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蝶魅影》 楔子 入夜,夜已静。 三更时分,她悄悄推开房门,门外无一人,她放了心,快步走到隔壁,微微敲了一下门,里面似乎答应了一声,她便等候在门外。 一阵凉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将怀里熟睡的孩子又抱紧了些,用被角轻搭在孩子额头上,免受风吹。 身后的门无声的开了,走出一个上年纪的女人,怀中也似抱着个小孩。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一前一后,低头快步向后门溜去……。 天快亮了,她们终于支持不住,坐在树林中休息起来。 此时,那上年纪的女人抬眼望了望她,又望望怀中的孩子,叹息道:“小姐,我真担心走这么远路,你和孩子熬不住啊!她们还那么小,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哪里安身?” “奶娘,您不必说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嫁给害死晴哥的仇人,让她们姐妹认贼作父!”她意志坚定的说道,一想起昨日下午在花厅外,她无意间听到的对话,便忍不住浑身打颤: “少主,功夫不负有心人,您处心积虑总算抱得美人归,可喜可贺啊!” “不错,值得庆贺!等我和洁儿成了婚,便算大功告成。为了她,我不知费尽多少周折心思!” “若不是您神机妙算,又暗中下毒,那上官晴还真难对付,又怎会被区区一个‘夺命郎君’打下山崖?” “哼!他一天不死,我就一天得不到洁儿,现在总算踏实了,我对洁儿会比他更好,他可以放心走了。” “呵呵,那上官晴怎么也想不到,是他最好的朋友要了他的命,还夺走了他的娇妻!少主,您真是够狠、够厉害啊。”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要怪就怪他自己,谁叫他娶了江南第一美人,还让我见到了她。” “听说上官晴的风流习性都是因为她才改变的,少主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看来她的魔力可真不小啊!” “哼哼,我可不像他,我会对洁儿一心一意。” “那老庄主给您订的婚事怎么办?您已经和那沈小姐……啊——”说话之人突然惨叫一声,似乎身受重击,话还没说完,就“扑通”一声倒下了。 只听那位少主冷森森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我又岂能留你!愚蠢的家伙!” 一想起那天的所见所闻,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凉透了!她真恨自己,为什么一直未看穿近在眼前的衣冠禽兽!以为他好心收留了好友的遗孤,被他这一年多来的假仁假义打动,答应了他的求婚!幸亏苍天有眼,让她及时看清他的真面目,以免铸成大错。 她正想得出神,忽然远方传来一阵阵快速的马蹄声!她和奶娘立刻感到不妙,马上拎起行李朝树林外跑去……。 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她们惊慌极了,一口气跑出林外,摆在眼前的,却是两条路口,该走哪一条呢?她急着对奶娘道:“我们分头走,能逃一个算一个,日落前若逃脱,就在山下桃花村会合!” 奶娘含泪点点头,二人各自抱着孩子分道扬镳而去。 她怀抱孩子,有些慌不择路,前方已是杂草丛生、荆棘满地,她还是一刻不停的跑,跑着跑着,却发现眼前竟没了路:前方是片绝壁,烟雾弥漫,深不可测!而她已跑到了悬崖的尽头。 身后的马蹄声已逼近……。 他下了马,眼神很是复杂、迷离,慢慢走上前。 “你不要过来!不然我……”她绝望的冲他喊着,脚步不禁向后退了退。 “洁儿,你莫要再后退!后面是‘绝命崖’,快跟我回去,再这样下去,你和孩子会冻坏的。”他悄悄向前挪了一步。 “我不跟你回去!是你……害死了晴哥!