看他冲过来,不闪不避,反而迎上去。陆平毕竟经验老到,看出不对劲,喊一声“小心”,已经来不及。飞云一挡一拧,轻易制住了他,用鹰爪锁住喉咙。 一路上,飞云一直想着怎么脱身。但周遭那么多人盯着,稍有异动就会被发现。一个陆平就比自己强,两个和自己差不多的护院,十多个持棍棒的家丁,毫无可乘之机。直到方才,大家都看着大公子,对他才放松一点。 飞云觉得靠自己是难以脱逃,唯一的办法就是挟持一人,令对方投鼠忌器,才有机会。挟持家丁货管家肯定不管用,只有两位公子和老爷,才会令其他人忌惮。可他们始终离自己远远的,急中生智,激怒大公子,才有了这一幕。 即使无法擒住,只要一口咬定与大公子合谋,张府势必不会轻易将其送官。毕竟张老爷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将亲生儿子推入火坑。飞云多年与王知县来往,对于判刑也有点数。看这数目,起码有上千两,杖责充军是肯定的。 场面的变化,让大家都反应不过来。张老爷刚刚还以为两个人是一伙的,没想到飞云马上就对大儿子下手,紧张地说:“曹云飞,有话好好说,你先把人放开。” 二公子也是很紧张:“云飞,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走吗?就算出了张府,你也出不了安江县,快束手就擒吧。” 飞云觉得所有事情都是二公子安排的,是以看都没看他,盯着张老爷,说:“老爷,我来张府,只是要做个护院,从来安分做事,一刻不敢松懈,更不敢有僭越。不过,我现在说什么都没人信了。” 张老爷毕竟父子情深,看儿子被掐得气都喘不过来,有些急了:“你快些松手,想要什么都给你,莫要伤到他。” 飞云手上略松,摇摇头说:“我不想要什么,只求老爷能放我平安离去。至于大公子,我能离去时,自然会放他。本就无冤无仇,何必伤他?” 张老爷活这么多年,生意场上的大风大浪经历无数,这样的事情还是初次碰上。他慌忙说:“好好,放他走,都让开,放他走。” 飞云拉着大公子,退到小青身边,说:“跟着我,我们走。”小青总算回过神,清楚了眼前的状况,摸摸地点头。 飞云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去,退了很久,才退出这个院子,要拐弯朝着大门的方向去。稍稍转头看路,余光瞥见一个黑色事物激射而来。急忙一闪,还是被射中肩膀,十分疼痛,差点松开抓住大公子脖颈的手。 看着肩膀,中了一支飞镖,血流不止。飞云愤怒地看向对面,见到陆平讪讪而笑,二公子与张庆才目光闪烁,便知道是他们的注意,便说道:“卑鄙小人!都退后,不得靠近。” 大家见他受伤,一手似无力制住大公子,有些蠢蠢欲动,不往后退,反而想上来救人。 飞云环顾四周,一咬牙,自己拔出飞镖,手疼得一下子松掉大公子。大公子大喜,立马要跑,才迈开一步,手臂上剧痛传来,又被拉住,无法再走。 原来看见情况危急,飞云顾不得其他,用飞镖伤了大公子,震慑一下。如此一来,再无人敢上前。张老爷还责怪了陆平一句,又求飞云手下留情。飞云冷冷地说:“我是江洋大盗也罢,是平民百姓也罢,都是说话算话,只想平安离去,不想伤人。倘若真走不了,我便拼个鱼死网破,要了大公子的命,转而再拉几个垫背,也不是不能!” 一席话,说得家丁们面面相觑,收好棍棒,往后退几步。他们只能跟着别人耍耍威风,真碰上练家子,自保都难,何况是一个要拼命的飞云。 待家丁们推开有两丈远,飞云让小青将自己肩膀包扎一下,然后继续朝外退。想想大门离得远,中间恐怕又出什么意外,飞云改朝一个小门走。 终于走到小门,飞云浑身是汗,湿透衣裳。小青都快脱力,身子斜斜地,半靠着飞云。大公子也很累,却大气都不敢出。 喘几口气,飞云叫小青将门打开。看一眼始终离开两三丈的众人,对小青说:“你沿着巷子先出去,快些走,我等下就去追你。”小青不情愿,泪眼婆娑地看着飞云:“我走了,你怎么办?我怎能一人走掉?” 飞云有些急了:“你先去,我没事的,马上就来。”小青一咬牙,说:“不,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是绝不会独自走的。”飞云再劝几句,还是不听,脱口而出:“你在这里有何用?只会添些累赘,我还要分心顾你,到时都走不掉。你走远些,我一个人没了顾忌,他们奈何我不得。” 小青听了,神色一震,怔怔地看着飞云,不说话。飞云再一催促,她终于一转身,朝外奔去,口中说一句:“原来我是个累赘。” 虽觉小青有异,飞云却无暇顾及,制着大公子,堵在门口。回头看一下小青离去,大声对里面说:“老爷,我曹云飞真的未做对不起张府的事。今日是说不明白了,以后终究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又转头在大公子耳边轻声说:“大公子,你要小心二公子,这些事情,与他脱不了干系。”猛地一推大公子,自己就要朝巷子外面跑。 张府的人一路跟着,憋屈了很久,见到大公子脱身,就要拥上来抓人。飞云拿出怀中的迷魂散,朝门里撒去,喊着:“想死的,就过来!”话没说完,就跑了。 第四十四章 故地重来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有几个胆大的家丁,不顾粉尘,还是冲出来。不料吸进两口迷魂散,脚步趔趔趄趄,靠着墙才没倒下,虽未昏去,却似喝醉了酒。其他人一见,都赶紧退后好几步,再不敢靠近门。 陆平急得直叫:“迷魂散已经散去许多,快些追,莫要失了曹云飞的踪迹!”家丁却看着他:“既然散去,为何你不去,反而叫我们追?我们追上又打不过。”陆平心急如焚,又不得不细细解释:“迷魂散对习武之人最是有害,修习了内家心法的人,吸了迷魂散,轻则损些修为,重则留下隐患,阻碍以后练功。对于寻常人,只是蒙汗药一般,神志不清,过后便会恢复。” 二公子见人跑掉,十分不痛快,说:“这么多人还让他们跑了。一定要抓回来,快去追,重重有赏。”这边有丫环过来照顾大公子。三太太早就到来,只是被人拉住在后边,此时见儿子脱险,跑过来拉住,使劲地哭:“要抓住那恶贼,给我儿报仇。” 家丁闻言,赶紧追出门,巷子里已经看不到人。跑出巷子,到大街上看。眼尖的家丁已然发现街的尽头有两个人影,大叫起来:“在那边!他们要逃了!”几个人就追过去了。陆平和张庆才等人跟在后面追去。 迷魂散是常见的**,常用来对付内功高深之人。不过威力没陆平说的那么强,吸过后,经脉会有迟滞,影响练功,用法调理,也需要十来天才能好。陆平实则是怕吸入后,手脚迟钝,不是飞云对手。他屡屡对飞云下手,难说飞云一气之下与自己拼命,要知道他手里还拿了支飞镖。 两个人跑到街角,已是强弩之末。飞云依仗内力,勉强还能跑,小青依靠在飞云身上,要飞云扶着,才能趔趔趄趄地走。听到后面人声传来,心中着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拐过街道,走入一条巷子,穿过巷子后,逃到另一条街。 追得人失去踪迹,只好分散开找。两个两个地分开,进到一条条巷子去找。有两个家丁追进飞云和小青逃走的巷子,寻找路径,追到街上。 他们转头看一看,见到了两人的身影,大喊:“他们在这里!快来人,别让他们跑了!”其他人听到,都要抄近道过来。这两个家丁想要功劳,不怕死地快步追上去。 飞云和小青沿街道逃到河边,想要过河,却见桥还在远远的地方。后面喊声已近,人已经乏力,旁边又没有课躲藏的地方,心中着实慌乱。停下来,看着河水潺潺流动,两人相视无言。 两个家丁很快追到,见到两人好似奄奄一息,心中一喜,冲上去,抡起棍棒打。飞云早已见到,一闪身,躲过一下,再用手拨开另一支。两个家丁见状,并不后退,继续上前。 只是两个家丁,若在往日,飞云轻易便能打倒。只是今日如丧家之犬,失了锐气,又逃脱了许久,内力渐有不止。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小青在旁边喘息,见到两个家丁出现,初始还有些慌乱。但看看他们奈何不得飞云,而飞云渐渐占上风,很快便能打倒他们,放下心来。 忽然,从一个角落闪出一个人影,趁飞云背对着,疾走几步,飞起一脚猛踢。小青叫飞云小心,飞云却被那两人缠住,无法闪避。小青一急,扑上去,硬生生受了这一脚。 飞云踢开家丁,转身看到小青倒在地上。张庆才对自己一掌劈来。飞云侧身闪过,双拳猛击。张庆才虽然挡住,却觉手臂都麻了,一下子退后,不敢再上前。 其实飞云心急之下使出两招,几乎掏空了身体。倘若不是担心小青的情况,他都要闭眼倒下了。他看一眼张庆才,那要吃人神情,令张庆才一怔,动都不敢动,只想着快点来人。 飞云抱起小青,见她嘴角流血。用手一探气息,幸好气息还稳。小青睁开了眼,说:“我,我没事,他们追来了吗?”还没等飞云回答,她已经看到周围的三个人,心中一怕,紧紧抓住了飞云的衣裳。 飞云悲从中来,只觉得自己怎么无缘无故就走入了绝境?难道上天在戏耍自己?小青问:“我们是不是要死了?”飞云摇摇头:“我们能逃掉。”他转头对张庆才说:“今日之事,我永生不忘,以后定要回报!”咬咬牙,抱起小青,跃过栏杆往河里跳去。 岸上三人看他们在水中慢慢远去,河水其实并不很深,只是都不干下去。两个家丁自觉不是对手,下去也无用。张庆才则是被飞云拿怨毒的神色吓住,没有了追击的念头。 其他人赶到的时候,河水只剩下微波荡漾,不见两人的踪影。只能沿岸胡乱找一阵,真的找不到,只好都回府复命去。 两人跳入水中,秋天的水已经有些刺骨,让人清醒很多。好在他们打小在水边玩耍,练就了不错的水性。小青本已很累,又受了重重一脚,伤势不轻,在水中实在受不住,强忍住才没晕过去。飞云力气几乎用尽,手臂酸麻,还是一手拦腰抱着小青,一手划水。 两人在水中漂了许久,终于到一石滩。白天的时候,女人都会在这石滩洗衣服。飞云爬起来,扶起半昏迷的小青,一步一晃地走上石阶。 他们不敢走大街,还是走到一条小胡同里,靠着墙挪进去,只想找个地方歇一下。在胡同尽头,一扇小门好似虚掩这,并未关住。飞云扶着小青到小门前,侧耳听一下,里面寂静无声。用手轻推进去,也看不到人。 四下无人,飞云带着小青进入,回身关上门。环顾四周,这好似一处后院花园。小门在花园的一个角落,有些偏,才无人走动。小心翼翼地进去,转一个角,才看到花园的真正面貌,由此可见匠心独具,稍走几步就是变换了一个天地。飞云觉得有些熟悉,好似来过。 再走几步,可看到灯火闪动,还有人呼喝着。飞云心底一惊:怎的来了这里? 第四十五章 一言难尽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弯曲的小径,翠竹隐映,繁花似锦,窄窄的水道穿梭其间,两岸堆砌这太湖石,几座假山错落有致。整个花园显出一派富贵气,却不失雅致。只有远远传来的呼喝声,破坏了美妙的景致。园子的气派倒不会让飞云吃惊,他吃惊的是自己曾来过。 两人误打误撞之下,竟到了牡丹阁的后花园。此刻他们正立于花园一角的假山后面,旁边掩着几丛草木。倘若从假山前的小径走过,也难发现假山后有路。而远远地看,假山已是靠墙而设。不熟悉的人,根本不知道假山后面别有玄机。 他们进来的那扇小门,有讲究,被称为“兔儿门”。门内自然是兔子窝,取“狡兔三窟”之意。窑子开门迎客,迎的多半是厌倦了家花,出来采野花的人。而多金的主,娶得夫人都是门当户对的大户女子,脾气不小,能受得住委屈的没几个。 偶尔出来尝尝鲜,家中的人体谅一下就过去了。偏偏有些人尝鲜上了瘾,几日几夜不归。大家闺秀立马变成悍妇,带着人马到窑子找自家男人的事,时有发生。为解主顾之忧,有的女子可以出阁,随客人去客栈。有的会设暗房,可躲一时之灾。而有一些会像牡丹这样,设隐蔽的小门,方便客人进出。因这兔儿门,世上多了不少才子佳人的韵事,也多了些君王大臣暗入青楼的传闻。 飞云不知道兔儿门的由来,杵在那里,进退两难。二公子是牡丹阁的熟客,冬梅是他的老相好,难保会有一些人愿意做他的耳目。已经来过两次,不少人知道他是张家的人。如此唐突地出现,不管牡丹阁知不知道张府发生的事,都会去告知二公子。出了虎穴,又入狼窝。 想要离开,自己手脚无力不说,小青更是瘫软着。一路走来,她已然清醒许多。浑身湿透,蜷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走路是很难了。 犹豫再三,拿不定主意,飞云先扶小青坐下。小青一挪动,顿时连着咳嗽几声,嘴角竟再渗出血丝。飞云顿时有点慌了,手忙脚乱地用手去擦,却擦不干净。慌乱中,掏出一块手绢,去擦她嘴角。 小青又大喘了几口,缓过神来,发现两人的动作如此亲密,有些羞娢。飞云还要给她擦拭,她急忙拿过来自己擦。飞云也坐在一旁,看着她。小青此时才真正清醒,看看旁边,完全不知道在何处,也没了主意,把玩着手中的手绢,突然变了脸色。 飞云未看到小青的样子,却听到小青说:“这手绢,你一直带在身上。”他低头看她手中,才发现竟将绿莺的手绢拿出来了。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说:“我看这手绢不错,丢了可惜,就先留着,这不刚好用上?” 小青又是气血上涌,咳嗽一下,说:“你要用便用,给我用做什么?我不稀罕这个。”说完,把手绢往旁边一抛,落在小径旁。小青还要说什么,飞云一把拉住她,往假山处一靠,在她耳边说:“有人来了。” 被飞云紧紧拉住,小青不太习惯,想要把他推开,真的听到有人走来。是两个女子,一边走一边轻声说这话。走过两人藏身的假山时,两个人都屏住呼吸,心里直想她们快些走。 “咦,这是什么?”一个女子说。飞云顿时被吓了一跳,就想跳出去制住她们。另一个女子说话了:“这手绢是谁的呀?”弯腰捡起小径旁的手绢,放在灯笼下细看。 “好像是绿莺姐姐的。” “呀,上面怎的有血迹?” “真的是血迹。出什么事了吗?” “难道是绿莺姐姐伤到哪里了?” 这两个女子,看样子是牡丹阁的丫环。在前面招待客人时,都不怎么说话,在后花园里,变成了两只麻雀。她们叽叽喳喳地商量事情原委,就是不离开,把飞云急得不行。 最后,她们决定先将手绢送还给绿莺,才款款而去。小青放松下来,又是喘了几口大气,慢慢平静下来。小青好似明白了什么,看着飞云说:“难怪你会找到这里,你都想好了的。” 飞云被问得一愣:“我如何会想好?我是胡乱走的,根本不认识路。”小青说:“我看你熟路得很。你敢说不知道这是哪里?”飞云只好点头:“这里是牡丹阁。可我从未走过……” 不给他说完,小青就打断他的话:“来过便是来过,何须抵赖?绿莺就是与你相好的姑娘吧?”飞云觉得越辩越糊涂,干脆不争辩:“我认识绿莺姑娘,可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两个人说来说去,都是轻声细语,不敢争吵。直到飞云说一声:“有人来了。”才都不说话,静静等人过去。 又是两个人走来,走到假山前便停了下来。飞云暗暗叫苦。 “姐姐,你到这里做什么?这么晚了,小心着凉。” “今日喝多了,有些闷,睡不着觉,出来透透气。” “姐姐,你在找东西吗?” “哦,方才萍儿说在这里找到我的手绢。我想就是早些时候摔了一跤,掉出的。现在顺便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物件丢在这里。” 小青拧了一把飞云,在他耳边说:“她找的是你吧?”飞云无奈,只好受着。 绿莺似有所觉,正要叫,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对丫环说:“翠儿,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去吧。”翠儿不放心:“姐姐,我还是陪着你吧。你一个人怎么行?”绿莺说:“没关系的,我透透气,想一些事情,想好了,自己回去就行。你去前面帮帮忙,手脚勤快点。省得嬷嬷老说我包庇你,教你偷懒。” 翠儿被她一说,嘴巴都翘起来,不服气地说:“我才没偷懒,做事可勤快呢。我先去了,姐姐你早些回房安歇。” 假山前只剩下绿莺一人,绿莺对着假山轻呼:“出来吧,没人了。”见没有动静,又叫:“曹云飞,是你吗?快些出来,还要我去拉你。” 看样子,她是不死心,飞云只好从假山后站起身。绿莺提着灯笼,往前一照,看清楚样子后,吃了一惊。才分开没多久,眼前的人怎的变成这样?急忙开口询问。 飞云苦笑着说:“一言难尽。” 第四十六章 同处一室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幽暗的灯光下,两个人相互倚靠而立。一个肩上淌出鲜血,即使经过河水浸泡,半个身子还是红红的。另一个嘴角有血丝,脸色苍白。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身上,让两个人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分别才两三个时辰,前面还意气风发,一下子就狼狈不堪。饶是绿莺见多识广,也吃惊得合不拢嘴。想到现下的处境,绿莺急忙跨过花草,回头看没人注意,拉着两人退回去,到兔儿门那边。 绿莺让两人在一块石头上坐好,一脸焦急地问:“到底是怎么了?谁把你弄成这样?”飞云叹一口气,自嘲地笑笑,说:“我是一个江洋大盗,盗走了张家数千两银子。” 绿莺一惊,旋即又说:“我可不信,你这样的人,怎会是大盗?” 飞云有些意外,继续说:“他们都说我是。张老爷财物被盗,后来在我房中找到,便说是我偷的。又在大公子房中找到一些,认为是我二人合谋,偷盗张家财物。” “大公子偷自家财物?张家的买卖不是都交给他打理吗?他为何偷自己的东西?”绿莺满脸的不信。 预料到她会有这反应,飞云摇摇头说:“这内情一时说不清。张府的人都已认定是我二人偷的,百口莫辩,唉。” 绿莺见状,识相地不再细问,转向小青:“这位是?”飞云不由尴尬,干咳一声,说:“她是小青,是、是我的……” 小青接过去:“我是云飞的妻子。请问姑娘贵姓?”绿莺一笑:“小青姐姐客气了。我叫绿莺。之前曾听云飞说起你,对你可很是记挂呢。” 稍稍说两句,绿莺见两人还在发抖,便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到我房里去。”说完,到旁边角落拨开草丛,是一个石洞,从里面拿出一个不大的木箱子。打开来,是一些旧衣服。对飞云笑笑,说:“这原本是个客人准备的衣服,你将就着穿一穿。: 飞云不明其意,给客人穿,怎会是旧衣,还是拿过一套衣服。箱子里的衣服,确实是给牡丹阁客人准备的。从兔儿门走的客人,难免有惊慌失措,未穿好衣服的。旧衣服就先给穿上,从巷子溜走。牡丹阁可谓用心良苦、服务周到。 叫两人先等一等,绿莺先去看一看。两人听到一声“出来吧”,便依着路走到假山出,穿过花草丛。绿莺在前面缓缓走着,两个人不敢走近,只是远远跟着。看到有人,便往道旁多。幸好已近半夜,花园里没几个人走动。偶有几个,也是喝醉完事后,急着回家的。 一路走得虽然有点提心吊胆,但与张府中一趟相比,也算十分轻松了。走到绿莺房门前,绿莺让两人进去后,不放心地朝四周看看,才关好门。 进入门后,一做到椅子上,两个人都瘫软了。绿莺动手倒上热茶,放在两人身前。吹凉一点,喝下去,身体顿时有了活气。 绿莺到柜子里找出一套颜色淡雅的衣服,放到椅子上,说:“我先到外面,你们赶紧把湿衣服换上。回头我再找点药。”说得飞云和小青尴尬不已。飞云站起身说:“我到外面,你先换上干衣服。” 绿莺莫名其妙:“你们一起换便是,何须分先后?”飞云一阵慌乱,不知如何应对。小青红着脸,低声说:“平日里都是熄了灯,才、才安歇的。亮着灯,不、不习惯。” 看向飞云,飞云只好莫名点点头。绿莺也不问下去,往常伺候客人,听闻了很多闺房秘事。有些人家中妻子便羞于房事,要熄灭灯烛,摸索着办事,索然无味,便时不时跑出来尝尝野味,乃至流连忘返。 小青说完那一句,已经羞得不行,头使劲往下低。绿莺见状,心里觉得好笑,却没说出口,对飞云说:“你出去容易被人看到,那就麻烦了。还是在房里吧。”飞云呵呵一笑。 见飞云就在旁边,小青羞得不敢脱衣。绿莺看这对年轻夫妻如此扭捏,顿感头大,对飞云说:“你转过头去。”然后搀着小青,到屏风后面更衣。 飞云背对着屏风,目不能视,双耳却听得清楚。听着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一阵心猿意马,难以控制。相处数月,同床共枕多次,从来都是和衣而眠。两人沐浴更衣,也都有默契地错开。只有此刻,一人裸身与另一人在一间房内。 一阵气血上涌,飞云急忙念起金刚经,心中向佛祖告罪了无数次。气息平和,如入定老僧,不视不闻,不觉时间流逝。 “好了,你也换一下吧。”一句清脆的话语,将飞云唤醒。睁眼回头看,他看直了眼睛。 眼前的可人儿是朝夕相处的“妻子”吗?一身的淡绿色,点缀几片竹叶,头发梳理整齐,扎起简单的发髻,整个人换了模样。苍白的脸色,更让人显得楚楚可怜。他看得如醉如梦,不知身处何地。急促的咳嗽声,才让他惊醒。 飞云急忙过去扶住,让她喝一点热水下去。绿莺见他如此关切的样子,心里涌起莫名的感觉,对飞云说:“你快些换衣服吧,湿的穿着不好。” 这次轮到飞云脸红了,半天不动手。绿莺恍然大悟,说道:“你们一对小夫妻真是般配,都怕羞。我先出去,交代一下翠儿。你们留在这里,翠儿肯定是要知道的。”说着,就开门走出去,关门前,又说:“我还要找点药给你们。要迟点回,你们两个留在房中,不会有人来,莫要太着急。” 如此露骨的话,两个人都吃不消,直到门外人走远,还是傻愣愣坐着,不敢看彼此。还是小青先说:“你快去换吧,我不看你便是。”轻柔婉转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夜里,实在诱人。 飞云深吸一口,拿上干的衣服,走到屏风后面。脱掉外面的衣裳,再脱里面的衣裳时,扯动伤口,钻心的痛,让他忍不住“哎哟”叫出声。绿莺听到,不顾重伤在身,站起来疾走几步,到屏风后问:“怎么了?没事吧?” 内裳脱了一半,露着胸膛在那里。白皙而又健壮的身形,让小青看得一阵迷离。缓缓打量,貌似沉醉下去。看到触目的血红,猛地醒转,想到眼下的处境。 一屋的旖旎气氛,散去无踪。 第四十七章 美人相伴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那道被飞镖划开的伤痕,血已止住,但皮肉翻开,边缘处已经被水泡得泛白,触目惊心。陆平飞镖上的造诣,远超拳脚。所用飞镖也是太湖山庄特制,有倒钩,深入皮肉后,急切拔不出来。当时没有细想,飞云一下子就拔出来,伤口变大许多。 小青伸手轻轻抚摸,想要抚平翻起的皮,却引来飞云一阵龇牙。两人都不知该如何处置,只好先穿好衣服。 红着脸,相对坐着,房间内只有烛火的哔啵声。直到开门声响起,两人长吁一口气。 绿莺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丫环,也是翠绿色衣服,眉目清秀,想来便是翠儿。来之前,绿莺已经将事情说清楚,翠儿看到两人在房内,并无意外。 绿莺对两人笑笑:“没有打扰你们吧?本想晚一点回来,只是你们有伤在身,我找了些药,便赶回来了。” 翠儿手里提了个篮子,在他们说话的当儿,将一些事物拿出放到桌上。有一些糕点,三个纸包,一个小瓷瓶。放好之后,绿莺交代:“翠儿,你再辛苦一趟,去厨房煎一下药。”翠儿看一眼飞云,转身出去。 飞云有些狐疑地看着药,正想着是从哪里来的。绿莺知道他所想,说:“阁里常有人醉酒闹事,有人受伤是难免的,是以备着许多伤药。这瓶里是上好的金疮药,不仅止血快,还有生肌之效,是给我们女子用的。给你用上,不知能否长出柔嫩肌肤。”说着,自己先掩嘴笑起来。 见她如此相待,飞云心里一热,满腔的感激,却说不出来:“绿莺姑娘,你对我,我实在是、实在是……” 绿莺见他最笨的模样,不想在话头上多纠缠,便说:“叫我绿莺就好,否则生分了。你把衣服脱掉,洗一下伤口,再给你上药。小青你先吃点东西,翠儿的药还要过些时分才好。” 小青才吃两口,咳嗽起来,难以下咽。绿莺便说:“你先去睡下,药来了再叫你。 小青筋疲力尽,早就想躺下,只是主人不在,不好意思去床上。此时一听,去床上躺下,便闭上眼。绿莺细细地拉好被子,在走回来对飞云说:“我帮你上药吧。” 又要在女子面前袒露身体,飞云不禁犹豫起来。绿莺看他扭捏的样子,噗嗤一笑,说:“还什么羞啊,看一下身子能怎么样?你若觉得被我看吃亏,我先给你看好了。”真的作势要脱衣服。 飞云见状,急忙摆手:“我脱,我脱就是。”伸手慢慢解开衣服,绿莺嫌他手脚慢,过去帮忙,十分利索地解开。到有伤的一边,动作变得十分轻柔,丝毫没有碰到伤口。 绿莺看一下伤口,倒一盆热水,拿手绢沾上水,对飞云说:“你忍着点疼。”飞云坐在椅子上,绿莺站在一旁。将伤口一圈擦干净,再慢慢扒开伤口,擦拭里面。 伤口被揭开虽然很疼,却还可以忍受。最让飞云难耐的,是绿莺几乎要贴着他的身体。温柔的细指在伤口处不时滑过,有阵阵麻痒传来。偶尔吹一口气,暖热的感觉在心中散开。低头时,发丝飘动,有一缕散下来,在飞云肩膀上来回拂动。 如此疗伤,太过难耐。看看绿莺的,她正全神贯注地清洗伤口,并无其他意思。飞云不再去看,索性运行内力,游走于酸软的四肢。运行两周,内力回到腹中盘旋,引得肚子一阵咕咕响。飞云顿觉难堪。 绿莺抬头看他如孩童通吃被抓的模样,笑开了花,说:“乖乖的,马上就好,等下再吃。”飞云身子绷得直直的,怕再有状况。 加紧擦拭几下,仔细看看伤口,都已经干净。绿莺拿起金疮药,拔出盖子,瓶口对准伤口倒去。从瓶子里缓缓流出一股粘稠的白色浆汁,香气扑鼻。倒出一些后,绿莺再好好地涂抹均匀。 飞云只觉得伤口异常地痒,好似千万只蚂蚁爬动。幸好很快就过去,只感觉到一只手还在抚摸,不敢转头去看。 他羞涩的模样,引得绿莺玩心大起,想到什么事情,嘴角微微翘起。见飞云并未看自己,她低下头去,在肩头亲了一口。 肩上湿暖的感觉传来,飞云忍不住低头去看,诱人的红唇正从他身上离开。全身如被针扎般一震,鸡皮疙瘩都起来。绿莺抬头看到慌乱的表情,笑着安慰:“又不是毁你清白,怕什么。不跟你玩了,别怕。” 绿莺到柜子里找一块布出来,撕成长条,对发愣的飞云说:“做好,我给你包上。”飞云心里紧张,怕她又有什么花样。好在绿莺没做什么动作,只是用步绕着肩膀几圈,再绑好。 她前后看了一下,如孩童得到有趣的玩意,十分满意,对飞云说:“好了,伤口过几天就会愈合,伤疤都不会留下。” 飞云赶紧穿好衣服,才满脸感激地说:“谢谢你,绿莺姑娘。”看到绿莺幽怨的目光,飞云一愣,又改口:“哦,谢谢你,绿莺。”绿莺“嗯”地应下,脸色微红,低下头,难得地显出羞涩姿态。 房间里骤然变热,飞云心中悸动,虽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却很喜欢。他想要停下,觉得这样不对,也只能在心里喊喊。火热的感觉在全身游动,令人又急又爽。 “咕咕咕”,肚子适时救了他。绿莺马上回复常态,笑盈盈地说:“饿了吧?这么晚,没什么可吃的。只能带些糕点,将就着吃一下。”说是这么说,牡丹阁用来招待客人的东西,怎么会差。 一块块糕,都是小小的,精致的花纹像是雕琢上去,令人不忍动口。飞云无心欣赏,拿起一块丢入口中,十分细糯,嚼几口,便已化开,食指大动。又连着抓几个丢入口中,满口香甜,忍不住大口咽下去。 他咽得太急,竟呛到了,咳嗽起来。绿莺倒好一杯水给他:“别急,没人和你抢。先喝口水。”温柔可人的样子,像一个贴心的小妻子,照料劳累的丈夫。 飞云喝着热水,只觉得一切都停住。 第四十八章 风光无限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云吃着东西,喝着热水,体力慢慢恢复。绿莺看他吃着,说:“你先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再帮你想办法。” 这样的处境,飞云自己真的是无法脱困,也只好让别人想想办法。当下就把事情一十一五地说出来,对于绿莺的疑惑,也都说明白。 听完讲述,绿莺同样认为是二公子所为,其他人这样做没什么好处,而且也做不到如此缜密。至于为什么诬陷飞云,而不是其他人,绿莺也想不明白,只能归结为飞云是新来的,其他护院都在张府多年,张老爷不会轻易相信。 飞云最想知道与他交手的贼人是谁。绿莺想了一想,问到了关键:“那人身手比你如何?”飞云老老实实回答:“比我强不少。”绿莺又说:“倘若真是二公子指使,此人必与他相近,府中可有这样的人?”飞云埋头苦思:张庆才,事发时便出现,不会是他;伍鑫,虽比自己厉害,却也强不了那么多,除非之前藏拙;其他护院,与自己半斤八两。 想了一会儿,飞云没有答案,只好说:“倘若我没有看走眼,府中的护院没有这样的。” 绿莺一听,沉吟着:“张府没有这样的人,那便不是张府的人。你不是被太湖山庄的人所伤吗?太湖山庄的人武功如何?” “太湖山庄的人,却是都比我强,而能强我许多的,大概只有陆少庄主。”想到这个答案,飞云吓了一跳。但他又有其他疑惑:“少庄主看样子很厉害,怎会与我纠缠许久?之后,太湖山庄只有陆平出来,另两人怎么不见?”两个人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多想无益,便不去想。重要的是如何摆脱困境。商量来商量去,形势不由人,想要洗刷冤屈是没办法了。张府势大,若要官府判飞云一个重罪,不是什么难事。为今之计只好先离开安江县。没有抓到人,想必张府也不会去报官,平白给自家泼污水。 正说着,翠儿在门外唤了一声。药已经煎好,翠儿便给送来。绿莺说:“这是驻阁大夫给配的上好伤药,能调理内伤,快给小青喝下吧。”飞云问:“叫人家配这么多药,他不起疑吗?”绿莺说:“我告诉他是我摔伤,需要一些药。” 翠儿接过去说:“姐姐,你何止是告诉呀,你怕他不给开好药,还故意摔了好几次呢。”说着,便拉开绿莺的衣袖。胳膊上摔破了皮,都见到血丝。 飞云眼睛一热,强忍住情绪,说:“你这是何苦呢?我实在过意不去。”绿莺不在意地说:“你不必如此。我在这几年,难得碰到聊得投机的,你我算是知己。相助知己,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我可趁此歇息两天。” 翠儿还要说话,绿莺拦住她:“翠儿,已经很晚了,你先下去歇息吧。我今晚就不用你照料了。明天去和嬷嬷说一声,说完摔伤了,不便接客,歇两天。” 叫起小青,将药喝下,又沉沉睡去。绿莺本叫飞云到床上去,自己睡榻板。飞云死活不肯,最后飞云在榻板上睡,绿莺到床上去。大半夜,无有去处,只好第二天再说。 第二天,飞云睡到日上三竿,这是他起得最晚的一次。床上躺着小青,绿莺已经起来。飞云强撑着起来,肩膀一阵疼痛。绿莺端着药进来,赶紧放好,扶飞云起来。 绿莺说:“看你们睡得熟,便没有叫你们。我趁早上大家都在睡,便去厨房煎了药,拿了些吃的。你们趁热吃吧。” 三个人中午也都在房内,翠儿送来饭菜。虽然多要了些,给三个人吃还是远远不够。绿莺吃两口,便不吃。飞云劝说,她说:“我不能吃多,吃多腰会粗,会被公子大爷们嫌弃。” 翠儿走的时候说:“我跟嬷嬷说的时候,她好似不太高兴,姐姐你要注意点。”绿莺点点头:“我知道了,翠儿,你去忙你的。” 老鸨想要姑娘们多接客,听到有谁生病,需要歇息两天,自然就不开心。 小青下午又喝一碗药,躺下歇息。绿莺叫飞云脱掉衣服换药。飞云免不了又是心猿意马,面红耳赤。绿莺不由觉得好笑,没有逗他,专心地包好。之后又卷起袖子,在伤口处涂一点药,撩起裙摆,小腿处伤口也涂一点。 飞云看到白皙的手臂和小腿,一阵心跳。不料绿莺还没完,裙摆裤脚继续往上撩,露出白花花的大腿。飞云羞得转过头去,绿莺低声说一声:“呆子。” 飞云许久不敢转头,直到绿莺说一声“来帮我一下”,飞云才迟疑着转身。眼前的一幕,令飞云脑子一片空白。绿莺说:“在我背上抹一点药。”他只觉得眼睛有些睁不开。 洁白的背上,一道鲜红的伤痕,显得那么醒目。此时的绿莺脱去外衣,裘义掀起来,露着光洁的背。飞云口干舌燥,说话都已经不能。绿莺背对着他,却似知道他的样子,再催一遍:“还没看够吗?快些帮忙。” 他想转身离去,脚却不停使唤,像着了魔一般,一步一步走上去。拿起小瓷瓶,倒一点到手指头上,缓缓地伸过去。终于碰到诱人的躯体,全身都是一麻,用尽了全身力气,把药涂开、抹匀。 绿莺感觉到一只手在背上滑动,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很久了,还在滑动。她忍不住问:“还没好吗?”听着自己的声音,竟然在颤抖。飞云猛然醒过来,羞愧万分,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太过荒唐。还是回答:“好、好、好了。”转过身去,再也不敢看。 绿莺感到自己脸上有点火辣,上一次脸红,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吧。想到房中还有个小青,心中一阵慌乱,急忙穿好衣服。回头看到那个像木头一眼杵着的人,脸上忍不住露出花一般的笑。 “你们在房内不要出声,我去找一下嬷嬷,免得麻烦。”话才说完,翠儿推门进来,慌慌张张地说:“不好了,嬷嬷带着张大夫过来了!” 第四十九章 绿牡丹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绿莺毕竟年长两岁,遇事要镇定许多。安抚一下慌张的翠儿,说:“无妨,我料她不会轻易相信,正要去找她。” 也不梳洗打扮,稍稍理一下衣服,便开门出去,再关好房门,与翠儿朝不远处正走来的老鸨走去。还有几步远,绿莺便停下行礼:“花姐好。” 老鸨急匆匆走上来扶起她:“都这样了,还出来乱走。也不打扮一下,被客人看到了,还会那么喜欢你吗?” 绿莺楚楚可怜地说:“绿莺自知影响了阁中的生意,给花姐添麻烦,十分不安。听到花姐过来了,便匆忙出来,忘了打扮。”眼中波光流动,旁边的张大夫已经看呆。 老鸨脸上此刻变得十分慈祥,温声说:“唉,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是有望成为下一个牡丹的人,再不济也会是台柱子。怎能如此不小心?破了相,还怎么在这行出头?” 绿莺乖巧地点点头:“我明白了,再不会有下次。”老鸨满意地点头,说:“先回你房里,让张大夫给你敲伤,好些了没。”绿莺赶紧说:“我在房里闷了一天,里面药味太重,现在刚好出来透透气。”说着,款款走到园中石桌旁坐下。 老鸨对张大夫说:“那就麻烦张大夫了。”边说边向张大夫使眼色,不料张大夫盯着绿莺,口水都快流出来。老鸨用手捅一下大夫,他才回过神来,急忙答应,也到石桌旁做好。 张大夫拉过绿莺的手,放在手心,另一只手才去搭脉。那些小动作,看得老鸨眼角抽搐,心中十分看不起张大夫:好歹来牡丹阁驻了一年多,不说每天看的女子有多少,亲身尝过的都有十几个,见到好看的,还是失魂落魄的模样。 正搭脉,绿莺微微低头,向对面的人抛去一个脉脉的眼色:“张大夫,你可得给我好好看看,我不想再喝药,太苦。”张大夫往见到的女子,脸上都扑满了粉,虽好看,却觉大同小异。 乍一看未化过妆的,反而触得心痒难耐,差点就要说“今晚到我房里看病”,看到老鸨在旁虎视眈眈,便说:“已无大碍,再加休息即可。” 老鸨脸色缓和一些,说:“那今晚……”绿莺卷起衣袖,伸到老鸨前面:“身上破了些皮,还有腿上和背上。”老鸨脸色拉起来,却忍住没骂,只是又说一通“你可是台柱”之类的话。交代张大夫再开一日的药,让绿莺暂且休息一天。 看他们离去,绿莺呼出一口气。想到只能拖一天,心中焦急起来,沉思片刻,对翠儿说:“你先去张大夫那边拿药,迟点去外面叫辆车,要嘴巴严实的,叫他明日清晨到兔儿门的巷口等。” 安排好事情后,绿莺满怀心事地走回房。飞云见她样子,以为被发现了,绿莺告诉他第二天一早就走,心中莫名地怅然。 绿莺说:“你们先歇着,我去厨房找些东西吃,翠儿回来,叫她把要送去厨房那边。” 房内只剩下两人,小青睁开眼,幽幽地说:“她可真好看。”飞云不语。小青又说:“那么漂亮,我看着都心动,你觉得呢?”飞云走过去,理好她凌乱的头发,说:“明早就走,咱们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呆县城里。” 为免他人起疑,绿莺拿的吃食不多。飞云吃了个半饱,便不再吃。小青喝完药,已经睡不着,便和绿莺说着悄悄话。 飞云一人无事可做,后来干脆到角落里,坐地上练功。他不清楚《凌云心经》到底是怎样的功夫,但师父说要练,便每天都练。初始几年练着有些难,后面慢慢习惯,跟吃饭睡觉一样,不需多想,一本心经的内容,都自然而然出现在心中。 刚开始练,气息运行时有迟滞,往后边越来越顺。内力如河里的水,在体内流动,畅行无阻。有时候明明很近,河道偏偏绕一个大弯。飞云练功便有这样的感觉,有几处,隐隐觉得内力可以直接通过,却是不行,只能绕行多处才能到达。 是否可以聚起多一些内力,冲破阻碍,走近道过去呢?飞云马上就按下这个念头。之前练功岔气的事情,已经让他心有余悸。而他现在有伤在身,一个不慎,后悔莫及。 内力可以疗内伤,飞云早有体会。将内力灌注到受伤脏器,带走瘀滞,伤便会好得快很多。不知内力治外伤的效果如何。想到后,飞云立时将内力聚到伤口处。 伤口有点发热,涂上去的药少有融化,一点一点,如春雨洒落到泥土上,渗到皮肉里。皮肉一阵清凉舒爽,犹如春笋般,似乎在不断长着。飞云一喜,再去感觉,却又像是没有。 中间商量离开之事,飞云才停下来,其余时候就靠练功打法时间。 翠儿进出好几趟。第三次进来时,说张二公子来了,在厢房里招待宾客。那个客人肿了一只眼,十分好笑。飞云停了,心中一动,急忙问那个人的样貌。问清楚后,心中一阵泄气。 早前也想过假扮盗贼的人是陆少庄主,但后来不见他出来阻拦,还想着他给自己留活路,为人不错。现在看来,他当时是在治伤,或者怕被飞云认出来。 知道仇人是谁,飞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人家哪一点都比自己强,如果不是大意,自己此刻已被关在大牢里。别想报仇的事情,往后能走多远走多远。 想到郁闷处,还是收起精神练功。一练功,便可忘记外物,烦恼顿消。 快到卯时,绿莺叫起小青和飞云,将一个包袱交给他们。包袱里放了两件她不怎么穿的衣服,还有两包伤药。绿莺本想把金疮药也给带上,飞云怕引人起疑,就没要。 绿莺不放心,在前面领路,两个人落在后边,靠着路边的草木走。经兔儿门出去,到巷子里。绿莺便要回转。 飞云想要说些感激的话,绿莺却将一包东西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走到门里。她头也不回地说:“这是我偷偷攒下的银子,早晚会被嬷嬷搜去,便宜你了。车在那边等着,你就说是翠儿的亲戚。” 蒙蒙亮的天色,人影已经看不清楚,只看到一袭绿衣融到翠竹中。 第五十章 远离是非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天色昏暗,淡淡的雾气笼罩着大街小巷,带来些许寒意。卖早点的摊子已经摆出来,腾腾的热气十分诱人。街边停着辆马车,略显突兀。 马车的车夫正拿两根油条吃着,还打着哈欠。夜半时分才送完最后一趟,若不是翠儿拉着他衣袖求了很久――其实就说了两句话,他才不会接活。不知是她哪个亲戚,脑子发热,一大早要赶路,如果是她的表妹、表姐之类的就好了。 车夫正想着,露出一些傻笑,冷不防旁边声音响起:“车夫大哥,我们是翠儿的亲戚。敢问你是在等我们吗?” 转头看,是一对年轻的男女。或许是太早起来,两人的脸色看起来不太精神,女的尤其憔悴。车夫猜测是要去哪里给女的看病,才会走得急,就叫他们上车。 离城门打开还有小半个时辰,车夫一点都不急。车徐徐走着,飞云掀开一点布帘,朝外看一看,又放下来。想必张家的人不会盯这么紧。 车夫想打破沉闷的气氛,对车厢里说:“两位不是本地人吧?可否听过武市街?这可是本县独有。每个月的武馆打擂,嘿嘿,好看呐。咱们现在就在武市街。” 飞云听到武市街,很有触动,再掀起布帘看。经过武市,飞云紧紧盯着看,擂台取胜,或许是自己在武功一途取得最大的成就,以后大概都不会有。 正看着,影壁上一张白榜映入眼帘。飞云对武市的规矩已很了解,白榜是通缉寻人用的。证据不足,官府不理,有人便将经由武市的主事者,在武市贴白榜。前三天贴在外面,方便来往行人观看,之后便转贴到里面去。 贴出白榜倒不稀奇,而是白榜上写着“曹云飞”三字,画像与飞云也有几分相似。马车匆匆走过,飞云只来得及看到“数起”、“流窜”、“大盗”几字。张府真的与自己有仇?竟污蔑这么多罪名。放下布帘,坐下不语。 好在车夫并未发现什么,依然赶车。或许是看两人心事重重,车夫很识趣地什么都不问。不到半时辰,车便到城门口。 守城门的军士正在换班,值夜的人都下去歇息,换一批看守。交班完成,城门缓缓打开,县城从睡梦中醒来,开始新的一天。 车经过城门时,车夫报了最近的一个小镇。一个军士拉开前面的布帘,看到里面柔弱的一男一女,便不再看,挥手放行。飞云悬着的心才放下去。 两个时辰后,一对年轻的男女坐在一家面摊前吃面。女的不住咳嗽,才吃几口,便吃不下,推给男的。男的倒了一碗热水放女的前面,轻拍几下她的背,才继续吃面。 这两人正是逃出来的飞云与小青。送到镇上,车夫便回县城去。时近中午,飞云便带小青吃面充饥。 此时,在张府内,二公子一脸不爽地坐在那里。对面的陆少庄主脸色更不好看,已经是咬牙切齿。刚刚有人来报,武市的人看到飞云露面,不过却是清晨的事情,现下已不知去到哪里。 二公子倒还好,少了曹云飞,免了父亲的为难,虽不能完全把大哥驱出府,但照样能让他一蹶不振。相信不久之后,自己继承张家,水到渠成。想到此处,心情好了不少。 肿着一只眼的陆少庄主,满腔怒火没处发。曹云飞的名字,已经在越阳府境内的一些镖局、武馆流传。此次出来,少庄主未尝没有扬名的意思。是以见到飞云后,心中就有些主意。只是未听说他在安江县犯案,有些不好办。后来与二公子一合计,定下一箭双雕之计。 张家大公子若只是偷盗家财,告到官府都不算案子。现在是勾结江洋大盗,是同谋,罪名可就大了。张老爷没立时将其赶出家门,已经是很念情。 二公子心中暗爽,只是不好在陆少庄主面前表露,苦着脸陪酒。陆少庄主暗算一个武功远低于自己的人,没抓住人,自己的眼睛倒伤得不能视物。打鹰不成反被啄眼,心中恨得不行,要知道太湖山庄靠水中功夫和暗器立足江湖,这两样都需要很好的眼力。 在陆宇轩的执意要求下,二公子还是派人去城外打听。飞云已是风声鹤唳,在小镇上吃过面,买些干粮就离开。到另一处,见小青累得不能走路,雇一辆车上路,晚上再找地方住宿,一直朝北走。二公子的人第二天才找到他们歇脚的小镇,接下来便失去踪迹。 自离开安江县城,飞云便有了打算。张家势大,安江县是不能呆了。而他上了武市的白榜,难保邻近的县城不会听到风声。要走,就要走得远,走出越阳府。 若是像离家时那样,身无分文,恐怕走不了多远。好在绿莺给了数十两银子,路上不用为吃住发愁。最大的难处是小青有伤在身,不能长久赶路。 晚上,随意吃一点,飞云找地方去煎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容易才弄好一碗药。小青喝了药,身体才舒服点,能够安生睡着。飞云坐在一边,运气练功。他听师父说过内力可疗伤。他试着用内力去治小青的伤,内力始终在自己体内流动,对小青没一点用。 第二天一早,两人再起身赶路。先走一段,碰到有车过去,便拦下。走得很慢,飞云也不着急。自己不是犯下命案,只有张府要抓人,离张府远一步,就少一分危险。 走一段,再坐车一段,天色晚了便找地方住下。药用完,便找药铺抓一些。如此走了七八天,虽不知走到哪里,想必已经出了越阳府。再加上银子剩下不多,小青身体每况日下,是时候找地方安身了。 第二天一早,飞云找小二问清楚附近的状况。所在的地方叫白家镇,离县城有几十里。三面是山,周围有十多个村子,分布在山间。 飞云不多想,便打定主意,不去县城,找个山村,安安静静地当个山民。 第五十一章 靠山吃山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碗窑村位于白家镇西面十多里处,官家曾在此建窑,烧出的瓷碗胎薄细腻,据说向皇宫进贡过。不过这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看上去,碗窑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村子。 村边依稀能找到一两座窑洞,被杂草盖住,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两个草垛子。草垛子脚下,正坐着两个人,便是飞云与小青。 走走停停,半天过去,才走到这个村子。飞云并无确切的地方想去,只看这边山多,便走着来。到这安静的村子,实在走不动,便坐下歇息,吃点干粮。 在这里住下,也是不错的,至少与家乡有些相似。挨着山,分散着五六来道房屋,一道房子或七八间,或三四间,长短不等。估算一下,有二三十户人家。 许是都在吃午饭,路上看不到人走动。飞云歇了一阵,扶起小青,往房屋走去,想着找个人问问。 走过一道篱笆,看到一家人在吃饭。有白发苍苍的老妪,一对青年男女,还有一个稚童,三代同堂,其乐融融。 飞云走上去,站在门口,拱手问道:“请问这位大哥大嫂,此处可有空房子住?”青年男子端着饭碗站起来,细细打量他们一番,说:“你们是要借宿?我家便有空房子。” 飞云笑笑说:“我们自外乡来,家乡遭了灾,只好出来寻活路。在县城里找不到事做,看看乡下会怎样。故而来此,先寻一处房子住下。” 青年男子不好意思笑笑:“住一宿到没问题,常住的话,却不方便。”旁边的老太太开口说:“村西头的刘老头,女儿嫁到邻村去了,又没有儿子,一个人住着五间房,空荡荡的,你们可去问问。”问清楚路,飞云谢过一家人,往西头走去。 房子都分得很开,飞云跃上一棵树,一眼便看清房子。村西确有一道房子,刚好五间。 不大一会儿,两人便走到房子前。篱笆门敞开着,一排五间房,旁边还盖了几个小棚子。小溪从山上留下, 飞云在门口看一看,高声问:“有人在家吗?”半晌,才有人答应:“谁在叫啊?”走出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不太高兴地看着飞云。 飞云恭敬地拱拱手,问:“请问老人家,您是刘大叔吗?”老头点点头,有些狐疑:“我和你相识?”飞云说:“不相识。我二人自外乡来,流落在此地,想找房子常住。” 老头一听,便要转身:“我这又不是客栈,你们找错地方了。”飞云想叫住他,却不知怎么说。还是小青开口:“刘大叔,我们家里遭了灾,不得已才出来。我偏偏在路上得了病,没办法再赶路。只好寻个地方住下养病。还望大叔您行行好。” 刘大叔在两个人脸上来回闪动,警惕地打量了许久,脸色渐渐缓和:“看你确实身体有恙,不方便赶路。不知你们要住多久?” 飞云脸上一喜,说道:“我们打算长住,最好可以买下一间。”刘大叔听了,一怔,旋即说:“我这破房子能值几个钱,想住便先住下。要买的话,还得等我女儿回来商议。” 两个人对刘大叔感激不已。刘大叔要招呼他们吃饭,他们推说已经吃过,在旁边等。刘大叔当即收拾出一间房子给他们,飞云又向刘大叔请教附近有哪些营生可做。 山村不比县城,根本不需要练武之人。数十年前,碗窑还开着,窑洞里要很多人手。自上好瓷土用完后,官府关闭窑洞,一些人便走掉。也有些人留下来开荒种地,有了碗窑村。村民都是那批窑工后人,刘大叔的父母便在碗窑里干活。 现如今,碗窑村与一般村子无异。村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平时种地为生。不是农忙季节,有下河打鱼的,有上山砍柴打猎的。也有些人跑到县里、镇上做短工,补贴家用。 飞云一一问清楚,掏出一锭银子给刘大叔。刘大叔急忙推辞,说:“一间破旧房子,顶多值三四两,要不了那么多。”飞云换了一锭有四两多的银子。 刘大叔还要推辞,飞云便说多出来的银子,是向他买被褥和大米。刘大叔只好接过,并说如果女儿不买房子,银子原封不动奉还。 刘大叔送来被褥和几斤米,就先离去。飞云和小青收拾房间。房子许久未住人,都是灰尘,呛得小青咳嗽不止,脸色愈发苍白。飞云便让小青到门外坐着,一个人收拾。 几块木板拼成床榻,擦干净了,铺上稻草,盖上草席,再将被褥放上面。找来桌子和凳子,擦洗干净,摆放到房里。看着有点像一个家,小青忍不住笑起来。 收拾停当,两人算是在碗窑村住下。不过马上就有难题,走得匆忙,在张府挣下的数月工钱没带走,只靠绿莺给的盘缠维持,眼下只剩十多两。倘若无所事事,靠这点银子,大概还过不了年,得找点活干。 种田得先开荒,等庄稼收获也得有些时日,何况已过了种庄稼的时节。捕鱼是完全不懂,打猎倒容易上手。早先听人说过打猎的窍门,再加上自己的武功,有点收获不难。不过想到有生灵死去,双手从未沾血的飞云马上摇头。自己又无其他长处,唯有去砍柴。 第二天一早,问刘大叔借了柴刀,到山上去。砍柴的活儿,小时候没少干,做起来很是顺手。半天便砍好两大捆木柴,挑回家,放院子里晒。连砍三天,到第四天,最先砍下来的木柴已经干掉,便捆好挑到镇上去。 不放心小青一人在家,飞云挑着担子,走得飞快,半个时辰便到镇上。由于不识路,颇费些周折,才将木柴卖到一家小酒楼。随后买些日常用度的东西,给小青抓药,去铁铺买把柴刀,最后买点菜和蛋。卖柴才得二钱银子,花掉的快有一两半。 此后几天,飞云都是早上卖柴,下午上山。飞云不吃荤腥,但小青身体虚弱,需要补一补,每日都买些鱼肉、蛋禽。还要隔三差五地抓药。囊中银子不见多,反而少了一些。 一个多月后,飞云看着所剩无几的碎银子,很是无奈。不当家不知油盐贵。从前在寺里的时候,都是师兄管账,他从未想过银子不经花。除了有几天下雨,他每天去打柴。可卖了一点钱,要买米买菜,要买油买盐,再加上抓药,银子如流水。 想到入冬要添置新衣服,飞云愁得一夜睡不着。小青见他有心事,也睡不安生,第二天起来,咳嗽得更厉害。 看着小青日渐消瘦的脸庞,飞云咬牙做下决定:靠山吃山,总不能饿死。 第五十二章 初次狩猎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吃过早饭,飞云决定上山,没拿柴刀,连棍棒之类的都没带。走之前,在房内犹豫很久。飞云不说话,小青却明白他心中感受,不禁有些歉然。 最后,飞云绷着脸,毅然决然地出门,往山上去。大概的路径,已经找刘大叔问过。沿着中间的山道走一阵,遇到岔道左拐,走不久便觉林木茂盛许多。 一条小径越走越小,半个时辰后,便被草木掩盖,只能依稀看出以前有人走过。或许还有野兽跑过的痕迹,只是飞云不懂怎么看。 沿途捡了些石子放身上,其他武器便是那支飞镖。别人打猎用弓箭,飞云一时没钱买,买了也不会用。便想到用石子,用内力掷出,连人都能伤到,打小野兽是不在话下。 飞云在草木丛中穿行,尽量将身体避开,以免发出大的动静。边走边竖起耳朵听,分辨哪里有野兽出没。可是听着都是风声,看到的都是枝叶摇摆,其他什么都没有,不免有些焦急。 打猎要有耐心。飞云听阿银讲过这么一句,现在就这么告诉自己。 一直没见到野物,再走下去也不是办法,还可能迷路。飞云干脆靠着一棵树坐下,利用旁边的草掩住身体,这是做守株待兔的打算了。 眼睛只能看一面,耳朵却能听四周。飞云盘腿坐好,闭眼运气,抚平内心的烦躁。仿佛回到了五灵寺,气息变换着,开始随草木而动。此刻的飞云好似睡着了,与一棵树木无异,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飞云并未睡着,注意力全在耳朵上,方圆数十丈的动静尽收耳内。除了风声,偶尔会有几只鸟飞过,停到树上,扑几下翅膀,叫两声之后又飞走。小鸟是买不了多少银子的,飞云没有出手的打算。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扇翅膀的声音引起了飞云的注意。声音比寻常的鸟大很多,飞动时还刮到了草丛,想必飞不太高。飞云睁眼朝声响处看去,果真如此。 四五丈远的一棵树上,歇着一只大鸟,羽毛红绿相间,拖着长长的尾巴。飞云知道是锦鸡,好些酒楼愿意出高价买。今日便拿它开张吧。 站起身,弯下腰,飞云轻轻走过去。锦鸡似有所觉,转头看了一下,张开翅膀要飞。飞云脚下用力,跃出草丛,在半空中掷出一块石子。 锦鸡觉察到危险,用力扑翅膀,飞离树枝。石子转瞬即至,打倒了锦鸡的翅膀,把它打歪了一下,直往下落。还未落到草丛,锦鸡拼命拍打翅膀,用往上飞起。 飞云又攥了一颗石子,瞄了一下,终究没有掷出,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猎物远去。 在草堆上坐下,飞云分不清心里是懊恼还是高兴。第一颗石子力道大一点,锦鸡肯定不能再飞,第二颗石子出手快一点,今天第一只猎物就到手了。 或许自己不适合打猎,猎物明明在眼前,却轻易溜走。飞云想着是不是就此下山,继续等下去也是徒劳。可想到小青的身体,还是咬了咬牙,打算再看看。 飞云离开原先的藏身之所,朝草木更深出走去。刚才的动静太大,附近的大小禽兽估计都逃走了。 依样找个地方坐好,迅速凝息聆听。飞云听着周遭的动静,暗下决心,下次出手要快,不能犹豫。 飞云静静地等待着,脸上越发平静。直到“沙、沙、沙”的声响传来,飞云精神一下子提起来,睁开了眼。听声响,应该是一只兔子。 兔子一下一下地跳着,越来越靠近飞云藏身之处。飞云眼睛死死盯着兔子来的方向,一手一颗石子,攥得很紧。兔子停住了跳动,似乎有所警觉。 飞云额头出汗,不能再等下去,脚猛一蹬地,朝兔子扑去。一团棕色出现在眼前,正要跳转离去。飞云一咬牙,右手石子飞出,将兔子打翻了个身。 兔子挣扎两下,起来还要跑。飞云左手石子交到右手,更用力掷出。石子打在脖子上,兔子一翻身,腿瞪了两下,就不再动弹。 走过去捡起兔子,飞云才发觉出了一身冷汗,手抖个不停。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心砰砰跳个不停,好似刚刚大战过一场。 过了许久,飞云才平静下来,拿起兔子看了看,心中没有一丝喜悦。死在他手上的第一只生灵,嘴角流出一点血,眼睛闭着。此生沦为畜生道,早点摆脱,也可早日投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飞云如此安慰自己。 一天下来,飞云再无其他收获,拎着兔子往下山的路走。忽然,飞云打了个冷战,接着就听到旁边传来很急的“索索”声,还未转头看,声音已到身边。来不及细想,飞云猛地跃起,脚下一个黑影冲过。 飞云还未落地,黑影马上掉转身冲来。飞云脚在地上一点,身体再弹起,险险避过。在空中终于看清,那是一只巨大的野猪。看样子,正在发怒,不撞倒飞云是不罢休了。 飞云再次落地,人往旁边跃去,野猪紧跟而来。飞云运起全力飞奔,在草木丛中竟只能与那畜生相当。照此下去不是办法,飞云掏出一块石子,转身向野猪掷去。石子打在它身上,只让它发出一声吼叫,依然跑得飞快。 朝旁边看了一下,飞云朝一棵大松树奔去。到树前用力跃起,站到一根粗枝上,抱住树干。野猪猛地撞向大树,大松树摇晃不止,差点将飞云摇下去。人没掉下,兔子却一松手,掉到野猪旁。 愤怒的野猪蹄子用力踏几下兔子,再用獠牙拱一拱,才罢休。又围着树转,用身体蹭树皮。飞云知道,野猪乌黑发亮的鬃毛,就是蹭上了树脂,堪比生铁,一般的刀枪很难扎进去。 野猪转了许久,也撞树好几次,没能把树撞倒,哼哼着离去。飞云不是没想过用飞镖对付,只是飞镖只有一支,若扎不准要害,便白白浪费了。 看野猪走远,飞云才从树上下来,捡起兔子,已被野猪踩得血肉模糊。本来还指望将皮毛和肉卖几钱银子,看样子皮是没人要,肉也只能炖给小青吃,刚好可以补一补。 飞云后悔没听刘大叔劝,孤身上山打猎,没有跟着老猎手。明天再上山,和熟练的猎手一起,相信不会这么狼狈了。 第五十三章 过五不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急匆匆下山,天色还未黑,便去找村里的老猎手王大牛。 王大牛一家正拾掇着,准备吃晚饭。见到有人上门,还以为是来蹭饭的。飞云见这家人摆好桌子要吃饭,也觉得不好意思,便开门见山地说:“大牛哥,你啥时候进山打猎?我想和你一块去。” 王大牛一听,有些闪烁其词:“进山啊,我也说不准,还要看明天天色怎么样,还要……”飞云明白他心中所想,便说:“大牛哥,我就想学学如何打猎,所得猎物都归你,我可以帮你拿东西。” 王大牛想了一想,这年轻小伙子平时也常见面,话不多,跟全村的人都已认识,只是不怎么熟。虽然有些格格不入,却待人和气,做事勤快,没见有什么坏毛病。他媳妇病着,就当是帮帮他。想到此处,王大牛便说:“明天一大早上山,你得听我的,不可胡乱吓跑了猎物。” 飞云高兴地谢过王大牛,便回家去。板着脸,瞪着眼,将兔子剥掉皮,切成几块。飞云送了刘大叔一大块,剩下的放锅里炖。 天才刚蒙蒙亮,飞云便去找大牛,帮忙拿钢叉、夹子、绳索。一路上,飞云都不说累,需要他做什么,都耐心做好。大牛见状,板着的脸慢慢缓和,开始教飞云如何捕猎。 捕猎先要选好地方,要找寻猎物踪迹,还要熟知不同鸟兽习性。大牛路上都细细讲着。到了深山密林中,指着树上、地上,告诉飞云有那些飞禽走兽经过,教他细细辨认。还翻开叶子,找出一些粪便――在飞云眼中与泥土差不多。 飞云初始分辨不出,仔细看过几次,才大概认出一些。大牛又说看足印不仅知道是何种鸟兽,还能大体知道轻重以及何时走过,对着草被压过的轻微痕迹,讲得头头是道。飞云对大牛已是万分敬佩,仔细看足印,一一印证。 教了看,大牛又教飞云听。听足音、听气息、听走动时带起的风声,可知大小轻重缓急。除了听,还要闻,闻风、闻土、闻草木。 飞云听着对大牛竖起拇指。大牛少有炫耀的机会,登时得意起来:“我进出山林几十年,这里的足印、声音、气味,我熟得不得了,比我家婆娘还熟。山里面,就我说了算。”飞云不禁问:“大牛哥,你如此厉害,为何不去官府当个捕快,追捕逃犯?”大牛摇摇头:“我哪有当差的命。何况我只懂禽兽,不怎么懂看人。你要是想去官府,你将我教你的法子套到人身上,兴许有用。” 一天下来,重要的事情都是大牛动手。飞云打下手,听吩咐做事,一丝不苟,令大牛颇为满意。本来还想教飞云如何拉弓射箭,被飞云推辞了。 日近西山,收获已经不少。原先说好猎物都归大牛。但大牛见飞云也辛苦一天,硬塞了一只兔子和一只山鸡给他。大牛还告诉飞云野物肉卖哪里划算,毛皮该怎么收拾。 之后的日子,每隔三四天,飞云便随大牛进山。大牛不去的话,飞云自己也会上山,去别的方向。半个多月过去,有大牛这个尽职尽责的师傅在,飞云已经能够依稀辨认禽兽踪迹。大牛几次说要教飞云射箭,但见识到飞云飞石绝技后,绝口不提了。 死在飞云手中的飞禽走兽,有几十只了。一开始,飞云每打死一只,都会难受很久。后来慢慢想通了,今生为人还是为禽兽,都有因果。如何寿终,自有天定。只是杀死一只后,总会忍不住念一段经超度。 飞云将所学的窍门运用起来,一次比一次娴熟,再加上他的耳力远非大牛可比。每日尽可有很多收获。有几天。飞云可收获十多只鸟兽。虽然都不大。也卖出了一两多银子。 飞云觉得银子够用就行,定下了一个规矩:每日只杀五只鸟兽,之后便不动手。此后便挑大的鸟兽动手。隔个一两天便进山,但会换个地方去,以免把一座山的鸟兽杀绝了。 大牛他们进山都走不远,飞云仗着自己的武功,在山里行进快许多。飞云不觉得多走山路有多累,反而当做练功的方式。一路走,一路琢磨轻功的法门。 无人指点,飞云便去看鸟雀飞翔,思索其中的窍门。虽做不到草上飞的境界,却能踏草无痕,自己如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有足迹踏过。鸟兽反应稍微慢一点,便落入飞云之手。 走上一个时辰,便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有一些外边少见的野物。飞云收获最大的是一只野山羊,那日他便不再出手。野猪也有碰上,靠着练出来的耳力,早早避开。 飞云进山一次,少则三四钱,多则一两出头。维持日常家用是绰绰有余,给小青买药后,还是有些剩余,还不时送给刘大叔一两只野物。凭他身手,大可当个富裕的猎户。不过江湖上若是知道有人身怀内力,却靠打猎为生,定会十分惊讶。 小青一直在吃药,身体却不见好。随着天气渐冷,反而有加重的迹象。到小镇上给大夫瞧过,大夫直摇头,说自己医术欠佳,只能用药吊着。若要医好,得去县城找高明的大夫,需几十甚至上百两银子才行。即使如此,大概还会留点后患。 飞云算一算,恐怕把附近几座山的鸟兽杀光,才能凑出来。何况鸟兽也不是那么好杀,又是半天下来一无所获。上天有好生之德,杀孽不可多造。 好在大夫又说此非绝症,是内伤郁结,倘若心情畅快,注意饮食,缓缓调养,就算不能根治,身体也可恢复一些。 小青的病继续靠药将养着,只是她一直内心抑郁,少有开心的时候。咳嗽时候越来越多,又不肯吃药,都是飞云劝说下,才勉强咽下去。飞云也是束手无策,只能打算着来年开春,种些庄稼,多得些钱看病。 随着年关将近,镇上热闹许多,小山村也有些喜庆的气氛。 第五十四章 人归故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年这一天,山村的人都起来掸新,然后在日落前贴好春联。家中宽裕一些的,还买了一对灯笼挂在门外,准备新一年的到来。 刘大叔买了两幅春联,自己门上贴好,又拿一幅给飞云,帮着贴起来。作为答谢,飞云给刘大叔半只腌好的兔子,自然免不了一番推让。 自打飞云与小青住下后,刘大叔是十分高兴的。倒不是房子卖得几两银子,而是有人在旁边住着,热闹一些,不会显得凄凉。飞云讲话不多,人却热心,不止帮着干活,隔三差五地送些野物,看着比亲生女儿还亲。 刘大叔的女儿腊月时回来过一次,带回来一件新棉袄。听到房子卖出去一间,本来有埋怨,看到一锭银子后便转了脸色,只是叮嘱写好契书,写明只卖一间。小青送去一只山鸡给刘大叔,好招待女儿。两个女子很快家长里短地聊起来,好似两姐妹。 飞云拿回来的野物,卖出去许多,也留一点腌制起来过年。这些活以前没干过,一开始都是刘大叔在做,飞云慢慢才学起来。最幸运的是刘大叔养的两只鸡,本来是打算杀了过年的,现下肉食已足,它们可以安生过年了。 为了过年,飞云也是很费了一番思量。往年在寺里,只需要清理好寺院,无需买东西。终于过常人的生活,飞云见别人买什么,便有样学样,一气花了五两多。 小青看着堆满桌子的吃食,还有几件放到床榻上的新衣,难得笑起来。飞云又跑到镇上,买回来几只灯笼,在一排房子前依次挂好。 大年夜,刘大叔去女儿家吃。一对年轻夫妻少有相熟的,大牛算一个,只是他自家也在忙。他们便早早准备好年夜饭。样式不少,有鱼有肉有鸡,还有豆腐咸菜。 虽然杀生不断,飞云依然戒荤腥。日子稳下来后,飞云早晚都念一段经文。可惜附近没有寺庙,想去烧香礼佛都不能。最近的佛庙有二十多里地,村民正月里会结伴前去。 天未全黑,飞云还是点亮蜡烛,比平时多点一根。房子中依然幽暗,新年的喜悦随之淡了一点。 飞云自己只吃素菜,把荤食推给小青吃。小青比平日多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咳嗽个不停。飞云端来煎好的药,让小青喝下。年夜饭算是吃完。 飞云听到外面鞭炮声响起,便说:“咱们出去走走吧,你终日在家里,闷着,对身体不好。”小青点点头。 吹熄蜡烛出去,门掩上,不需要锁,篱笆门虚掩。夜色已经笼罩山村,各家各户亮起灯火,不时有欢声笑语响起。 小青一路走着,便瑟瑟发抖起来。飞云慢慢靠近,伸手搂住小青。小青身体一僵,过一会儿才放松下来。 又有人在家门口放鞭炮,早早吃饱的孩子跑出来,等在旁边,一看鞭炮放完,便上前去找没爆开的鞭炮。还有小孩子拿着小灯笼,找伙伴玩耍。 小青看着看着,便停下来,不出声地笑起来。飞云顿时感觉很高兴,说:“和咱们那时候一样。”小青开心地点点头,说:“我们那时也这么玩着,真开心。”忽然,脸上又暗下去。 飞云有所觉,知道小青是想家了。因为他想到了师父师兄,再无半分开心。小青伸手抓住飞云的手,感觉到一丝温暖。飞云觉着小青手冰冷,悄悄将内力运到手上,让手稍稍变热。 内力流到手上,聚多一点,开始窜动。飞云练功,都是让内力流动,或是停留在腹部。偶有聚集内力到四肢,都是一聚即发,从未留意内力的状况。 飞云不断让内力流到手上,手渐渐发烫。小青丝毫不觉有异,只觉舒服,抓得更紧。 内力在飞云手掌窜动,皮肉轻轻一跳一跳。飞云不再继续曾内力,试着让内力平和。内力如风吹过的湖面,波浪缓缓过去,只剩微微的波纹。 飞云继续增加内力,跳动又强烈起来。再平和下去,然后又增加。如此反复几次,手掌已经有隐隐涨大的样子。 手掌有涨裂的感觉。飞云犹豫一番,还是增大内力。终于超出了界限,要窜出去,却没有出口。飞云按捺不下去,暗潮涌动的湖面顿时炸裂开,手掌感到剧烈的疼痛,仿佛是从骨髓里面传出,整只手臂都麻了。小青像被针扎一般,手猛缩回去,有点惊恐地看着飞云。 飞云甩甩手臂,对小青悻悻而笑:“本想用内力让你暖一下,不想走岔了。”小青倒是一脸好奇:“内力是什么?”飞云解释不清,只能含糊其辞。 两人时走时停,慢慢走到村口,小青已经有点困,又慢慢走回去。看到有幼儿带着虎头帽,让大人搀着,站在一边看鞭炮。小青重重地发出叹息。飞云紧紧抓住她的手,让她靠着自己走。 初一的早上,村里一家放起鞭炮,另一家紧跟上,最后全村响成一片。人们迎来新的一年。 到处充满喜悦,除了村西的一排房子。没有鞭炮声,屋子里的人心情更是低落。 本是亲人团聚的时刻,两人却离家不知多远。小青夜里好不容易睡着,却喊着爹娘,唤着孩子的名字,惊醒过来。 一片欢笑声中,这角落里却是泪水湿了枕巾。 两人早就醒来,却不起来,翻来覆去,时而相对无言。日上三竿,太阳从门缝里照进来。飞云终于决定下来:“过了十五,咱们起身回曹村!” 小青愣愣的,盯着飞云许久,最后把头埋到他怀里,手紧紧搂住。 他们不是没想过回家,只是回家后如何面对村里的人?两个人以何种身份在村里生活?当初是觉得无法呆下去,才出来,是以只想着离远。 此刻,决定回去,其他的事情便不去多想。两个人都不提起,怕提起来,便会露怯,又不敢回了。两个人商量要带多少盘缠,要带几件衣物,朝哪边走,怎么走,准备哪些干粮。 人未归,心已回。 第五十五章 魂归故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要回家,盘缠是个大问题。两人是一路漂泊着出来的,吃尽了没银子的苦。从前还好,荒山野岭、道旁破庙都可以将就一宿,如今小青走几里地都受不了,须得想好万全之策。 自决定要回去,小青脸上一直是笑容,胃口也好了许多。或许是想到自己身体受不起旅途劳累,小青硬是吃下去一大块肉。 初一不开张,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的规矩。各行各业都停歇,唯有庙里是忙着的。飞云往年很忙,今年也忙。一想到回家的盘缠,他先把年前半个多月攒下的皮毛,先搬出来晒一晒。由于县城的商铺年底盘货,腊月中旬便不收货,飞云就先放家里。 大大小小的皮毛有十多块,倘若店铺掌柜看得上,该有五六两银子。几十斤腌肉,本是存着初春两个月吃的,现在吃不上了,拿去卖,也值几两银子。看来要多进山几趟。 刘大叔傍晚时候回来,喝得醉醺醺的。听说两人要走,登时醒了一半。飞云向刘大叔打听了谁家要办喜事,需要很多肉。刘大叔住了几十年,倒能说出个七七八八。 飞云又去了趟大牛家,问了下对付大野兽的方法,哪里有大野兽踪迹,借了一把钢叉。大牛有些意外,还是叮嘱他小心。 初二,照理还是在过年。飞云却天未亮起来,进到山里。日落后,小青正担心着,飞云回来了。肩上抗了头野猪,钢叉上插着匹恶狼,身上还挂两只兔子。衣裳有些破烂,带着血迹。小青关切地直问,飞云只说没事。 初三,飞云借了一辆推车,将猎物推出去。傍晚回来,高兴地将五两银子交给小青。小青想哭,却哭不出来,引得咳嗽阵阵。飞云急忙给她抚背。 飞云每天忙活,有时三两,有时五两,银子攒得很快。看着飞云一日比一日消瘦,小青眼泪都流出来,叫飞云歇一歇,飞云总说不累。 正月十三,飞云又一大早带着猎物出门,中午便早早回来,一脸的恼怒。小青担心地问他,一开始不说。再三追问下,原来本县历来是正月十三祭拜农神,这一天忌杀生。飞云不懂规矩,带着那么多死物进城,刚到城门,便被军士扣住。 飞云知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只和他们讲理,并不动手。可军士不管许多,要连人带东西都扣住。若不是刚好有本村的人进城,向守门官兵苦苦求情,飞云真的只能动手了。 为了能将车拉回来,飞云还是自己将猎物送交到衙门。一路回来,只觉得憋屈,偏偏又无可奈何。 如此辛苦了一个来月,多多少少总有些麻烦遇到,好在攒下了四十两银子。路上省一点,回家应该是差不多的。 雪已化掉,天气开始转暖。小青经过一个月的将养,身体恢复不少。两个人告别刘大叔,踏上回乡的路。 到镇上的一段路,两人是走着的,到镇上后,便雇一辆马车。车不去县城,而是去码头。坐船可以快很多。两人已将归路大致打听清楚,出来时绕来绕去,走了很久,回去只需半个来月。 船平稳地行了一天。突然有人喊道:“飞鱼帮在此,来者交过路费,一人十文,孩童五文。不一会儿,便有人走进船舱,向船上二十多人都收了钱。 飞云见来的几人虽会武功,却很普通,本不欲交钱,但看别人都给钱,不想惹是非,也乖乖交钱。受了钱,来人便离去。 船上有人问起飞鱼帮来路。自然又见多识广的人侃侃而谈:飞鱼帮是盘踞在吴楚之地的帮派,专在两地交界处做水上买卖,尤其是官府管不到的地方,势力很大,学官府收钱,解决纠纷,过路费也是一项营生,附近水域便归飞鱼帮管,若有争执、事故,他们便会出来管。 船行三日,两人在一个渡口上岸,寻了一家客栈住下。趁天未黑,到药铺抓些药,弄好了给小青喝下。第二日,寻了一辆车,走了一整天。 走了几日,便到越阳府境内,飞云有些害怕遇到认识的人。果不其然,还真的碰到熟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吴由仁。 吴由仁还真是倒霉,被飞云遇到,又是被一群人围攻。围攻之人在飞云看来,人数不好,身手平平,便出手解围。吴友仁脱困后,抬手便说:“多谢兄台相助,在下感激不尽。”竟是没认出他来。 飞云微微一笑,说:“吴兄客气,小弟出手是应该的。”吴由仁才仔细打量,终于认出来:“原来是曹兄弟。我曾去越阳城里找你,却不见你。你一向可好?”飞云大概说了一下遭遇。 吴由仁沉吟不语,许久才说:“最近越阳府不太平,何况那些富贵人最是记仇,你最好绕开城池走。”说完,又拿出几十两银子,硬塞给飞云,说:“为兄还有急事,不便久留,你也快些离开此地,这些银子就给兄弟你路上花。” 飞云见他神色,有些疑惑,来不及多问,吴由仁已匆匆离去。疑惑归疑惑,飞云还是听了吴由仁的话,绕道而行,比预期多走了两日,不过有多出来的银子,路上是很宽松的。 到了青冈县城门口,飞云想了一想,终究没有进城去。渡过飞云江,叫辆马车。往曹村方向去,半日时间,便能望见曹村。 所为近乡情怯,两人未到村子,远远的便下车,让车夫很是疑惑。找个地方先歇着,吃了些干粮,等到夜晚,才悄悄走到村口。 小青叫飞云等在村口,她一个人先回家。大大地叹一口气,小青咬咬牙,从大榕树旁走过。过不多久,飞云隐隐听到村里有叫骂声,还有哭声。 虽然小青再三叮嘱,她回来前,飞云不要过去。飞云忍不住,还是偷偷往小青家走去。走不多远,一个人影慢慢晃来。 走近了,是小青。小青神情呆滞,满脸泪痕,脸的一边肿着,嘴角乌青。飞云焦急地抓住她肩膀,问她怎么了。 小青看到飞云,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我爹说我不该回来,反正是嫁不出去,死也要死在外边,省得败坏家里的名声!”一边哭,一边捶着飞云。 一路哭,一路走出曹村,走到山路上。小青哭累了,啜泣不止,口中喃喃而语:“大婶叫我去外地,找个人嫁了,永远别回来。我能去哪里?我嫁给谁?”说着,咳嗽起来,越来越厉害,最后停住时,竟喷出一口血! 飞云慌了神,背起小青飞奔,嘴里说着:“你振作点,等身体好了,我娶你,咱们再去找刘大叔。”小青听了,微微睁开眼,嘴角露出一点笑,说:“你娶我?你当初怎么不娶我?我那么想嫁给你,你偏生是和尚。” 到镇上,把药铺门砸响。掌柜的出来,不情愿地给小青瞧一瞧,神情严肃地说:“不是我不给看。她受过伤,又长期积郁,已是病入膏肓。要治好,得先用百年老参吊着她的气,再下猛药拔除。你去县城里看看,应该能治。不过没有一二百两银子,是买不到的。” 找个地方歇了一晚,第二天赶到县城里。问过几家药铺,都说没办法。又找一家,大夫倒没说不行,而是狐疑地看着飞云:“老参不好找,得要百两银子。”飞云掏掏身上,只好说:“您先给看着,我回头给银子。” 大夫显然不那么好说话:“看好了病,你跑了怎么办?”飞云苦苦哀求,就是没法,最后抓住他脖子,要用强。大夫哭丧着脸说:“我给你看,药也不在这里啊,还得去别处去,银子要先付才行。” 飞云还待说什么,小青轻轻拉住:“别为难人家了。我想回家。”飞云突然想到什么,说:“我去找王知县,问他借点银子。” 小青摇头:“我已到这地步,是难以医治的,何况活着也没意思,何苦再去麻烦别人。” 无论飞云怎么劝说,小青只是不肯,只好找客栈住下。 飞云让小青躺好,又要出去。小青拉住他衣袖,说:“陪我说会儿话吧。”小青说一阵,咳嗽一阵,时而咳出一口血。两人从小时候,一直说到长大,说到出嫁那会儿。 小青精神萎靡,眼睛微张,悄声说:“倘若你不是和尚,倘若当时是你娶了我,该多好……带我回家。”眼睛闭上,再不睁开。 第五十六章 无语问苍天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春时节,天亮得很晚,寒气还是很重。山间的雾特别浓,人若是走一小段路,衣裳都会被湿透。 没有人会这么早起来,被群山环绕的村子一片宁静,偶尔有狗吠鸡鸣。草木还是墨色的,看不十分清楚。不细看的话,不会注意到草木间坐着一个人,旁边一个圆圆的小土堆,竟是个新坟! 坐着的这人,如石头般一动不动,一脸的悲戚,还有隐隐的泪痕。雾飘过,在他头发上留下一串串微小的水珠。此人浑不在意,转头对坟墓说:“小青,你看这里如何,一眼便能看到曹村。你看,那里便是你家。”伸手指着。手上血肉模糊,红色与黑褐色的泥土凝在一起。 小青郁郁而终,飞云连夜将小青背回曹村。他不懂风水,便到山上找了这么一处地方,可以俯瞰整个曹村。没有锄头,便用双手挖出一个坑。鲜血与泥土相混,盖在小青身上,伴她长眠。 血红色的太阳升起来,雾气慢慢散去。飞云看一眼曹村,只觉得那个地方太小太小,容不下自己。那么,该走了。 双脚木然地迈动,往山下走。飞云心里想着很多想不通的事情。 小青未做过什么坏事,夫家和娘家都将她赶出门。 两人只是安分做事,却总有人找上来。 明明是与人为善的本分人,却被污蔑为盗贼。 勤勤恳恳地做事,最后连看病的钱都没有。 一个花一般年纪的女子,没有容身之所,只能葬身于山坳。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很多事情在心中纠缠,想得头痛。最后只想一件事:是谁害死了小青? 是城里大夫不给医治,害小青不治身亡?是小青爹娘赶她出门,逼她入绝境?是因为张家的人把小青打成重伤?是张二公子他们陷害自己?是越阳城的那些逼两人背井离乡?是刘家的无情令小青寒心? 似乎很多人还过小青,又好似不是他们害死的。 耳边响起小青那一句:如果你不是和尚,该多好。是啊,如果自己不是和尚,便可以娶小青,小青便不会受苦,更不会背井离乡,更不会有后面的事。 就算小青受了伤,自己有钱给她医治,她也不会香消玉殒。 最后想下来,飞云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小青。可自己并未对小青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啊。到底错在哪里? 飞云失魂落魄地走下山,踩到溪水里也不知道。他还在想,时而喃喃自语,时而嘿嘿傻笑,时而低声哭泣。 一路想下来,飞云已经认为小青的死,自己有莫大关系。小青嫁给刘家,是因为自己不娶;小青受重伤,是因为自己被诬陷。 想到此处,飞云又“呜呜”的哭起来。感受到脚上的冰冷,飞云才发觉自己站在水里。低下头,看到水中的人影满脸泥土,衣衫褴褛。 蹲下来用水洗脸,飞云手上传来钻心的痛。此刻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情形。飞云不停下来,继续用水洗手和脸。只愿手能更痛一下,虽不能换到小青的生还,至少能让自己不会只想这小青的死。 手上的通一阵接着一阵,却只能让人更清醒,无法盖过心中的痛。之前,飞云对小青的死,还有些茫然,心中很是混乱。此刻清醒过来,心痛一阵赛过一阵,说是撕心裂肺、万箭穿心也毫不为过。 飞云放声大哭,哭累了便蹲下来,最后是坐在水中,哭泣着。他仰头,想大声喊:“老天爷,你为何如此不公?有什么苦难,都冲我来,为何要让一个善良的女子受苦!”喊出来的声音已经沙哑,听不清晰。更没有人回答他。 不知过了多久,飞云从水里走上来,坐在水边的石头上。与小青一起的时候,整日为衣食住行发愁,想着让小青过好一点。如今一个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咕咕”,肚子的声音响起,飞云意识到时间已过中午,自前一日傍晚之后便无进食。想到包袱里有干粮,一摸身上,发现包袱忘在客栈了。 想找野果,周围看一看后,并无果子。倒有一棵桃树,长出粉红的花苞,不几日便要开放,不由一阵伤感。 难道自己要饿死在山里吗?又马上觉得自己傻,肚子饿一点,走出山的力气还是有的。不过饿肚子的感觉真是不好受。继续找找吧。水中有鱼游动,林间有鸟在飞。 飞云想到此前还当过猎人,打杀过不少鸟兽。人们很是喜欢野物,想必味道不坏。是不是打几只下来吃一下? 要动手捉鱼捕鸟,飞云有些犹豫,使劲甩甩头。和尚才不吃荤腥,反正自己碰过女子,犯过杀戒,不在乎多些罪过。何况当和尚有什么好?连心爱的女子都不能娶。 飞云折断一棵小树,把枝扯去。树干的一端有些参差,却也很尖。小心地踏入水中,静静等待,鱼在旁边游着,靠近一点是,树干猛地扎去。一条鱼便穿到树上。 扎了三条鱼,飞云回到岸上,找了些干草枯枝,又捡了两块火石,生起一堆火。将鱼串成一串,架在火上靠。 鱼外皮慢慢变黄,烤焦,很快发出香气。飞云将鱼从火上拿开,放鼻子下问一问,不禁咽了下口水。张嘴要咬,又停住了。盯着鱼看了很久,张开嘴,一口咬下,却是满嘴灰。 苦笑一下,飞云仔细剥去外皮,轻轻咬一口白嫩的鱼肉,香气溢满口鼻。急忙吞下去,通体舒畅,忍不住抬头向天说一句:“佛祖,我破戒了。”又是一口咬下,用力嚼几下,咽了下去。突然喉咙一痛,竟被鱼刺卡住喉咙。 看来佛祖惩罚他了。不过飞云并不退缩,更加小心地吃鱼。三条鱼吃完,虽然只吃了个半饱,鱼也是淡而无味,但飞云已是很满足,感觉是今生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吃完了,舒展一下身体,去溪水中洗一下,便打算出山。前面已没有路,飞云不打算往回走,而是沿着溪走。溪水总会流到山脚,沿途还会有人家。常人是很难走,对于飞云而言,只是稍稍费点力。 第五十七章 讲力不讲理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走了半个多时辰,便走到了大路旁,看见村庄。认清路后,朝县城走去。 曹村是个伤心地,飞云不愿再回去。一个人无牵无挂,没有确切的去处。不过首先要做的,是去客栈取回包袱,然后浪迹天涯。 日落前,飞云没能赶到县城。身无分文的飞云早有打算。从前带小青出来,风餐露宿,吃尽苦头。心中少了一份顾忌,飞云自在许多。看着天色不早,便去到附近的山上,轻易地猎到一只野兔。 飞云找到山里的一座山神庙,找到给香客点香烛用的火折子,在空地上生一堆火。收拾起兔子,飞云熟练得多。将兔子剥皮掏心,洗干净,放到火上烤。兔肉的香气弥漫整座山神庙。 兔子吃起来,皮脆肉嫩,十分可口。只是淡淡的,没有味道,飞云吃几口后,便觉味道一般。他已经想好,以后要随身带调料,不能亏待自己的嘴。 飞云走到城门口,引来众人侧目。身上破烂不堪,头发里还混杂几根草茎。双手满是伤痕,一脸污秽,与乞丐无异,偏生有大摇大摆往里走。 守门军士正觉得乏闷,看见这样一个怪人,马上拦住:“你打哪儿来?叫什么?”飞云不犹豫地说:“刘云飞,从曹村来。”军士继续盘问:“你是做什么的?来城里做什么?” 飞云只想说是猎人,军士继续说:“我看你样子,是个乞丐。怎的不拿碗?”飞云愣住了。军士十分得意,看一下同伴,说:“乞丐不拿碗,进城做什么?赶紧走。”飞云见他纠缠,耐下性子,说:“军爷,我前两日将行囊忘在客栈,特来取回。” 军士听了,哈哈大笑:“谁会将行囊遗忘?鬼话连篇。我看你别有所图。”飞云说:“军爷,城门大开,本就是让天下人行走。我只是一介草民,并未做下什么错事,为何不能进?” 军士哈哈大笑:“你错就错在一副乞丐样,偏未拿碗。”飞云气得无话可说。军士便说:“我说你是乞丐,偏不认。你蹲下学学狗叫,我便不追究你未拿碗之最。” 飞云不愿与他多说,要从旁边绕过。军士一把拦住:“想强闯?我看你是活腻了!”飞云眼里冒火,狠狠瞪着他。军士吓得往后退一步,又觉得丢脸,大声说:“看什么看,大爷我给你点颜色看看!”一拳朝着他挥去。 飞云头一侧,躲过拳头。下一拳马上就到。飞云不再躲闪,一把抓住,用力一捏。军士疼得龇牙咧嘴,只是碍于面子,没有喊疼,说:“敢还手?不想活了?”飞云靠近他,低声说:“我本就贱命一条。惹恼我,大不了与你同归于尽!” 年纪大些的军士已经看出门道,知道碰上扎手的,便打圆场:“小杨子,不要胡闹了,快点放行。阁下要进城,赶紧去吧,小杨子是职责所在,你不要在意。” 没想到恭敬讲理过不了关,气极耍横倒一下子解决问题。飞云摇着头,进了城,去找留宿过的客栈。 到客栈门口,还未迈过门槛,便被小二拦住。小二一脸厌恶地说:“要吃的,便找个角落,在外面候着。”飞云还想往里走。小二一把推住:“胆子大了呀,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飞云说:“小二哥,并非乞丐,前日曾来此住宿,走得匆忙,忘了包袱,特来取回。”小二满脸的不信:“你当我三岁小孩呢。赶紧走!”揪住飞云衣领,就要往外面撵。 飞云抓住小二的手,一捏,一带。小二被摔倒一边,大声喊起来:“掌柜的,不好了,有人捣乱。”倒是尽职尽责。 掌柜的刚探出头看,飞云已经箭步走到柜台前。飞云语气平缓地说:“掌柜的,我前日在此住宿,将包袱忘在这里,我只是取包袱,并非捣乱。” 掌柜脾气比小二号很多,说话也不冲:“你前日住哪间房?包袱何种样式?可有人看到?”飞云一一说明。掌柜摇摇头:“没看到,也没听下面的人说有包袱。” 飞云想要上去看,掌柜的急忙叫小二拦住:“房中有住客,怎能任你闯入?你再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飞云继续讨要包袱,小二怎么推,都是不动。小二一急,操起凳子,作势要砸。 事情不是轻易能了,飞云手上聚力,一拳打在凳腿上,将凳腿打折。再一把拉过小二,按在柜台上,动弹不得。 小二怎么挣扎不开。掌柜的在旁边求情:“大爷消气,莫要着恼。你倒是想想,可有收起一个包袱?”飞云加重力道。小二疼得哇哇叫:“饶命,饶命啊,我想想,哦,好像是有一个包袱。我一时忘了,马上去取。” 飞云放开小二。小二跑到后面,不多会儿便跑回来,拿着飞云的包袱。飞云打开包袱一看,只有衣服在,狐疑地盯着小二。 小二被飞云看得心底发冷,赶紧从身上掏出几锭银子,讪讪笑道:“收拾的时候掉出来了,我怕丢了,先替您收着。”飞云做出凶狠的脸色:“只有这些吗?” 小二想了一想,不好意思地说:“还有些肉和饼,我看放着容易坏,便和几个人吃掉了。” 掌柜的此刻只想快些送走煞神,气得狠扇小二脑袋:“就你嘴馋,难道平日没让你吃饱?” 小二倒真想说确实没吃饱,但知道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忍住了。掌柜又说:“快去厨房,找些牛肉馒头煎饼,给大爷包好带走。”飞云又讨要了一包盐巴。 包袱里的东西都收拾好,飞云先不急着走,让掌柜准备一盆水,清洗一下,再换身衣服。掌柜叫小二去准备上方,被飞云拒绝了。飞云最后去后院清理干净,从包袱里取出衣服换上,破烂的衣服就地扔掉。 离开客栈,飞云完全换了个模样。本来打算去王知县府上叙旧,想想还是不去了。至于接下来的去处,飞云已经想好,要去把心中的疑团一一解开。 第五十八章 再到安江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首先要去的是安江县。 张府二公子为争夺家产,无端污蔑自己为盗贼,实在可恨,定要讨回公道。何况“曹云飞”的名字上了白榜,其中定有原因。若只是为了逼迫大公子,目的已经打倒,何必费力贴白榜,通告他人得知呢? 飞云自认没有得罪二公子的地方,若是张老爷的决定,他不怕连累到大公子?家丑到处扬,总归不是好事。 胡乱臆测,还不如亲自跑一趟,到张府探个究竟。 去安江的路上,飞云不走官道。因为上了白榜,官府是不管,民间闲散的习武之人肯定知道。抓到了他,送去张府,能得不少银子。抓不住,即便是通报些消息,也能领赏银。 飞云打算偷偷地去,正大光明地去,只怕还没到江安,就被人抓了。飞云已经有所体会,理是靠力来说的。若是处于劣势,再有理也没法讲。 一路都挑偏僻地方走,只是认着大致方向。飞云此趟才算走得自在。渴了,喝点山泉水。饿了,便打些鸟兽充饥。身上带了一把短刀,开膛破肚要比用飞镖方便很多。有了盐,虽比不上店里烧的,却别有一番风味。 剥下的兽皮,飞云不急着扔掉,看到有人家,便用皮毛和兽肉换顿饭食。毕竟每天吃烤肉烤鱼,容易腻味。连吃几顿荤腥,再吃咸菜豆腐地瓜,飞云觉得美味无比。 山间无客栈,飞云随意留宿。有时住小庙,有时住山洞,有时拿猎物给山里人家,说自己是迷路的猎户,需借宿。偶尔无处可睡,便折些枝叶遮挡,以免露水侵袭。 在山里走,最大的好处是方便练功。飞云施展内力,时而狂奔、时而跳跃,都不会有人看。夜晚歇息时,都先练内力,练得太入神,常常到半夜才惊觉。练了内力,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飞云想过整夜练内力,但他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松弛相辅,才是正道。 飞云在山间半月,另一大好处是得了两味调料。他在一户山民家用饭,吃到的肉飘着异香,吃在口中有点酸,又有点辣,十分爽口。他问起其中的窍门,那人很痛快地拿出来。原来是山间常见的两种草,叶子切碎撒到肉上面烤,汁液渗进去,便有独特的味道。此后,飞云真正每天享用美食。 有人的时候,飞云也会打听安江县城的方向。半个月后,他到了江安县城外。以防万一,他找了一辆马车,坐到车里进城。快到城门时,掀开一点帘子,偷偷看城门两边。 若是白榜变成了官榜,“曹云飞”便是大难临头了,飞云立马掉头走。幸好没看到他的名字,平安进城。他叫车夫带去偏僻的地方,找了家小客栈。 傍晚时分,飞云到旁边的衣服铺子里,买了两件颜色深的衣服,找了块黑布。 吃过饭后,天色已黑,飞云换上新衣服,假意问掌柜哪里有好去处。掌柜指明百花街的路径,看飞云出去,暗自摇头。 飞云知道时间尚早,张府的人还未歇息,便挑冷清的路绕着过去。万一被发现,不至于乱窜。 飞云到张府围墙外,心中感慨万千。几个月前,他也算墙内风光的人。 平息内心的波澜,飞云掏出黑布,将脸蒙上。抬头看看墙头,收神细听墙内的动静。然后轻轻跃起,手扒住墙,慢慢探头,朝墙内扫视一番。 见到墙内无人走动,在慢慢爬过墙,轻轻在墙角落脚。倒不是飞云不能跃墙而入。那样干脆是很干脆,却不稳当,跃太高,容易被人看到,不看好落脚点,踩到花草,动静就很大。是来做贼的,又不是杂耍,何必讲究姿势呢? 此刻,二公子多半不在府中。飞云先去老爷的卧房探视。 飞云清楚护院巡夜的路径,轻松避开。只是他不知道陆少庄主是否还在,走得十分小心谨慎。 到老爷房外,灯亮着,看样子有好几个人在商议。飞云弯腰靠近,快到时,往地上一躺,滚到墙角,紧贴着墙不动弹。 听了一会儿,飞云大致明白商议何事。张老爷身体欠佳,对买卖上的事有心无力,需及早定好继承人。之前飞云的事情一出,大公子在张家的威望一落千丈。张老爷觉得事情有疑点,可下人觉得越乱越好,至少可多些闲话讲。二公子似乎很有些计谋,可对于账目上的细致事情,不太上心。张老爷不是没想过让两人共同掌家,可毕竟要有主次。看起来是要小儿子为主,大儿子辅助。可小儿子细事上不懂,大儿子若有心争夺,做些手脚,往后免不了又是一番争抢。 对老爷来讲,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偏心,也不能太亏待另一个。便想听听管家、账房们的想法。可对他们而言,大的小的都是主子,得罪人的话不能乱讲。说到最后,都是各有所长、难以取舍之类的言辞。 飞云听了一会儿,又去大公子那边。大公子的住处倒是安静,看样子,是一个人在里面喝闷酒。突然一句“曹云飞,你这狗贼”,将飞云吓一跳,以为被发现。再仔细瞧,却见大公子趴到桌上,原来是他说醉话。 飞云最后溜到二公子的住处,先找个昏暗的角落藏好,静候主人回来。 将近半夜,二公子才回来,照理有张庆才陪着。两人到房里商量许久,才见张庆才出来。飞云见到二公子,便恨得直咬牙,恨不得立马痛打一顿,想到冲动的后果,才硬是忍住。 二公子见张庆才出去,伸了个懒腰,心中得意万分。今日和几个弟兄好好联络一番,定好对付大哥的计策,家产很快便是自己的。后来与冬梅好好折腾一番,冬梅连床都下不来。 二公子正想着等当了张家的主,便把冬梅娶过来,当侍寝小妾。身后风声一动,嘴巴已被捂住。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二公子,我只是想问些事情,你最好老实告诉我。” 二公子一转身,接着烛光,看清楚是飞云,不禁喊出来:“是你,飞云!”飞云看似冷静,其实心里紧张,毕竟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一听二公子喊,一巴掌就扇过去,止住了呼声。 挨了打,二公子老实了,有点惊恐地看着。飞云进来使自己平静,低声说:“我并未在张府偷东西,想必二公子是知道的。为何要诬陷我?” 二公子说出的话,令飞云很是吃惊。 第五十九章 身陷虎穴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什么?”飞云不禁愕然。 “你本来便是要来偷盗,我不过帮你动手而已。”二公子重复了一遍。 “你胡说,我只是当护院,挣点银子过活,怎会想着偷东西?”飞云又惊又怒地说。 “你在各县犯下很多事,偷盗数千两银子,你的斑斑劣迹已知会各大镖局和武馆。我劝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成为阶下囚。”二公子有些得意地说。 “胡说八道,我怎会是盗贼?你怎可如此污蔑我?”飞云怒火中烧,双手用力掐住二公子,不让他继续笑。 二公子被掐住脖子,拼命挣扎,就是挣脱不开,看着眼睛就要翻白。飞云松开手。 飞云松开他后他咳嗽好几声,退后几步,有些惊恐地说:“陆少庄主亲口说的,难道还会有假?你找他去。” 飞云觉得事情有些复杂,看二公子不似在说谎。自己与陆少庄主之前并不认识,无怨无仇,没必要诬陷自己。难道另有他人? “陆少庄主在何处?”飞云问道。 “少庄主自上次来了之后,便回去了,再无来过。我怎会知道他在何处,要不你去太湖山庄找找。不过陆平一直在这儿,联络两家之间的买卖。”二公子巴不得飞云早点离去,把相关事情一口气都说出来。 少庄主不在安江县城,而去太湖山庄又路途遥远。何况少庄主武功比自己强,遇上凶多吉少。关于自己的事情,陆平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当下便问明陆平的住处,接着一掌劈在二公子脖颈上。 在五灵寺的时候,师父便讲过,人的脖颈处被打,容易晕倒。二公子挨了一下,痛得哎哟一声,却并不晕倒。 “奇怪,怎的没用?”飞云嘟囔一声,又多用上几分力道,劈向二公子。 二公子躲避不及,再被打一下,晃悠悠地倒下去。飞云满意地拍拍手,去找陆平了。 飞云只顾走出去,没注意到身后的二公子悄悄睁开眼。 二公子其实并未晕倒,只是他知道飞云的意图,为免继续挨打,强忍疼痛,假装晕倒。等飞云一出去,便起来关好门,插上门闩。然后扯着嗓子喊:“快来人啊,抓贼啊!曹云飞又来啦!” 静静的张府乍然响起抓贼的喊声,格外清晰刺耳。很快有家丁敲响锣声,几只火把点起来。照亮张府。 飞云还没走几步,突然遇到这样的变故,愣了一下,不禁笑自己太嫩。一不小心,就着了道。不过飞云反应也快,知道陆平的住处不能去了。侧耳细听锣声,再想一想巡夜的护院所在,迅速选好一个方向逃去。 飞云并不死心,若就此逃去,下次张府的人有了警惕,再进来就难了。为今之计,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张府的人不至于整晚都醒着,等他们累了睡下,再去找陆平。 张府里热闹了一个多时辰,没有找到人,大伙儿慢慢散去。二公子怕飞云再找上门,留了两个护院在房里保护。 夜风吹过,刚冒出嫩芽的枝条轻轻摆动。偶尔有人走过,使劲缩着脖子,快走几步。初春寒气最是伤人。 巡夜的几个家丁轻声抱怨着鬼天气,还有惹人厌的曹云飞。如果在平时,他们走两三圈后,便可以找个角落喝酒,今日却不能歇息。 家丁走过去,身后不远处,在走廊的一根横梁上探出一个头。正是被家丁们嫌弃的飞云。 飞云听了一阵,确定没有人在旁边,从屋梁上飞身而下,掩入草木丛中。 陆平住在客房里,靠近东侧门,要去外面的街道很是方便。飞云贴着墙壁,潜入院子,没有发出声响。院子里没有一点亮光,陆平应该已经歇息。 飞云弯腰蹲到门前,耳朵贴在门上,听到均匀的气息声。断定里面的睡得很熟。可是下一步该怎么做? 师父教过如何防备别人,却未教自己如何进入他人住处。能够成功抓住二公子,是因为二公子不会武功,而且连房门都未关严实。 陆平房门紧闭,推开时发出声响怎么办?如果反被陆平制住,又该怎么办?之前来时没有细想,此刻知道自己太过鲁莽。别的不说,上次比武,陆平虽然落败,可自己也是侥幸取胜。陆平如果惊醒了,暗中放出飞镖,自己是没法躲闪的。 犹豫许久,飞云想是否就此回去。可实在不甘心,咬咬牙,用力一推门。门轻易被推开。 飞云窜入房内,借着微弱的月光,朝床上看去。床上没人! 上当了!飞云一闪出这念头,马上往后一仰,一个跟斗翻出门。 “笃笃”两声,两支飞镖钉到门框上。黑暗处跳出一人,看样子正是陆平。 飞云站到院子里,准备要逃走。两边房门打开,冲出几个护院。远门外亮起火光,几个家丁持着火把过来。 二公子的身影在家丁后面出现,此刻得意非常。 飞云环顾四周,张府半数护院走来了,还有十来个家丁。有过上次的事情,擒贼擒王的计策是行不通了。 看到陆平从房内走出来,飞云对他一抱拳,说:“陆师傅,别来无恙。”陆平冷笑一声:“我倒还好。不知你的伤好了多少?”飞云脸色一冷:“陆师傅,我与太湖山庄无冤无仇。上次比武是我下手不知轻重,若有冒犯,您大人有大量,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只是你们污蔑我做盗贼,是何道理?” 陆平哈哈大笑:“你做下这么多事,何须我们来说?”飞云心里愤怒,说:“那几样东西全是你们放的,我从未偷过。”陆平说:“你本来就是贼,不偷东西,来张府做什么?” 飞云却知道此处才是关键,强压下火气,脸色再次恭敬:“陆师傅言下何意?我不太明白,还请明示。”陆平说:“你的事,别以为没人知道。越阳府内的镖局,早已将你的是相互通告。只是安江县远了点,若不是我家少庄主沿路来的时候,看到你的画像,还真被你得逞。” “关于我偷盗的事情,不知从哪里先传出?”飞云虽被一再污蔑,此刻还是心平气和地说话。 “真是可笑,我怎么知道谁先传出的。你自己想想哪次犯案是露出踪迹,被人发现。”陆平大概是见他无处可逃,很有耐心地说话。 “还跟他多讲什么,敢打我,抓住他,本公子重重有赏。”二公子已经等不下去,大声叫手下人动手。张府的爪牙听了,都要拥上来抓人。 第六十章 兵行险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二公子的慷慨大方是有目共睹的,家丁们都抢着动手。 几个武功在身的人,都在冷眼旁观。陆平是见飞云曾伤了少庄主,不清楚他深浅,不敢先动手。几个护院念在之前的旧情,稍一犹豫,便被家丁抢了先,再要上去动手,恐怕先要被家丁误伤。 飞云退到草木丛边,以免腹背受敌。飞云避开一根棍棒,伸手抓住另一根,挡住身侧劈下的棍棒,再一脚踢开又一个扑上来的人。被踢倒的那个,刚倒下,马上就爬起来,再冲上去。 虽然被一群人围着,飞云却并不急于突围。对围攻之人,也不下重手,其一是由于这些人与他并无冤仇,只是替人卖命罢了。其二是他打了一阵,发现围的人多了,其他人进不来,而这些家丁都伤不了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以慢慢想脱身之计。 二公子一开始,看许多人打一个,很是欢喜,大声叫好。看了一会儿,见中间的飞云依旧生龙活虎,知道了些门道。 “你们这些没有的东西,都下去。”二公子对着家丁叫道。回头对身旁几人说:“快些抓住他,免得夜长梦多。” 一群人散去,四五个人围上来。人少了,处境却变得艰难。当先一人一脚只朝飞云胸口踢来,飞云侧身闪过,后面一拳又到。飞云狼狈地闪躲。 一开始,飞云闪躲十分狼狈,两次躺地上打滚才躲过去。最后他不再硬接,内力散布全身各处,护住要害,身体顺势摆动。在数人围攻下,飞云前后左右摆动,挨了很多下,只是疼痛,并未真正伤到。 外家功夫人人可练,上手容易,练好难。如不练内力,人力终究有限,是以以外家为主的人,往往靠兵器成名。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任凭你武功多高,内力多深,碰到利器,总是容易受伤。 外家高手在招式上往往有很深造诣,练到高深处,也是要修习内力,方能将擅长的兵器使得出神入化。同样道理,内家高手,对于招式也有讲究,否则,靠一身高深内力,却打不到人,只能是笑话。 飞云每日勤练《凌云心法》,常年累月,内力以非寻常武林高手可比。只是他缺少名师指点,空有宝山而不知。此刻他就在运功挨打,传到江湖上就是一个笑谈。只有在赌赛文斗的时候,才有人运功挨打,挨过几招后便算赢。 几个护院身手不错,却从未练内力,招式远比飞云精熟,若是点到即止的比武,飞云对付一个能赢,两个铁定会输。只是真正打斗,几个人很难伤到飞云。偏偏无人带兵器,倘若有一把刀,在身上划拉几下,不死也重伤。 二公子本以为很容易就能将人拿下,哪知道见几个人像是打木桩,场面很好看,却不能打倒。不免焦躁,对陆平说:“陆师傅,我家中养的这些人每一个有用。我看还需要陆师傅亲自动手。” 陆平摆架子摆了许久,便等这一句,对二公子点点头。悄悄走几步,加入战圈。飞云登时觉得压力一大,一脚当面踢来,不及多想,双臂一架,还是被踢得仰面倒地。 陆平所学才是真正的武学,内外兼修。飞云就算是有十余年的内力修习,终究不能灵活运用,还要分心其他人,硬抗不陆平的全力一击。飞云顿时气血上涌,见陆平马上欺身上来,不禁暗暗叫苦。 其他人见陆平出手,都退立到一旁掠阵,以防飞云逃走,不再出手。平日里,陆平有些看不起张府的护院,在他看来护院是不敢闯荡江湖的懦夫,空有武人的名头。是以在说话举止间,难免会有不屑,令护院们很是反感。只是人家是客,不好如何,正好借飞云之手,试试他的斤两,最好让飞云再击败他一次。 陆平见其他人退开,正中下怀。他败给飞云之手,自觉很憋屈。张府看到的人不多,可早就传开。他看不起护院,护院对他也有些看不起。陆平何尝不知道? 知耻而后勇,陆平自小便是这样的想法。他天分不高,却能在太湖山庄立足,还能得庄主传授内功心法,便是由于他在习武一途上,有超乎常人的倔强。 自败给飞云后,陆平一直耿耿于怀,向少庄主讨教,自己又苦苦思索。最后算是明白失败的缘由: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焉有不败之理? 陆平上来便处处抢先,不给飞云出手的机会。招招有力,却不用蛮力。飞云既然内力比自己深厚,就不给他比内力的机会。 飞云只觉得对敌一人,比许多人还累。只有招架之力,而且越来越不支。饶是他一直苦练,支持到十招后,肩上中了一掌。身体往后飞去,幸好靠在树上,被树弹回来,才不至于跌倒。 飞云趁着空当,立时抢先出手。陆平早有对策,与他硬拼一记,借力后退,拉开距离,再欺身攻上来。飞云再失去力拼的时机,只好苦苦支撑。 支撑了几招,飞云灵机一动。陆平可以借力,他何不也借力?只是陆平不与他硬碰,借力很难。倘若不早做打算,拖下去,肯定套不了被擒一途。 只有兵行险着,飞云咬咬牙,有了想法。再过几招,飞云又是不敌,不顾当胸两掌袭到,双拳击向陆平双肩。以胸换肩,连两败俱伤都算不上,是半斤换一斤的赔本买卖。 陆平见飞云不抵挡,反而谋求两败俱伤,还以为飞云绝望之下的无奈所为,心中冷笑,力道不减。 两人同时中招。陆平退后几步,站定,只觉得双臂发麻,不能使力。不过并未真正受伤,运内力通贯双臂,双臂渐有所觉。 飞云中了双掌,立时受伤,口中喷血,人往后飞去。飞云顾不得调息,他要的就是如此借力。飞云正好压向一棵不小的树,树干被压弯。飞云脚在枝干上一蹬,树再弯一点,便用力弹回。 飞云借着弹力,飞上半空,直飞向房顶。若在平时,飞云全力也能跃上屋顶。只是在众人围攻下,没有机会。 拼着受伤,飞云有了一线生机,从房顶逃走。 第六十一章 故人相见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借着树枝的弹力,跃起近两丈高,从众人头上飞过,朝房顶落去。 事出突然,护院和家丁们一时反应不及,不知道阻拦。待他们知道飞云要逃走时,飞云已飞过他们头顶。 飞云借着一跃之力,双臂向后伸展,姿势如冲天的燕雀。内力在体内随身体姿态变换,身体似乎轻了些许。 眼看就要踏上屋顶,逃走的希望就要大许多。飞云心中暗喜。 地上众人眼睁睁看着,似乎并无对策。突然,从人群中伸出一道黑线,飞向飞云双足,将他一只脚缠住。竟是一条黑色的长鞭。 长鞭是陆平甩出的。他平常都是空手,长鞭笼在袖子里,一般人还以为他没有兵器。趁敌不备是甩出,常常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不少人便伤在这一手上面。 陆平用鞭子缠住飞云,用力一拉,飞云在半空中一晃,姿势不能稳住,身子直往下落。脚差了一线,没踏实屋檐,只踩落一片瓦。众人看到,不禁“哇”地惊呼出声。 飞云身体往地上落去,急忙伸手去抓,险险抓到屋檐上两个椽子。飞云没落到地面,手上用力,还要往上爬。陆平岂会让他如意?用力扯鞭子。 飞云受伤,气息不稳,用不上多少力。陆平双臂还在发麻,飞云在半空中不能借力,才会被落下。此时想要再拉,已是无力。 一个向上,一个往下,彼此都不能扯过去。其他人看得心惊,不知该叫谁能胜出。还是二公子先出声:“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去把他拉下来,抓住他!” 家丁善于察言观色,一听到二公子发话,立马反应过来,跑过去要拉飞云下来。 眼见要跑到飞云下面,两个事物飞出,将跑在最前的两个家丁打倒。众人顿时停住,看向倒地两人,原来是两块石子将他们打倒。 二公子反应够快:“小心,曹云飞还有同党!先将他抓住!”话音刚落,好几块石子飞出,砸向众人。护院们都避过石子,站在前面的几个家丁纷纷被打中。 陆平为避开石子,松掉鞭子。飞云觉得脚上一松,急忙往屋顶爬。陆平又要一鞭子甩出,却听到角落中有人说:“看暗器!”众人一惊,却什么都没有。 有人跑向发声的角落,有人跑向飞云。幽暗的角落里又飞出几块石子,不过都被挡下。一道黑影窜出,绕过两人,扑向二公子等人。 看来此人是打着抓人质的主意。二公子周围几人紧紧护住,不让来者有可趁之机。陆平则再次甩出长鞭,要拉飞云。 黑影靠近众人几步,不再靠近,说一声:“小心了。”只见他往怀里一掏,手一扬,一阵烟尘将众人罩住。 “不好,是迷魂散!”陆平一惊之下,忙叫众人小心。手中鞭子不受控制地一抖,抽打在飞云腿上弹开,竟没能缠住。 那个人几步跃到飞云下面,手在飞云脚下一托,喝一声:“走!”飞云借力一起,总算上了屋顶。那人再从怀里掏一把,转头扔去,一阵烟尘阻住张府各人的追路。他再往上一跃,手攀住屋檐,一撑便上了屋顶。 那人扶住飞云,在屋顶飞奔,不知踩碎了多少瓦片。屋中的人都被惊醒,就算还有熟睡的,也被震天的抓贼声和锣声吵醒。 两个人从一道屋顶,跑到另一道屋顶,却始终不能摆脱地上追赶的人。那个浑身黑衣蒙面的人从怀里又掏出一个事物,再拿出火折子,一点,甩手丢向房子。 地上“轰”地冒起一阵火光,将房子引燃。追赶的人被挡住,喊声也变成了“起火了,救火啊”。 蒙面人带着飞云又跑一段,再依样点起一处火。张府彻底混乱起来,很多人跑出来打水救火,根本顾不上抓贼。二公子几人倒是想抓,只是在人群中脱不开身,急得直跺脚。 飞云一番奔波下来,体内气息紊乱,气喘得厉害,不时喷出鲜血。若不是到处是喊声,他真想一头栽倒便睡。可他却知道,必须逃走,此番私闯民宅,被抓住的话,安多大的罪名都不稀奇。 幸好有个神秘人出来相救,否则真是凶多吉少。就算为了不辜负此人的仗义出手,也要拼死逃出去。飞云不禁加快脚步,不料内力运转不顺,脚下一重,踏穿了屋顶,就要往下落去。 “小心!”神秘人手疾,一把拉起他,才没有掉下去。那人便扶着他,在屋顶急行。房子间多离得不远,跃过去还不难。飞云听声音,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终于跑到了尽头,前面再无靠近的房子。两人回头看一眼,看到还有人不死心追来,相互看一下,跃下屋檐。飞云熟悉路,在前走着。 再拐过一个弯,便是一扇侧门。飞云不禁加快脚步。突然闪出一个人挡在前头。 “伍大哥!”飞云仔细看去,发现是先前对他十分照顾的伍鑫,顿时心情激荡。 “怎么是你?你还来做什么?”伍鑫看到他,有些愕然。 “伍大哥,小青死了。我也不想独自活着,可我死也要死个明白,我要知道到底是谁陷害我的。”飞云几乎是哭着说出口。 “什么?她怎么死的?”伍鑫听了十分惊讶,语气竟有点颤抖。 飞云便简要说了事情原委,伍鑫听得脸色复杂。最后伍鑫叹口气,带着愧色说:“曹兄弟,希望你不要怪我,你房里的玉如意,是我放进去的。” 飞云刚刚见到伍鑫,心里还有那么一点欣喜,此刻却是脑子混乱,还有些愤怒。嘴里只说着:“你,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 伍鑫低着头说:“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说白了,我只是张府的一条狗,只能听命行事。” 伍鑫还待要说话,却听到不愿出有人说话:“刚看到往这里跑了,快追。” “咱们快走,不走就晚了。”神秘人赶紧上来拉住飞云,要继续逃走。 “不要走那边,门那里有人等着抓你们。随我来。”伍鑫反应也快,不再说道歉的话,直接要带他们走另外一条路。 神秘人刚刚已经把他们的话停在耳里,见伍鑫带他们走,停下了脚步。伍鑫也是经验老道,知道对方所想,急忙说:“我害过你一回,已很是愧疚,怎么会再害你?” “怎么走?”神秘人摇了摇飞云,让他拿主意。飞云知道此事不是难过和愤怒的时候,看了一眼伍鑫,点点头。他心里打定主意:若伍鑫再骗他一次,便是拼了命,也要与他同归于尽! 第六十二章 两肋插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半个安江县都因张府的火灾,而不再安静。张府其实损失并不大,因救得及时,至少了半间房,无其他财务损失。只是在多年太平的安江县,张府又遭贼有起火的事情,算是了不得了,第二日定会传遍大街小巷。 张府上下一片慌乱,许多人彻夜未眠。而在张府不远处,有两人坐在昏暗的巷子里,靠着墙喘气。这两人正是逃出来的飞云和神秘人。 伍鑫没有再骗飞云,带他们避过搜找的人,带到一处围墙下。想来他确实是心中愧疚,待飞云要走前,还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虽然不多,对他而言却是身上所有了。 飞云勉力才攀上墙头,神秘人拉他一把,才一起站上墙头,跃到外面。落地后,不敢有停歇,相互搀着,走过两条街,实在走不动,才到隐蔽的角落坐下。 飞云喘了一会儿,气息稍稍顺一点,才觉得身上到处酸痛。飞云挨了护院很多下,初始运着内力抵挡,后来又一心逃跑,无暇顾及,竟丝毫不觉得痛。此刻坐下来,才发觉护院们也是有真材实学的。 “多谢兄台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此时不是顾身上疼痛的时机,飞云向神秘人抱拳致谢。一路上,飞云心中疑虑重重,不说他出手救自己,他在张府中出现,还黑衣蒙面,便是十分可疑。只是他毕竟就了自己,不好冒昧想问。 “呵呵,云飞兄弟你客气了。”那人说着,接下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 “啊,原来是吴兄,怪不得声音如此耳熟。”看到救自己的人竟是不久之前遇到过的吴由仁,飞云又惊又喜。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需连夜出城,路上再好好说话。”吴由仁显得十分经验老道,不只顾叙旧,马上就想好退路。 飞云起来,想往城门处走。吴由仁拉住他,沿着街道走向另一边。飞云觉得奇怪,却知道不是多问的时候,便跟着走。 吴由仁带着飞云,不多久便到一个有些偏的院门前。院子看着有点旧,门都破损了些。吴由仁转头朝身后看看,才轻轻推开门,进去后又把飞云拉进去。 院子里很是简陋,随意摆放几条长凳,有些凌乱。墙边靠着些扁担、扫把,和寻常人家相似。只是几间房子内没有一点声响。 “此处是我歇脚的地方,我不来,便没有人住。”吴由仁看出飞云的疑惑,便先告诉飞云。接着他带飞云进入一间房子,点亮蜡烛。 吴由仁不做停留,从房内的各个角落找出几样东西,很快收拾好包袱。有找出一颗药丸递给飞云:“这是上好的疗伤药,你先吃下,免得内伤加重。” “多谢吴大哥。”飞云接过,毫不迟疑地吞下。口中顿时一阵腥臭散开,全是苦味。接着一阵药香从喉咙中出来,一股暖流冲向四肢,不断流动。冲到胸口郁结处,只觉得十分憋闷,有一种呕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终于忍不住一口喷出。 飞云吐到地上,是黑红的血。吐出后,身体顿时舒畅。 “好些了吧,这淤血排出,便无大碍了。待我们去安全的地方,再让兄弟你好生调养。”吴由仁满脸的欣喜,吹熄蜡烛,带飞云离去。 吴由仁并不去城门方向。飞云也不奇怪,毕竟此时是深夜,城门不会开。不过他也不问,知道这位吴大哥定有安排。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到了城墙下。飞云已经在喘气。吃下药丸后,身体是舒服了,却是全身乏力,内力也提不起多少。他知道是在张府内用力过度,兼且受了伤,倘若没有及时医治,后患无穷。 吴由仁让飞云一起躲在角落,指着不远处的台阶,轻声说:“待巡防的军士过去,咱们从那里上城墙。” 飞云不知道上城墙后,怎么出城,不过吴大哥应该有所准备。 不大一会儿,一队十来个军士从城墙上走过。吴由仁一拍飞云肩膀:“走,需快些出城。” 飞云不说话,紧跟着吴由仁,很快走上城墙台阶。吴由仁上去前,又靠墙壁上听一听,才又窜上去。两人几下便到城墙上。 吴由仁看看两边,确实没人,放下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团东西。是一捆绳子,绳子一段系着一个铁钩。 吴由仁将铁钩钩在城墙垛口处,用力拽了两下,很是牢固。 “兄弟,你先下去,我马上就跟着来。”吴由仁将绳子一端递给飞云,让飞云系在身上,又教他下城墙之法。 飞云系好绳子,身体跃过城墙,按吴由仁所教的姿势,仰面朝上,双脚蹬墙,缓缓退下墙。吴由仁则拉着绳子,不时放一段下去。 不到一盏茶功夫,飞云就到墙角,解开绳子,用力拉了两下。吴由仁知道飞云已经到地上,也从上面下来。 飞云才刚仰头,就见一人顺着绳子飞奔而下,恍若天神下凡。若是不知道的人,乍一见有人在城墙上飞奔,恐怕以为见鬼了。 吴由仁不像飞云那样缓缓下去,而是拉着绳子,手上稍稍用力,往城下跑。要到墙角时,多用些力,减慢一些,轻轻落在地上,煞是轻巧。 落地后,吴由仁扯住绳子,用力一抖,钩子便松开垛口,掉了下来。迅速收拾好东西,拉着飞云便离开。 此时官道上一片寂静,只有飞云与吴由仁两个人走动。离开安江县城,两人走得不再那么急。飞云身体未恢复,急切走不得。 也里本来就冷,打斗奔走之后,出了一身汗,飞云觉得浑身冰凉。想来吴由仁也是如此。倘若他不出手相救,也不用走得匆忙,更不必受这份苦。 飞云觉得不管吴由仁到张府是做什么的,看他如此出力救助自己,便算得上是兄弟。 “曹兄弟,你先忍忍,咱们再走上一段路,便是个小庙,咱们到那里歇息一下。”吴由仁听飞云气喘声重,便伸手扶他。 飞云心中一暖,想到师父讲过的一句:为朋友两肋插刀。 第六十三章 插朋友两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走了半个多时辰,总算看到一座小庙,掩在一棵大榕树下。夜色下,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有庙。 两人走进庙里,吴由仁拿出火折子,去案台上找出半截的蜡烛,点着插到烛架上。整座庙都亮堂起来。 庙中间供的是一个笑容可掬的老头子,旁边坐一个神态慈祥的老太太,两边立着一男一女两个小童。看样子这是土地庙,供的是土地公和土地婆。 庙的四边都十分整洁,只在进门处有些灰烬,大概常有人在此过夜,烧火留下的。 “飞云兄弟身体虚弱,赶不得路,今晚暂且歇息。此处离县城不十分远,恐怕他们会追来。再有两个时辰便天亮,那是到附近找车赶路。现下你赶紧调息,养足精神。”说着,打开包袱,取出一包干粮放到飞云面前。 待要递面饼给飞云,却见飞云拿了牛肉干,大吃起来。吴由仁呆了一下,问道:“兄弟,你不是诚心向佛,只吃素吗?”飞云愣了一下,转头凄凉笑着:“诚心向佛有何用?” 吴由仁见他神色有异,猜测与小青之死有关,觉得这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吴大哥,你今日怎么会在张府里?”飞云吃完一块,肚子饱了许多,精神也足了,他才想到心中的很多疑问。 “此时说来话长,你内伤还未完全好,明天还要赶路,先好好调息。我在旁帮你守着,明天再细细说。”吴由仁听了,不急着说,反而关切飞云伤势。 飞云只好将话题搁下,盘腿做好,运气疗伤。有过之前几次尝试,飞云对于疗伤已经驾轻就熟。运起《凌云心法》,五感尽绝,只留意胸口瘀滞处。 经过这一夜的打斗、奔逃,飞云几近耗完内力,路上虽有恢复,却无有多大起色。此刻的他恐怕比常人还弱,一个大力点的汉子能轻易击倒他。飞云精神灌注与腹部,全身各处隐隐有一丝丝内力,如微小的山泉,缓缓流动,一滴一滴地汇聚在腹中。 飞云感受着内力的积聚,十分缓慢,不用心留意,感觉不出在增多。飞云一点都不着急,常年的晨钟暮鼓,让他看流水都能一看两个时辰。 腹中终于又有一汪清泉。飞云再让其流经四肢百骸,通行经脉各处。运行两周后,身体酸痛减轻了些许,身上又有了力气。此时才再聚起全身内力,冲击胸口受伤处。 胸口的瘀滞在吃过药丸后,好了很多,此刻在内力冲击下,顿时溃散。飞云知道五脏受损,内力马上散布各处,免得再受伤。胸中似有一团闷气,似要向下,却下不去,便直往上冲。忍了一下,终究没忍住,一大团东西从胸口猛冲向喉咙。 飞云再也不能忍受,口中喷出一大口。吐到地上后,看到一些凝固的细小血块,口中则是十分酸苦。 “兄弟,你没事吧?”吴由仁被飞云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急忙靠近问。 飞云再干呕几下,使劲吐,眼泪出来,将口水都吐干了,才觉得能开口说话。飞云摆摆手:“无妨,我的内伤已好,让吴大哥担心,小弟实在过意不去。” 为免对方担心,飞云站起来,挥舞几下拳脚,带起风声。身体如平常一样,气血畅通。 “吴大哥,你也太过劳累,先歇息吧。”飞云见对方一直留神地站立在旁,一直未歇息,有些过意不去。 “不忙,兄弟,有些话不跟你将明白,老哥我寝食难安。”吴由仁面带愧色地说。 “大哥有话,但说无妨。”飞云心中疑惑,只好耐着性子听下去。 “兄弟可知他们为何说你是贼?”吴由仁问了一个飞云最想知道的问题。 飞云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们说是一家镖局说的,我不知是哪家镖局,为何这么说。这半年来,我也未曾与人结下冤仇。” “兄弟,大概是我连累了你。”吴由仁说出一句话,令飞云一下子怔住了,满脸愕然地看着他。 “兄弟可知我是做什么的?”吴由仁不继续说,反过来问飞云。其实飞云也一直在想这问题,看吴大哥身怀武功,器具齐全,绝非一个普通的商人。此刻他又这么问,其中定不简单。 “你是贼!”想到一路上吴由仁的所作所为,心中骤然冒出一个念头,脱口而出时,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没错,我是个盗贼。”吴由仁的语气变得平和,“我在越阳府已有两年,犯案十余起,所得银子有几千两。只是很多财物,那些人得到便是来路不正,不敢报官,只私下找人手抓我。那一日与兄弟相遇,我恰好不慎被围,若不是兄弟你出手相助,当时便要着了道。在此,我还要多谢兄弟你仗义。” 吴由仁起身向飞云拜谢,可在飞云看来,却很不是滋味:“他们因此便找上我,将我当做盗贼?” “呃,到这一步,我索性都说了吧。当日我怕他们再追来,带你和弟妹到酒楼,故意将银子示于店家,引起他们注意,好将追我的人引开。”说到这里,他苦笑起来,“本以为他们追到兄弟后,只是有些许麻烦,最后定会解释清楚,哪知道误会越来越大。最后竟致弟妹重伤不治,早知如此,我便是没了这条命,也不会拉兄弟下水。” “后来我越想越觉得不妥,便去越阳找你们,不曾想你们已经离去。上次遇到,又是兄弟你出手救了我。我实在羞愧,便来到安江。那张府栽赃嫁祸,实在可恶,我再次数日,想找机会教训一下。恰好遇到兄弟,否则真要抱憾终身。”吴由仁说得万分懊恼。 飞云只是呆呆的,心中一片混乱,不知该说什么。片刻之前还心存感激,突然发现眼前之人竟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飞云大概还是个店小二,抑或是护院、镖师,还能与小青一起,不用孤身流落。 吴由仁掏出一把短刀,递向飞云,说:“兄弟,你若是恨我,便用刀捅我两下。也让我少些愧疚。” 飞云看看到,满嘴发苦,好比万箭穿心一般苦痛。 他的痛,何止是捅两刀? 第六十四章 酒不醉人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夜色已深,白天很喧闹的镇子,渐渐安静下来。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有也是急着投宿的旅人。店铺早就关门,酒楼饭店也开始收拾,准备着打烊。 店小二将桌子尽数擦干净,此刻便坐在门槛上打着哈欠。他早就想上门板,早点歇息,偏偏有一桌上坐着个年轻后生,还在不停歇地喝酒。 那人午后便来了,要了一盘牛肉和一坛酒。吃完牛肉,便一个劲喝酒。喝完一坛,都不停一下,马上再要一坛。第二坛才喝不多,他便一头趴在桌上。 小二赶紧将他叫醒,倘若他一醉不起了,酒钱找谁要去?那人醒了之后,还要拿坛子喝酒。小二将他拦下,说:“客官,我们这里喝完一坛酒,便要先给酒钱,才能再喝。” 喝得烂醉之人便是飞云,听了小二的话,将信将疑。他从未喝过酒,有些疑惑:喝酒难道和吃饭不一样,有特别的规矩? “这是我们掌柜定的规矩,我也无可奈何。还请客官体谅我们小的。”小二察言观色,知道此人不是凶悍的人,便继续叫飞云付酒钱。 飞云不从醉眼惺忪地看着小二,从怀里掏出几锭碎银,抛在桌上:“要多少银子,都拿去。” 小二看了看,犹豫着拿了最大的一锭,又小心看一眼飞云,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说拿好银子回柜台,头也不回地说:“您慢慢喝,想喝多少都成,不够我再给你添。”他想不到的是,随口一句,竟成真了,直喝到夜深,也不停下。 自离了五灵寺,飞云都是诚心待人,不过真正有点亲近的人很少。伍鑫算是一个,吴由仁也算一个,还有刘大叔。刚刚得知敬重的伍鑫竟会陷害自己,心中五味杂陈。不过他毕竟听人行事,身不由己,还算情有可原。 吴由仁一开始与自己并不相识,自己出手相救,竟还遭他设计陷害。枉费自己还当他是诚心相待。一路上的苦难与他不无关系,可他又不顾危险地救助。称兄道弟,是很难了,对他动手,又做不到,只好离远一点。 飞云满面死色地走出土地庙,不顾吴由仁的呼声。吴由仁跑出去挡在前面。飞云只是静静地说:“让开。” 吴由仁见他神色,心中一凌,退到一边。飞云走几步,吴由仁便跟在后面。飞云转头,指着他手里的短刀,说:“你是要杀我,还是叫我杀你?”语气冰冷,吴由仁只觉得气息一滞,默默地停下脚步,看飞云离去。 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飞云完全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是走着。路上有行人,飞云都木然避过。虽然一个都不认识,飞云却觉得亲切,至少他们不会算计自己。 过了中午时分,飞云走到一个镇上,腿脚酸软,有些走不动了。呆呆朝四周看看,不远处有招子飘动,写着一个“酒”字。飞云便走过去,找张空桌子坐下。 酒楼并不大,人也少。飞云想到了喝酒,他从前只见人喝酒,却未碰过。听人说喝酒可以让人开心。难受的时候喝酒,会忘却伤心的事,高兴的时候喝酒,人会更加高兴。 飞云让小二上了一斤牛肉,还有一坛酒。吃饱之后,便倒酒喝。倒满整整一晚,猛地灌到口中。感到一阵刺口,还不及反应,喉咙顿时被呛到,酒全都喷了出来。 咳嗽了很久,飞云才停住,擦干眼泪,又倒起一碗酒。酒实在难喝,出乎他的意料,不知其他人为何如此喜欢喝酒。想必这难喝的感觉可令人忘忧。 犹豫一阵之后,飞云端起酒,放到嘴边。醇厚的香气扑鼻而来,令人沉醉。微微抿一口,还是刺口,却不在难以下咽。吞下后,稍稍觉得火热。于是又喝稍一大口,腹中有一团火热升起,缓缓散到全身。在寒冷的季节,喝酒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飞云喝过几口后,越喝越顺,喝得越来越快。喝下半坛子后,飞云感到一些头晕,眼睛有些重。飞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喜欢睡着,睡着后便不会想到伤心事。 要睡着,似乎不太容易。喝到后面,人在半睡半醒只见,恍恍惚惚的,听到的声似乎从远处传来,又在耳边炸开。周围的人和房子都在摇晃,自己坐都不太稳。 摇晃得晕了后,飞云觉得很困,把坛子里的酒喝完,感觉还差点。便叫小二再上一坛,喝几口后终于闭眼靠在桌上,什么都不知道。 正睡得舒服,却被讨要酒钱的小二叫醒。飞云不管多少,掏出银子放桌上。小二拿走一锭,飞云便将剩下的再收起,然后继续靠下睡,却难以再入眠。 在那里喝了一碗又一碗,喝多了便靠下。稍稍清醒一点,想到伤心事,又倒酒喝下,喝到又睡着。 几番醉与醒,飞云喝下了好几坛子酒。他不知是什么时辰,只隐约记得酒楼热闹了一会儿,又安静下去。小二过来劝过两回,飞云觉得好笑:开酒楼,竟有叫客人别喝酒的。他掏出银子给小二,小二忙说用不了那么多。 小二本想将他拉到外面,不料才刚拉起,便被一把划开,甩出一丈远。看这人也是瘦弱,竟有如此大力,小二马上猜到飞云身怀武功,便不敢再冒犯。 小二正自发愁的时候,一个人走进来。他上前说:“大爷,我们要打烊了。”来人说:“我是来找他的。”小二好似看到了救星:“您来可就好了,这位爷喝了大半天,推也推不走,再喝下去怕要出事,您赶紧带他走吧。” 来者径自走到飞云前面坐下,对小二说:“给我拿个碗。”小二一听,差点没摔倒,不敢怠慢,很快拿来碗。 那人自顾倒上酒,慢慢喝着。飞云发觉身前有异,勉力睁开眼,冷笑一声,倒满酒猛喝下去。 来者是吴由仁。一路上虽未紧跟,还是随着来到镇上。见到飞云喝酒到半夜,还不停下,便走进酒楼,与他一起喝酒。 第六十五章 不负天下人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新入酒楼的人再给一锭银子,掌柜拿过后喜笑颜开。他收好银子后,无耻地叫小二继续守着,自己先去后面歇息。临走前,还让小二去切了半斤肉,那银两再买两坛酒绰绰有余,他可不想太占客人便宜,免得客人反悔,要找回银子。 小二敢怒不敢言,咬牙伺候着。一个人都能把他扔到一边,两个人还不活剥了他。上好酒肉之后,小二唉声叹气地坐到门槛上打盹。 两人相对无言,只是喝酒,都不先开口。飞云一碗喝下,打了个嗝,把碗放下。吴由仁也放下碗,看着飞云说:“若是能让你解气,我任由你处置。” 飞云抬头看了吴由仁一眼,又倒上一碗,盯着碗里的酒,却不再喝。 “我已做错事,不想替自己开脱。只是兄弟你好好想想,在安江县,你什么都没做,他们照样栽赃嫁祸给你。安分守己的人,他们偏要将坏事安你头上,把你说成是坏人。你若要申辩,他们便先将你拿下,狠狠打一顿,连话都不让你说,硬生生地屈打成招!”吴由仁说着,语气悲愤,拿起碗一饮而尽,马上再倒满。 “当年我只是给别人家做短工,临到头要克扣我工钱,我气急了与他起争执。那家人便污我偷银子,将我好一顿大。我告到县衙,不想那人与县官勾结,吞没了我家产,打了我五十大板。无人可怜,我沦落街头当了一阵阵乞丐。身体恢复了,我便找了两个乞丐,一起去那人家放起火,偷了好些银子。他们说我是贼,我便做贼给他们看。嘿嘿,趁火打劫的买卖,真他奶奶爽。”吴由仁说着,一口喝掉一碗酒。 “有了银两,我们便不当乞丐,过了一段安生日子。等银子花光,没有好的门路,干脆就干起偷盗的行当。那日子,真是逍遥快活。好景不长,我们三人分赃时起了争执。他二人设计害我,想将我送入牢狱,却被我识破,反让他们被官府抓住。我逃到越阳府,一路小心地做着原先的买卖。”他一边说,一边时不时看看飞云。 飞云本不想听,硬喝一碗酒,想让自己醉倒。可再喝酒,身体是越发无力,听声音却更清楚。听到最后,他多少能感到吴由仁口中的无奈,飞云脸色缓和许多。 “这世道,好人无好报。只有强横的恶人,才有好日子过。兄弟,咱们当不了恶人,至少不能老老实实被欺负。”吴由仁一扫方才的颓势,说话铿锵有力。 “恶人?好人?”飞云总算是开口了。 “兄弟你是心肠软的人,做不出欺负人的事情。可你想安分,总有人欺到你头上。你若不想办法反咬几口,他们便把你当软柿子捏。如此,还不如趁早咬,免得受欺凌。” “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飞云听着听着,嘴里冒出几百年前一个枭雄说过的话。 吴由仁听了一愣,细细一想,明白其中的道理,竖起大拇指:“还是兄弟有学问,便是这个道理。”说着话,拿起碗与飞云碰了一下,自顾喝了半碗。 “事已至此,想要回头是不可能了。若是束手待毙,只会让那些恶人畅快。咱们可不能让他们如愿,虽不能将他们如何,多少也要做些事,让他们没安心日子过。”吴由仁继续说着劝说的话,不管飞云有没有听进去,只是一个劲地说。 桌上的酒喝完,肉吃完,一片狼藉。飞云用手支着头,看向门外,喃喃说一句:“人不负我,我不负人。”吴由仁听清楚这句,一下子不明白飞云的意思。不过飞云下一句,令他十分满意。 “人若负我,十倍奉还!” 两人摇摇晃晃站起身,撞倒了凳子。小二被惊醒,笑着说:“两位慢走,以后再来。”说完便觉得多嘴,以后都不来才好。 飞云看看外面无人走动,里面也没有其他人,知道时候不早,歉意地对小二笑笑。吴由仁见了,掏出十文钱,递给小二,消去他心中的怨气。 吴由仁早在客栈定好两间房,当下带着飞云过去歇息。 飞云在天蒙蒙亮时醒过一次,口渴得厉害,喝下早已倒好的水,倒下再睡。睡到天大亮,飞云翻身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 昨日的事情都清晰地映入脑海。本来以为要费一番周折,才会弄清楚。结果一夜之间,所有事情都明白了。而事实是那么残酷,不敢相信是真的。 飞云倒一碗水喝下,感觉精神好了一点,坐在那里发呆。倘若在越阳城不逃走,被抓住后能否消除误会?不会的可能性比较大。 官府不会费力去抓小毛贼,但如果是送上门的,还是很喜欢,那可是官老爷的一笔政绩。镖局抓到人,也定是希望抓的人确实犯了案,如此才能领到赏银。 帮派做些暗地里的买卖,通常会送些好处给官府,官府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倘若真的无法隐瞒,便找小门小派,乃至于独行客下手,将他们抓去官府顶罪。洗脱自己罪责的时候,还能顺便领赏银,一举两得。官府能够向上面交差,自然也愿意。 师父便教过,在外行走,不可随意露出底细。如果不是势比人强,就低调行事,少引起他人注意,才能随机应变。 一路走来,这世道便是弱肉强食。柔弱的人再有道理,别人也不会听。只要把人打服了,自然就低头听话。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便是这个道理。 而他孤身一人,如何去闯荡?身上已经烙上盗贼的字样,在那些习武之人眼中,飞云便是一堆亮闪闪的赏银。路上遇到,肯定不会听他解释,先拿下再说。 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许可以安稳过完一生。碗窑村是个不错的地方,可以继续过种田打猎的生活。可是自己可以过得安心吗?难道一辈子都背负冤屈吗? 飞云一掌拍在桌上,缓缓吐出一句:“我不负天下人,也不教天下人负我!” 第六十六章 狠人庞八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离开小镇时,飞云和吴由仁都骑着马。虽然只是普通的马匹,却比拉车的劣马好许多,是镇上最好的马匹。 飞云与吴由仁细谈了一个多时辰,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不能过安稳日子,那便随意漂泊,放开心怀去做。 吃过一顿清淡的,吴由仁带飞云去买了两匹马,不用再找车。飞云从前随骑过马,却是有人帮助,独自坐上马,还有点摇晃。走过几里地,飞云渐渐熟悉马的习性,走得越来越稳。 用力甩鞭子,马儿撒开蹄子飞奔。两边的树飞快地后撤,风在耳边呼呼吹过。飞云只觉得云里雾里飞着,心中十分畅快。 吴由仁叫几声都么有,只好在后面苦苦追赶,才没有落下。等飞云反应过来,已经跑过了几十里地,马也跑得有点气喘。 吴由仁驾马走到旁边,两人在道上并驾齐驱。吴由仁笑着对飞云说:“兄弟,骑马可比走路畅快多了。等哪天有足够的银子,我找匹千里马给你,大江南北,任你驰骋!” “当日那匹马,想必是匹好马。”说起马,飞云不由一阵苦涩。 吴由仁听了不禁愕然,随即想到是从刘家偷得的梁北马。若不是那匹马,飞云也不会被连累。梁北马后来被卖给一帮马贼,得了六百两银子。 他们随意让马沿着官道走,先离开越阳府。吴由仁在越阳犯的案子有不少,惹怒不少商户,悬赏的银两越来越多,连带着飞云也值钱了许多。 午后是人最困乏的时间,飞云刚吃过一些干粮,做坐马上慢慢走着。吴由仁突然拉住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把马停住。 飞云凝神细听,听到前面有人声。看到吴由仁下了马,他也随之下马,牵着马悄悄走入道旁树林里。 吴由仁将两匹马拴好,再找些干草包住马蹄。拉拉飞云的衣袖,指了指传来声音的方向,两个人接着草木的遮蔽,偷偷潜去。 声音越来越响,两人的动作也越来越慢。飞云已经能清楚听到说话声,有人在哀求,有人在得意地笑着。 “各位大侠,我等是做小本买卖的,身价性命都在这里。都被你们拿走了,以后可怎么活啊。” “哈哈哈,装可怜,再装像一点。谁不知道您是方圆几十里的大富人啊,家中珍宝无数,赏点银子给我们兄弟,还不是九牛一毛。”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人口多,开销大,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亏损一次买卖,就得饿肚子。” “你还有饭吃,有房住。咱们兄弟可只能吃草叶喝露水,住的是山洞。您就给些银子,让咱们填饱肚子。” “这里有五十两银子,给几位大侠买酒喝。待我做成这笔买卖回来,还有银子奉上。” “呵呵,真把我们当要饭的了。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了。咱兄弟都是刀口上添血的,哪次买卖不是多几道伤口。我也不做绝,三千两银子,放你们过去,下次再碰上,分文不收。你看可划算?” 飞云两人拉开枝叶,看到前面官道上有好些人。一边是十来个持刀的汉子,另一边足有二十个人,不过多是车夫仆从,只有五六个人拿刀,想来是雇来的镖师。 有两个人分别站在两拨人最前头。一个有五十来岁,穿着红绿相间、镶了金边的长褂,十足的财主相,不被惦记上才怪。另一个,还是年纪轻轻,二十多岁,黑色劲装,脸上一道两寸来长的伤疤,将原本清秀的面庞变得狰狞。 看两边剑拔弩张的样子,是不能善了。劫匪蠢蠢欲动,早已失去耐心,何况在官道上劫财,磨磨蹭蹭可是大忌。而财主老爷显然不甘心奉上那么多银子,也有仗着人多抗衡的想法。 “我与县老爷素有交情,他不会眼睁睁看我遭难。我此次便是带着县老爷的手信,去拜访守备大人。守备大人手上可是有很多兵马,不是那么好惹的。我送上一百两纹银,我们交个朋友,如何?”这位大老爷显是位颐指气使的主,那么久的卑躬屈膝,已是忍耐到极限,见还不能奏效,立时变了口风,软硬兼施。 “如此,我更不能放你过去。我的兄弟早已打听清楚,你此番带了县老爷的一对玉狮子,和一串玛瑙珠子,要与守备大人套交情。放你们过去,以后还有我的好?你空手去,守备大人会理你吗?至于县老爷,他早就想拿我了吧,只是他奈何不了我,否则,何须去拍守备大人的马屁。我说得可对?”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早有准备。 “你、你,可真是好大胆子!你……”大老爷已是无话可说,有些胆怯了。 “大胆贼子!竟敢太岁头上动土。县老爷的东西,你也敢打主意,是不想活了么?”一个家丁打扮的人从车上抽出一把刀,上前来大声喝道。 “原来是林捕头,失敬失敬。我道县太爷怎么就放心让人带如此贵重的东西去府城。原来是您大驾在旁啊。要不您在旁边歇着,等做完这笔买卖,我请你喝酒?”劫匪头子乍一看到林捕头,惊了一惊,旋即脸色如常,还是满不在乎的模样。 林捕头怒火中烧,却不意气行事,手一挥,又有两人从车上抽出刀。这样一来,手持利器的人,只是稍稍少几个,再加上十多个家丁,还隐隐占优。 “庞八,我劝你还是乖乖随我去衙门,我替你求个情,免去一些罪责,充军几年便是一介良民。我敬你是条汉子,只劫财,不害人命,会一力为你担保。” 原来年轻的劫匪姓庞,脸上有疤后,道上的人都唤他庞疤。他自己觉得听着好似常年要受伤,身上留疤,再加上他有八根手指,便改名为庞八。庞八是个狠人,却不轻易要人命。过往的商旅碰上他,乖乖给银子,什么事都没有,若是不遂他意,便会割耳割鼻,砍手砍脚。 方圆几百里,好几股劫匪,杀人最少的,恐怕便是庞八。从未听说他杀人,就算是碰上身怀武功的人,他也不会在打斗中发狠杀人。败在他手中的人,都废去双手经脉,然后放走。所以就算他不杀人,恶名却是最响。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却让人生不如死。 第六十七章 勇者胜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道上的人都敬重庞八。因为他有一条规矩:不抢女人。 强抢民女虽让人不齿,却已是默认的一条行径。毕竟大老爷们常年在野外,都憋得慌。几年前,庞八出道不久,手下不服,有人便抢了个女人回到落脚处。第二天,庞八将糟蹋过女人的两个人手经挑断,还打折一条腿。他自己则是剁掉两根手指,以示管教不严。 只是靠凌厉手段压制手下,必不能长久。庞八是个聪明的人,深知此点。为让手下兄弟心服,每次所得只取二成,其他匪帮的老大都是四成。做过几次买卖后,庞八都会带着手下的兄弟去临县的青楼里快活。 庞八的聪明还在于不会胡乱打劫。安江县离得并不远,是富庶之地。庞八却从不在安江县犯案,也不对那里的人下手。原因无他,武市的名头太盛。安江好勇斗狠的人太多,容易遇上硬点子。而且安江太平已久,没有匪患,一旦过去劫财,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庞八所在的县内有五股匪帮,少则七八人,多则三十人。分散在各地,打劫过往行人。县令顾此失彼,实在无法消除匪患,只好备礼请守备出马。 庞八手下有兄弟十五人,算是不大不小的一股势力,来去自由,完全不怕县里的官兵。不过守备手下可是实打实的军队,倘若来了,就是灭顶之灾。 这一次的财物,务必夺下。没有了好处,贪财的守备大人想必不会为他们几个小毛贼大动干戈。庞八手里的刀,紧了一紧。 “林捕头的威名,我早有耳闻。只是今趟的买卖非同小可,兄弟我是一定不放过的。还请捕头给个面子。”庞八清楚眼前的形式,犹豫着。 “可笑。你若现在离去,我不跟你计较。否则休怪我不客气。”林捕头口上强硬,心中却是无奈。面对强于己方的匪类,快点逃遁是最好的,只是回去后没法交代。看能不能拖一阵,东西不能丢了。 “如此说来,我也不能客气了。”庞八咬咬牙,朝身后兄弟一挥手,“动手狠一点,不可要人命,不要耽搁。” 他下手狠,叫人怕他,是想少动手,不出人命,如有兄弟落入官兵手中,不至于死罪。只是此番下来,不知有多少人伤或死。心里想着,手上却不慢,抢先挥刀扑向林捕头。 “快些走,回去!”林捕头对身旁的财主低声说一句,向庞八迎身而上。林捕头曾入门派修习,后因根骨不佳,成年后离开门派,当了捕头,在县内未逢敌手,那些盗匪平时见到自己,便落荒而逃。他自信不开眼的庞八会是下一个手下败将。 “当!”两刀相撞,两人都往后退两步。不过庞八蓄势而发,还只是打个平手,显然要稍弱半筹。 狭路相逢勇者胜,相差不大的两个人对敌,胜出的不一定是武功高的人。气势在这时候起很大作用,也是庞八最大的依仗。 两人第一刀之后,其他人也似得到讯号,抽刀砍向对面的人。很有默契的,没有喊叫,只有在挨了一刀后,才发出惨叫声倒下。 林捕头挡下第一招后,心中已经有底,知道单凭武功论,自己可以拿下庞八。不过庞八逍遥多年,肯定还有绝招。他不敢大意,盯着庞八。直到旁边有家丁发出惨叫声,林捕头脸上有了变化。 他觉得被庞八戏耍了,庞八第一刀肯定是用尽全力,让自己有所顾忌,牵制住自己这个主力军,让手下人慢慢蚕食自己的人。林捕头觉得不能再等,必须快点解决掉庞八,然后给其他人援手,未尝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呵!”林捕头大喝一声,迈出两步,一招巨浪滔天,大刀下至上狂劈而出。刀的角度和力道都无可挑剔,令庞八避无可避,只能硬碰,若挡不住,便是一分两半! 庞八看也不看劈过来的刀,挥刀往下劈,竟是要与林捕头同归于尽! 不远处看着的飞云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差点惊叫出声。两人武功都不弱,本来以为会有一番拼杀,竟是一招定生死,而且是两人都死! 林捕头却是另一番感受,庞八的刀看似如泰山压顶,却没有一往无前的气势。他这一刀聚集了毕生之精华,本要逼着庞八硬碰硬,先让他受点伤。庞八竟自作聪明,想用两败俱伤的方式逼退自己,简直是无知!林捕头一刀劈出后,半途稍变,在劈开庞八身体后,刚好能挡下当头一刀。而庞八的刀慢上半分,根本来不及触到林捕头。 “哎哟!卑鄙!”胜负要分的关头,林捕头硬生生收招后退,匆忙挡下庞八的刀。 飞云看不见里面有何变故,却见到林捕头后退两步,从肩头拔下一支暗器,抛在地上。 庞八狠,也聪明,聪明人不会随便发狠。面对武功比自己高处一些的人,勇者胜是没错,但两人都是勇猛之极,还是由武功定胜负。 庞八自知武功稍逊,虽做出拼命的举动,却暗中有动作。他刀里藏着暗器,出刀时便触发机关,刀未至,暗器已发。暗器连发两次,第一支伤敌,第二支逼林捕头停招遮挡。 庞八如此做法,不是胆怯。因为硬碰硬,再勇猛也是逃不开败局。最好的结果是一死一重伤。庞八依然在拼命,只是不能赔本。留些力道使暗器,以致出刀不够猛。第二支暗器指向林捕头喉咙,要置对方于死地! 林捕头除了收招,并非没有选择,他可以选择死!两个人一起死!喉咙中暗器是死,被劈成两半也是死,而且死得更惨。但林捕头没有把庞八劈成两半,因为他不想死,不想中暗器。 本来是亏本的买卖,却被庞八发狠扳成平局,再因林捕头的退缩,还有小赚。 林捕头依然盯着对面,眼睛却不自觉地瞥向两边。庞八眼中只有对面一个人,将对手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他知道要赢了。 因为他只需顾前,无需顾后,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兄弟! 第六十八章 浑水摸鱼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庞八再无保留,一刀强过一刀,每一刀都是一往无前,都在拼命。 林捕头总算体会到为何庞八是狠人,在处于劣势时,一死换一死的狠;处于优势时,一伤换一死的狠。林捕头受伤,斗志不高,庞八完全可以慢慢消磨。可他没有,还是不要命的打法。 庞八的刀看似毫无章法,却是招招攻人之必救,而且如行云流水,没有停滞。林捕头只能苦苦抵挡,没有还手的机会。但他还没有败,只要撑到庞八力衰,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他能撑下去吗? 庞八挑了最硬的骨头啃,他的手下却刚好相反,专找手无寸铁的家丁仆从。惨叫声四处响起,却没有丧命,多是手上腿上受伤,倒在地上痛哭喊叫。保镖、捕快未出手,心自寒了。 飞云远远看着,动了一下,还是没有出手。吴由仁看看飞云,又看看地上哭喊的人,知道飞云想救,但又不想因此惹麻烦,毕竟有过前车之鉴。 林捕头斜眼看到身边倒了一地的人,渐渐无心恋战。抽空看看四周,看不到财主老爷的身影,林捕头放下心来。 “我们走!”林捕头大呼一声,使尽全力劈出两刀,逼退庞八。庞八一退又起,又是不要命地一刀。中门大开,林捕头终究不敢搏命,避过一刀,却被一腿踢中。其他人赶紧来救,拉起林捕头,几个人聚在一起,慢慢后撤。 庞八看他们离去,并不追赶,让手下人搜一搜车子和箱子,只找出一些碎银子。庞八叫手下放出一只响箭,不多会儿,远处也有响箭冲天而起。庞八便带着手下离去,留下一地人**着。 吴由仁此时才松了一口气。他也被庞八的刀法镇到,不过场内的动静都没放过。财主离去前,偷偷拿了个包袱。吴由仁的眼睛便一直盯着,直到财主消失在拐弯处。 飞云呆呆地盯着场内,连盗匪离去都不知道。飞云学刀不多,但一些常见的招式还是知道的。庞八的招式十分驳杂,有些招式与飞云所知的有相似,却不完全相同。 教过飞云武功的,一个是师父,一个是伍鑫。他二人对武学招式都很讲究。师父曾讲过招式并非轻易能创出来,流传至今的武学,即使街头最粗浅的功夫,当初也是由很有造诣的高手创出,再经无数代人使用、修改,最后才成型。 武学一道,要克敌制胜。攻敌之前先自保,是以大多招式都是攻守兼备。见招拆招,一招破一招。一招攻来,如何破?这便要一边避开攻势,同时出手反击。相克的一招便出现了。江湖上武学众多,招式数不胜数,几乎每一招,都会有相克制的招式。 不论内力,单看招式,若一个人知晓天下武学,便可解尽所有招式,自然立于不败之地。只是有时候,入门早、所学多的人反不如一些年少之人武功高强,何故?因他知招,却不懂用招。学过招式,待临场需要用上时,却想不到,墨守成规,成不了大器。 飞云学旋风刀时,曾改变招式,伍鑫极力反对。飞云便不再乱来,毕竟临敌时招式不对,露出破绽,可能会招致丧命。而庞八的打法,少有合乎规矩的招式。招招破绽百出,将自己置于险境。 有时候随便一刀便能要庞八的命,林捕头却不出刀,因为他不想丧命。 乱拳打死老师傅,乱刀砍死大剑客。学武何用? 飞云想得入神,连吴由仁要走都不知道。吴由仁走出几步,发现飞云还在原地,急忙去拉一把。两人回到放马的地方,骑上马,在官道上飞奔。 经过争斗的地方,十余个人倒地不起,兀自喊疼。飞云心有不忍,想救助一下。吴由仁把他拽走,继续纵马狂奔。不多时,看到林捕头一伙人,带伤前行。不等他们开口,两人拍马飞驰,从旁边过去。 飞云不知为何赶得这么急,问吴由仁。吴由仁只说快走,拿出一块黑布给飞云,一起蒙上脸。 马跑了一会儿,看到前面有人打斗。两人放慢脚步,缓缓过去。打斗双方胜负已分,推开两边。一方是财主,旁边几个人护住他。另一边几个人与劫匪打扮无二。 吴由仁点点头:“果然如此,今日咱们便浑水摸鱼了。”飞云也隐约猜到事情的大概,这一边的人过不去路,便折回来,不想财物被抢走。而劫匪早有预谋,在退路上设好埋伏。而县老爷也是做了准备,派出捕快接应。两边遇上,又是一番恶斗。 财主老爷此刻悔青了肠子,本来以为反正顺路,便替县老爷带一下东西。哪知道竟这么波折,东西没能带过去,自己的买卖大概也要黄了。 两边的人都有伤在身,喘着粗气。看到有马跑来,都是一惊。看清楚了,劫匪有些懊恼。另一边的人刷地变了苍白脸色。 吴由仁径自走到财主前面,说:“将东西给我吧,反正你是逃不了的。” “大胆贼人,休得猖狂。我等是县衙捕快,若不速速离去,将你等捉拿归案。”一名持刀的护从站出来喝道。 “兄弟,看来咱们要松松手脚了。”吴由仁转头对飞云说,做了一个动手的手势。 飞云点点头,从马背上飞身而下,伸手去拿包袱。 “放肆!”一旁的捕快岂会坐视不管?一道斩向飞云。飞云早有防备,侧身闪过,顺势转到捕快身前,手肘猛击胸口。 捕快后退几步,嘴角渗出血丝。他持刀还要上前。 “不自量力!”飞云以掌劈在捕快手腕上,刀登时落地。再飞起一腿,将人踢翻。 其他几人都扑上来,向飞云砍去。 “兄弟,我来助你!”吴由仁早从马上下来,加入混战中。 捕快们刚刚经过一场恶斗,都是有伤再删,还没喘口气便又遇到两人,实在难以对敌只能苦苦支撑。 几个劫匪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不知该怎么办。他们原本是要伏击漏网之鱼,哪知道会有人接应,措手不及之下,眼看就要败退。突然出现的两人,明显打着黄雀在后的注意。 谁是黄雀,还未可知呢。 第六十九章 是友非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方蓄势而发,一方早已筋疲力竭。飞云与吴由仁两人如狼入羊群,在白刃间如蝴蝶穿花,将几个捕快打得七零八落。 财主老爷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直到吴由仁走向他,笑眯眯地说:“老爷,您太劳累了,让小人帮您拿东西吧。”老爷面色惊慌地后退两步,再定了定神,说:“什么东西,银子都被抢走了。” 吴由仁笑得更大声,两眼放光,好似色狼看到美艳的女子一般,将财主上下打量一遍,将人看得寒毛直竖。吴由仁上前几步,伸手往他怀里一探,抓出一个包袱。 不管几个人神色是面如死灰,还是惊慌失措,或是垂头丧气,吴由仁掂了掂包袱,转身便走:“兄弟,咱们收获不错。” 几个劫匪退到道旁,生怕惹恼人家。看样子,这两人比起老大,也差不太多,两个加起来,收拾自己几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 飞云从吴由仁手中拿过包袱,打开看一看。里面是一对白如凝脂的玉狮子,每个都有拳头大。还有一串暗红色的玛瑙珠子,色泽纯粹。飞云与吴由仁轻声说了几句,拿出那串玛瑙给吴由仁,转身走向几个劫匪。 “不知你们当家的在哪里?我想见他。”飞云晃了晃手里的包袱,语气平和地对几个人说。 “你要见我们老大做什么?他可不轻易见客。”见到飞云过来时,劫匪们心中十分恐惧,待听到如此客气的话语,惊愕之下,马上就有点趾高气扬。 “我想找他请教一下武功。”飞云依然是平淡的语气。 “呃,我们老大刀法厉害着呢,你、你好生掂量掂量。”飞云说话听着客气,但意思是很明显的,是要找当家的打架呢,劫匪们立马变怂了。 “在下只找你们当家,与你们无关,带我过去便是。”飞云听他们啰嗦,有些不耐烦。 几个劫匪相互看一看,一个人说:“我们带你过去没问题,但你不可硬闯,到时听我安排。” 劫匪在前面带路,飞云与吴由仁牵马走在后面。地上躺着几个人,**着,听声音是特别痛苦。 走了半个多时辰,已经转到山上。走到半山腰,不远处有一座小庙。一个人回头对飞云说:“你在这里先等着,我去和老大说一声。”飞云点点头,站住等着。 不多会儿,去报的小喽啰回来了:“我们老大叫你过去。”飞云阔步走过去。 小庙里走出几人,领头一人正是庞八。此时的他依然气势凌厉,飞云却一眼看出他的疲态。此刻只是为了不示弱,勉强撑着。 庞八走到飞云十步远的地方,停下来定定地看着,说:“阁下要见我,却连面都不露,太没有诚意了吧?” “在下曹飞云。”飞云说着,揭下了黑布,“我来只是想讨教一下刀法。” “哼,阁下眼力不错,心思也活,倒是懂得趁虚而入。东西已被你得了,这样做未免欺人太甚!”庞八脸色一变。此前一战,虽是赢了,却是以内伤为代价,再动手恐怕要加深伤势。 “此话怎讲?”飞云客气地说话,却引来对方的敌视,有些愕然。 “你以为我不知你想的什么。你若是离去,我便放你去。你若硬要动手,我可不是那些江湖莽夫,与你单打独斗。凭借我的兄弟,留下你们两个还是没问题的。”庞八对飞云已经怒目相视,若非怕手下兄弟手损伤,已经叫大家动手。 “这位兄弟,我想你是误会,我们真的不是想和你动手。”吴由仁已然看出不对,也拿下蒙面的黑布,笑着出声,“我二人原本只是路过,顺手牵羊抢了财物。我这位兄弟过意不去,特来送还一些。” 吴由仁扯一扯飞云的衣袖,向飞云使个眼色。飞云似懂非懂看了一下吴由仁,将包袱递过去:“这里有一对玉狮子,是我们抢来的,现在是你的了。” “玉狮子价值不菲,你既已得手,为何要给我?恐怕不是白送吧?”庞八觉得眼前两人太过古怪,竟要将财物送他,心中疑心大起。 “我想向你讨教一下刀法。”飞云一边说,一边再将包袱递过去。 庞八此番有些相信了,叫手下一人过去结果包袱。送上门的好处,岂能轻易放过。拿到手里,打开包袱看了一样,点点头。 “阁下若真的是想学刀法,恐怕要失望了。我一时半刻是不能施展武功,兼且未学过什么厉害的刀法,只懂些寻常人都会招式。”庞八此时脸色松了下来,说话客气许多。 “我苦思不解的,便是你招式不精,武功不及那位林捕头,却能将他击退。到底是何故?”飞云不去管对方所想,只将的疑惑讲出来。 “呵呵,看来你确实是要学刀的。不过我的刀你是学不去的。”庞八识人的眼光超人一等,已经看出飞云是忠厚之人,便如实相告。 “难道是独门绝技,还是很难学?”飞云越发疑惑,只想对方讲个明白,而非半遮掩的样子。 “哈哈,看来你是个武痴。若真想知道,请到我寨中一坐,在下庞八。不知阁下可有胆量?”庞八爽朗一笑,伸手做个请的手势。 “好,我便随你去。”飞云想都不想,便答应下来。吴由仁在一旁倒是有些急,凑到他耳边说:“兄弟,你可想好了,若是陷入贼窝,恐怕性命不保。” 飞云转过头,云淡风轻地一笑:“吴大哥若是担心,我一人去便是,你在外等我。” 庞八在前面听到,暗自点头。 吴由仁看飞云镇定自若的神情,以为他有所依仗,叹口气,便跟着过去。舍命陪兄弟,希望不会折在这里。 吴由仁却不知飞云心中真正所想。他早已觉得生无可恋,只是想要洗雪冤屈。而要洗冤,只能有高深的武功,才能去找那些人。 庞八的刀,给飞云一种莫名的感觉,其中似乎有无敌于世的气势。 第七十章 三兄弟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沿着山路,绕过一道山梁,是一片片幽深的树木。几棵巨大的枫树中间,有一间小屋子,正冒出一缕炊烟,直直地升上天。好一派宁静的山居景象,身处其间,整个人都会静下来。 一阵脚步声打破宁静,惊起山鸟。领头的庞八走到屋子不远处,大声说:“三叔,我们回来了!”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个老头子走出来,对着庞八笑了笑:“原来是小八回来了。买卖可还顺利?” “呃,还好,没有兄弟折损。山寨里怎么样?”庞八恭恭敬敬地与老头子说话。 “今日无人路过,寨里的烟已经点起,想必都无事。”三叔点点头,缓缓说着。 “嗯,那我们先回去了,这里还有两位朋友要招待。这些米粮是从山下买的,三叔您先用着。下次再带些肉回来。”庞八从手下那里拿过几个袋子,交给三叔,带人离去。 对面的山上,又升起两道炊烟。走了片刻,便到一处炊烟下。在树木掩映下,掩映下,又有一座小房子。门口一个孩童探头探脑的,看到一群人回来,开心地跑出来:“庞八叔,你们回来了,有没有带好吃的?” 庞八露出温和的笑容,摸摸孩子的头,说:“小山,爷爷在吗?” “嗯,爷爷在里面。爷爷,庞八叔回来了!”小山对着房子喊了一声。 庞八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糖果,递给小山,小山蹦蹦跳跳地到一边去了。房子里又有一个老头子,与之前的老头子年龄差不多。庞八同样给了袋米粮,小声交代了一句。 走不多久,转进了一个山坳。山腰陷进去一大块,依着山势建起几座房子,只有一条小道通下来。小道尽头被一道高大的木门挡住。 有人学鸟叫唤了几声,寨里也响起鸟叫声。寨门慢慢打开,一个尖瘦的脑袋探出来,高兴地说:“当家的,你们可算回来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可闷坏了。” “瘦猴儿,若不是你上次盯着人家胸脯看,不至于被女人砍伤了。等你养好伤,教当家带你去开开荤。”有人打趣着,其他人哄笑起来。 “大伙儿去搬出酒,收拾几个好菜,好生招待一下客人。”庞八一边往门里走,一边吩咐下去。 山坳外面看着并不大,里面上去却十分宽敞,前后几道房子,共有二十余间。中间一个不大的场子,放些练武的器具。正对着场子的,是一件大堂。门盈上什么都没有,里面看进去,只有些桌椅。 一群人到寨里,都分散开,各司其职。有人去准备酒菜,有人分钱财。 庞八则带着飞云与吴由仁进到大堂里,分主客坐好。 “我庞八在此地已有数年,县内身手了得的人物,都十分知晓。却从未听过曹兄和吴兄。两位应该是从外县来的吧?”庞八坐下后,不多客套,直接开门见山。 “我们,刚从安江县过来。”吴由仁皱眉未说话,飞云略一犹豫,还是如实回答。 “哦,安江县,曹飞云……为何有些耳熟?”庞八听了,喃喃自语。 飞云与吴由仁对视一眼,都不说话。大家都是做美本钱的买卖,飞云倒不怕对方知道安江的事情。 “阁下与曹云飞是何关系?”想了一会儿,庞八猛然睁大眼睛看着飞云。 “我本名飞云,在安江时,改名做云飞。”飞云对庞八的瞪视浑然不惧,毫不在意地说着,好似在说别人的事。 庞八看了一会儿飞云,见飞云脸色如常,便转向吴由仁。 “在下名由仁。”吴由仁看他似乎对自己起疑,索性和盘托出,贼怕官,难道还会怕强盗?大家都是一路货色。 庞八思索一阵,释然一下,摇了摇头。 飞云和吴由仁看得莫名其妙,不明白庞八为何如此神情,偏又不说话。 “庞当家,有话直说,何必打哑谜。”吴有仁有些猜到他的想法,忿忿地说。 “两位在周边各县都威名远播,只是两位从未来过本地,一来便做下大买卖,实在佩服。”庞八说着客套话,语气古怪,任谁都能听出他的挖苦。 飞云想了一想,还是决定都说出来。将遭遇简要说一说,只是略去吴由仁的那一节。 “曹兄接下来有何打算?”庞八听完后,想到自己的身世,不免有些同情。 飞云神色凄凉,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吴由仁接过去说:“世道艰难,弱肉强食,不当鱼肉,便要去做刀俎。我们暂且离去,再找良策替曹兄弟洗冤。” 庞八心有所感,冷笑一声:“洗冤?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那些人会听你讲?我可是领教过的,若不是遇上好机缘,我早就身首异处!” 庞八讲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原来他早年卖身为奴,与一丫环彼此暗生情愫。不料老爷看上丫环,强娶做小妾。两人心中伤怀,言行中难免有所异常。老爷察觉后,找个由头将庞八打断一条腿,关在柴房,第二日还要送他去官府。小妾夜里偷偷放他出来,他拖着一条断腿,跑不远。被仆从们抓住,一顿毒打,险些丧命。好在有个乞丐出现,几下打倒仆从,救走庞八。乞丐不仅医好庞八的腿,还要教他武功。只是才教两日,便说庞八戾气太重,有了武功会有杀戮,便不再教。离去时,乞丐交代不可害人性命,否则被他知晓了,定会来找他算账。 飞云听得,只觉得惊奇。此类传闻,从前只听师父说过,原来却是真的。庞八只学了两天,却似比自己十多年学的还强,那个乞丐该是世外高人一类吧。 “他两天内并未细说招式,只让我看他使刀,再学他出刀。他说学刀先重意再重式。”庞八听飞云问起,也不隐瞒什么。 此时,酒菜已经设好。庞八便请两人入席。彼此经过一番诉说,倒是熟络很多。若不是飞云出手,庞八一伙人定是一无所获。几杯酒下去,庞八与两人聊得还算投机。 “两位今后没有去处,不如留在我这里。与我一起经营这寨子。”庞八突然说出一句话,让席上的人呆了一呆。 “我与两位可结为兄弟,三人同为当家。你们看如何?”庞八继续说着,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而非酒后失言。 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多少江湖人为此洒下热血。 第七十一章 死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结拜兄弟,飞云在曹村是曾听人说起过,几个很要好的朋友会结拜,称为义兄弟,也有说盟兄弟的。 庞八要与两人结拜的想法,算是由来已久。平云县匪帮众多,却因为地方贫瘠,富裕人家屈指可数。是以匪帮都壮大不了,更不要说称为真正的帮派。庞八一众兄弟十五人,没有人来欺凌,毕竟最大的一帮还不到四十人。但碰上大买卖,从来都是别人来打招呼,叫他们别插手。他们都只好默默退让,以免伤和气。 平云匪患由来已久,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匪帮之间有些不成文的规矩,令匪帮间少有冲突。比如碰上大买卖,通常会有大的匪帮出面知会其他人,事后拿出两成分给其他匪帮。若无人出面,则人人可下手,才有相互间的打斗出现。 话谁说了算,由各派实力决定。至于实力如何,自有他们判定的方式。庞八一伙人不是最差,排在第三的样子。前两位都有三十余人,第四的有二十余人。凭着庞八刀法霸道,才能够排上第三。只是真正议事的时候,都是两大匪帮说了算,庞八说不上话。 庞八不是没想过多招些兄弟。只是武功好又想混道上的人,不好找。武功低微的人,只是白送性命。真有合适的人,指不定是其他匪帮的奸细,甚至是官差假扮。还要入伙的人服管,不争夺权势,难上加难。 飞云从外县来,不太可能是奸细。犯了事,走投无路,入伙算是一条不错的选择。而且为人忠厚,不会耍心机。而吴由仁虽然圆滑,却少了狠劲,成不了气候。拉两个人入伙,虽是兄弟相称,主事的还是庞八。 庞八的如意算盘在心里打着,飞云和吴由仁自然不会清楚。想到眼下却是没有好去处,飞云犹豫一下之后,点头答应。吴由仁也愿意入伙。庞八大喜,叫手下兄弟准备香烛,摆好案台。 在空阔的场上,一张简陋的桌子拜访在中间,桌子上有一个香炉,香炉两边插两支蜡烛。三人跪在案前,焚香拜天后插入香炉。再拿刀割破手指,将血滴入面前的三碗酒内。最后端起来一饮而尽。庞八扬天大笑,将碗摔得粉碎。飞云与吴由仁也笑着将碗摔地上。 论过岁数,吴由仁当了大哥,庞八第二,飞云则是小弟。庞八虽然客气地与两人兄弟相称,但两人都有自知之明,推说自己才刚入伙,不懂事务,一切还是由庞八说了算。 当晚的山寨,不知喝掉了多少坛酒。到处酒气熏天,每个人都喝醉倒。 连着两日喝醉,对飞云来说是从未有过的痛苦。第二日醒来,宛若大病一场,四肢乏力。头又痛又晕。跌跌撞撞起来倒水喝下,忍不住又吐出来。 饶是飞云有内力,也压不住体内翻腾,过了许久,才停歇下来。飞云实在不明白,酒如此难喝,可很多人偏偏高兴时喝酒,难过时也喝酒。 飞云起来到屋子外,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庞八在练武场上舞刀,场边好几个人围着看。 看到飞云出来,庞八收起刀,擦了擦汗,对飞云说:“三弟酒量过人,令人佩服。”飞云笑笑,说:“二哥就不要取笑我了,喝那么一点,就醉到此时。不像二哥,一早就起来练功。” “迫不得已啊。刀口上添血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丧命。尤其是身边的兄弟,每年都要换几个。”庞八环顾周围的手下,有些伤感地说。 “所以二哥不止是自己练功,也在教他们刀法?”飞云看一圈人都是短衫打扮,多少猜到庞八的意思。 “呵呵,不怕兄弟你笑话,说是我教他们,我什么都没跟他们讲,都是我练刀,他们看着,然后自己下去练。”庞八说着,有些酣然。 “当家的教我们刀法,可厉害呢。我从前对付四五个人都吃不消,现在打十个都可以。”旁边一个手下满口崇拜地说。 庞八又拿起刀,挥舞一下,呼呼作响。一招冲天鹤,直冲而起,再试泰山压顶,猛劈而下。手下们看得一脸神往,飞云又是另一番感受。 庞八的招式,寻常武夫都会,而且很多人使得比庞八好。庞八这两招有很多漏洞,任何一个武馆的师傅都能挑出十来个毛病。可偏偏教人心生无法反抗的心思。 “三弟,你不是想学刀法吗?不如和我比试一下。”飞云定神地看着,冷不防庞八说出这么一句。 手下们见有两个高手过招,自然兴高采烈,还未开打,便开始叫好,自觉地退后几步,到最边上站好。 飞云想要空手下场,吴由仁说:“兄弟,我劝你还是用刀好些。赤手空拳,终究不及利刃。刀随处可见,经久耐用。当初我便是因此,跟那老乞丐学刀。” 飞云低头沉吟一下,拿起一把刀,使出旋风刀中的招式。若以平常的眼光看,飞云的刀法已算入门。 庞八看了一阵,等飞云停下来,说:“兄弟的刀还算不错。不知对敌时会怎样。” “我从未与人比过刀。”飞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真正打斗过的,才了了数次。 “我们比试一番,如何?” 两人摆开架势,场中顿时一冷。围观的人都睁大眼睛看着。 “小心了!”庞八大喝一声,脚下用力,人像野狼一般窜出,转瞬便到飞云面前。刀顺势拦腰横砍,带起一道银光。 飞云不及去想招式,练运气都来不及,匆匆用刀去挡。“当”的一声,飞云后退两步,手震得发麻。庞八身体一转,刀划过一个大圆,重重地从上劈下。正是旋风刀中的招式,以身体带动刀,力道非同小可。 一刀下去,仿佛天色都暗了一暗。身处刀下的飞云只有一个念头:快逃,否则便是死路一条!此念头一出,连拔刀的勇气都没了,更不要说出招。 哀莫大于心死。死念一起,人便成了行尸走肉。 第七十二章 多方汇聚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刀出,万物死! 一刀撕裂碧空,劈开天地。不仅是飞云感到浓浓的死意,连旁边看的人都缩了缩脖子,似乎几丈外的一刀会砍掉自己的头颅。 一阵冷意包围住飞云的全身,整个人好似僵住了。使尽了全身力气,终于提起刀,举过头顶,迎上如山一般压下来的刀。 “呛!”骤然一声巨响,在山坳里回荡。飞云背后全是冷汗,仿佛经历了一个轮回,一眨眼便是数十年。刀刃离额头只有两寸远,带起的风刮到脸上,将骇人的气息渗入人心中。 “当。”飞云手中的刀落在地上,刀刃好似暗淡了几分。而庞八手中的刀,光芒夺目,如王者傲视群雄。 许久,才有人呼出气。庞八将到缓缓拿开,面色才放松下来。飞云觉得笼罩周身的冷意,稍稍退开一点,才有力气往后退了两步。 “这便是我的刀,出刀定生死!”庞八的声音宛若从天际飘来,晃荡在四周,久久不散。 飞云听到声音,彻底惊醒过来。全身都是冰凉,昨夜喝得酒都惊出体外。气运全身,竟是十分顺畅。四肢如久旱逢甘霖一般,任由内力通过,无一点迟滞。内力运行两周,力气又回到了身体里。 庞八在旁边静静看着,直到飞云可以走动,才开口说话:“下手太重,兄弟莫怪。” “二哥,我没事。”飞云说完,便陷入了沉思。他已经隐隐感觉到庞八学的刀,那不是一招或一套刀法,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一个念头在飞云心中闪现,有消失,如隔着迷雾一般,只有模糊的影子,怎么都抓不住。 那个乞丐是谁?飞云虽然还是想不透庞八的刀到底是什么,他对刀的感觉却清晰很多。飞云对庞八遇上的老乞丐很好奇,只是两天,让庞八领悟了高深的刀法。看庞八的刀,已是如此,如果能亲眼看到老乞丐的刀法,定会有许多感悟。倘若受他点拨几句,武功定会突飞猛进。 许久,飞云才呼出一口气,通体舒畅。转头歉意地对庞八说:“二哥,让你久等了。你的刀法却是非同一般。不知你师父跟你说过什么?” “师父?他没让我叫他师父,他也未和我说刀法,只是让我一直看。说等我悟通了,再教拿得出手的刀法。只是两天便离开,说以我的刀法自保足以,叮嘱我莫要恃强凌弱。”庞八说着,脸上有些黯然。 飞云点点头,难怪二哥的刀法十分驳杂,招式又十分随意。他跟从未学过刀一般,只是靠着一种感觉,随手使出见过的招式。而庞八走的完全是外家路数,凭借的是出刀时的力道,好似没有内力。否则,他连第一刀都接不下来。 “有朝一日,我能有二哥一半厉害就好了。”飞云由衷地感叹。 “兄弟莫要妄自菲薄。其实三弟的武功并非不如我,而是临敌经验不够。像那些在道上混了多年的人,心性要强很多,遇敌不会慌,才能自如出招。等你过些日子,便会知道,大哥和三弟的身手,在平云县是数得着的。”庞八对待三弟比手下之人,要有耐心得多,“三日后,我们要和其他几帮人会面,三弟这两日好好休养,练一下刀法。” 飞云与庞八再切磋了一下刀法,只是不像开始那样尽全力。飞云也知道庞八真正的破绽,没练过内力,出刀虽猛,却不能持久。 犹豫再三,飞云还是将师父所教的内功心法,教给了庞八。那套功法不是很全,很简单,容易入门,师父也说过那是流传较广的功法。而《凌云心法》虽然厉害,师父却再三交代不可让任何人知晓。与庞八也才初相识,不敢显露。 连着两日,寨里只派出两人去别处互通消息,其他人都留在寨里休养练武。飞云原本的用刀技法已练纯熟,只是未曾厮杀过,有空便与寨里的人切磋。落草为寇的人,都是不要命的主,学着庞八的刀法,虽然并不高强,却是招招致命。 对于武学一道,飞云原本就不是墨守成规的人,一次次对练之后,早将原先伍鑫所教使刀技巧忘记。招式似是而非,气势凌厉狠辣,外人若是看到,定会惊讶,怀疑看到的是否被人成为花架子的旋风刀法。 飞云也了解到很多山寨的情况。庞八一伙人落脚点有几处,而在山寨这里时日最多,算是老巢。三叔早年也是草寇,年纪大了之后没法再混,给庞八他们当了一道岗哨,留意山前动静,放烟为号。小山和他爷爷则是被恶霸欺凌,走投无路时,被庞八救下,搬到山里当了另一道岗哨。他们平日里就在屋边种菜种地瓜,养了鸡和狗,与寻常山民无异。日常所需,则由庞八不时供给一些。 平云县盗贼明着有五股,暗里却还有百来人做同样的买卖,平时都是本分人,出动时都是蒙面,不像庞八他们这样明目张胆。那些人推举了五人做话事人。遇到大事,全县盗贼首领共聚商议,那五人也是蒙面到场。 说是商议,每次都免不了明里暗里的争斗。各派的实力排位也是如此确定的,排位越靠前,所得利益越多。只不过一年多来,排位都没什么变化。而有了飞云与吴由仁的加入,庞八自信可争夺第二的位置。 虽然只有两天时间,庞八学了内功心法后,还是勤加练习。一天之后,庞八体内竟有一丝暖意流动。初练几次,并无变化。多练几次,全身发暖、发热,暖意从全身各处渗出。 在功法牵引下,缓慢地汇聚。就好比从泥土中渗出滴滴雨露,一滴滴变大,向一处流去,汇成一小股山泉。若不细细体会,还难以发觉。不过庞八却觉察到了,与飞云所讲的内力一样,只是为何这么快就练成,实在奇怪。练功是越年少越好,而且要经年累月才有成效。一天之内便有内力,太过骇人听闻。 三兄弟一起苦思良久,断定庞八原先已练出内力,但自己难以控制。因为他出刀凶猛,寻常人练再久也达不到。只是他未刻意练功,内力如地下暗流,平时觉察不到,一练之下,就喷涌而出,如修习多年一般。 庞八明白几年来难有长进的武功,将会突破桎梏,有很大提升。将来称霸平云,并非没有可能。庞八想着,忍不住扬天长啸。 那个老乞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飞云越发好奇。 第七十三章 针锋相对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两日时光一晃而过。天还未亮,山寨里的人几乎倾巢而出,往山下去,唯有受伤未愈的瘦猴儿留下看守。 下山路走得飞快,也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山下一处庄子。小庄子里的人都姓庞,是庞八的本家。这些人都是庄稼把式,不是道上的人。不过替庞八做个接应,出些货物是常有的事。二十来匹马,都是庞八养在庄里的。平日给庄上的人使唤,寨里用到的时候,便叫庄里早点将马备好。 十余人到庄子后,有两个机灵点的,先行出发。后面十余人一盏茶后,跟着出去。十多匹马撒开蹄子,迎着刚出来的日头狂奔,大地一片震动后,只剩下黄色的尘土在飘扬。 奔出一个多时辰后,遇到路边的一处小茶肆。先出发的两人已经打点好,十余人下马歇息,马被牵到一边照料。庞八换来茶肆老板,问了些事情。知道官军并无异动后,叫大伙儿快些吃完,照常上路。 将近午时,看到耸立的山崖。只有一个拗口通向山崖,拗口刻着“沙拗”两字。走在最前面的人吹响三声口哨。山边的林子里响起一声长哨,远处人影晃动了一下,一声声长哨传到里面去。 庞八带人纵马到沙拗,那里已经有个人等着。那人恭敬地对庞八行礼:“见过庞当家,我们大当家已经在山上备酒等候。” “有谁已经到了?”庞八不急着上去,先问一下情形。 “县北的莫当家最早到,石当家先你们一步上了山。五个散户,来了四个。前面兄弟传来消息,其他人都已经到镇上,不出半个时辰便会到。” 庞八点点头,招呼大家走入拗口。行不多久,便看到一扇气派的寨门。庞八叮嘱飞云和吴由仁注意石当家,小心行事。 寨门打开,当先的络腮胡大汉爽朗地大笑着,跨步走出来:“庞八兄弟,你可算来了。咱们有大半年没见了吧?”旁边几人也是抱拳笑着,却明显带着不屑。 庞八跨下马,远远地便笑着,大声招呼:“赵大哥、刘二哥、董三哥、陈四哥、宋五哥,你们别来无恙啊。”庞八招呼挨个打遍,丝毫看不到别人的不屑,语气诚恳得比亲兄弟还亲。 马被牵走,庞八的手下到一边,吃肉喝酒。飞云与吴由仁随庞八走上台阶,进入厅堂。络腮胡的赵当家不禁对庞八几人多看了几眼。 厅堂中间是木头拼成的案子,场两丈多,宽有六七尺,案上刀痕累累,还有些许发黑的血迹。案子边坐着的人,没有挨着,分了开来。 靠近里面坐着三人,看到庞八进来,端坐不动。中间那人一绺长胡,面色白净,喝掉杯中的酒,抬头看了一眼,继续往嘴里加一块肉,说:“我说庞八啊,你心急火燎地把大家叫到一块,有什么事呀?是不是你要改叫庞七了?” 庞八闻此,还是笑容可掬:“莫家三雄来得可真快,此次召集大伙儿,是赵大当家的意思,我……” “庞八哥,人家可真想死你了。我早说咱们合成一家,天天相见,该有多好,也省得你我受老莫的气。”原先单独坐着的一个女子,笑盈盈地走到庞八身边,伸手拂在庞八肩上,边说话便妩媚地斜了莫当家一眼。 还未等庞八反应,女子已经转向飞云:“这俊俏的小哥是谁啊?以前从未见过呢。” 飞云看女子的手朝他的脸摸过来,不禁大窘。看样子,女子是一个当家,实在令他想不到。 大家的眼光都放在飞云与吴由仁身上。几年来,议事的都是那几个人,未有生人。一下子多了两个,难免引人注意。 “我给石大姐介绍,这两位是我结拜兄弟吴由仁、曹飞云。以后一帮兄弟有我三人带领。”庞八挡住了女子,客气地介绍完,收起笑容,两眼射出精光,直视莫家三雄。 场中的气氛顿时一冷。匪帮排名首位的是以赵大奎为首的五义堂,五个身手不错的武人结拜未异姓兄弟,召集三十多号人,落草为寇。五个人武艺都不是很强,但胜在人多。赵大当家为人豪爽,人缘很好,各帮当家都服他。 排名第二的是莫家帮,当家三人都姓莫,并非亲兄弟,不过是从一个宗族里出来。帮里有三十人,声势浩大。 第四的是大岗寨,也是三位当家,下面小弟二十人。 末尾的是石门窟,当家是石娘子,曾是中原一大派的女弟子,性格放荡,引派中子弟斗殴,遂被逐出。据说她手下七人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引人遐想。 唯有庞八一伙人,没有起名号。庞八觉得打劫只为糊口,又不是好名声,没必要往脸上贴金。 莫家帮向来瞧不起庞八,连名号都没有,竟能紧排他们之后。每次遇上,都会讥笑几句。庞八从来是客气相待,一次忍无可忍下,一刀将莫家老三的铁枪砍飞,而旁人还看不清他怎样出刀,才都不敢乱说话。 听到此次议事是庞八提出来的,莫家三雄不乐意了,就专门摆架子给庞八看。殊不知庞八正想借机对他们下手,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庞哥哥,你这样不是把我叫老了吗?人家才二十多呢。”石娘子做娇羞状,欲迎还拒。紧紧裹在身上的紫衣,让她显得前凸后翘,微敞的衣襟,将胸前的沟壑暴露无遗。走路时,一摇一晃,波涛汹涌,蔚为壮观。 怎奈庞八只是歉意一笑,向飞云和吴由仁介绍厅中的各位当家。有四人蒙着脸,连庞八都不知他们的姓名模样。不过他们的态度最是恭敬。 “石家妹子,你理会这木头作甚?不如坐到我这边来,咱们好生亲热亲热,我定会让你快活无边。”每回见面,莫当家都要提一下。他对石娘子可是垂涎三尺,那脸蛋,那身形,令他浑身发热。尤其想到会功夫的女子与普通女子会有不同,莫当家更是难耐。而且两家如果真合在一起,会令平云县的格局大大改变。 巨变大概就在今天。几个人这么想着。 第七十四章 重新排位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大奎招呼大家都坐好,一边用酒菜,一边等着剩下的人。 几帮人分开坐好,相互间都不怎么对付,只顾和自己人说话。石娘子一个人坐着,倒是很自在,不时和他人调笑。尤其对飞云,不断抛媚眼,把莫大当家恨得牙痒痒。 庞八小声提醒飞云,石娘子很难对付,武功最高,做事毫无顾忌。她最喜欢挑拨其他人,看别人为她争斗。等一下定会有争执,叫飞云做好准备。 不多久,人都来齐。坐下后,赵大奎站起来敬酒,所有人站起来,共饮一杯。气氛十分热烈,抢劫前景一片大好。 喝过三杯酒后,大家逐渐安静下来,叙旧的客套话都已经说完,再不说正事的话,便要冷场了。所有人静静地等着。 “呵呵,各位兄弟来到五义堂,赵某人深感荣幸。大伙儿都很忙,赵某人无事不会打扰。事情还是请庞当家来说吧。”赵大奎开了话头,终于说正事。 庞八略去夺得财物一节,细细说了县令派人去找守备的事情。厅堂内的人听完后,都不再说话,连石娘子都收起嬉笑。毕竟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到大家的生死存亡。 没有说话,也没有人质疑事情是否属实。他们多年来逍遥快活,不断戏耍官军的时候,就想到可能会有大队人马过来。为此,他们都不做太过火的事情。像五义堂,有很多人投靠,却不敢随意让人入伙,怕树大招风,让官府不能忍受。 平时做事,他们都是到偏僻的地方吗,从不去热闹的城镇,不敢随意出人命,要杀也只是杀一两个。只要不闹到知府那里,县令是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看来县令对他们已经忍无可忍,要不惜代价铲除他们。县里的捕快是拿他们没办法,如果是守备派几百官兵过来,他们合起来也不是对手。 “各位当家,当务之急是我们该怎么做。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大家再商议哪个办法可行。”照例又是赵大当家说话。 接下来就是吵吵闹闹的一个来时辰。有说多招人马跟官府拼的,有说离开平云县去别处的,有说干脆散伙的,毕竟这些年多少攒下一点银子。这几个办法大多数人都摇头,如此做法,便是绝了后路,离了根本。 最后莫当家提出送银子给县令,让他放大家一马。而庞八说先低调行事,少做些买卖,莫过于引起官府注意。又争论了半个时辰,没有定论。 官匪勾结本是自古以来的惯例,是强盗的生存之道。只不过平云县不富裕,这些人都是小门小帮,平日积蓄不多,没人想到送银子给官府。此刻说要送银子给官府,自然要各帮人马出钱。一个个都说自己囊中羞涩,没有银子,掏出随身带的银子,总共还不到五十两。送银子打通关节一事只能暂时搁置,从长计议。 说道低调行事,便是要各帮人马暂不出动,由两帮人做事,所得分给大伙儿。按照以前的规矩,自然都是五义堂与莫家帮出手,得手后分给其他人马两成。 “赵大哥,我的兄弟少一点,做事牢靠,不若让我们来,莫家三雄先歇一歇。”赵大奎正要将事情定下,庞八突然开口,说的话让所有大吃一惊。 “哼,庞八,有长进啊!别忘了谁强谁弱。从前有大买卖,都是我与赵大当家来,何时轮到你了?”莫当家一拍桌子,立马翻脸。 “莫大哥不要生气,谁强谁弱不是说出来,要动手比划一下。赵大哥,我说得可有道理?”庞八反而变得和气,说话不急不缓。 “我今天就好好教训你这臭小子,让你知道天高地厚!”莫家三雄都是火冒三丈,撸起衣袖,准备动手。冷不防,一碗酒泼过来,浇了一脸。 庞八前一刻还是微笑说话,脸都还没变,就一碗酒泼过去。