你杀了生平最好的朋友!还欺骗了我,你、你简直是个人面兽心!” “洁儿,你一定听信了小人谗言,误会我了。乖,跟我回去,我慢慢解释给你听。”他竟面带微笑,又向前挪了一步。 “你莫要再过来!”她发觉了他的攻势,她知道自己毫无抵抗能力,心中害怕,忍不住哭诉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求你、求你放过我们母女!我们会走的远远的,此生不会找你麻烦,更不想再见到你,就求你还给我们一点点安宁!” “洁儿!你为何不相信我呢?我没有害死上官晴!他是我的好朋友,我怎会害他?以后,我还要去找‘夺命郎君’为他报仇呢!请相信,我一定会好好待你和你们的孩子,我会给你幸福!”他一面说着,一面试探着又向前走近一步。 “我不相信你!绝不相信!我昨日亲眼所见,怎会有假?你还杀死了你的亲信,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我……我死也不跟你在一起!”她哭叫着,心却绝望。她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了。 “洁儿,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孩子想想?她才八个月大,不能一出生就没了爹娘,你怎么忍心丢下她不管?让她从此孤苦伶仃?”他试着说服她。 闻言,她低头望望襁褓里的孩子,而此刻,孩子恰恰睁开了童真清澈的眼矒看着她,小小的脸蛋是那么娇嫩、那么美好!她怎么舍得……,她心头一酸,不禁悲从中来,感到自己好无助,她彷徨着,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见状,心中窃喜,竟突然向她扑了过去! 陡然见他扑过来,她如见蛇蝎!心中大乱,脚步已站不稳,不料‘哗啦’一声,脚下的石块忽然坍塌一片,顷刻间碎石滚落,她连人带孩子一下坠入了深谷……。 他大骇!一个迅猛飞身,楸住崖边的藤条,向那绝壁中投身跃下。 他用尽了力气伸手向下抓,眼前虽一片浓雾,可是他抓到了! 但是,他只抓到了孩子!而她,则永永远远的消失了……。 “洁儿——你回来——回来——”他绝望的呼喊着,可浓雾已将她吞没,再也不能重现。他的心不由一阵剧痛,好比万箭穿心……。 终于,他失了魂似的回到悬崖边,手中僵硬的抱着孩子,那孩子受了惊吓,正扭动着娇小的身躯,发出一声声啼哭……。而他似乎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就像一副空荡荡的驱壳,呆呆的矗立崖边。 良久良久,他的脸终于滚落下两行悔恨的泪,变得痛苦、扭曲,曾经为之付出的全部,都随着浓雾而终结,一切的一切都完了……。 第一章 飘云山庄 点苍山峰顶,冷风啸啸。 三人在峰顶矗立等候,风很大,而那三人却像长在地上一般,身杆笔直,站得牢牢的。 此刻,山下一行九人匆匆赶来。为首的是名长满络腮胡子的大汉,手中提着一把浅绿苗刀,刀光扎眼!跟在他身后的八人,个个彪形体悍,每人手中提着一把大环刀。 不多时,那九人已聚集点苍峰顶,先来的三人中,一位年长者似有些身份,缓缓走上前,开口道:“马兄,今日点苍山这趟肥镖就有劳各位了,这回踩得个大盘子,咱们兄弟可要发上一笔了!” 那络腮大汉笑道:“多亏了胡三爷消息灵!没您我们也不知道,眼皮子底下会有这趟万两黄金的大买卖!咱们五五分成!” 胡三爷笑道:“好!马兄就是爽快!来,让我们兄弟先干它一杯!”说完,一旁有人斟酒。从山下买来的西岭雪,此刻正洋溢着醇香。 众人口渴,各自满饮一杯,提了刀准备下山,谁想,刚走出两步,突然间一个个接连倒下,浑身抽搐不已!只见那络腮大汉已口吐白沫、脸色紫青,他拼尽最后一口气,冲着倒下的胡三爷撕声道:“酒、酒中有………毒!”‘毒’字还没说完,便已气绝身亡! 那胡三爷功力虽深,此时也已面色发青,垂死挣扎了片刻,忽而冲天喊道:“飘云山庄!我总算领教了你的厉害!”说完,竟仰天长笑,笑声凄厉、悲凉,却很快嘎然停止,脸上肌肉渐渐僵硬,竟然含笑而死! 