莫家三人眼睛睁不开,用手去擦,几只碗紧跟着飞出,重重打在他们胸口。 飞云听从庞八安排,一言不合便动手。三只碗被飞云运内劲掷出,打得三人往后仰去。飞云一踩凳子,跃到桌案上,两步就到莫家三人前面,三脚踢翻三人。三人挣扎着要起来。飞云抓起一只筷子,往案上一插,半截筷子一下子没进去!那可是多年的实木,刀劈都没那么深的口子。 一切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除了石娘子被泼到酒,惊叫一声,其他人都来不及说话。插在案板上的半截筷子,比明晃晃的的刀更有威慑力。 “飞云,怎可在赵大哥面前无礼?赵大哥,我这兄弟脾气暴,打坏了碗,我定会赔偿,还请赵大哥大人大量,不要计较。”庞八说得直叫诚恳。 众人听得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先动手,还说别人脾气暴,你家兄弟没你指使,会随便动手?看那熟练的样子,都练过很多回了。 “快扶莫家兄弟起来,大家有话好好说,莫伤了和气。庞八,年轻人气盛是可以,但规矩要懂,又不是深仇大恨,哪有在饭桌上动手的?你插根筷子,让别人怎么吃饭?”赵大奎见状,当起了和事老,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将事情撇开。 “赵大哥说的是,我回去后定会好生管教兄弟,不会再惹事。飞云,莫要再冲动了。”说着,对飞云使了个眼色。 飞云点点头,一掌拍向筷子,将露在外面的半截筷子拍入案板,环视周围,对石娘子多看一眼。石娘子在他注视下,甜甜一笑,低下头。 这一掌更令人震撼,虽然在场的人都没干过同样的事,却知道插入越深,力道越大。没有深厚内力是做不到的。庞八身边什么时候有个内家高手了?所有人想着,有些惊讶。 莫家三雄重又坐到案前,气血不畅,咳嗽一阵后,嘴角流出血丝。三人都是咬牙切齿,对庞八三人怒目相视,却不敢再乱说话。虽然庞八不按套路骤然出手,让三人措手不及,吃了大亏。但飞云三碗、三腿实在霸道,顷刻让人失去还手之力。便是正面交手,两人联手都不是飞云对手。 平云的格局已然发生变化。 第七十五章 暗潮涌动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重新坐好后,每个人的心思都有了变化。想法不同,有一点是相同的:第二的位置是庞八,不再是莫家三雄。 赵大奎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安排事宜。酒桌上动手,确实不合规矩,但大家都是好勇斗狠的人,拳头硬,说话便硬。莫家三雄是败军之将,没有人会为他们说话。 日头偏西,议事总算有了结果。接下来的两个月,各人约束好手下,注意官府动静,盯视出入外县的道路,尤其是通往越阳的官道,多派人手看着。各帮人不再劫财,若打探到大货,由五义堂或庞八动手,其余人等着分银子。 莫家的人都不说话,只顾低头喝闷酒。一到议事结束,立马站起来走人。其他人都客套一番,先后离去。庞八最后走,赵大奎与他约定了新的暗号,叮嘱了几句,还要挽留吃晚饭。庞八推脱有事,带兄弟们往回走。回去时,又是有两个人在前头开路。 出沙拗不久,天色渐暗。到一山脚下,林木茂盛。吴由仁轻喝一声:“小心!”话音未落,林中飞出几只暗器。吴由仁偏头闪过,庞八刀不出鞘挡住暗器,飞云伸手捏住一支镖。 一道紫色身影从林中飞出,扑向庞八。庞八往后一躺,与那人对了一掌。紫衣人借力再飞起,落在一边。乍一落地,马上再跃起,却是跨坐到飞云后面,伸开双臂要搂住飞云。 飞云一肘顶去,被抵住,又跃到半空,朝后大力旋踢。那人“嘤”一声,用手挡下,却被扫下马。三人已经看清是石娘子。 “怎的这么不懂怜香惜玉?出手这么重。”石娘子落地后,一边嬉笑着,一边拿出鞭子抽向三人。鞭子来势凶猛,毫不留情,三人堪堪躲过。 “我来!”吴由仁跃下马,从怀里也掏出鞭子,攻向石娘子。吴由仁此时才让人看到他的兵器――一条用几股牛筋搓成的长鞭。鞭子不好练,使鞭子的人少,两个人都使鞭子更难见到。庞八与飞云不插手,先在旁边看着。 石娘子不急着功,将鞭子舞得密不透风。软软的身子弯曲扭动,人如鞭子一般,十分灵动。吴由仁鞭子抽去很是干脆利落,招式简单。当初他用鞭子,并未想过对敌的效用,他用鞭子是方便翻墙过户。是以他走的是野路子,未曾真正学过招式。他用力甩出,总是被轻易挡住。 石娘子很快看出吴由仁其实不怎么会用鞭子,另外两人也不出手,由防转攻,几下猛击。吴由仁狼狈不堪,几招后便被抽中一下,退到庞八身旁不打了。石娘子看他退后,也不追击。 三人冷冷看着,他们知道石娘子不是存心要偷袭他们,否则就不会只有她一人。拦下他们,定是有话说,所以在等石娘子说话。 “哎哟哟,你们这么凶做什么?人家再漂亮,也经不起你们看的,多羞人啊。”石娘子嘴里说着,却将胸脯挺得更高,白晃晃的更显眼。 “石大姐应该不会没事找我们耍吧?天色不早,我们还急着赶路呢。”庞八不愿磨蹭下去,说话开门见山。 “你个死庞八,家里又没个女人,急着回去做什么?飞云小哥武功高,我很喜欢。不过吴大哥和我一样用鞭子,倒是和我有缘。你们兄弟三人,倒叫我选择不下,不如都和我一起吧。”石娘子不顾庞八问话,自顾说话,越说越露骨。 “见笑见笑。妹子你的武功好,老哥我佩服。荒郊野外的,咱们有事早点说完,回头找个暖和的地方,再好好切磋。”面对石娘子的无所顾忌,庞八与飞云都倍感吃不消,唯有吴由仁还有心思应对。 “还是吴大哥体贴人,庞八你好好学着点。本来觉得你不是争权夺利的人,人家几次说要跟了你,你都不肯,原来是看不上我。”石娘子一脸的委屈,仿佛被抛弃的怨妇。 庞八不知怎样应对,还是由吴由仁接过话头:“妹子误会了。二弟与我们意气相投,才结拜的。仰慕妹子你的人太多,我兄弟若是要了你,还不被人给吃了。” 石娘子对吴由仁的回答很是满意,娇笑一阵,才停下说话:“胆子那么小,今天是吃错药了?敢和莫家三雄叫板,不怕他们报复?不怕赵老大猜忌?你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说到正事,石娘子收起嬉笑的表情。庞八松了一口气:“莫家帮只不过仗着人多罢了。要怪只能怪他们做事不地道,大买卖做下后,都私下藏起一些。赵大哥都是知道的,又不好撕破脸,我不过代为出手。” “你这死人,害人家白担心。但你还是要小心,若是威胁到赵大奎的地位,他恐怕也不会任由你来。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商谈一下两家合并的事。” 庞八呵呵一笑:“大姐好意,我一直是知道的。只是眼下形势太乱,我们需低调行事。等过了风头再说。我的兄弟在前面安排了饭菜,要不要一起去?” “不用了,跟你又不顺路。啥时候咱俩合在一处,再一块儿吃饭。天黑了,没人保护我,得赶紧回家。”石娘子不再缠着,转身离去,“哦,我看到莫家帮有人往县城方向去,你留意着点。” “大概是赵大哥交代的,让他们去打通关节。”庞八浑然不在意地说,看着石娘子离去。 隐入山林中,不多久,马蹄声响起,一匹白马载着一袭紫衣远去。 快马加鞭回到山寨,来不及歇息,庞八便安排好人手,去联络相关人等。要做大买卖,靠寨里十几个弟兄是不够的。庞八常年谋划,在很多地方插下暗钉。 山脚下的庄子是一处,在县城里,几个大的镇子上,靠近山寨的几个村落,都有庞八的人。他们并非劫匪,都是寻常百姓,日子过得清苦。多数时候只是盯梢、探消息,偶尔接应一下货物,给追赶的官军谎报消息等。每帮匪徒都会养着这么一些人,作为眼线。庞八一成所得给了他们。 平云县变得平静许多,却酝酿着大风雨。 第七十六章 严阵以待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山寨里半数人被派出去,到各处打探,盯视进出要道。都是一大早出去,到夜里才回来。在县城那边,尤其看得紧,庞八叫人注意是否有人往县北去。 留在山寨里的人也没闲着,被庞八带着勤加练功。在庞八看来,多长一分武功,就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虽然他小心谨慎,可过几个月,就会有兄弟死去。 最早以前跟他一起的兄弟,只剩下几个,多数是后来加入。倘若官府真的派大军前来,他只有将兄弟们都遣散下山,带些积蓄去过安稳日子。这样的日子应该不会太远,庞八希望在那之前,没有兄弟少掉。 平淡的日子过了五日。庞八在五日里抓紧时间练内力,虽然进展不明显,但那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令人惊喜。招式转换比之前圆滑得多,勇猛的刀势也更持久。 飞云则将刀法练得愈发狠辣,将卖艺的刀练成杀人的刀。卖艺之人为了好看炫目,多将刀面向外,能映出亮光,耍得好可舞出一个银球。杀人的刀,刀刃向外,只让人看到一道道细线,却是杀气逼人。 吴由仁看到他人拼命练功,也想练好鞭子,无奈没有师傅教过。他只会甩出鞭子,缠住其他事物。吴由仁只能将会一点的轻功身法,好好地练。到时候就当个军师,出出主意,危急关头能跑掉便可。力压莫家兄的办法便是吴由仁想出的。不讲规矩、出其不意,一下子制住他们,让莫家人没有争胜之心。若是两帮人真斗起来,胜负还很难说。 到第六日,有兄弟打探到有布庄运货从十多里外经过。货物都是上好的丝绸,价值总有千两计。庞八当即让人知会赵大当家一声,免得两家冲突。也告知沿途各家盯牢,情况若有变,及时相互通告。 散布在各处的兄弟都汇聚到布庄周围,时刻关注布庄的动静。待三日后,听闻布庄联系的车行在准备马车,庞八带着一伙人下山,去踩好的点埋伏。同时叫县城内外的眼线继续盯住,以防布庄临时改变线路。 傍晚时分,有三四辆车从布庄出来,出了城,到了一处庄子歇息。看样子,是要第二天启程。庞八听到消息后,微微一笑,低声说:“布庄的掌柜倒是个谨慎的人,懂得金蝉脱壳。” 飞云听不大懂,吴由仁却明白了:“这几辆车是假的?真的货要走另一条道?” “道不会变,走的时辰会改。若是改了道,路走远不说,终究还有被劫之险,避开我们,还有其他人。离了虎穴,再入狼窝,不是多此一举吗?我们若是被几辆车引到庄子周围,等他们明早出来,恐怕货物早运到县外去。”庞八说得胸有成竹,却不将话都说完。 “你说他们会在今晚出城?可城门已关,如何出城?”吴由仁多少猜测到一些,却还有疑惑。 “非常时期,非常处置。县老爷知道我们盯得紧,自然会开城门。再者,也刚好可试试此法能否躲过我们,若可行,下次县老爷送礼去越阳就方便多了。”庞八说得虽是猜测,却有条有理。 庞八当机立断,将派出的兄弟都召回,有五人交给吴由仁带着,到城门外两三里处埋伏。若看到有车从城里出来,立马派一人相报,其余人远远跟随,准备截断后路。他与飞云带着剩余的兄弟,据守原地。 庞八做此安排,不是相信自己的推测,而对多年来布下的眼线的信任。那些人都经他精挑细选,胆大心细,做事都十分牢靠,而且都十分忠心。那些人都是穷苦出生,对富贵人很是仇视。庞八相信他们探知的消息不会有假。 初春的露水,很重很寒。一入夜,草叶上就隐隐有水珠挂起来。暗淡的月光,令深夜的寒意又多了几分。 飞云与五个兄弟埋伏在树林中,时时看着城门方向。此次下山,庞八让兄弟们都散下头发,蒙好脸,自己却还是老样子。开始很多人莫名其妙,有心思活络的兄弟,就猜到是在铺后路。从前露过脸,朝了相是没办法了,往后做买卖,不可露出真面目,否则真到散伙的一天,下山容易被人认出来。 庞八自己无所谓,毕竟他的名声早就传遍全县,官府中的人都认识他,要跑也得跑其他府。飞云和吴由仁是同样的道理,是以只有他三人还露着脸。 露水浸湿了衣服,寒气透到里面。幸好大伙儿都是练武之人,还可忍受。不过夜深人困是一定的,有几个开始打起瞌睡。 “来了。”,半夜十分,有个人突然说。其他人马上惊醒,侧耳倾听,耳力好的人也只能稍稍听到一点声音。飞云让大家都噤声,自己趴地上,用耳朵贴着地听,心中默数。 “少说也有十匹马,应该就是了。快去告诉庞二哥。”飞云听了片刻,马上起来吩咐手下兄弟。从前打猎时,野物的脚爪踩地上都可听到,马蹄声对飞云来讲再简单不过。 报信的兄弟去了不久,马蹄声变得清晰。隐隐约约能看到有马车在官道上走,蹄声沉闷,想来是在蹄上包了软布。车上连灯笼都没有,只借着月光看路,十分谨慎。 虽然知道赶车的人看不到他们,几个人还是伏下身子,屏息静气。有人默默数着马车,有十一辆,与飞云所料差不多。几人不禁有些佩服。 车队不急不缓地走着,没有人说话,偶尔有车夫轻轻抽一下鞭子。马走几步,打一个响鼻,好似对半夜赶路很不满。 飞云等他们过去,马蹄声渐轻,才带领兄弟起身尾随。这样一队人马,定会有人保护,走得太近,可能会被发觉。凭他们五个人,恐怕还不是对手。 一个多时辰后,走出三十多里地。再走个四十里地,就能出平云,天明时刻赶到目的地。领头的人不禁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看后面的车,一个季度的收益就靠这些了。 火光一闪,惊变突起。 第七十七章 刀不离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前面林子里亮起一道火光,接着点起两个火把,冲出十来个人,都持着明晃晃的的刀。大多黑布蒙面,只有中间领头的两人露着脸。庞八觉得蒙面对他无用,飞云和吴由仁也是同样的想法,既然恶名已传开,索性不遮掩。 “废话不多说,东西留下,人可以走。”当头的庞八照例还是这么一句开场。看似温和的一句话,在庞八砍掉五只手、数十根手指头和几只耳朵后,比那些动辄就扯上生死的狠话,要有用得多。 “你是庞八!”车队的领头人是布庄的一个掌柜,听到话后,便惊呼出声。车子都慌乱地停下,有五个人持刀跑到最前面,与庞八等人对峙。其他人从车里抽出棍棒,站到后头。 庞八不禁皱了皱眉头,是否久未动手伤人的缘故,自己的名头竟如此镇不住人?正待开口说话,对面领头的人从旁边接过一个小袋子,上前几步。 “我们是做布匹买卖的本分人,利润不多,这里有一百两银子,权当过路费,一人五两。我也是久仰庞八的大名,今日交个朋友,如何?” “朋友还是不交了,每回买卖都交朋友,我以后还找谁下手?”庞八揶揄地笑道。 “那庞当家是何意思?总得给个说法。”领头人依旧不温不火,看样子是想好好谈一谈。 “你听过我的名头,该知道我的规矩。货留人走,不会伤你们分毫。若不想留货,那便再留几只手。”庞八没有急于动手,他想等飞云几个人过来再动手。 “我们若是留下货物离去,回去还有活路吗?我们人比你们多,真要豁出去斗,就算斗不过,你们也别想毫无损伤地离去!庞当家还请三思。”领头人毫不畏惧,竟是要硬碰硬。 “你的意思,是想用一百两银子打发我们?”庞八发出一声冷笑。 “庞当家误会了。我先送上三百两,回来时再给三百两,两家不伤和气,你也省事。如此可好?”领头人与庞八讨价还价。 若是放在以前,庞八可能提个价,就答应了。自己好几个兄弟有伤在身,若是再恶斗一场,难免伤了山寨的元气。何况他已打探清楚,这批货毛利才千余两,一下子送出六百两,出去开销,所剩就不多了。难道是打着不亏本的主意?前后的态度变化太大,不能不令人起疑。眼下,庞八早有打算。 “呵呵,我还是想要一整批货物,虽然费事,好在我是个勤快的人。你最好立时撤去,免受损伤!”庞八看到不远处亮起火把,知道飞云已经带着兄弟过来,再不拖延。 领头人还想再说话。人本性如此,即使陷入绝境,也要想办法让坏的结果迟些时候发生。“啊”的一声,让他少有的一点希望破灭。 几块石头从后面飞来,站在后面的几个人登时倒地,人群一片混乱。庞八若此时趁乱出手,定能一举杀伤不少人。只是他本就怀着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的想法,任由他们站成一团。飞云的飞石让好几个人倒下,人数的优劣立转,气势上完全压制。 “考虑好了没有?要走赶快,我的耐性很差。”庞八好整以暇地说着,稍稍抬头对不远处的飞云喊着,“三弟,让出道,给他们回去。” “你们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好好打一场!”领头人依旧不死心,恨恨地说。 “我们本就不是好汉。不过为了让你死心,你们可以出来一个人,打倒我,放你们过去!”庞八的耐心是强盗中最好的,换成别人,早就一窝蜂杀上去。 领头人朝旁边使个眼色,有个毫不起眼的人提刀出来,站到庞八前面。庞八持刀指向对面,用刀刃正对那人。 在旁边的人看来,庞八只是站在那里,并无出奇。可他对面的人,只觉得面对的是一座大山,仿佛要慢慢压下来。他知道庞八手里的刀离他有几尺远,而且一动不动。可看在眼里,刀尖就放在眉心上,刺得眼睛生疼。 他觉得自己错了。他本来是个有想法的人,希望能在江湖上闯出名堂。可没有人介绍,帮派不收他。他认为一身本事,却无人赏识,胸中憋闷啊!来到平云县,打算先讨份活养活自己。刚好布庄招人,自荐当护从。却因面孔生疏,布庄的人不敢用。他一刀劈断木桩,将平云有名头的强盗头子骂个遍,并立誓与盗贼拼个鱼死网破,不死不归。最后才勉强收了他。 遇到闻名已久的庞八,他觉得扬名的时机到了。虽然衣装普通,但他才是杀手锏,本打算让他在打斗中护着掌柜突围。情况有变,似乎朝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变化。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要与庞八一决高下。 庞八不止越显高大,仿佛还射出一道道利刃,要将人劈成碎块!身边其他人,都不见,只剩下他一人煎熬。时间过了多久?几个时辰?几天?他有些透不过气,汗湿透背心,再也熬不下去了! “啊!”他大喝一声,想把心头的闷气全部吐出去,然后一刀将庞八劈成两半,再然后,他扬名平云,然后……没有然后了。 刀是劈出去了,劈得很远,连带着一只手,落在他身前一丈多远的地方。他有些不明白,明明一招才到一半,刀怎么已经出去了,而庞八还是完整无缺地站着?剧痛很快从手上传来,巨大的压迫感都消失,他又能看见其他人了。可是他痛得快要晕过去,残存的意识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的手没了。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家丁们只看到庞八才刚拔刀,自己这边的人身体抖了一下,然后就大喝出刀,刀在他们外行人看来都嫌慢,完全不像是生死相博。接着看到庞八上前一步,刀光闪动,一只手和一把刀飞出去,掉在地上。这个自己找上门的人,家丁们都知道,武功比捕快们还强一些。只一个照面,胜负已分! 路面上,一只手紧紧握着刀。 第七十八章 疑点重重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受伤的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断臂,半晌后,突然大喝一声,冲向庞八。 庞八正叫布庄的人都离去,看到不知死活的人冲过来,正眼都不看,待他快到跟前,猛然跃起,在他胸口连踹两脚,那人往后倒去,刚好摔在布庄的人前面。一群人惊恐地看去,那人胸口还在欺负,应该只是晕过去。 “放心,他没死。我的规矩,你们懂的。”庞八悠然地说着,仿佛躺在地上正流血的人跟他毫无关系,他脸色突然一变,“马上滚蛋!否则每个人砍一只手。” 庞八再挥一挥手中的利刃,飞云适时地退到道旁。领头的人无奈地叹一口气,回头对身后的人说:“大家回去吧,货不要了。” 家丁们一听,好似遇到大赦一般,松了一口气,收好棍棒,转身就走。被石头打倒后,躺在地上**的人,一骨碌爬起来。持刀的人面面相觑,不急着走。一人凑到领头人耳边,耳语一句。领头人也轻声说一句。 “我劝你们老实点,别想动歪脑筋。”庞八冷光一闪,牢牢盯着。 “呵呵,庞当家误会了。呃,他们是布庄招来的护卫,怕出此意外后,拿不到酬金。我叫他放心,酬金不会少。”领头人脸上堆笑。 庞八点点头,看到家丁离去后,几个护卫也随后离开。唯有领头人和一个护卫,还在原地不动。 “你为何不一起回去?”庞八不免有些奇怪,换了其他人,还不赶紧走,难道还想再讨回点什么? “我想跟庞当家借个道,让我过去一下。”领头人面色诚恳地说。 “货都没了,你去做什么?”庞八不免奇怪。 “哦,经商当以诚信为先,若不能定期交货,别人还以为我们失信呢。故而就算没货,我也要去说一声。”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盗亦有道,何况商人? 庞八往旁边一站,叫兄弟们也让开,示意他们二人快点走。领头人不再犹豫,对庞八等人一抱拳,快步离去。 庞八看人都离去后,一挥手,马上就有兄弟上去打开验货。“当家的,没错。”十来个兄弟都这么说。庞八安排一下人手后,赶车上路。 受伤晕倒的人兀自躺在道旁,无人理会。家丁们与他不熟,自不会多管闲事。庞八一伙人更不可能出手。江湖本就如此,成名大侠寥寥无几,闯荡江湖的年轻后生缺数不胜数。能够出人头地的,不说万中选一,也要一千个出一个。能够好好活到终老的,至少是百里挑一。多数人一招失手,便了却一生。或许死去还是好的,留个伤残之身活着,反而生不如死。庞八的狠,便是如此来的,他不给人痛快。 车子却是往县城方向走,不过走一下段后,往一条岔道上走去。中途留下两兄弟,埋伏在路边,以防有人跟随。 庞八突然让车子都停下。众人莫名奇怪地看着,都不出声。庞八觉得有很多地方没仔细考虑。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是那个掌柜!有胆色的商人,庞八也是见过,却没有像此人淡定的。这一道下来,庞八曾数次起疑,只是每次都觉得尚合乎情理,便没有细想。一个商户会花大价钱买路?失却货物后,竟没有心疼。要去知会对方,第二日派人送信即可,何须连夜走路? “我们快去追!”庞八也不解释,叫兄弟解下两匹马,车子暂且拉到林子里等候。吴由仁与众兄弟守着车子,庞八与飞云翻身上马,追着那个领头人的去路快马加鞭。 飞云虽然有话想问,只是他骑马不擅长,一门心思想着骑稳些。庞八还以为飞云不想问,不禁对兄弟的信任有加十分赞赏。 “那个掌柜是练家子,他定是另有目的。否则失去货物后,怎能如此淡定?”庞八粗略地说一下想法。飞云点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他们走出并不远,他们追了一段陆,却未看到那两人。庞八顿时知道所想的,八成是对了。若只是送暗货出境,倒没什么,只是失却一笔买卖。怕就怕那是官府的人。 庞八急忙停下马,拨转马头,却不知道往那边去。他有些后悔将瘦猴留在寨里,瘦猴追踪人很有一套。 “二哥,怎么了?”飞云多少猜到一些,还是开口问。 “三弟,恐怕我们被骗过了。现在恐怕已失了那两人的踪迹。”庞八苦笑一下,只好如实说。 “踪迹?哦,二哥若是要找他们,我倒可以试试。”飞云往事发地赶去。庞八只好跟着。 地上一片凌乱,受伤的人已经不在,血迹伸到路边的草丛里去。飞云不及多想,辨认地上的泥土,找到那两人离去的足迹。 “找到了!”飞云看到足迹,有些兴奋。将马交给庞八,飞云低头寻找。接着月光,他已看到有两人的足迹较常人深。而且边缘不是很圆滑,显是踩出不久。 循着足迹,越走越快,走到一个岔道,飞云才停下来。稍一辨认,便找到足迹。庞八说:“兄弟,上马追。那两人急着赶路,没时间再耍花招的,跑不远。” 两人用力抽马,跑得飞快。不多久,隐隐看到两个人影。大概是听到马蹄声,人影撒开腿跑。无奈四条腿跑得快,一下子追上。 “站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庞八大喝一声。 那两人非但不听,还更卖力地跑。领头的人对另一人说:“分开跑,往林子里去。”两个人朝着路两边一跃,进到草丛里,想以此避开马。 “兄弟,一人一边,莫让人跑了!”庞八说着,从马上一跃而起,在空中就拔刀劈过去。不及细看庞八那边如何恶斗,飞云朝另一人扑去。 那人再地上一滚,避开飞云蓄势一招,马上顺势站起抽刀,朝飞云猛砍。飞云听到呼呼的刀声,急忙往后一仰,避了过去。那人乘势左劈右砍,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杀飞云一个措手不及。 飞云看他刀法确实勇猛,带着拼命的劲头。不过比起庞八的刀,还是欠了火候,没有你死我亡的狠劲。 那人在飞云看来不强,可飞云要制住他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因为他忘了带刀! 第七十九章 人心可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江湖上有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有飞花摘叶可杀人的传说,但那些都是高手。对于武功平常的人,兵器必不可少。拳脚再强,遇上兵器总得让三分。否则都去学拳脚功夫了,带把刀还嫌累赘。就算是高手,也并非抛弃兵器不用,只不过寻常兵器不起作用,须得神兵利刃。 飞云常年练武,养下不带兵器的习惯,刚刚庞八一叫他上马,他只顾着上马,连刀都忘记带,拼命赶来。面对泛着白光的刀刃,飞云只剩闪躲一途。飞云并非束手无策,他知道胜负早定,只是时间早晚。他不是一味地退,借助草木抵挡,消去迅猛的刀势,给自己多一点喘息的时机。 刚不能久。拼命须得十招内定胜负,十招外便失了先机,二十招一过,败局已定!那人将毕生所学都使出来,不知砍断多少棵树,却没能伤人一下,不禁有些气馁。只是想到落败意味着失去前途,继续跟人拼命。 飞云看似躲得狼狈,有时还在地上打滚,实则游刃有余,不是寻找制敌良机。最后那人刀法已经凌乱,失去章法。飞云多次看到破绽,无奈时机稍纵即逝。看是能看到,等反应过来,人家已经变招。 再次从地上滚过,飞云觉得背上硌得生疼。那是一块硬石头。飞云有了主意。闪躲过几次,又从同样的地方滚过,伸手操起一块鸡蛋大的石头。略一耽搁,那人的刀朝他后背而来。避得险之又险。 飞云转身抛出石头,直击面门。“啊”的一声,那人头破血流,眼睛都看不清楚,回到乱砍。飞云跳到一边,又捡起石头砸过去。那人被砸得倒地上,“啊哟”叫唤不停。 “三弟好身手。”庞八在旁边拊掌叫好。 庞八一战,比飞云干脆利落很多。第一招猛劈而下,逼他硬挡。刀一劈之后,反手抡成一个圆,从下往上挑开刀。第三刀已经架到脖子上。 被制住的人显然事先已经知道结果,不做挣扎,交代了事情始末。布庄的掌柜找官府通融,县令便让两名捕快混入商队,跟随出县。庞八仔细一看,发现面前的人确实有点眼熟,而与飞云交手之人,也曾见过。看来以后做事要讲打探消息的兄弟也带上,免得看走眼。 庞八从两人身上搜出一封书信,和一叠银票,便放开二人。若是寻常武夫,庞八总要砍下身上的一点物件作为警告,但对官府的人,还是不敢做得太过。 “今番栽在庞当家手上,我无话可说。回去复命后,我便辞官离去。官场黑暗,捕快难做。”领头的这人后面长叹着。而被飞云打伤的人,低声地骂骂咧咧。 “若是无好去处,便来找我。你这人不错,我交你这个朋友。”庞八远远抛下一句,完全不管是否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快马往其他人等候的地方赶。一路上,飞云不禁有些奇怪,问:“二哥,他们是官府送信的人,你就这么放了他们,不怕他们再去送信?” 庞八呵呵笑着,小声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说给飞云知晓。越阳的守备祖上曾是朝廷大员,到了他,学文不成去练武。可是启蒙太晚,习武也只是半吊子。偏偏这人生得胆小怕事,却又贪图功利。年轻时到边关任职,被一封伪造的书信引诱,落入敌手。后来被换回来,已经骇破了胆,变得贪利不贪功。疏通关系后,他调到历来太平的越阳,远离边疆,做起了安乐将军。闲时带兵到城郊打猎,连偏一点的山都不靠近,据说被打怕了。下面各县需要官兵出动,除了递上官府文书,还要送上钱财,视钱财多少派兵。 越阳治下各县的人都不指望守备大人保平安,各有措施。譬如江县,鼓励民间尚武,人人习武,地方富裕,反而平安,从未有强盗出现。穷困的平云县,离越阳最远,盗贼最多。不过各帮强盗头子都吃透朝廷条例,知道什么事可做,什么事不该做。 只要不触碰底线,未到“谋反”的地步,未影响到大人们的位置,可敬的守备大人是不会出兵的。越阳出兵到平云,得要三天,若不是天大的事,守备大人是万万不会派兵的。只是如果有所孝敬,就不一样了。 县太爷不算勤劳,只是老爷财主们念叨不停,而不长眼的劫匪都没有意思意思。他只好硬着头皮,去请救兵。第一次派林捕头出马,竟被杀回来,东西都被抢。第二次派出两个机灵的捕快,带了银票,想浑水摸鱼,还是被劫下。 “他们为何不让人扮成寻常百姓?穿着旧衣裳,谁会拦他们?何须如此大张旗鼓地混入商队。”飞云有些不解。 “兄弟你就不懂了。县老爷送贵重东西,总要派信得过的人出去。那样的人总共就几个,许多举动都被我们盯着,单独出来更惹人注意。再者,便算是瞒过了我们,一路上的小偷小盗多如牛毛,更难过去。”庞八很有耐心地说着。 “原来如此,这次便差点被骗。下次可得再小心些了。”飞云有些明白了,“倘若县太爷将所有官兵捕快都派出来,一起去送信,该如何是好?” “哈哈,兄弟的想法果然有趣。他若真这样做,兄弟们先把县城给洗劫了,一起跑到别处去。”庞八爽朗笑着,“不过我们也怕他会孤注一掷,是以小心地不将他逼急。” 飞云算是彻底明白事情的缘由,看似错综复杂,其实都是在揣测人心。 不多久,与兄弟们会合,重新系好车出发。走了四五个路口,经过一个小镇。庞八吩咐将货都搬下来,让人将马车拉到镇口,栓到树上。 镇上有车行的分号,天明后自会有人将车送到号里。这也是盗贼的规矩,货劫走,车要送回。若是车行失了车,往后便无人送货,买卖自然无从说起。 每个兄弟都扛起一捆,放到肩头,走了一段路。到一片树林,一个兄弟吹声口哨,好似鸟叫。林中也响起鸟声,响过三声。庞八才带兄弟过去,停了下来。 轻轻的马蹄声从林中传来,十多辆马车走了出来。兄弟们将货放到车上,轻轻甩一鞭子,将车往大路上赶。 走了一个多时辰,天都快亮了,雾气早就升起。车在一处庄子停下。庞八上前轻拍几下门,门内也拍了几下,庞八才叫兄弟将车拉过来。门轻轻打开,车都拉到庄子里面。 自有人拉车下去,将货卸去。兄弟们将衣服换下,整理好衣装。一个干瘦的中年人与庞八商量着,安排如何将货运出平云县。庄子里靠近邻县,翻过山便过境。庞八便是因此将庄子当做一个重要据点,很多货物经由庄子运出去。 第八十章 当家难做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升的太阳透过薄雾,将一道道光芒洒在山头上。山慢慢绿起来,山道旁的露珠闪着晶莹的光。枯草间,有些绿芽已经钻出来。靠近山脚的地方,枯草早就被割走,当做柴火。唯有偏僻的地方,还留着厚厚的茅草。 山道被草遮盖,连辨认出来都不容易,更别说走过去。寻常百姓是不会到的,现在却有十多个人走在厚厚的枯草上,而且走得不太费劲。 庞八一伙人卸完货后,便离了庄子。干瘦的中年人给了庞八一千两银票,说是之前一月的进项。庞八往常都只做不大的买卖,一笔收得几百两,一个月做上两三次。除去开销,每个兄弟一个月大概可以拿到五六十两。 银子是不少,不过对于亡命之徒而言,都是过了今天不管明天,一两个月去逍遥快活一次,都要花个精光,有时候还要当家的掏钱。山寨因此没有多少剩余,都未置办下家产。 是该好好打算一番了。庞八心底暗暗想着,觉得有些难。手下的兄弟平日被管得很严,若不让他们好好发泄,定会有二心。今后坐着老二的位置,可以干大买卖,却要分三成给后面的人。但又不能做得多,不可太刺激官府。况且眼下形式严峻,他需将布下的暗钉都动用起来,开销很大。 转过几道山岭,庞八与众兄弟到一小片林子里歇息,等着后面的兄弟。一路上山来,依旧还隔一段派兄弟埋伏半晌,防备跟踪。 飞云透过枝干看出去,发现林子的位置实在巧妙。刚好是一个小山坳,日头照不到,一片幽暗,人隐在其中,几丈外都看不清。而林中的人则连山脚的动静都可看到,显然是精心选好的。 走了一夜,兄弟们都拿出肉干嚼起来,渴了便俯身喝一口身旁的山泉。看到他们饥渴难当的模样,庞八赶紧说:“少喝点,水太凉,容易伤身。等到寨里,多喝些热汤驱寒。”兄弟们嘴里说着知道,下口却不慢下来。 庞八觉得有些无奈。手下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有时候像是一个个未长大的孩童。明知事情不对,却忍不住去做。他不得不恩威并施,才能管束好。当家不好做,他不止一次有过这想法。看看刚结拜的两位兄弟,庞八有些欣慰。 入山才几天,两位兄弟的脾性都已经显露无疑。大哥吴由仁,不太会拿主意,好在心思活,注意多。大哥为人圆滑,看似很会掩饰,实则待人诚恳。三弟曹飞云,不喜言谈,整日郁郁寡欢,身手看似一般,武功却深藏不露,只是经验太少,各种事情一点就通,久后必是一大助力。 该拨几个手下给两位兄弟了,可寨里总共才十五个手下,有三位头领,实在磕碜。要多招些人吗?去哪儿招人?人多了,养活又是个问题。难道多做些买卖? 庞八心里打着算盘,有喜有忧,一时难以定主意。 飞云看看身边兄弟,恍若在做梦。他曾经痛恨劫道的人,让村里的人出门都不安生。现如今自己也成了这样的人,不过好在劫的是有钱商户。他打定主意,往后也绝不向百姓下手。 长久下去,一直当强盗吗?在说书先生嘴里,强盗从来没有好下场,是给大军立功用的。而听师父说来,人老力衰之后,强盗都很凄惨,免不得被新人用来杀鸡儆猴。且不说那些长远的,眼下的难题便不好解决。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官府竟还忌惮强盗,不过真要对上,该作何打算? 唯有吴由仁还是悠然自得。他之前就是人人喊打的贼,如今成了盗,反而不需躲闪。什么时候混不下去了,下山干老本行。 林子里安静了一阵,大伙儿抓紧时间休息。不多久,扫尾的兄弟上来了。所有人往老窝赶去。 回到山寨里,庞八吩咐下去,大伙儿好生吃一顿,稍稍喝了点酒。两个多时辰后,多数人尚在睡觉,有两个兄弟被派出去,一个去县城,看看官府的动静。一个去联络各帮,准备分银子。 等到傍晚,飞云舒舒服服地睡完一觉,精神都已回复过来。推门走出屋,伸一个懒腰,看到庞八正在练功,而且除了很多汗,不禁一愣。 “三弟,起来了。”庞八收好刀,与飞云打招呼。 “二哥真勤快,辛苦一夜,还起来练功,也不好好歇息,实在令小弟汗颜。”飞云笑着走上前。 “不得不如此啊。多练一天功,少受一点伤。在这条道上混,死伤是迟早的事,我只愿死的那一天能够晚一些来。还有山寨里十几个兄弟的命,更容不得我喘息,唉。”庞八的脸上满是无奈,将山寨的事情扛起来,确实不容易。 “呵呵,二哥说得是。来,我与二哥一起练练。”飞云舒展手脚,跃跃欲试。 庞八点头不说话,走到一边,持刀摆好架势。飞云拿好刀,走到另一边,正对庞八而立。一时寂静无声,夕阳从一边照进来,照亮场子的一角。 飞云不急着出刀。经过多次对练,他知道出刀便意味着有破绽。若是没有抓住对手的破绽,却先露出自己的破绽,便是将自己抛入险地。 庞八多数时候会抢先出刀,因为他的对手通常有一个破绽:慢。就算他将破绽暴露,对手也来不及抓住。而他的狠,会让一个没有破绽的人,变得浑身是破绽。此刻,他却没有先出手。 飞云心境如山岳般,傲然挺立,毫无波动,内力却已运转全身。他渐渐有些感觉,自己的内力已算深厚。寻常武人连内力都不懂,有些许内力,便可以自傲了。而真正内功心法入门的,少之又少,平云境内,除了飞云,恐怕只有石娘子有专门练过。 以内力驭刀,远比蛮力自如得多。内力配合招式,要快,便可快上好几分,想慢亦可立时慢下。 刀未出,气已发。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第八十一章 指点江山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呵!” 一声低喝打破傍晚的宁静。 飞云身形前倾,如一团风,卷向对面。再等下去也是徒劳,飞云将气势蓄到极致,率先出手。 庞八眼睛稍稍一眯,仿佛有精光闪过,握刀的手再紧一点,手背上青筋暴露。脚下用力,带飞云就到眼前时,一下子蹬出,人瞬间由静变动,丝毫不比飞云慢。 “当!” 刀刃相接,火花四溅,撞击出巨大的声响。山鸟惊飞,山寨里的其他人都被吵醒,冲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飞云往后一跃,虎口微疼。庞八后退两步,硬生生停住。看似庞八占优,其实有苦自知。飞云乘势而来,借势而退,到没什么损伤。庞八落地生根,硬受刀力,身体微曲卸去一些力,再有一些传到地面,无处可去,反震回来,脚麻了一下。 两把刀的刃上都出现一个口子,两个人都不看一眼,眼睛都盯着对面。 “再来!” 飞云内力一沉,一下子暴起,瞬间便到庞八身前,当头一刀下去。比起第一刀,更要快上一分。还是太慢。飞云依然不太满意,觉得可以再快上一点。 飞云快,庞八也比刚才快。手一转,刀由一边劈向另一边。力道不大,并不能完全挡住攻势,只是将飞云的刀带偏到一旁。刀依然落下! 庞八脚一动,身体一侧,堪堪避过刀刃,险之又险。不过因此却抢到主动权。刀势凶猛,若能始终压制住,倒可以很快分出胜负。不过被对手脱身,便会面临气势衰减的尴尬。 飞云此刻陷入最险的境地。刀被带动,他收势已是不及。换做旁人的人,庞八只需轻轻一刀便能取了性命。此时飞云的内力起到大作用。身体一扭,硬生生止住前冲的去势,转向侧面的庞八,刀划过一道弧线,拦腰砍去,刀势却已经减弱。 庞八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手中的刀依然不停,顺着原先的刀势,往下一转,转过一圈,后发先至。飞云的刀还未到最快,嘎然而止。 “锵!” 刀的声音比第一声轻很多,飞云却更难受。一刀出到一半,被硬生生挡住,顿时有气血上涌的感觉。脚下止不住,推开好几步。身体原本就是倾斜扭曲的,这一退,只觉得浑身内力溃散,一片紊乱。想要重新理顺,庞八又一刀劈出,避无可避。 飞云勉力出刀,再挡下。手臂一麻,虎口一疼,刀险些脱手。好在看着庞八的下一刀,也似不如开始时猛烈。飞云运力挥出一刀,打算一击便退,赢得喘息的时机。 庞八刀从上面砍下,脸上笑容更胜,好似已经胜出。飞云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好,却不知错在哪里。突然底下风起,一脚自下而上踹来。 飞云躲闪已经不及,聚起不多的内力在胸口,生生受了一脚,人像后飞起,重重摔在地上。 “啊,怎么了?”飞云出两刀,庞八也只出两刀,胜负便已经分出,寨里的兄弟才刚刚探出头,完全未看清发生了什么。 “你们这些懒鬼,睡了一整天,还不想起来吗?好好练功,准备下一次干笔大的。”庞八一边去扶起飞云,一边笑着跟兄弟们打招呼。 兄弟们看到两位头领练得浑身是汗,都不好意思地笑笑,想要开始练几招。 “这时候倒会装模作样。先去准备晚饭,吃过了,咱们再好好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庞八将大伙儿赶跑,与飞云坐到一边,招呼吴由仁也一起坐下。 早有眼力好的兄弟送来一壶茶,庞八让人下去,自己拿杯子倒好三杯。兄弟三人一人一杯,倒是悠闲地喝着。 飞云依然沉浸在刀里面,庞八却没有了练刀时的霸道,脸上都是忧愁。 “二弟,刚刚做了一笔大买卖,为何还愁眉不展?”吴由仁一下子便看出庞八的心思。 “大哥,三弟,你们说我们可以在这里多久?”庞八问出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多久?”两个人都是听得一怔,不过吴由仁很快便反应过来,“兄弟你是问官府什么时候回来?还是要去别的地方?” 庞八久久不语,站起来,走到山坳的边缘,负手向下面看去,整座山都尽收眼底。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拳头紧握。 “两位兄弟,你们觉得若是官府派兵来,我们能够如何?”庞八不转身,朗声问道。 “人少的话,我们还可以据险而守。若是来的人多,还有弓弩手,恐怕只有四处逃窜了。否则只是死路一条。”吴由仁说得心有余悸,忍不住摸摸右臂,那里被弓弩射穿过。 “若是多招人手,再与其他几帮人马和在一起,胜算有多少?”庞八心底早有想法,却不敢远面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二弟认为我们可以招多少人?朝廷派一百人不行,便会派一千人,一千人灭不掉,就是一万人来。举国上下有数十万兵马,二弟觉得我们有胜算吗?”吴由仁一扫当贼时的猥琐之态,边说边站起来走到庞八身旁,大有指点江山的姿态。 “难道我们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呵呵,原本就是寻个缝隙活着,却还要被生生夹死。”庞八有些悲愤。 “二弟倒不必如此伤怀,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不是非要这条路走到底。若是不行,稍微变一变,多的是活路。”吴由仁说得胸有成竹,让人心底一亮,庞八转过头看着他。 “我年少时走过很多地方。其他地方不像越阳。越阳只有些武馆、镖局,少有武林中人出没。其他一些州府,帮派门户林立。帮派间打打杀杀,官府少有管制的。我也曾留意过,许多帮派都有上不得台面的买卖。我们为何不能如此?” 庞八陷入思索中,最后还是眉头紧锁:“我也曾耳闻一些帮派的事情,只是帮派能有作为,恐怕离不开官府的通融。我们若是变成帮派,本地官府不会轻易认同。再者,我们作何营生还需从长计议,时日不多啊。” “二哥,若实在不行,我们便离了此地,一起纵横江湖,逍遥快活!”飞云想到习武之人可有许多出路,便走到两位兄弟身旁,一起看着远处的山,大声说着。 群山不动,山后面却是风起云涌。 第八十二章 惊现宝藏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在县衙里,几个人正忙得焦头烂额。 县令大人知晓银票被夺后,一颗心坠到了谷底。而向来被器重的一名捕快,说自己心中有愧,引咎辞职。县令本来还想以提拔捕头来挽留,却被一句“官场难测”堵住。 县老爷何尝不知道官场最是难做人。本来他前途一片顺畅,却因说错一句话,遭到排挤,到了贫瘠的平云县。自打读书起,他慢慢晓得接触为官之道,便是随波逐流。举世皆浊而独清,是当不了长久官的。想要当长久,还想好办事,往自家身上泼脏水是一定要的。 全县的人都知道县老爷收银子,却不会乱收。真是出人命的大事,他都硬气得很。而关于老百姓生计的拨款,他也从来不动。是以全县的百姓虽不觉得他是好官,却是比其他官好一些的官。 平云匪患由来已久,历任县令都已不管不问。只有这个新来的,有心思动一动。靠县里的捕快和守城的几十个老弱残兵,去收拾强盗,无异于痴人说梦。申报上级,让守备派兵,清楚上方为人的县令几乎死了心。后来送出自己的玛瑙珠子,再教商户们凑出一对玉狮子,想去越阳借兵,却被劫走。 第二次,找商户们凑了一千多两银子,还是被劫。剿灭匪患,保护平安,本是守备职责,自己却还要孝敬财物,想起来都觉得苦涩。 看看面前的师爷和捕快,想想外面的衙役,县老爷只觉得悲凉。其中大概有几人是劫匪的探子,抑或与劫匪想通,真正能信任的人太少。捕头捕快与盗贼打交道,再要找盗贼不认识的面孔,实在是难。几个师爷倒是与他们面生,只是赶不了原路,若是路上遇到个把闲散盗贼,定被劫个精光。 县老爷与几个师爷小声商议,最多的是一声声叹息。如今已是并入膏肓,连寻常百姓都将剪径打劫当做常有的行当,靠区区他们几人,又能如何?唯有朝廷大军下来,才可拔出病根,偏偏遇到这么奇葩的守备。连在县衙里说话都不敢大声,以免泄露消息,心中沮丧之极。 天色将晚,县令只好先让师爷们回去。几个人都离去后,其中一人突然闪了进来,县令有些愕然。待他与县令耳语几句,县老爷听得连连点头,眉头开始舒展。 一个月过去,官府都无有动静。县老爷又召集商户一次,商议出银子给守备的事。不过无人答应,都说没有银子。县老爷只好作罢。 庞八不敢放松,除了小心做买卖,叫兄弟们小心盯着官府。与其他几帮人打过招呼,叫他们都盯着,若有风吹草动,及时相告。 一则消息在平云县悄悄传开:一座深山里发现了宝藏。庞八安排在县衙的探子将消息打探了个大概。虽不清楚宝藏所在,却是听县老爷和几个师爷说话,怕将宝藏挖出来后被抢,县令想上报,又不知该派谁送信。 县老爷对宝藏之事十分谨慎,人稍多时从不说起,只偶尔跟心腹商议。即便如此,还是被安插的人探听去一些。不多久,几帮人马都已经得到宝藏的消息。 不知谁走漏了消息,在县城里流传开。老百姓的想法千奇百怪,有说是前朝皇帝的坟墓,在某座山里。有说是很早之前一帮强盗积累的财物,很不详,想要触碰的人都会死去。有说是龙王的宝物,在一条河底的龙宫里,那条河与东海相连。当然,肯定会有人说宝藏是神秘的武林世家留下的,有不少绝世神兵,有绝顶的武功秘籍,宝藏被高深的阵法机关保护,触动之后,死无葬身之地。 各种消息传开,引得各支人马蠢蠢欲动。只是不知道消息最初从何传起,县老爷也重视这消息,想必是真的了。 赵大奎终于坐不住了,约庞八见面商议。此等大事,只能由两家牵头,据实际情况决定让多少人参与。 一条大道旁,立着一个孤零零的酒家。“酒”字招牌在一片绿树掩映下,倒是显眼,细看却是有些破旧。过了午时,正是客少的时候,何况这条道上人本就不多。 酒家靠门口的桌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五义堂的董老三,一个是飞云。董老三三十多岁,留着八字胡,滴溜溜转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人,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他是酒家掌柜呢。 此时,桌上放了瓜子、毛豆,两个人喝着茶水。董老三是个健谈的人,从朝堂上的皇帝大官,说到市井百姓,从平云百年前的模样,说到现今的知县大人。最后说到眼下传得沸沸扬扬的宝藏,问飞云有何想法。 飞云倒不多想,毕竟他所知并不多,便有什么说什么,还问了董老三一些情况。董老三脸上闪现一丝失望的神色,支支吾吾地岔开话题。 飞云浑然不在意董老三的变化,反而饶有兴致地聊起天。问董老三五义堂眼下局势的看法,若是官府派兵来,有何打算;问起董老三的武功路数,请教一下刀法;问到接下来有什么大买卖可做。 董老三听着,不禁擦了把汗,暗道这小子是刚出道的吧,这些事情都是不传之秘,就算要打听,也是拐弯抹角地问,而不是这么直接,仿佛聊家常一般。如此一来,董老三反而觉得不好回话了,只好实一句虚一句地说着。 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瓜子吃完一份,又叫小二上一份。两人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门口,始终盯着外面。 在不远处的道旁草木丛中,藏着人,从酒家往两边走,都有人守着。有五义堂的人,也有庞八的手下。飞云和董老三其实也是负责守卫。 在酒家的里面桌上,坐着赵大奎与庞八。 作为领头的两位当家,见面商议是常有的事。而此处酒家,是几支人马互通消息的地方。 酒家的掌柜不是强盗,不属于哪帮人,却拿着所有人的好处,要做的事情很简单:装聋作哑。哪怕是天大的消息,他都听不到,比如宝藏。 第八十三章 蓄势而发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时隔两月,庞八又与赵大奎坐到一起。桌上一坛酒,两盘菜。 他们坐下后,并无什么客套的话。对他们而言,离了山寨,就如离巢的鸟,不能轻易停下,停下来就有可能被猎人盯上。坐下干过一碗酒,便开门见山。 两人聊了半个时辰,将所知的情况告知对方,发现他们掌握的情况大同小异。又商量了如何处置宝藏的事情,决定让所有人马都去查探宝藏所在。查探到宝藏后,由两家一起动手。关于如何分配,商量很久才有定论。 庞八先走出来,与飞云出门上马,招呼盯梢的两个兄弟一起离去。一路上,庞八脸色铁青。飞云多少料到一些,却不开口问。 “实在可恶,欺人太甚!真他娘的!”走出很远后,庞八终于忍不住开口大骂。 “二哥,是不是赵当家要多分些?”既然二哥说话了,飞云自然顺着话说。 “嗯。宝藏之事非同小可,不是一家可以吃得下。就算都动手,倘若被官府抢了先,也就没咱的事了。故而我们决定两家一起动手,其他几家帮忙查探、盯梢。”庞八的怒气稍稍平下来,将事情告知飞云,“赵大奎要四成,只给了咱两成。说咱们的人还不到他五义堂一半,两成都给多了。把老子逼急了,拼上一场,看谁死的人多!” 庞八发了一通火,长长叹一口气:“在赵大奎眼中,我是不及莫家三雄的。他竟威胁我,说不介意去找莫家帮一起。看来我们能将莫家拉下马,大概与他们不听赵大奎的话有关系。亏我以前还以为这人有义气。” “二哥,我们暂且忍让,慢慢招些兄弟,到可与之相争的那天,再慢慢算账。”飞云有些不解赵大奎所为。一个只有几十人匪帮,覆灭都是轻易的事,竟还打着长期称霸全县的主意。 回到山寨,庞八重新调整了人手。分了两个人去打听宝藏的事情,其余人依然寻找其他的大买卖,而不是听赵大奎的,全力寻宝。 飞云看着别人做些琐事,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就干脆不插手。有空闲的时间,便去练功。江湖上有一夜灭人满门的魔头,也有单刀覆灭百人匪帮的侠客。在那些传说中的人物面前,一小股劫匪,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绝世武功可遇不可求,自己何日能有机会呢? 接下来一个月,山寨又下山两次,做了两笔不大的买卖,总共才一千两出头。算好银子,给其他寨子送去,所剩也不多。庞八与兄弟们讲清眼下的情况,没有去别的县快活。兄弟虽然不开心,却没有多说甚么。在当家的带领下,每个人都觉得活长久了很多,一时的难耐算得了什么。 在飞云的带动下,山寨的人练功都勤快很多。天未亮,飞云便起来运气吐纳,到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才睁眼起来。《凌云心法》的用处,飞云越来越有体会。多年练下来,虽还不到寒暑不侵的地步,但他很能耐冷耐热,一件单衣便能过隆冬。 不需费多大心思,内力在体内运行无阻。身体大多数地方能够到达,只有几个地方,实在难以通过。《凌云心经》放在了五灵寺,但每一页、每一幅图都清清楚楚都记在飞云心中。后面十多页,飞云一直没练成功。他隐隐觉得只要突破几个关键点,他的武功将会突飞猛进。即便如此,飞云的内力已经积聚到很深厚的地步。 身体内的一条条通道,在内力冲击下,仿佛一点点拓宽。内力流动时,如大江大河中的滚滚水流,澎湃有力。力随心至,内力流动十分迅速。出招时,力到双臂,如有千钧重物。迅猛处,带起呼呼的风声。 四周一片寂静,飞云又尝试突破障碍。内力从腹部出来,一下子就是大大一团,驾轻就熟地往周身游走,从身体各处吸出一股股暖流,汇入其中。每游走一处,都增大一点。几周后,也变成很大一股。在飞云驱动下,变成一个巨浪,涌向阻碍的那一点。 “轰!” 仿佛如惊涛拍岸,内力如猛兽般冲撞过去。飞云浑身一震,身体麻了一下,气血翻涌。混沌中,飞云感到五脏六腑有所移位。急忙将内力散去一些,平息气血。 身体稍稍变换一个姿势,便觉得牵动甚大,剧痛传开。飞云端坐好,让内力缓缓地流动,包裹住伤痛处,让内力轻轻渗入,又轻轻流出。如此反复,许久后才缓解。 审视全身,并无其他大碍。而要突破的阻碍,依然存在。飞云有些无奈。随着内力的深厚,已经增加得十分缓慢,好像一个湖泊要溢出去,必须挖掘开,才能容下更多。可惜没能突破,反而受了点伤。好在自己对疗伤已经熟悉,有及时收回内力,伤势并无大碍。不过还是有一团火热在胸口,若不排出,定有隐患。 飞云慢慢推动,却发现不知就那团火热推向哪里。往上往下,都是脏腑,易受损伤。只好将其移到肩膀处。筋肉虽然也有撕扯的疼痛,还是可以忍受。稍坐停留,火热似要跳动到别处。飞云只好咬紧牙关,将其顺着手臂推下去。 终于到了手掌,飞云觉得手像架在火上烧。再要到别处,却是无处可去了。热气渐渐地难以压制,手掌越来越涨,就要被涨裂。 “呵!” 飞云眼睛一睁,手重重一甩,拍在身旁的地上。 “啪!” 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一块青石裂开好几道痕。飞云手却不疼,反而舒服之极。一团令飞云十分的火热,被一掌拍出。 “三弟好功夫!使得可是闻名江湖的金刚掌?”庞八的声音在旁响起。 飞云抬头看去,才发现早已旭日东升,兄弟们都起来练功了。他无奈地笑笑:“大哥、二哥,你们都起来了。我方才练功,差点练岔,最后总算化解。不想竟有如此威力,实不是有意为之,更不知道这算什么功夫。” 大伙儿听了,反而瞪着眼睛看他,随意拍下,就有如此威力,若真蓄意而为,岂不是能将石头拍粉碎? 第八十四章 捷足先登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江湖上有人外号开碑手,据说一掌能拍裂石碑。我还以为是夸大其词。现在看来三弟就有开碑手的功夫。”吴由仁笑着走来。 飞云站起来,舒展四肢,太用力一点,又牵动内伤。深吸一口气,才开口说:“大哥见多识广,不知江湖上的高手是什么样子?” “高手啊?听是听过很多,见只见过一两次。那次是在一个大财主家,我潜进去,想在深夜时拿点东西。不料有人进来,从这道屋脊飞到另一道屋脊,长鞭一甩,挂在树枝上甩出,一下子就飞出十丈远。几十个人追着,他回身一鞭子就打倒好几个,轻易地脱身而去。真要打,我看那几十个人都挨不了几下。”吴由仁说着,笑了起来,“我便是看那人的鞭子好使,也就练起了鞭子。” “至于那些听说的,就更了不得了。本来我是半信半疑的,但看看三弟的样子,我想那些八成是真的了。”吴友仁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 飞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依然有点鼓胀的模样,通红通红的,一下一下地跳动。手心软软的,竟两次将青石拍裂,飞云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内力想必不弱,不知在江湖上是怎样的水准。 不知怎的,想到了师父。飞云早就知道师父五灵的武功不算好,本身就没有好师父教,自然不知道怎么教徒弟。从三年前开始,他边没有教徒弟什么了。飞云有疑惑去问,五灵都答不出来。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话虽如此,可飞云恐怕连门在哪里都不知道。此刻,他有很多疑惑,想要有个人来解答,告诉他怎么回事,该如何解决。 “三弟,我们过几招,如何?”庞八在一边跃跃欲试。飞云从一开始的一招落败,到如今已能撑到十招外。何况自积累了些许内力后,庞八的武功也提升了一个层次。飞云的提升可谓神速。 不过飞云今日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没办法动手了,只能苦笑一下,说:“二哥,我今日受了些内伤,恐怕有两日不能动手了。” 庞八不免有些失望,转而去找手下的兄弟,他们一个个都心惊胆战,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阵阵痛叫声在山寨里响起。 随着大网的铺开,各种消息传递而来。所耗的银子自然日渐高涨,几笔买卖做下来,都花得所剩无几。好在事情逐渐有了眉目,宝藏之事越发明朗。 几股人马将自己所在的地方细细搜过一遍,都未有所发现。他们难以触及的地方,除了县城,就只有了了几个地方。庞八和赵大奎都将人悄悄地调动过去。 一道深深的溪涧从茂密的山林间穿出,倾泻而下,只闻其声,不见其形。一条狭小的山道缠绕山边,蜿蜒而下。山道边有一座小庙,墙塌了一角,也未见有灯火。 庞八拨开草丛,朝远处的小庙看了半晌,未见到有人。转过头,问探到消息的兄弟:“消息从哪儿来的?是否属实?” “呃,是一个莫家帮的人说的。我遇到他时,他正往五义堂方向去。便请他喝了顿酒,将他灌醉,从他嘴里套出来。又搜出了一张图,我照样子画下来,便赶紧回来。”此人知道事关重大,将事情都说明白。 庞八将手中的图拿出来细看,上面标出几座山的轮廓,与眼前的山势很相似。中间一条线,依稀看出是画的山道。山道某一处画了个小小的房子,所在位置正与小庙相合。图中所画,正是眼前的景象无疑。只是上面并未标明宝藏所在,也无一字说明。 “那人的图又是从何得来?”庞八尚有诸多疑问,不弄清楚,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据说是从牢里的一个人画的。那人被官府投入牢里,审问时说漏了嘴,说出了宝藏的事情,被逼着画出图。他不甘心被官府得便宜,便将图画给牢里其他人。刚好有一人是莫家的人,送出了这个消息。”探事的兄弟显然办事很牢靠,把情况打探十分清楚啊。 庞八听了,点点头。看来官府监牢便是消息的源头,也难怪官府最先会有所动。“奇怪,官府既然知道消息,为何不多派人手来查探呢?”庞八想着,不禁念出口。 “二弟,你是当局者迷啊。”一边的吴由仁笑着答疑,“我们怕将官府狗急跳墙,官府何尝不是怕将我们逼太急。你之前便说官府人手都离了县城,我们可召集几帮人马去洗劫一番。官府肯定也想到这一条,自然不敢派太多人出来。暗中查的人肯定有。我们须得赶快,在他们之前动手。” 庞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错,我们须早动手,在赵大奎来之前,找出宝藏。” 看庞八的神色变得坚毅,似下了一个大决定。吴由仁看一阵,恍然大悟一般。连飞云都心有所感,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不免有些惊讶:“二哥,你是想……” 庞八伸手止住飞云继续说话,点点头说:“现下的买卖是做不长久的,我们须找好出路。”他又转头看看不远处的几名手下,压低声音:“先看看宝藏到底有多少。如果够多的话,我们赶紧离了这里,去别处置办些产业,到时候走哪条道,看情况再说。” 飞云感到庞八对自己的信任,远超过跟随多年的手下。想想也是情有可原。各支人马之间相互都不对付,都想往别人那里插暗探。哪些人是混进来的,还真不好讲。利益当前,忠心义气实在不值一提。反倒是飞云和吴由仁,是从外面来的,与各匪帮牵扯上的可能性小。最重要的是,庞八已将山寨当家的位置都分给他二人,他们去别处,恐怕还没这样的好处。 夜色慢慢下来,偶尔一只乌鸦飞过,叫得人心慌。庞八叫几个手下分散开警戒,然后带着其他人直朝小破庙而去。 破庙没有门,里面供着土地神。乍一看,并无什么出奇的地方。庞八叫人点起火折子,一起细看,地上和墙上隐隐有新痕迹。飞云俯身细看,觉得足迹周围并不圆滑。 “顶多是三天前的,有好几个人来过。脚上力道不小,若非胖子,便是身怀武功之人。”飞云说出自己的看法。 竟有人先一步到,会是谁? 第八十五章 群龙聚首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伙人在小破庙里搜了许久,并未找到什么,不免有些失望。只是之前有人来过,想必小破庙与宝藏有关。 庞八留下两个兄弟在山脚盯梢,带着其他人先离去,同时叫县城和五义堂附近的兄弟盯紧点。 平云县不知不觉中,来了不少生面孔。在县城的酒楼中,有一些手持刀尖的江湖人出没。 “帮主派咱们两个人到这破地方来干吗?每年都有宝藏的消息,有几次是真的?有那么一两次是真的,还轮得到咱们这些小帮派?上面有官府,还有很多大帮大派,咱们不是白费事吗?”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一边夹菜,一边不满地低声抱怨。 “小声点。帮主为了帮派能够存活,已经殚精竭虑。只是帮中无可用之人,面对其他帮派的排挤,各项营生都不景气。再过几年,江湖上恐怕便没有山河帮的名头了。此次宝藏的消息若是确切,倒不失为一次转机。”对面的中年人端着酒杯小酌,脸带愁容,将声音压得更低,“说咱们山河帮到了生死关头,也不为过,只是慢慢地死。若再不想办法,我们的地盘被别人蚕食殆尽,只能散伙。帮助此次让我们来,不只是关于宝藏,还要看看平云是否有落脚地。若是可以,山河帮将迁过来,独霸平云县!” “开什么玩笑?叫我们都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咱们山河帮还没如此落魄吧?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年轻人有些不解。 “迁来平云县,便是落魄?”中年人笑着摇摇头,大有年轻人不懂世事的意思,“若想要大发展,自然要在大地方。山河帮,苟延残喘而已,来平云虽会被笑话,总还有很大生机。加上此地尚无其他势力,我们未尝没有重新壮大的一天。到山河帮重新站出来与各大帮派争锋,谁还记得我们蛰伏的时候?” 中年人声音还是很低,语气去有些激昂。 “原来是山河帮的兄弟。气派非凡的山河帮,也来山沟沟里蹭油水?”旁边一人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他们。 “巨鲸帮的六爷,怎么也大驾到平云了?看来平云的买卖非同小可。”中年人站起来,口中说话恭敬,脸上却是完全相反的表情。旁边的年轻人握紧刀鞘,忿忿地盯着来者。 山河帮有很大地盘是被巨鲸帮所夺,是长久以来的死对头。看似一场争斗不可避免,酒楼里其他人偷偷看过来。六爷其实还不到三十岁,只是赚了些名号,帮外的一些人碰到会称呼一声六爷。 “帮主顽固,你们也死脑筋跟着?我劝你们推出山河帮,加入巨鲸帮。我替你们引荐,定会帮你们谋份好差事,不用过现在的苦日子。”六爷说得很有诚意,不过他在叫人做反叛的事,就另当别论了。 “放屁!你当我们山河帮的人是什么,像你们巨鲸帮都是没鸟的孬种?”山河帮的年轻人毫不客气地说。巨鲸帮帮主将女儿嫁给玄天门副门主做第五房小妾,二八少女嫁给花甲老头,流传甚广,都是当做笑话说。巨鲸帮因此有了靠山,横行时有了依仗。年轻人的话,无疑是在嘲讽此事。 “哼,找死!” 话音未落,六爷手中刀脱鞘而出,直射过去,刀柄重重击在年轻人胸口。刀稍一反弹,六爷上前抓住刀柄,一翻转,便要剁下。这一手是六爷的拿手招式,出其不意,曾让十多个人饮恨刀下。 中年人反应很快,不去抵挡,拔剑直刺六爷,竟是要一命换一命。六爷自然不会以身犯险,反身一刀砍在肩上。 “呛”的一声,中年人往后仰了一下,六爷还要再攻。年轻人已经拔刀砍来。他往后一跃,衡量了一下,知道一人对两人,就算能胜,也要付出不小代价。想到还有要事,六爷终于忍下来。 “我们巨鲸帮做事,你们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六爷恶狠狠地警告两人。 “鲸鱼还是回水里好,到山里便是鱼干了。”中年人浑然不惧,人生在世,争的是一口气。 掌柜的跑上来对两边点头哈腰:“各位爷莫要动怒,请平心静气地吃饭。两桌送一壶酒,大爷们消消气。” 六爷“哼”一声,抛出一锭银子下楼。山河帮的两人气呼呼坐下,继续喝酒吃菜。 酒楼角落的一张桌子边坐着一个人,眼睛转动,将所见所闻默念一遍,掏出一点银子放桌上,悄然离去。 山寨里,几人围坐在一起。庞八的眉头经常皱着,此时拧得更深。旁边一个兄弟正在讲刚从县城打听来的消息。 “嗯,巨鲸帮?”飞云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不禁抬头出声。 “三弟认识巨鲸帮的人?”庞八有点好奇。 “那倒不是。以前听人说过,到底是怎样的帮,我也不太清楚。”飞云心中翻涌,小时候的一幕浮现出来,面上却是平静。 “巨鲸帮有好几百人,是荆楚之地的一个大帮。我以前也有耳闻,他们做的是水上的买卖。”吴由仁将自己所知说出来,“山河帮,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帮派,帮众有百余人。听这消息,山河帮前几年应该是一个大帮。” 不管是大帮还是小帮,对于山寨而言,都是庞然大物。平云五支人马加起来,才人家一帮之数。就算联合对敌,相互猜忌之下,必败无疑。 宝藏的消息传播之快,流传之广,实在出人意料。不过好在外来的势力还只是派人探消息,未真正出动人马。只是山河帮的动向,需要好好注意。 庞八当即拿出几十两银子,交代一位兄弟去打探官府的消息,不计银子多少,定要打探出宝藏的消息。 飞云觉得其中有所不妥,却想不明白不妥在何处,来不及阻止,只好暗自再寻思办法。 几个帮派的人出现,令赵大奎也乱了阵脚。他们只是要图谋宝藏,倒好说。最重大的消息却是有帮派要迁来平云县。帮派想要在平云扎根,必定要与官府打点好关系,帮助官府剿匪,无疑是最容易让县太爷点头的。即便不拿立即他们开刀,平云县第一势力往后也要换人了。 猛龙过江,地头蛇该如何自处? 第八十六章 寻宝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大奎又找上了庞八,姿态要比之前低很多。会面的地方大了一些,不过还是很偏。飞云随庞八走进去时,看到莫家帮的老大也坐在那里。 庞八脸色一沉,停下脚步。赵大奎马上笑脸相迎,招呼庞八坐下。庞八依然黑着脸,让飞云到外面去,自己到桌旁重重坐下。 在门边与飞云坐一桌的,一个是董老三,一个是莫家老二。他们二人只顾喝酒吃菜,都不说话。反而是飞云与两人笑着打招呼,自若地说话,好似一点都不知道各帮人马之间勾心斗角。两人暗暗摇头,不知该说飞云心无城府,还是心胸宽广。 一个多时辰后,商议完毕,三个人从里面出来。飞云跟着庞八上路。 “二哥,莫家可有说什么?”走出几里地后,飞云往四周望望,小声地问。 “莫家提供了消息,已经知道宝藏所在。现下官府和我们都盯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为免夜长梦多,打算五家人马尽出,拿下宝藏。不过莫家要多拿半成,从我们这里扣除。”庞八心情十分抑郁,饶是他自以为很精明,在这些老狐狸面前总是处处碰壁。 “莫当家可有什么不对劲的?莫家老二似乎心中有鬼。对我躲躲闪闪,照理对我们是有怒气的,却丝毫看不出来。”飞云将心中疑虑都说出来。 庞八摇摇头,说:“他们能搞什么鬼,无非是和赵老大一起欺压我们,多分点钱财。” 一路说着,几个时辰后到山寨,准备一应事务。 “三天后,所有人出动,夺取宝藏。” 庞八平静的声音响起,底下顿时一片喧闹。寻找了几个月,总算有了结果,不管是谁都不能平静。 等大家安静下来,庞八才又说话:“这两天好好准备,后天半夜出发。叫庙那边的兄弟盯紧点。” 寨里一下子十分热闹,个个都猜着宝藏会值多少,想着分了银子后去青楼里快活个三天三夜。 寂静的山岭,孤零零的一座小破庙。自一个多月前有人来过后,没过几天便有人来光顾一番。好似一个久病在床无人看的老人,突然被曝出曾是大富豪,再远方的亲戚都来看望一下,顺便翻一翻。而这一天,似乎是老人大限将至,所有的亲戚都到场,看看老人的遗嘱,热闹非凡。 凌晨时分,星光十分暗淡。大山只有一个黛色的轮廓,山上的景致,完全看不清。山道上不时走过一拨人,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到了小庙前,才发现里面点了根小小的蜡烛,被遮掩着,只能照亮庙的一角,在外面根本看不到庙里原来已经有不少人。 打个招呼后,新来的一拨人找个角落坐着,继续等待着。在山脚下,已经和暗探打过招呼,所以在庙里相见的人都不觉意外。 熬着时间,天色不知不觉间,稍稍有点亮起来。 “莫家三雄怎么还不来?难道拿我们消遣?”有人不耐烦地说着。庙里已经坐不下,不少人在庙旁的草丛上压一压,躺着睡觉。要么就是直接坐地上。唯有石娘子最是讲究,铺了块布在地上,然后才坐下。 满怀的紧张和期待,在半夜的等待后,都消失去,只剩下不耐烦。没睡着的人,不是地踮脚往山下看。 “来了!”有个兄弟低低地说一声,很多人一骨碌起来。 不远处的山道上出现一个人影,再近几步,所有人都起了疑惑。来的只有一个人,而不是莫家几十号人。 来人是莫家老三,沿着山道跑上来,气喘吁吁地跑到众人面前,断断续续地说:“路上,路上碰到官府,官府的人。我大哥他们,带人引开官府的人。我,我先来告知你们一声。” 大家面面相觑,莫家人不来,怎么找宝藏?之前打探的消息,到了小破庙,便停下来,再难进一步。唯有莫家找到了确切的地点,但他们怕有人捷足先登,死活不肯说出来。如今大家都到了,他们却出事来不了。 “莫家兄弟,不是我说你们。大伙儿本来都计划周全,就等着找到宝藏。偏偏你们出事,让几十个人怎么办?动静这么大,如果就此散去,官府肯定有耳闻,下次再来就难了。”赵大奎站出来,一顿数落。 “嘿嘿,赵当家莫急,我大哥说往山道上走五里地,可以看到一块巨石,巨石上有个‘风’字。推开巨石,便可找到宝藏。”莫家老三犹豫一下,略带歉意地对几位当家说出一句话。 当场一片安静,每个人直勾勾地看着莫家老三,有点不相信找得万分辛苦的宝藏,被一句话说得明明白白。 “你,说得可是真的?没有记错?”石娘子都忍不住上前问话。 “我大哥确确实实这么说的。他还说之前不说明白,是有一定考虑的。如今几位当家都在,料想是没有问题的。”话未点明,意思却很清楚,很多人在场,不至于会把莫家的一份吞没掉。 “莫当家还算明事理,请兄弟给我们带路吧。”几个人按住蠢蠢欲动的心,点点头。 “哦,我大哥不知怎么样了,我心里着实担心,想先下去看看。大伙儿往山上走便是,只有一条道,很容易便看到。到时别忘了我们莫家的一份功劳。”莫家老三眼神闪烁,往上下看,似乎十分担心。 “好吧,你若真担心你兄弟,也信得过我们,你下山去看看。找到他们后,赶紧上来帮忙。”赵大奎十分关切地说着,“大伙儿就先走一步了。” 话未说完,一些人已经急着要走。几位当家急忙约束好手下,安抚好情绪。每支人马的大当家一起走在最前头,随后是其余当家,剩下的人走在最后头。莫家老三看他们陆续往山里走,才转头下山。 走过一段路,飞云悄悄靠近庞八,轻声说:“二哥,我看事情有古怪。为何每次消息都是由莫家帮传出?未免有些凑巧。” “不奇怪,莫是平云大姓,到处都有姓莫的人,消息远比我们灵通。”庞八双眼炽热,盯着山里头,说话时都不转头。 “可他们最后关头退缩出去,不奇怪吗?” “三弟,他们遇上官府的人,本就是预料中的事。何况他们自知势弱,已经得了好处,就算来了,也是一样。”庞八解释几句,有点急躁,“你快些退后些,免得他们找借口,说我们临到头还要搞鬼。” 飞云只好离后面些,心里总有些不安。似乎有一条线串起整件事,线到底是什么?有些事若隐若现地浮现着。 第八十七章 竹篮打水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恐怕是所有人里最独特的。随着越来越深入,所有人脸上都紧绷起来,那是又紧张又喜悦的表情。开始还有几个人说话,后来都静静地赶路。连吴由仁都没了嬉笑的神情,目光火热。 转头看看周遭的人群,飞云一阵心悸。他似乎能清楚看到他们的想法:一定要多得些财宝!真的等到宝藏现身,他们怕会成了见到骨头的疯狗,怎能如开始计划的那般周全? 离寨之前,庞八便叫大家遇事莫慌,见到财宝时,先退后。别人若要抢夺,让别人先抢着,等他们有损伤,再出手。临到头了,其他兄弟就不说了,庞八自己能把持住吗? 飞云暗下决心,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务必要保大哥和二哥周全。 走过三里多地,有些人开始焦躁起来,边走边转头看。道旁随意出现一块石头,都会有人盯着看一阵。 “看,在那里!” 眼尖的人喊了一声。 “哪里?哪里?”人群骚动了一下,都停下来四处张望,最后都看着一个地方。 不远处草木中,一块褐色巨石赫然突起,隐隐有红色的字。算算脚程,差不多走了五里地。宝藏已经近在眼前! “宝藏,宝藏在那边!” 人群短暂的沉寂后,突然像炸开了锅。后面的人往前面挤,前面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跑过去。 “停下,给老子停下!”赵大奎大声喊着。其余几个当家虽然眼热,却未发疯,知道最后还是得按实力分财物。若是所有人都乱起来,大家都得不了好处。他们都去管束手下,却难以管住。 小喽啰们看似乱,一个个发疯,其实都很精明。宝藏里的钱财再多,最后还是几个当家在分,他们能拿几两银子,完全看老大的心情。场面若是乱起来,他们趁乱拿一点,谁也管不着。所以一人带头起哄,其他人仿佛心有灵犀般,跟着闹起来,谁都不管当家的在哪里。 再乱下去,恐怕对谁都没好处。赵大奎一急之下,拔刀去拦人。被拦住的那人绕过赵大奎,继续朝宝藏跑。赵大奎挥刀斩去,全力而出。那人跑动中,侧一下身想要躲过去。赵大奎狞笑一声,刀一转,猛然划过。 一颗头颅,带着一腔热血飞起! “都他娘的停下!” 赵大奎持刀而立,血从刀刃上滴下,仿佛一尊杀神,再不是酒桌上豪气而又和气的赵大哥。恐怕这才是真正的赵大奎,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匪徒,否则如何十余年稳坐平云头把交椅。 一颗头掉入草丛中,无头尸身慢慢倒下,还有鲜血喷出。之前往前跑的人都慢慢退回来,站得离赵大奎好几步远,生怕他再出刀伤人。 “好你个赵大奎,竟敢动老娘的人!”石娘子火冒三丈,长鞭狠狠抽向赵大奎。 赵大奎狼狈躲闪,刚刚做出的慑人气势,一下子被抽碎。石娘子的长鞭,如附骨之疽,任凭他怎么躲闪,都不离左右。一个不慎,脸上被重重抽了一下,留下长长的血痕。 五义堂其他人赶紧上来帮忙,挡开石娘子的鞭子。石娘子抽出一鞭,往后一跃,大声笑着:“哈哈,大家来看看哪,几个大老爷们,合伙儿欺负我一个女人,还要脸不要脸!” 五义堂的几个人,都涨红了脸。赵大奎收起刀,脸上堆笑:“石家妹子,这事算我不对。不过你也看到了,不能任由他们如此,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们五义堂一定会有所赔偿。” “赔?人命怎么赔?我要的不多,你随便交出一个人,让我杀掉解气,事情就算过去了。”石娘子冷冷地看着五义堂的人。 “这……” 虽说平时死伤几个人很正常,但如果将人送出去死,就完全不一样了。等若是出卖兄弟,必会冷了人心,人马就不好带。这样的说法,摆明是不善了。 “咳咳,妹子,我们打个商量。”赵大奎走上前,把石娘子拉到一边,头凑到一起,嘀咕了几句。不知赵大奎许下什么好处,石娘子终于点头。 重新召集好人,拨开草丛往石头走去。飞云拉住庞八,低声说:“二哥,我看有些不对,草上好像有不少足迹,不久前有人走过。”庞八仔细看去,沉吟一下,说:“大概是莫家帮的人来过,毕竟他们发现此处,肯定会细查。” “可是……” “三弟,已经到了此处,是真是假,过去看看便知道。”庞八赶上几步,紧随赵大奎之后。 离开山道,拨开草丛,往里走了近半里地,才到巨石前。圆圆的巨石有一丈多高,上面斑驳不平,莫名其妙写着一个大大的“风”字。 着人上前细看,敲敲打打,并无奇特之处。将周围一圈仔细查看,也看不出名堂。 “宝藏在底下!” 围观的人都盯着唯一可能的地方。可是巨石足有千斤重,推着纹丝不动。于是又看着赵大奎,让他拿主意。 大家都是麦坏欣喜,唯有飞云注意到“风”字的油漆,似乎不是特别老,好似几天前才写上去的。难道是莫家做的记号?看看自己二哥,此刻红着眼看巨石,根本没心思顾其他。飞云越发觉得有问题,暗暗戒备。 赵大奎从惊喜中好不容易回过神,叫几个兄弟把石头旁边的草拨开,再站到上面,一起用力往下推。在多人的用力下,石头动了一下。 所有人的心都吊到嗓子眼,睁大眼睛,眨都不眨。不过石头没有再动,旁边的其他人立即上去帮忙。在万众瞩目下,石头终于离开原地。 “嘿哟!” 众人齐用力,石头被推动了,再一用力,滚动起来,“轰隆隆”地往山下滚,滚出五六丈远,才陷入另一个坑里。 “哈哈,好啊!”其他人都大声叫好,仿佛做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不过叫好声还未落下,靠近的几位当家马上都傻眼了。 石头下面,只有湿土,除了交错的草根和爬动的虫子,什么都没有! 第八十八章 请君入瓮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怎么回事?宝藏呢?在哪里?” 所有人都充满疑问,有人忍不住上前去翻泥土。只翻出不少虫子,多年安稳的家,乍一被人破坏,惊慌得四处飞舞、跳动。 难道有机关?胆子大的人,跳到泥土上,用力踩踏。可惜什么都没发生,大伙儿相互看看,希望有人能出来解释一下,却没人说句话。 “咻!” 沉默的局面被一声轻响打破。飞云和石娘子最早反应过来,转头去看。 一个靠边站的人,捂着喉咙,“呵、呵”地喘着气,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喉咙处扎了一支短箭,短箭虽短,却已经穿透喉咙。 他的手拼命捂,鲜血却从他手指间渗出。他的眼神充满恐慌,另一只手开始乱舞,去抓旁边的人,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但生机逐渐离开他的身体,身体慢慢软下去。 大伙儿早就看到,顿时都慌了神,乱作一团。 “谁?给老子出来!” “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毕竟是刀头上讨生活的人,哪怕是再慌张,也都抽出兵器,一个个摆出拼命的架势。 飞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恐怕不只是暗箭伤人,而是掉入陷阱了!飞云拉着吴由仁,慢慢向庞八靠近。 细听周围声音,飞云叹一口气,有些无奈。 不远处的草木晃动,齐刷刷闪出一队人马。穿着打扮整齐划一,赫然便是朝廷的军队!另一边也是出现一队人马,山道上再跑出一队人。 只有往山顶去,没有人出来围,其余三面都有人围住。军士身着轻甲,一排手握战刀站到后面,一排手持强弩,站在前面。 强盗们平时狠归狠,何尝碰到过这阵势。他们手上都有过人命,只是都杀的寻常百姓,最多只是身手一般的护从。碰到几个捕快,都是交手一番后退去。像如此整齐的人马,尚是首次遇到,个个都吓傻了,不自觉地往里缩,朝没被围住的山顶靠去。 飞云缩在人群中,朝四周看看。每边拿刀的人有二十个,弓弩手有十个。人数比这边稍多,若是寻常人,朝一边突去,可以轻松脱困。 “咻、咻、咻!” 一阵破空声再响过,三面飞矢朝人群急射而来。大家赶紧舞刀去挡,”叮叮当当”声响起。不过还是十多人中箭,被射到胸口和喉咙的,倒地**,看着就是不活的。 所有人都赶紧往后退,紧紧靠拢,缩成一团。退得快的,已经躲到后面的树丛里。手脚中箭的,在同伴搀扶下退回来,**个不停。 “你们都听好了,朝廷军队已将你们包围,你们无路可逃!乖乖束手就擒,可减轻罪责。若是擒下贼首,弃暗投明,还可论功行赏。给你们一炷香时间,负隅顽抗者,杀无赦!”一个小军官站在山道上,朝着人群喊话。他颇有些无奈。 平云有强盗百余人,守备大人派他来时,他想要三百人,一举将匪徒剿灭。可守备只拨了一百人,让他只需将宝藏抢到手,若有人阻拦,杀无赦。宝藏到手之后,立即回城,无须去管匪类如何。 到县城后,县令说尚未探知宝藏的确切所在,不过已经策反一支人马,能够随时得知对方的动向。根据所得消息,将人马埋伏到这边山里。 一百人马,安排起来实在捉襟见肘。好在有三十个弓弩手,与步兵搭配,三面都是二十个步兵,十个弓弩手。十个骑兵在山脚待命,准备追击漏网之鱼。往山顶的一面,并未设伏,免得将人家逼急了拼命。往上走,也并非活路。布满草木荆棘,难以通行,令弓弩手在后面射杀,就算有侥幸逃脱的,山顶还有一众捕快以逸待劳。 不知道宝藏在哪里,倘若不能带财宝回去,就算剿灭匪徒,到时大概只会将功折罪。军官不禁苦笑。 被围住的一方人远不像对面那样闲适。未交手,便躺下了六具尸体,还有十来人受伤。即便有草木遮掩,也经不起几阵箭矢。最令当家们担忧的,是不少人虎视眈眈,想要拿他们的头抵罪。 “各位兄弟,有怕死的,可自行过去,我庞八绝不怪罪,还当你是兄弟,只是以后再不能同甘共苦。有愿意留下的,庞八依然舍命相待,生死不弃!”庞八站出来,对着自家手下说了一通话,”当初走上这条道,就应知道没法回头。谁手上没几条人命?按狗官们的做法,到他们手上后会是什么下场,兄弟们都应该清楚!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才能活下去!” 几句话将大伙儿安抚下来,静待当家的号令。飞云朝四面望去,一时毫无办法。一开始就分散突围的话,还可以冲出去一些。此时都缩到一处,与弓弩手又远,还没冲到跟前,便会被射杀。 “他奶奶的,一定是莫家帮!咱们被骗了!”石娘子愤愤地一掌拍在树上,“老娘早就知道题目三个都不是好东西,每次都盯着我流口水!” 此时却无人发笑或起哄,不远处草地上的人已经没有动静,血还在流着。从来都是他们埋伏杀人,还是第一次被人埋伏。 就算是在崎岖不平的山地,官军一字排开,森严有度。个个都面色坚毅,眼神中透出火热。无人说话,全都面朝前方,就像看猎物一般,看着乱糟糟的人群。 “兄弟,我早该听你的,多加小心,就不会这样了。”庞八懊恼地对飞云说。 懊恼的不止他一人,五义堂当家们聚拢在一起,商量对策。 “什么莫家三雄,我呸,简直是莫家三虫!” “不要让老子碰到他们,非宰了他们不可!” “老子能逃出去的话,碰到一个姓莫的,杀一个,碰到两个,杀一双!” 有什么难听的,都骂到莫家帮头上,反正一炷香之后,活下去的没有几个。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便是钱财最能迷人眼。在场的的当家没有谁是蠢人,都在钱财诱惑下步入陷阱。而且到此绝境,还不清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第八十九章 激战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炷香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说它长,因为实在太难熬,仿佛熬过了一辈子;说它短,是因为一群人怎么想,都来不及想出一个脱身的好办法。 对面近百官兵,若是近身相拼,虽不能胜,要逃出几个,是不难的。尤其是几个当家,挨上一点伤,保下一条命都有把握。只是弓弩令人难防。数十箭矢齐射,用不了三五下,强盗便会被灭得所剩无几。这也是小军官有恃无恐的原因。 飞云看着弓弩手,眉头紧锁。虽说他们有树木遮掩,但树木稀稀拉拉,而人却很多,能避过的人很少。树木若是密密地长在一起,大概可以挡住。飞云心中一亮,对山寨的兄弟们说:“快砍树,砍倒了堆在一起!” 所有人一愣,此刻要凭树遮挡,砍倒了不是自寻死路吗?庞八旋即明白过来,立即吩咐手下兄弟动手砍树。又去与赵大奎说明白,将人迅速安排好。外围站一圈人,大声叫骂,掩人耳目。靠后的人使劲砍树,剔去树枝。 众位当家都不是省油的灯,马上就明白是要筑木墙挡飞矢,叫剩下的人挖土,垒土墙。狗急了跳墙,人急了,很快便垒好一道长三丈,高一尺的矮土墙。数十根粗细不一的树干,也很快劈好。 “还想活命的,马上过来。否则,杀无赦!” 一道无情的声音响起,虽然事先已决定要拼命,此刻依然猛的一颤,好似鬼门关突然打开。 军官多少有些无奈。若不是兵力不足,早就杀过去,根本不必耗时间,离间人心。不过即便如此,效果似乎不太好,没有人投诚。他正要下令放箭,一个人走出来。 “大人,我前几日才被逼着入伙,还没做什么坏事,今日才第一趟下山。您是不是放我下山?”一番话说得十分委屈。 “嗯,凭你一面之词,本官很难相信。不过我定会查明事实,给你一个公道。你想过来,就先过来吧。”突然冒出的一个人,令军官心里有点欣慰。 “大人,我的兄弟是和我一起入伙的,也是不太情愿,请大人一并开恩。”倒是个讲义气的人,言语十分恳切。 “我会给你们讲情的,你们快些过来。” “大人,还有些人想过去,又怕,嘿嘿被哄骗,大人可否给个保证,我带他们一起过去。” “嗯,好,我对过往的事情,既往不咎。你们别磨蹭,动作快些。” “谢大人,我马上带他们过去。”此人阿谀地笑着,让人看着很舒服,若是进到官场里,必会飞黄腾达。说完,他转身到人群中去。 出面说话的是吴由仁。眼看官兵要动手,他在庞八吩咐下,急忙出去说些话,拖延一阵。 趁这当儿,树干都堆到土墙上,做成一道三尺高的小城墙。树干稀稀拉拉,留有很多缝隙,不过大伙儿心安不少。砍下的树枝,也都被堆到城墙前面。 军官看那边又没了动静,察觉到不对,仔细一看,看到堆起来一堆树枝。虽不知道是何作用,他已经醒悟过来,火气立即冒上来:“给老子耍诈,不想活了。弓弩手准备,射!” “快躲好!” 看到官兵的动静,强盗们的动作都很快,跳到木墙后面,弯腰躲好。 弓弩到底比人快,一些躲避慢一点的人,被箭矢射中,发出“啊啊”的惨叫。机灵点的,干脆趴在地上,紧紧抱住脑袋。 有了树枝和树干遮挡,大伙儿总算躲过被射死的下场。断箭钉到树干上,发出清脆的“笃笃”声,依然将树后面的吓得心惊胆战。 射过两拨箭后,官兵停了下来。带头的军官看到人群散去后,露出后面的木头,算是彻底明白怎么回事。 “可恶,这帮狡诈的混蛋!老子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原先想好的计策,竟然没能发生效用,他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军官在犹豫,他曾是边关的一个小兵,看着一同上阵的兄弟一个个倒下,让他梦中惊醒无数次。此处不是沙场,他同样不想有下属死去。所以他一拖再拖,想要兵不血刃地灭掉匪徒。 “步兵准备,拔刀出击!”咬咬牙,军官终于下令。 等待的官兵早就按捺不住,听到上司发令,个个像打了鸡血。为了这些土包子,赶了三天路,还埋伏了半天,腿都有点麻了,恨不得把每个人都砍上几十刀。 步兵本来配有重甲、长矛,不过到了山里,显然会是累赘。每个人只着轻甲,手持战刀。即便如此,在山坡上还是冲不起来,慢悠悠地向人群靠近。弓弩手依然上好断箭,随时准备射杀逃散出来的人。 “他们杀过来了!当家的,我们怎么办?” 面对人数稍多的官兵,一个个惊慌失措,显然已被吓破胆。 赵大奎深吸一口气,表情一凶,大声呼喝:“他娘的,瞎嚷嚷什么?别像个没卵的娘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娘们怎么了?老娘下山后把你们一个个都割了!”石娘子被说得有些火气。不过赵大奎顾不上说什么,拔出刀,静候官兵过来。 朝廷军队非衙门捕快可比,跑在草木丛中,步调一致,持刀动作都整齐划一。几十丈很快过去,三面的官兵几乎同时到跟前。 只有几十个人,迎面而来的气势却让人有点气喘不顺。飞云有点熟悉的感觉,他面对庞八时便是如此,那是死的气息。只不过庞八眼神阴沉,如饿狼。眼前的官兵眼神火热,如猎犬,虽凶猛,却不及前者危险。飞云心定了一点。 “兄弟们,拼了!” 一声大吼,激起所有人的血性。都是杀过人的人,知道后退便是送命,举刀迎住冲来的官兵。 堆起的树干远算不上一道墙,却大大阻住官兵前冲的势头。有些人只能停下来,跨过树木。 “当!” 清脆的响声之后,两边终于开始短兵相接!官兵很快突破障碍,冲入强盗群中。凶狠的厮杀全面展开,不时有鲜血飞溅,惨叫声此起彼伏。 刚砍掉树木的空地,成了最适合的战场,不断有人倒下。 第九十章 突围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百多人相互厮杀,喊杀声此起彼伏。刀剑相击声、惨叫声,交错在一起,刀刃的银光和血色融在一处。 平时凶残无比的悍匪,对上军纪严明的官兵,立时相形见绌。单人决斗的话,一匪一兵相差不大,官兵最后胜出,也需熬上一阵。只是强盗打劫,从来都是各顾各的,靠着勇猛拼杀一气,有的人用刀毫无章法。 官兵出刀,招式简单,胜在又快又准,常能起到伤敌之效。更胜在相互间配合,或两人、或三人,靠到一处,彼此掩护出刀。明明一刀便可砍到人,却从旁边伸出刀到架开。有时简单的一刀砍过来,轻易地架开,冷不防侧面同时一刀劈出。轻的废一条胳膊,重的直接在肚子上划一道口子。 双方各有损伤,不过强盗倒下的较多。有的脖子被划一刀,鲜血飞溅,眼带不甘地倒下。有的背上中刀,翻起一大片肉,疼得撕心裂肺,再想挥刀,却疼得无力出招。肚子被破开的,肠子挂出来,自己都吓得六神无主,坐在地上,拼命想塞回去。至于手脚被砍断,躺倒地上哀嚎打滚的,更有不少。 飞云初始还不想出刀,只用拳脚相抗。他没想到自己这边竟如此不堪一击,除了众当家砍到几个官兵,普通的小喽啰似秋后的稻谷一般,一茬一茬地被收割。并不是他们砍不到,而是力道不足,破开轻甲后,只能多添一道浅浅的伤痕。许多官兵身负四五道伤,依然奋勇杀敌,毫无疲态。 庞八倒是每一刀出去都能重创一人,只是此刻他被五个人围着,只剩招架躲闪之力。偶尔一刀反击,砍伤一人,其他人立即相救,无法真正杀死。他从未陷入这样的困境,一往无前的拼命打法丝毫不起作用。几个官兵通力合作,将生死交由同伴,同样是不计生死地出招。 躲闪不过之后,飞云终于出刀。刀兵相接,对方受到一股大力,始料不及,一下子被劈得后仰。飞云待要上前补刀,立马有人接应相救。飞云陷入车轮战中,杀退许多人,却未杀死一人。 飞云一边对杀,一边寻找自己的兄弟。吴由仁与好几个人团到一处,与官兵的方式有些相似,靠着人多,暂无性命之忧。倒是庞八,身边无人支援,手臂受伤,险象环生。 咬咬牙,飞云猛力劈出几刀,终于重创一人,在那人胸口上劈开长长的伤口。不去看那人的生死,飞云运起内力,几个跳跃,到了庞八身旁,趁官兵不注意,砍伤两个。庞八精神一振,抓住官兵稍有混乱的时机,用全力出刀,两个官兵喷着鲜血,不甘地倒地,剩下一个急忙推开,找其他人组团。 庞八还要乘胜追击,被飞云一把拉住。“二哥,我们不可久战,快些想法脱身才是。”一边说着,一边将庞八拖到吴由仁处。 环顾四周,山寨的兄弟死伤半数,剩下的都围到三位当家周围。至于其他人马,死伤更多。五义堂还有一战之力的,除了负伤的五个当家,只剩下十来个人。石娘子更是只有独自一人,苦苦支撑。至于大岗寨,只余一个当家和四五个手下,离覆灭不远。 反观官兵一方,倒下的大概只有二十来个,人数明显占优,渐渐成合围之势。 “大哥、二哥,趁着还在混战,我们先杀出去吧,迟了只有死路一条。”飞云边出刀对敌,边说。 “三弟,我刚才便想过出去,可你看那些弓弩手,恐怕一出林子,便要被射成筛子。”吴由仁苦笑着说。 “我们多聚人手,朝一处冲杀,尽量挡住弓弩,多少会有一些人可以脱身!”庞八当机立断,又对着离得最近的石娘子喊,“石当家,来这边,我们一块冲出去!” 石娘子娇喝一声,往后一跃。几个官兵趁机追杀,幸好庞八及时迎上,石娘子暂时脱身,和大家聚到一处。 十来个人,往着林子边冲杀。一时间,砍到好几个官兵,几下便出了林子。不等他们高兴,三面数十支短箭射来,急忙挥刀拨开。还是有两个兄弟中箭倒地,众人退回到树后面。 “兄弟,就是那些弓弩,咱们根本没办法出去。”吴由仁指着四周,苦笑着说。 庞八盯着看了一会儿,看到围上来的几个官兵,眼中亮光一闪,说:“咱们抓住官兵,一起出去!” 众人一愣,旋即明白,抓住几个人当人质,让他们投鼠忌器。马上迎上去,齐心协力出手。官兵之前都是追着强盗杀,一下子有强盗凶狠扑上来,有点措施不及。 几个官兵相互之间有照应,但也架不住人多,何况人堆里还有庞八和石娘子在。为了逃命,其他兄弟出手完全不顾性命。庞八一刀过去,砍断一条手臂,再一刀,将另一条手臂也费掉,一脚将他踹倒。 不多一会儿,有五个官兵到底。山寨又两个兄弟挨刀,却不碍事。将五个官兵抓起,就要出树林。 “等等,我们与外面的官兵近身后,该如何脱身?”庞八拦住众人。 的确,他们一直只是将外面的官兵当做弓弩手,其实那些人身上也配着战刀。他们放下弓弩,想必也不会太弱。尤其是他们以逸待劳,严阵以待,多人围攻他们这群伤残疲惫之人,占尽优势。 大家一时没了主意,可身后又有人杀到,树林中只剩下寥寥几人顽抗。庞八脸色一横,说:“冲出去再说!” “我们去那边。”飞云出声打断,指着不远处的巨石,“推巨石下山开路,我们跟着下山。” “那,能行吗?”跟着石头跑,实在异想天开,不禁令人疑惑。 “不管了,走!”庞八当机立断,挥手带着一帮人冲出树林。几个半死的官兵被挟持着,左右两个,前面一个,顶在最前面。 见到树林里人出来,弓弩手正要射击,却看到自己人在最前面,立时犹豫不定。军官更是下令:“弓弩手停下!你们以为这样便可逃脱吗?快点放人!” 庞八双耳不闻,带着兄弟很快移到巨石处。官兵虽然全神戒备,却依然一头雾水,不知这些人想做什么,难道要躲在巨石后面?还不是等死。 到了巨石旁,众人立即动手,一起去推,有人将刀伸到底下去翘。石头晃了一下,再被狠命一推,滚出坑洼,朝着山下慢慢滚去。 “不好,他们要推石头过来。准备迎敌!”军官反应丝毫不慢,立即下令放下弓弩,拔刀迎敌,两边的人往中间冲杀。 “快,推快一点!”成败在此一线,大家加紧推动巨石。几个人质都用力往前推走,毕竟生死相博,若要靠几个人质相要挟,简直是玩笑。将伤重的人留给他们,反而能拖延一下时间。 官兵包围圈逐渐缩小,而巨石越滚越快,一伙人紧随其后。 第九十一章 败走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看着两边官兵靠近,飞云将暗中藏好的石子用内劲掷出。石子破空而去,只有一道道灰影,丝毫不必短箭慢。 “小心!” 带头的军官几乎同时大喝一声,官兵毕竟训练有素,立时反应过来,躬身闪避。在军营时,多有闪避箭矢的训练,是以大多数人躲过飞石,只有几个人被击中倒地。如此一来,已然阻断了一下。 巨石终于快速滚动起来,“轰隆隆”地滚向下坡处的一队官兵。饶是他们再强悍,面对数人高的巨石飞速而来,也无力抵挡,只能惊慌闪避。 原本排成一列的十个官兵,在巨石冲击下,分开到两边,乱成一团。巨石从中间飞滚而下,将草木都统统压倒。巨石后面的人撒开腿,紧跟着巨石跑。本是长满草木的山坡,一下子多了一条丈许宽的道路。 猎物逃出陷阱,自然全力逃命。猎人志在必得,也不会轻易放弃。一块巨石在前面滚,紧随其后几个人逃,后面十多个官兵追。 原本有三十个官兵,只是军官怕林子里出差错,让一半人回去增员,自己带一半人追赶。待要重新拿起弓弩,又恐怕来不及,只好拼命追赶。 巨石去势不减,无奈逃的人早就疲累,又都带着伤,很快放慢脚步。官兵乘势而来,越追越近。 “啊!” 军官终于追到,手起刀落,将跑得最慢的一人砍到,从肩膀到腰上,划开长长一道伤。那人只发出一声惨叫,依着势头跑前几步,便扑到在地,伤口深可见骨,几乎将人劈成两半。鲜血喷涌而出,已是不能活。 “狗日的,老子跟你拼了!兄弟们快走!”庞八回头看到,双目怒睁,反身迎上去。 军官料不到匪徒强悍至此,到此境地还敢回转。他拖刀直冲而下,丝毫不慢。庞八也是拖刀冲过去,两人动作何其相似。 两个人才冲几步,便已经遇上,刀向着彼此自下而上挥出。一个是军伍中所教,一个自己摸索,不约而同地用处冲杀时最有效的招数。 “呛!” 两刀相接,军官势头被止住。庞八却连退几步,又一旋身卸去力道,才站稳身体,虎口震裂,刀几乎脱手。倒不是两人差距真有很大,一个从上往下冲,一个从下往上迎,便有优劣之别,再加上一人养精蓄锐,一人受伤疲惫,实在难以抗衡。 此刻,军官心中十分震惊。他官职虽小,身手却是军中出类拔萃的,罕有敌手。本以为匪徒只是乌合之众,手到擒来,竟还藏有如此不凡之人,能够接下他全力一刀。若是公平对决,恐怕他要十招外才能胜出。 趁火打劫,趁热打铁,讲的都是不可错失良机。军官知道不能让对方有喘息之机,一刀之后,不多想,又起来一刀劈去。 庞八面露狠色,不举刀抵挡,提刀平平削出,直取腰腹,自己要被临头砍一刀,同时要在对方腰上划上一道,完全是同归于尽架势。 “咦?”军官神色一凛,意识到所对之人绝非简单,处于劣势之下,还能使出最有利的招式。若是常人,早就退却。军官却非常人,没有意思退却,只是刀锋一转,砍向庞八的刀。 又是“当”的一声,两刀再次相交。庞八再退几步,握刀的手微微颤抖。若不是从飞云处习得一些内功,恐怕他此时已无力站着。即便如此,他也很难再接一刀。之前已经寄出受伤,一番拼杀、跑动,庞八耗去了七七八八。 “二哥,我们来助你!”飞云几人去而复返,跑到庞八身旁护住。 军官退后几步,已是不敢靠近,等着身后不远处的手下到来,再捉拿几人。 庞八伸手将几人往后一拨,厉声喝道:“你们过来送死做什么?要我死得不甘心吗?” “兄弟,我们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吴由仁语气坚毅地说。 “当家的,我们不能没有你!”仅存的几个兄弟也急着说。 “争什么?你们都走,老娘断后!”石娘子不满地说,“再不走,要等死吗?我轻功好,容易脱身,一下子便能赶上你们。快些滚!” 官兵已然靠近,不及多想,几个人转身往山下跑。庞八转头看了石娘子一眼:“石、石娘子,我,我……”话终究没能说出口,便被兄弟们拉走。 石娘子看几人离开,转头对军官温柔一笑:“大爷,你忍心对我下手吗?” 军官不为所动,举刀指向石娘子:“你这女匪,快快束手就擒,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大人,你要对我怎么不客气法?嗯?”石娘子话音绵绵,叫人骨头都酥了,手猛一翻一抖,一支飞镖脱手而出,长鞭紧跟着击出。 “哼!”军官早就防备,冷哼的同时,侧身躲过,挥刀扑上。 石娘子并非对手,只是靠着长鞭之利,暂时不败。军官被缠住,十分焦躁,好在手下已经赶到,大喝一声:“拿下女匪,生死不论!”十余个官兵举刀围向石娘子。 “呵!”石娘子一声娇喝,一鞭逼退军官,跃起一个旋身,将飞镖尽数掷出。 “哎哟!”多数人躲避过去,有几人中镖痛叫。石娘子趁着空隙,跃出包围圈,几个起落,便在几丈之外。 军官十分懊恼,手到擒来的匪类,一个不慎竟然逃脱几个,而且都是匪首。 “大人,要不要射击?”重新拿好弓弩的几人此时才赶来,未免有些晚。 军官面目狰狞地拿过一把弓弩,望着那个跃动的倩影,嘴角浮现一丝阴冷的笑。 庞八边跑,便回身看。看到石娘子脱身后,很是欣喜,开心地叫着:“石当家,快些来,咱们一起下山!” “你这木头,管自己跑吧,看谁先到山脚,到时……”话音戛然而止,跃在空中的身子猛地往下落,重重摔在地上。 石娘子背上插了一根短箭,几乎投射而入,将心都快射穿!她在地上蠕动了一下,没能站起来,勉力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身影。 哪怕再强悍的女子,还是想要有依靠。那个只有八根手指头的木头,初听他的事,只觉得好笑。见过一次后,便没法忘记,那深沉的双眼下藏着的愤怒、忧伤,是多么让人着迷。只是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想法,只能借故调笑他。 石娘子感到头有些沉重,想要睡觉。她知道自己快死了,那个身影慢慢模糊,似乎想要跑回来。石娘子有些开心,他很在乎自己。不行,他不能回来,回来便会被抓住!石娘子用力一睁眼,看得一下子清晰,庞八果然要跑回来。 “快滚!你来,我死不瞑目!”石娘子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一句,随后,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闭上双眼前,她看到庞八依然挣扎着要跑过来,不过还是被他的兄弟拉走。 她笑了,闻到一股隐约的香气,是被石头压碎的山花吗? 第九十二章 逃命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庞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山的,眼前浮现的一直是那一幕。 他看到一抹紫色掉落在地上,挣扎了一下,便没有动静。他听到让他离开的呼声,可庞八又如何能迈得动脚步?他只想过去,离她近一点,看看她怎么样了。从来都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想要好好地看看那个女子。 军官射倒石娘子后,下属马上跑过去查看。至于已经离了很远的强盗,已经没有追赶的意思,就看山脚下的人能否碰上。 兄弟几个使劲拉住,才拖着庞八离开。而倒地的石娘子被两个官兵拉起,拖到山道旁。 庞八几乎咬碎牙齿想过去,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只感觉被扯着走。 巨石已经滚远,不知道在何处。总共六人,顺着巨石压过的痕迹下去。虽然后面没有追兵,却丝毫不敢松懈,咬紧牙关跑。一边跑,还要一边戒备着,怕会突然有伏兵冲出或暗箭射出。 山坡的草木被压倒,却不是平整的道路,很是崎岖。好在跑的人身手都不错,闪转跳跃间,两边风声呼呼响起,树木不断后退。 飞云有身后内力傍身,跑起来毫不费力。他倒是很担心庞八。庞八被人扯着,如一个木偶人般,跟着跑、跟着跳。别人稍一松懈,他就跟不上,被突出的土石绊倒,拉起来继续跑,似乎一点疼痛都没有。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追上巨石。巨石滚到一处山涧里,卡在那里。山水平缓了一些,变成一条小溪往下流。 几个人跑到巨石旁,往上一靠,一口气完全松掉,浑身无力。都知道还未脱险,可是在没有力气再跑。哪跑是刀架在脖子上,也得好好喘几口气再说。 就着溪水,洗干净脸上的血污,又喝了好几捧水。大伙儿狠狠地喘几口气,感觉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总算是回来了。往常出去,死伤也有,从来只有一两个。此次几乎全部折在里面,若不是几位当家见机得快,山寨就此覆灭了。 回头看山林处,已经看不到事发的地方。耳边却依然响着杀声,眼前还闪现着血色。虽然想到很多兄弟从此永别,但想到自己逃出生天,还是有些庆幸。 逃出来的总共只有六人,都身上带伤。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未退去,愁事马上涌上心头。官兵如神兵天降,不知在山下是否还有?今后该何去何从? 本来要庞八拿主意,可他现在失魂落魄的,如行尸走肉一般。唯有眼睛里还有些生机,却是红红的,如饿狼一般。若有官兵在身前,他恐怕要扑上去撕咬了。 能够拿主意的,只有飞云与吴由仁。而飞云用计将大家带出,立时成了所有人的倚靠。飞云见众人盯着自己,顿觉肩上负担沉重。方才在没有退路的情形下,逼急了才有想法。此刻却不知该怎么办。 飞云并非没有想法,只不过不知作何选择。可下山,可躲山里。下山,何时下山,走哪边过,去哪里;躲山里,躲哪里,吃什么,躲多久。诸多问题,搅得飞云心烦意乱。只有一个人时,来去自如,不用考虑什么。此时才体会到二哥带着一个山寨,即便只有十几人,也是一件多么艰辛的事情。 “大哥,你说为何会有官兵埋伏?”飞云踌躇再三,觉得还是先将事情原委弄清楚,然后再做定夺。 “唔,是咱们太大意了,百来个官兵来到平云县,我们竟一无所知。恐怕是被人欺瞒了。”吴由仁深思了片刻,回答道。 “被欺瞒?谁欺瞒咱们?难道是莫家三雄?”想到此处,飞云觉得一阵发冷。之前便有很多人说莫家三雄,飞云并未全信。静下心来想想,莫家三雄应该和官府来往已久。自他见到诸位当家时,莫家帮大概就有了投靠官府之心。若是这样的话,宝藏的传言,也很有可能是假的。 “肯定是他们了!这帮王八蛋,不想我们夺得宝藏,就陷害我们!”一位兄弟气愤地说。 “大哥,你觉得呢?”飞云觉得吴由仁想法缜密,比手下的兄弟有想法得多。 “嘿嘿,哪来的宝藏?这么多年都没人说起,一下子就冒出个宝藏,还说得头头是道。心思好细啊。”吴由仁摇摇头,冷笑着,大概也是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是啊,大哥,我也如此想法。恐怕从一开始,便是个圈套。莫家帮长久以来便想投靠官府吧。”飞云心中十分明了,说得有条有理啊,“宝藏的消息,应该就是官府与莫家帮在散布。咱们断了头绪时,都是莫家帮提供消息。” “兄弟所言甚是。官兵能够进入平云,神不知鬼不觉地隐藏好,都是莫家帮在背后相助。”吴友仁点点头,将事情都分析透彻,“莫家帮的人,此刻说不定就在山下某处埋伏着。” “当家的,咱们该怎么办?”几个兄弟缓过气来,急着想知道接下来该如何。 飞云有些为难,还是不能决定。听吴由仁的意思,山下定会有人盯视,下去无异于自投罗网。看来只能躲到山里去,只不过兄弟们受伤不轻,不知能否挺过去。 思索一阵,正想往哪边躲,突然灵光一闪,飞云有了抉择。 “下山,现在便下山,越快越好!”飞云一怕石头,坚决地说。 众人不禁愕然,刚说山下有埋伏,这边往圈里钻,难道三当家也如二当家一般失心疯了? “到来的官兵已经就这么多,若是再多些,也不会让我们逃脱了。山下有人,也只是莫家帮和一些捕快。何况在山里其他地方,必然也埋伏着一些人。山下此时是人最少的时候。”飞云一边说,一边起身找下山的路,“等山上事了,少了牵绊之后,所有官兵集结在一起,再回过头围堵我们,很容易便能将咱们困住,再要逃就难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吴由仁和一个兄弟馋起庞八,随着飞云而去。至于山下情形到底如何,下去以后该如何,飞云自己都没底。 第九十三章 狭路相逢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水往低处流,若在山中迷了方向,沿着溪流走是不会错的,至少不会走回头路。老猎人有这样的经验,久居山中的强盗自然也懂,走起来十分顺溜。 小溪沿途不会平坦,少不了巨石险滩。若在盛夏时节,几个人大不了蹚水而过,飞奔都可以。此时走起来,有些颤颤巍巍。飞云一行人身上伤口不少,碰了水都是钻心地疼。何况暮春时节,没有日头时,水还是冰冷的。 说要赶紧下山,飞云并不太急。山上死伤那么多人,总要一两个时辰收拾。山道盘旋弯曲,比溪流长不少。飞云担心的,倒是庞八何时能清醒过来。 庞八平日里都是冷静的人,反应竟如此剧烈,大概是埋藏太深,一旦爆发出来,就是不可收拾的局面。好比房屋破损,掀一些瓦片,很好修补,若是挖掉墙根,房屋便会倒塌。 走了个把时辰,都很是劳累。尤其腹中饥饿,有碍行动。吴由仁与飞云商量一下,都停下来,几个人到溪中捕鱼。另两个人到溪边林子里寻些干柴,找一找火石。 不一会儿,准备停当,升起火堆,准备烤鱼。吴由仁折了些鲜嫩树枝,脱下衣服兜着,叫两个人拉着罩在火堆上,又在上面撒些水。 飞云和几个兄弟都是疑惑地看着,不知他意欲何为。吴由仁觉察到了,笑着说:“我多年奔逃,有时候被追得很急,偏偏嘴馋,想拷点鱼肉吃。可烟火一起,便会被发觉。后来我发现鲜嫩树枝可吸附浓烟,不容易被看到,还蛮有效的。” 佩服之余,大家飞快动手烤鱼。不多久,鱼冒出香气。饿极的人狼吞虎咽,吃了三四条。庞八却一口不吃,被人递到他手里,他都木然拿着,不言不语。 叹一口气,飞云与吴由仁连烟火痕迹都不遮掩,便匆匆上路。反正要赶着下山,不怕被探到痕迹。 越近山脚,走得越是谨慎。一边走,一边细听周围的动静,看看有什么异样。等看到了房屋,几人都伏下身体,不敢轻易现身。 不远处摆放着几块稍微平整点的石头,较其他石头光滑,该是洗衣石。几步歪歪斜斜的石阶,引向一条小径。小径通出去,无疑是一个村落。 再继续从溪里走,反而容易被发觉。改走陆路,须得更加小心谨慎,最好能够有马匹。若碰上埋伏,肯定会有马。两条腿怎么能跑得过四条腿? 就算是龙潭虎穴,如今也不得不闯。飞云小声叫其他兄弟藏好,捡了几块小鹅卵石傍身,孤身前去探路。 一路走来,吴由仁和其他兄弟半条命都没了,出去遇到人,恐怕连个农夫都打不过。飞云远比他们强,累是累,多少还能够跑一阵。 飞云循着石阶上去,走到小径处,想要找个藏身之所,却看到一片梯田。看着一览无余的景象,只好苦笑。幸好此时田里没人,路上也很安静。路在水田边,足迹很是清晰。飞云细细看一阵,发现都是光脚印和草鞋印,还有些小小的女子脚印。他放下心来,至少近处不会有埋伏的人。 转身吹个低低的口哨,溪边的几个人从草丛里走出。一踏上小径,便是能走多快,就走多快。他们并不怕被村民看到,因为两边人比的是谁快,只要突出重围,就是有多远走多远。 走出几步,便有几座稀稀拉拉的房子。有个人正要从房子里出来,看到几个满身血污的人,吓呆住,动也不敢动,几个人过去后,急忙退回去关好篱笆门。 吴由仁皱了皱眉,让众人等在道旁,自己去敲开一户人家的门。不多久,吴由仁回来,手里拿着些农户的衣服。 “换上衣服。咱们还有很多路走,被人盯着看,总归不太好。”吴由仁简单解释一下,给大家分衣服。 换下衣服后,兄弟们就想把衣服扔掉,吴由仁制止了,让大家先拿着衣服。走一会儿,离开村子,到一条岔路口。吴由仁跑前几步,将沾血的衣服扔到一条道旁,又回来带着大家从另一条偏僻的小道走。 飞云有些钦佩吴由仁的心智缜密,逃命途中,还不忘设下计谋。自己心里只想着快些逃走,实在有些不如。 “此处是谁的地界?”静静地走了一段,吴由仁突然开口问。 一个兄弟转头看了一下四周,,想了一想,犹豫不定地说:“应该是莫家帮的。那边的山,我好像去过,去年跟莫家帮的一个人接头。” 吴由仁摇摇头,大概是觉得此次漏洞不少,却没有人注意到。若是有一人稍稍谨慎点,便不会如此。如今的平云,会是谁的天下?没空去想,逃命再说。 几个人对平云都不太熟。庞八或许认识路,可他的样子,不太拖累被人就够了,根本不能指望能靠他。走一段,停一段,一个多时辰后,竟走到了他们来时走过的路。 找到回去的路,本来是该高兴,可此时却不是笑的时候。大伙儿都更紧张,危险仿佛随时到来。这条路是上山必经的道路,必然会有埋伏。 飞云叫吴由仁带兄弟们藏好,自己再去探路。吴由仁有些担忧,不过想想自己的身手,过去探路反而危险,只得与兄弟们进入道旁的林子里。 飞云压低身子,缓缓向前。精心凝气,细细听着周围的动静,查看路面上的痕迹。 “马蹄印!”飞云几乎惊呼出声。他们也是骑马来的,但马不好处置,都放到一个庄子里。其他的几股人应该也是如此,否则要留人在山脚看守马匹,还容易惹人注意。是以这一段都不会有马蹄印。 飞云蹲下来,仔细地看了一下印迹,确认了一下,知道蹄印是新鲜的,心里一沉。在这样偏僻的山村,通常没有外人过来,何况是骑马的人。飞云细细分辨,从凌乱的马蹄印中推测有几匹马。最后虽不知确切之数,总该有十匹上下。唯一的希望便是,马是由山上的人骑来。那样就算有人看守,也就两三人。 看过后,飞云加倍小心。若是有十来个如那个军官的人,带着马守候在要道,他们是插翅难飞了。 循着马蹄印,慢慢潜行,时而伏在地上听。飞云隐约听到有人声传来,不敢再往前。躲到道旁的草丛里,弯腰蹑手蹑脚地朝声音处走去。 一片浓密的树林嵌在道旁,绿得十分显眼。若是从道上看,根本看不清林子有什么。飞云再往旁边移一些,靠近一点,终于看清人影晃动,人数不少。 一个人坐在外围的一棵树旁,朝道路上看。他的衣着,赫然是官兵! 第九十四章 出其不意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事先已有预料,可真的遇到,感觉却远不一样。飞云发愣一下,不知心里想了些什么。一阵说话声,将飞云惊醒。暗道一声好险,若是再厮杀中这般发呆,命都要没了。 虽然离得远,飞云细看之下,还是知道了个大概。独自坐在外围的人负责盯梢,其他人隐蔽在林子里,十来匹马拴在他们身旁。看到可疑之人,再出来捉拿。 飞云趴在地上,身体如蛇一般完全爬行,一边爬,一边寻找着草木间的空隙。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不比风声大多少。 总算能够听清楚话声,飞云停下所有动作,如埋伏的恶狼一般,一动不动。 “一早过来就想着吃,小心坏了事。大人一再交代,不容有失。” “怨不得我呀,半夜起来吃俩馒头,急匆匆地大老远赶过来,都等了大半天了。” “你都不用自己走路,怎么不说马辛苦?” “你看看马,吃得可欢呢。姓莫的太小气,也不给咱们准备些酒肉,在林子里喝酒吃肉还是不错的。可恨现在只能挨饿。” “大人交代办正事,怎能喝酒?莫要胡说。” “嘿,你倒教训起我来了。不行,我去找姓莫的,骑马来回很快,不会耽误事。” “若是坏了事,还要不要脑袋了?” “吓唬谁呢?大人英明神武,不过区区几个毛贼,还不是手到擒来,恐怕他们已经全歼贼寇,快到山脚了。哪里还用得着咱们。” “你……” “住口,你们两个再啰嗦,军法处置!”这开口的,似乎是领头的。 “是!”争执的两人都答应一声。那个说正事要紧的人,恐怕会很委屈。 飞云听他们都不讲话,往后缩回身体,回转身,悄悄地离开他们。林子里官兵果然埋伏着等他们,而莫家帮投靠官府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并且此刻躲在不远处。 回到原地,将所见所闻告知大家。几个兄弟义愤填膺,恨不得立马要莫家帮的命。此时莫家帮同样也想要他们的命,事情若是传出去,出卖同道太令人不齿。 气愤归气愤,首先要做的,是如何过去。改道未尝不可,只是耗费时间不说,还很可能碰上其他人。 吴由仁说了好几种方法,都不妥善。“总之我们不能惊动林子里的官兵,否则他们一拍马,咱们跑死了也逃不掉。”说道最后,吴由仁有些泄气。 飞云眼睛一亮,说:“我们就找上他们了。今日脱身,也靠他们。” 见大家有些不解,飞云耐下心解释:“咱们去抢他们的马,骑马逃走。” “抢马?这……”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此刻大伙儿只想离官兵远远的,被飞云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们只有十来个人,咱们未必打不过。官兵单独一人不怎么样,全靠几个人一起出手。咱们出其不意,别让他们联手。”飞云见大家很是犹疑,出言鼓动,只是效果并不怎么样。 “没错,兄弟们别被吓破了胆。”吴由仁在旁边适时开口,给大家鼓劲。飞云感激地对吴由仁笑笑,然后又对大家说:“咱们要悄悄接近,杀他个措手不及。” 当下定好计策,吴由仁从道上走,其他兄弟岁飞云从旁边悄悄过去,偷袭官兵。 吴由仁晃晃悠悠地走在小道上,几次都要走到道旁草丛中,好似喝了很多酒。走一段,由、又唱起山歌,那嗓门,那调子,说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官兵们在树林里听着,有些使劲憋着笑。有两个已经焦躁起来,若不是由命令,恐怕要冲出去将其暴打一顿。 吴由仁走到林子边上,偏头看了一下,慢慢地转身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解开裤子,直走到盯梢的官兵所藏之处,对着就开始小解。 其他人看到,愕然过后,便捂着嘴拼命笑。但树旁的那人再也无法躲避,在被浇一头尿之前,急忙跳出来,厉声呵斥:“不想活了吗?胡乱撒尿!” 乍一看道有人跳出来,吴由仁好似被吓了一大跳,后退几步,拼命地穿裤子。再抬头看,气愤地说:“你这人好不讲理,躲在树后做什么?吓我一跳。” 若在平时,官兵将事情揭过便算了,在林子里呆了大半天,正自窝火。还有人跑头上撒尿,再也不能忍。他“锵”地一声拔出刀,直接对着吴由仁头顶。吴由仁仿佛被吓傻了,后退两步,双手在身前乱舞,说话也结结巴巴:“军、军爷,小人实在、实在不是有意冒犯,您绕了我吧。” “现在才想到饶命,晚了。纳命来!”官兵嘴角一笑,举刀朝吴由仁砍去。吴由仁完全呆住,一动不动地任由刀子落下。刀划出一道银光,眼看就要砍到吴由仁的脖子。 刀落到一半,随着官兵手一转,变成刀背朝下,刀刃朝上。“啪”的一声,刀重重拍在吴由仁肩上。吴由仁双腿一软,眼看就要瘫倒在地。官兵见状,得意地仰头大笑,感觉于大军中取上将首级一半。 “小心!”他听到同伴的惊呼,想要转头看,突觉脖子一紧,被牢牢缠住。想要挥刀解救,手腕被斩了一记手刀,吃痛之下,刀也丢开。双手徒劳地抓住鞭子,却觉缠得越来越紧,眼前慢慢黑去。 “大胆!”林子的官兵呼喝一声,就要上前救伙伴。飞云见时机成熟,正要招呼兄弟们一起杀上去,旁边一道人影闪过,已然冲上去。 飞云一惊,看过去,竟然是庞八!庞八一路上浑浑噩噩,毫无知觉一般。方才便让他坐到草堆里,不让他出现。他竟悄悄跟着大伙儿,不被人知觉。 庞八几步冲到林子里,提刀杀去,迅捷无比。官兵知觉后,想举刀抵挡都来不及,只能侧身一躲,还是没能躲过,胸口拉出一道长长的伤口,虽不致命,却无再战之力。庞八要补一刀,其他官兵早已看到,回转身杀向庞八。 飞云本想等官兵冲出后,从背后杀上去,还可用飞石解决几个。眼下刻不容缓,只能先上前。其他兄弟不用飞云多说,看到庞八杀出后,愣了一下,旋即也跟着冲上去。 仓促应敌,官兵有些混乱,在庞八猛攻下,接连受伤。“退后,结阵!”一名官兵大声指挥。不管是否受伤,官兵们都慢慢靠拢,相互呼应防守。攻势顿时一挫,伤敌有限,几个兄弟都多了伤痕。 “夺马,快走。”飞云见到双方开始僵持,哪怕吴由仁解决掉一人,过来相助,也无多大帮助,变招呼大伙儿快走。 手下的兄弟见机退后,到一边拉住马,跳上去就要走。庞八杀红了眼,一刀比一刀用力。飞云掷出几块飞石,逼退官兵,拉住还想冲上去砍杀的庞八:“二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将庞八拽走,分别去抢到一匹马。 第九十五章 劫后余生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当家的小心!” 庞八正要跨上一匹马,冷不防背后有人冲着过来。手下兄弟一阵惊呼,却是来不及,刀已经挥起落下。一名兄弟从马上跃下,直扑庞八身后。 “啊!” 庞八骑到马上,身后的兄弟却被砍了一刀。他却依然咬牙不喊痛,在马屁股上重重打了一下:“当家的,快走!”马蹄一蹬,跃了出去。庞八回身拉住他手臂,想将他拉上马,官兵怎会让他如意?紧跟着再一刀斩下。 庞手上一轻,只拉住一条胳膊。手臂自肩膀处被斩断,鲜血直喷而出。 “瘦猴!”庞八狂吼着,想要回身砍杀,马却已经直冲出树林。他依然发狂着:“老子要杀光你们!” “二弟,冷静,你若死了,兄弟们的仇谁来报?”吴由仁拉住马笼头,厉声劝告。庞八回头看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兄弟,两汉热泪留下,闭眼喊一声“走”。 兄弟三人三骑当先冲出,在小道上飞奔。后面只剩两个兄弟,还在用力抽打其他马匹,将剩余的马都驱赶走。 “快走,别管马了!”吴由仁大喊着,招呼两个兄弟。那两人拍马而出,跟着上来。 树林里的官兵要么倒在地上**,要么忙着去拉受惊的马。终于有两人拉住马,也不管人数多寡,骑马追出来。毕竟是骑兵,晚出发一阵,竟然慢慢追近。 听到后面的马蹄声,庞八回头一看,只有两个官兵追来,眼神一冷:“两个人就敢追来,咱们慢一点,等他们上来。” 两个官兵追得近一些,竟放开了缰绳,从马腹下拿出弓箭,瞄准射击。一箭刚射出,第二箭已经搭在弓上,完全是连环珠的手法。只是不太准,两人第一箭都射空,第二箭才射中一人肩膀。 本打算以多打少的几人大感意外,只好俯身躲避。他们不比骑兵,终日在马上,骑马赶路倒是可以,放开缰绳厮杀就有些难。羽箭射来,只好俯身躲避。他们也都发现马上的弓箭,却无力回身去射。 “砰!”落在后面一个兄弟落马,重重摔在地上,生死不知,背后插了两支箭。不多一会儿,另一个兄弟也落马。庞八回头看到,牙齿几乎将嘴唇咬出血,又想回身杀去。不远处的林子里升起一支响箭,官兵向他人报信。 “走,不快些走,等他们人马到来,咱们死路一条!”吴由仁催促着。三个人重重拍马,先逃开再说。 两个官兵自然不会轻易让他们逃脱,纵马急追。三兄弟是最先跑出,眼看着还是要被追上。人多的被人少的追,武功高的被武功低的追,想想就觉得憋屈。可形势逼人,不得不跑。 “大哥二哥,你们继续跑,我先去拦下他们。否则谁都走不了。”飞云说了一声,就缓下来,拨转马头,向两个官兵冲去。 看到逃跑的人去而复返,官兵都有点意外,不过还是迅速搭好弓箭,立即迎敌。飞云紧紧伏在马背上,靠着马脖子。之前他已经觉察到,官兵们射人不射马。大概由于马是自己的,舍不得下手。 两支箭一起射出,从飞云两边飞过,还能听到尾羽划过时的风声。两人再射箭,又被躲过。有马在前面挡着,实在不好射。官兵看着近了,挂号弓箭,抽刀迎敌。 只有二三十步远,两个骑兵挥起战刀,想叫这些山贼尝尝他们马背上的功夫。一个才刚刚骑稳马的人,就以为会马战了?骑兵不约而同地露出得意的笑。 “啾!” 破空声刚响起,两名官兵就已经知觉。练射之人,先要学会不被射死。两人立即俯身,两枚石子堪堪从头顶飞过,不比飞箭慢多少,暗道侥幸。两人也如飞云一般,俯身在马背上,一手操缰绳,一手握刀,打算擦身而过时,一招制敌。 第一下出手,没能见效,飞云并不懊恼。一探手,又是两颗鹅卵石拿出来。飞云已经练会同时掷两颗石子,手中运劲,石子飞出,比方才更迅猛了几分。 官兵箭飞云手动,知道他又在掷飞石,暗笑他徒劳。接着,他们发觉不对,石子不朝着两人,倒似打马的! 飞云并未打偏,他见打不到人,便有了计较,先把马打了再说。这一招大大出乎他人意料。马是贵重的牲畜,尤其对于骑兵而言,所用马匹都是精心挑选,好生饲养。有的马骑久了,与人心意相通,如兄弟一般。所以两个官兵始终都避开马,朝着人射。没想到飞云如此不讲理,竟会打马。 躲避已是不及,只好猛一扯缰绳,两匹马人立而起。本来打头的石子,打在马的胸脯上。“吁――”马吃痛之下,发出长嘶。 飞云并不停止,又是两颗石子,紧接着飞出。马头已经被拉得偏向一边,石子打不到马头,打在脖子上。骑兵再也安抚不住,马暴跳着冲入道旁,将马背上的人都甩在地上,朝草木茂盛的地方躲去。 官兵从地上挣扎着起来,还想迎战,飞云随后扔出石子。两个人见识过厉害,慌忙滚倒在地。飞云与他们只有十来步远,何况又摔得七荤八素,杀他们并不难。不过还是叹一口气,追随大哥二哥而去。 一路狂奔,一个多时辰,跑过了近一百里地。多是崎岖的山路,三匹马已经累得口吐白沫,再跑下去,恐怕就要倒地不起。三个人从马上跳下,在马屁股上用力打一下,马快速抛开。没有了背上的重负,马跑得很是欢快。 庞八情绪平复下去,脸上重现往日的平静、冷酷,只是眼神却似要吃人一般。他带着两个人,走入道旁的树林,穿过之后,又走了一段小径。一排房子被竹林遮住,只露出一个角。庞八敲响了一扇门,门很快打开。门内是一个黝黑的老农,眉毛和头发有点花白,脸上皱纹深刻。 老农看到三人的样子,有些吃惊,旋即将三人让进屋,探头朝屋外看一看,关上了门。他虽然有些好奇的神色,却很识趣地不多问。庞八吩咐几句,老农端来一大碗馒头和一壶茶。 兄弟三人馒头就着茶水,狼吞虎咽了一顿。通体舒泰,总算感觉到命还在身上。不多歇息,庞八交代了老农一些事情,就出门离去。 撒开脚步,走半个多时辰,便是山寨存放马匹的庄子。只是此时马匹都骑出去,马未归,人已死。 庞八安排了一些事情,让庄子里的人去办。随后三人便上山,朝山寨而去。 轻轻地推开寨门,确认无人。庞八率先躺到地上,吴由仁和飞云在旁边躺下。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们仿佛做了一个梦。 第九十六章 相逢是缘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什么,我们要离开?” 虽然早就知道会离开,咋一听,飞云还是有些惊讶。在山寨住了几个月,隐隐已经当成家。不过此时的山寨与之前大不相同,只剩下三个人,空荡荡的。 “县太爷如此用计,是铁了心要将我们除掉。我们在平云是没有活路了。”庞八说着话,有些落寞,好似看透了人世沧桑。 回到山寨后,三兄弟在此梳理一遍事情始末,将疑点一一解决。最让他们困惑的是那些官兵,他们为何会来?从哪里进来?今后会在哪里? “宝藏,都是由于宝藏啊!”庞八思量再三,无奈地摇着头。原以为无利不起早的守备大人不会派兵,才一直将其忽视,以为在平云可以横行。哪知道他竟然派兵了,目的恐怕就是宝藏,而宝藏的消息八成是县令传上去的。 一通梳理,可以断定宝藏是假的,消息应该是县太爷传出来的。“真妙啊,此计真妙啊!”庞八似哭似笑地感叹。飞云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一条计,不仅招来了兵,还引来了贼,一举两得。 三个人坐在练武场旁边的台阶上,一人抓一坛酒。身旁放了些肉干,山寨的其他人都已经死了,没人烧菜。喝一大口酒,吃一块肉,从早上坐到中午。 “大哥,三弟,收拾一下,一个时辰后,咱们下山,离开平云!”庞八喝了很多酒,却一直很清醒,说话干脆有力。 吴由仁和飞云听了,有些惊讶。不过之后没有多说,离开是事先就想好的,只不过现在只剩下三个人,也没有宝藏。立即分头收拾,将山寨里的财物都清理出来,再准备些干粮衣物。 午后,收拾停当了,庞八关上了寨门,一起头也不回地下山而去。路上走得很快,却是小心谨慎,谁也不知道官府会不会找上门来。半路上,给了两个老头子一些银两,并叫他们去山寨里把吃的和用的搬走。 到了山脚下的庄子,三个人也是偷偷地进去。庄子的人连夜出去打探消息,已经赶回来,将所知的事情告知庞八。 官府将剿匪告示贴到城门口。山贼全部被剿灭,无人幸免。官兵死的不到十个,受伤的却很多。想必有轻甲保护,轻易不会被杀死,而且相互照应。山贼被击败后,不抓人,直接砍杀,大概是觉得抓起来麻烦,关牢房里还得管饭。 “我们不是逃出来了吗?怎么不说起?”飞云有些不解。 “全部剿灭,与有人逃脱,是不一样的功劳。反正就剩下咱们,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出去找死的,平云是彻底太平了。有没有人逃脱都一样,平云一段时间内是没有强盗了。官府干脆上报全灭,功劳大一点,也省却接下来的麻烦。”对于和人有关的事情,飞云看不大懂,庞八却一语道破。 深山大战之后,一片草木萧瑟,满地的鲜血中,有的毫无气息,有的奄奄一息,有的痛苦地**着。军官带着手下清理残局,还活着的强盗,全部补上一刀。步兵死伤惨重,虽不到十人,但对于久未征战的军队来说,是一次不小的伤亡。多数人死在逃脱的几个人手上,官兵对那几人暗恨在心。 普通的强盗就地掩埋,各支人马首领的尸首,都被拖下山。军官与县令商量后,呈文上报山贼全灭,宝藏下落不明,正着力查找。如此一来,军官便可带手下回去复命,无需留在平云。匪首自然要示众,都被挂在离城门几丈远的一排木柱上,进城的人都会看到,以儆效尤。 至于官兵的动向,有人看到他们在驿馆休养,等伤重的兵士恢复一些再一起回岳阳。没有人愿意费劲抓捕漏网之鱼,有出来搜捕,也是捕快的事。庞八放下心来,觉得离开平云是没问题了。 傍晚时分,天色昏沉沉的。庄子里走出三个人,头上缠了头巾,手里的刀都贴身拿着。朝四周望了一望,才小心翼翼地出门。 没有马,只能步行出逃。往北走,第二天便能离开平云。之后去哪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天下之大,总会有容身之处。如此灰溜溜地走掉,却是心有不甘,尤其是手下兄弟死光,说不心痛是假的。可是又能怎么办?找人报仇? 走上这条道,便知道有一天会丧命,兄弟们会一个个离去,只是想不到一下子死去这么多。欠下的,终归要还。人在江湖,便得看透些。若是都说要报仇,庞八自己都要被五马分尸很多遍了。不过有机会,他不会放过莫家三雄,还有那个军官。 夜色中,庞八回头看着远处熟悉的山。以前无数次地看,从未觉得有什么好看,此刻却很是不舍。 “走吧,要赶路呢。”吴由仁轻拍庞八的肩膀,小声说着。 “二哥,说不定我们很快便会回来。”飞云在旁边也安慰一下。 庞八用力点点头,大跨步超前。虽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路总是要走的。 一块刻着“界碑”的石碑立在哪里,旁边的小草挂满露珠,在晨曦中闪闪发光。 飞云不禁呼出一口气,走了一夜,总算要出去了。他并非不惯赶路,只是很少在夜里赶路。即便有内力支持,飞云还是觉得很累。幸好天已经亮了,等找到一家客栈,好好睡一觉。 正要继续往前走,一阵马嘶传来。接着是一阵嘈杂的车马声和说话声,慢慢地靠近。 “前面就是平云地界了,走快点,可以赶到落脚的地方吃午饭。”一个人骑着马走在最前面,不时回头招呼,赫然便是之前山河帮派到平云探听消息的人。 “小李哥,你之前就说要到了,到现在都走了快半个时辰。人家可不信你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如黄莺在林间欢啼。 三兄弟面面相觑,不知道前面是怎么回事。心里一紧张起来,待听到悦耳的女声,嘘出一口气,刀柄上的手都挪开了。他们的脸色放松下来,竟有些许期待。 第九十七章 猛龙过江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挡在路中?”一声问话,打破了飞云等人的遐想。 三人抬头去看,看到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二十来岁,坐在马上看着他们,手握在刀柄上,神色有点紧张。也难怪,他们并排站在路中,拦住了路不说,偏偏站在界碑旁边,手里都还有刀。任何一个有点江湖经验的人看到,都会认为三人是故意滋事货寻仇的。 “我们只是路过,要去外县,在此歇脚。你们过去便是。”吴由仁一边说,一边拉着旁边和飞云往道旁站。 “李子,发生什么事了?”一骑从队伍后上来,到年轻人旁边停下。马上的人三十多岁,脸略显瘦削,虎目剑眉,一绺胡须更添风采。来人在马上不怒自威,自有一股凛凛的气势。 李子回头,慌忙低头作揖:“帮主。”这一声如炸雷般,将人炸得晕头转向。后面说的话,很是小声,听不确切。只有“帮主”两字,入耳清晰,深深震到了三人。只有真正的帮派,当家人才可受得起这称呼,从前离他们那么遥远,此刻竟出现在面前。 “三位是从平云来的?”那人语气平缓地问着,眼神却不断闪动,若有所思。 “咳,我们正是从平云来,想要到别处去。”三人发觉自己的失态,回过神来,急忙回答。一帮之主也是人,何况他们之前都是一支人马的当家,算是与帮主同一类人。只不过他们未曾接触过帮派,才一时出神。 “平云最近好像不怎么太平,几位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说得好似漫不经心,眼睛也眯起一些,实则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那道目光虽然轻微,庞八已有所觉察,他自己出刀前常会那样看人。庞八有一种猎物被盯上的感觉,心中发毛,眉头不禁皱了一下。身旁的两位兄弟身体僵硬了一下,也是有触动。 “我们只顾着赶路,没去留意。不知您所问何事?”庞八硬着对方的目光,上前一步,毫不示弱。 那人摇了摇头,轻轻叹气:“年轻人,还是太嫩了。你们手中有刀,都是练家子,对平云前日发生的大事,怎会不知道?你们该不会是要逃避抓捕吧?” 既然败露,就不必躲躲藏藏。飞云走上前,与庞八并肩而立,暗暗运气。庞八手已经握刀,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拔刀迎敌。 “哼!” 一声冷笑,帮主直接从马上跃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人在空中,剑抖动间舞成朵朵银花,好似同时向三人出剑。眨眼之间,还未到身前,已经连连变招,出了十余剑,令人不知该如何抵挡。 首当其冲的庞八很是震惊,却不慌张。从前他见过武功最高的是石娘子,轻功远不及此人,招式也慢很多。若是随之变化,庞八是完全没有办法。以不变应万变,庞八不顾临头的凌厉剑招,拔刀狠狠斩出。 帮主嘴角一动,有些意外。眼前这人倒有些魄力,明见不敌,却不退缩。两败俱伤之法,看似鲁莽,却是眼前最好的选择。即便身死,也能换得对手受伤,比起抵挡不住而死,要值很多。 一剑出手,本来直取咽喉。不过若继续刺出,能够取人性命,自己恐怕也要被砍伤。手腕一抖,利剑击在刀上,刀往旁边一偏。一脚踢出,直取胸膛。 庞八不及变招,勉力将刀拉回,挡在身前。脚点在刀面上,一股大力涌出,连带着刀重重击在身上,庞八向后飞出。 帮主借力跃起,刚好躲过飞云一刀。飞云一刀劈空,刀势一转,再劈向空中之人,如行云流水,毫无凝滞。 避无可避,帮主再出剑,多用上两分力,想要将刀击飞。 “丁!” 刀剑相碰,刀被荡开,剑也弹偏了一点。“咦?”他有些惊讶。这一剑带着螺旋内劲,霸道之极,帮里年轻一辈无人能挡此招。倘若知道飞云不知技巧,只用蛮力就化解,会更加吃惊。 飞云此时很不好受,掌心火辣辣的,虎口快要裂开。刀差点转动起来脱手而去,用极大的内力才抵消。一支细剑击下,比巨锤轰下的力道还大。 剑弹开后,稍稍一转,直刺眉心。飞云不及抵挡,急中生智,脚下内力散去,集于双臂。手往后一挥,变得头重脚轻,往后一仰,刚好避过。手在地上一拍,重又站起。 连人带剑,飞过之后,剑在地上一点,弯成一个半圆,却没有断。剑一弹,人不落地,重新飞起。在半空中,人剑一线,直落而下。剑身微颤,如毒蛇吐信一般,直冲向地上的飞云。 飞云觉得浑身冰冻一般,避无可避。猛一运气,“呵”的一声,府中一团烈火爆开,发麻的手又有了感觉。眼中看到的剑尖来势慢了一点,挥刀朝剑身砍去。 刀剑再次相接。剑被砍歪,刺在飞云旁边的地上,刀脱手而出。用剑支撑,头下脚上,稍稍一歪,两脚点在飞云胸口。飞云觉得一股大力传来,直入胸膛,一团气息被踢散,人往后飞去。那人才终于落地。 此时,吴由仁的鞭子才卷过去。那人任由鞭子卷住,脚下一点,用力旋身,让鞭子缠在身上,朝吴由仁飞去。吴由仁待要弃鞭,已被一掌印在胸口,步其他两人后尘。 只是几次呼吸之间,胜负已分,联手可以横行平云的三人,倒在地上。三个人心中万分震惊,本打算闯一番,结果还没出平云,便被人放倒,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击倒三人的是山河帮帮主朱天浩。朱帮主心中的震惊远甚于他们三人。山河帮传承久远,从前也有名动江湖的人物出现,几可与各大门派掌门平起平坐。 近些年来,山河帮有些没落,不过武功绝学还在。朱天浩的武功,在江北武林亦属顶尖,还在巨鲸帮之上。不过大势非一人之力可扭转,山河帮众再无其他好手,无人分担事务。 在一众帮派的挤压下,山河帮地盘和帮众一少再少。若非忌惮朱天浩的武功,早就被一举灭门了。离开江北,跨江来到平云,是无奈之举,也是一次契机。在其他帮派蚕食下,山河帮衰败是早晚的事。 平云四面环山,不过北面与大奖只有一山之隔,不算断了与江北的联系。兼且越阳历来不受武林中人重视,未有正式门派,只有些不成气候的匪帮。朱天浩自信凭自己手中的剑,便可横扫平云。 趁着探寻宝藏之机,朱天浩派人暗中打理,在城外购置田产,在县城里找好院落。有了落脚地,便举家南迁。 未入平云,遇上的几个路人便有如此身手,以后恐怕会有很大阻力。 第九十八章 求贤若渴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三兄弟并肩站立,身上浸了露水,湿透了后背。飞云觉得汗水反而多一点,浑身有一种脱力的感觉。对方武功之高,超乎他们的想象,自地上起来后,站到一处,提神戒备,不敢轻易出手。 “在下山河帮帮主朱天浩。想必阁下是庞八?”朱帮主突然收起剑,笑容可掬地对中间的庞八说。冰冷的气氛,也随着他一笑而消失无踪。 “我、我正是庞八,不知朱帮主如何得知?”在生死不知的情形下,庞八还是有些惊喜。好比一个穷小子,被一个财主奉为上宾,坐在酒桌上面对大鱼大肉,有些手足无措了。 朱天浩很满意庞八的反应,微微点头,停了一下才开口:“来之前,我便听说过你,知道你是一个响当当的汉子。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不知这两位怎么称呼?” 朱帮主如一位和蔼的长者,笑容可掬地看着三人,一点都看不出是一位武林高手。从生死搏杀到以礼相待,转换之快,令飞云一时难以回神。 “哦,在下吴由仁,这位是我三弟曹飞云。我二人与庞八是结拜兄弟。”吴由仁精于世故,隐隐知道朱天浩想做什么。 果然,朱天浩听后,大声赞叹:“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身手如此了得,几年之后,你们恐怕要在我之上了。”似真似假的一句话,将三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吴由仁二十好几的人,被说成少年英雄,脸都红了。 朱天浩对身旁的李子吩咐一声,李子跑到后面去。一匹马突然跑上来,马上是一个红衣服的少女,十六七岁模样,圆圆的脸,微翘的鼻子,一双大眼炯炯有神,一对长眉添了些许英气。 “爹,你又在仗势欺人了?”清脆的声音从小嘴里吐出,令人喷饭。 朱天浩面色一紧,张口呵斥:“丫头,怎么说话呢?我与三位小兄弟切磋武艺,惺惺相惜,你来捣什么乱?”语气中满是宠溺。 “切磋武艺?骗谁呢,就他们的样子,连我都打不过。恐怕三个人一起上,都挡不住你几招吧。”少女的声音如珍珠落玉盘,清脆悦耳,说的话虽然很不客气,偏偏三个人一点都恼不起来,何况她说的是实话。 朱天浩却觉得有些尴尬,连忙对三人说:“小女被我宠坏了,刁蛮任性,她的话不要往心里去。茵儿,你再乱说话,我便告诉你娘去。” 女孩似有些怕,吐了吐舌头,转头对三人说:“我是乱说的,你们别在意。回头我请你们吃好酒好肉。” 如此天真烂漫的女孩,谁会生她气呢?反而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好像真的小心眼,生她气了。三人连连说不妨事。 一队车马从从平云对面慢慢过来,有马也有车。走过了界碑之后,纷纷停下来。不少人从车里出来,搬出小案台,摆上吃食。 “三位若不嫌弃,与我坐下一聊,可好?”朱天浩越发热情,一点都看不出之前出剑狠辣。 面对热情相邀,三人相互看一眼,都点点头。 围着一张案台坐好,旁边铺了粗布。几个人盘腿坐在案台四周,台子上放着馒头和两道糕点。 “赶路匆忙,没什么东西可招待,三位将就一下。”朱天浩自己先拿一个馒头,然后招呼他们不要客气。 三人称谢,也吃着馒头。“平云前日发生的事情,我已知晓,以为官府全胜。想不到你们会逃出来。”朱天浩一边吃,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三个人心中一紧,不知他是何意思。 “你们放心,官府既然说全歼匪类,平云从此便没有强盗了,你们当然不会是强盗。”朱天浩看出他们的不安,娓娓道来,说得丝丝入扣,“宝藏的消息,传播甚广。我所知有限,你们可否跟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庞八顿时想起死去的兄弟,眼睛一红,不过还是强忍住。将事情始末大致说了一遍,没说自己的猜测。 “宝藏果然是假的。你们今后有何打算?”朱帮主微微颔首,听的时候神色平静,毫无变化,很有大家风范,令飞云有些折服。 “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走一步算一步,不知道一条烂命能活多久。”庞八叹息着。 朱天浩沉吟片刻,说:“你们可有胆与我回平云?”一句话,再将三人震得一惊,呆呆看着,想看看所闻是真是假。 “来来往往,无非为名为利。只要你们入了山河帮,在县太爷面前,我自能保你们平安。”朱天浩语气变得恳切,“我对三位是求贤若渴。之前出手,也是试探一番,请勿在意。你们胡乱出去闯,未必能有好结果。不如来我山河帮,定可大展拳脚!” 一番话说得人热血沸腾,若非之前听到有关山河帮的消息,庞八立马便要点头答应。 “我们对贵帮还不了解。不知贵帮这么多人赶路,是要去做什么?”吴由仁知道庞八的犹豫,先开口问。 “唉,我也不瞒着你们。山河帮从前可与中原武林门派争雄,到我手里,连江北都守不住,要退到南面来,实在惭愧。”朱天浩满脸惭愧,将山河帮的处境说了一番,这些事情,稍稍打听一下就会知道,没作隐瞒。 山河帮最辉煌时,曾是江北武林第一,帮主与中原地区几大门派掌门平辈相交。之后逐渐没落,新的帮派又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断崛起。 山河帮帮众死的死,逃的逃,剩下不到一百人,但未弱到任人宰割的地步,在江北还有一席之地。只是大户没落,是大多数人喜欢看到的。在巨鲸帮的纠集下,大大小小的帮派都或明或暗地下手。在江北能否保住地盘都难,更不要说有所发展。 朱天浩果断放弃江北地区的营生,举帮迁到平云。原先敌对的帮派,看到山河帮落荒而逃,便不会继续绞杀,今后的余地大了很多。 之前,山河帮已有十多人到平云县打点好,还与县太爷通好气。这才大队人马迁来,算上各人的家眷,总共有两百来人,不比一个村子小。山河帮最缺的是人,需要能够独当一面的人。 不管是哪个帮派,最宝贵的是什么?人才。 第九十九章 山河长存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之前一直苦思出路,以为会有一番磨难。不料还未真正出发,发现路就在眼前。有些喜悦,有些难以相信,还有些疑虑。 飞云难有决定,看看一边的庞八。没想到庞八也在看他,眼中带着犹豫不决。片刻之后,庞八说话了:“朱帮主,您如此看重我兄弟三个,我们实在感激。不过事关重大,容我们商议片刻。” “年轻人遇事谨慎,不鲁莽做决定,很好。”朱天浩对于三人没有立刻点头,非但不责怪,还有一丝赞许。 三人告一声罪,起身走到不远处商量该如何。关于山河帮,他们所知有限,大体上知道山河帮是走投无路,才来到平云,实力应该不算强。不到百人的帮派,或许不算大,可在平云境内,绝对是一股庞大势力。 若在往常,有山河帮这样的帮派相邀,一口就答应了。只是眼下刚逃出来,又折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两位兄弟,能够陪我出生入死,庞八实在感激,你们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庞八说着,对着两人弯腰作揖,“那么多手下死在我面前,不讨回点,我实在不甘心。不管朱帮主能否帮我度此难关,我都要回去,大不了一死。我们就此别过,以后有缘再会。若庞八不幸身死,两位兄弟记得来看看就成。” “二哥,当初结拜时,咱们怎么说的?飞云早已无牵无挂,便跟随二哥,在平云重新闯一片天地!”飞云声音不大,语气异常坚决,“大哥,你说呢?” “我?呵呵,你们都留下了,我独自有什么意思?一起回平云好了。我就不信没有咱们的容身之地。”吴由仁脸上嬉笑,说的话却是一个意思。 回到小案桌旁边,案桌上放了一壶酒,旁边有四个杯子。朱天浩淡然地看着三人,似乎一点都担心,伸手招呼他们坐下,倒上三杯酒。 “帮主,我们兄弟愿意追随左右,誓死为山河帮效命!”三兄弟一排站定,异口同声地说。周围的人听到,有些诧异地看过来。 朱天浩也站起来,笑咪咪地朝大家挥挥手,让大家继续用饭,然后朝远处正巡视车马的人喊着:“老诸葛,你过来一下!” 那个人听到后,直起身走过来,看似瘦弱,步履却很矫健。走得近了,飞云等人盯着他,不知道为何要叫他过来。此人比帮主还痩上好几分,尖嘴猴腮,细眉小眼,配上几撮细长的胡须,活脱脱一个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边走门边打量着帮主身前的人,好似当铺的掌柜挑剔货品的瑕疵。飞云感觉浑身发毛,感觉两道眼光像两把利剑,直刺内心。 “这位是山河帮副帮主,诸葛千,乃我山河帮的一大支柱。”朱天浩介绍起来,不吝溢美之词。 “帮主过奖,嘿嘿,这是叫我过来喝酒吗?刚好口干了。”诸葛千稍稍客套一句,也不自谦,倒与帮主开起玩笑。 “老诸葛,我给你介绍三位少年英雄,他们已是我山河帮的兄弟,麻烦你给安排个去处。”朱天浩浑不在意诸葛千的态度,自顾说着事情。 诸葛千听了,收起笑脸,眯着的眼睛睁开,顿时有了精神。不过飞云的感觉依然没变,还是像两道冷冷的利剑。他看了一阵,微微点头:“帮主看上的人,自然不会错,我看哪里需要人手。回头再与帮主商量,如何安排几位兄弟。” 朱天浩端起酒杯,叫随从再拿一个杯子过来,倒上酒,递给诸葛千。诸葛千一脸庄重,闭嘴不语。“三位,山河帮在平云的驻地还未妥当,未能替你们好好办一场入帮仪式,暂且从简。我朱天浩,山河帮现任帮主,谨请历代帮主在天之灵作证,收三位入帮。生死与共,贫富相依,山河帮众皆为兄弟。义气长在,山河长存!” 说完,双膝跪地,举杯对天,又低头看地,将酒慢慢在身前洒成一条细线。诸葛千也跟着跪下,大呼:“义气长在,山河长存!”同样把酒洒到地上。 庞八立时明白过来,学着样子,跪在地上。飞云和吴由仁动作也不慢,跪在一起,同声呼喊:“义气长在,山河长存!”把酒洒下去。 周围一片寂静,连吃东西的人都停了下来,朝着他们看来,半晌不转头。突然一人高喊:“义气长在,山河长存!”所有人跟着一起喊:“义气长在,山河长存。”连两个才刚会走路的孩子,都扯着脖子喊。 飞云有点懵了,刚刚还说暂且从简,转眼间便声势浩大,正式的入帮仪式,还不得闹翻天了? 朱天浩笑着扶三人起来,又给三人倒上酒,此次是真的喝酒了。 诸葛千露出灿烂的笑容,目光不再冷厉,语气顿时也变得不一样:“帮主对你们如此看重,以后的胆子都要交给你们了。帮主,我去安排一下,马上继续赶路。咳,咳。”诸葛千咳嗽着走开,飞云才发现他的背有点弯,随着咳嗽起伏着。 待诸葛千走远,朱天浩回过头说:“别看老诸葛这样,他已经六十多岁,家父在位时,他就是副帮主了。如叔父般待我,却不摆架子,只让我喊他老诸葛。为了山河帮,可是操碎心了,唉。” 朱天浩一声长叹,令飞云等人有些惆怅,对朱帮主和山河帮又多了一份好感。如此一个帮派,似乎与冷血无关,倒似一个亲密的家庭。 吃饱喝足,很快地收拾好东西,继续赶路。虽然已经打了保票,能保三人平安,朱天浩还是叫人给他们贴了胡子,脸上涂了点色料,都变黑了一些。仔细一看,还是能认出来,但他们低下头,与原先已经大不相同。 朱天浩让他们在队伍中间走,免得引人注意。此刻,朱帮主才松了一口气。这三人胆识过人,机智出众,帮中少有人能比。而且身手不凡,山河帮里除了自己,只有两三个老的能相敌,年轻一辈与庞八、飞云差距不小。为招他们入伙,可谓施尽了手段,恩威并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若是他们还不识相,他便痛下杀手,不介意给县太爷添一份厚礼。 不知刚刚在生死关前走了一遭的三兄弟,随队伍慢悠悠前进,看着熟悉的一景一物又出现在眼前,千般滋味在心头。在平云,到底是生是死? 第一百章 阴阳两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走了近一天,终于远远地看到城门。飞云在平云县几个月,从未如此近地看县城,更不要说进到县城里面。 从进入平云,一直走到县城,山河帮在路上设立了两个据点。只是一个小院子,由三个人看守着。据点用来存放货品,传递消息,作用与庞八布置的暗钉差不多。同样的据点,山河帮在平云境内布置有十个。 庞八有些吃惊,他几年下来,花了大血本,才布置下数个。山河帮果然出手不凡,一来便撒下一张大网。 除了小据点,离县城五里的地方,山河帮有一处庄子,安置帮众的家眷。庄子靠山而建,下了官道走进去,才一里多地。 朱天浩并未去庄子,原先来平云的人等在路口,将大批人马接了过去。帮主、副帮主带着十多个帮众,还有飞云等人,一起去县城。要赶在天黑前进城,晚上去拜访县太爷。 都是骑着马,不多久便临近城下。平云的城墙远比越阳矮,有些地方年久失修,有点破损。城门上的字,朱漆有些剥落。朱帮主看着破败的景象,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飞云倒未注意城墙有何不同,城门外的景象令他无法侧目。在城门外面不远处,立着一排十多根柱子。柱子没什么新奇,只是上面挂着人,而且是死人!死人倒还罢了,这些死人,飞云都认识。 与一般的死人不一样,不只是他们挂着,他们还**上身。死者为大,哪怕是死囚,砍头时都穿着囚衣。这些人连死,都无衣物可蔽体,大概是认为他们一死难以抵罪。最让飞云惊愕的,却是其中一具尸体,竟是个女人! 女人同样**上身,与其他挂着的人一样,身上伤痕累累。有刀伤,有箭孔,更多的却是鞭痕。哪怕遍体鳞伤,依然能看出女子妖娆的身形,凹凸有致。行人站在旁边,盯着看了一会儿才离开,一边走一边唏嘘不已,大概是为难得的尤物落得如此下场,有些可惜。 女子的头发散下来,遮住了一半脸,飞云却已经认出她。她叫石娘子,两日前是一股匪徒的头领,穿着艳丽的紫衣。 飞云看了一眼,心中激荡不已,深吸一口气才平静一点,回头看庞八。庞八双目发赤,犹如火烧。他双手紧抓缰绳,正要拉转马头,跑上前去。飞云赶紧拉住,吴由仁在另一边早就拉住。 “兄弟,我知道你苦,人死不能复生,忍忍吧。”一向能说会道的吴由仁,此刻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庞八依旧紧绷着,一语不发地盯着看。“走吧,大事要紧。失去的,总有一天能夺回来。”不用看旁边的告示,朱天浩便猜出一排尸体是平云之前的强盗首领,领会到庞八的苦楚,拍马走到他旁边,搭着他肩膀,轻声说着。 一股暖流,从肩膀处流入,缓缓流经身体各处,庞八通体舒畅,神志一松。长长呼出一口气,两行热泪终于流出,心头窒息的感觉终于消去。才发现有人搭着他肩膀,赫然是帮主。 “帮主,你……”庞八愕然,不太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你本来负伤体虚,心脉郁结,太过伤痛,气血翻腾,容易受内伤,重则有性命之忧。我用一点内力,帮你疏通经脉。你先放松身心,不可再受刺激。”朱天浩语气平淡,仿佛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庞八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二哥,走吧。”飞云在旁边拉了一下他的手臂。 进城门前经过,飞云转头去看,挨个默念着名字。他发现有些人,连全名都叫不出。不过他还是念了一遍,然后在心里念起往生咒,超度一番,希望他们下辈子能够投生到富贵人家,不要再受刀兵之苦。 城门口,有官兵,也有捕快,细细查看过往行人。查得比平时严很多。 朱帮主上前对官兵说:“几位军爷,在下乃山河帮帮主朱天浩,前来拜见县老爷。时间匆忙,怕误了宴请县老爷,还望行个方便。这些都是我帮里的人。” 朱帮主不动声色地给了一锭银子,约莫有十多两。官兵随意看一看,便挥手让他们过去。 城门内已经有人等待,正是之前来探消息的中年人,一行人随之去了一处冷清的院落。大倒是挺大,却有些破旧,连门都有些破损。 到住处,朱帮主不歇下,先询问酒席是否定好,是否有拜帖送到衙门。吩咐一番,将事情安排妥当,才安排各人的住所。由于还未全部收拾好,飞云三兄弟只能在一间房里挤一挤。 正副帮主,带着五个手下,便赴宴而去,早早去酒楼等待县老爷。走前交代多烧几个菜,买些酒来,给大伙儿接风洗尘。 几十个人在院子里吃吃喝喝一通,大声吆喝行酒令。飞云三人最是安静,抑郁得没有一点胃口,随意吃了一点,有人过来敬酒,才喝一点酒。 飞云有些不解,帮主还未解决他三人的事情,就带着他们进县城。倘若县老爷不买账,硬要抓他们三个,到时候该如何处置? 朱天浩作为一帮之主,行事怎会有遗漏?三人是漏网的强盗,本性如何还不清楚。倘若他们中途变卦,还是要走,能拦住他们的人很少。 城外的庄子多是妇孺,三人暴起抢掠一番,轻松便能离去,肯定不能留人。而到了城中,有众多好手不说,有官兵在旁边,他们就有忌惮,不会乱动。 县老爷那边会不会发难,就再说了。官府铁了心抓人,也只好顺水推舟,说是将匪类骗到城中,关门打狗。好事坏事,都靠一张嘴来颠倒是与非。 院子里的人已经睡下,帮主几人还未回来。山河帮要做的事情很多,也很急。近百帮众,加上家眷,近三百人,每日吃喝便是大开支。离了原先的地盘,便没了收入,若不早点开张,散货是肯定的。 庞八与吴由仁躺下,却难以入睡。飞云运气练功,一天不落。有些事情多想无益,那就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不必自寻烦恼。 不是每个人都能放得开,新到一个地方,总是充满期待。何况是一个要安家的地方,很多人想知道今后可以做些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 大小姐到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接下来数天时间,山河帮的人都忙碌起来,进进出出,不时有人被安排到其他地方。唯有飞云三人,除了吃喝睡觉,无所事事。 好在有帮主交代,帮中的人对他们能够好好招待。不过从他们的言语中,可听出一些不屑。毕竟帮主以很高的礼遇招他们入帮,却是养着三个闲人,难免有些不忿。 飞云心态平和,不安排他做事,便将多时间用于练功。交过手之后,才逐渐发现自身武功的低微,摸索着改进。他自认练功已久,内力运转自如,但也只是变得更快更有力。像朱天浩那样,来回荡的内劲,飞云实在不知如何使出。 练了几天,依然没有眉目,不过并非没有好处。内力终日运转,较之前灵活一些,收放更加自如。几日功效远比之前数月大,有明显的提升。 自离开曹村后,飞云从未有专心练功的时候,提升却有不少。十多年练下来,飞云身体如一个湖泊,蓄水越来越多。只是如无风之水,多则是多,却难起波澜。久而久之,如死水一般,自己都感觉不到内力如何。 几次打斗,内力如决堤洪水,猛冲直下,飞云隐隐感觉自身内力的深厚。尤其处于生死关头,内力流转比练功时有很大不同。是以每次打斗之后,飞云都会好好体会一番。渐渐感觉到内力的神奇,很多从前不敢想的招式、动作,都变得轻松自如。 飞云运转内力,不断打在练功桩上,发出低沉的“啪啪”声音。声音不响,却很深远,带点回荡的感觉。旁边经过的人,已经习惯了这个家伙每日练功,好像完全不知疲倦。 门突然“砰”地被被踢开,然后一群人闯了进来。飞云愕然地看过去,发现其他人看了之后,有事的继续做事。一两个闲着的人,急忙迎上去。飞云皱了皱眉,继续练功。 “喂,说你呢,怎么跟木头一样?”清脆的声音在飞云身后响起,让飞云的气息一滞,出手慢了一点。急忙收力站好,缓缓吐纳两下,才转过身。 “说你木头,还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是真没听到,还是装傻?”声音再次响起,听是好听,只是说话太不客气。 飞云转过身,看到是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披着大红披风。正是见过一次的帮主女儿,心中一点怒气消失无踪。身旁好几个人围着伺候,不失架势。 “见过,呃,见过……”飞云开口说话,却不知该怎么称呼,舌头竟打结了,憋得脸都有些红。 “见过什么好玩的呀?说给我听听,嘻嘻。”飞云的样子顿时都笑了女孩子,快活地笑起来,“你当真是木头吗?话都不会说。” 飞云脸色一囧,更加不知道如何开口。旁边的人都笑了。 “你叫我小茵吧,我爹和叔叔伯伯们都这么叫我的。你叫什么?”女孩子说话想连珠炮一般,似乎根本不管飞云说什么,紧跟着说,“你在练武吗?我看你和我爹比过,我爹只会欺负人。你和我比一下吧。” 说着,小茵将披风甩给后面的人,上前一步,摆好拳脚,以丁字步相待。整个人其实一边,从一只百灵鸟变成了苍鹰,手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小茵,咱们不比了吧,我下手重,伤到你可不好了。”飞云连忙摆手,退后两步,除了与石娘子交过一次手,他还未与女子比试过,有些心慌。 “什么?你是说我武功差?你以为比我厉害?我让你看自己有多差劲。”小茵大眼一瞪,眉毛一竖,已是怒火中烧。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意思……”飞云还想再辩驳,却无法再说下去。当头一拳过来,只能侧头躲避。 飞云刚刚躲过一拳,小茵拳变爪,用力一揽,抓向飞云的脖子。感觉到脑后劲风凛冽,飞云一招鹞子翻身,手掌拍向小茵的手臂,将手爪的来势阻了一阻。再脚下用力,向后跃开。 小茵在小擒拿手上,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差不多年纪的,一旦挨上,难以脱身,不出几招便会落败。哪知道飞云一掌拍到,手臂酸麻,禁不住来回荡了一下,让飞云趁隙脱身。 若是真正的厮杀,对方趁这空当,挥刀而上,小茵便有性命之忧。幸好只是比试,何况飞云只想退让,并未趁机出招。 “哼,逃得蛮快!”小茵说着,连着变换两个拳花,煞是好看,引得旁人连连喝彩。其实她只是松弛一下还在发麻的手臂。 小茵不敢再轻敌,全神贯注地盯着飞云。突然轻叱一声,一脚快速踢出,待飞云侧身躲避,双手如灵蛇出洞,击向飞云身体要害。掌如蛇形,臂似蛇身,前击时如铁枪般迅猛,甩动时比钢鞭还有力。 如此小巧的身形,竟有巨大的威力,飞云始料不及,陷入劣势中。旁边看的人有些幸灾乐祸,好些人吃亏同样的亏。他们都不知道小茵自小习武,修习朱家祖传绝学。有些武功本来传男不传女,但朱天浩只有一女,不再墨守成规,悉心传授教导。又找上好草药,滋补身体,淬炼筋骨。 小茵看似柔弱,实则双臂堪比铁鞭,运功时可击断相同粗细的树干。她所欠缺的只是一些火候。是以她找人比武时,只要不伤重,朱天浩都不会责怪。伤在她手下的人,两只手是数不过来了,不知飞云会不会是下一个。 飞云不断后退,挡住一击手鞭,身体禁不住往后一靠。背上撞得生疼,无法再退,竟然已经退到墙边。他暗暗叫苦,一味退让,已到绝境,难道真要全力相拼吗? 小茵嘴角露出得意的笑,仿佛已经听到那群人使劲地拍马屁。左手虚晃一招,右手猛然一探,点向飞云喉咙,若是点实了,人要窒息片刻,重则要昏倒过去。 飞云刚避开一招,又一招过来,避无可避。心慌之下,飞云只来得及下蹲一点,张嘴迎着点来的手指,狠狠咬去。 本指望一招立功的小茵,看到点向喉咙的手指,竟要伸到飞云嘴里去,吓了一跳,硬生生地往旁边一挪。避开嘴巴,却收不住去势,点在墙上面。 墙上出现一个浅浅的印记,小茵已然退后,手指发颤,眼泪汪汪地看着飞云。飞云松一口气,心想该打完了吧。 “你这无赖,我跟你没完!” 第一百零二章 生死之间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茵捂着手指头,恨恨地看着飞云。哪怕她的手练过,却难比土石,一戳之后,有些肿胀。“小姐,你没事吧?”拿披风的丫环慌张地跑上来,拉住手使劲吹。 “一边去!”小茵一把将丫环拦到一边,眶里的眼泪终究没有流出来,瞪着飞云,“还没好呢,再来。” 飞云干脆不说话了,全身心应对。手脚同时用力,手掌撑在身后的墙上,四肢绷得紧紧地,如拉满的弓,随时准备发动。 小茵吃了亏,不敢随意出招。见飞云依然靠着墙,便觉得手指头愈发疼痛。虽然在气头上,她却没有一点盲目出手的意思,气息反而更悠长平缓。飞云有点感觉不到小茵,人就站在身前,却似失了踪迹。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飞云心中突然冒出一句,犹如被惊吓到一般,身上鸡皮疙瘩一下子冒起。人清醒很多,眼睛看出去,都变得更加清晰、 小茵一拳挥出,风声凛冽,力道好似不小。飞云心中一动,一只手去挡,并未用力。拳到一半,蓦地收住。收放自如,可见平日练习很多。 飞云不多想,脚下用力,手在墙上一按,人向上跃起的同时,又往前飞出。飞起一丈高,在空中一个跟头,从小茵头上过去,在她身后两丈远的地方站定。 “砰!” 小茵一脚踢出,在墙上踢出一个小坑,尘土飞扬。只看到黑影掠起,眼前的人已经不见。幸好鞋子是爹爹专门找人做的,脚并不痛。中招之后,她不敢出手太重,怕再次打到墙,才用虚招迷惑,暗中出脚。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身随心动,根本没看清对手出招。只是觉得应该如此,就避开了。 看到飞云避得干脆利落,小茵很是惊讶,却还是不放过。猛一回转,身如利箭,向飞云射去。飞云不再躲闪,迎上去对敌。对方出招老练,招式精妙似乎还在自己,还不讲分寸,一个不慎,便可能身受重伤。 院子里的两个人你来我往,才真正展开一场激战。大体上看,还是飞云退,小茵进。毕竟飞云不能下重手,只是保持不败。小茵怎么痛快怎么来,所学招式不断使出,令人眼花缭乱。 旁边看的人也不轻松,打着打着,便殃及到池鱼,随时注意散开,给他们挪出位置。 久战不下,小茵有些心浮气躁。除了一些叔叔伯伯,她还不曾怕过谁。若说帮中的人让着她,山河帮与其他帮争斗时,她偷偷混入,轻松便能解决对方的好手。没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子,竟能挡住许多招,不露败象。 一个开始气喘吁吁,一个面不改色。虽然眼下局势还不明朗,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谁胜谁负。小茵自己也明白,心里想着,章法便有点凌乱,出招不再那么有力。 飞云依然不急不躁,见招拆招。挡三招进一招,缓缓后退,却不往一个角落退,看着好像被撵得满院子跑。虽然见到小茵破绽频出,却不趁机出手。与一个小女孩争强斗狠,飞云有些不屑。 小茵焦急起来,手脚并用,上中下三路齐进,几下将飞云逼到角落。飞起身,一招力劈华山,一脚当头劈下。 头被劈中的话,不裂也要晕过去。若是手臂抵挡,也有可能折断。飞云退无可退,头一偏,肩膀迎上去,再一个十字手架上去。 “砰!” 一腿落下,飞云肩膀手臂其上,总算抵住。但小茵毕其功于一招,加上本身的重量,一起落下,并不是那么好挡。飞云虽未受伤,腿一软,双膝就要下跪。若是真的跪下,恐怕要担一个被打跪的名声。只是不跪又不行,难不成趴下去?好些更不雅观。 飞云无法相抗,双膝一曲,盘腿一坐,卸去力道。双臂一抬,将已是强弩之末的小茵推开。小茵被推得往后一翻,差点倒地,一个踉跄才站稳。 飞云五心朝天,虽是坐地,却有菩萨宝相,庄重大气,显得游刃有余。围观者禁不住暗自赞叹,只是有个小魔女在一边,不敢开口夸赞。 “哼!” 小茵冷哼一声,还要迈步上前。飞云看得眉头一皱,觉得太过纠缠。下盘用力,长身而起,不管她是谁,再不想留手。 飞云正要迎上,只见小茵手一抖,几道细小的亮点迎面而来,越来越大,已经不及躲避。他知道那是暗器,对方竟然如此歹毒,无冤无仇,最多是意气之争,便下杀手。可眼看就是死路一条,飞云连无奈的表情都不及做出。 “呼!” “啪!” 飞云一心待死时,旁边一道黑影飞出,撞向暗器。暗器被撞歪到一边,那件事物爆碎开,湿了一地。院子里酒香四溢,原来是一坛酒。 飞云心有余悸,气喘急促。环顾四周,看看是谁救自己。“三弟,你没事吧?”庞八走了过来。 “喂,你是谁?怎么插手别人比武?”刁蛮任性的声音再想起,好像十分气急。 “比武?比武也要取人性命吗?哪怕是道上的拼杀,都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怎可下次狠手?”庞八语气冰冷,只是一脸的胡渣子,加上多日沉迷在酒中,脸色憔悴,没有往常的凌厉。 “不用真本事,怎么看出高低?既然你出手帮他,就是他输了。你如果不服气,也可跟本姑娘打一场!”小茵不跟庞八争执下去,为自己的取胜洋洋得意。 庞八转头看了小茵一会儿,眼神透出冷光。没有知道他心念急转,闪过无数个想法。最后他朝地上看了看,走到旁边,捡起一根木棍。他拿着木棍,边走边舞动几下。多日饮酒,未动兵器,竟有些生疏了。 庞八朝着小茵慢慢走去,走到十步远的地方,稍慢一点,却不停下,还是朝前走。大伙儿有些纳闷,他想干啥? 越靠越近,庞八没有停下的意思。“你、你想做什么?”小茵也不知道庞八这样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是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只见庞八突然暴起,脚一下子蹬直,棍子挥出,直击头顶。小茵只看到一道灰影过来,一下子就到眉心处停住,一道劲风直击眉头。 她眼睛发直,愣愣地看着,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 第一百零三章 新任堂主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额前的几道发丝动了几下,一股风略过耳边。木棍离眼睛只有两寸远,一动不动,如山岳般压迫而来。 小茵何曾有过如此紧张的时刻,仿佛生死只在一线,木棍再击下一点,脑袋肯定要被敲裂开。眼珠一动不动,眨巴了两下,开始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嘴角抽动了两下,嘴巴一扁,就快要大哭。马上一咬牙,眼睛虽然红起来,却没有哭出声。 “小姐,小姐,你没伤着吧?”丫环跑上来,慌得不行,拨开庞八的木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小姐无礼,不要命吗?” 已经有人将庞八推开,插手而立,虎视眈眈,只等小姐一声令下,就狠狠教训一顿。 “我,我没事。”小茵推开丫环,使劲咽了一下,好似将眼泪都吞了下去,才继续说话,“你、你怎么能不说开打就出手?太耍无赖了,不算!” 飞云倒觉得此时的小茵有些可爱,像一个孩子撒娇要好吃的,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蛮横。 “小姐,你刚才也没说要等等再开打,怎可怪我?”庞八有些玩味地说着。 “你是耍无赖!我都还没出招,你怎么能算赢?”小茵回过神来,说话又有些神气了。 “是你说输赢靠真本事,不知道你说的真本事指的什么?刀剑无眼,真正的厮杀,难道还要跟你先说好,再出招?”庞八眼睛一睁,语气变得十分严肃。 小茵被说得一愣,仿佛听到爹爹教她武功时说的话,无法反驳,顿时觉得一阵委屈涌上心头,眼睛一酸,又想哭了:“你这么凶做什么?打赢我算什么本事?我告诉爹爹去。” 庞八一抱拳,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小茵更加气急,一跺脚,转身跑出去。丫环回头瞪着飞云和庞八,想骂几句,却顾不上,跟着跑出去。 苦主都跑了,其他人自然不好再为难,只是眼神中透出一丝戏谑,仿佛在说“你完了”。飞云与庞八互相看看,有些无可奈何。 日近中午,帮主回来,副帮主诸葛千在旁边。小茵怯生生地跟在后面,看到飞云和庞八时,偷偷地瞪了一眼。飞云有些过意不去,有不好说什么,只是不是瞥她一眼。 “召集帮中的人,马上到大厅议事。庞八,你们三兄弟也一起来。”朱天浩吩咐了一句,带着人往大厅去。飞云去屋里叫了吴由仁,一起去大厅里。 院子原本是一个财主所有,多年不用,卖给山河帮。厅堂并不大,山河帮将厅堂两边各拆一间房,连在一起,足够几十人坐,当做本帮的议事大厅。 大厅靠里一张椅子,正对着大门,放得比其他椅子高。椅子前面左右两侧各两排椅子,靠前的一排总共只有六张,边上放张桌案。后排有十几张,只是椅子。 庞八带着飞云和吴由仁坐到后排靠边的位置,对于位置的摆设,他还是有些知道的。前排必是帮中的重要人物所坐,他们三人初来乍到,若是不识相地坐上去,恐怕会得罪不少人。 帮主端坐在中间的位置,副帮主坐在左手第一个位置。最先到平云探消息的中年人也坐在前排一个位置上,他身后坐着李子和另一个人。还有两个中年人坐在第一排,一个身后又两人,另一个身后只有一人。 “张堂主等会就到,我先介绍一下三位刚入本帮少年俊杰。之前便和几位堂主说起过。”朱天浩指着庞八三人,逐一说起他们的名字。 厅中其他人只是看一眼他们,并未有什么特别的神色,显然已经知道一些事情。 这时,匆匆进来一个人,较其他几人年轻,约莫三十来岁。“参见帮主。属下来迟,死罪死罪。”他说话间,还有点气喘。 “张堂主辛苦,本帮若能立足平云,张堂主居功至伟。”朱天浩言语没有波动,听不出喜怒,不过一番话还是说得人心头一暖。 张堂主自谦一句,坐到前排一张椅子上。只剩下一张椅子没有人,不知道会由什么人去坐。 “咳,人都到了,我们开始说正事吧。土貉堂堂主日前遭人暗算,一位副堂主也身死,实乃本帮一大不幸!”朱天浩声音有些颤动,似悲痛又似愤怒。 大厅里顿时唏嘘不已,开始交头接耳,说话声慢慢大起来,最后有人义愤填膺地说要给他们报仇。 “大伙儿暂且安静,仇迟早要报。不过当务之急是整顿好土貉堂,不要散了人心。”朱天浩适时打断说话声,提出要做的事。 虽未明说,所有人都知道首先得有个堂主。飞云本以为会热闹一番,不料竟无人开口说话。其实关于土貉堂堂主人选,已争执多日。仅剩的一个副堂主年纪尚轻,武功智谋都不高,难以服众。 其余各堂都想让自己堂里的人出头,担任土貉堂堂主。争来争去,争了一个多月,没有定论,还险些大打出手。今日再提起,干脆都不说话,只听帮主如何安排。 “各位堂主有话直说,不必藏着掖着。”朱天浩等了一会儿,再次提醒。 “属下只听帮主的,帮主有所安排,莫敢不从。”一名堂主站起说道。其他堂主见了,也纷纷附和。自己出头,都会引来群起而攻,不如把难题抛给帮主。 朱天浩微微点头,捋了一下胡子,平和地说:“既然如此,庞八,你坐到那个位置去!” 不响的一句话,如一个响雷,将大厅里的人都打懵了,好半晌都没人说话。 “帮主三思。堂主之位非同小可,怎可随意交托给人?”一个年纪看起来较大的堂主站起来说话。接着,又有两个堂主出声反对,只有最年轻的张堂主没开口。当初破格提拔他,也是反对声一片,如今心有所感。 “各位堂主,庞八年纪虽较你们轻,却青出于蓝。他智谋武功都十分出色,我属意已久。庞兄弟从前便带着人马,在平云占据一席之地,与各方势力周旋数年。各位已经知晓。堂主之位,非他莫属!”朱天浩细细述说,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帮主,我不服!” “对,我也不服!” 几个人纷纷反对,开始吵闹。朱天浩眼睛里寒光闪动,神色一冷:“你们想要如何?” 第一百零四章 匹夫夺志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大厅之中一冷,朱天浩的脸色十分难看,看着站立在前面的三位堂主。这三位年纪都不比自己小,有从小的玩伴,有父亲的老下属。 底下随意些倒罢了,平时帮中事务的安排,时有微词,不停号令。无关大局时,都没怎处罚。可他们日渐骄纵,在堂主任命上竟联合反对。前两年任命张忠煊为水蛇堂堂主,虽有阻挠,终究没有当面冲突。 “哼,你们说该当如何?”朱天浩强忍怒火,出声询问,心中恨不得将三人悉数斩杀。他们本事有限,仗着资格老,居功自傲,山河帮便是在他们手中一日日衰败下去。 “既然庞兄弟有本事,我们想看看他有何本事。否则,对下面的兄弟也不好交代。”一名年纪最大的堂主朗声说道,把帮众都抬出来,一心为山河帮着想的模样。 “是想叫庞八与人比试一番吗?谁出来比试?”朱天浩做了退让,毕竟强行将庞八安在堂主位置上,难让他人心服。 推举和人比试,一时难住了三人。他们自己肯定不出手,赢了是欺负后辈,输了更加丢人。都想推举自己的人,可一旦说出来,又会遭其他人排挤。他们联合反对帮主是一回事,可相互间也不对路,不想别人占了好处。一时之间,又陷入了沉寂。 “咳咳,我看让李子和庞兄弟比一场。李子从小在帮中长大,由帮主亲自传授武功,年轻一辈里难有敌手。各位觉得如何?”眼看场面僵持,诸葛千说话了,声音不响,却能服人,帮中资格最老的人,便是副帮主。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唯有庞八皱眉。他才刚入山河帮,不管输赢都落好。帮主与几位堂主不对路,是很明显的事。庞八没有选择,只能站到帮主一边。 “帮主,属下无德无能,恐怕难以胜任堂主之位。况且刀剑无眼,还是不用比试了。另选才德兼备之人,当这个堂主吧。”庞八知道不能不说话,自谦之后,话中透着锋芒。 “习武之人,婆婆妈妈算什么!要比就比,不比就认输,给个明白话!”大家都不是傻瓜,自然听出庞八话里的意思,马上就有人不肯。 “好,李子,你和庞兄弟比试。你们须得倾尽全力,不得懈怠。”帮主说着,对着两人点点头。 今天是怎么了,早上打了一场,又要比武,难道是犯了刀兵之忌?院子里围观的人兴致勃勃地看着。 李子有些紧张地看着对面的庞八。他自幼便被山河帮收留,帮主教他武功,一年前当了副堂主。再过十来年,会像叔叔伯伯们一样,当上堂主。若是能娶小茵,将来当帮主都是可能的。毕竟像他二十出头便当上副堂主,以前从未有过。想到这里,他转头看了看小茵。 “李子,好好教训他!”小茵对着李子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然后恶狠狠地说,丝毫未注意父亲投来生气的眼神。 李子点点头,抿着嘴再去看庞八。这人不久前才进帮,帮主以最高的待遇招进来,没想到一来就当堂主。他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吧,到底哪点被帮主看上?难道武功比自己厉害?李子有些不平,堂主要知根知底的人来当,自己还只是副堂主呢,哪轮得到一个外人? 虽未明说,但比武输赢显然与能否当堂主有莫大关系。李子想到此处,握紧刀把。凝视片刻,心跳加速,有点眩晕的感觉。手背上青筋暴露,气息变得粗重,再不能等下去。 “呵!” 气势蓄到顶点,李子如猛虎一般扑出去。旁边的飞云看得暗暗心惊,但他相信二哥能够应付。 庞八眼睛微微眯起,一动不动。待对手快到眼前时,猛然出刀,双脚同时离地。两刀相接,庞八被砍退五尺远。 “好!”堂主们看得开心,仿佛胜负已分。 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对手显得太弱,一击便退,但来不及多想。李子再全力挥出一刀,务求快点战胜庞八。没有意料中的力道,仿佛砍在棉花上。两刀轻轻一接,庞八再后退几尺。 一进一退,场中呈现一边倒局势。照理两个人不会相差如此悬殊。飞云看得眉头紧皱,看看吴由仁,似乎也有不解。看向朱天浩,却见他成竹在胸的样子,心稍稍放下来一点。 十招过后,庞八已经退到墙边。再退下去恐怕要撞墙了。“小心!”飞云不禁喊出声。庞八听到,分神朝他看了一下。飞云暗叫糟糕,本来让他小心,反而置于险地了。 如此破绽,李子怎会错过?飞快地劈出两刀,第一刀是虚招,第二刀朝肩膀劈落。毕竟没有仇怨,李子不想要人性命。 庞八似后力不继,刀被格开后,收回慢了半拍,一时无法格挡。“唉。”虽然大多数人希望李子赢,但见到庞八要重伤落败,还是有些不忍。 “当。”刀声沉闷,不似砍到身体上。李子的刀未如预期地落下,砍在墙上。庞八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蹲身,矮了半截。李子出刀太快,毫无余地,发现靠墙太近,要砍到庞八身后的墙时,已然收不住手。刀重重看在墙上,震得虎口发麻。 庞八险而又险地避过一刀,并不停留,钻到李子怀里,一拳下去,打得李子气息停滞。然后一刀架在他脖子上,胜负转瞬倒转。 一声“承让”,庞八自旁边走过,气息平稳,哪有经过一场大战的模样。李子呆呆站着,堂主美梦瞬间破灭,脸上满是不甘,气越喘越急。 “小心!”很多人惊呼出声。庞八身后风声响起,早有所觉。一个旋身,弯腰将刀横着砍出,砍飞李子手中的刀。后震之力不绝,李子连连后退,靠在墙上才停住。 第一下还有人认为庞八不过取巧,用计取胜,第二下则是完全硬碰硬。两人差距一下显现出来,众人吃惊得都不出声。 两人实则并无什么差距,所谓匹夫不可夺志,比武中背后偷袭,已失了必胜之心,将自己置于败境。 胜者一言不发,自有一种让人折服的风采。败者弯腰低眉,颓废不起,从此一蹶不振。 第一百零五章 立足平云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到大厅里重新坐好,庞八已经坐到第一排的位置。朱天浩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安排山河帮各堂事务。 山河帮下属金龙堂、木雀堂、水蛇堂、火虎堂、土貉堂,分管不同事务。但随着帮众的减少,很多事情一个堂顾不过来,常要几个堂一起。 金龙堂分管山河帮所开的店铺,堂主钱顺,是五个堂主里唯一一个家传至今的。最风光时,金龙堂开设铁铺、药铺、布庄,乃至酒楼,店铺分布在好几个县。如今只剩一间铁铺,还入不敷出。 木雀堂分管房产建筑,堂主李一山,副堂主便是李子。山河帮分布在各处的房子院落,建造、修葺,都由木雀堂负责,实力较弱,却十分重要。先前派他们两人打探消息,便是要先选好本帮驻地。 水蛇堂分管水路事宜,堂主潘浪。但凡水路上的买卖,如水路船运、过往船只的停泊费,乃至一些走私的货物,涉及甚广。只是随着三个码头相继失落,水蛇堂几成摆设。这也促使朱天浩加紧迁走山河帮。 火虎堂负责冲锋陷阵,堂主张忠煊。一旦与其他帮派起了冲突,或开拓地盘,火虎堂都要冲在最前面,死伤最多,堂主更换最快。 土貉堂维持势力范围内的秩序,堂主庞八。打探消息、联络各处、收取过路费、保护费等事情,都是土貉堂来做。人员分散,常到他人地盘上做事,往往是最先与其他帮派起冲突。 新入人员的招收以及教授武功,由副帮主负责。从前专门设立预备堂,教年轻一辈练武。随着山河帮的衰败,便顾不过来。 吴由仁分派给副帮主,协助副帮主处理事务。飞云则去了火虎堂,任副堂主。三兄弟分开三处,没有在一个堂内。原因大家心知肚明,对于原先一起的三人,谁都不放心让他们继续在一起。 事情定下后,已到午饭时间,朱天浩让大伙儿去院子里用饭,却叫住了三兄弟。 “庞八,你很不错,我果然没看错你。”朱天浩看着庞八,笑得很是欣慰。 “全靠帮主指点,否则我定不是对手。”庞八恭恭敬敬地弯腰作揖,语气十分恭顺。 “我也只是略微提点几句,刚而易折,有时以退为进反是上策。你领会很快,算是我半个徒弟了,以后我会继续教你武功。山河帮虽不比大门派,有些武学还是能够扬名武林的。”朱天浩一席话说得飞云十分愕然,但他不停下来,继续说着,“由仁,你今后跟着诸葛副帮主,他一身本领很是了不得,好好地学学。飞云,你底子不错,暂且留在我身边,我来教你武功。” “多谢帮主!”三人急忙拜谢。 朱天浩点点头,扶起三人,叮嘱道:“官府那边,我已经打点好,知县答应将你们所犯之事勾去。你们近期还需低调行事,少在城里露面。” 吃过午饭,朱天浩又逐一对各堂主的事情进行安排,让他们一个个离去。各堂的据点都已选好,分布在县城外各处。 水蛇堂设在江边的山梁上,木雀堂正找工匠修建房屋,他们暂且住在靠江的几间破屋子里。江边只有一个简陋的渡口,供两岸的人来往。山河帮的五条船就停靠在哪里,不远处停了几只渔船。他们目前主要职责是盯住江北过来的人,以防偷袭。好在知县已经答应与山河帮合作,在江边的山上造一条通道,供商旅来往,到时水蛇堂的油水就来了。不过最快也得有一年。 火虎堂一半人调到靠江的山上,建立一个据点。土貉堂当然也有据点,朱天浩叫庞八多在平云县北部活动,有事好照应。北面原先是莫家三雄的地盘,现在庞八等于去抢他们的买卖,恶战是难免的。 金龙堂便在县城外的庄子里,副帮主也过去了,吴由仁自然跟着。两位兄长都被派出去,唯有飞云被留下来,与火虎堂几个兄弟一起守护驻地。 飞云有些不舍,想跟两位兄弟好好说几句,却不知道说什么。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庞八拍拍他肩膀:“三弟,我出去只是和以前做一样的买卖,都在平云县内,很快就回来。”吴由仁笑着说:“我就更方便了,就几步路的事情。三弟你好好练功,我不时来城里找你比试。” 张忠煊走前与飞云见礼,显得十分平易近人:“曹兄弟,以后咱们是一个堂的,多多照应。” 人送走之后,只有三个副堂主留下来听后调遣,一个便是李子。比武之后,他便一声不吭,议事时都低着头。朱天浩有些担心,对他说了几句,看他脸色稍稍好了点,叹口气叫他先下去。 小茵在旁边,恨恨地看了飞云一眼,追着李子去了。 随后几天,几位副堂主逐个被派出去,又有些人回来。就如当初在山寨里一样,只是人多了不少。小茵待了几天,不时找人比武,见到飞云却是“哼”一声,转身离去,令飞云有些无奈。多数时候,拉着李子出门,去大街上逛。李子也被派出去后,小茵去了城外的庄子。 经过几天,飞云习惯了帮中的生活,跟着帮主练功。平时都没有出去,连在驻地,俨然一名忠实的守卫。 朱天浩问过飞云的内功从何学来,飞云支吾不说。便不再勉强,武功一事,有很多说不得的隐秘。朱天浩见飞云内功深厚,教了一套以力见长的金刚拳。飞云内力催动,拳劲十足,看着威猛无比,在木桩上打出浅浅的拳印。至于刀法,朱天浩并不擅长,找出一本《大胜刀》,给飞云自己琢磨去。 半个多月过去,庞八回到城里,手臂上受了伤。幸好并不严重,庞八叫飞云无须担心。当天一块回来的还有火虎堂张忠煊,也受了点轻伤。 朱天浩有些心急,吩咐人备好马匹,又叫来了诸葛千。众人在大厅里商议,没有其他几位堂主,坐得随意了些。 “诸位,今晚会有一场恶战,关系到山河帮能否在此地立足。”朱天浩平静的声音响起。 第一百零六章 灭莫家帮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并非没有经历过打斗,但他知道帮主口中的“恶斗”,绝非从前的拦路打劫可比。平云县并无太大的势力,官府几乎将整个平云扫平,只剩下莫家帮。但莫家帮与山河帮放在一起,就如猫和老虎一般,不需要“恶斗”。 “江北的帮派过来了?”飞云想到山河帮的人手布置,以及多天听帮主的话语,想到最大的可能,不禁脱口而出。 其他人看向飞云的眼神还好,朱天浩看着他,有种刮目相看的神色。在他看来,飞云都是不太喜欢说话,对武功悟性很高,而且练得很勤,却未想过飞云的智谋如何。 “不错,巨鲸帮不知何时来到平云,与莫家帮混作一处。我们不防备之下,差点没命回来。死了五个兄弟,伤了十来个。”张忠煊有些担忧地说着。 “巨鲸帮恐怕在我们离开江北的时候,就渡江南下。只是他们不想被我们发现,在其他地方过来,才会迟了多天。莫家帮应该已经加入巨鲸帮,平云北面是他们要占的。我们若不夺回来,恐怕被步步紧逼,最后死在平云。”诸葛千不急不缓地道破其中的利害。 “我山河帮决不能坐以待毙。趁他们立足未稳,先将莫家帮拔除。巨鲸帮以后再派人来,也是瞎了眼的老虎,任我们宰割。现在立即准备,今晚便动手。庞八,待灭了莫家帮,你联络好从前的眼线,再安插一些到北面去。”朱天浩将事情简单安排一遍,连后续的事情都已想好。飞云有些明白山河帮吸收他们三人的意图。 “帮主,请你坐镇此处,以防巨鲸帮狗急跳墙。我带着三位堂主去,定能将他们连根拔起。”诸葛千说道。 朱天浩沉吟片刻,点点头,说:“也好,我让钱堂主去城外的庄子守护。城里有我即可,飞云也跟你们去协助。忠煊、庞八,你们伤势无碍吧?” “谢帮主关心,我们没关系。”两位堂主异口同声地说。 十余匹马从城门飞驰而出,到五里外的庄子处,吹声响亮的口哨。不多时,五个人骑着马出来,汇作一处。向北而去,沿途经过好几个据点,不时有人汇入。到距离县界只有几里的地方,已经聚了三十余人。 三十余人都是山河帮原先的帮众,二十人是火虎堂的,七人属于土貉堂,剩下几人是帮主的护卫。火虎堂原有帮众三十余人,十人受伤,三人身亡。土貉堂只有十人,伤了三个。两个堂已经倾尽人力,务求一胜。 庞八接手土貉堂后,就发现帮主为何坚决任命他为堂主。并非看重他武功或者智谋,而是他原先的身份。土貉堂人数还不及原先山寨的兄弟多,根本无法在平云进行足够的布置。 很多据点暂时由金龙堂和火虎堂兄弟看守,庞八接手后,将一些暗线转明,让他们为山河帮效命。但他们还未正式加入,身手也远逊正式帮众。他与飞云说起时,提到以前的手下,他们和山河帮的人,有的一拼。新招的人,还需经过帮主的许可,修习一点武功,才算正式帮众。 看到庞八难过的样子,飞云叹气,不再说话。那些死去的是兄弟,眼前这些人呢?同样兄弟相称,明天不知道有几个人会活下去。 夕阳早就下去,众人在一间破庙里歇息。这里连风都挡不住,却成了临时的据点。这几天一直看守的兄弟却不叫苦,想必知道将来多少算是苦劳。 出了县城后,走的都是偏僻的路径,自然不会去饭店酒楼,免得走漏风声。歇脚都是在沿途的据点,不时加入一两个人。 天黑后,诸葛千说一声:“走吧。”一群人上马出去,没人再说话,胳膊上缠了白布条,马蹄裹了步,声音也很轻。不远处看,只能看到一些影子晃动。 到了一处,都停下来。飞云不认识,庞八却是熟悉,离莫家帮的地方已是不远。 有个人吹了声口哨,不远处应了一声。一会儿,一个兄弟过来,在诸葛千前面略微行礼。诸葛千一挥手,全体下马,栓到林子里。 跟随那个兄弟走一段,有个人从树后走出来,正是水蛇堂潘浪。他与诸葛千轻声商量几句,说明情况。 “诸位兄弟,今晚一站,务求将莫家帮全灭。三位堂主带领兄弟从三个入口进去,两位副堂主在外掠阵,不可放掉漏网之鱼。若有高手出现,不可恋战,老朽自会出手。”事先已经安排好,诸葛千还是提醒一遍。 有几个兄弟散开,解决周围的暗哨,大部分人直冲莫家帮而去。两位副堂主之一便是飞云,跟在张忠煊后面几十丈的地方。 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响彻夜空。当先一人砍开大门,直冲而入,喊杀声四起。门内的人方才惊醒,一阵慌乱。惨叫声不断响起,有人倒下,不知道谁的血在飞溅。 飞云冲进去时,有人已经点亮火把,能看清地上躺着不少人。大多已经断气,眼睛挣得大大的,有的很不甘,不明白为何就死了;有的充满惊恐,再凶悍的人,临死还是会害怕。也有缠白布的人倒在地上,不过都会动。 飞云走到一个受伤的山河帮兄弟旁边,想要扶他一下。他一把推开:“谢副堂主,我没事,去帮里面的兄弟吧。”他往后靠了靠,坐到墙角处,持刀放到身前。 看到他脸上还有点笑,好似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飞云想起出发前,张忠煊交代先杀敌,灭掉莫家帮后再给受伤的兄弟医治。受伤的兄弟都有准备,无力行动时,都找一个角落,免受无妄之灾。 杀到里面,听到有人叫骂,赫然便是莫家三雄的声音。飞云过去,看到山河帮帮众围住中间的房屋。屋门紧闭,灯影晃动,里面似乎有很多人。 这一战已到最后的僵持阶段,不出意外,莫家帮的覆灭近在眼前。想到数个月前,几帮人马还坐在一起,喝酒议事,现如今只剩下几人,等会儿还会死去一些。 平云真的变了天,却不知道是怎样的天。 第一百零七章 火烧山河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不知何时,已经点起十来只火把,将一圈照了个通亮。山河帮的兄弟在火光照映下,脸上都显得很兴奋。或许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也很久没有杀得如此过瘾。 “庞八,你何时成了山河帮的走狗?要依附他们活着?你以前可横着呢,胆子都被狗吃了吧。”莫家老大的声音响起。 “莫家的兄弟,老朽是山河帮诸葛千。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山河帮向来愿意接纳英雄豪杰。庞堂主受到我们帮主礼遇,已是山河帮重要支柱。我劝你们也投靠山河帮,副堂主的位置给你们留着。”诸葛千声音不大,此时却显得十分浑厚,远远传出,清晰异常。 里面沉默了一阵,重又响起声音:“庞八算什么东西,他当堂主,我当副堂主。若是将帮主之位让出,我立马是山河帮的人!” “你……”潘浪已是气急,想要冲过去。诸葛千一把拦住,脸上古井不波,还是那样的语气:“再动手,可就毫无余地了,还望阁下三思。”他一边说着劝人的话,一边举起一条手臂,叫大伙儿做好准备。 诸葛千其实更希望莫家三雄能够投靠过来,莫家帮有些能耐的只有莫家三雄。一路杀进来,山河帮无人丧命,受伤的人也不严重。 莫家帮的人面对山河帮没有多少还手之力,死的倒有二十多个。剩下的近十人和三位当家,才是莫家帮核心,多少能够拼死几个山河帮的人。山河帮的人本就不多,又缺少后备,再也死不起了。若能将莫家三雄招过来,不仅少了损伤,还可大大壮大山河帮的实力。当然还有深一层的作用,只有正副帮主私下说起,便是让莫家三雄牵制庞八。 轻轻叹一口气,诸葛千抬起的手重重放下。经过几十年的风雨,该断时候,诸葛千绝不会犹豫。十多个人马上冲上前,要撞开大门。门被撞了一下,却未撞开,里面有东西顶着。 “没用的东西,让开!”潘浪骂一声,挥起大锤,砸向大门。他常年在水上,练就了一身巨力。“哗啦”一声,门裂开来。 大伙儿随之冲进去,刀兵再次相接。刀挥动间,在火光下闪闪发光。厮杀声响成一片,莫家帮的人身陷绝境,爆发出极大的力量。 “兄弟们,跟山河帮拼了!他们不给咱们活路,咱们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莫家老大在里面大声鼓动着。莫家剩下的这几个人毫不比山河帮的人逊色,隐隐还更胜一筹。 山河帮此时人多势众,无奈门只有那么宽,只容得下五六个人。虽有人受伤,但莫家帮的人马上补上,山河帮竟一时攻不进去。 “让开!”潘浪大喝一声,挥舞大锤,将三四个人逼退,莫家帮的人顿时后退。张忠煊马上跟上,之后庞八也杀上去。飞云正要前去帮忙,耳朵突然听到一丝异动,心里有些不安。 之前说有其他帮派,那些人呢?飞云看了一眼诸葛千,发现诸葛千没有一点动手的意思。诸葛千是作为防备的,在紧急时刻出手。只是此刻已到最后关头,他应该没有留手的必要,可他看着山河帮兄弟受伤,偏偏不动手。 飞云心里一动,急忙上前杀退两人,冲入房内。里面是一个大厅,应该是莫家帮议事所在,血腥气中竟有淡淡的香气。“二哥,小心点,莫要冲得太靠里。”飞云闻到香气,更加疑心,到庞八旁边,拉了一把。 庞八虽有疑惑,还是点点头,出手缓了一缓,不再追着砍杀。毕竟大局已定,山河帮此刻势如破竹,莫家帮的人只剩下几人护在莫家老大身边。 “叫你不识相,老子今天砸扁你!”潘浪狞笑着,和兄弟们杀上去,胜利在望。 “砰!” 异变突起,屋顶突然塌下一块,瓦片砸下来,掉在莫家老大前面。一条绳子垂下,莫家老大一把抓住。绳子带着他,一下子升起,拉到屋顶。大厅有两丈高,又有莫家帮几个人在下面站着,一时拿他无可奈何。 莫家帮几人站在地上,也如山河帮的人一般,满脸诧异。原本准备一死,想到能与当家的一起死,心中还觉得悲壮,此刻却发现被当家的甩掉,顿时丧失了斗志。 “你娘的,有种下来和我决一死战!”潘浪不断骂娘,只能呈口舌之快。 莫家老大张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一物,放到嘴前一吹,亮了起来,竟是个火折子。他笑得越发开心,又好似在哭,将火折子扔到地上。 “不好,快走!”飞云此时突然知道厅里是什么香气,那是菜油。菜油极易燃烧,常用来点灯。 火折子掉到地上,烧起了一团。接着沿好几条线烧去,如好几条火蛇窜出。其中几条到尸首或血泊出停下,有几条窜到桌边和墙角,烧得更快。原来菜油并未泼满整块地,只是淋了几道线,是以未被人知觉。 火蛇一下子就到门槛那里,门“轰”地烧起。大厅里顿时热浪滚滚,变成炼狱。 “此计乃是火烧山河,今日烧的是我莫家地界,明日将你们老窝烧掉!哎哟!”莫家老大得意地笑着,正要随着绳子爬山屋顶,冷不防手腕被打一下。手一麻,没能抓住绳子,直直地掉下去。 一丈多高跌下来,莫家老大倒未伤到,却让他跌入了绝境。不止是面对凶猛的火势,还有手下们几乎要吃人的眼神。若不是大难临头,恐怕他们立马就反水,剁了自己的老大。 “二哥,快走!”刚才的飞石是飞云发出,情急之下,他只是想让莫家老大吃些苦头,没想到如此奏效。打出飞石之后,飞云拉着庞八冲向大门。 飞云与庞八离门很近,中间也未有其他东西挡住,几步就跨到门边。只是火势太猛,难以冲出。飞云顾不得多想,脱下衣裳,运气一抖,竟似抖成了一块板。用尽全身力气,将衣裳往火上一刮,大火在劲风作用下矮了一下,破出一个洞。 “走!”庞八毫无犹豫,拉起飞云窜过火洞。飞云身体软着,任由庞八拉着。眼前一花,耳朵边有“呼呼”的热风刮过,眼睛一黑,已经到了外面。 飞云勉力站住,回身看到屋子陷入火海,很多人在里面挣扎。 第一百零八章 火中取栗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屋子里的火蔓延着,还未有人被烧着,只是都被火逼得缩成一处。若是再烧下去,始终难逃火灾。 “副帮主,我们该怎么办?”山河帮的人都看着诸葛千拿主意。 诸葛千盯着起火的房屋,沉吟片刻,沉声道:“拆门窗。”众人一愣,门窗上火势正猛,如何拆? 诸葛千抓过一把刀,从旁边拿来一根绳子,绑在刀柄上。将刀用力掷出,半截插到门上,往后一拽,只拽下来一小块板。拉回来之后,再将刀掷出。 其他人一见,也急忙找绳子绑刀。一时间,一把把刀飞出,“哆哆哆”地钉到门上,落下一块块门板。顷刻间,拆出来一个大洞。 “快些出来,快点!”外面的人大声呼喊。里面的人早就看到,拼命想出来。 “兄弟们,跟我走!”潘浪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身影飞出,撞倒一个兄弟。旁人忙扶起,正是潘浪,本来大把的络腮胡,烧掉了半边,头发也焦了一些。接着,一个又一个人出来,都是有被烧的痕迹,有些出来时,衣服已经带着火,众人帮忙扑灭。 “我兄弟还在里面,副帮主,救救我兄弟!”一个人刚出来,便跪在诸葛千前面哭喊着,他自己腿上受伤,也靠他人相助才能出来。诸葛千看看里面,上前几步,被张忠煊拦住:“诸葛叔叔,里面的兄弟都差不多死了,救不出来。” 诸葛千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兄弟,还想去。飞云抢先一步,拿衣服包住头,纵身从大火的空洞跃入。顿时身陷炼狱一般,酷热难当。一脚踩到火上,急忙退开一步。 四周都是火焰窜动,眼睛不止看得花了,还被烟熏得流泪。飞云有点后悔,看那人哭得可怜,一冲动之下,没多想就进了火场。如今不说救人,自己都可能被烧死。 飞云抵御着热气,小心翼翼地在地上找寻。地上躺着几个人,不知死活。不过看到被火烧到,都未有反应,飞云无暇去管。只要方便查看的,不管是否手臂系着白布条,都看看是否有气息。 抓到一个还在**的人,飞云气息一沉,手若钢爪,双臂一震,将人朝屋外抛去。那人飞出两丈远,穿过大门,掉到外面。直抛了四五个,飞云便觉得手臂酸麻。 正要继续找人,旁边突然出现杂乱的脚步声,飞云才惊觉还有人。方才出去的,都是山河帮的人,而莫家帮的人都靠里面,尚未逃出。想必他们也很犹豫,逃出去也难有活路。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步步挪向出口。 飞云挡在莫家帮的路上,那些看到后都停下来。双方刀兵相见,此刻还是难以罢手。“杀了他,我们出去再说!”莫家老大发号施令,想以多打少。 莫家帮的人看一眼自己的当家,个个面面相觑,却没有动手。莫家老大连自己手下的兄弟都想烧死,实在寒心,已经无人愿意听他的。 莫家老大见手下不动手,自知不是飞云的对手,有些心急,道:“一起上,否则都要被烧死!”话音刚落,“噗”的一声,他身边一人拔刀插入他腰间。 “你,你为何这么做?”莫家老大睁大眼睛,费尽全身力气,转头瞪着暗算自己的人,倒下时,还是满眼的不甘心。 “当家的,别怪我们。你先抛弃弟兄们,现今我们不再是莫家帮的人,愿追随曹老大,加入山河帮!”出手的人面有愧色,还是咬牙讲话说完。 “远追随曹老大,加入山河帮!”其余几人都紧跟着呼喊,不再犹豫。 飞云知道他们是形势所迫,才会对自己表忠心。况且他们刚刚杀了自己当家,虽然情有可原,忠心实在难说。可他能怎么办?一下子杀死这几人,他的武功还不够。不过他只消几步跃出去,与山河帮其他人守住出口,这几人必死无疑。 从前山寨的兄弟,朝夕相处,仅仅数月,都是相处得十分开心。只因被莫家帮算计,一日之间,丧失殆尽,无一人活下来。可将仇算到眼前几人头上,飞云于心不忍,毕竟他们也被算计了。真正的黑手,应该是莫家三雄。 飞云心中一下子闪过很多想法,想通之后,点点头:“出去再说,你们跟着我。” 火烧得噼噼啪啪,烧断的木头时而掉下一根。飞云不再留手,将一件布衣舞成一块盾牌。劲风逼退大火,硬生生地从中间分开一条路,火只在两边窜动。飞云不敢走太快,怕后面的人跟不上。 催动内力驱火,是一件十分费力的事情。飞云原本不知道内力可以送到衣服上,只是想将风扇得大一点。内力催动后,有如此功效,飞云始料不及。 走过两丈多地,飞云不断挥舞衣裳。走到门口时,感觉油尽灯枯,眼前立即一黑,身体倒下去,心中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要死了!” 走在后面的紧随飞云,头发已经有点烧焦,巴不得立时脱离炼狱。看到飞云倒下,马上有两人扶住,用力一跃,跳过着火的门槛,顺着台阶滚到下面。其他几人纷纷跑出,拼命扑灭身上的火苗。 还未等他们从劫后余生的喜悦中缓过来,旁边一声大喝:“放开我兄弟!”却是庞八的声音。 “庞、庞当家,我们已经决定投靠山河帮。刚才多亏曹当家,我们才能捡到一条命。”莫家帮的人悻悻笑着,将飞云扶到前面,然后都缩到飞云后面去,不敢有动作。 庞八扶过飞云,伸手探了一下,知道是在里面闷得太久,吸入火气,加上用力过度,晕过去了。 被飞云抛出的几人,不管原先是哪个帮的,如今都成了山河帮的人。他们本想说几句感激的话,看到飞云不省人事,只好站在旁边。 “你们老大呢?死了吗?”庞八恨恨地看着大火。 “死了,被烧得大概连尸身都不剩。”莫家帮的人赶紧凑上来答话。 “哼,便宜了他!”庞八咬牙切齿地说。 房屋的大火烧得原来越们,火舌喷出,将众人逼退了好几步。“哗啦”一声,一根房梁烧断,屋顶塌下一大块。屋顶突然有人影闪动,是放绳子救莫家老大的人! 那人突然凌空升起,缓缓地向一边移去,完全不是轻功路数。好似仙人一般,看得众人目瞪口呆。难道真的有仙法? 第一百零九章 后继无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那个人凭空飞度,飞出十多丈远,站到另一间屋顶。屋顶还站着几个人,伸手抓住他,帮他站稳。 “小六!原来是你来了。”潘浪大神喊着。众人醒悟过来,仔细看去,还真是巨鲸帮的小六。只是他何时会仙法了? 直到他站稳后,眼尖的人才看到屋顶上有一丝波动。“有绳子!”循声看去,果然是一根绳子横在当空,在黑暗中根本看不起。烧起大火后,才勉强看到。绳子一头高一头低,抓在绳子上,轻松就能滑下去。 知道不是仙法,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虽然没人见过仙鬼,只是从小听得很多,心里都有点害怕。 “老诸葛,您亲自来了。还好没烧死您老,要不然我真过意不去。”小六站得高高的,说话都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 “哼哼,年轻人,说话留点神,上面风大,小心闪了舌头。”诸葛千心中恼怒,却不敢妄动。一个小六不足为惧,难保不会有巨鲸帮其他人在暗处。 “六爷,我大哥怎么样了?”莫家两兄弟也站在旁边,急切地问。 “咳咳,对不住,两位兄弟,莫大哥被山河帮害死,我没能救他出来。”小六收起嬉皮笑脸,显出悲痛欲绝的神色。 莫家两人顿时睁眼欲裂,额头青筋爆出:“大哥,我们要给你报仇!”说着就想跳下来。 小六一把将两人都拉住,劝慰道:“今日他们人多,咱们得不了便宜。我会将两位引荐给帮主,巨鲸帮人马出动,报仇是早晚的事。”莫家两兄弟低头垂泪。 “巨鲸帮所为,你我心知肚明。山河帮都退出江北了,难道还要赶尽杀绝吗?”诸葛千说得有些悲怆。 “嘿嘿,话不能这么说,如果咱们换一换,山河帮对付巨鲸帮也不会手软吧?我们倒不是专门对付山河帮,只不过江北太挤,没办法。要不劳烦您和朱帮主说一声,将山河帮再挪一挪,让出平云。我回去有个交代,保证不对你们下手。”小六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看似有理,又很无礼。 “狂妄!”诸葛千再也不能忍,喝骂一声,用力一跺脚,高高跃起,扑向房顶。在旁边墙上蹬了两次,手一搭屋檐,翻身射向小六几人。 屋顶站着六人,以小六为首,其余几人似他的下属。凭他们几人,远不是诸葛千的对手。但小六并不惊慌,被火光一照,笑得好似恶鬼。 诸葛千暗道不好,气息一沉,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在离他们一丈多远的地方,坠了下去。房顶承受不住,“哗啦”一声,瓦片随着人一起落入屋内。 “唉!”“副帮主!”山河帮的人觉得有些可惜,没能拿下巨鲸帮的几个人,又有些担心诸葛千安危。屋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有暗器!旁边几间屋子上探出几个人,都是巨鲸帮的人。 飞云等人再不停留,朝着诸葛千奔去。几步远,张忠煊与潘浪已将飞云抛下。飞云不禁吃惊,山河帮的堂主,果然有两下子。 不等他们靠近,屋子的破洞里飞出很多瓦片,射向巨鲸帮几人。“走!”小六一声令下,所有人飞身离去,躲过瓦片雨。 诸葛千刚跃上屋顶,便感到不妙。听到两旁轻微声响,就算眼看着能将几人拿下,还是放过,往下沉身,避过暗算。他并未听到屋子里有动静,知道屋子里没人,才放心下去。一下去,马上抓起地上的瓦片掷出。 巨鲸帮的人悉数离去,总有十多人。山河帮的人死伤十余人,还有三十多人站着,只是都筋疲力尽,无法追赶。 检点人数,山河帮死了七人。莫家帮有二十余人丧生,五人投靠山河帮,两位当家逃走。巨鲸帮大部分人没有防备之下,轻易被杀死。他们死后有知的话,估计会觉得很冤,当家的明明知道有人来袭,却将他们当做诱饵。 大胜而归,山河帮却并不觉得喜悦。每一个兄弟死去,都是莫大的损失。幸好大火没有困住大家,若是屋中的人没能逃出,巨鲸帮埋伏的人定会出来掩杀,山河帮伤亡就惨重了。 伤者被安顿在城外的庄子里,请了几个城里的大夫出去看。死者的家属也抚恤好,众人才回到帮中。 飞云只觉得事情很多,很繁琐,别人吩咐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愿多想。 在厅中坐好,几个堂主和副堂主身上都挂彩,包扎一下,还要听帮主作下一步安排,不能像其他兄弟那样下去歇息。 朱天浩愁容满面,指头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轻轻叩着。虽然已经预料会来,可真的等来了,还是一阵心烦。在江北时,帮派众多,巨鲸帮即使一头独大,也不敢乱来。毕竟有规矩在,不按规矩来,定会有人出来主持公道。山河帮才能硬撑多年而不倒。平云地处偏僻,巨鲸若倾巢出动,封锁消息,山河帮只怕覆灭在即。 “新投靠的人,分两人归土貉堂,三人跟随曹副堂主。另拨四人给曹副堂主。”等了片刻,朱天浩终于开口。不过他讲的事情,之前便已经商定,他只是说一声。不去讲重要的事情,是由于他不知道怎么讲。 飞云听到有下属安排给自己,有些高兴。投靠的五个人都是他救出的,有两人熟知莫家帮的联络点,哪怕不能靠他们拉拢旁人,至少可以借他们之力拔出钉子。 安排给飞云的下属,三人是新投靠来的,自然是想凭飞云对他们的救命之恩,让他们臣服山河帮。只是如此还不放心,有安排山河帮原有的帮众,以作牵制。飞云却不多想,虽然身体疲软,依然站起来向帮主道谢。 “此次虽然死伤了一些兄弟,好在解除隐患,我帮今后能够一心经营平云。各位的功劳,朱某定会记在心上。”朱天浩顿了一顿,才继续说,“经此一战,山河帮帮众又少一些,自我以下,共计八十九人,乃是数十年来最少。从明日起,各堂招收人手,一月之内,一个堂招十人。新招人员交由诸葛副帮主传授武功。” “帮主,为何不多招人手?”庞八原本有很多暗地里的人员,十个不够用,才会向帮主开口。 “庞堂主,并非我不想多招人,只是山河帮无力养太多人。”朱天浩有些无奈地说。 第一百一十章 种田大帮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在江北时,山河帮想多招人,都无人愿加入。偶尔有几个加入的,反而可能是派来的奸细。那情形,和庞八当初的山寨一样。 到了平云,山河帮可以放开招人,偏偏有心无力。重选帮址,一方面断了缘由的营生,没了银子的来源。另一方面花费很多银子置办房屋、用具。落脚之后,还有杂七杂八的开支,一时间,账面上十分紧张。想要有收益,还得再等等。 庞八知晓后,有些无语。本来还以为是有深一层的考虑,竟然是没有钱。人少的时候没多大问题,人多起来,就没那么轻松了。 “各位如有什么好的路子,可以说出来,一起商量。”朱天浩有些期待地看着众人,或者说是看着庞八与飞云。山河帮的各项营生都有金龙堂和副帮主安排,其余各堂只是依照行事,从来不用自己去想。倒是飞云与庞八,往往有出人意表的表现。 庞八本来就是干劫道的买卖,当然没其他想法。飞云在朱天浩注视下,有点不自在,觉得要说点什么,支支吾吾地说:“呃,帮主,我们让帮中的弟兄种田、打猎,多少可以有些进账。” “种田、打猎,亏你想得出,还不如叫我水蛇堂的弟兄去打鱼呢。”潘浪原以为他会讲出好办法,听到后马上嗤之以鼻。 “若他们愿意打猎,从前便做猎户了,何须加入山河帮?”张忠煊倒没有冷嘲热讽,但同样觉得不可行。 朱天浩觉得两位堂主讲得有道理,只是再没有其他办法前,只能发动帮中闲杂人等去自给自足。 “如此做法,短期内能有成效,解决燃眉之急。可长久下去,依然不能支撑山河帮开支。最怕的还是会冷了兄弟们的心,他们来山河帮可是要吃香的喝辣的,若和寻常百姓一般,需终日劳苦,恐怕会生去意。”诸葛千开口说了一通,有些话不能让帮主讲,就需要他副帮主讲出来。 “既要种地,又不能冷帮中众人的心。可有对策?”朱天浩似乎已经有了决定,只不过有些地方还要商榷。 既然帮主都说话了,就没什么行或不行,问题只有一个:怎么才能行!偏偏这问题是最难的。 接下来多部分时间都是沉默,偶尔有人说话,便被大家驳倒,许久都没有定论。 “咱们这么多人,竟种不了地,还不如有几十亩地的小老爷。”诸葛千揶揄了一句。 “小老爷?嗯,不错,让一些兄弟去当老爷,哈哈,如此便可以了。”朱天浩眼睛一亮,突然发出爽朗的笑声,“老诸葛,你说得没错,咱们山河帮要多一些小老爷。” 众人还是不解,都盯着朱天浩。朱天浩的笑越发舒展:“有些兄弟为山河帮出生入死,不慎成了身残之人,以往都是给一些银子安家,将其遣散,最后难有好日子过。如今改一改规矩,那些不能冲锋陷阵的兄弟,发给一些田地,他们只需将田租给佃户,自可过上富足的日子。” “田从哪里来?要从本地人手里购置田地,恐怕一下子买不到多少?”这些细细的问题,只有诸葛千能够想到。 “开荒。”飞云几乎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马上想起在碗窑村的日子,神色变得黯然。 飞云的想法让大家都呆了一呆。他们在繁华的地方住久了,从来没想过会有没人要的荒地。平云山多地多,人却不多。山河帮在城外的庄子,附近便有不少荒地。 “帮主,这行吗?”堂主们小心翼翼地问。 “我去跟知县商量一下,将开出来的地归咱们山河帮所有,该交给朝廷多少,我们照样上交。回头再找钱堂主说一说,将事情理一理。”朱天浩自此拍下板。 飞云被重重夸奖了一番,有些不好意思。之后的事情,飞云不怎么懂,都未参与,只是略微了解一下。开荒的事进展顺利,知县很是高兴,多些天地,与他有益无害。田产从无到有,归谁所有都是一样。山河帮兄弟退出后,根据立功多寡分得田产,他们可将田地租赁出去,所得交给官府外,还需交两成给山河帮。 眼下开荒所需人手众多,山河帮众不好抽身。吴由仁建议招些无田的壮汉加入山河帮,只是管吃住,不给银子,让他们开荒种地。待形势稳定后,教他们武功,正式入帮。 水蛇堂的兄弟都放不下面子打鱼,便将船租给船只破损的渔民。他们只需每天送几斤鱼即可。水蛇堂的船有些陈旧,不过比起江边的渔船,却是又大又牢固。反正也用不上,额外多些收益。至于水上盯梢,已经暗中招了几个机灵的渔民,当做山河帮的新弟兄。每天也派出几个兄弟,混在船上打鱼,掩人耳目,盯视对岸的动静,比起之前的招摇,更加有效。 其余各堂也都开始做些事情,多点收益。比起从前的买卖,是微不足道,但多少能让他们撑久一点。对于山河帮而言,在平云立足越久,处境便会越好。只要势力发展壮大,巨鲸帮便是大举出动,也不足为惧。 庞八的土貉堂发展迅速,有了一个半月后,便有二十多人,据点有十五个之多。吴由仁很得诸葛千赏识,着力培养,只是他习武一般,打理帮务很有一手。飞云与两位兄长偶尔见一次,知道他们过得舒心,也自欣慰。 飞云有些奇怪,巨鲸帮一个多月来都未有动作。虽然怕他们来,可日子久了,竟有些盼他们来。尤其是那个小六,出手狠辣,曾到曹村伤人,飞云很想教训他一顿。 平云的平静,并非无因。飞云不知道的是,朱天浩送出几件家传宝物,又陈说利害关系,劝动几个原本就与巨鲸帮不太对眼的帮派,打下巨鲸帮两处分舵。巨鲸帮染指平云的消息传出去,几个帮派震动不小。 他们原先不敢与巨鲸帮为敌,只是看巨鲸帮所为,连平云都要,显然胃口不小。若是平云都满足不了,恐怕就会吞并他们。几个帮派一商量,都觉得不能让巨鲸帮继续做大,才一起出手。 巨鲸帮很快重建分舵,因缺少明证,只是稍稍威慑了一番,叫几个帮派不要轻举妄动。总算安顿好,一个多月已经过去,重又开始盯上平云。 第一百一十一章 功夫与庄稼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好好练功,是飞云每天想得最多的。朱天浩教飞云武功时,有些感慨地说若是自己不慎殒身,巨鲸帮定会毫无顾忌铲除山河帮,因为山河帮众再无武功高强的人,可让他们有所忌惮。 飞云听了,心想帮主的武功想必也不算太高,否则巨鲸帮怎敢欺侮? 经历不多,不代表听得也不多。飞云听过的江湖典故,不比一个门派的年轻弟子少。对于那些能够以一敌百,片刻连杀数十人的高手,原先还有所怀疑,自见到朱天浩后,飞云便相信了。因为朱帮主武功超过自己,实在太多。 既然以一敌百的典故是真的,万人敌的传说,八成也是真的。若是练成那样的武功,几百人的帮派算什么?飞云想着想着,有些神往。不知道山河帮祖上最厉害的帮主,是否有这能耐。还有中原武林的大门派,会有怎样的高手。 “帮主,什么是内力?”练功的时候,飞云犹豫再三,问出了一个老问题。 “内力?呃,内力是……”朱天浩被誉为高手很多年,教导过很多人,竟一下子回答不出来。就好比大家都知道人活着就要吃饭,为什么一定要吃饭,就没有人能回答出来。 自从当上帮主,朱天浩便没怎么想练功的事,此时陷入了沉思。飞云站立一旁,就好像当初站在师父旁边一样。 朱天浩双手慢慢抬起,举起来,手心向天。可以看到他掌心有屡屡白气冒出,比雾气浓很多。许久,白气散去,朱天浩放松心神,散去内力。 “内力,可算是人的精气。蕴藏于身体各处,靠经脉运行全身。”朱天浩逐字逐句地说着,自己都未将问题想清楚。 “丹田是什么?”飞云在几本武功秘籍上看到丹田,只知道在腹部,却不明白是什么。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有容方可纳物,布袋装米粮,木桶打水,丹田容内力。丹田为海,经脉则如百川。丹田所蓄越多,功力自然越强。”朱天浩想想三十年的练功感受,说出来的还是不太详实,只是将飞云从前所想都说了出来,而且说得细了很多。 飞云心中一些模糊的想法,顿时清晰了很多。正如一个走到岔道的人,不知该如何抉择。“不会武功之人,可有内力?”飞云又有了新的想法。 “内力存在于身体各处,寻常人想必也是有的。若不会武功,便用不出来,只在受惊吓时爆出远超平时的力气。身体各处所容极少,不及时引出,便不再增多。”朱天浩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地说,有些语无伦次。 朱天浩说完,还陷在思绪中,踱着步进入房中。飞云听了,沉思一下,便懂了。内力就像庄稼,生长在全身,不将它收入丹田中,便不会再长。丹田就是粮仓,存下一波又一波从全身各处收来的内力。 旭日下,飞云全身沐浴在一片祥和中,生机不断滋长。经脉中浪潮涌动,百川东到海,汇聚成无尽大洋。 平静的两个月过去,飞云武功长进不少。他有一种感觉,体内好似藏着一股泉水。看似只冒出一点,却取之不尽。若将口开大点,冒出的水也更多。他便是在将口越开越大。 他属下多了两个,由于诸葛千太忙,加之知道飞云从前还教授他人武功,便将两未曾习武的人,塞给了飞云,让他自己教属下武功。飞云除了心法,所会的武功有限,很多没法用在厮杀上。幸好学了几套山河帮的入门功夫,经帮主允许后,将那些功夫交给手下几个人。 飞云不求手下的兄弟武功会有多高强,每天督促他们练功,只想他们在厮杀中多一线生机。 这天,帮中紧急召集,各堂堂主难得地又聚到一起。不用说,有大事发生。 “江北的兄弟传来消息,巨鲸帮这两天有异动。北岸两个渡口,有三十多人乘船离开,八成是冲着平云而来。大概还有一些暗地里来的,估计有五十上下。”朱天浩不急不缓地说完,下面响起了一片吸气声。 若是巨鲸帮就有五十人过来,其他与之联合的帮派再派一些过来,恐怕不会比山河帮人少多少。而对于三百来人的巨鲸帮而言,也是下了很大决心,才会派出大股力量,势必要一举灭掉山河帮。 “我们现有一百多人,对付他们绰绰有余。为何怕他们?”庞八见众人的反应,有些不解。 “呵呵,庞堂主,我们全帮上下都聚集在一处,谁去做事呢?倘若我们真的缩到一处,巨鲸帮就开心了,一步步蚕食平云的地盘。等他们扎下根来,咱们还是死路一条。”钱顺斜眼看着庞八,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大概觉得庞八年轻不靠谱。 飞云算是有些明白了,巨鲸帮虽然人多,却也不敢和山河帮硬碰硬。否则就算灭掉山河帮,巨鲸帮也会损失惨重。处于劣势的山河帮,更加不敢,一个不慎就是灭帮的结局。 “大家不要太过担心,这对于我们而言,也是一次机会。巨鲸帮的人定然分散,一面引起官府和其他帮派的注意,如果他们做得太过分,官府和武林同道不会袖手旁观。”朱天浩开始安抚大家,“趁他们聚集之前,找出来个个击破!若能将这批人全数灭掉,巨鲸帮要很久才能恢复元气。山河帮暂时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安心发展。” 之后,山河帮便是商量如何探查,以及发现之后如何调动人手。飞云又被帮主夸了一番,正是他提出屯田之法,山河帮在平云各处选好地点,招人开荒种地。 山河帮在平云的暗哨迅速铺开,那些人厮杀不行,监视、打探还是可以的。一旦有可以的人进入,马上就能发现。而且此招拉拢了官府,假以时日,山河帮与官府绑到一起,平云的地盘就稳如铁桶。 飞云被夸赞一番,并未有什么想法。他此刻想的只是帮主说的,全数灭掉巨鲸帮的人。飞云杀过人,不多,真正知道死掉的,只有两个。有些在混战中交手,倒下时还有动静,最终是不是死掉,飞云并未多想。 莫家帮被灭,飞云出手很少。他进去时,人都已经倒下,只是最后伤了几个。不过他救的人,反倒比伤的人多。 大战再来,不杀几个,大概是不行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螳螂捕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没有月,也没有风,并不妨碍杀人。无月无风的夜,谁杀人,谁被杀,发生之前,都是未知之数。 “副堂主,那边就是山河帮的点。”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树林中响起。昏暗中,一个人指着前方一处矮房子。 “哼,山河帮太寒碜了,净找些破房子,也没一个有用的人。真不知道小六当初怎么那么没用。”被称为副堂主的人略带张狂地笑着,低沉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极为阴森。 “那我们是……”沙哑的声音有些犹豫,等着副堂主定夺。 “依计行事,叫兄弟们手脚快点,回去好酒好肉吃一顿。”副堂主不多废话,一道命令下去。 一道道黑影闪过,响起轻微的“索索”声。树林中的副堂主看到属下将田边的房屋前后都围住,露出一道狞笑。 小六比他晚入巨鲸帮,不知为何却很得副帮主赏识,大力扶持,早早就当上堂主。自己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当上副堂主,心里有些憋屈。更可气的是,此次小六来平云灭山河帮,帮主要自己带十多个兄弟相助。小六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妆模作样地叫大家不可妄动,必须静候他到来。 又不是和他一个堂,何必事事听他的。副堂主忿忿地想着,翻身跃起,落在田间。再连着跃起几次,片刻就到屋子附近。 声音响了一些,不过没关系,山河帮的人此时就算发觉,也难逃一死。之前便轻易端掉一个据点,无一漏网,巨鲸只有两个兄弟受轻伤。实在不明白小六为何如此胆小,要等人到齐再行动。 屋子里的人大概是太累了,毫无动静。副堂主仿佛看到里面的死伤遍地,对着属下一挥手。门“砰”的一声被踢开,大把的暗器洒到屋子里。 “嗤――”火折子点亮,烧着一个浸了油的绒球,抛到屋子里,顿时照得通亮。巨鲸帮人一个个闪身进到屋里,准备给还活着的人补一刀。 “人呢?”眼前一幕令所有人吃了一惊,屋子里空无一人,暗器扎满了三张床铺和墙壁。 “中计了,快走!”有人还在发呆,副帮主已经大叫。反应过来,门边的人马上跳出门,冷不防黑暗中飞来暗器,将人打了回来。 巨鲸帮的人动作不慢,马上关好门。门上“啪啪”地钉上好些暗器,巨鲸帮的人躲过一劫。不过他们知道还不到高兴的时候,若外面来的人多,恐怕难逃一死。 地上的绒球烧得很旺,火光照出了每个人脸上的惊恐。副堂主让大家安静,朝着窗外喊着:“巨鲸帮路过,借宿一宿,若有打扰,就此离去。”反正瞒不住,干脆挑明,说不定对方多一层顾忌。 “巨鲸帮在江北好好的,怎会来平云?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毛贼?”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似乎就在他们刚刚藏身的地方。 “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有种的出来打一场!”暗处的敌人是最可怕,副堂主只想让对方早点现身。 屋子外面依然没有人出现,倒是风开始起来了。绒球烧得太旺,将旁边的桌椅也烧着了一点,几个人只好往旁边挤一挤。 “你们山河帮若敢对我们动手,我们帮主定不会放过你们!”一个巨鲸帮的人情急之下,说了一句令人发笑的话。 屋子四周传来好几声笑声。都杀到人家地盘上了,还不许还手?就算放过他们,巨鲸帮难道就此干休? “巨鲸帮与山河帮已经尽释前嫌,怎的会无故派人到山河帮的据点?你们定是来挑拨两派关系的!”有个人说得很是气愤。 副堂主恨不得冲出去,可未逼出对方现身前,冒然出去定遭暗算。他有些着急,从来都是围杀他人,还是第一次陷入逆境。额头也急出了汗,感觉有些气闷。 “你们最好自我了结,免得受苦!”仿佛如催命鬼一般,声音再次响起。 “你放屁!我们……哎哟,副堂主小心!”屋子里乱作一团,所有人都跳将起来,找地方躲避。不知何时,火势蔓延开来,烧到床铺上。床铺竟“轰”地烧着,木板墙壁马上整块着火,不大一会儿,屋子连门带窗,整个都是火。 哀嚎声响成一片,在夜里显得特别凄厉。一座好好的房屋,片刻之间陷入火海,屋顶被烧得陷下去,不知砸到几个人。有人带着火破开房门,跑不出几步,倒在地上打滚,很快就不动了。 飞云看在眼里,有些不忍,转过头去不看。旁边的张忠煊拍拍他肩膀:“走上这条道,就应当早点想好。咱们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张忠煊讲的大概是打莫家帮时,大伙儿被诱骗到火中之事。也可能是之前一个据点被毁之事,四名兄弟身死,尸身连带房屋被烧焦。 看到本帮兄弟的惨状,飞云悲愤万分,恨不得将杀人者碎尸万段。此刻那些在火中挣扎的人,算是罪有应得吧。可烧死他们的人,是不是也该死?自己参与其中,该有怎样的报应?飞云想着,觉得有些头大。 “不好,有人要逃!”庞八始终注视着房屋,看到有人冲破房顶跃出,急忙大叫出声,随后冲了过去。 飞云与张忠煊紧随其后,冲着逃遁的身影而去。“不要乱动,看着点动静!”张忠煊对周围低吼一声,几个也想冲出去的兄弟有伏下身子。困兽之斗尤其凶险,张忠旭不想手下兄弟有损伤。况且他们刚用了诱敌之计,他怕还有黄雀在后,是以让兄弟们继续留意。 从屋子里逃出的正是领头的副堂主,身上还带着一些火。他不断咳嗽着,跌跌撞撞的,跑得并不快。 张忠煊展开身法,很快追上,一掌印在背上。副堂主被打得扑倒在地,立刻往旁边一滚,刚好避开庞八劈下的一刀。他起身又要逃,却被跟上的飞云缠住,立时陷入三人包围。 副堂主发疯般出招,只是他的刀掉在屋子里。赤手空拳,对上三把钢刀,身上伤痕不断增多,血流如注。飞云已是不忍,出刀慢了一些。张忠煊和庞八依然出刀如风,继续砍在巨鲸帮副堂主身上。 终于,他倒下了,喘着粗气,胸口起伏着。脸上站着灰尘,与血水混作一起,面目都看不清楚。 他就倒在飞云脚边,飞云停下动作,低头看他。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能看到他在笑,笑得很开心。 一支匕首,刺向飞云腹部,快如闪电。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万法天成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把匕首,他一直未用出,就等着这一刻。自打一开始看到火起,他就知道今日难逃一死。就算死,也得拉个人垫背。 身上挨了几十刀,都不在要害,他能扛得住。但他不扛,假装不支倒地。如果对方不留情地出刀,他只能自认倒霉。不过这个蠢蛋停手了,他的机会来了。 毫不犹豫地刺出,只愿一命换一命。 “当!”匕首被挡开,庞八再一刀砍在副堂主的脖子上,鲜血喷出,湿了草地。 “三弟,你没事吧?”庞八有些担心地问,“你怎的如此大意?为何不一刀结果了他?” “我,我想抓住他,再问些事情。”飞云吞吞吐吐地说出个理由。 “他不会泄露巨鲸帮秘密的。若是说了,难以在江湖中立足不说,落到巨鲸帮手里,生不如死。此时给他一个痛快,倒能成全他的名声。”张忠煊言下之意,便是说他死了最好。 庞八在旁边点点头。飞云还是默不作声,他还是第一次细细地近看一个被杀死的人,还听人说着为何杀他。飞云想不起从前被杀的人是什么样子,只记得一刀过后,人就倒下,趴在那里不动。事后有人说他杀了两个,他也未想过那是怎样的两个人。 鲜血沾染飞云衣服下襟,飞云浑然不觉。地上的人已经没气,表情僵在那里,是一个古怪的笑。有些恐惧,有些欣慰,有些期许。他会恨杀他的人吗?飞云无从得知。 “不可放跑一个,不留一个活口!”张忠煊叫出三个兄弟,去查看火场,其他人还是在暗中戒备。火势渐渐下去,那三个兄弟用木棍翻看尸首,将几乎全部烧尽的房屋也细细看了一遍,没有人活着。 若有人活着,大概会被补上一刀。看他们一个个被烧得面目全非,死了反倒比活着好。 山河帮将巨鲸帮的人都搬到山脚,共有十一个,挖个坑埋掉。烧掉的房屋也被清理掉,夷为平地,木雀堂很快便会来重新建房子。 飞云隐在暗处,看着兄弟们清理残余,一边细细留意周围动静。待天明后,随张忠煊回去复命。 火虎堂调动二十个兄弟,土貉堂不仅动用所有据点的兄弟,更是直接调来十个人参与。另有两位堂主、四位副堂主,一起围杀巨鲸帮。在未伤一人的情况下,便杀掉巨鲸帮十名帮众和一名副堂主,可谓大获全胜。 朱天浩听了,微微点头,交代要好好打赏火虎堂和土貉堂的兄弟。“金龙堂的四个人,好生安葬。”朱天浩脸带悲戚地说着。 飞云与众人出来,心中有些不解。山河帮在平云已经布下许多点,将巨鲸帮的动静盯牢,才能一击而中。可在之前,巨鲸帮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拔除山河帮一个据点,仿佛连一点反抗都没有。 “二哥,金龙堂的兄弟,怎会轻易被杀?”众人散去时,飞云拉住了庞八,悄声问道。 “那是帮主的计策,迷惑巨鲸帮的。据点里的兄弟已经撤离,死的四人是招来耕地的,还未正式入我帮。”庞八有些轻描淡写地说。 非我帮众,便死不足惜吧。飞云心里想着,没有说出来。 接连受挫,并未让巨鲸帮停下对平云的侵袭。在平云各处,陆续发现巨鲸帮的踪迹。不过他们吃过亏后,明显谨慎许多,没有大股人马聚集,也找不到他们的落脚点。 飞云带着兄弟去了城外的庄子,十来个人住一个院子。庄子已经颇具规模,原先的房子修缮一新,再挨着建了几处院子。在院子的外围,散落着好些简陋的棚子,给开荒的人住。等木雀堂腾出人手,今后再逐一建房子。 原先只是一位老爷的小庄子,被山河帮的人扩建,变成一个村子。原先的田地成了房屋,周围的荒地被开垦,种上了庄稼。 朱天浩已与众人商议,待平云安定好,将正式建山河庄,作为山河帮所在。是以各处位置都很讲究,一处遭袭,其他各处能快速救援。 飞云的院子与张忠煊的邻近,张忠煊时常到处走动,飞云只一心练功。帮众的事情有帮主决定,帮主下面还有堂主,他不必多管闲事。飞云只记得二哥说过,武功好一点,就多一点活的机会。 开始几天,飞云到庄子中间的练武场练功。后来都缩在自己的院子里练,通常只在吃饭的时候才出去,因为有一个令他十分头痛的人。 初到庄子,飞云便喜欢上平整宽阔的练武场。练武场用一块块大石板铺成,四周摆放着几个兵器架,架上放满十八般兵器。场上还摆了石锁、石鼓等物,一侧挂个红心靶子,另一侧立着梅花桩。有两个上了年纪的人看管打扫,场内十分干净。 飞云带着手下的兄弟,练了一趟山河帮入门的拳法,再让他们各练各的。兄弟练得十分用心,副堂主别的事都不管,就练功管得很严。他别的手段没有,只会和他们讲多练一分功,多活一天命。觉得副堂主讲得对,便跟着练上了。 有独自举石锁打熬力气的,有两人对练拳脚的,有亮出大刀好好耍一场的。每个人都使出看家本领,想叫别人看看自己的厉害。 飞云反倒闹中取静,往旁边站一站,闭上眼睛。心情舒爽之后,全身经脉似乎畅通了一点,他想细细感觉一番。 刀兵声、呼喝声慢慢远去,变得越来越轻。一颗心有力地跳动,“咚――咚――”一声重过一声。鲜血流动,仿佛能听到溪水“汩汩”的流动声。内力缓缓自丹田里凝聚,如春草经过风吹一般,快速长出。内力轻轻跳动,飞云将其隐入经脉中,缓缓流动。 内力游走经脉各处,身体各处有细微的精气汇入,助其慢慢增大。身体的精气出来后,又很快增长,内力再一次走过,还能吸出一些。如棉花中的水,被挤了一次,下次还能挤出。 及至后来,无需飞云引导,内力自然流动。水向低处流,万法自天成。飞云放任内力流动,后面虽感觉不到变化,却很舒服。心神不用顾着身体,留意四周,又能听到兄弟们的声音。轻微的风声都能分辨出来,还可因此听出每个人的动作、招式。 飞云感觉自己站到一个高高的地方,往下看着,练武场内的动静都纳入双耳。场边的老人一声咳嗽,都清晰可闻。还有场外边跑进一个人,听带起的风声和脚步声,身形似乎是个女子。 女子脚步声越来越大,似乎在飞快地靠近,竟是冲着飞云来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没完没了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听那女子的脚步,如此急促,应该来者不善。飞云一急,想睁眼应对,竟发觉无法睁眼。想要抬一下手脚,也是僵硬如石头。 飞云顿时慌了,若不是感觉到内力依然游走,真的要以为自己已然身死。可是偏偏一动都不能动,身体好似不是自己的。 “喂,你这恶人,见了本小姐,怎的不行礼拜见?”幸好,跑来的女子在身前停住,没有出手,只是大声喊叫。只是这一声呼喊,都让飞云的内力滞了一滞,有几丝散开到身体各处,消失不见。 飞云感到不妙,若是再被她喊几声,内力恐怕都会散掉。那股内力虽不是全部,若就此散去,身受重创是难免的。 “哼,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竟敢不理我!”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仿佛不久前听过。 飞云想要分辨一下是谁的声音,略一分神,内力再散去一点。他心急之下,顾不得其他,一味地注意这内力游动,将心神缓缓融入其中。有些涣散的内力重新被聚成一股,继续在经脉中游走。 “你真是大胆,竟对本小姐不闻不问,难不成是聋了哑了?”清脆的声音依然响个不停,不过到飞云耳朵里,只是一阵嗡嗡响,丝毫听不出她在说什么。 内力重归一股,如野马一般,自顾运行。飞云心神随之在周身游走,两周过后,内力才开始被控制住一些,慢下来一些。想马上将内力归入丹田,还得再等等。 飞云终于能够压制住内力,让其慢慢地回归丹田。随着内力在丹田内消散开,一直僵硬的身体,又有了感觉。手脚软下来一点,只是十分酸麻,动起来很费力。 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时远时近,不过飞云知道她就在面前。初一开口,她的话有点蛮狠,之后喋喋不休地说了半天,也没有动手,看来还是讲道理的。她耐心确实很好,一个说了那么久,竟还在说,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了耐心。想到此处,飞云不禁露出一点微笑。 “你,你不理我就算了,还敢笑我!我,我生气了!”女子气急败坏地大喊着。飞云已经听清她的话,暗道不好,手脚只是能轻微动弹一点,连躲避都不能。 “呼”的一声,劲风迎面扑来。女子直接一巴掌,扇向飞云。飞云大急,身体移位,不知会有怎样的损伤。怎的会碰上这么一个煞星,为何无人来管? 飞云将内力悉数压入丹田,一阵刺痛,迅速传遍全身。想都不想,飞云抬手挡去。“啪”的一声,两手相交,飞云将迎面而来的一掌打开。顺势一拳正要击出,才到一半,他看清身前的人,竟是山河帮大小姐。 “大胆!”大小姐丝毫不惧,盛气凌人地大声呵斥。飞云手硬生生地收住,还在浮动的气血立时上涌。 大小姐毫不领情,一脚当胸踹出。飞云躲闪不及,飞出几尺远,晃了一下才站稳。大小姐得势不饶人,冲上去紧随飞云脚步,双拳齐出。飞云狼狈躲闪,退后几步。趁着空隙,又后退几步,才有喘息的时机。 “嘿!”大小姐得意地一笑,腰肢一摆,人如长蛇出击。飞云不急着反击,稳扎稳打,见招拆招。也不敢太用力,缓缓地理顺气息,暗自蓄力。 开始几招占尽优势后,小茵以为很快便可拿下这个名不副实副堂主。父亲对飞云十分看重,说他武功是副堂主中第一,她便有些不服气。在她心目中,李子的武功一向很高,都快赶上自己了。爹爹言下之意,便是飞云武功比李子好。 第一次交手后,小茵很是不爽,若非庞八插手,她早已将飞云打得落花流水。自那之后,她经常找机会。可飞云一直留在县城,有父亲在,她不敢乱来。今日一得知飞云来了,马上就跑过来。多日苦练,定能给飞云一个下马威。 小茵本指望十招之内就定胜负,哪知道第一招就占尽先机,第二招让飞云节节败退。难道五招之内,便能战胜?之后却在意料之外。死飞云竟然不急不缓地后退,只是抵挡,然后撑了十多招,不露败象,反而举手投足间更显厚重。 不多时,五十招已过。小茵开始攻得太急,已经娇喘连连。飞云反而气息更加平缓,出手还是不急不躁。并且能够反守为攻,退两步,攻一招。飞云出手不敢太过用力,再引起气血浮动就麻烦了。他只希望大小姐什么时候累了,知难而退。 久攻不下,小茵有些气急,手脚有点酸麻,知道过不了片刻,必会落败。她心眼一转,已有定计。一掌逼退飞云,飞起一脚踢向面门。飞云弯腰闪过,在她脚上一推,退转回去。小茵落地不稳,身子一歪,便是要摔倒。 飞云不趁机进招,反而后退几步。他之前可是差点中了大小姐的暗器,不得不小心点。 小茵双手挥动几下,极力想平稳住身体。偏偏身体再外过去,不能站立,“哎哟”一声,终于倒地,半边身子都是尘土。 “你、你真可恶,都不知道扶一下!”小茵摔疼了屁股,眼泪汪汪的,又不好意思说出口,赖在地上大叫着。往常与李子他们比武,有时候她便假意不敌,让他们来扶,她再一招反制,往往能够大获全胜。哪知道这个木头竟无动于衷,还跳开了去,害自己狠狠摔了一跤。 “大小姐,我,我……你没事吧?”飞云看着地上撒泼哭闹的大小姐,顿时无计可施。看看周围,希冀他人能够劝解一下。哪曾想,一个个躲开去,脸朝向别处,又偷偷转眼看着飞云,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神情。 没有帮忙劝解,飞云一阵头大。他从未碰上过蛮狠的女孩,从前村子里的女孩子不高兴,哭了,飞云只需翻几个跟头,便能逗笑。难不成翻跟头给大小姐看?想想就知道是不成的,要看跟头,她自己便能翻几个。 飞云急得团团转,又不知该如何。幸好有人跑过来,解了围。 “小姐,你没事吧?是谁欺负你?”嘴巴利索的丫环总算来了。她一见小姐跑出去,就拼命追,可小姐武艺高强,她如何能追上?一路跑到练武场,却看到小姐坐在地上哭,浑然没有往日的女侠风范,顿时心急。 飞云见到有人收拾残局,偷偷转身离去。冷不防后面一声大喝:“站住,别想逃!”大小姐的声音中气十足,一点都听不出刚刚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飞云只好转过身,脸上堆出尽量多的笑:“大小姐,属下是无心的,望大小姐别往心里去。” “你无心之下,便可将我打倒?可傲得很呐!告诉你,刚才的不算,我和你没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临阵退缩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两个人面对面站立,一个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却满是怒气;一个满脸无奈,想走又不敢走。 “小姐,属下不是对手,还有事情要做,先行告退。”飞云告罪一声,便想溜走。 “不成,若是认输,便要跪下磕头。”小茵说着,用脚跺了跺地。 “这、这……你怎能如此霸道?”飞云气得无话可讲。 “哼哼,就知道你不是诚心认输,定是心里不服气,那便再打过!”小茵似乎缓过劲来了,摆出架势,要再打一场。 飞云便与小茵再打了一场,装作不敌,肩膀上中了一拳,后退倒地。小茵嫌他痛得太假,是装出来的,打了不算,得重新来过。 耐着性子,陪大小姐继续打。不多久,小茵说口渴了,停下来让丫环端水来,还很贴心地要来两碗水,叫飞云也喝点水。喝完水,两个人继续比武。 飞云摸清了路数,几可立于不败之地。小茵出招令人眼花缭乱,可虚招太多,并且太过明显。兼且功力不深厚。只要不急于冒进,抵挡起来到不怎么难。 不多久,大小姐说先喘口气;再打一阵,又停下来让丫环捏捏肩。折腾了半个时辰,小茵说饿了,飞云才松了一口气。 “曹副堂主,随我去用餐,之后继续比试。”大小姐一句话,让飞云吓了一跳。飞云难得有了一点急智:“属下想起帮主交代的事情,需立即去办,小姐先去用餐。属下出去办完事回来,便去找大小姐。” 话未说完,飞云逃也似地走开,溜回住处。半天不敢出来,忍着腹中饥饿,直到傍晚时才去吃饭。 当天听手下兄弟讲,大小姐午后到练武场上等了一阵,没等到飞云,发起火来,将几个兄弟揍一顿才离去。还放下狠话,下次见到飞云,不会轻饶。 自那之后,飞云便时时躲着小茵。并非他打不过,经过帮主指点后,武功突飞猛进,超出大小姐许多。只是大小姐纠缠不清,又不能下重手,只剩躲避一途。好在大哥吴由仁不时过来,一起喝杯酒,倒不觉得无聊。 经那一事,飞云也知道了练内功时,最怕打扰。尤其练高深的武功,被打断,轻则受内伤,重则武功尽废,甚至送掉性命。想起来都有点后怕,因此他再练内功,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闲暇的日子不多,又得开始一番忙碌。朱天浩不再召集所有人商议,只叫了两个堂主,安排具体事宜。 张忠煊匆匆来到飞云的院子,让飞云召集手下的兄弟,随他出发。“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曹兄弟须得小心。”张忠煊显然还记得之前的情形,再提醒了一句。 离庄子不到十里的地方,发现十多个可疑之人。有农夫,有樵子,有乞丐,有卖货郎,不一而足。若非事先招了些本地汉子就近开荒,设立据点,恐怕真被他们混过去。只是这么多人,能深入到平云县城附近才被发现,确实有一套。 飞云等人离开庄子,扑向巨鲸帮聚集的地方。后方再有兄弟被急招来,星夜赶路,到庄子里护卫,免得巨鲸帮用调虎离山之计。 庞八从另一头包抄,是以飞云并未见到。吴由仁则带着几个人,离飞云一里地的样子,远远坠着。看样子,出动的人手远比之前一次多,应该是巨鲸帮大队人马到了。 刚刚入夜,飞云随张忠煊到一处建在林子里的房屋。屋内赫然是诸葛副帮主,原来他早就出来布置,难怪在庄子里都见不到他。 飞云进去后,有兄弟拿来干粮与水,让大伙儿先吃饱。 “唉,此次最好能够不动手,与巨鲸帮将事情谈妥,今后井水不犯河水。”诸葛千皱着眉头,低声交代大伙不可轻举妄动。 飞云点点头,能不动手是最好的,不会再有人死伤。其他人也是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黑之后,几个人出门,朝二里地外的一处进发。大家都是在夜晚做事,是怕看到可怖的情景,还是不想让他人看到自己作恶事? 一座普通的农家小院,里面的人已经安歇,漆黑一片。周围是半人多高的篱笆墙,细心的主人将篱笆门都栓上。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十道人影伏着身子,隐蔽到篱笆墙外。他们几丈远的地方,又有十个人围成一个大圈。再远一些,堂主与副堂主们分列四个方向,随时呼应。 飞云与张忠煊身后跟着三个兄弟,是火虎堂身手最好的。他们准备着支援前方兄弟,截杀巨鲸帮的领头人。飞云有些庆幸,无须杀到最前面,最好前面两道人便能杀灭巨鲸帮。 “咚!”有人抛出石头,打到门板上。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传出去老远。由于是座普通院子,山河帮不敢冒然行事,如上次那般一把火烧掉。 飞云突然希望房子里空无一人,今晚便少了一场厮杀。最好巨鲸帮有所察觉,已然退出平云,那就一片太平了。 “谁?”声音十分警觉,听着便不是普通农户。另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听错了吧,咱们都这么小心了,不会有事的。睡觉吧。” 一支穿云箭腾空而起,飞上云霄,方圆数里地都能见到。篱笆墙外的十个人同时立起身,拔刀砍开篱笆。后面的十个人在同一时刻起步,瞬间冲出,在篱笆倒下时,刚好冲过,挥刀砍向窗子。窗棂都很老旧,一下子都被砍断。破开篱笆墙的人十个人迅速跟上,往破窗里撒去两把暗器。 屋子里一阵凌乱的声音,似有很多人相互碰撞,却无人喊疼。接着便陷入寂静,没有一点声音。 光线微弱,飞云依然将前面看了个大概。山河帮先使用暗器,压制一下,然后才是近身厮杀。事情似乎不太顺,暗器并未重创巨鲸帮。 “哗啦”一声,有人破墙而出,还未等外面的人反应过来,道道破空之声再响起。饶是他们一直警觉,还是有几个人中镖。 “杀!”张忠煊看到人影重重,知道院子里的人不下二十个,兄弟们恐怕要吃亏,立即大声招呼其他人杀上帮忙。 飞云无奈摇头,动作却一点都不慢,紧随其后冲出。院子里的厮杀已经开始,黑夜的宁静荡然无存。 第一百一十章 生死相斗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山河帮与巨鲸帮在平云的首次厮杀,一言不发之下,便猛然爆发。两边人数相当,帮众武功也相差无几。只是巨鲸帮被围在中间,难以施展,稍处劣势。 飞云迅速冲入院子,挡开一刀,又救下一个山河帮兄弟,进入混战中。张忠煊五人加入,另对面也有一名副堂主带两个手下冲入院子助阵,山河帮瞬间占尽优势。 巨鲸帮倒下两人后,不断后退,圈子越缩越小。山河帮杀得兴起,将包围圈牢牢围起。想到一举灭掉巨鲸二十人,都有些兴奋。 飞云随人群步步推进,突然听到身后异动,心中一凛,马上转身应对。只见身后一片草被掀开,好几个人从地下挑出,亮兵器便杀。飞云举刀一架,竟被轰退了一步。其他人猝不及防之下,背后中招,身受重伤。 一下子有十多人从地下跳出,数个山河帮的人瞬间被伤。院子里优劣立转,巨鲸帮里应外合,将山河帮的人围住。 出手轻重,已经由不得飞云,手下的兄弟都陷入苦战,不时有人倒下。新出现的巨鲸帮众都是身手出众,非一般人可敌。他频出重招,还是打退一个,马上又扑上来一个。 “兄弟们,杀!”庞八的声音响起,令人精神一震。他带着数个兄弟杀出,加入阵仗。另一边的潘浪也跟着出现,和五六个兄弟冲来相助。 两个帮派相互交错,已经不分谁围着谁,只要看到不是自己人,便一刀劈过去。 这个人刚刚解决掉一个对手,气都未喘一口,背后已被狠狠砍一刀。那个人从背后下黑手,轻松杀掉一个,正自窃喜,旁边一刀砍来。几十个亡命徒混战,院子早就挤不下,杀到旁边的稻田里。鲜血飞溅,将绿的染成红色。 飞云一开始只守不攻,后来已经由不得他。四周都是刀光剑影,他拼命躲闪,却无法避开。一刀迅速斩落,看似只有死路一条。从心底而起的惊恐,遍布飞云全身,鸡皮疙瘩暴起,手中刀挥出。 以命搏命,快者胜!刀光划过脖子,血痕变大,再喷射而出。暖热的血见到飞云脸上,他呆了一呆。这是死的滋味吗? 飞云觉得头乱哄哄的,听不清声音,只是阵阵的轰响。眼中所见,都是片片的血红色。心中只想到一件事:杀!飞云接连出刀,砍倒数个巨鲸帮的人,直到一个巨鲸帮的堂主拦住他,两人你来我往,陷入激战,旁人无从插手。 院中的胜负一时难以分出,远处传来马蹄声。十多匹马,飞驰而来。僵持的战局会因突然出现的人改变吗? “吁――” 马正跑得飞快,突然都悲鸣着扑倒。道上不知何时拉起一条绳索,将马都绊倒。不过马上的人身手矫健,面对突变,都飞身而起,跃离马背。当先一人抬手向两边射出飞镖,立时让两个人毙命,继而带着众人朝激战出飞奔而去。 “钱副帮主,别来无恙!”诸葛千的声音幽幽响起,忽远忽近。一道人影从林子里射出,朝领头飞奔的人而去。 从各个方向又出来数道人影,有随诸葛千去截新来的十余个骑士,也有几个直接冲向激战处。方才还在遮遮掩掩,到了此刻,都没有掩藏的必要。 连副帮主诸葛千都出马了,实在令人意外。原本出动几个堂主,已是山河帮很大一部分人。此刻算上诸葛千带的人,不下五十人,山河帮大半家底都拿了出来。 “诸葛老儿,不怕死的话,和我过几招。”领头飞奔的人眼看就要撞上诸葛千,主动邀战。他手中刀舞动着,不断变招。他的刀比普通到长一尺,窄一些,薄一些。 “钱开,今日将你的命交代在这儿!”诸葛千迎上去,亮出兵器,是两柄一尺多的镔铁判官笔。 “钱开”两字在飞云耳边响起,心中猛地一震,不由地害怕起来。出手慢了一下,险些中刀。那个名字听着那么熟悉,令人恐惧,可飞云却说不出为何会如此。此刻他已经从朦胧中清醒,发觉身上满是鲜血。倒在他刀下的不下十人,如杀神般令人畏惧。 钱开与诸葛千,身为两大帮派的副帮主,交手不下十次。彼此知根知底,互有胜负,但都未能将对方赶尽杀绝。随着年岁的增长,诸葛千自知身体衰退,难以与钱开力拼。一上来,就欺近身体,与钱开缠斗,不给他使出开山刀法的机会。 巨鲸帮其他帮众不顾诸葛千,往院子那边掠去。山河帮的人朝同一个地方冲去。两边人都想抢在前面到达。 场中对战的人已有半数倒下,有毙命的,也有重伤的。还未丧命的人,只能巴望着本帮的人能最后获胜,否则难逃一死。 山河帮的人终究还是快上一线,抢先杀到。经过厮杀,两方人马都是强弩之末。新来的山河帮只有十来个人,却如猛虎下山一般,瞬间便杀倒数个巨鲸帮众。待救援的巨鲸帮众来到,只剩几个副堂主与堂主还在苦苦支撑。 困兽之斗,尤会伤人。见到救援到来,巨鲸帮被困的几人顿时精神一震,全力出招。“呵啊!”一名副堂主挥动狼牙棒,丝毫不顾两旁的刀,一味前冲,硬生生杀开重围。其他人随他杀出,与增援的帮众汇到一处,不过这名副堂主不支倒地。 “嘿!”钱开向后一跃,马上回到攻上。被压制了十多招,总算有些许余地,展开看家的开山刀。 诸葛千压力骤然加重,半年不见,钱开功力竟然又有精进。他已然知道难以匹敌,一开始靠着招式取巧,占点上风。此时只能一再退缩,狼狈不堪。好在那边大局已定,只要再拖上片刻,纵然钱开武功再高,也难回天。 钱开一刀砍下,诸葛千双笔架住,没有意料中的力道,暗道不好。诸葛千急忙往后一仰,避过一记穿心腿。鲤鱼打挺起身,却见数枚金钱镖飞来。尽力躲闪,肩膀还是中了一下。还未来得及看伤口,却见钱开将一颗丸子丢入口中。 那颗丸子如鸽子蛋大小,浑圆乌亮。难道是巨力丹?诸葛千立时起了退缩之心。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试试内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巨力丹,在江湖上毁誉参半,只有一些财力雄厚的门派才会炼制巨力丹。集齐百味补药,提取药汁,与鹿血混合烧制,百斤草药才能制成一颗。吃下巨力丹,疲劳尽去,力气大增。只是药力过后,身体十分虚弱,日后武功再难有寸进。 巨鲸帮竟用上了巨力丹,可见决心之大。钱开也是当机立断之人,见到形势不妙,将巨力丹服下。他功力暴涨,眼色赤红,如发狂的猛兽。 “呼呼!”钱开喘着粗气,扑向诸葛千,刀影闪动,封死了退避的空隙,只剩硬拼一途。 诸葛千明知不敌,却知道眼前不是退避的时候。一支笔点向道道刀影,一支笔直取钱开中堂。一急一缓,将一招“梅开二度”使得淋漓尽致。 一阵“叮叮”声响过,判官笔接下了八刀,漏掉斩向肩膀的一刀。诸葛千肩膀受伤,左臂已是无力。另一支判官笔点到钱开手腕,钱开无力再使刀,只剩一点握刀的力气。 “哼!”钱开无力出刀,左手依然出手迅疾,一掌印向钱开胸膛。诸葛千全力出招,无法再挡,硬受了一掌,下面一脚踢出。 “副帮主!”惊呼声中,诸葛千喷出一大口鲜血,往后飞出三丈远,仰到在地。倒地后,顺势往后一翻,站起来,马上踉踉跄跄地躲到树丛中。钱开身躯一震,也受了伤。 诸葛千身受重伤,钱开要杀他并不难,只是他躲入树丛中,打着拖延时间的主意。钱开往前走了一步,便停下了。暗自衡量一番,转身而去。杀掉诸葛千并不难,只是要费一番周折,到时巨鲸帮众人恐怕要悉数丧命。几个年少的堂主副堂主,可是要大力培养的。 “金钱豹,为何不敢与我决一死战?”诸葛千见钱开不追来,有些焦急。此时,他只望钱开来杀他,拖延一下,让山河帮能平安离去。这一声“金钱豹”,让飞云想起了钱开是谁。那伙到曹村作恶的人,竟然就在眼前。 钱开毫不理睬,展开身形而去。他见到又一个副堂主倒下,十分心焦。只消片刻,他要杀光山河帮的人。 钱开几个起跃,落到人群中,一脚踢翻一名山河帮的人。再避开一刀,一掌拍在山河帮一名副堂主胸膛,内劲吐出,又一人喷血飞出。 张忠煊急忙上前挡住,才两招,刀被踢飞。若非飞云救助,张忠煊也要受重伤。 “哦?”哪怕被热血冲昏了头,钱开依然敏锐地感觉到一把刀劈来,从风声可以感受到力道非凡,轻巧地避过,再飞起一腿。 飞云想要后退,心中却一横,不退不避,一刀削下。以命搏命的路数,自然学自庞八。 钱开退一摆,避开刀,手飞快地拍在刀背上,将刀拍落。反手一掌缓缓推出。飞云向前的去势为止,无法躲避,只能硬挡。 钱开十多年前便是江湖成名人物,飞云知道他功力非同一般,连副帮主诸葛千都接不下他全力一掌。 飞云聚起全身内力,迎着钱开的手掌,内力一吐。 “砰!”两掌相接,竟似土石相撞,声音低沉浑厚。飞云完全不是对手,往后仰倒。钱开只是晃了一晃,便站住。 “都住手!”钱开吸一口气,大声喝道。 巨鲸帮所有听到,往后退开。山河帮的人在他威慑之下,也都收住兵器,退后围成一团。 “诸葛千,今日到此为止,如何?巨鲸帮认栽,若再斗下去,徒然多添损伤,对你我都不好。”钱开沉声说着,依然气息稳定,丝毫不喘。 “咳咳,好,今日到此为止。不过平云乃我山河帮地界,巨鲸往后莫要再动手脚。”诸葛千不住咳着,流血不止,不过说话毫不示弱。毕竟今日山河帮占优,即便钱开多杀几人,最终局面必是巨鲸帮全灭,只余钱开能够逃脱。只是山河帮也是大伤元气,便宜了其他人。 钱开哼了一声,不再答话,挥手让手下去扶起重伤的兄弟,缓缓离去。副帮主发话,山河帮的人都退开一边,警觉地盯着,不敢放松,也不轻举妄动。飞云从地上爬起,并无大碍,只是也不敢再出手。 山河帮五十余人对上巨鲸帮四十余人,各有二十余人丧命。不过山河帮死的都是普通帮众,有些还是才加入不久的。而巨鲸帮损伤不小,一名堂主,三名副堂主丧命,副帮主服了巨力丹,功力损伤不小。 诸葛千躺在床上,轻轻咳着。朱天浩在一旁踱来踱去,思索着,心中满是疑云。连巨力丹都用掉,代价可不小,钱开为何不趁机大开杀戒?而且据探子回报,钱开带着巨鲸帮的人径自离开,不在平云停留。 “难道钱开有所顾忌?”朱天浩自言自语着,细想诸葛千所言,“莫非是飞云?” 想到此处,朱天浩又摇摇头。飞云的内力在年轻一辈里算是不错,远不及诸葛千,即便增长神速,亦不可能在短短数月便超过诸葛千。 朱天浩与诸葛千商量许久,觉得若非钱开有内伤,便是飞云功力高深。 飞云正自练武,朱天浩来到身前,对他微微一笑:“飞云,此次你立功不小,若非你击退钱开,山河帮损伤不小。”飞云急忙自谦:“多亏帮主教导有方,飞云才能活命。” “看来你功力长进不小,带我试试你的内力。”烛天好双掌在身前一放,“你全力一掌试试,无需顾忌。” 飞云顿时有些疑惑,想不通帮主为何要试自己的内力。不过他想起师父曾说过江湖险恶,凡事留几分。他扎下马步,大喝一声,双掌猛力推出。 朱天浩运气内力,接上双掌,内力吐出。飞云后退了十余步,才稳住身子。朱天浩晃一下身体,小退半步。朱天浩有些惊讶,虽然他只用了七分力,飞云竟然可与他相敌,而不倒地,只比张忠煊若些许。看来不久之后,飞云内力会是后辈中第一。 “不错,你的功力果然精进不少。不可懈怠,山河帮的兴衰,就靠着你们几人。明天出城去吧,招些兄弟,养精蓄锐,巨鲸帮不会善罢甘休。”朱天浩说着便离去了。 飞云点头称是,舒缓一下气息,继续练功。他的功力已经领帮主吃惊,若是知道他只用了三分内力,大概会更惊讶。 第一百一十二章 攻防之间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十余年前,山河帮是江北第一大帮。所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山河帮如今人数不及原先的一半,第一帮的位置被巨鲸帮夺走,更是被迫迁出江北,在平云苟延残喘。两帮已结下不解之仇,即便山河帮已无多少威胁,巨鲸帮还是想斩草除根。 自钱开带人退去后,巨鲸帮沉寂了两个月,稍微恢复一下元气,又派人到平云。两帮冲突不断,经常会死几个人,只是没有大的损伤。一边人多,一边占地利,过于力拼,对两边都没有好处,是以相互克制。 飞云三天两头会换一个地方,有时是去守卫新建的据点,有时是攻打巨鲸帮。手下的兄弟换过不少,有些不行丧命,有些转去其他堂。新来的兄弟都是平云本地人,入帮后学过几天武功,便派到飞云手下。飞云稍稍从帮主处学了两门武功,都尽心教给兄弟们。 山河帮两门武功招式不多,也很简单,只是有些兄弟连招式都未学全,便已经丧命。每次厮杀,飞云都冲在最前面,挡下最凌厉的杀招。幸好遇上的并未有高手,最难的一战是对上小六,两人都受了伤,最后巨鲸帮败退。 巨鲸帮见凭一己之力无法在平云立足,半逼迫利诱地拉上其他几个帮派。山河帮与巨鲸帮的恩怨人尽皆知,其他人不想陷入他们不死不休的争斗中,都各自派人到平云,并不与巨鲸帮一路。山河帮之前与他们有过结,眼下却不愿再有冲突,任由他们来。饶是如此,各帮人马牵引了山河帮不少耳目,给巨鲸帮不少空隙,逐渐聚集人马,稳固据点。 道旁的草丛被轻轻拨开,飞云探出头,看了一下远处的山坳。山坳那里修了一道门,居高临下,要进到里面,十分不易。 巨鲸帮竟寻到了这么一个好所在,不知不觉中修建起一个小小的山寨。只有一条狭窄的小径通上去,十分陡峭。而且小径两旁并无隐蔽之处,一到山脚,便会被上面的人发觉。寨门上方若是安排几个弓箭手,普通高手都无法活命,只晚上有可趁之机。 天色暗下来,飞云的心也沉了下去。哪怕他极力屏住气息,喘气声还是忍不住变粗。手紧紧抓住刀柄,能感觉到血脉跳动。 为何总在夜里杀人?是害怕看到鲜血太红吗?飞云记不清杀过几个人,十几个,还是二十几个?有时候,只看到面前的人倒下,完全没去想到底死了没有。 杀人的时候,飞云总是晕乎乎的。气血涌上心头,手中的刀忍不住挥出。惨叫声吵得耳朵嗡嗡响,飞溅的鲜血让眼前朦胧,似乎在睡梦中一样。恶战之后,最是疲累,偏偏飞云难以入睡,耳朵旁的嗡嗡响很久才绝。稍稍有点睡意,厮杀的场景更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一个个面目狰狞。飞云惊醒后,无法再睡,念经到天明。 “副堂主,堂主已经到了,其他各堂兄弟业已准备好。”一名兄弟在飞云身边悄声说道。 “嗯,叫兄弟们小心点。”飞云稍稍清醒了点,交代了一句,转而全神贯注地看着远处。 山道那里隐约有人影闪动,如虫子一般蠕动,朝上面爬去。飞云绷紧了身体,随时准备发动。 之前两天,巨鲸帮山寨边的两个暗哨已被拔除,山寨里面肯定十分戒备。就怕还有其他暗哨,万一太早被发现便会前功尽弃。好在没有异动,那几个兄弟顺利地靠近到十丈远的地方。只要离寨门再近些,他们便会将一个个装了油的坛子抛上去,再将门烧掉。 “叮叮叮……”清脆的铃声响彻夜空,老远的地方便能听到。 飞云被铃声吓了一跳,暗叫不好,大喝一声:“兄弟们,上!”率先冲出去。 通向山寨的小径上拦了一条细绳,绳子上坠着几个铃铛。有个兄弟没留神,挂到了绳子。 “有人偷袭!”“什么人?”寨子里在铃声过后,忙乱起来,很快点起了火把。 离寨门最近的两个兄弟顾不得其他,搭好箭,点燃箭头,射向大门。与此同时,门上方也出现了几个人,搭好箭射下来,将一名山河帮的兄弟射倒。 山河帮的人马上将背上的藤牌拿下来,挡在身前。藤牌用藤条编制,和朝廷军队里所用的盾牌大小相当,只是形状又有些像大的斗笠。盾是朝廷管制物品,民间不得私造。很多帮派便造出各种物件,代替盾牌。 上面射来的箭被藤牌挡住,阻不了山河帮继续往上行进。他们转而去灭门上的火,若是烧起来,山寨便被破了。 山河帮的几个人凑到一处,将藤牌拼成一堵矮墙,腾出一个人来再点燃箭头,射倒门上去。 “扔石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竟是小六。 山河帮又向前推进了几尺,飞云和另外一群人也到了不远处。突然,几块大石“轰隆隆”地盐山道滚下来,将藤牌拼成的墙轰散。又几块大石跟着下来,将两个躲闪不及的兄弟打翻,滚落下来。 飞云加快脚步,从滚落的兄弟身上跃过,上去拿起藤牌挡住射来的箭。此时不是救护兄弟的时候,否则都被连累,无人能活。救人是分出胜负后的事情。 “笃笃”地挡住两支箭后,飞云听到又有石块滚下来,抢一步上去,挡在其他人前面。“呵!”飞云大喝一声,迎着石块而去,挥起藤牌拍过去。 飞云连挥几下,石块都滚到山道两旁。饶是他内力不错,也被直落下来的石头砸得手臂酸痛。幸好后面的兄弟马山上来用藤牌护住,否则他便要被射中好几箭。 又上前了数丈,与飞云一起扛藤牌的兄弟翻下去两个,后面马上有人接上。四个藤牌在前面开路,其他人躲到后面。飞云感觉力气快要用尽,若不歇息一下,恐怕不多久便会支持不住,被石头砸下去。 “砰!”一个坛子砸到寨门上,紧跟着又有两个坛子砸过去。巨鲸帮的人还在纳闷,几支带火的箭射来,钉在寨门上。“轰”的一声,大火冲天而起,整座门被火包住,火光映红了山寨。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女侠突现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妈呀,救命啊!”“不好了,起火啦!”站在上边射箭、扔石头的人,身上被火烧到,惨叫着摔下去。巨鲸帮后悔水桶拿少了,想灭火都来不及。 木门“哔哔啵啵”地烧了一阵,一块块地开始往下掉。突然,“砰”的一声,木门碎开,变成许多带火的木块,激射向飞云等人。 飞云一下子扑倒,让木块从上面飞过。其他人躲得慢了,被木块打到,连藤牌都着火,那些直接被打的人,更是哀嚎着倒下。 带火的木头不断砸下来,山河帮的人只能挥刀抵挡。一不小心砍碎木头,火光四溅,十分狼狈。几支箭适时飞出,架在木头中,射倒两个人。 巨鲸帮居高临下,少了寨门的阻隔,反而占尽优势。山河帮虽然还在往上走,却已是很慢,待他们走到面前,恐怕又有几个人丧命。 飞云伏下身子,几乎是趴着往前。看了看四五丈外,猛然跃起,挥舞手中的藤牌,挡住飞来的木块。藤牌瞬间被引燃,飞云再难握住,将到往中间一穿,手里好似拿了一把伞,刀是伞柄,伞面上烧着火。 石头砸下来,飞云跃起躲避;箭射过来,用藤牌挡住。两个起落,到了寨门前。门破了一个大洞,只剩一半还在烧,里面的人将门砍开,一个人用狼牙棒砸门。砸飞的木头便激射向山下,击倒一个个山河帮的兄弟。 往门旁边一躲,伏下身子,大口地喘息着。飞云此时已经脱力,再强行进去,只有死路一条。回头看山下,经他一冲,后面的兄弟也上来了许多。他只需有三招之力,拖上片刻,便能攻入山寨。 飞云调整气息,运转起不多的内力。手臂酸痛欲裂,却不敢松懈,怕一松下来,便无力再战。藤牌被烧透,不能再等。 脚下一蹬,飞云快速窜向门洞,用力挥舞手中的火伞。巨鲸帮小六当机立断,不死守大门,砍下着火的木头,与石头一起扔下去,差不多已经灭掉大门的火,还大力杀伤山河帮。 巨鲸帮众人正聚到门洞处,搬起石头,正要砸下去,突然一团大火烧来,措手不及。闪躲慢的,身上已经被烧着。 飞云硬生生地用火烧开一个缺口,使出旋风刀法,将自己变成大火球,逼退众人。众人冷不防之下,只好退开。 “哗!”狼牙棒砸到火球上,将藤牌都砸碎,显出飞云的身影。飞云一蹲身,一招横扫千军,用尽了全身内力。若后面的兄弟不能赶上来,飞云只能任人宰割。 不要命的一招使出后,飞云感觉到一阵眩晕,往后便倒,连身上被砍了两刀,都毫无知觉。周围数把刀朝他而来,飞云无能为力,只能闭上眼睛。 “三弟!”庞八熟悉的声音响起,扶住要摔倒的飞云,拉到身后,挡住身前的刀。其他兄弟紧跟着杀入,与巨鲸帮战成一团。庞八在前面抵挡,后面有兄弟上来扶住飞云。 飞云觉得昏昏沉沉的,只想马上躺下睡觉。但他知道若真是睡着了,恐怕要睡很久才能醒来。而此刻不是睡的时候,勉力睁开眼,运气息恢复内力。 短兵相接,山河帮众人憋了半天的气,总算出来,一个个异常勇猛。巨鲸帮自前几日据点被破,便知情况不妙,早想帮主求援,哪知救援未到,山河帮的人先来。寨门一破,早就失了斗志,只靠着常年积累的血性,在那里拼斗。 巨鲸帮的人抵挡不住,退回到里面,凭借柱子、房梁,继续缠斗。飞云歇息了片刻,有所恢复,只要不碰上高手,已能自保。指挥着其他兄弟杀进去,自己在后方护着其他受伤的兄弟。 一声轻叱突然从寨门外传来,一道人影带起一阵风,冲入寨门。飞云一惊,急忙回头,呆了一下。来者并非巨鲸帮的人,竟是朱天浩的掌上明珠。 朱大小姐扎了两条辫子,头上插了一根钗子,身披紫色披风,手持长剑,怒目圆睁。实在是英姿飒爽,不愧是一代女侠。看到飞云呆呆这看着她,小茵有些不高兴:“喂,巨鲸帮的人呢?” 飞云缓过神来,指指里面:“退到那边去了。” 小茵正要冲过去,又回过头:“别人都到那边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看你没受重伤,怎的躲在后面?”飞云顿时噎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哼!”小茵觉得这是个胆小鬼,懒得多理,要往里面冲。飞云看她走去,突然想到以前从未看到大小姐来厮杀,今日帮主怎会让她来?他顿觉不妙,急忙追过去。此处危险,若是大小姐出了事,那可不得了。 大小姐杀进去,将遇到的巨鲸帮众尽数斩杀。她剑招不弱,碰上的人都已有所损伤,一两招之内,便都解决。飞云护在左右,无力杀得太猛,挡住一两个对大小姐下黑手的人,还是绰绰有余。 走不多远,杀声响了很多。前面很多人都退回来,散到两边。一名山河帮的兄弟“砰”的一声,落在大小姐前面,满口鲜血,已然气绝。 小茵眉头一皱,宝剑一指:“大胆狂徒,敢伤我山河帮的人,纳命来!”剑花一挽,朝对面那人而去。 飞云不禁暗暗叫苦,交手过几次,已经认识几个巨鲸的人。那个使狼牙棒的壮汉和小六都是堂主,还有两人是副堂主,身手都不弱。看样子,他们是要聚在一起突围。自己平时都难以拦住这些人,大小姐岂会是对手? 看到一个女子冲来,巨鲸帮的人照样杀过去。壮汉一声大喝,狼牙棒当头砸下。眼看着娇滴滴的弱女子要被砸到,剑花突然一变,分刺出五剑。一招五子登科,四剑刺向壮汉要害,最后一剑刺在狼牙棒上。 壮汉力大而不笨拙,闪躲过剑招,狼牙棒也慢了一下。小茵一剑刺在棒上,借力后跃,躲过了大力一击。不只是飞云心中猛跳,连小茵自己都觉得好险。 不过小茵变招之后,又冲上去。 里面山河帮的人杀出来,进行围追堵截。看到小茵之后,几个人都急了。李子更是不顾一切地冲上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栋梁之才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李子才刚上去,两把刀同时劈来,挡住一刀,却被另一道砍到手臂。幸好其他人救援,急忙退回来。小茵不再对壮汉出招,剑刺向另一个瘦小一些的人。仗着精妙的招式,小茵与那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厮杀不是比武,生死关头,没人会去讲究公平。小茵正斗得不亦乐乎时,旁边的人已经对她出手。 “小心!”李子急得大叫,偏偏无法帮忙。小茵早有觉察,左支右绌,十分狼狈。心中不禁有些气急,这些人怎的不讲道理,几个人欺负她一个女子?可气的是李子只会在对面叫,帮不上忙。 壮汉又是大力挥下,看似要将小茵砸扁,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小茵刚避过一招,气息还未缓过来,徒劳地举剑去挡,眼中满是恐惧。 “当!” 一把刀从旁边砍在狼牙棒上,将狼牙棒砍得一偏,重重落在地上。小茵身前被砸出一个小坑,土石飞溅。躲过一劫的小茵惊出一身冷汗,再不敢随便上前。 小茵退后了,对面的人却不放过她。巨鲸帮的人想走,小茵和飞云挡住去路,唯有杀。 刀光闪动,小茵展开身法,躲过两刀,第三刀避无可避,何况还有第四把刀。难道无敌女侠今日要香消玉殒?小茵感到一丝害怕。 旁边刀光一闪,第三刀去势突止。紧接着“噗”的一声,第四刀也被挡住。一个身影拦在前面,小茵只觉得有力的手将自己拉到一边,身影便倒下了。 “杀!”喊声四起,混战继续。庞八等人抢过来,护住小茵。不过巨鲸帮的人早跑过去,逃出了寨门。 小茵才看清是飞云替他挡刀。飞云一刀斩断对面那人的手臂,小茵才未被第三刀砍中。只是他当了一刀之后,再无力出刀,只好以身犯险,生受一刀,晕了过去。小茵觉得这位副堂主真没用,才出几招,便止不住。只是他毕竟是为了救自己,小茵只好先扶着。 飞云醒过来时,躺在自己的床上,浑身乏力,肚子饿得咕咕叫。用手支着身体起来,想找点吃的。还未等他起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啊,你终于醒了!” 竟然是小茵在床边,飞云顿时愣住了。她不是很讨厌自己吗?还一个劲地找茬,怎么会在自己床边?她竟然在对自己笑,应该是看错了。 “要吃点什么吗?”听到飞云肚子咕咕叫,小茵问了一句,见飞云不答话,转身跑出去。 飞云还在发呆,大小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温柔了。还未等他想明白,小茵已经端着一碗粥进来。见她还要喂自己吃,飞云急忙接过碗。在她注视下,飞云很是尴尬,吃得很慢。 “三弟!”“副堂主。”一阵嘈杂声,涌进来好几个人。 听到飞云醒过来,吴由仁、诸葛千等人都过来了,还有两个副堂主。看着飞云,很是欣喜。 “你昏迷了两天,总算醒了。”诸葛千满脸慈祥地说着,拿过他的手,搭了一下脉,“只是有些虚弱,并无大碍,歇几天就好。” “曹副堂主,你可是立了大功啊。”一群人围着飞云,说了些话,都离开了,小茵早就离去,留下飞云一个人歇息。大小姐的举动令飞云很是疑惑,听大哥解释之后,便明白了。 小茵初始见飞云不堪一击,觉得他徒有虚名,很是看不起。后来见众人都很紧张飞云,便觉得奇怪。听到飞云独自一人冲破寨门,力敌十余人,山河帮方能攻破山寨。小茵对飞云顿时改观,将他当做大英雄。 飞云昏迷的两天里,她时不时过来看看,说要向他道谢。两次几乎丧命,都是飞云救下,第二次更是受了伤。小茵也知道,若不是她,飞云不用那样拼命,自然不会昏迷。她有点刁蛮,道理却是懂的。 醒过来之后,飞云便躺不住了,起来走出房门。走动时,才感觉到背上的疼痛。昏过去之前,背上被砍了一刀,现在已经包好。 走到院子里,几个火虎堂的兄弟看到,急忙过来参见。看向飞云的目光,满是钦佩,语气中是发自心底的尊敬。说起来,飞云算是他们的半个师父了。 一路走来,遇到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眼神比之前要多处一些狂热。飞云待人客气,对手下的兄弟,从不吝啬,不管是银子,还是教导武功。再加上数次救人于危难,早已是众人心目中的热心人。 飞云走累了,坐到一个石凳上歇着。来往的人招呼一声,飞云都报以一笑。他想到自己为何会不顾安危地救小茵。之前两人不说关系好,连和睦都算不上,飞云还都躲着她。可是在那个关头,他竟鬼使神差般,豁出命去救。 是那个绝望而无助的眼神吧,心中出现两双眼睛,也是那样无助,充满绝望。看到那种眼神,飞云便觉得心中一软,身不由己。 飞云感到有点困了,便回房去。人们过于恭敬,让他有些不自在。 歇了两天,总算能够随意走动。飞云也听到了一些消息,知道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 巨鲸帮好不容易建立的山寨,被山河帮摧毁,房屋都放火烧掉。附近设立暗哨,再要建立据点,是很难了。不过山河帮也是惨胜,死的兄弟比巨鲸帮多。 山寨被毁后,小六等人都逃下山。没能留下他,飞云有些遗憾。逃走的众人一路往北,掏出平云。逃的路上,还烧掉山河帮的一处房子,杀掉五个山河帮众。似乎他们并不一味要进入平云,而只是不想平云安稳。 巨鲸帮退出后,再要进来,又得费很长的时间。朱天浩松了一口气,对于死去的手下,他并不十分在意。虽然死伤比在江北时要多,但假如山河帮的人不少,人数较之前还有所增加。不算受伤残废的,帮众已经超过一百五十人,还有数十人为山河帮开荒种地。再从中选出健壮之人加入,山河帮壮大指日可待。 想到山河帮的前景,朱天浩不禁为自己的英明决策笑出声。尤其是在平云招来的庞八三人,已经崭露头角。为了洗去他们的罪责,朱天浩可是狠下了血本,才得到县老爷点头。如今看来是物超所值。 庞八手段凌厉,武功不凡,经指点后,有不少提升,堪当大任。吴由仁计谋上有过人之处,处理帮务可圈可点。而默不作声的飞云,短短数月,在帮中已有不小的声望,屡立大功。此次为救小茵,不慎受伤,朱天浩对这个副堂主刮目相看,在众人面前大加赞赏:“曹副堂主有勇有谋,实乃可造之材,乃我山河帮栋梁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后继有人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帮主的赏识,令飞云成为大红人。兼且原先便受人推崇,飞云的风头在年轻一辈中无人能比。更有人说诸葛副帮主身子有恙,飞云不久会接替副帮主位置。 有人悉心照料,加上上好的金疮药,飞云半个月后已经行动如常。帮主说有要事商议,飞云便坐着马车进城了。但愿不是又与巨鲸帮起冲突了。飞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自山河帮到来后,平云县变化极大。城里开设了几家店铺,几处破旧的院子被修葺一新。其他来的帮派,也在城里开店。有卖药材的,有经营铁器的,也有开酒楼的。山河帮不敢与他们为难,倒不是他们势大。之前便是靠他们拖巨鲸帮后腿,山河帮才有很多喘息的时机。若是再与他们结仇,恐怕是内忧外患。不得已,平云的肉,还是要大家分着吃。 官府对来的帮派,都不多说,只让他们登记备案,告诫他们不得扰乱治安。末了,勉励他们为地方出力,兴旺各行各业。 飞云对几个帮派的到来,早有耳闻,料想此次便是商议如何应对。大哥吴由仁已经与诸葛副帮主早一步进城,可以看出山河帮对此事的重视。 山河帮已将相邻的院子买下,连成一片,规模顿时大了很多。门面也比之前气派,有了大帮派的模样。 进到议事厅里面,人很多。连很少露面的朱雀堂堂主和金龙堂堂主都在了,每个堂主后面都坐着一两个副堂主。只有张忠煊一个人坐着,看到飞云来了,对他点头笑笑。飞云便过去,坐到张忠煊后面。他看到二哥庞八坐在对面,只是此时不是叙交情的时候。 等了片刻,坐在上头的朱天浩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各堂的人都到了,我们说正事吧。大伙儿若有事情、有想法,都讲出来。钱堂主,你来说说金龙堂的状况。” “各位,本人不负帮主所托,在城内开设店铺三家,在热闹的几个集镇开设店铺五家。本月已有银子进项。”钱顺说着,往四周看看,有些得意,“我已经拍兄弟去临近的县城,过年之前,再设几家店铺。到时,我山河帮不止立足平云,更要将越阳变成……” “钱堂主,还是说说有什么难题,需要兄弟几个帮衬的。”潘浪早就听不过钱顺的自吹自擂,忍不住打断。 “咳咳,既然潘堂主这么说,我就直说了。”钱顺被打断,似乎毫不在意,“一些最赚钱的买卖,需要从北面运货,不知水蛇堂能否打开水运,帮帮兄弟?” “你……”潘浪听了,有些气急。水蛇堂自离开江北后,每况日下。虽然新增了几艘新船,但水路被断,根本无用武之地。有时候,还要抽调一些兄弟离开江边,听火虎堂和土貉堂调遣。其他堂都蒸蒸日上,唯有水蛇堂变得可有可无,潘浪别提有多憋闷了。 “大家都是兄弟,莫呈口舌之能。如何用好水蛇堂,亦是今日商议之事。钱堂主,继续说。”朱天浩打断两人的争执。 帮主发话,潘浪只好气呼呼坐下。钱顺则继续炫耀金龙堂立下的功劳。 听了许久,飞云有些明白了。金龙堂目前最大的进项是赌场,之前无人开赌场,唯有山河帮这样的大势力,才开得起来,不怕人砸场子。除了赌场,最有用的开了一家车行。车行帮商家运货,若有贵重货品,还会派人保护。 这样的车行,倒有点不伦不类。与其他车行不同,可派人保护,像是镖局了。可镖局专一保镖,偏又不是镖局。 钱顺说了一阵,停下不说了。原来车行的开设,是吴由仁想出来的,便交由他继续说。从平云出去的商队,原先由土貉堂收买路钱。若是由金龙堂的车运出去,土貉堂自然不好再收银子。如此一来,土貉堂的进项势必要少很多。 吴由仁与庞八商议许久,暂且定下由金龙堂与土貉堂共同做车行的买卖。钱顺显然有些不爽,不过也无其他方法。 水蛇堂的去处,是一大难题。山河帮守住江的南岸,巨鲸帮定然会守住江的北岸。巨鲸帮由水路发家,在水上无人能敌。水蛇堂原先是山河帮第一大堂,在与巨鲸帮多次厮杀后,两人堂主殒命,副堂主都换过好几个,最后只剩下十来个兄弟来到平云。 如今再想打通北岸,难上加难。巨鲸帮将江面封住,水蛇堂只能在靠岸边的一小块活动。商议到最后,只能叫水蛇堂好生操练,让其他堂多调人手过去,养精蓄锐。同时要守护好江边,莫让巨鲸帮乘虚而入。此外,又派一名副堂主跟随金龙堂一起,到邻县查看,若有适合的码头渡口,另行设立据点。 各堂堂主都起来说了本堂的事情,进展都很顺利。土貉堂最是迅猛,已有五十名兄弟,只是多数武功不高,还需多加历练。火虎堂有四十名兄弟,二十名跟随张忠煊,十五名跟随飞云。 整个山河帮的兄弟加起来,已经有一百八十多人。人数较刚来平云只是,多了一倍。不过明眼人都知道,此时一百八,恐怕还不是之前九十人的对手。之前都是经历多次生死,而今很多还是新手,尚在习武。 “山河帮如今百废待兴,全靠各位出力。今年暂缓招收新的帮众,各位堂主好生教导手下的兄弟。武功过于粗浅者,送到城外的山河庄,由我和诸葛副帮主教授武艺。”朱天浩待大家说得差不多了,最后开口说话,“巨鲸帮虎视眈眈,亡我之心不死。咱们须得尽快积蓄力量,在平云牢牢扎根!” “谨遵帮主教诲!”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 “老朽还有句话讲,咳咳。”诸葛千缓缓站起来,低声说着,“帮主叫我不要说,怕伤士气,只是我难以再撑。老朽本就有内伤,与钱开一战后,内伤加剧。” 所有人听了,都静下来,不只是诸葛千在山河帮的身份,还在于诸葛千接下来大概要说的话。连朱天浩都看着,不再说话。 “老朽在副帮主位置上已经坐了二十多年,这里有些人当初还在吃奶呢。”诸葛千环顾四周,有些满意大家的反应,“如今我也老了,加上内伤,干不动太多的事,只能从副帮主的位置上下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山庄待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诸葛千一句话,让大家都呆住了。事先已经有人料到此事,只是真的说出来,还是难免惊讶。大伙儿更关心的,是诸葛千接下来还会说什么。诸葛千早晚要下来,谁接替副帮主之位,才是最让人关心的。 “老朽不当这副帮主了,还望帮主准许。”诸葛千最后转身,向朱天浩低头作揖。 朱天浩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眼睛有些湿润了:“诸葛叔叔,你是看着我长大,当上帮主的。如今你说不当副帮主,叫我如何是好?” 诸葛千抬头笑笑:“帮主,您如今已能力挽狂澜,老朽只是尽点微薄之力。山河帮青年才俊辈出,为我山河帮建功立业。能够接任副帮主之位的,大有人在。”说到这里,诸葛千停了下来,环顾四周。 大伙儿的心顿时吊了起来,都想知道他会说出谁的名字。 会是诸葛千身边的吴由仁吗?他智谋过人,协助诸葛千做事,井井有条。不过他武功低微,入帮才数月,资历太浅。飞云与庞八同样不行,即便他们能够服众,还是不能让人放心。 几个年纪大的堂主眼中闪光,充满了期许。而大多人的目光转了一圈,都看向了张忠煊。数年之间,迅速展露头角的火虎堂堂主,在来平云之前,还有人对他看不上的话,到平云之后所为,很难让人有话说。与巨鲸帮数次交锋,火虎堂立功不小,堂主张忠煊无法忽视。 沉寂了片刻,大伙儿的神色都变幻不定。看帮主平时的意思,比较属意张忠煊。而张忠煊为人忠厚,争执不多,办事牢靠,显然是最好的人选。 “诸葛副帮主,山河帮才到平云不久,内忧外患不断。此时若是有大的变动,必是大大不利。”朱天浩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地说。 “帮主所言有理。各堂人手都很紧张,若变动大了,恐怕不好办事。还是等平云稳了,再做打算。”钱顺急忙顺势说话。其他两个堂主也点头说是。 “嗯,帮主,目前确实不是变动的时候。我暂且担着,来年选个人接替。”诸葛千沉吟了一下,松口了。 其他人听了,都松了一口气。哪怕知道自己不会被帮主看上,依然还有所希冀。 “诸位,诸葛副帮主再过一两年,便要退下。谁来接替,边看个人本事,还要看为本帮立功大小。眼下倒是有件大事,需要大伙儿通力合作。”朱天浩环顾四周,“下个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我与副帮主商议,便在那一天,举行立庄仪式。山河庄将傲立平云,争霸江湖!” 所有人的心情顿时激动起来,山河帮并未倒下,而是逐步恢复雄风。 朱天浩讲了一下立庄仪式的相关事宜,安排各堂下去做事。尚有一个半月时间,其实已经很紧。最紧急的事,便是发放请帖。山河帮与很多帮派有所往来,哪怕交情不深,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 江北武林各大帮派要请,中原地区的大门大帮,也需送上请帖,他们来不来,便看他们给不给面子。离得最近的华山派定是要请到的,弟子广布天下的丐帮,也定要请来,来的是几代弟子,是另外的事情。邻近各县的镖局,也需请一下,将来必会有走动。 武功低微,头脑机灵的兄弟,都被派了出去。留下一百来人,依然严加守护,免得巨鲸帮再来。同时只招了二十余人,分到各堂去帮忙。按照朝廷律例,帮派人数不得多于三百,若是违抗,杀无赦,帮主诛灭三族。只有少林和丐帮能够例外。 山河帮已有两百多帮众,不敢将人招满。今后入帮之人,必定是经过精挑细选。人贵精不贵多的道理,当家之人都是明白的。名震江湖的太行十三煞,当家十三人,手下只有五十多,不到百人的帮派,却让漠北悍匪俯首称臣,不敢南犯。还有那些隐世的门派,不过数十人,哪怕最年轻一带弟子出现在江湖上,都是惊艳绝伦。 巨鲸帮纠集了满满三百帮众,还逼迫数个小帮派为己用,人数总有五百上下。只是他们依然要依仗玄天门,否则怎敢如此跋扈。即便是看似高高在上的玄天门,也不过与华山派接近,无法望武林几大高峰项背。 在他们眼里,巨鲸帮只是乌合之众,山河帮也不过一撮讨饭的庄稼汉。若能出一个武功绝顶的高手就好了,山河帮将又一次屹立于武林之巅。朱天浩想到了飞云,低声地叹气。 出了平云县城,走不多久,在官道上便能望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山庄。原先的庄子经过整修新建,焕然一新。一块“山河庄”的巨大牌匾,熠熠生辉。进门后便是一条弯曲的沟渠环绕,一边是两丈高的太湖石,取“山河”之意。 旁边设五扇小门,通向五个院子。院门上写了五个堂的名字。各堂院子暗合五行,排列在周围。 此时的山河庄,到处洋溢着喜气。牌匾上挂着红绸,屋檐下面也挂起灯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过年了。 山河帮的人并无喜气。朱天浩与诸葛千脸上反而有些愁容。且不说创立山河庄所需花费,招待各方来客,都是不小的开销。但愿能有一个好的开端,打开多方门路。最令他们愁的,是能否请到那些可令山河庄“蓬荜生辉”的高人。 那些大门派若只是派无关紧要的弟子过来,朱天浩也是无可奈何。至于巨鲸帮那边,朱天浩高调宣称要冰释前嫌,还备礼上门,请他们下月二十八过来。在此关头,巨鲸亦不会轻举妄动,免遭江湖同道嫌弃。 “爹,你又和诸葛爷爷叹什么气啊?”小茵突然出现在身后,双手一拍朱天浩肩上,大声喊着,想要吓爹爹一跳。 朱天浩早就听到她的声响,只是没有心思像往常那样逗女儿开心,脸上勉强笑笑:“茵儿,回来了?上街买了什么?” 看到爹爹疲惫的样子,小茵顿时没了兴致,撅起嘴巴,委屈地说:“你一直都忙着,就知道叫我上街去。我一个人,实在无趣。”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冤家路窄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朱天浩听了女儿的话,心中有些歉意。可帮中事情太多,实在无暇分身。此时才想到已很久未和妻子女儿吃饭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的小茵长大了,是得找个人陪陪。可看上了哪个少侠?我去替你做媒。”诸葛千打趣道。 “哪有啊?人家只是无聊罢了。李子要么出去,要么练功。飞云也是,最近都看不到人。那个庞八倒经常看到,只是他太可恶了。”小茵脸红了一下,嘴巴说得一点都不慢。 “哦,我明白了,你是想念陆少侠了。”诸葛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急,到立庄那天,太湖山庄也会派人来,应该就是陆少侠来。咳咳,小茵,你可要打扮得漂亮些。” “讨厌,不跟你们说了。”小茵脸立时红透,低着头跑开了。 看着女儿跑开,朱天浩久久不说话。诸葛千站到旁边:“帮主,太湖山庄倒是不弱,三公子未曾娶亲,相貌堂堂。” “唉,真的要如此吗?”朱天浩叹着气,话里满是悲哀。 “帮主,陆家三公子反正不能继承太湖山庄,叫他娶了茵儿,以后继承山河帮,他定然是愿意的。何况,茵儿也对三公子有意。”诸葛千在旁边劝解,这些话也只有他能够说。 朱天浩沉思了一下,终于还是点点头:“有道理,只是不知道陆三公子武功如何,人品怎样。还有,他是否对茵儿有意。只要他能对茵儿好,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小茵完全不知道自己几乎被人卖了,心里满是欣喜。知道陆公子要来,她开心得难以入睡。陆公子是太湖山庄少庄主,风度翩翩,能说会道,可有意思了。而且武功很好,李子完全不是对手。可以叫他教训一下庞八。 重大的日子终于到来,山河帮的人早早起来,迎接贵客。朱天浩亲自站到山河庄门口,与钱顺一起等候。飞云与张忠煊候立一旁,听候调遣。里面招呼客人的是诸葛千和李一山,庞八和潘浪被派出去,以防他人异动,待午时再回来。 随着日头渐高,开始有人拿着请帖上门。朱天浩急忙迎进门,叫人招呼。人多起来,络绎不绝地进山河庄。朱天浩绷紧的脸,慢慢缓和下来。收到请帖的帮派都说会来,但未见到他们来人,心里总是不踏实。 若是他们在巨鲸帮威慑下,觉得山河帮已然没落,不愿来,山河帮摆好酒席自己吃,将会成为江湖上的笑柄。还好,很多人来了。 “祁少侠,你来了,叫在下好等。不知令尊祁三侠身体可好?”朱天浩看到一个翩翩公子持剑而来,笑容满面地迎上去。 公子名叫祁青云,父亲是华山掌门的师弟。祁青云在华山同辈弟子里面,武功一般,名头不响。不过华山派能派这样一名弟子过来,已然是给了很大面子。朱天浩自然很欣喜。 “朱叔叔,家父一切安好。他说很怀念与朱叔叔一块儿喝酒,想叫您有空的时候,去华山坐坐。晚辈此次奉掌门之命,前来观礼。”祁青云以晚辈自居,对朱天浩执长辈礼,更让他开怀。 朱天浩曾与祁青云的父亲在酒楼偶遇,性情相投,大醉一场。此后数次到山河帮做客,都十分尽兴。山河帮由此与华山派攀上关系。祁三侠在华山地位不高,朱天浩很怕华山派对山河帮的请帖不予理睬。华山能来,必定是祁三侠促成的。朱天浩心中欣慰。 与祁青云在门口客套了一番,其他门派都看到了,才让进门去。有华山派在,谁想捣乱,就得好好掂量一下。 飞云对少侠之流,难有好感。祁青云的做派,令他想起有些愤恨的那个人。也是被人称为少侠,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正想着,那个人竟真的来了。带着两个手下,大老远便向朱天浩拱手。俊朗的面孔,玉树临风的姿态,赫然是太湖山庄少庄主陆宇轩。 “伯父身体安康否?小侄无暇拜见,今日趁着良机,送上长白山老参一对,恭贺山河庄立庄。”陆宇轩比祁青云恭敬许多,脸上满是笑容。 “贤侄倒是有心了。不过这半年都没来,实在说不过去。茵儿时常念叨着呢,往后可得常来。”朱天浩并不客套,热情却更增几分。 太湖山庄从前没少受山河帮好处,数次危难,都有山河帮鼎力相助。朱天浩并不怪太湖山庄未直接出力相助,毕竟人家也并非什么大帮,有自己的难处。何况巨鲸帮多少有点顾忌太湖山庄与山河帮的关系,才一直未下重手。 陆宇轩正与朱天浩谈笑风生,脸色突然一变。随他目光看去,正是身后的飞云。 “贤侄,你怎么了?”朱天浩看到陆宇轩异样,急忙出口相问。 “伯父,没想到在此处能见到熟人,不知这位该如何称呼?”陆宇轩马上恢复笑容,指着飞云询问。他的问话不伦不类,令周围的人疑惑不解。 飞云却明白他的意思,是说他改名换姓的事情。强忍激荡的情绪,飞云上来见礼:“在下曹飞云,匆匆几次,能得陆少庄主赏识,真是三生有幸。有机会,要好好请教。” 飞云说着,眼中忍不住有些阴沉。陆宇轩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微微点头,收起笑脸:“好说,一定要讨教一下。” 朱天浩感觉两个人有些不太对头,只是想到江湖从来都是纷争不断,便释然了。尤其是青年才俊,争风吃醋是常有的,一言不合便会结仇。看两人的样子,大概只是相互不服气,应该容易开解。 “贤侄,飞云现下是火虎堂副堂主,智勇双全。你们多亲近亲近,以往的误会定会解开。”朱天浩打了圆场,将稍微迸出的火花熄灭。 陆宇轩一听,马上变成笑脸,对飞云彬彬有礼:“曹副堂主非常人也,在下定要亲近一下。”他转身进门时,眼角闪过寒光。 飞云未注意陆宇轩的样子,心中已有打算。冤家路窄,既然遇上了,定是有冤抱冤,有仇报仇。 第一百一十八章 黄鼠狼拜年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大厅内,几十张桌子,坐满了人,他们的随从坐到门外的桌子上。坐在一桌的人,都是有点相识,关系看似都不错的。 不管平日里是否有暗中的冲突,此时坐到一块儿,都是客人,相互间都是客客气气的。连巨鲸帮的六爷都来了,一直绷着脸。 有些交情的,忙着套交情。没有交情的,也熟络地说笑着。 “各位同道,今日能够更驾临鄙帮,令朱某人倍感荣幸。”朱天浩朗声说道,不是很响,却在嘈杂声中清晰可闻,可见他内力深厚。 “朱帮主客气。”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站起答话,即便是巨鲸帮的人,此刻也站起来做一下姿态。 “鄙帮备了些酒菜,各位请就座。”朱天浩一摆手,请大伙儿入座,自己依然站着,“今日是山河庄立庄之日,从今日起,山河帮便正式立足平云,山河庄便是鄙帮所在。各位朋友若是来平云,尽管来山河庄,我们定会好生招待。” 酒过三巡,气氛倒还融洽。朱天浩陪着一桌资历较老的江湖人物,除了祁青云,其他人都是年岁不小。厅中其余各桌,有各位堂主作陪。飞云和几位副堂主匆匆吃了几口,到一旁听候差遣。 “咣――咣――咣――” 巨大的锣声响彻山庄,所有人都放下了碗筷。 朱天浩站起来,环顾四周,才开口说话:“请各位到外面看我山河庄揭匾!” 众人随朱天浩出去,到场边围着。场中扶着两头狮子,舞狮的是四个山河帮好手。朱天浩走到狮子前,早有人呈上笔墨。他提笔蘸墨,给两头狮子点睛。 狮子长眼,顿时有了生气。锣鼓声响起,狮子围着绣球争抢。两头狮子嬉戏打闹,精彩纷呈,引起众人喝彩不断。狮子慢慢靠近牌匾,舞得更加灵动。牌匾此刻被红绸包着,团了一朵大红花。 绣球跃动着,突然高高抛起,往牌匾上落去,掉在红花上,刚好挂住。两头狮子对视一下,一头伏下来,另一头跃到背上。 两头狮子从相斗到协作,飞云知道马上便是高氵朝:采青。小时候最喜欢看,便是采青时的惊险。 上面的狮子摇晃了几下,好似要摔下来,众人不禁惊呼。狮子立马又站稳,原来是狮子故意逗人玩。上面的狮子站到底下狮子的头上,底下的狮子站了起来,接着有人立而起。 此刻,已是下面两人相叠,举着狮子头,狮子头上面又站两人。三人高,还是够不到牌匾,显然还有好戏在后头。 上面的狮子转头对着众人,一张嘴一眨眼,显得很是得意。摆了两下头后,再仰头看着绣球。在众人惊呼声中,狮子再人立而起。两头狮子相叠,正是四个人层层叠起,已经到了牌匾处。只是离绣球还差一点,有些人疑惑是否山河帮手误,挂得太高了。 “嘿!”还未等人想好,上面的狮子呼喝一声,轻轻跃起,张嘴咬向绣球。敢如此做法,不仅要有胆色,还得有不弱的武功。山河帮显然是想在众人面前显示一下。 “哎哟!” 眼看狮子便能咬到绣球,突然听到一声惊呼,狮子骤然掉下来,落向地面。如此高的地方掉下来,最多只是头破骨折,重伤倒不至于。只是在紧要关头发生意外,实在不是好彩头。 正当众人暗自惋惜时,一道人影飞出,跃到场中间,一点地上,马上又飞起。伸手搭住下落的狮子,用力一提,竟拉着两人往上升了一段。另一只手在绣球上一抓,连带着红绸都扯下来,露出里面金光闪闪的三个字:山河庄。 跃出的人正是山河帮帮主朱天浩。他带着狮子,轻巧地落在地上,引得旁边一阵叫好声。 “帮主,属下无能。”舞狮的四人惶恐地低头,他们都是年轻一辈里的好手,被给予不小期望,却出了这么大纰漏。 “不管你们的事,先下去。”朱天浩轻声安慰,将绣球交给他们带下去,接着昂首看向一角,大声喝道,“哪位朋友对朱某有看不顺眼的,还请直说,何必藏头露尾?” 飞云也跟着看过去,方才他看到一道细细的影子飞出,打到狮子身上。听风声,暗器正是从那个角落飞出。 狮子出意外,大伙儿本就疑惑,虽然只有少数几个看出有人施暗器,但一听朱天浩发话,全都明白是有人故意找茬。 “嘿嘿,朱帮主为人不错,在下不会看不顺眼,只是这山河帮的名号太响,名不副实,得改一改。”一个老者排众而出,走到前面来。他头发花白,步履矫健,后面看很有大家风范。脸上长了对三角眼,鹰钩鼻,眉毛下沉,一道疤痕从嘴角伸到耳朵下,充满戾气。 “‘黄鼠狼’黄冲!”有人马上惊呼。老者听到后,重重“哼”一声,转头看去。说话的人马上低头退后,此刻人多,黄冲不会怎么样,到落单的时候,恐怕就会着了道。黄冲可是出名的记仇。 黄冲扬名二十余载,行事诡异,喜好偷盗名贵药材,和贵重宝物。他武功不是很高,轻功乃是一绝,江湖中少有匹敌。他另一项出名的武功是能吸人内力为己用。本来练就如此阴损的武功,会成为武林公敌。黄冲很少与人打斗,都是拿了便走,被吸走内力的人只有寥寥数人,再加上传言他是一个隐世门派弟子,因此各派也不特意为难他。 “山河帮好像未请阁下。不过阁下能来,山河帮自然当做贵宾。阁下为何出手阻挠,还请明示。”朱天浩认出来,知道此人难缠,说话客气了一些。 “朱帮主年纪不大,耳朵却不灵光了。在下刚刚说过了,山河帮名字太霸道,要改。”黄冲面带微笑地看着朱天浩,好似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哼,阁下说话,才是太霸道。”朱天浩脸上一冷,不再客气。 “我可是一番好意。都做缩头乌龟了,还以山河自居,招来灭门之祸,可别说我没提醒过。”黄冲叹息着,好似自己的好意被人误解了。 “呸,黄鼠狼拜年,没安好心!”潘浪早听不下去,若不是帮主在,他早就出手。此时他再不能忍,一招冲天炮,轰向黄冲背心。 黄冲一闪,抓住潘浪手臂一带,手肘一顶,将潘浪顶飞出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各凭本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潘浪一招之下,便被打飞,实在出人意料。不过想想也是,黄冲纵横江湖二十余载,靠着轻功和不知真假的隐世门派身份,还能自在活着,是远远不够的。 张忠煊上前接住,两个人都后退了几步才停住。山河帮的人马上都围上去,只等帮主令下。 “呵呵,山河帮不只目中无人,还不讲规矩。真不知道你们是如何撑了这么多年的。”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有响起,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人走出来。 “‘枯木剑’杨古!”见多识广的江湖通总是到处都有,一眼便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杨古显然有些得意,将手中的一甩,拿到身前。好似炫耀一般,将剑亮出来。他的剑十分古朴,与其他剑完全不同。剑很细,剑柄是一截松枝,剑鞘也是一段松枝做成,样式十分苍劲有力。 朱天浩未见过杨古,枯木剑的名号却是听过。杨古是泰山派弟子,三十余岁,剑法出众。为人贪婪,在白道中的名声不太好。泰山派距离遥远,从未有交情,是以山河帮未送请帖过去。此刻突然现身,朱天浩有些疑惑。 “泰山派‘枯木剑’来山河帮,山河帮蓬荜生辉。不知杨兄有何见教?”朱天浩隐隐觉得不妙,不过依然淡定问话。 “没别的意思,只是看不惯山河帮的行事。山河之命实在太大,难不成我们泰山派,还有华山派,都是山河帮属下?别人说一声,你们便恶言相向。还不是霸道吗?”杨古说完,阴阴地笑着。 一正一邪两个人物,平日都走不到一起,此刻却相互携持,共同向山河帮为难。有心人想到了其中的微妙关系。飞云虽然不十分明白此二人来历,却知道并非巧合。他看向巨鲸帮的人,不需多想,定是他们从中作梗。 “山河帮只是一个名号,创立至今,山河帮在历任帮主手中,从未想过欺凌谁。”朱天浩已有些愠怒,咬咬牙继续说,“山河帮来平云县,亦属无奈之举,各位都能够明白。帮派如何,全靠各自本事,从未听说能靠一个名号便兴旺起来的。” “不错,就是要靠各自本事!”巨鲸帮六爷走了出来,“请问朱帮主,平云这里,是否也靠各自本事来取?” 朱天浩一时语塞。请各帮各派来山河庄,本来便是宣称一下平云的归属,请大伙卖个面子,莫要争抢,免生争端。这本来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可一旦说出来,便真的显霸道了。可顺着巨鲸帮的话讲,又像似与在场的人下战书。 “哼,牙尖舌利!山河帮承蒙各位朋友看得起,能够在平云立足。阁下若是觉得不行,尽管冲山河帮来,朱某人一并接下!”朱天浩说得十分强硬,在场的人都纷纷点头。被人如此逼迫,还要退缩,便不需在江湖混了。 “朱帮主说得好!”一声大喝,几道人影射向朱天浩,完全是要来个出其不意。 朱天浩气急之下,料不到有人还在说话时,便出手了。不过朱天浩号称江北武林第一人,岂是易于之辈?他双眼精光一闪,身体弹起,冲向其中一人。 哪怕朱天浩武艺高强,也不敢轻视眼前几人。他们处心积虑而来,定然都是高手。若被几人围上,肯定要吃亏。他当即决定先解决一人,不让他们同时与自己交手。 两道人影撞在一起,出手不留余地。黄冲扬名已久,手下有些真本事,与朱天浩瞬间过了三招。不过近身非他所长,这也是朱天浩为何选择他。 第四招出手,黄冲已然不敌。他不硬扛,嘴角一笑,脚下一点,往后弹去。朱天浩觉察身后有人攻到,全然不顾,一掌还是迅速拍在黄冲胸膛。 朱天浩一掌拍飞黄冲,看似占尽上风。有眼力的人却看出是黄冲故意退却,只是稍微受点轻伤,并无大碍。而朱天浩身形闪动后,依然中了一拳,人站立不稳,往前一冲。 朱天浩陷入三人围攻,浑然不惧,赤手空拳不落下风。黄冲全速退后,不顾胸口疼痛,平息紊乱的气息,伸手要从怀里拿出兵器。 山河帮的人自然不会任由他们围攻帮主,纷纷冲上去帮忙。飞云全力一到斩向最近的黄冲。黄冲听到风声,惊疑了一下,侧头躲过。他没料到一个如此年少的人,刀势迅猛无比。 黄冲躲过一刀后,飞云并不收势,继续冲上前。聚起全部内力在一掌,全力推出。 “找死!”黄冲看到飞云竟是要与他拼内力,心中暗笑。他一掌迎上,两掌相接时,变掌为爪,抓住飞云手掌,往后一带。 飞云心中一惊,只觉得黄冲手如钢爪,坚硬无比。看来是常年练爪的人,轻易摆脱不了。当下他不退反进,掌上吐力。 黄冲感觉一股热流用来,不禁大喜,运起独门功法,尽数吸入掌心。他能够吸人内力固然不错,却少有使用。江湖上的顾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功法不易奏效,需要对方发力,若对方内力比自己雄厚,容易反噬。飞云年少,又用内力相拼,在黄冲眼中已成待宰羔羊。 内力竟远远不断从掌心流出,飞云一惊。在他看来,内力便是水流,原先在自身体内流动。此刻好似河堤决口,水流冲出,流到对面。河堤既然已经决口,再要堵住,定然很难,那便继续放水冲出,将其冲毁。 飞云运起全部内力,骤然发出,若惊涛骇浪,澎湃不止。黄冲吸了一点内力,正自欣喜,想要将飞云内力吸干。一股巨流涌来,黄冲全部放开,想尽数吸入。突然,他觉得经脉被冲得阵痛。 “不好,怎会如此?”黄冲叫苦不已。手臂经脉被巨大的内力一冲,受了不轻的伤。他半边身体都麻了,无法动弹,更不能松手放开。 飞云知道黄冲是江湖上的大人物,武功定然不弱,一个不慎,便会丧命。他更不停地使出内力,摆出拼命的架势。 黄冲感到手臂好似被撕裂一般,心中一个劲大叫不好。他实在想不到飞云内力竟如此深厚,将他手臂经脉尽数冲断。心下一横,收回内力,一脚踢出。 第一百二十章 花落谁家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中了一脚,哼了一声,往后倒去。黄冲也是往后退去,一个趔趄才站住。他知道手臂已然废掉,还受了不轻的内伤。 黄冲咽下一口涌上喉咙的鲜血,要紧牙关不开口。气血稍微平息一下,看到围上来的山河帮众,脚下用力,冲向刚爬起身的飞云。 看到对面人影扑来,飞云吃了一惊,手臂还有些酸麻,只得仓促应战,双拳击出。竟然击空,正以为要中招,哪只黄冲身体一晃,折向另一边。 撒开脚步,黄冲往没人的方向而去,到了墙角下,运气全身内力,跃到墙上。站立不稳,几乎直直地落下。墙内的人并未多想,看到黄冲与一个后辈交手,竟仓皇逃走,有些不可思议,转而看朱天浩与几人交手。 朱天浩打退黄冲后,仓促应对三人。真气护体,背上一下未有多大伤害,只是不能托出围困。他只好全力抵挡,等手下的人救援。 枯木剑施展开,宛若细枝被风吹动,无孔不入。朱天浩手中有剑的话,完全不惧。枯木剑快则快,用大开大合的招式,尽可破去。只是手中无剑,还需应付其余两人。 巨鲸帮今日的用心,已是十分明了。一开始看似要落山河帮的脸面,此刻才显出真正的目的,用言语挤兑朱天浩,再以雷霆手段灭杀。事后即便有江湖同道会说巨鲸帮不厚道,有朱天浩一句各凭本事,他们大可耍赖推脱。 自己帮中的人去多了,容易惹起疑心,巨鲸帮花大本钱,请来了黄冲和杨古。配上两个本帮好手,突袭之下,估计三招之内可以杀掉朱天浩,再与接应的人汇合。黄冲被击退,是预料不到的。而且黄冲还逃走了,三个人有点心慌。 朱天浩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四招后,肩膀中剑,血流不止。好在山河帮几位堂主已经杀到。 杨古等人看到黄冲已走,山河帮的人都快围上来,猛出一招,在朱天浩胸口再添一伤口。三个人都迈开脚步,朝大门遁去。门边的人想要阻拦,却难以挡住三人联手。 飞云与其他几个人追出门外,只看到几个人骑着马逃去,难以追及。 “帮主,帮主,你没事吧?”朱天浩身上被血染红了大片,还在滴下,山河帮众围在旁边担心不已。 “无妨,你们先去招待大家,莫要怠慢了。”朱天浩受伤不轻,犹然镇定自若,抬手安排,“李堂主,你扶我进去疗伤。” 重新坐回席位上,大家都无心喝酒,乱糟糟想成一片。所有人都在说刚刚发生的事,有说巨鲸帮做事过分的,有在担心朱帮主伤势的,有询问两帮以往过节的。 同桌的人有问到飞云,飞云都推说入帮不久,所知不详。而问起师承何处,飞云更是闭口不言。他人也无可奈何,不能强人所难。即便飞云不开口说话,大伙儿看过来的目光,都有点敬畏。 黄冲也算是老一辈的成名人物,底子肯定不弱,竟与他交手之后便逃去。看样子,还是黄冲吃了亏。有些人开始议论起飞云来。 “各位武林同道,今日发生此事,打搅了大家的酒兴,朱某实在过意不去。”朱天浩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对着大家朗声说话。他面色苍白,伤口已经包好。 “朱帮主说哪里话?今日是山河帮大喜之日,巨鲸帮实在过分!”听到朱天浩的客气话,底下的人纷纷指责起巨鲸帮的不是。 朱天浩待众人说完,点点头:“本来想趁此良机,与巨鲸帮化解恩怨,他们却要置我于死地。在下有言在先,不愿评论巨鲸帮所为。只是请大伙儿做个见证,他们不讲情面在先,往后我山河帮亦是不计手段,不死不休!” 一番话,听得大家肃然。从今往后,两个帮派已成死敌,相互间大概不会再讲江湖规矩。其他帮派都不好有牵连,或说些什么。山河帮实力远不及巨鲸帮,难道有所凭借? 酒席散去后,山河庄发生的争斗,迅速传遍武林。朱天浩面对四人,还能从容迎敌,乃至击伤黄冲,武功之高受人称赞。而他能毅然向巨鲸帮宣战,不屈的气节更是让人大声叫好。 对于飞云能够让黄冲败走,很多人议论之后,觉得黄冲定是被朱天浩打伤在先,强忍伤势,才未显露。 酒席之后,有些人当天便回去,将事情禀报给门派。有些人则留下来小住,暂缓离去。华山派祁青云和太湖山庄陆宇轩都留在山河庄,朱天浩派人好生招待。 在房间内,朱天浩喝着一碗煎好的药,诸葛千、李一山和钱顺,都坐到一旁。都是皱眉苦思的模样,显然在商议重要的事情。 “几位都是山河帮的老人,以往朱某因帮中事务,与大家常有矛盾,莫怪。如今山河帮陷于危难,还请出出主意。”朱天浩喝完药,看几人都不说话,只好先开口。 “帮主言重了。其实我等何尝不知道山河帮的处境,若非帮主您的威慑,恐怕巨鲸帮早就撕破脸,灭掉山河帮了。今日他们是忍不住了,将我们比如绝路。只是帮助刚才所说,真的有用?”诸葛千接过话头。 他们商议许久,说得都是关于小茵。小茵已到婚嫁年龄,若在平时,寻个才貌双全的青年才俊嫁了便是,如今却关系到山河帮的安危。 陆宇轩看着与小茵情投意合,而太湖山庄与山河帮关系很近。太湖山庄实力不弱,只比巨鲸帮稍弱。两帮若是结为亲家,互成犄角,巨鲸帮便不敢为所欲为。陆宇轩今后继承帮主之位,更是加深两帮往来。只是江湖险恶,陆宇轩若听从其父指使,将山河帮并入太湖山庄,并非没有可能。 祁青云身份比陆宇轩又高一些,他若看得上小茵,能够入赘到山河帮,倒是不错。山河帮往后有了靠山,寻常帮派不会欺侮。而华山派是数得着的名门正派,不会打山河帮的歪主意。但他们看得上山河帮吗? 除此二人,帮中也有人被提起。飞云与庞八年纪轻轻,武功非凡,是少有的江湖才俊。只是他们到山河帮十日尚浅,将来真到存亡关头,他们是否会继续尽力,实在难说。若是将小茵嫁去,许给帮主之位,定然能够笼络住。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女初长成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唉,李堂主,真的对不住啊。我知晓你疼爱自己的侄子,一向用心教导,李子也对小茵有意。只是事情重大,没有办法。”朱天浩有些歉意地对李一山说。 李一山也只能叹气,事情并非他一厢情愿即可,摆手说:“帮主,要怪只能怪李子不争气,习武不精,做事毛糙,不堪大用。若真选了他,反而是害了他。” 朱天浩点点头,如此说法,已经是将李子排除在外。年纪大的也不行,剩下的便只有陆宇轩、祁青云、曹飞云、庞八四人。 商议不定,朱天浩决定先让诸葛千去探探祁口风。 诸葛千一个时辰后回来,与两位堂主再来到帮主房中。 “祁青云言行举止有大派风范,实则过于做作,心机不多。几句话便表露出对山河帮的不屑,听到小茵后,又显急色,恐怕他不会入赘,而且难以担任帮主之位。”诸葛千对祁青云下了定论,咳嗽几声,继续说,“陆宇轩与小茵门当户对,也很有意。只是城府很深,会算计。” 朱天浩点点头,静静思索。他实在料不到山河帮的存亡,竟要靠女儿支撑。 “叫陆宇轩来吧,我问问他。将来的帮主,若没有点心机,也维持不了山河帮。”朱天浩最后下了决定。 过不多久,陆宇轩便到了厅中,朱天浩已然坐在那里等候。 “伯父受伤,侄儿难辞其咎,当时侄儿站到后面,一时失察。侄儿叫人会山庄去去上好的药材,给伯父治病。”陆宇轩的话有推脱之嫌。只是他原来是客,不是非得出手相助不可,朱天浩也怪罪不了。 “贤侄客气了。你年岁不小,可曾说下哪家姑娘?”朱天浩说话直接,省得与肠子不知道有几弯的陆宇轩绕远了。 “嘿嘿,伯父说笑了。侄儿常年在外行走,顾不上娶亲,还是孤身一人。”陆宇轩心思一转,有些明白朱天浩的意思。 “你和小茵打小便认识,玩得也很投契。如今你们都长大了,你觉得小茵如何?”朱天浩盯着陆宇轩问。 陆宇轩停顿了一下,装作有点扭捏的样子说:“小茵妹妹貌美如花,武艺出众,想必喜欢她的人有不少。” 对于陆宇轩的言辞,朱天浩毫不在意,继续说:“小茵这孩子,就是性格野了点。不过每次看到你,都会收敛很多。我也是有意将她许配给你。你若是觉得好,我再与你爹商议后面的事情。” 虽然已经猜到,陆宇轩依然十分欣喜:“多谢伯父成全,侄儿以后定会好生对待小茵妹妹。” 朱天浩伸手止住:“贤侄莫忙道谢。我只她一个女儿,她的嫁去关乎整个山河帮。你若想娶她,牵涉甚广。” 陆宇轩愕然,刚引起他心头的火苗,冷不防便泼下冷水。他想了一下,想通了事情原委,心中的欣喜又多了几分。陆宇轩已经听出,只要他娶了小茵,将来便是山河帮帮主。事情可能还有牵涉其他,大体上如此。 “咳咳,贤侄可是想清楚了?”朱天浩看看陆宇轩沉思不语,脸上神色不断变换,便出语提醒。 陆宇轩从遐想中惊醒,自知失态,急忙鞠躬,才说话:“宇轩明白,若能娶到小茵妹妹,死而无憾。只是山河帮中,大概会有人不服。” 话未说明,朱天浩却听懂了,他是指有人不服他将来当帮主。陆宇轩能有此周全想法,朱天浩倒是有些欣慰,遂点点头。 “侄儿想人在江湖,靠武功说话。若侄儿武功能服众,便无人说不是了。”陆宇轩打开话匣子,便说下去,“伯父和几位山河帮前辈的武功,宇轩自然不及。喜欢小茵妹妹的,大体是那些岁数差不太多的。宇轩自信凭家传所学,胜过他们绰绰有余。” “你是想要找人比试一番?”朱天浩疑惑地问。这似乎是比武招亲了,不过还真能服众。 “是的,伯父。”陆宇轩点点头,“侄儿来了之后,听人不断说起曹副帮主的名字,似乎武功不错。” 陆宇轩一眼便认出飞云。飞云如今走上江湖路,再拿从前偷盗的事挤兑,是不行了。道上的人,几个没有杀人放火的?只是他听说飞云武功非凡,心中便生疑惑。之后想到从前见识过山河帮几位堂主的武功,都不怎么样。像那位李堂主,陆宇轩自信可以打三个。 飞云武功高,最多是矮子里挑矬子,能高到哪里去?从前与他比武,犯了迷糊,才胜得狼狈,心中早就不爽。此时正好挑他立威,一举两得,最好能够彻底免除后患。 朱天浩显然不知道陆宇轩的心思,觉得如此做法可行,随即叫人安排。 太湖山庄少庄主要与人比武的事情,片刻间传遍整个山河庄。只要是空闲的人,都聚到练武场上。飞云和庞八,早被人叫过去。 练武场中间,陆宇轩傲然挺立。剑直立着放在地上,他一手按在剑柄上。白衣随风飘动,配上他和煦的笑容,看的人都禁不住夸一句:好一个翩翩少侠! 场边的小茵看到后,心中甜丝丝的。她跟陆公子说过与飞云比武的事情,陆公子便说要帮她出气。即便现在已经不讨厌飞云,听到一个人极力要维护自己,情窦初开的妙龄女子还是十分开心。 “大家听着,陆三公子是我们的贵客,武艺高强。他要与你们切磋,想要出手的,尽管上前,放本事出来给大伙儿瞧瞧。只是点到即止,不可太下重手。”李一山说话了。 “李堂主,比武尽力便是。你这么讲,岂不是让大家束手束脚?”陆宇轩笑着止住李一山的话,转而大声说,“朱帮主在旁边看着呢,大家尽管出手便是。若能伤到本人,也是本事,定然不怪罪。” 陆宇轩话说得大度,言下之意便是相互之间有损伤,都不得计较。 虽未有重赏,有帮主在一旁看,一下希冀出人头地的人便开始蠢蠢欲动。“属下愿与陆公子比试!”一名二十多岁的魁梧汉子排众而出,对着李一山说。 李一山看到帮主点点头,便挥手道:“去吧,小心些。” “呀!”那人大喝一声,一拳砸去,十分威猛。相形之下,陆公子瘦削很多,也不及他高。哪怕多数人都觉得陆公子可胜出,看到这场面,都忍不住心中一紧。 “砰”的一声,两手相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内有玄机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陆宇轩看到拳头到来,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此人全力一拳,也不过如此,竟想与他争胜,真是不自量力。 一掌拍在手腕上,陆宇轩被大力一震,后退一步,卸去力道。那人再跨上一步,另一拳也挥出。看似他占据优势,实则外强中干。第一拳没打到,手腕要害被拍到,酸麻无力,只能另一只手出拳。 手化成到,身形一斜,避开拳头,手刀切在臂弯上。“嘎嘣”一声轻响,手臂已然脱臼。双手被制,那人却不死心,咬牙忍痛,抬起一脚踢出。 轻轻侧身,陆宇轩避过去,一脚踢在那人抬起的腿上。那人不能站立,被踢飞起来。 胜负已分,实力太过悬殊,看得人都在轻轻摇头,场内突变再起。 那人整个人横飞在空中,眼看就要重重落下。“哼!”陆宇轩再起一脚,踢在他胸口。那人喷着鲜血,飞了出去。朱天浩看得眉头一皱,比武立威没错,只是胜了还下狠手,今后如何服众? 一道人影飞出,接住那人,放到地上,免得他再受伤。陆宇轩打斗只是,只是脚步略动,一只手始终拄着剑,剑不离地,手不离剑。 “堂主,咳咳,属下、属下……”那人看到是自己的堂主庞八,有些惶恐,嘴角一边流血,一步断断续续地说。 “无需多说,你先下去疗伤。”庞八止住他的话语,将他交给其他人带下去,脸色阴沉地转身走向陆宇轩,“属下愿与陆公子切磋切磋。” 朱天浩正要说话,飞云走了出来,站到庞八身边:“帮主,属下也想和陆公子比试比试。二哥,还是由我来吧。” 陆宇轩看到两个人争着要和他比武,心中暗说他们不知死活。不过他不开口,对付一人有把握,却不敢确定自己能够应付两个人。 朱天浩看了看两人,已有定计。庞八的刀法杀气太重,是拼命的打法,虽然觉得他定然不是对手,万一有个两败俱伤,就难以交代了。飞云温和一些,知道进退。便指着飞云说:“曹堂主,你和陆公子切磋一下,须得尽力而为。”他心中想陆宇轩赢,只是头一个人输得太难看,有些挂不住面子。 “是!”飞云转身持刀,站到陆宇轩一丈多远的地方,“陆公子,别来无恙!” 众人听得一愣,飞云看样子跟陆公子是认识的。而且听他语气,并不太愉快。不等他们细想,飞云已经出招。 自重新看到陆宇轩起,飞云心中便无法平静。小青的面容,不断在眼前闪现。此人不是凶手,却是他在背后指使,小青正是被他的手下打伤,以致不治身亡。 飞云不多等,还未站定,便全力攻出。这一刀看似毫无章法,并非哪套刀法里面招式,只是又快又猛,封住了陆宇轩的闪躲。 陆宇轩开始并未将飞云放在心上,觉得他就是势大力沉,内力不错,却不知为何招式稀松平常。他自信靠着新学的家传剑法,数招之内定可取胜。 一刀过去,飞云中门大开。陆宇轩一剑便能要他的命。只是这一剑刺不出去,因为剑法不够快,刺到对手时,自己也将被一刀斩为两段。最重要的是,剑还在鞘中,来不及拔出。带着剑鞘去刺,陆宇轩自认要刺死人是不可能的。 他退后了,没有其他办法。 第一刀未用老,刀刃一转,紧随陆宇轩而去。刀与人相距不到半尺,只要慢了半步,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陆宇轩脚下疾点,每一步都不比飞云跨步小,竟比飞云还快上一线。刀始终没能落到他身上,无奈地看他远去。 当然,他不会真的远去,走远了,那便是认输。只要拔出剑,他便可以用剑决胜负。求了父亲五次,父亲才教他这套剑法,不使出来让人开眼界,太不甘心。所以,他退开后,先要拔剑。 飞云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脚踢在他手背上,没让剑拔出来。陆宇轩手一偏,连剑柄都没握住。 五招过后,陆宇轩还是未能拔出剑。心中已是骇然,如此不要命的方式,还是比武吗?飞云有时一刀只顾斩向手臂,身上要害尽显,一拳便能将他致残乃至丧命。一臂换一命,很划算。 陆宇轩却不想做这样的买卖,若真这样做了,他失去的不只是手臂。残废之人,太湖山庄庄主的位置肯定轮不到他,山河帮也不会招一个独臂的女婿。为一个小小的副堂主,失去光明的未来,不值得。 朱天浩的眉头越皱越深,几次想喝止,几次都忍下来。早知道便让庞八上了,即便他拼命,至少会让对手拔出剑。飞云却像有深仇大恨一般,出手比庞八更狠,真的用命在拼。 而陆宇轩不知哪根筋抽了,竟一味地要拔剑。既然拔不出来,带着剑鞘不一样可对敌?虽然不雅观,大不了当做棍棒使,总好过赤手空拳对利刃。朱天浩对陆宇轩已有定论,家学虽好,但不知变通,终究难成大器。真碰到生死厮杀,一条命还不够他丢的。 陆宇轩不知道他人所想,只是后悔托大,没有早点拔剑出来。眼下仿佛陷入淤泥一般,无法脱身,只能苦苦挣扎。 飞云逼得对手剑都拔不出来,旁人看得目瞪口呆。而他迅猛出刀,而是招过后,依然没有缓下。一刀当头斩下,令陆宇轩避无可避。 到此危急关头,陆宇轩只好用剑去挡,剑尚在鞘中。雕着双龙戏珠的剑鞘,远没有其表面的威风。“哗啦”一声,被刀砍裂。他双腿晚了一下,重又站直,脸上一时呆住,似不知躲避,露出好大空当。 飞云一刀砍下,只砍裂剑鞘,竟被反弹回来,知道那是一把好剑。好剑出鞘,恐怕难以抵挡。看到空当,不及思索真假,双腿猛踢,正中胸膛。 陆宇轩往后飞去,仰倒在地。费力地爬起,嘴角流出血丝。脸上满是不甘、羞愤。低头捡起宝剑,又盯着碎成几块的剑鞘,欲言又止。 难道剑鞘中有玄机?飞云如此想法,朱天浩也如此想。 第一百二十三章 白日遇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所有人都看着陆宇轩,还有他身前破碎的剑鞘,等着他开口。 “这可是上好楠木做的,鲁大师的手艺,整条楠木雕成的!”陆宇轩喃喃地开口,声音越说越响。 大家一怔,用楠木制剑鞘,确实不多见,而“鲁大师”三个字对于江湖草莽而言,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陆贤侄,你伤势如何?”朱天浩轻声问道。 陆宇轩听到后,身体震了一下,似乎才想到自己受了伤。他吸了一口气,转过身,脸上勉强现出笑容,说:“我、我没事,轻伤而已。只是……唉!” 任谁都看出剑鞘的破碎,对陆公子打击不小。想必鲁大师的手笔,价值不小。果然,飞云听到后面有人说“几百两”,暗自咂舌不已。 比武无法继续下去,只能草草收场,是谁也想不到的。朱天浩想不通陆宇轩为何那么固执地拔剑,仅仅因为剑鞘名贵?对于练武之人,无异于买椟还珠。看来他并非可拖之人。 朱天浩没有细想陆宇轩为何会拔不出剑。若是两个武功差不多的人,都难以做到。不过他终究下了决心:靠人不如靠己,还是不拿女儿的终身大事来换取山河帮的生存。 飞云没能好好教训一顿陆宇轩,心中有些不快,一个人闷闷地在花园中走着。 突然一阵水声传来,有石头掉入水中。飞云停下脚步,循声看去。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小茵独自坐着发脾气,丫环竟然没有陪着,不时扔一块小石子到水中。 飞云想要转身走开,却已经来不及。“飞云,过来!”小茵看到了他,大声叫着。 小茵气呼呼地瞪着飞云,撅着嘴:“都怪你,若不是你打败了陆公子,他下午便会陪我上街。现在陆公子在那里生气,没人陪我了,都怪你。”飞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呆呆地由着她说。 发了一阵脾气,小茵语气没那么爆了,悠悠地说:“不过陆公子也真是,胜负乃兵家常事嘛,那么想不开。” “我看陆公子在意的是剑鞘。”飞云总算开口。 “剑鞘?”小茵竟然未注意到当时的场景,有些疑惑地问,“很贵重吗?” “嗯,听说要几百两。”飞云有些无语,只好老老实实地说。 小茵突然安静了下来,看着水面不说话。飞云还是站着不动,大小姐没让他走,他可不敢随便走掉。 “他从前给我买簪子,都只花一二两银子,一个剑鞘却值几百两。”小茵脸上带点悲伤,语气黯然。 飞云想要说那剑鞘大概不是他自己买过来的,不过想到陆宇轩十分可恶,自己何必替他辩解?便不再开口。 小茵伤感了一阵,气似乎消掉了一些,突然抬头说:“呆瓜,要不你陪我进城去,到街上玩玩?” “我?”飞云愣住了,自打到平云后,他从未上街过,感觉上街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很难想象陪着小茵会发生什么。 不等飞云发完呆,小茵已经扯着他的衣袖,跑出去。连招呼都不打,两个人便出了山河庄,走小半个时辰,便到县城。 小茵驾轻就熟地带着飞云来到街市上。平云人少,一条最长的街,也才二十余家商铺,好几家是山河帮新开的,有几家是另外几个帮派开的。 本地商户开得并不多。有些开在自家府门口,有些则与其他县做买卖。从前没有像样的街市,都是山河帮来了之后,聚起一些人气。一些小摊贩也摆出来,卖零碎的东西。 早有山河帮的人过来见过大小姐与曹副堂主,说此次巨鲸帮又来阴的,恐怕还会有人留在平云,须得十分小心。小茵撅起嘴,一个劲地叫手下离去。 一个卖风车的摊子上,插着好些花花绿绿的风车,滴溜溜地转着。小茵还有孩子心性,停下来看了一会儿,问明价钱,看了一眼飞云。 “挺好看的,也不贵。”飞云见她看来,怕她生气,急忙应答。 小茵却突然转头,掏出几个铜钱甩在那里,扭头就走,理也不理飞云。飞云有点莫名其妙,想不出哪里惹小茵生气。 一路上,小茵只顾自己看,买了些小玩意儿。手里拿不下了,便都扔给飞云。飞云不做声地接过,帮忙拿着。 走到一个馄饨摊子前,小茵说了一声“我饿了”,便坐下来。想想也是,两人午饭都没吃,此刻已过午时,任谁都会饿。 “大叔,两碗馄饨。”飞云说了一声,也想坐下。偏偏手里东西多,想放下这个,那个要掉,先放那个时,这边又拿不稳。整个人都扭来扭去,东西就是放不下来。 “噗嗤。”小茵一直板着脸,看到飞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呆瓜。”边说边帮着将东西放到旁边凳子上。 飞云“嘿嘿”笑着,不敢说话,怕一不小心又惹她生气。小茵又说一句“呆瓜”。 两碗馄饨很快吃完,飞云掏出一小锭银子付钱。“小气鬼,舍得付钱啦?”小茵突然来上一句,又让飞云感觉莫名其妙。 “吃了东西,当然要给钱。”飞云一本正经地说。 “真的很呆。陆公子和我上街,我想要什么,他都会买给我。哪像你,要不是我带了银子,恐怕要两手空空回去。”小茵有些不高兴地说着,再把东西一件件放到飞云手上。 “哦,我记住了。”飞云若有所悟,点头应着,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走出城门时,小茵心情好很多,蹦蹦跳跳着,有时走快了,便回头催飞云快一些。飞云无奈,只好抱着一堆东西,小心地跑几步。 “哎,呆瓜,你武功怎么练的?几个月前看你还不怎么样,现在连陆公子都能打赢。是不是我爹私下教过你什么?”小茵走累了,在飞云旁边慢慢走,问飞云。 “我只学些平常的武功,帮里的兄弟都会的。那陆公子武功很厉害?我看他也不过如此。”飞云从前确实觉得陆宇轩武功不错,自伤了他后,便不再那么想。 “哼,口气不小。夸你一句,便上天了。”小茵嘴巴一瞥,对飞云有点不屑,不过看飞云的目光中却带着敬佩。 突然,破空之声响起,一道细影朝小茵飞来。 “小心!”飞云早听到异动,一下子撞开小茵。自己却躲不开暗器,扎到手臂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猴子上树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手臂上插了一支飞镖,血流不止。好在不是要害,只有些疼痛。手里的东西拿不住,散落一地。 “哎哟!”小茵冷不防被飞云撞倒,摔得生疼,正要责怪飞云。道旁冲出几个蒙面黑衣人,持刀围上来。她急忙忍痛站起来,才看到飞云手臂上中镖。 “大胆贼人,光天化日,竟敢拦路抢劫!知道我是谁吗?”小茵面对几个黑衣大汉,丝毫不惧,想抬出山河帮压人。 “他们是巨鲸帮的。”飞云脑子转得飞快,拉住前面的小茵。平云已是山河帮的地盘,寻常的强盗必然不会出现,只有巨鲸帮敢这么做。只是他们刚刚闹了一通,马上就埋伏人,未免太大胆。 “英雄好汉都光明正大的,干吗要蒙着脸?”小茵看着几个人,手中没剑,心里没底。 “少废话,他已经受伤了,乖乖束手就擒,不伤你们性命。”一人瓮声瓮气地说。 飞云不说话,将摔在地上的东西朝对面提取。大大小小的盒子,飞过去,被轻易躲开,没一个能砸到人。其中一道线飞得特别快,转瞬扎入一人喉咙。 那人手捂着喉咙,喘着气倒下。原来飞云踢飞东西时,拔下手臂上的飞镖,掷了出去。 刀光闪动,两人只能躲闪。飞云若不受伤,手中再有兵器,对付这几个人不在话下。小茵同样如此,空手对白刃,无法抵挡,躲得很是狼狈。飞云见小茵未注意到旁边一刀,一把拉开她,自己肩上却被砍到。 这几个人似乎只想抓住他们,不是要杀死,是以未下死手,两人勉强可支撑一阵。 “去林子里。”飞云拉着小茵往旁边一跳,往道路一边的草木丛中冲去。两边的茅草长得十分茂盛,有一人多高。 “啊!”刚冲进去,小茵便大叫起来。飞云回头看,原来草叶太锋利,割破了脸。正要安慰她,却看到后面的人杀过来。飞云赶紧挺身到前面,挡住一刀,胸口添了一道伤口。 飞云忍痛拉住小茵,捂住她的头,拨开茅草,往里面走。草叶刮到脸上,带出道道血痕。不过此时不是理会的时候,后面的人追得太紧。 飞云呼呼喘着粗气,慌不择路地低头跑着。草总算小了一点,他们进入树林中,腿都点软了。 后面几人依然紧追不舍,跟着到树林里。只是有了树木遮挡,想要围上去,是难以做到。飞云便是看中这一点,才不顾一切地跑进来。那几人武功不如自己,只要分散开,即便是受伤,也能支撑很久。 飞云靠着一棵树歇息,小茵的声音响起:“我们、我们是否跑掉了?”飞云才响起一直搂着小茵跑,急忙放开,脸红了一下。 小茵此时已是喘不过气,若不是飞云带着,早就跑不动。飞云在前面开路,最是费力。后面几人内力不深,追得要轻松一点,不过此刻也得先喘几口气,无法上前来。 “你再往前,跑出去叫人,我与他们周旋。”飞云低声对小茵说。 小茵一怔,看了一眼飞云,眼睛有点湿润,随即摇摇头:“不要,我和你一起杀他们!” “你,你先走,留下来反是累赘。”飞云一急,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看到小茵脸色暗下来,才发觉说得有些重。 转头看一眼,发现追的人有些缓过气来,飞云缓和些语气说:“小茵,你也晓得我武功很高,只要不被围上,他们奈何不了我。可我受伤不轻,无法支持太久。你需快点叫人来,我拖着他们,否则我们都逃不掉。” 小茵还是倔强地抿着嘴,不想离去。 “快去,我有办法的。”飞云推了小茵一下。 小茵一咬牙,转身跑去,说一句:“你可不能死了。”纤细的身影晃过几棵树,便消失不见。 听到有人逃走,追赶的人顾不得继续喘息,起来持刀杀过去。只是茂密的枝叶碍手碍脚,兵器施展不开。 看着小茵跑开,飞云双耳却细听身后的响动,斜眼看到最前面一个人快到跟前,从树后闪身出来,迎了上去。侧身避开刀锋,伸手一带,刀往旁边砍去,嵌到树干上。 黑衣人用力太猛,砍入太深,一下子拔不出来。飞云一招过去,他单手挡住。再一招,无法抵挡,只是死不松手,紧紧握住刀。 飞云想夺刀,可惜后面的人已经上来。他往后退开,捡起两块石头,掷过去。林子里无法闪躲,两个人都中招。 飞云趁着空当,双手抓住一棵树,手脚并用,攀上去。两三下,他便到一个两丈多高的树杈上,坐下来喘气。若只有他一人,要逃掉不难。如今为了拖住他们,只能留下。 几个黑衣人围在树下,商议如何抓人。被阻了一下,去抓小茵是来不及,抓住这个受伤的副堂主,倒也不错。 打定主意后,有两人将刀背在背上,如猿猴般攀着树上去。 看着他们要上来,飞云看看四周,抓住一根枝条,往下一跳。下落时,脚在一人头上一点,将人踩下树去。飞云借力起来,再落下去,踩倒另一人。飞云抓紧枝条,还是回到树杈上。 落地的两个人好在未爬高,摔疼一下,却没受伤。黑衣人见一时抓不住飞云,并未放弃。飞云身上多处伤口,流血很多,想必没法支撑太久。有两个干脆坐下来等。 飞云也坐下来,靠着树干,想清理一下伤口。突然一支飞镖迎面飞上来。飞云侧身躲避,坐不安稳,便要落下去。情急之下,他小腿一弯,挂在树枝上。再用力起来,还是坐回树杈。 树下响起惋惜声,知道再要偷袭就难了。飞云有些恼怒他们放暗器,却无可奈何。不敢继续留在那里,往上再攀爬,近四丈高,才抱住树干坐下。 流血太多,又一番奔逃,飞云觉得有些疲累。坐下来险些睡着,竭力睁眼,想脱身之计。 几声“吱吱”传来,竟是一只猴子冲着飞云叫,似乎在嘲笑他的狼狈。接着又出来一只大一些的猴子,与之打斗。没打几下,小猴子敌不住,逃到另一棵树上。大猴子紧跟着窜过去,在树顶追逐打闹,如履平地。 若能像猴子般,在树上奔逃,树下的人势必追不上。飞云想了一想,不禁摇头苦笑。人可比猴子重得多,细枝承受不住,掉下去,不丧命也得受重伤。 正自摇头,突然一道灵光闪过,飞云想要去抓住,却抓不住。 第一百二十五章 沐猴而冠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苦思冥想,实在想不出刚刚冒出的是什么想法。“吱吱”声在旁边响起,两只猴子继续打斗。 原来如此!飞云兴奋起来,从前运气得当之时,身体便会轻很多。如今内力更深厚,身体大概会再轻上一些,像猴子一般,在树上跳跃,并非不可能。 飞云仔细看猴子的动作,手脚并用,依照样子做动作。体内暗暗运转,试着在树枝上挪动。动作越来越轻巧,飞云动作跟猴子越发相像。 “曹副堂主,你还有命在吧?听到便答应一声。若是死了,咱兄弟几个便回去交差。若没死,还是快些下来,咱们早点送你归西。”树下的人竟然知晓飞云,还出言相激。 飞云听到,心中激荡一下,身体一摇晃,站立不稳。急忙理顺气息,重又站稳。树下再怎么出语相激,都是不想干的。他们出手都要命,几句话算的了什么? 飞云看一阵,学一阵,竟觉得自己成了一只猴子。在树枝上来回走,越来越自如。心随身动,气随心走。 闭上眼睛,飞云听到轻轻的风声,脚下树枝微微摆动。他与树,似乎成为一体,是一根树枝。站在树上,如同在平地上一般。 飞云微微屈伸,脚提起一点,走向树枝一段。哪怕他此刻轻如猿猴,树枝还是弯曲了一些。脚下稍微用点力,将树枝慢慢压下去。再猛一提起,人被树枝弹出去。 人飞离树枝,落向旁边的树。飞云抓住枝条,轻轻一荡,又站住。如往复几次,跃过好几棵树。原本打斗的两只猴子停下来,惊奇地看着飞云。 树下的人早知道不对,可是毫无办法,只能跟着在下面转。飞云跳跃几次后,熟练很多。往四周看了一下,选了一个树木最密的地方而去。 一个人在树上跳,几个人在树下追。只是树木越来越密,原本便没有路的林子,更加难走,巨鲸的人开始骂骂咧咧。 两只猴子似乎对飞云产生兴趣,不再打斗,都追着飞云的方向而来。飞云听到后面声响,吓了一跳,见是两只猴子,对他龇牙咧嘴,不禁觉得好笑。猴子发现飞云看它们,越发得意地在树上翻跟斗。 人与猴在树上嬉戏追逐,跑得不亦乐乎。不过猴子们在树上轻轻松松,飞云却受不了,有些乏力,停下来歇息。猴子随着飞云停下来,在旁边的树上跳跃。 飞云喘息着,看看树下的人,依然在后面紧追不舍。伤口的血都已经止住,但一路不停歇,身体感到阵阵虚弱。就怕什么时候闭上眼睛睁不开,掉下树去。 猴子显然不懂人的想法,挠挠头,好奇地看着飞云。见飞云理都不理,大猴子慢慢靠近,扯一下衣裳,马上退回去。 对于猴子的举动,飞云早就知晓,也懒得理会。衣裳被扯,只是抬头瞥一眼,继续运气调息。 未被理睬,猴子显得有些不悦,便再扯一下,又退回去。小猴子见到,有样学样,也过来扯飞云的衣裳。 飞云有些无奈,若一直被它们玩下去,无法专心运气了。他突然想到一个法子。先站稳身子,将衣裳脱下来,再慢慢穿上。如此反复几次,脸上现出愉悦的神情。 两只猴子紧紧盯着飞云的举动,眼神中竟然透出一点好奇。 注意到猴子的样子,飞云脱下两件衣裳,放在两边。闭上眼睛,神情舒畅地靠在树枝上。 猴子慢慢地靠近,抓起一件衣裳,便往后逃。逃到两丈远的地方,才停下来。见飞云毫无反应,便放心大胆地穿上衣服。正所谓沐猴而冠,穿上衣服的猴子宛若披上长袍,滑稽可笑。飞云却没心思笑,待猴子穿好衣裳,猛地睁眼站起。 飞云神情一变,怒目圆睁,挥着双臂,作势要追。猴子吓一大跳,急忙跳起来,抓着树枝便逃开去。 一开始是猴子追着人,此时变成了人追着猴子。树下的人看到飞云还能逃,低声骂几句,打起精神追。原本还以为飞云筋疲力竭,打算上去两个人抓。 透过树叶,巨鲸帮的人看到上面灰色的衣裳跳动,紧紧追去。追了一阵,突然发现有三件衣裳在动。接着三件衣裳分不同的方向,继续逃。顿时为难了,不知该追哪一边,商量几句,分开三处去追。 两只猴子逃了一阵,相互之间有所争执,后面有人追赶,才没打起来。只是再不能一路跑,便分开去。飞云倒不为难,本来便不打算追到猴子,朝另一个方向逃去。不管能否将追赶的人骗开,能逃多远算多远。 逃了片刻,飞云听到下面还有人。只能无奈停下,丹田之内有枯竭之像。虽不会有损伤,但在跑一阵,恐怕会如上次般昏过去。 树下的人停下来,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拄着刀喘气。 嗯?只有两人。飞云听着喘息声,便知道追的人少了。他知道成败在此一刻,伸怀里掏出两锭银子。摇头苦笑,难道真的与银子有仇?稍稍有点银两,便得拿去砸人。 两个人正自喘气,突然听到头顶“哗啦”响,落下一阵树叶。抬头看到一人落下,心中一喜,追赶许久,总算没有白费。 眼看快落到地上,与巨鲸帮的人近在咫尺,飞云手臂抖动。两锭银子飞出,砸到他们脸上。“哎哟!”两个人一手捂脸,一手拿刀在身前乱舞。 飞云放开树枝,轻巧地落在地上。在地上一滚,到一人旁边,一记扫堂腿将其绊倒。正要再下重手将其毙命,另一人缓过神,忍痛救自己同伴。 不能杀掉一人,飞云暗叹可惜。内力不继,只好狼狈滚开,一刀砍空。飞云已经无心激斗,知道再缠斗下去,定会被其他人知晓。从地上抓起一把,便扔过去,然后起身便逃。 树叶与树枝夹杂着土石,迎面洒来,黑衣人只得一手遮眼,一手挥刀防备。待睁开眼,人早就不见,只有草木在晃动。两人看着飞云逃去的方向,却不敢再追。 “我呸!都是下三滥招数,算什么英雄好汉!”其中一人忿忿地说。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水帮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逃出树林,认准方向,朝山河庄方向跑去。巨鲸可能还有人埋伏,但实在顾不了那么多,等林子里的人出来,飞云恐怕只能躺着,任人宰割。 不知是否天色已然暗下来,飞云觉得眼前黑了一些。远处依稀有人影闪动,还在叫喊。汗水流下来,模糊了双眼。飞云再无力迈步,往前便倒。 昏昏沉沉中,后面似乎有人追赶。好像是巨鲸帮的小六,又好像是太湖山庄的陆宇轩。耳边响起“快跑”的声音,是小青的,是绿莺的,是庞八与吴由仁的,是小茵的。他觉得不管怎么跑,就是跑不掉。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快要将自己抓。 “不要!”飞云大喊一声,猛地坐起。眼前顿时一亮,看到白色的被子,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刚才的一切,原来都是梦。飞云松了一口气。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响起,正如上次昏迷一样,还是小茵在旁边照顾。飞云一怔,响起之前的事情,便不再感到意外。心也放了下来,看来小茵安然无恙。 飞云正要开口说话,喉咙一阵干痛,咳嗽起来。“水,我要喝水。”说出话后,飞云才发现话音有些沙哑。 小茵急忙端水给他。不等她喂,飞云接过碗。手指不慎碰到一下,两人都一震,手就要缩回,差点将碗打翻,几滴水洒出来。 “你、你先歇着。我出去跟他们说一声。”小茵低头轻声说着,转身出去,轻轻关上门。 飞云喝几口水后,放下碗,深吸几口气。运动内力,缓缓游走。还好,全身经脉都未受损伤,走得还顺了一些。 门打开,朱天浩率先走进来,身后是诸葛千和吴由仁。小茵走在最后,已经没有人方才的羞涩。飞云想要下床,朱天浩将他按下,叫他不要乱动。 诸葛千拿起飞云的手,搭在经脉上。飞云感到一丝内力透入,顺着手臂往上游走。飞云知道副帮主要检查他的伤势,便散去全身内力。 待内力游走一周后,诸葛千放开飞云的手,脸上有些惊愕。“副帮主,我兄弟伤势如何?”吴由仁一阵紧张。 “哦,无事,曹副堂主未受内伤。只是有些脱力,大概是内力冲击,上次还淤塞的两处经脉,已然打通。”诸葛千回过神安慰。 “可是任督二脉?”朱天浩脸上又是惊奇又是紧张。 “咳咳,那倒不是。不过曹副堂主经此一劫,武功又精进不少。暂且好好休养,过几日再练功,太急了,反倒不好。”诸葛千缓缓道出。 朱天浩松了一口气,有些失望。他自小习武,天分过人。若一心习武,说不定能打通任督二脉,修习上层武学,成为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但被山河帮所绊,二十岁后少有精进,偶有灵犀之感,离打通任督二脉却差一线。 随着年岁增长,内力越发浑厚,但朱天浩却知道经脉也逐渐牢固,再想打通,是不可能了。如今的飞云天分非凡,内力深厚,若能成为一流高手,山河帮复兴指日可待。 歇了一天,飞云傍晚时便能够走动。过几日后再练功,内力较之前好上很多。富贵险中求,武功一途也是如此。 江湖从来不会平淡。沉寂之下,总会藏着风暴。 远的地方发生什么,都无关紧要。最近的江北,在年底时发生一件大事。巨鲸帮灭掉天水帮。天水帮不比之前的山河帮小,帮众超过一百,靠水而存。事发之前,并无征兆。靠近天水帮的地方,一家赌坊被烧,正是巨鲸帮的产业。 烧毁的赌坊搬出几具尸体,不少是巨鲸帮的人,也有几句,被认出来是天水帮的。玄天门立即站出来指责天水帮,巨鲸帮旋即派人直取天水帮总舵。天水帮帮主武功不弱,率众迎敌,但生死关头却被副帮主钱德暗算,几位堂主中毒身亡,钱德与剩下两位堂主投靠巨鲸帮。三天之内,天水帮一半人被杀,一半人散的散、降的降,从此在江北除名。 朱天浩下令山河帮在平云全力戒备,并派人去打探消息。不只是巨鲸帮的壮大,令他震惊,更因为他与天水帮帮主十分交好。曾经还指腹为婚,只是两人都生下女儿,才作罢。 两个帮都在江北时,相互照应,才能支撑许久。山河帮迁出后,天水帮不愿走,想方设法联合其他几个小帮派,多少牵制住巨鲸帮,致其不能全力攻打平云。 “没有天水帮出头,咳咳,江北将无人敢不听巨鲸帮的。不久之后,我们与巨鲸帮的争斗又会开始。咳,不过眼下得先找到孙蓉小姐。”诸葛千轻声说着,随着天气越发寒冷,他咳嗽越来越多。朱天浩点点头。 诸葛千口中的孙蓉,是天水帮帮主的女儿。有她在,多少可以召集一些失散的天水帮众。天水帮并非全数灭亡,在平云开设了店铺,有十余人因此幸免。 “属下已派人去天水帮店铺守护,巨鲸帮动不了他们。”张忠煊向朱天浩禀报。 “城内的店铺,已经多派金龙堂的兄弟,随时照应。”钱顺赶紧禀报。 “如此甚好。庞堂主,潘堂主,放出风声,我山河帮会全力保护孙蓉小姐,叫江北天水帮的人都过来平云。山河帮站在天水帮这一边,与巨鲸帮势不两立!”朱天浩平静地说着,眼神中却透着焦虑。他最后一句显得多余,两个帮派早就杀得你死我活,何须放风声。 他是在为故人的女儿担忧吗?飞云有些想不清。若只是要找人,悄悄找寻会更好。如此大张旗鼓,帮主更看重的是天水帮的招牌。 孙小姐是少帮主,如今被推上帮主之位是名正言顺,再召集老部下,招收新人入伙。在山河帮鼎力支持下,重树天水帮大旗并非难事。到时两帮联手,平云将固若金汤。 可孙小姐已经遇难呢?飞云知道帮主一定有办法,只是多些麻烦。只要还有天水帮的人愿意站出来,天水帮便不会倒。或许也有顾念故人之情在里面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初到江北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转眼已是正月,山河帮提心吊胆地过完年。一口气未松下来,便又忙碌开。各堂人数多了不少,总数有两百多人。 原先最落魄的水蛇堂,如今亦有三十余人。十人跟随副堂主驻守原先的地方,二十余人跟随潘浪去到邻县,在瓯水边建好渡口,可与东面通行。 金龙堂六十余人,散到十多家商铺中。山河帮的商铺已然开到越阳,全面铺开,几乎将家底都花光。好在各处买卖都不错,一年后便可回本。 木雀堂一直只有二十人,各处建设初定,人手绰绰有余。平日里也较清闲,只是检修。 土貉堂如今最风光,人数有六十多,二十个据点不仅遍布平云各处,临近两个县城都安插了人手。还有些暗线,虽不是山河帮的人,实则为山河帮做事,到底有多少,只有堂主庞八清楚。庞八功力增进神速,加上凌厉的气势,武功直追张忠煊。 火虎堂有六十人,分散在北面、县城和山河庄三处。飞云与张忠煊呆在山河庄居多。张忠煊武功被誉为帮中第三人,仅在正副帮主之下,平日为处理堂中的事务,还不时出去一趟。 “第一副堂主”飞云几乎都留在山河庄,偶尔被小茵拉着去一趟县城。无事时,他便在山河庄里练武。从各堂挑出的三十个好手,说是由帮主亲自教授武功,其实却是飞云在教。飞云的武功,在副堂主中,无人能敌,大家都心服口服。 经过上次遇袭,小茵不再自作主张乱跑。当时她从林子里跑出,朝山河庄跑去,好在路途不远。带着数十人沿途找来,碰到飞云时,飞云已经倒地不起。看着飞云身上的伤口,想起他奋不顾身为自己挡刀,最后厉声呵斥,也是叫自己逃命。他说话不讨人喜欢,危难时却不退缩,小茵心中便时时想着飞云。 小茵对练武越发上心,不是想胜过飞云,只是觉得危急之时,武功还不够用。她不愿父亲来教,正好飞云常在练武场,便拿来练手。 练得无聊,便拉飞云去县城,有时去旁边的小镇。不过都会在带上两三个人,真有情况,多个照应,路上还可以听个笑话,买东西有人搬。都与飞云这个呆瓜一起,要闷出病来。有时候,飞云躲起来不去,庞八会随她出去。庞八有趣得多,只是他的眼神令人害怕。 飞云正与小茵练功,两人来来回回二十余招,引得帮众连连喝彩。 “副堂主,帮主叫你。”一声禀报,打断了正打得起劲的两人,围观的人暗叫可惜。同时,也猜哪个倒霉蛋会代替飞云,挨大小姐打。 飞云对小茵无奈地笑一笑,随人去朱天浩那边。 朱天浩身边站着两个人,飞云认识其中一人,是天水帮的。天水帮在平云的人有所增多,有近二十人。很多人还是不敢现身,尤其是孙小姐,至今生死不明。 飞云正想着,朱天浩的声音响起:“飞云,这位天水帮的兄弟刚从江北过来,知道孙小姐的消息。” 天水帮的两人点点头,并不说话,显然已经将该说的话,都告诉过朱天浩。飞云知道孙小姐定然还活着,却不明白与他何关。 “帮主,不知孙小姐如今在哪里?”飞云想了一下,隐隐猜到孙小姐处境不太好。 “据这位兄弟的消息,孙小姐尚在江北,正躲在一个山村里。之前过年,巨鲸无暇顾及。如今定会派人搜寻,斩草除根。”朱天浩徐徐道来,“我们不能坐视不理,须得保护孙小姐周全,让她能够安然到平云来。” 飞云点点头,明白帮主的意思,定是要他去接孙小姐回来。其他人牵涉事务太多,难以走开,恐怕就他最是空闲。 果然,朱天浩说:“你随这位兄弟去江北,护孙小姐回来,路上小心行事。其他事情,你问问他。” 飞云回院子收拾一下,便随天水帮的人出发。小茵遇到,撅着嘴巴,念叨几句,飞云安慰的话说两句,便不知说什么,只好离去。 漆黑的水面,什么都看不清。轻微的潺潺水声响起,一只破旧的小船滑过水面。撑船的是个黝黑的渔夫,每月拿山河帮一两银子,帮着盯梢。这日半夜起来,要送三个人。 飞云与一个得力的手下,跟随那个天水帮的人,去找孙小姐。船先顺江而下,过了几里地后,才往对岸靠去。上岸后,那个人辨认了一下,带着两人消失在夜色中。 为免引人注意,三人一路走着,未曾骑马,乃至穿着都是破旧衣服。没走官道,挑偏僻的小道走。不过也几次遇到持刀的人,对三人盯着看了一阵,便不再看。 一天走到傍晚,才走到一座草屋前。天水帮的人在门上轻拍几下,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老头探出头,眯眼环视了一通。他打了一个手势,得到答复后,将三个人让进屋。 老头脸上几道伤痕触目惊心,给几人倒上茶水,拿出点吃的。飞云虽然不是很饿,还是客气地接过来吃。其他人不着急,飞云也耐着性子。 过了半晌,老头开道门缝,朝外面看一看,没见到什么,把门再关上。回头对向三人挥挥手,把屋子后门打开。屋子后门是一大片茂盛的竹林,一条小径弯弯曲曲,别有韵味。 七曲八拐地走一阵,小径的痕迹渐渐淡去,最后几乎看不到路。到一片草木处,老头抓起一根树枝,抽打了几下,然后拨开草木。一个近一人高的圆洞现出来,飞云惊讶不已。 洞中响起脚步声,人影闪动,出来一位女子。细长眉毛,水汪汪的眼睛,樱桃小嘴。即便脸上沾满污痕,还是掩不住动人的姿色。 “哑叔,让您费心了。”女子不知是饿久了,还是本就如此,声音细软,宛若莺啼。老头子点点头,慢慢回身走开。 飞云却知女子并非如表面般软弱无力,眼睛依然瞥见她手中的两只飞镖。若是冒然走到洞口,恐怕就是连环镖飞出。他也是此时才知晓老头是哑巴,不会乱说话。 天水帮的人上前,轻声禀报几句。女子点点头,看了飞云一眼。 “小女子孙蓉,多谢曹公子援手。”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刀剑相谐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哪怕之前已经知道女子便是孙小姐,听到一声“孙蓉”,飞云松了一口气。一路噤声走来,便是为眼前的女子。 “在下山河帮火虎堂副堂主曹飞云,见过孙小姐。”飞云尽力平缓声音。 “噗嗤。”孙小姐突然笑出声,旋即弯腰道歉,“公子莫怪,从前听说山河帮绝命刀的名头,还以为会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如今一见,竟是如此斯文面善。” 飞云自己都不知道何时竟有了一个外号,很是意外:“绝命刀?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绝命刀曹飞云与夺命刀庞八,都是舍命出刀,出刀要命。巨鲸帮的人可传得很多呢,与那黑虎张忠煊,是山河帮中最被巨鲸帮忌惮的三人。”孙小姐缓缓道来,比飞云知道得还清楚,令飞云汗颜。 飞云之前都在平云,少有与外人接触的时候,竟不觉得自己有何影响。这也算是在江湖上闯出名头了吧。 “孙小姐,朱帮主听闻天水帮的事情,伤心欲绝,恨不能灭掉巨鲸帮,给孙帮主报仇。只是有心无力,只得派人保护好平云的天水帮众。天水帮的店铺尚好,二十余帮众在平云等着孙小姐前去。”飞云一番话讲完,松了一口气。这些话是诸葛千教飞云说的,有些别扭。 听到飞云的话,孙小姐神色暗下去,显然是想到身亡的父亲。她低下头,抽泣一下,才开口:“朱叔叔的心意,我明白。巨鲸帮势大,我们两帮联手都不是对手。天水帮今后恐怕要消失了。” “孙小姐莫急,平云如今是山河帮的地盘。天水帮尽可在平云重整旗鼓,山河帮会鼎力相助。”这话虽然也是诸葛千教的,飞云此时却说得十分真心。 孙小姐情绪逐渐平稳,深吸一口气,眼神深邃。飞云只觉得眼前女子的眼神变换莫测,有忧伤,有愤恨,有疑惑,更带着坚定。 “我如今要赶去平云,不知曹副堂主有何良策?”孙小姐平复情绪,直接说事。 “在下对江北一无所知,一切但凭小姐主张。”飞云实话实说。 孙小姐点点头,对手下人吩咐一句,转身到洞里面,拿出一把剑和一个包袱。飞云不禁皱了皱眉。 “巨鲸帮的人一看我便会认出,不带剑也瞒不过去。”孙小姐看到飞云神情,便猜出他心中所想,“几位也带上刀吧,咱们连夜赶去。” 孙小姐叫手下给两人拿来刀,立即启程。四人都是使出全力,在那里赶路。到一个小村庄,孙小姐找来四匹马骑上。飞云知道村子里有天水帮的暗哨,只是他们离去不久,定会被发觉,又将有几人丧命。 纵马飞奔,但马不是好马,一个时辰之后,便跑得慢了。 “小心!”飞云大喊一声,凌空飞起,挥刀击落两支飞镖。依然有一支飞镖直取孙小姐。 “叮!”宝剑出鞘,将飞镖击飞。孙蓉从马上跃起,落在飞云身旁。马受惊,开始乱跳,另两人几乎是滚着下马。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前面跑出十来个人,堵住去路。一人排众而出,笑眯眯地看着孙蓉:“孙大小姐一向可好?想死我了。你说你怎么不早点应了我,两家合成一家,不用打打杀杀,多好。” “哼,我还要多谢少帮主美意了!可是如今,我爹爹他……”孙小姐开始满面怒气,说到身亡的父亲,双眼开始垂泪,“我爹爹已经去世,呜呜……” “哎,你别哭啊,哭坏身子,我心疼。”少帮主虽是衣服纨绔模样,见到女子哭泣,也是不知所措,想走上来安慰,“你从了我,我往后好好待你。” “真的吗?”孙小姐也上前一步,泪眼朦胧,惹人心疼。飞云心中一动,似有所觉,看到孙小姐的袖口,心道果然,暗自握紧刀柄。 “当然,当……哎哟!”少帮主正自欣喜,冷不防一支飞镖迎面而来,即便他闪躲得快,肩膀上依然中镖,杀猪般大叫起来,“你这臭娘们,有你好看!将姓孙的**抓住,留她一条命,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双方出手,都在搏命。飞云出刀,一刀一人,连杀三人,对面顿时有人惊呼“绝命刀”,旋即放出响箭。飞云皱一下眉头,对方似乎很怕自己,要叫人来。 很快,巨鲸帮只剩三人和受伤的少帮主,而这边也只剩下飞云和孙小姐能够站立。此三人武功较高,一时还能抵挡。飞云焦躁起来,将肩膀留出来,狠厉的一刀斩出。 对面那人喷着鲜血倒下,意料之中的刀却没有落在肩膀。却是孙小姐替他挡下一刀。 “小心!”飞云看到孙小姐舍命未他挡刀,自己却陷入危险。飞云回到挡住她身侧,化解致命一刀。 孙蓉身形一闪,再次出剑,帮飞云挡刀。飞云也一心替她解围,击退巨鲸两人。在此危急关头,飞云依然忍不住转头看孙小姐,哪只对方也正转头看过来,顿时一窘。赶紧收神,一心对敌。 巨鲸帮两人武功不及,只能苦苦支撑,不敢退走。少帮主没有顾忌,本来不需要他出来,只是惦记孙妹妹,硬跟着出来,哪知会受伤。见到自己人处于劣势,转身便逃。 孙小姐岂会容他逃去,趁空当,一支飞镖出手,扎到腿上。少帮主哀嚎着滚到道旁。 飞云放心出刀,杀得对方两人节节败退。孙蓉尽力护住飞云要害,不顾自身安危,只是觉得飞云会替她解围。 巨鲸帮两人很是憋气,有时明明有破绽,却被另一人挡去。再过几招,恐怕就要落得丧命的下场。突然听到马蹄声,两人心中一喜,精神大振。 孙蓉听到马蹄声,神色一喜,接着又变得慌乱。马蹄声不少,显然不是自己的人来。孙蓉从村子里骑马出来,交代接应的人片刻之后跟着来,免得人多暴露。那里只有两个人,来的马肯定不止两匹。那定然便是巨鲸帮招来的人。 飞云与孙蓉似乎心有灵犀,招式一下子变快,同时舍弃交手的人,刺向另一人。巨鲸帮两人看到对手舍己而去,心中一喜,以为得手,手中到劈出。刀至一半,胸腹一痛,浑身无力,定在那里。 一刀一剑,分别刺穿两个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心猿意马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抽刀,孙蓉拔剑,巨鲸帮两人喷着鲜血倒下。少帮主哭喊着爬入道旁,让草木掩住自己。 孙蓉不去管他,赶紧去牵马,将一匹马递给飞云:“快些走,等会儿还有人追来。” 飞云不管马,先去探探地上两人的气息。天水帮的人武功普通,被一刀穿透,虽然还有气在,却连话都说不出,看着就不能活。而山河帮的兄弟,伤得不轻,命还在。飞云将他搬起,放到马背上。可那人坐不稳马背,往旁边倒下来。 飞云有些焦急,解开他衣袋,绑在马上,再用马的缰绳在手臂上绕几圈。早马屁股上狠抽一记,马跑了出去。 “别管了,快些!”孙蓉在一边催促着,看到飞云竟不上马,还将马让给伤重之人,顿时气急,“其他的马都没了,只有一匹马,我们怎么走?” 一路上看她都是温文尔雅,少有大声说话的时候,偶尔露出的英气,才让飞云想到她是江湖儿女。此刻有些气急败坏地呵斥,想必是真的担心。 飞云并不因被骂一句,而生孙小姐的气。即便她如此生气,依然考虑到飞云如何脱身。方才见她不理手下生死,飞云心中也有责怪,却不好开口。此时依然明白她不是无情,而是情势所逼,不得不如此。 飞云一开始只想着救手下性命,此时一听,才想到自己。两匹马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匹已经跑远,眼前只有一匹。 “你先上马,我跟着就行。”飞云不多想,让孙小姐上马。孙小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话说重了。不过她不是扭捏之人,知道自家事,翻身上马。轻轻抽一下马,往江边赶去。 马跑了一阵,孙蓉不放心,回头去看,大吃一惊。飞云不紧不缓地迈开脚步,跟在后面。他每一步都有一丈多,丝毫不比马跑得慢。看上去气定神闲,还有余力。 孙蓉遂多抽几下马,马加快脚步跑。迎面的风吹来,吹得衣裳猎猎作响。她心中有片刻的空白,只希望马能够一直跑下去,不停下来。 突然,孙蓉心中一惊,只顾着让马快跑,竟忘记身后还跟着人。即便他轻功过人,要和马全力比拼脚力,也并不容易。不知自己发呆了多久,恐怕飞云早就跟丢。 她回头去看,身后果然不见人影,孙蓉顿觉万分懊恼。之前办事,都是井井有条,可今日怎的在危急关头发呆。若是那位曹副堂主失陷在江北,要悔恨很久。 正要拨转马头寻找,隐隐地看到一个人飞奔而来。片刻就到眼前,正是飞云。不过飞云此时没有之前的淡定,有些气喘。他的眼神中带着责怪,还有些幽怨。 孙蓉不禁笑出声,急忙道歉:“我一时失神,要不你上马,我步行。” “还是你骑马吧。我靠着内力,还能走一阵。”飞云推辞着,不愿让一个女子走路。 孙蓉此时也不好意思骑马,两个人相互推让。都不愿骑马,马趁机歇息。 突然,附近传来人声,还有马蹄声。两人脸色一变,深夜有人,只能是冲着他们来的。 “上马!”孙蓉一声娇喝,拉了飞云一把。飞云一愣,却不愿骑到马上。孙蓉不再磨蹭,跨上马,用力一拉飞云,到:“发什么呆?等他们请你喝酒吗?”一把将飞云拉到马上,坐在她身后。 “驾!”孙蓉加紧马腹,缰绳一扯,马儿撒开四蹄飞奔。此时,顾不得联系马,也不管马能否跑到江边,只要快些跑。 飞云坐在马背上,心里波涛涌动。一丝若隐若现的香气,钻入鼻子,让心神有些失守。风吹来,带着一缕发丝拂在脸上,有点麻痒。极力想避开,可香味似乎将鼻子都包住,一直都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马越跑越快,飞云在马背上颠簸着,一个不慎,往后仰去,差点跌落马背。“做什么?抓紧!”孙蓉见飞云连马都骑不稳,有些恼怒地斥着。 抓紧?到底抓哪里?飞云心中迷茫,可一路的颠簸,容不得他多想,眼看又得跌落。一咬牙,飞云双手环在孙蓉腰上,紧紧搂住。心中已是翻江倒海,头嗡嗡作响,无法再想。 “你……”孙蓉乍被人抱住,心中一惊,忍不住要挣扎。可马上想到两人在马上,不如此,飞云无处可抓,势必坐不稳。 孙蓉停止挣扎,极力稳住心神,驾驭着马快跑。心也如马跑一般,跳得飞快。长这么大,她还未被陌生男子如此搂抱过。耳朵后面有热气呼出,痒痒的感觉,从耳朵散到全身。后背仿佛靠着一堵坚实的石墙,却又传来阵阵热流。想要往前躲避,偏偏被有力的手臂搂住。最令她难忍的便是腰上的这双手。手掌有些发烫,烫得她全身发软,几乎要昏过去。还在那双手老老实实地放着,没有动作。 飞云在身后,也是难受异常。贴紧了,他才感受到少女身体的柔软。随着颠簸,后背在胸膛上下蹭着。双手感受到腰腹的软弹,飞云有一刹那的走神,感叹那一种美妙。手想要放开,偏偏有些不舍。想要搂紧点,又是不敢。 最苦的,恐怕是身下的马了,连夜赶路不说,还得背着两个人,一路不停地奔跑。前面的兄弟多好,只用背一个人。 跑了一会儿,赶上山河帮兄弟的马。那人勉力驾马,马跑得不十分快。反而是听到后面的声音,马自己加快了脚步,将后面的马甩开。 跑步多久,马终于慢下脚步,喘着粗气,嘴巴喷出点白沫。不管孙蓉如何用力,马都快不起来。飞云也感觉到,放开手臂,从马上跃下。 “速去江边,找人来接应!”飞云说完,落到地上,站立在道路正中。 “是,副堂主,属下马上找人来救。”手下的那位兄弟忍住泪,大声应着。 飞云听到马蹄声临近,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敌。几个方向都有人来,要脱身是很难了。何况他暂时不能脱身,还得拦住来人。不知此次是否会丧命。 “谁叫你抛下我的?要走要留,都一起!” 第一百三十章 老虎出山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听闻,不禁有些愕然。他只想让孙小姐与手下的兄弟快些离开,怎么就成了抛下她?不过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巨鲸帮的人转眼便到。 叹一口气,只得硬着头皮上。原本觉得孙小姐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对于自己的做法,应该很明了,只需纵马离去便可。如今两个人都留下,白白都陷进包围。若是都丧命当场,就太不值了。 孙蓉瞪一眼飞云,觉得此人可恶。动不动就显示一下能耐,自觉好了不起似的。难道她堂堂一个天水帮大小姐,还不如他?此番定要多杀几个巨鲸帮的人,让他瞧瞧。 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响,当先一骑还未到眼前,飞云已经快步迎上去。他不知道会有几个人来,总要在被围上之前,先解决掉一边。侧身闪过,刀猛然刺出,将最前的人挑落马下。 孙蓉出剑也不慢,紧随其后,当初砍向飞云的刀,将第二匹马上的人刺下马。后面的人见到,纷纷下马,持刀围攻两人。 剑起刀落间,又有数人倒下。可是这批人还未杀光,两边又有人来。热血溅到脸上,眼睛耳朵都一阵迷糊。全身犹如被火包围住,只知一刀又一刀劈出,不知疲倦。 在飞云眼中,可是只有两种人:巨鲸帮的人和孙小姐。巨鲸帮的人,就要杀,孙小姐,就要护。两个人刀剑纷飞,抵住数人,还能不时杀伤一两个。 两个人身上也多添几道伤痕,虽不是要害,可不断流血,时间稍长,定会不妙。巨鲸帮的人都想到此点,几波人轮番上阵。飞云当初一边,待要出招杀敌,另一边的人立即上来,只好转身抵挡。即便砍伤一人,也来不及补上一刀。 飞云与孙蓉两人刀剑合璧,如一挡坚实的岸堤,挡住数人绰绰有余。巨鲸帮的人如江水一般,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一击便退。哪怕不能再两人身上留下一刀,依然能够消耗一点。待两人筋疲力尽时,便是死路。 “退开!”飞云大喊一声。孙蓉不明所以,还是听从,挥出一剑,借势跃后。飞云手中一旋,如平地起狂风,刮向四面八方,正是旋风刀的展示。卖艺之人使出此招,定会引来一片喝彩,刚好可以收钱。刀在飞云手中,远非跑江湖的人可比,周身亮起银光。 惨叫声响起,收的不是银钱,而是人命。抵挡不及的人,纷纷中招,四五人倒下。不过飞云身上伤口多了好几道,肩膀上一条伤痕,皮肉都翻开,左手已然无力。 孙蓉一退之后,刚好避过飞云不分敌我的一招,旋即飞身上去,挡住重又杀来的巨鲸帮众人,又有几人中剑倒地。 扶起半跪的飞云,孙蓉带着他跃向一匹马。 “这么快就想走!”声音响起,一道黑影如恶鹰扑食,带着风声攻向两人。 听到声响,两人急忙转身相敌。来人十分迅猛,双腿踢向两人,根本不及动刀剑,只得抬手去挡。 “噗――”飞云本就无力,一手挡不住,胸口遭重重一击,喷着鲜血飞向后面。孙蓉稍好一点,也觉得手臂发麻,几乎要断裂,已经不能发力。 “绝命刀,果然有两下子。”来者现出样子,是巨鲸帮副帮主钱开,看到周围躺着好些帮中的好手,一位堂主都身上带伤,又惊又怒。 “副帮主都只好暗中偷袭,巨鲸帮行事实在令人不齿。”孙蓉打不过,嘴上去不输。 “哼,无知小儿。我今日便让绝命刀命绝于此!”钱开说着话,兵器都不拿,双爪一摆,便要出手。 突然又有马蹄声起,钱开疑惑地停下来。飞云看了看孙蓉,从她眼中看到一丝焦虑。 马到跟前,前面一人飞身而起,如鹞子坠地,落在孙蓉前面。其余两人也下马,跑过来。 “哑叔!”孙蓉惊奇地叫出声。飞云同样有些吃惊,之前以为老人只是个农家老汉,最多是受过天水帮的恩惠,才会帮忙遮掩,没想到是个高手。 哑叔向孙蓉和飞云点点头,微微一笑,牵动脸上的疤痕,如数条蜈蚣在扭动。然后转过身,对钱开说:“老、二,有些事,别做绝。”声音沙哑,像磨刀一般,听得人心里发毛。有些结结巴巴,大概是很多年没开口说话。 钱开浑身一震,满脸的不可思议,瞪大眼睛盯着哑叔,半晌才说话:“你是大……钱奇?你不是死了吗?为何这么多年都无音讯?” “呵呵,呵,呵呵……死?是,我早死了。”哑叔似笑似哭地说着,“自我看到,钱德瞒着上头,贪了珍宝,我就该死了。” “他瞒着上头贪珍宝?怎么可能?若被知晓,生不如死。”钱开神色激动。 “他说,兄弟一场,放他,生路,不会再犯。”钱奇眼中有些怨毒,指着脸上的疤痕,“我信他,他杀我,这些都是他做的。若非孙帮主,我,我早就是孤魂野鬼。” “他怎会如此?我都未察觉。”钱开喃喃自语,突然脸色一变,“你想挑拨我们?你若是被他所害,为何这么多年都不出现?” “出现,呵呵,出现做什么?继续做恶事?我一开始,便觉得上头,做事不对。经那一事,我便想躲一辈子。看到他在天水帮,怕他为恶,就留在这里,还给他送过信。他提心吊胆,不能安寝,怎么都想不到,我就在他眼皮底下。只是我大意了,他终究还是动手……”钱奇打开话匣子,便滔滔不绝。 “既然要躲,你躲下去便是,今日又想做什么?”钱开一开始的惊讶已经淡去,重又恢复冷静。 “老二,求你件事……”“不行!”钱奇话才到一半,便被钱开打断。 钱奇神色慢慢变得平和,脸上的疤痕凝固住,仿佛铁铸。“唉――”他长叹一口气,转头看着孙蓉,“孩子,舍掉我的命,也要保你平安。” “哑叔。”孙蓉叫了一声,再说不下去。虽然有很多事不明,她却知道哑叔是真心待自己。 钱奇身体猛地一振,全身骨头噼啪作响,直起腰背,人高了一截。脚步一弓,腰再一弯,双手成虎爪,整个人如猛虎一般,散发一股凛冽的霸气。 第一百三十一章 山水相依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钱奇已然要发动,钱开身形一展,正是豹形。他人称金钱豹,正是由于他的武功来路。 “小姐,我们快走。”与哑叔同来的两人扶起孙蓉与飞云。飞云认出他们两人是不久前送马的人,应该是天水帮的人。 孙蓉看一眼哑叔,忍下眼中的泪水,转头离去。巨鲸帮的人不需钱开说话,马上从两边绕过去追。 钱奇两手一探,抓住最前面的两人,往前一掷,两人甩出数丈远。钱开不再犹豫,迅速发动。两位高手,斗在一起,竟是平分秋色。 巨鲸帮自然不会轻易放跑人,杀成一片。孙蓉的两名手下相继受伤,却拼死护住小姐,临死还挺身挡刀。飞云与孙蓉杀到马旁边,扶着鞍子要上马。 冲出一名巨鲸帮的人,挥刀要看。孙蓉一脚将刀踢飞,飞云手中的刀紧跟着劈出。刀至半途,飞云看到那人眼中的惊恐。刀略一犹豫,还是掠过那人的脖颈,一颗头颅带着热血飞起。 孙蓉拉着飞云坐到身后,旁边有围上几个人。一边砍杀,一边驾驭着马儿出去。飞云刀挥动,不断有人倒下,甚至有几颗头颅滚动。 不知杀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飞云昏昏沉沉地,几乎要靠在孙蓉身上。等到下马时,飞云眼前站着张忠煊和几个山河帮的兄弟。 换了马,一人一匹,加快往江边赶去。飞云强打起精神,感觉身上的衣服湿透,大半被血染红。眼前还是有红色闪动,耳边隐隐有杀声响起。 到江边,潘浪依然等候多时,水蛇堂的三只船停靠在那里,受伤的兄弟躺在船舱中。另有天水帮的五人,早早到江边接应。 几人迅速上船,驶离岸边,往对岸而去。到江心时,又有三艘船接应。如此已是水蛇堂近一半的人手。若非飞云在江北吸引巨鲸帮的注目光,水蛇堂万不敢到北岸来。 上岸后,飞云已然累得无法走路。他们到离岸五里远的据点住下,周围的数十名兄弟严加防备。水蛇堂则在江面上,留意对岸的动静。 后半夜有惊无险地过去,巨鲸帮知道对面的平云定会防备,也不过江来。飞云睡得不安稳,几次刚睡着便惊醒。都是一双双惊恐的眼睛,随着鲜血的飞溅,而变得呆滞。惨叫声在耳边响个不停,念过几段经文,才安静一些。 第二天起来,飞云无精打采。昨日是他杀人最多的一次,衣服换过,身上还是有浓浓的血腥味。身上的伤痕经过包扎,虽有些疼,却无碍行动。 到山河庄,帮主对飞云大加称赞,让他先下去歇息。留下孙蓉和几位天水帮的人,详谈事宜。孙蓉看向飞云的目光,稍有羞涩闪过,旋即消失。 在练武场边坐了一会儿,飞云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急匆匆的。 “呆瓜,你回来怎的不跟说?”小茵跑到跟前,气还未喘直,便大声责怪。 飞云想要解释,看到她红红的双眼,想必没怎么睡觉,心中触动了一下,脱口而出:“小茵,对不起。” 小茵一怔,泪水流出来,马上擦干,扯着飞云的衣袖:“你这呆瓜,每次都不要命。爹也真是的,净叫你做危险的事情。像李叔叔那样,造造房子多好。” 飞云哑然,若叫他去木雀堂,只怕要睁眼瞎了。 小茵责怪一阵,在飞云身上拍打几下。打到伤口处,飞云疼得忍不住龇牙抽气。小茵立即停下,小心地看伤口。 “不碍事的,过几天便好。”飞云受不了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看,急忙说自己没事。 “都这样了,还嘴硬。”小茵嗔怪着,“又是为谁挡刀了吧?难道是和你一起来的孙小姐?” 飞云点点头。小茵脸色立时转变:“哼,为她就不要命了?” 看到小茵神色的变化,飞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她的想法。见飞云没有说什么,小茵“哼”地起身离去。 飞云在后面要去追,一声“曹副堂主”叫住了他。孙蓉款款走来,即便脸上还有细微的伤痕,却掩不住动人的风姿,对着飞云微微一笑,嘴角翘起。 “多亏曹副堂主舍命相助,小女子方能脱险,在此谢过。”孙蓉微微弯腰行礼,举止间散发着端庄的气质,全然不像混江湖的女子。 “孙小姐客气,都是在下应该做的。不知孙小姐身体是否无恙?”飞云面对孙蓉,说话顿时变得文绉绉。 孙蓉似乎想到了什么,脸红起来,像染上一片云霞。飞云看得呆住。 “曹副堂主,我要去我们天水帮的店铺,有空来坐坐,往后还需你照应。”孙蓉收起情绪,向飞云道别。 不远处的院门边,小茵恨恨地看着,跺跺脚,咬牙离去。 过几日,山河帮召集平云其他各县的帮派人物,到山河庄相聚。孙蓉身披孝服出面,痛陈巨鲸帮恶行。一个文弱的女子,说得声泪俱下,观者莫不动容。 最后,孙蓉扶着一块写有天水帮三字的牌匾,含泪宣告要重整天水帮,自任帮主,誓死为父亲和帮中的兄弟们报仇。 朱天浩也出面,厉斥巨鲸帮,并宣誓与天水帮共进退。其他帮派纷纷说要禀明帮主,鼎力相助。不过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不敢与巨鲸帮为敌,不过如此一来,很少有帮派会直接相助巨鲸帮。 天水帮仓促而立,离山河庄不远处的一座院子,便是天水帮所在。木雀堂出力,好生修整一番,虽不太大,该有的东西,都一应俱全。 发号召集,天水帮最后拢共才有近三十人,有些还在养伤。飞云知道剩下的远不止这些人,有些人藏在江北,远比在平云有用。 在朱天浩通力相助下,官府对天水帮的到来,并无抵触。天水帮新招数十个年轻力壮的汉子,由张忠煊与飞云教他们武功。 飞云常往天水帮跑,山河庄里少见他的身影。小茵要练武时,只能一个人,其他人要么武功不行,要么在她面前退缩。而那个讨厌的人,一大早就跑出去,不知何时才回来,都不知道过来找自己。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刀剑相随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天水帮收财力所限,只能先维持在五十人。帮里的几个好手,带着半数兄弟分散到平云北面。孙蓉坐守帮中,有山河庄与之互成犄角,倒不担心巨鲸帮会来暗算。 有天水帮在旁,山河帮的人手顿时显得充裕,抽调出数十人到邻近府县。金龙堂的店铺不断开设,银钱上已没有捉襟见肘的情况。也顺便帮着两家店铺,若是让天水帮没了收入,以后维持不下去,山河帮也是爱莫能助。 夜深人静时,孙蓉暗暗流泪。在江北躲避的日子,一心想着活下去,找时机复仇,未曾哭过一次。总算逃出来,天水帮也重扬名号,可是报仇却遥遥无期,心中常常伤神。 一半的手下被安排到北面,而山河帮的人抽调走,美其名曰让出地盘。孙蓉何尝不知道山河帮的用意。北面商路截断,人烟稀少,少有收益。除非在山上修建官道,江边再建起码头,与对岸想通。孙蓉知道山河帮将自己手下放到那边,实则是做挡箭牌。 知道处境,又能如何?靠着山河帮的庇护,孙蓉和天水帮才能存活,有了饭吃,不好意思再嫌肉少。去找朱天浩商议复仇之事,朱天浩总叫她稍安勿躁。先壮大势力,才好去报仇。还叫她将帮里的营生做好,有了银子,一切都好办。朱天浩句句在理,孙蓉只能点头。 回到帮里,孙蓉看到飞云正耐心地教授武功。心中有些羡慕,自己身边若有如此人才,振兴天水帮,不用等太久。不过有用之人,可遇不可求。山河帮若是早半年有飞云与庞八,想必也不会狼狈逃出江北。 “曹大哥,歇会儿吧。我看大家练得很辛苦,不如早点放他们走。”孙蓉柔声说着。 “哦,好。我让他们将这五招练熟就好,早点结束。帮主说下个月要再招十人,他们往后练功的时日便少了。”飞云说着,又将招式演示一遍。 孙蓉听得有些黯然。虽说她是帮主,却完全做不了主,一切都听朱天浩的。眼前也只能如此,真的将天水帮完全交给自己,恐怕连人马都招不起。 飞云所教的几招,劈、砍、撩、刺,看似简单,刀势转变之间却很巧妙,散发阵阵杀气。孙蓉看得入神,听飞云细讲用力的要领,似乎与之前所教刀法不同。 众人散去,孙蓉递过一块手绢给飞云擦汗,飞云自然地接过。两人开始都很客气,孙蓉说都是共过患难,不应太生分,江湖儿女也不应扭捏,便称呼飞云曹大哥。有时候,还留下来,同桌吃个午饭。 “曹大哥,你教的刀法也是山河帮的武功吗?我从前都未见过呢。”孙蓉好奇之下,也不遮掩,直接就问。 “哦,这倒不是。我见官兵使刀便是这模样,私下改一改,琢磨出五招。简单好学,混战中厮杀,有用得很。”飞云都说出来。 “什么?曹大哥你自创刀法?”孙蓉惊奇地看着飞云,难道这是天纵之才? 飞云顿时汗颜,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怎会凭空创刀法?大体上是照着样子,用力是否如此,就不知晓了。” “哦,曹大哥何时会官兵的刀法?可是当过兵?”孙蓉依然好奇地问。 “没有,只是见过。”想到那日的情形,飞云便不愿多说。 孙蓉见飞云不愿说,也知趣地不问下去,气氛顿时冷下来,难免有些尴尬。飞云歇一阵,便要离去。 “嗯,曹大哥,天水帮有一套刀法,我爹只传给了我,我平时都没用刀,不如教你吧?”孙蓉吞吞吐吐地说着。 “这恐怕不成,独门武功怎能外泄?”飞云听语气,以为孙蓉怕武功外传,坏了帮规,便出口拒绝。 “不是的,曹大哥,这并非我帮的不传之秘。”孙蓉似下了很大决心,似想到什么,脸上变得忧伤“何况,天水帮名存实亡,何来帮规?曹大哥学过去,当是替我传承一下天水帮的武功吧。” 飞云不忍拒绝,点头应承下来。孙蓉神色一喜,拿起飞云的刀,将刀法演示一遍。女子使刀,少几分刚猛,却多出柔韧。不知是否她惯于用剑,招式中隐隐有剑影。 三十招练完,孙蓉不讲刀法名字,说先教五招。飞云用心听着,从旁边拿一把刀照样练。饶是飞云天分高,还是用了一个时辰,才学完五招。刀法内力运行很精巧,换一个人,恐怕很难学好。五招学完,分开练,都做对,连起来还是很生涩。 孙蓉在一旁不住点头。当初她学五招,用去半天,往后招式变化增多,前后一个月,才算学会,还不熟练。照飞云如此学法,不用半个月即可。 “这套刀法,招式复杂。我与你一起练吧。”孙蓉持剑站到飞云对面,身子一扭,自下而上刺出一剑。飞云急忙用刀招破解。 孙蓉手中剑如行云流水,不停歇地出第二招。飞云想也不想地用处另一招,刚好抵住剑招。刀剑相引,飞云剩下三招自然而然使出,人随刀走。 两人仿佛心有灵犀,刀剑相交,没有杀气,倒似曼妙的舞姿。飞云细细体会刀法的巧妙,没有注意到孙蓉嘴角一抹微笑,也未曾注意到场边一人看了许久。 “哼,练刀倒是开心,饭都不用吃了!”小茵在旁边忿忿地说,转身跑开。她在山河庄实在难耐,便跑过来找飞云。到天水帮,便看到飞云与那女人眉来眼去,连自己到来都未发觉。最让她吃味的,是他们二人练武,竟是如此顺畅,自己与飞云对练,可没有这么好看。 “哦,小茵,你怎么来了?哎,你别走啊。”飞云才开口,小茵便转身跑开,怎么叫都叫不住。飞云本想去追,又觉得不告而别太失礼。 只得先看着小茵离去,飞云转身向孙蓉告罪:“让你见笑了,朱小姐性子急。” “朱妹妹为人天真直爽,我很喜欢的。只不过平日太忙,未曾与她好好说话。改日带她过来,我与她亲近一下。”孙蓉微微一笑,神色有些意味深长。 飞云暗想,两位女子年纪差不多,为何一人如此懂事理,已能挑起复仇大任;另一人却如小孩子般任性,动不动就发脾气。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简单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回到山河庄,想去找小茵。却碰到丫环,说小姐不想看到他。飞云知道小茵正在气头上,很难听得进去,只得等第二日再说。 一连几日,飞云都在天水帮教刀法。这些人半途出家,没什么功底,习武成效很差。飞云只愿这些人多活几天,过几天大口喝酒的快活日子。不过眼前这些人似乎不知道命运如何,学了点武功,都异常兴奋,说着自己能打几个。 给他们再细细讲解一番,飞云坐在一边想着孙蓉教的刀法。与之相比,旋风刀真的只是江湖把式,至于自己所想的杂乱招式,除了快与狠,其实算不上刀法。 有些武功,不只是刀法,实际稀松平常,这些武功为何还流传下来?照理说,有用的武功才有人学,没用的武功,学的人肯定少,最后就会失传。难道只是因为高深武功少有外传,以致江湖上很多人只能学平常的武功?飞云想着,有些入神。 “曹大哥,想什么呢?”孙蓉从身后走来,轻声打断。 “我发觉你教的刀法十分精妙,若是多教几人,帮派岂不是能很快壮大?”飞云面对孙蓉,留不住话,想到什么便讲什么。 孙蓉一怔,随即笑着说:“但凡能够立足江湖的门派,都有些不传之秘。只有数人能学,多数弟子是没法学的。” “哦,为何?” “高深精妙的武功,若没有好的底子,是学不来的。”孙蓉徐徐道来,“即便学了招式去,也是有形无意,威力大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武功低下之人,偏有精妙武功,被有心人看到,只有死路一条。” “难道绝世高手都要从娘胎里便开始练武?”飞云依然迷惑不解,人生数十年光阴,若武功都需如此循序渐进,高手又是如何练成? “绝世高手?”孙蓉一愣,耐心解释着,“学武也看机缘。悟性高超之人,一朝顿悟,便是一日千里。武林绝顶的高手,多数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却也有四十来岁的。正如书画,有人练一辈子,只能是花匠,练得勤一点,只不过技法越发纯熟,不能成大家。闻名天下的大师,都是年少成名。” 飞云点点头,有些明白孙蓉的意思。同样一刀,在二哥庞八手里有十分力,到自己手里只有八分,若是在常人手中,恐怕只有一分。孙蓉教的刀法,被自己使出来,威力无穷,眼前众人,大概连招式变换都不连贯,还不如自己教的刀法好用。 “曹大哥,让他们先歇息一下,我与你练一会儿。”孙蓉说着,将刀递过来。 众人知道曹师傅与帮主的武功都十分高强,他们的刀法与剑法,精妙绝伦,难得一见,都停下来看。 飞云气息流转,刀身一转,便抢先出招。只是此次还是如之前一般,孙蓉的剑后发先至,飞云只得回刀抵挡。其实他可以继续劈砍,那只会两败俱伤。 两个人相互牵引,出招流畅。刀法大开大合,粗中有细。剑招连绵细腻,却有庄重之气。飞云的刚猛与孙蓉的灵动,相得益彰。十多招练完,飞云只觉得通体舒畅,意犹未尽。 孙蓉又教了三招,飞云学着,如水到渠成,很快便运转自如。不过他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学不扎实,反为不美。众人练刀,他也在一旁练刀。 回到山河庄,飞云还未到自己的院子,便有人匆匆跑来,向他行礼道:“曹副堂主,帮主叫你过去。”看他的样子,定是有要事。飞云不停歇地跟着去,一路上也不多问,见到帮主,一切自然知晓。 刚进大厅,飞云愣住了。有四位堂主,只有木雀堂堂主李一山不在。连今日深居简出的诸葛千也出来了。他们的神色有些伤痛,又有些愤恨。 飞云正要坐到张忠煊的身后,朱天浩叫了他一声,让他坐到前面一排。前排只剩一个位置,飞云一时不知如何进退。 “曹堂主,听帮主的,坐下吧。”诸葛千轻声说。听到飞云耳朵里,却震动不小。平日里的称呼,都会带个“副”字,今日怎么少了?与规矩不合啊。 飞云隐隐约约猜到什么。朱天浩的声音响起:“前日夜里,李堂主遭人暗袭,不幸殒命,实乃我山河帮之不幸。” 李一山的武功本就一般,在几个堂主中是最差的。只是他的木雀堂只需建造帮中的房屋,少有厮杀,因此得以存活。饶是如此,李一山也是三年前才任堂主。只是从前有巨鲸帮相胁,此时平云局势已定,很难再遭暗算。 “让李子进来说吧。”朱天浩有些无力地说。 “朱叔叔,你可要为我叔叔报仇啊!”李子一进来,便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旁边的人赶紧将他扶起,坐到凳子上。李子擦了擦眼泪,才停下来。 “你叔叔与我情同手足,又是我山河帮的堂主,他的仇,自然要报。你且说说李堂主为何遇难。” 原来山河帮今日发展迅速,依然向邻县落脚。那边虽有些盗贼,山河帮却还没放在眼里。选好地方,要修建一座小山寨。购买一批上好木料后,李一山亲自去看。因山河帮久未厮杀,江北又离得远,李一山也没想太多,带两个手下,领着几个民夫便去了。不料因此遭了盗贼的道。山河帮三人丧命,民夫少了两个,其余的人也身首异处。 刚说完,李子又哭起来。旁人自然安慰着。 “那两个民夫定然是奸细。若只是那些盗贼,李堂主即便打不过,要走的话,他们也留不住。”朱天浩沉声说道。 “唉,都是我的错。我若是与李堂主一块去,便不会如此。若不是我觉得李堂主熟悉木料,我也不会叫他去,都是我害了他。”钱顺懊恼地说着,恨不得替李一山去死。 “钱堂主不必自责。贼人预谋已久,即便此次幸免,难保还有下次。只是李堂主是我帮栋梁,是为一大损失啊。”潘浪虽是粗人,也知道安慰。 “帮主,恐怕事情不简单啊。”诸葛千声音幽幽地响起。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引蛇出洞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诸葛千的话,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事情看上去其实简单,不需多想就能够想明白。可偏偏这么简单的事情,诸葛千还要再说一遍,可见其中比所想的还复杂。 “诸葛叔叔,那些匪类不愿我山河帮占他们地盘,暗算我叔叔,都是明白的事。背后定是有人撑腰,八成就是巨鲸帮!”李子擦干眼泪,将大家的想法说出来。 众人轻轻点头,却将目光转向诸葛千。 “巨鲸帮若想动手,恐怕就会将我山河帮在当地的势力连根拔起,而现在只是杀李堂主一人,这对我帮并无太大影响。”诸葛千慢悠悠地说着,并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如今让我们警觉,若再要下手,就难了。以我们与巨鲸帮的仇怨,他们大概不会就此作罢。” 言下之意,李一山武功平常,对如今的山河帮作用不大。众人想想也是觉得有理,若不是前几年山河帮人才凋零,再加上木雀堂可有可无,还轮不到李一山当堂主。如今山河帮又要壮大,木雀堂竟是最弱的一堂。 “可我叔叔并未与人结下生死恩怨,不会有人报私仇。”李子立时想到另一层关系,却马上摇摇头。 “私人恩怨也并非不可能,不过我觉得另外有人要对山河帮。”诸葛千的话石破天惊,不待众人发问,继续说下去,“离得那么远,凭巨鲸帮,很难指使动他们。有也是其他大派,或者当地便隐藏着某股势力。目的,应该就是要我们与巨鲸帮火拼。” 诸葛千不多解释,讲得也很粗略。将其中的厉害关系考虑一番,都暗暗点头。 “如此说来,巨鲸帮那边也会有人遭暗算。”朱天浩心中一转,便想到了这一关节。 “不错,若是其他势力插手,巨鲸帮那边也会遭袭。”诸葛千点点头。 事情明了一些,李堂主的仇却是没法报。商量片刻,也唯有暂且按兵不动,看巨鲸帮的动静。木雀堂堂主,由飞云代理。李子则到张忠煊手下,任火虎堂副堂主。 飞云选了五名干练的兄弟,带到木雀堂去。木雀堂今后也要多招人手,闲暇时勤加练武,真到生死关头,也是一大助力。 第二日,本想与小茵道别,却找不到她,丫环也不说她去了哪里。飞云只好悻悻地离了山河庄,顺路去天水帮。孙蓉早就知道山河帮的事情,早早等在门口。 本来有很多话想说,临到关头,却说不出口。嘱咐几句,所有的情绪都融在一句“保重”里。孙蓉将一个准备好的包袱递给飞云,飞云本已带好衣物,却不过一番好意,再接过来。 泰岩县挨着平云县,快马加鞭,不到傍晚,便已经到县城。山河帮的车行已然设立,雇了十多辆车。押送货物,难免会与山贼发生冲突。钱顺之前来,便是要与他们商议相关事项。只是在商议之前,势必要有自己的据点,才有谈判的本钱。 飞云此来,首先便是震慑当地的宵小之辈。带过来的五人,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过了两日,钱顺带着十多名金龙堂的人到来。而土貉堂则有一名副堂主带着十名手下。加上原先的人手,山河帮在泰岩县一下子有四十人。 按朱天浩的意思,必须以雷霆之势弹压住山贼,抓出凶手,再施以好处,让山贼为我所用。迅速稳定局面后,部分兄弟马上返回平云。 钱顺出面,宴请县太爷,探了探口风。令飞云不解的是,钱顺稍微提了几句后,钱顺便一个劲地敬酒,不再多提。飞云也只得跟着端起酒杯,喝掉十余杯酒。 等到县太爷与手下两人都喝得醉醺醺的,钱顺与几人起身送走他们。等几个人走远,钱顺一扫醉态,马上便是精神抖擞。 “钱堂主……”飞云正要说话,钱顺摆手阻住他。看了看不远传的酒楼小二与掌柜,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说。”飞云醒悟,便闭口不言。 几个人无声地回到住处,不待飞云说话,钱顺便先开口:“曹堂主,方才不是有意怠慢,只是怕人多口杂。”如今两人都是堂主,钱顺说话客气很多。 飞云点点头,说:“我明白。只是钱堂主为何不提与官府联手缉贼的事?难道官府中有问题?” “不错,我刚提起山贼的事情,那个捕头的神色便不自然。之后,县老爷说话也支支吾吾。我想他们定然与山贼有勾结,没少拿他们的好处。”钱顺微微颔首,对飞云能够一下子想到关键,有些欣赏。 “如今该如何?”飞云想到其中的严重性,若是官匪勾结,就算官府不明着下手,将他们的举动透露给山贼,就是大麻烦。 “呵呵,将计就计,引蛇出洞。”钱顺肉嘟嘟的脸一抖,显出一个得意的笑,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几个人关上门,轻声商议一番,定下计策。 第二日,钱顺带人出去,到街上买了好些东西。第三日,又去买东西。第四日再出去时,路上便碰到县衙里的捕头。钱顺与他寒暄一番,顺便问起哪里有珍奇古玩卖,说帮主要去拜会几位门派掌门,交代买些好东西,不日便要送回帮里。 过得几日,山河帮收拾好两趟车,钱顺亲自押送出城。才刚到城门口,一位帮中的兄弟飞奔而来,说店铺里有要事,附到钱顺耳边轻声说了许久。 钱顺面上十分为难,犹豫再三,只得交代一位副堂主带着车队先走,好好交代一番,才回转店铺里。两辆车,十余人护着,可见里面的东西非同一般。 一路上都很平坦,走得十分顺畅。午后才看到一些山,路面有些颠簸,草木变得茂密。 “打起精神来,小心着点,说不定有毛贼盯着,东西万万不能丢!”副堂主看到大伙儿昏昏欲睡,大声喊着,提醒多加防备。快要闭上的眼,赶紧都睁大。马背上歪歪斜斜的人,甩甩头,坐直些。 “害怕丢东西,不如交给我们兄弟吧,我们可不怕麻烦。”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仇得报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棵树干被砍掉大半的树,被“哗啦啦”拉扯倒,拦住整条路。人影闪动,前面出来二三十个人,手持利刃,挡住去路。后面倒是没人,毕竟只是拦路抢劫,不是生死仇杀,留下一条生路。不过要将马车赶回去,是没办法的。 “我们是山河帮的,借道而过,请众位英雄行个方便。大家交个朋友,来日定会上门拜访。”即便只是副堂主,也不会坠了山河帮的名声,神色自然,说起话来进退有度。 “山河帮?兄弟怕不怕?”领头一人笑着问。身后众匪哄笑着,有说怕的,有说不怕的。 副堂主的脸色微微一变,还是彬彬有礼:“各位,这里有一些银子,请大伙儿喝酒,请给在下一个面子。”说着,掏出一小袋碎银子。 “我想答应,可我手中的兄弟不答应啊。若是这么些银子就打发了,我以后怎么在这里立足?”眼下之意,已是不将山河帮放在眼里,只是一味取财。 “你待要如何?”话说到这里,副堂主不再退却,语气一冷,手握在刀柄上。其他兄弟也都纷纷拿起兵器,护住两辆车。 “把东西留下,你们要回去还是过去,随便你们。”领头的一发话,山贼们收起笑容,操起家伙。 “妄想!”副堂主神色一横,拔出刀。手下马上放出响箭,直钻云霄。 山贼们喊一声“杀”,挥舞手中的刀,直冲过来。山河帮众人毫不退让,拔刀迎敌。山河帮到泰岩的人,个个都是好手,以一敌二,竟是堪堪抵住。 领头的将副堂主缠住,身手竟是不弱。副堂主只能抵挡,没有还手之力。山贼们见头领勇猛,士气大涨,不要命地出狠招。有的被砍断一条胳膊,换只手拿刀,照样砍杀。有的受伤倒地,还要拿刀去削腿。 领头的山贼大喝一声,将副堂主一脚踢翻。副堂主往后翻起,急忙招呼兄弟们后退。山河帮的兄弟听到退走,却不转身跑,挥着刀,慢慢后退到一处,将受伤的人都扶起。 山贼见对方后退,都不追杀。有一两个杀得兴起,杀过去,立时丧命,其他人都聚到头领身边。他们人数多,不过真要硬拼,最后即便胜出,也要死伤大半。 山河帮的人退到车子后面一些,又都站住。副堂主平稳了气息,不甘心地问:“我们今日认栽,可否留下名号,住哪座山头?山河帮改日拜访!” “哼,怎么,要叫帮手来找回场子?你山河帮再霸道,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小小毛贼,惹不起,还躲得起。也劝你们好好会平云呆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领头的话里绕圈,显然不愿多说,却忘了正是他们先惹上来的。 “好,好。有种的,我们来单挑,不死不休!”副堂主大概是被气急了,羞愤地说。 “单挑?哈哈,他要和我单挑,哈哈哈……”领头的闻言大笑,刚刚的手下败将,还口出狂言,实在是个大笑话。 “哗啦!”“啊!” 突变再起,两辆车上的箱子四分五裂,木屑飞溅。箱子中跃起几道人影,杀入山贼中。几个靠近的山贼措手不及,中刀倒地。领头的武功高很多,面对突变,神色冷峻,举刀挡住一刀,却不防一枚暗器飞出,钉在肩头。 “兄弟们,杀了他们,给木堂主报仇!”后退的山河帮众人重又杀上去。 箱子里出来的,正是飞云与原先火虎堂的五个手下。骤然出手,杀掉四人,飞云飞镖伤了领头的人。 飞云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挥刀杀向领头之人。其他山贼赶紧救援,被山河帮众人迎住,又是一片混战。 山河帮虽然伤了几个,一下子加入六个生力军,共有十五六人。而山贼也只有二十来人,头领受伤,优劣已然倒转。 山贼们见势不妙,立即护着头领逃窜。飞云一刀砍杀拦路的人,血溅到脸上,炽热的鲜血烫了他一下。脑子轰鸣了一下,顿时一阵心烦意乱。 飞云深吸一口气,才平缓内心的涌动。倒下的山贼,神色有些惊恐,就那样凝固着,眼中带着不甘。 跑快的山贼跃过拦住的大树,到树的那边牵出马,跳上马就要走。慢一些的,本山河帮缠住,不得脱身,看到同伙要溜走,有些心慌意乱。有两个也想转身跑,立时被砍倒。还在抵挡的人,则破口骂他人不讲义气。 头领已经骑上马,似乎不忍抛弃手下,正自犹豫,一些马远远地冲来。马背上的人都挥着刀,杀气腾腾。 骑马杀来的有十个人,领头的正是李子。其他几人都是土貉堂的人,有几个之前便到了泰岩,不知何时竟离开县城。他们十人在前路埋伏,看到响箭后才出来,快马加鞭,也花了片刻才到,却刚好截住要逃走的山贼。 山贼的头领连肠子都悔青了,早就知道山河帮来了四十余人,人数远比自己手下多,定然是要对自己下手。可探到消息后,财迷心窍,就带着兄弟劫道,竟然是中了山河帮的计。 李子转瞬便到眼前,一刀猛劈。头领咬牙相迎,两刀相交,险些落马。侧过身,双腿一夹马腹,正要逃走,头顶风声响起,赶紧一翻身,落到马下,避过一刀。 飞云看山贼要逃,怎会轻易放过?大跨两步,一脚点在横卧的树干上,长身而起,跃到半空,刀向头领斩落。不过头领见机快,避开去。 想要骑马逃走的山贼被砍翻两个,其他人纷纷下马求饶,不敢再抵抗。山贼头领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眼前有两人的武功比自己高,何况还受了伤,已是无力逃命。 李子跃下马,站在头领面前,狠狠地盯着,让他心里发毛。山河帮的人收了山贼的刀,围住他们。钱顺此时也拍马而来。 “我叔叔便是你杀的?”李子声音颤抖着问。 “什么你叔叔?”山贼头领心里一颤,不敢乱讲话。 “十日前,我山河帮的李堂主遇害,你们还想抵赖?”钱顺厉声喝道。 山贼头领脖子一缩,看了钱顺一眼,才说:“我是出手了,不过杀人的却是另有其人。” “不管何人下手,终归是你们这帮人,你还想狡辩?”钱顺上前一步,声音越发冷冽。 山贼头领一下子从地上站起:“你……”才刚开口,钱顺突然出手,一拳轰在胸口,让他一阵气闷。李子早就红了眼,在旁边一刀斩下,他的头颅滚到地上。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各取所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看着无头的尸体喷着鲜血,愣了一下,只觉得心里发紧,吸气都有些难。急忙运转内力,僵住的经脉才又活动起来。 本来商量的是将凶手严惩,其余的人收归山河帮所用。听头领的话,应该是其他人杀了李一山。可是真凶还未确定,人已被杀。 “钱堂主,这……”飞云看着钱顺和李子,不知该说什么。 李子握着刀,慢慢垂下手。钱顺走过来,扳着飞云的肩膀走到旁边,轻声说:“曹堂主,李堂主的仇不得不报,否则不止是李子心中不忿,帮中的兄弟也会寒心。” “此人身手不错,何况他说不是他下的手。”飞云知道要常年苦练,才有如此身手,却一朝殒命,心中难免惋惜。 “非也。既然是这帮人杀的人,领头的便得揽下。即便是他手下杀人,难道不是头领指使?难道要他手下承担?”钱顺一番话,说得飞云默默无语。 山贼见头领被一刀解决,都有些惊恐。手里无刀,感觉到死如此临近,没有一点抵抗之力,他们开始瑟瑟发抖。 李子握紧刀,双眼垂泪,全身颤抖着。一人之死,显然不足以平息他内心的仇恨。 “李子,人死不能复生。首恶已经偿命,你叔叔的仇也算是报了。”钱顺拍拍李子的肩膀,安慰着。 飞云见到眼前的情景,不知该说些什么。面对手无寸铁之人,他无法下手。但若不让李子杀一人,恐怕他难耐之下会杀更多人。 山贼只剩下十余人,钱顺选了三个身手不错的人,让人带回山河庄。其余十来个人,叫他们扶着受伤的人,回到巢穴,等候发落。 钱顺安排停当后,带着众人回转县城。先不去管店铺的事,将先前买好的东西,挑出几样值钱的,收拾一下,叫上飞云出门去。 令飞云不解的是,钱顺竟带着他朝县衙而去。飞云想要问,钱顺只对他笑笑。 拜见县太爷后,两人被领到后面,在县太爷的府邸坐下。钱顺见四周没有其他人,将用布包着的长条呈上。 县太爷疑惑地接过去,掀开来,露出一柄刀,更加不解。 “大人,此刀是从山道旁得来的,还有三十把,不方便带,只好先带这一把最好的,给大人过目。”钱顺笑容可掬地说。 “哦,三十把刀,山里?”县太爷喃喃自语,神色突然一变,“难道他们已经……” 钱顺点点头:“大人明鉴,山贼抢了我山河帮的财物,分赃不均,自相残杀。死伤过半,头领也丧命,他们不日便会逃散。” 县太爷怔怔地坐在那里,依然不说话,还未回过神。 “贼人自取灭亡,此乃泰岩百姓之福啊,一切全靠大人英明,治理有方,小人代表老百姓谢过大人。”钱顺满脸堆笑,倒看不出他话中真假。他将收拾好的包袱递过去。 县太爷叹一口气,神色中有些惋惜。对于递过来的包袱,没怎么上心,以为与之前的刀差不多。漫不经心地打开,县太爷的脸色再次大变。 包袱里是两件古玩,飞云哪怕不怎么熟悉,也能估算出价值不菲,恐怕要上百两银子。 “大人,这是我山河帮的一点小小心意,请大人笑纳。”这句话,钱顺说过不止多少次,语气很是诚恳。 县太爷没有马上说收下,盯着钱顺与飞云看了许久。飞云有些不自在,却不在脸上表露出来。钱顺则越发笑容可掬,那是发自肺腑的笑。 最终无奈地摇摇头,县太爷露出一丝苦笑:“既然你们如此有诚意,我却之不恭了。有些事情,你我心照不宣了。” 钱顺此时才算放下心来,抱拳说道:“大人,山河帮定会为地方的安定繁荣出力,今后还请大人大力支持。山河帮定不会辜负大人所望。” 县太爷闻言,欣慰地点点头:“但愿如此。” 钱顺收起笑容,点点头:“谨遵大人教诲。鄙帮备了一桌酒菜,还请大人赏脸。” 从府衙出来,飞云算是明白事情前因后果,也明白钱顺心中其实远没有表面上的笃定。设计杀贼,其实也将官府给算计了。县太爷若是恼羞成怒,虽不能明着对他们如何,暗中使绊子的话,对山河帮也是大麻烦。 晚上,山河帮派人将县太爷与捕头接到酒楼。桌上的气氛较上次热闹许多,几个人喝得酩酊大醉。 泰岩局势初定,飞云事情便少了许多,开始琢磨上如何建房子。毕竟作为木雀堂堂主,虽不用亲自动手,却也不能一无所知。 木雀堂的精英都到了泰岩,飞云不急着回去。山河帮在城外的驻地,开始动工。飞云便呆在工地上,一则监督,二则学些基本的东西。 泰岩靠近平云的一个地方,青山起伏,到处密林,一条官道孤零零地穿过拗口。本是人迹罕至的地方,除了赶路的人,平时不会有人停留。 “笃笃笃……”一阵敲木头的声音,打破沉寂,响在山间。随后又有些说话声,从山上传来。离官道不远的地方,立起了一道高高的木墙,若不细看,只有茂密的树林。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最近的小镇在十里之外。山河帮偏偏选中这个地方,目的很明显。人多的地方,他们可以占位置,往后其他人来了,也可以占个位置。而地势险要的位置,占一处少一处。 山河帮建寨的地方,不但是泰岩到平云的必经之地。两里多地外的江边,有一片平整的河滩,已然有码头的样子。数个水蛇帮的兄弟正在那边,搬运东西。同时占据水陆要道,哪怕现在过往的人少。但商人逐利,两县之间商路一旦畅通,山河帮的收益必将水涨船高。 山寨内,一边搭着一排简陋的棚子。一大片空地被修整得很平坦,铺起石板。横竖两排柱子立着,地基早就弄好,已经开始搭房梁。 山河帮众人干得热火朝天,有的抬木头,有的刨树皮,有的拿凿子凿洞。有个年轻人在卖力地锯木头,木屑飞溅。旁边的人经过,都暗暗点头。 日近中午,有人喊了句:“大伙儿歇歇,吃饭啦。”一个人走到锯木头的年轻人旁边,恭敬地说:“堂主,去吃午饭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谁是奸细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一边点头,一边继续不急不缓地拉着锯子。在山中十多日,飞云细细学着各种木工活,会劈砍木材,会用刨子,会用凿子。只是与那些师傅比,还差得远。 十多日的木工活,让飞云感受到慢工出细活的道理。哪怕是锯木头,亦非只用蛮力就行。太慢或太急了,锯子便会卡住,太用力,反而会将锯条折断。锯断木头,其他人都已经开始吃饭,飞云才放下手中的活,与大家一起吃饭。 看着一排房子拔地而起,飞云吃饭都吃得舒心很多。原本对于从火虎堂副堂主升到木雀堂堂主,飞云并未有多少欣喜。现在却慢慢喜欢上堂主之位,并非手下多了,也非地位更高,而是不用想着打打杀杀,还有房屋从手里造出。 倘若能够在这里建一年,大概可以建出一座村子吧。飞云看着山脚下,心里默默想着。 “曹堂主,曹堂主在哪里?”有个人匆匆跑进来,张口便问。飞云认出他是土貉堂的人,土貉堂分散最广,通风报信的事情便交由他们来做。 “我便是,你有何事找我?”飞云端着饭碗便站起来答应。 那人跑到飞云面前,细细端详一番,才确信眼前满身木屑的人,便是木雀堂堂主。从前李堂主在的时候,也是平易近人,却不会和普通帮众一般干活。如今的曹堂主,与木工无异。 “哦,见过曹堂主。”来者发觉自己走神,急忙见礼,“属下奉帮主之命,请堂主三日后回转山河庄,有要事相商。” 飞云点点头,神色淡然,早就料到没办法过太多的平静日子,帮主叫他多招几个人手,便知道木雀堂今后不再只是建造房子。他回头对那个人说:“还没吃饭吧?一块儿吃饭。” 那个人一愣,没料到飞云什么都不问,还叫他先吃饭。不过肚子“咕咕”地响起,旋即点点头,觉得世上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填饱肚子。 飞云走出山寨时,有些不舍。十余天的平静,他学会了几项木工活,知晓一些用料的技巧。即便是做活的时候,飞云都琢磨出内力的法门。刨木时,用力随木料而变,有大有小。凿孔时,力一发即收。虽然只在晚上练功,飞云却觉得武功精进不少。 回到山河庄,众人对飞云的态度又恭敬上几分。飞云却不在意,从前庄里的人已经很客气。他刚下马,便被带去见帮主。 一个月不见,朱天浩苍老了许多。朱天浩问了些泰岩县的事情,十分满意。又问起木雀堂有多少人,飞云也老老实实回答。 “你到泰岩县再招二十个人,便留在泰岩,勤加苦练。那边的事情,暂且交由你来。”朱天浩想了一下,字斟句酌地说。 “帮主,泰岩不是有钱堂主在吗?”听到朱天浩的安排,飞云有些奇怪。 朱天浩听到,同样呆住了,半晌才说:“钱堂主已经早你三日回来,昨日又到别处有要事。泰岩现如今无人主持事务。” 飞云总算明白,自己埋头于建造山寨,竟然两耳不闻山下事,连钱堂主的离去都不知晓。 朱天浩看着他,不禁摇头苦笑,打趣道:“飞云啊,你该不会真的变成武痴吧?若真能成为绝世高手,无需你出面,留在本帮便是一大震慑。” “帮中事务太繁琐,我总是应付不来。”飞云讪讪一笑。 “你无需如此自谦,老诸葛看人很准,说你大智若愚。”朱天浩盯着飞云,意味深长地说,“别人的城府总有个深浅,你却让人无法揣测,因为你从无城府。不见你刻意拉拢,只是几次顺理成章的行事,便让帮中很多兄弟对你五体投地。” 朱天浩的话虽然是在夸他,飞云却不明白意欲何为。 不理会飞云的反应,朱天浩继续说下去:“山河帮如今看似重振在即,其实已经积重难返。从前各位堂主都是世代生活在山河帮中,一心向着山河帮。可惜一个个不慎身死,几近无人可用。好在有你们几人加入,才稍缓形势。可是,唉……” 朱天浩显然是憋了很久,忍不住都说出来。飞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比起其他人,他还算是外人,不便插嘴,此时显然也不适合表露忠心。 “当初你们三兄弟走投无路,才加入山河帮,真的是形势所逼。否则,恐怕还不会那么容易为山河帮效力。”朱天浩看着头顶房梁,喃喃而语,“可是,我偏偏更愿意相信你们几个年轻的,那些年纪大的,怕死,几年前便在心里面打着小算盘。虽然我未曾看到什么,恐怕那几人都有些想法。若非他们个个才能疏浅,恐怕我这帮主都做不稳。” “帮主英明,山河帮自会振兴。”飞云不知道朱天浩为何会对他法感慨,这些话应该对诸葛千去说才是。 “不用安慰我。你可知道李堂主为何身亡?”朱天浩突然话锋一转,凌飞云有些措手不及。 “难道是被人出卖?”飞云才帮主的语气中有所觉察,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 “你也有此疑问?我问过一些人,当时本来由潘堂主将木材送到码头,再由钱堂主接收。”朱天浩神色冷峻,“可是潘堂主将木材卸到码头后,便匆匆离去,而钱堂主当时刚好有事,才会叫李堂主代他过去。” 飞云听了,大吃一惊。帮主的意思,两位堂主都可能是出卖山河帮的人。若是两人都有异心,半壁山河已然毁掉。 “但愿不是两人都有鬼。最好只是我多心了,一切都是巧合。”朱天浩嘴上如此说,飞云却知道帮主已经怀疑其中一人。 飞云在一旁静静地等待,从前的经历,让他知道亲密的人也会在背后捅刀子。只是他对两人都不熟,难下定论。钱堂主容易做手脚,潘堂主怨气最重。 朱天浩感慨一番之后,才开始吩咐飞云要做的事情,都细细说了一遍。 “帮主,瞒报人数,岂非满门抄斩?”飞云一惊。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一人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瞒报帮派人数,乃是重罪,若被官府发觉,后果不堪设想。除非是厮杀太多,才随意招人,帮众随时减员,连自己都搞不清有几人,官府更无从追究。如今巨鲸帮蛰伏下去,山河帮的人招一个,便多上一个。 “飞云呐,有时候你真的有些愚钝啊。”朱天浩不奇怪飞云的反应,“本帮人数多于律法规定,才是有罪,若我们未超过,何罪之有。” 飞云一听,觉得有理。平时经常招人,总不能招一个,便上报一个。都是一两个月,去官府备案一次。只要人数不太多,官府从来不会说什么。 “你去看看小茵吧,你刚走那几天,她时常念叨着。”正事说完,朱天浩脸显倦色,不再多说,让飞云出去。 飞云去找小茵,却被告知小茵刚刚与庞八去城里,不知何时才回来。只得转去天水帮,去看看孙蓉。 天水帮的门面修整一新,全新的牌匾,“天水帮”三个字气势十足。在门口守卫的人,也是生面孔。得知是山河帮木雀堂堂主来访,急忙进去禀报。 进去以后,才发现张忠煊也在。不过想想也是,天水帮缺少人手,新收的帮众只能交由张忠煊教授武功。 两个人在场边有说有笑,看着十多个人练武。飞云一时忘了说什么,远远地站着。 “曹大哥,你回来了。”飞云正要转身离去,孙蓉已经看到他,高兴地喊出声。 “见过张堂主。”飞云走过去,向张忠煊打了个招呼,又对孙蓉笑笑,“你教我的刀法,已经练得熟了。后面可还有招式?” “后面?哦,曹堂主先前来这里教武功,为表谢意,我教了他一套本帮的刀法。”孙蓉见张忠煊一脸疑惑,笑着解释。 “曹堂主的武功,是我们山河帮一流的,不知学了新刀法,武功进展如何?我们来比试一番吧。”张忠煊话才说完,浑身升起浓浓的战意。 飞云推却不过,只好应承。其实他心中也想试试山河帮年轻一代第一人,武功到底有多高。两人拿刀,面对面站好。其他人已经无心练功,站到旁边看着。 张忠煊持刀一挥,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飞云眼中精光一闪,缓缓往前迈出半步,刀慢慢旋过半圈。 内力转动,凝聚到手中,手中的刀一动不动,连一丝颤动都没有。脚步却又往旁边挪动半步。人动,刀不动。张忠煊看到飞云的刀,心中一凛,收起轻敌之心。 脚步再动两次,落地无声。微风吹过,人随风动,竟然连衣角都未动半分。张忠煊有片刻的走神,因为他似乎感觉不到飞云在哪里。他曾听师父说过,武功到达一定境界,能融于天地,借万物之力,草木皆可为兵。张忠煊不相信飞云有如此境界,哪怕帮主都达不到。 飞云确实有那么一刻,心中灵光闪过,耳目都聪慧许多,仿佛连张忠煊眼角抽动都看得到。可惜只有短短的瞬间,他如同从梦中醒来,其他的感觉消失不见。飞云有些惋惜,不过眼前的比武已经箭在弦上。 好在张忠煊为人厚道,说让飞云先出手,便耐着性子等,没有趁飞云心神动荡时出手。 刀动了。 很慢很慢,旁边的人几乎看不到刀在动。张忠煊却能觉察,因为刀山有杀气。 刀在变快,随着脚步前移,被推动着。连续两步跨出,刀快得与寻常人手中的刀一样。 刀还在变快。飞云第三步迅速跨出,力道全部聚在刀上。刀化成一道银光,一闪而过,直冲张忠煊而去。这一招是飞云自己的招式,并非山河帮的刀法。若用山河帮的刀法,肯定会输。 张忠煊早就在动,不是往前,而是往后退。他能够判断出刀势,却不敢去赌自己判断对错。倘若刀中途有变,他便输了。所以他退开,多一些回转余地。 脚在地上猛蹬,不住后退,虽然不能完全退出,刀还在慢慢靠近,但张忠煊已然感觉到刀势在变弱。不再等待,提刀相迎。 “当!” 飞云去势突止,张忠煊往后飞去,一个千斤坠,才落下,半跪在地上。刀交到左手,因为右手虎口已经裂开。胸口气血涌动,几乎要喷出来,被他硬生生压下。 一招之内,优劣立分。 优者止步不前,完全没有趁胜追击的意思。劣者虽然俯首,却无认输的意思。看的人不明白,交手双方却很清楚彼此。 飞云看到张忠煊的刀握到左手,便知道自己输了。因为他左手不会用刀,也因为他右手已经软麻无力。他想运转内力,可惜用力过猛,一时间只有丝丝内力流向手臂。 “呵!”张忠煊从地上一跃而起,一刀横砍。哪怕面对帮主,他都能撑过五招。飞云如果能使出同样凌厉的三刀,张忠煊早就弃刀认输。 张忠煊其实还在赌,赌飞云只能使出一刀。 他赌对了。飞云虽未退缩,气势已减弱许多。抵挡住一刀,飞云后退三步。 张忠煊人刚落地,第二刀连着出手。飞云运起所剩的力气,劈向刀刃。若是平常的厮杀,飞云对人不对刀。不过此刻即便他冲人挥刀,也不及张忠煊快。 “当。”却是一把刀落地。飞云揉着手,无奈苦笑:“张堂主武功出众,我不是对手。” 张忠煊微微一笑,却未开口说话,抿着嘴,暗自平息气血。 “曹大哥,你没事吧?”孙蓉见飞云手中的刀都被磕飞,知道他落败,忙去查看他手否受伤。张忠煊心里很是无奈,心想我才是受了伤,需要照料的人。偏偏只能在心里想,无法说出口。 轻轻呼出一口气,张忠煊放下心来,总算及时疗伤,并无大碍。飞云若是多撑几招,他的伤势也要加重几分,幸好飞云余力不多。 “蓉蓉,曹堂主应该没事。曹堂主那一刀,可真是厉害,我连抵挡都是不能。”张忠煊说得倒是发自内心。 “张堂主过奖,这一招已是我全力,若是与人厮杀,一招若不能杀敌,丧命的便是我。”飞云虽在自谦,却也不会妄自菲薄,一招杀敌非是空话。 两人互相谦让几句,飞云便觉得无趣。两个人先前在一个堂里,还会直呼名字,如今却客套如陌生人。而那一句“蓉蓉”,让飞云感觉再留下,便是多余。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五行刀阵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场中十人列成两队,扎着马步,用力出拳。呼喝声不时响起,个个中气十足。飞云在旁边看着,满意地点点头。 飞云在山河庄只歇了两天,与大哥、二哥见过一面之后,便离开,再一次去泰岩。他按照朱天浩的吩咐,到各地招来了二十人,练十多天武功,选出十人继续练。其余十人,到各处去帮忙。名册上只添了十个人,多出来的十人,飞云未对任何人说起。 令飞云惊奇的是,诸葛千竟然到了山寨。问过那十人练武的情况,亲自动手,教了一套刀法。他自受伤后,便都在山河庄,少有露面。此时出来这么远,还亲自教武功,飞云知道那套刀法定然不俗。 诸葛千没叫他回避,飞云便在旁边看着,细听要领。听不多久,飞云便明白这是一套五行刀法,五个人相生相和,每一刀都是合五人之力。 “曹堂主辛苦了。此五人悟性都不错,不出一个月便可将五行刀练会。我先将刀法招式和要诀教于曹堂主,日后敦促他们练习。咳咳。”诸葛千教了两招,让他们先练着,到飞云旁边轻声说着,“说五行刀阵是山河帮震帮之物,一点都不为过。从前都是五位堂主学此刀法,五人列阵,连少林方丈、武当掌门都不敢说能独自破阵。” 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无异于传说一般的人物,连他们都有所忌惮,五行刀阵的威力可见一斑。诸葛千说起话来,带着一股自豪。只是有此压箱底的功夫,竟一直不拿出来,肯定有隐秘之事,飞云在心中揣测着。 很快,诸葛千神色一暗:“可惜,五行刀已经绝迹江湖三十余年,当时五位堂主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与帮主一起让山河帮名列五派十帮。可叹哪,树大招风,被人觊觎。五位堂主相继受伤殒命,刀谱遗失,留下来的五行刀残缺不全。山河帮自此开始衰弱,自帮主去世后,山河帮便、便……咳咳……” 飞云赶紧拍拍诸葛千的背,渡过一股微微的内力。诸葛千情绪慢慢平复,气息才稳下来,感激地向飞云点点头。飞云知道诸葛千口中的帮主,定是名震武林的那位。 诸葛千讲着一段几乎被人遗忘的往事。那些屹立于武林之巅数百年不倒的门派,大概早就忘记一个与他们平起平坐十余年的帮派。江山代有才人出,靠一两个天纵之才,扬名一时的门派不在少数,最后都消散。 山河帮到如今还存在,也算难得。不过大家眼中的山河帮,只是乌合之众。但对于山河帮自己,却是难以忘记那些事情。 “到老帮主手里,五行刀一直未补全,便没拿出来现眼。山河帮也逐渐被排挤,依附的各帮派相继离去,最后只能困缩在江北一带。”诸葛千继续缓缓说着山河帮的辉煌与没落,“后来,朱天浩帮主虽励精图治,却止不住颓势。一则是帮主武功虽较老帮主要高不少,却仍远不及老老帮主;二则乃是少了五行刀阵。五行刀经我与帮主拼凑,不久前总算是有了模样。威力自然不及原先的,可也不容小视。” 诸葛千说着,看了一眼飞云,便抬头望着练武的十人。两个刀阵,招式很是生疏,可刀光闪动间,透出凛冽杀气。 “如今五位堂主的武功参差不齐,又心思各异,列的刀阵恐怕还会相会牵制,最怕的还是刀阵太早泄出去。”诸葛千一句带过,飞云却明白是出了奸细,将招式透露出去。 “五行刀的事情,无需告诉他们。便是帮中其他人问起,也不要说,更不可随意教。”诸葛千郑重交代。 诸葛千在山寨待了五日,将二十五个套路都教下来,便回山河庄去。飞云牢记五行刀阵,细细琢磨。说是二十五个套路,其实有一百二十五招,分成五套相辅相生的刀法。飞云废寝忘食,才将刀法都记下。 将刀法教给手下,飞云越发体会到刀阵的威力。只是有些地方略显凝滞,大概便是遗失刀谱后,强行补上去的。 练了近两个月,五行刀阵才练顺畅,能否上阵杀敌,尚未可知。飞云以一敌五,与他们一起练功。一开始还游刃有余,后来随着这十人武功的提高,配合也越发默契,飞云应付起来已然吃力。若非他自己熟知刀阵变化,想击溃刀阵,都要吃点亏。 山下的竹帮子敲了三下,飞云叫大伙儿先歇下来。自己出了山寨门,施展开身法,如猿猴般在山道上跳跃,片刻便到山脚下。 山脚下是一座不大的酒家,只供过往商旅歇脚吃饭,不让住宿。酒家的后院放着数辆马车,供来往客商租赁。酒家自然是山河帮办的,是泰岩到平云的中转站。 院子里站着一匹马,缰绳都未栓,显然是马上便要走。看到飞云出现,来人将一封信递给他,只鞠了一躬,便上马离去。 飞云不多问,因为他看到信封上是帮主的字迹,事情肯定都会在信里交代。 飞云将心揣在怀里,叫店小二多准备十斤牛肉,送两坛酒到山寨。一转身,拔身而起,朝山上掠去。帮主曾想教他一套轻功,只是看到他自己琢磨的身法,大感惊讶,便只是指点了一下,不再多教。 大巧不工。朱天浩与诸葛千对飞云的轻功一致看法便是如此。脱胎于猿猴的身形,姿态不雅观,用起来却非同寻常。最重要的一点,他人所传,总有遗漏,通常会一代不如一代,要青出于蓝,谈何容易。自身悟出来的,远较学自他人要强。 飞云在正副帮主指点下,慢慢琢磨,知晓其他轻功的要领后,与自己所悟的身法逐渐融会贯通。离大成还很远,却已经有模有样。 飞云并未直接回山寨,到半路时,回身环顾四周,窜到一旁的密林中。拿出怀中的心,检视一下火漆,点点头,撕开信封。 “唉,总算要派上用场了。”飞云轻轻叹气,重又将信放到怀里,往山寨而去。 第一百四十章 五行刀出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春光明媚,艳阳当空。冬日的寒冷早就消去无踪,山间的树木抽出嫩绿的枝条。轻风拂过,草木微微摆动。七八个人骑着马,在道路上轻快地走着,有说有笑。 走在中间的人,显然是几个人的头领,心情十分舒畅。他不久前当上巨鲸帮的堂主,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巨鲸帮有十位堂主,他却是最年轻的一位。 “堂主,帮主对您可十分看重,此次派你出来,定是有要事。”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后生靠上去,恭恭敬敬地问。 “阿奎,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们要去落雁派和铁拳帮。”旁边一人不耐烦他的啰嗦,打断他的话。 “我知道啊,可是咱们从前未和这两派有来往,怎么突然找他们了?”阿奎显然不想静下来,继续问着,脑袋上却突然被拍了一下。 “你这小子,这么多话干什么!帮主交代的事,怎么是你能够打听的?”一个壮硕的中年人,开口粗声地训斥。 阿奎本来还想骂打他的人,回头看见是这个中年人,马上收起脸色,捂着脑袋,委屈地说:“我只是一时好奇,这都要被打。” “小心!” 阿奎听到声音,正要抬头看,却感到喉咙一痛。想开口说话,却只发出“嘶嘶”的喘气声。手抬起来,还未碰到喉咙,浑身的力气已经迅速消去,一个跟头从马上栽下去。 “阿奎!”堂主怒吼着,其他人都纷纷抽出刀。 道旁的异动,他们早就发觉。暗器飞出后,都纷纷躲避,只有一人肩上受伤。唯有阿奎正低头叹气,一个不防之下,便命丧黄泉。 道路两旁闪出十余个人,穿着一致的皂色衣裳。手中的刀,也是完全相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眼中却透着狂热。 中间站着的人,面貌清秀,年纪不大,是个十分平常的后生。坐在马上的堂主却不敢轻视他,面对自己这边数把明晃晃的刀,还如此冷静,不是痴傻的,便是心智坚毅之人。 年轻后生拔出刀,缓缓指向前方。刀没有一丝颤抖,虽然慢,却显得干脆利落。身躯挺拔,仿佛如一座山岳,屹立在道路中央。 堂主突然想到一些事,心中一惊,脱口而出:“绝命刀?”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对方再怎么厉害,也比自己年轻,怎的能够如此害怕,无端弱了自己的气势。 据一些兄弟讲,山河帮新的两位堂主刀法凌厉,未出招,已夺人心魄。对面的人还有六丈远,刀却像是架在自己头颈上一般。他只能想到那两人,而绝命刀要年轻一些。 飞云微微一点头,不开口说话。并非他高傲,而是他觉得一旦开口,流转的气息便会被打断。每次动手之前,内力运转几周,都会更加顺畅。 巨鲸帮的人都下马,持刀相迎。他们若是骑马奔走,对方肯定难以追击,但难保地上没有绊马索。何况他们都不想逃,死了一个兄弟,就逃走,回去如何面对帮中兄弟。即便人数少几个,他们也觉得能够战胜苟延残喘的山河帮。 堂主更加不服气,如此年少的人,风头竟比自己盛得多。帮中很多人说起他,都有些惊恐。他觉得自己不会比绝命刀差,所以这次要杀了对方。帮里其他人就不会怀疑他。 飞云刀举到平直,嘴里突然吐出一个字:“杀!” 其实他不想杀,却不得不杀,那边杀得快一些,让这一刻快些过去。 十个人骤然拔刀,齐步往前冲,再分开两堆,一堆五人。原本整齐划一的刀,一下子变得凌乱,很快又环环相扣,令人眼花缭乱。 飞云身边的人也想杀上去,被飞云一把拦住。他只负责道路,没必要让他犯险。 原本想与飞云决一死战,却见到飞云落在后面,心中对飞云更轻视几分。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真不知道只怎么当上堂主的,难道山河帮无人? 五个人围住巨鲸帮堂主,五个人抵住剩余的人。之前已经练过无数次,堂主也一再说心中只有刀,不要想太多。可是拔刀之后,便难以自己,出刀再无之前的顺畅。 五个人围住一个人,一时竟攻不下。巨鲸帮堂主也非浪得虚名,一惊之下,原想收刀防御,哪知这五个人却十分弱。自己身边随便五个人出来,都比他们强很多。 杀心一起,战意大增,施展开刀法,毫不留情。五个人顿时落在下风,有点手忙脚乱。好在五个人很有默契,一人有难,他人救援,还能抵挡住对方的凌厉刀势。 其余五人要对上六人,本来想着要靠练了数月的刀阵杀敌。可两边一接触,却发现刀阵不起作用。五人只能聚力一点,要杀伤一人时,旁边还有其他人相救。恐怕还没杀死巨鲸帮的人,刀阵早就瓦解。他们立即刀法一转,采用守势。 飞云看到攻守转换,眉头不禁一皱。原本想一鼓作气,拿下对方,哪知道人多反而处于劣势。忍住要出手的心思,继续看着。 围攻一人的刀阵抵挡几招后,开始顺畅。反而是那位堂主,有些急躁起来。这五个人的武功都很差,原本想几招便制服他们。可看着平淡无奇的刀法,一经他们配合,竟是如蚕茧剥丝,久久不断。自己无论多绝妙的招式,都被挡住。 五个人十招过后,便开始转守为攻。一刀紧跟一刀,仿佛惊涛拍岸,连绵不绝。阵中的人想要逃开,可每一个角度都被封死,唯有陷在里面苦苦挣扎。 飞云看在眼里,一颗心放下来。看向另一个刀阵,飞云心猛地一紧,脚下已经发力。 五人对六人,靠着刀阵,想要杀敌,恐怕还有些难。飞云只想要他们能够缠住那六个人,可现在看来,是难以做到了。一个兄弟已然躲闪不及,即便飞云出手去救,终是慢了一步。一刀割喉,干净利落。五人变四人,刀阵已破。 “退后!”飞云轻喝一声,一刀劈向杀人的人。 绝命刀已出,刀下可会留活口?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以命搏命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当!” 年轻人看着刀迎头劈来,越来越近。脚一动都不能动,举刀已经来不及,只能等死。旁边一把刀伸出,挡了一下。原来是中年人危急之下,出刀相救。 中年人刀一挡,便知道不妙,刀轻飘飘的,毫无力道。果然,飞云手中刀一弹,削想对方的头,又快又准。 若是换了一个人,已经是一刀致命。中年人临危不乱,一招“王八翻身”,狼狈地躲过必杀一刀。姿势虽然难看,好歹保住一命。另一边的年轻人已经回过神来,举刀砍向飞云。 “堂主小心!”好几个人情急地喊出声。 中年人心中一宽,对方若不闪开,背后定会中招。觉得危险已过,松了一口气。 飞云似乎没听见叫声,对背后的刀不闪不避。举起刀,狠狠砍下,眼神沉静如山石。撇到后面,身形稍稍一偏,刀一点都不慢下来。 两声轻微“嗤”几乎同时响起。中年人与飞云都中刀,不过一人死,一人伤。 飞云不顾背上的伤,将刀从中年人胸口抽出,一个龙摆尾,往后一甩。年轻人本来想一刀逼退飞云,哪知道竟一招伤敌。不过还未等他回神,胸口一凉,难以置信地看到刀柄在身前颤动,剧痛传遍全身。 不等年轻人倒下,飞云跃到他身边,抓起身体朝猛扑过来的几人掷去,顺势将刀拔出。 巨鲸帮几人顿时心神大乱。六人一下子死掉两个,其中一个还是武功最高的。本来看到飞云受伤,还想趁机杀掉。不料他竟扔过尸体抵挡,错失良机。 “结阵!”飞云退回到人群中,对四个人一声低喝。还在发呆的四人马上回神,与堂主一起又摆出五行刀阵。 靠着刀阵之位,五个人轻易便挡住剩余四个人。从结阵到撤阵,再到结阵,只是片刻之间,飞云拼着受伤,斩杀两人。刀阵变换之间,逐渐要将巨鲸帮的人合围。 “去助堂主!”巨鲸帮能够雄霸江北,自然有不少能人。哪怕是不起眼的几个帮众,也能看出形势不对,迅速采取行动。 巨鲸有两个人马上抽身,往另一个刀阵冲去,剩下两人拼命抵挡。飞云怎会让他们如意,抬手间,连着两只飞镖掷出。慌乱中,想去相助堂主的两个人都受伤。刀阵催动,阵中的两个人已然无法抵挡,身上不断中刀,鲜血染红全身,终于倒地不起。 飞云刀一振,跃出刀阵,杀向剩余两人。那两人本就受伤,在飞云威慑之下,勉力提刀,招式竟不能运转自如。 银光闪动,飞云连出两刀,在两个人身上分别留下一刀长长的伤口。 “全都杀了!”飞云对散在一旁的四个人说。他们还是初次厮杀,多杀几个,能够练出胆子。 巨鲸帮堂主在刀阵中苦苦支撑,手下一个个丧命,他都看在眼里,心如刀绞。他也想到对方是拿他们练刀。几十招下来,这五个人一开始十分生疏,后来才慢慢顺畅。若是一开始便拼着受伤,杀死一两个,刀阵大概便会被破掉。 五行刀阵如一个泥潭,将人缓缓拖入。越早脱身越好,到后面想全身而退,实在是痴心妄想。 他有些绝望,知道自己错过了拼命的最佳时机,一开始便使出全力,受点伤,定能破掉刀阵。耗掉太多力气,只能苟延残喘。他也知道绝命刀曹飞云比他强,因为敢拼命,而且不会乱拼命。 “瞿――”响亮的哨声响起。 “撤阵!”听到哨声后,飞云马上大喝一声,同时提刀上前。哨声是负责盯梢的兄弟发出的,告诉他们有人过来了。 巨鲸帮的堂主压力顿时减少,不过未等他喘息,飞云骤然出现在眼前。 一刀换一刀,飞云这一刀并未换来一条命。而且还亏了,对方伤的没有他重。不过没关系,刀阵再起,围住一个受伤之人,轻易便拿下。 吩咐手下带上阵亡的兄弟,发出两声哨声,飞云与手下的兄弟离开大道,消失在树林里。 江北地区包括了金水府,还有东华府两个县在内。在官府的簿册上,是没有江北的,这是武林中约定俗成的说法。 在金水城外不到三里地的山边,坐落着一片气势恢宏的房子。一座横梁上卧着两条大鱼的牌坊,刻着大大的“巨鲸”两字。站在牌坊前,能够远远地看到金水的城墙。 巨鲸帮最中间的房子里,灯火通明。一个长着花白胡子的人正大发雷霆。他个子不高,脸有些瘦削。眼睛如绿豆一般,偏偏发出骇人的眼色,周围的人一触到便低下头。 “巨鲸帮至今二十余年,何曾如此憋屈!难道出了江北,便是任人宰割的绵羊?一个个废物,是谁做的都查不出来!”咆哮声不断响起。 所有人都沉默着,许久,才有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帮主不要发火,现在急也没用,还是听听大伙儿的想法吧。” 巨鲸帮帮主听到后,竟然没有再发火,深吸几口气,慢慢走回上首的虎皮座椅。神色稍稍平复,脸上又显出往日的狠厉。周围的人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田老,两位堂主啊,都是出了江北不久,便遭人杀害,无一活口。”巨鲸帮帮主杜越语气缓和一点,说着又开始发怒,“倘若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要灭他满门!” 巨鲸帮独霸江北数年,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没有谁敢主动挑衅。哪怕出了江北,周围的门派都会卖点面子,路上劫道的人更是远远避开去。虽在平云受阻,但灭掉天水帮后,巨鲸帮声望又有提升。 “帮主,事情可能是山河帮与天水帮做的。”一个中年人犹豫着说。 “他们有这个胆子吗?”杜越眼睛一瞥,话虽这么说,其实并无多少怀疑,只是要手下给出理由来。 “属下接到消息,山河帮停在江边的五只船被毁,伤亡十人,还有两个据点被端掉。天水帮一个据点遭袭,死伤不明。”看到帮主已经冷静下来,中年人将所知消息都说出来,却不敢有半点揣测。 话刚说出来,厅里响起一片嗡嗡声,有不少人交头接耳。有些人看向小六,平云的事情,都是他在做。小六却摇摇头,脸上也是一片迷茫。 “到底是何人所为?”杜越的话一问出口,屋子里一片安静。 第一百四十二章 横插一脚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数十人的大厅,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们都在等待一个回答,不过恐怕没有人能够回答。 “什么时候的事?”杜越知道自己不开口,只会继续安静下去。 “禀帮主,早上接到的消息。五日前,属下觉察南岸有异样,便派人去查探。属下无能,花了这么多天,才打探清楚。”说着,他回头看了小六一眼,嘴角露出不经意的笑。 果然,杜帮主扫小六一眼,皱了一下眉头。接着缓缓点头:“你做得不错。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面对帮主第二次问同样的问题,中年人摇摇头:“查不出来。平云被山河帮与天水帮把持着,密不透风,很难派人进去。” “帮主,他们两帮人遭此重击,以为咱们要拼力灭他们,定然会反扑。”田老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还未有定论。 杜越略一思索,理清其中的关系,才沉声开口:“不管是山河帮杀的人,还是另有人暗中下手,肯定是有人想浑水摸鱼。” 话说到这里,所有的人都已经明白,有人希望巨鲸帮与山河帮,或者还要算上天水帮,拼个两败俱伤。原本在山河帮最落魄的时候,巨鲸帮要灭他们并不难。可要在江湖上立足,要讲规矩,哪怕只是一层薄纸,也得把光屁股遮住,不可太撕破脸面。 待到山河帮入平云,杜越还以“王八入壳”相讥。如今却是一语中的,壳里的王八,最难杀死。好在他缩在里面,也不敢出来,出来便是死。不过如今有不一样,多了天水帮,若两帮死命来拼,巨鲸帮即便不会败亡,也不会离很远。 “帮主,我们怕他什么?若敢来这里,我一锤砸扁!”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大声开口,声音如雷声响动。 “大笨牛,少在这里蛤蟆大开口。有本事去平云砸,再不济,你出了江北试试。”马上有人出声讥讽。 “你……你找死吗?老子先砸扁你!”汉子说不过,怒目圆睁,站起来做出动手的架势。 “来啊!不敢动手的话,你就是壳里的王八!”那人丝毫不退让。 其他人都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两个人每次碰到,都会有一番争斗,早就习以为常。杜越却不能任由他们胡闹,尤其是听到“壳里的王八”,感觉是在打自己的脸,嘴角忍不住抽动。 “放肆,都坐下!这时候还有心思胡闹,如何当堂主!”杜越一发话,顿时将两人镇下。巨鲸帮最忌讳以下犯上,早年与帮主顶撞的人,都身首异处,全帮只田老能说帮主的不是。 商议许久,也说不出到底是谁杀死两位堂主。不管是否山河帮动的手,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杜越命令各堂多派人打探消息,尤其注意山河帮的动静。之前还巴不得他们能出来,如今有人在暗里盯着,可不能将水搅浑。 众人离去后,只剩下杜越与田老。 “田老,你估摸着,谁会是背后黑手?”杜越此时浑身散发着阴冷,看不出片刻之前还火冒三丈。他在人前气得跳脚,只是要给众人看。死了两个堂主,还能谈笑风生,那也太不将手下的人命当回事,散掉人心,就不好了。 “山河帮,或暗中的某一势力,都有可能。”田老声音如寒风吹过破窗纸,嘶嘶地响,“我们与山河帮早就是死仇,早晚要生死相拼,早这一刻,也没什么。若是要针对咱玄天门,就不好办了。” “不错,我看有人眼红巨鲸帮的地位,不好明着出手,就来阴的。我先禀明门主,再派几个好手来,顺势解决掉山河帮,以绝后患。”杜越点点头,“至于其他帮派,人家已经盯上我们这一手,是很难联系上了。” 巨鲸帮里个个草木皆兵,整个江北武林人心惶惶。而平云的山河帮,同样不平静。 山河庄,木雀堂内。 朱天浩与诸葛千都在,面前站着的,只有飞云和九个手下。 飞云将事情经过一十一五都说出来,朱天浩脸上现出一些惊喜。他犹豫一下,还是将自己所想说出来。 教授数月,自己不只是亲眼看到刀阵的威力,甚至身在其中,飞云感觉刀阵只适合以多打少。将熟人之力聚在一处,往往威力大增。对敌的人多了,反而束手束脚。 朱天浩脸上的喜色淡去,不过很快便不再纠结。想要万事皆顺是不可能,总有好有坏。五行刀阵能够将武功搞出数倍的人击杀,已经很难得。 飞云与九个手下分成两个刀阵,将二十五个变式都演示一遍后,就让那九个人下去歇息。自己再与帮主商议要事。 “巨鲸帮这次突然发动,江边的船尽数沉没,水蛇堂副堂主和十名兄弟身亡。我与帮主商议,才让你和张堂主出击,杀他两名堂主。”诸葛千说着,有些得意。 “是何人来袭?”飞云接嘴问道。 “不知,巨鲸帮下手太快,我们一点消息都没得到,也未见到人。”朱天浩心有余悸,若他们动作再快点,杀到山河庄,就麻烦了。 人都没见着,就说是巨鲸帮干的,未免太武断。飞云腹诽一句,旋即释然。除了巨鲸帮,就没人会这么跟山河帮过不去,自然就会想到他们。何况就算没有这回事,去暗袭巨鲸帮的人,也是天经地义。 飞云回到山河庄第二日,与吴由仁碰了一面。许是太久没见,两人生分不少,吴由仁说起话都不太自然。 见到小茵时,小茵有些惊讶。她开心地与飞云打招呼,说起今日开心的事情。将头上的钗子指给飞云看,说那是庞八买的。又晃晃腕上的链子,也是庞八送的。 小茵说过十句,倒有三四句提到庞八。飞云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答。待她将身上的物件都说完,飞云推说还有要事,便离开了。 走出山河庄,飞云眼前还闪现小茵的笑脸。她已经不再叫他“呆瓜”,大概她也忘记那几个月,常常拉着飞云去县城玩。 信步走来,飞云倒不惧有人偷袭。如今的平云,才真正算是山河帮的天下,何况天水帮如今也有近百人,设立十来个暗哨。 很快便到天水帮,飞云看到门口的人又换了。报上自己的名字后,那人冲着“山河帮”,态度都尊敬好几分。 当听说是找帮主孙蓉,那人面露难色:“帮主早上便出去了,好像是去找张堂主。” 独自一人再走回去,走到一半,便转到小道上走。看到道上被踩倒的野花,飞云蹲下来,细细端详。不起眼的小花,无人照料,即便长在道旁,还遭践踏。心中不免起了悲意。 “嘻嘻,你这人真有意思,一个人发呆,还能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好吃的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高高的树杈上,一个穿鹅黄色衣服的女孩坐着,两只脚垂下来,轻轻甩动。树下的飞云蹲着,仰头往上看。 安静了一会儿,飞云发觉这样看不太雅观,急忙站起来。大概是蹲太久,腿有些麻,一个趔趄,差点坐在地上。急忙运气,腿才有力站直。 “嘻嘻,小宝宝,摔跤跤,站不稳,吃块糕。”看到飞云狼狈的模样,女孩开心地笑起来。念起歌谣,拿出一块糕丢给飞云,自己再拿出一块吃。 被她嘲笑,飞云丝毫不觉得生气,接住糕,看了一眼,不急着吃。女孩能够坐到树上去,而不被他觉察,定然有不俗的武功。 “喂,你怎么不吃?不会毒死你的。”女孩边吃边说,碎末都喷出来。 飞云犹豫了一下,拿起糕咬下去。糕虽然干,第一口却是入口即化。带着一股清甜,冲入喉咙,嘴巴里溢出淡淡的香味。 “你叫什么?”女孩又问道。 “曹飞云。”飞云不愿开口说话,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名字。 “哦,你叫曹飞云,曹飞云。嗯,你怎么不问我名字?”姑娘念了一遍飞云的名字,突然一个问题,让飞云愣住了。 虽然有些好奇,飞云此时却无心问,黯然地低下头。 “你可以说在下曹飞云,请教姑娘芳名,芳龄几何。那些讨厌的人都是这么说话的。”树上的姑娘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飞云不愿听下去,低着头转身要走,不管后面的人如何喊他。 头顶风声响起,飞云抬头看到一道黄色的影子掠过。再转头,女孩已经落在前面。他眼前顿时一亮,以前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精致的女孩子。 一张小巧的脸,下巴略尖。鼻子尖却小,嘴巴更是小巧玲珑。唯有眼睛不是很小,在脸上还显得又大又亮,对着飞云眨巴眨巴。 “你叫什么名字?”飞云看到这样的一个女子,心里的憋闷一下子去掉很多。不忍再拂袖而去,顺着她的意思问话。 “你真的想知道?”女孩嘴角一翘,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飞云只觉得自己陷了进去,木然地点点头。 “我叫小魔女,你怕不怕?”女孩俏皮地笑起来,声音比小茵的还好听。 “小魔女?”飞云愣了一下,心想哪有人叫这名字的。 “嘻嘻,骗你的。木头一样的。”女孩开心地笑起来,还不忘吃一口手里的糕,几大口吃完,才又说话,“我叫无霜,你叫我霜霜吧。” “嗯,霜霜,真好听。”飞云点点头,也忍不住露出笑。 “我还想吃东西,你知道哪里有好吃的?”无霜的脸上现出向往的神色。 飞云想了一下,才说:“去县城里,有很多好吃的。” 无霜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去过的县城多了,没什么好的。” “那,我们去山那边。”飞云指着远处的山。此时,他不想到人多的地方,只想在无人的地方安静一会儿,不过有一个不认识的人在旁边,也无妨。 无霜转头望着山,只有一条弯曲的小径上去,拐了很多个弯。她皱一下眉头,旋即干脆地说:“好!” 还未等飞云回神,无霜已经拉起他的手臂,一使劲,两个人便腾空而起。跃过草丛,攀上树干,手一拉树枝,带着飞云荡到一根树枝上。站枝上再一弹,两个人跃到另一颗树上。 两个人在树上飞过一段,飞云心里简直是惊涛骇浪。若是只论在树顶上飞,他也能做到,难的是还要带着一个人。带上一百多斤的人,飞云自觉跃到树上都难,这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女孩,竟比他厉害很多。 很快,飞云发觉无霜气息变得凝重,心下释然。她定是有绝妙的轻功,才可以带着人。时间稍久,便可看出她功底并不深厚。 无霜见这人有点呆,起了玩闹的心思。想要在他面前好好展示一下武功,哪知道这人部位所动。不问她怎么做到树上,看她从树上跳下,也是很淡然。干脆带他上树,看他怕不怕。哪知道还不见他出声,自己倒有些内力不继。突然,手中一轻。 飞云知道若再任由她带着,恐怕不多久便会掉下树。他内力运转,施展开身法,比无霜还快上一线。 “咦?”无霜有些惊奇地看了一眼飞云,飞云侧脸似古井不波。本来是随意在路上找个人逗一下的,没想到武功不弱。 “喂,你……”话才出口,无霜便觉一口气松掉,身子一沉,要往下掉。赶紧闭口运气,追赶上去。见飞云似乎不在意,依然往前掠去,心中有些气,脚下用力,猛然擦过飞云身旁。 飞云摇摇头,稍稍放缓脚步,跟在后面,不跟一个女孩子争强好胜。随着无霜的身影,他朝山上而去。令他有些惊奇的是,两人行进时,未遇到一个本帮的暗哨。 穿过树林,在草上跳跃一阵,听到潺潺的水声。飞云放慢身形。 “到了!”飞云轻声叫住前面还在疾飞的女孩。 只顾飞奔,无霜有些疲倦,只是后面的人不停下,她也不好开口认输。总算听到到地方,收住身子,暗暗平稳住内息。 飞云折了一根树枝,走到溪边:“这溪里的鱼特别鲜美,往常没人过来,长得很大。你去找点柴火来。” 无霜却并不去找柴火,而是走到飞云身后,看飞云抓鱼。 溪水清澈,水下几尺的石头都清清楚楚,水草随着水微微摆动。中间有小鱼小虾穿梭着,偶尔有一两条浮到水面上。 对于小鱼小虾,飞云都不去管。他盯上了水底,一条缓缓游动的大鱼。鱼有半尺多长,全身灰底黑纹,嘴巴张着。旁边有小鱼游过,便一口咬住。 山间的溪水很难养住大鱼,半尺以上的很少见。唯有这段溪水,水流平缓,串着好几个小水潭,才有一些吃小鱼的大鱼。 鱼头一摆,又吞下一口美食,惬意地摆动尾巴,浑然不知离死不远。 飞云手中的树枝慢慢转动,对准水中的鱼。内力运到手上,手猛力一抖,树枝疾刺而出。一出即收,拿出水面时,已经串着鱼。 第一百四十四章 魔女无霜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手一甩,将鱼重重摔在地上,鱼鳞四溅。鱼挣扎了一下,便挺着不动。 “啊,你怎么把鱼扔地上?都弄脏了。”无霜见到飞云的举动,有些不解。 “早死早超生,既然要吃它,便让它少受点苦。”飞云有些怅然地说着,转头要去找下一条。 无霜无言反驳,想一想,反而觉得有道理。到旁边也找了一根树枝,学着飞云的样子站到水边。 飞云伸手指了指,对无霜做已个噤声的手势。目光所及,水底下又有一条大鱼出现。 鱼慢慢地游着,向着岸边靠近。无霜捏紧树枝,不由紧张起来。手里的树枝还是一动不动,对着水面。 “咚!”水花溅起,波纹一圈圈漾开去。 无霜将树枝拿出水面,空空如也。鱼被惊到,早就尾巴一摆,游到水深的地方去。她看了看树枝,撅起嘴有些不高兴。明明看得很准,竟没有扎到。 “水中的东西,都比看起来深,往下一点便可以了。”飞云拿树枝在水里比划了一下。 水被搅浑,大鱼小鱼都逃走。两个人到不远的一个地方,继续等着。过了许久,两个人再捕两条鱼,飞云吩咐无霜去找些柴火。从身边掏出一把匕首,将鱼开膛破肚,清洗干净。 等无霜按照吩咐,捡来干的树枝和树叶。飞云正将一些叶子碾碎,抹在鱼上。虽然好奇,她却乖巧地坐在一旁不吭声,静静看着飞云倒弄几条鱼。 生起火,架上鱼,飞云慢慢转动鱼,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盐巴。捻出一小撮,轻轻洒在上面。动作不急不缓,很有耐心。 “要多久才好?”无霜等了一阵,真的有些耐不住。若不是闻到鱼已经散出香气,早就抛下飞云,独自离去。 “快了。要等味道渗进去,才会好吃。”飞云不为所动,专注地烤着鱼,轻声抚慰无霜。 鱼的外皮变得金黄,有些发焦。飞云将鱼拿开,抖掉上面的碎末,递一条鱼给无霜。无霜接过鱼,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被烫得直嘶气。 鱼肉鲜嫩酸辣,咸淡适宜。飞云只吃了一条,两条鱼都被无霜狼吞虎咽地吃掉。吃完了,才发觉吃相不太好。对着飞云莞尔一笑,尽显俏皮相。 飞云吃完鱼,感觉心情舒畅了一些,突然肚子一阵绞痛。难道是吃坏肚子了?以前从来不会如此。而且那种痛,比吃坏肚子更甚几倍。 看到飞云捂住肚子,脸上不断抽动,无霜突然一惊:“哎呀,我给忘了。”说着她浑身找东西,却太过慌张,半天找不出什么。飞云似乎明白了什么。 “难道,难道糕有问题?”飞云艰难地问出口。 “嗯,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想开个玩笑。你放心,只是闹肚子,不会有危险的。”无霜有点手足无措,明明很好找的解药,此刻却怎么也找不到。 肚子“咕咕咕”地响动,正是闹肚子的症兆。飞云捂着肚子,艰难地起身,跑到草木茂密的地方去。 不知过了多久,飞云只觉得全身都排空,手脚发软,肚子才舒服一些。若不是身负内力,恐怕双脚都要麻得站不起来。 等飞云艰难地站起身,走到小溪边,只剩下一堆灰烬和几根鱼刺。小女孩无霜早就离去。若不是地上还有淡淡的脚印,飞云真的以为是一场梦。 看看靠近山头的夕阳,飞云掬起一捧水,洗了一把脸。人顿时清醒过来,突然感觉无霜姑娘实在神秘。 若在平时,他定会好好查问一番。可是今日心情激荡,都没有多想。不过奇怪的是,跟着她走,仿佛有点身不由己,有些做梦的感觉。似乎她所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只需听她的话,跟着她做便可以。 还有她的武功,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轻功,自己以前从未见过。还有自己肚子痛,听她的说法,应该是她在下毒。此毒并不致命,却能在一个时辰后发作,让人闹肚子。好在她只是玩闹,如果真的要他命,恐怕真的便没命了。 飞云满腹疑惑地下山,始终想不起有听过致命一个女子。至少在江北没有这个女孩。大概是从远地过来的,回去要问问帮主和诸葛先生。 才刚到山河庄门口,一个兄弟高兴地叫起来:“曹堂主,你可回来了。帮主正派人四处找你呢。” 飞云一惊:“怎么啦?帮中出事了?” “堂主请宽心。帮中来了贵客,帮主想叫你过去陪着喝酒。”手下的人笑着回答。 听这么一说,飞云倒不着急了,先回房换身衣服,然后朝厅堂走去。 远远地便看到帮主正陪这一位老者,老者身边站着个黄衣服的女子,被遮挡住,看不太清楚。 飞云站在厅门外等候。朱天浩早就看到,等话头说完,叫了一声:“飞云呐,过来见一见无忧谷的前辈。” 无忧谷是武林中一大派,地位超然,很少理会江湖俗事。其影响力却不比玄天门弱,还在华山等倚老卖老的门派之上。飞云所知只有这么多,连他们谷主是谁,都不知道。 山河帮只是江湖末流的小帮派,与无忧谷地位悬殊,难道会有联系?飞云心中有疑惑,却都不表现出来,向着来人躬身行礼。 老者约莫五十多岁,须发花白,脸颊凹陷,眼睛不是闪过精光。头发扎在上面,用一根木簪子穿着,好像是一个道士。衣服又是寻常百姓一般。 飞云抬起身,突然呆住了:“是你!” 精致的面孔,深深的酒窝,赫然便是给他下药,又吃了他的鱼的无霜。 那个姑娘原本还笑盈盈地看着他,见他如此无礼的举动,眉头一皱,脸色冷了下来。 “飞云……”朱天浩见一向温文有礼的手下突然变色,虽是不解,却知道不是问话的时候,出声要训斥。 “哦,小友想必是见过了冰儿的妹妹无霜。”老人稍微一愣,即想明白其中的缘由,出声打断朱天浩的话。 飞云一听,大体明白了关键所在,急忙赔礼。姑娘也知道错不在飞云,便缓和脸上,不再怪罪。 “本来冰儿的事情不用再提,不过既然说到了,而且与正事有所牵连,老朽就多嘴说一说那些江湖往事吧。”老者叹息着,开始说起从前的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 江湖往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五十年前的正邪大战,朱帮主想必是知道的。”老者说事情之前,却提起很久以前的往事。五十年前,当今江湖的很多人物还未出生。 飞云不明白两个姐妹的事情,为何会牵涉那么久远。不料,帮主却一点都不惊奇。 “唉,五十年前,本帮还如日中天,是白道一大支柱。哪知道老帮主不幸受重伤,山河帮被魔教余孽盯上,其他同道竟弃我们不顾,以致五位堂主先后身死。”朱天浩说着,语气有些激动,带着些愤怒。 “朱帮主莫要介意,当时各帮都受重创,自顾不暇。只是山河帮为捍卫白道,所付出的的牺牲最大,我们一直铭记在心。”老者安慰着。 听到这些事,飞云异常震惊,没想到山河帮从前如此风光。朱天浩不再言语,只是叹息。他心里清楚,其实不少门派伤亡更多。 当时的无忧谷主便在激战中身亡,数位长老同样身死,大战之后又有人叛出,无忧谷几近灭门,好在底蕴深厚,韬光养晦十余年,又是武林巨擘。之后与邪派残余厉血教争斗不止,十多年前淡出江湖,厉血教也消失无踪。 “……我无忧谷已然与厉血教结下死仇,两边的人换过一批又一批,早先参与过正邪大战的人都离世,两方人马还是不断厮杀。”老者喃喃说着,神色中带着悲凉,“他们都忘记一开始为何厮杀,只知道自己的朋友、亲人,被对方杀死,所以就要去杀死对方。真的是不死不休,即便很多人已经厌倦,还是停不下来。知道冷大侠出面,才化解仇恨。” 老者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旁边的黄衣女子,眼中充满慈爱。 “在听风崖,无忧谷与厉血教都是精锐尽出,毕其功于一役。正邪混战,其中更多的人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正是邪,只是要为好友助拳,便拔刀厮杀。”老者边说边摇头,“那时候,恐怕没有人真的邪,也没有真的正。上千人,若真的等到厮杀结束,还有几个人能活?冷大侠以一敌二,力挫无忧谷主与厉血教主,让两边停止争斗。其时他内力耗尽,被歹人用弩箭偷袭得手。他临终前,冷夫人牵动胎气,生下一对双胞胎,随后自尽殉夫。为感冷大侠大恩,无忧谷与厉血教停下刀戈,闭门不理江湖事。一人一边,双胞胎被分开养大。” 飞云只觉得听说书一般,武林中竟还有如此轩然大波。山河帮与巨鲸帮的仇怨,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朱天浩叹息着,虽然之前有耳闻,此刻听当事人说起,还是动容。 黄衣女子早就泪流满面,忍住声音抽泣。观者都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声“苦命的人”。 “老谷主自那之后不久,便患病身亡,谷主即位后谨遵遗命,无忧谷少有在江湖上现身。五年前,厉血教老教主去世,新教主上位后却是蠢蠢欲动,党同伐异,暗中勾结一些有野心的门派,妄图再掀风波。” 朱天浩陷入沉思,久久不语,最后才说:“玄天门当初也是正道大派,半数人马被邪教杀死,如今怎么会与厉血教相联系?” “呵呵,何人天生便是邪?何人天生便是正?数十年过去,当初的故人早就不在,如今的新人怎会有从前的执念?”老者似乎说着佛家的揭语,惹人深思。 飞云听后,豁然开朗,很容易便明白其中的道理。正邪不在门派,而在于人心。可正与邪,该如何分清?而这些与山河帮有半个铜子关系吗?帮主接下来的话,解答了飞云的疑问。 “原来如此,难怪大概从五年前开始,原本不起眼的巨鲸帮突然势大。帮内高手层出不穷,行事不择手段。我帮本已衰败,竟然还步步紧逼。”朱天浩恍然大悟,想明白了很多事。 老者将一些猜测说出来,虽无明证,却合情合理。厉血教威逼利诱,联络几大门派,分别扶持地方上的势力,铲除异己,待时机成熟便瓜分武林。 谈论许久,朱天浩吩咐人带老者下去歇息。留下飞云在身旁。 “好大一盘棋啊!”朱天浩突然感慨着,把静候一旁的飞云吓了一跳。 “帮主……”飞云正要询问,却被帮主伸手阻住。 “江湖便是棋盘,我等皆是棋子,只不过有大小之分。山河帮这样的小棋子,原先还不入别人法眼,现在恐怕偷生不得,小卒也得拼命冲杀。” 帮主询问过无霜的事情,让他小心留意。同时也叫他不要轻易招惹冷无冰,还有同来的尚长老。交代一番后,便让飞云出去。 走出门,飞云似乎又听到帮主的叹息声。帮主从前都是镇定自若的样子,几个月加起来都没有今日叹的气多。 飞云有些想不明白,之前想要立足平云,孤立无援,还得与巨鲸帮死磕,不知死了多少兄弟。如今不再惧怕巨鲸帮来犯,并有无忧谷作为盟友,江湖地位定会上升,该高兴才是。 第二日,飞云见到久违的二哥。庞八看到兄弟,十分惊喜,抱住飞云问个不停。还未等他们说完话,帮主已经派人召两人去练武场。 练武场上,帮主和副帮主都在,张忠煊也在。无忧谷的尚长老和冷无冰,站立在帮主旁边。 “尚长老是江湖上有名的前辈,你三人将武功施展开,让尚长老指点一下。”朱天浩说完,向尚长老恭敬地弯腰。 尚长老缓步走到最中间,走的每一步都同样大小,看似一样。飞云却看出他越走越慢,只稍微慢了一点,脚边扬起的灰尘却更多。每一步比之前更用力,才会如此。 张忠煊率先出招,双拳齐出,一招饿虎扑羊,声势不小。尚长老脚步往后轻轻一挪,单手一挡,再一带,便化解招式。 第一招只是试探,之后便是虎尾剪,刚猛有力。张忠煊显然不会认为马上建功,招式连绵不断使出,直到第十招,双手被架开,露出胸前空当。长老一掌推出,张忠煊顿时向后飞出,稳稳站住,却已是气闷,说不出话。 “稳健有余,不知求变。多些变通,五年后可有大成。”尚长老出语评价。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人刀合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轻巧地化解十招,尚长老脸上波澜不惊,显然未出全力。他对张忠煊的武功指点一番,旁观的人都竖起耳朵听。这样的前辈高人,实在难得一见。 张忠煊低头拜谢后,站立到一旁。庞八持刀走出来,站到尚长老面前。 “咦?”还未出招,只看庞八持刀的样子,尚长老便显出深思的神色,仿佛看到非同一般的事物。 庞八不会因此停下,只顾运转气息,配合刀势,身形不断变化。变换过五招后,庞八依然没有出手。 旁边的人只看到庞八的变化,却不出手,有些疑惑。其实庞八也想快些出手,只是找不到最好的时机,面前的老人始终稳如大山,无懈可击。 庞八早非一年之前可比,修习了飞云所教的入门心法,又在朱天浩指点下练内力。不管何种刀法,到他手里,总是自成章法,杀气凛然。所谓名师出高徒,武功一途有人引路,总比自己摸索强很多。 等待片刻之后,庞八骤然出刀。虽然只有数尺之遥,刀在中途还是一再变换方向。如青蛇吐信,让人分不清攻哪一路,亦或是上中下三路齐进。 老人久经百战,一眼便看出虚实。是以越发惊奇,三刀都是实的,只不过分先后。便是他也看不出哪一刀先到,当然无从招架。 他退了,众人眼中高如山岳的尚长老竟然后退,而且连退三步。很多人开始嘀咕:庞堂主竟比张堂主还厉害,一招逼退。 朱天浩却不会如其他人那样想。尚长老同样不会认为庞八比之前的年轻人厉害。他后退,并非对方功力强,而是手里没有刀。只要手里有刀,他可以一力破百会,一刀便可挡开三刀。也可出刀直取庞八,让对方先中刀。 尚长老手里无刀,赤手空拳无法挡白刃。一寸短一寸险,双手也不能抢在刀刃之前。所以他只能退开。但他并非毫无讲究,三步快慢不一,大小不一,连方向也不同。 飞云已经看出尚长老步子的玄妙,皱着眉头深思,知道二哥很快便要落败。 庞八突然觉得刀势一泄,用出大力,却一切成空。脚步急忙跟上,力道急转,刀再挺近三分。看似追着不放,其实已慢下来。 尚长老面色缓和,因为此时的刀,只是明明白白的一刀,他知道会落在何处。即便会变,也快不过他的手。前面这人若是能够连绵不绝地使出第一刀的气势,那也太逆天了。凭他的年龄,能够使出一刀,让无忧谷的长老无力招架,也足以自傲。 第五招,尚长老一掌拍在刀背上。在飞云叹息声中,刀重重扎入土中。 尚长老转过头,看了飞云一眼。那一声叹息,在他出掌之前便已发出,难道他也能看出胜负之像?此人不简单。 “你刀法跟谁学的?”尚长老点评之前,先这么问了一句。 “恕晚辈无礼,教刀法的前辈未曾说过名讳,还叮嘱晚辈不能说出他的样貌。”庞八低头不答。 尚长老却不责怪反而点点头,又问:“学过几天?” “两天。”庞八不假思索地说。尚长老看似知道一些事情,只要不违背那位前辈的话,说出实情,说不定还能打听到一些情况。 “可惜啊,你错过一场大机缘。不过也算是山河帮之福吧。”看到众人的疑惑,尚长老有多讲一句,“那位前辈大概是隐世高人,想要收徒,看上你的根骨。不知为何,才一教你,便改了主意。” “那位前辈说我戾气太重,不适合学他的刀。”庞八犹豫着,还是说出来。 “不错,你的刀,太过刚强。若是顺风顺水,你的刀只会越发强劲,哪怕别人比你强上一线,依然不能抵挡。只是碰上高手,只会刀毁人亡,需多些回转余地。”尚长老说着自己的想法。 “前辈所言甚是,不过若真碰上高手,即便多留余地,恐怕还是逃不开败亡一途。”庞八显然不愿听老人的话。 尚长老听得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个年轻人会反驳。而且反驳得无法辩解,似乎很有道理。想了一想,不禁意兴阑珊:“老了,做不到你们年轻人一样,恐怕你才是对的。我虽不知教你刀法的是谁,不过定是非同小可,不要荒废才好。” “尚长老不要挂怀,年轻人见识浅薄,只会做井蛙之言,不要见怪。”朱天浩听到话语不对,急忙出来打圆场。 “哈哈,朱帮主放宽心。后辈们有见识、有出息,老朽才更开心。夺命刀果然名不虚传,会是朱帮主一大臂助。不知绝命刀如何,老朽还想再看看。”尚长老放声大笑,颓废之色顿时一扫而光,目光炯炯地看向飞云。 飞云拿起刀,走到老人面前,脸色平静地说:“请前辈赐教!” 刀往前一方,手臂略一扭曲,持刀之式看着十分别扭。两尚长老与朱天浩都有些看不明白,皱着眉头等飞云的下一步动作。 随着气息运转,飞云脚步缓缓动起来,往前走三步后,刀一直不动,变成了人在前,刀在后。人依然在动,越动越快,刀依然停在那个位置,不前不后,不上不下。 第五步踏出,刀终于动了。快如闪电,激射而出。飞云从慢到快的五步,好似将身体当做弓,一步步绷紧,最后将刀射出。 一刀划破虚空,朱天浩看得眼睛一眯,如果换成他,即便手中有剑,也先退开再说。 老人早就后退,在飞云第四步踏实的时候,便退开。刀划过残影,没到杀伤人。老人已然站到一丈之外,心中骇然不止。衣袖上一道裂痕悄然出现。 他后悔托大,如果有刀,就算还是要退,却不会退得如此明显。他心中更是期待。 飞云一刀劈空,半分都不慢下来,刀已旋转,双脚离地。人好似被带到空中,双脚飞出。此时的刀成了弓,人反而是弓弦上的箭!谁也想不到飞云竟蓄力到如此地步,一招之后,还能连着一招。人被刀带着,飞向老人,双脚好似两把利箭。 “人刀合一!”尚长老与朱帮主几乎同时惊呼出口。 第一百四十七章 替人卖命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老人眼睛眯起,精光闪动。脚尖点地,已经打算再后退。突然,他看到飞云身形的一点迟滞。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有点失落。 尚长老双手一架,身体往后一仰,险险避开,脚下不经意地挪了一点。飞云脚落地,刀连贯着砍下。 架子好看,明眼人却看出飞云这一刀已是强弩之末,远非之前可比。 在尚长老看来,飞云第一招出手,人与刀有七分契合。第二招看起来更强,实则只有六分,所以将剩余气势用光。最后一招猛虽猛,却是落了以力驭刀的俗套。 身形一闪,避开刀刃,一脚踢到飞云手腕上,紧着这一掌拍出。人与刀分开,向两边飞去。三招,定下胜负。 飞云从地上爬起来,站在那里等老人的评议。尚长老却久久不开口,沉思着什么。 他最后一掌只用手三分力,不愿伤人。拍到飞云身上时,却入泥牛入海。马上又有一股力出来,让他不能再发力。是他内力古怪,还是他深藏不露?倘若是后者,眼前这年轻人内功恐怕比自己差不了多少。 “你,不曾受伤吧?”尚长老不知该如何问,支吾着开口。 飞云一愣,旋即拉开衣襟,指着一块说:“我用软铁细丝织在胸口,比护心镜还好用,一点事都没有,前辈请放心。” 软铁乃是将一些杂物添入铁中,令铁变得软韧一点。很是难得,是做贴身护甲的上等材料。山河帮所备也不多,飞云只得到一小块,便放在胸口。 尚长老还是有点疑惑,还是点点头。若是靠着软铁,内力稍微深厚一点,抵消他那一掌,倒非难事。 “我听闻黄鼠狼被你打跑,看来所传非虚,内力不错。”尚长老先提起从前的事情。 “前辈过奖,实乃侥幸,那黄鼠狼做贼心虚,被我吓跑的。”飞云一脸的谦虚。 就算是吓跑,也总得有几分真本事。尚长老自认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内力远不及飞云。 “尚长老,三人的武功可还入得了您的眼?”朱天浩话说得忐忑,语气中却带着些得意。 “三人武功只在伯仲之间,年轻一辈里,也算是出类拔萃。”尚长老眼中满是欣赏。 十招到五招,再到三招。三人招数明显不同,怎会武功相同?许多人在议论纷纷。 看到众人不解的神情,老人微微一笑,却没有一点解释的意思。 “十两银子,用一个月只能吃青菜豆腐,十天便可吃上鱼肉,只吃一顿的话,珍馐美酒都可以有。”朱天浩缓缓道来,众人仔细一想,确实如此。 尚长老有些事情并没有说出来,他觉得朱天浩也不知道。三人都属根骨上佳,只是修习武功不同。张忠煊今后的武功,大概会与朱天浩差不多。庞八所学是上乘刀法,但只得皮毛,若能专心习武,未尝不能成为大家。唯有曹飞云,让他看不透。 朱天浩与尚长老自去商议事情,三人下去歇息。他们两人说了些什么,其他人都不知道。不过在飞云去泰岩前,朱天浩将飞云叫去,说了一通话。 “山河帮不知何时就变成无忧谷的山河分舵了。”听到飞云叫帮主,朱天浩苦笑一下说,“原指望到平云来,能有块自己的地盘,不需要看人脸色。难啊。” “帮主宽心,如今的平云已然固若金汤,巨鲸帮不能拿咱们怎么样。再过几年,反攻江北也非不能。”飞云安慰着。 “巨鲸帮倒没什么,眼下已经不足为虑。无忧谷、玄天门、厉血教,哪一个是我们能惹的?唉。”朱天浩有些无力地说着。 “帮主,无忧谷不是来帮咱们的吗?”飞云继续问。 “帮?他们怎么有空来理会我们小帮派的事?无利不起早,无忧谷若不是需要山河帮,怎么会来这穷乡僻壤?”朱天浩摇摇头。 飞云并非当日的吴下阿蒙,话听到这里,已经想明白其中的关系:“难道无忧谷想叫山河帮听命他们?” 朱天浩不语,意思已经明白。玄天门靠着巨鲸帮,把控着江北武林,银钱滚滚来。若是靠着自身的财力,恐怕很难支撑起偌大的门派。 无忧谷也是如此,从前不理琐事,闭门不出,开销不会太大。现在要踏足武林,银子会是一个难题。人手不足也是个难题,要在各处布下眼线。 山河帮虽未沦为无忧谷附属帮派,但替无忧谷卖命,出钱出人是不可避免的。而无忧谷则派高手入驻山河庄,到底是如尚长老说的协助山河帮,还是监视,不是飞云能够关心的。 飞云回到泰岩,细心招人,按照帮主吩咐,练成四个五行刀阵。刀阵依据五行相生之理,无人相合,刀招层出不穷。若是五个刀阵,是否可以组成一个大阵? 自己经历过后,飞云知道刀阵并非无敌。以多打少尚能发挥威力,若对方人数多了,分开各处,刀阵反而束手束脚。他便想到以五个小刀阵,组成大刀阵,威力恐怕又会倍增。想法不错,飞云却很快放弃。且不说他有没有创武功的能耐,关键是他不懂五行之术。 多数时候,飞云都在山寨里,终日练功。有所顿悟之时,他便满山跑。在山里不远的地方,被他找到一处瀑布,瀑布下是一个不小的水潭。 飞云经常到水边,打打水漂,想着水上漂的事情。也曾试过一次,发现他的姿势不适合在水上。全身湿透,哪怕有内力,还是冷得发抖,之后便不再轻易尝试。 泰岩的商铺,自有金龙堂的人打理,下面的事情都交由招来的掌柜去做。飞云偶尔去一趟县城,与县太爷喝上几杯。马屁交由其他人去拍,飞云只是代表一下山河帮的分量,时不时地举杯喝酒,赔上一个笑脸。 走在院子里,喝过醒酒汤的飞云依然有些头晕。县太爷与捕头都喝得不省人事,飞云依仗内力,还能走回住处。这一处小院落在店铺后面,紧紧挨着,山河帮的兄弟都住在里面。飞云有专门的一间房,比其他人宽敞。不过他住着不自在。 其他人都出去快活了,唯独他回来。无人伺候,飞云并不在意。没有人打扰,才好想事情。 “呼!”墙头风声响起。 飞云在沉思,耳朵依然尖锐。看向墙头,一个娇小的身影闪动。手中已经握住飞镖,暗暗用劲,墙头那人若有敌意,便飞镖出手。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言不合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喂,你不认得我了?”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显然不是来偷袭的。 “你是……”声音听着耳熟,飞云有些愕然,却想不起是谁。 身影从墙头一跃而下,在院子中间站住。飞云后退一步,紧紧盯着。 “噗嗤。”女孩笑出声,“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对你做什么?”显然是觉察到飞云手里的动作。 飞云悻悻地把手拿出来,放到前面。旋即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嘿嘿,来找你啊。”无霜爽朗一笑,“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飞云顿时无语,又想到一件事,说:“你上次为什么给我下毒?” “嘿嘿嘿,我不小心的。”无霜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着,“你放心,那个毒很轻的,只会拉肚子,很快就没事。” 飞云脸一板,就像让无霜出去。无霜陪着笑:“当时想给你解毒来着,鱼太好吃,就忘记了。我保证,以后不给你下毒,否则就让我肚子痛上三天三夜。” 看她一本正经地发誓,飞云不好再说什么。但他也不愿与这个带点神秘的女子有任何瓜葛,何况她来自是敌非友的厉血门。 “之前的事,就算了吧。在下没空,姑娘请自便吧。”飞云下了逐客令。 无霜立马变得楚楚可怜,两眼眨巴眨巴的,嘴巴扁下来:“人家好不容易知道你来这里,大老远跑过来,水都没让喝一杯,就赶人家走。” 飞云心中一软,想要松口,不过转念一想,这女孩太不简单,不能沾惹。正要开口,无霜脸色一变:“追来了。既然你不留我,我先走了。” 无霜转身跃出院墙,消失不见。飞云犹豫一下,也跃到墙上,隐隐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远去,便跳下墙,悄悄尾随而去。 无霜在巷子里绕来绕去,朝城外掠去,脚步很快。飞云正跟着,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人,便再放慢脚步。 一共有三人,分散在各处屋顶上。大概是在寻找无霜的踪迹,看到无霜现身后,都聚合在一起,追了下去。 飞云不再追无霜,而是尾随那三个人。他们身手矫健,功底扎实,踩着屋顶的瓦片,如履平地。从屋顶跳下时,也轻松自如,身形没有一点迟滞。 很快就到城墙边,三个人碰一下头,商量两句,便先后从墙头跳下。 飞云闪到城墙上,看到那三人往一个方向急追。往下一看,城墙有三丈高。那三个人毫不费劲地跳下去,显然轻功不弱。飞云犹豫着要不要追,毕竟他们看起来都不比他弱。何况他酒醉还未完全清醒,若是在半空中岔气,不死也会摔断腿。 想到一个女孩子,要面对三个汉子,飞云还是不能放任不管。咬咬牙,平复一下紊乱的气息,准备跳下去。突然,城头往下数尺的地方有个突起。再仔细看,下面还有几个,直到城墙下。 飞云深吸一口气,从城头一跃而下。到最上面的点是,伸手一抓,便知道是什么。虎牙锥,又叫虎牙儿,在大哥吴由仁那里看到过几个。据说采药人身上必备几个,还有些梁上君子,也会带着做买卖。 抓住第一个后,轻轻一荡,稳住身形,飞云再松开手,落到下一个虎牙儿上。如此三次,飞云已经落到地上。他又抬头看一下,一步步跳上去,抓住最上面一个。一只手抓虎牙儿,另一只手在城墙上一拍,虎牙儿被拔出来。 飞云拔出后,身子一晃,直往下坠,暗道太托大了。急忙稳住气息,抓住下一个,一次下去,将几个虎牙儿都拔下来,放入怀里。虎牙儿尖的一端用精铁打造,弄下来铸成飞镖到很不错。 抬头看去,人影已经消失。飞云急忙撒开腿追去。 追了片刻,飞云终于听到人声。深更半夜的,很少有人赶路,只能是那几个人。飞云放慢脚步,缓缓吐息。追得太急,气息有些不稳,若真打起来,恐怕不利。 悄悄靠近,飞云听清楚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你们几个大男人,追着我干吗?不害臊!”无霜的声音响起来。 “姑娘,你拿的东西,对本门十分要紧,只要你交还我们,我们不会与你为难。”苍老的声音响起,话语很是客气。 “呸,这么大把年纪了,不害臊。明明我拿到的,凭什么归你们?”无霜立马不乐意了。 那边的人沉默了,另一个人开口说话:“姑娘,我们找了很久才找到,你却捡个现成。难道有这道理吗?” “无主之物,能者得之。我还说全天下的宝物,都已经被我知晓,只是还没拿到手。是不是就不让别人碰了?做人怎能如此霸道?”无霜说话如炒豆子一般,说个不停。 “你……强词夺理!”苍老的声音已经十分气愤,偏偏无法辩驳。 “好,既然姑娘说能者得之,咱们现在就来比划比划。”另一个人语气带着愤怒,显然不愿再啰嗦。 正当两边人剑拔弩张,就要动手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你们、你们大半夜的,不睡觉吗?” 正是飞云,装作很醉的样子,一步一晃的样子,走过去。 “站住,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一个年轻汉子喝止住飞云。这个时辰在郊外行路,肯定不是普通人。 无霜看到飞云出现,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 飞云睁开眼,瞥了他一下,打嗝酒嗝,才说:“我?你问我啊?我还想问你呢。我在自己家睡得好好的,被你们吵醒了。你们是什么人?” “若是吵到阁下,实在抱歉。不过这里乃是大路边,并非阁下的家。”老者处世老道,十分谨慎,知道不可随意得罪人,尤其是看着就不是寻常百姓,能少惹,尽量不要惹。 飞云猛地睁眼,看看四周,一脸的惊愕:“我怎么、怎么在这里睡着了?”然后他一步一晃地走过去,一身酒气,寻得那几人赶紧退开。 “你们难道也是喝多了,睡在这里?”飞云不解地问。 无霜急忙说:“这位大哥,求你救救我,他们,他们贪图我姿色,欲行不轨!” “你,你胡说八道!”三个人被气得不轻。 “这位姑娘拿走了我们的东西,我们只想叫她归还。希望阁下管自己走路,莫要多事。”老人在此情形之下,还能忍住火气。 飞云看了一眼无霜:“姑娘,他们这么讲,将东西归还就是,大半夜的,你在这里也不害怕?” 无霜狡黠地一笑:“我偏不给,东西是我先拿到的。” 飞云还要再劝,那三人却不愿等下去。 “小子,我劝你赶紧走。她是邪教众人,你难道跟她是一路的吗?”年轻汉子大声说。 “打打杀杀多不好,大家能和气解决不是更好?”飞云转身说。 年轻汉子显然之前憋着气,被飞云一说,马上就要爆开:“臭小子,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再不滚蛋,小心我不客气!” “我若不滚,你能怎样?”飞云也隐隐动了怒气。 “找死!”话音刚落,一根铁棍带着风声砸过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打出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年轻汉子手中铁棒砸去,直取飞云的脑袋。这三人口口声声说无霜是邪教中人,显然是江湖上自诩白道的人。可是一出手竟如此狠辣,要人性命。 哪怕飞云是泥菩萨,此时也无法忍住怒火。脚步往旁边一挪,身形一晃,堪堪避过铁棒。在旁人看来,仿佛是飞云喝醉酒,站立不稳,侥幸躲过去。 铁棒一击不中,转而再出手。依然是朝着脑袋,力道更大。竟然是招招致命。第一下还可说是愤怒所致,第二下真的是存心而为。 飞云不退反进,脚步却歪歪斜斜,身形还是如喝醉一般摆动。这本是飞云在树上练功时,想到的一招,身子如风吹大树,左右摇摆。此刻用出来,倒也与喝酒的醉态很应景。 铁棒呼呼而至,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声。飞云往旁边一倒,看似站立不住。棒子在身前两寸远划过,没有打中。那人急忙收力,再要打下去。 飞云不会等他将招式用好,一手化刀,砍向手腕,一手成锤,猛轰面门。 年轻汉子显然也非新手,骤然遇险,虽有惊慌,手上却一点都不慢。往后一仰,竟是只顾避开头,手腕完全不顾。飞云眼观六路,察觉到下面一脚踢起。他避无可避之下,避重就轻,打算两败俱伤。 一瞬间便想好应对之策,飞云不禁暗自敬佩他反应之快。 飞云双手急变,两把手刀切向对方的脚。胳膊拧不过大腿,本是总所周知的事,不过打蛇打七寸,腿也有软经。点穴高手若是抓住要害,一指便可废掉一条腿。飞云自然没有这样的本事,却知道膝盖和踝上的脆弱。 轻轻的一声“嚓”,两手重重劈在软处。年轻汉子只觉得剧痛传来,想要往后跃起,一只脚完全使不上力,就要跌倒。 在旁边看的老人急忙出手,将其扶住。手摸到要害处,知道已然脱臼。抓住两边腿骨,用力一拧,马上就接好。虽然一下子还不能用力,走路已经没问题。 飞云看得眼神一凝。老人这一手用出,有外家高手的风范。对于力道的把控,算得上是炉火纯青,收发自如。 “阁下真的要多管闲事?”老人站直身,凝视着飞云。 飞云知道再装醉也没有用,眼睛一睁,醉态尽去。双手一拱:“我不知道你们是何门何派,你们也不清楚我的身份。不过既然你们说自己是白道,为何不问青红皂白,便对我下狠手?” “哼,你自寻死路,还能怪谁?”伤到脚的汉子依然怒气冲天,看到老人出手,更是有了依仗,底气十足。 “我叫你好好说话,哪里错了?若非我见机快,一条命早就失掉。我看你们这样才是邪魔外道!”飞云只觉得对方脸皮怎的如此厚,到这地步不但不认错,还嘴硬。 “放肆!老夫本不想将你如何,如今你出言不逊,轻饶你不得。”老人说着,脚下一横,双爪摆出。 事已至此,飞云颇有些无奈。武林中人便要好勇斗狠吗?一言不合,便得拔刀相向?如此还分什么正道邪道? 容不得飞云多想,老人双爪齐出,形似饿虎扑食,却多了一分灵动与狠辣。看那双爪,隐隐透着青光。飞云不敢迎接,往后退开。 一招落空,后手紧跟着使出。鲤鱼跃龙门,直取胸膛。飞云双臂一横,硬挡一记。 “兹啦――”衣袖竟被抓去一片。 揉着生疼的手臂,飞云惊惧不已。老人的双爪,硬如生铁,不止抓坏衣袖,还留下几道血痕,隐隐有红色渗出。 对手的强悍远超飞云意料,若不慎被抓到,恐怕会开膛破肚。飞云原先还存着免除误会的想法,此时收起心思,一心对敌,拳头硬才有资格说话。 老人嘴角一撇,不屑地说:“还想扮猪吃老虎,顶多是只大猫。等会儿还看你嘴硬!”嘴里说着,手一点都不慢,连环爪出手,只能看到一道道影子。 飞云不敢硬敌,往后一跃,一脚当胸踢出。并不期望能一招伤敌,只想阻他一下。老人不后退,双爪迎上去,牢牢抓住脚。飞云身体顿时被定住,向前向后都不能。 “呵!”老人大喝一声,手臂一抬,就着腿,将飞云抓起来,扔向道旁。 飞云砸向旁边的树木,“哗啦啦”砸断几根树枝。身上的疼痛难以言喻,挣扎了一下,才缓缓站起。气息运转一下,发现并未受伤,才放下心来。不过一时不敢出去,若再被扔几下,不死也没半条命。 “臭小子,死了没?没死过来磕几个头,磕得大爷我高兴了,就饶你一命。”年轻的汉子得意地叫嚣,若非老人阻拦,恐怕要滔滔不绝说下去。 “鹰爪门一向恩怨分明。阁下若就此罢手,我们也不追究。不知阁下何门何派?今日若有得罪,改日上门谢罪。”老人老生说道。 飞云沉默不语。师父曾给他讲过行走江湖的要旨,知道老人此举是要探知底细。有大靠山在,便不会再寻麻烦。山河帮只能算一座小山头,说了出去,可能起不到震慑作用,恐怕还会连累到帮派。 “死老头,只会装腔作势。小王八蛋还会仗势欺人,有本事来跟小爷我单打独斗!”许是酒壮怂人胆,从不骂人的飞云,出口成脏,不雅的言辞一句句喷出。 随着一句句话骂出口,飞云觉得沉积数月的闷气,消散不少。口中脏话不断,手悄悄从怀里掏出两支虎牙儿,藏到衣袖中。他就不相信,骨肉之躯真能比精铁还硬。 飞云骂了一阵,外面的人也骂起来。老人挨着骂,却沉住气,不如树丛,经验老道可见一斑。无霜似乎被晾在一旁,无人去管。 “想走!哪里跑?”老人的声音再响起,跟着便出招。无霜的惊呼声起,双方一阵打斗,不过很快就停歇。 “死老头,耍流氓,小心我把你爪子剁下来!哎哟,快放手!”无霜惨叫连连。 飞云一惊,急忙跳出去。刚离了树丛,马上两个人站到身后,堵住去路。 无霜的手臂被拧在身后,眼泪都快疼出来了。看到飞云出来,老人伸手在无霜背后拍了两掌,无霜顿时瘫软在地。 “骂够了?那便受死吧!”老人目光阴沉,之前忍得难受,此刻是要下死手了。 第一百五十章 两败俱伤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双爪舞动,交织成一张大网,笼罩过去。飞云眉头紧皱,要躲过去是不可能了。身后还有两人虎视眈眈,三人夹攻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气息一沉,脚步稳住,飞云做出硬接一招的准备。 “哼,找死!”老人看飞云,如同看着死人一般。十指挥动稍慢,劲道却更足,仿佛十根铁棒,呼呼作响。飞云毫不示弱,双臂砸向老人双掌。 “叮!”手爪相交,竟发出金石之声。 意料中的事情并未发生,飞云的手臂没有被扯断,只是衣袖撕裂开,露出里面的细铁棒。 “啊!”老人手指好似断裂,十分疼痛,咬牙忍了一下,脸上抽动着,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愤怒地大喝,“小畜生!竟敢暗算老夫!” 飞云冷哼一声,将挡在手臂上的两根细铁棒拿住,尖头对准老人,疾刺而出。 “虎牙儿!”后面两人惊呼出口,双双出手相救老人。 时机稍纵即逝,飞云不会随意放过。不顾身后的两人,脚下发力,加速向前冲。 两拳轰在飞云背上,飞云毫不停顿,借力飞起,将两支虎牙儿当做判官笔使。一支直刺,一支画圆,正是从诸葛千处偷师的梅开二度。 人如铁锥,分开两个尖头。老人觉得迎面而来的气势太过强劲,气息不禁一滞。手指断了两根,忍痛迎敌。 一寸短一寸险。飞云手中的虎牙儿只长半尺,却是占尽优势。老人本想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夺下来。但梅开二度实在精妙,哪怕飞云只学得形似,也已难以抵挡,兼且人如利剑射去,转瞬便到老人面门。 老人急速后退,挥手去抓飞云的手臂。飞云两支虎牙儿一抖,原先刺向双肩,变成都刺向一只手掌。 “噗嗤!”“啊!”“嗤啦!” 惨叫声响彻夜空。老人一只手掌扎着一根虎牙儿,完全穿透。另一手抓着一块碎布,还有一点血肉。他躲过了一支锥子,却被另一支扎穿手掌。飞云放开空门,任由老人另一手抓上肩膀,撕掉一大块皮肉。 钻心的疼,让飞云一只手无力地垂下去。不过还未等他反应,老人怒吼着一脚踹出。 当胸被踢中,飞云喷着鲜血,往后飞去。后面两人躲闪不及,被飞云撞倒,还未等他们重新出手,胸口一凉。 飞云被踢飞时,掏出怀中剩余两根虎牙儿。昏暗中看不清楚,那两人胸口已经被扎透,眼见着是不能活了。 “小畜生,老夫要将你碎尸万段!”老人银丝倒立,几欲发狂。不顾身上重伤,冲上来便一脚踢向飞云脖颈。 用尽了全力,出腿带风,脖子若是中招,必然折断。飞云心里清楚,可已经无力躲闪,只能等死。 突然,旁边冲出一道影子,撞向老人。老人不及防之下,被撞到一旁,一脚落空。定睛一看,原来是无霜。 无霜扶起倒地的飞云,落荒而逃。两个人都慌不择路,只想快点逃掉。气极的老人怒吼着追赶,手掌血淋淋的,不断洒在路上。正要追近,无霜手一扬,一蓬烟雾在老人前面散开。 老人赶紧闭气,待烟雾淡去,两个人已经跑了好几步。 飞云全身倚靠着无霜,几乎是被拖着走。无霜穴道被闭,即便发狠冲击,还是有一个没能冲开,力气很难用出。跑了不多久,便已经气喘吁吁。 “你逃吧,我拖住他!”听到后面追得紧,飞云艰难地说。 无霜咬着牙不说话,依然拉着飞云,歪歪斜斜地朝小路上跑。 老人心里虽然有气,追了一段之后,逐渐冷静下来。飞云屡屡暗中留手,已被打上狡猾的烙印,他实在不敢冒然靠近。遂玩起猫抓老鼠的游戏,等两人累了再说。 两个人只顾跑,也不去想后面的人为何一直追不上。前面轻轻的流水声响起,他们跑到了河边,前面已经无路。 “怎么不跑了?”老人阴测测的声音响起,一步步缓缓走过去。 无霜满脸焦急,环顾四周,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嘴里徒劳地说:“不要过来啊,小心我不客气。”手捏紧了,作势要抛出什么东西。 无霜手一扬,老人往后跳开。结果什么都没有,老人发现是小姑娘在使诈。 “敢耍老夫!”老人怒目圆睁,挥舞着受伤的双手,猛扑上去。 无霜手再一扬,烟雾将老人头脸罩住。老人初始还不在意,眼睛立即一阵刺痛,两眼发黑。 “啊!我的眼睛!”眼睛一下子看不见,让老人又惊又怒。手臂挥舞,让人无法靠近。 无霜搀着飞云,想从旁边逃走,哪知道老人一爪抓过来,险些抓到。两个人只好退回来,躲在河边,看老人发疯一般使出招数。 老人虽然受重创,眼睛看不见,心思却活络。毕竟是多年老江湖,遇险却不惊。手中慢下来,一招接一招,都是劲道十足。耳朵竖起来,听着动静,慢慢靠近。 “怎么办?”无霜有些焦急,“咱们逃不过去,他要过来了。” “去、去偷袭他。”飞云有气无力地说。 “我穴道没解开,使不上力。”无霜几乎要哭起来。 飞云无奈,自己受伤,气血郁结,连寻常人都不如。转头看看河里,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心中一动,说:“跳水,我们逃走。” 无霜本想说不会水,张了张嘴,实在没有其他办法,点点头。 “扑通。”两个人跳到水里。老人听到声音,停下来,细听之后,却是没有声响,只好摸索着离去。 过不多久,一个身影从树后探出来,赫然便是离去不久的老人。他还不死心,又回转过来,想杀一个回马枪。 此次带着门中两个好手出来,本以为抓住一个邪教后辈,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在门中地位不低,不会因此受罚,不过身体便残,武功定会后退很多,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过了许久,还是没有动静。老人带着满腹的愤恨离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流落山野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肩膀上传来入骨的疼痛,飞云眉头皱了几下,终于醒过来。天已经微亮,周围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全身湿透,衣服都贴在身上。飞云的嘴唇懂得发紫,脸色苍白。抬一下手,发现一点知觉都没有。轻轻的呼吸,理顺气息。丹田内升起一股微弱的内力,向周遭游走。 到胸口时,仿佛被撕裂一般,几乎要一口热血喷出。原本就微弱的内力散掉,四肢一点力气都没有。 人清醒过来,又冷又疼的感觉更加明显。身体舒缓一下,再次聚一点内力。这次耐下心,游走得更慢。再次到胸口,如蚕茧剥丝,一缕缕透过。许久,才走完一周。 运行三周之后,飞云手脚终于能够活动。拳头缓缓攥紧,力气总算回到身体里。不过坐起后,飞云觉得身体散架一般,差点又倒下。 又饿又冷又痛,飞云此刻真是生不如死。全身酸痛,肩膀上更是痛入骨髓。不过还能保住一条命,他已经自我庆幸。 艰难地站起身,发现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昨夜跳入河中,伤口泡到水,痛得不得了。不过受到刺激,全身绷紧,求生的本能让他有了力气。一只手抓住无霜,往下游而去。无霜却猛烈挣扎,几乎要脱手,好不容易才又抓住。 无霜跳入水后,冰凉的感觉,令她几乎要叫出声。掉入水后,脚下无处着力,身体一歪,便要沉入水底。好在一只手抓住她,头才能浮出水面吸气。不过那只手抓的地方不对,竟在她胸口。 无霜羞涩得无以复加,哪怕是在冰冷的水里,脸上还是火辣辣的。使劲地挣扎一下,才算挣开,不过那只手又抓过来。无霜再次挣脱,却一下子沉入水,水猛冲入口中,狠狠呛了几大口,差点晕过去。之后就迷迷糊糊的,任凭飞云拖着。 飞云也不知道在水里游了多远,只想先离开。不久后,想要上岸,却找不到地方,黑暗中看不清楚,只能摸索着。摸索过几次后,已经无力再找,只能顺水而下,一只手始终紧紧抓住无霜。 等到停下来的时候,飞云迷迷糊糊地觉察到漂到浅滩。几乎是爬着,慢慢地拖着无霜往更浅的地方去。飞云晕过去的时候,不知道爬了多远,甚至不知道是否已经离开水。 站起身,才看到无霜躺在旁边。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曲线。不过飞云可没心思想太多,伸手去探她气息。还好,鼻息悠长,没有大碍。 半个时辰后,飞云已经在一块平坦的河滩上升起火。烟火冉冉升起,两条鱼架在火上烤着。飞云的衣服脱掉,拿到火堆旁烤。附近没有路,看不到人走过的痕迹,只好先填饱肚子。 看了看还未醒过来的无霜,冻得瑟瑟发抖。飞云犹豫了一下,将无霜扶到火旁边。又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树枝,火烧得更旺。 等到鱼皮焦黄、鱼肉飘香的时候,飞云已经叫过无霜好几次,可无霜依然不醒。飞云有些担心,手慢慢地伸到她额头,轻轻触碰下去。碰到后,马上便缩回来,才发现还没感觉到烫不烫。 飞云费了好大劲,才将手放到无霜额头,竟是火烧般烫。不知是被火烤的,还是发烧。看她依然不醒,猜测是发烧了。内力可驱寒气,可飞云并未学过这样的运行法门,自己御寒还行,输送给无霜,他就不知道怎么做了。无霜也是穴道被封,才会受寒气侵袭。 想了许久,肚子咕咕叫起来。飞云才发现自己也是浑身乏力,自顾不暇。拿过一条鱼,就咬下一大口。调料早就泡水,无法烧出美味的鱼肉,不过对于饿肚子的人,任何吃的都是美食。狼吞虎咽地吃完一条,还差点被鱼刺卡到喉咙。 无霜依然没醒。飞云便放好另一条鱼,着手处理自己的伤口。连皮带肉,被撤去三寸多长,一缕一缕的筋肉露出来,触目惊心。血水已经被泡走,看着很清楚。 不动还好,稍微触碰一下,便是钻心的疼。飞云站起来,到草丛里去找。师父从小便教他认识一下草药,特别是敷伤口的药,知道好几种。 到周围随意找了两种,洗干净后,用石头捣烂,敷到伤口处。伤口一凉,接着便是疼。飞云口中吸气,几乎将牙齿咬碎。好在没有晕过去,强忍着疼,撕下一块布,缠绕几圈,再慢慢绑牢。 自己的事情处置好,又回头看无霜,竟然还未醒过来。飞云心中十分担心,却一下子没有办法。 无霜脸颊通红,不断有热气冒出。只是衣服水太多,还没烘干。 想了许久,飞云将手慢慢伸过去,将无霜的衣服慢慢解开。翻开衣襟,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飞云急忙闭上眼睛,看不到,双手摸索着,却无法解开。 在心里默念着佛经,向佛祖告罪一声,飞云才又睁开眼。入眼的雪白,让飞云口干舌燥。缓缓将外面的衣裳脱下来,架到火上去烤。 再去看无霜,眉头微皱,似乎还是受不了寒气。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白纱衣服,隐隐透出里面带红色的肚兜。胸口露出一片,中间一道浅浅的沟,脖子和两边的锁骨如玉雕一般,十分诱人。 “嗯。”似乎是感受到什么,满脸红艳的无霜身子扭动一下,打出低低的**。 飞云听在耳朵里,仿佛是一个炸雷,人马上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呆呆地看了许久,脸上发烫,想必要比无霜的脸还红。 俯下身,摸一下无霜的脸,还是滚烫,身上的衣服却是冰凉。冷热交替,飞云知道这样下去,对身体损害很大。 怎么办?飞云心中迷迷糊糊的,实在想不出该如何。最后他还是只想到一个办法:把湿衣服脱下来。 飞云将无霜的身体翻过来,手颤抖着伸上去,手指捻住领口的衣襟。触碰到胸口,感受到少女的弹性和光滑。双手停下动作,不敢再动,抑或是不想移开。 怀中的少女动了一下,飞云从迷糊中醒过来,只觉得口干舌燥。不再停留,慢慢地将薄薄的衣物一寸一寸剥去。 粉雕玉器似的双肩,呈现在眼前。接着是平滑的后背,如丝缎一般柔顺。将衣服再挂好后,飞云不敢再脱下去。 飞云看看自己的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拿一件穿上。外衣有些破烂,便给无霜先胡乱穿着,再露一会儿,飞云实在不能保证不做点什么。想要将无霜放在地上,可感觉到石头的冰冷和坚硬,他又将女孩抱起,坐在火堆旁。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佛落红尘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粉红色的肚兜,被底下的两点顶着,微微有些凸起。破烂的衣裳,遮不住美好的躯体。尤其是肩膀上透出的雪白,令人浮想联翩。 飞云看一眼,眼前便浮现出光滑的双肩、细柔的腰背,还有那一道浅浅的沟。气血不断上涌,竟有些把持不住。 口诵佛号,气沉丹田。内力运行而去,将下腹的火热徐徐带走。气息悠长浑厚,每一次呼出,都十分火热。呼吸过十多次,稍稍平复一些。可怀中的人却不安生,扭动几下,再**几声,令飞云再次冲动起来。 再次运行心法,平复血气。带着一股热流,内力缓缓游走。到口鼻时,感觉鼻子一凉,有东西流出来。伸手一摸,竟然流出了鼻血。 飞云暗自苦笑,老人们常说气血旺盛,要早点娶老婆。他从前莫名其妙,现在是有些明白了。昨夜流血不少,竟然还能再流。 擦去鼻血,飞云尽力不去想,只想内力的运转和肩头的创伤。一阵阵疼痛传来,气血果然有点平复。即便依然有冲动,却不再那么难受。 “嗯。”无霜低吟一声,身体再次扭动。牵扯到飞云肩上的伤口,疼得差点松手。低头看去,无霜脸上的红潮已经退去。正要伸手摸摸看,却见无霜眼睑动了几下,睁开眼睛。 “你醒啦?真是……”飞云手停在那里,有些欣喜地说。 “啪!”飞云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巴掌打断。劳累半天,总算等她醒过来,没感谢一声就算了,还不由分说地打人。 飞云呼地站起来,让无霜摔在地上。无霜手一撑,跃开数尺远站定。身子一晃,差点站不稳。看样子,武功已经恢复,只是身体发虚。 “色狼,趁人之危!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无霜怒视着飞云,气呼呼地说。 张了张嘴巴,飞云想要解释,却不是该说些什么。拿起火堆旁边的鱼递过去:“鱼已经烤好,你吃吧。” 无霜一把将鱼打飞,掉入溪水中。不过手一扬,衣襟敞开,里面的没好风光显露无疑。急忙收好架势,捂住衣服。 飞云此时也懒得说话,蹲下来,将货拨旺一些,身手烤火。天阴沉沉的,应该不会有日头,山中尤其阴冷。 等了一阵,等不到声音,无霜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犹疑地说:“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还能做什么?我做应该做的事。”飞云没好气地说。 “你无耻!”无霜大骂一句,踢起一块石头砸向飞云。飞云想不到她突然就动手,侧身闪过。石头掉入火堆中,火星四溅,有些掉到飞云身上,急忙拍掉。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飞云此时已经火冒三丈,暗道自己晦气,尽碰上喜欢动手的人,指着肩头的伤,“我都这样了,还能如何?有命剩下就是佛祖保佑,怎会想其他?” 飞云生起气来,如怒目金刚,无霜一下子被镇住,不敢再讲话。她默默地查看一下身上,虽然不曾经过人事,身体有无异样还是能够清楚。 “你,真的什么都没做?”无霜怯生生地问,“可是我身上的衣服,怎么……” 飞云叹一口气,知道女孩子乍逢这样的事,难免慌张,心里很难继续责怪。 “昨日,我们掉入水中,你不会水,我带着你离开。”飞云说着,看了一眼无霜。 无霜点点头,想说自己知道,突然想到飞云的手,顿时羞红脸,嗔怪地瞪了飞云一眼。 飞云不知道无霜为何神情大变,只是看她并没有生气,而且还十分诱人,心里不禁一荡。急忙收拾好心神,继续说下去,一直讲到怕她受寒气,帮她换衣服,抱着她取暖。有些要紧的地方,自然略去不讲。饶是如此,有些地方说出来,还是让两个人羞红脸。 讲完经过后,飞云静静坐着,百无聊赖地往火堆里添柴。无霜细想一下,盘腿坐下来,双手舞动,十指不断变换手印。手臂柔软得如同细蛇,十分灵动。 本来在烧火的飞云,不知不觉被无霜的手吸引住。手指变幻,仿佛是一朵花不停开放。说不出那是什么花,却是柔美动人。双臂突然上举,手掌相连,如同一朵花怒放。不过此刻更吸引飞云的,却是手下面的风光。手臂一动,衣裳敞开一些,露出一块。 无霜闭目吸气,内力逐渐平息下去。她修习万花神功,一年前到第三层后,便进展缓慢,关键要穴总是难以冲破。昨日穴道被封,强行冲击,关卡处竟然有所松动。后来在水中被寒气所逼,激发蕴含的内力,昏迷过去后依然不断运转,最后竟突破要穴。 武功有提升固然可喜,不过无霜却清楚其中的凶险。内功练到高深处,能不由自主地迸发出保命,不过一不小心,便会岔气。命是能保住,体内却会留下后患,重则内力尽失,变成伤残。何况寒气再重一点,压过内力,便会气血逆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内力运转一周后,便清楚其中的缘由,无霜心中万分庆幸,对飞云也很是感激。万花神功再上一层,指日可待。她很想立刻练功,却知道眼下不合适,遂欣喜地睁开眼。 无霜睁开眼,看到飞云盯着她看,心中有些得意。万花神功有摄人心魄之效,手指变幻,便能将人迷住。正要开口,却发现飞云并非看她手,顺着他目光看去,才发现胸前风光尽显。 “大色狼!小心我挖出你双眼!”无霜大声骂着,气急败坏地整理衣服。可衣服已然破损,怎么拉扯,都是露出片片雪白。 “还看?快闭眼!”无霜真是气坏了,那人竟还直勾勾地看。 飞云知道理亏,急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他刚闭上眼,无霜又叫起来:“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逼着眼睛,瞎摸一阵,却没能拿到衣服。无霜又好气又好笑,语气柔和一点:“睁开眼,瞎摸的话,把衣服弄到火里去就不好了。” 飞云睁开眼,将衣服拿下来,大体上已经烘干。然后转身拿衣服给无霜,无霜又惊叫起来:“闭眼,快闭眼!” 闭着眼睛,飞云差点摔倒。无霜说:“你站着别动。”然后走过去,将自己的衣服拿到。 “你到那边去,走远些。”无霜又吩咐道。 飞云转身要走,可看不到路,一脚被绊倒。“噗嗤。”无霜忍不住笑出声,“你睁开眼走路吧,等会儿叫你,再过来。” 又是睁眼又是闭眼,飞云实在琢磨不透。快步走远,背后传来声音“不要回头看”,心中已然明白无霜在做什么。 虽然心中有佛,却是天人交战,忍不住想要转头看一眼。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要再见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在焦灼中忍耐着,实在难熬。仿佛过了一年般漫长,飞云总算听到一声“好了”,一颗心如遇大赦般放下来。 穿戴整齐的无霜,显得楚楚动人。不大一会儿工夫,连头发都已经整理好。与先前的若隐若现比,别有一番风韵,飞云看得呆了一下。 无霜见飞云发呆的样子,莞尔一笑,旋即想到些事情,脸色一板:“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还未说完,自己忍不住要笑起来。 飞云“哦”了一声,低头去拿过自己的外衣,穿到身上。衣服虽然破损,却带着温暖。仔细一闻,还有隐隐的香气。想到中间衣服不久前还穿在无霜身上,与柔嫩的身子肌肤相亲,气血又忍不住上涌,深吸几口气才止住。 “喂,我饿了,还有没有吃的?”无霜肚子“咕咕”叫起来,只好向飞云求助。 飞云手忙脚乱穿戴好,点点头说:“这里人迹罕至,野味有不少。我到水里抓鱼,你到林子里看看,有没有兔子、斑鸠。” 无霜答应一声,快步跑到树林中。飞云往火堆里加了些树枝,拿起一根又长又尖的,走到溪水边找鱼。 这里溪水不深,先前能抓到两条也算运气不错。此时再要找,只看到一两条小的,还不及一根手指粗,又机灵得很,水面少有响动,便钻到石缝里去。 飞云搬开石头,鱼尾巴一摆,不知躲到哪里。他有些泄气,只好放弃抓鱼。不过水边倒是有一些虾,青灰的身体,和石头一个颜色。若不是搬动石头,还发现不了。 伸手一掬,一捧水中竟有两只虾。虾弹动身子,想要跳回水里。飞云手掌一合,用力一拍,便将虾压扁。想起小时候伙伴们的做法,不断拍掌,不多一会儿,虾的身体发红,放到嘴巴里,脆脆的,稍稍有点腥气。 飞云干脆蹲下来抓虾,抓到后先压扁,放到一块平坦的石头上。抓完一处,换个地方,不多久,足有上百只虾被抓到。虽然都很小,放在一起,也有一大碗。 “你看,我抓到了什么?”无霜欢快地叫着,挥着手里的东西。带着长长的羽毛,颜色异常艳丽,是一只锦鸡。 “你就抓到一只?”这么久才抓到一只,飞云有些疑惑。 “别的都不好看,我看它漂亮,就抓它了。”无霜有些得意。照她的身手,没有几只鸟能够逃脱,只是她都看不上。锦鸡倘若知道自己太漂亮,才会遭厄运,恐怕宁愿去当秃尾鸡。 飞云无言以对,难道是女孩子天性如此?连吃都要漂亮的。 找张大叶子,将虾放上去,递给无霜,说:“你先吃一下,味道不错。” 无霜接过去,盯着看了一会儿,犹疑地问:“这能吃?看上去还是生的呢。”但还是慢吞吞地拿一只放嘴里,才咬下去,便眉头紧皱,一口吐掉。 一大捧虾,差点被无霜扔掉。飞云急忙抢过了,吃了一只。大概是拍得不够多,行为很重,还有苦味。这么多虾,如果一只只拍,恐怕手掌都要肿。 无霜将嘴里的虾吐干净,正要责怪,飞云说:“你拿着头,将虾放火上拷一下,熟了就好吃。” 虽然还是有些不相信,无霜还是抵不过诱惑,捧着虾,坐到火堆旁,拿虾去烤。第一只烧焦后,接下来便越来越熟练。烧透了,虾便没有腥气,还有淡淡的清香。烧一只吃一只,就像嗑瓜子一般,要填饱肚子很难,滋味却很不错。 飞云将锦鸡头一拧,然后拔光毛。猛力撕开锦鸡身体,里面的肚肠都挖出来扔掉,洗一洗,用木棍穿好。他知道有叫花鸡的做法,只是时间要很久,怕等不及。 锦鸡尾巴上两根长毛留下来,小时候很多伙伴喜欢玩。飞云拿给无霜,无霜开心地把玩着,插在头上比划。 鸡架到火上去烤,飞云又找了些树枝回来。虾都被烤熟,树叶上只剩下十几只。 无霜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说:“我一不小心,差点全吃掉。这些都是熟的,留给你。” 飞云拿起虾,斜着眼睛看无霜,却不去吃。 “放心吃吧,没有毒。”无霜知道飞云的意思,急忙分辨,“我原先带着些药,都被水冲走了。” 飞云便吃着虾,翻动一下火上的鸡,拿几片叶子涂抹一下。锦鸡的颜色慢慢变深,透出金黄,香气逐渐散发出来。 没有盐巴,鸡肉还是显得口淡。不过腹中空空的无霜没计较那么多,大半只都被她吃掉。 吃饱后,精神马上恢复很多。沿着溪水,两个人施展身法,急掠而下。飞云有伤在身,无法太快,无霜便拉着他的手臂,带着走。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看到一条小路,远处还有稀稀落落的几间房子。过去问明去路,两个人便分开走。飞云要往山河帮的山寨走,无霜则是朝另一个方向,要去找她师父。 飞云有些不舍,可是两个人终究不是一条道上的,以后说不定会大打出手。带着怅然,飞云踏上归路。他没看到身后,那个较小的身影倚靠在道旁的树上,许久没有离去。 沿路走着,飞云找到山河帮的一个据点,换了身衣服,顺便将肩上的药换掉。他没说,手下的人也不敢问。回到山寨里,好好歇息了一宿,第二天起来去山脚晃晃。 刚到山脚下,酒家里跑出个小二,大声喊着“曹堂主”。等飞云过去,才看到里面有个土貉堂的兄弟。他只说帮中有急事,帮主叫曹堂主快些回去。 飞云骑上马,连午饭都来不及吃,便往平云赶。一路疾奔,到山河庄时,已是华灯初上。若不是他功底深厚,这样折腾下来,恐怕都要吐血了。 刚进门,山河帮的兄弟看到,忙迎上来说:“曹堂主,您可来了。帮主叫你来了之后,马上去议事厅。” 飞云听得心中一沉,暗自揣测,难道有什么大事。走到议事厅外,传来帮主的声音:“前辈请放心,只要是我山河帮的地盘,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那边是我们木雀堂堂主负责,等他一来,前辈有什么事,吩咐他去做便可。” 飞云缓步走进去,向着朱天浩行礼:“帮主,属下来迟。” “小畜生,是你!”一个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 第一百五十四章 茶水有毒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飞云听到声音,大惊失色。这就是冤家路窄吧,分开不久便又遇到,还是自己赶着来。 “前辈息怒,莫非有什么误会?”朱天浩愕然之下,反应并不慢,急忙出语阻拦。 “哼,他的声音,化成灰也认得。”老人恶狠狠地说,“便是这臭小子伤到我的手,和小妖女毒瞎我的眼睛!” 飞云吃惊之后,再仔细看老人,见他双眼无神,应该是瞎了。心中暗道你都是瞎子,还怎么化成灰都认得。 “可是前辈,他是我山河帮的堂主,一向不怎么与人争斗,是不是认错了?”朱天浩依然安慰着,却对庞八使了个眼色。 “你说我冤枉他?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会干如此下作的事?哼!”老人显然知道自己的处境,没有再一味发火。 一个下人端着一壶酒,慢步走进来。朱天浩对庞八使个眼色,做个杀的动作。飞云看在眼里,正自思索。庞八已然发动,从背后一掌劈在下手的脖颈上,再往前一推。 下人脖子首创,说不出话,只能“呵呵”地喘粗气。被庞八一推,身不由己地扑向座上的老人。 “曹堂主,你做什么?前辈小心!”朱天浩语气十分焦急,脸色却很平静,还对飞云做一个噤声的手势。 飞云已经看呆住,只能听帮主的意思,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 不用朱天浩提醒,老人听到风声,觉察有人靠近,一脚踢出。“咔嚓”一声,那人胸口陷下去一块,口中鲜血喷出,竟还带着碎块。 那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下场,或许他心里还存着将酒壶放好的念头。眼珠子暴突,满是不甘地倒下。 “他是邪教的奸细,妄图伤害谷前辈,挑起事端,已被谷前辈击毙。将他拖出去,洗一下地。”门外两个人听到声响跑进来,朱天浩朗声吩咐道。 地上的血迹未干,在灯光照耀下十分诡异。飞云正看着发呆,朱天浩又说:“庞堂主,你下去泡壶好茶来,给谷前辈醒酒。” 庞八转身出去前,拉了发呆的飞云一把。飞云木然地跟在后面,走出厅门,丝毫没有注意朱天浩的手势。 走过长廊,庞八低声对飞云说:“你去厨房,叫人泡壶好茶,浓一些,端到这里等我。”飞云虽不明白为何要他去,还是点点头。 飞云去对下人吩咐一声,茶很快泡好。他不知道是什么茶,冒出的气确实很浓郁,清香宜人,一闻便知是上等好茶。 端着茶刚走出门,庞八已经沿着长廊过来。 庞八拉着飞云,到一个拐角处停下。环视四周,没有其他人。他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打开来,是淡黄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飞云见庞八要将粉末倒进茶里,出语相问。 “碎心散,味道很淡,吃下之后只需片刻,心脉碎裂。”庞八声音冷漠,似乎只是在说一碗饺子的味道如何。 飞云看到粉末缓缓倒入茶水中,在水面上漂浮着,晃几下茶壶之后,都消散在茶水里。 “为何要杀人?”飞云反应再慢,也知道帮主要做什么,却不知道为何要这么狠。何况那个姓谷的老人来头不小,应该是从大门派出来的。 “不想有后患,只能杀掉。”庞八沉声说道。 “得罪他的门派,岂不是要惹来大祸?”飞云犹豫着不动。 庞八看了一下飞云,眼色中似乎有些责怪。轻轻叹一口气,说:“你已经得罪他这么深,他会放过你?他的门派会善罢甘休?” 飞云想要说什么,却无言以对。毕竟祸事是他惹下,除非山河帮将他处置掉,否则便会惹来对方的报复。看朱天浩的样子,是要保下自己,到此地步,恐怕已经成为两个门派的仇怨,只有将老人灭口。 虽非他本意,老人却因他而死。飞云有些不忍,却没有办法。 “不要多想了,江湖恩怨,本就是你死我活。”庞八看到飞云悲戚的神色,有些不忍,轻拍他肩膀,安慰道。 快到厅门口,庞八让飞云站住,以防万一。然后转向门口的两位兄弟,说:“那边有些东西要搬,你们过去帮一把,有我们在这里就可以了。” 遣走门口两人,庞八端着茶走入大厅。倒好一杯茶,放到老人旁边。 “前辈,我们粗人不懂茶。不过这茶确实是好东西,香得很,滋味更是特别。还能激活气血,是不可多得的好茶。”朱天浩对茶赞不绝口。 老人杀掉一个人后,怒气消去不少。再加上朱天浩恭敬地再三赔罪,保证一定将妖女抓来,他便不好再追究。 “朱帮主客气。酒已喝得不少,茶不喝也罢。”老人摆摆手,想要下去歇息。 “能为谷前辈效劳,实在是朱某的荣幸。这茶是在下吩咐人专门泡来,给前辈提神的,望前辈赏脸。”朱天浩不动声色的劝着。 “这个……”老人显然不喜欢喝茶。 “莫非前辈怪罪朱某人处事不当?若还生山河帮的气,朱某再给前辈赔罪。”朱天浩一掌拍在胸口,响起骨头碎裂的声音,“如今可否喝下朱某的赔罪茶?” 老人眉头紧皱,先前确实存了以后再来问罪的念头,毕竟眼下只有他一人,不敢将山河帮逼得太紧。是以对朱天浩的话语,没有多少怀疑。 “朱帮主敢作敢为,难怪山河帮蒸蒸日上。”老人边说边摸索着端起茶杯,“老夫不喝茶,其实是不喜这一口。既然你话说到这份上,老夫不喝也不行了。” 说完话,老人端起杯子,将茶水一股脑倒入口中。脸上现出痛苦神色,抿着嘴,似乎要将茶水吐掉。 “谷前辈大人有大量,山河帮多谢不罪之恩。朱某敬前辈一杯!”朱天浩端起杯,忍痛喝下酒。 “敬谷前辈!”庞八也倒满一杯,跟着敬酒。 谷性老人生性不喜饮茶,平时闻到茶味便会不爽。将茶水倒入口中,便觉喉咙发痒,想要吐掉。如今对方客气地敬酒,吐出来就显得无礼。咬咬牙,将茶水咽下去。 “呼――”老人静立一会儿,才长出一口气,重新坐下来,“谷某人有个怪癖,不能承受茶水的气味。实在是……” 话未说完,胸口一怔绞痛。老人脸色一变,不断抽搐,抓紧把手。 第一百五十五章 恶梦难醒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老人身体颤抖着,连带着椅子都抖动起来。把手被他抓住,竟“哔哔啵啵”裂开一段。看样子,在极力忍受剧痛。 朱天浩早从椅子上站起来,与庞八一同防备着老人垂死挣扎。 老人突然低吼一声,松开椅子,一掌重重击在胸口。胸前肋骨断裂几根,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贱了一地。 “无耻之徒,竟敢暗算老夫,老夫要将你们碎尸万段!”老人边说边喷着血,样子十分可怖。 老人胸口剧烈起伏,话都说不出来。颤抖着站起来,双手成爪,对着朱天浩。脚下一蹬,激射而出,竟丝毫没有奄奄一息的模样。 朱天浩大吃一惊,急忙运功抵挡。庞八也上前阻止。 快到跟前,老人嘴巴一张,一大口鲜血汇成一股,射向朱天浩。血中带毒,可不能喷到面门,朱天浩急忙往后跃开,庞八也往旁边一滚,避开血箭。 喷完血箭,老人身形一顿,旋即朝门外冲去。 “飞云,快拦住他!”庞八大声呼喊。 飞云听到声响,早就几步跨入大厅。看到老人的惨状,稍微犹豫一下,便被冲到跟前。 “砰!” 飞云双掌接他一掌,竟被震后两部,手臂发麻。肩膀的伤口扯动,整天手臂都要断掉一般。不待他缓过劲,老人一把将他扯到旁边,如风一般冲过去。 老人一个起落便到门边,脚下再用力,就要窜出门。三个人心都沉下去,他若是离去,山河帮势必大祸临头。 “啪!”异变突起,老人脚被门槛绊住,猛地扑倒在地。这下跑得太快,摔得太狠,整个人都重重拍在地上,尤其是一张脸,都是血肉模糊,鼻子痛得眼泪都流出来。 一口真气随着这一摔,都散掉。先前几口鲜血喷出,大半茶毒已被排出,再运内力将残余毒液压制。本想拼着一身修为,逃出山河庄。今后会如何,已无暇多想,只顾着会门派叫人,灭掉山河帮。 岂料,算计得不错,却因眼瞎看不到门槛,功亏一篑。 “朱天浩小儿,老夫……咳咳,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老人低声悲呼。所剩不多的毒没了压制,开始发作,虽不会立即要命,却令内力难以聚起。 庞八早就过去,将老人一把抓起,摔到厅内,骨头又断几根。他挣扎着还要起来,却怎么都站不稳。飞云不忍直视,转过头去。 “念你是江湖前辈,给你个痛快吧。”朱天浩缓缓说着,语气冰冷。 庞八点点头,一掌拍在老人头顶。天灵盖碎裂,老人应声倒下,再无声息。 朱天浩让庞八取些水来,将老人头上血迹擦掉。然后叫庞八与飞云扶着老人,往山河庄外走。老人的手脚上绑着黑色细绳,扯动是,便如自己在走,手不时挥动,摇摇晃晃的,仿佛喝醉酒。 “前辈,路上小心。您交代的事,我尽快去办。”朱天浩大声说着,然后叫其他人来打扫厅内的血迹,对人说有个奸细被处置掉。 两个人扶着一具尸体,走出山河庄大门时,叫守门的两人先别关门,等会儿便回来。让老人的手挥动几下,便离了山河庄。 走到偏僻的地方,庞八带着走到林木茂密的地方。将尸体放地上,庞八拿出随身带的刀,给一把飞云。找个堆着几块大石的地方,将石头推开,开始挖坑。 夜风吹来,阴森恐怖。本就瘦削的老人,在微弱月光下,更显凄厉。 飞云收拾心神,默诵佛经,与庞八用刀挖坑。挖下去五尺深,将尸体放下去。盖上土踩平,重新搬来石头,压到上面。 回去路上,庞八小声地告诉飞云,老人姓谷,江湖人称断魂手,是鹰爪门老一辈高手。他武功还在朱天浩之上,脾气暴烈。鹰爪门虽是正派,却也做些**买卖,可谓亦正亦邪。门内高手众多,少有帮派敢惹。若是要灭山河帮,也费不了多少事。 不用多讲,飞云知道事情不能外传。老人不被找到最好,即便被找到,也要咬定是喝醉离开山河庄才出事。山河帮顶多考虑不周,说不上大过,罪责都推给邪教。 回到山河庄,似乎一切如旧,不像刚有过大风波。朱天浩已经服下伤药,听完庞八所述后,便疲态尽显,让两人也早点歇息。 飞云回到自己的院子,只觉得有些陌生。初见朱天浩,觉得是一个了不得的大英雄。大英雄今日却下毒暗算他人,手段不能说不卑鄙。回想一年多来的所见所闻,帮主确实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他也从来不觉得有不妥。 不说帮主,即便是飞云自己,小时候也不会预料到要杀很多人。想着想着,飞云有些迷茫,头都想痛了。眼睛闭上,睡意袭来。 老人狞笑的面孔出现,头上迸出血液和**,惨叫着扑上来。飞云拼命躲避,却总是躲不开。用力一闪,肩膀扯动,痛得醒过来,发现还躺在床上,急促地喘息。 擦掉额头的冷汗,再闭上眼睛睡觉。老人又出现,逃开后,又有其他人出现,有的缺胳膊,有的少腿,有的没有半边脸,有些脖子上没头,喷着血,手里却抓着脑袋。 飞云认出几个,都是死在他刀下的人。还有些认不出来,想必杀的时候没仔细看,就没有印象。 现在,他们都来找,惨叫着,说要报仇,要飞云还给他们手和脚,还有脑袋。大声叫着,想要摆脱,却怎么都逃不开。 他横冲直撞,将一些人撞倒。他们便朝他爬过来,拖着断腿,慢慢地爬。地上拖出一道道血痕,又流出成血河,流到飞云脚下。飞云想要跑,却发现双脚被粘住,黏糊糊的,好不容易拔起来,落下去又被粘住。 走了一步又一步,就是走不完。尸体堆积在脚下,不断地抛开去,刚抛开,又多了几具。都是血肉模糊,脸都已经看不清,还露出森森的白骨。 到处是阴沉沉的,到处是血水。不知从哪里传来惨叫声,那么刺耳。飞云挥舞手中的刀,拼命砍杀,怎么都砍不到。 阴测测的笑声响起,像是在九霄之外笑,又像是从黄泉之下传来,还像是从心底来。飞云疯狂地用刀劈砍,刀碎裂开,只剩下刀柄。他依然一下又一下,去劈砍身旁的红与黑。 第一百五十六章 招死人活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飞云艰难地睁开眼,头痛欲裂。眼睛酸胀,一下子看不清面前的景象,只有几个人影晃动。 “帮主,他醒了。”大夫说完后,便退到后面去。 飞云挣扎着做起来,额头的湿毛巾掉落下来。眼睛开始能看到一些事物,慢慢变清晰。 庞八一脸关切地站在跟前,身后还有小茵。看到飞云醒过来,都有些欣喜。 “你去对帮主说一声,我在这里照料着。”庞八转头吩咐小茵。小茵看一眼飞云,乖巧地点头答应,出门而去。 飞云重又躺下去,浑身无力,只想继续睡着。庞八坐下来,责怪地说:“你受那么重的伤,怎么都不说一声?” “二哥,帮主有令,我便匆匆地赶回来,都还没歇一下,又碰上姓谷的,怎么有时间说话。”飞云叹一口气,说道。 庞八忙对他做个噤声的手势,看了看门外,说:“前日的事情,只有你我与帮主知晓,切莫走漏风声。我和你无牵无挂,倒没什么。连累帮主和山河帮,便是大罪过。” 飞云一听,顿觉万分歉意。他虽觉无霜天真可人,但毕竟是邪教中人,何况还抢了鹰爪门找到的东西,怎么说都不在理。正道中人要给他安一个勾结邪教、助纣为虐的罪名,最简单不过。说到底,都是因他而起,山河帮也被连累。 “二哥,都怪我。我……” “你我是兄弟,说这么多干什么。帮主如此仁义,咱们今后用心为本帮出力便是。”庞八安慰着,让飞云宽心,“倒是你,每次都带一身伤,睡个几天几夜才醒,是要吓唬谁呢?我已叫人熬好烫,等会儿喝一些。” 听闻二哥这些话,飞云重重点头。只是一向刚直的庞八说熬汤,飞云却有些不习惯。 朱天浩很快便过来,将其他人遣出去,只留下庞八。他面色苍白,显然之前伤得不轻。 飞云想要欠身起来,朱天浩将他按住。 “话不必多说,你为山河帮立下很多功劳,我断不能委曲求全,将你卖掉。”朱天浩轻轻说着,“我们太过弱小,面对人家大人物,只能低头。以后须小心些,我能保你一次,却保不了第二次。” “帮主……”飞云看着面容憔悴的中年汉子,有些心酸。倘若他什么都不管,以他的武功,开个武馆,定是逍遥自在。 “你今后要好好练功,山河帮多出几个高手,便不会再任人欺凌!”朱天浩的语气越说越激昂。 飞云和庞八在旁边静静听着,不住点头。 朱天浩交代几句,让飞云好好歇息。小茵端着一碗汤过来,要喂飞云喝。庞八叫来下人,让下人代劳。拉着小茵便出去,说不要再打扰他养伤。 不知不觉,竟是睡了两天一夜。大夫说他是身体虚弱,被寒气侵袭,又受到惊吓。体内阴盛阳衰,不得靠近阴气重的地方。 飞云对大夫的话不是太在意,只是对梦中的景象,还是历历在目,仿佛亲身经过一般。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杀人到底对不对?小时候听到侠义故事,觉得混江湖便是杀恶人。现如今看来,远不是如此。不杀人,别人便会杀过来。有些人恐怕只是要混口饭吃,却不幸丧命。 飞云念起佛经,想让佛祖给个指示。或许是离佛祖已远,他心中一点感念都没有。他又想到开始杀生的日子,那时候为了生计,上山打猎,杀一只鸟都狠不下心。 当初捕杀猎物,是为了小青能过得好一点,不得已而为之。伊人逝去,他却变得心狠手辣。即便那时候打猎,一日也不过杀五只。 飞云突然心中一亮,人在江湖,杀人不可免。那就少杀一些,只杀不得不杀的人。一日不过五,过五便不杀。 想到办法,心中宽了不少。厮杀渐少,以后杀人的时日不会太多,每次不多于五个,算是减轻点罪责。 躺平了,闭上眼,沉沉睡去。被阳光照着,是那么舒适。肩头的伤,已经换上上好的金疮药,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歇过两天,飞云只是瘦下一些,并无大碍。只要不用力,肩膀都没事。 卧床两天,吴由仁来过,他依然成为山河帮的幕后军师,意气风发。武功没有多少长进,精神和气势好上不少。 孙蓉过来看他,稍微问几句,便急匆匆离去,说帮中事情很多。天水帮如今大有起色,有一百多人,高手了了,与山河帮相互依存,却也不虞有存亡之忧。 独自走出院子,走到练武场,还是那个场景。如果细看,有些石板已被磨得光滑,有的地方还凹陷进去。练武的人都是生面孔,抬脚出拳都有些生涩。脸上的神情却很专注,眼中透着坚毅,心中大概想到大口喝酒的豪迈。 其中一个熟练些的人,在前面带着,时不时回过身看一下大家的架势。他突然走到一个高个子后生旁边,将他手臂往上抬一抬。不料走完一圈回来,又看到那个后生手臂往下垂。他顿时冒火,跳起来一把拍在后生后脑勺:“你这傻大个,怎么不长记性,刚说过就忘记!” 许是他有些积威,后生虽然高大,却不敢说什么,涨红脸,依着那人说法,将手抬起。 飞云在旁边却忍不住皱眉,走过去问:“这拳法是谁教的?难道一定要如此?” 叫人练武的人本来还恭敬地转身,看到一个病怏怏的年轻人,以为是新来的,便眉头一抬:“这拳法乃是张堂主教授,身平拳直,出手如虎。想必你刚来,都没听过。站后面跟着学,我教教你。” 飞云有些哭笑不得,离开数月,竟然成了生人。那人稍显趾高气扬,却很尽责,飞云责怪不起来。 “张堂主如此教,你们便如此练吗?”飞云依然不动,继续问。 “帮主之下,你可知谁的武功最高?便是烈虎张忠煊,我们的张堂主。你连这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是山河帮的人?”那人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语气,还摇摇头。 “招式是死的,学到要领即可。若是一味死守,还不如不练。”飞云语出惊人,场内的人听了,神情怪异地看着他,似乎在说你死定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离别不伤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那人本来已经转身,不想理飞云这个病秧子。可飞云的话一说出来,他停住脚步,捏紧拳头。他心中最敬重的,便是教他武功的张忠煊。张忠煊年纪大上他几岁,心中早将堂主当做兄长。 他转过身,直视飞云,脸上现出怒气:“张堂主怎么教,我们便怎么练。你一个无知小儿,多什么嘴?” 飞云不愿多说什么,毕竟是一帮之人,多起口角,没有好处。叹一口气,便要走开。 见到飞云走开,那人怒气更胜。因为他在飞云脸上看到了不屑,似乎混不将他放眼里。张堂主说他资质上架,久了以后可做副堂主。练功不到半年,便时常代堂主教入门招式。 “你给老子站住。有本事,你来教教看。”他双臂交在身前,昂首叫着。 飞云只好站住,耐着性子说:“武功不是写字,写字要方方正正,讲究横平竖直,才会好看。武功是用来保命、杀人的,若是墨守成规,终会丢了性命。” “哼,你口气不小,手上可有什么本事?莫不是癞蛤蟆嘴大,只会震天叫。”那人知道帮规,不可同门相斗,便先出言相激。身后几人附和着,笑话几句。 那人的心思,飞云自然知晓。他却毫不在意,有点心计,才能更好为山河帮出力。笨头笨脑的人,只能是一个肉盾。 “你用刚才的招式打我。”飞云站直了身体,对那人说。 飞云淡然自若的样子,让所有人都静下来。如果刚才还觉得无知的话,这份气度却非常人所能有。那人觉得飞云不是傻的,便是有真本事,收起讥笑的神情。 走到飞云面前,那人紧紧盯着。每一步走动,都是沉重有力。双臂微微摆动,攥起拳头,青筋跳动。 口头上轻视,暗中却毫不懈怠,飞云心中对这人的赞许多了几分。 那人手一抬,却未出拳,脚却从下踢起。完全不是刚才练的招式。飞云早就觉察他脚下用力,侧身躲过。那人手一挥,拍向飞云面孔。 无论是他的招式,还是身手的连贯性,都无可挑剔,显然开始前都已想好。只是行迹太过明显,手脚上暗中用力都被飞云看到。 看到当着门面的一掌,飞云不伸手格挡,因为他听到风声,那人已经出拳。正式刚才练的招式,又快又狠,直捣太阳穴。 前有掌,侧有拳。虽然那掌是虚招,但保不齐会突然用力。飞云使出铁板桥功夫,往后仰倒。掌和拳同时落空,让人有脱力的感觉。 那人还想继续出招,却突然变色收力。胸口一只脚轻轻印着,刚刚触到衣服上,并未发力。他知道眼前的年轻人脚下留情,并非真的要与他为难。后退几步,脸色变换不停。 飞云仰倒后,马上一脚侧踢,变成一手一脚着地,一只脚刚好点到胸前。待那人退走,飞云才从地上起来,肩头伤口似乎有崩裂的迹象。 众人都看得呆住,哪怕是最眼尖的人,都说不出飞云所用招式。有点像睡罗汉,又有点像龙摆尾,确切地说是将两招合在一起。 “阁下好身手,不知是哪一堂的?”那人倒是愿赌服输,语气变得十分客气。 “木雀堂曹飞云。”飞云沉声道。场中稍稍响起的议论声,又停住了。他们虽然入帮不久,几个堂的堂主还是知道的,尤其是“双刀”,几可越张堂主并驾齐驱,却更年少。 “绝命刀”曹飞云,据说才二十出头,刀法凌厉,令人神往。却没有想到是如此其貌不扬的人,和种田的后生没什么两样。 “厮杀时,瞬息万变,一个不慎便是脑袋落地。”飞云不顾他们的眼光,自顾说着,“拘泥招式,和找死没什么两样。” 飞云拉过被打的高个子,说:“出拳。”高个子局促不安,不敢动手。飞云对他微微一笑,点点头。 “嘿!”高个后生大喝着,一拳直捣。飞云手臂上扬,“盘古托天”,将他手臂挡开,再牢牢抓住,挣脱不得。 “他个子比你们都高,若还是如平常那样平着出手,都要从头上过去,打不到人。最好是放低些,才可打到人。”飞云一边比划,一边说,放开手臂,转身走掉。 那些人马上都议论纷纷,说他与张忠煊比,哪个厉害。交手的那人说还是张堂主厉害,因为张堂主对他,无需避让,一招制敌,曹堂主却做不到。 飞云听到后,微微一笑,并未放在心上。不过他知道那个人只要不出意外,定会有不错的前程。数月便能有此成就,还有不错的算计,出手的狠辣,正适合在帮派混。 将养数日,飞云便离开山河庄。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去天水帮看看。 进到天水帮,没看到他们帮主,倒是见到张忠煊,在教几个人练功。那几个人身手不错,应该是挑出来的好手。 “曹堂主来了。听说你受伤,想过去看看,可惜一直都忙,不想今日你都要走了。”张忠煊满脸的歉意和关切。 飞云与他客气一番,觉得有些疏远,说不上多少话。其实从前也并不亲密,最多讲些帮里的事情。便向他告辞,转身离去。 “以后有空,我再与曹堂主好好切磋切磋。教出来的兄弟,也可让他们一较高下。”张忠煊脸上似笑非笑。飞云猜测他在介意自己,插手他教手下武功。 一路信马由缰,边走边看。反正也没有急事,飞云看着路上的景色,十分悠闲。走到天黑,还没走出平云,便寻到山河帮的据点,歇上一晚。 不起眼的院子,坐落在小镇的边缘。里面是一排五间房子,另有一排是柴房、仓库、牲口圈。唯有前边放着两个石锁,让人知道里面住的人有练武。 山河帮的这个处所,平常只有四五个人。飞云便在此歇息,叫人炒两个菜,拿一小壶酒,独自喝着。 正自喝着,风声响起,一道急促的人影从门外进来。飞云不为所动,继续喝酒,因为他已经看到是谁。 “三弟,你怎的不说一声便走?好在我要来这里,追到你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鬼树上说鬼话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庞八在飞云前面坐下,叫手下再拿碗筷来。飞云将手中的酒倒些在碗里,递过去。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顾着自己喝酒,喝完便再倒。不到一会儿,酒便喝完。飞云想叫人再拿酒,庞八按住他手说:“要喝酒,我带你到镇里喝。” 飞云正要说不去,庞八手上稍稍用劲,对他使个眼色。他只好不说话,被拉着出门。手下的人要跟去,被庞八喝退。 庞八脚下发力,施展开,身形竟然不比马慢。飞云也随他而去,虽不知道二哥什么意思,看样子是有话要说。 到一个酒家那里,庞八买两壶酒,又要了两只烧鸡。带着飞云七曲八拐,竟又出了小镇,到另外一头。弯曲的小河绕着小镇走,石板桥架在河上,有两棵大槐树,分左右立在桥头。 “兄弟,咱们到树上去喝酒。”庞八指着大树说。 飞云皱皱眉头,因为他小时候便听人说晚上不要到无人的河边去,以防水鬼抓替身。何况槐树被称为招鬼树,晚上不得随意靠近。不过庞八已经过去,只好跟着。 庞八一跃而起,抓到树枝用力,便坐到树丫上。飞云跃到另一棵树上,找舒服的地方坐。 “槐树都要种到山边,离房屋远一些,才好将鬼招走。可偏偏这两棵树,偏偏长在大道旁。听说是它们自己长出来,有人嫌不吉利,砍掉。砍树的人不久暴毙,树根再抽出芽,便无人敢动手,最后长成大树。”庞八说着镇上的一个传言。 看飞云已然坐定,庞八将一壶酒和一只鸡扔过去。 “大树招鬼,又在水边,想必会招来很多水鬼,到傍晚时分,这里便没人走路。”庞八似知道飞云所想,说起鬼话,“我却不怕,还叫兄弟你来这里,是因为我心中有鬼。” 飞云喝一口酒,说:“谁心中不会藏着鬼呢?无欲无求,谈何容易,连佛陀都会发怒,何况我等凡人。” “你是喜欢小茵的吧?”庞八突然说了一句,差点让飞云呛住,然后自顾说着,“你为何不告诉她,亲口对她说呢?” 飞云摇摇头,只是喝酒。 “是不敢,还是不懂怎么说?” “都有。” “小茵一开始找我,便是向我打听你的事情。你若是跟她讲,该有多好。”庞八无限惋惜地说,“她显然对你有意。又是帮主独女,娶到她,往后八成会是山河帮帮主。那时我跟着兄弟你混,该是多么自在。” 飞云听着,有些愕然,他从来没有想这么多。 “与陆少庄主比武,你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帮主想选女婿。你、我,还有张忠煊,都被选中,最后只能有一个。如果是兄弟你,我什么心思都不会有。你却退缩了,跑去跟天水帮那女人眉来眼去。张忠煊差点趁虚而入,让小茵投怀送抱。” 庞八喝酒不多,却有些醉意,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 “张忠煊那小子,看着还好,其实心胸不大。如果咱们兄弟没他本事,让他当帮主也无妨。他也会讲义气,罩着咱们。可我们不是抓老鼠的猫,是趴下来的老虎啊。老实跟我讲,你武功是不是很高?是不是比张忠煊高?” 不等飞云开口,庞八继续说话。 “不说你,便是我,不出一两年,也比他强。他恐怕最见不得人比他厉害,怕人抢他位置啊。”庞八说完,咕嘟咕嘟地灌几口酒,撕下鸡肉吃着。 “你说,他当上帮主,还有咱们的好?我还真想废掉一点武功,替他卖命,他也放心。如今他放心吗?我想啊,干脆我来当帮主,让他当手下,不服气就滚蛋。”庞八边说边笑起来,有点疯癫的样子。 风吹过了,吹得叶子沙沙响。树枝晃动几下,两个人依然坐得稳稳的。一个人听,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讲,酒大口大口地喝,肉大口大口地吃。 “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小茵,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我原本也以为不喜欢石娘子,她死了,我才明白。自个儿心里想的什么,一开始都不清楚。早晚都要娶媳妇,你去找天水帮的娘们,我就去找小茵,总不能便宜张忠煊那小子。” 天完全黑下来,树上两个隐隐约约的人形,随着树枝摇晃。远远看过去,真的像两个野鬼,被树招过来。 “你怎么跑那么远去,还很少回来,孙帮主都不记得你了。看你孤零零的样子,我怎么跟亏欠你似的。明明是你抛下小茵的,跟老子什么关系。”庞八撕下一条鸡腿,丢给飞云,“我在山河帮,你去天水帮,都有媳妇儿,都做当家,多好的事情。” 飞云沉默不语,拿着鸡腿啃。其实他没想太多,一切都顺其自然。小茵来找他,他便和小茵一起。后来要为天水帮做事,便在天水帮里多一些。从来没想过喜欢谁,娶谁当媳妇。 或许二哥说得对,自个儿心里怎么想,是很难看清楚的。 “你说说,到底是怎么想的?咋不给个明白点的说法,那小子也不会趁虚而入了。”庞八叹着气。 飞云喝光酒,将酒壶扔到河里。“咚”的一声,十分清脆,附近的人家听到,第二天大概又会有一番猜测。 “我不知道。”飞云干脆地说,从树上跃下。 庞八也将酒壶扔到河里,跟着飞云落下。两个人晃悠悠地往回走。 “趁四下无人,哥跟你透个底。最迟年底,我要向帮主提亲,娶小茵。以后当山河帮帮主。大哥已经答应帮我,你若是也帮我,以后山河帮便是咱兄弟说了算!”庞八嘴里喷着酒气,脸上却无多少醉态。 “帮主若是不答应呢?”飞云不接庞八的话,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庞八停下脚步,许久才说:“咱们三兄弟联手,山河帮里还有何人能抗衡?”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可帮派之中有千丝万缕的牵扯,恐怕不是靠人多便可以。 “这些话,我都放在心里。”飞云突然说了一句。庞八不明白意思,是指放在心里,不告诉他人,还是说会好好考虑。飞云自己也不明白。 第一百五十九章 落地生根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第二日起来,飞云脑袋隐隐作痛,知道酒喝得有点多。但多半却不是因为酒,酒不醉人人自醉而已。 庞八早就在门口等他,看到他也不多说,意味深长地拍拍他肩膀,道一声“保重”。 飞云用力抽鞭子,马撒开四个蹄子,跑得飞快。似乎离得越远,便越看不到烦心事,也不用烦恼作何选择。 到山寨里,几日未见,那些兄弟对飞云格外热情,一个个都说自己没有偷懒。督促着大伙儿练功,飞云才浮现出笑意。 在底下摸爬滚打,为一日三餐犯愁,还得看人脸色。成天盯着上头的人,希望能够多看一眼,给个机会。苦是苦了些,却有盼头,担心的事情也少。顾着自己便可,不用去想他人的事情。 眼前的二十个人,都是年轻小伙,最小的才十五岁,说话声音还是小孩子。大伙儿都叫他小石头,愣头愣脑的。他们想的都是帮派里有肉有酒,不用风里来雨里去地干活,不用看老天脸色吃饭。总之,都是饿怕了的庄稼人。 偶尔下场指点几招,施展身手,飞云总能引来大声的喝彩。在众人眼里,堂主的武功是最高的,跟着堂主混,有肉吃。 此时的木雀堂,人数不算多。原先的十多人,有半数回到平云,干干修理房屋的事情。有五个人在泰岩县城,还有几个在江边修码头。有五个新招的,也派回平云。山脚下的酒家,有五个人也是新招的,他们轮流到山上来练武。 飞云到泰岩招的人,共有五十多个,有些资质不好,便让他们当伙计、车夫,并未正式入帮。正式入帮的,只有三十人。剩下的二十人,都在山寨里练五行刀阵。原先带出来的五个兄弟,有时候会被派到各处,空闲时便留在山寨。 别的堂都有副堂主,飞云却是孤家寡人。他经历过许多,知道当家做主的难处。冒然提拔,会寒了人心,积下不满。 思量再三,飞云让每个刀阵选出一人,当做小头目,未经帮主任命,银钱与别人一样多。平时督促他人练功,做得好,飞云便给几钱赏银。山脚下五人,也分归五个小头目管。 飞云自己带的五个人,都是身手好、信得过的兄弟,当做护卫。至于木雀堂原先的人马,还是干老本行,毕竟他们武功都很普通,有些大概还不服新堂主管。飞云也由着他们。危急关头有可能背后捅刀子的人,还是走远点好。 要么不在里面混,既然要混,总不能让自己吃亏,至少不能丢掉性命。庞八虽然没有细说,飞云却深知其中的艰难。 庞八从草寇而起,攀上山河帮,当个堂主,在山河帮的老人看来,已经是捡个大便宜。如果知道庞八想着当帮主,恐怕立刻会跳叫着将他逐出山河帮。 飞云原先不想与小茵靠太近,未尝没有这样的顾虑。哪怕帮主若有若无地提示,飞云还是不敢有太多动作。过去,便让它都过去吧。 真的起了冲突,飞云不知道该帮谁。兄弟情自然深厚,可惹恼那些眼高手低的人,帮主会很为难。 平静了这么久,巨鲸怎么不搞点大动作呢?飞云叹着气,无奈地想着。他如今到希望能来点厮杀,山河帮处于危难,大伙儿才会一心御敌,不会有太多心思勾心斗角。 飞云苦苦盼着,终于等到从山河庄来的急信。 看着封上火漆的信封,飞的手有些颤抖。看来是急事,八成是有外敌。 撕开信封,飞云看得目瞪口呆。帮主竟然要为小茵选婿! 飞云心跳和呼吸都变得急促,费了不少力,才平静下来。细细思量,觉得帮主已然知晓庞八的意图。帮主并不抗拒庞八,否则直接将小茵许配给他人。但他也有所顾虑,干脆不帮忙,也不阻拦,看庞八的本事。 说是比武招亲,其实并非人人可上。首先得是山河帮的人,避免其他帮派趁机渗入。其次是年纪在三十以下。不过此次比武,与通常的不一样,不是单打独斗。 想要娶小茵的人,可找几个人帮忙,轮流上场。不过想娶的人,必须打三场以上。 朱天浩将比武弄得如此繁琐,自有他的考虑。一人武功再厉害,连着比武,久后必会疲劳,终究会落败。找人帮忙,便多些喘息的时机。再者,也能看出此人人缘如何。人缘太差,无人帮忙,娶了小茵,反而招人嫉恨。 飞云收拾一下,马上启程回去。比武在五日之后,帮主有令,三位未娶的堂主,都要上场比试。 一个人在院子里调息,远远听到脚步声。睁开眼,飞云看到大哥吴由仁走来。 “三弟,好久不见。”吴由仁如今气度内敛,越显圆滑。不细看,已经觉察不出原先的贼头贼脑,多了几分富家财主的样子。 “大哥,你这时候来找我,是想帮我上场呢,还是叫我帮你?”飞云难得开起玩笑。 吴由仁嘿嘿一笑,说:“你应该没有多少心思吧?一来便躲在院子里,没去找谁。” “被大哥看穿了。大哥应该也不会存着娶大小姐的念头。我可听说大哥对五里外李财主家的闺女很在意,与李家的买卖,都是大哥亲自上门。”飞云戏谑地笑着。 吴由仁老脸一红,咳嗽一声,正色道:“三弟休要取笑。我是来当说客的,你应该都明白。” 话说到这里,飞云不好再装下去,脸色暗淡地说:“是二哥叫你来的?” 吴由仁先不说话,走到飞云旁边坐下,自顾倒一杯茶水喝。等他喝完,才又说话:“之前的事情,我也知道。我还说等你入了帮主的门,以后老哥靠你照应。唉。” 飞云苦笑摇头,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如今多说也是没用。”之前还会伤感,可过去久了,想得多了,竟是淡去不少。 “对对,不多说,说多了伤神。你二哥不好意思直接跟你讲,你应该清楚。事情关乎他的一生,也关乎咱哥仨能不能在山河帮混下去。”吴由仁正色道。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若是山河帮容不下咱们,咱们去别处。”飞云语气淡然。 “嘿嘿,你倒看得开。可你大哥我已经三十岁,不想挪窝了。”吴由仁的话语里透着萧瑟。 第一百六十章 比武招亲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骤然听到吴由仁的话,飞云不禁愕然。两年前,还说着闯荡江湖的豪言壮语,似乎对哪里都不留恋。脸上此时却现出疲累,没有一点豪迈。 “我知道了,你叫二哥放心。再去跟帮主说一声,我上场比试,但帮二哥。”飞云感觉心头堵得慌,却不得不如此。其实在来的路上便打算好,只是下不来决定。 吴由仁离去,飞云已经无法静下心来。 宽敞的场中间,搭起五尺高的台子,台子两丈见方。台的四周分开几处,放着很多椅子。旁边高一些的台阶上放着三张椅子,应该是帮主的位置。山河帮做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一切都有条不紊。 飞云环视一圈,发现椅子有六堆,坐的人也很掺杂,似乎没什么讲究,不禁皱眉。只有五个堂,不知座椅会怎么安排。 正想着坐哪里,吴由仁从旁边走来,招呼他去其中一处坐。不久之后,庞八、张忠煊等人都过来了。飞云发现不是按照堂来做,因为李子坐在张忠煊对面的位置。 “兄弟,多谢了。”庞八走到飞云旁边,低声说,然后坐下来。 人坐齐后,山河庄大门紧闭。山河帮五位堂主悉数到场,大多数副堂主也在。两个彪形大汉敲响大鼓,打擂正式开始。 诸葛千缓步走上擂台,站在中间,扫视众人。手往下一压,嗡嗡的议论声停下。 “各位兄弟,今日是本帮大小姐朱思茵比武招亲。本帮的青年俊杰皆可上台,比武的规矩,与往常不同。参擂者可找同门好手相帮,不得多于十人。可轮流上台,不过输的人便无资格再上台。到最后,那一方的人剩下,便是那人胜出。请参擂者上台。”诸葛千话语不响,明显中气不足。 六个人排众而出,跃到台上。飞云熟悉的只有庞八、张忠煊、李子三人,另外三人却是各堂的副堂主。诸葛千将六人叫到一起,说些打擂的细则。 诸葛千说完,随同六人下台,坐到帮主朱天浩旁边。小茵坐在朱天浩另一边,板着脸。一位年长者跃到台上,大声喊道:“同门手足,点到即止。技不如人,不可记仇!” 台上仲裁的老者说完,便退到一旁,候立上台比试的人。既然是擂台,便没有规定谁先谁后,只要觉得自己有能耐,大可上台去。不过都知道先上去的会吃亏,一时间都面面相觑,等待第一人。 小茵看着场上的动静,气呼呼的,眉头紧皱。朱天浩一个月前问她是否心有所属,她羞涩地不回答。父亲便定下比武招亲的办法,待她去理论,咬牙说自己喜欢庞八。父亲却是一顿语重心长,与她说了很久。 “你生为朱家的女儿,便是命苦。我也看好庞八那孩子,可惜他出身不好,他便是娶了你,以后接手山河帮,肯定有很多人不肯。如今是比武招亲,庞八若能靠本事胜出,别人便不会多说什么。他若是连比武都无法胜出,爹也不放心让他照顾你。” 小茵听到父亲的话语有些哽咽,眼中隐隐有泪花闪动,便心软了,顺从地点点头。其实她内心里,也确实希望心仪的男子是个英雄,打败很多人,将她娶走。 只是女孩子脸皮薄,原先不想来看。还是父亲硬要她来,只好板着脸,直直地坐在一旁,什么都不讲。不时有人偷偷看过来,她都不理会。如今无人上场,让她有些恼火。 “我先来!”一个二十出头的人跳上去,正是六个参擂者之一,是最年少的。以他的年纪,能够当上副堂主,有些真本事。不过这么早便上台,未免太草率,万一上去一个好手,将他打下去,他这一方的人,岂不是就出局? 出乎飞云的意料,其他几方人马还是没有急着上去,倒是令台上的人十分得意。毕竟才刚开始,大家都觉得人多一些,形势乱一些才好。 当然,也有人耐不住性子。有个大胡子看不过年轻人的得意劲,跳到抬上去。仲裁老人让两人分开站好,手一挥,才让他们开始动手。 大胡子武功刚猛,每一拳都虎虎生风。年轻人身形灵巧,避开对方的凌厉攻势,看准空隙才出手,虽不能制敌,已经让大胡子气得哇哇叫。 年轻人的武功出乎飞云意料,看他游刃有余的样子,显然还有后手,只是在耍对手。十多招过后,年轻人似乎被逼到台边。大胡子脸上得意一笑,一个熊抱,想要抓住人。哪知道年轻人弯腰从他腋下钻过,顺势拍他背上,将他推下台。 大胡子看似脾气暴躁,却是愿意服输,瞪一眼台上,走回自己的座位,脸上有些惭愧。他旁边的人安慰他几句,一个中年人站起来,跃到台上。 “果然是后生可畏。我来领教高招。”中年人显然是来报仇的,语气有些生硬。 年轻人完全不惧,微微一笑,朝台下喊:“钱叔叔,你来。我下去歇会儿。”身体发福的金龙堂钱堂主,一步跨出,稳稳地站到台上。年轻人则远远向帮主行礼,才转身跳下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中年人是金龙堂副堂主,见到堂主上场,有些愕然,尴尬地低头见礼:“见过堂主。”然后疑惑不解地看着仲裁老人。 仲裁老人咳嗽一声,说:“他那一方胜出,是守擂方,却可以换人,并非一定得是方才打擂的人。” 飞云点点头,此时他才明白打擂的方式。那位年轻的副堂主赢过一场后,他那一方便占住擂台,可让本方其他人上去,自己下去歇息。副堂主第一个上台,虽然冒险,却也并非愣头青。只要赢下头一场,后面可让其他人顶着,有惊无险地出风头,说不定还赢得佳人另眼相看。 中年人思索一下,总算明白其中的关节,还是犹豫着。与堂主动手,终究有所顾忌。可他自己下台,便是认输,还是不甘呐。 钱顺明白他心思,微笑着说:“你我都是金龙堂的,平时都是兄弟。今日为自己子侄上台,心意都一样。不必顾虑,便当做是平日里切磋武功吧。” 中年人听了,弯腰向钱顺行礼:“堂主能够体谅,属下感激不尽。请堂主多指教。” 话音刚落,中年人慢慢伏下身子,后背弓起,仿佛一头蛰伏在草丛里的豹子。 “呵”的一声,豹子终于发动。 第一百六十一章 避实就虚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中年人冲向钱顺,率先出手。钱顺不敢轻视,凝神应对。一胖一瘦,如黑熊对上豹子。不过中年人终究是差了一大截,开始的猛攻完全没有奏效,被一一化解。五招过去,气势顿泄,节节败退。 钱顺抓住空当,一掌拍到肩头。中年人后退几步站定,低头行礼:“属下武功低微,多谢堂主指点。”钱顺点点头之后,中年人才敢跳下去。 中年人回到自己的位置,叹口气,反而安慰身边的年轻人。钱顺之前曾找过他,只是他亲侄子也想争一争,只好婉拒。钱堂主不说什么,中年人心中却在担心。如今再输,钱堂主一方出尽风头,想必不会记恨他了。 “老钱,咱哥俩较量一下!”声音十分洪亮,竟是水蛇堂堂主潘浪上台。众人的目光顿时被紧紧吸引住,开场不久,便能看到两位堂主交手,实在精彩。 “老潘啊,我可经不起你的拳头,不跟你打。”钱顺的话,出乎所有人意料。他们两人不对眼,帮里人尽皆知。在擂台上遇到,定会争胜,钱顺怎的认输? “你,要认输?”潘浪其实也没底,只是看钱顺一方风头正劲,心中不爽,才会上台,想狠狠揍他一顿。如今他认输下台,也不错,至少他那一方少了钱顺,实力大打折扣。 “我不认输。”钱顺笑眯眯地说。在潘浪疑惑的时候,他招手叫一个坐角落里的汉子上来:“你让潘堂主指点一下武功,打不过便认输。”然后抬脚便下去。 潘浪气鼓鼓地看钱顺悠闲地下场,话都说不出来。本来他已经打定主意,能打赢最好,就算打不过,也要与钱顺拼个两败俱伤,让他不好过。可钱顺如今是换下去的,之后还是可以上台。 也罢,狠狠地揍一顿钱顺的手下,出出气。潘浪不摆花架势,往前冲两步,当胸直捣一拳。那个汉子双手一挡,还是被打飞出去好几步。 潘浪施展开武功,正要狠狠打一顿。哪知道那个汉子接了一拳,便收脚站好,向潘浪弯腰:“潘堂主武功高强,属下不敌。” 台下顿时哗然。潘浪硬生生收回拳头,对方都认输了,还要打下去,便是仗势欺人,以后便没法在帮里混。可猛然收住劲道,气血浮动,胸口难受得很。更难受的,还是气憋在心里出不去。 钱顺用一手下的代价,让出擂台,将其他人推上风头,不可谓不妙。飞云心中不禁为之叫好。转头看大哥与二哥,他们面色平静,显然是早想到这一节。 潘浪赢下一场,本来可以换人。可他实在生气,在上面连打三场,揍过三个人,开始喘气,才下场歇息。 擂台上不断转换,几个参擂者都瞅准时机,打败一个武功弱的,便换人下场。要得到帮主认可,即便是最后胜出,参擂者也得打过三场。其他四人都是赢一场便下去,只有张忠煊与庞八,连赢三场,才下台。 飞云逐渐明白帮主如此做法的用意。立帮之道,不可内忧外患并存,却也不可尽去。有外患时,需上下一心,抵御外敌。天平时,帮众一心,恐怕便会架空帮主。今日过后,各堂都会多些嫌隙出来。 庞八此刻正盯着对面的一个人,那是土貉堂副堂主,是土貉堂的好手,仅在庞八之下。本该是庞八的一大助力,现在却被其他人请了去。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想要赢,必须请到很多好手相助。人缘好,自己的武功也得不错,如此才能当帮主的女婿,以后才好接手山河帮。 “三弟,你上去吧。”吴由仁在旁低声提醒,打断飞云的沉思。 飞云抬头,看到台上的潘浪刚将一个人打趴下。点点头,缓步走上去。潘浪对上钱顺时,脾气很爆,看到飞云上去,反倒温和一笑,叫个人上来,自己施施然走下去。 飞云轻松将上来的人打倒,负手立在台中间。下面的人不知道他接下来是下是留,一时都没人上台。 参擂的一位副堂主犹豫半天,终于跳上台。“见过曹堂主!”他恭恭敬敬地向飞云行礼,没有马上做出动手的架势。 飞云总算等到人上来,点点头,脚往旁边一横,竟然是要动手。副堂主愣住了,没想到飞云不下去,转头望台下张望。不过此时要下台,已经太晚。 “请!”飞云吐出一个字,整个人气势勃发。到此地步,只有动手。副堂主全力应对,心中还存着侥幸,希望飞云能够卖个面子,让他几招。 飞云刀法厉害,在山河帮人尽皆知。他一刀在手,帮中只有寥寥数人能够抵挡。赤手空拳,大家不知道会如何。 副堂主一顿猛攻,飞云见招拆招,门户丝毫不乱。五招过后,飞云刹住马步,双掌平推。靠着深厚内力,将对手推开几步,他自己只是晃动一下。 实力悬殊,气势又输掉,胜负依然分出。不过副堂主依然不人数,输是一回事,怕又是一回事。不战而退,最是丢人。 “呵!”喊声很大,却是色厉内荏。飞云暗自摇头,心气不稳,就算硬逞强,又有何用?伸手拨开当胸而来的拳头,旋身到他怀里,肘一顶,脚下一抬,将人扔了出去。 副堂主虽然知道自己会败,却没料到会败得如此干脆。面红耳赤地爬起来,一声不吭地跳下台,低头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从他神情中,飞云知道他很可能怀恨在心。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飞云明白自己不能败。二哥没什么帮手,只有他能够帮忙。 飞云又打倒一人,才听从大哥的,换一个人上去。 一方人马出局,其他参擂者都谨慎了许多。不过随着一个又一个落马,剩下的基本都是好手。还能上场的,各方都不到五人。 庞八在台上赢下两场后,吴由仁无奈地对飞云笑笑,说:“到我上去了。”他们身后已经没有其他人,只能让他这个大哥上去。 山河庄最神秘的的人,莫过于吴由仁。平时深入简出,大家都知道他出谋划策很在行,武功如何都没见过。 吴由仁上台后,与庞八相视而笑。庞八郑重地点一下头。 “我有数的。”吴由仁轻轻说着。 第一百六十二章 毒蛇出动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吴由仁站定后,手笼在衣袖中,向对面的人点点头。 由于刚刚在上面的是庞八,所以台下的人不敢贸然出头,派一个人上来试探。那人见对手是吴由仁,脸上忍不住现出喜色。 那人脚一瞪,直射过去。双手成拳,分开上下两路齐攻。吴由仁脚步往后一撤,待拳头到跟前,侧身躲过。那人似料到如此,双手立刻变爪,抓向吴由仁胸腹。 按住那人的手臂,吴由仁借力腾空而起,躲过双爪,肩膀往后一靠,将那人撞得一个趔趄。台下众人发出惊呼声,显然没想到吴由仁有如此身手。 飞云心已大定,他手还在袖子里,游刃有余。大哥虽然很少出来练武,暗中定是苦练。诸葛千对这个关门弟子十分上心,传授了很多。 果然,吴由仁将那人逼得步步退后。那人都快到太边,突然大喝一声,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猛地一划。 饶是吴由仁退得快,衣服还是被割开一道口子。那人得势不饶人,在地上一滚,拿匕首往上撩,再将吴友仁逼退几步。然后翻身跃起,当面朝面门刺去。 “啪!” 吴由仁袖子里的东西终于拿出来,是一条鞭子。他显然在鞭子上下过苦功,一鞭子竟然将人抽退。那人看着鞭子,心有余悸。 微微一笑,吴由仁说:“认输吧,你那边的人还有好几个。”那人回头朝台下看去,脸上带着询问的神色。回过头来,说:“在下认输。” 吴由仁出手,能够赢下一场,出乎所有人意料。飞云看到庞八脸上带着惊喜。此刻,他们只剩下兄弟三人,吴由仁若是败下来,他们是人数最少的。 “我来领教吴先生的高招。”钱顺笑眯眯地上台。 “大哥,我来吧。”吴由仁还未说话,飞云站起来喊道。 吴由仁摇摇头,钱顺是个劲敌,连庞八与飞云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即便他们二人能够获胜,也会受创不小,接下来很难应对。 “前堂主算是我山河帮的前辈,还望能够手下留情。”吴由仁动手前先客套一番。两个都是圆滑的人物,场上没有一丝剑拔弩张的,倒像是两个老友在叙旧。 “呵呵,后生可畏啊,我快要服老了。”钱顺还真的倚老卖老,笑得灿烂。 两个人寒暄一阵,丝毫不顾台下人的焦躁。仲裁的老人不得不提醒一声,两个人才拉开架势,开始动手。 吴由仁仗着兵器之利,将对手逼开。钱顺眯着眼,在台边游走,闪过鞭子,老神在在的样子,并不急于出手。 鞭子长,固然有利,不过对使鞭之人却不利。鞭子不好练不说,还比其他兵器更耗精力。若不能在一开始占据优势,便注定了最终的败局。 果然,吴由仁的鞭子慢慢缓下来,同时往回缩了一些。打定主意拖时间,钱顺若无其他手段,赢下一场也要很长时间。 钱顺故意露出几个破绽,想要引诱对手。吴由仁却不为所动,鞭子一击便收,在身前舞成一团,无懈可击。因为他知道两人的差距,除了消耗对手,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几个试探之后,钱顺不禁皱眉。吴由仁的心性沉静,出乎他的意料。虽然他那边人最多,还有五人,不过最终还是要靠他钱顺,消耗太多可不是个事儿。 钱顺手往怀里一探,掏出一个四方形的事物,与鞭子挡了一下。竟是个小算盘,金光闪闪,却不知道是铜是金。晃一下,“噼里啪啦”作响。 “小心了!”钱顺低喝道。 “嘣。” 飞云听到轻微的声音,暗道不好,同时便看见有东西从算盘里飞出。如果是平时对敌,断无提醒之理。钱顺毕竟要顾及面子,对后辈用暗器,先提醒一句。 听到提醒,吴由仁已经留意。眼睛撇到暗器飞出,急忙闪躲。暗器来得太快,避过要害,肩膀上依然中招,竟是颗算盘珠子。 手臂一麻,不能再用力,鞭子垂下,鞭影顿时散去。钱顺抓住时机,欺身而上。 短兵相接,即便钱顺不用算盘,还是几招便压得吴由仁没有还手之力。 吴由仁胸腹上被打好几下,却咬牙不认输。双臂展开,再一抱,竟是无赖的打法。钱顺见好便收,往后急退。 “吴先生,我看比试便到此为止吧。”钱顺大占上风,却不好意思说赢了,想叫对方认输。 吴由仁摇摇头,说:“能得到钱堂主指点武功,机会难得,我还想再过几招。请!” 看对手表情坚毅,钱顺知道他言下之意便是我输了,也不会让你好过。重重“哼”一声,一想和气的钱堂主脸色有点难看,动了怒气。 想再近身打斗,吴由仁再次舞动鞭子。不过由于肩膀受伤,已经没有之前的气势。钱顺手中算盘一摆,随着“嘣、嘣”两声,两颗算盘珠子飞出。 吴由仁只避过一颗,另一颗打中胸口。气血一慢,手上却没停下来。 钱顺不断游走,时而放出暗器。吴由仁再被打中一下,鞭子被抓住。却不往回夺,将鞭子用力掷向对手。 钱顺本来正用力夺鞭子,料不到对手会用鞭子扔自己,躲闪间很是慌乱。趁着时机,吴由仁快步上前,全力猛攻。钱顺一个不注意,肩膀中招。 吴由仁便想疯掉一般,只攻不守。即便身上被算盘砸了很多下,依然咬牙出手。 “大哥,咱认输!”飞云与庞八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急忙大叫。 知道对手已经不听劝,钱顺只得猛下狠手。避开要害,身上任由他打,出手击在手臂关节处,每一下都是关节脱臼。 吴由仁双臂下垂,一腿的膝盖都已经扭歪。钱顺知道对方已经没有出手之力,将他放开。 吴由仁身体挣脱,头一甩,重重撞在钱顺胸口。然后身体歪倒,直往台下掉,嘴里还说着:“钱堂主,对不住了。” 在人落地之前,飞云与庞八出手接住他。庞八看到他的惨状,怒火中烧,就要上台理论。吴由仁摇摇头,说:“莫急,等会儿再出手。” 一个身影闪到台上,大声说:“钱堂主好武艺,我来领教!”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后生可畏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钱顺胸口被吴由仁的头猛撞一下,气血浮动,自知已经受伤。比起吴由仁的伤,的确微不足道。但那一下阻断气血运行,憋在那里,连话都说不出来。 潘浪跳上台,便是要趁钱顺受损,出语挑战,找他这边的麻烦。哪知道钱顺竟然没搭腔,也不说要换人,令潘浪有些疑惑。 两个人争斗不少,不过钱顺从来不与潘浪硬来。潘浪当然也不会真的与钱顺太过为难,此次也不指望真的能够打上一场。 “钱堂主,你若无话可说,那我们便来较量一番。”潘浪再说一句,便拳头一挥,准备动手。 钱顺心中却是叫苦不迭,刚刚打完一场,还受了点轻伤,怎么能继续打?可偏偏憋着气,说不出来。眼见潘浪这个莽汉就要动手,心中大急。 “哈!”气血猛冲,钱顺总算缓过气,却加重伤势。正要说话,对面已经一拳到来,只好勉强应敌。 台上一人打,一人挨,潘浪虽占尽优势,要获胜却没那么快。台下的吴由仁被几人围着,得到救治。 诸葛千看到吴由仁下台,便走过来。朱天浩已然稳坐位置上,小茵看过几场,没耐心看下去,早就离去。 将吴由仁手脚几处都扳正后,诸葛千看着直叹气:“为何如此冲动?” 吴由仁笑笑,说:“多谢副帮主关心,我没事。”过来几个人,将他抬走医治。 台上是一边倒的场面,钱顺气血还未完全平复,只能勉强抵挡。潘浪虽不知道是他不留神,才会如此,还以为吴由仁重创了他。不管如何,抓住这样一个好时机,怎会轻易放过?他有些后悔,没有带刀上来。空手上来,本想让钱顺将算盘收起来,都空手对敌。哪知道钱顺根本来不及收,两个人已经打上。 “你奶奶的,钱顺你个王八蛋,竟然来阴的!”潘浪突然大叫起来,不用说,是中了算盘暗器。不过中暗器之后,他不后退,反而忍痛加快手脚。 终于,潘浪在钱顺肩上擂了两拳,让钱顺倒地哼哼个不止。钱顺自然没让老对手好过。潘浪虽然还能站着,却是一手捂住额头,一手揉着胸口。 仲裁老人赶紧宣布潘堂主胜,叫人上来抬走。 “你个老潘,竟然趁人之危,有本事等我伤好了,再打一场!”钱顺还是第一次被潘浪打倒,便痛哼着,便发下狠话。 “你还有脸说?我空手对你的暗器,到底是谁卑鄙?”潘浪打胜了,嘴上也不认输。 潘浪转身叫上别人,自己下去歇着。张忠煊便叫身后的人上台,轻松赢下一场。 之后,张忠煊一方人马霸着擂台连胜五场。各方人马都看着庞八与飞云,随着钱顺落败,潘浪受伤,已经没有其他好手。 “潘堂主,缓过气来没有?可否一战?”张忠煊连战连胜,已经气喘不止。 潘浪略作沉思,深吸一口气,走上台。在他看来,张忠煊在台上这么久,已然体力不支,定会换人。即便不换人,自己也能够战胜。 张忠煊脸上露出莫名的微笑,伸手说:“请!”竟是不换人。 交手之后,张忠煊顿时手不抖、气不喘,完全没有疲累的样子。潘浪暗呼上当,就算没有伤,他也自认不是对手,此刻更难匹敌。 两人以拳对拳,各退五步站定。潘浪急忙摆手:“不打了,再打下去,我的伤都压不住了。”转身下台对年轻后生说:“大侄子,不是叔不帮你,他们几个实在厉害,咱认输吧。” 年轻后生点点头,不说话。如此一来,参擂者还有四人,能够上台的,也不过十人。 张忠煊在台上不说话,拳头与潘浪硬碰之后,一直没有展开。现在慢慢拿到身前,另一只手握住,用力之后,“咯嘣”响。台下众人愕然,拳头受伤,竟然一声不吭。 庞八转头向飞云示意,飞云犹豫着站起来。此时他二人是各方最强,只要小心些,不要被别人算计,胜算很大。只是眼前的张忠煊是强弩之末,趁人之危的事情,不好做。 飞云思量一下,自己上去,总比庞八上去好,反正娶亲的是二哥。想好后,踏步走上去。 张忠煊皱了一下眉头,却不说要换人。他手下还有一个人,虽然上来也肯定输,他自己却可以下去喘息一下。 没有说话,直接摆开架势,自有一股悲壮的气势。若是不想娶亲,张忠煊此时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他连战之后,还将潘堂主打下台,任何人都知道已经无力再战。他却还站在台上,令人佩服不已,也有人在疑惑,难道他还有后手? 张忠煊脚步迈开,已然动手,动作洒脱写意。那是一种放开的感觉,已经无关胜负。虽然他此前在意别人对他的评价,此时他却知道不用再管。眼前的情况,他败是正常的,而且败了,也无损威名。 若是飞云缩手缩脚,他撑上一阵,往后山河帮的人都会说张忠煊才是后辈第一人,曹飞云只会趁人之危。 事实也正如此,飞云不敢下手太重,到十几招的时候,才将张忠煊打败。张忠煊后退几步,大大方方地说:“我败了。”转身下台,顿时给人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形象。 “张堂主,好样的!”一人高呼之后,不少人跟着叫起来。飞云有些无奈,卑鄙小人的名头是扛定了,只能受着他人鄙夷的目光。好在他也不在乎第一第二的虚名,由他们说去。 “曹堂主好身手,我来领教!”上来的是李子。他对飞云一直耿耿于怀,因为飞云不仅从他身边抢走小茵,还抢走叔叔的堂主之位。 飞云正要动手,庞八跳上来,将他拉后:“兄弟,你先下去歇着,我来对付。” 飞云点点头,他知道现在人已经很少,两个人必须小心谨慎。二哥落单,其他各方人马定会群起而攻。 李子空手上来,庞八自然不会拿刀。否则他再被人称作胜之不武,两兄弟的名声在山河帮可就臭了。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李子也算是山河帮难得的人才,在叔叔的悉心栽培下,虽未青出于蓝,也差之不多。尤其是叔叔死后,终日苦练,得帮主亲自指导,在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有人猜测,再有那个堂主卸任,李子是当之无愧的继任者。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兄弟上阵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庞八看到李子出手,知道自己大意了。轻视对手,往往会致命。好在只是擂台比试,无关生死。何况在生死关头,庞八不会舍弃保命的刀。 带着呼呼风声,李子拳头砸到,破有些斤两。庞八格挡之后,被弹开,没能抓住手臂。 朱天浩在一边看得最是仔细。年岁大的人,很难再有长进。山河帮将来还是要靠年轻人,厉害的年轻人当然是越多越好。最好是多几个,将来一人独大,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几招过后,李子一直以拳对掌。因为他发现庞八并非真的会掌法,只是靠手刀使出刀法。李子开始暗自得意,觉得自己赌对了。飞云、庞八二人都是以刀出名,刀法在帮里数一数二。 精通一样,其他的定然普通。事实正是如此。庞八若是用刀,五招之内便可获胜。可手刀却是完全不同,对上拳头,好比拿刀砍石头,坏的必然是刀刃。用掌沿劈拳头,手掌当然痛一些。 来来回回十多招过后,庞八认清眼前的情形,放慢出手,见招拆招。李子虽然占优,不过要胜过庞八,还是很难。仿佛惊涛拍岸,浪涛固然猛烈,要击碎石崖却做不到。场面陷入胶着,一时半会儿分出胜负。 庞八固然没有胜算,李子也是没有办法。不过庞八心性沉稳很多,一点都不急躁。而李子却有点着急,拳脚越来越快。可庞八脸上露出戏谑的神情,似乎完全不将对方放在眼里。李子看在眼里,恨得直咬牙。 “嘭!” 李子迅猛的一拳,被庞八抵住。庞八退后到台边,迅速横移五尺,再次靠近台子中间。李子的打算落空,已经气喘吁吁。 “庞堂主,咱们兵刃上见高低。如何?”李子退到台边,眼中透着狠厉。他显然被庞八逗弄得怒火中烧,失去耐心。 “如此甚好。拿刀来!”庞八闻言,立马点头答应,叫台下的人拿刀。李子才醒悟过来,着了道,不过为时已晚,若在出言不用刀,与认输无异。 庞八一刀在手,气势突变,随意挥刀便散发舍我其谁的凛冽气势。 李子没有了之前的咄咄逼人,还未动手,手便有点僵硬。夺命刀,是夺人性命的刀,未动已慑人心魂。他知道自己已经落败,但败也要败得体面。如张忠煊那样,反而声势更隆。 想清楚之后,李子心神定下来,既然无法败局已定,那边战个痛快吧。 庞八出刀之前,都不说话。开口说话,便会泄掉气势。只有处于劣势,他才说话,令对方分神。此时,他心思都在刀上。 刀未开刃,以防出人命。不过配上凌厉的刀招,亦非血肉之躯可以抵挡。两人你来我往,高下立判。而且以刀相博,易攻难守。李子节节败退,很快便退之场边。 庞八毫不放松。俗语说痛打落水狗,又说穷寇莫追,不同的道理总是叫人为难。但分清情形,便都是对的。李子此刻已到绝境,心中正自慌张,待慌张一过,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庞八急速出招,在落水狗变成困兽之前,出了致命一招。 鼻尖前一寸,刀尖停住,没有丝毫颤抖。眼前的情景,有点熟悉。李子心中充满沮丧,竟然败得如此快。 看到他神色变动,刀开始垂下,庞八收回刀,退后两步站定,扫视一眼旁边的仲裁老人。 “此战,庞堂主胜!”老人语气平淡,却已让人听出他的偏向。李子是嫡系,才是他们老一辈眼中的根,如庞八这些人都是中途过来啃食山河帮的耗子。若是让他们中的人接手山河帮,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心中只剩下两方人,那边还有四个人。钱顺固然已经落败,不过他招来的几个人都不是庸手。金龙堂财大气粗,人脉自然广一些。 幸好不是群殴,否则那四个人养精蓄锐,疲于应敌的两人难有胜算。庞八在台上时,飞云尽力压平气血,积蓄最后一战的气力。 庞八早就把刀扔给手下的人,站在台中央,冷冷地看着最后一方人。不断起伏的胸膛,表明他消耗不小。 参擂者只是个年轻后生,一切都听钱顺安排。钱顺指了指身边的人,那人起身上台。后生靠近钱顺,犹豫着:“叔,我……” “你也想上去拼一拼?莫说你,便是我,也不一定是庞八对手。”钱顺抬手止住后生的话,轻声说,“你啊,还是太年轻。” 钱顺明白年轻人看台上的争斗,已然热血沸腾,早忘记初衷。他便将最得力的人派上去,若不能赢下一场,还是早点认输。 “二哥,我来吧。”飞云缓缓走上去,站到庞八身侧。 庞八拍拍飞云的肩膀,一声不吭地下台。 “请!”那人不多说废话,庞八后脚还在台上,他已经摆出架势。堂主吩咐过,上去后要动手快。 飞云心如止水,神色凛然,只有四人而已。 动手之后,飞云便明白对方意图。钱顺先前被吴由仁伤到,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人也是不要命的打法,一味强攻。 飞云本应占优,反而开始退缩,沿着台边不断绕圈,不与对手硬碰硬。那人便追着打,即便是两败俱伤,也不放过。 越到后面,飞云绕得越快。那人挥舞着双拳,朝飞云猛扑。他此时有些后悔,手脚毕竟有限,不够长,若是拿把长刀,或操一根长矛,很容易便能将大半个台子封死,退无可退。不过他却忘记,飞云同样会拿刀,“绝命刀”的厉害,不是他所能抵挡。 飞云只顾着脚下加快,展开自己的身法,如猿猴一般,飞快地窜着。即便那人迎面扑来,飞云只将他当做树木,弯腰侧身闪过。 很快,台上两人便如捉迷藏一般,看着激烈,却连衣角都未碰到。飞云露的这一手,叫台下的人十分吃惊。连正副两位帮主也是目瞪口呆,看不出路数,只觉得有些地方还显粗劣。 钱顺固然惊奇,心中却有些高兴。只要自己的手下有点脑子,将飞云撵着跑,那样的身法,过不了多久,便会支撑不住。 第一百六十五章 尘埃落地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台上两个人绕着圈圈,始终差那么一步。[无弹窗小说网看的人都有些厌烦了,上面还在绕圈。 钱顺有些气,眉头皱个不停,手下的人竟如此没脑子。台子就那么大,占据中间,便可以逸待劳。追着别人跑,其实更累。 追着飞云的人,确实有点呆愣。钱顺平时交代事情给他,都十分放心。没想到在这关头,还是不知变通。 飞云跑了一阵,马上就要跑出擂台边沿,却不慢下来,依然迈开脚步往前冲。 “啊,小心!”众人看得已经,忍不住惊叫出声。有些人已然担心飞云失足落下后会是怎样的情形。 飞云仿佛没听到,也没看到,依然跑出去。后面的人始终盯着飞云跑,身形也丝毫不减。眼见两人都要落下台,一失足成千古恨。 到台子外面,飞云似乎才意识到跑出去,身形意外,就要倒下去。追赶他的人看飞云倒下,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边缘。要慢下来,是来不及了,干脆借势跳下。反正已将对手逼下台,比堂主所交代的还好。所以也就不止步,跟着跳下去。 下落一些后,众人突然眼都看直了。飞云竟不是直着落地,而是身体前倾,脚下好似被绊住一般,往下倒,刚好避过后面的人。 那人跃到空中后,才发现不对劲。可为时已晚,离开台面数尺,空中不能借力往回。 飞云双脚勾住台边,身体往前倒时,马上弯曲,否则就要整个头脸着地。弯曲过来,脚松开台子,手顺势一抓,重新抓住边缘。再一个翻身,人又站到台上。此时,被骗的人“砰”地落地。 几个动作舒展流畅,好似一只猿猴。众人呆呆看着,连叫声没有。 飞云的动作正是学自猴子。猴子在树上跳跃时,常常靠双足抓住树枝,在树上荡来荡去,手足并用,才能自在跳跃。 落地的那人发现竟然被骗,自己跳下来,又气又羞,低着头走到钱顺旁边。钱顺倒不怪罪,让他坐下,叫另一个人上去。 “兄弟,我来吧。”庞八走到台边就要上去。 飞云摇摇头,说:“无妨,我还能再打一场。” 这个人上来,同样不客气,直接动手。飞云知道不能故技重施,只能与他硬碰硬。而且他清楚,输赢都在这一场。 “拳脚,还是兵器?”飞云不急于动手,问了一句。 那人已经拉开马步,摆好拳头。冷不防听到飞云的问话,随口说了句“随你”。 “拿刀来!”飞云不跟他客气,直接叫台下的人给他刀。 那人顿时无语,比试的时候,没有说过必须空手对空手。但一人说要空手,另一人便不会拿兵器。尤其是武功高强者,更是随对方意思。拿兵器与赤手空拳的人比试,赢了也不光彩。飞云却不在乎,之前已经有人说他不厚道,再多说几句,有什么关系? 台下抛上来一把刀,飞云伸手接住。脚下同时用力,猛地窜向对面,手中的刀骤然斩出。 “卑鄙!”钱顺说出了很多人心中所想,同时也知道胜负已定。 之前的比试,两个人在台上通常会说几句。即便不说,也做好架势再出手。飞云若是说一两句话,那人肯定要拿兵器。哪知道飞云二话不说,就动上手,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与泼皮无赖一样。 飞云一顿急促的劈砍,那人只能狼狈躲闪。刀虽未开锋,砍在身上也会伤筋动骨。 任凭台下的人如何鄙视,飞云都充耳不闻。他心中只有刀,只有飞快地出刀,对方才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那人身体一侧,险而又险地避过。飞云刀身转动,在他胸口一拍,已然将人拍飞,往台下跌去。 “啊哟!你、你卑鄙无耻!”那人摔到地上,即便十分疼痛,也不忘大骂出口。 “住口,怎能对曹堂主无礼!”钱顺喝止手下,以下犯下的罪名可不小。 钱顺转而走到台前,笑眯眯地说:“我原本以为钱顺是山河帮脸皮最厚的,今日要退位让贤了。曹堂主聪慧机智,日后接手金龙堂吧,说不定会是天下第一的商人!”商人地位低下,金龙堂开商铺,从来不说自己经商。 “钱堂主客气,在下还需您多提点。”飞云虽然说着别扭,场面话还是要的,“不知接下来是哪位上来赐教?” “哦,曹堂主还要再战?”钱顺不急着派人,先将话问明白。 “钱堂主真看得起在下,金龙堂的人武艺高强,在下侥幸胜过两个,已属不易。接下来得歇一歇,由我二哥上来顶着。” 钱顺转头看看庞八,朗声笑着:“本来我还想叫我不成器侄子上来,让曹堂主指点一二。既然曹堂主要下去,那我们就不比了。”话里的意思自然是说庞八武功不及飞云。 钱顺的侄子还有些不平,想要上去,却被钱顺眼神止住。 庞八走上台,站在飞云旁边,轻声说:“兄弟,辛苦了。” 飞云摇摇头,却不说话,因为他怕说话的声音会哽咽。转身走下台,坐下来歇气。 “此战,庞堂主胜!”老人高声宣布胜出者,然后转身请示帮主。 诸葛千与朱天浩对视一眼,缓步走上台。待他站定,台下已经鸦雀无声。“帮主有令,上台者,不论胜负,赏银五两。每赢下一场,多赏十两。” 话音刚落,下面顿时欢呼一片。普通帮众一个月只能领五两银子,对于一些没有油水的副堂主来说,也是不小的收益。 “经过公平比试,最后是庞堂主一方胜出,可有异议?”诸葛千沉声说道。欢呼声顿时停下来,没有人说话。庞八眼色阴冷,环视一圈。 片刻的沉寂之后,终于响起欢呼声:“庞堂主!庞堂主……”欢呼声稀稀落落,飞云只能摇头苦笑,失败者怎么会为胜利者欢呼? “请庞堂主去与帮主商议娶亲事宜。”诸葛千将事情定下来,让庞八先下去。 诸葛千又对大家勉励几句,便宣布比武招亲结束。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外来者 人群散去,不少人出门去,叫上熟识的人,找个酒馆喝酒。山河帮搬来一年多,家眷都随之而来,附近也有一些人来,开起各式店铺,形成一个不小的村庄。 山河庄周围的房子,建得十分讲究。山河帮刚来时,建在最上面,帮中的帮主堂主等人便安家在里面。山河帮普通帮众的房子离开十丈远,挨挨挤挤地建了一圈。 而附近村民搬来,所建房子再离开十丈远。不同的住所,泾渭分明,靠内两圈设有几处暗哨,内紧外松。站在山河庄最中间的楼阁上,可以越过周围的房屋,看到周围数里的情形。 帮主的住所自然在最中间,紧挨着的是诸葛千副帮主。不远处便是吴由仁的院子,像他这样出谋划策的人,住的地方也处于层层保护中。 吴由仁此刻正躺在房中,身上包了好几处,他脸上却在笑。房内摆放着不少五经,也有兵书。他如今摇身一变,似读书人。飞云坐在中间的桌子旁,倒上酒,慢慢喝着,一边说吴友仁离开之后的情形。 “你为何那么拼命?还那么不要脸?”吴由仁听完,直白地问。 “你又为何那么拼命?”飞云不回答,放下酒杯反问。 两个人对视着,片刻后,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他是我兄弟。”接着,便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角都闪出泪花。 庞八说要带他们闯荡江湖,扬名立万。如今该是差不多了,可飞云心中没有一点高兴。即便二哥当上帮主,往后依然提心吊胆,看别人脸色行事。 “他当上帮主后,还是咱们的兄弟?”飞云突然问道。 不等吴由仁回答,房门推开,落日的余晖照进来,染红了窗棂。 “咱们永远是兄弟!”庞八洪亮的声音响起。 飞云与吴由仁看过去,却未见庞八脸色有多少喜悦。心事重重的样子,大概是和帮主谈得不太愉快。 “帮主为难你了?”飞云轻声试探着问。 庞八沉吟片刻,摇摇头说:“也不能这么说。换成别人,帮主也会这么做。” 庞八如此一说,将他们的心思吊起来,都直勾勾地盯着庞八,想要他将话说明白。庞八却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拿起桌上的酒壶,猛灌几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擦擦嘴角,心中的憋闷似乎少了一些。 “都快当帮主的人了,还如此不爽?”吴由仁受不住沉默,先开口。 “唉!”想要说话,庞八又忍不住长叹,“当什么帮主啊,以后大概会当副帮主。” 庞八的话,让两个人更加不解。庞八又拿起酒壶,自顾着喝酒,喝呛到才停手。 摇摇头,庞八将事情始末讲了一遍。朱天浩将庞八叫去之后,告诉他要择日与小茵完婚。完婚后,庞八依然人土貉堂堂主,待诸葛千退位后,由他任副帮主。日后他与小茵生下儿子姓朱,再由他们的儿子继承帮主之位。 听完后,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帮主之意,便是让庞八当上门女婿。其实连上门女婿都不如。上门女婿还能继承家产,庞八却只负责生个儿子,然后护佑儿子上位。 “兄弟,你不愿意的话,后面有很多人等着。但你若拂了帮主之意,往后在山河帮就不好呆了。”吴由仁低声说话,劝告着。 “二哥,你若是不想留在山河帮,我和你走。”飞云则是另外的想法。 庞八起身,拍拍两位兄弟的肩膀,说:“咱们好不容易有安身之处,若是因为我的事情,连累两位兄弟流离,我实在过意不去。何况能当上副帮主,也是不错。只是抢了大哥的位置,大哥往后别不开心。” 最后一句话却是笑着对吴由仁说的。外面盛传吴由仁是诸葛千的关门弟子,日后要继承副帮主位置的。 庞八终于露出笑容,虽然笑得有些勉强。两个人都放下心来,吴由仁笑着说:“我从前之事个梁上君子,如今能够在山河帮里混出头,已经十分满足。就算没有副帮主,帮主还能亏待了我?再不济,你这个副帮主怎么着也得以权谋私,给哥哥某个好差事。” 庞八闻言,锤了吴由仁肩头一拳。吴由仁顿时疼得直咧嘴,两人赶紧扶他躺好。 三日后,趁着几个堂主都在,朱天浩摆下几桌宴席,宣布庞八与小茵的婚事。小茵稍稍打扮一番,衬着脸上的娇羞,很有新娘子的味道。 飞云看到小茵的神情,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之前如果没有冷落她,娶小茵的会不会是自己? 那个念头一出现,飞云顿时被吓了一跳,感觉脸上有些燥热。急忙喝酒吃菜,偷偷看旁边,好在没有人发现他的窘态。 不过想到当初扯自己的手臂,笑着说要买风车的女孩,转眼便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以后说话都要客客气气,称呼一声嫂子。飞云想着,便觉得有些忧伤。 端起酒杯,一杯杯喝着。酒过伤身,酒味也不怡人,很烧喉咙。世人却很喜欢喝酒,大概是借酒浇愁。酒入愁肠,那种火辣辣的感觉令人暂时忘记伤心事。 帮主坐在上首,庞八与小茵坐在左右两边。订婚本事两边亲人坐到一处,喝酒议事。只是庞八没有亲人,只能与山河帮众人喝一喝。 一个笑靥如花,一个红光满面,两个人偶尔相视一笑,十分甜蜜。众人当然也都笑着,不是给他们敬酒。飞云时而敬酒,时而与旁边的人碰杯。 喝得晕乎乎的时候,飞云胸中闷得慌。告罪一句,撑着起身,到门外去透透气。不知不觉,又是月圆时分,不知是几月的十五,月儿不比中秋的暗。月明人圆,真是好兆头。 听着里面的吵嚷声,飞云不禁悲上心头。离家许久,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边想边往角落里走去,听着虫鸣,惬意很多。放慢脚步,怕惊到虫子,不发出丝毫声响。 走到亭子边,正要过去坐会儿,却听到有人说话。 “张兄,此次的事情,我会记在心上。你的事,我自然会尽力。”声音很是耳熟。 “呵呵,庞老弟客气。合则两利,分则两弊。咱们就不说那些虚的,以后相互帮衬,大家都有好处。”另一个声音响起,也是十分耳熟。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刀法莫测 飞云听到说话声,酒醒大半。酒不醉人人自醉,真正令人醉的,不是酒,而是心情。听着虫声,吹着威风,他早就不醉,只是心中想醉。 亭子里的两个人还在说话,声音清晰地听在飞云耳里。稍稍想一想,飞云便知道那两个人是谁。他呆住了,一时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在一起商议事情。 “往后多多照应,两帮结成盟友,咱们还是一家。”说到高兴处,声音稍稍提高一些。 “小声点,若被帮主知晓,恐怕会不高兴。你先歇着,我先回去,免得遭人怀疑。”话说完,有衣服飘动的声音,想来是那个人站起来。 飞云急忙闪身避到一旁,躲进角落里。不多一会儿,有个人从亭子里走出,晃晃悠悠的,似乎想到什么高兴的事,还笑出声来。 待那人走过,飞云往亭子走去,脚步重重踏在地。道旁的草伸到中间,划得裤脚上“沙沙”响。 “三弟,是你啊。”庞八抬起头,看见飞云,有些愕然。 飞云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找个石墩子坐下。庞八则醉得眼睛迷上,没有发现飞云的神情。 “兄弟,今次真是对亏了你,不管以后怎样,你这份情,兄弟我记住了。”庞八似乎已经都想通,接受帮主的安排,心情大好。 飞云紧紧盯着庞八,缓缓地说:“你是不是与张忠煊商量好了?” “大哥没与你说吗?我以为你都知道。”庞八舌头略微打结。他扶着飞云的肩膀站起来,晃悠着往外走。 飞云看着庞八的背影,感觉有些陌生。似乎有什么计谋,而他完全不知道。看来得去好好问一下大哥了,然后回泰岩。 经过几天的休养,吴由仁开始下地走路。飞云搀扶着他,将手下人遣走。 “大哥,二哥与张忠煊到底是怎么回事?”飞云知道周围无人,便说出心中疑惑。 “其实应该早点跟你说的。张堂主在帮我们,我们往后也会帮他。”吴由仁淡淡地说。 “帮?帮什么?”飞云不解。 “他帮咱们扫清障碍,咱们帮他进入天水帮。”吴由仁看看周围,轻声说。 “既然是帮,为何不直接联手?还要费那么多事。”飞云隐隐抓住什么,却说不出来。 “咱们三兄弟联手,已经令那些老头子不爽。若再加上一个入山河帮才几年的张忠煊,老堂主们会怎么做?”吴由仁将事情层层剥出,却不说得很明白。 飞云闻言,皱眉沉思,半晌才开口:“他们会觉得咱们抢了山河帮,然后会一起向咱们下手。” 飞云所料的事情,其实并不令人意外。三个年轻堂主,祖辈与山河帮无关,没有亲人在山河帮中。那些几代为山河帮卖命的人,自然敌视他们,将他们看做是外来者。一旦他们三人联手,再加上吴由仁出谋划策,任谁都会起警惕心。而要压制他们,唯有联手一途。 钱顺与潘浪若联手,帮中熟人很多,要击败他们几个,并非难事。张忠煊与庞八假意敌对,他们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便会放松很多。两个老堂主便不会轻易联手,还相互消耗。 “张忠煊不想当帮主?”飞云问出最大的疑惑。 “他想当,却知道没法挡山河帮的帮主。”吴由仁有些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他早就知道帮主的心思,山河帮只能姓朱!所以他淡了心思,要去天水帮。” 飞云已经清楚所有的事情。张忠煊帮助二哥夺魁,二哥日后便会帮张忠煊赢得孙蓉的青睐。至于怎么帮,他不知道具体如此,大体能够猜到。 天水帮缺人,缺好手。土貉堂涉猎最广,招人最容易。将有用的人招去天水帮,对庞八来说,并不是难事。而张忠煊终日留在天水帮,这份人情自然记在他身上。 飞云心中一团遭,将吴由仁送回去,便独自离去。远远地路过天水帮,他只是看着那个牌匾,可能是离得远,看不太真切。 长长叹一口气,拨转马头离去。原本以为有些人不会变,离去一段时日,回来后还能找到。其实不是这样,不知不觉中,他们就变了模样。 一路上出神想着,失魂落魄的。若不是有一匹好马,路人都以为他流离失所。 回到山寨,飞云抓起刀,看着木桩出神。他想砍几刀出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出刀。或许别人也不知道,因为没有人会拿刀砍桩子。 “啊!” 飞云大喊着,将众人吓了一跳,然后便看到他几刀将木桩砍成碎块,碎块在空中飞散。没有人能看清到底是几刀,只觉得一张刀网将木头绞碎。 木块纷纷往下落,还未落到地面,飞云出脚将木块踢起。五块木头在空中翻飞,飞云连劈五刀,然后十块木头落地。 “好!堂主真厉害!”众人惊呼。五刀,每一刀都准确劈中木头,在他们眼中,算是绝顶高手。 飞云摇摇头,想到什么,心中却一团模糊。五刀看似差不多,其实有微妙的不同。对应五行特质,轻重缓急柔,各有不同。 劈完之后,飞云并不满意。他自己能够感受到不同,但知道差异很小。五行刀阵有五套刀法,招式不同,气势也迥然各异。与人对敌时,不断变换,让人应接不暇。若是能凭一人之力,随意变换刀法,真的是变换莫测。 飞云收好刀,叫众人继续练刀。他之前想到的是其他事情,却被叫好声打断。气愤之下,便叫他们多练几遍。 之后数日,飞云便缩在山寨里练刀。五行刀五套,有一百二十五招,飞云都了然于心。只是五套刀法行气法门各异,不同刀法间无法连贯。使快刀,便只能是快刀,使完之后才能换一套刀法。若强行中途转换,运气跟不上招式,便会不伦不类,威力大打折扣。 一套刀法少的只有十来招,多数在二三十招,多些的也才六七十招。毕竟一套刀法招式太多,学起来麻烦,难以流传。 若是融合五行刀法,一百二十五,变换莫测,该是怎样的情形? 第一百六十八章 山花烂漫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木桩了,山寨里的人每天都要到附近砍树。大棵的树木,抬着在山路上走,确实有些累。不过他们却不敢有怨言,堂主拿树桩练刀,与人无碍。若是突然兴起,要拿他们练,即便不会像木头那样砍成碎块,挨上一刀也会缺胳膊断腿。 飞云看似沉迷于练刀,对山寨里的事情还是清清楚楚。五行刀要融合,招式与运气方式都要稍微改动。在改好练熟之前,飞云真不敢找手下人练功,怕失手伤人。 手下人有想趁机偷懒的,飞云不多说,在练功之后,便派他们出去砍树。得去远的地方,砍大树抬回来,当是打熬力气。 同一套刀法里的不同招式,内力运行方式相同。有人使出一招后,后续的套路会跟着用出来,很少马上换一套武功。固然跟脑子转不过来有关,更多的是由于内力的运行。 飞云练过半个月,有些招式衔接已然流畅。招式变换,需要力气,普通人难以掌控。习武越久,武功越高,便能够用更多招式。 各大门派有独门武功,不怕别人学去,便是有内功心法。只学其形,没有威力,很别扭还是小事。若在厮杀中,便会丧命。 飞云练起刀后,才发觉自身内力源源不绝。内力运转之时,能够做到气随心走。只是使得快了,内力运行不及,动作有些迟滞。 牵一发而动全身,改动几招,连带着很多招式都要有变动。好在飞云有的是时间,一天只想一两招,想累了,便督促手下人好好练功。 两个月过去,完全是山中不知日月。看到手下兄弟的五行刀阵日益纯熟,飞云很是欣慰。 “曹堂主何在?属下有要事拜见!”山寨门终被打开,一个风尘仆仆的人闯进来。 飞云放下刀,走出来。那个人依然环视四周,寻找着。 “我便是,你来所为何事?”飞云出声想问。 “你?你是曹堂主?”那人细细打量,眼中透着疑惑。 飞云见状,摸摸脸和头顶,摇头暗笑。每天吃饭睡觉练功,虽有梳洗,却不会细细打理。头发随便扎着,仿佛鸟窝。下巴胡子一大把,很是扎手。 解释清楚,那人急忙告罪。飞云摆摆手,让他说正事。他拿出一封信函,交给飞云,然后退立到旁边。 飞云将信封翻转着看,未看到加急的字样,有点不习惯。撕开后,信上只有寥寥数语。朱天浩叫他带上见面礼与请柬,去拜访华山派,邀请他们参加庞八与小茵的婚宴。 “东西呢?”飞云收好信,抬头问来人。 “哦,堂主,在这里。”那人赶紧从背后接下包袱,递给飞云。 接在手里,沉甸甸的,是一个盒子。飞云将锦绣的盒子打开,里面放了两件事物。一对玉狮子,玲珑剔透。一支雪参虽然不大,却白中带透,打开后有隐隐的香,不是凡品。 飞云掂起狮子,感觉有些眼熟。细看之后,发现便是初见庞八时,抢下的玉狮子,没想到如今还在。 山河帮大小姐的婚事定在两个多月后。此去华山数百里地,即便是普通的马匹,也不过数日路程。是以帮主在心中也未催促,这事其他人也能做,派他去华山,不过是要向华山表示心意。 送走来者后,飞云选了一把趁手的刀。整理好头发,本想将胡子剪掉。但想到帮主在信中说要藏匿踪迹,便作罢。满脸大胡子,看上去大了十多岁。 白天歇息够,入夜后便下山。骑上一匹稍瘦的劣马,趁着夜色离开。 日头正好,轻风和暖,悠闲地游走在繁花似锦的郊外,那是极好的。如果能够骑马或坐车,那就更惬意了。从清风镇里,便走出这么一个惬意的人。 马不是好马,是产自梁地的山地马。个头不大,负重很不错,也很耐走,驮上两百斤,走个大半天不用吃草。 有钱的富家公子,是不会骑山地马的,不好看,而且跑不快。马上的骑士似乎很闲,任由马慢慢走。马走一阵,似乎感觉到背上人的情绪,偷偷地低头去探道旁的草。 马背上的人,穿着粗布衣服,挎着一把刀,包袱随意地挂在马背上。他的头发稍微有点凌乱,大把的络腮胡,掩不住面色的白净。 他虽然风尘仆仆,却没有赶路的急促。漫山遍野的山花,已经将他吸引住。他干脆眯起眼睛,闻着花香,听着鸟鸣声。 突然,他皱起眉头。马蹄声传来,打破宁静。不过举目四顾,却没有看到人。马蹄声很轻微,应该在远处。他将马往道旁靠了靠,慢慢走。 “驾!驾!” “你给我站住,别想跑!” 拐弯处跑出一匹红色枣马,马上的少女穿火红衣服。她怒目圆睁,不断打马快跑。她的身后跟着三骑,奋起直追。 看到前面有人,少女皱了皱眉,稍稍放慢。错身而过时,少女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惊讶此人的处惊不变。 “快让开!”后面三骑却没那么容易过去,有一匹马差点撞上。马受惊长嘶,乱作一团,马上的人都跳落到地上。 三个追击的人站稳后,看着少女远去,恨得咬牙。再上马去追,显然是来不及。转头看到阻路的人,都是怒火中烧。 “喂,你是同伙吧?”其中一人上前问道。 “嗯?在下只是路过,无意冒犯。若有不对,实在抱歉。”此人皱眉说话,听声音只有二十上下。 三个人相互对视,分三边将他围住。领头的人说:“小子,你坏了咱们的事,得给个说法,否则咱们回去不好交代。” “各位,在下与刚才那位姑娘不认识,也不知道你们所为何事。在下还有事,请放行。”他显然意识到这几人的想法,不过还是耐心解释。 “刚才那姑娘应该将东西交给你了,交出来,便放你走!”这三个人已经打定主意,当然不会轻易放人。 “在下真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他还想解释。 “那便将你的包袱给我们搜搜,真没有,便没有你的事了。”他们盯上马背上的包袱。 “你们,怎的如此不讲理!还有王法吗?”听到这话,显然是个不怎么在外走的人。 “别听他废话,拿下再说!”领头的中年人一挥手,三个人就要冲上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暗自相授 旁边的人探爪,抓向肩膀。另一边的人用力挥掌,劈向脖颈。中间的人则稍稍落后,双掌齐吐。 长满胡子的后生面对三人夹攻,脸上现出慌乱,就地滚倒。从马腹下滚过去,立即站起来,从马上摘下刀。 三人见到对方持刀,眼中有些犹豫。显然没料到对方是江湖中人,若是有靠山,那便要惹祸了。三个人退后拿好兵器,不再急于出手。 “阁下何门何派?师承何处?”领头人客气地问。 “你们又是什么没门派的?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出手?”这人知道对方的心思。人在江湖,须得小心行事。可一个个都是暴脾气,话语不和,便是大打出手。是以都先探明别人的底细,尽量不说出自己的来路。 双方都安静下来,不说话。三个人使几个眼色,再打打手势,马上便通好气。 “方才多有冒犯,请阁下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兄弟还有事情,就此别过。”三个人说着,便去牵马,整理鞍子,慢慢地上马。 见他们都要离去,后生松一口气,也将到挂上马鞍,准备离去。见惯了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事情,还是希望能尽量少生事。 “啾!” 听到破风之声,他便知道中计。慌忙侧身,胳膊上还是传来疼痛。飞镖力道不小,直透入骨。 事到如今,唯有拔刀。 江湖本就没有公义,只有武功高下。这三人已经料到对方包袱里有东西,打定主意灭口之后再抢。荒郊野岭,反正没人看到。 人从马下钻过,刀依然出鞘。手腕抖动,刀旋出偏偏银光,罩向最近的一人。 那人举刀相抗,“叮叮当当”过后,刀被大力绞飞。神色有些换乱,手臂挥动,甩出一把匕首,直取面门。 “叮!”劈飞匕首后,后生还想趁机取他性命。背后有人大喝“看刀”,显然不是要杀他,只是想救人。 暗道可惜,他只能回身迎敌。本想杀掉一人,再想法脱身。陷入三人夹攻,生死难测。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对付三人。那三人十分谨慎,都不贪功,守得密不透风,轮流出刀。对上如此有默契的三人联手,只剩苦苦支撑一途。 四个人缠斗正酣,三道暗器突然出现,分袭三人。两个人闪躲过,只有脸上划出血痕,另一人则是肩膀上嵌入一枚暗器,竟是枚铜钱。 围攻之势顿时瓦解,三个人退后站成一团,惊慌地四处张望。飞镖打造不易,有些人便将铜件边上磨锋利,当做金钱镖,会的人很多。不过同时掷出三枚,得要很高的火候。 火红的身影飞起,落在道中。“你们三只恶狗,仗着有靠山,便咬着我不放。如今怎么不叫啦?”少女剑眉竖起,眼睛瞪得像铜钱。正是先前逃走的少女,发现路人无端被连累,便赶回来救援。 “你……”领头的人想要怒斥几句,“明明是我们先看上的,你抢了,还有理?” “呵呵,真好笑,看上又怎么了?你们还没付钱呢,都离开了,难道还不需别人买?你们若是全都看上,整个县城都不用做买卖了!”少女又怒又笑,可谓牙尖嘴利。 那三个人气得发抖,最后转身离去。 络腮胡后生想要追上去,被少女拉住。“你都受伤了,还要与他们打?”少女皓齿眼唇,神色一下子变得和煦。 闻言,他只好停下脚步。若是少女能够与他联手,拿下三个人不在话下。可是听着话,知道少女与那三个人只是有不大的冲突,并非生死仇怨。看来自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多谢你援手,要不然,我今天就要被他们欺负了。”少女发现他脸色不自然,多少猜到他的心思,“我叫程紫颖,你叫什么?” “在下曹飞云。”犹豫一下,想到这里已经不是巨鲸帮的范围,他便说出真名。 少女听后,将名字念叨两遍,说:“好似在哪里听过你的名字,你是哪里人?” 听到问话,飞云神色黯然。离家这么久,都快忘记家在哪里。 “曹村!”吐出两个字后,飞云便不再说话。目光转向胳膊上的飞镖,轻轻捻住,用力拔出,一股鲜血便喷涌而出。 程紫颖惊呼之后,出手如闪电,在飞云肩膀上疾点数下。飞云还未反应过来,觉得肩膀麻痹,使不上力。这是精妙的点穴手法,飞云没有学过,却知道对方在帮自己止血。 点完之后,伤口处不再流血。紫颖又掏出小瓷瓶,揭开瓶盖,轻轻倒出药粉洒在伤口上。 “多谢!”飞云出声道谢,将飞镖攥在手里把玩。 “呵呵,该是我谢你才对。今天在店铺里看到不错的短刀,那几个人嫌价格贵,都已经走出店门,看到我要买,又想要了。一路上追我,要我将到给他们,不给便动手抢。”山女说着,嘴巴撅起来,有些气愤,“还好有你。咦,你也会暗器?” 江湖上能掷暗器的人不少,真正能称得上会暗器,非得苦练不可。走掉的三个人,便只有一人会暗器。飞云把玩暗器时,被少女看出手法,觉得他是个行家。 飞云摇摇头,平静地说:“我没学过暗器,只是自己瞎琢磨,算不上会暗器。” 少女似乎听不出飞云的自谦,有些惋惜地说:“你想学暗器,是吗?我爹说过,有些人手指柔和,特别适合练暗器。我看你就是这样的人。” 飞云从前倒没想过是否适合练暗器,此刻听说,觉得自己还真是这样,瞎捉摸都能练成飞镖。确切地说,他很适合练武,很多武功都容易上手。 少女自顾自说着:“像你这样天生的暗器好手,没个师父教,真是可惜了。你若是小些岁数,让爹爹收你为徒,也未尝不可。” 飞云算是知道少女的意思,欣赏他的天赋,却觉得年纪过大,还学过别派武功,不适合拜师。 “多谢姑娘美意。在下只是个小人物,已有足够防身之技。若无其他事情,在下便告辞。”飞云受不得一个女孩子不是盯他看,想上马离开。 少女似突然惊醒,说:“啊,你要走啦?要不我教你入门的暗器法门,反正江湖上很多门派会,我也不算是坏了规矩。” 所谓技多不压身,飞云停下脚步。他虽在山河帮崭露头角,少有敌手。很多武功,自己便能琢磨出来。但他有自知之明,只是仗着从小练起《凌云心经》,有深厚的内功,才能化腐朽为神奇,简单的招式能够有巨大威力。 “如此,便多谢程姑娘了!”飞云趁少女兴起,躬身拜谢。朱帮主说暗器非堂堂正道,学之会分心,没教他。现在能够有机会学学真正暗器,怎能不高兴? 第一百七十章 暗器在手 飞云恭恭敬敬地拜谢少女,少女急忙侧身,似受不住他的大礼。飞云毫不在意,闻道有先后,不能以年龄论长幼。 少女被飞云拜红了脸,好半天才缓和下来,不好意思地说:“你叫我紫颖便可。我教的只是普通手法,算是答谢你出手之恩。” 两个人又客套一番,紫颖才从身上摸出几枚铜钱。递给飞云一枚,叫他试试。 飞云虽然想学,却不会刻意装作手生。况且在还算漂亮的女孩子面前,心底还想展示厉害。手指捻住,手腕抖动,将铜钱掷向对面的大树。轻微的响声过后,铜钱斩落几片树叶,陷入树干中。 紫颖显然没料到飞云的“瞎琢磨”,有如此威力。不过既然已经开口要教,自然不能弱了气势。她捏紧铜钱,几番运气,手臂挥动,铜钱也击向树干。 这下轮到飞云惊讶了。紫颖运用力道,显然比他小很多,铜钱去势却快不少。过去细看,越发惊讶。两枚铜钱紧挨着,连成一条线。紫颖所发铜钱,完全没入,算得上入木三分。 飞云运起内力,拍打树干。他的那枚,马上跳出来。另一枚,拍了许多下,才从树干里出来。用力拔,才能拔出来。 “程姑,哦,紫颖姑娘,你的手法果然高明。在下要虚心受教。”飞云将铜钱还给紫颖,语气也大有转变。他知道此时该套近乎,吹捧对方,才能让对方倾囊相授。可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硬憋出的马屁,拍得结结巴巴。 紫颖却很受用。平日里也有很多人夸赞她武功高强,她却知道多数是冲着爹爹的面子,或者是让着她。今日有个不认识的人,被她的功夫吓得说话结巴,心中十分满足。 “嘿嘿,你若是瞧得上,我便教你这手功夫了。”紫颖将手里的铜钱掂来掂去,得意洋洋。 飞云趁热打铁,再次弯腰行礼。心中对自己万分鄙视,似乎在比武擂台上耍赖之后,整个脸皮都变厚很多。 反正左右无人,紫颖便开始讲解暗器手法。 暗器并非只讲究用力。力大而慢,并不能将暗器掷出多远。若一味讲究快,又会失准头。眼、手、内力缺一不可。看准之后,手法要对,内力一发即收。用力太久,手便会抖动。 紫颖说起来简单,做起来简单。到飞云手里,却屡屡失败。从前已经练出独有的手法,现在要完全改掉,难度不小。飞云算是明白,练功要趁早,难怪门派喜欢招孩子。 练了一个多时辰,飞云终于学会发暗器的手法。手法看似简单,只是一个动作,远比一招刀法简单。但轻微的动作,却像是耍杂技的人走绳索,稍有偏差,便完全走样。 与姑娘道别后,飞云骑在马上慢慢走着,丝毫不急,听程紫颖讲,快马半个时辰便到县城。神色恍惚,心中依然想着发暗器的手法。一手持缰绳,一手比划。即便现在依然学会,都是事先想好,若到危急时刻,手法会变形。 熟能生巧的道理,很多人明白,却没有几个人去做。飞云不厌其烦地练着,连马走上岔道都不知道。看他脸上微露笑容,便知道他心有所得。 手指抖动,两枚铜钱飞出。 “笃!” 轻微的声音过后,树上多出两枚铜钱,只露出一点边缘。两半片树叶悄然落下。 飞云心中不胜喜悦。从拿铜钱到出手,只是一瞬间,并无蓄力。钱币嵌入树干没有程紫颖那么深,只是由于没有打磨过,不够锋利。 正要下马去取钱币,飞云突然发觉周围郁郁葱葱,周身是大片密林。马打着响鼻,跺脚不前,前面是小溪。 夕阳斜照,青山多了层淡淡的橙红色。飞云回头观望,只看到小路蜿蜒出去,看不到尽头。跳下马,从树中取出铜钱。运气之后,屈膝弹起,手在枝干上连连使力,几下便跃到树上。树干微微摇晃,飞云却站得稳稳的。 在树上远远看出,入眼都是绿色。小路在远处没在草木中,官道不知在哪里。 看日头,飞云知道自己已经出神地走了两个时辰。离开道路必定很远,想要再天黑前到县城,是不太可能了。 飞云并不如何惊慌。露宿野外不是一次两次了,身边备有干粮。山野中没有人烟,倒少了饶人心神的喧闹。他便在树上环视,寻找歇息的地方。 看到一处后,飞云眉头微皱。再仔细看,果然不对。摘下一颗青绿的果实,“唰”地掷出,直飞到十余丈外,穿入枝叶。 “好没意思,你怎的出手这么重?”紫色的身影从树丛里下来手里拿着青绿果子。 飞云皱起眉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便相见。无霜笑吟吟地站在树下,看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飞云忍住心中的欣喜,从树上跳下。 “我一路上都跟着你。”此时才被发现,无霜有些得意。 “什么时候?” “昨天。” 飞云思索着,丝毫没感到一天来有什么异样。看来之前的情形,都被无霜看到。她之前没有出手相救,令人不解。 “紫颖对你可是情深意重呢,离去后还回头救你。”语气酸酸的,脸上似笑非笑。 飞云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不解释或许是最好的。 “她教你暗器,可真细心。”无霜说着说着,嘴巴都撅起来。 “你一直在旁边看?”飞云意味深长地问,开始感觉到女孩的心思。 “哼,跟着你那么久,都没有发现,想必你只看得见紫颖姑娘。”无霜说话都没有好气了。 飞云不说话,牵着马,沿着小溪走。不远处有块空地,适合露宿。无霜见状,冷哼一声,还是跟在后面。 紧挨着小溪,有一块不大的空地,周围都是树木。 飞云拴好马,便折好一根树枝,将一头削尖,走到小溪边站定。无霜已经知道飞云想要做什么,脸上马上充满期待。 树枝猛地刺出,收回来却是空的。飞云依然神色平静,无霜却有些失望了。 飞云换个地方,继续等待。再一次刺出,收回来时,一条黑色的小鱼穿在尖头上,还在甩尾巴。小鱼只有两寸长,十分小巧。 无霜神色一喜,之后又是失望。她几步来到飞云旁边,盯着水里看一会儿,手腕抖动,手里扣着的两枚银针激射而出。 第一百七十一章 银针出手 银针入水,浮起一条大鱼。鱼头上扎了两根针,完全穿透。 “你上次为何不用暗器抓鱼?”飞云其实并没有真想知道,只是为了打破沉默。 “暗器上有毒,在水里也射不准。”无霜简单说几句,面无表情,显然在报复之前飞云的冷漠。言下之意,她专门准备了几枚无毒的暗器,用来捕鱼。 飞云伸过树枝,将水面的鱼挑上岸。鱼已经摊着不动,头都被一根银针扎透。他将针拔出,递给无霜。无霜依然冷着脸,伸手接过去。 由于是准备好行远路,飞云包袱里东西齐全。将鱼烤好后,无霜终是忍不住香气,拿过两条吃掉,神色随之缓和。 飞云吃鱼的时候,胡子都扎到鱼上,不是要将胡子拨开。无霜看得“呵呵”大笑。飞云不禁莫名其妙。 “你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多胡子,真是有趣。”无霜心情已然变好, 飞云摸摸自己的胡子,虽然没有细看,想必模样大变。“你是如何认出我的?”飞云百思不解,手下的人都认不出,她究竟因何认出。 “你转过去。”无霜突然说了一句。飞云不知道什么意思,在无霜又催促一句后,才缓缓转过去。 “从后面看,你完全没变,还是那样。”无霜幽幽地说。 飞云心中某处突然被触动,好似被线牵引着,轻轻地扯动。虽然看熟人背影会有所感觉,却很少能够认出。何况他与无霜并非熟人。 两个人说过几句话后,有开始热络起来,说起分开后的事情。无霜自离开后,去拿回藏好的东西,交给教中的人带回去。她自己依然留在泰岩,找些好玩的东西。 深夜里听到马蹄声,知道非寻常人,无霜好奇之下便偷偷跟着。觉得背影熟悉,可面容又不像,是以路上都不现身相认。直到飞云出手与那三人相斗,无霜才确信。 无霜拿出针,轻轻弹动。银针细如牛毛,能够发出去,非得有巧妙的手法。 “你何时喜欢用暗器了?”无霜拿出银针晃了许久,飞云却自顾着拿细绳将周围的树木绕上,防备野兽,无霜只好开口问。 “很久以前就会,只是不太擅长。”飞云依然专心绕绳。他看过地上的印记,有狼和野猪足印。若只是他自己,倒能应付,就怕马会被伤到。隔开一段,便绑两枚铜钱坠着,碰一下便会“叮叮”作响。 飞云细细地绕线,许久才缠绕好。此时天已经黑下来,飞云坐到火腿旁边,添些柴火。 “你是不是经常住野外?”无霜睁大眼睛,看着飞云的一举一动。 飞云点点头:“从前常在外面跑,身上没银子,便在荒郊野外住着。整夜提心吊胆,没睡个安稳觉。”说着说着,便想到小青,心下黯然。 无霜觉察到飞云的神情,知道他心情不爽,以为是想起从前的苦日子。“后来你便去习武,进入到帮派里?” 飞云摇头不语。无霜却误解了他的意思,眨巴着眼睛,叹息道:“往事不堪回首,唉!”飞云听闻,也跟着叹息。 “要不,我教你暗器吧。我会的暗器,可比破铜钱厉害!”无霜耐不住沉重的气氛,况且之前便想显摆一番。 无霜见飞云没有意动,便拿住银针晃动,突然将针飞出。草丛里一阵响动,草叶动个不停。飞云顿时从沉思中醒来,看过去,一条两指粗的蛇挣出来,不断扭曲身体。蹦跶不了几下,蛇就慢慢停下不动。舌头扎着银针,完全刺透。 “怎么样?厉害吧?我教你吧”无霜很是得意,过去轻巧地拔出针,在旁边草叶上抹去血迹。 “你怎可无故杀生?”飞云不禁皱眉,丝毫不管无霜说什么。 无霜脸色冷下来:“你学那个紫颖的功夫,却不学我的,是瞧不上我吗?我在给你看几遍。”说完,拨开草丛,想要再找蛇鼠出来。 碰上这样一个刁蛮女子,性情不定,飞云实在难以招架。几遍自己心情不好,也得想法安抚:“我晓得你武功高强,可我已经有师父了,总不能再拜你为师吧?” 无霜浑然不在意,说:“你师父是谁?叫出来跟我比比,看谁高谁低。” 飞云想到自己的师父,不由苦笑。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和尚,想必是有点武功的,却不会高,自己的大半本事都学自别处。师父还真不是无霜对手,何况山高水远,没法比试。 “你都学过紫颖的武功,我教你更厉害的,不用你拜师。你若是过意不去,也教我一点,两不相欠。”无霜侃侃而谈。 飞云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无霜为何要教他武功,反正多学点没坏处。接过银针,发现轻若无物,对着火光,才能看到细细的一丝。 无霜手一抖,对面的树干钉上两枚树叶。飞云有样学样,手甩动,银针被掷出,却不知道掉在哪里。 飞云找回银针,交给无霜。无霜拿着银针,讲解内力的运行法门,手上动作也不停,轻微动着。 银针发出,无影无踪,难以察觉,所用的手法也难许多。气血由丹田始,游走全身,最后集于两指。发出时,各处内力抽空,发出后,内力才散回全身。以全身之力发暗器,才能有非同寻常的威力。 飞云按照无霜多交心法,运行几次,还是不能顺畅。 “你所教的,不只是暗器手法吧?”飞云心中疑惑。 无霜脸色有些不自然,说:“要发暗器,得先学会入门心法。” “厉血教行事,应该有自己的规矩,你这样私自传授,不会受责罚吗?”飞云皱眉说。 无霜似乎才想到,抿嘴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没关系,武林中发银针的手法有好几种,你不要随便用,没人能看出来你学自咱们厉血教。” 私传武功,虽是武林大忌,却可大可小。无霜所传的,若是教内高深武学,罪恶定然很重,若只是入门,凭她非同寻常的身份,大概不会有大事。 飞云想着,心中已有计较。 第一百七十二章 意外出手 歇过一夜,第二日起来再练暗器。无霜十分惊讶,她练了五天才能将银针发出数丈远。而飞云才练一日,便能发针。 飞云自己倒不觉得意外,使用暗器全在内力,他十余年练内力,体内运行自如。这点难度对他而言,很是平常。 两个人收拾停当,让无霜骑马上。飞云施展轻功,在旁边跟着。两个时辰后,便到大路。离别之前,飞云教给无霜几句口诀,叮嘱她以后好生练着。 虽然有些不舍,飞云却知道两人不宜一起赶路。他认准去华山的路,轻轻拍马,单独上路。直到中午时分,找个路边的小摊子,要了几个馒头,就着茶水填饱肚子。 茶水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几间粗陋的矮房,前面搭起棚子。棚子放着四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放着茶水和筷子,吃的只有馒头和牛肉。飞云独自坐一张桌子,另外三张桌子都坐着三四个人。 照看茶水摊的是一对年老夫妇,老头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还有个伙计,是年轻的后生,对谁都笑呵呵的。光顾的人都是过路客,要么武林中人,要么就是商人。看到伙计的笑脸,路人的烦躁都会淡去不少。 几匹马疾驰而来,到茶水摊前停下。四个骑士都是干练的打扮,手里有兵器,刀剑斧锤,个个都很精壮。发现没有空桌子,四人脸上有些不悦。 飞云拿起最后的馒头,大口往嘴巴里塞。只有他旁边最空,想必他们会坐过来。飞云不愿与不相识的人同桌,想早点走。 扫视一番后,他们并未朝飞云而来,而是去他身后那桌。不得不说这四人很有眼力劲,那桌人虽然有两个带刀,领头的却穿着富贵,整个是财主模样。想必是两个商人处远门,花银子雇着保镖。 “几位赶紧吃,给咱们兄弟让个座子。”走在最前的汉子嘴巴一瞥,眉头一抬,语气很是不屑,“打早上到现在便没吃,别让我们再饿着。” 富贵财主抬眼看看,低头继续吃。吃得稍快点,却还是没有着急。 “小二,切两斤牛肉来,快。怎么还未吃完?赶紧走人!”说话的汉子性子急,拍着桌子催促,盘子都跳动几下。 财主顿时不悦,瞪着眼睛说:“你饿肚子,我便没有饿肚子吗?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吃饱了,自然会走,不需你催。” 听财主的话,不是没有见识,便是不知道江湖门道的人。飞云暗暗替他捏把汗,希望那四个人性子好点,否则又是大打出手。 果然,性急的汉子脸色大变。倒不是他鲁莽,而是他看准这桌好欺负。“砰”地拍响桌子,伸手去抓财主的领子。 “三师弟不得乱来,咱们再等等。”后面那个年长些的人想劝阻。不过已然慢了一句,两个保镖见雇主受欺,如何能够忍受。从桌子边跳起来,两边同时出刀。 还未等保镖的刀砍下,四个汉子迅速出手,将保镖的刀打飞,再踢倒在地。财主被按在桌上,动弹不得。 飞云本不想生事,只是见他们不愿就此放过财主,心下不安。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飞云心中热流涌动,觉得不动手是不行了。 “几位若是急着用饭,到我这桌便是,何必欺负手无寸铁的人?传出去,恐怕会遭同道耻笑。”飞云站起身,手里紧紧握刀。 那四人都听得眉头紧皱,脸上不爽。最性急的那人将财主摔在地上,举步朝飞云走来:“你想替他出头是不是?让我先称量你的本事够不够!” 他脚步突然加快,走得歪歪斜斜,飘忽不定。手中的大锤不断晃动,虚虚实实,让人无法一下子看清。 飞云手在刀把上,却没有将刀拔出来。他猜测那四人定然出身名门正派,很有靠山,能不动手,便尽量不动手。最好是那边有人劝阻。 大铁锤舞动,呼呼作响。看不出个头不大的人,还有如此巨力。 飞云瞪大眼睛,盯着那人腰背的动作。刀在慢慢抽出,却是越抽越快。等到完全抽出时,刀已然快成片片银光。 大锤足有二三十斤重,挥动起来,力道非同小可。用刀硬碰硬,绝非明智。不过飞云好胜心起,好不容易离了自家的地盘,想试试江湖上的人有多高的水准。 刀劈在锤子上,声音沉闷。剧痛自虎口传来,飞云几乎拿不住刀。连退几步,飞云收住脚步,旋身化去冲力,马上抽身攻上。 第一刀过后,飞云便知道此人力气奇大,比潘浪堂主强不少。好胜心强,不代表没脑子。飞云使出力道后,当机立断,唯快不破! “叮叮当当”声不绝,刀在铁锤上瞬间砍上十余刀。都是碰到即退,以免被震到。铁锤转换不便,那人只能左支右绌,手上的震荡令他整条手臂都发麻。想要脱身后退,偏偏铁锤像陷入泥潭一般,怎么都收不回来。 飞云的刀如影随形,步步紧逼,刀刀攻在要害。只要逼迫那人不间断地出招抵挡,必不能久。他想法不错,却忽略掉一些事情。 将人逼退到角落里,飞云发觉对手出手已慢上些许,心中暗喜,手上却更快。突然,眼角撇到银光闪动。 “刀下留情!”声音刚出,剑已经刺到,完全不是在拉架,而是伤人的架势。偏偏还出口提醒,做出君子之风。 不需提醒,察觉到身侧的剑光,飞云已然警觉。他依然不退,退还是会受伤。身体往侧边倒去,再以手撑地。腰肢扭动间,整个人如轮子般朝前翻滚。甩开两腿,朝持铁锤的人连踢。 连环腿在江湖上流传甚广,但如飞云这般倒地耍无赖的连环腿,却从未有人见。飞云情急之下,不管是否好看,好用就行。 那人猝不及防,只觉得两腿踢得十分刁钻,不知该用什么招抵挡。胸口接连被踢四脚,人已然飞出棚子,倒在地上起不来。 飞云踢倒一个,后面的剑却让他躲闪不及。他再往地上躺倒,一个驴打滚,从桌子底下滚过去。剑砍在桌沿,持剑人脸色阴沉,剑身抖动,两刀黑影射出。 躲过剑后,飞云已经险之又险。两枚暗器射来,飞云虽然看到,却无力躲闪,只能用手臂去挡。打算拼得两处伤,换来一条命。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八卦四象 飞云看着暗器飞来,却无能为力。暗器并非靠手发出,而是剑身暗藏玄机,好比弩箭,十分快速,只能认命。 突然,从另一头飞来灰色的事物,将暗器兜住,掉到旁边去。使剑的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想要出声喝骂,却硬生生忍住。挡住暗器的,是一块抹布! 躺地上的人已经爬起来,捂着胸口无力地提着铁锤,满面怒容:“师兄,这小子如此多事,不能放过他!” 他的几个师兄却摆手让他别说话:“师弟,休得无礼!不知是哪位前辈在此?在下八卦门弟子,若有冒犯,还请前辈恕罪!” 没有人说话,几桌客人都低头不语,害怕会殃及池鱼。飞云收好刀,找出手相助的人。 “他娘的,谁在鬼鬼祟祟的?给老子出来!”缓过气来,那个人余怒未消,嘴里骂骂咧咧的。挥动几下锤子,还是没人搭理,直接将锤子对准房屋的窗子,扔了过去。 “哗啦!”简陋的窗棂都被砸碎,散落一地。锤子飞到屋子里面,却没有落地的声音。 即便是胆大包天的人,此刻也知道有问题。他缓步走过去,想到屋子里拿回自己的兵器。才走到窗口,锤子“呼”地飞出,快如闪电。连躲避都来不及,整个人被砸飞。 “三师弟!”八卦门的人惊呼着扶起自己的师弟。那人右手软软的垂下来,肩膀稍稍下塌,想来骨头都碎裂好几块。不过他性子却很硬,额头的喊挂下来,还是咬紧牙,一声不吭。 “我们兄弟是八卦门下四象。请前辈现身,说明我们错在何处。否则,门内长辈问起,不好交代!”持剑的人知道自己四人讨不了好,只能将门派搬出来。 “哼哼哼!只是下四象而已,便这么猖狂。就算是上四象过来,也要磕头喊老身前辈!”阴测测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慢慢地走出个老妪。她是打理茶水摊的老太婆,平时都闷声不说话,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多年前,称霸武林的卧龙门被魔教纠集**势力灭门,门下弟子分开各处,再立门户。各处都说自己是正统,纷争不断。后来有些便改成其他名号。八卦门便是其中之一,算是从卧龙门出来的分支。卧龙门的人以诸葛亮后人自居,以八卦为名也有不忘本的意思。 八卦门自掌门以下,有副门主一人,长老两人,护法四人,坛主八人,合着太极、两仪、四象、八卦之意。门内的好手当然不止这几个,四象原本是四人,年纪都有四五十岁。他们选出资质好的四个亲传弟子,作为传人,是以有上四象和下四象之说。 下四象都只有二三十岁,将师父的武功学了五六成,四人结伴,在江湖上敌手不多。接着师门的名号,走得很是畅快。 “原来前辈与家师认识,不知名号如何称呼?”老太婆说话不客气,下四象却不敢如何,恭恭敬敬地说话。 “我和你们师父不认识。”老太婆毫不买账,语气冷淡,自顾自说话,“诸葛通海越来越没出息了,三十年前,我还觉得这小后生有些本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诸葛通海正是八卦门掌门,八卦掌横行江湖,还擅长阵法。老太婆显然与掌门认识,还可能与老掌门有旧。下四象仅有的一点报复之心顿时尽去,不敢随便吭声。 “前辈,我师弟他……” “哼,难道还要我赔礼道歉?不知死活!”老太太眼睛睁圆,手臂挥动,又想动手。 老头赶紧跑上来,拉住她:“老婆子,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再杀人。” “哼!这几个小娃娃,我还不放在心上。”老太太脸色缓和了些,转头向八卦门的四个人,“八方坡不能伤人,是历来的规矩,再大的恩怨,也得离了这里再说!谁要坏规矩,老太婆我第一个不答应。” 凌厉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下四象灰溜溜地牵起马,饿着肚子离去。 风波平息,飞云便掏出一锭银子,轻轻放在桌上,转身去解开马缰绳。 “年轻人,留步。”苍老的声音响起,飞云转头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独眼瘸脚的老人已站在面前,手里拿着放桌上的那锭银子。 除了震惊,飞云心中再无其他感觉。老人的身形如鬼魅般,无法看清,如果要对自己下手,恐怕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前辈请指教。” “年轻人,不错,该出头时要出头,不过还是要多加小心些。”老人再将手里的银子拿到前面,手指掐下,银子变成两块,将其中一块交还飞云,“该多少银子,就收多少银子。” “前辈谬赞,在下也是一时兴起。银子还是请前辈手下,权当损坏窗子的赔偿。”飞云不接银子,拱手告辞。 老人不多说,微微笑着,手轻轻抖动,回身安慰老太太,再叫伙计来收拾。 飞云走得云淡风轻,心里却一直在琢磨茶水摊的来历。老人夫妇俩的武功远在帮主之上,不管在哪里都应该是名动一方的人物,开茶水摊,也许是他们隐居的法子。既然他们不愿被人打扰,飞云自然不会纠缠。 两边的树林被风吹动,沙沙作响。飞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似乎有事情要发生。终于,他想到是什么,下四象,不像是好说话的人,必定会找茬。想到这里,飞云勒住马,停步不前。静下心细听,树林中有异动。 “小子,你蛮聪明的,这么快就发现了。”前面窜出两人,拦住去路,后面也有两人拦住。四个人,正是八卦门下四象。持铁锤的人,肩膀已经包好,另一手换成了刀,比较轻便。 “你们是一路尾随我的?”飞云暗怪自己太大意,不过事到临头,不是懊恼的时候,先拖着,再想法脱身。 “不错,我们兄弟跟随这么久,你才发现,真不知道你为何能活这么久?太过大意,是很容易丧命的。”下四象此刻十分得意,话也很多,“我师弟被你害得受重伤,要你一只手!” 那人的肩膀受伤,明明是他自己冒犯老人所致。他们不敢找债主,便都算在飞云头上。飞云知道是怎么都说不清,干脆不辩解。 “就凭你们……”飞云强作淡定,才说半句,脸色突然大变。接着,身体僵住,在马上摇摇欲坠。手捂住胸口,忿忿地说:“卑鄙小人,竟然下毒!” 话未说完,飞云缓缓歪倒,从马上落下。 第一百七十四章 舍命而逃 飞云从马上摔下,掉落在马腹下,躺着一动不动。前后四人面面相觑,都是莫名其妙的神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二,是你做的?”持剑的是老大,率先发问。老二擅长用毒,最可能是他出手。 老二摇摇头,说:“大师兄,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我还以为是你暗算他呢。” 四个人都说与自己无关,看看周围,也没发觉有人。相互点点头,一起慢慢靠近,要看个究竟。 走到五尺远的地方,四个人不再走近。大师兄拔出剑,抖动剑身,“呛”地轻响,暗器直取飞云腹部。 飞云身中暗器,抽动一下,再也不动。 “师兄,这小子肯定死透了,咱们搜搜他身上有什么值钱的物件。”老四将斧头别在腰上,招呼师兄们去搜东西。听他的语气,类似的事情干过不少。 大师兄和二师兄轻笑着,收起兵器,似乎意犹未尽。三师弟则举起刀:“哼,便宜了你!” 四师弟正要将飞云的手翻开,突然手腕一紧,竟被牢牢抓住。飞云眼睛睁开,没有半点中毒的模样。 飞云抓住手腕,用力折断。再兔子蹬鹰,将他踹向砍来的刀。另外的手还抓着缰绳,弹身而起,跃到马背上。还未坐稳,大把的暗器已经撒出去。 四个人慌乱地躲避暗器,还是被打中几下,发现不对,才发现暗器有银针,有飞镖,有铜钱,有银子。而马又直撞过来,四人都闪避到一旁。 飞云拍马从原路上逃回,四个人在后面展开身法急追。 马比人快,四人要追上飞云谈何容易。“师兄,放暗器!”发觉追不上,他们已经想到办法。大师兄接连发出数枚暗器,都被飞云躲过。 “师兄,射马,要射马!” 大师兄往怀里探去,却没有暗器了,不禁恼怒:“你们怎么不早说,没暗器了!” “师兄,用银子,快!” “说得轻巧,银子丢了,你给我?”大师兄有些不乐意。 三个师弟犹豫一阵,看着飞云慢慢远去,赶紧说开口说可以给给银子,有说五两的,有说十两的。 第一锭银子掷出去,没有打倒马,大师兄一阵肉疼。咬牙再将一锭银子掷出,打在马屁上。马被打疼,狂跳起来,险些将飞云掀下来。 飞云当即一拍马头,从马上飞过去,落在地上,包袱扯过来放到背上,口中轻轻念着“阿弥陀佛”。马头破裂,一时不死,在那里狂跳乱踢。 下四象被马挡住去路,只好小心翼翼从旁绕过。借着马阻隔片刻,飞云稍稍拉开距离,撒腿狂奔。 为了追上飞云,四个人将身上的银钱都扔出来。此法学自飞云,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最后连金块都用上,可谓下血本。 飞云后背挨几下,咬牙挺住。照这四人的架势,肯定不会让自己好受。突然,肩膀上被打中一下,十分疼痛。才想起之前刚受伤,身形稍慢,被身后的人抢近几步。 腹中的暗器,虽然避开要害,在跑动时,还是有鲜血渗出,隐隐作痛。后面四人的轻功远不及飞云,但如果一直追着不放,久后必会不妙。 正想着,前面走来商队,几辆马车几乎将路都堵上。飞云眉头微皱,稍稍慢下来,跑到跟前时,脚下用力,跃过马头。在马背上一点,跳到后面的车上,接着一个纵跃翻身,干脆利落地落地,起身继续跑。弯腰时,腹下痛起来,也没时间理会。 飞云回头,暗暗叫苦。追赶的人不绕过马车,而是用斧头砍断车辕,抢下马匹,将车都推翻在道旁,正自上马追来。 放在平时,飞云倒可以与这些普通的劣马比试脚力,只是现在有伤在身,根本没办法长时间跑。后面的几人稍被耽搁后,就越来越近。 听着声音,就在身后。飞云往道旁跃起,攀到树上。一骑马刚好从身边掠过,后面的都停下来,围到树下。待四人到齐,便在树下商议。 飞云十分焦急。树下四人的武功,与自己只在伯仲之间,自己严阵以待,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稍稍放松,便会给对方可趁之机。而且他们有刀有斧头,若是将树砍倒,自己只有束手就擒。 “小子,你自己砍断一只手和一条腿,我们便放过你,如何?”树下的人得意地笑起来。 飞云丝毫不理会,朝道上观望。此处离八方坡不远。大喊起来,想必能够听到。不过飞云觉得那两个老人不会过来搭救。世外高人都有古怪的脾性,只要不冒犯到他们,他们都只是冷眼旁观。只有逃到他们的地界,才会出手阻止。 难道真的无路可逃?飞云忍不住埋怨起江湖的险恶。为何个个都凶神恶煞般,言语上不合,便要伤人。 突然,几匹马跳起来,使劲蹬腿。树下的人急忙让开,要去拉住马。 “快走!” 飞云听到声音,又惊又喜,毫不迟疑地从树上跳下,朝着八方坡跑。 一棵树后面窜出一道紫色的影子,拉着飞云加速离去。飞云任由无霜扯着,指指方向。 四个人见人又逃走,顿时火起,跳上马追。哪知马只是狂跳,迈不开腿。很显然,马被做了手脚。他们跳下来,徒步追去。地上有血迹,飞云伤口在滴血,很快便会支持不住。 飞云腹下越来越痛,一路奔跑,伤口撕裂开。身法较之前,已经慢许多。无霜轻功不错,只是拖着一个人,想要快也快不起来,被身后的人慢慢追上。 终于,远远地看到前面的茶水摊,有几个人在那里吃东西。 “救命啊!有人要杀我们!”无霜大叫起来,有人在,后面四人定会投鼠忌器。 “别说话,他们不敢乱来。”飞云阻止无霜继续喊叫。不料一开口,气血不畅,脚下一个趔趄。幸好有无霜拉住,才没有摔倒。 下四象加快脚步,奔上来,拦住去路。老三是受伤的人,落在最后,截住来路。 “这位不是厉血教圣女吗?怎的和这个无名小子混一起?难不成是养的小白脸?”耍刀的老二满脸匪气,说话也很粗劣。 对方竟然认识自己,无霜很是惊讶。她跟随师父出来数月,之后便独自跑来玩耍,和江湖门派联系不多,更加不认识眼前四人。 “既然认识我,还不快快让路?否则,告诉你掌门,有你好受。”无霜脸色一冷,厉声呵斥。去过的几个门派,掌门对自己都是恭恭敬敬,索性将对方掌门拿出来吓人。 “师兄,她要告诉掌门,你怕不怕?”老二脸皮抽搐,转头问师兄。大师兄抿嘴沉思,然后说:“告诉掌门啊?那真的、真的不错。掌门大概会大大有赏。” 无霜听得莫名其妙,不过看对方没有让路的意思,显然不怀好意。 “妖女!今日被我们碰到,便是你的死期!”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正邪之分 下四象出来行走江湖几年,要抓一个人,何曾如此费力?用刀的老二轻功最差,在后头苦苦坠着,早就追得满肚子火气。举起砍刀,舞出偏偏银光,朝着两人滚动而去。 “啪!” 一条细鞭如毒蛇吐信,在老二胸口抽过,衣服都被打破。他虽未受重伤,皮肯定是破了。疼得龇牙咧嘴,说话还是中气十足:“臭娘们,等下有你好看!” 大砍刀呼呼作响,气势不减。不过老二比先前谨慎许多,不敢随便砍杀。大师兄也抽出剑,窥立一旁。江湖中人都知道,下四象的老大,使剑只是掩人耳目,暗器才是所长。 为护着飞云,无霜出手小心谨慎,但依然占尽上风。鞭子神出鬼没,不时在对方衣服上留下一道口子。不过片刻,老二虽还出刀凶猛,却是遍体鳞伤,衣服变成一条条挂在身上。 “二哥,我来助你!”老四看情形不对,抡开一对斧头,冲上来。 无霜先前看似轻描淡写,其实已经用尽全力,将看家本领都使出来。现在再来一人,顿觉压力倍增,难以抵挡。 飞云见状,强撑着上前,加入混战。两个对两个,飞云若未受伤,胜券在握。现在受伤,用不上力,偏偏对方两人力气都不小。飞云怀疑八卦门的人都是力气很大。此时被缠住,再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苦苦支撑。内力运转,却也经不起对方几人轮流上阵。 “师弟,在旁边看着,别人他们逃走。”老大吩咐老四掠阵,自己持剑加入战局。大师兄比其他三人大几岁,武功要好上一层。他看到八方坡那边已经觉察到打斗,有人要过来,当即决定速战速决。 飞云和无霜面对三人夹攻,只能苦苦支撑。三个人平日里都在一起,远比两人有默契。哪怕两人想要拼命,也被他们轻易化解。再过十来招,便在劫难逃。 “哼哼哼,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再来八方坡捣乱!” 大师兄的剑刚划过飞云的后背,正要痛下杀手,冷不防阴测测的声音响起,差点拿不住剑。接着,一阵砂石扑面打来,竟是不管敌我。 砂石劲道很足,被打到,绝不好受。四象纷纷跳开,反而是无霜和飞云,躲闪不及,被打中多下,再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前辈恕罪,我等不敢冒犯。此处已经离开八方坡,还望行个方便。”大师兄依然不死心,厚着脸皮向老太婆拱手。 “巧舌如簧,哼。我在八方坡看不得有人被杀,既然看到了,当然不能袖手。”老太太精神焕发,眼中不经意闪过一丝狡黠。 “可是前辈,他们是逃到这里,况且离八方坡还那么远。” “你是要我改规矩吗?你干脆将我眼珠子挖出来,我看不到,自然就不会管!” 四个人立时退缩,却不甘心就此离去。退后商议几句,然后上前来向老太太恭敬行礼:“前辈,此二人乃是邪派中人,我们身为武林正道,不得不伸张正义!” 听了他们的话,老太太冷笑不止:“邪派?什么是邪什么是正?他们就该你杀吗?” 飞云急忙忍住气血,与无霜搀扶着站到老人后面,分辩道:“在下是平云山河帮的,并非什么邪派,与他们也并无恩怨。” “你既不是邪派中人,为何与厉血教的妖女一起?居心何在?定是正道的叛徒,与邪派勾结在一起,欲行不轨!像你这样的小人,人人得而诛之!”话说得越来越义愤填膺,四个人摩拳擦掌,又准备动手,匡扶正道。 老太太的脸色更冷几分,斜眼看着来到身后的老头,怪声怪气地说:“老头子,他们可说了,邪派的人要杀,与邪派人一起的,也要杀。要不就让他们都杀掉?” 老头干咳两声,说:“以和为贵,打打杀杀干什么?大家和和气气的,喝几杯酒,江湖上的人都是朋友,多好啊。偏偏你们年轻人火气盛,动不动就要人性命,唉。” 老太太说话干脆利落,老头反而絮絮叨叨。旁边听的人却不敢说什么,之前一出手,两个人武功都远在他们之上,将他们惹急,不会有好结果。 两个老人把话都说明白,凭下四象的一点江湖地位,自知没办法劝动,只能暗自骂一声老顽固,垂头丧气地离去。 飞云看他们离去,觉得身体软软的,再站立不住。无霜急忙将他扶住。 老太太冷冷地转身离去,老头招呼两个人到茶水摊歇着。飞云知道那四个人还不死心,不方便赶路,只得先治伤,从长计议。 茶水摊虽简陋,却搭了好几间棚子。有让老头老太太的卧房,也有伙计的睡房,还有厨房,有存放米粮的库房,还有柴房。飞云与无霜被安置在柴房里,铺着破旧的被子。 飞云所中的暗器,虽然很小,却带着倒钩,取出来是,带下不少血肉,血喷涌而出。老头手指疾点,飞云顿觉半个身体麻木,没有了疼痛,鲜血也登时止住。 觉察到飞云的惊奇,老人和蔼地笑笑说:“老朽从前是行医的,会几手点穴的功夫。你放宽心,经过我的手,你明天就活蹦乱跳的。” 飞云想到自己原先并未有大碍,行动也自如。不过老人如此说,不好意思驳他面子,只好连声答谢。 老人从旁边的药箱子里拿了两个小瓶子,将药粉倒在伤口上。然后拿出针,在伤口处缝上三针,飞针走线,比裁缝还熟练。“这线是我采集几位草药炼制,会融在皮肉中,无需拆线。”老头笑得十分得意。最后拿出一盒软膏,涂抹在创口,贴上一张薄薄的油纸。 伤口收拾停当,老头再次出手,将飞云身上穴道解开。飞云身体一松,再次有了感觉。伤口处又有疼痛,不过有丝丝清凉,疼痛比先前淡许多。 “前辈武功卓绝,医术高明,定是名扬江湖的人物。”飞云想趁机打探老人的名号。 “呵呵,轻功保命,医术救人,就会这两样,别的都不会。三十年前,老朽在江湖上稍有点名气,不足挂齿。如今,唉……”老人晃头晃脑地出去,冷不防老太太在他脑袋上拍一下:“死老头子,多管闲事,耽误做馒头,赶紧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去留不定 两人都不矫情,当晚在柴房里度过。第二日醒来,飞云身体已经好上很多。用力不大,感觉不出伤口的疼痛,便起身要向老人告辞。 早饭是一盘馒头,已经放在桌子中央。老头招呼两人坐下,叫伙计给他们倒上茶水。老太太在旁边不爽地瞪着眼,嘴里嘟囔:“白吃白喝,得亏不少银子呢。”老头子赶紧扯扯她衣袖,让她不要再说话。 馒头就着咸菜,滋味十分不错。清新的茶味虽不及名茶,却很提神。吃完后,飞云想要告辞。还未等他开口,老太太冷哼着:“想死就马上走。” 飞云不明其意,不知该如何接口。老人拍拍他肩膀,指着远处的山坡,说:“那几个人,都躲在山后面,一直盯着你们。” 飞云仔细看去,看到有隐隐的白烟升起。被他们跟上,要甩掉很难,如何安然离去,是个难题。 “多留几天,陪我们说说话。”老头笑着说,“狗子,将桌凳摆好,我去镇上买些东西来。” 伙计的名字便叫狗子,一日都未说话。听到老人的话后,笑起来,“啊啊”几声,手脚比划个不停,竟是个哑巴。 老人拿了两个袋子,一个搭肩上,丢一个给飞云,然后去跟老太太拿银子:“有人帮忙,便多买些,可以十天不用去了。” 走之前,老人拿起飞云的手搭脉,发现好了七八分。然后甩开步子,往一条小道上走,叫飞云快点跟上。飞云有些不放心无霜留下,老太太眼睛瞪大:“怕什么?八卦掌门来了,也得给老婆子低头!”飞云只得跟随而去,叫无霜听从安排。 老人步子并不急,每一步都是轻轻松松,不过两步之间都有两丈远。为了让飞云跟上,显然未尽全力。 飞云试着施展轻功,发现并无大碍,便放心跟着老人。两个人轻功都不弱,只在片刻之间,已经看不见茶水摊。 老头回头看飞云一眼,微笑点头,很是满意。脚下暗自加快,想试试他轻功到底如何。 飞云只顾紧紧跟随,没有多想。只是到后面,有点力不从心,觉得是昨日用力太过,还未恢复过来。两个的距离却越来越拉开。 “意随心动,气随意走。”老人知道飞云有些跟不上,晃头晃脑地说出一句,也不管他懂不懂,还是自顾走路。 飞云听在耳中,心有所悟。边走边思索着,气血运行更加顺畅。内力还是不断运行,不过大部分都聚到双脚。 到后边,内力自行运转,无需可以去想。施展轻功,就如平常走路一般,顺其自然,便是心中想其他事情,也一点都不妨碍。 飞云正自跑得欢快,老人突然停下来。他只好硬生生收住脚,用力太猛,腹下一痛,伤口有所牵动。老人立时看到,牵住他的手,内力度过,再点他周遭几个穴道。 “这样可不行,武功得收发由心。只知道用蛮力,便是下乘了。”老人轻声细语说着,一边在飞云周身各处又点又揉。 疼痛很快便缓解,疲劳尽去,周身舒畅,一路跑来,似乎没有费多大力气。飞云对老人越发敬佩,医术品德如此,从前定是武林德高望重的前辈。只是为何会沦落到此? 两人刚才一番奔走,已经到小镇边,老人带着飞云走入镇中。路上不少人和老人打招呼,显然都十分熟识。不过他们对飞云倒是十分好奇,往常都是老人独自一人。老人便介绍说是自己远房侄子,过来住两天,不久便会走。 很快便到街市,只有十余个摊子,小镇本身就小,买东西的人也不多。菜的样式却不少。老人买了香菇、咸鱼、猪肉、牛肉,还有两只鸡。他将这些东西放到袋子里,交给飞云背。 接着,两人去买了二十斤米和二十斤面粉,再去小酒馆里拿了一坛子酒。小镇没有专门卖酒的铺子,买酒便在酒馆里。老人与掌柜也是熟人,拿了酒之后,继续闲聊。片刻之后,掌柜去后面拿出两只兔子,说最近镇上的猎户没什么收获。 老人聊天时,飞云四处观望。两个店小二引起他的注意,因为那两人步伐矫健,双臂挥动有力,武功很是不弱。 飞云虽有疑惑,却不好问话。老人将米、面、酒和兔子都装在自己的袋子里,足有七八十斤。他放到肩上背着,毫不费力。飞云倒不退让,既然是武林高手,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果然,老人出门去,步子依然轻快。飞云走快几步,急忙跟在身旁。 “前辈,掌柜的也是江湖中人?”走出小镇后,飞云才发问。 “掌柜的未涉足江湖,本就是个商人,十多年前遇上马贼,家破人亡,逃命到此处,被我救下,便开了家小酒馆度日。”老人知道飞云所想,继续絮叨,“那两个伙计倒是混过,本是不够,差点丧命,逃到八方坡,老头子只好救他们,从此不能出这个镇子。” “狗子也是如此?”既然打开话匣子,飞云便继续问。 “那倒不是,不过也差不多。这倒霉孩子,只是个放牛娃,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老人说话的语气有些沉重,“老头子想救他,人家不肯,最后只能割下舌头,不能将看到的事情说出来,他们才作罢。” 说完之后,老人神色黯然,不想再说话。飞云只好默默陪在身后,往回赶。 “要不,你们俩也留下?”走到一半,老人心情又恢复过来,笑盈盈地问飞云。 飞云一怔,片刻后才开口:“晚辈还有要事,过几日便得上路。”婉拒之后,飞云却有些懊悔,或许留下来更好些。 老人并不在意,说:“年轻人有想法,先去闯闯也好。若是想起老头子,便抽空来。” 一路上闲聊,不多会儿便到茶水摊。茶水已经烧开,桌子摆好。狗子正将茶壶和碗筷放到桌上,笑呵呵的,干得不亦乐乎,丝毫看不出曾经有过悲惨经历。 无霜拿块抹布,帮着擦桌子。老太太在旁边看着,有些出神。 留下来,其实挺好的。飞云不禁入神想着。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山二虎 接下来数日,飞云换上破旧的衣服,每日不停地端茶送菜擦桌子。他每件事情都做得游刃有余,两个老人不时露出满意的神色。 摊子上的客人不多,通常都是好几个一起来,要么是商队,要么是结伴的江湖人士。有飞云帮忙,老人就多了些时间,靠着柱子,眯起眼睛听英雄好汉们讲最近的趣事轶闻。直到老太太不高兴地叫他,他才晃悠悠地进去帮忙。 飞云每日在桌子间穿梭,听到的事情也很多。令他有些不解的是,江湖汉子们在这个摊子吃饭喝酒,说话都会收敛几分。有两个人争着付酒钱,差点打起来,旁边人拉住低语几句,他们便按下火气,最后各付一半,匆匆地离去。 闲下来的时候去问老人,老人靠着柴堆坐下,闭起眼睛晒太阳,似乎是晒得太舒服,不愿意多开口,只是说:“他们知道八方坡的规矩。” 飞云还要问清楚些,老人便嫌吵闹,叫他去后面的园子里拔两棵青菜。摊子里准备很多蒸熟的馒头和肉,大多数人有这两样,就着茶水便是一顿。偶尔有商客想吃点新鲜的,院子后面便种着菜,切点鲜肉,算是好菜了。 晚上与无霜说起,无霜对他有些不屑:“你们帮里没人和你说吗?”飞云摇摇头,师父曾叫他不要在道旁的小摊子生事,却未说原因。他也知道很多摊点是当地帮派的据点,过路人不想有麻烦,便尽量少招惹。但附近没有帮派,有几个过路客身手不错,应该不会有顾忌。 “小弟弟,你家大人不跟你讲明白,便让你出来,是要吃亏的。”无霜得意地说,“我师父就告诫过,八方坡上不可伤人,江湖上都知道。” 飞云苦思冥想,想不起有这么一条,大概是山河帮退缩到平云,帮里没有谁觉得以后会出来办事,就忘记跟自己讲了。 “你师父可曾说过为何有此规矩?”飞云嘴上不认输,不依不饶地继续问。 “我师父没有讲,不过大叔大妈说得很细。”无霜得意的神色不变,看到飞云满脸的期待,越发得意,“大妈三十多年前是个大美人,擅长用毒,号称黑蜘蛛,被江湖中人称为邪派。大叔的轻功和医术冠绝武林,心肠很好,人缘广得很。两个人一见钟情,大叔不想大妈杀人,便答应不再出手医人,退出江湖,隐居到此处。不过很快被人找到,好在两人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当着正邪两道的面,发誓不再涉足武林,而武林中人不得在此处伤人。” 飞云听得有些神往,有些小事没讲,或许更加有趣。老人曾无意中说起,三十年来就住在方圆十里内,没有出去过。大概是时日久远,故事被人遗忘,只有规矩流传下来。 一张桌子上坐着四个人,相貌各异,都是凶神恶煞般。不过引起飞云注意的,不是四个人的样貌,而是他们说的事情。 “你们知不知道,巨鲸帮六爷与山河帮夺命刀大战,身受重伤。夺命刀可真了不得。”东首的汉子边说边竖起大拇指。 “你说厉害就厉害?我也听说了,夺命刀伤得更重,指头都被砍掉一个,庞八要改叫庞七了。”坐在南首的人不服气,说出他知道的事情。 接着坐在西面的人也开口,说巨鲸帮以多打少,不是好汉所为,终究还是夺命刀厉害。 三个人争论起来,都想表明自己知道的最多。倒是北首的中年人最是沉稳,看着三人微微摇头。 “你们啊,都太年轻,太不懂事。知道一点就跟蛤蟆似的,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北面的人一开口,将三个人都打压下去。 三个人都静下来,不屑地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端起茶细细喝着,然后才说:“你们都是道听途说,我与巨鲸帮金钱豹有旧,听得可清楚呢。庞八不知死活,风头太盛,被人出卖了。” 三个人的神色马上变化,眼巴巴地盯着他,希望他快点讲下去。 中年人知道讲故事不能太吊着别人,得满足他们,否则凭他先前奚落他们的话语,就会被狠狠揍一顿。 “夺命刀也算是从小在道上混的人,怎么会昏头昏脑地去巨鲸帮的地盘?当然是有人骗他去,出卖了他。谁最可能出卖他?当然是最亲近的人。你们说说是谁,江湖上都知道,当然是绝命刀了。”中年人很满意三个人的反应。 一桌人接着便猜测曹飞云为何出卖庞八,无非是一山难容二虎,两个人争名夺利、争风吃醋。说得有板有眼,仿佛亲眼看到似的。到最后,仿佛他们都是山河帮的人。 飞云暗暗攥紧拳头,强忍怒气。老人也听到谈话,轻按飞云肩膀,叫他不要出声。 他们将山河帮编排个遍,子虚乌有的事情,说得跟真的一样。甚至说到帮主的女儿已经有身孕,不知是谁的孩子。几个人意犹未尽地笑着,聊得十分开怀。 四个人走的时候,飞云的眼神已将他们不知杀死过多少次。若非老人拉着他,他早就冲上去。 “这便是江湖传闻。有真有假,听过就算了,莫要放在心上。”老人见过的和听过的事情很多,叫飞云不将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 心不在焉地将几桌客人送走,飞云只想着如何快些离去。八卦门的人,竟然如此有兴致,一连数日都不走。想必他们原先便是出来闲逛,还个个锱铢必较,是决意报复。 飞云无法,只好求助老人。老人沉思片刻,便出去找老太太。两人商议许久,老人进来更飞云说:“早点歇着,明日送你走。” 天还未大亮,飞云便忐忑不安地起来。老人与老太太都过来,将飞云与无霜上下打量。老太太对老头低声交代几句,便去烧茶水。 “走,去给你买些东西。”老人叫飞云跟着,去小镇上买东西。虽然不太明白,还是依言跟随。 飞云身体早就完好,经过老人的指点,轻功比之前更加自如。全力施展,不多会儿,两个人便到镇上,早早放慢脚步。镇上有十多人曾混迹江湖,为躲避仇杀而隐居。老人与大伙儿约法三章,不得在镇上刻意显露武功。 第一百七十八章 脱身 买的东西并无出奇,还是些米粮和肉。不过买的半斤黄豆、半斤绿豆、半斤红豆,令飞云很是不解。 回去后,老太太将豆子放热水里泡了片刻,然后吩咐飞云和无霜将豆子的皮都剥下来。老太太到棚子旁边拔草,老头去后边杀了一只鸡,盛好鸡血。 豆子皮剥出后,老头拿去捣碎。将各项事物都准备好,几个碗里装着不同颜色的东西,都放过小勺,案台上还有一团面粉。老太太叫飞云坐好,抓起一小团面粉,用小勺取不同颜色的事物加进去,慢慢揉搓。 老太太突然手一扬,将颜色褐黄的面团拍在飞云脸上。还未等他有动作,手指飞快地在他脸上揉搓、涂匀。飞云很是奇怪,问话只得到两个字的回应:易容。 她不断地搅拌面团,又不断地拍在飞云脸上,再涂匀。飞云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有些好奇。脸上有轻微的麻痒,要去抓,老太太却早交代他不要乱动。 半个多时辰后,老太太长嘘一口气,坐在椅子上。老头将暗淡的铜镜递给飞云,然后就给老太太捏肩敲背。 飞云瞥一眼镜子,发现里面是一张陌生的脸,差点惊讶地张大嘴。“别乱动,还没干。”老太太马上出言提醒。 忍住震惊,飞云细细端详自己的新脸。脸色蜡黄,颧骨高耸,鼻梁很挺,沟壑遍布。比起原先的白净,飞云似乎一下子老了二十多岁。 老太太歇过气来,叫飞云去柴房里呆着,开始给无霜化妆。她的脸色缓和下来,手上动作十分柔和,还拿出细小的刀片。 足足一个时辰,老头才叫飞云过去。飞云虽有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坐在老太太旁边的,是一个壮硕的大婶,较之前大了一圈。脸庞又圆又胖,下巴垂下来,似乎会抖动。 眼前就是一个乡下常见的村妇,看着有些眼熟。飞云突然感觉自己的样子,也在哪里见过。正想着,门外有人叫起来。老头出去,带进来两个人。 飞云大惊。这两人的模样,与自己和无霜一般无二。不过细细相较,还是能看出不同。尤其是自己,脸皮粗糙,大概是老太太不愿费工夫。 脸上已经干掉,好像戴上一个硬壳。硬壳与脸皮紧密粘连,想要说话,都很难将嘴巴张大,只能支支吾吾。 “去收拾一下,换上衣服,马上离开。”不等飞云多想,老头叫他们去换衣服。 很快换好衣服,飞云出来已经认不出到底哪个是真的无霜。其中一个大婶盈盈笑着:“怎么样?像不像?”声音悦耳,与脸很不搭,听着十分别扭。 “你们去哪里?”老头很有耐心,数日来都不问飞云去向何方。 “华山。”飞云不再隐瞒。 老头沉思片刻,说:“到镇上后,往南走,沿小路翻过山。下山后便是大道,往西去便是。找匹马,快些走。” 老太太倒没怎么说话,定定地看着无霜,半晌才开口:“有空来看看。”声音沙哑,带着点哽咽。 飞云舍下刀,背上包袱,与无霜慢慢走出房门,往镇上走去。不敢用轻功,一步一步走,一个多时辰才到小镇。 他们不敢入镇,到一间屋子的墙角坐下,藏好身形。过了片刻,才寻好路,一前一后往山边走。偶尔碰上有人打招呼,他们不敢回话,只是点点头,继续走。他们没听到后面几个村妇已经高兴地交谈,说多年的寡妇总算要梅开二度了。 走到山腰,飞云回头看,依稀看到对面的山坡上有白烟升起。接着,他在另一边的山上,也看到有人。他埋下头,继续赶路。 傍晚时分,飞云总算下山。等了片刻,无霜也下来了。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走了片刻,见前后无人,便展开轻功。憋了大半天,能够用轻功,顿觉舒爽。 这一夜,两个人都拼命赶路。将近半夜,才找个山神庙歇脚。用庙里的破瓢泡上盐水,将脸打湿,慢慢揉搓,将脸上的面粉搓去。易容的面粉中混入其他事物,用盐水才能洗去。 无霜将外面的衣服脱去,里面还穿了很多,硬生生将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变成大胖子。 “看什么看?转过去。”飞云一直好奇地盯着看,无霜娇羞地呵斥。 飞云转过身去,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脱衣声,不禁想起上次在溪边的情景。旖旎的身姿,在心中不断浮现,气血涌动。 正当飞云想入非非时,后面香风飘动。一袭轻衣飘落,盖在他头上。脚步声慢慢传来,踩在落叶上,沙沙作响。 “你在想些什么?傻瓜。”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钻到耳朵里。软软的,回荡不止,竟有些麻痒的感觉。 一只手轻轻搭在肩头,慢慢往下抚摸,滑到胸口处。飞云闭上眼睛,有些沉醉。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样不好,却不愿摆脱。 飞云觉得自己像是在云里飞,轻飘飘的,真的是云里雾里。强忍住,才没有伸手去搂抱身边的人。 “呵呵,真够傻的。”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打破飞云的遐想。 飞云睁开眼睛,看到无霜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眼睛俏皮地眨几下。飞云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心中却没有丝毫不快,反而希望能被多捉弄几下。 当晚有惊无险地度过,无霜吃过干粮后便睡下,再没有其他动作。飞云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些失望。 第二日,阳光照进山神庙。两人起来,几步便下山,趁着无人,快些赶路。午后进到松阳县城里,无霜如无暇的碧玉,清纯动人。路人看到,都为之侧目。 县城里已经有带兵器的江湖人走动。飞云想到无霜的身份,心中难免失落。虽是不舍,却知道已到分别时刻。便找到一家简陋些的酒馆,叫掌柜炒几个菜,权当送别。 无霜有时候会胡闹,却知道两人身份悬殊。下四象都义正言辞地为江湖除害,若被更多人知道,定然不会有好。 “我该回教中去了。出来这么久,再不回去,师父会很生气了。”无霜说话都无精打采。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无霜先独自出城而去。 第一百八十章 旧事重提 多日来未曾好好吃饭,飞云美美地吃玩一顿饭,才起身去准备东西。首先要去兵器铺,没有刀,行走江湖多有不便。 问明路途,来到铁器巷。巷子不长,只有十来家铺子,都是卖铁器。这样的景象,在其他地方十分少见。 就在巷口的地方,是最大的铺子。招牌和门面富丽堂皇,几个壮硕的伙计趾高气扬地站在店内,后面隐隐传来打铁声。铺子里的兵器琳琅满目,做得十分精致。 飞云正要往里面走,门口劲装汉子身手拦住:“可有门帖?”飞云不懂,便摇摇头。 “没有门帖,便交十两银子,再进去看兵器。”汉子依然不放行。 “我都还不知道要不要买,怎的便要交银子?”飞云十分不解。 “看来你是真不懂。出来走,有些事情必须懂。我便费点口舌,告诉你。”那汉子脸显得色,看向飞云的目光,如同看土包子一般,“咱们扬威兵器铺所造都是顶好的,那是朝廷御用,造的兵器卖到官府的!各大门派要买,得要掌门亲自写好门帖,写好哪些类别,数量多少,得记录在册,以备官府查看。” “老哥,十两银子,又是为何?”飞云发觉自己真是太过孤陋寡闻,便低声询问。 “你不是官府中人,又非自门派中而来,放你进去,咱们都得担着点,你总得给点银子压压惊不是。”汉子一副嫌弃飞云不开窍的模样。 飞云点点头,站在门口,往里面扫视一番,只是觉得兵器都很精致,并不发现特别好。 想一想后,飞云转身离去,丝毫不顾后面的汉子喊着“少点,九两,五两也可以,别急着走”。后面好几家都不太大,名号却不小,有“杨氏第一铁”、“松阳第一刀”等,最谦虚的一个,则写着“铁器巷第一”。每一家都是老子天下无敌的架势,伙计都眼高于顶。 飞云进入其中两家看过,刀还不错,刀柄尤其华丽,雕着花。有的还坠着红绸,飘动起来,很是好看。价钱自然也不菲,比其他地方高出七八成。 也许是看花了眼,飞云并未选下来。不知不觉走到巷尾,最后一家靠着河边。铁匠头发花白,衣服破烂。脸上的几道疤痕,将五官割得支离破碎。只有两条手臂如虬龙缠绕,一块块的鼓起,令人不能忽视。 铺子里挂得最多的是锄头、镰刀、犁头等农具,刀剑只有寥寥数把,还是乌黑的,落满灰尘。 现下不是农忙时节,铺子冷冷清清。没有人会注意这么个铁匠,再壮硕些又如何?只能说这人命苦,打小便学打铁。 飞云扫视一眼刀剑,并未动心,正要转身,突然觉察到有异样。铺子本身很平常,而是铁匠有古怪,怪在他的动作。别人打铁,锤子落下后都会弹起,每挥铁锤一次,实则砸了轻重两下。而这个铁匠每次砸下去,都只有一下,铁锤并未弹起。 此人武功不错。飞云如此想着。即便如此,飞云看了一阵,也打算离去。此人大概学过武功,兴许是躲避仇敌,沦落为铁匠。都与自己无关,就不必去问究竟。 铁匠丝毫不知不远处有人盯着他看,专心致志地打铁。打得差不多了,夹起来看看,摔倒旁边的水槽中。铁块落入水中,“兹兹”地响,铁匠再一探钳子,将铁块夹出来。 飞云觉得铁匠的动作在哪里见过,绝不是普通匠人的手法。 苦思冥想片刻,一个念头浮现出来,飞云惊讶得不能思索。许多长久以前的事情想起来。 张显,一个在曹村流传多年的名字,此刻被飞云想起。那铁匠挥动锤子和用钳子的手法,和张显如出一辙。不过此人绝非张显,他矮了不少。 飞云并不关心张显如何,那人与他算是认识,也不过说过几句话。令他记挂的,是翠姑。 有些事或者人,都是如此,被压在最心底。不去想的时候,似乎早就遗忘。若不留神翻出来,便如潮水冲垮河堤,将整个心堵满。 不自觉的,飞云的脚步慢慢挪向铁匠铺。走到门口才停下,或许不是门口,因为铺子实在破旧,压根就没有门。 “客官好好看看,上等的农具,三年都不坏。”铁匠将他当做哪个庄子的当家,当即不冷不热的招呼。普通的农户这时节不会来买,只那些有上百亩地的人家,需早早备好器具。 飞云默不作声。铁匠才转身细看飞云,眉头皱起来。他依然看出飞云身怀武功,虽然不想招惹,可人家已经来了,总得招呼。“阁下买兵器?我这里有刀有剑,都是几年前的货色,若不嫌弃,便宜些给你了。”称呼变了,语气也变得恭敬些。 “哦,拿刀给我看看。”飞云按捺住内心的澎湃,尽量缓和地说。 铺子里只有三把刀,都有些生锈。飞云接过一把,在手中掂量掂量,不是很合手。第二把稍好。要拿第三把时,铁匠有点犹豫。飞云佯作不知,伸手抓过刀。 入手冰凉,较之前两把沉重。不是凡品。飞云拿到手,便下个结论。铁匠伸手想拿回去,犹豫后又缩回手。 飞云看到铁匠的动作,说:“刀不错,我再试试。”说着,跃出门外,使出几招古怪的刀法。铁匠却看得脸色大变,因为那不是刀法,而是锤法。 “你是什么人?”飞云刚收到站好,铁匠忍不住出口询问,声音发颤。 “在下幼年时曾认识一个人,大概与阁下也是相识。”飞云盯着铁匠,语气却很柔和。 铁匠深吸几口气,拉过长凳:“阁下想必不是来为难我的,坐下慢慢说吧。” 飞云不坐下,慢慢地问出一句话:“铁锤张显,阁下认识吗?” 即便早有预料,听到后,铁匠还是浑身巨震。他脸上现出悲戚的神色,拳头捏紧,双肩抖动。好不容易静下来,转头四处观望,未发现其他人,才看向飞云。 “人都死了十多年了,大概没几个人还记得。你又是怎么知道?”铁匠对飞云依然存有戒心,眼神中带着疑惑。 “他死的时候,我在旁边,都看到了。”飞云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上华山 之前耽搁了好些十日,飞云并未在松阳停留。只是依照翠姑说过的话,找到她家的院子,在门口观望许久。里面住着其他人,将飞云当做别有企图的人,呵斥他离开。 飞云没有买马,因为置办了一些东西,盘缠所剩不多。若再买马,恐怕回去都不够了。不顾路人惊异的目光,他撒开退跑。 人多的时候跑慢些,免得被人当贼。人少的郊外,便肆无忌惮地展开轻功,全力狂奔。道旁的树木飞速后退,不比骏马慢多少。直到听闻已到华山地界,飞云才放慢脚步。 路上少有停歇,风餐露宿,脸上都沾染上灰尘。便在镇上找家客栈,打算第二日上山。毕竟他受帮主所派,过于落魄,有损山河帮为名。 客栈有些简陋,不过该有的东西全都有。开好一间房后,吩咐伙计炒几个菜,坐下来慢慢等,一边打听华山派的事情。 “你和华山派什么关系?为何要知道这些?”飞云问出口后,伙计满脸的警觉。 “哦,在下是山河帮的人,我们朱帮主与华山派有旧。此次让我到华山派,是去送礼的。我不懂华山派的规矩,怕失了礼数。”飞云解释道,手中不经意地递过一小锭银子。 小二握住银子,摩挲几下,面孔堆上笑:“原来如此,既然是客人,便没什么不好说的了。”他话虽这么说,其实能讲的,也是江湖上很多人知道的事情。 任何一家客栈酒楼的小二,都可以去当说书先生。平淡无奇的事情,从他们口中讲出来,也会惊天地泣鬼神。他将华山派的掌门和几个师兄弟的名字与外号说个遍,又要开始说掌门的江湖事迹,飞云出言打断他,问他华山派有哪些人最近下山。 小二突然一拍脑袋,说:“客官,您先用着。我先去上菜,马上便回来。”转身便朝后面走去。飞云担心他收了银子跑掉。 片刻后,小二端着两盘菜放到一掌桌子上,又跑过来跟飞云说话。飞云看到那人,有些吃惊。那人穿着打扮与到过山河庄的祁青云相同,约莫三十来岁。最让飞云惊奇的是,竟然没有听到进来的脚步声,武功定然不弱。 小二又到飞云桌旁,开始绘声绘色讲起华山派弟子行走江湖的事迹。他的声音不小,飞云会意,有意无意地瞥向不远处的华山弟子。 飞云耐着性子,听小二说了一大堆,然后再问上山需注意什么。语气中带着恭敬,那边的华山弟子听得脸色松下来。 在华山脚下,便会有华山派弟子接待,记录下姓名、来自何处、所为何事等。再发给印鉴,到山上拜访。飞云吃完后,走出客栈,在小镇上转转。 小镇里华山尚有十多里地,不过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高耸的山峰。闲逛着,看到本地特有的糕饼,便买点尝尝鲜。华山弟子跟着飞云出来,走了一段之后,便离去。想必是发觉飞云并无恶意,不再盯着。 夜里好好睡了一觉,飞云觉得神清气爽。难怪华山派会在此处立派,离着这么远,都觉得气运非常。 问明路途后,飞云背上包袱,信步而去。路上也遇到几个武林人士,都是华山派方向。 走到山脚下,只见一条山道蜿蜒而上。道旁建着一所房子。房门口正对着山道,两个道士坐在那里,来往的都在他们前面登记。这两个人,被换做接引道人。 上山的人,多数是寻常香客游人,带刀剑的并不多。看到飞云走近,两个人眉头都抬起来。“无量天尊,阁下所为何事?”他们对于飞云到来,似乎早在预料之中。 飞云并不意外,即便是不入流的匪帮,都会有耳目。华山派在山脚各处,也会派人盯梢。若他有敌意,昨日跟着的那人,便会出手。暗中定然还有其他人,他人要鬼祟滋事可不容易。 将身上的刀解下,取出请帖,说明来意。那两人听后,倒未有留难,一一记录之后,给了飞云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七”字。 飞云对木牌有些不解,其中一人看出飞云的疑惑,说:“你是今日求见掌门的第七人。掌门需要清修,一日只见十人,若是十人已满,便只好延到明日。” 谢过两未接引道人,飞云按着他们所指,寻路而去。山道不久之后便分出岔道,岔道上都有一个道人,看过木牌之后,再指明去路。 华山本是出名的胜地,常有达官显贵、文人墨客上山赏景作诗。还有许多香客,去道观里求签祈福。华山派再风光势大,也不敢霸占着整座华山。很多地方还是能够随便走动,不过大小道观都属华山派名下,烧香许愿,钱财自然归入华山派。 华山派的的人是火居道士,能够娶妻生子,除了身着道袍,日常举止与常人无异。当代掌门据说便生了个女儿,美艳动人,好些江湖儿郎追随。 还有些门人是富贵人家子弟,被家人送到山上学艺,学成之后还要下山回家。他们便无需着道袍,亦无法号。便是正式入门的弟子,下山后亦可穿便装。不过华山派历来是武林大派,地位显赫,弟子们很不愿意换下能够显摆的道袍。 出乎飞云意料,华山派并不在风景秀丽之处。本来他还想去看看闻名天下的鹞子翻身、凌空栈道,竟然还不到那些地方,便是华山派所在。 一个中年道人引着飞云转入平整的石阶,到宽敞的道观。路上问起心中疑惑,道人不温不火地解释着,言语不多,却说得很清楚。 各处道观皆为华山派所有,哪里都可算是华山派。华山派原先便在最陡峭的地方,常人不能轻易到达。外敌若想对华山派不利,需经过凌空栈道等地方,经过都很难。 只要华山派让人守住,便可保门派无恙。只是江湖平安数十年,华山派已无人来犯,掌门与一众弟子便搬到山腰处,方便来客拜访,也便于下山办事。 正说着话,已看到一座山门,门上的牌匾写着“华山派”。大字如刀刻剑凿,笔法十分凌厉。道士带着飞云从偏门进入,说:“少侠且随贫道去偏殿等候,师弟会到你去见师伯。” “笨师弟,这么简单的‘鹰击长空’都学不会,我爹怎么会收你为徒的?” 听到声音,飞云身体一震,脚步立时止住。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华山掌门 一个女子正在不远处,教几个小道士练功。小道士练得有模有样,出招时虎虎生威,可女子依然不满意。小道士们都低头傻笑,不时偷瞥师姐。 华山派的剑法,不能说在江湖上无敌,却也很是精妙。每一招都暗藏五六个后手,若是稍有差池,后续便会迟滞。不过令飞云惊讶的不是华山派的剑法,而是那位师姐,是紫颖。 带路的道士觉察飞云脚步停下来,便转头催促他快些。对飞云的动作,皱眉不满。 进到偏殿后,另有三人在那里等待。飞云进去后,只是冷冷地看一眼,便不再理会。飞云找张椅子坐下,片刻后,有个小道士送来一盏茶。 茶水不多,飞云只得慢慢抿着。等到第三个人进去后,飞云松了一口气,看到后面还有三人,知道他们要等到最后了。对于紫颖的身份,他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华山掌门一辈的人所存十二人,七人有婚配,三人生下女儿。其中以掌门程巍尧的女儿武功最佳,常下山走动。 终于,原先带飞云来的道士叫飞云过去。飞云便拿好包袱,尾随而去,不敢再随意观望。偷学他派武功,是江湖大忌,飞云可不想被按上这样的名头。 程大掌门端坐主位,闭目养神。三绺胡须挂下来,面色白里透红,似暖玉一般。神态安详,手作法印,与大殿里供着的元始天尊有三分相似。 飞云进门后,便躬身行礼,起身便说:“山河帮木雀堂堂主曹飞云奉帮主之命,拜见程掌门。” 程大掌门微微睁眼,轻轻说话:“原来是曹堂主。祁师弟与朱帮主的交情,我也是知道的,先前便让祁师侄去过一趟山河庄。不过山河帮与华山派并无太多往来,不知此次朱帮主叫你来,所为何事。” 飞云感受到对方话里的直白,却也不可奈何。程掌门浑身散发上位者的气势,与朱天浩相似,却更为博大。山河帮有求于华山派,对方既然连虚与委蛇也省掉,飞云反倒轻松。 “帮主让我来拜会华山派,一则是聊表心意,二则送来山河帮大小姐结婚的请帖。”飞云打开包袱,将盒子与信函呈上。 旁边的道士接过东西,将信函递给掌门,然后打开盒子。程掌门睁眼看看礼品,点点头,看不出是否满意。打开信函,抽出大红的请帖,看完后,神色未有变化。 “朱帮主的意思,我都明了。只是华山派也有自己的难处,门中人数众多,断不能随意与其他帮派结交。”程掌门看着飞云,显然想听到其他话语。 “帮主让我告诉掌门,巨鲸帮背后不只是玄天门,还有厉血教在撑腰。山河帮吃罪不起厉血教,现下只得依靠其他正道扶持。无忧谷已答应出手,希望华山也能够援手。”飞云将帮主交代的话和盘托出。 程巍尧细细体会其中的意思。话很简单,却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玄天门原先虽属正道,行事却霸道,与邪派勾结,并不令人意外。而山河帮只凭一己之力,恐怕很快便会被灭门。投向其他门派,虽是出路,却不甘心。如今只有无忧谷出手,往后难免成为附属,若是能拉其他门派进来,山河帮以后还是山河帮。 作为一派掌门,需细细思量自身利益。若只是相助山河帮,顶多要些财物,不足以出手。可考虑到将来的局势,他有些犹豫。无忧谷本来便是大派,若得山河帮,实力大涨,何况还有与山河帮一起的天水帮。即便没有多少高手,财力人力都不容小视。 飞云在程掌门示意下坐到一边,他知道对方已经明白帮主的意思。华山派同样不愿看到有谁独大,最后肯定会出手相助,关键是有什么回报。飞云等着程掌门开口。 “朱帮主可还有什么话要说?”程魏尧终于开口。无忧谷与华山派同处平凉府,都是出尘离俗的姿态,不多过问江湖事。其实不是他们不愿参与,只是无力多问。而今的山河帮与天水帮便是锋利的爪牙,任谁得到都是如虎添翼。 “山河帮如今的处境,不必多说。平云以东的越阳府,十分富庶,尚无大门派的染指。我们帮主有心东扩,却无力独占,需要有所臂助。”飞云将事先的说辞讲出来。 “朱帮主的意思,是要找华山派联手?”涉及到切身利益,程掌门从出世的仙人,变成了入世的俗人,犹如一个精明的商人。 飞云此刻定下心来,程魏尧只要问事情,便说明华山派会出手。若不答应,也不会如此废话了,帮主的时间宝贵,没空与他这个小人物闲聊。 端起茶水喝一口,飞云才恭敬地欠身:“山河帮如何,一切还要帮主定夺。晚辈只是个传话的,相信程掌门已有主意。” 正说着,一个苗条的身影闯了进来:“爹,我已经教完他们了。你何时有空教我《孤雁剑法》?” 来人正是程紫颖。她只顾着与父亲说话,似乎全然不顾还有人在场。不过她偷偷地转头,向飞云吐吐舌头。 “作为师姐,教导师弟练功,本就是你分内之事,还来和爹讨价还价。爹这里有事,回头找剑谱给你。”程大掌门似乎有些无奈,大概天底下的父亲,都会宠溺女儿。 程紫颖顺着父亲的眼色,回头看旁边,好似才发现飞云一般,惊喜地叫出声:“啊,原来是你,你要来华山,先前怎么也不说起?” 她装模作样,就跟真的似的,飞云一阵无语,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干笑几声。 “颖儿,你与,呃,你们认识?”对于女儿的事情,任何一个父亲都会上心。不过从他话语中,飞云发觉大掌门并未将他这无名小卒放在心上。 “路上被几个毛贼纠缠,幸好有曹大哥相助,之前还没好好答谢,今番一定要在华山多盘桓几日。”程紫颖几句话讲事情将清楚,言语中情真意切。 程魏尧点点头,说:“若是如此,老夫先谢过曹贤侄了。颖儿,你便带曹贤侄在华山游玩吧。”他有转头对飞云说:“此事非同小可,我要与几位师兄弟商量。来日我修书一封,你带去给朱帮主。” 飞云起身拜谢,便随着程紫颖出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黑白师兄 世人称华山为西岳,高有数百丈,有五座大的山峰。各座山峰各有风韵,十分险峻。尤其是长空栈道,通常只有习武之人会去,文人只会凭空遥望,感慨一番。 华山派不屑为飞云安排住处,让他在山脚下住几日,自会派人找他。不过紫颖不会就此放他下山,拉住他要去各处游玩。 飞云推却不过,便随她而去。紫颖带着飞云往殿后面去,进入一个小院子。环视周遭,如普通的人家差不多。 紫颖一路走到厨房,叫飞云到外面等着,自己去里面找东西。飞云独自站外面,不时有人经过,好奇地看着他,令他浑身不自在。 两个年轻道士走来,一个浓眉大眼,面色深黄,另一个面如冠玉,剑眉朗目。看到飞云后,满脸的疑惑。白净的道士打个眼色,另一个便走上来问:“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在此?” “在下山河帮曹飞云,奉帮主之命拜见程掌门。”人在屋檐下,飞云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回答。 “见掌门,在前殿便是,为何会来后院?”听到飞云的话,两个人却更警惕。 “是贵派的紫颖姑娘让在下等待。”被人盘问,飞云心中不快,还是耐着性子回答。 听到紫颖的名字,白面的道士眉头抽动。他不动声色往旁边挪半尺,手背到身后。“满口胡言,程师妹怎会与你认识?又怎会带你来后院?”他脸色突变,背后的手猛然前挥。 见对方翻脸,飞云正要理论,哪知道那个道士竟突然出手。手挥过来,还以为是要扇巴掌,却骤然变长,似利剑刺出。 飞云定睛凝视,发觉那就是一把剑,一把短剑。剑刃闪着银光,剑尖直刺眼睛,压迫得飞云想闭上眼睛。但他知道不能闭眼,对方不会要他命,却会留下重创。 危急关头,飞内力猛然爆发,直冲头脑,脚下轻点。头重脚轻的滋味,很不好受。他身体往后仰倒,头朝下,脚往上踢。避开短剑,一记连环腿,先后踢在对方胸膛和下巴。 飞云在空中往后翻腾,本想翻转后脚落地。仓促之间跃起不够有力,翻到一半便直扑到地上。幸好出手及时,用力撑地,才没有摔个嘴啃泥。 还未等飞云站起,另一个道士已然出招。出脚猛踏飞云腰腹之间,不死也要残废。飞云就地打滚,避开踩踏。脚踏空后并不停留,顺势踢出。 飞云肚子上重重挨了一脚,整个人贴着地面滑出,撞到柱子上才停住。饶是他身强体壮,背上还是如碎裂般,疼得蜷缩成一团。 “竟敢暗算风师兄,不想活了。”黑脸道士将白脸道士扶起,两个人走上来,又想对飞云下手。 飞云强撑着,背靠柱子站起。身手摸摸胸膛,好在骨头没断。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好歹是华山派的客人,对方怎的说出手便出手。刚才这一下,令他不敢再小视他人。 出道至今,那些年纪相当的人,武功都远不及飞云,眼前两人看着大不了多少。若非他招数怪异,正面敌对的话,连姓风的白脸道士都打不过。 “师兄住手!你们在干什么!”紫颖听到声响,从屋子里跑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大吃一惊,赶紧喝止。 那位风师兄神色立时缓和,抚平袍子上的褶皱,却不知下巴有一片泥印。他温文尔雅地说:“师妹,这厮再次鬼鬼祟祟的,问他一句,竟然还动手。好在已经被我制服,否则不知会出什么事。” 紫颖抬头看一眼,才发觉师兄的狼狈。不过靠在柱子上的飞云,肯定更吃亏。她是清楚两位师兄的武功,飞云能够让他们难堪,已经令她很吃惊。 “师兄,这位是我们华山派的客人,爹叫我招呼的。你们却如此无礼,若被爹知道,你们自己知道会如何。”紫颖脸色冷下来。风师兄平日都是文质彬彬,可他偶尔露出的神色却让她很不舒服,是以说话也不客气。 见到师妹生气,风师兄顿时哑口无言,神色不断变换。怕掌门责怪倒是次要的,所为不知者不怪。师妹对飞云的维护,让他怒火中烧,偏偏发作不得。 “师妹,你错怪风师兄了。我与风师兄见此人鬼鬼祟祟,便出言相询,哪知道他说话无礼,我们才起疑心。”黑脸的道士上来打圆场,扯住风师兄的衣袖,不断打眼色。 “这位兄台,在下风志林,方才有所冒犯,还望海涵。”风师兄挨了打,却知道不是讨回的时候,只得忍气道歉。 飞云认清眼前的形势,明白人在屋檐下的道理,便抱拳行礼:“无妨,还是在下鲁莽了。” 一场冲突就此化解,飞云与紫颖走出院门,朝外面走去。身后射来的两道目光,飞云并且瞧见。就算瞧见了,也不放心上,华山与平云相距数百里,八竿子打不着。 走出大门,紫颖才关切地问:“你没事吧?师兄为何对你出手?” “没事,大概是我太像坏人了,才引起误会。”飞云气血不畅,胸口有点堵,说话尽量平缓些。 “师兄也真是的,就知道出手伤人,我要告诉我爹,好好整顿门风。”紫颖愤愤不平。 “你师兄也是好意,毕竟江湖险恶,真有别有用心的人混进来,就不好了。”飞云轻声劝解,希望将事情化小。人家是巨龙,自己是小蛇,在人家地头,只能闷声吃亏。 紫颖知道飞云的意思,便不再重提,拿出一小包东西。打开来,是各式糕点。她去厨房里,便是找吃的,哪知道会发生变故。 紫颖捻起一小块鲜绿的糕,递给飞云。接过来时,彼此不小心碰到指尖,飞云稍微走神。还未入口,便有清香入鼻。放入口中,初始微苦,还带点涩。嚼碎后,反而有甜味。入喉爽滑,余香留在口齿之间。越到最后,甜味更浓。 从飞云的神色中,紫颖知道飞云的疑惑。“如何,滋味不错吧?我娘在山间采了几种叶子,捣碎出汁,混入面团中,可清热去火呢。” 飞云便将剩下一块也吃掉,接着又吃其他几块。都是在别处不常见到的,滋味各有不同,可见紫颖的心思很细。 第一百八十四章 长空栈道 两人出门,边吃糕点,边往山上走。吃完之后,紫颖便施展开身法,快步登山。飞云毫不示弱,抚平气血,缓缓迈开步伐,片刻后便赶上。 路上有些游人,没有什么武功。两个人不停留,干脆地从旁边窜过,留下一个个目瞪口呆的人。 经过一段平缓的台阶,便碰上不少陡峭的山路。有些地方,几乎直上直下。寻常人上去,都是手脚颤抖,而对于飞云和紫颖,手脚并用,在凸出的地方一搭,人便飞到上面去。 越往上,人越少,最后看到的,只有几个华山派的道士。他们时而一人,时而两人,在幽静的地方吐纳、练功。有面如冠玉的及冠少年,也有发须花白的老道。看到两人经过,有的与紫颖打声招呼,继续练功。有的似乎没有察觉,自顾闭目养息。 紫颖指着散落山间的一些小屋子,告诉飞云那是华山派门人的居所。华山功法属于道家,讲究益气养血,要吸天地精华。很多热心武道的门人,便选个好处所,搭建草屋,独自练功。 有些年长的,还会有座小道观,供奉道家先祖。据紫颖所说,与掌门同辈之人,多数也散落在山间,只有三位与掌门在主观内。比掌门辈分大的都还有几位,最大的一位,年岁近百,掌门都要喊一声师叔公。 两个人一路飞奔,一路欣赏美景,碰到好看的景色,便停下来细细品味。紫颖指点些奇峰怪石,给飞云看,讲述一个个美妙的传说。 不多久便到长空栈道前,不远处的小屋中,出来一个中年道士。紫颖迎上去,亲热地喊:“祁叔叔,我来看你了。还带个老相识来见你。” “老相识?你什么时候偷偷认识人啦?我怎么不知道?”中年道士圆圆的脸,一撮细细的胡须,随着说话,抖动着。 紫颖被说得脸色发红,急忙分辩:“祁叔叔又开玩笑。是你的老相识,我特地带来与见一见。” 飞云听到紫颖的称呼,便知道此人的身份,上前见礼:“晚辈山河帮曹飞云,奉帮主之命拜见前辈。” “山河帮?还是朱天浩那小家伙当帮主吧?我听说山河帮的事情了,他混得风生水起啊。老朱泉下有知,也会宽慰的。”祁道士说起朱天浩,仿佛说着一个晚辈。 飞云却并不在意,眼前的道士,看似岁数不大,实则年近六十,比帮主大了十几岁。祁道士武功不高,脾气很好,注重养生,看着好似只有三十多。 “帮主一切安好。有些事需要华山相助,帮主叫晚辈来见程掌门和祁前辈。前辈若有空,可到平云盘桓数日。”飞云恭恭敬敬地回答。 说了一阵子话,祁道士回到小屋子前坐着。他在此处,一为修行,此处没有几个人来。二则是为救人,每年都有些人过长空栈道,跌落下去的不是一个两个。他在此劝阻,若有人执意过去,便在旁救助。飞云与紫颖两人过去,他却是很放心。 沿着峭壁,拉过去一条粗粗的铁链。下面则钉着一排大铁钉,铁钉上放着木板。人过去时,扶着上面的铁链,踩着脚下半尺宽的木板。一边是峭壁,一边是万丈深渊。 紫颖显然来去很多次了,一跃而上,不停留地连跃数次,到数丈远的地方才站定。一手拉住铁链,回身朝飞云招手。 飞云向祁道士行礼道别,小心翼翼地站到木板上。手扶粗大的铁链,一步步走过去。忍不住朝下看去,只看到整片的石壁,竟看不到底。下面还有些云雾,慢慢飘动。飞云感觉头脑眩晕,赶紧抬头。 “不要看下面,看着我这里。就像在平地上一般,没什么难的。”紫颖轻声指点。 飞云依言前行,虽然不看,心里却忍不住想着脚下的深渊,还是有些心悸。念着经文,平复心绪,慢慢走着。 栈道长不过二十余丈,紫颖在前面,几个起落,便到尽头。飞云战战兢兢的,许久才到对面,只觉得背后发凉。 紫颖拿出剩下的糕点,递给飞云。飞云虽然不饿,还是拿过来吃着,定定神。 两个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越到高处,景致越发令人心醉。两人正自看着,后面脚步声起。飞云认出是祁青云。 “曹兄,许久不见,一向可好?”祁青云满脸堆笑。 飞云之前与他只是一面之缘,连话都没说几句。只是对方如此热情,他也顺势套近乎。 “师妹,掌门有事找你,叫我来寻你。”说了几句,齐青云才说正事。 紫颖听闻,犹豫地转头看飞云。“无妨,时间不早,我和你一起下山吧。”飞云知道她的意思,不愿她为难。 “师妹,你先下山,我带曹兄再逛逛华山风光。上次在山河庄多蒙曹兄招待,此次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祁青云一脸的热情,让人不忍拒绝。 紫颖交代一番后,便先离去。祁青云笑眯眯地带着飞云前行,指着旁边的山峰,想飞云细细介绍。走得不快,很是悠闲。 “曹兄在山河庄力挫黄鼠狼,令人敬佩啊。”祁青云很会说,与飞云聊到武功上。 “在下只是野路子,只是侥幸而已,哪里及得上祁兄,深得华山派传承,远胜过小弟。”飞云并未见过祁青云的武功如何,只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高帽子戴上去,总不会错。 “曹兄谦虚了,你的武功,在下是万尘莫及。不过一直心痒,想切磋一二。”祁青云突然说要比武,飞云有些意外。 “这,我们便在此处?”飞云疑惑地问。 “江湖儿女,何必婆妈?比试武功而已,不用那么多讲究。”祁青云依然笑眯眯的。 飞云点点头,找个地方站好,正要准备出手。祁青云还是好整以暇地站着不动,摆摆手说:“莫急莫急。我回来跟师兄弟们说起你的武功,他们都不信。今次都要来讨教一下。” 话刚说完,飞云便听到脚步声响起。五个人从山道上飞奔而至,领头的正是风师兄,而黑脸的道士跟在他深厚。后面三人都是同样的打扮,想必是同一辈的师兄弟。 “曹堂主好威风,我们这些小道士身居山中,不知山外高手。我便叫上大伙儿,请曹堂主赐教!”风师兄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飞云,言语不善。 第一百八十五章 前辈出声 飞云见到他们几个人过来,便觉不对。再听到他的话,心往下沉。这里是华山,人生地不熟,想跑都没地方跑,何况对方人多势众。 “风师兄,之前误会,还望海涵。”看他样子,便不是心胸宽广之人,飞云知道对方不会凭几句话便放过。拖延点时间,才好想办法。 “误会?你与紫颖师妹的事情,也是我们误会?”风师兄神情狰狞。 飞云完全明白风师兄为何对他下手,还步步紧逼。两人在华山游玩许久,再说没什么关系,也没人相信了。 “我与紫颖姑娘在山下偶遇,风师兄若是觉得有不妥,我自会小心。”事情临头,飞云反而不慌。 “死到临头才说这话。今日我们师兄弟便让你知晓,华山派不是你们小帮派可以攀附的。”风师兄话未说完,便向后面挥手。 两个道士同时出手,都是用剑。一左一右,封住飞云的两边。飞云赤手空拳,唯有向后躲避。幸好他站在山道正中,还有退路。 飞云往后退走,脚下不停。他已经看清地形,所站地方都是悬崖,若被逼落山崖,九死一生。而不远处的山势稍微平缓,树木茂盛,还可寻机逃走。 道士们哪里知道飞云的想法,看他落荒而逃,一个个都呼喝着追赶。他们平日行走江湖,没有人敢招惹,都是恭恭敬敬的。偶有交手,也是轻松取胜。 飞云被追得急了,回身过几招。故意露出破绽,避开剑锋,挨上几下拳脚。偶尔让手臂或肩膀划道口子,流点血。然后做出气急败坏的样子,破口大骂,发誓做鬼也要报仇。 道士们本来可以追上,堵住飞云去路。只是看到飞云落魄的样子,他们心中大快,不禁想要多捉弄几次。故意放慢脚步,时而追上去,揍几下,再撵着跑。 终于到一处山势平缓的地方,飞云突然止步,踢起地上的石子。怀里的银子早就拿在手上,全部都掷出。 趁着道士们躲避的当儿,飞云纵身跃出山道。身形如老鹰扑兔,直坠而下。在众人惊呼声中,飞云落到一棵树上。在树枝上一弹,继续往下落。他听到身后已经有人追来,不敢停留。 “不能放过他!一定要杀掉他!”风师兄知道中计,大声招呼,率先跟着跳下去。若是被飞云跑掉,去掌门那里告状,不知会有怎样的重罚。紫颖师妹那边,肯定没戏了。 “师兄放心,这是在咱们华山,他还能飞上天?”旁边的一个道士出言安慰。 祁青云则没有追下去,停在山道上,对几个人说:“你们追着,我在此守住,他若是敢逃回来,有我截住。” 道士们觉得飞云走上了死路,华山是他们打小长大的地方,十分熟悉。他们却不知飞云的轻功,最适合在山间树林施展。 飞云看似受了很多伤,都不再要害。在树木上不断纵跳,穿行自如。道士们竭力追赶,还是渐行渐远,失去飞云的踪影。 后面的呼喝声渐渐远去,飞云放慢脚步,时而跳到高树上,辨认去路。看到一条细细的山道,飞云几个起落,站到道中,松了一口气。 沿着山道下去,飞云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华山派几个道士胡作非为,便是仗着在自家地盘上,只要瞒着长辈,便有恃无恐。 山道上野草茂盛,石阶上布满青苔,不下心便会滑倒。偶有长长虫子被惊到,躲入厚厚的落叶中,显然被不速之客打扰了。 阳光透过枝叶投射下来,点上几个圆圆的光斑。飞云轻手轻脚地走着,避开在道上穿行的蛇蚁。虽然不知道会去向何处,只要到山脚下,总可以找到地方。 拐过几道弯,树木稀少,长着好些竹子,敞亮了很多。不远处有座凉亭,旁边环绕这大树,露出一角,很有意境。飞云便缓步走过去,想歇息片刻。 还未到凉亭,飞云心生警觉。停住脚步,猛然退后。亭子里突变骤起,多处几道呼气声。三道身影激射而出,三柄剑,刺向他三处要穴。 幸好退得及时,飞云从容避开。拉过道旁的竹子,放手弹去。竹子在他拉扯下,劲道十足。道士们硬生生止住脚步,躲避竹子。 飞云干脆窜入竹林中,左避右闪,不时拉过竹子。整个竹林都是竹子在摇晃,一不小心便会被打到。要施展开剑法,更是难上加难。 三个道士躲避着不断弹打而来的竹子,几乎寸步难行。三人互相看看,持剑将竹子一棵棵砍断。 飞云正要起身往另一边逃走,却听见又有脚步声起。回头看到另外两个道士过来,五个人一起将他围住,不给他逃走的机会。 “臭小子,这下看你怎么逃?”风师兄追了半天,抄近道,又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人,满肚子的怒气,已经在想着抓住人要如何折磨出气。 道士手中的剑都不错,砍竹子十分利索,很快便将竹子砍倒一圈。其实五个人慢慢进竹林,飞云已是无处躲避,不过他们就是觉得如此比较畅快。 “你们是谁的门下?为何打扰老夫清修?”苍老的声音悠悠地传来,虽不大声,却像在耳边响起炸雷。 众人懵了片刻,才醒悟过来,风师兄装着胆子说:“是哪位前辈?请出来一见。”在华山清修,八成是本门的前辈,他不敢造次,言语中十分恭敬。 “还是姓程的小子当掌门吗?华山的弟子越来越没出息,快回去找你们师父好生学艺,免得出来丢人!”声音越来越响,最后已经是轰隆隆的雷声。 饶是再不务正业的华山道士,此刻都知道这几句话是带着天罡之气吼出,若是当面如此,恐怕要内息紊乱,七窍流血了。立时便猜出说话之人身份非同一般,是师公一辈的。 “前辈恕罪,此人来我华山派出言不逊,毁我华山清誉,我等气不过,要拿下此人问罪!”风师兄鼓足劲,说话还是有点颤抖。 “哼!信口开河。方才你等说了许久,只是为争风吃醋。华山派若只剩你们这样的弟子,以后该如何立足江湖?”语气中带上悲凉。 几个道士知道今日是没法抓人了,留下来还得被训斥。个个都说师父还有吩咐,要早些回去。然后收起剑,便想离去。 “将老夫的竹子砍掉这么多,便想这样离去?” 几个人苦苦求饶,最后每个人磕二十个头,才能离开。走之前,都转头恶毒地看着飞云,将这笔账也都记到飞云头上。债多人不愁,原先便想要人命,飞云不怕他们会如何。 第一百八十六章 洞中老人 “多谢前辈搭救,在下山河帮曹飞云,对前辈的恩情,定会铭记在心。”飞云不知道人在何处,便抬头向四面朗声答谢。 “哼,就是你这臭小子,跑来这里,毁掉我的竹林,该当何罪?”苍老的声音四处回荡。 飞云听到耳中,已经没有先前的心悸。他不知道天罡之气,却听说过狮子吼神功,以内力催动声音,能够隔空伤人。这位前辈的功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现下没有使用功法,飞云断定他没有恶意。 “前辈恕罪,晚辈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前辈若有驱策,晚辈万死不辞。”飞云并不推脱,毕竟竹林被毁,确实因他而起。 “万死不辞、万死不辞,哼哼,世人开口许诺,都是如此容易吗?”老人的语气舒缓,却是带着悲伤,许是想起一些往事。 他没有刻意隐藏,飞云听着声音,巡视过去,发现人在半山腰的一丛树木后面。仔细看去,树后面隐隐有洞穴被枝叶遮掩,风吹动时,才露出一点。 “你若是真心悔过,便到老夫跟前来吧。”声音有些无力。 飞云闻言,纵身而起,踏着树枝,很快便到山洞前。山洞便在直立的崖壁上,前面的大树遮挡住,在远处根本看不到。洞口有数尺高,黑黑的,看不到里面。 “前辈,曹飞云听候吩咐。”飞云站到离洞口最近的树上,躬身作揖。他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否能够看到,对一个前辈高手,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婆婆妈妈做什么,滚进来说话。”飞云的做派,反而惹得里面的人不喜。 飞云稍稍犹豫,纵身站到洞口。低下头,举步走入洞中。不到十步,便是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的事物。飞云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看看能够看到不平的石壁。 越往里面走,越发黑暗。踩到地上的东西,沙沙响动。飞云觉察出地上的不是石子,有些长条的,好似骨头。而走进来后,竟听不到气息。飞云想着,心里有些发毛。 “慢吞吞的,都不像个江湖汉子。”老人有些不满。 声音突然再想起,飞云吓得跳起来。头撞到上面,眼冒金星,几乎要晕过去。揉着脑袋,尽力定下神,眯眼睛去看。 黑暗中突然现出两点绿光,还眨动几下。接着,一个苍老的面孔徐徐浮现。面皮上的沟壑异常深邃,鼻子扁扁的,像是被削平。头发蓬开,像是一个大大的球。 看到这么个鬼魅般的面孔,飞云又被吓一跳。头再次撞倒洞顶,飞云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流血了,蹲下来捂着脑袋,话都说不出来。 “哈哈哈,老夫有这么可怕吗?”老人像个恶作剧的孩童,看着飞云痛苦地**,十分得意。肆无忌惮地笑着,惊起外面的山鸟。 飞云好不容易缓过气,才慢慢起身。眼睛能够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地上。眼睛的绿光已然散去,气息却还是听不到。 人影突然闪动,飞云还未有反应,手腕已被抓住。一股巨大的内力传过来,瞬间封住身上几个穴道,全身都不能动弹。 “小家伙,不要说几句话,就想轻易骗过老夫。老实交代,你到此所为何事?”语气十分阴冷,仿佛从阴间飘来。 手腕上的力道稍小,飞云才有力气开口说话。还未等他说话,内力又狂涌而至,令他气息都要停滞。“别想骗老夫,你的气血运行都在老夫掌握。你若是说假话,气血会有异动,老夫便一个个掰断你手指头,再将你的手脚扯下来。” 古怪的老头还有此手段,飞云吃惊不已。不过他本来便没打算骗人,并不怕老人会下狠手。待压制他的内力退去一点,他便开口说话,将此行的目的和遇到的事情都说出来。 老人听着话,时而点头,时而开口询问。他问的事情,多数与华山有关。飞云便将听到的事情讲出来,不知道的便摇头。 听到山河帮、无忧谷、厉血教等名字,老人的手颤动几下。心中似有感触,手上的力道松了一点。 飞云感到压制的心脉被放开,不自觉地用出内力相抗。老人突然“咦”了一声,手上重新用力,让内力再进入飞云体内。 探查他人武功,看似很难,对于武学宗师而言,却十分简单。日常练功常走的经脉,要比其他经脉强韧。虽不明显,细细探查,还是有迹可循。如此,便能将武功的大体路数摸清。 老人眉头慢慢皱起,很是疑惑,却又摇摇头。眼前之人武功的经脉行走方式,他摸到了大概,有些熟悉。只是很多细枝末节是无法摸透的,还有内力行走各大穴道的先后顺序,也无法探查。那种熟悉的感觉令老人神情不断变换。 飞云手上突然一松,急忙退后两步。“你运功打我一掌。”老人突然出言,飞云呆住了。 “晚辈不敢无礼。”飞云再退后两步,虽然知道逃不掉,可还是忍不住后退。老人如此奇怪的要求,不得不防备点。 “哼,叫你打,你就打,婆婆妈妈做什么?凭你的武功,尽管出全力,给老夫挠痒痒差不多,别妄想伤到老夫。快点!”老人开始不耐烦,飞云不敢再抗拒。 飞云走到老人身前站定,意守丹田,气血下沉。汇集全身内力后,再缓缓游走各处。闭起眼睛,似乎忘记身前还有人,飞云知道就算全力防备,也很难逃走,干脆不去想。 老人看飞云的姿势,不住点头,心中的猜测看来是对的。他也隐隐感觉到飞云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凝重。不过他依然不放在心上,一个毛头小子而已,他一甲子有余的功力,根本不放在心上。 飞云静下心,让内力运行三周,全身都顺畅。才缓缓将内力聚集,都汇到双掌。他睁开双眼,眼中古井不波,不怒不喜。手掌收起,在慢慢推出。 双掌由慢变快,带起呼呼的风声。最后快得几乎看不清,重重印在老人胸口。 “砰!” 双掌拍了个结结实实,老人身体微微晃动,便再定住。飞云收力站好,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一招出得畅快,觉得是生平最有力的一掌。而老人硬受此招,还能不倒,内力深厚可见一斑。飞云心中对他敬佩不已。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必怀念 双掌拍在老人身上,飞云被震退两步。手掌隐隐作痛,运行气息,再吐出。而老人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晚辈冒犯了,前辈没事吧?”看不清老人的脸色,飞云轻声询问。老人轻轻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飞云便静静等待在旁边,闻到一股子酸味,暗想这老人大概有几年没洗澡了。细细打量老人,还是很平静,眼睛都闭上了。不过此时稍稍有了点气息。先前大概是可以闭息,才不被人所查。此时气息有点沉重,而且稍稍乱了点。 “前辈,你真的没事?”飞云见老人迟迟不说话,有些担心。 “住口。”老人的声音有些低沉,摆手叫飞云别说话。然后又闭上眼睛,似乎在苦苦思索。飞云只好继续等,却受不了气味,想往外走。 “咳,嗯。以为老夫看不到,便想走?”老人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十分低缓。 飞云便又走回来,陪着笑说:“前辈,我怕你肚子饿,想出去找些吃的。” “谅你也不敢,咳,不敢逃。”老人偷偷咽下快流到嘴角的血,“你的内功心法,在江湖上已经失传多年,老夫也只是听闻,你是跟何人学的?” 一句话说完,老人赶紧舒缓气息。飞云的掌力,出乎他的意料,拍得他肺腑受伤。好不容易才忍下快喷出的鲜血,内伤恐怕要很久才能康复。 “晚辈的内功学自一本秘籍,是在山间的一座寺庙里所得。”飞云将事情粗略地说出来,暗自打定主意不说出曹村的地名。 “在什么地方?哦,算了,老夫也不想知道。”说着话,老人又咳嗽一声,“你其他武功也是如此学会的?” “晚辈学了内功,之后和混江湖的兄弟学了点刀法,进入山河帮,帮主又传授了些武功。”飞云讲述了习武经历,才发现自己竟没有一个正式的师父。 老人点点头,并未说什么。他看到飞云的神情,知道飞云说的都是实话。老人并非要知晓飞云的武功底子,只是先问些无关紧要的。 “你来华山,要做什么?”老人问过些事情后,才终于问出想问的。 飞云并未想骗人,不假思索地将来华山所做的事情说一遍。连与紫颖的关系,还有与几个华山道士的冲突,都说出来。此时不知道老人喜好,他只讲事情,不说心中所想。 老人突然抬头看外面,说:“天又黑啦,一天就这么过去啦。”语气中的惆怅,不需多想,便能够听出来。 飞云的肚子“咕咕”响起来,不好意思地对老人笑笑。老人突然站起来,朝洞外走去。飞云挡在路上,赶紧在前面走。 走出洞口,已经是月上树梢。轻风吹拂,好不惬意。 “你在这等着,老夫去去便回。”说完,老人纵身而起,身形如鬼魅般,转瞬便到远处。飞云睁眼看去,只看到淡淡的一道灰影。 反正左右无处可去,飞云便在洞口坐下来。他看不出老人的息怒,但也知道老人武功乃是生平仅见。世外高人的脾气都有些古怪,飞云不敢悖逆老人的话。 片刻之后,老人便回转来,竟未带起多少风声。他手里多了一只兔子,还有几个野果。兔子已经开膛破肚,洗干净了。 老人将野果递给飞云,然后找来几根树枝,用火石点燃,要将兔子放火上烤。 飞云见状,赶紧上前帮忙。他的手法,比老人熟练很多。怀里的调料包没有丢,东西都还在。他便拿出来,倒了一些在兔子上。他又跟老人说一声,到旁边去找料草。仓促间只找到两种,便摘过来,小心地涂抹到兔子上。 到后来,都是飞云在拾掇,老人只在旁边看。兔子“兹兹”地响,油滴落到火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就着火光,飞云总算看清楚老人的模样。一身道袍破旧不堪,下摆已经死撑一条条。头发乱糟糟的,如鸟窝般。脸上都是污垢,灰蒙蒙的,只有皱纹深了些,五官端正,年轻时大概是个风流倜傥的江湖少侠。 兔子的颜色变得焦黄,香气更加浓郁。老人虽然一本正经坐着,肚子却忍不住“咕咕”地响。飞云便将吃剩的野果给老人一个,继续翻腾兔子。 老人坐在旁边看着,不是问飞云江湖上的事情。飞云所知有限,只能说些山河帮与巨鲸帮的争斗。涉及到长远的恩怨,还要老人出言说明。 待到兔子烤熟,飞云已经知晓老人已有十多年未在江湖上行走,身居华山之中。 飞云撕下一个兔子后腿给老人,老人接过去,闻了闻,才放入口中。细细地嚼几下,才咽下去,脸上十分惬意,说:“像是江南的风味,有二十多年没吃了。” 一句话,说得飞云有些吃惊。不过老人接下来都不再说话,只顾着吃肉。 吃过兔子腿,飞云又撕下一大块肉给老人。自己掰下脊背肉,慢慢吃着。 “你一定想知道我是谁。”老人似乎吃饱了,吃得很慢,还开口说话。 “您定是华山派的前辈,只是晚辈愚钝,见识浅薄,想不起您的大名。”飞云马屁功夫不精。不过老人显然很久没听人奉承,还是听得很开心。 “往前二十年,江湖上无人不知道我老道的名号。如今只能躲在深山里,无法出去。说起来,姓程的娃娃是我徒孙一辈。”老人不说自己的姓名,脸上却有些向往。 “前辈如今若是出现在江湖上,定是无人能敌。”飞云适时拍上一记马屁。 老人听了,却苦笑摇头:“看你这小子,是个好心肠的。老夫也不怕告诉你,二十年前,老夫中了死对头的暗算,虽然将他击毙掌下,自己也是心脉受损,如今见不得日光。都是晚上出来寻食。十多年前,掌门更替,老夫现身一回,之后便躲在山里面。恐怕都当我死了。” 飞云听得心中怅然,想了想,才问:“前辈为何不现身?华山派的人都还念着前辈呢。” 老人摇摇头,说:“念起老夫?还是忘掉好。老夫的对头死了,他还有师兄弟,要来寻仇的话,不要说老夫,便是整个华山派,也要被连累。” 飞云却有些不信,说:“华山派乃是武林大派,程掌门武功在江湖上首屈一指,还怕人寻仇?” 老人笑而不语,许久才吐出一句:“年轻人,不懂江湖事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面子要紧 老人抬头看天,数着天上的星辰,有些入神。飞云不敢打扰,也抬头看天。 “看出什么没有?”老人终于数玩,转头问飞云。飞云摇摇头,除了知道星星数不清,实在不知道里面有何玄机。 “天上本有星辰无数,却被月光掩映,只剩下不多的几颗。”老人咬一口兔子肉,含糊不清地讲,“武林中扬名的掌门、大侠,只是些能被看到的。还有很多深藏起来,不被人知道的。有些以前也是名扬江湖,后来装死避仇,像老夫这样。有些,从未被人知晓。” 飞云听了,点点头,有些明白老人的意思。所谓大派的底蕴,隐藏的高手便是其一。 “凭那几个小娃娃,华山派也想称雄武林?藏在这几座山峰里十来个老家伙,才是华山派立足武林的倚仗。”老人话语中有些自豪,“与老夫同辈的,还有两人,是辈分最高的。” 飞云很是惊讶,江湖果然是藏龙卧虎,真正的高手都隐居世外。八方坡的两位老人,便是退隐的高人,不过他们似乎在江湖上还留了威名,不算隐居。而且他们比之眼前的这人,武功要差上很多。 “小子,你的轻功是跟谁学的?”老人突然发问。 “晚辈自己琢磨出来的,让前辈见笑了。”飞云有点脸红。先前还觉得自己的轻功算得上一流,与老人相比,顿显粗劣。 “哼,想骗老夫?是欺老夫在山里住久了,便不识货吗?”老人眼睛一瞪,有些生气。 飞云更加吃惊,急忙解释:“前辈慧眼,小子不敢乱讲。我开始胡乱琢磨了一套轻功身法,后来在一位前辈指点下,有所改进。那位前辈有交代,恕在下不能说出名号。” “不说便不说,医圣这小子也开始装神弄鬼了。”老人浑不在意飞云的隐瞒。想必是想到自己也隐身山中,没有追问下去。 “医圣?他叫医圣吗?”飞云此时才知道老人的名号,不过想想也是,老人从前靠医术扬名江湖, “看来他没告诉你叫什么。你应该也见过毒仙了。那小姑娘倒是很俊俏,迷得医圣愿意退出江湖。”老人看出飞云心中所想,脸带不屑。 多年无人说话,老人平时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此时有人在旁边,他变成个话唠,讲起话来喋喋不休。很多江湖轶事,在老人口中娓娓道来,不比说书先生差。 飞云练熟《凌云心法》,自己却对武功的来历都不清楚。老人告诉他,那是失传已久的武功绝学,传闻有人练过之后,将一座山头推倒,不知为何,最近一百年都未出现,老人也是听师父说起过。 飞云不禁松了一口气,那位高手逝去这么久,对手肯定都不复存在,否则自己无意中被波及,就得不偿失了。有些仇恨,不只是门派,只要练过武功,便是仇敌。 讲得最多的,还是老人年轻时候的英雄事迹。令飞云想不到的是,如此一个武林高手,竟是因为一个女子,与人结仇。最后失手杀死情敌的师兄,与人结下仇怨,周旋了二十多年,仇越结越深。最后没办法,躲在华山装死,叫师门放出死讯。 “那人是什么来头?竟然连华山派都抵不过?”将华山派逼成这样,飞云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个门派。 老人苦笑着摇摇头,说:“倒不是他们有多厉害,他们纠集些江湖朋友,要来逃公道。华山派还是敌得过,只是真把人家逼急了,拼起命来,华山派也要元气大伤。” 飞云还是不明白,问:“前辈不现身,他们便都信了?”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此伎俩,要骗得过他人,可没那么容易。 “行走江湖,最要紧的是什么?”老人吃着肉,大声嚼着,偏偏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人活一世,最要紧的是面子!既然我死了,人家的面子便是有了。” 飞云明白其中的关系,双方都知道事情真相。因为华山强势,人家只好装作相信这再明显不过的谎言。不过如此一来,老人便不能在江湖现身,否则便是两家都没面子。那时,即便对方不追究,华山派都不会放过他,要让他以死谢罪。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侠客,就此退出武林,不知他是否甘心。 “唉,江湖人讲究快意恩仇,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大刀杀人,想做便做。这其中的快活,是寻常人所没有的。不过快活归快活,哪天不小心,便是死了都无人知晓。老夫还算好,杀了许多人,最后还能在山林里逍遥。”似乎知道飞云所想,老人说出一番话。 他说了许久,很是心满意足。飞云仔细去看,却看不出他有不快的神色。若不是脸上满是污秽,倒有些出尘的仙气。 吃饱了,打了个饱嗝,老人站起来,走到洞口,抓过一把枯草,便躺下去看天。飞云也跟着出去,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到稀稀疏疏的星辰。 “你在看什么?”老人突然发问。 “前辈在看什么,我就看什么。”飞云将能看到的星星数了一遍又一遍,却看不出什么。 “呵呵,老夫根据天象变化,正在创立一套精妙的功法。创成之后,不敢说天下无敌,比华山派目前的功法都要厉害。”老人言语狂妄,却说得很自然。 飞云很想问是否比《凌云心法》厉害,还是忍住没说。老人若是叫他将心法都写下来,他可不知道该如何。 “星辰运行,冥冥中自有天定。人乃万物之灵,身体各处暗合天道。”老人轻声念叨,声音越来越轻。 飞云也拿了枯草,在老人旁边躺下,听着老人的念叨,盯着天顶的星星看。看久了,竟发现星辰似乎在移动,老人的声音起落有致,忽远忽近。 眼前的亮光有些刺眼,飞云用手遮住,才慢慢睁开眼。全身酸痛,撑着坐起来,才发现就睡在石崖边。再翻身,恐怕就要掉下去。两丈高,睡梦中掉下去,不死也得伤筋动骨。 起身舒展筋骨,看到不远处留有一堆灰烬,兔子骨骸散落在地上。飞云想起昨夜说话的老人,却未看到踪迹,也未听到气息。站在洞口,大喊几声“前辈”,却没有回应。 飞云正准备离去,身后传来长长的叹息,被吓了一跳。“臭小子,要走了,都不打声招呼。”声音苍老悠长。 “前、前辈,我还以为……”飞云被吓得差点掉下去。 “以为我是鬼?也是,老夫如今和鬼没两样,见不得人,见不得天日。”老人的语气马上变得伤感。 还未等飞云出言安慰,老人又说:“你出山后,到人多的地方,他们不敢拿你怎样。办完事,早些离去。以后有空,来这里看看,不知还能否再见。老夫的武功心得都刻在石洞内,不算是华山派祖传武学,你尽可记去。以后华山有难,你小子出手相助便是。” 飞云借着微光,看到石壁上刻着好些细线。转身向着洞内鞠躬,一跃而起,落到不远处的树枝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 金手指 飞云这次不沿着山道走,一直往山脚下走。有没有路途,对于他的轻功而言,完全不是问题。找到小溪后,便顺着小溪走。 路上有野果,飞云便摘两个吃着。有时会看到小庙、小观,飞云远远避开去。两个时辰后,飞云终于看到人烟。找人问明地方所在,飞云往原先住宿的小镇赶。 到原先住宿的客栈,小二认出了他,热情地招呼。飞云正要开口,才发现身上没有银子,只好尴尬地退出来。独自站在街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 上华山找紫颖,倒是能很快解决问题。不过此时上山,遇上那几个道士,真是自投罗网了。光天化日下,要命倒不至于,定然会狠狠折辱。 正自走着,前面一阵混乱。有个人仓皇地跑来,身后有人大声喊着:“抓贼啊,抓贼啊!” 追的人有好几个,路上听到的人,有些也帮忙去抓。可逃跑的窃贼如游鱼般,在人群中穿梭,旁人的手都差上那么一线,始终没能抓到。 飞云注意到窃贼的脚步有些诡异,闪避过伸过来的手,慢慢将后面的人抛下。只看过几眼,飞云便断定此人武功不弱。 窃贼跑得原来越近,是个年轻的后生,包着头巾,相貌十分平凡。恐怕进入人群中,就难以再找出来。窃贼看到飞云的打扮,犹豫了一下,往旁边跑。后面的人追到,在他身上猛锤几拳。窃贼往地上一倒,几个跟斗之后又爬起来跑。 追赶的人见追不上,生气起来,抓起道旁摊子上的东西,一股脑砸过去。窃贼身上时而被砸到一根萝卜,时而扔到一个鸡蛋。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奔逃。 那人奔到街角,已经没有什么人挡路。他得意地回头笑笑,然后举步再逃。突然风声响起,一个人影跃过众人,几个起落,便挡在窃贼前面。 飞云认出抓窃贼的人,正式先前曾刺探过他的道士。他琢磨这个道士是华山派来,在小镇上驻守的。 “金指门办事,闲人莫管!”窃贼被拦住去路,脸上丝毫不慌张,反而沉声相向。 金指门,飞云听说过。是中原地区一个小门派,人数不少,却没有多少高手。江湖上广而告之的,只是金指门的点穴功夫,还有偷窃的本领。 “原来是金指门的朋友,在下是华山派弟子。”道士也不退让,语气还是很客气。 “既然知道金指门,还不让路!”身后的人快要追到,窃贼有些焦急。 “金指门做买卖,本来是不应该管的。只是这里乃华山脚下,在下奉师门之命,维护一方平安。阁下留下窃取之物,便可离去。”道士不依不饶。 “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窃贼边说边直冲过去,身形扭动,如泥鳅般。手上没有兵器,两根手指疾点而出。 道士持剑背在身后,起脚踢向对方门面。劲力不大,显然不在伤人,只是要阻拦。窃贼擦身避过,一手收回,一手还是点出去。 两人交手数招,道士始终未拔剑,虽处于劣势,却守住去路。窃贼功夫不弱,步步紧逼,奈何无法脱身。 “贼子哪里逃!”追赶的人总算来到,一脚揣在窃贼屁股上。窃贼倒地一滚,眼见要被人围住群殴。 “还给你!”窃贼将一个钱袋从怀里掏出,扔给道士。再跳起来往道士扑去,没有出手,倒像是整个人抱去。 道士接住钱袋,侧身山道旁边,让窃贼逃过。失主还要追去,冷不防道士将钱袋抛给他。 “道长,此人在此偷鸡摸狗,为何不抓住他,好好教训一顿?”失主接住钱袋,顿了一顿,已经追不上,只好不服气地问道士。 “哦,得饶人处且饶人,若非走投无路,谁会出来偷盗。你看看东西有没有少。”道士不在意对方的语气,缓缓解释。不过他的话却没有道理,江湖上便有很多人靠偷和抢,成为富甲一方的豪客。 窃贼跑掉,人群都散去。道士已经看到飞云,似乎没发现他的落魄,对他笑笑,说:“阁下也是武林同道,方才为何不出手?” “此处乃是华山脚下,在下只求自保,不敢造次。”飞云苦笑着摇摇头。 道士听得一头雾水,联系到飞云衣服上的破败,很是疑惑,终于还是没有问出口。他接到师命,只说此人已见过掌门,会在山下等候,不必去管。 “敢问道长,你为何放走那人?”道士正要离去,飞云叫住他,问出心中疑惑。 道士转身笑着说:“都是江湖中人,既然人家依照规矩行事,我也不好逼得太急。”见飞云依然不太明白,耐心地解释:“金指门弟子做事,不对寻常百姓出手,若是伤人取财,便是强抢,便会断去两指,赶出金指门。” 飞云听明白,向他道谢。“阁下莫不是要加入金指门吧?”道士冷不防这样问。 “哦,在下初入江湖,很多规矩不懂,方才心生好奇,多谢道长解疑。”飞云心中一惊,却强作镇定。 道士离去后,飞云也转身往镇外走去。方才他确实在想去做金指门同样的事,华山中的老人曾说做事随心,不要太过拘束。年轻的道士也说走投无路去偷盗,也是情有可原。 缓步走出小镇,飞云终于下定决心。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以前连劫道的事情都做过,去偷盗也未尝不可。堂堂山河帮的堂主饿死街头,恐怕会最大的笑话。 去哪里做买卖,飞云已经有计较。看那道士的意思,在华山脚下做事,会被华山门人制止。再说,若被撞破,两家面上都不好过。得去远的地方,离开华山派的范围。 飞云不知确切的地点,只是往华山相反的方向走。无人的时候,他施展轻功,朝前急速飞奔。肚子饿得咕咕叫,去道旁挖个地瓜,边走边吃。只是找吃的,没银子也无所谓,身上的衣服破烂,实在没法上华山去见掌门。 撒开脚步,跑出两个多时辰,估摸着离开华山有上百里。刚好看到一个庄子,看着是个富贵人家。进去少拿点银子,应该不成问题。深吸一口气,飞云准备下手。 第一百九十章 狗仗人势 飞云身形隐到树林中,小心翼翼地往庄子靠近。接着又绕到山上,看看周边的地形。 在半山腰看去,庄子挨着一个不小的城镇。整个镇看过去,都快及得上平云县城。镇中间人来人往,很多马车进出,其中不乏带兵器的人。好在庄子这边,很少有人过来。 飞云看清楚地形后,并不着急,换个地方,重新查看。镇上的道路纵横交错,还有很多水道、小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还未动手,飞云先为自己谋求退路。 将全镇的路径记过一遍又一遍,闭上眼睛默想,再睁眼对照。直到确认无误,飞云才停下来歇息片刻,想着晚上该如何行事。 夕阳斜照,天色稍稍暗下来。一处处的炊烟升起,人们都往家里赶。飞云悄悄地下山,往庄子靠近。到不远处,跃到一棵枝叶茂盛的高树上,轻巧地躲上去。树枝稍微摇晃,在别人看来,只是一阵风吹过,看不出树上躲着人。 飞云在树上一动不动,双眼却盯着围墙里面。围墙有丈余高,旁边没有遮掩的地方,只能入夜后进去。居高临下,他再将围墙内的情形细细打量,辨认哪里会有银子,哪些道路。 事到临头,飞云才觉得所知太少。从前还有些看不起大哥吴由仁偷鸡摸狗,如今才知道内力有很多门道。他连哪件屋子是大老爷住的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人。 终于,他看到里面的下人准备晚膳,一道道制作精美的菜,从厨房里端出来,送到大厅里。飞云只是看到菜的样式,却似乎闻到菜香,忍不住流口水。肚子响起声音,才想到整天奔波,只啃过一个地瓜。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飞轮实在难熬。老爷夫人们吃过,下人才开始吃饭。吃饭后,很多人忙着收拾,院子里人来人往。 天完全黑下来,灯笼点亮,照得到处通红敞亮。一些劳累的人已经准备歇息,有些人却精神抖擞,到处晃悠着。 飞云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轻轻地落到地上。看左右无人,几步跑到墙下,运气跃起。双手攀住墙头,耳朵贴在墙上,细听里面的动静。他在树上已经看过,里面无人,不过还是要再谨慎些。 确定无人之后,飞云手上用力,整个人上去,横卧在墙头。再一个翻滚,人落到地上,马上便藏到事先找好的树丛后面。 虽然无人知晓,飞云心却“砰砰”跳动起来。偷偷进屋的事情,以前不是没做过,都不是为了银子。 突然,飞云发觉不妙。庄子里养的一条狗慢慢走过来,似乎闻到异味,向飞云靠近。 终于,狗发现树后的飞云。它全身毛都竖起,口中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一步步走上来,身子慢慢俯下去。许是平时狗仗人势,作威作福惯了,恶狗以为能够都过眼前的人,没有大声叫唤,看架势,是想独自抓贼。 飞云不明白恶狗为何不大叫,不过却放下心来。狗看着凶恶,定然比不上武林高手。暗暗运劲,准备一击毙命。 狗的气势积聚到顶点,终于狂吠一声,猛扑上去。飞云蹲身避过,两拳猛击恶狗腹下。“咔嚓”声响,不知道打断几根骨头,狗竟然无力大叫。飞云再顺势躺下,一招兔子蹬鹰,用尽全身力气,将狗蹬飞起来。 飞云看着狗飞过围墙,接着听到“砰”的声音,不知道狗的死活。 “旺财,旺财,瞎叫什么呢?”一个粗重的声音响起,飞云急忙躲到树后,气都不敢出。 接着,飞云便见到一个脑满肠肥的人走过来。之前辨认过,此人应该便是庄子的主人。身着锦绣长袍,挺着圆圆的肚子,走路都在晃动。 这位老爷饭后散步,是听到狗叫声,才过来看看。没看到狗,显然有点起疑。飞云看到树前面有几滴狗血,越发紧张起来。若不是已经天黑,灯光很暗,早就被看到。 老爷正朝着飞云躲藏的大树走去,飞云寻思要不要将他打倒。从前也做过强盗,不在乎重操旧业。 细碎的脚步传来,飞云心神更加绷紧。老爷听到脚步声,却不怎么在意,仿佛早就料到版,脸上现出得色。转身朝来者走去,将旺财抛到脑后。 飞云听到脚步声渐去,依然不敢放松。听到有衣物撕扯声,还有个女子低声轻呼“不要”。飞云偷偷将脑袋伸出去,接着灯笼的暗光,看到两个人影在撕扯推搡。 一人是肥胖高大的老爷,另一人身躯较小,看衣着打扮,应该是个丫环。身段苗条,脸庞闪现出来,也是颇有姿色,难怪老爷会在意。 理顺思绪,飞云知道大老爷此刻在这后院,便是等丫环经过。丫环显然不愿相从,又不敢高声呼救,只能极力推着。无奈力气太小,被拉到怀中,脸上颈子上被亲了好几口。 不过此处毕竟是路径,搞不好会有人经过。老爷不敢太过放肆,拉着丫环朝飞云这边走来。飞云刚放下去的心,又提起来。 幸好,老爷没有树下渲淫的嗜好,他拖着丫环去旁边的柴房里。柴房的门事先被打开,人进去后,马上就关上。 丫环反抗了一阵,很快没有力气,只能低声啜泣,向老爷求饶:“老爷,您,您放过我吧,我得去给大夫人铺被子,晚了会被大夫人知道的。” “哼,你还要拿那个恶婆娘吓我。你放心,她午后便回娘家了。你也不用去铺被子了,跟老爷我快活快活。让你当第七房,往后也不用给她铺被子。” “老爷,不要啊,大夫人知道,不会善罢甘休的。” “放心吧,生米煮成熟饭,她还能怎样?”听到大夫人不会善罢甘休,老爷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淫念占据上风。毕竟大老婆再生气,也就责罚他一下,难道还能谋杀亲夫?至于小丫头,能否顺利做妾,还是被打死,他便不去想了,继续用力去撕扯衣服。 若是在两年前,飞云定会冲出来。可今时不同往日,飞云不再有那少年心性。他轻轻走过去,透过小窗子,看到老爷将那较小的身躯压在身下。不过显然手上功夫不够,连最外层的衣裳都还没脱下来。 老爷办事,屋子内肯定空虚,正好办事。飞云想到此处,快步朝找好的房屋而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侠相助 飞云走过一段路,发现并没有几个人。定是老爷吩咐过,后院不得进人。不过在不远处,会他心腹看守,飞云依然小心翼翼。 快跑几步,攀到屋檐上,翻身贴住屋顶。瓦片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飞云悄悄探出头,辨认方向,然后才弓着身子,施展轻功,在屋顶上飞奔。 偶尔踩重了,瓦片发出轻微的声响,飞云便学一声猫叫。即便有人觉察到屋顶的声响,也只是嘟囔“哪来的夜猫”,该干啥,还是干啥。 飞云曾当过几个月下人,知道老爷的住所。很快便找到,翻身而下,从窗户进去。 接着暗淡的光,他在屋内倒腾了片刻,将床头的箱子柜子都打开,只有些衣物与首饰。首饰非金即银,值些银两。只不过对于飞云而言,解不了燃眉之急。 最后,只在床底下找到几块碎银子,掂量着不到十两。飞云叹了口气,自认晦气。带着十两银子,买身衣裳是绰绰有余的。 将屋内的摆设按原样放好,飞云从窗户退出,擦干净窗台,又翻身到房顶。循着原路,飞云回到原来的地方,从屋顶跳下。 正要翻出墙头,飞云听到几道不一样的气息。停下脚步,静心细听,从柴房里传来好几个说话声。都是极力压低,飞云却听出除了老爷和丫环的,还有几个男人。 这位老爷竟然有如此奇特的嗜好,飞云觉得很新奇,想就此走掉。不过终究抵不过好奇心,猫下身体,轻轻地走过去。 走到窗子前,探头去看,才发现完全不是想的那回事。少女还穿着裘衣,该办的事情,显然还未办完。老爷**着上身,躺在旁边,低声哀嚎。满肚子的肥肉,不住颤抖。 “各位英雄,放过我这条贱命,要什么尽管拿。我保证在这里不出声,你们不放心的话,将绑住,走的时候放开我就行。”老爷边说,边揉着肚子,大概先前被揍过。 “除了你的命,一切都好说?”几个人都蒙着黑布,说话的瓮声瓮气,显然是憋着嗓子。 “是是是,我这条命也不值钱。”见事情有转机,老爷坐起来,连连点头。 四个蒙面人相互对视,才开口说话:“我要这个女的,你也给?” “这……”老爷犹豫了一下,急忙点头,“是是,好汉要什么,我都给。”然后歉意地向丫环苦笑。 先前老爷欺负丫环,飞云袖手不管,觉得那是人家的家事。况且丫环真的当了小妾,未尝不是好事。可现在是弱女子被盗贼**,事情若传出去,恐怕再难存活人世。 丫环看着双眼放光的盗贼,而口口声声说要给自己幸福的老爷却躲到旁边。她已经知道命运,除了埋怨命苦,只能求上天保佑,下辈子投生好人家。 到底管不管?飞云心中纠结万分,看到丫环坚定的神色,心中想法表露无遗。叹一口气,飞云撞开房门,将到手的银子都掷出去。 按照他如今的手法,对付几个毛贼是绰绰有余。四个盗贼都是头脸被打,到底哀嚎,再叫几声,恐怕要招来其他人。飞云便走过去,用力踢几脚,喝声“闭嘴”,全部安静下来。 “多谢英雄搭救,多谢英雄……您,高姓大名?”老爷乍见凶神恶煞般的盗贼被打倒,知道救星来到,喜出望外。接着便想到此处是自家庄子,人家闯进来,指不定要做什么。他心中忐忑地问话,希望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我只是江湖上一个无名小卒,说了你也不知道。日前碰上太行四恶行凶,便一路追踪。不料一时疏忽,差点被逃脱,到这里作恶。幸好都已制服,在下也可回去复命了。”飞云出手前,便已想好对策。 “原来是江湖上的大侠,失敬失敬。”老爷虽是地主,却也有些见识,忙拿起衣服穿,还不忘溜须拍马。 “别,我不是什么大侠,只是混饭吃的。”飞云故意吊儿郎当说话,俯身去捡撒出去的银子,“咦?银子呢?我明明扔出去六十两,其他的都不见。” 老爷听说银子,脸上不自然地颤抖,终究没开口。飞云瞥一眼他,继续翻找,唉声叹气:“我抓个贼,容易吗?辛苦不说,还要搭上银子,这一趟下来,连回去的盘缠都没有了。” 听闻飞云的话,老爷更加不吭声。飞云心中暗自佩服他脸皮厚,沉得住气。 “本来还想带这几个毛贼回去,看来银子不够,只能独自回去了。你们就留在这里吧,老子管不了你们。”飞云转身,作势要走。 飞云慢慢走着,心中想着是否干脆放下面子,不要当什么大侠,直接敲竹杠。 “英雄留步。”老爷的声音终于响起,接下来的话正中飞云下怀,“这几个恶贼到此行凶,在下无力制止,若是英雄一走,再起来作恶,可如何是好?还劳烦大侠带走他们。” 飞云停下来,无奈地张开双手。他就差直接对老爷说:“你给银子,本大侠就带他们走。” 叫过一通大侠、英雄,老爷终于说到正事:“大侠,你好事做到底,将这几个人带走,我愿意资助盘缠。” 犹豫了片刻,飞云才点点头:“好吧,谁叫我太好急人之困呢。我便带他们走,事情不需要张扬,在这镇上说说就行了,不要传得太远。” 老爷急忙称是,在怀里掏银子,心里念着:还说不要传得太远,这事情出了柴房,就不能被他人知道。 在飞云满怀期待的目光中,那只白胖的手总算掏出来。手指头慢慢张开,一锭银子躺在那里,绽放光芒。飞云心中估算了一下,银子大概有三两。 飞云冷笑一声,转身便走。都说商贾贪利,果然是越有钱越吝啬。他此刻有大声喊叫的冲动,将全镇的人都叫过来,看看此人的面孔。 还未走出房门,飞云便被拉住。“大侠,您稍等,我将身上的银子都给你。”老爷泪汪汪地相求,手忙脚乱地找银子。可是找出来的碎银子都很小,加起来也不过五两。 那么点碎银子,大老爷知道打动不了眼前的大侠。低头看看地上躺着的几个人,显然不能轻易了结。想到家里的母老虎,不禁打了个哆嗦。最后咬咬牙,脱下鞋子,翻开鞋垫,从里面摸出一张纸,翻开来,竟是张银票。 哆嗦这将银票递过来,飞云不客气地拿过来,发现有二百两。钱庄最小的面额,便是二百两。一下子给出这么多,老爷的心在滴血,恨不得将银票四成几十片,只用给出一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带她走 到手的银票,飞云不会跟他客气。拿在手里,又揉又扯,轻抚纸面。飞云确定是真的银票,塞入衣服,一手一个扯住地上的人,拉到院子里。 拉到墙角下,飞云略一思索,扎下马步,双手扯住一个。运气之后,十指如铁爪般有力。“呵!”沉声低喝,一百多斤重的人被抛过墙头,落在外面。 用同样的手法,依次将四个人都扔出墙外。飞云憋出一身汗,觉得墙头实在高了点。老爷看在眼里,越发佩服。大侠出手,果然非同寻常。 飞云将事情办完,吸气放松,脚下再慢慢用力,跃到墙上。 “大侠,后会有期!”老爷见事情解决,松了一口气,学着武林中人,双手抱拳,豪气地想飞云道别。 “后会有期啊,好说,我得空便来会会你。”飞云随口应着,却将对方吓了一跳,一次拿走二百两,下次来,不知道会拿走多少银子。 老爷低头不语,飞云知他心中所想,不在逗他,便要跳下墙。不曾想,穿裘衣的丫环跑出来,双膝着地,向飞云跪下来。 “大侠,求你救救我,带我走吧。小女子愿意给你为奴为婢。”话说得声泪俱下,说完还作势要磕头。 最难消受美人恩。丫环样貌不错,却还算不上大美人,对飞云也没有什么恩情,只是几个头磕下去,飞云只觉得承受不住,难以就此离去。 飞云跳回院内,将丫环扶起。老爷看得直埋怨,巴不得将煞神早点送走,不识抬举的丫环竟然还把人叫回来。若非大侠在场,他已经两巴掌下去,真是枉费对她那么宠爱。 “大侠,你一定要出手相救啊。小女子自幼便跟随大夫人,作为陪嫁丫鬟过来。可大夫人说我是小狐狸精,随意打骂,经常吃都吃不饱。还有老爷时常欺侮,小女子继续呆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丫环哭起来,梨花带雨,还要拉开衣裳,给飞云看伤痕。 飞云急忙转过去,叫她先进去将衣服穿起来。丫环不肯,只是哭诉。被闹得心烦意乱,飞云只好答应带她走。 丫环马上站起来,到柴房里将衣裳穿起来。片刻便走出来,头发还有点凌乱,脸上带着泪痕,真是我见犹怜。 想到要带这么大个人走,飞云不禁头疼。方才怎么鬼使神差,竟然答应下来。不过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道义。即便是对一个寻常女子,飞云也不想失信。 方才那几人可以随便丢出去,将小丫头丢出,起码得缺胳膊断腿。丫环走到飞云旁边,乖巧地站住,不再啼哭。 飞云伸出手臂,将她搂住,抱起后,不作停留。立在墙头,便跳下去,不敢回头看。刚讹了人家的银子,又拐带走丫环,飞云脸皮再厚,也是经受不起。 地上的四人堆作一团,都还有动静,三个摔晕过去,一个疼得直哼哼。飞云将他们拉开躺好拍醒,接下蒙面的黑布,都还很年少。 “看你们的本事,也只是三流。我不问你们是何门派,今日别过之后,咱们各走一方。往后只要不做恶事,我便当做不认识。你们也别想寻我报仇,我家离这儿远,况且你们也不是我的对手。”飞云交代完,便转身离去。 走出几步,飞云又走回来,掏出几块碎银子,说:“拿着去治伤,去找点正事做。” 飞云只顾自己走着,后面的丫环急促地迈着小碎步,拼命追赶。初始还能跟得上,后来走得累了,腿脚酸软,被地上凸出来的小石子绊倒。 周围一片漆黑,脚步声已经听不到。她独自坐在地上,感受到凉意侵体,缩成一团。方才冲动之下,以为可以逃离火坑,可惜那么勇猛的一个英雄,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他大概是动过心的,否则也不会带自己出来。可动心只在片刻,之后便是铁石心肠。抛下柔弱的女子,决绝地离去,他的心真是石头做的? 丫环默默流泪,觉得所托非人。想到如果走不远,被庄子的人抓回去,恐怕要去半条命。往后大夫人和老爷都容不下她。命苦如此,都想到了寻短见。 “得赶紧找地方歇息,莫要着凉了。”英雄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抓住她的手臂,轻轻扶起来。 “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丫环怯生生地说着。 飞云只是笑笑,拉着她继续赶路。事情的轻重,他是知道的。人家若是较真,去官府告他个拐骗两家女子,恐怕要发配。此处离山河帮太远,根本帮不上。华山派也不会帮忙,省得污了名声。 只有快点离去,离得远远的,不被碰上就没事。丫环实在走得慢,恐怕到天亮,也只能走出十多里,人家轻易便能跑来抓人。 慢吞吞地走,实在心焦。飞云恨不得将人撇下,可又过意不去。想了想,他一咬牙,将人背在身上。丫环惊呼声还未停下,整个人都已经在背上。 飞云撒开脚步,憋了半天的气,总算可以放出来。一路狂奔,飞云跑得比马还快。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小丫头心迷神醉,觉得能够这样走一遭,便是死了也值得。 跑了有半个多时辰,飞云背着人,终于不能再跑。离开庄子也有二十多里,只要老爷不声张,不用怕被人认出。看到前面的亮光,飞云力气松掉,停下脚步。 将人放下,飞云愣住了。眼前的丫头双眼朦胧,呆呆地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双颊浮上两片红云。 飞云咳嗽一声,她才惊醒过来。“小女子姓张,名叫阿凤。不知恩公名讳。”丫环说话文绉绉的,显然也是有些教养。 烫手的山芋,只想着扔掉,拿回说出真正的名字。飞云故作镇定:“我是刀头上讨生活的人,你知道太多,没有好处。只需跟着我,我会安顿好你。”他所言不详,却都是实话。 他们到的,也是一个镇,比先前的小很多。循着亮光,飞云找到一家客栈。时辰还不晚,客栈里却没有多少客人。小二拄着柜台,正自打瞌睡。掌柜的仔细打算盘,已经在算账。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是大侠 飞云走近客栈,悄声到柜台旁,突然大喊:“小二哥,掌柜叫你起来吃饭!” 店小二被吓得手歪掉,头猛地磕在柜台上,声音清脆,额头的疙瘩立马就凸起来。美梦被搅,谁都要生气。小二不管是不是客人,口中骂骂咧咧,出手就是一拳。 在飞云眼中,小二的拳头又慢又软,轻易便可躲避。他偏不躲,也是一拳击出。两拳相碰,响起骨头断裂的声音。 碰到的时候,飞云收回八成力,还是令小二的几个指头断裂。小二捂着手,一个劲喊疼。掌柜有眼力,知道是碰上混江湖的,功夫很好,急忙堆起笑脸,不住赔罪。 飞云捉弄小二只是一时兴起,与小二对拳,也是随意出手。不过只是给对方一个教训,不想下重手。既然人家都道歉了,飞云便抓住小二的手,用力扳正。 小二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差点要骂娘。不过想到对方的武功,拼命忍住。不过手被放开后,手指头已经能动。除了有些无力,他的手没有多少疼痛。 飞云稍稍教训过小二,心情大好,没有再出手为难。吩咐要炒两个菜,再准备些干粮,便坐在桌旁等待。丫环自然也坐在旁边,好像小媳妇般。 问了下掌柜,镇上没有钱庄。飞云开始发愁,银子总共才不到十两,若是住店,恐怕都要花光。明天起来,不知还能否去买身衣裳。 思量再三,飞云决定到镇外歇息。丫环稍稍动了几筷子,便不再吃东西。飞云将菜都吃掉,问明雇车的地方,便带着丫环过去。 雇车的地方还亮着灯火。很多赶路的人,会在晚上寻车,给点定金,说好第二天相见的地方即可。 给了二两银子,当做定金。再想住店,恐怕就不够银子做其他的。路上能否碰到钱庄还不知道,飞云决定先省着花。 离开车行,飞云驾轻就熟到镇子旁边找到一间小庙。庙里没人,他点亮蜡烛,收拾一下,便让阿凤歇息。阿凤虽然不说什么,神色明显黯淡下去。 “早点歇息,明天还要赶路。”飞云也不多说,自顾躺下歇息。原本还犹豫是否真的带阿凤离开,现在已经有了计较。 阿凤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转头去看心目中的英雄,他睡得很安稳。 一夜过去,飞云并未有特别的感觉,有些习惯。至少昨夜还吃过一顿不错的晚饭,肚子都填饱了。 阿凤的神色很憔悴,眼中布满血丝。听到飞云叫她,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说话。飞云暗自叹气,说:“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她转头朝来时的路看去,许久才摇头。尽然已经出来,肯定是无法再回去。可是往后再这样流落街头,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飞云明白阿凤心中所想,便说:“走吧,去给你找个地方住下。” 到镇子里,买点吃的,便去找车。车夫翘着腿,睡眼朦胧。飞云问了一声,车夫才坐起来,冷冷的,不说话。起早赶车,换了谁都不高兴。 路上很安静,阿凤不像昨天那样问个不停。咬下一口馒头,大声嚼着。飞云看清路径,知道还有许久,闭眼靠着养神。 走到午后,才到一个镇上。飞云让马车回去,带着阿凤下车去找吃的。匆匆吃过两碗面,便去钱庄,将银票兑换成银子。 有了银子,飞云并不着急走,带着阿凤四处打听。最后找到一处院子,稍微破旧些,还算整洁。讨价还价后,花几十两银子买下。 “我到处漂泊,没有处所。这处院子留给你住,再去找两个使唤的人,买块地,雇人来种。此处是华山派所管,没人敢捣乱。”飞云再拿出一百两银子,留给阿凤,“找个好人家,安心地过日子吧。” 飞云头也不回地离开,心里默默说着:姑娘,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问明路途,很快便回到原先的小镇。买身衣裳,去客栈要了个房间。换洗好之后,打听华山道士的地方,便过去找。 “兄台,你这两日去了何处?让在下好找。”远远的,那个年轻道士便向飞云打招呼。 “道长,在下山河帮曹飞云。不知掌门有何吩咐。”飞云知道定是华山掌门要来找他。 “掌门叫你明日上山,有要事和你说。”道士态度依然温和,“所传之事已经告诉兄台,贫道还有事,请自便。” 飞云本来还要打听一下山上的动静,见道士已经转身离去,便打消念头。那几个人大概也不敢声张,事情捅出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接下来的时间,飞云没有回去歇息,而是在小镇周围绕了一圈。还与几个上了年纪的人问清楚各方路径,知道有哪些道路出去。 那风师兄与他之间本没有仇怨,可出手之后,便是不死不休。就算他不再提起,风师兄恐怕也不放心,会想法子斩草除根。山河帮在他们眼里,只是任意踩踏的蝼蚁。 一边走,一边捡了些小卵石放身上。镇上有铁器铺,但飞云不敢过去,若被发现带兵器上山,帽子扣下来,就算在明里,都要吃亏。 夜里好好歇息,不去多想没用的事情。将精神养好,一大早起来,便朝华山而去。 守在山脚下的两个道士没换人,看到飞云之后有些吃惊。每日来往的人有不少,去拜访掌门的就十个,他们可记得很清楚。此人上山之后,便没有下来。 “道长,在下听后贵派掌门传唤,今日要去相见。”飞云当做什么都未发生过,神态自若地到面前相见。 “贫道若没记错,阁下前日便已上山,为何不见下来?”道士满脸疑惑。 “在下前日与贵派风道长结伴游玩,从另一边下山,跨越险峰峭壁,华山分光实在引人。不小心迷失路途,今日才回来。”飞云说起来,真真假假,“我的东西,是否还在道长这里?” “原来如此,阁下的东西都在,下山后便可取走。”虽然狐疑,道士还是将一个路引牌子交给飞云。华山上,还没人敢明目张胆捣乱。 第一百九十四章 逞强好胜 按照老路,走到华山派。远远的,飞云便觉察到有人窥伺。他微微一笑,知道是那几个人盯上自己了,浑不在意,径自走进门去。 在偏殿未等多久,中年道士过来先将他叫过去。其他等待的人虽有不满,却不敢说什么。 “小友这两天过得可好?觉得华山景致如何?”程掌门态度比上次随和很多,不说正事,到先寒暄起来。 说过两句,程掌门拿出一封信递给飞云,说:“这是我给朱帮主的回信,小友带回去山河帮。待贵派大小姐大喜之日,华山派再派人道贺。” 飞云急忙起身道谢。对方的话没有多说,态度已经摆在那里。接过信函,贴身藏好。 聊过几句,飞云便起身告辞。程掌门还叫他在华山继续游玩一番。飞云转念一想,便说:“晚辈上山的路上,看到两旁的风景很是奇特,不知可有什么故事?” 程魏尧听到,愣了一下。刚说完正是,怎么就说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过也没有多想,说:“确实如此,华山人杰地灵,有不少故事在传颂。不如叫青山陪你游赏游赏。” “谢掌门。不过晚辈觉得请一位年岁大些的道长,陪着晚辈下山,还可多长些见识。请掌门万万成全。”飞云言辞十分恳切。 程魏尧本来以为飞云会叫紫颖陪伴玩山,正好女儿不在,让二人疏远点。山河帮的堂主在他人看来,固然年轻有为。在掌门眼中,山河帮却是乌合之众,堂主更只是无名之辈。 “既然如此,殷师弟正好要下山,便和你一起吧。”虽不明白飞云为何会如此郑重地要求这件小事,不好推脱,便答应下来,让人去叫殷道士。 片刻之后,殷道士过来,细眉小眼,稀疏的胡须微微飘动。还未开口,便是笑眯眯的模样。看到飞云,很是慈祥地点点头。 飞云跟随殷道士出门,往山下走去。道士不是指着道旁的怪石,说些仙人的传说。有些故事,前两天刚刚听过,飞云还是专心听着。 “前辈,我先前看到有人在山林间纵跃,可是在练轻功?”飞云找准时机,打断喋喋不休的道士。 “不错,华山弟子学过入门功夫后,资质好的弟子,便会去自行修习。在山林间练轻功,是极好的。”殷道士话音里,有些自得。 “晚辈在轻功上也下过一番苦功,在江湖上少有敌手。不知华山的轻功……”飞云一反先前的谦虚有礼,语气很是狂妄。 “各派轻功,各有高下,还要看个人修为如何。”殷道士虽不喜,还是客气地应对。 “不知前辈轻功如何?晚辈想与前辈切磋切磋,还望不要推脱。”飞云直接说出来,不再与对方拐弯抹角。 殷道士笑着摇摇头,说:“贫道武功低微,于轻功上更是半生不熟,就不献丑了。” “都说华山武功天下闻名,难道是浪得虚名?”看看远处隐约闪动的身影,飞云横下心,言语上十分冲撞。 即便是泥菩萨,被说到这份上,也难免有火气。“既然你执意如此,贫道这把老骨头只好陪你耍耍。”说着,殷道士便要抬脚。 “前辈,那边又是什么景致?”飞云抬手指向远处山峰。 “哦,哪里?”道士收住脚步,转头去看,却听见耳边风声已起。循声看去,飞云依然朝着道旁奔去,踏着树木,朝山下纵跃。 殷道士想要叫住他,说路走偏了。飞云已经飞奔而去,他不禁摇头,觉得现如今的年轻人太过好胜,难成大器。想归想,人可不能跟丢,若是在华山地界惹出事就不好了。 一老一少,你追我赶,在山林间不断起落。飞云脚下用力,不时转头去看。远处的人影闪动,都被他看在眼里,暗自调整方向。 老道士不急不缓地追赶,想看看这年轻人的底子究竟如何。至于等会会到哪里,他倒不担心,华山是自家地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 路上有小道观,里面的道士发觉有人经过,想出来拦截,看到是殷道士。远远地稽首,大哥招呼,便放人过去。 飞云放开手脚,越来越快。远处几个道士也在追赶,却是越来越离得远。不过老道士一点都不松懈,不管他快慢,都是离开两三丈。 进到一个山坳处,飞云突然身形一转,往山道方向飞驰:“前辈,在下还有东西寄放在那边,先过去拿走。” “呵呵,无妨,时间尚早,贫道随小友走走。”殷道士不所谓地笑笑。他不喜飞云的狂妄,不过想到自家的弟子,觉得年轻人都是如此。而一路下来,觉得飞云的狂是情有可原,如此岁数,武功修为算是出类拔萃。 他们离开山道并不很远,飞云借着浓密的树林隐藏身形。朝山上看去,已经看不到追赶的人。脚下再加快,只想早点拿回东西。身后的老道士依然跟随,但飞云知道他未出全力。 在半山腰,几个气急败坏的道士依然不甘心地追赶。风师兄恨得直咬牙,嘴里骂个不停。 “师兄莫要着急,那小子乳臭未干,势必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一位师弟安慰。 “放屁,都是你们出的馊主意,说要在山上结果那小子。如今该如何?”风师兄的怒火随便对着人,便爆发出来。 被骂的人都不还口,姓风的不止父亲武功一流,他爷爷更是在华山首屈一指,他们可不敢得罪。心里这么想,追赶得都松懈点,反正是风师兄得罪人,他们只是帮凶而已。 飞云不久便到山脚出口,问两个道士拿东西。他们对殷道士称呼师伯,态度恭敬,随后将飞云的刀拿来。 “多谢两位,多谢前辈一路相护,前辈恩情,在下铭记在心。”跑了许久,飞云已经略微气喘,还是先向几位道士道谢。 殷道士听得莫名其妙,自顾身份,又不好意思相问,微微点头。“年轻人有好胜心是常事,不过有时候还得忍一忍。”飞云态度突然变得谦虚,让他很受用,是以临别多叮嘱一句。 不管老道士说得是否有道理,毕竟是一番好意,便又表示一番谢意,才转身离去。 行走江湖,该当率性而为才是,束手束脚,实在不快。一袭身影从华山离开,走得飞快。 第一百九十五章 赌场高手 正午时分,路上少有行人。赶路的人都找个地方歇脚,人多的话,炒几个小菜,抿几口烧酒,等劲头上来,刚好可以睡一小会儿。 当然,也有人无法享受午后的惬意。大路上一匹棕黄白斑的北地马在飞奔,四个蹄子撒开如风铃般,扬起阵阵飞尘。 喝酒的人转头看几眼,便指着说:“这后生八成是偷了财主家的婆娘,被抓到,抢下马匹逃命。可怜那女子,八成是没命喽。” 旁边的人不以为然:“人家兴许是有急事,哪像你一肚子坏水。” 先说话的人撇撇嘴巴,说:“你咋知道我肚子里有坏水?是偷了你娘还是咋地?” 话语不和,两个人就要挥拳相向。旁边的人急忙拉开,叫他们好好说话。劝解了一阵,才都气呼呼地坐下。有人打圆场,问如何看出马上的人偷婆娘。 “你看他衣裳,都有些破烂,头发凌乱,显然被人打过。这样一幅穷酸样,哪有钱骑马?骑马的姿势不熟练,显然也不是常骑马的。”他说得头头是道,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其他人又觉得不像,纷纷出言反驳。说到最后,还没有个定论,只说此人定是做下恶事,被人抓住,正在逃命。仿佛要显得他们的话有道理,又有三骑跑过。 飞云只顾奔逃,没有听到路人的议论。即便听到,他也没心思停下来计较。后面有三个人,追着要杀他呀。 他离开华山,雇车往回赶。马车不会走太远,第二天中午,便让马车回去。离华山一百多里地,那些道士肯定无力追来。 本来路上都无事,走得很悠闲。到一家酒馆歇脚,感觉到被人窥伺。飞云暗自留神,原来是一个小二与掌柜在后面指手画脚。他们都盯着他看,似乎在辨认什么。 不需多想,飞云便知道是有人在找他,而这家酒馆的人大概是帮手。趁小二往后面走,飞云突然暴起,几步便窜过去,将小二擒住。 逼问之下,飞云知道有四个人不久前打听过他,叫掌柜的留意。若是发现他,便去镇上的雄狮赌场,告诉看场子的人一声,便可拿到十两赏银。 那四个人定然是八卦门的下四象,竟然阴魂不散,一路追来。飞云也是无奈,自己在江湖没什么名声,只在江北有人知道,恐怕就是山河帮,说出去也镇不住人。换成是华山、武当、少林的人,他们早就绕着走了。 飞云不怪山河帮不够威风,比起原先的流落山林,已经不知好了多少。重振山河帮不能只靠一人之力,却也离不开每个人出力。有几个得力的兄弟,飞云相信有朝一日,不必夹着尾巴,看人脸色做事。 问明赌场所在和背后的关系,飞云径自来到雄狮赌场。赌场张开饕餮大嘴,每日吞食着不知多少人血汗。不时有人被扔出来,进去的人却更多。 飞云顺着几个人,也进到里面。赌场里有些昏暗,黑压压地挤着不少人。有堵牌九的,也有掷骰子压大小。 时而响起叫好声,那是有人赢了一大把。听在耳朵里,仿佛赢的人很多。飞云没来过赌场,不过几张桌子的情形都已经看清楚。桌上大多是输多赢少,只不过输的人都不会大声吆喝,只有赢的才叫个不停。而飞云不知道的是,赢的人里,有一半是赌场的托。 挤进压大小的桌子,飞云看过两把,都没有下注。赌场的人盯着他叫:“快点下注啦,看热闹走远些。” 飞云掏出银子,攥在手里。等庄家就要开盘,他将银子丢在“小”。移开骰蛊,赫然是二二三,小。 接下来,飞云等其他人买定,又将银子压在“小”。打开来,一三四,还是小。下一把飞云买了“大”,依然买中。 连续五把,飞云都只压一小锭银子,都是赢。眼尖的人已经注意,也跟着飞云下注。飞云顿时有些不爽,知道接下来肯定要输。果不其然,出现一个“小”,面前的银子被拿走。 那几个人看着飞云,不满地嘀咕,觉得飞云在故意整他们。飞云虽听不到,却知道那些人的意思。他心里其实更加不爽,倒不是他赌术有多精,而是摸到赌场的门路。 无赌不千,赌场如此暴利,没有不出千的。进赌场的人,输钱的人多,赢钱的人少,终究还是有人赢钱。有人赢钱,才有更多人进去。飞云便是吃准了这点,将钱压在少的一边。 飞云收手不下注,等了几把,突然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不知不觉就在那里赌,还想着赢钱,果然赌钱害人。 很多人吆喝着将银子抛到桌上,丝毫没有因为飞云而有变化。飞云随意将银子丢过去,足足下了五两。 “买定离手!开!”庄家大声喊着,亮出骰子,“暴子!通吃!” 桌上的银子正要被收走,飞云突然猛拍桌子:“他娘的,竟敢出千!”伸手去抢银子。 听到“出千”,赌客们都大声吆喝起来,扑上去拿银子。他们可不管到底如何,反正有人带头,罪责落不到自己头上。 “反了你们,敢在雄狮赌场撒野。”赌场的人可不是吃素的,马上出手阻止,还有人到后面叫镇场子的人出来。 赌客们见势头不妙,拿着银子赶紧逃。飞云在人堆里钻来钻去,不时放倒一个人。他下手很重,每次都是伤筋折骨。 “一个都不许走!”耳朵都被这声音震得嗡嗡响,几个凶神恶煞般的打手冲进来。没走掉的人只能自认倒霉,乖乖地丢出银子。 领头的人是个彪形大汉,胡子如钢针般竖立。两个拳头有砂锅大,将两个还准备逃的人拎起,再丢到地上。 飞云却停下脚步,面对而立,冷笑着说:“你胆子倒不小,我与八卦门的人是好朋友,你们竟然阴我的银子。”这个大汉只是受八卦门胁迫,才听命与他们,并非八卦门人。 飞云刚砸了场子,回头又将八卦门抬出来,前后自相矛盾,大汉有些起疑。 “阁下尊姓大名,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在下愿意赔不是。”他样子鲁莽,其实粗中有细,在事情未弄清楚之前,将火气都压下来。 “张大哥与我是至交,他说来这里报他的名字,就跟在自己家一般。”飞云趾高气扬地说话,“嗯,张大哥,原来你在这里啊。” 大汉正自思索八卦门里有哪位姓张的好手,听到叫声,循着视线看去,却没看到特别的人物。耳边风声响动,知道不好,急忙低头躲避。 第一百九十六章 无赖手段 飞云趁着大汉走神,拳头狠狠砸过去。大汉虽然很警觉,已经在躲避,还是被打在脸上,整个人翻到在地。 两个打手在旁边躲闪不及,都被压倒在地。大汉晕乎了一下,正要站起,飞云紧跟着猛踹两脚。又闪过其他拳脚,顺势两膝跪倒在大汉腰上。 若是换了个人,要被如此跪到,定会断裂。大汉只是痛得大叫,两脚乱动,腰显然没有断。旁边的打手都冲上来,拳头和脚都冲飞云身上招呼。 飞云鲤鱼打挺,再用力跃起,跳过围殴者的头顶,却撞倒众多赌客。飞云也不管踩到了谁,朝赌场门口冲去。因为他看到大汉已经站起来,甩了几下脑袋,便走过来。 这个大汉真经打。飞云暗暗吃惊,打算溜之大吉。如果只有他一人,飞云倒是没问题,可旁边还有很多人。照着架势,就算他打赢了,恐怕也会筋疲力尽,最后落到众多打手脚下。 飞云踩着人出去,走得很快。大汉情急之下,也踩过去。赌场的人踩赌客,顿时很多人骂娘。还有些人被这么大块头的人踩到,晕了过去。 别看人块头大,跑起来一点都不慢,很快便要追赶到。快到门口,飞云突然抓住旁边的柱子,身体一环,甩过来。刚好避过伸手抓来的大汉,脚借力踢在他背上。 就如顺水推舟般,大汉本就往外冲,在飞云踢在背上,冲得更快。急切间想收住脚步,又哪里停得下来。脚收住了,身体还往前飞。最后人几乎横着出,被门槛绊倒,摔了个狗吃屎,脸都摔破了。 大汉用手一撑,还要站起来,飞云飞身踩到他背上。这下趴了个结实,嘴巴啃了不少灰土。牙齿格嘣响,不知掉了几颗。 飞云双脚一踩,已是很用力,大汉就算不晕过去,也无力起来了。他得意地踩着大汉的脑袋过去,便想就此离去,边走边丢下话:“叫那下四象小心点,别……” 飞云话未说完,后脚还在人家脑袋上,却迈不动了。低头看去,大汉脑袋虽然被踩进土里,手却依然孔武有力,抓住飞云的脚,丝毫不松动。 只觉得脚被用力扭动,几乎要被扭断。飞云起身翻腾,才又站稳,脚还是被紧紧抓住。 “老子要将你活活撕裂!”大汉抬起血肉模糊的脸,眼中透着杀气,“要将你的肠子都……哎哟。”声音被打断,手上的力道松掉,飞云一下子挣脱出去。 飞云在大汉说话时,嘴里挤出一口唾沫,朝他眼睛喷去。唾沫糊了双眼,任谁都受不了,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抹。飞云趁机挣脱,头也不回地离去。 十来个打手围上来,将大汉扶起。大汉将知道的脏话都骂出来,还是不解气。对方的手段,比无赖还无赖,从没听说江湖好汉朝人吐口水的。 骂了半晌,气虽然未消,却已经骂得喘不过气,大汉才歇下来。“八卦门交代咱们找人,莫非便是此人?”有个机灵的手下此时凑上来说话。 大汉突然醒悟,跳起来:“就是他,他肯定是山河帮的曹飞云!快去禀报,再让几个兄弟去盯着。” 闹腾成这样,雄狮赌场今日是没法再开张了。里面的人都在那里收拾,留下两个人看场子,剩余的人都出去找飞云的踪迹。 飞云大闹一场,觉得心中大快。有仇报仇,才是大丈夫所为,畏畏缩缩,实在太难受。 离开之后,飞云不敢停留,加紧脚步,往平云赶。闹归闹,他却明白,若是等人家回过神来,肯定没好果子吃。而且他隐约觉得下四象已经追来。 之后的路途,飞云都挑僻静的地方走。人多的地方,耳目也多。八卦门势大,应该在不少地方有暗哨。相比之下,山河帮实在太弱小。等回到帮里,跟二哥说说,一定要将山河帮的耳目布满天下。 飞云走偏僻险峻的路途,不只是躲避耳目,还想借机暗算他们一下。在山林之中,他自信很少有人能够擒住他。 赶了四天路,飞云终于听到有异动。是四匹马,急匆匆地过来。 听到马蹄声,飞云心中更加喜悦。在山道上,马跑不顺,施展不开。只要随便弄些陷阱,便能成功。 飞云一边跑,一边寻找适合的地方。 下四象自接到雄狮赌场的传信,便急匆匆地赶过去。他们四人都没什么事情,要做的,便是按照师父说的,多多历练。如今,抓住山河帮的人,便是最重要的历练。 八卦门经营多年,在各地都有人。那些人虽未入门,却听候差遣,就像雄狮赌场那样。可山河帮的小贼实在狡诈,竟然不走寻常路。他们跨马加鞭,就是追不上,还差点追丢。 “大师兄,你看!”老四眼尖,指着前面的人影,惊喜地叫出声。 没错,那个就是他们朝思暮想的小贼,害得他们颜面全无。可恶的是,他还好整以暇地站在道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四人。 莫非有诈?作为老大,心思要缜密很多,拉住怒火中烧的老三,一起放慢脚步。四匹马慢慢走过去,离得三丈多远,才停住。 下四象暗中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有埋伏的人。四人都是疑惑不解,莫不成此人被追得太紧,已经失心疯了?这并非不可能,因为他们四人追了几天,都快疯了。 “你们还四象,简直是四只乌龟,小爷我等了几天,才等到你们。说吧,谁先死?把脑袋伸过来。”飞云站在那里,镇定自若,还拿出刀,做出砍脑袋的动作。 “呵呵呵,大师兄,他还想砍我们的脑袋。”老三怒极反笑,抽出兵器,纵身跃起,在马背上一踩,义无反顾地从半空中猛扑过去。有三位师兄掠阵,他不怕没有退路。 飞云收起笑容,凝神相对。眼尖老三飞到跟前,飞云的刀也劈出。不过刀是往下劈,不是往上挡。四象都觉得不对,却看不出哪里不对。 “老三,回来!”大师兄隐隐有所觉察,想叫回老三。可半空中没有借力,老三只能继续朝前飞。 飞云猛然跃到半空,躲过老三,急急地朝他们飞来。他又往背后劈出一刀,整个人继续飞来,一个跟斗,落在老三的马上。 老三扑空之后,还想借力再跃起。落下去,才发现踩了空。脚下竟然是悬崖,只有几根细小的枝叶,根本撑不住整个人。顿时,直往下落,手忙脚乱地去抓,又如何能止住身形? 第一百九十七章 死仇 眼前的突变,令马上的三个人有些措手不及。老三从马上扑过去,乃是蓄力而发,也就算了。那个小子悠闲地站在那里,没见什么动作,来势却很迅猛。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们更加反应不过来。 老三没有扑到人,落到地上后,竟然陷了下去,转瞬便被吞没。飞跃而来的人,却坐到马上,快马加鞭,奔逃去了。 来不及追人,他们下马跑过去,才发现那边是悬崖。几棵大树长在悬崖边,枝叶茂盛,还挂满古藤。若不仔细看,还觉得悬崖外也是平地。 飞云扯了几根藤条,将自己定在悬崖外,一根下面的滕崩得紧紧的。虽是悬挂在那里,飞云却装作站定在地上。待老三扑过来,他先一刀砍断下面的藤条,让自己弹射出去,紧跟着砍断上面的滕条。 老三落在枝叶上,一脚踩空,整个人都掉落下去。事出突然,又落得太快,想到抓住东西的时候,已经没有东西可抓。惨叫声响起,在山间回荡不已。 飞云不管老三下落如何,他们要杀人在先,他可不会束手待毙。眼下的仇怨更深几分,快些逃走才是要紧。想着,不由地夹紧了马腹。 三个人站在悬崖边,往下望去,隐隐能看到老三的身影。躺在草木间,没有动弹。他们大声叫喊,都没有回应,想来已是不活。 在旁边平缓些的地方,找地方下去。片刻之后,三个人找到老三旁边。探过鼻息,只剩一口气在,手脚软趴趴的,摔断了很多处。 “大师兄,如今该怎么办?”老二和老四已经没了主意,只能瞅着老大拿主意。 老大蹲下来,再细细检视一番,不住摇头:“照老三这样,这辈子是毁了,能否救活很难说。即便救活过来,恐怕也只能躺着,生不如死啊。” 生不如死,四个字说出去,其他两人都闭口不言。大师兄平日里行事,他们是知晓的,马上便猜到他话里的意思。可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师兄弟,怎能下得了手? “老二、老四,动手快点。”大师兄对他们两人吩咐一声,又低头对老三说,“三师弟,你放心,我们会为你报仇的,定将那小王八蛋碎尸万段!” 老三眼中透着恐惧,想要说话,无奈脖子都摔破了,血还在不停地汩汩流出,只能拼命地喘粗气。 片刻之后,三个人重新爬上悬崖,找到各自的马。“两位师弟,这仇一定得报,否则难以向师门交代,咱们今后更难在江湖上立足。”一边拍马,一边回头吩咐两人。 “我们都听大师兄的。”两个人如今没有退路,只能跟随大师兄。 飞云拼命拍马,逃得飞快,可总有歇息的时候。路上不敢多停留,碰到人少的摊子,才跳下马,买几个馒头包好,大口喝碗茶水,重又上马。 肚子饿了,便在马上啃着馒头。马背上颠簸,吃下去一口,差点又晃出来。只得放慢脚步,急匆匆地吃完。只望早日回到平云,那时便能任意处置下四象。 到入夜时分,人困马乏。人在上面打着瞌睡,摇摇晃晃。马踱着脚步,鼻子使劲喷粗气,只想尥蹶子停下不跑。 看到不远处的灯光,飞云精神一振,伏下身,轻拍马脖子,说:“马呀,你今日救我一命,我日后定会好生待你,你到前面去,不管死活,咱们都好好歇息一晚。” 马似乎听懂人言,脚步快了很多。只是马嘴巴已经有了白沫,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重重拍响客栈的门,半晌才响起小二懒洋洋的声音:“来啦来啦,是要把门拆下来吗?”然后门开了一道缝,透出灯光。 小二从门缝里探出头,拿灯笼往飞云脸上照。他使劲地睁眼,看清楚样貌后,才让出门。 “小二哥,我的马跑了一天,给备些上好的草料。”飞云吩咐着,将一小快银子塞到小二的手里。 觉察到手里的沉淀,小二的精神顿时抖擞起来。忙不迭地将贵客迎进来,让他在一张桌子前先坐下,倒上茶水。自己转身牵着马,从侧门转到后面的马厩,倒上水,放好草料。 “客官,您想来点什么?本店有上好的花雕酒、竹叶青,都是远近闻名。”小二跑过来,殷勤地招呼飞云。 飞云觉得有些好笑。这小二大概是新手,没怎么上道,这个时辰到旅店,还是独自一人,怎么会喝酒?开口得先问要什么样的房,然后再送上吃饱肚子的东西。 “不用忙活,给我来碗热羊肉汤,在拿两个泡馍来就行。”飞云吩咐着,看到小二的眼神暗下去很多,不禁摇头苦笑。好在小二腿脚利索,没有丝毫懈怠,马上跑到后面去准备。 小二接着又跑出来,说:“客官您稍等,很快便好。”说完,便想转身回去。 “小二哥,我要住店,你怎的不给我来个房间?”飞云叫住火急火燎的小二。 小二拍拍脑袋,嘿嘿直笑:“看我这脑袋,睡糊涂了。”他跑进柜台,就要拿房牌。 飞云看到房牌上有个“天”字,急忙出声:“我说小二哥,你给我一间天字号的,你看我像是有银子住的人吗?给我一间临街的,便宜点的。” 听到这话,小二愣住了,将飞云细细打量一番,转身换了把钥匙。“客官这边请,随我来。”他翻开柜台上的簿子,将房牌上的字抄下来,便要带飞云上楼。 “后面是不是还烧着羊肉汤?没人看着,不会熄火?”飞云出言提醒。熄火倒是小事,万一将房子烧着,才是大事。 小二顿时犹豫了,看看楼上,又看看后面。“你去忙活吧,将钥匙给我,我能找到。你等会将羊肉汤送上来。”飞云看得小二团团转,实在于心不忍。 小二将钥匙递给飞云,又将火折子给他:“进门左手边的柜子里,放着蜡烛,你自己去点着。”在这件事上,他终于细心了一回。 飞云拿起房牌,在楼梯口的灯笼上看看,上面写着“人”、“东三”。他心里已经有数,轻手轻脚朝房间走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深夜放火 飞云毕竟在客栈当过伙计,夜里接待旅客的事情没有少做。天底下的客栈,格局大体相同。“天地人”为房间等级,位置又分开四面。 走到东面,飞云摸索着走到第三间,吹亮火折子。接着暗光,看到门上的锁。熟门熟路地将锁打开,进去先找到左手边的柜子。 柜子有好几个抽屉,拉开几个,总算找到蜡烛。整个抽屉都塞满蜡烛,其他抽屉则是些油纸、粗布等物。底下不用说,还放着杯子。 飞云点上蜡烛,插到桌上的灯笼里,整个房间都亮堂起来。放下包袱,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松懈了,想要倒头便睡。不过他强忍住不睡,饿着肚子睡,不久后饿醒,更加难受。 不多一会儿,小二端着一大碗羊肉汤上来,里面泡着两个馍馍。放到桌上后,便在旁边搓手。飞云知道他的意思,便掏出银子,说:“这是房钱,明天一大早就走,多出来的就赏给你。去打盆热水来,泡泡脚。” 小二欢天喜地地下去,飞云东西才吃完,他便已经端着一大盆热水上来。 飞云将小二打发走,自己脱掉鞋袜。双脚浸入热水中,暖流从脚底下开始,直冲上来,与肚子里热气混在一处,通体舒畅。 跑了一整天,即便后面是骑马,飞云的脚底板都有些发麻。接下来还有数天,如果顺利到平云,那几个人还追来,绝不轻易放过。八卦门又怎么样,路途遥远,强龙不压地头蛇。 飞云躺下歇息,很快便闭眼入睡。不过双耳还是很警觉,留心外面的动静。追赶的人离得不远,很快便会到来,希望不要选同一个客栈。 不多久,马蹄声响起,远远的,便停住了。不过在深夜里,马蹄声已经十分响亮。飞云吓得一骨碌坐起,轻手轻脚地穿好衣物。 虽然对方不会那么容易发现,防范于未然总不会错。如果他们继续追赶,他才可以安心睡觉。 不敢点蜡烛,飞云摸黑来到窗边,将窗子推开一条缝,探出耳朵听。 马蹄声已经消失,轻微的脚步声能瞒过很多人的耳朵,却会被飞云听到。脚步声不止三人,走得很谨慎。 轻微的说话声不时响起,飞云断断续续听到,已经猜测出大概。 “你可看清楚了?那人确实在那边的客栈里?” “我哪敢骗大爷您啊?千真万确,我是听到马的声响,起来看。然后见他进去,后来靠街的窗子亮起来,很好找。” “你可知是哪间?” “嗯,都不亮了,我离得又远,看不清。” “银子拿好,没你的事了。” 听到道谢声后,有个人慢慢远去,脚步轻快,显然是得了好处。飞云暗道自己太粗心大意,露出马脚。 三个人走到客栈前,轻轻敲门。一会儿,小二开了门,将他们让进来。飞云赶紧趴在地上听,却听不真切。已经到客栈里,他们十分谨慎,不敢大声说话,怕惊扰到人。 嘀咕了一阵,只听到“多谢几位爷”。飞云心里嘎嘣一声,知道事情不妙。他有些责怪小二卖了他,却也无可奈何。见钱眼开,本就是人之常情。 若是跳窗逃跑,暂时能够脱身,可没有了马,很快便会被追上。何况对方暗中有耳目,保不齐还有其他帮手。 飞云将刀拿在手里,看看窗子,又看看门。楼梯上已经响起脚步声,很快便会到门外。 目光移来移去,最后定在门边的柜子上。那里面有蜡烛,有被子,有抹布,杂七杂八的,一大堆。 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打定主意,飞云马上动手。将柜子里的棉被拿出来,靠着门铺好。将其他干的布也拿出来,然后吹亮火折子,点起蜡烛。 先点门边的被子,再点着布,扔到各个角落。将蜡烛也放到各处,床上也放了两根。几乎在一眨眼之间,房内陷入火海中。 “起火了,快逃命啊!”飞云大声呼救,响彻夜空。 门外三人见到房内火光亮起,便知道已经打草惊蛇。正要冲入房内,听到“起火”的声音,愣了一下,再想冲进去,已经来不及。火苗从房门内窜出,带起一股热气。 客栈内的人,早就安歇下来,哪知道突降无妄之灾。从睡梦中惊醒,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一个个跑出去,乱成一团。房梁和柱子都是陈年老木头,经不起火烧,很快便烧成一大片。 有人不小心被烧到一点,痛苦哀嚎着。飞云听得都有些后悔,只是为了逃命,不得不如此。他拿了块布,浸泡到水中。盆里是他的洗脚水,有些咸臭,他也顾不了那么多。 很快有人提水来救,街上也是布满观望的人。东首的房间已经烧着好几间,火光照的附近一片通红。 飞云忍着热气,终于很难呆下去,只觉得快要被烤熟。裹紧身体,撞开房顶,落在顶梁上。顶梁也已经着火,火舌窜上去,差点将飞羽的裤子烧着。 飞云紧跑几步,落到后面的院子里。后院拴着的几匹马受到惊吓,不停地跳动踢脚。 拔出刀,将几匹马的缰绳都砍断。马顿时直冲而去,飞云想上马都来不及,只得施展轻功,随后追出去。 “哎哟,马跑了,我的马跑了!”有人惊呼起来,也跟着追马。这样一来,飞云便混在人群中,一时不会被发觉。回头扫视,飞云看到下四象在那里吹胡子瞪眼,大声喝骂。而店小二提着水桶,拼命救火。掌柜的哭天喊地,几乎要气绝。 趁着混乱,飞云离了客栈,追随马匹而去。不多久,他便追上原先骑的马。那匹马白天跑得太累,还没歇够,惊吓之后,稍稍跑了一程,便慢下来。 跳到马上,安抚了许久,才让马平稳地走路。飞云努力不去想客栈里的情形,可偏偏忍不住,想得身上都热起来,仿佛还在火海中。 “我也是走投无路,他若是不说出去,让我还有其他活路,也不至于如此。”飞云只得如此安慰自己。 可如此说来,世间的猛虎与毒蛇,也不是凶恶之物,毕竟它们也只是为了存活于世。 第一百九十九章 前狼后虎 飞云边走,边念着佛经。不管事情如何,他终究是觉得自己多了几分罪孽。行走江湖需要些手段,殃及无辜便是不对。 逃开不久,飞云便觉得又被追上。可他只有无奈地继续狼狈逃窜,只要熬过几日,便能够活命。大门派果然不是谁都能惹的。 几日过后,飞云始终都能逃过追击,不过看着却更加不堪,头发都乱糟糟的,饭都没吃几口,脸色憔悴许多。他如今明白了根源所在,便是江湖地位。 若山河帮有江湖地位,定然有很多盟友,帮中的兄弟出门,都有靠山。其他门派不会随便欺负,更不敢一路追杀。 若是自己有江湖地位,结识大帮江湖朋友,患难中有人相助不说,说不定拿出名头都能吓唬人。飞云出门一趟,确实结识几个有地位的人。两个老头一个老太太,关系很不错,都是名震江湖的人物,却没办法出来管事。 华山派的几个小道士,比之下四象要胜一筹,却是自己的对头。他们若是知道自己被追上,拍手叫好是肯定的,说不定还落井下石。 老子也要成为名动江湖的人物,将你们这些王八蛋撵出几千里。飞云在心里恶狠狠地想,马上便觉得是痴人说梦,便换了个打算:一定要结识横行江湖的大人物,成为至交好友。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亏在单独出门。若是自己的大哥二哥在身旁,硬碰硬都能胜过那三人,何况大哥乃是聪明绝顶的人,说得早就反败为胜,不受这窝囊气。 于是一人逃命,三人追赶,足足跑了五日。飞云被追得绕了很多路,否则早就到泰岩。如今他被追得往江北去,想绕开都没地方走。 后有恶狼,前有虎穴。飞云只觉得陷入绝境中,巨鲸帮对自己很是熟识。一照面,就会对自己出手,不会留情。不过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纵马狂奔,终于进入江北地界。跑了半日,突然有人出来拦路。飞云勒住马,暗叹总算来了。从马上跃下,打算放马一条生路。 “你是何人,为何被人追赶?”拦路的有五个人,领头的人大声问话。飞云一直在绕路,肯定没有巨鲸帮传消息快。 飞云愣了一下,看衣着打扮,他们便是巨鲸帮的人,说话的还是个小头目。山河帮双刀不是闻名江北了吗?照理他们应该认识自己。飞云有些失望,觉得自己的名声实在太弱。 失望归失望,飞云心中已有想法。他压住声音,沉声说:“你们可是巨鲸帮的人?” “我们正是。此处便是我巨鲸帮的地界,不知阁下所为何事?”头目后退一步,握紧了刀。 “好极了,我是六爷的旧相识。是来相助巨鲸帮的,劳烦你们通报。”飞云脸上现出喜色,想好的话脱口而出。 巨鲸帮的人松开持刀的手,脸上却很狐疑:“你?来相助我帮?追杀你的人又是谁?”那神情,分明将飞云当作吹牛的人,被人追赶得落魄,还往脸上贴金。 “嘿嘿,我是打听到消息,被人觉察,一路逃命来着。”飞云顺着他们的话头说。 “原来如此,看你也有数日没吃喝好了,随我到帮中洗把脸,歇息一下。”领头的人对飞云的话信了七八分,说话变得客气。 飞云马上醒悟,大概是自己太邋遢,让人看不出真面目。如果真的去洗脸,恐怕很快便会被认出来。心念急转,又有计策。 “不忙歇息,既然你们是六哥的人,我将消息告诉你们也是一样。你们快些去禀报,算是功劳一件。”飞云神情松懈,好似终于解脱。 那几个人马上恭敬站好,等着飞云说话。与六爷称兄道弟,应该是道上的人物。 “山河帮与华山派曾经有旧情,此次派人到华山,商议联盟之事。”祁青山曾到过山河庄,巨鲸帮也知道,说出来他们会相信。而此次的事情,不久之后也定会被知晓,索性说出。 领头的走近两步,显然相信飞云的话。 “联合华山派也就罢了,还去找了八卦门。他们两家暗地里和在一处,想要借着山河帮,让太湖山庄里应外合,吞下江北。”飞云觉得陆少庄主太可恶,将他们也拉下水。 几句话说出来,将他们震慑住了:“阁下所言,真的属实?” 飞云正要再吓唬几句,却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转头看去,追赶的三个人已然追来。 “那三人便是八卦门的,追了几日,始终逃不掉。”飞云指着他们说,关切地说,“他们武功很高,你们快些走吧,免得丧命。” “哼,到了江北,谁敢对巨鲸帮撒野,得先看看他有几条命。”领头的人语气顿时变得冷冽。任何一个巨鲸帮的人,在江北从来不会畏惧什么人。 三骑从远到近,很快到跟前。不过在十几丈远的地方,他们停住了。他们似乎听说此人的帮派便在江北这边,难不成已经回到老巢? 巨鲸众人严阵以待,将飞云挡在身后。一伙人散开,手中的刀握紧。对方能够追杀这么远,定然是有些真功夫。领头的人悄悄发出信号,暗中有很多异动。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领头的人将大刀往肩上一横,仰头问话,气势丝毫不比马上的人弱几分。他们武功高又如何,八卦门还只是暗地里行事,不会撕破脸。 “我们是八卦门的。追捕仇家到此,还望阁下行个方便。”下四象平日里虽然横行,也知道人在屋檐下的道理,只是他们低头,依然带着俯视的味道。 领头的人眉头微皱,显然有些不快,说:“这位是我帮的的朋友,阁下与他如果不是血海深仇,请给点面子,今日暂且放过。” “这位头领,事关八卦门的名声,他们定然不会放过。还是让我与他们做个了断,免得你们受牵连。”飞云挤到前面,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 两边人在那里相持不下,八卦门三人武功占优,而巨鲸帮胜在人多。飞云小心翼翼的,走独木桥般,若是一个不慎,便会陷入夹攻。 第二百章 虎狼相斗 “此地是我巨鲸帮的地盘,若是朋友有难,却不能相助,岂不是要被江湖上的朋友耻笑!”事关帮派颜面,小头领丝毫不让。虽是敌对,飞云也不禁佩服他的气概。 八卦门在江湖上也算不小的门派,平时将门派报出去,别人早就客客气气地奉承。不管是多虚假,至少人家愿意做样子。可到了这偏僻的地方,竟碰上几个乡巴佬,不识相。 “我们虽不是大人物,也曾与玄天门护法谈笑风生。你巨鲸帮不过是玄天门附庸,竟还牛气冲天了。谅你是无知者无畏,自打十个耳光,我们不责怪你无礼。”大师兄说话,很是倨傲,仿佛对方已经是个死人。 巨鲸帮帮主最大的忌讳,便是将自己的女儿嫁给玄天门的老头子。巨鲸帮帮众最大忌讳,便是外人说他们是玄天门的下属。 飞云虽然不知道,却从旁边几人的神色中,看出对方的话,已经激怒巨鲸帮的人。心下了然,这几个人都是有血气的硬汉,士可杀不可辱,便是指他们。 “我们巨鲸帮的人如何处置,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既然已经翻脸,巨鲸帮的人也不再客气,“你们不受欢迎,请就此离去!”身后几人都齐刷刷地拔出刀。 马上的三人脸色僵住,想不到会被强硬地顶撞。相互间点点头,手脚已然开始运力。从巨鲸众人持刀的姿势中,他们已看出这些人武功稀松平常。 巨鲸帮的人还未觉察,飞云眼力好很多,看出不对。“小心暗器!”飞云出声提醒,人已抢到前面去。即便两帮一直有仇怨,飞云也不想这些人受到无妄之灾。 飞云挡开几枚飞镖,还是有两人中镖,倒在地上,都忍痛不出声。时常交手,飞云知道巨鲸帮的人都是硬汉狠人。 两边一交手,便难以停下来。大声呼喝过后,不远处的山上现出十多个巨鲸帮的人。逃难至今,才终于有帮手,飞云顿时来了精神。 八卦门的三个人身手要好许多,只是路上奔波,没有歇息,片刻之后,便是没有多少力气。巨鲸帮的人都发起狠来,不要命地冲杀。 巨鲸帮的人倒下五六个,结果不知从哪里又杀出来十多个。有些看着是其他帮派,大概是听候巨鲸帮差遣的。 “师弟,咱们走!”三个人身上多处挂彩,狼狈不堪,便合在一处,冲杀出去。马早就受惊逃走,他们拼着全力,奔逃而去。 飞云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地退到旁边去。无奈,那个领头的人叫起来:“好汉,多谢相助,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呃,在下,在下曹三。行走江湖多年,承蒙道上的朋友看得起,人送外号鬼头刀。那三个小鬼,趁我不注意,暗算于我,只好走掉。若是他们少掉一人,我独自对付两个都没问题,幸好有你们相助,将他们赶走。”飞云将胸脯拍得啪啪响,嗓音比之方才要粗重一点。 领头的人回想刚刚的交手,心中有些不以为然,看这曹三的武功,与对方差不多,对上两个绝对讨不了好。被追得这么狼狈,还好意思胡吹大气。 想归想,他却不会说出来,行走江湖,谁不想自己名声赫赫?他当然不会说从未听过对方名字,而是满脸的恭敬:“久仰大名!在下七绝堂副堂主纪飞天。” 飞云觉得好笑,自己才杜撰出来的名字,何来久仰。花花轿子人抬人,飞云当然要吹捧回去:“久仰久仰,纪堂主好身手,曹某平生很少见过如此好的武功。”他腆着脸,一顶大帽子扣过去,直接将副字去掉,令对方很受用。 吹捧过几句,由于要救治受伤的弟兄,纪副堂主不再闲扯,便邀飞云随他去歇息,然后派人去跟六爷讲。 此时没了外人,巨鲸帮的人才哀嚎出口。有的伤口有一尺多长,皮肉翻开,鲜血喷涌而出。能够忍到现在,已是十分不易。 飞云便帮着包扎,抬人到平板车上。受伤的人都感激地笑笑,称呼飞云“曹大侠”。受伤的人都带上,车慢慢拉动。未受伤的人分开两批,一前一后保护着。 实在无法推辞,飞云只得随之而去,心念急转,想着如何能够不露出真面目。 纪飞天不断说着巨鲸帮的事情,偶尔问一下飞云的来历。显然还未完全相信飞云的话,语气却十分诚恳,让人难以觉察话中的含义。 飞云说起自身的情形,都胡编乱造,还往大里说。反正一开始便是在吹,索性多吹吹,露出马脚的时候也好推脱。 还未到地方,纪飞天已大体相信飞云。当然,对他说的话都不以为然。这家伙竟然说少林主持要收他做亲传弟子,只是他自知受不住戒律,才没有出家。 对于八卦门与华山派的事情,纪飞天觉得**不离十,这事想吹牛都没办法吹。探听到如此重要的消息,还接到六合堂堂主六爷的朋友,功劳可算是大得不得了。 巨鲸帮所选的驻点,与山河帮的很相似。飞云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平云,可以和兄弟们一起喝酒吃肉。 收拾心绪,飞云暗中辨认旁边的路。到驻点不远处,一名巨鲸帮的人大声发出怪异的声音。飞云全力去记怪叫声。虽然他知道最后没什么用,但多知道一点,说不定会用上。 走入院子后,已经有个大夫在那里等候。他是从附近过来的,每次这里的人受伤,巨鲸帮的人都会叫他来,出诊费比平时多七八成。纪飞天在早前发过来的暗号中,便说受伤的人很多,大夫便多带几幅伤药。 见识过轻伤的人,都无大碍。有两个被抬过来的,大夫看了很久,在伤口上缝了几针,才开药。他早就见惯,也不问他们是如何受伤的。 重伤员医治过后,大夫便一个个检视轻伤的人。时而撒点药粉,时而拿布去擦。带飞云是,看到他脸上也有鲜血,便要仔细看看他的脸。飞云说不是自己流血,是其他人的沾上去。 大夫就是不信,一定要他洗干净脸,再好好看一看。飞云不禁叫苦,洗去之后,恐怕就会被认出来,插翅难飞了。 第二百零一章 易容术 飞云突然眉头紧皱,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他嘴里不断喊着“啊哟”,双手捂着肚子,痛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大夫,我肚子痛,要去茅厕方便一下。”不管人家怎么想,飞云撞开门,往外冲去。 纪飞天正要走进来,看到飞云急匆匆跑进来,差点被撞上,很是疑惑。“纪兄弟,我路上吃坏了肚子,去去便回。”飞云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 “哎,走错了,茅厕在那边。”纪飞天大声叫起来,也不知道飞云有没有听到。 飞云跑出去后,低着头到后面无人的地方站着。巨鲸帮众人知道他是跟着纪副堂主一起回来的,在那里也没做什么,就由他站那里。 人少一些,飞云便顺着墙角,慢慢挪到门口去。里面的人都在忙着,飞云赶紧闪身,出门而去。 出去没多远,飞云犯愁了。他只来过江北一次,还是在夜里匆匆地来,匆匆地走。现在连在哪里都不知道,更不清楚往那边走。 正在路口踌躇不前,迎面走来两个巨鲸帮的人,身后跟着一人,低头走路。飞云让到旁边,多看了后面那人几眼,觉得有点眼熟。 他终于想到那个人是谁,是山河帮的人。飞云曾见过那人一次,是庞八后来招进山河帮的。庞八对那人很器重,飞云特别有印象。 难不成山河帮已经与巨鲸帮讲和?飞云不相信两个帮派的冲突能够轻易消除,至少不会在几天内消除。思前想后,飞云决定先去探听消息。 就此回去,肯定会露馅。两帮真的已经化解仇怨,一切都好说。可若是暗地里的其他事情,他这个山河帮堂主是铁定没有命了。 飞云想到了易容。他还记得易容用到的东西,手法似乎也不难。想到便做,路上捡一把黄土,又去找了家农户,趁着没人,抓了只鸡,丢下半两银子。 到偏僻的小溪边,飞云摘片大树叶,用水和好泥巴,再割开鸡脖子。鸡血加进去,揉搓之后,和人的面色真有几分相似。 飞云捏起一撮泥土,涂在脸上,细细揉搓,对着溪水里映照。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水中的人简直如恶鬼般,丑陋不堪。 洗掉重新来,还是不像人样。如此数次,涂起来又洗掉,再涂起来。最后总算摸到门道,将脸弄得稍微顺眼一点。再一点点改装,最后总算变了样子。 飞云有些得意,觉得易容也不过如此。一笑起来,嘴角就裂开一点,赶紧闭嘴。新的问题又来了,脸上稍有动作,便会掉土。 等了片刻,脸上稍干点。飞云再朝水中看,颜色已经大变,完全不像寻常的肤色。神情僵硬,一看就知道真假。他想揭下来,却已然变硬。 在脸上泼些水,泥土稍微松动,飞云用力扣泥土。扣下来一块,脸皮生疼。还在没有破损,便继续扣。 将脸上的泥土都扣下来,飞云只觉得脸火辣辣地疼,挨十几个耳光都没这么疼。朝水里看,里面是一张猪头脸,比原先大了一圈,恐怕连两个哥哥都不认识了。还有两道划痕,可能是用力太猛了。 飞云突然有了主意,拿出刀,狠下心将眉毛刮去。练刀这么久,刮两道眉毛不算难。头发重新放下来,还是如之前那样,将脑门和脸遮住大半。 稍微整理一通,飞云便往回走,连偷来的鸡都不放过。几下便拔去鸡毛,开膛破肚。 回到原先的庭院,门口的人正要拦住。飞云急忙说:“我是纪堂主的客人,我与他是朋友,你进去禀报一声。” 守门的人狐疑地看看,回头问其他人。有认出飞云衣服的人,便说:“他是来报信的,副堂主说要好好款待。方才不知为何,一个人偷偷跑出去了。” 飞云听闻,故意将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再向后藏。有些怀疑的人,都朝他身后看去。结果看到一只白嫩的鸡,毛都已经褪干净。 “我刚刚只是想起一些事情,出去了一趟,嘿嘿。”飞云说话支吾,笑得有些生硬。 “阁下手里的东西,是哪里来的?”虽然已经猜到,不过他们还是严肃地问飞云。 “捡的,呃,见到路上有人卖鸡,看着不错,便买了一只。兄弟几个有酒吗?晚上一块儿吃鸡。”飞云说话间,唾沫星子横飞,神情极是猥琐。 飞云话刚说完,便急匆匆地往里面,身后的鸡自然还是要藏着掖着。进去之后,便往房子后面走。身后传来“偷鸡摸狗”的话语,他完全未放在心上。 到后面的厨房里,飞云找个角落放好鸡。然后再探头探脑地出来,反正他不堪的形象,早落在巨鲸帮的眼里。放开手脚去装,众人怎么都不会从他,想到那个冷酷的刀客。 出房门前,他又去灶台上拿了一块肉。鸡是吃不到了,就拿块肉补偿。何况他确实饿了,最近都没好好吃东西,得赶紧犒劳一下。烧熟的酱肉,有点咸,却很香。 远远的,看到一个人走来,飞云赶紧几口将肉吃完。“曹大侠,副堂主一直找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来者也是与八卦门交过手的,认识飞云。 “我,我来找副堂主。他在何处,带我过去吧。”飞云随口胡扯,还有肉末从嘴里喷出去,赶紧将嘴里的半口肉吞下去。“咕嘟”一声,吞得匆忙,不小心噎住。 来的那人强忍住笑,说:“副堂主要请曹兄弟去外面喝酒,您倒是着急,先在这吃上了。” “我,嘿嘿,我这几天都在逃命,饭都没吃几口,饿死了。”飞云直起身,在胸口猛拍,还出言解释,脸上的尴尬,却是很清楚。 “三天不吃饭,好汉成软蛋。曹兄弟今日还如此神勇,当真是好汉中的好汉!”原来是客,两句话,反而将飞云又吹捧一番。 飞云不住点头称是,显得很受用,还说若不是饿久了,那三个人都逃不掉。之前他留了七分力,只求自保,武功比之副堂主还不如。 江湖上多的是蛤蟆口吞天的人物,有点斤两,便觉得天下无敌。巨鲸帮的人顺着飞云的话讲,却不戳破。 第二百零二章 喝酒正酣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走出去,便如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巨鲸帮那人告知姓名,叫纪云鹏,是纪飞天的堂弟。打架亲兄弟,自己人一起入伙,也算多个照应,并不稀奇。 飞云则是信口开河,将自己再胡吹一顿,又说些江湖上的轶事。后面的话倒不是乱说,都是他在八方坡听来的,不管真假,反正就听着有趣。 他们的院子就在镇上,几步走过去,变得热闹起来。在边上还看不出来,进到镇子里面,竟是热闹非凡。还未入夜,几家酒楼已经点亮灯火。 纪云鹏路上和摊子上的人打着招呼,态度很是随和。走到一家酒楼前,小二早就出来招呼:“纪二爷,你来了,纪大爷吩咐,请您在楼下稍等,等会上去。” 进到里面,很宽敞,十多张桌子摆开。酒楼并非巨鲸帮所有,是与其他商户一起开的。客人此时倒不多,有两张上坐着巨鲸帮的人。其中几个人包着伤口,靠着桌子。 “今日厮杀,死了两个兄弟,还有三个伤重,出不来。”纪云鹏简单地对飞云说了一下,便走到两桌人旁边,“兄弟们,八卦门欺负到咱们头上,该如何?” 两桌人都停下来,静静地听他说话。 “咱们与人为善,人家却不这么想。咱们巨鲸帮可不是好欺负的,八卦门又如何,要事敢再来,照样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响起一片叫好声,都说要将八卦门的人都赶出去。甚至有说杀上八卦门,将他们灭门,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飞云静静地站在旁边,想到从前与他们有过多次争斗。巨鲸帮的人去平云之前,大概也会说这样的话。 纪云鹏说过几句话,端起大碗,敬了大伙儿一碗酒。之后,他才拉飞云在旁边坐下。 “每回办完事,都要好好喝一顿,是巨鲸帮的规矩。”纪云鹏拿了双筷子,递给飞云,“先吃几口,等下去楼上包厢喝酒。” “在这里吃着痛快,不要上去了。”飞云越发觉得此人做事牢靠,说过一句饿,他便记在心里。能做兄弟就好了,偏偏是对头。 之前说肚子饿,有些夸大,却也有五分真。多日没有好好吃东西,飞云嘴巴早就淡得慌。桌上都是大鱼大肉,菜色不错,手艺却普通。对于这些莽汉,上好的菜品也吃不出力,反倒是口味重些,他们喜欢吃。 “纪堂主在楼上是否还有贵宾?”飞云狼吞虎咽吃东西,漫不经心地问。 “哦,在商议帮中的事务,想必还未开席。大伙儿饿了,便先吃着,不必等他们。”纪云鹏又是一碗酒下去,说话依然谨慎,语焉不详。 飞云已经大体知道情形。此处虽只是一个镇子,却位置关键,是东西南北来往的咽喉。巨鲸帮的人有不少,大多正副堂主都派到县城内。唯有此处,专门让一位副堂主驻守,还派了十五名帮众。 听话风,只要七绝堂堂主离任,纪飞天便会接任。纪飞天的位置,很显然是给纪云鹏的。 飞云拐弯抹角地打听,想知道谁这么有分量,让堂堂副堂主陪着,饭都顾不上吃。最后还是没知道名字和来头。纪云鹏说话很小心,只说那人从南面来。 从南面来,有这几个字便足够。想到匆匆的见过山河帮帮众,飞云觉得事情**不离十。楼上的人,定然是从山河帮来的。 为何来此?受谁人指使?是否山河帮有大变故?飞云心中浮现许多疑问。事情还未清楚,飞云不敢喝多,一个劲地吃菜。只是旁边的人个个都端起大碗喝酒,他也拿起碗,大声说着“喝”,摇晃手臂,几乎将整碗酒都晃出去,然后才喝。 许久,楼上的一间包厢房门打开,纪飞天从门内走出来,向楼下招手。 纪云鹏看到,放下碗筷,要拉飞云到楼上去。飞云挣脱开,端起碗,含糊不清地说:“我还没和大伙儿喝够呢,别拉我。” 再拉一次,飞云就直起脖子,不开心地说:“我还要喝,我不走。知道我是会不?鬼头刀,连阎罗王都怕我,你们敢不怕?少林寺罗汉头,我想走就走。这区区的酒楼,我想留,还留不下了?别逼老子动刀!” 醉汉的模样尽显,完全是要跟人拼命了。纪云鹏拉不住,只好放开他。 余光中,飞云瞥见楼上的纪副堂主摇了摇头,纪云鹏便交代给身边的兄弟,自己上去了。 飞云不敢上去,虽然他将自己弄得面目全非,但碰上熟识的人,认出来并不难。易容术实在太重要了,一定要找人学两手。 楼下陆续有客人来,都自觉地离开这帮江湖豪客远远的,不敢靠近。倒不是他们怕巨鲸帮,而是对于醉汉,谁都不知道发起酒疯会是什么样子。巨鲸帮不会随意欺侮人,大家也知道是不好惹的,从他们身上讨回公道是很难的。 要知道,这个镇子的热闹,有一半得归功于巨鲸帮。他们再次经营十多年,拉来很多商户。有他们在,附近从来没有山贼出没,很让人放心。巨鲸帮算是衣食父母了,得罪不起。 眼前的碗推来推去,飞云不知道喝了几次。即便是变着花样喝,再运内力抵御,还是有点昏沉沉的。旁边倒下去几个,依然有大半在使劲拼酒。 在嗡嗡声中,飞云一直留意楼上的动静。在一半人喝趴下后,楼上包厢的门打开。纪云鹏率先走出。接着是另一个巨鲸帮的人出来,纪飞天与一个人出来,正是山河帮的。 飞云将头发拨拉几下,低下头,晃晃脑袋,将酒嗝打得震天响。 纪飞天脚步虽摇摆,人还是清醒的。他安排手下送山河帮的人去不远处的客栈留宿,客栈也是巨鲸帮名下,不虞有危险。那人走之前,回头看了飞云一眼,却没有说话。 “曹兄可还尽兴?若还能喝,咱们继续。”纪飞天送走客人,心情大好。 “喝,接着喝。”飞云不跟他客气,端起碗,往脖子里灌。 “曹兄果然好酒……你的脸怎么啦?”这位曹兄弟人看着不胖,脸却又红又胖。喝了酒,红倒没什么,却胖得很怪异,仿佛被人揍过。 请来的客人,在自家地盘被揍,面子该往哪儿搁? 第二百零三章 夜半话声 飞云将碗重重放下,然后长长地叹息,用力扭自己的脸,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兄弟,我这是没脸见人啊!我天生这样,从小被人笑,都不知杀过几个笑我的人。还娶不到媳妇,都嫌弃我啊。我真想不要脸了!”飞云说话时抹着眼泪。 “咳咳,曹兄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咱们得好好珍重。”纪飞天也不知从哪里听来,说话文绉绉的,“好好打扮一番,兄弟你也是一表人才啊,像你这头发,怎的不梳理梳理?” 飞云听了,哭声更大。突然将头发都挔起,说:“你看看,我头发该如何梳理?” 不只是纪飞天,周围其他人看到,都安静下来。继而,有人捂着嘴巴,吃吃地笑。 那是怎样的脸啊!肿成了猪头还不算,竟然没有眉毛。圆圆鼓鼓的,看着像个西瓜。只不过颜色是红的,跟剥了皮一般。 再也没办法忍了,也顾不得是不是贵客,周围的人都大笑起来。想要忍住的,把嘴里的酒都喷出来,捂着肚子笑。鬼头刀,至少这“鬼头”的名号是符实了。 “啪!” 飞脸涨红得如猪肝,一掌将桌子拍裂。桌上的碗碟,砰砰掉了好几个。然后他重重坐在凳子上,将头发抓得更乱,端起碗猛灌酒。 看他疯癫的模样,旁人都噤声,不敢再笑。好在飞云没有再发狂,只是喝酒,口中呜咽着。每个人都有心痛的地方,想必他在意的,便是怪异的容貌。 “男子汉大丈夫,何须在意无关的事情?来,兄弟我向你赔罪。”纪飞天打破冷场,倒上满满一碗酒,与飞云碰了一下。 飞云气鼓鼓地喝掉酒,旁边早有人给他倒上。其他人也都上来敬酒,又是觥筹交错。 喝过五碗,飞云重重地打嗝,便将碗放到桌上,说:“是兄弟的,都干啦!”所有人都举起碗,将酒倒入口中。吩咐小二再去后面炒两个菜,抱来两坛酒,喝得热火朝天。 不知喝了多久,飞云只记得其他桌上的人都换过好几波,这伙人还在喝。他早就趴桌上,懒得动一下,有人叫他喝,他拿起碗便倒,三次有两次都倒在外面。剩下一次能倒入口中,还咳嗽着喷出来。 感觉到有人拉他站起来,飞云眯着眼睛转头看,知道大伙儿都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相互搀扶着,摇晃着往门外走。飞云索性整个靠在别人身上,几乎是被拖着走出去。 时候不早,众人都喝得大醉,便不再回原先的院子去。附近虽然还有暗哨,若碰上手段高明的,瞒过耳目,一两个人,便能将这群醉鬼一锅端。 在镇子里面,不只是有官府的人走动,还有好些大户人家在。大户人家为保平安,也轮流派人出来巡视。客栈里的人都是巨鲸帮雇来的,算是多了几个耳目,睡着也放心。 “纪兄弟,咱们一起睡,促膝长叹。”刚走进客栈,飞云伸手去扯纪飞天的衣袖。纪飞天不禁苦恼,不说两人近日才刚相识,便是那可怖的面孔,都会将人吓得睡不着。 纪飞天正自想理由,飞云喉头涌动。忍了两下,还是猛地喷出来,阵阵恶臭顿时散发出来。纪飞天借机跳开,叫人收拾干净,再打盆水来给飞云洗洗。 片刻之后,飞云被送入房间。进门之前,他暗暗记下纪飞天的住所。巨鲸帮的人将飞云摔在床上,便逃也似地走掉。 听到关门的声音,飞云眼睛睁开,再没有半点醉态。门外的人来来回回,小声地说话。很快便没有人走动,关门声响过两次后,再没有声音。 已经过了半夜,客栈里的伙计早就不胜其累,倒头便睡,不再伺候这些大爷。喝酒的人更是昏沉,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挨着床便不省人事。 飞云等了许久,起来看看。好在桌上有盆水,还有一壶茶,都早就从热变冷。他起来,倒杯茶喝下去,冷得打哆嗦。肚子里都吐空了,水喝下去,更显得空荡。 下一步该如何,现下还没个主意。要走的话,趁着夜色离开,第二天夜里便能到平云。可山河帮的人来此,到底所为何事?是走是留,飞云犹豫不决。 飞云坐在那里发呆,酒被吐出来,酒劲慢慢过去。脑袋也不再昏沉,可再要睡下去,已经很难,人越来越清醒。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几乎轻不可闻。飞云初始还以为是客栈的伙计,很快便知道不是。常人走路,若要走得轻,步伐要么会慢下来,要么会小一些。而走廊上的人,走得并不慢,便如常人一样走过去。 飞云跑到门边,趴下来,耳朵贴地听声响。那人走到大概两丈外的地方,便停在那里。门“吱呀”打开,接着又很快关上。 飞云回到床边,将被子扯出来,撕扯下几片。撕下布条,将几团棉花绑在脚底,试了一下,在地上蹭平。 将门打开的时候,飞云连呼气都忍住了。房门有些年头了,开关的声音很大。他双手紧紧抓住门,一寸寸将门拉开。门开到一半,稍稍松了一口气。 飞云放松一下手脚,侧着身体,从门缝里挤出去。走到走廊里,他已经运内力在脚上。每一脚走下去,都很轻巧,完全不发出声音。 看过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房门透出些许亮光,正是纪飞天的睡房。走过去之前,飞云环顾四周,没有其他人,才继续走。 到房门前,飞云已经听到说话的声音。他慢慢挪过去,蹲下来,贴在门上倾听。 “天哥,方才我又去探听了口风,应该没有问题。”这是纪云鹏的声音。 “不错,那边传来的消息,的确是可靠的。只是这事情要办成,可不容易。”纪飞天的声音响起。 房里安静了片刻,传来一声叹息:“对付这样的人物,难啊,若是逼得他鱼死网破,对我们巨鲸帮没有好处。” “呵呵,天哥,只要能够成事,山河帮便将一蹶不振,即便有所代价,也是值得。何况咱们只是跑腿的,最后还要帮主、堂主定夺,何必想这么多。” 飞云听得一惊,大体上能够推断事情的始末。靠在门上的力道大了点,门被碰开了一点。 第二百零四章 一个字 门的声音很轻,可是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谁?”话才出口,房内的人已经动手,直冲而来。 要躲起来已经来不及,飞云直接拔地而起,踩着柱子,撞破屋顶。椽子被撞断好几根,瓦片撒落下来。 几乎在同时,房门被撞开,飞出老远。两个人已经站在走廊里,抬头看到破洞,先后窜上去,跃到屋顶上追赶。 “竟然是你!”看衣着打扮,纪家两兄弟已经认出飞云。片刻之前还碰碗喝酒、谈笑风生,一转眼,竟是探听消息的奸细。 飞云只顾快跑,踩碎很多瓦片。还未等瓦片掉下去,他已经抬起脚。下面不少人被惊动,飞云脚下反而加重几分,踩出不少大洞。 追赶的人逐渐落后,本来轻功就不如,屋顶的椽子又断了不少,他们踩上去,屋顶就塌陷下去。一脚不慎,人差点掉到屋内。 附近的产业,巨鲸帮都有所涉猎。如果继续追过去,恐怕会将房顶都掀掉,还不一定能追上。两个人终于放弃,都停下来。 “天哥,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会不会将咱们的事情泄露出去?”纪云鹏站到纪飞天身旁,低声问道。 纪飞天不说话,沉吟许久,才说:“山河帮绝命刀曹飞云,有两位结拜义兄,他排名老三。这曹三应该认识他,搞不好是他派出来的人。” “这曹三会不会将消息泄露呢?咱们该怎么办?”纪云鹏依然满脸紧张。 “你操什么心啊,这又不是你我能决定的。”纪飞天拍拍他的肩膀,“消息没错的话,俱绝命刀与夺命刀便是结拜兄弟,两人关系好着呢。你说他会帮谁?” 纪云鹏还在想事情会怎样,纪飞天已经要下去了。奔袭之后,惊动不少人,还需要安抚一下,否则对官府不好交代。 “别想没用的。咱们还未派人出去,事情不管如何,都是对咱们有利无害,帮主也不会责怪的。”说着,纪飞天已经远去。 飞云离了镇子,却没有一路逃走。出门前,将刀留在巨鲸帮的院子里。那是把好刀,他可舍不得留下。何况院子里此时没人,巨鲸帮也一定想不到他会去。 片刻之后,飞云便来到原先的院子。身形不停,已经到墙头,再轻轻地落下。脚下的棉花早就丢掉,落地的声音还是很轻。 “谁?”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接着跳出一个持刀的人。他靠墙而立,十分谨慎。 飞云丝毫不乱,眼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帮众,武功低微。“我是曹三啊,和你们纪堂主一起来的。” 那人听出飞云的声音,稍微松懈了点,刀垂下来,却未收起来,问:“原来是曹大侠。这么晚了,怎的还不歇息?” “哦哦,我此来是有要事,将重要的事物放在包袱里。为免夜长梦多,我趁夜来拿。我的东西在哪里?”飞云瞬间想好托词,虽有漏洞,对方想必不会觉察。 “都在那边,曹大侠过去看看。”那人伸手一指,依然警惕地看着飞云。 “多谢。”飞云转身走去,突然回头看墙上,“什么人?” 那人先前都盯着飞云,不放松片刻。听到喊声,忍不住转头看。飞云抓住时机,欺身而上,一掌劈在他脖颈上。那人闷哼一声,倒地不起。倒地前还将刀劈出。 飞云惊出冷汗,急忙闪身,避开去,只是衣服被划破。他又去探鼻息,只是晕过去,没有死。飞云才松了一口气,眼前这人可不简单,不轻易上当。若是多两个人在这里,就只好痛下杀手了。刚刚还受到款待,飞云不好意思马上在人家地头杀人。 到里面找到自己的刀,飞云不急着走,到其他房间里翻找。让他意外的是,竟然没有银子。只好去厨房里找点吃的,在江北,路上可不敢停留。 自己找来的鸡还在,熟的东西也有一些,都一股脑用布包起来。他正要离去,突然撇到灶台的柴灰里有点白色。月光暗淡,看不太真切。 他拿起来,是一角小纸片,似乎是信纸。被烧得只剩下一点,字迹都看不清楚。就着光亮,飞云细细辨认,隐约是个“庞”字。 难道是二哥要对山河帮不利?飞云震惊得合不拢嘴,心中一片混乱。巨鲸帮到底许下什么好处,二哥要出卖山河帮? 飞云觉得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该不该回去告诉帮主,还是先去阻止二哥。背叛帮派本身就是大忌,在江湖上很难抬得起头。 突然,飞云想到了关键之处。二哥为何要出卖山河帮?他在一开始便认为上面的字是二哥的,如果不是二哥写的信呢。 二哥很快便要与小茵成婚,成为一人之下的人物。想到此点,飞云觉得心中有些痛。况且之前没见二哥写字,这封信很可能是他人写的。 信是谁写的?信中讲些什么?将事情梳理一遍,飞云觉得有了些头绪。即便不知道那人是谁,既然提到二哥,定是要对二哥不利。再联系到送信的人是二哥身边的,此人的目的已经很明白。难怪纪飞天说山河帮会一蹶不振。 二哥若是出事,自己与大哥定会为他报仇,山河帮到时便会大乱。能做出这样的事,那人地位不会低,而且不太如意。仔细想来,山河帮的几个堂主都很可以。 要知道事情真相,最好是去问送信的人。不过那样会打草惊蛇,而且只有认证,容易抵赖。飞云决定再去房内找找,看有没有其他东西。 其中一个房内有柜子,再进去翻腾,也只有破旧衣物和棉被。倒在墙角的人**了一声,将飞云吓了一跳。 看来巨鲸的人很谨慎,不会留下把柄。飞云出门,翻过院墙,循着大路离开。 已经到平云附近,飞云不是十分着急。不过就怕脸上的浮肿消去,会被巨鲸帮的人认出。他专挑人少的路走,不过就算人少,也不敢施展轻功。若是被暗中埋伏的人看到,在江北时寸步难行。山河帮能将平云经营的固若金汤,巨鲸帮肯定犹有过之。 小心谨慎地走了一日,飞云又是在野外过夜。他朝笑眯眯的土地神拜了几下,这辈子在土地庙和山神庙过夜最多。打扰太多,却从未烧香,都有点不好意思。 将跪拜用的蒲团拿过来,都铺平,躺上去还挺舒服。飞云躺在那里,闭上便有了睡意。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飞云被惊醒。荒郊野外,来的定不是善者。 第二百零五章 借势欺人 飞云惊坐而起,旋即将耳朵贴着地面细听。从脚步声听出,不止一个人,都很用力,而且走得很匆忙。 他一个打挺,滚到案桌下面。帘布放下来,离地还有两寸。飞云只能默默希望来的人只是路过,不会发现他。 脚步声到庙门口停住,门被重重踢开。来人走进,飞云数出有三个人。接着他们将一个重物抛在地上,还会挣扎,听着像是人。 果然,“呜呜”声响起,那人的嘴巴被塞住,说不出话。 “刘哥,这妞不识抬举,咱们已经绑过来了,接下来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明儿去找张老汉,叫他把地卖给你大伯。否则,他女儿的命就别想要了!” “现在这妞怎么办?放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 “啪!” 有人的头被狠狠扇了一下,然后刘哥说话了:“你个猪脑子,活该没女人。这么个水灵的姑娘放你面,就没点想法?” “就是,白跟刘哥混这么久,也没见机灵点。”另一个声音说话了。 被打的人委屈地低声嘟囔着,却不敢大声说话。三个人在低声商量着,接着便响起撕裂衣服的声音。 飞云知道这是地痞恶霸做事,要强卖人家的地,人家不卖,就绑了女儿相要挟。此刻,他们色心大起,定是要对少女下手。想到自己的处境,飞云强忍住没动手。 “嘿嘿,刘哥,这刚好还有床呢。” 飞云听得心疑,低头看去,少女被压倒在蒲团上。面对三个大汉,少女的挣扎如此徒劳。嘴巴用布条绑牢,想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挣扎片刻之后,少女的动作小了一些,衣裳已经被扯开。她已经认命,头无力地转到旁边,不想看到三人狰狞的面孔。 “你们手脚利索点,等我爽完了,就留给你们。”刘哥见少女不反抗了,便站起来解裤子。另两人听得心花怒放,手上加紧撕扯。 突然,少女看到了桌子底下有人。顿时眼睛睁大,紧紧看着飞云。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少女先反应过来,朝飞云不断地晃头,嘴里支吾的声音更大。 少女乍已挣扎,那两个人只顾着占便宜,差点被挣脱。刘哥嘴里骂骂咧咧,赶紧接下裤腰带,责怪家中的婆娘绑太紧。 飞云心中阵阵绞痛。都说江湖人要行侠仗义,可此刻眼见一个少女要被辣手摧残,他却不能出手。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置自己于险地,到底值不值? 少女的眼色慢慢暗淡,本来出现的希望,再次消失。她绝望了,只是死死地看着飞云。原本还指望有人能够阻止,不过很快想到即便出手又如何?一个人敌不过三个人。 飞云初始还怕会被发现,后来看到少女不做声,心中反而堵得慌。绝望的眼神,刺得他浑身发冷。他心里已经有了抉择。 朝少女做个安心的手势,飞云心里飞快地算计着。若是出手,便不能失手。他不知道附近有那些帮派,露出踪迹很可能会有危险。 少女虽然看到飞云的手势,却不觉得飞云能够将她救出。她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被去掉,露出雪白的肌肤。再过片刻,便会完**露。飞云知道不能再等,脚下开始发力。 三个大汉将一少女偷偷绑住,带到野外的土地庙,原本以为万无一失。两个帮凶笑得猥琐,刘哥更是显摆着自己的威风。冷不防旁边的案桌骤然炸开,向他们飞来。 突变骤起,桌子带着风声砸过去。刘哥顿时雄风不再,不过他反应不慢,倒地一滚,便多了过去。另外两人脸上还僵着笑容,眼睁睁开着桌子砸来。 “哎哟!” 桌子很结实,砸到两人后,还完好无损地压在两个人身上。两个人被砸得七荤八素,只会苦苦叫痛。 “什么人在这里闹?吵到大爷睡觉,不要命了吗?”飞云站起来,伸着懒腰。披头散发地起来,已经将众人吓一大跳。 刘哥正要说话,突然觉得两腿凉飕飕的,发觉还光着鸟。急忙扯过裤子,手忙脚乱地穿上。“你是谁?怎的会在这里睡觉?”光溜溜的被人看了去,说话都有点底气不足。 “呵呵,我与土地爷熟识,在此睡觉,与你何干?倒是你们几个,鬼鬼祟祟到此,莫非有什么见不得的事?”飞云似乎没看到地上的少女,盯着刘哥的下面看,看得他毛骨悚然。 地上的两个人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都站到刘哥后面。看他们的穿着,竟然是巨鲸帮的。难道真是冤家路窄,到哪儿都能碰上。 “你他娘是什么人?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咱们是巨鲸帮的,这位是巨鲸帮刘大哥,方圆十里地,都归他管!”两个被砸倒的人可不会察言观色,被人偷袭,心里正一肚子火呢。 “巨鲸帮?我知道,熟得很呢,昨日还与七绝堂的纪飞天喝酒来着。听说巨鲸帮都是好汉,不会做偷鸡摸狗的事。”飞云摇头晃脑,像是在想事情。 “那是,巨鲸帮乃是江北第一大帮,都是好汉!”好话都愿听,顺耳啊。 飞云脸色突然一变:“你们是何人?竟然冒充巨鲸帮的人,欺男霸女。” 出手如闪电,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每一下都是在关节要害上,片刻功夫,三个人都躺倒在地,手脚瘫软。 “你、你大胆,巨鲸帮不会放过你的!”刘哥硬气还是有一点,却明显色厉内荏。 飞云细细看过他们,然后说:“你们真是巨鲸帮的?按帮规处置,你们该如何?” 多数帮派在帮规里都会定下一条,不得仗势欺人,伤到寻常百姓。犯帮规之后,处置有轻有重,轻的打一顿赶出去,重的要偿命。当然,平时也不会有人拿这个当真,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条文,给外人看的。 被这么一问,他们都不敢说话。形势比人强,落在别人手上,对错都是别人说了算。 何况帮规里确实有,淫**女,断手断脚。眼前之人如果要较真,闹到堂主、帮主那边,弄他们几个小人物算什么,一句话的事情。 第二百零六章 大侠不留名 飞云将刀拿出来,拔出来,往地上一插。到不断颤抖,看在眼里,越发骇人。 “说罢,是砍哪里?”帮派处罚,不像官府那样繁琐,不外乎从身上砍下一块,小到手指头,大到砍脑袋。 硬气的人,只是靠着一股子劲。劲头过去,人便怂了。飞云先出手打掉他们的硬气,再使手段对付,三个人已经吓哆嗦。 “英雄饶命啊,我们只是初犯,下次不敢了。”他们痛哭流涕,若非手脚无力,已经下跪磕头。 又吓唬一阵,飞云问明他们是哪个堂的,堂主是谁。其实飞云根本不知道那个堂主,还是一本正经地保证不说出去,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在三个人都哭得有气无力之后,飞云将他们手脚都掰正。手上暗使内力,已经伤了他们的筋骨。估计得有三四天才能好好走路,留下的后患是一辈子好不了了。 他们三人点头哈腰谢过飞云的不杀之恩,出了庙门,头也不回地逃走,脚下不稳,差点摔倒。飞云暗自摇头,那三人可能一生伤病缠身,在帮中难有出头之日,也无法再作恶。 飞云正要收拾一下,继续睡觉,才发现地上还躺着人。飞云抽刀划去,在少女的惊恐中,绑她手脚的绳子已被割断。 “你先穿好衣裳。”飞云说了一声,便走出土地庙,在门外先吹吹冷风。少女衣不蔽体,春光外泄,叫气血方刚的年轻汉子难以忍受。飞云算是明白巨鲸帮的人为什么作恶了。 不知过了多久,后面香风飘动。柔柔的声音响起:“多谢恩公,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转过头去,飞云呆住了。方才没有仔细看,现在这么近看到,觉得明齿皓眸,晃眼得很。尤其是头娇羞地微微低下,那万般风情,几乎要将飞云化掉。 “恩公,你怎么啦?”久久没听到声音,少女抬头问了一句。 飞云醒悟过来,知道自己失态。“姑娘,你家在何处?”长成这样,还生在寻常人家,真是祸害,得赶紧送回去。 问明道路,飞云觉得有点远,不放心少女独自回去,便送她回去。路上,飞云不想多说话,只听少女说。听到的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少女名叫张心怡,家中种田为生,颇有些田地。良田被村里的破落户盯上,不过张老汉为人忠厚,在村里有些威望,人家不敢迎来。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表弟,是巨鲸帮的人,那个表弟叫小头目出头,三个人过来将张心怡抓走,想要挟张老汉。突起色心,反而引得飞云出手,伤了筋骨。 不多久,飞云便随少女到村子里,看她走入一户院子,才转身离开。此处不能再留,得连夜离开。虽然那几个人不敢张扬,保不齐会找帮手来。 夜风习习,月光正好,路上树影斑驳。诗人见到,定然会写出赞颂夜景的绝句。飞云不是诗人,所以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而且数日来奔波,还要赶夜路,身子离散架不远。 即便很劳累,刚刚做了件行侠仗义的事,飞云心情大好。走路的脚步轻快许多,若不是怕歌声会被当做鬼叫,他真要放声高歌。当大侠,还真爽。 第二日清晨,一个小渡口已经排着好些人。飞云再次看到巨鲸帮的人,不过只有一个,那人指使其他人做事。飞云知道巨鲸帮做事的方式,不够人手的时候,他们便依靠其他帮派,才能占据偌大的江北。 这个渡口显然是另外帮派的地盘,但脱不开巨鲸帮的掌控。飞云已打听清楚,这个渡口的船虽没有到泰岩,却能到邻县。 如何能上船,是飞云苦恼的事情。且不说他会不会被认出来,带着一把刀,铁定会被查问。正如在平云,每个佩戴刀剑的人,山河帮都会有人盯着。 飞云犹豫了半天,不敢冒险。到附近转悠,看有什么办法瞒混过去。 “你们这群懒鬼,叫你们早点起来,就是不听。误了船,找你们掌柜的,将你们一个个开除,都回家种地去!”一个肥头大耳的人正对着五六个人大骂。 每个人都挑着两个大袋子,飞云看出袋子里是药材。他已经想到办法,混入其中,与他们一起离开。 走在最后的伙计突然倒地,捧着脚,“哎哟”地叫唤不停。前面的人听到,全都停下来。 “装什么装,摔一下而已,至于这样吗?跟我装死,老爷我对你不客气。”肥头大耳的老爷骂骂咧咧的,却不敢真的动手,毕竟旁边都是一起的,不敢逼得太急。 伙计们对老爷敢怒不敢言,有人去搀扶倒地的人。勉强扶起来,又疼得倒下去。卷起裤脚,肿得厉害。老爷的骂声渐渐小下去,如果真的伤到,骂得再凶也不是办法。 “这怎么办?误了行程,我损失的银子,你们赔得起吗?”老爷嘴里忍不住念叨。 “要不,我回镇上叫人过来?”一个年长些的站出来,小心翼翼地说。 “回镇上叫人?亏你想得出来。一来一回得要一个时辰,船会等吗?”老爷大动肝火。 众人不说话了,都盯着老爷。老爷回味过来,说:“看我做什么?还要老爷我挑担子吗?我可是给过银子的!” 五个人挑十袋药材,满打满算,没有多出一个人。伤到一人,便再没有代替。大老爷挺着大肚子,想要挑,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他们一伙人商量着,越来越着急。飞云适时走过去,脚一瘸一拐的,刀放在裤子里,左脚没法伸直。 “老爷,你们是要去渡口坐船吗?”飞云到大老爷面前,恭恭敬敬地问。 “去去去,你是哪儿来的乞丐?没银子给你,滚一边去!”正发火呢,刚好有人送上门来,将火气都发泄出来。 “老爷息怒,我方才一直在那边看着。你们是要将东西送到渡口去吗?若不嫌弃,我来挑吧。”飞云慢声细语说话。 “你?你行吗?总不会白帮忙吧?” 飞云一手就抓起一袋,扛到肩头,说:“您看,我力气大着咧,就是腿脚不好,走慢点。走到渡口还是可以的。” 老爷点点头,说:“说不,你要几文钱?” 飞云摇头说:“老爷您不用给钱,帮我付船钱,管顿饭就行。我摔断了腿,来投奔亲戚,被亲戚嫌弃,不收留我,连回去的盘缠都没有了。” 盘算了一下,老爷觉得还划算,便点头答应。受伤的伙计便到路旁等着,有回镇上的车子经过,可以捎带回去。飞云则挑起两个袋子,走在最后面。 第二百零七章 水路生意 终于有人来挑,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大老爷打头走,嘴里还念个不停,大体是说安排的人不靠谱,下次要少给银子。 飞云落在后面,悄悄地将袋子解开。一手压住扁担,还要扯着袋子,另一手从裤子里拿出刀。大的袋子里还分装成很多小袋子,想必是买了很多种药材,这倒方便了许多。 将刀插入袋中,再将袋子绑紧。大老爷已经在前面叫起来:“喂,瘸子,说你呢,快点,还想不想吃饭了?”飞云急忙加快脚步,听到老爷嘟囔着:“真是个饭桶,听到吃饭,脚都不瘸了。”飞云又撑直了腿脚,装作瘸子。 不多久,走到渡口。两彪形大汉站在那里,向上船的人收钱。船分顺流和逆流两个方向,顺流而下的船又途径三个地方。收的钱分别要五文、七文和十文,带小物件不要钱,大的要收一到五文。老爷替每个人交了十文,每担药材又要五文,交钱的时候脸上不住抽搐。 飞云经过时,收钱的人拦住了他,细细打量。老爷急忙过来解释,说是自己好心收留的乞丐,急着赶路,来不及换衣裳。 彪形大汉已弄脏船为由,多要了两个铜钱。把个大老爷气得脸都鼓胀起来,又没有办法。 上船之后,找了块空地放好药材。六个人在旁边蹲着,等候开船。上来有几十个人,船才开走。两个船夫划船,一个帮派里的人在甲板上护船。 船上很多人是挑担子的,一趟下来,船钱加起来有一两多银子。回来是逆水,每个人还要加一文。每条船一天大概有二十多两银子收益,一个月就有七八十两。 二十两是几个船夫的工钱,剩下都归帮派所有。若再刨除守卫渡口的帮众月银,真正交到帮里的,不过二三十两。平平安安的,一个小渡口可有一百多两的收益,大的渡口有几百上千两。这样的渡口,在江北有十多个,大的都在巨鲸帮手中。 飞云暗中估算清楚收益,想到山河帮的水蛇堂。难怪水蛇堂要到处寻找渡口,有五六个小渡口,便能养活整个水蛇堂,还有些银子交到帮里。 江面十分宽广,船顺流而下,行驶很快,比地上的马车还快上几分。一个多时辰后,船到第一个渡口。下去了几个人,又有些人上船。护航的人挨个收取银钱,都收好,船才继续。 又过一个时辰,船到第二个渡口。照样是有人上船下船,飞云本来也想在这里下船。他刚站起来,还没走两步,大老爷便叫起来:“瘸子,去哪儿呢?还没到。”生怕他跑了。 已经出了江北,此处离泰岩不远。飞云想就此离去,没有人能够拦住他。可如此会连累同行的其他人,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人。那个老爷虽然脾气大,毕竟帮了自己,何况其他几人都是劳苦百姓,被无辜殃及,是飞云不愿看到的。 “老爷,我小解。”飞云走到船舷边,解开裤腰带,转身对着江里。 飞云小解完,有个挑担的伙计递过来一块饼。飞云在衣服上擦擦手,接过来吃着。大麦饼很干,却很能解饿。 路走远了便走远了吧,反正离开那么久,也不急在一时。想到此,飞云心定下来,看着江水流动,流过船边,泛起淡淡的波纹。 过了中午,已经看到渡口,船慢了下来。靠岸之后,飞云挑起担子,跟在其他人后面走。护船的人看到飞云矫健的步伐,有些疑惑,这人上船的时候还是瘸子,下船就变利索了。 飞云不再装样子,随着其他几人到码头上。老爷回头点点人数,发现飞云没丢,满意地带着人,打道回府。 到一个村子,老爷让大家将东西放下,坐到面摊子前。他让煮五碗面,然后回头看到飞云的脚已经完好,脸上惊疑不定。 “多谢大老爷了,在下被仇家追杀,得大老爷相处,总算逃过一劫。”飞云不再遮掩,开门见山地向对方道谢。然后打开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刀。 肥头大耳的财主顿时被惊到,这是要命的恩怨哪,若是被连累,怎能抵住那些亡命徒? 飞云看出老爷的害怕,便在桌子旁,招呼大伙儿坐下。神情淡定,散发出江湖人的气势,叫伙计们不敢轻易靠近。他们庆幸路上对他还算和善,没有得罪他。 老爷“嘿嘿”地笑了,脸上满是歉意,坐立不安。接着,他回头将面摊子的老头叫过来,在一碗面里加块肉。 飞云心安理得地吃着加肉的面,尽量地向同桌的人笑。其他人不敢多说话,埋头拼命吃。 片刻之后,来了两辆马车,是老爷府上来运货的。几个伙计将药材都搬上车。飞云想动手帮忙,大老爷急忙拦住。他乐得自在,便坐在旁边歇息。 吃饱喝足,即便只是一碗面,飞云也是十分满足。自从到华山之后数日,都是十分狼狈,没有哪天是吃得安心的。 药材装好,老爷带着马车回去。伙计们从原路回去,只剩下飞云一人。 飞云问明路径,放心大胆地朝泰岩方向走。附近已经没有其他帮派,应该没有人拦路了。 走到傍晚,飞云连个村落都没看到,更不要说城镇了。想到又要露宿荒野,他心中有些不爽。只好往山上走,去找点野味。没有带调味料,只好吃点口味淡的。 往山上走了没多久,天色便开始暗下去。飞云在山道两边未发现野物的踪迹,也未看到有小溪河流,心中烦闷起来。 烦闷了没多久,飞云心情又变好。他看到对面的山上有房子,沿山路可以过去。最重要的是有炊烟升起,如果赶得及,还能蹭一顿饭。他丝毫不会觉得难为情,从前当和尚,便是经常下山,到处化缘。 走了半个时辰,快到房子前,飞云都能闻到饭香,忍不住咽下口水。不过他停住了脚步,神色瞬间变冷,扫视山路两旁。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哎哟。”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一个人打着滚从草木丛中出来。 第二百零八章 单挑和群殴 飞云没想到会在此处碰上劫道的。不过也是,此处没有人管,总会有匪徒出没。以前自己在平云,就是干这个的。 那人话未说完,就被飞云踢出去的石子打中。用脚踢石子,自然没有准头,没想到能打中脸。不过飞云未尽全力,想来只是皮肉之苦。 一个人出来后,附近又冒出几个,跑出来挡住去路。看他们埋伏的位置,是要等飞云再走几步,前后围住,没想到被识破。 有个看似领头模样的人,走到众人前,猛扇被石头打中的人:“你他娘的瞎啦?没脑子的蠢货,喊什么喊?” “大哥,他发现咱们了,再不喊,他就要逃了。”受了伤,还要被老大打,那人很委屈。 领头的人越发生气,狂拍他脑袋:“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么个乞丐货,拦下他做什么?是不是要请他喝酒?” 挨打的人放开手,真的仔细打量飞云。此人长得削瘦,脸上胡子拉碴,眯着小眼。贼眉鼠眼的,如果走在街上,很容易被人抓住打一顿,难怪来落草。 领头的人脸上两刀疤痕,眉毛浓重,一看就知道是个凶狠的角色。他转头细看飞云,琢磨这该怎么办。 “看你也是练家子,我不与你为难。伤了我的兄弟,将刀留下当医药费。你可以走了。”说完,挥挥手,叫他快走。 “你们的刀,看着都不怎么样,不过当废铁买,还是能卖几个铜子。我就收下了。”飞云伸开手,做出目空一切的样子。 眼前只有六人,虽然都有些架势,都还不用在意。领头的应该有两下子,剩下的,看样子只是稍微练过一点。 “找死!”他们都将到抽出来,明晃晃的,对准飞云。 飞云露出一丝冷笑,看着他们:“你们是要单挑,还是群殴?” “呵呵,不管怎样,你都是死路一条,有分别吗?”在领头的人看来,飞云就是个白痴,只是在打劫,不是比试武功。 “群殴嘛,你们打我一个,单挑嘛,我打你们一群。呃,好些真没区别。”飞云挠挠头上的乱发,好像才想明白。 劫匪们明白,眼前这人要么真是白痴,要么就是在戏耍他们。他双目澄清,神志清醒,看来是后者居多。 “大哥,他在耍我们。”手下人提醒一句,却被大哥狠狠瞪了一眼。 不等老大发话,有两个人已经抽刀砍过去。飞云看都不看,直接抬步迎上去。人变成一道灰影,那两个人到还未砍下来,人已经快撞到。 飞云低头弯腰,双臂一展,手臂像钢鞭一样,狠狠砸向两个人的腰腹。两个人原本还想一左一右,砍下飞云的肩膀。肚子上猛的被撞到,仿佛要将人压扁。 “噗!” 两个人喷着鲜血,倒飞而去。站在后面的人急忙闪开,不敢接住。两个人摔在地上,一时无力爬起。 “叫你们一起上,就是不听。行走江湖,是十分险恶的,不能逞强好胜。好面子、耍威风,一不小心就会丢性命,要小心啊。”飞云循循善诱,完全忘了谁在逞能。 “阁下武功不凡,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洪铁牛向你赔罪,希望阁下高抬贵手,就此揭过。”领头的人眼见不对,马上低头认错。出来混的人,狠归狠,眼力劲都是有的,还要讲究能屈能伸。也有些只伸不屈,大都已经丧命。 “躲在这里当强盗,我若不是有点手段,岂不是要被你们杀了?打不过了,一句赔罪,就想完结,是不是太便宜你们了?”飞云拍拍刀鞘,言下之意是老子还没出刀呢,不能让老子满意,不介意要几条人命。 强盗们都后退两步,眼中有犹豫。他们都还没看清,便有两个人倒下,这样的手段,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飞云可是尽了全力,要服人,以德或以强。 “阁下到底是谁?请不要咄咄逼人!”在手下面前,洪铁牛自认不是对手,却还要点面子,强撑着站到最前面。 飞云将垂下来的头发甩到旁边,慢慢悠悠地说:“要说我嘛,在江湖上也有点名声,我出刀不留活口……” “您是无眉!无眉大侠!”突然有人大叫,打断飞云正要说出来的“绝命刀”。 飞云愣住了,回想无眉到底是什么人,可始终想不起来,看来自己孤陋寡闻了。 那人见飞云不说话,以为说对了,大喜过望,便走上来,满脸谄媚:“果真是无眉大侠。都说大侠您武功高强,义薄云天,宽宏大量。今日一见,果然风采出众。我等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一通马屁拍下来,气都不带喘的。 怎么突然就被认成什么“无眉”,飞云有些纳闷。摸了摸眉毛,才猛然醒悟。刮掉的眉毛还没长好,难怪被认错。 “哎哎,闭嘴。谁说我是无眉,没长眉毛就是无眉?”飞云赶紧叫那人闭嘴。那人是想给他戴高帽,然后不好意思追究。 那人讪讪地退后,洪铁牛叫手下的人都安静,认错名字,有些脾气大的高人会很生气。他双手抱拳,说:“我们有错在先,认栽了。阁下划下道来,只要放过我的兄弟,其他好商量!”他话语说得很讲义气。 “只要放过你兄弟,其他的都答应吗?要你命呢?”飞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洪铁牛脸色大变,知道是碰上个强横的。只是小小的冲撞,认个罪,挨上几下拳脚,未尝不可。对方开口就要命,那便是武功地位都很高,看他们如蝼蚁。 “老幺,你带大伙儿走。”洪铁牛朝后面喊一声,手握紧刀柄。后面却没有人动,还是立在原地。洪铁牛再催促,还是没人走。 “你将命给我,我便不与他们为难。可你若还想杀掉我,我也不会客气。”飞云瞄了一样他的手,轻轻出语。 洪铁牛丝毫不为意,脸色如常:“若能放过我兄弟,铁牛的命给你便是。只是铁牛学艺不精,没能见识高深武学,一直甚为遗憾。阁下如果能够赏脸,与我过几招,铁牛死而无憾!” 明明是不甘心引颈受死,偏偏说得冠冕堂皇。飞云觉得此人不简单,是可用之才。不管是否脸皮厚,他有一点终究没有放下,那便是道义。 第二百零九章 把命给我 夕阳早就下去,天色变得昏暗。一个人与一群人对峙,人多的一方反而畏畏缩缩。 “死,呵呵,哪有那么容易死。不想死的,偏偏会死,想死的,反倒死不了。”飞云突然想起很多事,有些伤感。 强盗们有些不解,不过想到走火入魔的说法,便释然了。武功练高了,难免有些古怪。还是想想自己,怎么样脱困吧。对方说不定是个疯子,杀人不眨眼呢。 “哼,我又不是那些脸皮薄的,吃你几句哄骗,便会不好意思下手。”飞云慢慢抽出刀,“都不走,那就留下,我都要了。” 刀光冷冽,在昏暗中还是能够隐隐感觉到。被老大打的那人此时没有半点委屈,若不是他叫出声,让这人过去就好了。哪知道是尊杀神,要断送大伙儿的命。 于是,他先出刀了。与此同时,还有两个人也一起冲上去。两个受伤的人,动作稍慢,也不甘落后,都冲上去。 “老大快走,记得给我们报仇!”冲过老大身边时,有人吼了一声。老大反应过来,也挥刀跟上:“他娘的,都不听使唤了?别去送死!” 洪铁牛的“死”字还没出口,他觉得眼前花了一下,只看到刀光闪动。手下兄弟的刀都落空,没有刀的声音。那最闪亮的刀光,在兄弟们身上滑过,很快便到身前。 看准人影,他砍出了两刀。两刀都是朝着灰色的人影去的,刀光太快,他知道挡住一次,第二次还是挡不住。横竖是死,干脆拼了。同归于尽就没陪,伤到就是赔得少。 赔得少就是赚。这就是洪铁牛的想法。谁叫对方是高手,他们只是无名小卒。即便是蚂蚁,也不能任意踩踏。临死之前咬一口,让你疼就甘心了。 “当!” 经过六把刀,终于在最后一把刀前碰上。飞云暗自满意点头,如果连他一刀都挡不住,也就懒得纠缠下去了。对方围魏救赵的方式,他很喜欢。 刀被挡住,洪铁牛并不意外。同时,他心里一沉,已经知道结局。要杀伤对手,只是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对方会狂妄轻敌。他要的,是一刹那的大意。可是,没有。 两刀相交,并没有大力传来,反而轻飘飘的。洪铁牛甚至觉得自己用力太大,落空的感觉,差点站立不稳,很难受。他来不及看手臂是否脱臼了,寒光再闪动。 没命了。洪铁牛心中只剩一个念头,想硬气地面对,还是忍不住眨了下眼睛。微风从耳边吹过,一切归于沉寂。 飞云拍了拍刀面,清脆悦耳,传出去很远。刀还是光鲜闪亮,没有一丝血迹。慢慢转过身,看着身后几个直挺挺站立的身影。 “还是不够快、不够准。”飞云盯着刀,自言自语,思索方才出刀的招式。他本来想将他们的眉毛都刮掉,却发现还做不到。只好退而求其次,用刀削去他们的发髻。 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落到地上,几乎能听到声音。他们过了片刻,还是一动不动。那是杀气吗?刀过去的时候,一股透入骨髓的冷,让全身都有点僵硬,久久不散开。 “砰!” 一把刀落地,跟着又有四把刀掉在地上。只有洪铁牛的刀,还握在手上,颤抖着。 “活着,很难,不要轻易说死。”飞云将刀归鞘,思索过后,知道自己的武功又上一层。大概数日来都在生死之间拼杀,在招式上把握比之前更好。 武功有高有低,跟人是否勤练有关,练得多,武功自然高。不过只有勤练,是成不了绝代高手。名传后世的高人,靠的是“悟”。从勤练中悟,从生死中悟,从冥想中悟。 有时候会豁然开朗,有时候是混沌钟若有若无的光亮,而有的时候,连本人都没有觉察。飞云“悟”到了,自己却还是不明白,只是觉得水到渠成,说不出所以然。 洪铁牛身体晃了晃,用刀拄地,才没有摔倒。“你的刀,很可怕。”他原本觉得自己武功不错,发起狠来,十几个人都拦不住他。真叫他说出个道道来,又是门外汉。所以他只能说出心中最真切的感觉:怕。 当然了,他从未当自己是武林高手,否则也不会龟缩在山坳里当强盗。离最近的帮派都有三个县,之后平云、泰岩有了山河帮,中间还隔着一个县,就怕什么时候有高手来。 担心什么,就来什么。本来打算干到年底就离开,去别处安营扎寨。来了一个不知道路数的高手,可以轻易拿走他们的命。 “现在,可以把命给我了吗?”飞云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却透着阴冷。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黑,他就如索命的无常,在黑夜中飘忽不定。 没有人说话。年轻人都不怕死,老人才怕死。年轻人不知道死的滋味,不会怕。碰到后,才会觉得死的可怕。只有很少的人,经历多了,反而不怕。 他们显然不属于少数,刚刚与死擦肩而过,心不争气地拼命跳。还在庆幸,没有就此死去,催命般的话语幽幽传来,他们都没能答话。 “咱们还是去喝酒吧。”飞云转过身,脸上展露出灿烂的笑容。似乎刚刚并未经历过厮杀,他就像刚从赌场了赢了一两银子,高兴地请好友去喝酒。 五个人的头发散落下来,慢慢遮住眼睛,挂到脸上。洪铁牛肩膀感到凉意,衣服被划开迟来长的口子,露出里面几道疤痕。 “怎么,你们不会连酒都没有吧?”飞云笑得更灿烂,人畜无害。 “呃,阁下不杀我们了?”洪铁牛终究是老大,第一个开口。慢慢意识到还能活着,竟浮起莫名的期待。 “杀你们?为什么杀你们?活着不容易,蝼蚁尚且偷生,人反倒轻贱自己。”飞云笑着摇摇头,仿佛在回答一个简单的令人发笑的问题。 知道命还是自己的,六个人都偷偷地呼出一口气。不敢呼大声,怕气太大,把命又给吹走。此时才发现天还微亮着,前面那人脸上泛光,如金身佛祖般。 腿脚软的,差点就要跪下去,叩谢飞云的慈悲。 第二百一十章 人力胜天 众人走到屋子前,门打开来,里面的人出来,是个老头。他与洪铁牛打哑谜似的说了几句,又回屋里去。 除了洪铁牛,其他五人头发都重新扎起来,却是凌乱古怪。相互之间看到,虽觉有趣,却没有笑话的心情。 从屋子旁边的小道上去没多久,拨开遮挡的树叶,是两条小儿手臂粗的大铁链。几个人依次跳上铁链,脚下踩一条,手里抓一条,就那样走过去。 两边悬崖相距十来丈,下面不知有多深,看不太真切。那些个大树,在脚下跟小葱差不多。这样的所在,的确是很妙。 其他人都走上去后,飞云最后上去。人走在铁链上,难免会晃动。之前也有人来此做客,被带路的人摇晃铁链,愣是将高大的汉子晃得话都说不出来。走下铁链时,一屁股坐地上。 此时,没有人敢摇动铁链,还生怕铁链摇得厉害了,惹后面的人不高兴。那可是一尊佛爷啊,得小心供着。 铁链虽惊险,比起华山的长空栈道,还是有所不及。又是在黑夜中,看得隐隐约约,没有变天那样炫目。 片刻之后,他们便站到铁链另一头。飞云回头看去,一下能够看到小房子。原本他还想去蹭饭,没想到是山贼的耳目。看来让老头住小屋,当做耳目,是大家常用的手段。 再上去几步,是几座错落的房屋,很是破旧。屋子间难得有空地,放着个石臼。不知道的人到这里,还以为是个小村子。 “大哥回来了,收获可好?三哥……”出来的年轻汉子,不住口地问,看到飞云之后,话音戛然而止。上次有生人来此,是在两年前。 “老七,愣着干什么,有客人来了,去将桌子抬出来。”洪铁牛被飞云要挟着,不得不带来老窝。他倒是想耍点心思,可对方问的话,句句都在点上。稍微说得对不上,便重新盘问。有些他平时没注意的地方,人家都提出来。 开始,他以为是碰上官府的人了,大概是哪个捕头乔装的。很快便觉得不是,捕头没那么好的武功,除非是大将军。最重要的是,劫道的买卖,不只是官府不会这么懂,连洪铁牛自己都甘拜下风。合着人家是强盗的祖宗啊,来此收徒授业吗? 庞八当初凭着十几个兄弟,愣是与其他几股势力抗衡。他狠是一方面,百密无漏的手段更不能少。将十几个人手,当做二十、三十个人用,才令人忌惮。 飞云跟在庞八身边,耳读目染,知晓了许多东西。与强盗交手时,他便明白那座房屋是强盗的。看过周围的山势,便指出他们老巢所在。除了没料到悬崖铁链,其他尽在掌握。 “老四,快去准备饭菜。老六去搬两坛酒出来。”洪铁牛吩咐众人做事,片刻之间,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他独自陪着飞云。如此粗壮的人,安排事情井井有条,细致周到,让飞云刮目相看。 “大侠,您是丐帮的吗?”无事可做了,洪铁牛堆下笑脸问飞云。若真是败在丐帮手里,不仅不丢脸,和丐帮的好汉不打不相识,还坐下来喝酒,传出去,那是一段美谈。 令红铁牛失望的是,飞云摇了摇头。穿得这么破烂,武功又这么好,他真的想不出还有哪个门派的人会如此。 “能够架起铁链,你们当真了不得。”飞云看着不远处的铁链,感慨道。 “呵呵,大侠过奖了,铁链是很久以前有人架起来的,我们只是来此住而已。”洪铁牛乍被夸奖,有些难为情。 “不管是谁,都了不起。两边相聚甚远,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飞云之前便在想,却想不通。对面的山有山路,这边的山虽无山路,爬上来也非难事。只是想不出铁链是如何连上的。 “听老人讲,是从对面扔过来的,这边的人拉住,再接起来。”洪铁牛很有耐心地解释。 飞云细细估算两边的距离,又想想铁链的粗重,不禁感到难以置信:“将如此粗的铁链扔过来,真要神力了,莫非是绝世高手做的?” 看到对方一脸的期待,洪铁牛顿觉满头冷汗,忙说:“倒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只是普通的铁匠。” 他本来还想卖个关子,不过想到对方手段,急忙继续往下说:“先是采药的人爬上这边,铁匠在对面用绳子绑着石头,抛到这边。用绳子绑着铁链,便在悬崖上拉好了。” 听完,飞云知道那不是什么高手。力气稍微大点的人,都能将石头扔过来,何况是铁匠。只是前人的智计,依然只得钦佩。 “你们来此多久了?”飞云漫不经心地问。 “我干这买卖,有十多个年头了。发现此处,有五六年了吧,过得可真快啊。”说话间,语气带着酸气,仿佛是白面书生叹息白驹过隙。 飞云本来想问他们如何守住铁链,不过知道如何架铁链,他便不问了。若是被逼得急了,他们可以砍断铁链。只要囤积粮食,便能守住。他在屋子后面看到几块开好的园子,种上东西,可以当一辈子的逍遥神仙了。 “泰岩离此有多远?”飞云最关心的却是这个。 “到底有几里地,我也不清楚。不走岔的话,走路十来天能到,骑马一天多。”洪铁牛也不知道准不准,反正听别人是这么讲的。 飞云自己在心里算计了一下,用上轻功,不想太累的话,得要两天多。若是早一个渡口上岸,只要大概一天多时间,只是在船上多坐了一个时辰,地上便要多走一天。 “你要在这里干多久?”飞云随口又问。 洪铁牛顿时变得神色黯然:“还能干多久啊,今年再干几票,就离开这里。再呆下去,恐怕连活命都不行了。不过比起已经丧命的兄弟,该知足了。” 飞云没有接话,他知道这汉子心里还有话。 “逍遥自在这么多年,吃香的喝辣的。银子来得快,去得也快。早知道就多攒些银子,去过清闲的日子。”他有些懊悔,“过完年,就带着兄弟们去别处,找个落脚的地方,继续干这买卖。实在不行,买几块地还是有银子的,大伙儿辛苦点,当庄稼汉。” “天无绝人之路,总不至于走上死路。既然此处不错,为何不继续做下去?”飞云已经隐隐猜到,却不肯定。 第二百一十一章 没那么快 洪铁牛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来人啦,他们要过来,就没有咱们的活路。” “那是很厉害的强盗?” “嗯,不是强盗,却也差不多。山河帮,知道不?从前也没怎么听说,据说原先在江北,被其他帮派撵的,进了平云。没想到哇,平云原先几帮人马比我狠多了,都被山河帮轻易收拾。”洪铁牛讲起来绘声绘色,仿佛他是被撵过来的。 “你知道的倒不少。”飞云对他笑笑,有意引他讲下去。 “那是,都是同行嘛。我最佩服的,便是那庞八,八爷。听说过很多,只是没机会拜见。他就投靠了山河帮,据说混得还不错。至于那些没投靠的,都被山河帮连根拔起。”洪铁牛说着,脸上现出向往。 飞云了然,难怪做事方式有些相像,原来早就心神向往。二哥当初没有收这个小弟,倒真是可惜。 “那庞八如今很有些名声,不知他之前是什么样的人物。”飞云沉吟着。 听到眼前的高手如此评价庞八,红铁牛很是高兴。大概是自己看好的人物出人头地,也显得他眼光不错。 既然飞云要听,洪铁牛便打开话匣子,说起八爷的英雄事迹。不少是以讹传讹,说得庞八如天神下凡,力有千斤,一拳能打塌城墙。 而对于山河帮的行事,他们也打听很清楚。所以他们怕山河帮一来,便会对他们赶尽杀绝。拿他们做投名状,官府定会开开心心地接纳山河帮。而他们这伙人没有庞八强悍,不值得山河帮去得罪官府。除了走,没有其他路。 “八爷还有两个结拜兄弟,有个叫曹什么云的,武功也十分厉害,不惧水火,轻功更是了不得,凌空飞翔啊。”本来已经听得昏昏欲睡,突然扯到其他人,飞云顿时来了精神,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片刻之后,飞云发现有关自己的事情,远没有二哥多。毕竟他落草不到一年,便不干了。说来说去,还是说他刀快,轻功好。 “你说我的刀快有那么快吗?”飞云拿起刀,问洪铁牛。 洪铁牛犹疑着,很快便说:“大侠的刀,定是极快的。” 飞云摇摇头,说:“哪有你说得那么快?轻功也不过如此。”说着,他便窜到树上,从这棵树跳到那一棵,几个起落,站到铁链上。 双手背在身后,拿着刀。一动不动,仿佛脚下不是万丈深渊,只是普通的平地。他身形一动,再铁链上飞奔,双臂展开,根本不用握住。 跑过去又回来,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飞云落到地上,铁链一点摇晃都没有。其实在上面飞奔的时候,飞云也担心会踩空,不过下面有两条铁链,真掉下去时,随便抓住一条就成。 洪铁牛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心里想着自己在平地上,是否能跑那么快。结果是根本没法比,哪怕是他年轻时看过的一个道士,轻功也比不上。 “江湖传言而已,听听就算了。”飞云淡然地说。凳子已经搬出来,飞云便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 洪铁牛何尝不知道之前听闻的都是传闻,传闻往往会夸大其词。夸到最后,人便不是人了。那些飞天遁地的人,他觉得不过是能够跳到屋顶上,就像那个道士。 突然他想到刚刚听到的话,似乎有些玄机。联系到先前听见的话语,心中冒出一个想法,却不太敢相信。 “您是山河帮的?”洪铁牛小心翼翼地问。想再多,不如问对方来得直接。 飞云点点头,默然不语。 “您是山河帮的堂主?”洪铁牛继续猜测。 飞云还是点头。不过洪铁牛不敢继续猜了,说错话,恐怕就会惹祸。他知道武林中的一些事情,却所知有限。山下的耳目,也仅仅是布在周遭。山河帮,那是遥不可及的江湖大帮派,不是他们小毛贼可以高攀的。而丐帮,则是存在于传说中。 知道他想不出来,飞云不再为难他,便说:“我姓曹,此番从山河帮出来办事。” 山河帮曹堂主,可不就是刚刚还评说过一番的人吗?洪铁牛顿时被惊到,回想说过的话,还好,没有说坏话。 “曹堂主大驾光临,小的先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堂主大人不计小人过。”求饶的话,说起来总是差不多,不过此时的洪铁牛才算诚心诚意。 正在忙活的兄弟们看到老大突然弯腰,向来的怪人拜倒,都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也别曹什么云的说我,我姓曹,名飞云。从前也干着和你一样的买卖,得到朱帮主的赏识,进到山河帮。否则现在也跟你差不多。”飞云叫洪铁牛直起身。人家毕竟是老大,不能轻易向人低头。 洪铁牛可没有当老大的觉悟,身边的兄弟,有些是小时候的玩伴,有些沾着点久远的亲戚关系。他会耍狠,那是对外人。而此刻,他对飞云,是打心眼里服气。 吃过糖再吃枣子,肯定会觉得枣子淡而无味。若是先尝过苦胆,枣子就是天底下最甜的东西了。飞云先将他们打趴下,然后再亮出威名,又是坐下来唠嗑般,让强硬的汉子折服。 “你说的,把命给我,可是真的?”飞云再次提起,还说得一本正经。 洪铁牛一窒,说不出话来。这位爷前一句还在说说笑笑,话锋马上转动,就要人命。喜怒无常,才是高手的本性吗? 飞云见对方被镇住,身手轻轻拍铁牛的肩膀。铁牛被拍得身体僵住,还以为是要用手段对付他。 “莫要慌张,你可以再考虑。你若是愿意替我卖命,跟着我混,我以后也当你是兄弟。不愿意的话,哪里凉快,便去哪里,别再让我碰见。”飞云说得云淡风轻这件事,却是人家的最为看重的前途。 洪铁牛听得百感交集,已是不知该作何回答。其他人早听到飞云的话,多少知晓些事情,都满怀期待地看着老大。不管老大说什么,他们都愿意听。 身边的兄弟不多,也有十来个,往后是什么出路,都系于他一身。洪铁牛环顾四周,觉得要开口,还真是难。 第二百一十二章 登高望远 落草为寇是迫不得已才会做的,没有几个人愿意当强盗。每天都是吃了这顿,不知道下顿。保不齐哪天就被官府抓住,游街示众,斩首暴尸。还有江湖游侠,要出名就找他们。那些屠光山寨数十口人的,都是名扬江湖的英雄。 吃香的、喝辣的,只是活得暗无天日的汉子们安慰自己的话。整日提心吊胆,得拼命吃喝,得空去找女人。不狠狠地发泄,人就会疯掉。有的人最后竟喜欢上这样的日子,心安理得地过起胡作非为的日子。 洪铁牛不是胡作非为的人,他只想好好活着,身边的兄弟也好好活着。只是这买卖干越久,越不好活。加入帮派,是他想过的出路,只是好事临到,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那个朱帮主愿意收留我们?”开口的时候,铁牛已经有点结巴。 飞云想到兄弟三人见到帮主的时候,心里很是忐忑,神情大概比他还难看。那时候的他们只能接下来帮主一招,现在呢?五招,还是十招? 他突然发先走神了,便咳嗽一声,说:“我看你也是条汉子,山河帮当然乐意招你入伙。” “能得到曹堂主应承,那是肯定没问题了。我叫兄弟们收拾一下,明天便跟去平云。”洪铁牛极力抑制颤抖的嗓音。 飞云摇摇头,说:“我说的是你,不是你们。你入山河帮没问题,他们却不行。” 跟这样的人说话,洪铁牛觉得自己要疯掉了。说话总是留一半,语意还颠来倒去。若不是武功差得太远,他真的要将人打倒,再狠狠踹几脚。 “曹堂主,他们都是我过命的兄弟,做事情利索,绝对牢靠。”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飞云叹口气,说:“不是他们不行。而是山河帮如今容不下太多人了。”接着他又费口舌解释一通官府的条文,说明山河帮人的人员情况。 洪铁牛很是犹豫,加入山河帮,一身的武艺也算是用在了好地方。可是瞥下自家兄弟,实在硬不起心肠。 终于决定不再都这个大汉,飞云说出自己的打算:“为山河帮效力,并非一定要加入山河帮。山河帮名下很多产业需要人打理,都是找的外人。” 听到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曹堂主果然是想噎死人啊。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一切听从曹堂主安排。” 耍计谋,最终不过是人心。将这些汉子治得服服帖帖,飞云觉得几乎出了满身的冷汗。打固然能打服,就怕他们心底还有不服。将他们的心提起又放下,数次之后,恐怕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担心了。不容易得到,才会格外珍惜。 说了许久,桌子凳子摆放整齐,酒早搬上来。炒完三个菜,大伙儿坐下来趁热吃。老四将热好的馒头拿出来,又进去炒菜。 一群大老爷们住这里,对吃的不是很讲究。老四炒菜,不外乎就是油、咸、辣。皮肉熬出油,盐巴放下去,放上辣椒,不管什么菜,都是这么个方式。 飞云并不在意酒菜是否可口,再难吃的东西都吃过,还会觉得眼前的东西难吃? 吃过两个生硬的馒头,肚子有了底,酒坛子被打开。都是农家腊月酿的酒,放个大半年,才会变得甘冽。不过比起酒家里精心酿制的米酒,还是太过冲口。 大碗的酒端起来,重重地碰碗,仰头便灌下去。喉咙里火辣辣的,夹块咸咸的野猪肉,用力嚼几下,便咽下去。像是刀子伸进喉咙里,不停地搅动。 喝一大口酒之后,吸进来的气都觉得是甜的。飞云感觉喝的酒是酿出来不久的,火气都还没有消下去。不过浑酒的味道够劲,才会被他们喜欢。 酒在喉咙里刮过,生疼的滋味,令他们觉得自己还活着。于是个个都兴奋起来,把酒当清水一样喝。 飞云自然不会真的猛喝,酒色伤身,是练武大忌。经历过几次醉酒,他便一直克制。 借口要练内功,飞云不顾他们的挽留,到屋子后面找个地方坐下。山头怪石嶙峋,奇峰兀立。几座房子也是依照山势,建在背风的地方。他展示轻功的时候,已经粗略看过,知道后面又不是石洞,可以挡风避雨。 找个稍微凹陷的地方,飞云便打坐运功。只是稍微练几下,不敢太入神。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他们若是骤然暴起,将他堵在狭小的洞口内,武功再高也没法子。 先前只顾逃命,飞云觉得自己的内力突飞猛进,比起静坐要快很多。不过细细查探之后,他觉得内力虽然变得刚猛,却很不稳。不像先前那样细腻,若蚕茧剥丝。 武功练到高处,有人说一力降十会。用刚烈的内力,破掉花哨的招式。可内力相同的两人,靠什么分胜负?再者,内力雄厚到一定程度,提高越来越慢,等于是武功停滞不前。 “猛”字走到头,便要在“巧”字上下工夫。飞云从前走到路数,便是偏向与巧。用力巧妙,可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看似相反的路数,飞云却知道并不冲突。 法门不同,各人都有偏向,无所谓孰高孰低,重要的还是自身的修为。 理顺了气息,将几丝乱窜的内力也归入丹田,慢慢调理。那些内力虽不起眼,飞云也不放任。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那些内力日积月累,轻则扰乱经脉,重则走火入魔。江湖上不乏速成的武学,练过的人大多走火入魔,便是如此。 身心放松,慢慢站起来。喝酒的声音已经小下去,他们大概都醉得差不多了。飞云心神外放,伸手碰触微风。 飞云想起小时候将羽毛丢入风中,风吹着羽毛,时高时低低飞着。还有无根的浮萍,任由水流带着,飘忽不定。 气息顺风而洞,只是轻轻用力,整个人都跃起。到旁边的石头上,借助去势,再次弹起。身体在半空中扭动,仿佛被风吹弯的柳条。 几次御风而动,飞云轻快地跳跃着,不断往山顶而去。喝酒的地方离山顶并不远,只是很陡峭,难以攀爬。 站到最顶的石头上,飞云屹立不动,仿佛与大山融为一体,变成新的山顶。不远处的灯光闪动着,吆喝声很是模糊。他突然有了悲天悯人的感慨,想大声喊叫。 第二百一十三章 新的帮派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落在飞云头上。不止整个山洞都敞亮起来,远近的山峰都慢慢变得清晰。 他所在的山峰算是高的,站立起来,一览众山小。雾气铺盖了整个大地,只有一座座山头露出来,宛如仙境。往下十多丈,便是房屋,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仙人居所。粗大的铁链是看不真切了,仔细分分辨,只是依稀的细线。 好久没有在清晨练功了。飞云舒展身体,气息流转。一呼一吸之间,全身的毛孔都在舒张。随着每一次呼吸,似乎都有一些杂质排出去。内力变得精纯,都融做一股。 随着日头升起,飞云本来平缓的内力,也慢慢苏醒。在体内流转越来越快,沸腾起来一般。及至最后,身体都被内力撑起,想要飞起来。 云雾缭绕山间,随风飘荡,就如江河流动。雾气翻腾不止,波涛汹涌。飞云心中觉得只要放开手脚,便可以在云端上飞跃。一只脚已经抬起,才醒悟过来,急忙收住。 他不敢继续练下去,缓缓散去内力放松心神。随着内力精进,飞云越来越清楚为何到后来,武功提升会变难。 人是血肉之躯,所能承受之重终究有限。即便练武之人将身躯练得比常人强,还是比不过铁石。铁石承受万斤之力,也会断裂。平常人身体发力太大,都常会闪到腰。 内力太过深厚,在体内稍稍运行,经脉便可能承受不住。经脉断裂、爆体而亡,是确有其事,并非江湖传闻。 体内重归平静,放眼望去,大山尽在脚下。洪铁牛一帮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不敢过来打扰,只是远远地看着。 居高临下,人是那么小,只要一只手,便能够捏住。抬起脚,便能将他们踩住。飞云突然知道,为何有人追求权势,哪怕已经大权在握,还要往上爬。越是在上面,看到的越多,能够将很多人踩在脚下,感觉真的很不错。 飞云轻轻用力,纵身而下。落到数丈外的石壁上,脚尖出刀石头上,蹲身化去下落的势道。再弹起来,飘落下去,站到众人面前。两个起落,便下去十多丈。 文人相轻、同行相争,说的都是人与人之间的争斗。能够争斗的,都是相差不大的。倘若差得远了,只会臣服,丝毫没有放抗之心。 数日来,飞云心中所得不少,之前来不及梳理。总算静下来,将所感所想都展示出来,用生平最厉害的手段,震慑这群硬汉。 “曹堂主武功高强,还如此勤练,真是令人敬佩。”虽是马屁,洪铁牛却是用十二分的真心去拍的。他一大早起来,头还有些痛,抬头便看到飞云在高处练功。那风采,衣带迎风,简直如神仙下凡般,差点要顶礼膜拜。 “练武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江湖上武功比我的,到处都有,我是不敢有半日懈怠。”飞云将书本上的道理讲来,不管他们动不动,能唬住就行。 果然,他们都在苦思练武与行舟的关系,有些不解。不过,他们对曹堂主的敬佩之情,又多了一分。人家这样的高手,愿意与你谈论武学,那是提点你呀。若是能够将他的话琢磨透,就是拜了个好师父。 “江湖上比曹堂主武功高的,都是岁数大的。与您一般大的人里,武功可没有这么高。”另外一个接着拍马屁。 “江湖上用武功见高低,事关生死的时候,可没有人会因年岁小,而让你几分。”飞云神色平静,话语中的意思却默认了。 说过几句之后,蒸好的馒头端出来,配上咸肉。大清早没什么吃的,各处都是如此。 洪铁牛平常会准备下山做买卖,今日却没有动静。昨日虽然喝醉了,有些话却是在喝酒前说的,句句在耳,不是醉话。 “曹堂主,您让我跟着你,我的兄弟怎么办?要我抛下他们,那是万万不行的。”语气是小心翼翼的,怕惹恼对方。话语坚定,不容退让。 飞云对这汉子很是欣赏,脸上没有半分不悦,依然吃着馒头。“让你当一帮之主,敢不敢?”飞云突然抬头问话。 洪铁牛可被惊呆了,当帮主,那可是真正的江湖人了,还是有头脸。可哪个帮会让他来当帮主?他清楚自己的斤两,也就能带着几个兄弟瞎闹。 “山河帮要将手伸到这里,有些难,却也是迟早的事。到时真要完完全全占住,是不可能的。有了油水,定然会有其他人过来。”飞云吃着馒头,继续筹划大事,“本地先出来个帮派,外面的人要来,得先掂量掂量。来了,也不敢都吃得太过分。” 曹堂主的意思,洪铁牛明白了。要成立个帮派,让他当帮主。“我当帮主?我行吗?本地就有很多人会不服气啊。”他没有被冲昏头脑,想到其他几股人马。 本县匪患不像从前的平云厉害,最大的一支有二十来人。还有几支人数不多,都有十来个,六七个。洪铁牛势力算不小,却称不上老大。 “他们武功如何?”飞云不会笑对方胆小,谨慎点才能做成事。只知道拍胸脯说没问题的人,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洪铁牛没有马上说话,小声念叨了几下,说:“比我武功高的,也就两三个。不过生死相斗的话,我可以与他们两败俱伤。” “比起我,他们的武功又如何?”飞云眉头都不抬。 洪铁牛立马堆上笑脸:“比起曹堂主,他们无人是您一招之敌。”若是曹堂主亲自出手,就不怕他们了。他也并非夸大,自己一帮人不是被轻易拿下吗? 飞云昨日出刀,乃是蓄势之作、偶然所得,好比写诗的时候灵光一闪,做出的佳作。想要再有,是很难的。飞云当然不会说破,否则便是掉身价。 “你召集些人手,将本县收做地盘。山河帮是你的靠山,我在后面助你。其他人若是臣服,便罢了。否则,我便替官府除暴安良,为民除害。”事情就此定下,飞云吃完最后一口馒头,舒坦地拍拍肚子。 第二百一十四章 风言风语 飞云在山中停留了三日,每日教他们武功。山河帮的刀法,稍加修改,传授了十招给他们,也不算私传武功。还让他们记下入门内功心法,能否练会,看个人造化了。 三日里,洪铁牛与手下的兄弟都呆在山上,共有九人。他们都没有出去做买卖,飞云叫他们从此不要再干劫道的事,安生一段时间。等事情淡了,与官府也好交涉。 洪铁牛不愧是仰慕庞八的人,将庞八的做法学了个七七八八。山里只有九人,山下却有十多人,散布在各处,连县城里都有两个。还有一股只有五人的人马,常被其他人欺负。洪铁牛时常出面维护,让人家感激不已。 飞云走的时候,交代了好几件事。继续练功是一件,还要联络其他人马,收买人心。先将只有五人的势力收过来,其他的先透个风。不去劫道,是千叮咛万嘱咐的。缓和与官府的关系,然后才能搭上官府的桥。 独自从另一个方向下山,飞云还是破旧衣服打扮。装疯卖傻当高手,他已经尝出其中的滋味。世外高人,说得大概是他这样的人。飞云美滋滋地想着。 事情的轻重缓急,飞云是清楚的。铁牛一旦将消息放出,外地的帮派迟早会知道。到时候来沾油水的,肯定有不少。他得赶在他们前面,局势大定之后,他们也翻不起浪。 踏上泰岩的地界,低头看刻着“泰岩”两个字的石碑,飞云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他在这个县住得并不久,只是离开近一个月,终于再次回来,有到家的感觉。 头发已经扎起,眉毛长出来一点,不像之前那样古怪。胡子却是不短了,手掌能够握住。 飞云不急着回山,先去了趟县城。山河帮逐渐在泰岩立足,不知道民间风声如何。趁此次顺道,去打听一下。 进入县城,守门的兵士是飞云以前见过的。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换来换去都是老面孔,飞云早将他们都记住。 走过城门,两个兵只是看了一下飞云,没有认出来。引起他们注意的是他的刀,从前拿着到招摇过市的人很少。自从来了山河帮,倒是偶尔有带兵器的人走动,要么是山河帮的人,要么是来投靠山河帮的。 他们狐疑地看着飞云的背影,没有出手阻拦。江湖上的汉子都是玩命的,尤其这人跟乞丐一般,恐怕很容易便会与人拼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走到人多的地方,有些客栈、摊子。比起山河帮来之前,热闹了不少。没有山贼,全县百姓安居乐业,商人做买卖都很放心。外县的人都喜欢来泰岩,县城里商铺多开了好几家。 飞云本想进酒馆里,可看看自身的穿着,还有身上的钱。只好坐到街边去,几文钱的面,刚好用掉所有钱。本来洪铁牛要给他盘缠,可他不好意思拿,毕竟人家坐吃山空,很需要银子。而且他堂堂的武林高手,要小人物送银子,像什么话。 回泰岩的路上,飞云出手了一次,没有拿多,只是两串铜钱。路上吃喝都很随意,风餐露宿,没有进城镇住店。至于清洗身体,已经有二十来天没洗了。开始几天还觉得难受,后面都习惯了,反而觉得很自在。 要知道江湖事,酒馆里是最好的,却听不到老百姓说的话。到街边摊子,却能听到不少寻常人的事。等着面端上来的时候,飞云听到很多家长里短的话。 “你知道吗?李老头的儿子,进山河帮不久,便被打断腿,送回家来了。”听了许久,终于听到和山河帮有关的了。 “有什么稀奇的?都说帮派不好混,那小子和李老头一个德行,懒得很,喜欢捞偏门。打打杀杀是常事,出去与其他帮派撞上,没死算好的。” “你就不懂了,不是被其他帮派打的,是被山河帮的堂主打的。” “哦,也不奇怪,肯定是偷懒,耍小聪明,被逮住,活该,一个月十几两银子是好拿的?” “嘿嘿,你就别逞强了,什么都不知道,还装。李家的小子去的土貉堂,打他的是水蛇堂堂主。”说话的人很是得意,将知道的事情慢条斯理说出来。 炫耀过好一阵,在对方威逼利诱之下,那人才继续说要紧的事情。原来半月之前,在山河庄发生冲突。算数大的一伙人觉得年轻人太过跋扈,目中无人,指责了几句。说得最多的,便是庞八仗着未来帮主女婿身份,将太多权力揽在手中,平时不将他人放在眼中。 两边人马争执不休,差点打起来。后来在帮主干预下,双方偃旗息鼓。不过任谁都知道,暗地里都会相互做些手脚。下面的小人物,虽然没有死的,受些伤是难免的。李家的小子便是被潘浪找个由头,打断了腿。 飞云的心直往下沉,没想到山河帮的形势竟会如此恶劣。他之前便觉察帮中的不和,但大家至少面上是和气的,顶多说些坏话,不会伤到山河帮的根本。 这次没有死人,最后被帮主强力弹压下去。关键的地方,由帮主亲自派出人手,发现争斗,都是从中处罚。最近两日,山河帮才平静些。 那人知晓的,也就这么多。飞云吃完,掏出身上全部铜钱放到桌上。面摊的老板捻起一枚,叫着“多给了”,人影已经远去。 吃饱了肚子,还是快点会到山寨里。至于县城的店铺,那是金龙堂的。这里天高皇帝远,倒是若是与自己起冲突,定会闹大。倒不是怕了他们,就算钱顺在,飞云也能全身而退。 施展开轻功,飞云的脚程跟马差不多。还未天黑,便到关口。走近山脚下的酒肆,隐隐感到有一丝不对。 飞云停住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他朝路边走去,攀到树上。在树林中穿行,身形飘忽不定,转眼间便转到另一个方向。 轻轻地落在大树上,树枝稍稍摇动了一下,跟一只猫跳上去差不多。稳住身形后,飞云朝里面看去。他知道不对劲在什么地方了,酒肆里没有点灯。 第二百一十五章 山寨被堵 大凡客栈酒馆,在天黑前便会将门前的灯笼点亮,招徕客人。酒肆不在闹市里,更要早早亮灯,让赶路的人能够看到。飞云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天完全黑下来后,才好进去。 突然,他看到里面有人影闪动。那人探头探脑的,出来观望几下,又回到里面去。随后隐隐传来说话声,不时能够听到一两句。 “这样会不会不好?”“……堂主顶着,咱们放心做便是……”“木已成舟,帮主也没办法……”“放心,这里的人手便是连帮主都能抗衡,何况他小小的堂主。”“……就是奸细,算是为山河帮除害,立大功了。” 听里面的话音,是要对付谁。埋伏在这里,目标八成便是自己了。飞云暗自思索,将事情先想明白。 都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山河帮在平云县,真的很是安乐。巨鲸帮已经半年没来,即便是副堂主被杀,也要忍下来。再有天水帮相倚助,与官府又是鱼水相容,除非是江湖上的大门派,其他人要对山河帮下手,没什么机会。 没有外患,便会有内忧。金龙堂看不得其他堂势力在前面,水蛇堂没落后一直有怨气。火虎堂从前都是低调做事,没触到他们的逆鳞。而庞八的土貉堂,则是大刀阔斧,将很多买卖抓到手里。距此不远的码头,建好之后,便被庞八派人接手了去。 土貉堂从前只比木雀堂势力大,人又分散,还常被其他堂借去使唤。山河帮最不被瞧上眼的堂,如今如日中天。堂内的兄弟个个都是狠人,砍起人来不眨眼。尤其是庞八熟门熟路,很快便招了上百个人,好的直接加入,看不上的,都给点银子,作为眼线。 从前当山贼留下的家底,全部归到土貉堂名下。其余各路人马都覆灭,留下的东西人手,也被庞八顺手拿走。如今他的土貉堂有赚银子的门路,不用受金龙堂束缚,人数是五个堂最多的,能打的也不少。再加上自己的木雀堂,山河帮半壁江山,已经落入他们之手。 飞云想到此处,心突然往下一沉。气息紊乱,树枝被压得往下弯。里面的说话声顿时停住,接着门悄悄打开,两个人出来看了看,又再回去。 不远处,紧紧贴着树干,飞云一动不动。里面的人停下说话,他便纵身离开,离远点后才藏好。接下来要快点上山,看看山寨里的情形。 有个念头不断闪现,飞云不愿去想,可不得不面对。帮主不是那种软弱的人,为何压制不住下面的蠢蠢欲动?应该是他不愿压制。 朱天浩低估了庞八的手段,想不到他能够将松散的土貉堂攥成一股。因为庞八是不将规矩的人,不受束缚,做事更方便。之后用比武招亲的办法,想让庞八四面树敌,最好逼得他们兄弟反目。结果又兄弟没反目,连张忠煊都被拉过去。 帮主最担心的,大概是二哥的野心吧。要说二哥以后会甘心当副帮主,飞云都不会相信。到那时,该站哪边?飞云想过,却不愿细想,如今恐怕由不得他了。 要帮谁,飞云有了计较。因为他现在没得选择,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会被人当做是二哥那一伙。最冤的是被人干掉,还会扣上奸细的名头。 想着事情,很快便到山寨。飞云不用细想,便知道肯定有人盯着前面。环顾四周,很快便发现有几处藏着人。 飞云并不犯愁,在建山寨的时候,他多留了个心眼。凡事都要留条后路,山寨后面便有暗门,以防被人堵死在山上。 凭借他的轻功,悄无声息地绕道旁边。那一道都是山崖,寻常人过不去。武功高强的人都很难攀附,不留神便会掉下去。飞云知道过去的路径,因为就是他亲手留下的。 走到山崖边停下,飞云估量了一下,调整好气息。纵身一跃,身体贴着山崖飞去。去势将尽,身体正要往下落,他身手抓住凹陷处。凹陷的地方很平整,是刀剑砍出来的。 飞云手脚各在岩壁凹陷的地方,牢牢地攀附住。手脚再用力,往上面跃去,又抓住一个地方。接着再往前,还有地方搭手。他时而往前,时而往下,时而往上,如此十多次,终于落在突出来的石头上。 从前出来练轻功的时候,便顺手在岩石上砍豁口。各凹陷的地方都不明显,还弯弯曲曲,若不是很清楚,只要一步走错,便会掉下去,粉身碎骨。 回头看看漆黑的崖壁,飞云有些得意,那就跟阵法一样,只有知道的人才能闯过。 接下来就简单多了,爬上岩石,便站在山寨的最高处。往下看,山寨里的情形一览无余。里面的事物还是照旧,手下的兄弟都还在。不过他们看上去不太高兴,隐隐听到喝骂声。 飞云几个纵身,便落到院子中间,将众人吓了一跳。面对从天而降的神秘人,他们马上反应过来,操起刀,将其团团围住。 “你为何要偷袭我们?”一个小头目出来问飞云。 飞云将头发再理顺,出口笑骂:“就凭你们三脚猫的功夫,还要我偷袭?脸皮真够厚的,不服气就来试试。” 听到声音,他们马上就知道是望眼欲穿的堂主到了。个个兴奋异常,憋了数日的气,总算可以出了。围上来,诉说着委屈。 叽叽喳喳的,想不到一群大老爷们也会像街头的泼妇,口吃伶俐。不过话说得多,飞云反而一句都听不清,只好伸手将声音压下,叫最前的头目说话。 都是拿刀的人,真要说起事情来,还是有点没头没脑。飞云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数日前,来了几个人,叫他们回平云,一个都别留在泰岩。他们自然不肯,说要等堂主回来。 那些人说话很不客气,说他们只是奴仆,竟敢逆反。话语不和,山寨里的人便按捺不住。毕竟他们入山河帮不久,还都是跟着飞云,不会忍受其他人的气,当即大打出手。 靠着人多和相互加难道默契配合,山寨里的兄弟联手将那几个人打退。那些人退出后,并没有逃走,反而叫来帮手,堵在外面。 外面都是山道,五行刀阵根本摆不开。论单打独斗,这里没有人是飞云一合之力。在狭窄的山道上,他们过去就是送死。也有气血方刚的人杀出去,很快便被砍了两刀,狼狈逃回,幸好不是伤在要害,包扎好便没事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先到先吃 山寨里的人自然不甘心被堵在里面,滋味不好受啊。里面吃的米粮都有,菜就少了点,之前都靠山下送来。白饭、盐巴、青菜,他们每天都这么吃。没有大鱼大肉,也没有烈酒,才几天功夫,他们都快疯了。 当然,最然他们气愤的,却是他们几十号人,却被五六个人堵住,还时不时在门外骂他们缩头乌龟。于是外面的人不敢进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也有人站在门外劝他们,说大家都是山河帮的,只要投靠其他堂,既往不咎。 “他娘的,都是山河帮的,还来欺负咱们,不就是看堂主不再么?兄弟们都说了,只认堂主您,其他人连狗屁都不是!” 忍住心中的激动,飞云将他们安抚下来,问:“他们夜晚可会偷袭?” “他们倒是想偷袭来着,被我们防备,打退过一次,便没有再来。” “你们可曾偷袭过他们?” “外面可是堂主您手把手教出来的,怎么会坐以待毙?白天一出门就会被发现,前天夜里,兄弟几个出去试探,结果发现他们都埋伏在外面,给咱下套呢。”说话间,那个头目有些得意。 事情很清楚,外面的人只想对自己下手。山寨里的人,终究是山河帮帮众,不能都杀掉灭口。能够立马投靠是最好的,不听话就先堵在山寨里,别让下山报信。 并非飞云将对方想得很善良,而是他们没必要这么做。只要除掉自己,这几十个汉子失去主心骨,还不得乖乖听话?何况山下有很多好手,若是都上来,有十几种方法攻破山寨。 飞云让兄弟们早点歇息,明日清晨便下山。有身边这些人在,他觉得是龙回潭、虎归山,将声势闹大,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安睡之前,飞云将胡子刮掉,好好地洗了一把,换上合身的衣裳。顿时变得精神焕发,久久不能入睡,想着明日如何大展神威。 飞云还未起身,外面就有人走动。有堂主给他们做主,非得将这口气出个够。 随便地吃过早餐,填饱肚子,大伙儿看着山寨门,眼中泛出贪婪的光。只要冲出去,便有无数的酒肉,想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兄弟们,出去将他们狠狠揍一顿,不要出人命就行。让他们知道,咱们木雀堂不是好欺负的。”飞云稍稍扇风,便烧起熊熊大火。 个个摩拳擦掌,早将刀磨得锃光瓦亮。说是不出人命,但照背上砍两刀,让他们在床上躺两个月,还是要的。 飞云点点头,站在两个兄弟将巨大的门栓抬下,寨门缓缓拉开。 “杀啊!”不知道谁喊了声,其他人也跟着喊起来。人群如山洪爆发,喷涌而出。飞云赶紧跟上,这群人早忘了前几天被砍的事情,自己若是落在后面,他们跟送死没区别。 没有想象中的刀剑声响起,喊杀声也渐渐止住。飞云疑惑地跑到最前面,问大伙儿怎么回事。 “人不在了,前几天都在这里的。”一个头目指着前面的林子。 那里扔着些骨头剩菜,想来是几天来呆的地方。为何自己一来,他们就走了?飞云转身看兄弟们,都是义愤填膺,看不出可疑。 大伙儿浩浩荡荡的,都往山下走。不管能不能追上,总得先撵一段。何况他们在山寨里数日,都快闷出病了,像出笼的猛兽冲下山。 快到山脚,远远地看到有一群人逃离,已经在几里地之外。飞云带着人马,冲到酒肆里面。院子里有点乱,看得出那些人走得匆忙。 手下的兄弟将里面的房门都打开,进去搜寻。只看到酒肆的两个伙计,被绑到柱子上,嘴里塞了布条。身上的衣裳齐整,没有受苦。 “帮主,他们往那边去了。”一个小头目在旁边问飞云。神色中明显带着愤怒,没有将人抓住打一顿,实在很难消气。 飞云摇摇头,让人将酒肆收拾好,准备开张。不要说追不上,就算追上了,也不好处置。都是山河帮的人,撕破脸没好处。 那些人过来,只是要对付一个人。其他人,还有所有东西,都要据为己用。很快要变成自己的东西,自然不会有损毁。 那帮人就没有飞云的好脾气,用尽全力的打出去,竟然都落空,难受得不行。想要砸东西出气,偏偏都是自家的。飞云见这些人的样,既有欣慰,也有失望。 手下的这帮人,对自己倒是忠心耿耿,只怕帮主来了,是使唤不动他们。可真要拿出来独当一面,却没一个顶用。 收拾好,大伙儿好好吃了一顿,酒饱饭足才慢悠悠地上山。飞云在离山脚一里多的地方安排了人手,他们若是去而复返,势必会再经过酒肆。盯梢的人便能看到,山上也好准备。 回到山寨,飞云让大伙儿在演练刀阵,比之前更加熟练。可他依然觉得不够用,尤其是对上高手,他们只是起到挡箭牌的作用。 夜还不怎么深,飞云叫大家早点安歇,明日起早练功。大家都叫苦不迭,却也无可奈何,之前被人堵在门口,便是技不如人。 飞云躺在熟悉的床上,却睡不着。山河帮的混乱,远超自己意料。二哥的处境,十分不妙啊。过两日,得会山河庄看看,听听帮主的口风。 天才刚蒙蒙亮,飞云便将众人叫醒。都还没吃饭,有些人还是睡眼惺忪。过了二十多天的快活日子,他们知道又要受苦。揉揉眼睛,等堂主说过话,才能吃饭。 “从今日起,清晨下山吃饭,中午再上山,晚饭到山下吃。”飞云冷冷地盯着众人,一句话将大家都惊醒。 众人还在发呆,飞云已经走出去,飘来一句:“先到的先吃,后到的吃剩菜。” 看来堂主不是在开玩笑,先醒悟过来的人紧随飞云跑出去。山道多数地方很狭窄,只能跟在别人后面。一到宽的地方,都是奋起直追。 飞云始终不急不缓地在最前面,后面的人用尽全力去追,却追赶不上。下山是很容易的,大伙儿跑得并不慢,跑太快的,差点止不住脚步,在拐弯处差点摔下去。 不到半个时辰,大多数人已经跑到山脚。都是气喘吁吁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们不明白,堂主为何能够气定神闲,好像只是散步了片刻。 第二百一十七章 逃命要快 “什么?”众人都惊呆了,有的人脸上带着气愤。可眼前的人是堂主,不说身份,就是武功都比他们高很多,有什么想法,只能先憋在心里。 他们跑到山脚的,刚进到院子里,想找吃的。飞云却将他们都拦住,让他们亮出身上的兵器。有兵器的人先吃,没有兵器的在旁边等候。 在山上的时候,只顾着快跑,只有几个人顺手拿了刀。大多数人空着手,结果跑得快还没有饭吃。可他们无可奈何,堂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飞云觉察到他们的不平,掂量手中的刀,说:“你们是过惯了太平日子,只有咱们去围杀别人,还没有到别人追杀你们的时候。混江湖,不会太平。说不定哪天,对面不相识的人就拔刀砍你,你赤手空拳,怎么与人家斗?刀就是命!丢刀,就是丢命!” 原本还不服气的众人,只好忍住到嘴边的话。几个带着刀的兄弟,抬头挺胸地走进去。路上还有人说他们傻,不空手跑。有刀,不仅有吃的,还多了一条命。 早饭吃的东西种类不多,量是足的。先进去吃的人,吃了几个馒头,将咸肉、花生米都吃光。后进去的人,只能啃馒头,肚子能填饱,滋味不太好。这也是飞云考虑到的,饿着肚子,就没法练武。是以他交代多做些吃饱的东西,肉和菜少点。 在山脚下找块空地,反正经过的人不多,便正大光明地练。飞云教了套简单的拳法,只有六招。他们现在只会用刀,放下刀,便是寻常人。何况在有人的地方练,不能泄露刀法。 拳法简单实用,待他们都学会招式,又细讲每招的用力要点。这得看各人悟性,快的一点就通,慢的要讲上十来次。好在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半天过去便都学会。 众人还沉浸在学到新拳法的喜悦中,飞云一句话便让他们痛苦哀叫:“上山吃饭,先到先吃。”说完,他便拂袖而去,身形比下山的时候还快。 顾不得酸痛的手脚,拖着身子追出去。也有人想从酒肆里拿点吃的,可伙计只拿出几个剩下冷馒头。堂主交代,他们都离去后才好开火。 下山的时候,大伙儿都快,前后离得不开。上山完全是另一幅情景,才几步,便看出快慢。身体弱的,靠一口气硬撑,还能够跑在前面。后来便慢下来,只好靠边让其他人过去。 堂主的身影在山道上飞窜,很快变小。每个人都看得咂舌,不愧是堂主,登山如履平地。想到堂主说的,山上饭管饱,菜却很少。他们都加快脚步,不要等他们上去,菜都被吃完。 下山的时候,几乎是滚着下来,没费多少力。上山了,腿上用的力比在平地上要大很多。即便是生龙活虎的精壮小伙,空着肚子,跑了一炷香功夫,腿脚酸痛得迈不开。 原本感觉温暖的日头,当头照下来,竟然带着丝丝炎热。头上的汗挂下来,模糊了眼睛,酸得泪水都出来了。衣服贴在后背上,粘糊糊的。 终于有人到山寨里,是原先从平云带过来的人。扶着门进去,腿脚都已经麻木。留守山寨的两人已经摆好饭菜,菜式丰富,有十来道,每道菜都闪着诱人的光泽。飞云优哉游哉地坐在桌旁,已经开始吃饭。 桌旁放了桶水,浮着个水瓢。“先把气喘直了,再喝点水。”飞云考虑的倒是很周到,手中的筷子可没有停下来。 好在没有其他人到,最慢的那个才刚过半山腰。最先到的兄弟坐下来喘着气,也不向堂主道谢,抓起水瓢就喝。过了片刻,气息才稳下来。此时闻到菜香,真如仙丹一般,本来疲乏至极的身体,又有了力气,肚子咕咕地叫起来。 飞云吃饱饭,却不起来,倒上酒,继续慢悠悠地吃喝。后面慢慢有几个人过来,饭菜还是够,飞云招呼他们坐下吃饭。最后几个人到山寨,已经过去一个时辰。热腾腾的饭是有的,菜都被吃过精光。好在他们饿急了,顾不得太多。 “歇息半个时辰,带好刀。”飞云轻声吩咐,转身到里面静坐。他并未练功,而是想着如何练手下的兄弟。从前只叫他们练刀阵,将他们当做山河帮的杀手锏。若是外人不知情,突然发难,五行刀阵拿到江湖上也不丢人。 现在的情形完全不一样,帮内的人想要算计,知道了五行刀阵的优劣,只要找个狭窄的地方,便能轻松击破。得赶紧教他们练会其他的,能够自保。 半个时辰后,飞云站到院子里。二十多个人,整整齐齐地排列好。让他满意的是,每个人都拿着刀。 “我练功二十年,多半是别人追杀我。幸亏我脚力好,每次都能逃掉。”飞云说起逃命的事情,丝毫不觉得丢脸,“你们是我的兄弟,对上别人,打得过最好,打不过了,我希望你们能够逃得掉,把命保住。” 下面有人掩着嘴,想笑又不敢笑出声。飞云已经觉察,将到一甩,刀鞘飞出去。下一刻,他已经站在发笑的那人前面,刀架在脖子上,发出丝丝冷意。 全场鸦雀无声,他们不知道一向和善的堂主,怎么会变得如此冷酷。只是在他说话时发笑,竟然要出刀杀人。尤其是被刀架住的那人,双腿忍不住发抖。 “江湖上比我厉害的人很多,你们碰上了,要么拼命,要么逃命。”飞云眼神深邃,似乎真的看到很多高手,“可能你们身手这么慢,怎么拼?就算要逃,脚下不够快,也会被一个个追上,都活不下去。” 飞云将刀收好,重新负手而立。众人觉得堂主虽然比之前冷峻,不过依然没变,依然叫他们要活下去。 “要杀人,得跑得快,要活命,还是得跑得快。”飞云很直白地告诉他们,没讲大道理。 听的人都点头,昨日如果他们跑得够快,说不定便能追上那些人。想到此处,心中的怨气顿时散去。 下午练的不多,只是让他们将五行刀阵从头到尾练过几遍,便让他们歇息。到傍晚时分,才将他们都叫起来,下山去吃饭。 第二百一十八章 祸起萧墙 下山的时候,所有人都学乖了,不用多说便拿好刀。一声令下,全部夺门而出,朝山下的饭菜奔去,真的是饿狼扑食。 飞云站在最后面,待他们都出去后,交代厨房里的两个人多打些水,晚些时候烧些开水。然后才抬步出去,追赶众人。 虽然到山下就会有饭吃,可是只吃白饭不太好下咽。最好能够过去把才都吃掉,让后面的堂主吃干饭。他们正暗自想着,旁边树林沙沙响起。 转头看去,一道人影不断起落,转瞬便到他们前面。茂盛的树木非但不是阻碍,反而助他窜得更快。除了堂主,还能是谁? 众人原先的一点小算盘,尽皆落空。脚下用出全力,为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拼命跑。 下山虽然轻松,可跑得太急了,到山脚也是气喘吁吁。不用说,堂主已经快吃完了。来不及喘息,先跑进去拿碗筷。跑在最前面的夹了些肉堆在碗里,才边喘气边慢慢吃。 跑最慢的人进来时,欲哭无泪,桌上的盘子都空空如也。吃得快的人已经帮他们打好饭,“厚道”地拍拍肩膀,说:“兄弟,慢慢吃,饭还有很多。喏,盘子里还有汤。” 吃完之后,飞云倒没有逼着他们练功。让他们自己琢磨,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都来问他,给他们细细解答。末了,给他们讲些行走江湖的窍门,还有些奇闻异事。 看着歇息得差不多,飞云招呼大伙儿上山。吃饱喝足,上山便没那么着急。两个头脑伶俐的兄弟要点火把,被飞云阻止了。走夜路,也是要多练的。 初始还有月光,山道很是清晰。众人都兴奋地上山,不过走了几步,开始有人喊脚痛。脚踩下去火辣辣的,大概是起了水泡。 相互搀扶,走得也不慢,估计一个多时辰便能到山上。不过乌云变得浓密,慢慢挡住月光。山道模糊不清,像一条幽暗的长蛇,蜿蜒而上。 他们一帮人走山路本来就累着了,还看不清,顿时有些磕磕碰碰的。摔的人多了,便有人问堂主是不是先住山下。 “此处是咱们的地盘,要闭着眼睛都能走。其他帮派如要对咱们下手,定会在夜里。倒是别人睁眼瞎,便会任我们宰割。”飞云耐心解释。 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所谓的地利便是如此。堂主处处精心打算,众人无话可说,都照做便是。没有人有意见,安下心来走夜路。 到了山上,已经是深夜。水已经烧好,飞云叫众人都装盆热水,好好泡脚。所有人都已经傻呆呆的,实在累得够呛,草草收拾好,躺下没多久便呼呼大睡。 飞云叹了一口气,埋头便睡。或许是他太心急了,凡事都要慢慢来。可是留给他的时间,还有多少?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够安安稳稳地留在山寨,不去管外面的事,别人也不来。 第二日,依然是狠命地跑、狠命地练功。众人不再有抱怨,没有白白得到的东西。目前的日子可谓得来不费工夫,要想长久,只能拼命。 让他们更服气的是,堂主总是跑在最前面。如果有人中途受伤,又会跑回来帮人疗伤。教导武功时,都是亲力亲为,指点细致入微。 日复一日的拼命练,大伙儿逐渐习惯了每日的辛苦。从山脚跑到山上,都只用半个时辰。夜里走山路,走过十来次,心中都已经有数,走起来越来越顺畅。稍有闲暇,飞云便让他们到山寨附近查探路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彼不易,先做到知己。 飞云传了入门的内功修习法门,稍微教了点轻功,方便他们在山林间行动。几座山上能够藏身、埋伏,以及逃走的地方,都被摸索清楚。而在山下,飞云又布下两个暗哨。 小茵的婚期越来越近,帮主派人召唤飞云回去。飞云好生交代一番,带着五个人回去。他们会对付自己,应该不会伤到其他人。 六匹马,驮着六个人,朝着平云方向出发。领头的飞云有些神不守舍,以为平静的心绪,随着一步步靠近,再次凌乱起来。 飞云手下的五个人倒是很兴奋,他们许久没有离开山寨,对遇到的一切都有些好奇。只是堂主有交代,不得对人对事随意评论。而山河帮帮主,他们最定顶头的首领,是他们最想见到的,那是怎样的英雄人物,可以让堂主效命。 他们在路上问起过,堂主却不愿意多说。只好私下里猜测,谈论几句。 本来一天可以到,飞云刻意放慢步伐,傍晚到一个镇上。飞云找到土貉堂的地方,安排几个人住下,顺便打听平云的消息。 土貉堂的人清楚飞云与堂主的关系,便将事情细细地讲出来。原来自从庞八当上堂主,其余各堂便处处排挤,只是没有摊到明面上。庞八才有时机,凭借对平云的熟悉,大力发展实力,将其他各堂压制。 被定为帮主未来的女婿后,山河帮的老人们感到庞八的威胁,终于都联手。土貉堂处处受制,有些地方被端掉,人被抓走。 庞八便将原先设在暗处的据点转为明处,再将靠近的几处据点联合起来,都是十几个人在一起。再想对土貉堂动手,就要费一番手脚,才让他们投鼠忌器。 “土貉堂原先的兄弟,有不少已经投靠他人。堂主处境堪危,不知道谁会在背后捅刀子。”那人说着直叹气,“幸好有曹堂主,我们堂主还能撑下去,只要与大小姐完婚,他们就掀不起风浪了。” 飞云却没有他想的那么轻松,二哥完婚后,事情肯定不会完,他们不会甘心的。只不过那时候,不用这么一味挨打了。 草草吃过晚饭之后,飞云不敢喝酒。临睡前,飞云悄悄到墙头朝外看,果然有鬼鬼祟祟的人。院子里人多,谅他们不敢动手脚。 公鸡打鸣之后,天很快便亮起来。飞云很不情愿地起来,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这一夜永远都不会亮。可是没办法,要面对的,终究会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人争一口气 清晨,“嘚嘚”的马蹄声穿透浓雾,传出去老远。偶尔有路人见到马上的人,都毫无奇怪神色。从前骑马的人少,从外地搬来的山河帮,出门常常骑着高头大马,鞍上悬挂着兵器。 骑马的六个人便是飞云和手下的兄弟。他们很早便起身,路上没什么顾忌。山河庄马上便到,总不至于在帮主面前相互暗算。 近中午,“山河庄”三个字在日光下清晰可辨。缓缓走近,道路被重新修整过,打扫得干干净净。仔细查看,飞云发觉几处藏匿的地方,知道山河庄比从前严密很多。 山河庄周围如今围着很多房屋,简直是一个村子。他们才到村口,便有人等候。飞云略有惊讶,旋即清楚是村外的人将消息传进来。只是他方才并未听到异样的声音,大概是帮主用了其他暗号。想到此处,飞云心中有点酸楚,帮主可能连自己都不相信了。 走进去,都是没见过的面孔。一直到门口,才看到从前的人。依然是叫他先去见帮主。飞云让人带手下的兄弟去木雀堂的院子,独自去见帮主。 朱天浩神情淡然自若,只是两鬓多了几缕白发。双目依然有神,却掩不住偶尔流露的憔悴。从外头看,山河帮蒸蒸日上,一派喜人的景象。暗地里的波涛,已然开始浮出水面。 虽然内心焦灼,朱天浩并不表现出来。问过去华山的情形,又问泰岩的状况。飞云略去无关紧要的事情,挑主要的讲。听闻华山派愿意派人来,朱天浩眼中闪过喜色。 帮主平时看似高高在上,原来也是要为琐事烦恼,看别人眼色。身份不同,地位不同,终究不能免俗。不知华山派掌门,要不要对人点头哈腰。 “曹堂主,从泰岩来此途中,是否一切顺利?”朱天浩漫不经心地问。飞云听了,却没有说话,他只好又问一遍。 飞云这下子听到了,方才想事情出神,竟没听到。第二次才听到,摇摇头说:“没遇到什么事。以山河帮的威名,在平云谁人敢惹?” 朱浩天微微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接着叮嘱飞云好生经营木雀堂,逐渐巩固泰岩,伺机朝周边其他几个县扩张。 飞云感觉与帮主之间生分了不少,说过几句场面话,便告辞出来。三日后便是二哥大婚,他要下去帮忙布置。 庞八去了县城置办东西,飞云干脆带着手下的五个人去县城。让他们认识路径,办事也方便。路上顺便告知他们天水帮所在,还说了几处山河帮的据点。 山河帮一直太平就好,如果发生事端,飞云可不想手下的人像个没头苍蝇。事事都要亲力亲为,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就不好了。 平云虽然算是偏僻,泰岩更是不及。兼且有山河帮与天水帮扎根,县城较之前繁华了许多。摘去匪患的帽子,不少临近的商户来到平云开设店铺。原先的街市伸展了二十多丈,酒楼多了两家,民房变成了铺子。 信步走去,焕然一新的面貌令飞云吃惊不已。不过更令他吃惊的是,从一家酒楼里走出个熟悉的身影。虽然他戴了斗笠,转过头,赫然是巨鲸帮的纪云鹏。 飞云闪到一旁,与手下几个兄弟混作一处。等到纪云鹏走过去后,飞云才走出来。纪云鹏走得很快,匆匆忙忙地出城而去。 再朝那家酒楼看去,“烟雨楼”三字,写得苍劲有力。新刷的油漆发着乌光,翘起的檐角指向蓝天。里面客人不多,显得干净整洁。 突然,他看到了二哥,正从烟雨楼走出来。飞云呆住了,难道二哥与巨鲸帮有关系? 庞八刚出来,便看到飞云站在路中间。怔了一下,脸上旋即露出喜色,快步走上前,说:“三弟,你可算回来了。路上可好?” 飞云勉强笑笑,与庞八打招呼。庞八觉察到不对,便说:“哦,三弟,你方才可有看到可疑的人出去?我跟着进来,想看看是什么人,竟失去踪迹。” 听到这话,飞云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巨鲸帮派纪云鹏过来,想必只是刺探消息。或者是要与人接头,被二哥发觉,才会匆匆离去。 两人便到酒楼里,烧了两桌菜。飞云手下的人坐一桌,两个人坐一桌。说起最近的事情,庞八连连摇头叹气。几杯酒接连下去,不愿细说。 “兄弟,即便有再大的难处,咱们相互帮衬,都可以过去。”庞八神情坚毅。 飞云举杯一饮而尽,咂了下嘴巴,犹豫之后,还是没有说什么。此处人多嘴杂,不知会不会有他人的耳目。 问起需要什么帮忙,庞八只说不需要飞云做什么,只要到时镇镇场子便可。喝过几杯酒,有土貉堂的人过来找庞八。庞八便付了酒钱,叫飞云慢慢喝。 众人吃饱之后,酒没有多喝。飞云要带着他们继续逛街,熟识县城的街道。地利,在飞云看来便是熟知地势。 平云在山河帮治下,一切都那么有序。寻常百姓不知道暗地的争斗,只晓得如今道路太平。要交给山河帮的买路钱,几两或几十两。比起全部抢走,不知要好多少。而且雇了山河帮的车子,连买路钱都省了,运费稍贵,却快了很多。 街上也有几个人在谈论山河帮为何不走水路,到江北去。若是与江北想通,商户便是多了一半的销路。消息灵通的人知道山河帮与巨鲸帮不对付,可在他们看来,只是争夺地盘。说白了,就是都想多挣银子,说不拢才会打起来,与商家相争差不多。 飞云只能摇头苦笑。合则两利的道理,很多人晓得。只是得到的利,谁多些,谁少些,才是最难说合的。商户之间,最多用货品、价格争斗,损失些银子。帮派之间争斗,便直接动刀子。出的人命太多,想要和睦相处就很难。 走到街市尽头,听完市井言语,飞云便带着人往回走。商人逐利,有时候连颜面都可抛弃,就会纯粹很多,只要银子砸过去,都好说话。江湖人不能单靠银子。 江湖人,争的是一口气。 第二百二十章 拜死人 回到山河庄,天色已然不早。飞云带人径自回到木雀堂的院子,差人拿饭菜过来。叫大伙儿练过一趟刀法,才开始吃饭。 飞云觉得事情已经明朗,两边人的争斗恐怕会持续很久。而帮主的意思,飞云揣测一番,觉得终究是站在二哥这边。那两个年岁大的堂主,作为有限,帮主早就不爽。只是碍于情面,不好说什么。 帮主对下面的争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概是要借庞八去打压他们。同时,也要考量未来的女婿到底有多少斤两。庞八若是手段不够,将来能否当副帮主都难说。 山河庄越来越喜庆,各处都布置起来,连木雀堂的院门上都挂了个崭新的灯笼。各堂的人都聚拢来,只有飞云手下还是五个人。 喜庆的日子终于到来,时隔半年多,山河庄再次迎来各路豪杰。此次在门口迎客的,却是身着红袍的庞八。大红的绸花佩在胸口,衬得他精神焕发。 靠得近了,细心的人能够看到庞八眼中的血丝。这个新郎官不是那么好当的,忙得焦头烂额。一应婚嫁事宜,都有副帮主诸葛千安排,令他烦心的是土貉堂。 土貉堂各处据点都是精心挑选,在其他堂的照应下,十分隐蔽。可现在是知根知底的人下手,很快便被端掉不少。很多兄弟受了伤,房屋被拆毁。 后来,连巨鲸帮都趁乱发难,跨过江面,突袭江边。后来还是飞云带人过去,人家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已经逃走,只留下几具尸体和烧焦的房屋。 加强布置,又叮嘱大伙儿不要分散,打不过便死守。飞云巡视完后,才赶回山河庄。等喜事办完,定要集中人手,给巨鲸帮点颜色看看。 庞八站在门口,不断有人道贺,拿进去的贺礼数不胜数,账房先生不停笔地登记。一大半是本县的商户,一小半是江湖上的朋友。山河帮与巨鲸帮势同水火,与山河帮交好,便是与巨鲸帮翻脸,很多来过山河庄的人,此次都不敢再来。 也有个别人就算来了,也不会与巨鲸帮翻脸,比如华山派。华山派势大,巨鲸帮就算攀附不上,也不会主动交恶,还要央求人家少帮衬山河帮。 来的江湖朋友有些是前一日便到,住到山河帮安排的客栈。有些则是算准日子,刚好到。庞八听到身后脚步声,转过身,看到帮主走出来。 庞八并不惊讶,肯定是有大人物快到,他不够分量,只有帮主亲自出马才行。确实如此,探子来报,说华山派的人到了,朱天浩急忙出来迎接。 朱天浩示意庞八不要紧张,自己的神色却很严肃。有些小人物见到朱帮主亲自迎接,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很快便知晓不是为自己来的。 一袭道袍,随着跨步而行,都飘动起来。整个人好似御风而行,如神仙下凡一般。江湖中人都知道那身道袍是华山派的,只有很少的人认识这个道人。 朱天浩快步迎上去,满脸堆笑,恭敬地行礼:“祁道长,一晃十多年,别来无恙。” 祁道士稽首行礼,也是笑容满面:“朱帮主客气,贫道分别之后,对帮主想念得紧。今日趁此良机,定要不醉不归。” 庞八知道老道士的身份后,定下心神,上前见礼。祁道士微微点头,又摇头:“不错不错,一表人才,可堪大用,只是戾气稍重,不可放任,迷了本心。” 朱天浩听出祁道士的意思,收起笑,说:“本想过太平日子,奈何不遂人愿。”言下之意便是庞八杀人再多,养出戾气,都是形势所逼。 两个老友正自叙旧,又一个道士跑过来。原来是祁道士的儿子祁青云,气喘吁吁的,总算追到父亲,说:“爹,你跑这么快,也不等等我,累死我了。” “谁叫你平日练功偷懒?二十多岁的人,轻功连我老头子一般都及不上。”祁道士板起脸教训儿子,眼神中却带着宠溺。虽说及不上自己一半,比起眼前众人,还是出类拔萃的。 “虎父无犬子啊,令郎有祁兄之风,将来定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朱天浩趁机奉承一句,拉近两人的关系。分别十多年,见面如此客套,可不是他想要的。 马屁很是受用,祁道士自谦几句,便随朱天浩进山河庄。祁青云再与庞八道贺,眼色中便没有了丝毫的恭敬。庞八也是皮笑肉不笑的,将来客迎进去。 时近正午,人少了些。飞云适时赶到,向庞八点点头,便到庄里。不急着坐下选个位置站好,将到场的人环视一遍。 少了出门接亲的环节,轿子还是要的。唢呐声中,轿子将小茵从闺房里接出,直接抬到大堂内。新娘子下轿,蒙了块红绸,红绸下的娇颜定是堆满幸福的喜悦。 德高望重的老人挺直腰背,一句句高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坐在上首的朱天浩,看着两人,笑得合不拢嘴。女婿没让他失望,到底还是震慑住宵小之辈。能够顺利成婚,今后也放心让他打理山河帮。 “只知道拜活人,不知道死人拜不拜?”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十分洪亮。礼乐声都被盖过,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朱天浩脸色大变,猛地站起。听这话语,显然是来找茬的,而且是不死不休那种。其他人都静下来,想看看来者到底是谁。 风声响动,一道灰色的的身影从大门飞驰而入,站到场子最中央。来的是个老头,发须与衣裳一般灰,手臂上缠道白布,显然是死了至亲。 从大门外又跑进来几个山河帮的人,满脸愧疚地跑到朱天浩前面,正要禀报事情。朱天浩挥手让他们退下,来者不善,手下几人无法阻拦,不能怪罪他们。 “今日是小女大婚,不管是多大的仇怨,都会卖个面子给老夫。阁下到底是谁?如此做法,却是为何?”朱天浩语气平淡,拳头已经握紧。 老人打量着朱天浩,忽然开口大笑:“你就是山河帮帮主?名声倒不小,年纪不大,也敢自称老夫?连我都不认识,白活了几十年。” 他说话的语气,仿佛是长辈在教训晚辈。朱天浩咬着牙问:“你到底是谁?” “易天刚!” 第二百二十一章 老象伏枥 “易天刚”三字出口,所有人都听到。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打听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些人腹诽:不就是个糟老头子吗?说得仿佛全天下都要知道似的。 朱天浩听到,神色又是一边。旁边有人将他所想说出来:“原来是八卦门四象之一的易前辈,许久不出来行走江湖,怎的来了这里?” “原来是易前辈,失敬失敬。山河帮与八卦门不曾往来,也没有恩怨。今日之事,还请前辈给个交代!”言语中恭敬,朱天浩的神色却很难看。 “哼,你说没有便没有吗?我孙子易麟北又是谁杀的?”易老爷子横眉怒目,须发炸开,很有山中老虎的气势。年轻时在江湖上混,谁都知道他脾气暴,老了才稍微平和点。 朱天浩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江湖上的事情总归是那样套路。他心中已有计较,缓缓开口说:“前辈,易少侠殒命,我也十分悲痛。定是凶手杀人,想嫁祸于人。不知当时有何痕迹?” 易天刚怒极反笑,嘴角微微翘起。数十年前,熟悉的人都知道他要杀人了。没想到时过境迁,江湖上的后生都不认识他了。儿子死后,孙子是他心头肉,将他托付给最得意的弟子,教授武功,步步朝自己当初的路走,没想到遭人暗算。 “他几个师兄弟亲眼所见,还会有假?将杀人者交出,你到我孙子灵前磕三个响头,便不再与你为难。”得知死讯时,他不顾阻拦,恨不得将山河帮灭门。在路上赶了几日,火气渐渐下去,不追究帮派,但要灭凶手满门。 “前辈莫要听信一面之词,容我细查,定会给前辈满意的交代。”朱天浩心里已经叫苦,面上依然强撑。或许还真是手下的人做的,即便不是,人家咬定了,也无可辩解。 易天刚觉得自己说这么多,已经可以要留条活路。既然对方不识相,那便让整个山河帮为孙子陪葬吧。 身形晃动,老头子的面容变得模糊,接着便消失,在朱天浩身前三尺出现身。双掌重重朱天浩胸口,力能碎石。 “鬼影四步!”有人惊异地喊出来。鬼影四步是八卦门绝技,冠绝武林,号称五丈之内最快。从发力到身形止住,只在眨眼之间。施展开,身影都看不清,如同鬼影。 不过五六丈过后,便得重新运气,无法继续疾行。是以只五丈,远了便及不上其他轻功。易天刚是动了必杀之心,耗费极大内力,再用十成功力,勿要取人性命。 朱天浩知道厉害,想要避开是来不及了。只好仓促运起内力,与之硬拼。四掌相接,朱天浩往后飘飞,老头子只是晃了一下。 众人俱是惊惧不已,朱帮主也算是成名人物,竟然被老怪物拍飞。前辈果然是前辈,多活几十年,不是吃干饭的。 朱天浩落地又退了十几步,碰到身后的人,堪堪稳住身体。一口鲜血喷出,气血才逐渐定下来。一丝苦笑浮现,后悔没有带剑。怨不得他,女儿大婚,谁都不会带兵器在身。 两人若是全力対掌,朱天浩只是稍逊半筹,不至于受伤。可事发突然,无法聚起全力。他只好脚下松开,借力后退,卸掉掌劲后,还是受伤。 不等朱天浩缓过气,易天刚再次欺上身来,双掌虎虎生风。即便不再用鬼影四步,他的轻功步伐依然不容小视。朱天浩强打精神应对,只能狼狈闪躲。手中若是有剑,他自信即便不能伤敌,也能撑着不落下风。 偶尔不能闪躲,朱天浩便再硬拼一记,伤势便加深一分。易天刚早有打算,将朱天浩逼到场子中间,不让他躲到屋子离去。山河帮其他人要上来帮忙,都被老头躲过,踢一脚、打一拳,便放倒在地。 宾客中也有人蠢蠢欲动,易天刚早就看到,手脚不停,还朗声大喊:“今日老夫只要惩处首恶,不是门派之争,谁若是阻拦,八卦门誓不与他干休!” 易天刚如此说法,等同是向众人示弱。不是怕人多,而是看到华山派的道袍。那个中年道士看着有点面熟,却叫不出名字,想来是华山的高手。他的话,便是说给祁道士听。 祁青云本来已经要拔剑相助,却被他爹拦住。人家将话说到这份上,多少得卖点面子。不过老头子击退朱天浩后,要对其他人下手,祁道士就不会袖手旁观了。 庞八护着小茵往后退,到后堂躲好。自己冲出去,抄起一张椅子便打过去。老人跳到朱天浩另一边,椅子差点砸到自己人。庞八杀进来,朱天浩稍稍松了口气,不过还是难以脱身。 “哗啦”一声,椅子被踢碎,庞八胸口被狠狠踢了一脚,往后倒去。没有刀,庞八拳脚上的武功远不及飞云,跟几个副堂主差不多。 老人有全力对付朱天浩,朱天浩身上血迹斑斑,都是他自己吐出来的。好在易天刚手脚比之方才也慢了一些,毕竟人老体衰,不能持久。只要山河帮的人都上来,累都会把他累死。 朱天浩苦苦支撑,易天刚也暗暗叫苦。山河帮的情形,他是知道的。没落得龟缩在山洼里的小帮派,能有什么高手。他才独自过来,最不济也能杀掉帮主,然后脱身而去。可是费了大半功力,眼前这人就是不死。好在当场大多数人不敢出手,否则他立马得落荒而逃。 “呼”的风声骤起,易天刚想都不想,便纵身跃开。一条黑鞭破空划过,只打碎灰色的残影。诸葛千从后面找来兵器,出手相助。 山河帮正副帮主夹攻易天刚,形势立转。一远一近,相互呼应,配合得浑然天成。两个帮主若在身体完好的时候,十几招便能拿下易天刚。 易天刚顾不得隐藏实力,拼着老命抵挡。想不到新加入的老头看似病怏怏,手下还颇有些功力。今日是讨不了好,得寻个机会脱身。无奈鞭子实在难缠,如影随形。 难道因为自己的自负,而要丧命于此?易天刚心里有些悲怆。对于抽过来的鞭子,不是不能躲闪。若是躲闪过鞭子,就很难躲过身后的拳脚。 突然,鞭子稍微一滞,偏了半分。易天刚轻松躲过,从容应对朱天浩。难道是对方要放自己一马?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看出鞭子的势头没有先前的凌厉。再看那人的脸色,已经十分苍白,原来是有内伤在身,不能持久。 易天刚猛攻击掌,逼退朱天浩。接着身形突变,施展鬼影四步,避过鞭子,站到诸葛千身前,起脚踢去。诸葛千肋骨断裂,喷着鲜血飞出。 老头子转身再扑向朱天浩,将剩余的力气都使出来,不能再拖延下去。朱天浩神情大变,知道再无躲避的可能。 第二百二十二章 武林后辈 朱天浩双掌齐发,内力猛吐,结结实实地与易天刚对上一掌。内力涌动,老人怒目圆睁,须发如钢针倒立。这一掌使出了最强的功力,即便不死,也要废掉对方。 “砰!” 掌声沉闷,烛天浩没能卸去掌劲,硬受了七八分。连着后退十来步,才收住,又是几口鲜血吐出。胸口不断起伏,双臂颤抖,话都说不出来。不过还是能够站立,缓缓挺直身板。 易天刚暗暗吃惊,原本以为能打得经脉断裂,对方就此躺下。可他分明只是受重伤,还不到废掉的程度,真的轻敌了。不过无妨,只要随便一招,便能取他性命。 “八卦门不是随便谁都能欺辱的,今日让你以命抵命!”老人边说,便探手出去,鹰爪带起风声,不如先前凌厉,对付朱天浩却是绰绰有余。 祁道士这时候倒是想出手相救,已经来不及。朱天浩连抬手的力气都欠缺,更不要说闪身躲避。双目定定地看着,心中已经人命,能够死在成名前辈手中,也算不枉此生。 朱天浩此时只想向帮众喊一声“不要报仇”。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小茵才刚成婚,往后背负父仇,恐怕连山河帮都会搭进去。 易天刚手爪眼看就要抓到朱天浩脖子,看似直直抓过去,却藏着五个变招,朱天浩想躲都躲不过。只是朱天浩不躲,倒省事很多。 他心中暗对在天的孙子说“爷爷已经为你报仇,你放行去吧”。就算他不是凶手,山河帮的债让帮主来偿还,也不为过。有人偿命就行,年纪大了,没有从前的脾气,不会动辄就要人家数十口人丧命。 江湖上最吸引人的地方,便是事情还未完全完结,便会有变数。朱天浩的命眼看就要被取走,依然发生变数。 几枚铜钱破空而至,打在朱天浩前面几寸远的地方。其中一枚直直击向易天刚的手爪,劲道十足,是要伤他手指。 若是能够拼着受伤,老人还是能够抓碎朱天浩的脖子。可越是年纪大的人,越容易退缩。手爪猛地收回,前冲的身形顿住,往后急退两步,避开铜钱。 还未等他继续出手,又是几枚铜钱打来。他干脆用内力鼓起衣袖,将铜钱都扇飞。然后怒目环视,寻找出手的人。 飞云不久前还在山河庄内,听到有人向庞八报信,有人要强冲山河庄。土貉堂堂主庞八今日大婚,无法抽身。为了兄弟,飞云便自告奋勇前去堵截。哪知道来者是老江湖,将土貉堂的后生耍得团团转,飞云循迹而来的时候,帮主差点丧命。 靠着十几文钱,飞云暂时替帮主解困,马上飞身站到前面。他的身形不及鬼影四步,却不输给朱天浩的轻功。旁观者有识货,轻声喝彩。 “八卦门在别处仗势欺人倒罢了,山河庄乃是我帮所在,阁下竟如此猖狂!”飞云听到来人是八卦门的,便知道不妙。但他却不会将死仇忍下来,看这老头子的怒火,肯定不会只是自己一条命可以了结。 “你也是山河帮的?你们帮主都不是我对手,你有何本事阻我?我只要你帮主一人性命,可放你们生路。”易天刚目光闪烁,只看向朱天浩。方才几枚铜钱,功力不浅啊。 飞云却缓缓放开步子,抬手而起,要与他对敌。倒不是他自觉能够胜过对方,而是知道帮主万万死不得,朱天浩一死,他不止是落下怕死的名头,帮众其他人更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三兄弟。没有退路,只能拼命。 易天刚与人说话,一则确实是想劝退对方,另一方面却是拖延喘息。就算是高手,打退那么多人,也是后继乏力。眼前的人若是有朱天浩的三四成功力,就胜负难分。 飞云觉得眼前一花,接着便感到微风扑面。想都不想,一脚踢出,手中暗藏的两枚铜钱掷出。他无法后退,因为帮主就在身后。 没想到这人竟如此谨慎,用鬼影四步也偷袭不成。易天刚弓背躲开铜钱,胸口正对着飞云踢起的脚。匆忙间,手掌收回,拍向飞云的脚。 转瞬便过了一招,看似平分秋色,其实是老人吃亏。他积聚起来的动力,大多用在鬼影四步上,今日再也用不出这样的身法。 易天刚老当益壮,毫不气馁。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小帮派的后生,收拾起来不会太难。想到此处,顿觉心中豪气万丈,要与他硬碰硬,丝毫不认为自己快要油尽灯枯。 “老夫今日便试试武林后辈有多少斤两!”他挥舞双掌,逼得飞云硬拼。飞云仓促间,将刀搁下,便也用掌相斗。好在他的掌法比二哥好很多,还能支撑。 飞云不求有功,但求不过。每一招都是步步为营,守得密不透风。老人身法受制,很多精妙招式使不出来。不胜便是败,老人后悔孤身前来,不知不觉竟陷入山河帮车轮战。 易天刚久战不下,不免焦躁。他都觉得眼前年轻人心性太过沉静,比许多老人都能人,古井不波,或者如老僧入定。几次故意露出破绽,飞云不仅不上当,连丝毫的犹疑都没有。 再打下去,老人自信可以对方撑得久,可是山河帮还有其他人啊。而且他已经看到有人从后面拿出刀剑,前来救援。 再不犹豫,老人身形顿住,没有花招,只有实打实的一掌掌拍出。飞云躲过两掌,躲不过第三掌。 飞云脚下生根,手上生风。习武多年,眼前对敌的人,乃是他遇到辈分最高的人。其他前辈要么不屑为难,要么是与自己关系不错的。能与前辈过招,机会难得,可试试深浅。 飞云聚全力于一掌,由慢变快,最后只剩下淡淡的肉色,迎向对面的身影。老人当然不屑躲避,本来就是要逼他対掌。车轮战又如何,功力不济,只能多搭上人命。 年轻人的掌法很是平常,只是最后出手,有点不循常理。看似诡异,当不至于就此退缩。气势已起,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收回来,气机牵动,恐怕会被对方猛攻。 易天刚毅然出掌,仿佛天地间的威势都被他吸住,扑向对面的人。 “砰!” 又是沉闷的声音,一人飘飞走,一人连退数步,直到碰上身后的人才停住。 第二百二十三章 打狗看人 全场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眼前发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一出现就十分强横的易天刚,竟让被击飞。而站立在那里的,是山河帮木雀堂堂主曹飞云。 绝命刀的名头在周围几个县很出名,江湖中无人不知。但要出了江北,再往远点的地方,就没几个人听到了。成名前辈败在他手上,传出去,定会名扬武林。 “哼,早就功力耗尽,还装神弄鬼。”飞云神情倨傲地说,言下之意便是老头子之前就不行了,一直在硬撑,自己只是捡个现成便宜。 似乎是为了对应他的话,易天刚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说:“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说话的时候,口中溢出血丝。 飞云手臂酸麻,却还有一战之力。他揉了揉双手,好似也受了重创。“帮主,八卦门欺人太甚,怎么该如何处置他?”飞云忿忿不平,指着易天刚。 数十个山河帮的人冲上来,将人团团围住。一名手下想来扶住朱天浩,却被推开。 “前辈,令孙的事情,我们确实不知情。想来其中有些误会,我还是那句话,会派人查清楚,给前辈一个满意的交代。”朱天浩微微躬身。 虽然人已经拿住,朱天浩却不敢托大,依然毕恭毕敬。就算他自己挨了打,受伤不轻,也只能忍住。这番姿态是做给众人看的,毕竟八卦门远胜山河帮。将人家面子兜住,尚有回旋余地,八卦门不会为不确定的事兴师动众。 “哼,说得好听,杀人者,有几个会承认?”老人气息稍顺,说起话来依然大声。他身形一动,一掌印在旁边人的胸口,将人拍飞。夺过钢刀之后,又砍倒一人,闪身而逃。 “抓住他!”见帮中兄弟被伤,其余人都发怒了,挥刀追赶。易天刚手往后跑去,钢刀刺头最前面那人,将后面两人都撞倒。飞云见他如此不知好歹,也要去追。 “住手,让他去。”朱天浩急忙出声喝止。飞云和兄弟们只好停住,不解地看着帮主。 朱天浩无奈地笑笑,说:“易前辈要走,咱们也不好强留。将伤者带下去,飞云先替我招呼客人。钱堂主、潘堂主,你们也帮着张罗。” 钱顺与潘浪离得有些远,事发之后虽然要过来帮忙,却装作人多挤不过来。慢吞吞的,半天不见出手,明眼人早就看出,却不好点破。而张忠煊去接孙蓉,尚未回来。 受伤不重的人,都自行去后院。最后被伤到的三人,有两个还能说话,被抬走医治。最后一人,被刀完全扎透,只有眼睛还能动两下,面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帮主,这几位兄弟该如何安排?”看着受伤最重的三人,飞云问朱天浩。 朱天浩转过身,扫视一遍,说:“重伤者,叫城里最好的大夫过来治伤,每人另发二十两银子。轻伤者,每人发十两银子。死者,家里得五亩良田,五十两银子。”语气沉静,仿佛商人在卖货品,说完便慢慢离去。 躺在地上的兄弟听闻,慢慢闭上眼睛,神情安详,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旁人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吃这碗饭,丧命再平常不过。五亩地和五十两银子,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 飞云呆呆站着,知道帮主不会为一个寻常帮众报仇。他连个名号都没有,姓名也只有亲近的人知晓。在高手挥刀之间,他的命就没了,没有人去在意,仿佛江湖上就没有这人。 突然,飞云觉得自己很幸运,就算他马上死去,江湖上也有不少人知道他。他不是那种可有可无的无名之辈,这算不算出人头地? 众人以为他在担心帮主伤势,都上来安慰。飞云勉强对他们笑笑,叫他们都入席。钱顺此时倒很卖力,安排人收拾好场上的残局,让厨房里准备开席。 庞八不多久便回来,将小茵也带出来。本来新娘子需在新房里等待,可朱帮主一时不能出现,便让她代劳。江湖儿女也没有太多讲究,她不再拘泥。 少了往日的蛮横,小茵很有大家风范,应对有礼,只是眉宇间的担忧,任谁都能看出来。 经易天刚一闹,众人都无心吃酒,都在轻声议论。有人说山河庄两番办酒席,帮主都受伤,是风水不好。不过老江湖都清楚,无关风水,关键在与山河帮实力不足。 敌对的人便是算准时机,趁着松懈的时候下手。好些帮派都喜事变丧事,更有甚者,喜事当天惨遭灭门。只是做下那等恶事的人,最终都会身败名裂。 庞八看气氛不对,便起身带着新娘子挨桌敬酒。小茵毫不怯场,喝起酒来十分顺当,众人喝彩,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山河庄才热闹起来,又有了办喜事的样子。 到飞云这桌,新郎倒没什么,新娘子已经脸带红霞,显得娇艳动人。两个人还是倒上满满一杯,向众人致意。飞云也举杯道贺,话语说得是否真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喝完酒,庞八感激地拍怕飞云的肩膀。小茵喝了酒,心中的烦躁少了些,笑着对飞云说:“如今我该叫你三弟了吧?你这死飞云,脾气那么倔,该找个人管管你。有相中的,我替你去说合,尽管包在我身上。” 飞云便又倒上满满一杯,说:“多谢嫂子。”举杯一饮而尽。 两人去又要去别桌,叫大伙不要客气。转身时,庞八附到飞云耳边,轻声说:“那老头已经离去,朝北走了。往后别叫我碰上,定饶不了他!”他倒不是要为手下人报仇,只是被搅了喜事,心中很是不爽。 逃走的易天刚更是不爽,后悔没有带帮手。他知道山河帮不敢硬留,会放他走。最后突袭,只是要挽回点面子,否则别人会说是山河帮放了他。 飞云坐在那里喝酒,来者不拒。撇到地上淡淡的血迹,已经被冲洗得看不清。不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是早年的红漆。 既然走上江湖路,迟早都是这样的结局,若是每次都感伤,恐怕人都要疯掉。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真正能够把握的。 飞云甩甩脑袋,往嘴里再灌一杯酒。不知道自己死的时候,能换几亩地,发几两银子。 第二百二十四章 醉生梦死 不知什么时候,人慢慢走掉,酒席逐渐散去。飞云只记得二哥与新娘子走了一圈又一圈,后来帮主也出来了,只和众人喝过三杯。 张忠煊带着孙蓉回来,知道发生的事情后,痛心疾首,说没能及时赶回。后来也是喝酒,与飞云喝过几杯。孙蓉浅尝辄止,看着飞云似笑非笑。 手下的兄弟扶住飞云,想将飞云带回木雀堂的院子。飞云看着狼藉的酒席,看着无处不在的红色,突然觉得很碍眼,便说不回院子,要出去走走。 喝得如此醉醺醺,手下人自然不敢让他出去。刚刚有人来袭,保不齐暗中还有人等着下手。飞云只是不肯,就要出去。醉汉是没法讲道理的,拉都拉不住。 张忠煊看到,便问了下缘由。知道后,便叫来手下的一个副堂主,吩咐几句,让他带飞云去城里走走。 “曹堂主大概是喝多了,在这里呆不住。我让人带着去县城,自家地盘,不至于出事。他想做什么,都由着他。”面对孙蓉的疑问,张忠煊简单说了一下。 “呵呵,早知今日,当初干什么去了。”看着飞云摇晃的身影,孙蓉好不避讳地说。女人的心思细腻,飞云那样的神态,心事早被看穿。 “不说曹堂主了,我等下也要去县城办事,你随我去吧。你出门这么久,去给你买点水粉。”张忠煊的话语里充满宠溺。 孙蓉对张忠煊从来都是不冷不淡,人家有心,便随着他去。顺便看看那个可恶的人,会不会在县城耍酒疯。 商户们早早离去,江湖上的朋友走得慢一些,都与朱帮主细说几句才离开。华山派祁道士等别人都走了,才来告别。其他人都不觉奇怪,人家华山派肯定有事与山河帮谈,他们小门小户是不搭边的。 祁道士满是歉意地对朱天浩说:“朱老弟,今天没法帮你,我立马修书一封,将所见所闻都告知八卦门掌门。赶回华山,再将事情禀明掌门师兄。” “多谢祁兄,山河帮不知怎的惹下祸端,往后要多靠华山照应。”朱天浩并不责怪对方袖手旁观,公事私事必须分明。人家若是冲山河帮来,旁人可以帮,不会结下新的冤仇。 易天刚口口声声为孙子报仇,华山派就不好出面。出面了,便是门派大事,往后八卦门可名正言顺侵吞山河帮。如今还只是四人恩怨,八卦门不会撕破脸。 祁道士将今日的事情写下来,措辞上讲究点,便会是易天刚人老心迷,仗势在山河庄伤人。而朱帮主处处忍让,有心化解误会,才不致被人挑拨,酿成更大祸事。 还有那么多旁观者,看到易天刚被放走,朱帮主的大度可见一斑。八卦门若是明着来,势必要受江湖人指责。到时候,华山派和无忧谷都会出手相助。 所有的事情都讲个道理,只要说得通,大家都说好,便是有道理。 祁道士带着儿子离开,朱天浩忍不住咳嗽起来。惹上八卦门,实在出乎意料。难怪巨鲸帮没有了动静,出此险招,够狠。 此时,真正的凶手醉得不省人事。飞云脚下漂浮,走路摇摇晃晃,怎么都走不稳,差点摔倒路边去。后来被人扶到车上去,一路往前。 到了地方,车子停下来。飞云被人扶下去,亦步亦趋地走着。他看到很多酒桌,便开口叫嚷着:“酒,咱们再喝酒!”说着朝桌子扑过去,马上被拉住。 接着,眼前人影晃动,一个声音尖锐的女人在旁边不断叫着“大爷”,笑得颤抖。他被搀扶住,走上了楼梯。 飞云走得很累,几次都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好在左右两人扶着,便由着人家拖上去。 总算上了楼,飞云迷迷糊糊地走进一间房。房内的被铺色彩艳丽,红罗绿帐,令人心血砰动。飞云感觉全身都沸腾起来,口干舌燥。 “水,水,我要喝水。”飞云觉得很口渴,轻声叫唤着。一碗水送到嘴边,冷热刚好,喝进去十分爽口。 衣服慢慢扯开,脱下去。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在肌肤上弹动。手划过脸颊,在他胸口摩挲。然后继续往下,在他最敏感的地方停下,揉搓着。 飞云看到有个女子在眼前晃来晃去,像是小青,又像是紫颖,接着变成无霜、孙蓉。后来是小茵的模样,打扮成新娘子,对着自己开心地笑。 他张了张嘴,想喊她,喉咙沙哑的发不出声。抬手去抚摸,触手的是温软的躯体。女子很不老实,在他身上乱动。身体里的火气刚刚压下去一点,又被撩拨起来。 女子在飞云身上上下其手,动作十分老道。飞云觉得这样做不好,想叫她停下,脱口而出的,却是如猛兽般的低吼。 柔软而灵活的舌头滑动着,飞云顿时血脉喷张。畅快的感觉瞬间流遍全身,阵阵酥麻荡漾开。心底一个声音叫着不要,让飞云推开眼前的女子。 飞云伸手去推,落入手掌的是一团软弹的东西。使劲睁眼,只看到白晃晃的,更加头晕。索性不看,只用手感触,暗暗用力。 “公子,你真坏。”耳边如燕语呢喃,甜丝丝的,像是爽滑的东西钻入耳朵。 女子扑到飞云耳边,轻声低吟,粉嫩的舌头舔舐他的耳朵。手上的动作依然不停下,挑拨着男人的欲望。 “啊!”飞云脑子嗡嗡作响,心头的火热爆开来,涌遍全身。在身体各处窜动,想要找个地方发泄出去,于是不断探索。 女子轻笑着,耐心地拨动,褪去剩余的一层隔膜。两个人终于有最亲密的贴合,轻轻擦动,将烈火引向最高点。 飞云再也忍受不住,猛地翻身,与女子倒了个位置。身体仿佛被树藤缠住,摆脱不开,也不像摆脱。他只想缠得更紧些,没有一丝的缝隙。 有些焦急地寻找着,却总是找不到。一声轻笑后,一只柔嫩的手轻巧地抓住,扶到中间,总算找到最软的去处。 全身的力道终于可以用出来,飞云喘着粗气,动作怎么都停不下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酒色之徒 睁开眼睛,飞云眼睛被亮光刺痛。再闭上,重新睁开,才发现天已经大亮。盖在身上的被子温暖柔软,让人动都不想动。 耳朵旁边突然传来轻轻的喘气声,吓了一跳。他惊坐而起,被子从身上滑落,竟是光着身体,什么都没穿。而最让他吃惊的是,旁边躺着个人。 青丝散落,遮住半边脸。媚眼如丝,向飞云眨了两下。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而被子掀开后的无限风光,更是令人热血沸腾。 “公子,昨夜睡得可好?”女子开口,吹气如兰。轻轻伸手拂开挡在眼前的长发,双眼还带着点迷蒙,神情中似乎有点羞涩。 飞云面色一窘,想问发生什么事。开口发出的声音十分嘶哑,喉咙干得冒火。身旁的女子体贴地起身,去给飞云倒上茶水,递过来。 正要抬手去接,看到白花花一片,顿时晃得头晕。心头马上如小鹿乱撞,气血不受控制地涌动。 女子轻声笑着,将茶水递到飞云手中,细语说道:“公子真坏,昨夜的事,都忘记了吗?” 经女子提起,飞云迷迷糊糊中响起昨夜的事情。大概是喝醉了,他是那么不顾一切,是那么勇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紧紧搂住温软的身躯,很用力,想要将两人合成一个,永远都不分开。 “时候不早了,女家伺候公子更衣吧。”女子靠近飞云,体贴地问道。 飞云低头不敢看,说:“我自己来就行,你先穿衣服吧。”女子呵呵一笑,看向被子上的异样,再靠近一点,说:“公子若还想,奴家可再陪会儿公子。” 女子说着,作势便要爬到被子里。 飞云将被子牢牢拉住,说:“你先去吧,我已经累了。”“公子原来是累了,奴家去看看有什么补身子,叫人送上来。” 不再逗飞云,女子转身穿衣服。飞云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有希望女子能够转身,再开口说要陪他一会儿。可是没有听到听到说话,只有悉悉索索的穿衣声。 飞云偷偷转头,正看到女子穿好翠绿的肚兜。光洁的后背,往下是盈盈的一握,再往下是两个诱人的浑圆。他急忙转回来,不敢再看。继续看下去,恐怕要跳起来将人拉回来。 门“吱呀”一声,女子款款走出去,然后再关好门。飞云才敢抬头,看到确实只剩下他一个人,才放下心。找出自己的衣服,七手八脚穿在身上。 开了门,探头朝两边看了看,没有人。飞云轻手轻脚地出门,朝楼下走去。这地方随帮主来过一次,知道如何出去。 走到楼梯处,便看到老鸨指使伙计干活。地上有客人吐出来的痕迹,老鸨低声抱怨着。伙计则是埋头苦干,不跟那说什么。 飞云摇摇牙,走下去,问老鸨:“妈妈,我这儿要多少银子?”正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见多了老爷们掏钱的架势,他也有样学样。 “哟,曹堂主这么早就起来啦。贵帮张堂主已经给过银子了,叫我们好好伺候您。”老鸨笑靥如花,很是热情,“曹堂主可还满意?” 飞云窘迫地点点头,含糊地应声,出门而去。老鸨在后门轻声地笑,说:“曹堂主记得常来啊,咱们可惦记您呢。”曹堂主名声那么大,想不到还是个雏儿。若不是怕他会生气,真的要包个五钱的红封包给他。 走出门,才发现是个好日头,阳光刺眼得很。此时才感觉身上好似散了架,走路都酸痛。看来昨夜太激烈了,得好好休养。 “曹堂主,昨夜过得可好?”耳熟的声音响起,张忠煊的旁边走过来。他不是一个人,紧紧跟随他的是孙蓉。 孙蓉气色不太好,眼睛下面有点乌青,眼中带着血丝。不过她看飞云的神情,依然很平静,只是对飞云点点头。 “哦,多谢张堂主照料,我先回去了。孙帮主若是有空,可到木雀堂坐坐。”飞云有点尴尬,而孙蓉眼中莫名的神色,令他如芒刺在背。 忙不迭地离去,却看不到身后女子的眼中,有泪水在晃动。而张忠煊似乎没注意孙蓉的异样,依然看着飞羽的背影,说:“小伙子精力足啊,整整一夜才出来。” 昨日午后,张忠煊回了趟火虎堂的院子,便带着孙蓉去县城。他们虽然走得晚,却走得快,飞云到不久,他们也到了。看到飞云进了青楼,张忠煊和孙蓉也跟着过去。 天水帮帮主的大名,在城里也是人尽皆知。窑子的老鸨见她与张堂主进来,也不觉得奇怪,便将飞云的醉态说与他们。 张忠煊便给了几十两银子,说曹堂主想要什么,都给他安排,银子不够再去山河帮拿。之后,他们在对面的酒楼里烧了几个菜,等着飞云出来。 到深夜,街上已经没有几个人,飞云却没出来。孙蓉便到天水帮的地方,歇息一宿,第二天大早便起来,到窑子门口等着。没想到张忠煊早早等着她,还买了热乎的馒头给她。 总算等到人出来,竟是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模样。孙蓉想到便觉得脸红,又不好说什么。人家媳妇出来抓汉子回去,是常有的,她算什么人? 作为女人,有些事情不好开口,她想知道在飞云心中,自己有多重。刻意与张堂主接近,却见飞云不怎么在意。今日又是如此光景,孙蓉已经明白,在对方心里,最重要的是谁。 孙蓉的心事,飞云不会知道。他只是觉得孙蓉有些奇怪,心里想她是否喜欢自己。又苦笑着摇摇头,对自己说不可能。她早就厌倦了自己,还是快些离开,免得自讨无趣。 走在回去的路上,飞云感觉很累。或许是没吃东西,或许是昨夜的事情,或许是心情不好。他想要不要重新回到窑子,找个人快活一下。 路不远,半个多时辰后,飞云走到山河庄,晃悠悠地进去。才刚进门,便有个兄弟奔着他过来,喊道:“曹堂主,你快来,出事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下落不明 山河庄里的人都很慌张,看到飞云进来,都像是多了点底气。可飞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等着别人解疑。 “庞堂主在大堂里,等曹堂主您过去呢。”土貉堂的一个兄弟焦急地在前面带路,却不讲发生了什么。 快步走到大堂里,飞云看到庞八已经在那里等着。还有其他人,小茵也在。钱顺头发凌乱,神情有些沮丧,坐在旁边。吴由仁不断走来走去,吩咐兄弟们做事。 地上躺着一个人,背上被砍了好几刀。血染透衣裳,皮肉翻开。最深的两刀,可以看到里面的白骨。光看伤势,便可断定此人已死。 飞云觉得死者的衣裳有些眼熟,好像在不久前见过。而此人的身形魁梧,比常人高大。他想起一个人,有点不敢相信。 “二哥,到底发生了什么?”飞云急忙走过去,问庞八。看大堂中的样子,庞八已然是主事人,其他人要听他调遣。 庞八抬起头,刚要说话,小茵已经哭着扑上来,抓住飞云的衣裳:“飞云,快救救我爹,有人要杀他,快去救他。” “什么?帮主到底怎么了?”飞云头顿时嗡嗡作响,心里堵得慌,不知该说什么,只剩下一个念头:不可能。 “扶大小姐下去歇息。”庞八站起来,脸上不悦的神情一闪而过,吩咐丫环后,又安慰小茵,“小茵,不要担心,岳父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丫环上来扶住小茵,拉了一下。小茵手缓缓松开,转头看了看庞八,泪水继续留下来。 “去吧,睡一觉,你爹就回来了。”庞八轻声说了一句,用力扳过小茵的身子。小茵的身体仿佛被融化掉,软软靠向庞八,顺从地点头。 小茵被扶到后面,庞八再叫来两个兄弟去守护。飞云无力地坐下来,从桌上拿起一杯茶,灌到嘴里,冰冷的感觉让他清醒了一点。 “帮主人在哪里?”飞云冷静下来,问了最重要的问题。可他说出话来还是在颤抖,让人知道他心中完全不平静。 庞八挥了挥手,几个兄弟走到门外守住。“凌晨时分,有人偷袭帮主。帮主现在下落不明,混入山河庄的奸细刚刚被发现,已经派人去追。”庞八字斟句酌地说。 “奸细?巨鲸帮的?”飞云马上想起了前几天看到的人。 “大概是的。他们最近几个月都没动静,没想到是在要做这么大的事情。”庞八满脸的懊悔,“若不是我,也不会被他们趁虚而入。” 几个副堂主马上在旁边安慰着。飞云也实在不忍心说什么,难不成说二哥不应该成婚?而钱顺坐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 门外脚步声响起,几个人冲进来,将一件中午抛在地上。飞云看清是一个人,脸庞是他熟悉的,正是见过两次的纪云鹏。身上满是伤痕,脸上十分平静。 飞云知道纪云鹏已经死了,因为见不到他胸口的起伏,口鼻也全无动静。不久前还坐在一起谈笑喝酒的年轻人,如今成了尸体,躺在面前。 年轻人的志向曾是那么远大,言谈举止中也透着大气。飞云丝毫不怀疑他以后会是堂主,乃至当上副帮主。可他死的时候,只是个小头目。不知他那当副堂主的堂哥知晓,会是怎样的心情。 “堂主,兄弟们追了十多里,幸好有前面的兄弟堵截,才终于拦住他。挺凶的,死了三个兄弟,伤了两个,才将他杀了。很硬气的,没法抓活的。”庞八的手下禀报。 庞八听了,丝毫不掩饰对纪云鹏的钦佩,说:“倒是条汉子,不怪你们。想必此人也不知道帮主的下落,他只是个诱饵,引我们过去。真正的凶手,恐怕早已逃出平云。” 飞云心中的忐忑尽去,只剩下悲伤。纪云鹏虽是巨鲸帮的人,说到底也是巨鲸帮的害了他。让他做诱饵,本就是有死无生。 “二哥,此人我在江北见过,是巨鲸帮七绝堂的。”飞云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庞八点点头,不觉得意外。至于他是哪个堂的,已经不重要,既然知道是巨鲸帮的,庞八当即通告手下兄弟,注意江北那边的动静。 “二哥,这潘堂主,又是怎么回事?”飞云目光转向地上的潘浪。 “他已经不是咱们的堂主了!”吴由仁重重拍在桌案上,牵扯到手臂,痛得龇牙咧嘴,“这个叛徒,竟然暗算帮主和副帮主!” 吴由仁气愤地骂了好几句,才平静下来,继续说事情。 “我去找副帮主,听到有打斗声,急忙过去看。结果看到这厮趁副帮主受伤,出手暗算。我上前阻拦,还是来不及救下副帮主。他还想杀我,幸好被经过的兄弟发觉。后来二弟过来,才将他拿住。他还想反抗,只好杀了他。” 吴由仁一口气说完,庞八继续说:“我们接着去帮主房里看,发觉帮主已然不在,房里凌乱不堪,还有血迹。” “三弟,如今山河帮危在旦夕,只有靠咱们兄弟三人了。”吴由仁在旁边劝说。 即便他们不说,飞云也知道,半壁山河已经塌陷。此时若是被人趁虚而入,山河帮瞬间便会分崩离析。 “帮主的消息,有多少人知晓。”飞云此时已经下了决心,定要保住山河帮。 庞八看了看钱顺,说:“没有人知晓帮主在哪里。山河庄里发生的事情,只有咱们这里几人,还有我的几个手下知道。至于巨鲸帮有没有将消息传回去,就不好说了。” “二哥,你已经与小茵完婚,副帮主已经遇害,你照理是山河帮的副帮主,如今只能靠你主事了。”飞云目光炯炯地看着庞八。 “三弟说得没错,我也是这个意思。方才和钱堂主也商议过,钱堂主也拥护二弟。现在就等张堂主过来,咱们一块儿商量。”吴由仁说。 飞云知道张忠煊大概在县城里过夜,还没得到消息。应该很快便会回来,因为庞八肯定早就派人去找。 那人的野心不小,不知道他会作何打算。飞云突然响起帮二哥打擂那天,夜里喝酒的时候,在亭子里听到的话。他感觉似乎有点玄妙的关系,可说不清,或许是不愿意说清楚。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下流手段 搜了一下纪云鹏的尸体,没找到特别的东西。暂且与潘浪的尸体并排放着,从前未谋面的两人,死后却很亲密。 张忠煊很快被找回来,进了厅堂,看见地上的尸体,同样很惊讶。经解释后,才慢慢平静下来。出乎意料,又好像在意料之中,他也点头同意让庞八主事。 “告知山河帮各处,帮主与副帮主受伤,要闭关养伤。一切事宜,交由庞堂主处置。”吴由仁叫来一名帮众,向他吩咐。那人得令后,便转身出了山河庄。 “叫各堂多加戒备,不要被人趁虚而入。”庞八沉着地吩咐,显然早就有打算,“李副堂主才干卓著,暂且接替水蛇堂堂主之位。张堂主可愿忍痛割爱?” 李子算是山河帮嫡系,自叔叔死后便有些失势。只是在帮主相助之下,在火虎堂当副堂主,还不算落魄。只是明眼人都看出来,几个外来的后生逐渐占据山河帮,李子和他们都不对眼,恐怕一辈子都困在副堂主的位置上。 “呃,庞堂主若是觉得可以,倒是李堂主的福气。”张忠煊打着哈哈。他隐隐知道庞八的打算,扶植山河帮日渐衰弱的嫡系,可好好安抚人心。李子虽有些本事,却也有限得很。除了这个作用,他想不出提拔李子有什么作用。 庞八提拔李子,除了安抚人心,还在于他的才干。因为他的平庸,所以让他当堂主。因为他的身份,可谓众望所归,没有人会反对。甚至于会有老一辈的帮众,聚集在他身边,靠他出头。而这就是庞八希望看到的。 几个人在厅堂里商议许久,将事情都安排妥当。其他各县的事务都暂缓,抽调出人手悄悄回转平云。江边的据点多安排人手,注意江上的动静。 最重要的,是先追回祁道士,让他暂且坐镇平云。而无忧谷那边,早先就说要派人过来,如今已经建好房舍,得催促他们快些入住。 从山河庄内派出一个个帮众,骑上快马跑向各处。有些还未离开平云的人看在眼里,都在猜测朱天浩受伤不轻。 原先都是轮值的,出去玩耍的人都被叫回来。有些人拿出刀,霍霍地磨着。整个山河帮一时风声鹤唳。 “吱呀。”朱天浩的房门被推开,庞八与飞云等人走了进来。帮主生死不明,只能再到房里看看,是否有遗漏的线索。 地上有一大滩血,墙壁上也溅了不少血滴。墙壁和柱子上都有刀剑的痕迹,打斗十分激烈。沿着血迹,他们寻到桌旁。血从桌边开始滴,看来是在喝茶时受袭。 将屋子里外找个遍,却没有看到帮主的剑。难道帮主受伤之后,还追出去了? “大概是潘浪偷袭帮主,致帮主受重伤。”庞八看了周遭,推测道。 飞云摇摇头说:“不会是他,如果他偷袭了帮主,帮主还是身亡,潘浪又如何能够去暗算副帮主?应该是另有其人。” “不错,我也觉得潘浪还有同伙。”吴由仁接过话头,眼睛有意无意地看了看钱顺。 其他几人的眼神都顺着吴由仁的视线,看向钱顺。钱顺也感到不对,脸上有些不自然,说:“你们都看我做什么?难道还觉得我是奸细?” “钱堂主,明人不说暗话。你与潘堂主从前是有些不合,但自从大小姐婚事定下之后,你二人便有多次往来,金龙堂对土貉堂也下手过多次。”吴由仁毫不客气地说。 “嘿嘿,既然如此,我也将话讲明。金龙堂是暗中下过绊子,我与老潘也确实见过两回。那都是见个面,喝点酒,抱怨几句而已。十多年来,我对帮主,对山河帮,从来都是忠心耿耿。”钱顺收起神情,十分严肃地说。 张忠煊冷冷地看着钱顺,说:“正因为如此,帮主才会不防备你,被你趁虚而入。钱堂主,你对我们不满也就罢了,何苦要对帮主下手呢?” 钱顺也脸色变冷,说:“你们何必苦苦相逼?金龙堂是山河帮不可或缺,钱某人自认在山河帮地位也低不到哪里去。杀了帮主,对我有什么好处?” “天水帮便是被副帮主钱德出卖,不知那钱德与钱堂主有什么关系?”张忠煊丝毫不退让,目光炯炯地看着。 “哼,同姓的人多了去,前任武林盟主也姓吴,难不成与吴先生有关?”钱顺说道。 “我与那样的大人物自然不会有关系,只是钱堂主与钱德离得很近,我们不得不防着点。兄弟几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钱堂主能够担待些。”吴由仁说话一下子变得客气。 钱顺皱了皱眉眉头,想不通对方为何变化如此之大。很快他便知晓原因所在,腹中隐隐作痛。“茶水有毒!你们,你们到底给我吃了什么?”钱顺脸色大变。 “钱堂主,我们是不得已。毕竟您也算江湖前辈,我们自认不是对手,只好用此下作的方式。十日之内,毒不会发作,只要钱堂主能够与我们一起度过难关,自然便会解毒。”吴由仁神色十分诚恳。 庞八在旁边也满怀歉意地向钱顺低头,说:“钱堂主,只要您能助山河帮度过风波,我自然相信您没有二心。” 以多对少,还要下毒,手段真是下作到了极点。而他们甘心承认对自己的忌惮,令钱顺无可奈何。老江湖反而着了毛头小子的道,钱顺只能暗叹后生们太不讲规矩。 “不用给我讲好话,命都攥在你们手里,我还能如何?希望你们能够说话算话,否则我就算不要老命,也要让山河帮伤筋动骨。”对方已经给了台阶,钱顺只得顺势服软。不过他的话语中,还带着些狠厉。 吴由仁与庞八对视一眼,点点头。他们算是走了着险棋,钱顺若是不顾性命逃去,将金龙堂卖个巨鲸帮,山河帮的根基都会毁掉。 “各位暂且下去歇息,安排一下人手。如今不可轻举妄动,只有先等其他人过来。帮主的下落,我会安排手下的兄弟查探。”庞八说话的语气足了很多,仿佛回到从前的日子。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大神坐镇 祁道士离了山河庄,先到县城里住了一宿。第二日起早,走走停停,沿途看得很细。碰上大点的镇子,都去问清楚地名。有时候还登上高处,查看地形。 小道士祁青云性子浮躁,开始还能跟着父亲细看。过了半天,已经耐不住性子,几次想催促父亲快些,又不敢开口。 儿子模样都看在眼里,老道士只能暗暗叹气。相比之下,山河庄的几个年轻人要沉稳老练很多。他们与祁青云岁数差不多,眼神都要有神得多。 尤其是那个曹飞云,武功大概比华山年轻一辈稍好。儿子与几个师兄弟去找他麻烦,老道士多少知道点。后来发觉几个师侄垂头丧气,便知道没有占到便宜。 山河帮不容小觑啊,接下来几年定会兴起。祁道士想着,将看过的平云地形记在心里。回去后要粗略画出来,以便华山将来在平云做事。 儿子在后面不远处坐着,唉声叹气揉着腿。练武之人不会这么快疲劳,他做出样子,只是为了表明不想拖延下去。 “唉,我带你出来,是要你学些东西。你若是不想跟着我,便先回去吧。”祁道士很是无奈,只能让不成器的儿子先走。以后有山门庇护,当个狐假虎威的人物是没问题的。 祁道士看着儿子远去,眼神都有点暗淡。一阵急促的哨声从远到近传来,山脚下的村子里也响起哨声。接着窜出几个人,向四面跑去。 有人看到山腰的道士,发出悠长的哨声,其他几人都靠拢来。他们都朝一个方向跑去,便是那个佩剑的道士。 祁道士皱了皱眉头,知道他们冲着自己来。可这几个人都没见过,更谈不上仇怨。手里握紧了剑,气定神闲地等着他们过来。 片刻之后,他们靠近了道士,放慢脚步。祁道士从其中一人的衣着认出了他们,那人的衣裳与山河庄里的人一样,是山河帮的人。手松开剑,微笑着等他们过来。 “敢问道长是否姓祁?”领头的那人恭恭敬敬地问,双眼却四处扫视。 “贫道正是姓祁,乃是华山派的。不知你们几位所为何来?”祁道士已经确定他们是山河帮的人,大概是山河帮有事找自己。 “拜见祁道长。”几个人都向老道士行礼,让他很受用。 “还有位年少的道长,不知在何处?”领头的又问。他方才便在找,却没找到。 “小儿有急事,先我一步回华山去了。你们要找他?”祁道士并不隐瞒。 他们几人相互看看,然后说:“我们接到帮中传来的消息,要找两位道长回去,山河庄出了大事,需要道长相助。” 祁道士吃了一惊。他原本就担心会有人暗中使坏,尤其是山河帮正副帮主都受伤,正是下手的良机。但想到山河帮好手众多,防卫森严,便到县城查访,没有留山河庄。没想到真的出了事情,不免有些懊恼。 “发生了什么?帮主有没有事?”祁道士挑最紧要的问。 领头的人有点为难地说:“讯息传得很急,别的都没有说。只说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两位道长,请道长尽快去山河庄。” 祁道士也不为难他,便随他下山。他明白帮派里都有传递讯息的法子,但都只能传简单的一两句,没办法说太多。他隐隐觉得不妙,因为讯息很含糊,大概是不能泄露出去。 走到一座院子前,领头的叫人从里面牵出马。马准备了两匹,如今只有一人,便让祁道士骑走一匹,另一匹马牵回去。 祁道士暗暗点头,方才在山上,他便看上了这座院子。院子地处要害,能够盯梢来往各条道路。调遣人手也十分方便,显示出背后的人很精明。 沿着原路回去,快马加鞭,不多久便赶到山河庄,还能吃上午饭。熟识的曹飞云在门口等着,看到他到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进门之后,飞云话不多说,只告诉祁道士山河帮出来大事,需要他坐镇几天。言多必失,飞云自知口才不佳,还是让大哥来说比较好。 等到了祁道士过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巨鲸帮即便知晓,也不会明目张胆地来山河庄闹事。 天水帮帮主孙蓉也在山河帮里,和她一起的还有天水帮的两个堂主。天水帮眼下有四个堂主,另外两个堂主被派出去招人了。临时抱佛脚,多招人,练上几天,好歹能够壮壮声势。 天水帮与山河帮可谓唇齿相依,一荣俱荣。而山河帮若是覆灭,天水帮也别想存活。因此山河帮众人也没想瞒着,将事情都告诉孙蓉。 飞云觉得在里面,与孙蓉坐一起很尴尬。得知祁道士回来,便出来迎接。 吴由仁口才好,几句话讲事情将清楚,还说了众人的担忧。祁道士大吃一惊,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没想到贼人如此胆大,而朱帮主竟然音讯全无。 “道长,咱们帮里的前辈大都不在,还请您替我们做主!”庞八说得十分殷切,身后的小茵更是泪水涟涟。 祁道士虽是老江湖,可一生都过的平安日子。除了惩奸除恶,对付几个小毛贼,还不曾碰上如此生死攸关的事情,自然没有什么想法。 “几位贤侄莫要多礼。”老道士急忙将他们都扶起,“我与朱帮主是故交,自然不会袖手不理。只是我对帮派事务不太精通,凡事由你们定夺。有需要老道的地方,尽管开口。” 庞八倒不是真的要祁道士做什么,只要他这句话,借他来震慑一下便可。 “多谢道长。请道长在山河庄多盘桓数日,以免宵小之辈趁机到山河庄作祟。”庞八说着,叫人带老道士下去歇息。 不多久,有人传报李堂主到了。 李子从外面走进来,就要向张忠煊见礼。张忠煊扶住他说:“兄弟,以后咱们是平起平坐了,你就不要再跟我客气。” 张忠煊的话,听得李子一头雾水。转头看其他人,才发现众人的神情不太对劲。尤其是小茵,竟是满脸泪,顿时怒火中烧。他转头看庞八,正要质问几句。 “李堂主,我与大家商议过,暂且由你任水蛇堂堂主,你觉得如何?”庞八悠悠开口。 李子脸上变幻莫测,时而惊喜,时而疑惑。他虽然不是很聪明的人,多少还是有点脑子。尤其是庞八所坐的位置,从前都是帮主坐的。 飞云也很是紧张,李子之前与他们兄弟两人不太对付,不知会不会闹起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危巢之下 李子的脸上终于重归平静,不过微微颤抖的肩膀,可以看出他很激动。即便他很早以前就觉得自己会是堂主,可那应该是很久以后,大概还要十多年。 “潘堂主去哪儿了?”李子没有一味高兴,论资历和武功,他都远不及潘浪。 庞八朝钱顺摆了一下头,钱顺便起来说:“潘浪偷袭帮主,意图谋反,已经伏诛。山河帮如今都听庞堂主调遣。” 李子点点头,向庞八抱拳行礼:“一切都听庞堂主的。”形势比人强,连钱顺都维护庞八,其他人肯定都站在他那边。如今有水蛇堂堂主的位置,好歹也与其他几人平起平坐。如实经营好了,比叔叔的木雀堂好得多。 “孙帮主,天水帮此次要多招人手,靠得住就行,千万不要让外人混进来。”庞八的心完全放下来,先吩咐孙蓉。 孙蓉有些神不守舍,好似没有听到话语。张忠煊从旁说:“我会协助孙帮主招人,招来的人练两天,便会分派到各处。将好手都叫回来,以防不测。” 各处负责盯梢的人,只要手脚麻利便可,完全可以交给入帮不久的人做。而那些武功不错的人,要合在一处,免得被人各个击破。 县城那边也打点了一下,请官府多照看点山河帮的产业。巨鲸帮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敢与官府做对。 接着,有人去请祁道士过来。老道士才刚安歇下来,茶都没喝一口,便被叫过来。不过他涵养极好,没有丝毫的不悦。 “道长,我们几人商议过来,想在这附近修座道观。然后请华山派道行高的人坐镇,护佑平云一方平安。”吴由仁将事先商量好的话告诉道士。 山河庄本来就在县城不远处,道观自然也建在县城附近。若是传出名声,县城里的人愿意供奉香火,道观的银子会很可观。华山在外面也有几处道观,除了打探消息,供门人歇脚,便是赚点银子。 山河帮此招可谓诚意十足,不要华山派出钱,他们只需派人来收钱。虽然有点给人当打手的嫌疑,不说破,大家面子上都好过。何况华山派原本就有在平云立足的打算,这倒省事。 “无量天尊。贫道多谢几位厚意,掌门定会十分高兴。”祁道士十分高兴。他知道两边是各取所需,往后少不了华山派好处。 “道长若是有空闲,烦请道长这就去看好风水,选好宅地。山河帮的兄弟立马动手,将道观建起来。”庞八说道。 老道士点点头,知道山河帮形势不妙,已经迫不及待要将华山派拉上船。他也无所谓,左右都是要做的事情。 庞八马上派了两个兄弟,跟随祁道士出去,先大概找准方位。早点让华山派过来是一方面,眼下是想让老道士多亮相,让各方的眼线都看到。 傍晚时,从各处传来消息。没有帮主的下落,巨鲸帮也没有异动。大伙儿稍稍松了一口气,吃饭也安心了些。 飞云独自回到院子里,带回来的五个人还在吃饭。帮中大变,对他们来说却没什么。他们是山河帮最底下的人,只用跟着堂主混,无须想太多。 天塌下来,总要有人顶着。山河帮有二哥顶着,二哥顶不住了,便是自己顶。兄弟们不担心,便是相信堂主能够担当得起。想到此处,飞云直起身,又有了力气。 第二日清晨,飞云将一封信交给手下的兄弟,送到不远处的镇上去。信上只画了几个圆圈和几道线,别人就算拿到信,也看不懂。 飞云带着几人到山河庄旁边走了一遭,吩咐过几句,便回到庄里。红绸布还在,众人还是像先前几日一样,忙个不停,只是脸上没有喜悦的神情。 几车刀剑从县城里运过来,分放到山河庄各堂。还有些药材、粮食,都运回来存放起来。整个山河帮都紧张兮兮的,如临大敌。 在庞八吩咐下,飞云派人出去,召回木雀堂原先的人手。祁道士已经选好地方,不日就要破土动工,建一座平云最宏大的道观。 入夜,飞云虽然督促兄弟们练功一整天,却一点都不觉得累。躺下后怎么都睡不着,便起来走走。回想一路走来,有得有失,成为如今这样的人物,是当初没想到的。或许冥冥之中早就注定,都说天上的星星对应地上的人,不知自己是哪颗星。 “唉……” 长长的叹气声,打断了飞云的思绪。飞云停下脚步,只觉得叹气声是那么耳熟。循声望去,一道倩影投在地上,孤单落寞。 鬼使神差般,飞云慢慢走过去。许是太过入神,飞云走到五尺远的地方,小茵才听到声音。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飞云,脸上满是泪水。 “你要多加小心,山河庄这几日不太平。”飞云有很多话想讲,脱口而出的缺十分平淡。 “小心些又有什么用?我爹武功那么高,还不是遭了不测。”小茵幽幽地说着,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令人沉醉。 飞云强定下心神,说话还是有点颤抖:“我们再小心些,贼人便没有可趁之机了。” 小茵默默地不说话,许久才说:“唉,没用的。我爹身边三个得力的手下,还有两个火虎堂副堂主,还是被人家悄无声息地进来。我爹人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防备?” 飞云正要多安慰几句,旁边有人过来。“小茵,原来你在这里。三弟也在啊。早点回去歇息吧,你一个人出来走,我不放心。”庞八走过来,想叫小茵回去。 “你说我爹还活着吗?你能救回我爹的,对不对?”小茵似在问飞云,又似在问庞八。 飞云不由自主地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口。庞八看了一眼飞云,说:“你爹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事的。我已经派人出去找,很快能够找到。” “二哥,嫂子,我回去歇息了,明天还要带兄弟们去买木材。”飞云叫出一句嫂子,只觉得十分生涩,有点难以启齿。 庞八很满意地点点头,说:“三弟不要累着了,山河帮还要靠你。” 人影在黑暗中淡去,飞云依然站立着不动。乌云不知何时遮住了月亮,四周漆黑一片。 第二百三十章 外敌来袭 夜风轻轻吹来,吹动几根发丝,在脸上拂动。飞云感觉到轻微的麻痒,伸手掸开。耳边响起沙沙的树叶声,还有小茵说的“没用的”。 曾几何时,有个女孩问他:“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女孩的脸庞似乎被遮住,有些模糊。飞云突然觉得惊恐,原本以为能够深深记住的人,最终还是会被忘记。 使劲甩甩头,飞云想将烦心的事情都甩掉。头脑清醒了点,不过还是有些话在耳边响着,似乎在告诉自己什么。 “三个人,两位副堂主,悄无声息……”飞云在心中默念着,越来越觉得对手强大。就算以帮主的武功,能够对付这五个人,也肯定做不到人不知鬼不觉。难怪会将帐算在钱顺头上,只有奸细才能做到。 飞云摇摇头,觉得不对。火虎堂与金龙堂不对付,怎会放任钱顺进去?要说钱顺收买几人,并非不可能,但有些难。山河庄还有土貉堂的人在暗处,凭钱顺武功,绝对会被发觉。 夜风吹拂下,飞云慢慢冷静下来,才发现这两天只顾调遣人手,还未细想帮主如何遭袭。稍微想一想,疑点百出。 先前都说是钱顺与潘浪所为,可他们两人早就被帮主疏远。在山河庄里安插眼线,对他们二人来说,是很难的。最容易做到的,是庞八与张忠煊。 飞云只觉得冷汗直冒,不敢相信心中所想。深吸一口气,慢慢朝自己的院子走去。这一切只是想到的,没人这么说,也没有迹象表明是他们。 有很多漏掉的地方,都要好好查看。有些人,也得找过来问问。 山河庄忙碌了两日,大伙儿都干得热火朝天。附近多了几个据点,多招了不少兄弟。每个时辰都有人在场上练功,从不间断。 道观已经起土,飞云去看过一回,便不再去。土木活儿不是他所长,去了也只会帮倒忙。但他并没有闲下来,暗中做了很多事。 又是一天开始,飞云照例出去转一圈。路上碰到庞八,英姿焕发的二哥,几日劳累,憔悴了许多。飞云便劝他不要太过劳累,兄弟们会帮衬。 飞云私下里查探了几天,却没有眉目,反而发现更多疑点。当日守卫帮主的三个人,一人当场死去,一人重伤,不久后身亡。剩下一个被派到外面去,找不到人。 至于火虎堂的两个副堂主,都随张忠煊驻守天水帮,不好明着过去查问。只有两个巡夜的,说看到一个人影逃窜出去,山河庄其他人都说没看到什么异常。 飞云独自出去,将各处能够藏人的地方,都看过一遍。碰上暗哨,也问问有何不妥。接着走到小镇上,在摊子上要了一碗面。 吃过面,飞云端起碗将汤也喝掉。放好碗,给五文钱便起身离去。走到僻静处,将手展开,是一张纸条,上面画着圆圈和线。 才看了一眼,飞云大吃一惊。看看四周,都没有人,便将纸条撕碎,洒落在草木间。事关重大,他想马上找到二哥。 急匆匆回到山河庄,飞云便朝庞八那边走去。到院子门口正要进去,却见小茵在那里哭,庞八在旁边安慰着。 飞云站了一会儿,默默地转身。回到自己的院子,拿出酒,自饮自酌,黯然神伤。兄弟们只道他担心帮主,在旁边安慰几句,便去练功了。 过会儿便是每天的例行议事,飞云干脆等着,不着急去找二哥。 几位堂主在大堂内商议事情,每天都是如此。开始几天,大伙儿有点紧张兮兮的,之后都习以为常。没有好消息,也没有担心的事情发生。不过,今日应该不会平静。 几位堂主依次说昨日所做的事情,收到的消息,并未有出奇的事情。到飞云时,飞云话到嘴边,却停住了。打探消息本不是木雀堂的事情,他是在帮主授意下设立几个暗哨,眼下敌我不明,冒然暴露可不好。何况二哥的土貉堂遍布各处,肯定已经收到消息。 飞云只说了道观建造的情况,其他的没有多说。但在大家都说完之后,也无人提起。他犹豫过后,还是没说。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三弟,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大家都走出时,吴由仁叫住了飞云。 “这几天太累了,精神不佳,大哥无需挂怀。”飞云说完,便匆匆地走了,怕说多了,会将心事泄露。 飞云想得头大,连督促手下的兄弟练功都没心思。最令他烦恼的是如何取舍,忠和义,只能取其一。 熬到下午,飞云借故又出去一趟。收到纸条后,他久久不能平静。思索了一阵,他去了最近的山河帮据点,要了一匹马。 他不打算隐藏踪迹,山河帮若真的出了奸细,再仔细隐藏也无用。飞云只有一个打算,便是快。只要够快,就算发现他的意图,也反应不过来。 快到地方的时候,飞云放慢了脚步。寻找到山河帮所在,直接闯进去。里面的人看到有人进来,吓了一跳。看清是曹堂主后,才放下刀。 “附近有多少兄弟?”飞云厉声问道,神色十分急促。 那人迟疑了一下,说:“五里之内,土貉堂只有五人。其他堂的人加起来,拢共有十人左右。” 飞云点点头,指着其中一人说:“你去将他们都叫过来,要快些。庞堂主有令,叫你们都听我调遣。” 被指的人飞也似地跑出去。那人年轻很轻,眼神热切,是个刚入伙的后生,耍不了心眼。飞云倒不怕他叫不到人,只要找到一两个,相互告知,很快便能召集。他也没有让人发出讯号,就怕对方知晓山河帮的讯号,免得打草惊蛇。 等候的时间里,飞云问了一下这几日的动静。他们都细细说来,还说昨日有商队过去,面目很陌生,从前都没见过。车夫倒是平云的,所以他们都没有在意。因为平云的车夫好些都是山河帮的耳目,有消息都会通报给山河帮。 飞云放下心来,至少眼前的几人是可靠的。有十来个兄弟,事情可以办妥。 不多久,人都来齐。大伙儿知道帮里发生了大事,最近几日都是刀不离身。一听说曹堂主差遣,立马跑过来,想一睹绝命刀风采。 第二百三十一章 先斩后奏 十三个人,十分齐整地站到飞云前面。对于曹堂主的号令,他们没有丝毫怀疑。这些人里有土貉堂的,有火虎堂的,也有金龙堂的。他们都很年轻,只有一个小头目,连副堂主都没有。 飞云知道副堂主都被召集到人多的地方,以免被人暗算。只有这些小喽啰,死几个也不足惜。对方想来也不会盯上他们,暴露行踪就得不偿失了。 “兄弟们,入了山河帮,便是过刀头舔血的日子。谁的刀是见过血的?”飞云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他们迟疑着举起手,只有六人。剩余七人都是刚入帮的新人,平常只是做些跑腿的事情。巨鲸帮最近半年都没有明着到平云,新入帮的人都未曾厮杀过。 “刀不见血,便不算真正的江湖汉子!今日,我便带着大伙儿,去干爷们该干的事情!”飞云听二哥说过类似的话,如今学着说,感觉怪怪的。不过确实有用,他们的眼睛都大了。 飞云带着他们,奔袭了一段路,叫大伙儿都停下来歇息。众人找到路旁的树林,都先藏好。他到前面去查看,吹了两声口哨,好似黄鹂的叫声。不远处的村子里也传来鸟叫声。 众人看到曹堂主回来,都是激动万分。他们知道接下来才是干正事,搞不好会有一场恶战,生死攸关。 “都记住,下手要狠,不要想着躲。躲得过第一刀,还有第二刀、第三刀。只有出刀,将他们杀死,才能让自己活下去!”飞云依然不放心,又叮嘱了他们几句。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紧紧握住刀把儿。没有人去杀谁,加入山河帮的第一天,堂主便告诉他们,其他帮派的人都会来杀他们。换言之,其他帮派的人,都可以杀。 飞云很满意大家的反应,叫大家都安静下来。满腔热血固然不可少,要想打赢,少死人,还得细细谋划。 十三个人,被分作三处。有八人分别从两边杀入,五人埋伏在不远处截杀。选好三个领头的人,让他们见机行事。 前行不久,是一座小庙。从外面看,只是普通的小庙。当然,确实很普通,跟其他村子的庙宇的一样的。飞云却看出里面有人,或者说是推测出来有人。 离小庙十丈远的地方,有颗大榕树。风吹过时,榕树的枝叶会稍稍摆动。可有根树枝无风时也会摆动,与其他的稍有不同。飞云全神贯注地看,才发现此异常。他知道不是偶然,定是有人在上面观望,不小心摇动了树枝。 悄悄地查探了四周的地形,叫来两个领头的人,将路径指给他们看,让他们带人沿着两条路过去。又叫剩下的几个人,指点了埋伏的位置。 等了片刻,飞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从埋伏处出来。伏低身体,借着草木遮掩快速穿行。快接近大榕树时,直起身体,朝着榕树疾射而去。 树摇晃了一下,上面的人显然已经看到有人偷袭。刺耳的哨声才响起,马上就停住,一具没有生机的尸体从树上坠落。 飞云抬起的手又伸到怀里,拿了五文钱在手。他怕树上的人不死,刚才花去三文钱,三个铜子就要了那人的命。庙里的人已经惊觉,他还要再快点。 三个起落,飞云便到了庙门前。身后几个兄弟已经出动,去说好的地方埋伏。而两边的人马也正接近,片刻之后就到。 到了庙门前,飞云毫不停留,手中的金钱镖都扔出去。庙里面响起几声惨叫,还有喝骂声。飞云再探手拿铜钱,身体同时往旁边伏倒。 两枚飞镖钉在飞云方才站立的地方,飞镖上一截红绸布兀自飘动。生死只在眨眼之间,两枚飞镖虽不至于要命,却可以让他受不轻的伤。 里面的人虽遭偷袭,只是开始时有点混乱,很快便严阵以待。飞云再冲上去,只会陷入以寡敌众的境地。好在两面的人都已经到来,就在数丈之外。 飞云朝他们点点头,他们将手中的枯草团成团,用火点着。四个草团子扔到庙门前,打湿了的草烧得慢,烟却很大。飞云隐隐闻到一股尿骚味,不禁莞尔。 风向是朝着庙里的,飞云才会想到这个法子。浓烟滚滚,涌入庙里。小庙虽有窗户,却透不出太多烟。里面的人瞬间被浓烟眯了眼,一个个都使劲咳嗽,眼泪直流。 只听见里面响动了片刻,接着便有人影窜出。飞云毫不犹豫地将手中暗器掷出去,又拿出身上所有的铜钱,都朝着人影扔出。 “笃笃笃。” 没有惨叫声,只听见击打木板的声音。人影冲出浓烟后,飞云才看见那些人都抬着案桌。他有些懊恼,原本凭着暗器,就能让他们大伤元气。 懊恼归懊恼,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完。飞云抓起刀,便朝人影冲去。手腕抖动,刀鞘朝人群砸去。挡在前面的桌子被砸到,两三个人倒退好几步。 还未等最前面的几人回过神,飞云已经持刀狂劈。桌板被劈开,当先一人脑袋少了一半,直挺挺地倒下。不过毕竟都是经历过风雨的人,马上反应过来,拿刀扑上来。 飞云陷入重围,将一把刀舞成片片银光。眼前众人赫然都是巨鲸帮的,领头的人是飞云熟悉的,江北武林的人都叫他六爷。 他们围住了人,暂时拿不下。不过他们都不着急,仗着人多势众,只要耗尽力气,最终还是能够抓住。 巨鲸帮的人算计的不错,但还未等他们高兴,突变骤起。两边响起喊杀声,不知多少人从道旁杀出来。原先包围别人,反过来被人包围,顿时乱作一团。 飞云趁机砍杀,冲出重围。他只要杀掉一人,其他人都不暂且不管。六爷似乎觉察到飞云的意图,提刀迎面冲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六爷堂堂一个巨鲸帮堂主,原本前途光明,深得帮主器重。却因在平云屡屡失利,受到他人排挤。山河帮已经成为他肉中刺,尤其是风头很劲的绝命刀。而他有点想不通,曹飞云的双目赤红,好似与他有深仇大恨。 第二百三十二章 直取贼首 旁边有人看飞云只盯着前面,便想着偷袭。飞云看都不看,听风声便知道有刀过来。腰肢扭动,连带着肩背转动。手臂与刀仿佛连成一线,如长长的带子,狠狠地甩出去。 巨鲸帮的人到才刚刚举起来,正要往下劈,却发觉无法用力。肩上传来剧痛,才觉出不对。一条手臂在肩膀处齐齐地削下,握着刀掉在旁边。 飞云闪身躲过一刀,再反手劈过去,又一人倒下。旁边几人都不敢上来,退到后面去。巨鲸帮有十多人,若是都围上来,飞云也只有抵挡。他知道连续两刀固然惊人,已经用掉他三成功力,只为震慑众人。 山河帮的人都用湿布蒙住口鼻,丝毫不被浓烟所困。而巨鲸帮的人虽然多,却呛得涕泪横流。人多的一方,反而占不到上风。不过他们都是身经百战,在局势不利之下,都往一处靠,相互照应,支撑着倒不吃力。 山河帮虽然处于上风,飞云却知道不能持久。八个兄弟只是靠着一股气势,若是久战不下,气势便会弱。一旦巨鲸帮缓过神,他们就是碰到恶狼的羔羊。 小六看出对面的人武功不弱,恐怕还在自己之上。早个五年,他肯定不服气,定要来场生死搏杀。如今已经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再埋头拼杀。当机立断,小六便往人群中冲去。 飞云看出对手意图,踢起地上的石头,激射过去。再用刀尖翘起地上的沙石,全都甩过去。小六顿时被铺天盖地的石子、泥土遮掩住。 仓促之下射出的沙石其实没有多少劲力,可危急关头,根本想不了那么多。小六看到东西飞过来,想都不想便是闪躲,舞刀遮挡。 六爷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一把刀能够舞得泼水不进。沙石虽然多,却没有一粒能够沾身。连他自己都有些得意,有些卖弄地依样画葫芦,将最后两块石子砍回去。 两快石子朝飞云而来,飞云却没有闪躲。似乎没看到石子,他脚步较快,直冲而去。只有一丈多的距离,飞云却迈出十多步。每一步都很细碎,力道也很足,在地上踩出小坑。 每一次脚步踏下,飞云都快上些许。十多步过后,飞云已经快成一道灰影。小六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人能够在一丈内便快成这样。 “噗噗。” 两块石子打在飞云身上,似乎打在沙袋上。飞云丝毫不为所动,仿佛只是碰上两颗沙子。其实他很痛,因为他跑得很快,石子的力道不比射出的弓箭小。 飞云脚下丝毫不慢下来,整个人如一道风刮过去。小六意识到不妙,已经太晚。他眼中只能看到刀刃交织成银光,朝他劈头盖过来。 多年习武,六爷可不是浪得虚名,他已经看出对方这一招至少要劈出四五刀。爆喝一声,力道瞬间传遍全身,衣服也鼓胀起来。刀凭空劈出去,看似要落空。 “叮叮叮!” 声音响过后,六爷退后三步,肩膀和胸口多了两道伤痕。他挡住了三刀,包括要刺穿喉颈的那一刀。但失了先机,还是有两刀没能挡住。 初学刀法的人要看清刀的来路,才能提到抵挡。学通之后,只要看别人身形,便知道对方大致出什么招。再高上去,才能够未卜先知细微的变化。六爷当然还达不到。 若是公平地比试,六爷自认可以挡下五刀。可是方才他慢了,只是眨眼之间,便定出了胜负。当年关二爷斩颜良、文丑,那二人好歹是闻名的大将,武功比关二爷地不了多少,却一招丧命,便是被出其不意杀掉的。 飞云不是关二爷,小六也比颜良、文丑差得远。右边肩膀受伤,手臂已经无力举刀。手用力握住刀,却垂下来颤抖着。 带来的八个兄弟只赢了片刻,之后便巨鲸帮反扑之下败退。他们很讲义气,没有抛下曹堂主,拼死厮杀。可武功和人数都不占优,很快便有两人丧命。其他人被吓到,手脚也不听使唤了,身上不断出现伤痕。 再等片刻,即便他能杀掉对手,带来的兄弟都要死光。飞云一刀劈出,毫不取巧,落向头顶。看这刀的架势,不只是要将人劈成两半,连天地都要被劈开。 六爷毕竟是六爷,面对必杀的一刀,竟然一点都不畏惧,嘴角反而浮现出狞笑。他的刀也动了,却不是朝着刀,而是直取飞云胸膛。 在帮派中能够站住脚,大多是狠角色。六爷才三十出头,便在人才济济的巨鲸帮崭露头角,靠的是一身好武艺,更靠的是全身的狠厉。 换了一个人,面对同归于尽的招式,肯定会回刀抵挡。已经占尽优势,没必要与对手拼命。可飞云常年与庞八练刀,早就习惯拼命。 回转刀刃,飞云可以避开对手的刀。但他不躲,躲便会削弱气势。陷入缠斗中,对自己不利。既然想拼命,那就拼,看谁的命能够留下。 飞云的刀带着风声,好似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劈开。他一往无前,将全身力气都灌注在刀中,只有如此,他才有活路。 六爷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一道银光,从细变粗,最后遮盖住整个天地。他双眼只有白晃晃一片,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接着,他感觉喘不过气,眼前出现红色,变得模糊。 仿佛被重锤击打,小六的身体朝后飞去。手中的刀却没停下,依然从下往上撩。原本可是给飞云重创的一刀,却因为小六身体的飞去,差了一线。 飞云胸口只是被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有半尺长,皮肉翻出。鲜血淋淋的,看着很吓人,他却松了一口气,只是皮肉伤,没伤到要害。 好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尽,喘着粗气。心中才有些后怕,知道刚刚在生死门上走了一遭。看向六爷,他到死都握紧钢刀。他若是能够弃刀,将刀掷出,飞云的身体恐怕要被扎个透亮。 一往无前固然好,但若是太过古板,便是一根筋,连拼命都拼不过。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为友报仇 飞云身体微微一晃,感觉双腿发软,差点跪倒。手中的刀不自觉往地上拄,不过他反应及时,将刀扎到小六身上。 “狗娘养的,你杀了六堂主,还要用刀砍,算什么英雄好汉!”巨鲸帮的人看见,顿时义愤填膺。他们不知道绝命刀已是强弩之末,还以为此人心性狠辣。 飞云缓缓转身,提刀在身前,还有一滴血从刀刃上滴下。杀人鞭尸,从来都被人不耻,飞云却不否认,微微点头,说:“他灭了我好友全家,杀他还不足以泄愤!” 狠辣之命传出去又如何?翠姑的父母,便是被这些人追杀,最后惨死。他们的仇,终究要有人抵偿。小六是一个,还有金钱豹。 飞云冷冷地看着众人,缓缓迈步。他浑身散发凌厉的气势,仿佛接触到他,便会丧命。胆怯的人已经悄悄散开步子,往远处逃去。 有第一个逃走,后面马上就有第二个。十多个人,在飞云威视震慑下,竟都落荒而逃。哪怕只要片刻就能将山河帮众人斩杀,也都顾不上补上几刀。 那些人吓破胆,只顾逃命。埋伏着的人会阻拦一下,大概能够再留下一两条人命。 飞云见他们远走,终于站立不住。腿脚一软,差点跪地。用刀撑地,半跪在那里,才不至于太狼狈。身后不远处,曾经不可一世的高手,躯体慢慢变冷。 “堂、堂主,您没事吧?”带来的八个兄弟死了四个,他们忘了难过,因为他们都很害怕。而曹堂主是他们唯一的依仗,他若是倒下,大伙儿恐怕会疯掉。 飞云抬起头,挤出微笑,说:“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你们都还好吧?” 四名幸存的兄弟相互看看,眼中都是惊惧。两名领头的都还活着,伤得不轻。四个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身体忍不住颤抖。 “曹堂主,他们,他们都死了。”先开口的人稍稍回过神,说话时还带着哭腔。没有人笑话他,厮杀的人不多,却够惨烈。周围偏偏鲜血,还有些断掉的手脚。 悄悄将内力运行过两周,飞云总算有了站起来的力气。他不会叫别人来扶,必须做出英勇的姿态。倒不是他好面子,而是知道大伙儿需要他来鼓劲。 “你二人到庙里去看看,你二人去那边相助。”飞云神色冷峻,对他们简单地吩咐了一下。待他们走开,飞云顿时显出疲倦的神色,找个地方坐着。 在远处围堵的人很快便回来,身上都带着伤。数了下人数,巨鲸帮留下五具尸体。山河帮这边死了四人。每个人都受伤,好在没有变残的。 “发讯号,叫附近的兄弟过来收拾。”飞云吩咐领头的人。那人找出个哨子,悠长的哨声传出很远。 飞云叫大伙儿都坐下歇息,简单地包扎伤口。等其他人过来,要在半个时辰之后。“几位兄弟今日干得不错,咱们同心协力之下,将巨鲸帮堂主斩杀,为死去的兄弟报了仇。”几个人还没缓过神,飞云出言安慰。 他们大概还是初次杀人,心中的震撼不是那么快就可以平复。飞云想到了二哥,他总是几句话便让大家安心。或许他那样的人才是好老大,而自己不是。 好不容易才等到土貉堂与火虎堂的人过来,他们看到眼前的情形,大吃一惊。上头并没有命令下来,也不曾听说有这么一场厮杀。 飞云浑然不在意他们犹疑的目光,说:“巨鲸帮意图不轨,被我发觉。首恶已经伏诛,你们告知各处,追杀残余。今日受伤者,每人发银子十两,身亡者,找到家属,补助五十两。” 半个多时辰的歇息,暗中将内力运行十多周,已经恢复了一小半。功夫高的怕耍横的,耍横的怕不要命的。六爷就是个不要命的主,硬生生耗去他全身内力。 骑上马,飞云往山河庄而去,剩下的残局自然有人收拾。他接下来要想想后续该如何处置,尤其是怎么去跟二哥说。 快到半夜,飞云才接近县城。马跑得有些疲累,他就放慢了脚步,放任马儿去啃路边的青草。他在马上闭目养神,听着风声虫鸣。 如此安静的夜,最适合理清烦乱的思绪。马通人意,也停下脚步,冲着一丛茂盛的草,啃个不停,发出“兹兹”的声音。 虽未睁眼,飞云听着声音便能知晓周遭的事物。或远或近的草木,在风吹之下摇摆不定。景物在心中变得明朗,似乎能看到一只蛐蛐从一片草叶跳起,落到另一片草叶。 那么宁静祥和,连几座大山都陷入沉睡。突然,一阵嘈杂声打破宁静。是急促的脚步声,而且是在林木中施展这轻功。 每一步踩下去,都要片刻之后才有另一步的声音。脚触地之后,马上就弹起。来人武功不弱,至少轻功不会比自己差。 飞云睁开眼,将马缰绳系到树上,在马脖子上安抚了两下。然后他便循着声音,施展身法,悄悄追赶过去。 他倒不虞会被发现,不是对自己轻功的自信。而是离得很远,他能够听到声音,还是靠得太过出神。将心完全沉静下来,才听到细微的声响。放在平时,他不可能听到。 追过一阵之后,飞云停下来,伏下身,耳朵贴地去听,才又听到声音。接着又起身追去,不敢靠太近。 起起落落,跟随着神秘人追出好几里地。远远看到一座庄院,不是很大,像是普通的大户人家。从外头看,并无可疑之处。 飞云在地上听了一阵,没有再听到声音。那人八成是进了庄院,而那院子里隐隐透出亮光,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想。 离得太近,即便是运起轻功,飞云也不敢放开步子。只是一小步一小步地靠近,落地没有丝毫声响。不过还是担心,再近一点,会被察觉。深夜鬼鬼祟祟出来,定是要做不为人知的事,做事的人肯定十分谨慎。 庄院挨着小溪而建,溪水绕着院子,从后面流出。“汩汩”的水声,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悦耳动听,透出美妙的韵律。 第二百三十四章 黄雀在后 飞云听了一阵水声,计上心头。抬起脚,按着水声踩下去。踩到草叶上有细微的声响,却被“叮咚”的水声掩盖。 几个起落,飞云窜到院子后面。翻到围墙上,屏息静气地听。声音从院子角落里的房子传出,灯光幽暗,闪烁不定。 下去之前,飞云先细细看了地面。看清楚几个落脚点之后,悄然落地,与水声搭配得完美无缺。再过两步,飞云已经到墙角。 伏下身体,将耳朵贴着墙,细听里面的动静。房内的说话声显得十分沉闷,只能听出是两个男的,年纪貌似不小。 飞云将内力都聚到耳朵上,只觉得耳朵有点发烫,里面的耳膜都隐隐作疼。如此一来,他听觉越发灵敏,周遭的声响顿时大了许多。 “这帮小兔崽子,若是被我逮到,定不会轻饶了他!”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却想不起是谁。 “四弟你也太不小心了,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怎的会着了道。”另一个声音苍老些。 “二哥,你是不知道,当时那么混乱,我都有点晕了。那几个兔崽子可精着呢,下手也狠,比起几个老家伙,不知厉害多少。” “也是,我都不小心受伤,一直不能完全恢复。那几个后生,小看不得啊!” “二哥,咱们也不要太灭自家威风。以后小心些,凭我们兄弟,对付他们还是绰绰有余。你先帮我看看,中的什么毒。” 沉寂了片刻,苍老的声音才又响起:“不妨事,是岭南武夷派的百日散。你宽点心,我回去找解药,下次过来帮你解毒。” “二哥,百日散的毒性厉害着呢,是武夷派的独门毒药,你叫我如何宽心?” “老四,你怎么越来越胆小了?百日散要三个月才发作,你才四五天功夫呢。虽然号称武夷派独有,那也只是小门派吹嘘,咱们还有弄不到的解药吗?” 里面说了一阵话,说到正事的时候,声音都压低。即便是在深夜,他们还如此做法,谨小慎微到了极致。 不过就算他们再谨慎说话,飞云还是听到几个字。“找到朱天浩”、“加派人手”,飞云便大体上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听里面说话的意思,是快要走人了。飞云按着原路,翻出围墙。然后绕到庄子前面,找个草木多的地方藏身。 不多久,门打开来,一个身体微胖的人走出来。他整个脸面蒙上布,只露出两只眼睛。朝里面拱拱手,便撒开脚步。轻功不错,他这样的身形,竟然练了高明的轻功。 飞云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去追。他大体上断定那人的武功,应该比自己低一筹。偷袭的话,有很大把握拿下对方。正面对敌,虽能战胜,要拿下还是有些难。何况庄子里还有人,里面再出来个武功差不多的,一个人可对付不了。 待人走远,庄子的门关上。飞云慢慢地转过半个身体,让自己躺得舒服些。他已经打定主意,定要知晓里面的玄机。 他打消了再入庄院的念头。方才是有人在里面商议事情,有说话声,进出的脚步声多少会被遮掩。里面的人现在都睡下,再没有响动。恐怕他一落地便会被发觉。 既然庄子里的人行鬼祟之事,定不会久留。不久之后,肯定还会有动静。眼下是要养精蓄锐,功力都还没有回复过来呢。 飞云将耳朵贴地,运起内力。气息变得悠长浑厚,随着风声一呼一吸。见识过一些武功后,飞云知道《凌云心经》跟道家接近。不过比起华山派的武功,要霸道些。 道家修炼讲究吸天地之精华,飞云所练内功也有这样的意味。呼吸与身旁事物相贴合,练功便会事半功倍。 飞云仿佛已经消失不见,即便是在旁边细查,都听不出他的动静。庄子里的人出来,从不远处的道路上走过,却丝毫没有发觉。 才是丑时,常人最困的时辰。选在这个时候出来,显然是不想被人知道。飞云本来已经如同入定,在草堆里跟石头一样。耳朵边传来轻微的声响,让他醒过来。 飞云醒过来后,还是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睁。脚步声稍稍远去,他才睁开眼睛,慢慢转了一下头。脖子有些酸痛,身体好似不是自己的了。 耳朵已经变得冰凉,赶紧运转内力。功力散到身体各处,身体像活过来一般。心跳声慢慢变大,连带着鲜血在全身奔流。 慢慢站起身,飞云看到远处有个人影闪动。那人武功高强,显然未出全力赶路。 犹豫了一下,飞云还是决定追寻过去。武功高算什么,敌明我暗,若要对山河帮不利,寻个机会,朝他脑后拍砖头。这可是在平云,实在不行便多喊帮手,累死他。 在山野中追踪,飞云算是个中好手。何况月光不错,能够隐隐看到人影。飞云都在道旁的林木中飞窜,不敢露出身形。 追赶了一阵,那人似乎要离开平云,往江北方向去。飞云不觉得奇怪,那人若是巨鲸帮的,肯定要往那边走。 让飞云不解的是,那人并不急着赶路,甚至有点慢悠悠的。不过他很快就明白怎么回事。那人走一段,便会发出讯号。声音像是夜枭叫唤,发出后,不久就有人过来接头。 那人走的路径很其奇特,看似普通,飞云跟了十里地后才发觉。一路走来,竟然刚好都避过山河帮的暗哨。这更坐实了他心中的想法,此人是来与奸细接头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飞云跟着那人接近江边。前面都是崖壁,崖壁下面便是大江。地势太过险峻,没有通路过去,山河帮在此处便没有派人把守。 那人闪入山林后,片刻后出现在悬崖上。只见他纵身跃下,便不见踪影。飞云忍住心中的惊疑,等了片刻,还是不见动静。 飞云从藏身的树上跃下,朝崖壁飞奔而去。跟了一路,最后还迷迷糊糊地回去,他可不甘心。玄机就在眼前,定要看个仔细。 从树林中穿过,都没有细看,直奔悬崖而去。刚接近崖壁,后面风声响起。脚步声交错,有好几个人从后面奔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跳下悬崖 飞云站住脚步,转身冷冷地看着过来的几人。他们都蒙住嘴脸,手里拿着钢刀。不过就算他们掩饰,飞云也猜出他们是巨鲸帮的。 猎人追逐猎物,太过大意的时候,难免会命丧虎口。飞云此时有些懊恼,对方是混迹江湖数十年的老手,发现自己是很容易的事。 他们持刀围住飞云,并不急于出手。接着风声响起,从悬崖边飞上来一个人,正是飞云先前追踪的人。他手里拉着绳子,轻飘飘落在地上。 飞云此时才明白,他并非真的跳下去,而是拉着绳子坠下。靠着伎俩,引飞云现身。 上来的人穿着灰袍,头被粗布蒙住,只在眼睛的地方留着两个孔。转动时,似乎有精光射出,武功显然不弱。飞云看在眼里,觉得有点熟悉。 “小子,你自己要寻思,就怨不得别人了。”灰袍神秘人声音苍老,语气阴测测的。飞云听在耳力,马上就知道是谁。 “堂堂巨鲸帮副帮主,竟然如此鬼鬼祟祟,传出去也不怕被笑话。”虽然陷入绝境,飞云说话毫不露怯,双眼直视对方。 神秘人怔了一下,旋即伸手解开粗布。露出脸,赫然便是巨鲸帮副帮主钱开。半年多未见,他看着比从前老了许多,头发白了一半。 “绝命刀,也只是好勇斗狠而已。想要扬名立万,终究是太嫩了。”钱开的话语中带着一股不屑,像是在刻意压低飞云。 “倘若你不在意我,又何必将我引到此处?你觉得是我对手的话,路上早点下手便是,费此周折干什么!”飞云有意拖延,想着脱身之策。 一番话,说到钱开的痛处。他好歹是成名的人物,正值当打之年,却不慎受伤,内力比从前弱了很多。还不敢太过用力,害怕引得旧伤复发。这一切都是拜绝命刀所赐。别人只晓得他刀厉害,钱开却明白他最大的依仗还是深厚内力。 单打独斗,钱开没有多少把握。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说着便是此刻的钱开。倘若使开兵械,拼命相斗,飞云胜算很小。钱开却想不通,才会用计引诱。 钱开不再多话,向两边的人使个眼色。手下的人都挥刀迎上,看架势是不留活口。飞云往旁边退开两步,不让他们的刀同一时刻劈到。 飞云一个旋身,迎向侧面的人。拔出刀,刀鞘跑向另一边,旋转着砸过去,逼着另外几人躲避。反握钢刀,刀面贴着对方的刀,用力推过去。 围攻飞云的几人都是巨鲸帮的好手,对于绝命刀的名头,都很是不屑。两年前都没有听过,突然间崛起,他们觉得是小六夸大其词。他们认为小六只会拍帮主马屁,才爬得比他们高。在平云一再失利,拿什么绝命刀说事。 最靠近飞云的人只觉得手中的刀被带歪,并没有按照预料的那样,可以斩下肩膀。刀歪了半尺,定会落空。要收回来是不能了,只好等这一招用完,马上转动刀身横斩。他已经能想到绝命刀的肚子被划开,然后倒地求饶。 眼前人影闪动,竟然一下子看不清对手。剧痛从肚子上传来,手上的刀不停使唤,垂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受伤了,恐怕很快会丧命。 飞云连推带拍,用暗劲将对方的刀挡开。手中刀顺势后刺,捅入对方肚子。正要再用力刺穿,前面又有刀砍到。暗叹可惜,不能痛下杀手。 接下来就没有那么好的时机,能够伤害到人。飞云虽然招招迅捷,刁钻狠辣,毕竟对方胜在人多。他们相互策应,每个人一击即退,想着慢慢损耗他的功力。 围着飞云的共有无人,一人重伤倒下后,还有四人。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人,十分谨慎。在伤了一人之后,他们更加小心。飞云想要不付出代价,是没办法再伤到人。 要不要拼着受伤,再除去一人?飞云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只有围攻他的四个人,那倒不失为可行的险招。可旁边还有个钱开,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不出手,似乎有些投鼠忌器的意味。但只要飞云受伤,他肯定不会袖手。 拖延下去,只有死路一条。用狠招杀出重围,把握太小。飞云进退两难,焦急地想着脱身之计。下去的路被钱开堵住,是绕不开的。其他几面都是大树,被缠得太近,恐怕还没上树,就要被砍死。 前一天耗得太厉害,飞云额头很快渗出汗珠。他估摸着再撑个二三十招,就只能束手待毙。还要那虎视眈眈的钱开不动手,他只要一动手,大概一两招内就会结束。 前有虎豹,后有悬崖,到底该如何取舍?飞云奋力抵挡,慢慢退到悬崖边。悬崖虽然很高,直直地垂立着,却有几株树木长出来。树干都不粗,最粗的一根才手臂粗细。不过能够在崖壁上生长,都是过去很多年,十分坚韧。 飞云打定了主意,迎着同时劈来的两刀,手中刀奋力斩出。高亢的金石之声响起,飞云手中的刀完好无损,而那两人的刀都有了两寸深的缺口。 跟副帮主来平云是危险的差事,他们都带上了最宝贵的刀。有个人还趁机向帮主请求,到巨鲸帮的武器库里找了把好刀。哪知道交手之后,都多了不少豁口。这被砍出深深缺口的两把刀,已经废了一半。两个人的心都在滴血,决心不再放过对手。 罪魁祸首显然也不好受,刀没事,人却往后飞去。直到悬崖边,露出微微的笑容,朝后倒去,直挺挺地下落。 巨鲸帮众人都呆了一下,不明白一个要命丧悬崖,为何还能够笑出来。而那两个人心中都是一喜,不仅泄恨,还能够立功。 “不好,这小子耍诈!”钱开毕竟人老成精,马上知道不对劲,冲到悬崖边。 飞云下落两丈多,攀住一棵松树。下落之势太急,差点扯断树干。飞云稳住身形,胸口传来撕裂的疼痛。昨日受的伤还未愈合,用力之下又扯开了。 在此情形之下,飞云顾不得喘息,忍住疼痛,挥刀将树干齐根砍断。砍了两刀,树干才被砍断。在树干断开的前一刻,飞云在树上轻轻用力,落向下方的另一棵树。被砍断的树干往后山崖下落去,许久才掉进水里,激起白色的水花。 第二百三十六章 凌空对战 飞云落在树上,正要隐藏好身形,头上有了响动。他想都不想,迅速从怀里掏出两枚铜钱,扬手扔上去。 “哼,在我金钱豹面前玩铜钱,真是活腻味了!”钱开冷酷的声音响起,正如飞云十多年前听到的声音一样。 两枚铜钱如泥牛入海,毫无动静。听到钱开的声音,飞云马上抓住树枝,往下一荡,躲到树干下面。但还是慢了,两枚铜钱飞来,打在飞云腿上。 被枝叶阻了一阻,依然有大半个嵌入皮肉。飞云认出正是自己的铜钱,后悔将边缘磨得太锋利,受伤的还是自己。 钱开并没有像飞云这样直接跳下,先前在上面绑了一条绳子,他便是握住绳子的一头。飞云发出的两枚铜钱被他接住,反手便射回去。 那个臭小子躲的地方不在下面,要往旁边去两丈。钱开握着绳子,稍微松掉有些,人往下落去。两下便落到和飞云同样高的地方。 钱开将绳子在左手缠绕了两圈,右手松开绳子,拔出刀。脚下一蹬,整个人往飞云那边荡去。手中的刀舞成一团银花,以防偷袭。 飞云落崖之后,钱开才咬咬牙,到山崖下追杀。即便绝命刀如何内力惊人,此前已经近乎油尽灯枯。若是再不敢出手,自己都觉得丢脸。还是人老了,胆子也跟着变小,年轻的时候早就第一个出手。成名不易,为了不至于一朝失手,英名尽丧,人人都是如此。 钱开片刻便靠近飞云,养精蓄锐的他,要下死手了。飞云自知即便是在全力的时候也打不过,此时更没有办法。 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不免阵上亡。自打开始混江湖,飞云便想到会有这么一日。只是想不到会这么快,才入帮一年,便到了尽头。或许已经不慢,有些人到死都没杀过人,除了要好的兄弟,没人知道他的姓名。 伸腿用力在崖壁上一蹬,接着树干的弹力,飞云如大石撞向钱开。他脸上还是带着笑,包含着满足和戏谑。能够小小地扬名江湖,这辈子值当。若能拉着钱开垫背,便是赚了。 钱开的刀闪出道道银光,令人眼花缭乱。飞云化巧为拙,只是用尽全力劈出一刀。这一刀无从躲避,要么挡,要么死。 面对飞云的招数,钱开稍微有点惊异。换过一个人,早被他的招式弄得手忙脚乱。绝命刀果然有两下,不管不顾,同归于尽,却是最好的破解方式。 钱开自然不会与飞云同归于尽,中途变招,横刀一挡。看似轻描淡写,刀中蕴含的力道却很浑厚。两刀相交,钱开往后荡去,飞云被震得往上飞去。 在半空中无处借力,飞云开始往下坠,越坠越快。钱开挂在尚自上,又荡回来。他挂的绳子很长,下端甩到飞云身旁。 飞云伸手抓住,手在绳子上擦过,火辣辣地痛。他忍住不松手,往下滑了数尺。手攥得紧紧的,似乎已经被绳子割破。好在身形已经稳住,不再下落。 钱开发觉下面的绳子一重,看到下面挂了个人。他马上知道失算了,那小子竟然没有掉下去。不过钱开没有懊恼,双腿在绳子上一缠,身体翻转,变得头下脚上。稍微松开劲,急速下滑,朝飞云猛扑过去。 飞云才定住身体,气还没喘,头顶马上惊觉。此时已经没有拼命的机会,飞云只能将刀往上挥舞,挡住一刀算一刀。 在绳子上晃动,下面又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钱开也不敢胡乱施展。飞云胡乱几刀,竟然抵挡住了。彼此在峭壁上僵持住,都奈何不了对方。 钱开倒挂着,不多久便觉得头昏眼花,赶紧直立过来缓一缓。飞云见到,马上追着砍杀。钱开慌忙躲避,只是鞋底被划开,没有受伤。为免被追得太紧,钱开掏出几枚金钱镖,朝下掷去。那小子若是不开眼,几枚暗器便可让他葬身悬崖下。 飞云在下面看到钱开动作,已经明白他要做什么。脚在峭壁上突出的地方用力,身体荡到旁边,堪堪避过暗器。不过他没有钱开的手段,接不住暗器。 来而不往非礼也,飞云也从怀里掏出铜钱。他的暗器只是将铜钱边角磨薄,威力自然及不上钱开专门做的金钱镖。 手一扬,铜钱追身打去。飞云心存侥幸,希望能够将上面的人打下来。他发暗器动作太大,钱开听声辨物,身体往崖壁上贴紧,避开铜钱。有一枚却打在绳子上,将绳子隔开一半。 钱开顿时大惊失色,手上用力,爬上去几尺,免得缺口处断开。他暗道好险,对方若是用更锋利的金钱镖,恐怕就能割断绳子,两人同归于尽了。他突然有了主意。 调转刀,朝脚下劈去。钱开这一刀却不是劈人,而是劈绳子。闹了老半天,他才发觉自己太傻,竟然下去苦苦缠斗。其实只要割断绳子,追到山崖下,便是九死一生。 手中的绳子突然一松,飞云便知道不妙。老头子果然够狠,除非长了翅膀,眼下只能掉下去。难道就这样死了? 即便准备就死,任谁都会不甘。飞云同样不甘心,如今能指望的便是手中的刀。挥舞着刀,用力朝峭壁刺去。 飞云此招十分凶险。刀若能刺入石壁,便有望得救。若是刺不进去,只会将自己推离石壁,就算有下面树木,也挡不住他了。 出乎意料的,到竟然刺入了石壁,而且足足刺入好几寸。飞云大喜过望,没想到这是把宝刀。老头子太厚道了,能逃过此劫,定要去八方坡谢谢人家。 还未等他高兴起来,刀“呛”的一声,被拔了出来。他下坠之势太急,刀没能支撑住。飞云并不气馁,紧跟一刀再插入石壁。还是没能停住下坠,不过慢下来很多。 连续几刀,刀刀都能插入石壁。飞云最后总算停住,双手紧握宝刀,挂在那里轻轻晃动。此时才感觉到手臂的酸痛无力,胸前湿乎乎的。飞云知道那是撕裂的伤口。 上面突然有石头滚落,连着好几块。好在飞云往旁边挪了两尺,才没被砸到。原来钱开上去后,细听下面的动静,没听到飞云落地的声响,便叫人往下扔石头。 飞云紧张地等待着,希望多方快些离去。崖顶火光闪过,接着火星变大。竟是一根烧着的树枝,往下落。钱开扔了石头之后,还不放心,可下面太黑,看不真切。点着树枝扔下去,总算看清下面的情形。 命大的小子,竟然还没死。钱开怒火中烧,叫人再搬石头。现在知道飞云所在的位置,定要用石头砸个稀巴烂! 第二百三十七章 死去活来 飞云暗暗叫苦,好不容易有了一线生机,又要被人往死路上逼。如实能够下跪,他早就跪下来,对着钱开磕头:“大爷,看我这么不容易死,您就饶了我吧!” 可惜没有地方让他下跪,即便能够下跪求饶,钱开也定然不会绕过他。飞云已经不愿意去想脱身之计,自打陷入重围,危机重重。他可谓智计百出,还是没能逃脱。 正如一个人奔跑,不停下来,咬牙跑很久都没事。若是中途停下,再要跑动,就难上加难。飞云先前一直紧张兮兮,想着如何脱身。终于觉得逃脱,松了一口气。此时再叫他想法子,实在不愿多想了。 一块头大的石头滚落下来,飞云侧身躲过。接着又是几块小一些的石头,即便小,也有拳头大。飞云不小心被打到肩膀,疼得咬牙。 眼看着上面又要扔石头,飞云心中悲叹:难道要被石头活活砸死吗?如此死法,未免太过窝囊。 飞云长叹一口气,伸腿轻踹石壁,将刀拔出来。苦苦撑着等死,还不如痛快死去。耳边有风呼呼刮过,有些寒意。 往下越落越快,衣裳都被吹着往上飘起。真的要死了吗?飞云依然有些不甘。尤其是想到悬崖上的人,那人很早以前便横行霸道,难道任由他害死自己? 飞云还是出刀了。刀再一次插入石壁,减缓势头。不由自主地出了一刀,后面便继续用刀插崖壁。下落的势头减缓了一些,还是很快。 插过几刀,飞云觉得越来越无力。最后一刀只在石头上碰出几个火星,没能插入。飞云几乎无力挥刀,只是死死握紧刀。 终究还是难逃一死,飞云心中暗叹。好在死的时候不孤单,有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刀相伴。想到此处,飞云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噗通!” 巨大的声响过后,飞云感觉到头猛力地撞击到崖底。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眼前出现星星点点的亮光,渐渐地变清晰。飞云只觉得周遭是那么安静,没有一点声响。而上面的亮光,和小时候看过的星辰很相似。 阴间也有星辰吗?飞云突然觉得死亡其实很奇妙,好似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两个地方有些不同,也有些似曾相识。 刺骨的冰冷,让飞云的身体有了感觉。原来人死了,不会变得麻木无知。那种阴冷透入骨髓,让人清醒了一点。 忽然有风吹过,也是那种阴冷。飞云打了个哆嗦,身体蜷缩起来。接着,全身各处传来刺痛,仿佛身上被刀割过上千刀。 又冷又痛的感觉,让飞云变得更加清醒。连死都不能安生,难道是生前杀孽太重?飞云皱了皱眉头,想起来找个鬼问问。 舒展开身体,双手撑着地,慢慢地爬起来。环顾四周,飞云觉得地狱也不错。地狱竟与凡间相似,有树有草,有山有水。 飞云突然觉得不对劲,在暗淡的星光下,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是死了吗?既然是鬼,为何会有影子? 难道没有死?飞云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朝树林跑去,想看得更清楚些。脚踩下去,水花四溅。原来他正站在河滩边,方才一直被河水泡着。 跑动几步,腿上也很痛。飞云却顾不得许多,跑到树下,抬起手去摸。他才发觉手中还握着刀,刀刃稍微有点卷,未有太大损坏。 指节已经发白,一时竟不能松开,真的成了人刀一体。飞云闭上眼睛,运转气息。到胸口处,有些淤塞,内力一时不能通行。 飞云再缓缓聚起内力,冲击胸口的淤塞。狠狠冲击过去,胸口一阵疼痛,“哇”的一声,吐出大口淤血。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软软地坐下来,身体却舒爽了很多。 眼睛十分沉重,眼皮下垂,飞云很想就此闭上眼睛,倒头大睡。可他知道不能睡着,睡着的话,大概永远都不能醒过来。 飞云背靠大树,深深地呼吸。冰冷的气息进入身体,身体有了点力气。丝丝内力从身体各处聚拢,自丹田开始,游走各处。这次没有阻碍,很快便运行全身。 运行三周,飞云全身都有了知觉。手指慢慢放开,将刀放在身旁。曲起双腿,坐直身体,在抬高双手。五心向天,闭上眼睛,整个人都沉浸武功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飞云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前面的河流,还有身旁的树林。他已经知道自己没死,万分庆幸至于,他才想到接下来该如何。 用力站起来,飞云感到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肚子“咕咕”地叫起来,在夜色中十分清楚地入耳。 飞云想到掉下悬崖前,还是上午。现在天色全黑,他已经至少一整天没吃饭。身上满是伤口,留了很多血。还有力气站立,还是一张深厚的内力。再不吃东西,内力再强都要饿死。 首先想到去抓鱼,可只能看到河面上有点点星光,根本看不清水下的样子。草木中有悉悉索索的声响,飞云听出是老鼠在爬动。 不假思索地捡起几块卵石,朝着声音掷出。一只老鼠蹦跶了一下,便跌落在草丛里。飞云走过去,捡起老鼠,还算不小。虽然吃不饱,好歹能够回些力气。 用宝刀剥老鼠皮的时候,飞云有些不忍。数次挽救自己的性命,飞云已经把到当做伙伴。让伙伴干脏活,实在过意不去。 剥掉老鼠皮,去掉内脏,拿到河里洗干净。飞云又找了些干柴,从河滩上选两块石头当做打火石。好不容易生起火,飞云巴不得马上将老鼠放上去靠,还是忍住了。 小心翼翼地加柴火,将火生旺,飞云才拿起一根粗的树枝,穿透老鼠肉,伸到火上面烤。没有调料,他也懒得去找,实在是没力气站起来。 火上面很快散发出香气,飞云忍不住吞了口水。又烤了一会儿,外皮变得焦黄,飞云才将老鼠从火上拿开。 咬下一口,虽然淡而无味,却香气扑鼻。此时吃起来,比酒楼的才都好吃。飞云顾不得细嚼,咬一口吞一口,三两下便将老鼠吃完,只剩下头。 一只显然不够吃,吃完后,肚子越发觉得饿。身上的力气倒是多了些,站起来走动都不费力了。劫后余生,还能吃肉,飞云感到莫大的幸福。 第二百三十八章 恶狼来袭 恢复了些力气,飞云又去找了些柴火。全身还湿漉漉的,衣服都贴在身上,十分寒冷。 火堆烧得很旺,飞云将衣服脱下来,架到火堆旁边,慢慢地烤干。重新穿上暖烘烘的衣服,舒坦了许多。肚子依然饿着,不过此时再没有老鼠出没,只好等待天明再说。 往火里加了些柴,又将几把干草铺平,舒展身体躺下来。刀平放在身旁,伸手便能拿到。在这荒山野岭,他不知道会碰到什么,多点谨慎总不会错。 闭上眼睛不久,飞云便沉沉睡去。实在是太过疲劳,即便仗着身后内力,能够熬过去,但那归根到底还是在掏空身体。若不及时补充回来,留下长久隐患,练功时便有障碍。 飞云做了一个又一个美梦,睡梦中,有刚烧出来的牛肉,有泛着翠绿的青菜,有一尺长的鲤鱼。三兄弟坐在一起,把酒言欢。小茵偎依在帮主身边,笑盈盈地替父亲倒酒。 兄弟三个喝着酒,不时靠在一起说话。到最后,都醉得不行,还会抱头喝酒。不知是谁的头发,触到脸上,很痒。 伸手想将那人推开,触手处却不是人脸的形状。他似乎摸到了大颗的牙齿,还听到粗重的喘气声。那不是一个人,倒像是野兽。 野兽?飞云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眼前的景色急剧变化。好酒好菜消失不见,熟悉的人都迅速变模糊。大伙儿说话的声音也都远去,变得安静,只剩下浓重的气息。 滚热的气息喷在脸上,野兽似乎就在眼前,很近很近。他想摆脱,却被束缚得死死的。 野兽就在眼前! 飞云抓住这个念头,突然觉得全身冰冷,仿佛坠入了无尽深渊。鸡皮疙瘩一下子突起,毛发炸开,整个人从睡梦中惊醒。 还未等他缓口气,一张血盆大口迎面咬来。飞云头一偏,大口咬了个空。野兽收回嘴巴,紧跟着又是一口咬过来。 飞云已经看清,是一匹狼。小时候看村里的猎人们打到过,抬着尸体走过。虽然是死物,还是让幼年的他惊恐不已。 常年在山林走,总会遇到,没想到真有这么一天,还靠得这么近。狼的双爪搭在他肩上,又要狠狠地咬来,看那架势,能够咬掉大半个头。 飞云抓住它两条前腿,用力往前推。狼猝不及防之下,又咬空。它的鼻子对着飞云的额头,只有两三寸远。热气呼出来,喷在他脸上,有些血腥味。 狼口中馋涎滴下来,滴到飞云脸上。飞云懊恼自己太大意,没有在附近设好警戒。不过就算他想设,也没有东西可以用。平日吃野兽吃得爽,今日反过来被野兽吃。想到此点,飞云心中平和下来,正所谓一报还一报。 “丧命山野,我无怨无悔,不过就算被吃,你还不够格!”飞云恶狠狠地对狼说。 狼弓起背,弯下脖子,还想咬飞云。飞云暗暗运起内力,一手收回来,再猛地一拳打出。拳头砸在狼的下颚,将狼打飞出去,摔到地上。 被打了一拳,狼非但不怕,反而激起凶性。马上从地上弹起,猛扑过来。飞云还未站起,只好滚到一旁,避开狼的扑杀。 飞云趴在地上还未起来,狼又扑到。大口咬下,没有咬到脖子,却咬在肩膀上。飞云伸手去扯,狼不松开,想要扯下一块肉。飞云马上一个打挺,从地上蹦起。 全力蹦起来,飞云离地近丈把高。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将狼转到身下。狼和人重重摔下,飞云将狼当做垫子,压在背后。 “砰。” 狼狈摔了个七荤八素,尤其是还压着个人。饶是野兽强壮有力,也压断了两根骨头。受到重创,嘴巴终于松开。飞云方才一直运内力在肩膀,狼又太贪心,皮肉才没有被撕掉。否则整条胳膊都要被扯掉,这匹狼比小时候看过的要大很多。 不敢与狼挨着,飞云马上挑起,转身面对恶狼。狼也站起来,甩甩头,竟似没有受伤。龇着牙,发出低沉的吼叫。 狼前腿伏下来,身上的毛竖起来。一双幽绿的眼睛泛出凶狠的光,紧盯着飞云。飞云心有所觉,往后便倒。狼突然跃起,张嘴就咬,动作十分迅捷。 飞远仰倒,避开狼的袭击,一脚蹬在狼腹上。狼发出一声悲鸣,落到另一边。在地上滚了几下,又站起来,对着飞云,作势要扑上来。 野兽打小便在山野奔跑跳跃,身体比人强韧很多。若是换成一个壮汉,被飞云打了这么几下,早就倒地不起。狼却还有余力,看样子不会轻易退却。 可惜手中没有拿刀,否则手起刀落,将这个狼头一刀剁下。还是太慌张了,平日里教导兄弟们要刀不离手,到自己这里一样做不到。 飞云转头瞥了一眼刀,要拿刀,肯定会被狼从背后偷袭。如果咬到脖子,一口就要毙命。难道一直和狼耗下去?只有一只还好说,若是附近还有其他狼,恐怕死路一条。 狼很通人性,似乎看透飞云的意图,也顺着飞云的目光,扫了眼钢刀。不过它比飞云动作快得多,飞云还未转回来,狼已经跃起。 看着张开的大口,仿佛要将整个人都吞下去。飞云咬咬牙聚气在手,迎着狼嘴打出。不是掌,不是拳,而是指。正是飞云偷学过的点穴手势,没学到精髓,架势已经十足。 出手如闪电,点入狼嘴。“噗”的一声轻响,飞云手臂已经伸到狼嘴中。指头硬如钢铁,再加上狼是迎上来的,狼的咽喉被刺穿。 飞云被逼无法,兵行险着。狼嘴是最锋利的,却也是最柔软的。要么一击毙命,要么断送整条手臂。飞云在赌,好在赌赢了,否则江湖上要多出一个独臂侠了。 狼的双眼暗淡下去,飞云几乎能看出它眼中的不甘。只消再片刻,它的嘴便能咬下,赢的会是它,今日的美食就有了。 生死只在一线,飞云没有喜悦,也没有心悸。这样的事情,已经经历太多。面对敌手都能活命,何况只是野兽。人比野兽可危险得多。 第二百三十九章 身处何方 飞云从狼嘴里拔出手臂,小心地不让狼牙划伤自己。狼虽然受了致命伤,却没有立即殒命,还想靠最后的一口气咬下来,无奈已经没有力气。 将狼的身体放到一旁,飞云无力地坐下来。他没有去看狼是不是装死,只有人才会如此奸诈,野兽不至于耍这样的心机。 大口地喘着粗气,飞云有脱力的感觉。被狼这么一搅和,体力还是没有恢复过来。不过他没有咒骂的心思,毕竟狼是为了活下去。再则,这是送上来的美食,可以填报肚子了。 飞云转头仔细打量,看出这狼块头很大,平日里应该山里一霸。此时却无力地躺着,腿不时抽搐一下,还没有完全咽气。头吃力地转过去,不是看飞云,而是看着山的那一边。 写了一会儿,飞云起身拿过刀,准备开动。低头看着狼,他能感觉到狼眼中的悲伤,似乎还有眼泪在打转。 飞云没有丝毫怜悯,若干方才的打斗是狼赢了,他此时恐怕连个全尸都没有。山野中的胜负,不只是成王败寇,而是谁吃谁。 “你不想死吗?不甘心吗?吃别人太多,总有一天会被吃。”飞云似对狼说,又似自言自语,“你放心,我吃饱后,剩下的,会给你埋起来,免得被你仇敌吃。” 狼眼中的泪水终于流下,飞云闭上双眼不去看。刀落下,完全割断喉咙。不用去看,他知道狼已经断气。 火堆已经只剩零星的亮光,难怪狼敢靠近。飞云用折了些枯树枝,将火再生起来。他没有将狼开膛破肚,因为他不需要吃那么多。 剁下狼的一条后腿,剥去狼皮。得亏刀够好,狼的皮可比兔子什么的皮毛厚实很多,剥起来很费力。 将后腿肉切成薄薄的一片片,用树枝穿好,架到火上靠着。小心地翻动,偶尔有油脂滴下来。虽然还是没有调料,飞云此时已经有心思慢慢拾掇。 不多久,肉香飘出。飞云将刀拿近一点,伸手就能拿到。山野中没有熟食,这样的肉香老远便能问道,保不齐会再引来狼,抑或是其他野兽。 不过直到飞云将肉烤好,都没有野兽出现。看来火光作用很大,将野兽都驱走。狼的肉也十分美味,只是比其他肉坚实,和野猪肉有点像。 吃完之后,飞云肚子已经很饱。满足地摸摸肚子,飞云盯上了狼的另一条后腿。 “我眼下是吃饱了,等下还会饿。为免浪费,我再要你一条腿,都是归我吃,不算反悔。”飞云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才动手砍狼腿。 将肉烤熟后,飞云摘了几片大树叶包好。这些干粮够吃一天,明天赶路不愁了。他靠着树闭目养神,不敢睡太熟。 东边露出晨曦,天色渐渐亮起来。飞云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站起来。借着晨光,周围的情形已经能够看清。河道很窄,却有些深。上游大概是溪涧,应该从悬崖边流过。 飞云能够大概猜测出昨日是如何脱身的。从悬崖上跌落后,他掉到水中。即便他是从半腰掉下,还是摔晕过去。若是从崖顶掉下去,不死也要重伤。 顺着水流,他被冲下来,到平缓的地方,搁浅在河滩上。幸好如此,能够捡回一条命,实在是大幸。 在帮主授意下,虽然建起几个点,但显然不够用。钱开进入平云,他完全不知道。飞云突然想到一个重大问题:其他人总会知道钱开的踪迹。 暗说,最可疑的还是二哥庞八。土貉堂就是打探消息的,进出平云的人,几乎都会被他们探到。巨鲸帮一伙人能够进入平云,如果是依靠土貉堂,再简单不过。 可是昨天发生的事情,让飞云有了疑惑。与钱开接头的人,飞云很是熟悉,此时已经想到是谁。那人是金龙堂堂主钱顺。 难道自己误会了二哥?之前发生的事情,莫非真的如二哥所说,是金龙堂与水蛇堂所为?没找到帮主之前,都是谜团。至于能否找到朱天浩,飞云心中没底。 钱开、钱顺,两个人都姓钱。可要说他们是两兄弟,却一点都不像。一个名字突然冒出来,在飞云心中盘绕――钱奇。 飞云没见过钱奇,只知道他曾是天水帮副帮主。而钱开也是副帮主,至于钱顺,要稍逊一筹,但跟副帮主也差不多。 三个姓钱的,是巧合吗?飞云苦思冥想,也想不出其中的缘由。不是他脑子不够使,而是知道的东西太少。 飞云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拿起刀,到旁边的树林里找块空地,挖了个坑。将残缺不全的狼扔进去,在上面覆盖好泥土,用力踩实。 在水中洗干净脸,收拾一下东西,飞云寻找出去的路。周围群山环绕,没有看到路径。只有一条河流流出去,不知流到哪里。 正自踌躇,飞云突然想到狼死前看的方向。飞云循着看去,是一道山岭。山岭并不陡峭,离得也不是很远。反正无路可去,往那边走走看。 没有路,草木又很茂盛,很不好走。飞云粗粗地看过去,没发现有人走动的痕迹。偶尔几个脚印,都是野兽的。 飞云跃到树上,在树木间跳跃,行进快了许多。一炷香之后,他就靠近山顶。他隐约闻到一股气味,像是野兽的粪便。 飞云停下来,轻轻落到地上。仔细查看,他看到了狼的足迹,比寻常的狗要大一些。应该是他杀死的那匹狼,这里是狼经常活动的地方。 循着印迹,飞云慢慢靠近。仔细听周围的响动,很可能会有另一匹狼。不时有虫子鸣叫,还有沙沙的声响,可能是蛇蚁爬动。 突然,他听到几声“呼哧”的声响。手紧紧握住刀,越发警觉。狼就在身旁,大概又有一场恶战。 慢慢靠近,飞云听到喘气声就在几丈远的地方。听清楚地方,飞云跃起到树上,从树上过去。到近旁,飞云正要持刀跳下去,看到一个山洞。 山洞不大,旁边有些草木遮掩。声响就是从洞里传出。 第二百四十章 区区恶狼 飞云静静地等在树上,没发出一点声响。而山洞中的呼气声时断时续,听着有些微弱。 等了半晌,飞云没有等到山洞里的狼出来,难免有些心焦。他折了根树枝,扔到洞口。洞里的声音顿时停下来,没有再响动。 不管了,飞云看清楚周围没有猛兽,从树上落下。停住脚步,不敢马上过去。飞云又扫视四周,想好退路。然后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子,挪着脚步靠近。 猛地攒前两步,飞云将手扬起,两颗石子化成两刀灰影,射入洞中。他听清楚气息所在,石子肯定能够打中,能不能打死,就不能保证了。 “嗷呜。” 洞中发出两声悲鸣,好似有东西在跳动。飞云急忙闪到旁边,躲在树背后。困兽之斗,不是轻易就能应对的。 可等了许久,飞云只听到“嗷呜”的叫声,却一直没看到里面有东西出来。若是恶狼的话,不可能这么有耐性。 深吸了两口气,飞云从树后走出来。他暗笑自己太过胆小,面对区区野兽,竟还怕成这样。手里有刀,再来两匹狼,都给劈喽。 “呔!大胆禽兽,速速出来受死!”既然决定面对,飞云不再躲避,干脆像武林高手一般,堂堂正正地出来挑战。 似乎是被他强大的气势吓到,洞中的叫唤声停了下来。飞云心中暗自得意,这就是所谓的高手风范吧,不战而屈人之兵,大概就是如此。 稍微安静了一下,叫唤声又响起,显得有气无力。声音中带着悲切,仿佛在呼救。即便知道那是狼的叫声,飞云竟听出了其中的惊恐和痛苦。 飞云疑惑地走过去,刀依然握紧,放在胸前。临到洞前,飞云不敢直接伸手。从旁边捡起一根树枝,慢慢将草木拨开。内力运行起来,聚到手脚上。一有异动,他便往后退,用刀猛劈。小心驶得万年船,可不能栽倒野兽身上。 没有了草木遮掩,亮光透射进去,已经能够看清里面的情形。洞只有两尺高,里面不深,大概有三四尺深。地上铺了些干草,竟是个舒适的窝。 慢慢探身向前,飞云看到一个小脑袋。毛茸茸的,头上灰、黑、白相间。两只眼睛乌黑透亮,滴溜溜地转动。见到飞云出现,小脑袋往后缩了一下,又慢慢探出来。 竟是一只狼崽子,看样子才出生不久。身体圆鼓鼓的,像个肉球。与养肥的小狗差不多,根本看不出是狼。尤其那通人性的的双眼,竟似两三岁的孩童,惹人怜爱。 接着又悉悉索索地从旁边伸出另一个脑袋,也有那么幼小。它们看到飞云,都停下了叫唤,可怜巴巴地看着,祈求着什么。难怪母狼临死前还看这边,是放不下孩子。 提心吊胆老半天,敌手竟然是如此柔弱的幼崽,飞云有些无语。不过也好,省得再残杀生灵。这两只幼崽有没有吃自己,便放过它们吧。 飞云收起刀,伸手过去拍了拍两只幼崽的脑袋。狼崽子想躲,可躲不开,被轻轻抚摸了一下。感觉到手下的柔和,狼崽子反而将头凑上来,闭起眼睛。 触手十分柔软,完全不像恶狼那般刺手。抚摸了两下,飞云决定就此离去。可他刚转身,背后马上传来轻轻的“嗷呜”声。 飞云转头看到两双泪汪汪的眼睛,盯着他,似乎能将他看透。此时他才发现一只狼崽上身上有血迹,而洞的最里面似乎还有东西。 暗叹一口气,又转身走回来。先前被自己杀掉的,应该是头母狼。这两只幼崽,便是那头母狼的孩子。母狼已死,这两只才出生不久的幼崽很难活下去。 怜爱地摸了摸它们的小脑袋,飞云将身上带血迹的狼崽子抱起来。它的后腿断了一条,是被硬物砸断的。不用说,就是飞云刚刚扔进来的石头砸的。 而在里面一点,还躺着一头幼崽,一动不动。头上的布满鲜血,已经被石头砸死。冒然出手,竟是一死一伤。 飞云没有丝毫喜悦,心中还有些自责。这些幼崽伤不到人,却因他的鲁莽,受伤、丧命。 手上的狼崽子扭动身子,往他怀里钻。而地上的那只慢慢爬出来,抱住飞云的裤脚,抬起头看着他,低声叫唤着。 这样两只充满灵性的活物,飞云实在不忍心放任它们自生自灭。尤其是想到母狼便是被自己杀死,其实就是让幼崽活活饿死,飞云更加于心不忍。 与飞云挨在一起后,两只狼崽子似乎安心了很多。虽然还在叫唤,眼睛已经微微闭起。飞云初始还不解,接着想到大概是与母狼缠斗后,留下了气味,令幼崽感觉熟悉。 蹭了一会儿,狼崽子们已经完全没有害怕。一只还将小脑袋往飞云怀里钻,找着什么。飞云轻轻摸它的肚子,发现肚子已经瘪下去,只是皮毛蓬松,才没看出来。 母狼出去找吃的,却没能及时回来,狼崽子们已经很饿。飞云将它们放好,从怀里掏出吃的。可刚拿出来,他就后悔了。那是母狼的肉,怎能喂它孩子? 飞云尴尬地想将肉放回去,可两只幼崽闻到香味更加浓厚,急忙叫唤。两只幼崽饿了一夜,只想吃的,眼神都越发急切。 想了一想,飞云还是拿了一块肉,扯下一点喂到狼崽子嘴巴里。一头一口,都欢快地吃起来。就算是人,在饥荒的时日里都易子而食,狼也常常同类相残。 这么小的狼崽,应该还在吃奶。好在肉都是烧熟的,生的肉给他们,恐怕都咬不动。吃完一口,又朝着飞云要。飞云看它们吃肉如此开心,心中五味杂陈。即便人的幼童,在此情形下都不能分辨,何况他们是畜生。 吃完两块肉,幼崽终于不叫唤。飞云将洞里已死的狼崽子拿出来,就在洞口挖个坑,将它埋进去。活着的幼崽在他们同胞的尸首旁闻了几下,发出阵阵悲鸣。飞云埋好后,他们探头闻了闻,便不再叫唤。 飞云又抓起短腿的狼崽子,摸了摸后腿。断处被碰到,它痛得叫了两声。不过明白飞云的心意后,只是眼巴巴地看着。 轻轻摸了几下,大体上知道骨头的位置。飞云将它放到地上卧好,双手拿住断处。突然发力,将骨头掰正接好。猛烈的剧痛,让狼崽子发出惨叫。另一只也被吓到,跳了起来,浑身的毛都竖起来,瞪着飞云,“呜呜”直叫。 飞云丝毫不理会,轻抚受伤的狼崽子,让它平静下来。另一只幼崽很快知道飞云在治伤,毛都平复下去,低低地叫了声“嗷呜”,躺下蜷好,似乎有些难为情。 最后,飞云决定带走两只幼崽。都说狼子野心,可虎毒不食子。自己却教狼崽子吃它们娘亲的肉,可比猛兽恶毒得多。 人才是最凶残的野兽,怎会怕区区恶狼在身边? 第二百四十一章 美味无敌 飞云扯了两根老藤,将刀绑在背后。一手一只,将两只小崽子抱在怀里。狼崽把头埋在飞云怀里,轻轻拱着。 走得并不快,因为他身体还有点虚。而狼崽子很惬意地钻入飞云怀里,眯着眼睛。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它们竟然都睡着了。 被两只畜生如此依赖,飞云心里感到暖暖的。慢慢坐下来,将它们放在膝头,轻轻地抚摸它们的脑袋。乍离飞云的胸怀,它们还有些不愿意。扭动身体,躺舒服了,继续睡觉。 母狼一夜未归,想必幼崽们也是睡不着的。又冷又怕地过了一夜,此时再闻到熟悉的味道,就不愿离开了。 猜到狼崽子的心思,飞云更加不愿舍弃它们,心中的愧疚多了几分。畜生的心思远比人简单,从动作、眼神中就能轻易猜出。 其实也不算骗它们吧,就是告诉它们,自己就是杀母狼的凶手,它们也不会懂。那还不如带着它们,将他们养大。 拿出烤熟的肉,飞云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进嘴里吃。香味飘散,狼崽子闻到,鼻子耸动几下,醒了过来,伸嘴想吃。 飞云不愿它们吃狼肉,因为心里感觉不舒服。将狼崽子放在地上,它们就抓住飞云的裤脚,仰头看着。飞云不管不顾,还是将肉放进怀里。 抚摸了几下狼脑袋,拍了拍地。狼崽子竟然看懂飞云的意思,在拍的地方坐下来。飞云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站起身要走。 狼崽子以为飞云要离去,也跟着站起来,前爪又去抓飞云的裤脚。飞云眼睛一瞪,吓得它们再坐回去。 朝四周看了看,飞云朝一个方向跃去。听声辨物,他能够听出有小野物出没。果然,奔出不到五丈,便看到草丛中有痕迹。 停下来细看,知道是一只野兔。山间野兔最多,狼崽子们先前肯定尝过。熟的兔子肉,不知道它们吃过没有。 片刻之后,飞云便看到野兔的踪影。他当然不会傻到去抓兔子,就算可以跑得比兔子快,抓起来还是麻烦。兔子身形很小,四处乱窜,又有草木遮掩,很难抓获。 飞云手一动,一颗石子飞出。兔子似有所觉,跳到旁边,没有一味向前。这畜生还成精了,知道躲避。 第一下没打中,飞云并不气馁。手探到怀里,又有石子在手。这次打出的石子有三颗之多,分别飞向兔子的前面和两旁。他倒是想扔出更多的石子,可是掌控不了。 兔子故技重施,往旁边一跳,却自己撞上一颗石子。即便是三颗石子同时打出,力道还是很足。兔子被打到脖子,蹦跶起来,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 提起兔子,飞云十分满意,沿着原路回去,将剩下的石子都扔到地上。他不用铜钱,就是为免浪费。 回到原处,两头狼崽子还在那里。看到飞云,欢快地跳起来,扑向他手中的兔子。飞云便将兔子抛给它们。它们张开小口,便对着兔子撕咬。无奈牙齿还未长齐,根本咬不动。 咬了几口,狼崽子终于放弃,转头朝飞云轻声叫着。从它们祈求的眼神中,飞云知道意思,是想叫他将兔子撕开。 飞云看了看它们细小的牙齿,觉得好笑。拿下宝刀,轻易地划开皮毛。两只狼崽便迫不及待地扑上来,想要吃肉,却被一掌拍开。 “小畜生,不要抢,我还要吃呢。”飞云将两只狼崽子拨拉到旁边,在它们脑袋上分别敲了一下。虽然不高兴,可人家太过高大,只好屈服。 两三下,飞云便拾掇好。驾轻就熟地升起火,将兔子架上去。回来的时候,已经顺便摘了点叶子。自从知道有些草木可以当做调料,飞云很是下了番苦功,找过很多个大厨,求教调味之道。酸、辣、苦、麻等诸味,调和均匀,可以十分诱人。 野兔天生便是美味,再经飞云精心调制,哪怕匆忙之下,只是粗略放了几种,透出的气味已经很浓郁。在野味烧肉,往往容易引来野兽。飞云有刀在手,便是熊瞎子来了也不怕。 两只狼崽子闻着味道,开始蠢蠢欲动。在飞云旁边蹭来蹭去,几次想要去抓兔子,无奈火太旺,差点将毛都烧着。 对于自己的厨艺,飞云很得意。倒不是真的比酒楼的大厨厉害,而是在山野之中,他自信没有几个人能够烧出更美味的东西。连畜生都拜倒,成就感油然而生。 外皮烤得微焦,香气飘溢在四周。不要说狼崽子,连飞云自己都忍不住吞口水。将火稍稍扯开一点,用小火再烤几下,大功告成。 飞云拿过兔子,用树枝将站在上面的柴灰拨开。稍微吹凉,扯下一条后腿。两只狼崽子此时却异常安静,很乖巧地蹲立着,蜷起前腿。眼睛水汪汪的,让人忍俊不禁。 忍住笑,飞云扯下另一条后腿,感觉两条后腿上的肉差不多大。他才将腿都抛在地上,一狼一条,免得厚此薄彼。 狼崽子咬住兔子肉,被烫到,松口哀嚎了一声。不过马上又咬下去,实在无法抵挡美味的诱惑。烧熟的肉容易咬下,它们吃得很欢实。 飞云在旁边叫唤了它们两声,丝毫不为所动。真是见食忘义的畜生,刚吃上就不理人了。飞云见它们的吃相,也有点饿了。狼崽子身体还不大,两条腿估计就够打发了。 拿到鼻子前闻了闻,飞云欣赏这自己的杰作。没有人分享,与狼共食也不失为一大乐事。挑肉多的地方,便下口咬去。 旁边突然风声响动,飞云头稍稍朝后靠。茂密的草丛里飞出一件事物,如一条黑色的长蛇,直扑飞云手中的兔子。咬住兔子后,便往回扯去。 飞云突然受袭,手中没用力,兔子被扯走。他此时才看清那并非蛇,而是一条九节鞭,通体乌黑,似精钢打造。尖头扎穿兔子,又缩回去。 兔子被拖进草丛,里面响起悉索的声音。飞云依然端坐不动,既然那是个人,而且是个没有敌意的人,便没有什么好怕的。 草丛分开,走出来一个人。待看清楚他的面容,飞云腾地站起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终又再见 站在面前的人,一年前在江北见过。飞云那次去接天水帮的大小姐,见到的便是这位不会说话的老人。如今在平云见到,不禁又惊又喜。 老人扬了扬到手的兔子,脸现得意之色。然后便放在鼻子前闻,陶醉其中。连眼睛都眯起来,好似顽童捉弄了人,只顾着得意,毫无戒备之心。 飞云却不会觉得老人真的是顽童,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显示出老人武功与心机都不一般。不过他没有害人之心,对于老人的心思,也懒得猜测。 “前辈,匆匆一别之后,许久不见,还记得在下吗?”飞云脸带笑容,开始叙旧。 老人眉头抬了一下,眼睛还是盯着兔子。张开嘴就啃,狼吞虎咽地嚼着大块兔肉。对于飞云询问的目光,似乎一点都没看到。 对于眼中只有吃食的老人,飞云只能看着他吃。于是,一个人站在那里看,旁边两只幼狼与一个老人,大口地吃肉。 “前辈莫要吃得太急,在下本来就不觉饥饿,这肉也吃不掉。有前辈帮忙吃,实在求之不得。”飞云又开口说话,想试探老人到底想做什么。 老人听闻,干脆坐下来吃。狼崽子在老人刚出来的时候,稍有惊吓,叼着肉往飞云旁边靠了两步。看到老人坐下来,戒心大去,反而往前走了两步,看样子是要一块吃肉。 耐心地等待老人吃完,连手指头都吮干净,飞云才说话:“在下是山河帮绝命、呃,是木雀堂堂主曹飞云,不知前辈高姓大名?”他觉得绝命刀名头才刚创出,有些老头子可能没听过,不如木雀堂来得有名。 吃饱了,老人还是不理飞云。从怀里掏出皮囊,拔出塞子,往嘴里灌了两口。然后又塞好,将皮囊抛给飞云。 接到手里,飞云便闻到浓浓的酒味。虽然不想喝酒,却不愿退却对方的好意。学着老人的样子,往嘴巴里倒了一口。酒味十分刚烈纯正,直冲喉咙。 “好酒,果然好酒。”飞云咂了咂嘴巴,朝老人竖起大拇指。 老人见了,十分得意,终于又露出笑容。他指了指旁边的兔子,也竖起大拇指。 “此处荒无人烟,前辈为何会独自在此?”飞云见他愿意答话,松了一口气,开始问他正事。 双手不断做出各种手势,朝着远方指了指,好似在告诉飞云什么事情。飞云却看不懂,只是从老人衣服的褶皱上看出,他躲在此地有些时候了。 凭飞云的武功,老人能够离得数丈却不被发觉,只能是事先藏好。否则稍有动静,便会被发觉,兔子也不会被抢走。 飞云听不懂,便找了根树枝给老人,指着地上,叫他将要说的话写在地上。老人接过去,找块有沙土的地方,犹疑了许久,才在地上画着。 老人在地上画了片刻,才画得顺了些。飞云过去看他画的字迹,歪歪扭扭的,看不真切。费了好大劲,才认出几个字。又猜测着拼凑,才逐渐知道其中的意思。 原来老人从前是天水帮的,与朱天浩交情很深。数天前,他在江北得知山河帮巨变,便偷偷赶到平云。在未清楚其中的缘故前,他不敢轻易现身,便躲在暗处偷偷查探。 潜行至此处,发觉有人到来,便躲在草丛中,所以才未被飞云发觉。看到飞云后,觉得有些熟悉,出手试探,觉得飞云人可靠,想叫他跟随去一个地方。 武人原本就不是握笔的人,再加上多年藏身暗处,手脚很不利索。飞云好不容易才认出些字,想知道得更细,就很难了。 从老人刚刚抢兔子的那一手中,飞云觉察到他武功不弱。一个哑巴,潜伏在暗处多年,未天水帮尽心尽力。他本可以功成身退,找个地方安心养老。如今山河帮有危难,他却毅然过来相助,这份心思,便让飞云肃然起敬。 “前辈高义,小子替山河帮多谢前辈。”飞云退后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不知前辈高姓大名,可否告知?” 老人慌忙摆手,犹豫了一下,在地上慢慢地画了两个字。很难看清字,飞云仔细辨认,才模模糊糊地看出两个字:钱奇。 看到这名字,飞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想不出哪里不对。狼崽子吃饱了,蹭了两下飞云的裤脚,飞云从沉思中醒来。 看到飞云凝神思索,老人也不打扰。最后才拿树枝指了指山的另一头,那边隐约有条小路,不知道会通向哪里。 飞云弯腰抱起狼崽子,老人想去抱另一只,却被躲开。飞云笑了笑,还是一手一个,揽在怀里。老人不以为意,在前面带路。 干干瘦瘦的老人,底子十分不错,九节鞭插在身后,在山岭上纵跃,没有丝毫的不便。若是在年轻的时候,身手恐怕还在飞云之上,如今人老力衰,才有所不及。 在林木间纵跃两里地,才到山路上。山路虽不平,总比没路强。老人急匆匆的,跑得越来越快。飞云身上负重,勉强才跟上。 很快便到山头,往下看,可以看到山脚有零散的村落。老人指了指一个地方,有连在一起的几间房子,离得不是很远。 靠近山脚下,老人放慢了脚步,像个寻常人那样走路。飞云也跟着慢慢走,一则他有点累了,二则看到不远处有农夫耕作。施展轻功,在常人眼中有些惊世骇俗,容易泄露行踪。 走过田边,这一老一少没有引起注意。农夫扫视他们一眼,便转头。反倒是两只狼崽子,让人多看了两眼。不过也没看很久,忙着干活还来不及呢,哪有空闲瞎看。 不紧不慢地穿过村子,飞云随老人走到最角落的房子前。房子靠山而建,旁边种着些树木。飞云猜测在房子的后面,有路径出去。 老人走到房子前,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扔到门梁上。门梁发出清脆的声音,里面也马上回应了一声。 飞云听到屋子里有拿开门栓的声音,房门轻轻打开,一个人出现。 “帮主!”飞云不禁失声叫出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故友之情 飞云看清人脸的刹那,整个人都呆住了,只喊出“帮主”两字,便没法再说话。朱天浩看到飞云,也愣了一下。 “属下曹飞云,参见帮主!”飞云激动过后,急忙躬身行礼。 “帮主?飞云啊,你就不必多礼了,我这样子,还如何当帮主?”朱天浩语气中很是唏嘘,有气无力的。 飞云闻言,略有吃惊,才发觉帮主行动有些不便。老人已经上前去,将朱天浩搀扶着,走出房门。 “老哥,多谢你啦。”朱天浩轻轻将老人的手推开,自己迈步跨过门槛。手里拿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走下台阶。 飞云上前扶住,朱天浩这次没有推却。指了指旁边的石墩子,让飞云扶他坐下。坐下后,朱天浩将木棍靠在腿上,仿佛一个垂暮的老人。 此时,飞云才看清帮主的脸色,十分灰暗。从前只是稍白的头发,如今白了大半。只是十多天,就像过了十多年。 眯着眼睛,抬头望望天,朱天浩长长地叹气:“唉,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就像个老农,出门前要看看天时如何。 见此情形,飞云心里酸酸的,虽然有很多话要问,却一句都问不出来。不久前还是意气风发的一帮之主,如今却是个枯瘦的老者。 “山河帮如今是谁主事?”朱天浩坐了许久,总算缓过气来,抬头问站在旁边的飞云。 “禀帮主,现在是我二……庞堂主管事。”飞云犹疑着将事情说出来。 朱天浩点点头,说:“哦哦,是这样啊。”接着就不说话了,低头思索着。飞云和老人也陪在一边,都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天浩才又慢悠悠地开口,问起山河帮的事情。飞云没有隐瞒,将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至于自己的猜测,飞云不敢说。 听完之后,朱天浩正要说点什么,神色旋即黯然,说:“你们想要山河帮,都拿去好了,我还管那些闲事做什么。” 此时,飞云才有机会问话:“帮主,你为何会在此处?何人暗算了你?” 朱天浩抿着嘴巴,胡须不断抖动着,显然不愿说出来。飞云在旁边等得焦急,忍不住催了一声“帮主”。 “唉,说与你知晓,又能如何?”朱天浩一句话,令飞云无法问下去。真的知晓,能够如何? 飞云沉吟片刻,猛地跪下:“帮主对飞云,有再造之恩,便是豁出性命不要,也要为帮主报仇!” 朱天浩盯着飞云,看了一会儿,欣慰地点点头:“老夫总算没有看错人,就算很多人背弃老夫,还是有人忠心追随,不枉此生啊。” 老人在旁边点了点头,递给朱天浩一瓢水。朱天浩接过来喝了两口,说:“老钱啊,咱们的交情说深,十多年前也就见过三次。说浅,又是能够托付性命的。” 将水瓢放在旁边,朱天浩开始絮絮叨叨:“那次在酒楼喝酒,还有祁道士,咱们三人喝得昏天黑地,爽啊。自打那之后,就没有喝得那么开心。有时候做梦,都想着三个人能够再聚到一块儿,好好喝酒。” 朱天浩拿起水瓢,大大地喝了一口,仿佛喝下的是美酒。咂了咂嘴巴,他又开始念叨:“后来再见面,你已经是天水帮副帮主,你我只是客套说几句,不好叙旧。最后一次见面,你叫我小心身边的人,便匆匆离去。想找你问清楚,你却躲起来了,怎么都找不到,还以为你这老家伙死了呢。” 钱奇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做什么动作。“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事情,可总得让老伙计放个心不是?去年你给我带消息,当时我就想亲自到江北,可怕太显眼,连累到你,才忍住没去。没想到我落到这个地步,还要你来救。”朱天浩看了看钱奇,无奈地说着。 听了朱天浩的话,钱奇打了几个手势。飞云看不懂,朱天浩却看明白了:“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的事情?钱顺是你兄弟,我怎么会对他下手?若是动手了,消息是你透露给我的,你不得悔青了肠子?” 钱奇指了指朱天浩,又想要做动作,烛天浩止住他:“老兄弟,我不怪他。你们兄弟是一伙的,我也不清楚你们是谁派来的,反正你们不来,还会有其他人。碰到钱顺这么胆小的,被我防备着,才能安稳地过十多年。说起来,我还要好好谢谢你呢。” 说着话,朱天浩就要站起来,对钱奇行礼。钱奇慌忙摆手,将朱天浩拉住。飞云发觉朱天浩有半边身子不灵便,手脚都很僵硬。 两个老家伙推来推去,飞云心中震撼不已。先前虽然有所猜测,等到真正证实,依然被惊到。果然是钱顺下的手,大伙没有冤枉他,可恨他还装得那么无辜。 “帮主,钱顺如此可恶,竟然暗算你,咱们这就回去,不能再让他逍遥自在。”朱天浩与钱奇有旧,飞云可与他不熟,直言不讳地说出想法。 朱天浩情绪平复下来,摆摆手,说:“钱顺只是对山河帮不利,倒没胆子暗算我。巨鲸帮能够在江北蚕食掉怎么的地盘,他算是首功啊。” 飞云越发听得云里雾里,合着山河帮被迫龟缩在平云,倒是被钱顺出卖在先。帮主竟然还能够忍让,让叛逆之人担任要职,真有些不可理喻。不过若非如此,兄弟三人也没机会进入山河帮,恐怕还在到处流落。 “帮主,这又为何?”飞云不急着问凶手,想先搞清楚这个。 “呵呵,不是说了吗?没有他,还有其他人。暗中作祟的势力太过庞大,不要说山河帮,巨鲸帮恐怕也在他们掌握之下。”朱天浩说话间,又有了指点江山的气势。 飞云脑中闪过,脱口而出:“玄天门?” 钱奇抬眼看了他一眼,却没什么异动。朱天浩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大概有玄天门的份,但肯定不止是他们。背后到底有谁,就凭山河帮,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 朱天浩看着钱奇,说:“老哥,你为了兄弟,这些年受苦了。可这次你不应该过来,若被发觉,他们不会放过你。” 钱奇看看天,难得的,也叹了一口气。 第二百四十四章 孰轻孰重 院子里两个老人,一坐一站,还有个年轻人在旁边候立着。坐着的老人大口大口喝着水,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飞云费了好大劲,才算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其中有些事情虽然只是朱天浩的猜测,却也相去不远。 钱顺十多岁时加入山河帮,本身武功已是不错,后又经朱天浩父亲传授武功。很快便脱颖而出,尤其是在经商方面,常有独到见解,遂在金龙堂担任要职。 朱天浩还未当上帮主的时候,钱顺便是金龙堂堂主。老帮主去世,山河帮动荡,钱顺力挺朱天浩,才能够顺利接任。接下来数年,山河帮重现兴起之态。 后来,巨鲸帮逐渐壮大,将山河帮当做头号大敌,步步蚕食。几位堂主相继殒命,只剩下年轻些的钱顺,苦苦支撑。山河帮开始没落,直至退到平云。 在外人眼中,钱顺始终对山河帮尽心尽力。开头几年,朱天浩也对钱顺坦诚相待。经钱奇提醒,才知道钱顺怀有异心。暗中查询,牵出的事情越来越多,朱天浩也越来越心惊。钱顺并不想争权夺利,而是背后有人指使。 查了几年,始终查不到钱顺背后的人是谁。朱天浩唯一确定的是,钱顺目的不在于覆灭山河帮,而是要控制山河帮。他背后的神秘人,钱奇肯定知道。 朱天浩没问,即便这次见面,也没有问。钱奇与钱顺都十分忠于那个神秘人,钱奇已经背弃,再叫他出卖身后的人,肯定是做不到的。 飞云已经很清楚,还有钱开、钱德,也是效忠于那个人。要说他们都是巨鲸帮的人,却又不像,否则山河帮早就覆灭。 或许能够说得通的解释只有一个:巨鲸帮已听命于他人。江湖上的人都知道玄天门一直支持巨鲸帮,可朱天浩说不只是玄天门。 飞云很快便不纠结钱顺的事情,因为自己阅历太浅,连江湖八大门派、十大门派都分不清。门派之间的恩怨纠葛,他更加不知道。 朱天浩没对钱顺下手,还一直忍让,飞云明白其中的意思。人家不撕破脸,只是耍阴谋诡计,朱天浩干脆陪着耍,毕竟撕破脸的话,山河帮完全没有胜算。 飞云也逐渐明白,朱天浩为何会对年轻一辈特别器重。而自己兄弟三人的武功,完全是野路子出身,不太可能是其他人派来的奸细,才会如此受重用。 可惜,朱天浩再怎么提防,还是着了道。当日伤重,神情萎靡,喝下人送来的药汤时,有所警觉。只喝了一口,已经中毒,看护的人群起而攻,杀掉两人后,才脱身逃走。 冲出房门,朱天浩也想过找人,可是整个山河庄,他不知道谁对他忠心。钱顺自不用说,潘浪常有不满之举。原本以为庞八会是倚靠,可下手之人便有庞八的手下。 慌乱中,朱天浩只得去找诸葛千,哪知道诸葛千也被人下毒。追兵已至,诸葛千拼着老命,拖住几人,朱天浩才得以脱身。 到平云后,朱天浩看似深居简出,其实暗中早有布置。事发突然,他还是从山河帮脱身而去,很多人还不知道他的离开。 敌我不明,朱天浩只能暂时隐藏身形。不愧是帮主,土貉堂那么多明哨暗点,竟然没能发觉他的行踪。被他一路逃到里茨不远,才有人看到。 飞云也多少知晓为何会在山崖上碰到巨鲸帮的人,他们便是在寻找帮主。 “庞八为何如此心急?他难道不知道非但吃不到热豆腐,还要被烫伤嘴?”朱天浩轻声猜测着。他语气中没有怨恨,倒像是与人对弈的老者,输棋之后,平心静气地琢磨错在何处。 “帮主,属下在来的路上遇到钱堂主,他偷偷与金钱豹见面。属下猜测是否他与巨鲸帮联手暗算您?”飞云始终不愿相信,二哥会是如此狠辣的人。 朱天浩摇摇头,说:“不会,杀了我,他在帮中的地位都不稳,还靠什么得到山河帮?” “二哥他新入山河帮,根基不稳,在帮中难以服众,掌控山河帮也难啊。”飞云也在位庞八辩解,只是自己都觉得无力。 “我还不知道你兄弟三人吗?你最忠厚,本来我有意将大权交于你,可你不上心啊。唉,庞八是我女婿,又早有你大哥在暗中拉拢人马,能够相敌的人已经很少。钱顺心中有鬼,潘浪被杀,张忠煊被收买,最担心的便是巨鲸帮是否会趁虚而入。”朱天浩几句话将形势挑明。 朱天浩很快又喃喃自语:“张忠煊是如何被收买的?庞八是否还有对付巨鲸帮的后手?” 飞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原来身为帮主,还是有很多事情不知道。飞云能够猜到收买张忠煊的筹码是什么,便是孙蓉和整个天水帮。想到此处,他心中微微一疼。 巨鲸帮那边,也并非难以解决。在朱天浩眼中,两个帮派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其实是他当局者迷,山河帮若是主动低头退让,巨鲸帮也没那心思穷追猛打。偏偏是朱天浩在位,还有一帮老兄弟在,不可能退让,才会陷入死局。对庞八而言,退避三舍都可以。 “但愿庞八能够好好对待小茵,好好将山河帮经营下去。”朱天浩猜测庞八是叛徒,竟没有说要报仇,令飞云很是吃惊。 “帮主,若事情真是二哥所为,属下,属下……”飞云有些说不下去。 朱天浩摆摆手,说:“飞云啊,我心里虽然怪他,倒没有恨他。我选他掌管山河帮,就晓得他会心生不满。他大概也猜到我留有后手,才会先发制人,只是想不到会这么迫不及待。” 说着,朱天浩露出一丝苦笑。此时,他的神情慢慢恢复,有了上位者的气势。不过有了些廉颇老矣的姿态,心有余而力不足。 最后一句话,还是让飞云吃了一惊。到最后,帮主也没有真心接纳二哥。翁婿二人,竟是各怀鬼胎,勾心斗角,要拼个你死我活。 飞云突然有些疲倦,想就此离去,谁都不理。知遇之恩,结义之情,到底孰轻孰重?他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第二百四十五章 山河剑 “飞云呐,你说你二哥若是有了儿子,是姓庞还是行朱?”朱天浩语气又低落下去,像个寻常的老人,与飞云唠嗑。 朱天浩若是在帮中,庞八肯定不会做出忤逆的事情。可如今是他掌权,一切都难说了。飞云只得说:“二哥是个守信的人,说过的话,总是会做到。”以前是这样,以后呢? “世人守信不毁约,只不过毁约的代价太大,所得又不够多而已。”朱天浩将飞云想到,而又不愿说的话说了出来。 守信令人愉悦,而毁约总是煎熬。但若是有了足够的诱惑,人便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内心的自责,选择违背誓约。比如金钱,比如大权,比如威逼,甚至于情义。 每个人都有底线,或者说价格。只要到那个价格,便可以抛弃。飞云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却知道当下便有个艰难的抉择。帮主与二哥,不管他帮谁,都是有所亏欠。 就此离去吗?二哥会放过帮主?帮主不知还有没有后路,如果有翻身的机会,会既往不咎?这是个死结,不死不了结。 飞云犹疑着,没有说话。“飞云啊,老夫今日求你一件事,无论如何要答应老夫!”朱天浩“扑通”一声,竟然给飞云跪下了。 旁边的钱奇被吓了一跳,却没有过来扶,他知道朱天浩定有用意。飞云想扶,可朱天浩吃住劲,力道很大。 “帮主,您快起来,若有吩咐,属下莫敢不从。”飞云赶紧答应下来。就算不是帮主,一个老人跪在面前,也是难以承受的。 朱天浩抹抹眼泪,说:“老夫已经没有退路,莫要说你二哥,便是巨鲸帮,也不会轻易放过老夫。老夫也不要你太为难,你与庞八以后还可以是兄弟。你若是记挂老夫的好,便替老夫做一件事。” 说着,朱天浩作势又要跪,被飞云及时按住。朱天浩没有强来,继续说:“山河帮是朱家祖业,就算拼了命,也不愿它断送。我死之后,希望山河帮以后还姓朱。” 事到如今,飞云只有重重点头。不得不说帮主完全看穿了他的心思,算不上强人所难。而且二哥当初也答应过,只是叫他履行诺言而已。 “帮主,山河帮今后……”飞云说到一半,话却说不下去。他想问接下来的帮主是谁,可是在问不出口,而且除了庞八,还有谁能够担任? “不用多说了,我只有这一件事,其他的,随你们意思吧。”朱天浩先前还有些豪气,此时面色灰暗,神情落寞。 飞云心中越发难受,到有些希望帮主留有后手,还能够放手一搏。老虎再怎么称霸山中,终究有老的时候。他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完成老人的心愿。 “属下定不负所托!”飞云当即跪下,郑重地举手发誓。 朱天浩欣慰地点点头,说:“只要山河帮能够延续下去,我也无所挂怀了。只要庞八能够将山河帮壮大,一切都无妨。反正过个几十年,山河帮也是他儿子的。” 话说得轻巧,可做起来就难了。巨鲸帮帮主送出女儿,沦为江湖笑柄。庞八若是当上帮主,有朝一日再将山河帮拱手相让,自然不会甘心,即使是送给他儿子。 “帮主,你随我回山河庄吧。”飞云犹豫了一下,开口相询。 不出所料,朱天浩摇摇头,说:“我就不回去惹人嫌了,山河庄已是狼窝,回去也没人照应,指不定哪天就得病身亡。还是躲得远远的,不去理会琐事。” 飞云无语,没法劝说帮主。回到山河庄,耳目众多,二哥轻易不会对帮主不利,可挨得太近,下手也更容易。离得远,可以躲开,可万一被找到,便会毫无顾忌地下手。 两头为难,飞云只得遵从帮主的意思。躲着暗度晚年,也是很多江湖人的梦想。 飞云站起身,想要告辞离去。帮主已经做了决定,他再多留,只会暴露帮主的行踪,还是及早离去,免得引人起疑。 “飞云,你且慢离去,在此停留数日,我传你山河帮的武功。凭你现在的武功,庞八以后未必会听你的。”朱天浩直言不讳,说得飞云又一阵难受。 说完,朱天浩晃悠悠地站起来。飞云才发觉帮主半边身子都僵住,站立都有些困难,急忙上前扶住。朱天浩对他笑笑,说:“伤到经脉,左边的手脚都要废了。” “老哥,你将我的剑取来。”朱天浩吩咐了一下钱奇,推开飞云的手,慢慢走到院子中间。闭上眼睛,调理着气息。 钱奇从屋子里拿出一把剑,正是朱天浩平日的兵器。就算是落荒而逃,他都没有舍弃这把剑,可见此剑定然非同一般。 朱天浩睁开眼睛,射出两道精光,一扫方才的垂暮之态。伸手握住剑柄,用力拔出,只觉得院子里寒气逼人,冷了几分。 “刺剑名曰山河剑,乃是山河帮太祖爷请欧家打造。耗去精铁五十斤,千锤百炼,方得此剑。山河剑为历代帮主信物,自今日始,便由你代为保管。二十年后,再交由朱家后人。” 飞云虽然听得明白,心中却疑虑重重。二哥若是生下女儿,该当如何?抑或自己身遭不测,山河剑该如何处置? 当然,他没有将疑虑说出来。世事很难有完全,顾虑太多,便什么都做不得了。何况帮主落难,也无暇去想其他。 朱天浩手腕抖动,挽出剑花,有五朵银花闪动。“五岳为尊、江山如画、虚怀若谷、山高水长、山穷水尽、泰山压顶、百川入海……”一招招使出来,朱天浩口中也念个不停。 “气吞山河!”最后一招使完,朱天浩如同高山,顶天立地,气势非凡。不过很快就面色通红,气血上涌,忍不出喷出一口血。 “帮主!”飞云扶住朱天浩,却被轻轻推开。 “山河剑法共三十招,攻守兼备,与五行刀阵同为山河帮镇帮之功。”朱天浩擦了擦嘴角血渍,缓缓说出一句话。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万里山河 山河剑与五行刀阵,自山河帮创立便有了。第一任帮主原本武功不高,但为人豪爽,结交了多方朋友。后来与几个意气相投的人结为兄弟,共同创立山河帮。 山河帮初始的几位堂主各有所长,又各自寻访拜师,耗时十年,几人将所学武功融合。最后创出了山河剑法与五行刀阵。山河帮才一改之前的低姿态,在江湖上展露头角。 不过当时也有其他说法,有人便说这两套武功是窃取来的。只是随着武林中的更新换代,几十年便没有盯着这个。山河剑法厉害是厉害,但在好事者的排名中,还有十多种剑法排在前面。而五行刀阵则被说成鸡肋,只适合一定人数的群殴,单打独斗不行,人太多也不行。 第一任帮主创立山河剑法,之后只有第三帮主与朱天浩练成全部三十招。而其他几位帮主只练了二十多招,盖因所需内力要十分雄厚。最后一招几乎是以气御剑,达至人剑合一。 朱天浩就算要将山河剑法传给庞八,也是难以练成。飞云知道二哥擅长刀法,而且内力低微,顶多能够练成一半,威力必然大打折扣。 飞云所学驳杂,刀法是他最擅长的,却也是半路出家。他武功的根本还是凌云心法,重在练内力。虽然也有招式,却重意不重形。之后还随孙蓉学了些剑法,虽不精,却也算入门。 在朱天浩指点下,飞云从执剑式开始,一招招慢慢练。山河剑法招式繁杂,运气之道却与凌云心法有共同之处,讲究与天地万物共鸣。朱天浩造诣虽然不错,却远不到高深。 山河剑比寻常的剑要重几分,对于习惯拿刀的飞云而言,却十分趁手。前面五招,几乎是一气呵成。朱天浩讲清楚要领,飞云便能顺势使出。 练过几遍,飞云已经将五招剑法练得如行云流水,仿佛练过数年。山河剑法多半倚仗内力的收发,内力到了,剑法便容易使出。 世人练功,多先学招式,然后才练内力。招式容易成,内力却难练。所以武林中外家功夫每个人都会,有内力的却在少数。一则是各派内心功法不随意外传,二则要看悟性。 学过招式,再练内功,便是一心二用,难以再专心致志。而飞云打小练功,无人教他精妙的招式,只能一门心思练内力。 山河剑法讲究循序渐进,前面很容易,越到最后越难。即便如此,第一招也要一定内力才成。其他人难以达到,偏偏飞云的内力已经远比朱天浩身后。 好比让巨汉拿石头,几斤重的东西,信手拈来。剑到气到,毫无阻碍。半个时辰后,便将五招练得纯熟。 朱天浩看在眼里,满是欣喜。他心中也有些懊悔,自己从小便被人说成是习武奇才。可惜不能专心一道,分心处理帮务,二十岁后,再没有精进。内力虽然醇厚些,招式熟练些,却没有根本的改变。 帮派之争,阴谋诡计固然是取胜之道,有高手坐镇也是必不可少。可惜自己不能分身,成不了真正的高手,才会让巨鲸帮得寸进尺。 欲速则不达,飞云虽然练得很快,还是停下来歇息。又再练了一个多时辰,将细微之处琢磨透,领悟其中的剑意。 钱奇收拾了一下,一起吃过午饭,又开始练剑。朱天浩传授了接下来五招,比之前稍微难一些,不过还是难不倒飞云。 错了几处,稍加转换,很快便领会到。飞云心中念着心法,以意使剑,转换虽有生涩,好歹能将山河剑使出来。 飞云自觉还不够好,朱天浩却看得更加惊奇。他还记得自己当初练前五招,用了一整天,接下来五招用去三天。学到十五招,用去一个多月。学到二十五招,过去了半年。最后五招,又用了一年,因为他内力不够,还得花时间练内力。 一个下午过去,飞云已经将前十招练熟。他也摸到山河剑法的窍门,还是在于对内力的掌控。他对内力的掌控,少有人能出其右。 晚上稍微练了一下,飞云便歇息了。凡事不能太急,先打好根基,后面才会越来越顺。开头不稳,后面再要弥补就很难了。 飞云盘腿坐在树下,运行起内力,与凌云心法逐一对比。山河剑法的内力运行之道虽然精妙,却远不及凌云心法。只有一两处事平时不常练的,大多行走路径都早就练过。 好比原野上已经有纵横交错的数百条道路,两个地方通行就很便捷。随意行走,都能够到达。 第二日起来,朱天浩继续教新的剑法。飞云感觉明显要难了一些,有些别扭。不过还好,慢慢琢磨,半日之后已经学会。下午再花时间练习,才熟练了些。 三日后,飞云已经学完二十招。利剑指向,隐隐有指点江山的气势。没有占据天下的霸气,却像是超脱其上,如云行晴空,高高地俯视下来。 山中无日月。不知不觉中,十天过去。飞云心无旁骛,一心练剑。后面十招很难,即便以飞云强横的内力,还是难以达到圆滑的境地。 剑招不顺,剑意却勃然而发。一套山河剑法使出来,如三山五岳,令人想要膜拜。朱天浩已经不知道叹气多少次,只说看走眼。他此时才知道,飞云一直在低调隐忍,他的内力远超自己,学得山河剑法后,武功将会突飞猛进。 朱天浩觉得自己已经高看飞云,还是太低估了。他没有想到五行刀阵,会被飞云融合成一套刀法。靠着刀法,都能与未受伤的朱天浩相抗。 “气吞山河!”飞云飞到半空,山河剑脱手,横扫一周,又回到手中。万里山川大地,仿佛被他踩在脚下。 朱天浩由于受伤,先前使出剑法,只是大概有个形式。有些难的招式,已经无法用处。 飞云站在树顶,举头望天,思绪万千。仿佛一个关在院子里的孩童,此时终于爬到墙头,看到了外面的美好风光。 第二百四十七章 出山 夕阳斜照,将树的影子拖得长长的。知了出来没几天,叫得特别欢畅。田野里的老农打理好田间的杂草,直起身看看村子的方向。炊烟袅袅,老太婆已经烧好香喷喷的米饭。 村子一如既往的宁静,日子还是和从前一样,年复一年地过去。一个奇怪的年轻人,映入老农的眼帘。他背后插着两件事物,都用布缠好,踏着细碎的阳光,走出村子。 年轻人半个月前过来,到山边的屋子里,和早些时候过来的两个老头子一起,不知在干些什么。反正没见他们种地,有人猜测他们是来躲债的。 可不就是躲债么?而且躲的是人命债。来来回回,相互讨来讨去,最后都不知道是谁欠了谁的债,反正就比哪个人的刀快,就是债主。 飞云辞别朱天浩,带着原先的刀,和山河剑。刀剑都用布包好,只露出柄。刀失了原先的刀鞘,钱奇竟然动手用老柞木做了个,用几块铁皮包着,简陋了些,却也古朴大气。 原本想带帮主去更隐蔽些的去处,可帮主不肯。他说多走动,反而容易泄露行踪。过个几年,就没有人会将两个老头子放在心上。 山河剑法还未练得纯熟,飞云却已无心逗留。山河庄原本就够乱了,木雀堂堂半月不见踪影,想必山河帮定是人心惶惶。巨鲸帮此时出手,胜算很大。 飞云虽觉自己起不到决定战局的作用,但好歹算个高手。朱天浩不止传授了一套剑法,也指点了其他一些功夫。飞云原本内力深厚,好比河堤拦住河水,被朱天浩开了个缺口,冲泄而出,势道惊人。 即便比不上之前的朱天浩,和诸葛千有得一比。剑法再练下去,也是闭门造车,所缺的是对敌之法。朱天浩是半残之身,钱奇少有动手,两人都不适合陪练。 武功高低不在招式,而在于人。身经百战,粗浅的武功也会变得凌厉。只是自学自练,最终还是绣花枕头。 练得熟了些,飞云觉得山河剑法不像本帮所创。其中有些细微变化,竟很是玄妙,连朱天浩都未能说清。将山河剑法排在十几位,不但不高,还委屈了它。 回想所学的天水帮剑法,与山河帮有相似之处,但很多地方有不及。飞云猜想当初是否来自同一处,正如江湖传闻,两种剑法都是从某一门派中盗出。当然,飞云不会将这些想法说出来,免得帮主被气到。 离开村子不久,天色便黑下来。飞云正是要选在这样的时候。村子在山洼里,翻到后面山上便没有了路。只有一条小路通向外面,走过一个谷口,再翻两道山梁,便能看见官道。 据帮主所讲,到官道之后,便能找到山河帮的据点。飞云不愿有人找过来,只能在夜里过去。就算被碰上,扯个慌就能糊弄过去。 白天已经养好精神,天完全黑之后,飞云施展开脚步,在路上飞奔。帮主说很快便能翻过山,他可是跑了整整两个时辰。望山跑死马,便是如此吧。 隐隐约约中,飞云总算找到路了。他没有立即到路上去,大致看了下走势,闪身朝旁边而去。他不远立即现身,免得暴露帮主所在的地方。 略出去大概十里地,飞云看到有山河帮的记号。犹豫了一下,飞云朝那个院子走去。还未到门前,便有脚步声响起。 走到门前,飞云在门上敲了几声。各堂都有暗号,彼此都是知晓的。平日通消息,便是靠这些暗号标明身份。 门内也响了几声,才有人将门打开。从声音中,飞云听出是火虎堂的据点。这倒很难得,因为散落在各处的据点多是土貉堂的。 “木雀堂堂主在此,你们可是火虎堂的?”飞云借着门内的灯笼,看到是个中年汉子,长着板寸胡须。 火虎堂的人脸上恭敬了几分,将灯笼往飞云脸上照了一下,然后躬身行礼:“属下火虎堂李铁牛。不知曹堂主有何吩咐?” 飞云不怪对方的无礼之举,在黑夜里,别人说什么话都信,才叫不靠谱。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碰到谁,都照例行事,才是山河帮需要的人。 “我出来做事,不慎遇袭。现今到你们照例借宿,明日便会离去。”飞云简单说了一下。 “原来如此。我们接到山河庄通告,要留意曹堂主行踪。”那人做事倒是牢靠,只说自己的事情,却已经告诉飞云,要快些回去。 “嗯,我知道了。这几日落到山野里,养好伤才得以脱身。山河庄可还有其他消息?”飞云微微点头,又出言发问。 “属下地位低微,倒未听到其他消息。”那人犹疑了一下,才慢慢开口,“在前几日,有传言说巨鲸帮的人到了山河庄,有人说几位堂主都投靠了巨鲸帮,谋害了帮主。” “胡说八道!”飞云沉声大喝,打断了对方的话。那人被飞云吓到,喏喏不语。 叹了一口气,飞云语气软下来,说:“如今山河帮混乱,有些居心叵测之人想趁机作乱。你们只要相信,我与几位堂主都是一心为山河帮。山河帮定会继续扬名江湖!” 底下的人所知有限,飞云没有多问,便让人安排了个房间。房内十分简陋,他没说什么。此处总共才四个人,平日只负责打探消息。那人想拿一壶酒过来,被飞云谢绝了。他们每月例银不多,飞云不好意思让他们破费。 第二日起来,飞云只觉得心事沉重。巨鲸若是明目张胆地进入山河庄,恐怕真的如自己所料,平云被卖了。 这里虽然破败,但飞云要出门是,昨日接待之人竟牵了马过来。院子很小,后面根本没地方养马。 “曹帮主,我连夜去了趟镇上,找副堂主要了匹马。”那人讪讪笑着。满脸的疲倦,可以看出他十分劳累。 马不太好,看着瘦弱,倒不是人家副堂主故意刁难。而是好的马都要统一调配,官府也会管制。山河帮的马其实不多,都是来往与远地之间,偏僻的地方不会有。 飞云有些感动,拍拍那人的肩膀,对他与身后几人说:“你等都放宽心,山河帮定会度过难关!” 第二百四十八章 虎狼临门 知道了路径,又骑着马,走起路来便快很多。不到一天,飞云便回到山河庄里。众人自然问起这半个月里,他去了哪里。 飞云将自己的遭遇虚虚实实说了一遍,只说是发觉有巨鲸帮的人来袭,前去追查。与钱开碰上,不是敌手,受伤逃走,在山里养伤数日,才寻到路出来。 “三弟,我听人讲,你回来是还带了把剑回来,可有缘故?”庞八突然问了一句,令飞云不禁吃了一惊。不过面上的神色还是自然,没有慌张。 “二哥耳目倒是灵通。我与巨鲸帮缠斗,虽是不敌,却也伤了两人。其中一人的剑很是精致,我便将其取来,下次再见到巨鲸帮,让他们认认是谁的,敢如此放肆。”飞云知道瞒不过,早就想好说辞。 飞云说完,还担心二哥会想看看剑的样子。好在庞八只是点点头,就没再说什么。倒不是不给看,飞云知道早晚要把剑拿给二哥。拿出剑,便是摊牌了。眼前还有许多人,将事情说开去,立马便会散了人心。 “你今日回来得正是时候,有几位贵宾来到山河庄,正要设宴款待。你便随我一起,与他们见见。”说是贵宾到,庞八神色中却无欣喜。 身心疲倦,飞云没去多想。反正山河帮里几个人都在,偷点懒,也不用多喝酒。 片刻之后,酒菜都送上来。庞八差人去请客人,他们几人先行定好位置,虽未坐下,却是依次站好,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飞云本想坐在末席,便站到最旁边。庞八却将他叫到身边,让张忠煊站旁边去。亲疏如此明显,令飞云心中一暖,也有担心。毕竟火虎堂是第二大堂,这么快就在面上打压,实在说不过去。张忠煊若是心中有隙,二哥的帮主之位定会不稳。 来不及推辞,门外脚步声响动,人已经到了。飞云只好站定,与山河帮众人迎接宾客。能的二哥如此重视,飞云猜测是无忧谷的人来了,华山派的祁道长一直没走,不需如此隆重。 门外的人有好几个,听着脚步声,飞云便知道几人的武功都不弱。走在最前面的人,应该是个老人,走路沉稳有力,身形又不大。 当先走进来的的确是个老头,道士打扮,却不是华山的。道袍十分华贵,隐隐有金丝闪动。鹤发银须,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可脸上长长的疤痕令人显得有些阴鸷。 老道士走进来冷冷地扫视众人,最后停留在飞云脸上。冷冽的目光,飞云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仿佛被恶狼叮嘱一般。 还未等飞云回身,门口传来一声“哼”。转头看过去,不禁愕然。后面走进来的三人都在三十岁上下,武功倒不是太高。他们都是老相识,曾经狠命追过他的下四象,抑或是三象。 “曹堂主,别来无恙!”熟悉的声音传来,让飞云的心跌到了谷底。最后走进来的,竟然是金钱豹钱开。而钱开身后还有两人,武功都不弱,但还入不了飞云眼里。 “山河帮地处偏僻,各位远道而来,略备酒席,还望各位莫要嫌弃。”庞八似乎未见到飞云的神情,热情招呼客人。 几个人进来后,都纷纷与庞八招呼,仿佛与飞云只是普通相识。山河帮其他几人也招呼了几下,张忠煊与李子明显有些不自然。毕竟两人与巨鲸帮斗了许多年,打小便将其视作仇敌,要改过来,还有些难。 飞云似乎被冷落到一旁,无人在意他。飞云倒真希望他们能够冷落自己,不要找上来。不过看着就不可能,那几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庞堂主真乃少年英豪,钱某仰慕已久。今日能够坐下来一块儿喝酒,真是三生有幸!”钱开说着,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庞八的酒杯刚放下,四象中的老大也端起酒杯,说:“我在江湖上行走,也曾听闻山河帮夺命刀的名头,仰慕得紧,如今能见到,我先干为敬!” 两人喝毕,吴由仁也拿着酒杯去敬那个老道士。老道士只是稍微拿了下酒杯,做个样子,嘴巴都懒得碰一下杯沿。但没人会去责怪,人家是前辈高手,愿意搭理已经不错了。 飞云只是埋头吃菜,酒都不碰。等会儿肯定会有恶战,得先吃饱。喝酒就是误事了,少喝为妙。 喝了一会儿,飞云突然发现旁边还有两个位置。碗筷都已经备好,似乎还有人要来。他心里只觉得要命,这就已经插翅难飞,难道要叫他束手就擒吗? “庞堂主,我随师叔过来平云,是有一事相询,还望如实相告。”老大终于沉不住气,将话头引向正事。 山河帮几人都将酒杯方向,定定地看着。吴由仁说:“只要是我们知道,一定不隐瞒。” 老道士手中拂尘一甩,重重地冷哼。四象三人脸显狠厉之色,安抚老道士:“师叔莫气,庞堂主不是不通事理之人,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他们说话已含威逼之意,山河帮众人却没有办法。形势比人强,这几人突然到来,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各位有话但说无妨。”庞八似乎浑然不在意。只是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空位置,令人知道他心中很是不安。 “我师弟两个月前命丧山河帮之手,我等是来讨回公道的。”老大面色一冷,说话都带着狠厉,“不过我们也不会滥杀无辜,只要交出首恶,山河帮拿出诚意,不会殃及无辜。”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既要杀人,又要拿钱。飞云暗自后悔,没有将刀带在身边。如今只能指望二哥会维护自己,靠着山河庄里人多势众,倒不至于会输。 “不知令师弟在何处丧命?可有确凿证据?”吴由仁不急不缓地问。 “两个月前,我们兄弟四人途径建昌府,遭到贵帮人偷袭,不行殒命!” “如此说来,不是在平云境内。我们山河帮区区小帮,怎能伤到各位英雄?”吴由仁想要推脱,却显无力。 “花言巧语,叫老夫怎么相信?三位师侄都是见证,还会有假?”老道士一拍桌子,道袍无风自动,凌厉气势压迫而来,“今日必须有人给我徒弟偿命!” 第二百四十九章 伤至肺腑 厅堂内鸦雀无声,唯有碗碟被震得嗡嗡作响。飞云干脆长身而起,直面众人。自己这边人数虽多,若是在厅堂内动起手来,肯定伤亡惨重。 “在下曹飞云,不知这位道长如何称呼?”飞云强忍怒火,直视着老道士。即便是弱肉强食,吃相总要过得去。明明是他们追杀自己,难道还要将脑袋拱手奉上? “将死之人,老夫让你死个明白。老夫俗名余苍松,号苍松子。”老道士说话不伦不类,完全不像出家人。也难怪,八卦门人虽有做道士打扮,却是装模作样,并非真的出家。 “原来是松子前辈,失敬失敬。”飞云故意歪曲气他,反正是死路,得罪深一点,还能得个痛快。 “苍松子,不是松子!无知竖子,哼!”苍松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再没有仙人气度,“莫要再逞口舌之快,你杀了我徒弟,便要偿命!” 苍松子握拂尘在手,若不是三个师侄拉住,他都准备掀桌子杀人了。所谓艺高人胆大,就算对方人再多,闹腾完了,脱身是没问题的。四象就没那么好的轻功,山河帮真要翻脸,他们恐怕就走不了了。 “师叔息怒,杀害师弟的凶手就在此处,反正是跑不了的。”安抚完师叔,老大转而问庞八,“庞堂主,贵帮的人杀害我师弟,我等并不愿多结冤仇,杀人偿命即可。” 他内心其实很埋怨师叔,非要敞开天窗说亮话,叫山河帮交出凶手。若真是被飞云害死,倒还罢了,可明明是自己追着杀,反而丧命。说出实情,师叔还是会报仇,自己三人也要受罚,在门内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 四人追杀一人,被对手逃掉不说,还死了一人,可谓无能之极。无能之人,肯定是得不到重用的。是以回到门中,将飞云说成是卑鄙无耻之人,使奸计才得逞。 原本打算与师叔悄然潜入平云,将飞云找出,杀掉之后,再与山河帮摊牌。木已成舟,山河帮不至于为一个死人翻脸。可苍松子脾气暴躁,一定要连带着将山河帮也教训了,否则出不了这口怨气。 杀掉曹飞云,顺便赚点银子,便是八卦门诸人的想法。若是先前老帮主在,倒不敢得寸进尺。如今无人当家,刚好可以捞油水。 他们遇上先前便说清楚误会的巨鲸帮众人,一起到山河庄,要来个下马威。进山河庄之后,才发觉对方兵强马壮,不是易于之辈。好在他们十分客气,没有恶语相向。 庞八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说:“几位莫要动气,其中定是有所误会。若有对不住的地方,山河帮愿意道歉。” “二哥,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四兄弟欺凌百姓,被我撞到。我只是说了几句,他们便要杀我。自己在追的时候失足,怎能怪到我头上?”飞云不仅把事情认了,还都说出来。 四象三人脸都绿了,老四更是将碗砸地上,踩着凳子,朝飞云扑去:“可恶贼子,用奸计害死三个,纳命来!” 飞云身形一转,避开当面一腿。顺势抄起凳子,扑面砸去。凳子“哗啦”一声碎裂,将老四砸了回去。 老道士出手如电,一手接住倒飞而来的师侄,另一手的拂尘当面扫出。飞云觉得拂尘的白须上透着劲气,不敢迎接。他急忙后退,堪堪避过,看到拂尘竟在木桌子上画出几道细痕。 还未等他回神,老头子又是一掌拍出。飞云出手不及,仓促间抬起脚,硬拼了一记。 这一下硬拼,飞云往后稍稍不敌,往后倒去。坐到一张椅子上,往后滑出五尺才停住。飞云将劲气传到椅子上,才又站起来,椅子竟完全散掉。 老道士冷哼了一声,重重坐下。腿比手有力,还是飞云退后,老道士看着强上不少。不过他没有追着出手,令庞八等人心存侥幸,尚有回环余地。 飞云挡了一招,知道老道士比之帮主有所不及。若是有刀剑在手,飞云觉得并非没有一拼之力。 老道士心中却是有苦说不出,咬牙强忍。他暗示师侄先动手,然后趁虚而入。以全力对仓促,他想一招废了眼前的年轻人。不料,吃亏的还是自己,还不能让人看出来,硬生生受了全力。手掌发麻,再出手没有必胜把握,只得气呼呼坐下。 “小子,还敢动手,找死!”下四象几人没有多少眼力劲,还道是师叔顾着面子,不好再动手,将机会留给自己兄弟。 刀剑齐发,全部冲着飞云而去,闪避已是不及。飞云猛然沉气,将身下的凳子硬是坐裂。一屁股坐在地上,姿势难看,阵阵生疼传来。不过好歹避过杀身的招数,不怕丢人。 三人一招失手,还要再动手。吴由仁与庞八已经出手挡住两人,只有一把剑刺向飞云。飞云在地上一滚,躲到桌子下面,令人无可奈何。 “庞堂主,莫非你要包庇凶手?”钱开没有动手,却动了口。 庞八顿了一下,说:“山河庄乃山河帮根基所在,飞云又是山河帮堂主,若是在山河庄被杀,山河帮脸面何存?” 他的话虽说得理直气壮,却让飞云很是心冷。其他人也听懂他话中的意思,都停下手不打了。毕竟没有把握,不好将人逼得太紧。 飞云一身凌乱地从桌子下钻出,心中却更加凌乱。二哥的意思,已是将自己交出,山河帮今后不再庇护他,只是保他在山河庄无虞。 一股豪气自心中冲出,昂首大笑,说:“呵呵,你们只道我是怕了。曹某人做下的事情,自觉问心无愧。要我命的,随时奉陪!” “狂妄!”老道士再不能忍,拂尘甩出。三个师侄自然不会落后,都出手招呼。本来还想暂且放过他,既然找死,就不要放过。 飞云一个旋身,竟然躲过拂尘。刀剑也都落空,后背却难再避开双掌。这两掌蓄满全力,伤到飞云的肺腑,一口鲜血喷出口,老道士本来还要痛下杀手,被鲜血逼得往后直退。 “无量天尊!”一声道号从外面传来。 第二百五十章 唇枪舌剑 当先入门的是祁道士,手中拿剑,却比苍松子更像道士。随之进来的,是无忧谷尚长老。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人,穿着与尚长老相似。 祁道士没有早来,便是与尚长老遇到,先商量事情。接到山河帮的邀请,赶来已经晚了一步。庞八等人都松了一口气,手中的刀剑放了下来。 “无量天尊!道友别来无恙。”祁道士向着苍松子稽首行礼,两人明显是老相识。而苍松子鼻子里冷哼了一下,脸色僵硬,没有说话。 武当号称天下道家正统,自创派以来就为世人推崇。而八卦门比武当要早,尤其是同门自认传承于诸葛卧龙先生,由来就更久了。他们觉得八卦门才是正统,武当是沽名钓誉。 两派间或明或暗的斗争,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每次遇上,都要彼此羞辱一番。虽然还未出过人命,但江湖上都知道他们不对付。 庞八自然也知道两派的关系,才急匆匆地派人去找祁道士。只要苍松子被抑制住,其他人便不足为惧。 如今连无忧谷的人都来了,更是雪中送炭。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朱天浩早就派人去请,刚好今日到来,是意外的惊喜。 形势顿时倒转,吴由仁扶起倒地的飞云。庞八满面笑容地迎接三人:“祁道长,几日不见,我们可是想念得紧啊。尚长老一向可好?不知这位仁兄高姓大名?” 祁道士还未开口,尚长老已经笑着上前:“有劳庞堂主挂怀,我自会去后,也想早点过来,无奈被俗事缠身。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唉。” 庞八便寒暄,便叫人收拾。他们似乎早就预料有此情形,几个人进来收拾,另外有几个人端着冒热气的才进来。 吴由仁想扶飞云下去,飞云轻轻推开。既然事情已经到此地步,索性都做个了断。运气平复,发觉内伤并不严重。有这么多人在,飞云不虞有性命之忧,放心地疗伤。 “钱帮主来山河庄,不知有何贵干?”尚长老坐下后,先去问钱开。将前面的“副”字去掉,直接称呼帮主,倒不是处于尊敬,倒含有挑拨之意。 “钱某乃是巨鲸帮副帮主,所来自然是奉帮主之命行事。其他的,我想没必要告诉阁下。”钱开人老成精,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轻描淡写地化解。 席间可谓刀光剑影,彼此话语中都暗藏玄机。唇枪舌剑地你来我往,谁也占卜了便宜。之前岌岌可危的山河帮,此时却是稳如泰山。 庞八等人只是热情招待,谁都不得罪。两边人的话说得太过了,他们便出来打圆场。谁都知道他们想要坐山观虎斗,偏偏两头老虎不得不斗。 “祁老儿,我要给徒弟报仇,人家山河帮都没说什么,你还要插手吗?”苍松子握紧拂尘,准备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不过其他人都不在意,今晚彼此威胁,已经不知是第几回了。他们争得是个面子,越是有头有脸,越不会轻易出手。 “余苍松,你去江湖上打听一下,你徒弟的名声比你还差。这三人和你徒弟一起,仗势欺人的事情可没少做。指不定被哪个仇家取了性命,怎可随意就说人家是凶手?若是让真凶逍遥法外,你宝贝徒弟要死不瞑目喽。”祁道士看着笑眯眯的,说的话却十分伤人。 “贼道士,我今日先杀了你!”苍松子今日处处受制,正憋着火,顿时被祁道士的话激得火冒三丈,却不知道将自己也骂了。拂尘挥出,直取面门。另一手抓起筷子,激射而出。 祁道士收起笑容,身体往后仰,避开拂尘与筷子。剑却往前掠,用围魏救赵的法子,令苍松子不能追击。两人交手过两次,算是知根知底,都知道奈何不了对方。即便苍松子有帮手,祁道士打不过,也能全身而退。 “两位前辈切莫动手,请听飞云一句。”飞云站起来,挡在两人中间。本来想置身事外,可他们毕竟是为自己打起来。祁道士的儿子不怎么样,他自己都还不错,为人和善。 飞云不愿祁道士有差池,干脆将事情都揽过来。迟早也是避不过,硬接下来还能逞强当英雄。 “余前辈的徒弟,确实命丧我手。但他是死有余辜,曹某人并非失手错杀。”飞云还是那些话,“只是一件小事,你们四人便一路追杀,我只为自保。如此咄咄逼人,天理何在?” 苍松子自然不会与他将天理,立马对着祁道士狂喝:“这话可是他自己说的,你还要包庇他吗?” “道友,曹老弟的话,你可听清楚了?”祁道士手握利剑,还是不让,“出来作恶,总得还债!杀别人的时候,可曾想过被别人杀?” 到了此时,祁道士还维护自己,飞云心中感动。不过他更加不愿老前辈牵涉其中,他已经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 “前辈,事情是在下做的。有什么路数,在下都接下,与旁人无关。”飞云谢绝祁道士的好意,独自面对苍松子。 “哈哈哈,好一个狂妄的臭小子。他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苍松子扬天长笑,摆出架势,又要动手。 “前辈息怒。今日是众位贵客光临山河庄,不宜动刀戈。”吴由仁赶紧出来打圆场,“飞云,你先陪个罪,有事明天再说。”说完,冲着飞云直使眼色。 飞云没有置气,倒满酒,冲着众人转一圈,一饮而尽,没有说话。叫他退让可以,却不能认错。 苍松子冷哼一声“不懂礼数”,便重重坐下。方才被怒火冲昏了头,此时稍稍平静下来,便知道不是动手的良机。尤其是那飞云,深浅不明。自己若被他缠住,保不齐其他人趁机动手,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小子,你最好留在山河庄里当缩头乌龟,否则我们兄弟三人定要拿你头颅,祭拜惨死的师弟!”狠话要放,面子要给,四象老大的话里透着玄机。 第二百五十一章 虎狼相斗 酒席自然是不欢而散,钱开带着手下人径自离开。庞八要给他们安排住处,被一口谢绝。巨鲸帮的人很快离去,都没说住哪里,显然有些不放心。 八卦门的人底气足很多,对众人说了句“到处转转,过几日再来”,便从容离去。凭苍松子的武功,在江湖上能伤到他不多。三个师侄的武功,山河帮里也少有人能及。不正面交锋,他们几人在平云可以横行。 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最后只剩下祁道士和无忧谷的人。事情出乎他们的预料,要好生商量一番。 “庞堂主,可有朱帮主的消息?”人都离去后,尚长老的神色完全就变了,很是忧愁。固然有担心朱天浩的安危,更多的是对于无忧谷今后在平云的发展。 一朝皇帝一朝臣,无忧谷的事情,都是尚长老先前与朱天浩说好的。没凭没据,换成其他人当家,就算不至于翻脸不认,借故敷衍总是很容易的。 “让帮中的弟兄找了半个多月,至今没有帮主的下落。”庞八摇摇头,满良的无奈。 山河帮与无忧谷结成盟友,共同抵御巨鲸帮。如今巨鲸帮的人竟坐在山河庄里喝酒,山河帮难免有背弃盟友之嫌。 庞八便是想要告诉尚长老,他向巨鲸帮低头,是出于无奈。毕竟他们出事之后,马上找无忧谷求救。无忧谷救援不及,山河帮才被迫做了墙头草。 “庞堂主不要过于担忧,朱帮主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逢凶化吉。”尚长老说了些安慰的话,转而开口许诺,“有需要无忧谷出手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力所能及,我们定会尽力。” 尚长老的话说得很亲近,也点明了双方的关系。他在叫庞八认清谁是敌谁是友,莫要盯着眼前的好处。 庞八是聪明人,一点就通。不过他并不领情,心中反而有了其他定计。 “多谢尚长老厚谊,在下替帮主谢过。巨鲸帮虎视眈眈,我们兄弟几人无法硬撼,只得虚与委蛇。”庞八也跟着咬文嚼字,口称尚长老,而非无忧谷。言下之意便是他来相助,只是个人情谊,与帮派无关。 尚长老不再纠缠字词的分别,直接说正事:“庞堂主莫要担忧,上次我们便说要派人长驻平云,此次与我来的高师侄,便是要留在此处的。” 姓高的中年人站起来,对众人行礼:“在下高霄,遵谷主之命,听候庞堂主差遣。”语气平淡,脸上也是毫无波动。最引起众人注意的,便是他真的很高。先前没有细看,此时却是鹤立鸡群般,显眼得很。 “多谢高大侠,我让人明日便安排个地方。”庞八脸上现出喜色,他说的地方,并非只是居住,定是要个大的地方,作为无忧谷以后的据点。 华山的道观已经破土动工,,离山河庄才两里地,片刻就能到达。山河帮早差人送消息去华山,相信华山派很快便会派人,长期在平云修行。 无忧谷自然也要有个相衬的地方,不能厚此薄彼。好在无忧谷不比华山派,他们居住的地方没什么讲究,跟普通帮派无异。庞八便让手下在山河庄附近找个地方,要宽敞,清静。 除了住的地方,还得帮忙开家店铺。无忧谷对于医药针灸有钻研,先前便叫朱天浩留意。庞八此次便很上心,已经找好地方,叫尚长老看过即可。 有了华山派与无忧谷撑腰,照理是无人敢明着对山河帮下手。但庞八却怕前门去虎,后门进狼。尤其是朱天浩老去,两个帮派还会看谁的面子? 当断则断,庞八自认为看清楚形势,将十年乃至二十年后的变化都考虑清楚,他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山河帮眼看着便是他的,不能送给他人,也不能受人压制。 富贵险中求,庞八屡屡兵行险着。他让巨鲸帮潜入平云,借刀杀人。而他许给巨鲸帮的好处,便是同意他们讲买卖做到平云,而江北也对山河帮开放。 两边都放开了,看似是一桩公平的买卖。可巨鲸帮东西多,人多,缺的是地盘。而山河帮却没有那么多人,一下子占不了太大地方。庞八虽然认清这点,却觉得不吃亏。引来巨鲸帮,与华山派、无忧谷形成相互制衡之势。 让虎狼相斗,自己坐收渔利,庞八觉得一石二鸟的办法很不错。八卦门的到来,却让庞八差点乱了阵脚。因为其他几派不会派太多人过来,平云还是山河帮势力最大。可八卦门几人武功高强,而且是来报仇的,就算山河庄防卫森严,不会出事,其他地方呢? 几个身手出众的人,真的发起狠来,要对普通帮众下手,三四百人还经不起他们杀的。能够早点化解,就不要留下后患。情急之下,他只得委屈一下三弟。 虽然事情有些出乎意料,尚长老也只得接受。好在并非一败涂地,山河帮的年轻人有些不讲信义,只能先忍着。待无忧谷站稳脚跟,再图谋其他。 几个人各怀心思,将话讲清楚后,分别下去歇息。 夜色已深,飞云只觉得倦意袭来。放在平日,他不会犯困。可今日受了伤,没有马上疗伤,一直强撑着,身体发虚。谢绝了其他人的搀扶,飞云独自往木雀堂走去。 吴由仁从身后赶上来,与飞云并肩走了一段,才开口说:“你不要怪你二哥,主意都是我出的。只要能让你出气,我随你怎样都行。你二哥担着山河帮几百人的生计,没办法。” 若是在半个月前,飞云便会信了吴由仁的话,将事情放过。可是现在看到大哥的作态,只觉得十分厌恶。 “大哥,你们做的,我都清楚。早点去歇息吧,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飞云不愿继续与吴由仁同行,加快脚步离去。 吴由仁停下来,看着飞云离去,消失在夜色中。他忍不住轻声叹气,原本以为三弟会最受重用,哪知道三弟常常退让,被二弟抢了先机。 选了一条路走下去,可有回头的机会? 第二百五十二章 蛮力相拼 走着走着,飞云觉得脸上湿湿的。是雾气太重了吧,用衣袖擦了擦。不管是什么痕迹,都先擦干净。回去好好睡一觉,说不定都是做梦。 回想这两年经历的点点滴滴,飞云唯有摇头苦笑。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或许真是自己惹的祸太大,他们都担不起,不能怪他们。 转头看,吴由仁走入厅堂,与庞八还有事商议。三兄弟,恐怕就要分道扬镳了。飞云想到此处,一股暖热从心头升起,鼻子有些发酸。他沉浸其中,连旁边射来的一道灰影都不觉。 飞云惊觉时,立即往旁边闪。手臂刺痛,已经中暗器。屋顶上风声响动,道袍飘飘,一柄拂尘在手,正是苍松子。 苍松子离开还不到半个时辰,竟去而复返。有仇不留隔夜报,才是八卦门的作风。而且他仗着武功高强,在山河庄里就敢动手。 一击得手,苍松子马上趁胜追击。人从屋顶上飞下,如利箭直射而去。手中拂尘当头砸下,白丝如钢针,根根透着劲气。 飞云倒地一滚,狼狈地避开去。人还未起来,便大声呼喝:“老松子,你当山河庄是什么地方?竟敢随意来此撒野!” 苍松子咧嘴冷笑,抬脚往飞云身上一撑,动作不大,却很沉重。飞云就地打滚,又躲开了。脚踏在地上,“砰”的一声,将地上的青砖都踩裂。 飞云往后一翻,才勉强站起。站起后,他马上不停地往后急退,拂尘在前面划过,本来就破裂的衣服,又多了几道口子。 八卦门的四象步乃是江湖一绝,不管飞云如何躲避,苍松子始终如影随形。一柄拂尘在飞云身边散发,不时留下一道伤痕。 虽然躲得狼狈,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多,飞云却未伤到要害。他施展轻功时,身形如猿猴般,弯腰弓背,用寻常招式,总会有所偏移。 飞云一边逃窜,一边出言辱骂。激怒老道士,让他心浮气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飞云想招引其他人过来。 过了半晌,飞云与老道士打得不可开交,竟没有人出来。山河庄里不能说守得固若金汤,驻守着百来个好手是常事。照理说,会有很多人出来帮忙,老道士肯定得跑。 很快,飞云便知道事情有蹊跷。别的人不说,大哥与二哥就在不远处的厅堂里,刚刚还在说话,不可能听不到声响。如今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已经将自己的命送给八卦门。 练武之人越到最后,内力便会越精纯,招式也越纯熟。但最忌讳心气不稳,气血一旦浮动,便不能持久。 苍松子的脾气相较年轻的时候,收敛了很多,但依然容易动怒。他久未在江湖走动,在门内都听的恭维话。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碰上个泼皮样的后生,边打边出口成脏。 “臭小子,等老夫将你拿下,活活剥了你的皮!”苍松子破口大骂,犹如在自家一般。出手虽乱了点章法,却越发迅猛。 飞云暗暗叫苦,肩上又多添几道划痕。他倒不是没有退路,只要逃到厅堂离去,两位哥哥定不会眼睁睁看他被杀。可他心里有气,既然他们见死不救,不顾兄弟情分,干脆也不去求他们。他们觉得不是亲自出手,便不是凶手吗? 飞云一翻身,躲开拂尘,道士当胸一掌拍来。再要躲避,又得陷入险境。飞云不退反进,挺起胸膛迎上去。手里运气内力,猛地拍出。 两声闷响,两个人都中一掌。飞云这一掌酝酿已久,后发先至。苍松子被拍得身体往后退,掌上的力道自然减轻。饶是如此,飞云还是被拍得一口鲜血喷出。 苍松子其实并不好过,一掌换一掌,他知道自己吃亏了。不过老道士不觉得对方功力强,而是觉得方才太过心浮气躁,没用上力。 用袖子抹去嘴角的血迹,苍松子勉强压下内伤,稍停顿一下,旋即又出手。飞云退了十来步,才来开两人的距离,没想到对方立马就扑上来。 飞云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遍老道士,还是要硬着头皮扛。苍松子这次没有再凭招式欺负飞云,行进间,将拂尘往腰间一插,双掌转动。 八卦源自太极,太极又分两条阴阳鱼。苍松子的双掌便如阴阳鱼一眼,相生相息。到达飞云跟前时,两掌几乎并成一掌。 飞云在掌上功夫知晓不多,不知道该如何运气。干脆将手当做刀,将内力聚到双掌,本来直劈的双刀改为平推。 掌上七分力,脚下留了三分。树要长得好,先要扎根,根深才会叶茂。功夫稳不稳,看的是底盘。是以很多门派的弟子,入门先扎马步。练好根基再看其他,也顺便看看心性。 苍松子如猛虎下山,带起一阵狂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老弱的老虎,也不是家犬能欺侮的。 飞云感觉对面有狂风袭来,仿佛能将大树都连根拔起。可惜他现在不是大树,而是山,一座巍峨耸立的高山。 四掌相对,一人后退几步,撞到墙上才停下。另一人则口喷鲜血,倒飞而去。 飞云重重撞在墙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已经碎裂。他很想就此晕过去,可剧烈的疼痛令他更加清醒。 挣扎地站起来,看到不远处的苍松子。老道士拼命咳嗽着,也想站起来,可实在没有力气,只能半跪在那里。 苍松子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其貌不扬的后生,为何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即便从娘胎里练起,也才二十多年。他哪里知道,飞云之前十多年只练内力,抵得上常人三十年。 若是比拼拳脚招式,飞云只会粗浅的武功。不想寻常练武的人,都是十八般兵器练会,然后选一样喜欢的。杂了就不容易精,但杂也有杂的好处。随便拿起兵器,都能使唤。 飞云最精的是刀,刀在手,便有一往无前的气势。刚又学了剑,用剑能立天地间。至于掌法,只会用蛮力前推,比老牛耕地高明不了多少。 乱拳打死老师傅,力用足了,也是高手。 第二百五十三章 去留不定 该如何处置苍松子,飞云有些犹豫。照理说,是苍松子杀人未遂,飞云出于防卫,将其杀死也无可厚非。 “前辈,杀死令徒,是非我本意。若非他们逼得太紧,我也不愿结怨。请前辈回去后说明在下苦衷,化解双方恩怨。”思索再三,飞云终于做出决定。他其实不指望苍松子能够放过此事,但若是杀了他,恐怕整个八卦门都要倾巢而出。 “哼,要杀便杀,何必多言!”苍松子并不领情,反而恶狠狠地盯着飞云。败于无名小辈之手,令他羞愤难当。不管是技不如人,还是不慎落败,总之是输了。 飞云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仇是解不开了。可他别无选择,被一人惦记,总比被一个帮派追杀好。何况这老头子武功也不咋的,就算打不过,还是可以跑得掉的。 想了想,飞云还是没过去扶,免得误会更深。摇摇头,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他已经想好,去收拾一番,明日起早便离去。 苍松子缓过气,看飞云将后背留给自己,暗笑此人年幼无知。伸到怀里,掏出一个飞镖,用尽力甩过去。飞云其实早就暗中留意,翻身躲过,将飞远踢向屋顶。 飞云正要出言斥责,飞镖又飞下来,直取苍松子。事出突然,飞云措手不及。苍松子同样如此,正自懊恼偷袭不成,便觉得脖子一痛。 飞镖疾如闪电,将苍松子的喉咙扎了个通透。喉咙里的鲜血汨汨流出,老道士想要说话,只能喘着粗气。 抬头看去,飞云看到一个女子站在屋顶。淡雅的装束,清丽的面容,飞云恍惚间以为看到了月宫的仙子,心头突突猛跳。不过他很快看清那女子,竟是熟人。 “哼,妇人之仁,早晚有一天断送自己性命。”声音冷冽,仿佛从冰块里传出来。飞云正要开口招呼,突然惊觉,眼前不是自己的熟人。 “原来是无冰姑娘,别来无恙。”飞云急忙收起盯视对方的双眼。他还以为是无霜来了,便不客气地看着对方的脸庞,在外人看来,未免显得失礼。 冷无冰脸上的不悦稍稍退去,指着苍松子说:“这个道士如此卑鄙,你怎的还要饶他性命?”飞云踢开飞镖,却没有下手的意思,都被她看清楚。 “其实是在下有错在先,不久前……”飞云情不自禁地想将遭遇再讲一遍,正如一个有委屈的人,碰到人便会忍不住吐露。 冷无冰摆手止住,打断飞云的诉说,说道:“你与他的事,我不想知道。我劝你洁身自好,莫要随意与来路不正的人车上关系,免得连累山河帮与无忧谷。”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将飞云放到了大恶人的位置。飞云连连点头称是。苍松子的血慢慢流掉,手慢慢垂下去,依然不甘心地指向飞云。 “师叔!”从墙外跃进来三个人,急匆匆跑向地上的苍松子。 中年道士拔剑指向飞云,大声怒喝:“你这恶贼,到底是用了什么诡计?害我师叔的性命,八卦门不会轻易干休!”老道士的手指着飞云,他们都将飞云当做凶手。 飞云想要分辨,却没出口。冷无冰是因为他出手杀人,不好将罪责推卸掉。既然早就有杀人的名头在,不在乎多背一个。就算他们以后要找山河帮的麻烦,无忧谷定会共同进退。 “你这人好没道理,他来杀我,我错手杀死他,怎能来怪我?”飞云索性承认,挺胸上前,意思便是你能奈我何。 “我师叔人老力衰,你打伤他便罢,怎能下此毒手?”道士依然不动手,先将帽子扣下去。凭他一个人,心里没有底。 “你师叔是成名的高手,我只是无名小卒,能伤到他便是我侥幸,哪还有余力想着是伤还是杀。”飞云冷笑着,偏偏拿话噎他。 师兄弟三人跑下师叔,拿武器对着飞云。飞云知道他们三人若是联手,自己断难生还。旁边的冷无冰便是插手,也打不过他们三人。从她掷暗器的手段看来,武功不如自己。 人活一口气,便是死,也不能弱了气势。飞云想到此处,轻轻上前一步。看在冷无冰眼里,暗自点头,也随他上前。 飞云对面三人竟有些抵不住他的气势,脖子忍不住缩了一下。想要动手,又觉得没有把握。手心的汗伸出来,兵器都有点滑动。 “今日我给山河帮面子,不与你为难,你莫要走出山河庄,否则定要取你性命!”作为老大的道士想到先前说过的话,禁不住一喜,说出来便收起兵器。 其他两人也都忙不迭地收好兵器,拉起地上的师叔,跃过围墙离去。临走前,几人又纷纷放下狠话。 对于色厉内荏的人,飞云只是一笑了之。话说得再狠,不动手就是个屁。他可不想将人家逼急,狗急跳墙就不好了。 “多谢姑娘相助,在下铭记于心。”即便冷无冰的相助非自己所愿,飞云还是领了她的情。连两个兄弟都袖手旁观,她能够相助,弥足珍贵。 “谁要你铭记?以后自个小心,莫要丢了小命!”说完,冷无冰便跃上房顶,飞快地走几步,便落到另一边,快速离去。 飞云心中突然有个疑问:这些自号高手的人物,怎的都喜欢跳墙走? 回头望向厅堂,大门已经闭起,隐隐开了一道门缝。不知他们看到这样的结果,适合感受。不过与自己何干? 慢慢走回院子,从泰岩带来的兄弟都在。他们有酒有肉,吃得很是欢畅。厨房给他们送来很多酒菜,叫他们先用,说曹堂主在正厅陪着贵宾。 每个人都安然无恙,飞云放下心。他们都是山河帮的人,相信没有会为难他们。自己明日就要离开了,这些兄弟该何去何从? 思索再三,飞云心里都没个定论。跟着走,可自己都不知道往后怎么办,如何带着他们?留下来,不知道其他堂的人会不会排挤他们。 看他们喝酒正酣,飞云突然有些惭愧。这些兄弟都是活生生的人,要去要留,还得他们自个儿拿主意。 第二百五十四章 决然离去 “属下誓死追随堂主!” 听着手下兄弟们异口同声的话语,飞云觉得眼眶一热,强忍住,才没有流泪。他将事情都讲出来,让他们自己决断。 去,便是回到泰岩,以后基本不回到平云。留,便留在山河庄,由庞八安排去处。飞云没有告诉他们深一层的打算,回到泰岩后再告诉他们。 没想到的是,他们都要跟着走,而且说得毫不犹豫。对于他们而言,曹堂主是对他们好的人。自打进入江湖,堂主是引领他们的人,正如鸟兽幼雏,对第一次见的人总是难忘。 “好,曹某人承蒙各位兄弟看得起,往后与众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飞云心潮澎湃,面色坚毅地对众人说。 第二日起来,飞云没有说什么闲话,让众人拿起准备的东西,牵马离开。刀与剑,都包裹好,放在马背上。 本来要当面与庞八说的话,都写在信里面。交给土貉堂的人,代为转交。信中只说接到帮主传信,帮主已经决定退隐江湖,由庞八任山河帮帮主。山河剑由飞云保管,待小茵孩子出生,要姓朱,将来接任帮主位,再将山河件传给他。 事情所述不详,只说了大概。飞云知道,即便二哥得知山河剑被自己拿了,也不会要去。因为他不会剑法,不需要剑。再则,凭着昨日击杀苍松子,山河帮的人都知道曹堂主的武功,已经不是其他人可比。就算是张忠煊,也得臣服。 走出院子,起早的人已经在打扫庄子。看到他们要离开,没有丝毫的意外。不过他们依然恭敬地弯腰,称呼一声“曹堂主”。 苍松子身死山河庄,这笔账算到了飞云头上。消息很快便会传遍江湖,即便不会引起多大轰动,人们至少知道有个“绝命刀”,他是山河帮的人。 除了最亲近的二哥与大哥,还有几位堂主,山河帮的普通帮众,肯定会以曹堂主为荣。飞云心中生出些苦涩,为何是最亲近的人,反而变得尴尬。望着他们的住处,恐怕都还没起来。也好,悄悄地离去,不用相见。 刚迈出山河庄大门,身后有人匆匆跑来。来者是大哥吴由仁,借着晨光,飞云能看到他眼角细细的皱纹。 “唉,你二哥是迫不得已,你不要怪他。”许久,吴由仁才憋出这么一句话。从前也听过类似的话语,飞云上次信了,如今却没办法信。 “迫不得已?没有人逼着他做那件事!”飞云将头转过去,不愿看大哥刻意做出的无奈。 “八卦门来势汹汹,二哥已经周旋许久,可他们就咬定你是凶手。我与他都不知道你武功有如此进展,只好屈服。”吴由仁尴尬地解释着。 “就算放到以前,咱们几人联手也未必会输给他们!”飞云心中有些悲凉,“当初是怎么说的?什么叫有难同当?” 吴由仁再巧舌如簧,也是难以申辩。气氛有些沉闷,只有马呼呼地喷气。 “大哥,昨日的事情暂且不提,就当你们是没办法。帮主呢?帮主的事,你们为何要那样做?”飞云平复情绪,又回到之前的话题。 吴由仁终于听明白他的话,脸色剧变。不顾他很快便回复平静,片刻之后才开口:“我们进入山河帮,不愿如此平淡下去。只要你愿意,我与你二哥可奉你为帮主!” 飞云听到耳中,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不论大哥是真心,还是客套,当着众人的面,将话讲到这份上,又如何去责怪? “可,可你们不能如此做法!帮主对我们恩重如山,怎可相负?”飞云心中还是重回清明,野心就是野心,忘恩负义就是忘恩负义。 吴由仁苦笑了一下,凑到飞云耳边说:“帮主是看咱们可怜,才收留咱们的吗?若不是你们二人武功不凡,帮主恐怕看都不看一眼。像我这样到处有案底的人,若不是借你们的光,早就被帮去官府请功。” 看了一眼飞云身后的人,吴由仁将声音再放低些,说:“我听到帮主与诸葛副帮主商议的话,说县太爷若不答应开价,便将咱兄弟三人断了脚筋,送去衙门,当做见面礼。” 飞云心中一震,竟不知道当初是从阎罗殿门口走了一遭。跟着帮主到平云县城,帮主叫他们不要乱走,还以为是要保护三人。原来还有软禁的意思,生死只在他们一念之间。 看出飞云的烦乱,吴由仁也苦笑着,说:“我开始也当帮主看中咱们的才能,是用心招揽。哪想到是打着两个算盘,能用就用,不用就杀,反正都不会亏。” 吴由仁拍拍飞云肩膀,说:“你先回泰岩也好,多招些人手。山河庄这边有华山和无忧谷,暂时无忧。咱们兄弟三人都静一静,过些时候再见面。” 飞云拱了拱手,便跨上马,带着众人离去。穿行过村子,早起的人已经开始一天的营生。 该相信谁?飞云想了许久,觉得大哥说的都是真的,没必要欺骗他。按照当时的情形,山河帮自身难保,不会拼着老底保他们。因为他们那时还是小人物,不值得山河帮付出太多。 话说回来,放到那种情形下,大多数人都会是帮主那样的做法。飞云的的难受淡了些,又想到帮主之后厚待自己,还是决定完成他的心愿。 心里正烦躁着,后面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飞云疑惑地转过头,二哥不会来了,因为已经有大哥出面。 透过薄雾,飞云看清是一张女子的脸。她十分清瘦,眉间有难以抹去的忧愁。或许是初为人妇,颦蹙间有动人的风采。 “你,见到我爹了?”小茵迟疑着,轻声开口。 飞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说:“帮主安好,事情都已经交代给我。你且放心,有人照顾他。” 小茵脸上稍有喜色,不过很快隐去。经此巨变,她不再是天真烂漫的少女,也不再是前段时间的以泪洗面。人总是如此,哭到一定程度,便会忘了痛。 第二百五十五章 栽赃嫁祸 细的事情,飞云没有跟小茵说。既然她已为人妇,就让她出嫁随夫,不必让她卷入山河帮的是是非非。她眉宇间多了一丝刚毅,往后的坎坷将由她自己承担。 帮主的事情,定是庞八告诉她的。不过关于山河帮的传承,定然不会说给她听。因为小茵是山河帮大小姐,她若是要让孩子姓朱,帮中会有很多人响应。这样也好,她遭受了不幸,以后安心当庞夫人。争斗的事情,交给男人来做。 一路无事,飞云带着众人径直回到泰岩的据点。山脚下的酒馆,里面有两人是土貉堂的。而山寨里,要么是从前带过来火虎堂的人,要么是在泰岩招来的新人。不论属于哪一类,都是值得飞云信任的。 飞云倒没有将想法和盘托出,知道的人多了,即便都是可信之人,也总会疏忽。消息泄露太早,恐怕会遭到阻挠。 回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囤积粮食。他叫人去附近镇子上采购十几担稻谷,总有一千多斤。还有各类肉食,加起来两百来斤。还有些时蔬,买来腌制好。 山寨里有菜园子,十多道两丈长的菜畦,看着不少,真正拿来吃,也就几天。上次山寨被围,众人都有些怕了,得未雨绸缪。 此外,飞云让大伙儿专门在山上生火做饭,不再吃山下酒馆里的饭菜。每日跑上跑下练功惯例,没有废除。飞云还传了点奔跑时的运气法门,与轻功相似,却远达不到轻功的快速。 歇息了数日,飞云带着五个人离开山寨,取道去找洪铁牛。山河帮已经不是久留之地,他要另谋出路。何况要完成帮主交代的事情,没有点凭仗可不成。 风餐露宿,第二日晌午,飞云便到了泰岩边界。不远处的石碑,刻着“石岗”两字。看这名字,又是个多山的地方。 飞云并不奇怪此地多山。平地多,田野也会多。田野多的地方大多富庶,车马便利。很早前便有大小帮派出现,山贼便会少。 山多的地方,日子大多会清苦。大的势力不会触及,只有不入流的强盗山贼,不得已才干劫道的事情。正如平云,若非迫不得已,山河帮也不会去。 上次太过匆忙,没有好好看。如今已打定主意要扎根石岗,自然要细看。尤其是通往外县的要道,都是要有人盯梢的。 行至傍晚,飞云还在山里绕行。看到远处,他抬手让众人停下。就在山的背面,有淡淡烟气升起。若不细看,还以为是一缕乌云。但此时万里无云,而且那黑烟太低了些。 飞云叫众人将马牵到道旁,找树林遮掩起来。大伙儿都暂且歇息,吃些干粮。而他自己则认清路径后,朝起烟的地方略去。 手下的人身手不够,过去探路容易被人发觉。而且真有劲敌,这几人都无法脱身。只好自己来,所谓能者多劳。 选择草木茂盛的路径,飞云快速地穿行而过。到近的的地方,听到有刀兵之声。难道是山贼劫道?飞云疑心起来,更要看个究竟。 听着声音,前面已经接近尾声,只有稀稀拉拉的呼喝。飞云加快脚步,在大树上窜行。 眼前的景象,令飞云忍不住皱眉。地上躺着五六个人,看衣服样式,是走镖的。而旁边有三辆镖车,镖旗被拿下来,点着烧着。 五六个镖师大都丧命,只有领头的人还在挣扎。不过身上中了好几道,尤其腿上的伤,让他不能站立,早晚丧命。而在不远处,有两个腿脚快的车夫,正撒腿逃命。 “姓孙的,今日算你倒霉,咱们洪帮需要银子。已经好言好语找你借,你自己不肯,就不要怪咱们心狠手辣。”一个蒙脸的汉子拿刀指着地上的人,大声笑着。 飞云心中疑惑丛生,这些人打劫未免太过大胆。常说盗亦有道,不仅指偷盗,也说的是强盗。有些人绿林好汉,拿钱不要命,碰上穷苦的人,还会接济些。通常只会抢富商,抢镖局,也会先礼后兵,尽量不伤人,抢完更不会烧镖旗。 这伙人杀了人,还烧镖旗,未免做得太绝。做绝的人,通常不会留下活口。可他们不仅留下活口了,还透露了口风。难道是故意找茬? 可故意找茬的话,又为何蒙着脸?前后的矛盾,着实令人生疑。略一思索,飞云便想到最大的可能:他们要栽赃嫁祸。 虽然做得很明显,但那两个车夫已然吓破胆,回去语无伦次。只要他们说出“洪帮”,镖局的人便会找上门。而那个“洪帮”够大才好,若是小帮,难免会遭人泄愤。 “不管你们是谁,顺达镖局不会与你们善罢甘休!”地上的中年人眼看就要刀刃加身,忍不住颤抖,却没有求饶。求饶是没用的,死得硬气点也好。 飞云本想袖手旁观,毕竟他自顾不暇。他几次多管闲事,每次都是惹一身麻烦。不过中年人的话,让他心中一动,决定出手。 也不等待什么时机,飞云马上从怀里掏出铜钱,朝那几个人掷去。他才不会学某些高人,非要等到生死时刻才出手,因为他没底。 场内诸人显然没料到还有变数,顿时措手不及。仓促抵挡,还是有两人受伤。不过都是普通的铜钱,伤得不重。 中年人本来已经一心待死,突然有了生机,脸上又惊又喜。可他看到只有一个年轻人出现,又失望了。年轻人的暗器只是稍微伤到两人,显然武功不高。 飞云看了一眼地上的中年人,问:“阁下可是越阳顺达镖局的镖师?” 中年人点点头,说:“正是,少侠可是镖局故人?”故人一词,可谓广泛,只要有关系,都可如此称呼,又显得亲近。 “如此甚好。几位好汉,我与此人有些关系,还请高抬贵手,放条生路。”飞云言辞恳切地向几人求情。 那几人将飞云的笑看在眼里,反而觉得是讥讽。“哼哼,洪帮做事,阁下莫要多管,不走的话,就留下脑袋!”领头的黑衣人狞笑着说。 那人的话,更加坐实了飞云的猜想。果然是栽赃嫁祸,否则怎会一口一个“洪帮”。“洪帮”也真够倒霉的,碰到如此卑鄙的敌手。 第二百五十六章 轻易毙敌 那几个蒙面黑衣人虽然攥着刀,在面前晃来晃去,却没有急着下手。飞云明白他们的意图,想要留下活口去报信。有干系的人报信,总比懵懂无知的车夫可靠。 他们也没有马上放人的想法,看样子,是要留下点事物,才会罢休。不伤人,容易引人怀疑。人受伤,才会容易受骗。他们做这样的事情,显然不是一次两次。 “自断手臂,放你生路,大爷们今天累了,不想再杀人。”后面一个黑衣人说道。他已经将飞云看做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飞云眉头皱了一下,知道今日不能善了。既然动手不可避免,那就得想法子赢得快些。唯一的顾虑是姓孙的镖师在他们手中,投鼠忌器。 “各位好汉,其实我与孙镖师并无太多瓜葛。他在我落魄时施舍了一两银子,如今他要命丧黄泉,可否让我将一两银子还他?免得他半夜找我要钱?”飞云对他们笑了笑,说得有些颤抖,像是被他们的话语吓到。 众匪徒听了,哈哈大笑。大多数人都想着人死债清,即便心里过意不去,也只是买些之前烧烧,不会急着还钱。今日碰上个傻小子,赶着还钱。 “哈哈,原来是个有信义的人,咱们佩服得很呐。银子都拿出来吧,咱高兴起来,你的手臂都不用留了。”领头的笑得十分开心。事情办完了,还有意外之财。 飞云伸到怀里,摸索了一阵。那几个人虽然说笑,却不傻,马上举刀戒备。飞云先前扔出的几个铜钱就能伤人,谁知道他会不会掏出暗器。 在众目睽睽之下,飞云拿出来一个小布包,摊开来,是好几块碎银子,总有十多两。在众人眼前晃了晃,然后挑出块小的,约莫有一两。 “好汉,容我将一两银子还给孙镖师。”飞云捻起银子,走过去。 “小子,你应该叫他孙镖头。”匪徒纠正了飞云的称呼,稍微让到旁边。他们没料到,真有这样的傻小子。 飞云面色如常,缓缓走到孙镖头跟前,开口问:“孙镖头,你可还认得我?”话还未问完,手中整把银子都撒出去。 银子分量比铜钱更足,打在身上疼痛难当。兼且离得很近,来不及躲闪。顷刻间,“哎哟”声响个不停。有开口骂人的,片刻之后都停下来,因为骂不出口了。 飞云撒出银子的同时,另一手已经握住刀柄。手腕抖动,将刀鞘抛出。脚下生风,身影窜入人群中,刀光不断闪动。 七个匪徒,先后扑通倒地,再没有气息。反应慢的,脸上还带着讥笑与愤怒。还有人眼中带着惊讶,惊讶局面变得太快。 孙镖头显然也惊呆了,以为难逃一死,竟然逃过去了。年轻人先前耐心地问话,应该是好心相救。至于有何瓜葛,他实在想不起来,或许是镖局中其他人与之有恩。 “多谢少侠相救,敢问尊姓大名?与镖局中谁人相识?”孙镖头挣扎着站起来,有些晃悠,站不稳,依然抱拳致谢。 飞云想了想,含糊其辞地说:“我数年前去过贵镖局,当时其他两位镖头在,未见到孙镖头,是以不识。” 见飞云不愿说出姓名,孙镖头不再多问,只说了自己名叫孙晨,是越阳顺达镖局的二当家。此番要押送一批钱庄的银子,去永州。途经此处,竟然会遇上山贼。 最让孙晨意外的是,顺达镖局不仅威名远播,更是朋友遍布各处,周遭各府,大伙儿都会给面子。偶尔有不开眼的,都敌不过三位当家的身手。 石岗原先只有几股强盗,人都不多,武功高明的也没有。要说他们敢劫镖车,除非吃了雄心豹子胆。大意之下,顺达镖局才会栽跟头。 顺达镖局赶得太急,错过了客栈。走到此处,看天色将晚,便寻个平坦的地方歇脚。平地虽平,却挨着崖壁,附近还有密林,是为险地。路上的朋友都已经打好招呼,唯独新近出现的洪帮,还没来得及拜访。孙晨便打算回来的时候登门,结交一下。 刚停好车,峭壁上边滚下许多石头,密林中射出短箭。大半镖师着道,无力再战。而孙晨为了护卫他人,只顾着拨开短箭,脚被石头砸伤。之后交手时,遭暗算,肩膀上中箭。 匪徒杀人时,自称洪帮,孙镖头信了八分。一分怀疑在于他们蒙脸,多此一举。另一分怀疑在于他们显得太过狂妄。之前未给好处,拦路打劫是常事。寻常的劫匪都是拿走几十两银子,通个姓名,就当是认识了,往后不会再为难。 而这些人上来便杀人,杀过人之后还烧镖旗。显然不是立威,而是要结下死仇。顺达镖局不止三位当家身手不凡,道上朋友也多。洪帮依然敢如此行事,不能不说胆子很肥。 孙晨行走江湖多年,载到新晋帮派手里,自然是万分恼怒。而看到三辆镖车停放在那里,却没有车夫,孙镖头开始犯愁了。 “镖头无需担忧,我还有几个兄弟在不远处。可叫他们都过来,帮着赶车去落脚的地方。”飞云看出孙镖头所想,便出言相助。 听了话语,孙镖头非但没有喜悦,反而狐疑地看着飞云。飞云顿时心中不爽,好心帮助,却招来猜疑。皱了皱眉,想要转身离去。 飞云最后还是没有离去,将心比心,走镖行当吃的是谨慎饭。尤其是刚刚遭了蛇咬,难免会怕井绳。 “凭孙镖头的武功,能够接下我几招?”飞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显得十分狂妄。他轻易便杀死匪徒,武功自然远在孙晨之上。 孙晨愣了一下,旋即明白意思。即便没有受伤,他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何况如今有伤在身。对方若想劫财,直接来硬的便可,何必多此一举? “少侠热心相助,孙某还如此猜忌,实在万分惭愧。顺达镖局时候定会重谢。”孙晨满脸愧色地说,忙不迭地许下酬谢。 飞云客套了一句,便吹起响亮的哨声。山的另一头回应了两声,便安静下来。孙镖头心下诧异,却没有多问。他知道这是在传消息,通常是帮派里使用。 第二百五十七章 见面礼 片刻之后,五人五马便已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他们都有些吃惊,却没有开口说话。混帮派,首先得知道多做少问。有堂主在,他们只要跟着做便是。 “这位是顺达镖局的孙镖头,与我有旧。他们在此遇到山贼,其他人都死了。咱们先帮着将车拉走。”飞云还是将事情说了一下,人人都有好奇心,若是不满足,心里一直想着,做事难免会有懈怠。 险地是不能呆了,将死尸都掩埋好,拉着车,寻个安全的地方宿营。车和马放在外围,人在当中,以防有人趁着天黑偷袭。而此地有人烟出没,少有野兽,倒不怕马匹被伤到。 安排好夜里的警戒,飞云安心地睡觉了。而手下的几个兄弟,由于是初次露营野外,一时难以入睡。不过在被告诫后,都安静下来。 第二日清晨,收拾东西,飞云带着众人去找洪铁牛。多了三辆车,走得比原先慢,过了晌午,才到洪铁牛所在的山岗。孙晨独自一人,无法离去,只能先跟着。 悠长的哨声响起,在山间回荡。远处的树林中有人影闪动,显然是发现这队人马。 飞云眉头微皱,抬手叫大伙儿停下。手下的五人都是先前袭杀过巨鲸帮的人,自然也看到前面的变动,有堂主在,他们丝毫不惊慌。 不多久,从山那边过来几个人,领头的正是洪铁牛。身后两人,飞云先前也是见过的。他们都是满脸喜悦,脚步走得很快。 “参见曹堂主!”洪铁牛远远地便朝飞云行礼,他可是对飞云心悦诚服,练过几天内功心法后,武功突飞猛进。 江湖上的人传授武功,都会有所藏私,即便是武馆师傅教人,也不会随意将看家本领传授。飞云与他们初次见面,便将真功夫相授,就难怪他们信服。 飞云立即跳下马,迎上去将人扶起。他事先便已料到洪铁牛的反应,要么低头臣服,要么趾高气扬,翻脸不认人。他倒不愁洪铁牛翻脸,因为他也会翻脸。 “曹堂主,你可来了。请到洪帮总坛一坐。”洪铁牛十分高兴,语气里有邀功的意味。按照飞云所说的话,他已经创立了帮派,自觉立了大功。 飞云听闻,愣了一下,旋即明白是自己耽搁太久,洪铁牛等待不下去。创立帮派之难,他是明白的。建造房屋,招收人手,打通关系,得到江湖上的承认,每一样都不简单。 “事情都做好了吗?”飞云没有马上就觉得喜悦,因为洪铁牛肯定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完。 “呃,已经招了些人手,还找了几处房屋,作为今后的据点。”洪铁牛讪讪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想着邀功,其实自己也知道事情才刚开始。 飞云突然发现旁边的孙晨脸色不对,想到昨日的匪徒便自称是洪帮的。“你这一个多月可有让兄弟们出去做买卖?”飞云盯着洪铁牛双眼。 洪铁牛摇摇头,说:“曹堂主的吩咐,我怎敢违背?兄弟们都没有干从前的事儿,花的都是山寨积累下的银子,我还找道上的朋友借了五百两。报的是您的名头,他们便爽快地给钱了。” 飞云无奈地笑笑,自己的面子,值五百两银子哪。关键的是,官府那边会怎么说。靠洪铁牛是不行的,必须得自己来,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啊。 “你可曾想其他人透露洪帮创立的消息?”飞云又问了一句。他离开前,叮嘱洪铁牛不可泄露消息,免得被人抢先。 “不曾与他人说起,只是在招人时,说了一下。”洪铁牛显然认识到出了问题,说话有点支吾。 飞云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责怪洪铁牛嘴巴不严。去跟那些练武的人说要不要当山贼,人家铁定以为是碰上疯子了。若是跟人说要不要入帮派,十个倒有七八个会点头。尤其是那些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巴不得混江湖,不用去田里干重活。 他想到了当初在村子里的情景,村长一再说练武只为保护乡村。可依然有几人偷偷跑出去,听说混江湖去了,后来再没有见到,也不知他们的死活。 “咱们的谋划已经被人知晓,正派人从中作梗。你叫大伙多加留意,莫要发现可疑人等,及时来报。”飞云亲眼目睹山河帮如何一步步立足平云,心中已有明确规划。 洪铁牛此次倒没有带飞云去原先的山头,而是位于山脚一座庄院。看得出来,庄院原先便是洪铁牛的产业,只是作为一个暗哨。如今不当山贼了,便打算拿出来作为洪帮所在。 飞云看了眼周围的地势,不禁点头。洪铁牛对于耍计谋不擅长,找地方倒是很准。背山面水,庄院气势非凡。 路上,飞云顺便介绍了孙镖头给洪铁牛认识。洪铁牛知道了事情经过后,才知道已有不少人知道石岗有个洪帮。至于是何人使绊,他也搞不清楚。大致说来,本地的匪徒是没胆子了,而且也没能耐对镖局下手。 敌在暗,我在明,唯有走一步算一步,处处留心。对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后还会出手。眼下要做的是先站稳脚跟,将帮派正式创立。 在洪铁牛吩咐手下去准备酒菜的当儿,飞云问明了石岗境内有哪些强盗,哪一伙人最近作案最多,最让官府头痛。 最后,飞云选择了县北的赖大头。那伙人势力最大,奸淫掳掠,杀人放火,可谓坏事做尽。有时还黑吃黑,令道上的人都看不起。飞云心中暗喜,这人是上天派来帮忙的吧。 孙镖头受了伤,喝酒不多。飞云没有喝酒,手下的五个兄弟倒是喝了个大醉。飞云让洪铁牛准备了快马,还有一个熟路的人,便离开了庄院。 飞云没有明说要做什么,只是说要准备见面礼,快马加鞭,飞驰而去。洪铁牛也没有多问,觉得石岗要出大事了。 第二日清晨,开城门的官兵发觉贴在门口的告示,被撕去了一张,是悬赏赖大头的。正当他们疑惑的时候,一个年轻人骑着马走来。他手里拿着个包袱,是两个圆鼓鼓的东西。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大堂之上 石岗县比之平云县,还要穷上三分。四面环山,天气比其他地方闷热些。一到春夏时节,到处是蛇虫鼠蚁出没,连种地的都想跑外县去。 说起来,石岗有各般不好,有一样比平云好,那便是山贼少。跑开不入流的零散盗匪,全县常年出没的只有四支人马,分在东西南北各地。 西面的是洪铁牛,十来个人,平日只抢钱财。洪铁牛为人奸猾,来去迅速。捕快们数次无功而返之后,便放任不管,只放话给他们,不要害人性命。一个多月前,洪铁牛这伙人竟然不抢钱财了,接着便开始招人马,说要创立洪帮。 官府听闻洪铁牛从山里搬到了山脚下,捕快们倒是想趁机捉拿。可不知道人家虚实,纵横石岗十多年,人家是有本事的。万一将人逼急了,要拼命,抑或是逃出去,将是个大祸害。县官找来师爷商量了一天,决定静观其变。 洪铁牛不当山贼了,可以放一放,其他几路人马却不能放。尤其是北面的赖大头,有二十来个手下,都是心狠手辣的恶人。 赖大头身手是有的,不过他最让人害怕的,是太狠了。据说他喜欢用人眼睛下酒,要挖出来不久,生吃。“赖大头”三字,拿来吓唬哭闹的孩童,十分好用。 赖老二是另一个当家,武功稍逊,为人奸诈,拍马屁功夫一流。他本不姓赖,硬是拉着赖大头结拜,将自己的姓都改了。有他在背后出谋划策,北面渐有一支独大之势。 县太爷曾多次派人剿匪,收效甚微,只杀了两个小毛贼。而捕快却失陷了三人,第二日在城门口摆放了三个脑袋,眼眶里空荡荡的,瘆人得很。 一群捕快见自家兄弟的惨状,都义愤填膺,却毫无办法,将赖大头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便。相比之下,洪铁牛简直是仁义,也曾有个捕快被抓去,好吃好喝款待两日,给放了回来。 师爷早些时候出过主意,想坐山观虎斗,叫洪铁牛去对付赖大头。可怎么让他们斗起来,却是一筹莫展。大家都是明白人,官匪不两立,强盗一家亲。他们都知道不能便宜了官府,平时有点摩擦,都是坐下来喝酒了事。 自打洪铁牛要创立洪帮的消息放出,县太爷便有了心思,可到底怎么办,拿不定主意。想剿,心有余力不足,想招,却拉不下脸面。 城门口的告示,每个月换一次。贴在最显眼处的,一直都是赖大头。不管是何人,抓住活人或是割下脑袋,都可到县衙领赏。 县太爷可是走投无路,才会出此计策。指望着有哪个打抱不平的大侠经过,将他们收拾了。可这么个穷地方,练武的人都很少,武功高的人更不会有。 乍一见有人要上跨刀,骑着高头大马,官兵们都愣住了。眼尖的人看到他手里的包袱,透着些暗红色,心里暗暗吃惊。 领头的官兵向手下使了个眼色,身旁两人马上领会。替官府做事,别的本事可以没有,察言观色是一定要会的。 “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进城做什么?进城门需下马盘查。”两名官兵上前拦住飞云,趾高气扬地问。此人衣着寒酸,不会有大来头,不需要太客气。 飞云微微一笑,跳下马,晃晃手中的包袱,说:“我从北边来,要给县老爷送上一份大礼。不知各位可否带我去见你们老爷?” “放肆!老爷不是你相见就能见的,先将兵器给我们查查。”这年轻人语气不小,想必是在哪里学过点武功。两年便有个人自称是少林俗家弟子,出言要剿匪,找县里拿了五十两银子,后来被砍断一只手跑回来,还少了只眼睛。风度翩翩的少侠,成了独眼龙。 飞云将刀递过去,又将包袱给另外那个人,说:“我想将这个送给县老爷,不知老爷会不会赏脸见我一面。” 一个人将到拔出来,寒光逼人。年轻的官兵武功低微,却也见过几把刀,似乎都比不上手里这把,不禁赞了声好刀。递回去时,还有点依依不舍。 另外那人拿到包袱时,闻到浓重的血腥气。触手的地方有棱有角,还有点粘糊糊的。仔细一看,包袱外面的暗红色,是血呀。心里咯嘣一下,顿时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 “人、人、人……”他说话都利索了,后面的字眼就是说不出口。飞云微笑着,示意他打开包袱。 领头的小军官心里已经有数,走上来按住手下颤抖的手臂,说:“阁下定是出身不凡,何必与我们小兵一般见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去县衙。” 告示被撕走,此人又拿着这样一个包袱出现。倘若还猜不到这人做了什么,那就不用吃官府的饭了。军官叫过一名手下,让他快步跑去县衙。 “不知阁下高姓大名?是何方人氏?”军官转身带路,依然不死心打听飞云的底细。不过他语气恳切,有点像在攀交情。 “在下姓曹,从泰岩来的。”反正迟早要知道,飞云便透露了些给对方知晓。 从城门到县衙,并不十分远。小军官一路上不断打听,还说起本县的山贼,将每个人的赏银都讲得清清楚楚。 对于当兵的人来说,去边疆是最能出人头地的。可那里太苦,也容易没命。到各地守城,安稳倒是安稳,可没有军功,爬不上去。有个把山贼强盗,便是闪眼的军功和赏银。可太多的时候,也吃不消。剿匪不力,整天担惊受怕不说,上头又光知道骂。 此人从北边来,难不成真的除掉了赖大头?那便让他将其他几路人都除去,功劳嘛,上头还是得记在自己身上。 到了县衙前,高悬的牌匾显得陈旧,金漆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鼓架子成了灰色,有些地方爆裂开,用力敲都会敲碎。 县令端坐在上面,两旁立着衙役。此时不是审案,倒没有大声喊着“威武”。堂堂的一县父母官,长了对溜溜的鼠眼,两撮细细的胡须。不过这只老鼠显然没吃饱,饿得面黄肌瘦。 “堂下是何人?要见本官,所为何事?为何不跪”当了官,该有的威仪还是有的。 “启禀大人,在下只是山野小民,不动礼仪,请勿见怪。此番来,是送礼给大人,还要与大人谈事。”飞云面不改色,抱拳行礼。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天大的好处 飞云将手中的包袱交给一个衙役,呈给上面的知县。由于事先得到通报,早就准备了一个木盘,盛放包袱。 县太爷努了一下嘴,衙役便伸手去解包袱。一层层布揭开,里面的血渍越来越浓,都有点粘住了。最后总算都掀开,衙役吓得往后坐到在地。 没有去小衙役的胆小,其他人都目光都盯着包袱。里面是两颗脑袋,一颗大一颗小。大的那颗赫然便是赖大头,而小的脑袋正是赖老二。 从前让县太爷窝心,让捕快们愤恨,让老百姓害怕的两个人,此时已经身首异处。即便是死了,两双眼睛里还能看出凶狠和不甘。面孔上有许多伤痕,更显得戾气十足。 “在下偶然经过,却碰上一伙人要抢钱财,还要出手杀人。在下不得已,只好拔剑防卫,不慎将此二人杀死。知道他们是大人要捉拿的要犯,便带着两颗脑袋,送给大人。”飞云将事先想好的一番话说出来。 官府悬赏要犯是常有的事,老百姓只会报官,等官府派人。若是消息走漏,官兵还没到,人早就跑了。倒是有些游侠,会去捉拿贼犯,领取赏银。捉活的太麻烦,便用脑袋去领赏。偏偏按照朝廷律法,杀人要偿命,即便是穷凶极恶之人,也只能由官府的刽子手来杀。 江湖游侠杀了恶人,到衙门领赏的时候,便说对方先要杀人,自己是出手防卫。大伙儿都知道这样的由头很假,却没人会揭穿。 飞云让人带路,先到城门口揭了告示,然后指望县北而去。找到赖大头一伙人歇脚的地方,摸进去偷偷杀了两个当家的人。 他固然很勇猛,不怕死,却不会平白去送死。正面相抗二十多个亡命之徒,自保是可以,却无把握杀掉两个当家。偷袭得手,对方才发觉。跑出来抓凶手的时候,飞云已经跑远。 让带路的认清面孔,确实是赖大头,飞云便叫人回去,独自来到县城。他其实不是送礼,而是要谈买卖。 县太爷叫仵作过来验明正身,知道确实是赖大头与赖老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头的大石突然放下,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来人,取二百五十两银子。”县太爷大声吩咐下属,然后转头跟飞云说,“赖大头一百五十两,赖老二一百两。你先将银子拿去,若是取得其他贼寇首级,可再来领赏。” 飞云摇摇头,说:“大人,我此来不是为银子。” 县太爷十分疑惑地看着飞云,半晌才为难地说:“你是嫌银子少?你要知道本县的库银不多,每项开支都需上报,经由知府审批,才能发放的。” 看他说得冠冕堂皇,飞云微微一笑,也不揭露。先前在平云也与官府打过交道,知道大人们想要拿钱,起草些文书是举手之劳。 “大人,我不要银子,还要送上一桩大大的好处,不知大人愿不愿接手。”反正不在乎银子,飞云没有在赏银上与之纠缠。 知县的双眉皱起,疑惑地看着飞云,说:“你倒是说说看,能给我什么好处。”眼前的年轻人才二十多岁,看起来很老练,不过再有能耐,年纪摆在那,太小了。 环视周围,飞云放低声音说:“事关全县老百姓的安居乐业,话语最好从我口中出,只从大人双耳入,不要太早走漏风声。” 看了看木盘上两颗新鲜的首级,双眼还带着凶光。两月之前,他还见过此二人,坐在一处喝酒。他们送上五百两银子,三人把酒言欢。 知县的心中微微一痛,倒不是因为两个相识之人丧命,而是少了一大笔进账。他暗恨年轻人,断了自个儿的财路,还自以为立了大功。 沉思片刻,知县断了为两人寻仇的念头。被人杀了两条狗,总不好要人偿命。何况能够杀了两人,多少有些本事,还是不要招惹。 将师爷叫过来,低头附耳轻言几句,师爷便离去。而知县转头对飞云说:“少侠为民除害,英勇过人。改日让本县通告各方,让老百姓都仰慕一番。” 说着,知县便带着飞云从旁门离去,进到日常歇息的后院。前面是衙门,后面是知县住所,各县都是如此安置。 知县看上去粗鄙,倒是有些品味,种了些山茶花。走进去,向飞云介绍品种,十八学士、五子登科之类,意头都很好。 飞云点头敷衍着,随之到客厅里。师爷已经等在那里,泡好了茶水。知县先进去将官府换下,师爷陪着说话。飞云不管他如何说,都不随意开口。 县太爷换了身便服,带着金丝红线,看起来顺眼多了,浑然是个奸猾的商人。到主位坐下后,便让丫环退下,只留下师爷。 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有点苦涩。飞云不明白,为何文人雅士会喜欢喝茶。此刻却不是想这问题的时候,要说正事了。 “大人,石岗匪患由来日久,为害四方,不知可有良策应对?”飞云不直说,先问问对方的想法。 “山贼作恶,本县也是知晓的,真是夜不能寐,茶饭不思啊。”老爷做出悲天悯人的模样,就差两行泪水,大概是觉得做过头了,忙收起神色,继续说着官话,“不过自古邪不压正,只要假以时日,为恶者定会被一一铲除!” “大人豪气干云,在下佩服!”飞云不去追问对方有何打算,先将马匹拍上,“大人为百姓殚精竭虑,在下也有耳闻。因此特来为大人分忧,为百姓出力。” 先前的话,只是作为引子。若是有良策,早几年就用出来了,何必拖着不办。 “哦,你若是有更好的办法,不妨说来听听。”老爷此时已听出些眉目,只看此人献上的计策是否对自己有好处。 “多年来,官府也曾杀了些山贼,山贼可曾减少?”不用问,飞云也知道山贼总是越剿越多,“即便是将那些山贼都杀光,依然会有其他人上山劫道。” 老爷点点头,暗道本县也是知晓其中缘由,才会明剿暗交,顺便收点好处。用心良苦,又有几人明白? 第二百六十章 一手刀一手笔 便是年岁最大的老人,也从未听说什么时候没有山贼。杀完一波,接着有长出一波,跟山里的野菜似的,从不断绝。 飞云话里的意思,是要让山贼断绝,听得知县与师爷都斜了眼睛,嗤之以鼻。总算是看在先前送上的那份大礼,才没有将嘴边的“大言不惭”说出去。 “大人可知越阳为何没有匪患?”飞云看出两人的不屑,还是不急于说明底细。 “越阳百姓富庶,不愁吃穿,自然少有人当贼。兼且有数家镖局、武馆,寻常人当山贼便是自寻死路。”师爷替老爷将话说明白。 “平云为何也没有山贼?”飞云继续问下去,像个后生,虚心地请教问题。 “哼,平云原先的匪患更甚于石岗,只是有了山河帮,毛贼才不敢出没。难不成要请山河帮来此?”师爷脸上的不屑又浓了几分。平云与石岗中间隔着泰岩,连泰岩都还不平安,叫他们来石岗治理匪患,无异于痴人说梦。 飞云站起来,踱着脚步,说:“大人觉得洪铁牛此人如何?” “洪铁牛不过一介武夫,乃是石岗的一大匪首,劫财不害命。本官正是看到此点,才暂且放着不管。”县太爷晃着头,口气似在指点江山,旋即想到了什么,“最近倒是听闻出了个洪帮,凭他的能耐,怕是镇不住什么人。” 飞云走到厅门口,举头望着天空,幽幽地说:“天高任鸟飞,将鸟儿关在笼子里,又怎能知晓它会飞多高?” 知县低头沉思,又与师爷轻声商量着。时而看一眼飞云,不过他们说的话倒没有刻意避讳他。 “就算洪铁牛真的创立洪帮,又凭什么立足本县?老百姓都知道他的名号,本官该如何交代?”县太爷终于说话。 飞云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座位。他走到门口并非无的放矢,方才若是听到一声“拿下”,他便直接奔逃而去。县太爷有采纳建议的意思,想来不会抓他。 手里捻住一枚铜钱,微微一扬,“笃”的一声,铜钱嵌在老爷面前的案几上。梨花木做成的案板,铜钱入了半个。顾不得心疼,先被对方的手段惊到。 “赖大头是阁下亲手杀死的?你到底是什么人?”县太爷一下子站起,强忍住心中的害怕与震惊,才没有叫人来保护。他要杀自己,那是轻而易举啊。 飞云慢悠悠地走过去,在案板上一拍,有内力将铜钱震出。他将铜钱递过去,让对方看清楚,只是个寻常的钱币。 “在下曹飞云,乃是山河帮木雀堂堂主,江湖上送外号绝命刀。”飞云缓缓说出自己的名字,带着点冷傲,“石岗区区几个山贼,我还不放在眼里,手到擒来。如何想老百姓交代,是大人您的事情,若是用到银子的地方,洪帮隔三差五送上百两银子应急,还是有的。” 话不多,飞云已经将意思说明白。我帮你收拾山贼,你帮我创立帮派,我还时不时送上银子。咱们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最后那句话,终于让故作清高的县太爷意动。方才做出的高姿态,便是在生气,气好好的财路没有了。如今听闻财路重开,还能开得更广阔,眼睛里都冒出光来。 官匪勾结,原先也是飞云所不齿的。可不知不觉,自己也走上这条路。因为别无选择,只有这条路最通畅。 “在下与越阳顺达镖局相识,请他们帮忙,在石岗设立镖局,不是什么难事。”飞云趁热打铁,将另一番打算也说不出来。 一个地方若是有了镖局,是了不得的事情,意味着此地商路通畅。商路通了,商户的生意便能做大,地方上自然能够变得富庶,老爷的进项还会少吗? 想着想着,县太爷似乎看到到处商铺开张,街道上人来人往。很多人到县衙,送上名贵的东西,还有白花花的银子。耳边响起的,是老百姓赞颂的话语。 飞云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恭恭敬敬地递给县太爷。知县大人愣了一下,伸手接过,看清楚上面的数目后,最后的一丝疑虑都被打消。 真是上道,孺子可教。很自然地将银票收起,知县赞许地点点头,对于飞云的建议,如数采纳。接下来细微的事情,便不需他多说。 银票是飞云杀掉赖大头时找到,里面的人杀掉五六个,其余的人都跑了。他便到处翻找,粗略算了一下,找到银票有三千多两。还有些碎银子和金银首饰,大多交给引路的人带回去。 “本官还有些事情,你有什么事,先与范师爷说。”知县收好银票后,便叫师爷带飞云到前面去。 飞云跟在师爷后面,到旁边一所房子里。这里是县衙办公所在,有些批文便在此处处理。要成立帮派,需得县衙备案,再递交到知府审批。只要县衙这里愿意办,知府通常不会为难。 跟在师爷后面,飞云走快几步,悄悄地递了一锭银子,约莫二三十两。小鬼难缠,知县是点头了,师爷若不尽心办事,恐怕要拖很久。 师爷悄悄将银子塞到怀里,忍不住露出笑容。平时虽然有油水,那都是老爷吃完后剩下的汤水,少则几两,多则十多两,还是曹堂主出手大方。 撇到师爷的神情,飞云放下心来。不过想到往后,还要与他们继续打交道,飞云心里少有不爽。好在打通关系后,可以交由其他人来联络。 进门后,没有其他人,师爷马上变了副嘴脸。先前的倨傲一扫而光,变得笑容可掬,使劲地巴结飞云。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子最好使。 在书架上翻腾了一会儿,师爷找出一份律法。翻了片刻,找到相关条例,细细看了一会儿,便找张纸,思索着写下来。 写完后,师爷将纸拿给飞云,在旁边解说。无非是要写明帮主是谁,帮址何处,有哪些营生,帮内有何结构。 能够写上的,飞云都写好。师爷看到飞云写上去的字,端正秀气,很是吃惊。江湖草莽,都是些目不识丁的人,只会握刀,没人会拿笔。 第二百六十一章 出人头地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飞云谢绝了挽留,离开县衙。师爷很是尽心尽力地帮忙,将该写的东西都写起来。走得时候,他又给了师爷十两银子,该花银子的时候,还是要花。 师爷将飞云送出门,衙役们马上对飞云高看了一眼。范师爷是个落第举人,屡战屡败,投靠知县后,却是智计百出,很得重用。说他是第二号人物,一点也不为过。 能让范师爷如此恭敬对待,此人必然不是小人物。飞云倒是不怎么在意旁人的敬仰,昂首离去。有些人便是如此,给他好脸色,反而得瑟。不理睬,反而会靠上来巴结。 从容地离开县城,飞云没有回头看。他如今要做的,便是做出高姿态。他姿态低了,往后铁牛只会更低,让人看不起。 到人少的地方,飞云让马儿慢下来。马吃着草,人吃着干粮。装高人也不容易啊,饭总是要吃,也要歇息。 傍晚时,飞云到了洪铁牛的庄院。自己带来的五个兄弟都在,而洪铁牛却没看到。他可是尚未有正当的名头,下场只在县太爷的喜怒之间,不敢轻易在山下露面。 差人通报,片刻之后便见洪铁牛急匆匆地过来。气都有点喘不过来,却不好意思直问,只好满脸期待地看着飞云。 “老牛,我可没有断袖之癖,你去找城里俊俏的小哥吧。”飞云受不得洪铁牛近乎神情的目光,笑着嗤笑他。 洪铁牛看似粗犷,却不是浑然,被说得嘿嘿一笑,低下头去。马上便醒悟过来,曹堂主有心思谈笑,事情定然顺利。 派去跟着飞云的人午时便回转,说了昨日的所见所闻。身上的银子与首饰不敢藏私,都拿出来呈给老大。东西都变卖掉,总有几百两银子,刚好可以解燃眉之急。 听完后,洪铁牛对飞云的敬佩之情多了几分。赖老二倒没什么,自己过去,也可以几下料理,那赖大头可不是吃素的。更何况是在地盘上,二十个手下呢,曹堂主却能来去自如,若是到沙场上,不就是万军中取人首级么? “曹堂主,你此去可有损伤?”洪铁牛关切地问。 对方不是再问事情的结果,而是问自己的安危,令飞云心里很舒服。今后将事情交给他,也更加放心。 “无妨,似赖大头这样的人物,还不至于让我受伤。”飞云忍住胸口的痛闷,轻松地笑笑,“老牛你好好练功,不久后便会远比赖大头强。” 洪铁牛被说得满脸通红,兴奋地说:“还不是兄弟你教我武功吗?最近我的武功不知比之前强了多少,便是现在,我都敢与赖大头较量。”话说得豪气万丈,仿佛已经是天下第一。 飞云却对他嗤之以鼻:“你倒是去和赖大头较量啊,人家在九泉之下等着你呢。” 洪铁牛的脸更加红了,却不好意思再说。是啊,人家都死了,再去挤兑,显得太不厚道。 “兄弟,去县城里还顺利吗?”洪铁牛与飞云开过玩笑,终于憋不住。 “呵呵,放心吧,县太爷很好说话,交情可深着呢。”飞云爽朗地笑着,“只要给银子,他都能将大印送给你。” 有银子就好使,洪铁牛也是知晓的。他没有问用了多少银子,此时还纠结银子几许,也太小家子气。该有上百两吧,洪铁牛心里忍不住计算着,没出息的肉痛了一下。 飞云没在意洪铁牛的神情变化,从怀里掏出一张文书,说:“这上面有县老爷的大印盖着,你拿去保管好,往后就靠这个了。待过上段时日,知府那边的文书下来,才真正算数。” 创立帮派,不是小小的知县能够说了算的。得要送报知府,还得有守备的印章。一方军政大员,都要有数,如此才能够创立一个帮派。帮派中人都是打打杀杀的,朝廷不敢放太开。 飞云手里的这份文书,只是师爷为方便洪帮行事,暂时发的凭证。有了这样一个凭证,官府便不会再来剿杀。 洪铁牛拿着文书,上面的字认出了十几个,“洪帮”两字是知道的。帮主一栏的名字赫然在目,便是“洪铁牛”。 他的手微微颤抖,想不到如过街老鼠般活了十多年,竟还有出头之日。一帮之主,可不是说笑的,武林大会的时候,还能有一席之地,虽然会是最角落的位置。 “曹堂主,没说的,咱老牛的贱命,以后都是你的!”洪铁牛此刻是彻底拜服。他明白自个儿的斤两,靠他的三脚猫功夫,真要与人争胜,是没什么活路的。洪帮往后真正的话事人,还是深不可测的曹堂主。 “你的命是自己的,你不想给,谁都拿不走。”飞云意料到洪铁牛的反应,没有惊喜。 洪铁牛本来还要叫人摆下庆功酒,被飞云叫停了。他的理由是事情还有变数,不宜高调。石岗暗中还有势力在捣乱,不能给人可趁之机。当务之急,要加紧招人,布置耳目。 洪铁牛觉得有理,便叫人来,将事情吩咐下去。飞云随后便住在庄院里,而洪铁牛与几个兄弟离开庄子,去不远处的山里躲着。虽然已经差不多了,官府还是可能会翻脸,以防万一,还是不可大意。 飞云虽然觉得不以为然,还是随他去。即便是真正的帮派,官府要翻脸,还不是能够扣下逆反的罪名?民不与官斗,用钱养着官老爷,才是长久之计。 到后面的院子,空荡荡的。场地十分宽敞,如今连练功的木桩、石锁都没放,只是个普通的地主庄院。洪铁牛可谓谨小慎微啊,不留任何把柄。 将五个手下叫进来,让他们演练了一遍五行刀阵。这五个人,他是打算培养成心腹的,说不定是最后的保命之法。 指点过几处关键之后,飞云让他们自行练功。经历过几次生死,他们不会在懈怠,懈怠便意味着死路。 走到自己住的房屋,飞云习惯性地检视一番。哪里容易进出,哪里可以躲藏,都先看好。房屋周围的事物,同样看清楚,飞云才安心地住进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生死之间 事情有了眉目,飞云的心已经放下来。变数还是有,尤其是暗中使绊的人。看那几个人的身手,来头很不小。 心情愉悦,他放松下来,照例开始练功。让内力游走全身,不断拓宽经脉。越到最后,武功进展越缓慢。只有过去半个月,才会觉察稍微的增长。 各类内功,练到高处,任督二脉是难以避开的。正如两边都是悬崖,中间一段深渊,不打通,路径便要走很远。而一旦架上桥梁,天堑变通途,武功立马要上数个层次。 飞云运转内力数周之后,身体微微发热。听着外面的动静,不但是练功时的呼喝声,连刀划过的风声都能听到。听了片刻,听出他们每个人的招式,进而知晓他们接下来如何出刀。 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周遭任何微小的动静,都在耳朵中一览无余。往远处听,有个人走过,脚步缓慢,一脚重一脚轻。飞云接着便听出那人在提水,因为有随着脚步声,还有水落在地上的声音。 飞云很快便听出那人的左脚受了伤,因为落地之后还会稍稍拖动,好似不能承受太大的重量。而那人呼气的声音,也有些粗重浑浊。此人有内伤,而且不轻。 一道灵光划过,飞云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此处有内奸! 他的想法并非无的放矢。洪铁牛的武功十分低微,他手下更是不入流。而此人受此重伤,还要干活,显然不合情理。何况普通人受了重伤,也干不了活。此人还能提水,定要有不凡的内功支撑。 要不要去抓出内奸?飞云顿时犹豫了。他此刻就如嗜睡的人,在冬日睡觉,正睡得暖和,却被尿意憋醒。要不要起来上茅房?真是个难题。 飞云此时进入一个奇妙的境界,耳聪目明。只用听着声响,便能知晓所有。虽然坐在屋内,却似浮在庄院之上,看着远近的人和物。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进入了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入微。入微便是对事物细察入微,一叶而知秋,看现在而知晓接下来的事情。别人一抬手,便能知道后面的武功变数。 虽然不清楚,飞云却觉得很舒服。别人是留恋温柔乡,而飞云留恋的便是此刻的感受,比温柔乡还要舒服百倍。 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周身一股股气流涌入,充入经脉中。百川入海,内力明显壮大了一点。飞云感觉全身有很多个鼻子,都在吸气,吸进来便成了内力。 越吸越舒爽,好像一个饿汉,饿过头之后,不觉得饿。吃了点东西,反而觉得越吃越饿。飞云全身都随着内力波动,不断呼吸着,仿佛永远都吸不饱。好在周围的气流没有枯竭,一直都很浓郁,好似清泉,娟娟流出。 外面提水的人,已经慢慢远去,脚步声变得轻微了些。沿着他的脚步声,已经听到其他两个脚步的声音,还有说话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飞云便不能再找出那个人。 算了,反正已经错过时机,便安心吸气。周围的气不断涌入,内力有汹涌澎湃之势。飞云将内力都蓄如丹田之内,将一个小池塘,扩成了一个湖泊。 无风起浪,飞云稍稍用力,不只是吹皱一湖水,更是起了不小的波浪。随着更多细流深入,飞云不失时机地推波助澜。 仿佛回到了幼年时代,独自坐在溪边,用脚荡着溪水。时而将溪水踢得老高,溅到岸上,湿了青草,也湿了裤子。 玩着水,飞云舍不得停下。波浪被拨弄得越来越高,不断冲击着,隐隐有溢出的趋势。飞云越发贪婪,将周围的气息都尽数吸入。吸到最后,已经感觉麻木,只是顺其自然。 终于,丹田之内有点失控。飞云全身都没有知觉,只有腹下一点温热。他想要挪动一下,都没法动。要检视身体,却是清清楚楚,仿佛睁开眼睛看着一般。 飞云想停下吸气,却已经不由自主。丹田里逐渐有膨胀之势,像要将堤岸冲垮。飞云极力安抚,水波稍平。丹田才舒服了一点,可继续下去,依然难以抑制。 怎么办?若是不做点什么,最后难免丹田受伤,重则武功尽废。可要做的话,能做什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命一搏。 咬咬牙,飞云继续鼓动波浪。本来就隐隐要崩塌,竟他用力推动,没有几下,终于暴涌而出。飞云几乎要晕厥过去,但他知道不能晕。 他此时点燃了火,大火开始蔓延。若不善加引导,便会引火烧身。落得全身瘫痪都是轻的,很可能暴毙身亡。他还年轻,不想死。 堵不如疏的道理,飞云听过大禹治水的故事,便知晓痛彻。强忍剧痛,飞云在洪水的前面苦苦开凿,引导水流入各处经脉。 一道经脉还经不住冲击,飞云将洪流分入各道小一些的经脉。细微的经脉,很快便被冲击,变得很宽。虽然很痛,飞云却有些惊喜。倘若能够熬过去,他的武功要上一个层次。 分流开几道之后,飞云的身体能够动了一点。他还是不敢动,怕分神之后,难以掌控。剩下的洪流,还是太大,足以将他身体冲垮。 飞云感到后背凉了一些,知道自己肯定出汗了。不过还不到休息的时间,要继续开掘。将所能冲击的经脉,都引导一遍。 到了最后,能够继续内力的地方,都已经走了一遍,可是依然平息不下去。怎么办? 飞云的心再次被提起来,焦急地想办法。灵光一闪,飞云知道还有路径。不一定能够成功,但总比等死强。 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到一处不常练的经脉里。内力冲击过去,有撕裂般的疼痛。不过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 巨大的内力冲击过去,仿佛找到出口。飞云强忍着,不急不缓地带着。片刻之后,慢慢走到尽头。 成败在此一举!若能够冲击成功,不知道武功会怎样。但若是不成功,爆体而亡是肯定了。没有选择,飞云毫不犹豫地助推一把,不再约束。 生,或者死。 第二百六十三章 破而后立 真正摈弃一切之后,心中所有的杂念都抛开,连疼痛似乎都消失不见。一门心思都在阻塞之处,从前试着冲击几次,都是无功而返,今次又不得不再试。 巨流汹涌而过,将沿途的阻碍都卷袭一空。仿佛是烈火焚烧过,经脉有灼热的感觉。若不是喉咙出声,也张不开嘴,飞云便要死命地咆哮。 为了忍受疼痛,飞云将嘴唇都咬出血。那股巨大的内力,行进得实在太过缓慢,让飞云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随着最后关头的到来,飞云难免紧张起来。他忘记了一切,只是死命地催动着,将洪流推向最后的要塞。若是冲不过,便是气血逆转,经脉爆裂。 此时,事情已经不是飞云能够掌控,他要做点什么,都完全没用。听天由命,便是飞云此刻的想法。 终于,撞击上了。 原本已经稍稍能动弹的身体,完全失去知觉,连疼痛都消失。心中一片空灵,只有白茫茫一片,仿佛周身都陷入浓重的雾气中。 这是死了吗?老人们说过,死了便能超脱一切。不痛不痒,连心境都平复得如冬日结冻的水面,没有丝毫波澜。那是看透一切的境界,仿佛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都在脚下,如过眼云烟,没有丝毫牵挂。 难道真的就此离去,与尘世没有关系?飞云没有感到悲伤,也没有遗憾。千千万万的人,不管是相识,还是不相识的,不管是已经死去,还是依然活着的,在他眼中,都是蝼蚁,连他自己都是,蝼蚁而已,苟且偷生,生死有何不同? 既然已死,将会何去何从呢?环顾寻找,什么都看不到。白茫茫的,连灰色都没有。如此单调,只有独自一人,恐怕很快便会疯掉吧。想到此处,飞云哑然失笑,都死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安然面对便是。 突然,飞云感到一丝暖意。暖洋洋的,仿佛回到幼年的冬日里,躺在干枯的草地上,晒着日头。夕阳将微光投射下来,令人昏昏欲睡,却很舒服。 暖流从微不可查丝毫,逐渐增多,进而变成细细的一股,如涓涓涌出的泉水,越聚越多。接着便成了小溪,不知道从哪里流出,也不知流向何处。 温暖过后,便是清凉。被大火烧过的土地,是贫瘠而干涸的。慢慢涌现的清泉,恰好滋润了干裂欲断的经脉。舒爽的感觉,传遍全身。飞云忍不住有些喜悦,再难保持先前的淡定。 人活一世,总会留下点什么,怎么可以无忧无虑、不喜不悲呢?那些忧愁与喜悦,从远处袭来,重又将飞云包围。稍微烦恼了一下,飞云重又变得爽朗。 既然避不开,那便全盘接受吧。不管是好是坏,都是属于自己的。苦痛有何可怕?那是活着的明证! 从前经历过的事情,清晰地从眼前闪过,仿佛就在昨日。他不再是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冷冷地看着,却又能感到心中的悸动。 有喜有悲,那便意味着人还活着。知道此点后,飞云并未有多大的惊喜。他知道自己刚刚又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好在赌赢了,才能够回来。 用命去赌,赢得再多,也不划算。毕竟输掉的话,便是所有都失去。赢回来的东西,再多,也是所值有限。 平复心绪后,飞云引导自行运转的内力。从原本的松散,凝聚成一股。凝成一股之后,威力大了不知道多少。 心念所致,内力立马在周身穿梭。全身都像是久旱逢甘露,一株株幼苗破土而出,那是蕴藏了二十多年的种子,总算能够冒芽。贫瘠的土地,变成了郁郁葱葱的密林。 巨大的生机遍布全身各处,飞云几乎感觉到身体还在生长。脱胎换骨般的蜕变,令飞云再难把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一声虎啸龙吟,从飞云口中传出。飞快地传到外面,往很远的地方波及。经过门窗时,两房子都震颤了一下。而在屋外练功的人,没有听到声响,却也忍不住战栗。他们全身炸起鸡皮疙瘩,心中涌起难忍的惊恐。 好在莫名的惊恐稍纵即逝,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去向何方。若是多停留片刻,恐怕要忍不住顶礼膜拜。 远处一些人,也都有感触,同样不知道是何缘由。那个提水的人,感到心跳快了一点,阵阵胸闷袭来。难道是被人觉察了?旋即摇摇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人的感触并未有多深刻,庄院里的猫狗则完全不同。看门的大黄,犹如遭针刺,坐立不安,龇着牙摇头摆尾,却找不出什么。躲在角落的小灰仿佛尾巴被踩到,“瞄”的一声跳起来,全身的毛都竖立起来,却不知道凶给谁看。 鸡鸭鹅的窝里,原本都已经归宿,此刻也乱成一团,叫唤不停。而庄院外面,鸟儿从窝里惊起,连枝头都不敢停歇。而水中的鱼都沉到水底,藏在石头缝里。 骚乱的始作俑者,却不知自己做出了多大的事情,沉浸在缓缓的清流中。 力随心到,飞云马上觉察到一个阻隔并未撞开。他眉头微微一皱,然后施力去探另一个。还好,有一处已经冲开。 其实飞云原本就知道定会有成效,若是没有冲开,连性命都没了,还怎能悠哉悠哉地查探全身。不过能够真正查探到,心里还是忍不住一喜。 即便如此,飞云还是不敢大意,将身体各处都细细查探一遍。经脉并未有损伤,有些地方看似伤到,却迅速修复着。破而后立,蕴含的杂质都去掉,内力更精纯,而经脉越发坚韧。 百丈高楼平地起,地基要打得坚实。飞云从身体各处汲取内力,十分缓慢,不敢用急了。内力在全身各处游走,都是平常走的路径。走得顺畅了,才往新开拓的地方去。 之后的时间里,飞云让内力轻柔地拂过刚刚被冲击的经脉。经历过后,才会更懂珍惜。如此凶险的绝境,飞云觉得一次便足够,不想再来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大功初成 长长地吐出最后一口浊气,飞云的精神已经恢复过来。身上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仿佛刚刚睡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舒醒过来。 屋外的声音渐渐变清晰,手下的兄弟还在练功。只是有个人在问:“你们没听到吗?哪里在打雷?我还晕乎乎的呢。” 其他人则说笑着,说他练功累了。还有人说是想女人了,去窑子里逛逛,就没事了。 飞云想聚起内力,听得更远。虽然比从前清楚些,却没有刚才那样清晰。只能隐隐听到有人说话,却完全听不出有几个人,更不要说脚步声。 灵犀一动的感觉,可遇不可求。便如铁树开花、石头开窍般,有些人一辈子都碰不到一回。若是佛家的人顿悟,便是立地成佛了。 重新散去内力,都归入丹田与全身各处窍穴。紧绷的身体慢慢软下来,阵阵疲惫的感觉袭来,身体就像散了架一般。 飞云此时只想着睡觉,要好好地睡觉。但他没有躺下,因为知道若是睡着,恐怕又得睡很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太过劳累后,都要睡上几天。 如今是洪帮创立的紧要关头,飞云可不想因为练功过度而昏睡。周遭虎狼环视,少了他这个主心骨,凭洪铁牛一帮人,是很难应付的。 没有运行内力,全凭手脚上的力气,慢慢地从床上挪下来。每动一下,身上都是撕裂般的疼痛。不过还好,疼痛都是皮肉,筋骨倒是无妨。 起身走两步,两条腿都麻了。几乎是用手扶着墙,才能够站稳。飞云感觉自己跟牙牙学语的孩童无异,随便过来一个人,都能结果自己。 走了两步,麻麻的感觉退去,力量从全身各处涌出。不是内力,只是寻常的力气。疼痛稍微消去,飞云能够只靠双腿走路了。他想到了孩童,从柔弱无力,逐渐长大成人。 脱胎换骨,最早便来自练功。身体如钢铁一般,锤炼越多,越是强健。到后来,变得远超常人。飞云便是经历了一次真正的脱胎换骨,身体变得如初生的婴儿,进而迅速增长。 飞云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只是觉得要再走下去,这样对身体有好处。哪怕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他还是要迈开脚步。 走到门边时,他已经能想常人一般走路。力气增长得越来越迅速,走路更加方便。他索性拉开门,走出去。 清凉的微风迎面拂来,带着丝丝清香。虽是夜色浓重,飞云看着周围却很清晰。早先在夜里只能看到轮廓的,此时似乎能够看清楚颜色。 听到的声音,是如此清晰生动。兄弟们挥刀带起的风声,传入耳中,招式竟是一清二楚。他们的毛病都哪里,都很清楚。 “木三刀慢一点,金七脚步上前,水五不需要如此用力。”飞云轻声出言指点。原先每一招都有个名字,可手下的兄弟,大多是不识字的,名字拗口了便记不住。他干脆起简单的,说一声便能够记住。 “堂主,您还没睡啊。”听到飞云的声音,他们都停下来。堂主明明已经进去了,怎么又出来?难道便是读书人说的,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更令他们费解的是,天已经完全黑了,即便不远处有灯笼,也看不清招式。 “练熟便可,不需太劳累。过犹不及,太多了也是不好的。”飞云经此一事,知道练功不能光靠拼死劲。真正的高手,要靠悟出来。可他不知道怎么将道理讲清楚,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一夜过得很快,飞云早早便起来。面对微亮的东方,他觉得神清气爽。他的武功,已经进入一个新的境界。 新的境界,不是武功一下子高很多。就如用桶接雨水,小桶接的水少,即便接很久,只要满了,便不会再多。而换了个大的桶,能接到的水多,可依然需要时日积攒。 小池塘变成了大湖泊,只要多花点心思,武功突飞猛进是必然的。飞云信心满满,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得先打好根基。 洪铁牛早早地过来伺候,还带着主要的几个干将。他们没有被惊喜冲昏头,能得到官府许可,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每一步做不好,都可能功亏一篑。 从山贼劫道,到成为山河帮堂主,飞云走的是从最底下开始的路。他熟知创立帮派所要做的每一件事。如今最让他为难的是,如何招人。 招的人少了,很难应付各方需要。人多了,良莠不齐还是次要,被有心人混进来,钉了钉子在心头,恐怕会是心腹大患。 飞云所了大半夜,没有好的对策。最后咬咬牙,总算想到一招。在平时,大概会被说成是昏招。可他没有其他办法,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接受。 洪铁牛听到飞云的吩咐后,也是吃了一惊。曹堂主竟然叫他去找知县帮忙,让他介绍有用的人进来。官匪虽然有勾结,可始终是相互忌惮的,哪有主动伸手让人钉钉子的? 飞云看出洪铁牛的疑惑,说:“我知道你怕,可就算怕了,又能如何?官府不会放任帮派做大,迟早会派出耳目。咱们索性大方点,迎他们进来,反正是防不住的。” 说着,飞云喝了口水,继续解释:“目前,他们和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做事肯定会尽心尽力。咱们尽可放心用他们的人,先将眼前的难关度过。往后若是相处得好,还可派重任给他们。若是有了不愉快,呃,反正现在还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洪铁牛总算明白飞云的意思。一来先迈出一步再说,二来是防不住官府的人渗入,便放他们进来。放在明处,以后也容易防备。 飞云让洪铁牛派出五个人,到附近的城镇上招人,手下的五个兄弟也派出去。其中一路便是派到县城,让知县推荐人选,更显合作诚意。 手下的五个兄弟,心思不够活络,让他们去,纯粹是显摆武功。凭他们的武功,足以让门外汉目瞪口呆,心生向往。 每个少年,心目中都会有一个梦,在刀光剑影中度日,功成万古骨枯。 第二百六十五章 铁牛打虎 去找县太爷帮忙,县太爷稍微斟酌了一下,拿到一大锭白银后,便很痛快地安排了些人手。都是平时死命来巴结,却不是很近的远方亲戚。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真要让沾亲带故都跟着发达,是很难做到的。谁家没有七大姑八大姨的,想甩都甩不脱,一个个跟狗屁膏药似的。可县衙就那么大地放,谁投奔得早,就归谁。那些手脚慢的,只好歇着。 洪帮一说要人,县太爷高兴起来。那些只知道吃喝混日子的,刚好都送过去。一举两得,还能顺便再多得些银子。 当日下午,十多个人便送到了庄子里。先不管是不是饭点,拿出酒肉,招待他们都吃好喝好。这可让那些小泼皮开心了,有些人都是被家里人逼着,还想整日晃荡呢。 被带过来,以为要干苦差事。一来就有酒肉招待,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除了个别有疑虑,大多数人什么都不管,吃个痛快再说。 “都不要吃了,站起来,帮主来了!”闯进来几个人,大声地对他们呼喝。 就知道饭不是那么好吃的,大伙儿都停下来,还趁着没人注意,往嘴巴里灌两口酒。稀稀落落的,有些不情愿地站起来。 “他娘的,吃吃吃,没听到说话吗?”一个大汉冲上来,将一个抓住鸡腿不愿放下的人揪起来,扔到地上。 “要动手啊?兄弟们一起上,咱们都是县老爷的人,竟敢打我们!”说话的人满脸横肉,虎背熊腰,看这就是个力气很大的人。原本是个捕快,身手不凡,可做事太不知变通。 县太爷刚来不久,想整几个大户立威。派出去的几个人都是凶神恶煞般的长相,这个叫黄林虎的捕快,也跟着去了。有家大户眼力劲好,早早地送上孝敬。本来使个眼色,大伙就歇手了。黄林虎倒好,依然上去将人一顿猛揍,差点就断了老爷的财路。 之后又出了两次岔子,县老爷实在忍受不住,就让他回家去,不再启用。可捕快也是官府的人,没有由头,不好赶走。刚好洪帮需要人,便将此人派来,让他盯着这边的动静。 黄林虎没有推辞,便与众人一起过来。大伙儿狼吞虎咽的时候,只有他稍微吃了点,酒都没喝。不时地环顾四周,看其他人动静,似乎怕别人不知道他心怀不轨。 冲突一起,黄林虎马上便忘记要隐忍的初衷。挨打的人,先前便是个到处晃的人泼皮,没少被黄林虎教训。不过此时是一伙的,黄林虎马上便站出来护短。 “洪帮所在,谁敢放肆!”一声威喝传来,正是洪帮帮主洪铁牛。他说话的声音充满威严,有股上位者的气势。昨日练了半宿,总算像模像样。 帮主出场,全场为之一滞,多了分阴冷。原本被黄林虎带起来,有点蠢蠢欲动的泼皮们,马上就缩了缩脖子,谁都不想当出头鸟。 “你便是帮主?咱们是听县老爷差遣的,你们敢动手,我第一个不答应!”黄林虎似乎没认清形势,不退反进,直着脖子争。 “哼,县老爷既然将你们调拨给我,你们就是洪帮的人,便得守着这里的规矩!”洪铁牛冷冷地看着黄林虎,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 “听不听你的话,得看你有没有能耐!洪铁牛,老子当初还撵得你满山跑。当初跟猴子似的,穿上衣裳便装模作样,当自己是人了!”黄林虎看到洪铁牛目空一切的样子,火气便上来了。当初的手下败将,竟然骑到头上来,那还得了。 来的时候,黄林虎便百般不愿。无奈县老爷实在不待见他,要不是他在石岗呆得久,恐怕早就到乡下种地了。最后答应进洪帮,也是县老爷给了他一句话:只要能将洪铁牛拿下,洪帮便由他说了算。 帮派是什么样子,黄林虎是知道的。做大的话,帮主与知县平起平坐。有的大门派,掌门见了三品的大官,都不用下跪。 黄林虎看着憨厚,是个暴脾气,却也有心思。此处都是洪帮的人马,硬取是不行的。若是潜伏下来,找个机会做掉洪铁牛,倒是一条路子。可凭他的脾气,忍上三四天还行,若是要十天半月,就有点难熬。指不定还要一年半载,更不是他能够忍受的。 人贵有自知之明,黄林虎随不是个聪明人,却知道自己不聪明。装模作样当奸细,肯定不是他能做到的。想清楚后,黄林虎决定快刀斩乱麻,对洪铁牛步步紧逼。 “你想要看我什么能耐?”洪铁牛的火气也上来了,面红耳赤地怒视对方。 “咱们练武的,当然是看拳脚上的能耐,你能打得过我,我便听你的,打不过,咱们倒个个儿!”黄林虎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狡黠。 “好!我便用单手对付你,你若是输了,只要低头喊我一声帮主便可。”洪铁牛一手负在身后,伸着一只手,傲慢地指着黄林虎。 “哈哈,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大伙儿都听到了,洪铁牛用一只手对付我,到时候别赖账!”黄林虎不被激怒,开始卷着袖子,作势要开打。对方言语中有所讥讽,便让他得意好了,最后的输赢才最重要。 洪铁牛脸上绷紧,脚下使力。身体微微一晃,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经看不到洪铁牛。再仔细一看,他已经站在黄林虎跟前。 左手还是在身后,右手一掌拍出。内劲轻吐,印在黄林虎的胸口。猝不及防之下,还没用力,被退得往后退了数步,靠在桌上才停下。 “你、你使诈,不是英雄所为!老子还没说开打呢,你就偷袭了,无耻!”洪铁牛的身法令黄林虎吃惊,可依然嘴硬,不愿就此认输。因为术业有专攻,轻功好,拳头不一定硬。 “你也是多年的老江湖,怎的不明白兵不厌诈?不过你若是不服,咱们再来!”洪铁牛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黄林虎挡下凝神静气,摆好架势。他眼睛睁得大大的,还是没有看。面前风声再起的时候,他想都不想,便双臂横架,挡下一招。 有两下子。飞云在后面看着,评价了一番。 洪铁牛第一招过后,手臂一弯,从他双手间穿过,在肩膀上一推。而右脚早就上前,踩住对方的脚面。 “啪!” 脚被踩住,身体被推着,退无可退,只剩摔倒一途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单手对敌 黄林虎重重摔在地上,好在脑壳没有磕到。即便如此,他已经摔得龇牙咧嘴。他皮糙肉厚的,咬着牙,没有叫出声。 洪铁牛暗暗呼出一口气,看似轻描淡写的两招,却几乎将身体都掏空。曹堂主前日教了三招给他,包括轻功步法。他初始还觉得太过鸡肋,不想学。 每一招都是举重若轻,威力也不同凡响,所耗内力自然是极大。可招式又不是非常狠辣,对敌时难以做到一击致命。这样的招式,学过来有什么用? 曹堂主不知道怎么想到,不仅要他学,还要他下苦功练。洪铁牛两天时间,一直在练,练到后来,自己都觉得成了高手。可真用起来,随便来个人都打不过。 黄林虎看似被用力推到,用的都是巧劲,没怎么受伤。换过一个人,大概就要认为是对方手下留情,说不定会感恩戴德,从此彻底臣服。可黄林虎是个浑人,偶尔细心的地方,大多数时候都是大大咧咧,不知道人情世故。他知道被打倒,还摔得很难看。 “你娘的,老子不小心摔的,不算,再来!”黄林虎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摆好架势,还要继续打。 “哼,你都输了,还打什么?”洪铁牛手脚都有点发软,肯定是不会和他动手了。 “老子只是摔了,又没有认输。你也没有说倒地算输,咱们再打过。”黄林虎耍些小聪明还是会的,叫人无从辩驳。 洪铁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他本来就不是牙尖嘴利的人,说了两句事先想好的话,碰上撒泼无赖的,除了动手,也不好说话了。 “洪帮主是一帮之主,怎能与人随便动手。倒是你,都输了还耍无赖,怎不叫天下英雄耻笑?”飞云知道不能继续看热闹,到他出场了。 黄林虎看到一个稍显瘦削的人走上来,神色淡然,看似平和,倒比洪铁牛再嚣张个好几分。好比一个是不可一世的大树,另一个是巍峨的大山,高下立判。 “你是何人?敢如此跟老子讲话?小心我发起火来,将你打得满地找牙!”黄林虎不知道为何,看着此人,就觉得心里发咻。嘴上自然是不认输的,继续硬着。 飞云微微一笑,说:“我是洪帮主请来的人,要教新入帮的兄弟武功,还要教会大伙儿规矩。”话说到最后,语气中已经带着狠厉。 黄林虎虽不怎么会察言观色,也知道来者不善。可再怎么打量,也只是个年轻人,本事有限得很。想和老黄打,火候嫩着呢。那个老牛都及不上,只不过学了点旁门左道,才压了一头,真要生死打斗,指不定谁输谁赢呢。 “我看你毛都没长齐,就大言不惭。你倒说说看,如何教咱们规矩。”黄林虎心里略微发紧,嘴上却不会说出来。 “很简单,就一个字,打。只要不出人命,断胳膊断腿的,县老爷都不会过问!”飞云还是笑盈盈的,说的仿佛是要吃牛肉还是羊肉的事情。 “老子现在就不知道你的规矩,你要怎的!”黄林虎脸色一摆,袖子一甩,就要动手。他不喜欢废话,与对方说了这么多,已经不是他的习惯。 “我的规矩,一只手,三招。你若是还能站着,这里便是你说了算。”飞云边说边卷起了袖子,看都不看黄林虎。 “好!”刚说出口,黄林虎的拳头已经砸过去。他倒是活学活用,刚被洪铁牛偷袭过,反过来便偷袭被人。他已经想到对方被揍得脑袋开花,倒地求饶。 拳头落空,睁眼仔细看,人都不见了。正要转头找人,脚已经被勾住。来不及挣脱,背后被用力一推,站立不稳,狠狠地朝前扑倒。 黄林虎毕竟是身经百战的人,倒地时便伸手撑地,才避免了脸面砸地的悲剧。想都不想,马上便往旁边滚去。这是以往便练过的,厮杀时,很忌讳背对别人。背后不长眼,被砍一刀都不知道。 他才刚滚过去,一脚狠狠踏在他倒地的位置。声音沉闷。若是躲闪不及,恐怕要伤筋动骨。滚开后,往后一翻,才站立起来。 “不错,有两下子,癞皮狗打滚。不知道能否再接住我两招。”飞云嘴上不客气,手脚也不慢。 飞云左脚一抬,作势要踢。才踢出一半,右脚紧跟着飞起。江湖上有连环腿的招式,厉害的,能够连着踢出十八腿。 黄林虎脸上一凛,知道这是个劲敌,若是不慎,真的会三招之内便落败。准备随时闪身,双拳也不闲着,猛力砸向对方。自个儿的身板很硬,被踢上一两脚也没什么,只要将对方单薄的身子砸上几圈,保管得趴下。 眼前一花,黄林虎又看不见飞云的身影。这次他知道了,刚才不是自己眼神不好,而是对方轻功太好。他此时意识到,洪铁牛的身法,恐怕便是年轻人教会的。 此时醒悟,已经太迟。黄林虎的左手被抓住,被猛力带到旁边,站立不住。然后肩膀受到大力撞击,往墙壁上飞去。 剧烈的撞击,令黄林虎晕乎了一下,还未等他回神,背后被人踩住。脸都贴在墙上,话都说不清楚,更不要说挣脱。 “第二招,还有何话说?”飞云轻声问道。 “嗯,老子还站着,没倒下!”黄林虎拉不下脸认输,还是死鸭子嘴硬。 “哦,对,你还没倒下,不算输。”飞云点点头,旋即一掌拍在黄林虎背上,再抓起来贯在地上,马上一脚踩上去,“第三招,你还能站着吗?” 黄林虎被摔得直哼哼,已经不能说话。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摔裂了一般,不知道受伤重不重。看来真的碰上高手了,连看家本领都来不及使出,便落败。 其他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打斗,方才偷吃的人,肉都还来不及咽下去,便打完了。黄林虎的厉害,他们是知道的,从前号称石岗第一高手,在县城里没有对手。估计只有赖大头比他厉害一点,不过赖大头敢到县城来吗?况且,赖大头被杀了。 “赖大头,知道不?他和他兄弟两人,被我杀了。其他人跑得快,我来不及追,唉。”真是想到什么,便来什么。飞云的话语中,似乎还觉得自己的无用还没练到家。 第二百六十七章 高手出招 飞云冷冷地站在那里,一脚踩着黄林虎。(凤舞)他人不高大,偏偏有股傲视苍生的气势。 这便是真正的武林高手了吧,举手投足便能将人击败。旁边很多人,如黄林虎一般,只看到影子,根本看不到如何出手。 “还有哪个不知死活的,想要上来?”飞云扫视一圈,众人纷纷低头。就怕惹到这个不知是何方来的神圣,完全就不留余地。 “曹堂主,黄老哥与我是旧相识,你先将他放开吧。”洪铁牛此时没有落井下石,还上来劝解。一个黑脸,一个白脸,分工很是明确。 飞云也不为难,叫一抬,轻轻往后一退,便退到两丈远的地方。脚似蜻蜓点水,沾地即收,飘逸自如。 黄林虎没有马上爬起来,背后被踩住,刚好是一处要穴。气血都被堵住,全身酸麻,力气完全用不上。深吸了一口气,直通到肺腑里面。 “嘿!”大大地呼出来,黄林虎用力一撑,终于从地上跳起。他看了一眼飞云,脸上充满忌惮,不敢再耍横。不怕死的人,是因为没碰上能让他死的人。若是碰上个抬脚便能踩死他的人,便是连反抗的心思都兴不起。 “嘿嘿,黄老哥,莫要往心里去。我当初碰上曹堂主,也是被揍了一顿。你独自都能走过一招,我一帮兄弟,被齐刷刷地打倒,连曹堂主的衣角都没有摸到。”洪铁牛说着,掀掉头巾给黄林虎看,“你瞅瞅,这头发便是被曹堂主弄的。” 大家看过去,上面是三四寸长的头发,跟刚还俗的和尚一样。有几个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洪铁牛浑然不在意,苦笑了一下,才将头巾扎起。 黄林虎依然默不吭声,堂堂的黄捕快,在石岗县横行十多年,资格比洪铁牛还老。从来都是他踩别人,哪里想到会有被人踩的一天。 洪铁牛看出他已经有所意动,便再加一把火:“黄老哥,我老牛以前的武功是不及你,看到你就要跑。如今嘛,我不敢说一只手,双手双脚,十招内便能打败你!” 黄林虎疑惑地看了洪铁牛一眼,倒不是怀疑,而是觉得不用十招,自己便要落败。其中的缘由,他隐隐已经知道。 果然,洪铁牛接着说:“我就跟曹堂主练了一个月,武功实在是突飞猛进,比俺老牛十几年长进都大。” 黄林虎终于开口,迟疑地问:“你说,他会教咱们武功?” 洪铁牛用力点点头,说:“你我知根知底,凭咱两人的武功,也就在石岗逞逞威风。别说高手,就是赖大头,不就压了咱们许多年?” 黄林虎浑是浑了点,那是他觉得在石岗混不出头。给人点头哈腰,他是做不到的。尤其是碰上这么个知县,据说还是靠着好丈人,帮着疏通关系,才当上官。他越发觉得自己不得志,做事不上心,反正每月的例银照样领。别人能有十几二十两别的收入,他不稀罕。 “曹,曹堂主,咱老黄是个粗人。我从前没有服气的人,今日是服了!”黄林虎说话有点不自然,终究还是低头了。他神色诚恳,看不出有藏着什么想法。 飞云喜欢的便是这种人,输了便是输了。先前与洪铁牛嘴硬,那是两人纠缠了数年,实在拉不下脸。 “愿听候曹堂主差遣!” “愿听候曹堂主差遣!” 有个机灵的,带头喊了一句,其他人马上跟着喊。出来混的人,没有几个是笨的。虽然觉得黄林虎惨状好笑,却不敢挂在脸上。那家伙的暴脾气,很多人是领教过的,眼前大概不会做什么,回头肯定一顿胖揍。 看到大伙儿都拜服,黄林虎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丢脸不怕,怕的是一个人丢脸,大家都在看。如果是大家一起丢脸,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飞云点点头,依然是面无表情,说:“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打打闹闹是常事。只要大家认我,我便当大家是兄弟。从前的事情,便不要再提。” 话音刚落,飞云身体一转,便如一阵风,吹过门口,已经见不到身影。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 “咱们去外面宽敞的地方,看曹堂主传授武功。”还是洪铁牛明白事情,引着众人出门。 庄子与先前已经有很大不同,在一个角落里立起了梅花桩。飞云此时便单脚站立在一根木桩上,风吹得衣裳猎猎飘动,身体却纹丝不动。 “武学一道,以气御劲,劲未动,气先行!”飞云朗声说着。这话并不是他瞎扯,而是他在华山的时候,听那个老头子说的。 这么一句话,本来是很多门派内功心法的入门诀窍。字面有所不同,意思都差不多,只是说个大道理,警示一下初学者,也没有说明什么。可下边的人都没正经练过武功,顿时都被唬到,个个都噤若寒蝉。 “洪帮主,来!”飞云对着洪铁牛大喝一声。 难道曹堂主要与洪铁牛打一场?洪铁牛不是他教出来的吗? 洪铁牛没有答话,走到一个石墩子前。石墩子足有两百来斤,在场很多人还是能够搬动的。洪铁牛蹲下身,“嘿”的一声,双手抱起。胸口憋住一口气,双臂用力,竟将偌大的一个石墩子抛向飞云。 两人相距有两丈多远,能够将两百斤重的东西抛过去,顿时令大伙儿侧目。而看看红铁牛的样子,脸都没红,果然是高手。 洪铁牛却是有苦自知。先前才耗完内力,这时候才稍微聚起一点内力,再耗了个干净。只剩下站立的力气,说话都说不出来。脸没红,那是没了血色。想要再有点力气,恐怕要等很久了。 众人不去细看洪铁牛的模样,都盯着曹堂主。飞云端立不动,伸出一只手,拍在石墩子上。手往后一带,像是抓住了石墩子一般。 身体随着劲道一转,转了一圈,将石墩子去势化解掉。手上内劲一边,将石墩子往上托起。大伙儿都明白,接石墩子要比抛过去难很多,用的还是单手。 二百六十八章 扯虎皮做大旗 耍了一阵,飞云将石墩子一抛,重重地砸在地上。(凤舞)地面都被砸得晃动,青砖被砸裂,溅起不少碎石子。 周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飞云却丝毫没有喜色。如这般跑江湖杂耍的行径,他只此一次,往后是再也不想做了。 众人纷纷拜服,都说愿意跟飞云习武。不过洪铁牛上来将大家劝开,说曹堂主事务繁忙,无暇教太多人。要先教会少数几人,剩下的人就由那几个人传授。少数几人指的便是洪铁牛、黄林虎等人了。 当日便歇息了,第二日起,飞云便开始传授武功。除了洪铁牛与黄林虎,还有几个资质不错的年轻人。每日都会多一两个人,最后足有十人。 看着场中专心致志练功的众人,飞云依稀回到了少年时代。在曹村的晒谷场上,他还有师父、师兄,带着大伙儿练武。 正好好练着,大门外脚步声急促地响起,冲进十来个人。飞云摇头叹气,此处毕竟不是真正的帮派所在。若是在山河庄,来人还有十多里,庄里便已经得到消息。 像这样被人家冲进门,都还不知道是何来路,跟睁眼瞎似的,以后怎么混?洪帮如今缺人,不说冲锋陷阵的,连盯梢的人,都没几个能够拿得出手。 “几位高姓大名,有何贵干?”在旁歇息的洪铁牛早就迎上去招呼。他是一帮之主,不管好坏,都应该是他接手。 飞云已经看清前面一人的面貌,竟是老相识,微微吃惊。 “我们是顺达镖局的,在下镖头朱镇山。阁下这里可是洪帮所在?”领头的人,赫然便是顺达镖局的二当家,身后都是镖局里的镖师。有两人,飞云从前还见过。 “既然如此,感恩数日前可曾得到两辆镖车?”朱镇山神色凛然。 “确实是有,正是顺达镖局的。”洪铁牛微微笑着,稍微扬起头。洪帮也算是顺达镖局的救命恩人了,做点姿态总是要的。 朱镇山鼻子里冷冷一哼,火气便上来了。对方劫了镖车是为财,杀人也是常事。可如今自己找上门来,你就算是抵赖,也总比这样直接承认好。洪铁牛的笑意,在朱镇山眼中是十分傲慢的,恨不得将他脑袋都砍下来。 丢命事小,丢脸事大。抢了东西,还笑盈盈地说就是我拿的。这不是摆明了打脸吗? “看阁下的样子,身手定然很不凡。”朱镇山已经在暗暗运气,手臂微微鼓起。 “不敢当,不敢当,凑巧路过而已,顺便出手。”洪铁牛虽觉对方的话奇怪,还是谦虚地笑笑,人是曹堂主救的,原本不敢认功。可曹堂主说,洪帮还未正式创立,急需竖立名号。 朱镇山觉得此人实在太欠揍,得了便宜卖乖。“请赐教!”话才出口,一招双龙出海,直取门面。即便是含怒出手,依然是堂堂正正。 事出突然,洪铁牛慌忙抵挡。四掌相接,发出沉闷的“砰”。朱镇山晃了一晃,洪铁牛急退数步才站稳。若是换成从前,恐怕已经骨头断裂。 洪铁牛慌乱中,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无奈朱镇山不给他问话的时机,又是一拳砸到,只好硬着头皮接。 背后突然传来大力,将洪铁牛往后一扯,朱镇山的拳头落空。洪铁牛诧异地转头,正是曹堂主出手。 “顺达镖局,我也是听说过了,是不小的镖局。可是阁下不能仗势欺人,不将我们小门户放在眼里!”洪铁牛很是气愤。 “你们做的事情,你们自己清楚!”朱镇山作势又要出手。 “我们做的事情?我们……”洪铁牛还要出言申辩,却被飞云伸手止住。 飞云已经隐隐猜到事情的起因,可是他现在不想解释。他可以不要脸面,可洪帮要脸面。否则以后立足江湖,别人上来就打骂? 负手在背后,站到前面去,冷冷地看着。飞云认出了朱镇山,朱镇山却认不出飞云。飞云比起从前,壮硕了许多,也变黑了。 “阁下既然想动手,我便陪着玩几招!”飞云语气阴冷,还未说完,脚下已然发动。从慢到快,飞云片刻便闪到对方跟前,一招开天门。 朱镇山惊讶与对方的快速,知道碰上了劲敌。双掌推出,却落了空。飞云开天门之后,马上一个旋步,虎尾剪使出。朱镇山急忙撤步躲开。 飞云紧跟着使出长拳的招式,气势惊人。朱镇山双臂架住,却觉得没有多少力道,心知不妙,还有继续后撤。 眼前一花,肩膀上被猛力一撞,朱镇山身形原本就不稳,立时被撞飞。好在他是多年的老江湖,在半空一个跟斗,稳稳地站立在地上。 朱镇山转过身,便好架势等着飞云进招。飞云却收起了姿势,笑容可掬地说:“朱镖头别来无恙。好不容易来一趟,便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仔细打量,朱镇山觉得此人有点面熟,却实在想不起何时见过。 飞云笑着解释了一番,朱镇山吃惊不已。没想到当年不起眼的后生,如今的武功却远在自己之上。 戒心消除,两边才能好好说话。孙晨所带的镖师都丧生,无法继续押镖。思量过后,只得先回镖局,而镖车暂且寄放在洪帮。孙晨回去走大路,而朱镇山抄近道,两边错开了。 顺达镖局那边听逃回的车夫说,是洪帮劫了镖局。两个镖头听了,心中自然存疑,可洪铁牛大大方方地认了,便大打出手。 误会解开,朱镇山很是汗颜。飞云却不在意,硬是留他们喝酒。接着还带他们去县城里转了一圈,顺便与县太爷见了一面。 所谓扯虎皮做大旗,顺达镖局算不上虎皮,却也算是白道的一面旗子。县太爷见过之后,很是高兴,对飞云先前说要开镖局的话,多信了几分。 之后很平淡,停留了半月,飞云每日都花半日时间传授武功。精深的内功心法,他是不会传的。倒不是他藏私,而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教出个心地不善的武林高手,罪过就大了。 日子平静地过去,直到这日接到手下传信。手下的人从头发里拿出一个细细的竹管,捏爆竹管,里面是卷起来的纸条。红漆点了小小的一点,完好无损,应该没有人看过。 飞云迅速地看过一眼,将纸条攥在手心。纸条上写明山河帮近日多处遭偷袭,疑是巨鲸帮所为。李子受伤,令帮众士气大损。 第二百六十九章 地头蛇 飞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因为他已经派人到附近几个府县打探消息,每半月回来禀报一次。[.超多好看小说]昨日刚刚回来送过一次消息,据传江湖上有不少小门小派被偷袭。 想到之前无忧谷的殷勤,飞云不禁感叹:“江湖风波又起,不太平了。”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太做作,江湖大事,与他小人物何干。兴许是本事比之前大了,想的事情也不一样。 听着众人练功的呼喝声,飞云眉头微微皱起。若是在太平时节,创立一个帮派,在地方上刮点油水,然后造福一方,算是功德了。可如今看着就不太平了,会否连累这些人? “富贵在天,生死有命。”飞云轻声念着,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说的是他自己,也是不远处众人,或许更是所有江湖人。 去到县城里,拿到朝廷批复的公文。飞云之前也跑了数趟,送上的钱财不在少数。中间还有意无意地按暗示县太爷,洪帮钱财快耗尽,若再不能开张,以后就没法子继续孝敬了。 县太爷苦着脸,说自己为这事是费劲了心思。飞云自然感激涕零,表示洪帮永不忘县太爷的答案,并当场许诺,等洪帮的买卖做开,以后的孝敬会越来越多。 飞云没说多少银子,倒不是信口开河,而是真心实意要孝敬。不怕官,只怕管的道理,他是清楚的。要在石岗地头上混,洪帮在官府面前就得跪着,恭恭敬敬地献上银子。等往后做大了,便不需要看小官的颜色,不过还得给银子,那是站着打赏了。 “曹少侠慢走,老夫有件事得告诉你。”知县叫住正要离去的飞云,让他凑近来:“我派人去知府那边,差点就批不下来,费了老大劲才说通知府大人。” 飞云心里稍稍有点不耐烦,类似的话,刚刚听过一回,又要说。不过他依然脸上堆笑:“大人在其中定是用了大力气,咱们洪帮是会记在心里的。” 知县却摆摆手,说:“我不是跟你邀功,你可知为何不好办?”飞云听出他话里有话,忙收起心神,走近了几步,竖起耳朵听。 “知府大人那里有几个江湖人在,好像是什么太湖山庄的人,说要来石岗县帮官府剿匪。”知县斟酌着说话,声音很轻。 飞云听得心里砰然一震,马上想到之前诬陷洪帮的人。看来江湖上局势不妙,很多帮派开始找退路了。你退到哪里都可以,到我头上就不行。何况有肉分着吃,你倒好,想将我拉下马,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就爱读书) 他知道知县的心思,并非收了银子,良心有发现。那太湖山庄找上了知府,自然不会来攀附小小的知县。知府吃肉,他只能得些小小的汤水,就跟师爷一样。 而洪帮不一样,只能靠知县,知府这课大树太高,攀不上。两边可谓同舟共济,自然得相互帮衬,何况洪帮半个多月,已经送了近千两银子,比赖大头一年还多。 飞云沉吟片刻,想通其中的关系,心中快慰。经营许久,这便是他想要的局面。将石岗打造成自己的地盘,过江的猛龙再厉害,也压不住我地头蛇。 “多谢大人。”飞云此次是非常诚恳地表达谢意:“我与太湖山庄有些过节,只要他们来,我便江湖事江湖了,知府那边,还请大人说几句应付。” 知县会心地笑笑,心下了然。想到读了多年的《战国策》,觉得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洪帮是那摇摇欲坠的汉室,而他则是曹孟德,洪帮存亡全在他一念之间。 插手石岗的,若只是太湖山庄,飞云并不怕。即便放他们进来,也不过多了匹狼。就怕背后还有人,最重要的是,飞云不愿放他们。 将官府的文书拿回来,洪铁牛等人最是高兴。文书上写着“洪铁牛”的名字,从今往后,他便能将从前的污点洗去,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做人。 飞云没有丝毫的轻松,文书到手还只是开始。作为一个帮派,便要在地方上扎下根,不再那么容易来去自如。 交代了一番之后,飞云独自离开,回平云去。即便他已经决定脱离,可实在不忍心就此抛下。且不说淡得似有似无的兄弟情义,还有那帮主的嘱托,山河帮不能垮。 轻轻拍马,身体随着马背起伏着。在人烟稀少的山路山前行,才觉得有了些许的自在。溜须拍马本不是所长,竟然也能做得得心应手,令人感到无奈。 跑得累了,他找到一棵大树,拴好马匹。眯起眼睛歇息,不知不觉有了睡意。睡梦中,回到曹村,回到那个鸡犬相闻的村子。 马蹄声打破了飞云的美梦,如同钱开一伙人闯入曹村一般,闯到梦中,将他硬生生惊醒。醒来时,背上出了冷汗。又闭上眼睛假寐,想等清醒些再起来。 “少庄主,你看那人的马不错,只有一个人。”声音虽然微弱,却一字不差地落入飞云耳中。那些人大概觉得他还在睡觉,没什么顾忌。 “就你小子歪脑筋多,喜欢贪小便宜。咱们是来做事的,怎可节外生枝?”一声笑骂,令飞云感觉有点熟悉。他翻了个身,微微睁眼看去。 竟是太湖山庄少庄主陆宇轩。稍微想想,飞云便猜到是怎么回事。当初他便到安江张罗买卖,想开设山庄的店铺。 看他如此奔走,在家中肯定不受待见,才想着在外面能做出点功绩。不过看他只会动歪脑筋,也不会有多大的成就。 “少庄主,我是想着办事啊。看那人随身带刀,没有随从,大概是哪个帮派出来办事的。将他杀掉,正好可以嫁祸给洪帮。”看不出寻常的人,竟有如此歹毒的计策。 陆宇轩沉吟片刻,说:“也好,即便嫁祸不到他们头上,也能给他多添些堵。水浑了,咱们才好摸鱼。” 飞云心下一凛,暗暗发笑:我没去找你,你倒先来找我麻烦。他知道杀了太湖山庄的少庄主,定会有些麻烦,得先想好对策。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百七十章 且行且戏 远远的,便有两个人将刀拔出。放慢脚步,悄悄地朝飞云靠近。而陆少庄主握着剑,悠哉地跟在后面。 飞云一个翻身,慢慢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好似刚刚看到靠近的几人。他像是被吓了一大跳,说:“你们、你们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想要做什么?” “动手!”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同时挥刀冲上去。他们配合默契,想来做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 飞云手忙脚乱地起来,拿起身边的刀,躲到旁边的大树后。两个人的刀都落空,不免有些吃惊。不过他们觉得此人有侥幸,毫不停留地继续追杀。 看着两把刀继续劈来,飞云只顾着躲闪,连刀都拔不出来。那两个人更加鄙夷,手上动作快了几分。少庄主在后面看着呢?不快些将事情做好,往后就没机会跟出来了。 每每看着就要砍到,就在生死关头闪过。两个人恨得牙痒痒,可是又无可奈何,追得再急,始终都差上一线。 飞云在树林里绕来绕去,最后绕了出来。砍断缰绳,拨转马头,双腿用力一夹。马通人意,飞跃而出。 后面的人发觉上当,口中骂骂咧咧地追出来。而陆少庄主原本在外面掠阵,可发觉对手很弱,又收起宝剑。看到飞云逃走,已经来不及阻拦。 “你们可是太湖山庄的人?待我禀过掌门,定叫你们鸡犬不留!”飞云回头看他们追得不勤,便放出狠话,添了一把柴火。 陆宇轩原本就见此人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遇到过。听到此人说话,更是觉得耳熟。想来是哪个门派的人,有过一面之缘。 不知道此人是何门派,若是大门派的人,放他离去便是不小的祸患。太湖山庄在武林中只是小门小户,惹不起大门派。何况就算是小帮派,暗中使绊也很难受。 想到此处,陆宇轩立马大喝一声:“追!”便一马当先,追了出去。而其余两人跑出树林,骑上马追随,已经慢了一步。 飞云听到后面马蹄声响起,脸上浮现一丝笑容。陆宇轩的武功,他不放在心上。花架子而已,看他如此奔波,也没有时间练功。所忌者,是他背后的太湖山庄。 飞云骑的是精选良驹,脚程很快,跑了一阵便听到后面蹄声淡去。他又放缓脚步,让陆宇轩追上来几步。如此反复数次,如鱼饵般引诱对方。 感觉陆宇轩追得不耐烦了,飞云便回身骂几句。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连带着将太湖山庄都骂个遍。堂堂的少庄主,何曾被人如此羞辱,怒火中烧,只顾着追赶。 “无胆鼠辈,有胆就给我站住,与我好好打一场!”陆宇轩始终追不上,便在后面喊话,想激对方停下。 “哼,你当我蠢啊。你们三个人,我不跑就是送死,亏你好意思说。”飞云也跟着答话。 “我堂堂一个少庄主,便与你单打独斗,如何?你若是能够胜过我,我给你磕头谢罪!”陆宇轩心下着急,什么话都说出来。 “我会信你吗?等我停下来,你们便一起将我杀死,我找谁说理去。”飞云抽了一下马匹,跑得更快了。 “我以太湖山庄的声誉担保,绝不食言。你若是胜不了我,陪个罪便可,咱们不打不相识,以后就是朋友。”陆宇轩着急起来。 “若真是我与你单打独斗,你没有胜算,就怕你们暗算我。”飞云还是不依不饶,脸上突然坏笑:“想叫我与你比试,也不是不可以。” “阁下有话直说。”陆宇轩心中一喜。 “你少庄主的话,我是信的。可你手下两人的话,我不敢信。这样好了,你先将那二人杀了,我便没有顾虑,与你好好比一场,如何?”飞云一本正经地与他说话。 陆宇轩听到后,心里一动,暗想有道理。可念头一转,旋即变色:“可恶,你竟敢戏弄我!”双脚猛踢马肚子,用尽全力去追,哪怕手下远远呼喊“少庄主”,他都不管。 飞云便时不时地回身戏弄几句,引诱着少庄主一路狂追。少庄主骑的马自然是最后的,两名手下的马略次。短程是看不出来,跑得久些,便明显地看出来。 两名手下虽然不是特别聪明,可江湖经验老到,追了一阵,便觉得事情不对。本想叫住少庄主,从长计议。无奈少庄主被怒火烧昏了头,根本不听,眼看人影渐行渐远。 连追了四个时辰,已经出了石岗县,进入泰岩。马早就跑得口吐白沫,差点倒下。少庄主停下来歇息,飞云也停下,让马吃草喝水。少庄主想追,飞云又起身跑。 到最后,少庄主也发觉此人在戏弄他,可他咽不下这口气。只是仗着有匹好马,真的打起来,肯定是打不过的。就不信你跑一天都不饿,本少侠可是有吃的。 陆宇轩得意地拿出干粮,当着飞云的面,大口吃起来。喝水的时候,舒服地呼气,对着飞云喊:“小子,肚子饿了吧?过来磕头,本少侠便赏你肉吃。” 飞云咽了口唾沫,俯身到溪边,喝了溪水,惬意地擦擦嘴巴。跨上马,轻轻拍马,说:“也不是哪里来的恶狗,跟着本公子,难不成是想讨肉吃?再跟来,便打断狗腿!” “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吃得正舒服,陆宇轩马上被飞云的话气到。明明是在前面逃的人,还说得不可一世。他将还未吃完的大饼抛在地上,上马紧追。 大概是饿得太狠了,飞云明显没有刚才快。骑在马上,人都有点摇摇晃晃。陆宇轩看在眼里,越发得意。 飞云回头看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自己找死,须怪不得别人。 马儿飞驰过一个陡坡时,颠簸得特别厉害。飞云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没有坐稳,从马上摔了下来。 听到飞云的惊呼声,陆宇轩心中大喜。抽打了一下马,狠命冲上去。拼命追赶一天,总算到尽头了,心中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百七十一章 手刃仇人 本来跑得好好的,马突然蹦起来,好像被刺扎到。陆宇轩不会去想适合缘故,因为他看到机会终于来了。飞云在马上受不住颠簸,被掀到旁边,直往地上坠。 “去死吧!”陆宇轩面目狰狞,松开缰绳,抽剑扑上去。这口气憋了半天,总算可以结束了。剑势凌厉,丝毫不留情。 飞云脸上的笑稍纵即逝,手早就从怀里掏出来。微微扬动,几枚铜钱激射而出。他不懂如何取人要穴,便一股脑儿打出去,总有打中要害的。 陆宇轩还没笑完,马上便知道不妙。可是招式已经用老,来不及躲闪。气息下沉,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可他明显没有学到家,气息郁结,手忙脚乱地落地。 “哎哟!”陆宇轩摔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昏头昏脑。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半边身体都麻了,气血不通,得慢慢恢复。 飞云也摔在地上,只是他早就想好,落在地上后,手脚一撑,马上弹起。暗器尽数落空,他有点失望。起身后,马上拔出刀朝陆宇轩杀去。 陆宇轩功底一般,只不过会些精妙的家传招式。飞云自认能够赢过他,但就怕对方会跑。何况后面还跟着两个帮手,得趁早下手。 飞云第一刀并非杀招,逼得对方躲避后,再变新招。刀去势不快,劈向陆宇轩的腰腹。 “嗤!” 刀斜斜地划过,陆宇轩身上多了一道半尺多长的伤痕,鲜血飞溅。陆宇轩拼命躲闪,只是稍微动了一下,避不开去。 飞云本来没打算第一刀建功,能够伤到人,大出意料之外。不过他没有犹豫,紧跟着再出手,不留余地。 刀光闪动,鲜血飞溅。 带着不甘,陆宇轩瞪大眼睛,紧紧盯着飞云。他想要说话,却无力说什么。手缓缓拿起来,放在脖子上,却怎么都按不住。指缝中,血不断流下来。 飞云缓缓走进他,眼中不带丝毫的喜怒,仿佛杀的只是鸡鸭。 “不想死吗?你要杀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不想死?我本来不想杀你。虽然有杀你的理由。”飞云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神色:“记不记得安江?我只是想在张家当护院,有口饭吃。你为何要将我逼到死路?小青便是被你害死的!现如今,你还想来杀我!” 手起刀落,陆宇轩的眼睛失去了最后一丝光彩。或许他知道杀他的人是谁,或许他到底都没想起来。死在他手里的人很多,只要没有斩草除根,便留下了祸患。[就爱读书] 片刻之后,两个随从赶到。他们一眼便看到草丛中露出的衣角,正是少庄主的!顿觉不妙,急忙翻身下马。 他们警觉地看看周围,才一步步走上前。“少庄主。”轻轻喊了一声,没有响动。他们心落到了谷底。 少庄主没有动静,看来已经丧命。如此匆忙地跑尸荒野,都来不及藏好,看来凶手逃得很急,估计也是受了伤的。 二少庄主在太湖山庄里,本来就是失势的一方。而两人平时也不受待见,才会想到攀附二少庄主。二少庄主继续混日子,他们靠着拍马屁,能够多得到赏钱。二少庄主若是能够侥幸上位,他们今后的荣华富贵自不必说。 可出来的时候好好的,这就没了命,回去如何交代?不管如何,肯定是要回去的。受些责罚是难免的,庄主不至于为了不成器的小儿子,胡乱杀人。 两个人的心思转了很多圈,摇头叹气,走进去。将陆宇轩的身体翻过来,眼睛还瞪得滚远。两人没有惊讶,这样的眼睛,他们见过很多回。 “咱们先去告诉其他兄弟一声,然后带着少庄主回去。”轻声商量了一下,便有了定计。 “你们不用回去了。”冷冷的声音响起,将两个人吓了一条。转过身,几枚暗器扑面打来。他们拼命躲闪,还是没能躲过去。 飞云掷出暗器后,手脚也不停下,一个起落便到跟前。刀顺势劈出,两人先后倒地。 “陆平来了没有?”飞云走近去,开口问两人。陆平是少庄主的得力干将,应该会跟随来石岗。 “你到底是何人?我们是太湖山庄的人,你就不怕山庄找你报仇?”他们已经猜到此人与太湖山庄有仇,定不会放过他们。可他们还是想知道,是谁杀了他们。或许是每个人都会求生,哪怕知道必死,也要拼着多活片刻。 “想知道我是谁,你先告诉我陆平在哪里。事情与你们无关,我只找陆宇轩和陆平。若是不说,我先将你们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再挖出眼珠子。舌头给你们留着,好去问少庄主我是谁。”飞云语气阴冷,说话慢悠悠的,却说得两个人冷汗直冒。 第二日傍晚,飞云再次经过。到树林中看了一下,埋人的地方还是好好的。枯黄的树叶多了几片,再过些时日,草木会将他们彻底埋住。 昨日,在他威吓下,两个随从说出了陆平的下落。即便如此,飞云毫不犹豫地杀了两人。说话算话,那是对自己人说的。将三个人埋到树林中,便去找陆平。 连夜奔驰,回到石岗。依据问过来的地方,找到了太湖山庄的据点。庄主派出多路人马,到周围扩张势力。石岗最是穷困,便让小儿子来。这么个地方,其他帮派不会在意,小儿子过来不至于惹祸。至于跟来的人,多是原先便跟着的。 陆平算是最得力的,少庄主出去闲逛,事情都交由他做。飞云找上他,什么都不说,直接出手。即便最后杀了他,都没有让他四个明白。因为保不齐旁边有太湖山庄的人,飞云不会傻的落人口实。 报过仇,飞云没有喜悦,心情反而更加沉重。害死小青的人太多,他没有想过要让谁偿命。可太湖山庄的人,眼巴巴地凑上来,逼得自己去杀。 小青,是你在天之灵帮助我吗?还是在责怪我,没有替你报仇? 飞云只觉得心中一片混乱,想的都是杀还是不杀。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百七十二章 割袍断义 连夜赶到山寨里,细问了一下平云的形势,知道事情的始末,便留下来歇息。(.)山河庄的那边,他隐隐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 八卦门牵头,要为易麟北报仇雪恨。巨鲸帮的人则说要仗义出手相助,还职责华山派是帮凶,颠倒黑白。玄天门也掺和其中,说要维护江湖道义。 本来不大的一件事情,只是两个门派间的恩怨,却似乎成了武林大事,大概是有心人在推波助澜。到底是谁? 想了许久,没有头绪。飞云唯一的感觉是,手头的势力太单薄,连个确切的消息都打听不到。还是先睡觉吧!天塌下来,有很多人顶着,轮不到小人物。 赶到山河庄,飞云看到每个人都慌张的神情。看到飞云到来,也没有轻松下来。问明庞八几人所在,他便直接过去找。 见到庞八的时候,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勉强笑了一下,连以往热情的“三弟”都不喊了。而吴由仁匆匆地将飞云拉到角落里,还朝四周张望了一下。 “你回来做什么?”吴由仁说得有些气急败坏。飞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马上就料到是怎么回事。 “大哥,一人做事一人当,叫他们找我便是。”飞云安慰着吴由仁。既然那些人想报仇,那便接着。 吴由仁摇摇头,叹口气,说:“我已叫人去告诉你,想让你好好躲避一阵子。大概路上没碰上,人才刚派出,你便回来了。我与你二哥先前还与他们周旋,打算不认这笔账。现如今你都回来,人家便坐实了,你且告诉我,人真的是被你杀的?” 飞云点点头,无奈地说:“是我杀的,之前便说过他们要杀我,我能如何?事情下来,我扛着便是。” “你说你,唉!他们来头很大,上次又与他们几人起过冲突,这次恐怕不是你一人便能抗下的。”吴由仁不停叹气:“你是咱们山河帮的,人家能放过山河帮?何况我与你二哥一直推说不知情,恐怕要得个包庇之罪。” 飞云低头沉思片刻,说:“大哥,我想好了,你去告诉各大门派,我已被逐出山河帮,一切与山河帮无关,以后有事就找我。” “这怎么可以?咱们兄弟三人结拜的时候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难临头了,怎能弃你于不顾?”吴由仁拉住飞云手臂,拼命摇头。 大哥话确实令人感动,可他脸上不经意闪过的笑容,令飞云十分心冷。他将手臂抽出来,转头望天。 “闯荡江湖,本就不是我本意,早想退出。”飞云止住还想说话的吴由仁:“山河帮如今自顾不暇,也帮不到我,离开也好。(就爱读书)退出山河帮后,我便寻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度日。” “唉!事到如今,唯有让你离开了。有朝一日,山河帮能够扬眉吐气,在江湖上能够说上话,再迎兄弟你入帮。”吴由仁话语中带着无奈,眼中却闪着亮光。 天亮了,庞八端坐在主位上。这个位置,是他觊觎了很久的,终于得偿所愿,却没有高兴几天,麻烦接踵而至。 几大门派的人在山河庄里,有要报仇的,也有维护山河帮的。两边的人都是山河帮得罪不起,每日好吃好喝供着。还要陪着笑,费劲心思周旋。 事情的起因便是三弟,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胆子,竟惹上八卦门。八卦门虽不在武林十大门派内,却也是山河帮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要平息干戈,至少得将三弟交出去。可庞八实在没法拉下脸做这样的事情,三弟几次舍命相助,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要保住他。 昨夜,大哥悄悄过来,说起三弟的事情,并安排今日如何应对。成不成,两人都没有底,要看大人物们是否满意。 八卦门是最先来的,一来便叫着抓凶手。巨鲸帮与玄天门的人也很快到来,幸灾乐祸地看着,若是撕破脸,他们肯定第一个动手。 华山派与无忧谷携手而至,坐在对面,让手忙脚乱的庞八有了喘息之机。人微言轻,庞八说的话,没有几个人听,只是夹在中间,不断赔笑。吴由仁倒是会说话,大多也是顺着祁道士和尚长老的话头讲。 “庞帮主,我们说过给你七日之期,今日已经是第六日。你可曾想好,是否将凶手交出?”一个獐目鼠眼的中年人开口问话。 “话不能这么说,凶手是谁都还未查实,怎可落到山河帮头上?”尚长老出言开脱。 放在前两日,便是庞八和吴由仁跟着说却是不知道凶手。然后双方开始辩解,说累了便喝茶、吃饭。今日却有了不同。 “阁下所言,凶手乃是曹飞云。此人先前确是我山河帮的人,但他私自外出,惹下祸端还要隐瞒。日前已被逐出山河帮,他所作所为,与山河帮无关。”吴由仁幽幽开口,令祁道士和尚长老吃了一惊。 “哦,既然认了凶手是你们的人,怎可凭你一面之词,便将山河帮开脱掉?”钱开听闻,皱了皱眉,马上开口反驳。 “我人便在此处,有何不明的事情,都来跟我说吧。”飞云的声音远远传来。 八卦门下四象马上便冲出去,其他人都跟着出去。在宽阔的练武场中央,飞云穿着皂色布衣,肩上有个小包袱,手中拿着刀。 数十人站到对面,飞云心中忍不住心潮澎湃,面上依然平静。闯荡江湖,有这么一次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举止,一辈子就值了。 “大哥、二哥,咱们也是兄弟一场,今后不能做兄弟,我也不能怪你们,都是我自个儿做下的事。”飞云说着,便掀起前面的衣摆,拔刀割去。 “且慢!”吴由仁朗声阻止:“来人,拿酒!大哥做过一些对不起你的事,今日便与你喝一杯酒,向你赔罪!” 听闻此话,飞云明白他的意思,不禁露出苦笑。若非大哥,他不会走到今天这样,不知道该怪他,还是谢他。 酒送来,倒满三碗。吴由仁率先跪地端起碗,庞八与飞云也随之跪下。三人将酒喝完,碗重重摔在地上,变得粉碎。 飞云拂袖而起:“兹啦”一声,将衣摆割去一段。转身对着众人说:“我曹飞云,与吴由仁、庞八,从此恩断义绝,视同陌路!”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百七十三章 事情复杂 孤身一人站立在中间,仰头望天,打湿了衣襟,不知道是酒还是泪。飞云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擦掉脸上的湿痕。 “你们是要找我报仇吗?人是我杀的,如今有各大门派在,请各位评评理!”飞云拿刀一横,对斜眼冷对八卦门,指着下四象:“他们四人追杀我一人,我逃了三日,就是不放过我,最后他们杀我心切,自己坠崖身亡。如今还要我偿命,各位前辈以为如何?” “哼,若非你使奸计,老三怎么会坠崖?杀人偿命,自古便是如此!”老大忿忿指着飞云。 “你们要杀我,我要站着让你杀不成?你们不来杀我,我也不会去惹你。”飞云丝毫不让,冷冷地看着对方。 “你若不来惹我们,我们何苦去杀你?”老大心中气愤,却不得不争辩。若非有华山派与无忧谷在此,他们早就一拥而上,将人杀死在手。 “你们几人仗着有几分武功,便欺压寻常百姓,我只是出言说了两句,便遭你们下手,又是何道理?”飞云已经料到对方所想,也静下心争辩。 “胡说,我们何曾欺压寻常百姓?那几人乃是山贼所扮,我们兄弟要寻机除害。被你出手干预,被贼人跑了。你定是与山贼想通,我们才去追杀你。(就爱看书网)师叔,他为非作歹,咱们定要为武林出去此败类!”老大一下子便扣下大帽子,令飞云不能翻身。 飞云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若是放在以前,他此时定要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冷冷一笑,说:“明明你与山贼是同党,还诬赖到我头上,我可是亲耳听你与山贼头子分赃的。” “胡说八道,我们与山贼若是同伙,怎么会对他们出手?”被倒打一耙,令老大有些惊愕。如此伎俩,放在以前早就奏效,只要对方乱了阵脚,兄弟几人便趁乱下石,几下污水泼下去。再寻机出手,别人想说什么都晚了。 “被我识破了,你们自然就要想办法逃走!”飞云斩钉截铁地说,仿佛都是他亲眼所见。其他人见了,也都信了几分,尤其是华山派的人与无忧谷的人,都纷纷点头。当然,山河帮的人不管别人信不信,他们自然都是信的。 “明明是你,你是山贼,他们要找你!”老大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你再胡说八道,我先杀了你!”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飞云此刻是深深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老老实实做人,早晚要被害死,反倒是撒泼耍无赖,很能吃得开。[就爱读书] 两边再吵下去,也是没法子了。[]祁道士便上前一步,大喝一声:“无量天尊!两位少侠且慢争执,免得将话语传出去,失了各自门派的脸面。” 老道士说话,看似在劝解,却让八卦门的人憋了一口气。飞云已经无门无派,自然不会丢脸。而说八卦门丢脸,无异于暗示他们确实与山贼有染。 “祁老道,你瞎掺和什么?此乃我八卦门与这小子的恩怨,我们自会解决!”先前落荒而逃的易天刚去而复返,此次打定主意要雪耻。 “易老哥,我看曹少侠乃是仁厚之人,绝不会为非作歹。”祁道士微笑点头。 “你,你说我八卦门的人为非作歹?”易天刚听出话外之音,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非也,我看令师侄也气宇非凡,应该不会去当山贼。大概是山贼用计,引你们有误会,让双方大打出手。”祁道士说话头头是道,倒像是亲眼所见一般。 尚长老适时出言:“依道长所见,该当如何?” “无量天尊!”祁道士做出恭敬万分的姿态:“凡事以和为贵。既然大家有误会,那便坐下来从长计议,看如何找山贼报仇。此处有这么多门派在,想必那山贼逃不到哪里去!” 此一代华山派的人,最擅长的是和稀泥。不论谁来了,都给几分面子。双方本来就吵得不可开交,说不清谁对谁错,他便顺势而为,搞得大伙都忘了一开始在吵什么。 “呸!我孙子就是他杀的,何必找别人!”易天刚顿时醒悟,知道被笑眯眯的道士带沟里去了,大喝一声,直接对飞云出手。 鬼影四步,绝非普通轻功可比,在偷袭的时候用出,无人可逃。飞云来不及闪避,只好胡乱抵挡。 “砰!” 易天刚第一招被飞云挡住,第二招紧接着出手,将飞云打飞。他的身形才显出来,还想再追击。尚长老已经出手,挡住他的去路。 “阁下也算是成名的江湖人物,怎的好意思对后辈偷袭?”尚长老怒目圆睁。别看他平时很和蔼,发起火来也是出手狠辣。 “他杀了我孙子,我找他报仇,有什么错!又不是比试武功,难道要讲究套路?”易天刚显然有所忌惮,不敢再动手。 “谁对谁错都未讲清楚,便想伤人,八卦门也太霸道了些!”尚长老丝毫不给对方面子,直接出言斥责。 易天刚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动手又不敢,只能干瞪眼。无忧谷的武功,神秘莫测,出手诡异,而此人是长老,从方才的步伐看出,武功绝非他可比。 “说的不错,八卦门是霸道了些。”玄天门的人一直未开口的,此时才说话,却人众人愕然,难道他失心疯,忘了自己来帮谁吗? 说话的人施施然走上前,将遮住半边脸的头巾拿掉。露出一张又黑又胖的老脸,年龄约莫有五十多岁了。 “黑无常王坚!”知道的人惊讶地叫出声。来的人竟然是玄天门副门主,排场未免太大了点。昨日还只是个寻常的人,今日竟然换成了他。 巨鲸帮的大小姐,便是嫁给王坚做小的。王坚便不时给巨鲸施点恩惠,却从来没有到过巨鲸帮。这次竟大驾光临,直接到平云,顿时显得山河庄的庙小了点。 尚长老皱了皱眉,玄天门副门主的名头,对别人来说很大,在他眼中也不会高得离谱。只是连他都来了,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大神出现。 事情复杂了啊。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百七十四章 得势不饶人 玄天门近些年的势头很盛,源于几年前门主结交了朝廷里一位将军。将军外出打猎,落单时被猛兽袭击。途径的玄天门门主出手相救,玄天门从此得到照应。 据传有四五名玄天门出来的弟子,替朝廷效力,从军去了。混得最好的一位,已经是五品的武官,前途无可限量。确切是哪位,却无人知晓。 朝里有人好办事,不单单讲的是当官,经商、种田都是如此。哪怕是跟朝廷律法对着干的武林中人,和朝廷大员勾搭上,也能翻身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 不过,江湖总有江湖的规矩,天王老子来了,顶多让你三招。三招过后,还是依照规矩办事。即便玄天门门主武功确实高,终究缺少底蕴,十大门派中留个位置已经顶天了,与华山派平起平坐。至于无忧谷,很少世出的神秘门派,又是驾临他们之上。 无忧谷多年前受重创,威名大不如前。但真的遇上,还是稍胜玄天门一筹。无奈尚长老是无忧谷八大长老的老末,无论武功还是声望,都是最差,否则也不会被派到平云。 势力决定地位,地位决定底气。换成无忧谷副谷主,对上玄天门副门主,很有胜算。而一个小长老,底气都有些不足。 “仗势欺人终究不对,此处是山河帮的地方,怎可胡乱伤人?”输人不输阵,尚长老语气软了,却没有退让。他微微欠身,有些道歉的意思。 两边都是大人物开口,心知肚明,便不再计较事情谁对谁错。 “此处是我山河帮所在,还请各位留点面子,莫要在此处杀人。”庞八开口了。理确实在他这边,可势不在他这边。原本他可以不讲话,让几尊大神先斗法。或许是将兄弟卖了,心里过意不去,忍不住说话了。 “庞帮主请放心,有我们在这里,定不会让人肆意妄为。”祁道士幽幽地说。任谁都能看出他眼中的不屑,好似一个书香世家,面对着暴发户。 场中顿时剑拔弩张,一言不合便要动手。 “各位稍微勿躁。几位前辈消消火,喝口茶。”吴由仁出来陪着笑:“大家能够到山河庄来,山河帮荣幸之至。只是大家在这里动手的话,别人会怪罪山河帮招待不周。几位都各退一步,有话好好讲。” 几个人都冷哼一声,松开了握刀剑的手。吴由仁暗暗呼出一口气,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要打,至少找个大的地方,山河庄经可不起折腾啊。 相互瞪着眼,还是易天刚先说话:“我孙子死在他手中,今日必须有个交代,否则老夫便是豁出老命,也要讨个说法。” 话一出口,眼看又要起争执。最近几天,都是如此,说了几句,便争吵起来。吵得累了,便歇下来,将山河帮的人搞得紧张兮兮的。 “五招为限,让易前辈对曹飞云,五招之后,不管是生是死,今日都暂且作罢。”王坚朗声开口。论江湖地位,以他最高,只能由他做决断。 “五招?老易是什么人?曹老弟又是什么人?还说自己不偏袒,你说说是什么心思。”尚长老马上就不肯了。 比武对决,通常五招便能分出胜负。而有生死仇恨的,不说五招,三招已经能定下生死。王坚也不争执,斜眼看着,露出一丝冷笑。 “前辈,五招就五招,曹某人接下便是。”飞云将刀一挥,盯着易天刚。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旁人只好都闭口。众人退开两丈,空出中间的地方给他们二人。这便是江湖规矩,越是人多的时候,越打不起来。不过,仇怨却会越结越深。 易天刚满脸的狠厉,卷起了衣袖。上次伤在飞云手里,那是他先受了伤。此次已经清楚对方内力不错,但不会比自己强。况且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辈,不会有名师指点。一定要在三招之内取性命,叫人知道八卦门的厉害。 飞云拔刀在手,衣服无风自动。若是换成以前的他,搞不好两招之内就会落败。现在嘛,五招应该可以撑过。还不能受重伤,否则离了山河庄就要遭毒手。 他微微低头,看着易天刚的脚。鬼影四步再神奇,终究要在地上。离了地面,无处借力,肯定不会顺畅。 众人眼中,只觉得易天刚身影晃动,一道灰影闪过,人已经不见。飞云只看脚,却看得清晰很多。行进的步伐不是向前,忽左忽右,飘忽不定,叫人难以把握。 所谓身法,步法只是一部分。脚步终究有限,还要配合身体上各处的动作,才能迷惑人眼。飞云抛开其他,反而能够看得透彻。 易天刚前面两步,都被飞云看在眼里。第三步却让他有了些许的恍惚,似乎看不清脚步怎么走的。飞云想都不想,一招横扫千军,将刀抡圆,人像风车一样快速转动。 只听到衣服飘动的声音,易天刚脸色苍白地站回原地。衣袖上破了一个口子。虽然不大,却让众人都惊讶万分。曹飞云竟然能够击退易天刚,武功非比寻常。 飞云琢磨鬼影四步很长时间,才有了破解之法。既然你步子快,那就不跟你走,以不变应万变。将一招横扫千军,练了不下几百次。 一招鬼影四步没有收效,还要硬生生地回转,令易天刚气血凝滞。飞云听到他气息,心中已经了然,不细想,便觉得是下手的好时机。 “前辈,在下甘愿认输,你绕我一命,如何?”飞云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脚下便发力。刀随人动,朝易天刚劈去。 易天刚听到一半,愣了一下,正要出言讥讽。哪料到这小子不讲理,嘴上说要认输,就直接动手了。各大门派的人都看着呢?如此下作的手段,不觉得丢脸吗? 飞云所为,出乎所有人意料。惊愕之余,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浮现一句话:真卑鄙。 易天刚措手不及,来不及调整气息,慌忙躲闪。左支右挡,失去了出手的时机。飞云得势不饶人,不讲究套路,只是又快又狠,每一刀都往易天刚要害招呼。 在第十招的时候,刀带出风声,在易天刚胸口划了过去。飞云正要继续一刀下去,结果他性命,却听到有声音从身旁传来。心念一动,往后便闪。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百七十五章 士别三日 “小小年纪,竟是如此狠毒。杀了易前辈的孙子,还要连易前辈都杀掉。像你这样的恶人,决不能留着祸害武林!”钱开义正言辞地说。 眼见易天刚要被飞云杀死,钱开出手阻拦。本来想趁飞云不注意,一举杀死飞云。他首次与飞云交手,吃了大力丹,被飞云伤到,身上留下疾患。这口气,他一直咽不下去。 “生死相斗,何来手下留情?钱帮主的话,未免太可笑!”飞云对钱开不留情面地反驳。此人与自己有深仇大恨,不死不休,得罪深一些又何妨。 “你刚才都已经出了十招,明明说好五招,你连起码的规矩都不讲,置各门派于何地?”钱开有些得意,几句话将飞云推入困境。 飞云实在料不到竟有这样无耻的人,随意颠倒黑白。自己的江湖阅历太浅啊!一个不慎便落入套中。 “钱帮主是什么说法?若是不服,在下一并接下便是。”飞云干脆豁出去了,不管是谁出面,都一个字:打。 钱开冷冷笑着,拿出刀。飞云的武功,他是知道的,在悬崖上一战。虽然很不错,终究是欠缺了火候。他缓缓开口:“十招,我十招之内杀不了你,你可以走。你十招之内伤到我,巨鲸帮今日袖手旁观。(就爱看书网)” 所谓士别三日,飞云自认不是吴下阿蒙。全力施为的话,对付钱开是足够的。如何在十招之内取他性命,才是要紧。 飞云摆好架势,准备迎敌。钱开脚下用力,正要发动。“等一下,咱们可得说好了,我与你比完,今日到此为止。若是没完没了下去,我可没那个精力。”飞云突然说话。 与人比斗,最受不得的,便是这样突然停住。严重的,还会因此受到内伤。钱开没有受伤,气血却很难受,咬着牙说:“臭小子,费什么话。你若是还活着,让你离开便是。只怕你没命走出山河庄了。” 钱开迅速摆好架势,不再主动出手。一招举案齐眉起手,招式不出奇,胜在守得严丝合缝。飞云皱了皱眉,钱开既老到又谨慎,取胜很难啊。 飞云冲上前,当头一刀猛劈。既然无懈可击,那便硬碰硬,伺机出手。飞云接连几招,都是又快又猛,杀得钱开心惊肉跳。 不久前,还明明是不及的,才短短数日过去,武功进境如此神速。钱开一边抵挡,一边猜测对方是不是吃了大力丹,活着服食其他药物。 唉!看来今日是不能除去小贼了。(就爱看书网)钱开有些不爽,堂堂巨鲸帮副帮主,竟会败于一个后生之手。回到江北,恐怕要听到很多冷言冷语了。 钱开如意算盘打空,暗自懊恼。飞云其实也很懊恼,钱开的武功虽然及不上自己,自保是没问题的。照这样下去,恐怕没有数十招,是分不出胜负了。 飞云一顿猛砍,左手悄悄探入怀中。拿出来时,五指并拢。钱开已经将他手上的动作看在眼里,还看到手指间有寒光闪动。 又是一招,飞云收回刀,左手扬动。钱开早就知晓,身体往旁边侧过。 飞云脚下一点,刀直直地往前刺。这样的招式完全不按常理,在刀法中很少见,剑招中却常有。钱开措手不及,要闪避时,肩膀已经中刀。 钱开知道两人有深仇,不是凭胜负便可完结。肩膀被刀剑一刺一撩,破开了好大一块皮肉。顾不得疼痛,往另一边躲去,避开刀锋,保命要紧。 王坚看到场中形势,手掌握紧,正要出手干预。看到钱开依然闪躲,又松开手。他能够朝那边躲避,命是保住了。 刀去势已定,若是将刀锋转过来,便会迟滞片刻,钱开已经逃命去了。飞云冷冷一笑,抡起刀,重重地拍下来。 钱开一直防备着刀刃,万万没想到,竟是宽平的刀面,迎头砸下来。眼前一花,额头收到重重打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哼,砍不死你,就拍死你!飞云看着钱开额头鲜血飞溅,心中很是畅快。脑袋被拍得崩裂,钱开眼看是活不成了。 “大胆小儿,竟敢出手伤人!”王坚也是想不到,自己在旁边提防着,钱开还是丧命。含怒出手,飞身扑过去。 另一边,尚长老也已出手。两人全掌相碰,王坚往后翻身站稳,尚长老却是退了十多步,才定住摇晃的身体。 “王副门主怎可如此性急?你要取曹老弟的性命,须得过了今日。”祁道士在旁边笑着开口。他知道尚长老气血不稳,需要调息一下,不好说话。 王坚看看身旁,易天刚受伤,不能再战,钱开丧命当场。自己的武功就算是山庄里最高,对上祁道士与尚长老,也只有招架之力。真的撕破脸打起来,己方胜算很小。 “哼,我当然说话算话。过了今日又如何,小子,玄天门往后不会与你善罢甘休!”说完,王坚拂袖而去,出了山庄大门。 飞云看到王坚离去,往另一边的小门走。 “小友可否暂且留步,咱们叙叙旧,如何?”祁道士笑眯眯地叫住飞云。 飞云苦笑了一下,说:“道长,你说我还能停留吗?玄天门与巨鲸帮的人,恐怕不会那么好说话。” 祁道士明白过来,点点头,说:“如此,我也不留你了。快些离去,江湖之大,他玄天门也不过那么大,管不了整个武林,总有去处。日后方便的话,便到华山来。” 飞云点点头,朝众人一抱拳,便施展开身法,快速离去。出门之后,已经有人牵马等候。飞云骑上马,猛抽几鞭子,飞驰而去。 山庄里,祁道士和尚长老相视一笑,向庞八等人告辞,携手追上王坚,再说几句知心话。他们知道有些门派的作风,明着不做,暗中很会使坏。帮着拖延片刻,让曹飞云能够离去。 留下的都是山河帮的人,都觉得度过了一大难关。有些人还回味不过来,曾经不可一世的金钱豹,竟然死了,死在曾经的曹堂主手中。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百七十六章 难以回头 众人散去,山河庄难得恢复了平静。帮众们开始收拾,而几位副堂主都站在庞八身后,恭恭敬敬的,没有丝毫不满。 庞八本来没想到能够真正当上帮主,打算寻机谋取副帮主之位,然后代领帮主之责。几个门派突然到来,山河帮不可无主。庞八匆忙间,便坐上了帮主的位置。 山河帮里没有人会责怪庞八,面对大门派的责难,很多人已经胆寒。庞八能够站出来挑起重担,令人敬佩。连张忠煊都明确表态,拥护庞八,然后终日协助孙蓉去了。 此时,山河帮权势最大的两个人站在那里发呆。庞八皱着眉头,吴由仁若有所思。 “二弟,三弟的武功……”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吴由仁还是习惯兄弟相称。 “大哥,不用说了,三弟的武功却是出乎意料。若是能够留在帮中,是一大助力。既然已经离去,便不要再提。”庞八打断吴由仁的话。 吴由仁摇摇头说:“我不是说他武功高低,而是他的招式。后面两招,有点像剑法,似乎在哪里见过。” 庞八是练刀的,他自然不会是传授之人。何况不久前,也没见他用剑用得那么顺。吴由仁武功低微,虽觉熟悉,却看不出是山河剑法。 “是有点熟悉,似乎、似乎是帮主的剑法!”庞八武功高很多,眼力劲也好一些,略一思索,便想起帮主练剑的时候,路数有些相似。(就爱看书网) 话刚说出口,两个人同时变色。帮主的剑法,据说不会轻易传授,之前只有帮主一人会,其他人都未曾学过。很多事情呼之欲出,但两个人都不想,或者说不敢说出来。 两个人正面色难看地相互对视,小茵匆匆而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我在房里看到这封信,是飞云写的。上面写着,要交给你们两人。”小茵收敛起大小姐脾气,十分温顺,信封没有私自拆开。 庞八拿过来,让吴由仁拆开。吴由仁撕开信封,看了片刻,脸上的神色一变再变。 看完信,吴由仁神色凝重,久久不语。庞八正要开口问,他苦笑了一下,重新将信纸折好,放入信封中。 小茵醒悟,便说要去吃点东西,乖巧地转身离去。吴由仁看看周围,凑近庞八,轻声地说:“帮主还活着,没有死。” 他话中的“帮主”自然不是指庞八,而是朱天浩。庞八呆了一下,却没有多少震惊。当日下的药,毒性不大,帮主虽然受伤,肯定是有后路的。 飞云会掺和这件事,也并未出乎庞八意料。当初谋划的时候,他与吴由仁便是瞒着三弟。因为飞云为人与他们不同,说好听点是宅心仁厚,难听点便是妇人之仁。 他们百般算计,最终还是有所遗漏。不过庞八也放下心来,飞云在帮主出事后回来两次,又很快离去,对他的帮主之位不再有威胁。 “帮主将山河剑交由三弟保管,还传授了剑法。三弟说你与小茵的孩子,要姓朱,待他长大成人,三弟会送还山河剑,传授剑法。”吴由仁继续轻声说着。 “派人去盯着各门派动向,他们若是不走,继续好好招待。”庞八听完吴由仁的话,没说什么?顾左右而言他。 将来送还山河剑、传授剑法等事,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期间存在很多变数。最大的变数,便是飞云能否安然离开平云。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离开平云了,来了又走。当然,数这次呆的时间最少,走得最是狼狈。平云是山河帮的地盘,自己竟要逃命。 大概是走得多了,飞云心中没有什么感触,或者是来不及感触。规矩是明的,暗地里的勾当,很多帮派都会做。他如今无依无靠,死就死了,其他门派顶多就谴责行凶者,犯不着替他报仇。 路过天水帮时,飞云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立马遥望。那边的庄院,他来过很多次,但已经很久没来了。这样也好,他自身难保,只会连累别人。 飞云稍稍愣神的时候,旁边树枝轻轻响动。他还是没有动作,继续发呆。直到飞镖马上临身,才骤然出手,捻住飞镖。再反手一掷,飞镖被掷回原处。 “哎哟!” 草丛里滚出来一个人,捂着肚子打滚。飞云正要上前,心念一动,甩鞭子抽马。马吃痛,窜了出去。几枚飞镖飞过,尽数落空。 没跑出几步,马受惊立起。飞云从马上跃起,落到道旁的树上。树下冲出来五个人,手中拿刀,脸上连块布都不蒙。 那五个人团团围住,不急于出手。飞云料想他们在拖延,后面还有人来。而要脱身,下面的五个人不好对付。杀掉他们,飞云自信可以做到,但肯定要付出代价,还要花时间。 想到此处,飞云不再犹豫,从树上直落而下。手中的刀急转,带起大片银光。那五个人显然料不到在此情形下,飞云还会骤然出手。 措手不及,已经有人中刀倒地。飞云没空补刀,转而杀向剩余几人。其余的人虽被飞云的身手惊到,反应却不慢,个个舞刀守住门户。 剩下的四个人相互呼应,飞云一时竟奈何不了他们。要抽身离开,他们又缠上来。飞云不禁心浮气躁,差点被伤到。 来来往往片刻,飞云在他们身上都划了一刀。但不在要害,飞云依然不能脱身。再拖延下去,恐怕追兵便会到来。 脚步声响起,飞云心中一惊,转头看去,有些喜悦。领头的人,正是天水帮帮主孙蓉。而跟随在她身后的几人,都曾跟飞云学过武功。 十多人冲杀过来,那四个人根本无法抵挡,搀扶起受重伤的兄弟,急匆匆跑开。天水帮众人也不追赶,任由他们离去。不论他们是哪一边的人,都不是天水帮能够得罪的。 “你,一向可好?”飞云面对佳人,只轻声地憋出一句话。 孙蓉笑着点点头,说:“下个月,我便要完婚。若是方便,你也来吧。” 飞云心中一堵,深吸了两口气,强作欢笑,说:“恭喜,可惜我很难过来。”说完,飞云翻身上马,快速离去。 向着身后挥挥手,不再回头。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百七十七章 铁拳铁脚 飞云无奈地勒住马,冷眼看着前面的人。(就爱读书)被拖延了一阵,终究还是没能走脱。而追来的人,竟是玄天门副门主王坚。 王坚黑着一张脸,杀气腾腾。本以为事情很简单,杀个把人,引得几个门派争斗。然后再到江湖上散播消息,造成混乱。 山河帮弃车保帅的做法,打乱了他们的安排。而无名小辈接连伤到易天刚与钱开,令双方实力反转,逼得他们不得不退却。 斩草除根,历来是江湖门派的守则。即便是名门正派,无人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此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武功,假以时日,必成大器,那将是玄天门大患。 “曹飞云,对吗?说实话,我很欣赏你的本事。你若能入我玄天门,我定会将所有的本事传授于你。可惜你坏了我的事,只能死。”王坚很惋惜地点点头。 飞云正寻思如何答话,却见一块大石头当头砸来。石头足有几十斤重,呼啸着飞来,能连人带马都砸扁。 运起内力,在马身上一踹,马被踹翻到一边。飞云借力迎上石头,脚猛力一踏,石头往下坠去。“轰”的一声,两棵碗口粗的树被砸断,好在马没有被伤到。 人在半空,飞云依然拔刀。刀鞘甩出去,翻着滚砸向王坚。他手里攥好几枚铜钱,虽是准备掷出去。王坚是他生平仅见的敌手,必须全力应对。 王坚冷冷一笑,气息瞬间暴涨,跃起身,当面迎上。左手拳头轰碎刀鞘,右手朝着飞云脑袋砸去。无名小辈,学了点高明的武功,便以为天下无敌了,井底之蛙而已。 人在半空中,王坚胖胖的身躯一扭,避开飞云的刀,碗大的拳头当头砸下去。飞云可没有王坚的本事,调转刀,用刀把迎上拳头。 飞云只觉得虎口一震,难以握住刀。刀飞了出去,扎入树干,足有半尺。王坚不会就此罢手,双拳不断砸向飞云。 在半空中对敌,飞云尚属首次。他不懂用力之道,只能见招拆招。胸口接连被打了三拳,肋骨断了一根,重重摔在地上。 王坚落在地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小子其貌不扬,武功真是不错。方才只是一个呼吸时间,他已经出了十拳有余,只有三拳打在对方身上。 必须要除掉他!按方才的样子,不出一年,此人的武功就会赶上自己。三年后会如何,王坚不敢想了,也不必去想,因为他马上就得死。 “人在江湖,就得看轻生死。下辈子,当个平常人。”王坚带着怜悯,朝飞云走去。这个后生在他铁拳之下,受了重伤,应该还没死。 人还未到,王坚先出手一枚飞镖,扎到飞云背上。飞云挣扎了一下,没能爬起来,最后只能翻身坐着。 王坚得意地笑着,江湖上人称“铁拳”,可不是浪得虚名。一拳打死大水牛,玄天门上下,谁人不知。此人也算厉害,还能够做起来。 为免夜长梦多,王坚全力施为,一脚往飞云头上踢去。青年才俊又如何,趁着还未成长起来,便将其消灭,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江湖过客。 王坚的功夫都在拳脚上,手能开碑,脚可裂石。若不是铁拳名号很大,他还可以被叫做铁脚。铁脚带着风声,眼看既要砸到飞云头上,脑袋碎裂在所难免。 飞云往后一样,躺倒在地,避过铁脚,马上就地滚开。王坚第一脚落空,虽有诧异,却不停留,紧跟着一脚踏去,再次落空,地上被踩出寸把深的脚印。 王坚打定主意杀人,后续招式就要使出来。突然眼前一黑,连闪躲都来不及。他只能看清那是一枚铜钱,眼睛已经中暗器。 飞云往旁边滚开的时候,手上已经用劲,瞅准时机,就将早准备好的铜钱掷出去。离得很近,王坚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隙。不过铜钱不够锋利,寻常时候伤不了人。 一枚铜钱落空,一枚铜钱嵌在王坚脸上,都不算什么。只有最后一枚,打中右眼,鲜血直冒。王坚发出阵阵哀嚎,如同发了狂。 飞云知道趁热打铁、趁火打劫的道理,可他正要起身靠近,王坚已经冷静下来。一方枭雄,果然不简单,受到如此重大打击,竟然没有慌张多久。 右眼眶里冒着鲜血,将半边脸都染红,面目十分可憎。肥硕的面庞,疼得一片扭曲,嘴里咬牙切齿:“你,必须死!” 没有说话,飞云便冲了上去。没有刀在手,他心中没底。拳脚的功夫,十分粗浅。不过他记得小时候听师父说过一力降十会、一快破千钧,够快、够有力,便有拼命的机会。 飞云完全不管招式,挥起两个拳头边砸。王坚右边看不见,便朝他右边砸。王坚左支右拙了一阵,回过神来。挡住了飞云的猛攻。 两个人就像是挥舞着四个锤子,不要命的狠砸。飞云胜在够猛,能够豁的出去。而王坚的招式上好很多,一时相持不下。 不过片刻之后,飞云渐渐落在下风。他受的是内伤,用力时隐隐作痛。稍微支撑一下还好,久了便支持不住。而且他打到王坚不多,挨打倒是有很多次。 王坚却是越来越心惊,拳脚相对,硬碰硬的时候,竟然被反弹。对方如此年纪,内力还在他之上,王坚打死都不愿相信。好在飞云的招式实在普通,只会用蛮力。王坚一边护住自己的右方,一边瞅准了朝他伤到的地方打。 “砰!” 两人硬拼了一记,飞云站立不动,身体晃了晃。口中忍不出喷出血沫,急促地喘着气。王坚虽然飞了出去,却是哈哈大笑。虽然他内力比不上,但他没有内伤,对方有内伤,越撑下去,内伤越重。最重要的是,看到一个年轻高手,就要死在自己手上,心里十分畅快。 王坚运气气息,准备在接下来的一轮中结果他性命,脸上的得意越发明显:“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脚下已经发力,就要使出看家本领。 “呵呵,未必!”清脆的女声响起,透着清冷。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百七十八章 良药苦口 看清楚来者的面容,飞云心中忍不住满是欣喜。(就爱读书)看清楚后,又是阵阵失落。脸上冷冷的,没有丝毫神情,令人不能相信刚才她还笑了。 冷无冰看都不看飞云,而是盯着王坚,说:“这个人,你不能杀。”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看着下面的臣子。 王坚显然有些忌惮,只有一个人,他不怕。眼前的女子容貌是没得说,而她一举一动都浑然天成,与周围的事物融为一体,只有修习过某些道家功法,才能如此。而有高深的道家功夫,兼且有出尘的气质,女子的身份呼之欲出。 “你,是无忧谷的什么人?”王坚丝毫不露怯,还带着点霸气。华山派的人太市侩,也没听说有这样的人物。只有无忧谷,才能够交出这样的弟子。无忧谷的人,少理世事,可不会像其他门派那样有诸多顾忌,发起脾气来,说不定真的两人联手,将他杀了。 “你走吧!今日的事就此作罢。”冷无冰冷冷地说,仿佛是皇帝大赦天下一般,叫王坚离去。 王坚当然不会感恩戴德,恨恨地上下打量了冷无冰片刻,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如今的年轻人是越来越嚣张了,来日方长,以后定要他们好看。 看着王坚离去,飞云松了一口气。不过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与八卦门有死仇,又与玄天门结仇。按王坚的脾气,往后定是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多谢姑娘,若非姑娘出手,在下今日恐怕就要遭了毒手。”飞云咳嗽了两声,向冷无冰道谢。他对这样的女子,从来就没有好感,总是高高在上,仿佛所有人都要臣服。 冷无冰若无其事地仰头看天,说:“你需要我救吗?每次遇险,你总有办法逃脱。若非尚长老硬叫我来,我是不会来的。” “还是要多谢姑娘,今日暂且别过,日后有幸,定会相报。”飞云去牵过自己的马,翻身上去,便抱拳道别。 “等一下,这个给你,是我无忧谷疗伤圣药,每日喝一小勺。”冷无冰突然叫住飞云,拿出一个瓷瓶递给飞云,又加了一句:“尚长老叫我带给你的。” 飞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他受的伤很重,若不及时医治,会留下重大隐患。谢过之后,转身离去。 “等一下,你见过我妹妹没有?”冷无冰再次叫住飞云,犹豫着说:“你叫她小心些,好好练功。(就爱看书网)” 飞云想说自己只见过了了几次,并且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但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只是点点头,说:“下次见到,我会跟她讲的。” 冷无冰又说:“不要说是我说的。”说完便没有话讲。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冷无冰脸微微泛红,抿嘴不语。 飞云受不住女子略带娇羞的神情,看得呆了。没想到宛若九天仙子的冷无冰,也会有如此诱人的小女子姿态,丝毫不弱于无霜。 飞鸟扑棱着翅膀飞走,惊醒沉醉的两人。飞云的脸也忍不住变红,赶紧抱拳告辞:“姑娘若无其他吩咐,在下就此别过。” 冷无冰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去。飞云略感无趣,虽觉此女高不可攀,还是想要多说几句,就跟占了莫大便宜般。 马受了惊吓,一开始还迈不开腿。飞云安抚了片刻,马才继续跑。路上受了两次阻击,厌恶了不少时候。他们肯定不甘心,后面还会有人来,得快些回去。 拼命跑了一阵,飞云感觉胸口越发疼痛。寻个地方,停下来。摸着断骨,定好位置,猛一用力,将骨头接正。他用力要紧牙关,才没有喊出声,额头的冷汗直往下落。 从怀里掏出白色瓷瓶,既然是无忧谷的伤药,肯定有效果。打开瓶塞,一股沁人心扉的香气,从瓶子里溢出。只是闻上一闻,便觉得伤势减轻了几分。 细细地看里面,是金黄色的水,跟蜂蜜有点像。摇晃两下,也是粘糊糊的。飞云暗想冷无冰是不是就拿了瓶蜂蜜,骗他说是圣药。 也罢,就算是蜂蜜,喝下去也是有所裨益的。放到嘴边,闻到清香更加浓郁,带着些许甜腻。轻轻地倒入口中,咂了咂嘴巴。 飞云脸色骤变,皱紧眉头。闻着又香又甜的东西,喝到嘴巴里,却是十分苦涩。臭豆腐闻着臭,吃起来香。这东西反其道而行之,味道竟然那么差。 巨大的苦涩,令飞云差点就要喷出来。心中暗想是不是冷无冰在戏弄他,想想又不是,这样的东西,显然是精心配制,不会只为戏弄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逼近嘴巴,将正要吐出去的药硬生生咽下去。无冤无仇,人家不至于会害他。况且良药苦口,天下间好闻好吃又有疗效的药,恐怕不会多。 苦涩迅速消散,嘴巴转而感到阵阵清凉。或许是苦涩太浓,连带这流出的口水,都带着甜味。些许的清凉,令飞云放下心。 伤药迅速穿过喉咙,到了胸腔里。突然一股热流升起来,好似一团大火在燃烧,要将胸膛都烧透。热火烧得很快,胸腹之间都在烧,接着连全身四肢都变得火红。 受伤的地方,像是被烙铁烫上去一般,叫人难以承受。飞云实在忍不住,伸手抓住旁边的树干,连牙齿都咬上去。 稍微冷静下来,火热还是在。飞云运着内力,去冲击受伤的地方。一大股内力,猛然冲过去,与大火撞在一起。好比一个巨大的爆竹被点燃,瞬间轰炸开。 全身各处被灼烧,飞云脑子嗡嗡作响,晕了过去。晕过去的瞬间,他气回丹田,盘膝而坐,五心向天,若老僧入定。 不知过了多久,飞云心中出现点点微光。缓缓睁开眼,亮光刺得眼睛有点疼。背后传来些许温热,似乎有什么东西抵住。往后靠了靠,似乎是一个人,而且是女子。 “小色狼,你终于醒了。”这声音,飞云独自的时候,时常会想起。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百七十九章 成为男宠 抵在身后的两只手拿开,飞云心中有点不舍。来到前面,看到的面容虽然一样,神情却有很大不同。有些许的活泼,还有些许的妩媚。 “你怎么来了?有没有见到你姐姐?”飞云呼出一口气,身体内理顺,终于可以说话了。 “哼,她算什么姐姐?说不定我才是姐姐呢?就知道倚老卖老,下次要她好看!”冷无霜嘴巴撅起,显然对姐姐不满。 飞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其实他觉得冷无霜这样还好些,容易接近,不像冷无冰,拒人于千里之外。反正是她们姐妹的事情,自己一个外人操什么心啊。 “你到底受了什么伤啊?太奇怪了,我帮你疗伤的时候,将我的内力都吸过去。还好我是处子元阴之身,否则就要被你吸干了。”说到最后,她意识到有些话不能再男人面前讲,脸红了起来,十分娇羞,竟跟冷无冰无二。 飞云呆了一下,旋即清醒。冷无霜的娇羞,比冷无冰更加诱人,几乎使人眩晕,忍不住沉醉其中。飞云只是本能地抗拒,觉得不能发呆。 “只是断了跟骨头,然后喝了点疗伤的药。大概是和我练的内功有关,差点走火入魔。”飞云羞娢地笑笑,毕竟谁都不想让人认为自己练的武功有问题。 “疗伤的药?冷无冰给你的?”冷无霜重点显然不在武功上面,而从她说的话里面,看出她之前就跟着他。 飞云将瓷瓶拿出来,毫无顾忌地递过去:“就是这个,说是无忧谷的疗伤圣药。” 冷无霜看到瓶子,身体就是一阵,轻轻地伸手接过来,连手都在颤抖。她拔出瓶塞,闻了一下,就急忙塞住。闭上眼睛,沉醉了片刻,才不舍地还给飞云。 “这瓶药,送给我了吧。”冷无霜嫣然一笑,就像是寒冬的腊梅开放。说她倾国倾城,丝毫不为过,若是被皇帝看到,真的愿意抛却江山,博美人一笑。 “呃,这个,好啊!给你吧。”飞云缺没有完全沉醉,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又将瓶子递给冷无霜。 冷无霜的两顿时冷下来,横眉怒目:“你在想什么?是觉得圣药珍贵,舍不得吗?” “不是不是,我怎么会舍不得?不过一瓶药而已,喝过就没了。”飞云急忙解释,自己都说不清为何会犹豫。 “哼,不觉得药珍贵,那定然是因为冷无冰送给你的,所以你不愿送给我!”冷无霜的神色更加冷,真的动了怒火。 飞云不知怎么的,觉得心里一阵烦乱。(就爱读书)他真的不愿看到眼前女子生气,仿佛是犯了莫大的罪过。可他生性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哄人的话实在说不出来,急得抓耳挠腮。 冷无霜看着飞云在旁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说话越来越打结,脸上反而显出笑容。最后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真是个呆瓜。” 飞云有点崩溃了,女孩子的心思实在难以捉摸,喜怒不定。不过,她不再生气,终究是好事。 “你把药收好吧!不要弄丢了。也不知道你这人有什么好,竟让冷无冰这么倾心,将如此珍贵的东西都给你。”冷无霜笑盈盈地说,盯着飞云看。 “你不也对我倾心吗?一路跟着我。”飞云难得调笑了一句,惹得冷无冰连连追打,捶了十多记粉拳,幸好都没有用力。打闹了一阵,两个人才停下来。 “这伤药很珍贵吗?难怪疗效这么好。”飞云伸了一下腰。虽然还有点痛,却已经好了大半,跑起来都没有大碍。放在往常,起码要养上三天。 冷无霜神色奇怪地看着飞云,说:“你还觉得这只是伤药?笨成这样,真不明白你的武功是怎么练出来的。我听师父说过无忧谷有一种奇药,叫千心莲液,能够生肌肤、愈百病。” 飞云听到,知道手中的药就是千心莲液。闻起来香,喝起来苦,和莲的特性十分相似。生肌肤、治百病的疗效,真的算得上是圣药了。 “千心莲液需采集数十种珍贵药材,用荷叶上的露珠调配,等上十年,才能够配好。练武之人喝上一口,大增内力。我师父说无忧谷十多年前配了三瓶,最近才拿出来,不知道给了谁。没想到落到你头上了,嘿嘿。”冷无霜颇有意味地笑着。 “嘿嘿!原来是这样,却是很珍贵。要不,我还回去?”飞云被看得头皮发麻,突然觉得手里拿的是烫手山芋。如此珍贵的药物,能够给冷无冰,冷无冰在无忧谷的地位可想而知。若是被他们知道药物到自己手里,恐怕会惹来很多麻烦。 冷无霜更加得意,说:“你可知道冷无冰是无忧谷的什么人?谷主的入室弟子,无忧谷第一传人。历代谷主都是独身的女子,若是被那些老家伙知道,第一传人有了心上人,他们会怎么做呢?” 飞云不禁打了个冷战,越是高高在上的门派,门规越是森严。尤其是涉及到传承的事情,更是不留情面。他们与人为善,是对普通人。若是影响到门派传人,更是大忌。很多正道大派,对于废除武功、将人致残的事情,跟吃饭差不多。 “你,是不是什么门派的传人?”飞云突然想到冷无霜的身份。交往许久,他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冷无霜的身份非比寻常,却没有深究过。 “我啊!是厉血教教主的入室弟子,以后要当教主的。”冷无霜毫不在意地说,可嘴角露出的笑容,却表明她很得意。 飞云一下子呆住了,怎么又是一位传人。他早就该想到的,只是一直不愿意想。现在可好,惹到正道的大派,又惹了邪派的巨擘。真的要退隐江湖,跑到大漠去躲避。 看到飞云脸上被吓呆的神色,冷无霜忍不住哈哈大笑,说:“看把你吓的,我们厉血教可没有那么多规矩,历代教主有男有女。不管男女,都是有配偶的,还不止一个哦。” 飞云稍稍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被追杀了,要知道邪派的作风,更加不留情。不过接下来一句话,让他完全呆住了。 “我看你很顺眼,你当我男宠吧。”冷无霜略带娇羞地说。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百八十章 令牌在手 冷无霜的话,把飞云吓呆了。虽然以前也有调戏言语,却从来没有这么露骨。“男宠”一语,他是听说过的,邪派的魔女,就喜欢养几个英俊的小后生。 飞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与“男宠”联系在一起。不管怎么说,他虽然不丑,但比起唱戏的小生,还是差得多。 略带惊恐地看着冷无霜,飞云总算看到她眼中的一丝戏谑。松了一口气,说:“女孩子家的,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冷无霜倒是无所谓,说:“我们厉血教中,玉龙护法就养了好几个,比你好看多了。我以后也养几个,要比她多。你跟着我,让你当大房,他们都听你的。” 飞云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竟然不反感对方的话。只是想想那样的情景,又觉得怪怪的,一个男的,与其他几个男的争宠。 “女孩,还是嫁给一个男的好,不然,会被人说的。”飞云轻轻地说。 “哼,就知道说女的。你们男人,怎么就可以三妻四妾?”冷无霜不服气,开始与飞云抬杠。她觉得厉血教比名门正派好,没有说女人不如男人。 飞云想了一下,说:“我以后就娶一个,要么就不娶。”他想起了小青,心中其他几个女子的影像淡了不少。当然,其中两个已经有了着落,与他没有关系了。 “说得好听,到时候看见漂亮的,肯定见一个爱一个。”虽然还是不服气,声音小了很多。脸上的放荡神情消失不见,略微有点红。 气氛有些尴尬,飞云才想到开始不是说这个的。“你和无冰不是姐妹吗?为何会在两个门派?”尚长老曾对朱天浩大概提过缘由,但显然不是飞云可以知道的。 “哼,无冰,叫得真亲热。”冷无霜的重点,显然与飞云的不一样。 飞云不愿在这小事情上计较,说:“最近江湖上不太平,不少小帮派被灭,与厉血教有关系吗?” 冷无霜显然没想到飞云会想到这一层,愣住了,旋即回过神,说:“我不知道,我只管自己,教中其他的事情,有护法、坛主他们去做。” 果然,江湖会有大事要发生。很多小事情,可能正在悄悄发生,远不是自己的层次能够接触的。他关心的,是洪帮会怎么样。 “玄天门,是不是听命于厉血教?”话既然挑明了,飞云索性都问个明白。当然,他心里已经有底,只是要确认一下。 “你这人,真没意思,非要问这么清楚。玄天门那么大的门派,会听命于小小的厉血教?若是那样,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追杀你?”冷无霜显然不愿再说下去。打打杀杀的事情,男人怎么就那么感兴趣。 飞云点点头,想想也是。如果玄天门听命于厉血教,圣女一出面,自己断然不会遭到追杀。或许只是一个真小人,一个伪君子,都不是好人,但不会是一路人。 歇息了片刻,飞云觉得身体已经缓过来,便要起身离开。那么多人要杀自己,此地不宜久留啊。只是去石岗,就一定没事吗? 冷无霜这次没有赖上飞云,毕竟她的身份已经被人知晓,随意乱走容易出事。她让飞云收好瓷瓶,叮嘱道:“千心莲液很是珍贵,不要喝多了,喝过一次要隔上三五天,才能再喝。喝的时候,得运功吸收。” 飞云心里有丝丝暖意,仿佛远行的人,听着心上人的话语。他用力点点头,拍马离去。 “等等,这个给你。”冷无霜的声音又响起,叫住飞云。飞云回过头,看见一块腰牌一样的东西抛过来,伸手接住。 “令牌一定要放好,碰上厉血教的人与你为难,将令牌拿出来,就没事了。”冷无霜说了一下,挥手与他道别。 飞云低头看了一下令牌,似乎是铜做的。正面一个大大的“令”字,后面是一个猛兽的脑袋,像是饕餮。 不用多想,就知道这块令牌定是厉血教中重要人物所有,说不定是教主亲手给的。冷无霜将此令牌送出,若是被人知晓,干系不小。不过飞云知道,自己若是不收下,她会不高兴。 回去的路,飞云多了个心眼。若是直接回到石岗,肯定会引来祸水。于是,他绕了一下,还走了一段水路。没有到泰岩,从旁边进入石岗。 多费了两天,才回到洪帮。飞云在路上也捎带打听消息,听到的都是各个帮派之间的争斗。本来争斗是难免的,但通常不会灭人满门。 自打天水帮被灭的那段日子之后,江湖上相继有不少帮派被灭。有大鱼吃小鱼,也有小鱼突然变猛兽,将原先的大鱼吃掉。 被灭的帮派散在各地,几乎每个州府都有,而每个州府被灭掉的,也只有一两个。大略算计了一下,飞云觉得心中发寒。 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飞云是注意到了,里面有人在操纵着。背后肯定有人主使,否则不会在短时间内就发生。任何巧合的事情,都有缘由,只是没被人觉察。 山河帮会如何,飞云已经顾不上了。或许他离开山河帮,才是好事。否则,就凭平云的那些人,抓住由头,山河帮肯定吃不消。至于华山派和无忧谷,若是看清背后的形势,或许会出大力帮助山河帮,否则,他们可不愿得罪大门派。 当务之急,是将洪帮壮大。弱小的蚂蚁被人踩死,都不会有人在意。而一只兔子,被人逼急了,还能反咬一口。当然,飞云觉得洪帮不会只是兔子,而是恶狼。 飞云到了庄子里,马上就召集了洪铁牛等人,询问进展。大伙儿兴高采烈地说了近些日子的情形,洪帮有了官文,招兵买马,扩充了数十个帮众。而收路费等事宜,也已经在做。 放在平时,帮派如此发展已经算很快。飞云却是皱了皱眉头,觉得还是慢了点。一块石头从山坡滚落,会越滚越快。石头或许从巨鲸帮逼迫山河帮的时候,就开始滚落。那时候很慢,而如今,会越来越快。洪帮刚冒头,若是被有心人盯上,可能明天就会找上门。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百八十一章 巧取豪夺 洪帮众人从一座山上下来,除了飞云,其他几人身上带着些许伤痕。不过他们的脸上都是笑容,很是欢欣。 石岗县几处匪患,都被飞云带人平定。其他各处都好说话,被飞云示之以威,再被洪铁牛晓之以理,都臣服投诚。唯有东面这伙人,不愿意效命。 赖大头被杀之后,手下的人有的逃散,大部分都到了东面。从前虽然有摩擦,但老大都死了,从前的恩怨自然都烟消云散。洪帮的势头很猛,令各方人马都感到了威胁,所以东面的匪徒也在四处招人,欣然接受了投靠的人马。 飞云带人上去,没说几句,便大大出手。他们本来想靠着地利和人多,给洪帮一个下马威。哪知道飞云以一敌三,十招之后便悉数杀死。剩余的人,也被洪帮诸人杀死几个。剩下的,悉数臣服。 没有去考究新入伙的人忠心如何,因为风雨欲来,即便是悉心培养的人,都会临阵反水。还不如招些不可靠的,能够早些防备。只要他们能够壮壮声势,便足够了。 众人都很高兴,洪帮至此已经一统石岗,明面上再没有敌对的人马。至于今后如何将他们真正纳入洪帮,相信曹堂主有办法的。 飞云面上很平静,内里却是忧心忡忡。(就爱读书)洪帮如今有一百余人,算是不小的帮派,在石岗已是庞然大物。官府倘若要懂洪帮,也要再三掂量。因此,洪帮在县城都设立据点,下一步,便是设立赌场、酒楼、店铺等,有了收益,帮派才能真正立足。 走到岔路口,正要往山上转,道旁有个人跑上来问:“前面的,可是曹大爷?”态度毕恭毕敬的,令洪铁牛等人羡慕不已。 飞云在马上微微欠身,说:“正是在下,不知道老爷找我有何事?”态度不卑不亢,说不上是恭敬还是倨傲。他认出此人是官府的,定是县老爷要找自己。在众人面前,不好称呼大人,便用老爷代替。(.无弹窗广告) 那人点点头,说:“是十分要紧的事,曹大爷随我过去,便知道了。”说着,便到不远处迁出马,翻身上去。 飞云叫其他人先行回去,只带了一个随行的人,跟着便过去了。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县太爷不会派人在这里等。 到很晚的时候,飞云才回到庄里。而其他人都在,洪铁牛与黄林虎短短数日,便成了莫逆之交。两个人本来都是性情中人,不再敌对之后,真的是相见恨晚。 县太爷其他事情没有,只是告诉飞云,接到知府的文书,说往后少掺和武林中的事情,全心维护地方安定。看来江湖动荡,已经惊动朝廷。 朝廷的心思很明显,袖手旁观,让江湖上的各方豪杰打个够。如此做法。虽然显得无所作为,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无需出力,就消耗掉各方势力。 而官府各级人员,与江湖帮派有所牵连,想必也是朝廷熟知的。所以才会发下文书,叫他们少管闲事。县太爷说得很是惋惜,叫飞云往后好自为之。 飞云对县太爷还是很感激,在这风头上,能够坦诚相告,也算是变相的支持。他给县太爷五百两银子,推脱了一番,才终于手下。 众人听了飞云的话,神色各不相同。直爽的人,觉得没有什么。而有些心思的人,却知道里面的关键所在。 洪帮如今立足未稳,只有借助官府的势力,将觊觎的各方人马进行打压,洪帮才有喘息的时机。县太爷拿到文书多日,到今日才拿出来,也是有他考究的地方。 否则,其他匪徒之前少了官府的弹压,招收的人马肯定比洪帮还多,洪帮就会陷于被动。而等到洪帮基本平定石岗,才出示文书,其他人有想法,也为时晚矣。 飞云开始觉得县太爷却是精明,在时机把握上十分老到,不愧是官府中人。如今虽然还有些麻烦,洪帮就要靠自己了。若是连现在的石岗都占不住,洪帮还是趁早散伙。 “如此正好,咱们好好占些地盘,将石岗变成咱们洪帮的。”洪铁牛沉吟良久,终于开口。飞云觉得没有看错他,谨慎行事,又能看出其中的机遇。 商议到深夜,总算将事情都安排妥当。有几人连夜上路,马上就着手办事。人马继续招收,关键的还是县城以及周边几个镇的产业,要早日打理。 帮派做产业,很多靠的是常年积累,慢慢扩大,将其他人排挤出去。譬如做同样的买卖,有帮派撑腰,进价会低,卖出时,其他人多少会先光顾。 而洪帮没时间等着积累,飞云叫他们去做的,无非是四个字:巧取豪夺。当然,飞云怕激起民怨,先让人去打听哪些地主商户口碑不佳。然后联合收到欺压的人,进行抵制。而洪帮在暗地里,也要使些手段,让他们买卖做不下去。最后再出面收购产业,纳为己有。 布置好之后,飞云依然不能入睡。虽然有些迫不得已,手段还是下作了些。若是放在从前,不说官府会管,有些名门正派都会出面阻止。但现如今,很多门派风雨飘摇,自顾不暇。 虽然成了帮派,飞云觉得自己跟从前做强盗无二。不过想到很多地主商户,能够积攒下这么多钱财,其中也免不了用下作手段。 十天后,县城里的八方赌场开业。那里原本是一家卖布的商铺,买卖还过得去。可突然有一日,上门的人少了,而上家的布庄又说没货供应。挨了两日,商铺夜里起火。布匹见到火,那是一点就着。好在有好心人出手救火,只烧掉货品,店铺无损。接着便有个道士路过,说这家店铺犯忌,往后不能做买卖了。 第三日,便有洪帮的人找上门,说要收购店铺。给出的价钱不算高,但也亏不了多少。他们言语中有劝解,也有隐隐的威胁。掌柜的是聪明人,知道店铺发生的事情与洪帮有关。人家势大,告官无门,只好忍下来,将店铺卖了。 风风火火的,才两日时间,店铺便换了个模样。里面摆起十几张桌子,俨然就是个赌场。而八方赌场的名号,便是飞云起的。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仙人做派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整个县城都能听到。(就爱读书)石岗县第一家赌场开张了,所有人都在议论是什么人开的。 石岗县很穷,穷得连赌场都没有,青楼只有一家,里面的女子都是歪瓜裂枣。稍微有点钱财的,都搬到他处。只留下苦哈哈的庄稼汉,守着家中不亩地。 若不是形式所逼,洪帮大可以慢慢发展,收购本地丝麻、药材等物,运到外地做买卖。过个五年十年,将庄院开设到附近各县,多大的买卖都能做。眼下只能走来钱快的路子,即便成为地方上的毒瘤,也不得不得过且过。 两只掉了毛的狮子,在大门外舞得十分欢快。总共花了十两银子,找到了石岗最好的狮子。有见识的人都会觉得,石岗县城还不如京城郊外的一个小镇。 像石岗这样的地方,还有附近几个县,都是骨头,连肉末都没有多少。除非是饿急了,才会找上骨头,比如山河帮。但平云还算带了点肉丝,石岗真的只是骨头,很难抠下肉来。不过对于洪帮而言,马上就要饿死,就算只是骨头,也要嚼几下,说不定能吃出骨髓。 几个难得穿得起绸缎的富贵老爷,挺着大肚子上门道喜。一些个衣裳破旧的人,晃头晃脑的进来,怀里揣着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银钱。[.超多好看小说] 县里的捕头竟然也来了,飞云赶紧让人搬凳子,上茶招呼。捕头倒不是过来玩的,虽说他们闲暇时候都会玩几把。他板着脸,打了会儿官腔,提醒洪帮诸人要本分经营,不可强取豪夺,要为地方安宁出力,要为百姓安居出力。 等捕头的话说得差不多了,飞云打了个眼色,自然有手下悄悄递上银子。如今身份地位不同,小的银子不需自己动手。 捕头说完了,就客气地告辞回去,说有大案要案。整个石岗,除了洪帮做下的事情,哪里还有别的大案。出门之后,捕头的神情与方才完全不同,对飞云近乎卑躬屈膝。 官场中人,多少都有察言观色的本事。捕头当初能够挤走黄林虎,这方面的本事不小。洪帮在石岗独大,看似归官府管,可除了县太爷,谁敢说他们什么。 第一天下来,收益不多,招待的酒水、利市倒费了不少。不过只要混个脸熟,往后的收益不会小。不管在哪里,贪财好利的人都不会少,而且每个人都喜欢走歪道。 赌场开张之后,洪帮又相继开了酒楼与青楼。当然,青楼不完全算是洪帮的。找到红粉院原本生意就不好,洪帮找到老板,商谈了合作事项。还是由老板经营,洪帮去找女子。 镖局是不开的,之前就跟顺达镖局说好了,由他们派人过来,设立一个分局。这也算是将他们拉进来,多一个盟友。洪帮嘴太小,吞不小多少,还是分点给别人好。 飞云在开头两个月出面了一下,之后便都交给洪铁牛出面。再让黄林虎辅助,做起事来很是顺当。黄林虎从前做事莽撞,那是他不服管。如今他在县太爷面前只用微微屈身,师爷还要对他低头,别提有多爽了。 事情安排妥当,洪帮上下都是一片欢欣。其中不少帮众躲躲藏藏过了数年,如今总算可以抬头挺胸,大摇大摆进出县城,滋味很不错。 飞云开始深居简出,连山脚下的庄院都不住,而是的住到山上。原先在泰岩的一伙兄弟,大多被招到了身边。只有几个犹豫的,让他们继续留在山河帮。 又从新入帮的人里面,挑选出有资质的,留在山上传授武功。没有高手,只能拼着人多。洪铁牛与黄林虎,两人的资质原本很不错,只是年岁已长,难有大进展。除非碰上武林中传闻的天材地宝,让他们易筋洗髓。 若是没有动荡,凭洪铁牛如今的身手,在石岗当地头蛇是绰绰有余。就怕人无伤虎意,虎有吃人心。即便是偏僻的地方,也不得安宁。 飞云正自坐在山巅,闭目运气。吸取着万物精华,他能明显感受到身体逐渐增强。远处的云,比山顶低一些,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正符合了“凌云”的心境。 武功练到高深处,已经不是勤能补拙,而是靠悟,悟一种心境。好比面对同样的食材,不同厨师会做出不同的菜。学武之人面对同样的招式,化解方法也会不同,高低便是如此。 飞云沉醉着,缓缓吐息。他每天如此,要一个时辰才会下去。别人都不会打扰,自去准备早餐。不过今日似乎有不同,飞云皱了皱眉。 周围的人每天只顾自己做事,尽量不去打扰神秘的曹堂主。却不知道曹堂主练功的时候,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听了去。 平日里,他们都在准备着吃东西,总会说说笑笑。今日却没有人笑。而且有个人从外面来了,步履匆匆,应该是连夜上山来。 他们商量着,要不要叫曹堂主。最后还是没叫,从山下赶来都要几个时辰,不在乎多等片刻。没想到飞云睁开眼睛,站了起来,比往常早了小半个时辰。 双手负在身后,凌空抬步。仿佛是仙人下凡,从山巅飘落。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几乎要顶礼膜拜。凌空翱翔,都是武林传说啊!能够亲眼见到,死也值了。 看到众人的神情,飞云微微一笑,觉得此番刻意而为,也算有所收获。待他们下山之后,定会将所见所闻告知他人。洪帮的事务由洪铁牛打理,但还是要有个人凌驾其上,让帮众有所畏惧。便如很多门派中,总有几个神秘的长老。 飞云落地无声,甩甩衣袖,似乎是甩去沾在衣袖上云雾。旁边马上有人端上脸盆,盆里是接自源头的清泉,带着股寒气。并非他想如此做派,而是要服众,不能只靠德行。比如帝王,总是有大排场,让人远观便心生畏惧。 “你走得如此匆忙,可是山下有事?”飞云用水清洗脸面,运功将水蒸干。整个人都陷入雾气中,似真似幻。 “堂主,帮主遇刺了!”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百八十三章 正面硬撼 飞云脸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是“嘎嘣”一声。(.无弹窗广告)洪铁牛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为人可靠,有他管着洪帮,飞云才能安心呆在后面。 他点了一下头,示意对方说下去。不管洪铁牛如今是死是活,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想接下来的对策才是关键。 “有人在酒楼喝酒闹事,将桌椅都砸烂。帮主刚好在县城,便过去阻止。哪知道突然有人拔剑刺向帮主,还说帮主恃强凌弱,要为民除害。兄弟们拼死保护,才保住了帮主性命。”报信的人将事情跳要紧的说,没有什么废话。 飞云松了一口气,只要人好活着,一切都可以挽回。洪铁牛死心跟着他,不只是一个手下,也是兄弟。 “可曾打听到是何人出手?”既然那人说要为民除害,为的是扬名,定然会留下姓名。 “堂主明鉴,那人自称是太湖山庄的,还说名门正派不会欺压百姓,说咱们洪帮是武林败类。”那人犹豫着将话说完。 飞云想了一下,便知道其中的关节。太湖山庄终于忍不住了,他们若是坐视洪帮壮大,往后更难插足。刚好洪帮最近做的事情惹起部分民怨,可以拿来做文章。 喝酒闹事的人,就算不是太湖山庄的,也定然是太湖山庄找来的。(.无弹窗广告)(就爱读书)目前看来,只有太湖山庄对石岗有意,其他门派还未现身。 问清楚情况,飞云就叫人备马,换了身衣服,拿上点吃的,就朝山下走去。过了索桥,飞云健步如飞,拐了两个弯,是一座院子。院子里养了数匹马,以备急用。上马之后,才开始吃东西。 太湖山庄的人打伤人后,并没有离去,而是正大光明地在县城里住下。太湖山庄乃是正道帮派,比起洪帮这样的山贼出身,更是武林正统。 重创红帮帮主洪铁牛,而不是干脆杀死,便是要站稳正统的位置。虽然他们也私下知晓官府对江湖更加闭眼不管,但不敢做得太过,毕竟在同道那边,要说得过去。 再有一点,如此让洪帮颜面扫地,洪帮若是还能忍下去,往后在石岗也难立足。只要洪帮忍受不了,将人马都叫出来,太湖山庄便会给予迎头痛击。 正如太湖山庄所料,洪帮不会坐以待毙。飞云急匆匆赶到县城,洪铁牛虽然受了伤,依然留在县城中。城里人多,一般的江湖帮派出手会有顾忌。个别人出手会有,不会有群殴。 进入洪帮的地盘,附近的路口都有人盯梢。飞云点点头,做了个不明显的手势。(就爱读书)那些人便将头转向别处,盯着过往可疑之人。 飞云径自走到一处院落,在门上拍了数下。门内也响了几声,门才开了一道缝。探出头来的是黄林虎,他看到飞云很是惊喜。 飞云一入城门,他们就收到了消息。是以一敲门,黄林虎会亲自来开门。门内站着好些人,包括飞云从山河帮带过来的人,有十个。 城里最有名的大夫被请来,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他是城里富贵人家的座上常客,见到的都是殷切招待,何曾看过刀兵。何况是这么多人,个个都是凶神恶煞般的人物。只有刚刚进去的人,看起来不那么凶。 飞云略懂医术,虽是皮毛,对于外伤还是很有涉猎。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所为久病成医,轻微的伤势,没空找大夫,都是自己包扎了事。 粗粗检视一番,知道洪铁牛没什么大碍,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多加调养。飞云放下心来,接下来便是如何应对太湖山庄。 放在半年期,太湖山庄在飞云眼中是庞然大物,是万万不可正面硬撼的。自从打通了经脉,武功一日千里,飞云如今很有撼动一下太湖山庄的想法。 他从小积攒下来的内功,大多都散在全身各处,像是地下泉水。多倒是多,却不可求。如今有了一条经脉想通,可以源源不断地汲取,汇成溪流、大河。 飞云如今缺的,是与高手的对决。名门大派的青年才俊为何层出不穷?有精妙的武学典籍固然重要,还有名师指点。在与前辈高人的切磋中,对招式的把握也超于常人。 不过前辈与后辈交手,总会留意,不会下死手。是以名门子弟交手虽多,却没有经历生死,感悟不深。他们能够有一番成就,但真正登顶的缺很少。 江湖十大高手,据飞云所知,有六人并非出自名门。要么走的是野路子,要么只是小门小户出身,靠一己之力壮大门派。那十人虽然很少路面,对每个江湖人而言,依然如雷贯耳。 有三个人的练武路数差不多:找人切磋,都是立下生死状的厮杀,败过数百场,经历过九死一生,最后活了下来,成为傲视武林的高手。 至于其他三人,莫不是经过无数次仇杀,在鬼门关上走过好几遭。那些名门子弟出生好,站得高,那又如何?靠着性命去拼,终有一日会在同样的高度。 飞云偶尔也想过自己也站到那个高度的样子,想想就笑了。找各大门派挑战,屡败屡战的人何其多,倒下的总有成百上千,有的出入江湖便殒命,有的打过几场,成了伤残。 富贵险中求,高手险中生。没死的,撑到最后的是高手。撑不到,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会刻意找人比武,但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他不介意当做历练。问明太湖山庄所在,飞云带上十个人,交代大伙儿守好门户,便走了。 太湖山庄住在本县最好的客栈,洪帮原先想将客栈也收归已有,被飞云否决了。那些普通人难以坐好的买卖,洪帮去做,别人不会眼红。而像客栈这样的营生,洪帮还要抢,定会激起极大民愤。 太湖山庄庄主陆正英,此刻就端坐在房内,闭目养神。本来以为石岗只是一块小肉,派出无所事事的小儿子,很快能够拿下。哪知道地盘没拿到,儿子反而丧命。 上面有催得紧,陆正英不得不放下山庄的事情,亲自出马。洪帮连地头蛇都算不上,只是蚯蚓而已。他更重要的目的,是查出儿子的死因,毕竟骨肉连心。 房顶上传来轻微的响动,似有人走动。陆正英笑了一下,手握紧宝剑。突然发力,一剑冲天。突然他停住了,身前嵌入了两枚铜钱。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百八十四章 礼尚往来 飞云知道太湖山庄的情况,自创立山庄算起,也是由来已久。[.超多好看小说]从前多少风光过,但比起山河帮,差得很远,最多是威震两三个州府。 随着巨鲸帮崛起,山河帮退出江北,太湖山庄的买卖也收缩了一点。损失不大,只失去了两成的买卖。但在其他地方也不顺,频频遭到排挤,没落之势越发明显。 半年多前,有大人物找上门,叫太湖山庄效命。犹豫再三,陆正英同意了。听命他人,总比庄灭人散好,好歹没有丢了祖宗基业。 飞云虽然不知道太湖山庄内里的事情,但通过他们在外头的所作所为,也能猜出他们是别人的爪牙。背后那股势力很庞大,太湖山庄应该只是帮手之一。 人家既然只是太湖山庄做事,自然是越听话越好。可庄主肯定不会甘心,难免有自己的想法。最好的办法,是换个听话的庄主,就可以尽情指使山庄的人手做事。 能除掉庄主,却不能灭掉太湖山庄。飞云想通此中的关键,想出了擒贼只擒王的套路。在自己的“帮助”下,指使之人能够彻底控制太湖山庄,说不会有所感激。 不得不说,飞云的想法都是一厢情愿。好在他猜得**不离十,陆正英并不甘心臣服,尤其是太湖山庄屡屡陷入是非,他难免会有阳奉阴违的行径,被人不喜。 太湖山庄的庄主,即便武功及不上朱天浩,也是一方豪强。飞云不敢怠慢,故意派出几个兄弟,偷偷摸摸靠近太湖山庄所住客栈。陆正英叫手下暗自戒备,要待来人都现身才动手。 房顶上有两个,而从大门内进来两个,还有一个攀上了窗户。不得不说洪帮有两下子,摸准陆正英所在,直捣黄龙。不过陆正英正在请君入瓮,如此一来,洪帮将万劫不复。 胸口出现的两枚铜钱,令陆正英明白,他的设计已经落空。门口走过的人,他是知道的,那人丝毫不掩饰脚步声,还刚从不远处的房间出来,说了一句“客官慢用”。 那明明是个店小二,尤其是听过他在那边的动静,所说所做的,与普通小二相同。陆庄主阅人无数,听声响,便能知晓那人的身份是真的小二。 可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小二,竟然才是杀招。猝不及防之下,两枚铜钱一闪而过,几乎完全没入胸膛。陆正英的气血被打断,跃起一半的身体重新坠落。 “哗啦!”门被撞破。[]一道灰色的身影窜了进来,刀芒吐出,陆正英根本来不及躲闪。(就爱读书)那个人穿着粗布,抱着头巾,怎么看,还是个小二。他不甘心就此待毙,不躲不闪,手中的剑如灵蛇吐信,直取对方胸膛。 既然不能躲避,那就同归于尽。老江湖混得开,便是比别人狠,对自己也要狠。 小二显然未料到陆正英会拼命,略一错愕,旋即往后一倒,堪堪避过剑锋。顺手将刀抛出:“扑”的一声,扎透陆庄主的身体。 隔壁房间此时已有动作,等他们冲过来,只看到庄主身前一个大窟窿,瞪着双眼。窗户开着,到窗户前看,只见到远远的人影闪动。而房顶上的人,早就消失不见。 桌子上放着一张纸,写着四个字:礼尚往来。 太湖山庄庄主被杀,而且是在鸟不拉屎的石岗,着实在江湖上小小轰动了一下。而洪帮的名头开始被人谈起,一个刚创立的帮派,有此作为,令人刮目相看。 也有人说石岗太张狂,要来掂量有多少斤两。只是江湖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丧命的人里,有几个地位比陆正英高,洪帮才没有太过引人注意。接着又发生一件大事,让整个武林都大为震动,更没有去在意石岗的洪帮了。 厉血教重出黑云山的消息,几天之内传遍武林。年轻后生都不觉得什么?一个门派而已。他们甚至连厉血教都未曾听过,只知道**便是那些个绿林匪徒。 年岁稍长的人,却是听得有些心惊肉跳,一边羡慕着从前并肩拼命的兄弟,断了手臂之后,得以金盆洗手。安安稳稳地退出江湖,也是不容易啊。 从前的正邪之争,没有几个人能够幸免。即便是镖局,倘若不是朝廷开设的,都会有人找上门,必须表明是那边的人。 有些小的帮派,低调行事,甚至搬离原先的所在,竟然也都被找出来。尤其是邪教,真的无孔不入,叫人无处躲藏。正因如此,很多原先依附邪教帮派纷纷反水,邪道瓦解。 硕果仅存的厉血教,据说传承了邪道的精深武功。不少邪道精英也加入厉血教,声势虽然较之前减少,却更加难缠。 正道门派找准时机,联合绞杀厉血教,最后险些落得同归于尽的下场。冷大侠出面,用他的姓名,换得江湖的传承。 冷大侠临终有言:江湖的规矩,便是要用刀剑说话,但不可赶尽杀绝,人都死绝了,武林也就死了。 厉血教重出江湖,当年有份的门派都惴惴不安。于是他们开始呼朋唤友,叫来相熟的帮派,共同御敌。想叫人家讲规矩,你得有让人忌惮的资格。随便一脚就能踩死你,人家为何还要讲规矩?会两败俱伤,才需要坐下来说道说道。 厉血教说要召开武林大会,重新立武林盟主。白道便决定先行召集各门派好手,与厉血教决战。于是乎,稍大些的门派,都在各自的地盘召集人手。 江北武林最是贫瘠,连个像样的门派都没有。巨鲸帮才能够称雄数年,如今虽在走下坡路,依然不是其他帮派能及的。所以,巨鲸帮出头,将附近的帮派叫拢来。 洪帮原本是在三不管的地方,周围除了了了几个武馆、镖局,就没有帮派。巨鲸帮却也找上了他们,叫洪帮也派人到江北去。 要在江湖混,人脉还是要有的。小小的洪帮能够称霸石岗,却不敢跟外县的帮派较真。就算他们不惹上门,单单堵着路,不让你出去,憋在一县之内,就能让小帮派拖死。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百八十五章 推选盟主 金水府最近热闹非凡,开客栈和酒楼的人,每天都是喜笑颜开。(.)许多外地的江湖客,都来到金水城里,据说要开江北武林大会。 江湖豪客处说阔绰,一桌酒菜都是几十两,不管大锭小锭,掏出一块银子都不用找。没见识的年轻小二眼里满是敬佩,而上了岁数的掌柜接过银钱时笑眯眯的,眼底却掩饰不住意思怜悯。钱来得快,花得也快。人活得爽,死得也快。不知何时便没命,所以不存钱。 而在靠窗一张桌子上,挤着七个人。两个长着大胡子,其余五人都很年轻。小二将店里最贵的菜都端上去,摆了满满一桌。这桌人的边吃边东张西望,朝窗户外指指点点。 旁边其他桌的客人看到他们的样子,脸上都露出鄙夷的神情,接着便转过头不看。那桌人明显都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 他们吃了一阵,有个大胡子朝外面的街市指了指。另一个大胡子便带着两个人下楼,到外面去买东西。过了片刻,回来两个人,拿着卖到的东西,大胡子不见了。酒楼里其他人自顾喝酒,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帮主,这里的东西果然与我们那边不一样。”买回来的只是几样果品。 洪铁牛拿起来尝了尝,又吐掉,说:“看着蛮红鲜,吃起来却又酸又涩。(.)这里的人可真是古怪,喜欢吃。”附近的人听了,不屑地笑笑,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洪帮的人吃喝完了,找了间客栈住下。武林大会在三天后举行,趁有空当,他们要在城里多开开眼界。 过了两日,洪帮随各帮派一起,到城郊的巨鲸帮去。巨鲸帮中却没有多少喜庆的气氛,反而个个神情凝重。因为在两日前,副帮主钱开,被人暗算。 虽然不是在巨鲸帮总舵,总归是在江北地界。堂堂副帮主,丧命在自己的地盘。尤其是在各大帮派到来的关头,实在是脸面扫地。 每个进来的人,都有数双眼睛盯着。凶手八成已经逃走,不会自投罗网。但巨鲸帮如此作态,是要告诉到来的众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杜越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目光像两刀利剑,将每个人都要穿透。“各位能够受邀来金水,实乃巨鲸帮的荣幸。但前日,我帮副帮主钱开遭人暗算,不仅是对巨鲸帮的挑衅,更是不将各位武林同道放在眼中。”他的声音传遍全场。 “杜帮主说的是,恶徒如此放肆,咱们要听从杜帮主号令,将凶手找出来严惩!”一名其他帮派的人大声应和。 “是啊是啊!正因为江北各帮派太松散,各行其是,相互有所争斗,才会被人看不起。(就爱看书网)”另外几人都跟着说是,对杜越似乎充满崇敬。 不少人跟着说话,看那意思,是要推选出一人主事。主事之人,显而易见是杜越。聚天门所说,从今往后,江北及周围几县,都要听从杜越差遣。 当然,不是所有帮派的人都是如此,但他们在巨鲸帮面前,都显得弱小。尤其是在杜越盛怒之下,保不齐就被说成是凶手,遭到群起而攻都有可能。 “各位所言,尚某不敢苟同。”苍老的声音响起,此刻显得尤其刺耳。放眼望去,是无忧谷的尚长老。 在众人注视之下,尚长老毫不退缩,说:“钱副帮主遭受不幸,尚某深感悲切。人死不能复生,咱们定不能让凶手逍遥。只是说推选江北的盟主,尚某觉得不妥。” 杜越脸色不变,直视尚长老:“尚长老,你有何话说?” “各帮各派都有自己的传承,也有自己的营生。相互帮衬着便可以,不需要都合在一处。”尚长老顿了顿,环视四周,不少人在点头。 “江北武林历来势弱,便是各帮派太松散。如今推选盟主,在整个武林都有了分量,有益无害。”杜越语气十分平静。 “武林盟主只有一个,还不曾听说各地再有盟主的。”尚长老不依不饶。 “哼,阁下似乎不是咱们江北的,我也未曾邀请无忧谷。这里的事情,还轮不到阁下说话。”杜越终于变色,语气阴冷。 “非也,在下如今受山河帮所邀,替山河帮出力。事情涉及到他们,尚某人自然可以说话。”尚长老侃侃而谈。 杜越朝尚长老身后看了一下,说:“既然说到山河帮,我倒要听听庞帮主是什么意思。” 庞八缓缓站起来,看了看四周,才开口说话:“各帮派若是能够抛开前嫌,好好相处,自然是好的,一切便听从杜帮主安排。”在如此多人面前,他稍显底气不足,背后都出汗了。 尚长老显然没有料到庞八会如此说,脸色变了变,却不知道该如何。来之前,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杜越有看向坐在旁边的天水帮众人,说:“天水帮也来了,巨鲸帮从前有所得罪,杜某人先行陪不是了。。往后大伙儿是一家,两帮要好好相处。” “杜帮主所言极是,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起来说话的不是孙蓉,而是张忠煊。他们上月刚刚完婚,张忠煊便担任天水帮副帮主。 孙蓉看着张忠煊,满脸的难以置信。托付终身的人,竟然临阵反戈,向自己的杀父仇人示好。她想站出来反对,却被拉住。 “蓉儿,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暂且隐忍,一切等回去再说。”张忠煊在孙蓉耳边轻声劝解。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灭帮之仇,杀父之恨,难道就此放下?如果朱叔叔在就好了,山河帮定不会轻易屈服。 “杜帮主,既然你说要两帮好好相处,也不是不可以。”孙蓉缓缓开口:“不过得让我先报杀父之仇,我不让杜帮主为难,只要交出凶徒,两帮的恩怨一笔勾销。” 她的要求看起来确实不高,天水帮几乎全灭,如今只要对方交出一个凶手,巨鲸帮似乎占了大便宜。不过做起来却很难,若是真的交出去,杜越便要担上背信弃义之命。 “孙侄女说得不错,凶手必须偿命!当日是钱开瞒着我,私自对天水帮下手。我没有及时惩处,实在汗颜。如今钱副帮主依然殒命,死者为大,还望侄女莫要再纠缠了。”杜越将罪责推给了死去的钱开。 “既然钱副帮主已死,我不追究。但我要巨鲸帮交出一人。”孙蓉面色坚毅。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百八十六章 势均力敌 孙蓉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没那么简单。(.好看的小说)(就爱看书网)甚至有人猜测,会不会直接就要杜越的颈上人头。须知那是灭门之仇,岂能说放下就放下? 多数人遇此情形,都是闭口不言,留下模棱两可的答复。看似不寻仇,只是说眼下,将来等到时机,大可翻脸不认。杜越都心知肚明,只望眼前能够压下,至于往后,小小的天水帮,翻不起多大的波浪。 “钱德,杜帮主将钱德交给我,天水帮与巨鲸帮的恩怨就此勾销!”孙蓉说的话果然非同一般。钱德曾是天水帮副帮主,正是他出卖,天水帮才会土崩瓦解。 孙蓉要杀钱德,那是人之常情。而同样道理,杜越不会交出钱德。倘若交了出去,却会寒了投靠之人的心。 “孙帮主能否换个条件?我无法将钱德交由你。”杜越脸色一变,称呼也不一样了。 “杜帮主难道要包庇吗?此人乃是天水帮叛徒,由不得我不杀,否则我便是不孝不义!”孙蓉说得斩钉截铁,令众人江湖豪客汗颜。 “哼,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话音刚落,杜越便纵身而起。双手变化,便是拿手的鹰爪功夫。 孙蓉自打开口说话,便知道事情不能善了。(.)杜越不敢杀她,打成重伤却是敢做的。(就爱看书网)就算拼成重伤,孙蓉也觉得值了。她并非一时冲动,即便投靠巨鲸帮,杜越也会找机会除掉祸根。 正大光明地起冲突,反而可让杜越投鼠忌器。再者,此举也是向武林标明,江北并非铁板一块。那些曾经受到欺压的帮派,面服心不服。天水帮便是他们的旗帜,做得妥当,未尝不是天水帮重新崛起的良机。 孙蓉没有将心中想法尽数对张忠煊说,因为他太过功利,不可交心。何况他原本并非天水帮的人,难说会尽心尽力。人心,须得有些时日才能见到。 主意是打定了,可眼前这关必须过去。孙蓉虽然觉得杜越不敢下死手,也非完全肯定。再者,自己若是不堪一击,反而令对方立威。伤得太重,往后也大大不利。 总之,她在赌。输了,天水帮不久灭亡。赢了,就此由衰转盛。若是不赌,天水帮同样难逃厄运。江湖人对自己狠,女子也不例外。 杜越才出手,孙蓉的剑已经握在手中。皓腕抖动,转眼刺出五剑。她知道太慢了,父亲可以刺出九剑,那个人可以刺出七剑。 她原本还有点指望,托付终身的男子,可以挺身而出。他确实拔刀了,可似乎被眼前的变数惊到,慢了一拍。 鹰爪虽不敢与剑刃相拼,打在剑身上,也发出金石之声。若是抓到身体,后果可想而知。 孙蓉一招退走,立马变招,反手又刺出。孙家的家传剑法绝非浪得虚名,在江湖上有点名声。只是她欠缺火候,第二招也被轻易破去,即便拼命闪躲,肩膀上还是被抓了一下。 此时,张忠煊的刀才劈到。杜越侧身避过,抓住刀背。手腕拧动,将刀夺了过来,反手与张忠煊对了一掌。跳起来连环腿踢出五下,最后两腿将张忠煊踢飞。 孙蓉再赶上来,张忠煊已经倒地不起。独自应对,两招之后,又陷入绝境。看杜越的架势,是要将她打成重伤才罢休。早就料到如此,干脆闭目待毙。 预想的鹰爪,并没有抓到身上。反而听到杜越抽身后退,接着大声喝骂:“哪个卑鄙无耻之徒,竟敢暗算本帮主!” 杜越手中抓着一枚飞镖,通体乌黑。而有一枚,他竟然没有抓住,伤到手臂。在江北地界,有人能够伤到他,如何不让他又惊又怒!自打朱天浩消失,他杜越便是江北第一高手。 “帮主,暗算副帮主的,也是这飞镖。”旁边有人马上禀报。 杜越望着飞镖来的方向,朗声说道:“到底是哪一路的朋友?若对巨鲸帮不满,尽管开口说,何必做下三滥的勾当!” 只见一个人身材瘦削的人,挤过众人,走到前面来。他将头巾摘掉,脸上粘的胡须也接下来。面容显现出来,赫然便是飞云。 杜越没有见过飞云,皱了皱眉头。旁边就有人凑上来,轻声告知飞云的身份。 “呵呵,你便是山河帮的绝命刀曹飞云?果然英雄出少年,有胆识!”杜越笑容满面的说着,语气却是咬牙切齿。了解的人都知道,杜帮主想杀人了。 “绝命刀正是在下,却不是哪个帮的。山河帮区区小帮派,如何容得下我?”飞云微微一笑,说到山河帮时带着轻蔑。他自己做下事情,不能连累别人。 “你暗算钱副帮主,又暗算我,今日不会让你活着离开!”杜越话音未落,身形已经动了。对方敢这么针对巨鲸帮,说不定是有人指使。他若是说出来,来头又大,就没法动手了。 飞云看着杜越到跟前,出拳与他硬对了一记。分开后,衣袖被抓破,手臂上多了几道血痕。脸上微微笑着,将刀抓在手上。与高手对决,才能有所得。 勇固然是勇,飞云却不会有勇无谋。对方的鹰爪堪比钢铁,硬碰硬是找死。他将刀舞成一团银光,扑向杜越。经过孙蓉身旁时,轻声说:“快走,这里有我!” 绝命刀的名头虽然不小,但终归是后起之秀。在众人眼里,曹飞云已经是死人一个。只是不知道他能够撑过几招,五招应该能够撑下来,否则配不上他的名声。 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五招过后,绝命刀没败。十招过后,依然不露败象。再过一会儿,竟然越战越勇。而杜越依然不温不火,稳扎稳打。 孙蓉与天水帮的人,早就悄然离去。飞云有如此身手,能够挡下杜越,离去不会有问题。而天水帮留下,只会成为累赘。 场中两人平分秋色,一时看不出胜负。众人已经议论纷纷,谈论绝命刀是何方神圣。有些人是听说过,却不知道细的地方。 而巨鲸帮的人,有些看不下去了。帮主打不过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后生,在各大帮派面前太丢脸了。个个在旁边喝彩助威,希冀帮主早点拿下。 杜越却是有苦自知,对方刀势刚猛,他能够抵挡,却有些后继乏力。虽然还未落下风,但落败只是迟早的事情。 “你暗算钱副帮主,乃我巨鲸帮仇敌,今日不能放你走!巨鲸帮众听令,杀了此人!”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百八十七章 层层突围 杜越猛攻几下,将飞云逼退,然后便招呼手下人围攻。(.好看的小说)久后落败是丢脸,以多敌寡也是丢脸,但后一种方式可以把人留下,明显划算。 马上有人朝飞云放出暗器,既然是报仇,那便没有什么讲究。除了祸不及家人,寻仇的时候,怎么歹毒怎么来。 面对迎面而来的暗器,飞云没有躲闪。挥舞手中的刀,将暗器都打到旁边去。旁边顿时有人遭袭,大声叫骂。脾气大的,还要冲上来打,却被旁人拉住。 有骂飞云的,也有骂巨鲸帮的。当然,骂巨鲸帮的人居多。你都打算群殴人家了,还要用暗器,不知道旁边人多吗? “动嘴是娘们干的事,有本事来动手。”飞云当住两人,抽空对着旁观的人挑衅。而场外的人再还嘴,两边就骂了起来。 骂过几句,飞云掏出一把铜钱,漫天遍地地朝四周撒去。也不管是巨鲸帮的人,还是其他帮派的,都有人被打到。 此时,有人开始佩服飞云胆大包天,与巨鲸帮结仇,还敢四处树敌。遭打的人就生气了,一个长大胡子的人率先拔刀,冲了上去。此人是洪帮帮主洪铁牛,洪帮据说才创立不久。如此卖力,看来是要好好巴结杜越了。 “挨了打不动手,都是没蛋的!兄弟们,跟我上!”洪铁牛挥舞着刀,除了力大,看不出有什么高明招式。但他气势很足,身后几个兄弟跟着都杀上去。 其他一些人见到,也拿出兵器,跟着冲上去。冲上去打谁,就不知道了。有几个刚才被巨鲸帮暗器伤到,偷偷对着巨鲸帮的人来几下。 到后来,不管有没有被波及的人,也上去杀。反正人多,暗地里下手不会被发现。高喊的人多起来,围上去的人也多起来。 平时有仇的,这时候也伺机解决。看某人不爽的,在背后捅上一刀子。甚至于无冤无仇的,只要不是自己熟识的人,都砍几下。同行是冤家嘛,都在江北混,其他帮派多死几个,对自己有好处。 杜越本来还要再上去厮杀的,可是随着上去的人越来越多,他只能暂且后退。他虽然自认是江北第一高手,可架不住人多啊。尤其很多都是相识的,误伤到自己,就没出说去了。 “你个王八蛋!怎么砍我啊?”“真的你小子!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大家不要乱,不要乱!” 不断有人倒下,又有人冲进去。有些人是被砍伤的,而有些人是被推到倒,然后踩伤的。至于原本在最中间的飞云,已经偷偷地从人缝中钻出去。洪帮的几个人,挨了一两刀,打着滚,退回到旁边躺着,不住地叫痛。(就爱看书网) 杜越阴沉着脸,武林大会开成这样,实在是闹心。而不能杀死绝命刀,定然会是个后患。这么年轻,就有如此武功,过上几年,巨鲸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看到飞云偷偷从门外溜走,杜越没有大声招呼手下人追杀。而是拿出一根细管子,放出音讯,然后对不远处的一个人做了做手势。 飞云出门之后,就施展轻功,迈开步子疾奔。他跟随洪铁牛到金水,杀了钱开之后,便打算离开。放行不下洪帮诸人,便混在人群中。哪知会看到孙蓉遇险,即便她已经嫁做**,飞云还是不能任由她受伤害。 出手之后,飞云才知道失策,因为他用的飞镖,与杀死钱开的飞镖相同。既然没有退路,唯有拼死一搏。而且在生死相博,也是一种历练。 只是他想不到巨鲸帮会如此无耻,帮主打不过,还招呼人一起上。好在洪铁牛领会了他的意思,带着人混战,才有机会脱身。如此更好,洪帮与自己完全撇开干系,行事方便。 正自狂奔,道旁跳出四人,挡住去路。他们的衣服都是血红色,一人脸上画了四道红线,另外三人都是三道。 “束手就擒,给你个痛快死法!”四道红线的人说话瓮声瓮气的,听着十分难受。 “你们是什么人?要我死,总得有个说法吧!不然死后都不知道怎么跟阎王说。”从他们举动当中,飞云觉察到他们武功不如自己。但难保他们联手会有奇功,就跟五行刀阵一般,他们大概也有类似的手法。 “厉血教要人死,那人自然就该死,不需要多说。”领头人有点不耐烦,语气变得严厉。 “呵呵呵,竟有这样的道理。”飞云仰头大笑,突然将手中的飞镖都掷出去。很多人喜欢讲话讲明,才开始动手。既然说肯定要打,何必多话? 飞云骤然出手,打了个措手不及,冲破一个缺口。可来不及高兴,前面人影一闪,又是四人,同样的装束。 被阻了一下,后面的人追上。飞云被团团围住,已经没有出路,那就拼吧。 不出所料,他们施展开武功,相互弥补,如蛛丝,将人缓缓缠住。几次差点就可以脱身,又被拦住。倘若只有四人,飞云拼着受伤,可以破开缺口离去。可是有八人,都很有默契,根本没有可趁之机。 飞云肩上中了一刀,动作一慢。背后被大力踢到,接着,前面两把刀劈到。飞云拼力往后仰,还是没能避开,刀在前面划开两刀长长的伤痕。 往后躺倒,正要起身,已经有几把刀架在脖子上。他正奇怪为何不直接动手,却见一个四道红线的人身手到他身前。 飞云衣服被划开,里面掉出一件东西,是令牌。那是厉血教的令牌,他不是想过用令牌度过难关。可是他怕会适得其反,就算自己逃过去了,肯定会给无霜带来麻烦。 “你到底是何人?这件东西是从何处得来的?”那人拿起令牌端详了一阵,缓缓开口。 “是你们教中的人给的。”飞云已经与他们接下梁子,说话也没有好气。 “你走吧。”那人叫手下将刀拿开,要放飞云离去。 另外一个四道红线的人马上阻止:“不行,这块令牌来源可疑,说不定是他偷去的。定要拿下他,查问清楚,再行定夺!” 拿令牌的人横了他一眼,说:“此派牌是如此容易得到吗?即便是他偷去,凭咱们厉血教,日后再找出来,不也易如反掌?” 江湖何其大,靠一教之人便如此夸口,显然言过其实。但身为厉血教中人,断不可说自己做不到,那便是对教主神威的质疑。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第二百八十八章 归去来兮 飞云在山林间穿梭,双耳听着周遭的动静,随时改变逃窜的方向。他没有想到巨鲸帮如此难缠,虽然没有几个能够威胁到自己的高手,但人数太多,手段层出不穷。 厉血教拿走令牌后,便放走了他。才松了一口气,马上有人出现。巨鲸帮经营江北地区十余年,即便不是铜墙铁壁,也是机关重重。 倘若飞云能够一路狂奔,说不定还能逃出去。可光天化日之下,第一次被阻后,后面一波波人马紧接着跟上。总算他们忌惮飞云的身手,人少的时候不敢靠太近。 飞云就像陷入狼群的老虎,疲于应付。前面才赶跑一匹狼,后面马上就被咬一口。若是碰上好几匹狼,还要落荒而逃。 最惊险的一次,是碰上一老一少两个人。他们看着武功都不高,飞云以为轻易可以过关。哪知道突然冒出来几条毒蛇,差点被咬到。 奔走了半天,就算是铁打的人,身子骨都要软下来。而最重要的是,他迷路了。对江北本来就生疏,还要逃避追杀,都是慌不择路。 身上添了十多处伤口,虽然不致命,但每次留一点血,又没时间停下歇息,身上的力气逐渐消散。奔走的速度比开始慢了很多,巨鲸帮的追杀,似乎也减慢了。 飞云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只是往没人的地方跑。事到如今,他感到自己的武功还远远不够。不说万人敌,只要有草上飞的轻功,日行千里,早将人甩脱。 面对前方的悬崖,飞云只能苦笑。已经没有去路,往前一步,便是突兀的山石。在最底下,是不宽的河流,不知道深浅。 若是放在精力旺盛的时候,借助手中的兵刃,倒可以尝试攀岩而下。但此时的他,遍体鳞伤,衣裳血迹斑斑。刀刃微卷,有数个口子。更不能忽视的,是逐渐围上来的人。 除了悬崖,其余几面都有人。巨鲸帮为了追捕绝命刀,动用了金水一般的人手。杜越是很不情愿如此的,各大帮派齐聚,这样等于是将人手布置示于他人。 绝命刀必须死,否则便是巨鲸帮脸面尽失。就像皇帝失势,史书上说什么失其鹿,实则是人心。人心散了,便什么都失去。 巨鲸帮在江北独大,比其他任何帮派强很多。但其他帮派联起手,不需太多,有四五个帮派合在一处,与巨鲸帮死磕,巨鲸帮的赢面就很小。 如今里里外外,总共有十多个帮派,他们要是看够了巨鲸帮的笑话,往后就使唤不动了。尤其是那些有仇的,觉得巨鲸帮连江湖后生都奈何不了,难说不会落井下石。 “绝命刀果然厉害,山河帮没有留下你,是他们没眼光。入我巨鲸帮,如何?只要你奉我为主,之前的事情都一笔勾销。”此时的杜越就是个猎人,苍鹰已经被关在笼子里。 将人逼入绝路后,再给条生路,很普通的手段,飞云轻易便看穿。在众人面前,杜越想让人觉得他是以德服人。 “只要一个条件,我便答应为巨鲸帮效力。”飞云说的话与孙蓉如出一辙,令杜越眉头一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容易的条件。 杜越还是点点头,话头是他提起的,自然不能反悔:“你说说看,只要我能做到,便答应你。你莫要异想天开,说出无礼的话语。” 飞云微微笑着,突然大声说:“只要杜帮主能够在我手下撑过五招,我便是巨鲸帮的人。我想,杜帮主是能够做到的。” 所有人都听得呆住了,这曹飞云失心疯了吗?先前还只能打成平手,受了伤之后,竟然口出狂言。而巨鲸帮的人,则是个个大骂出口。 杜越脸上阴晴不定,绝命刀是在找死啊。今日不杀死他,他杜越没脸在江湖上混,巨鲸帮也趁早解散吧。要挽回颜面,唯有一法——五招之内杀死曹飞云。 飞云看似狂妄,却是被逼无奈,因为他头有点发晕。全力应对,大概只能五招,若是说个五十招,说不定人都要晕过去。 杜越不敢托大,接过大刀,大喝一声,冲着飞云猛扑过去。飞云迎接一下,差点跪地。反手劈去,角度刁钻,而且是不惜命的打法。三招过后,飞云完全处于劣势。 大刀发出呼呼的风声,众人不禁佩服杜帮主神功盖世。而曹飞云已然是强弩之末,连脚步都不稳,无法避开这一刀。 飞云肩上被砍一刀,不但不退,反而伸手按住。另一手的刀,朝着刀柄削去。杜越无法,只好撒手。 肩头还带着刀,飞云却突然有了精神。骤然暴起,脚下发力,一个旋身,大刀似乎长在他身上。刀柄被带动后,重重砸在杜越身上,杜越喷着鲜血后退。 飞云的招数并未停下,紧跟着将自己的刀甩出。杜越急忙闪避,还是穿透手臂,往后退了数步,被人扶住才停下。飞云才拔出大刀,拄着地,才能够站稳。 “来人啊,我要杀了他!”杜越状若疯魔,拔出扎在手臂上的刀,步履蹒跚地朝飞云冲杀过去。巨鲸帮其他人听到帮主号令,也都持兵器杀上去。 江湖道义,武林规矩,终归只是笑谈。飞云用尽全身的力气,挡开刀兵。被人猛踢一脚的时候,他趁势跃起。离了悬崖,朝云端飞去。 时光荏苒,江湖中的事情,被人谈论着,很快便消散。因为武林风云变幻,人们都疲于应付,哪有那么多闲暇听别人的事。厉血教重又崛起,联合了大小帮派,与正道门派分庭抗礼。两边死伤无数,覆灭的门派数不胜数。 风波遍及整个武林,每个江湖人都觉得风雨飘摇,时日不多。但在群山环绕的一个山村里,似乎没有大风浪,没有江湖的血雨腥风。 桃林茂密,粉嫩的花朵开得鲜艳。桃林里传出齐刷刷的读书声,完了之后,便是十多个孩童跑出来。大人给他们精心准备的油纸伞,没有打开,成了胯下的竹马。 “唉,又是阴雨天。”身材瘦削的教书先生走出来,揉着犯风湿的肩膀,神色里有点嗔怪,却又舍不得美景,“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吟罢诗句,似乎自己先陶醉其中,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突然,他神色僵了一下,皱起眉头念叨:“血腥气,刀柄声。这里都不安宁了。”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在不远,他古怪的身形一闪即没,窜进了林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