片刻间,先前的三人及后到的九人,已全部倒地身亡!点苍峰间只听冷风呼啸,风中幽幽传来一个鬼魅般的声音:“不自量力,飘云山庄的镖无人能劫……” (二) 群山峻岭,溪水潺潺,竹林,桃花,秀石,簇拥着一所依山而建、气势恢宏的山庄,空气中依稀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是草药与茶花交融的清香……,然而,这迷醉的香气、堂皇的庄园,却叫人望而却步,不敢轻易涉足,因为,它就是那江湖中久负盛名、令无数人向往又胆寒的飘云山庄! 飘云山庄虽地处云南大理,但在江湖上却是赫赫有名,它最早是由人称“毒手修罗”的李灵芝创建。据说,李灵芝在制毒、下毒、防毒方面已是天下第一高手。其手法之高超诡秘,无人能及。中毒者轻则武功俱废,重则即刻身亡。 不过,可能多数人都想不到,令人闻风丧胆的“毒手修罗”,其实是个身材娇弱、长相文秀的女子,没人会特别注意她。 她的师父曾是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名医-“无疾神医”,医治过不计其数的江湖儿女、平民百姓,不仅医术超然,亦有高风亮节,给人医病常常分文不取。至于这位神医真正的名字,已无人知晓,他唯一的亲人就是徒弟李灵芝,临终前,将耗尽自己毕生心血写成的一部医书“无疾心经”传给了她。里面记载着大量治病救人的药方偏方;近千种毒药、解药的配置方法;品目繁多的毒花异草,及其相生相克、相辅相成的药效药理;还有天罡八卦、阴阳风水、秘道布局破局之术等……。其中最令人心动的,是记载了一种能使人练就百毒不侵的神功! 人心都是贪婪的,此部奇书很快被武林传为至宝!不少江湖人士心生觊觎、虎视眈眈。李灵芝无奈之下,为保护好恩师的毕生心血,隐姓埋名,躲进深山,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但武林中人并未罢手,直至利用各种渠道获得消息,成群结伙的找到了李灵芝,欲仗人多势众强抢“无疾心经”!李灵芝曾发过重誓,不惜性命保护‘无疾心经’,面对众多贪婪穷凶的入侵者,逼不得已,遂对众人使出一种罕见的花毒——天女散花,第一次出手,所到之人无一生还,顷刻间毙命! 这件事成为了武林中所有窥视经书人的僵梦!之后,又去了几拨强取豪夺者,结果无一幸免,再没有人见过他们……。 自此,李灵芝心性大变,她见识到了毒药的杀伤力,看到了“无疾心经”的巨大威力,也看到了自己的法宝!她恨那些无休止的贪婪强盗,恨他们剥夺了她的安宁!于是,她开始潜心修炼医书,配制各类毒丸、毒液、毒针、毒气、毒粉末等,而且越发的痴迷、疯狂!甚至有时还会抓一些活人来作试验!只为确定她研制的毒药有何威力。与此同时,她通过不懈的努力,参透了百毒不侵的神功!历经两年,练就而成,此时的她,早已褪去“无疾神医”弟子的身份,不再隐姓埋名,开始频繁出入江湖。 出道不久,她便干了几件为数不多、但足够轰轰烈烈的大事,铲除了一些像“虐人狂独夫子、采花大盗花无常”等武林败类,也命绝了几位武林中独霸横行、杀人无数武功一流的高手。 短短几年间,李灵芝已从一个保护医书的无名小卒,渐渐转变成为无毒不施、无命不取、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防不胜防的女魔头!武林人士提起她来无不谈名色变、噤若寒蝉,并给她起了个恐怖的名号——“毒手修罗”! 李灵芝叱咤江湖数年,中年开始渐渐醒悟收敛,后因解毒救人,与颇具盛名的侠客“剑灵”韩飘云相识,结为伉俪。韩飘云也是当时的风云人物,为人宽厚,义薄云天,婚后与李灵芝生下一子,取名韩永昌。一代毒枭终于有了归宿,江湖也随之平息了下来……。 李灵芝自此金盆洗手,开始筹划年轻时未曾实现的心愿:建立一所山庄大宅,供她休心养性,安心钻研医道。她不仅要让“无疾心经”的神通世代流传,还要让人记住“毒手修罗”的一世威名。 她的夫婿韩飘云早有退隐江湖之意,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先后用了五年时间,在各地招贤纳士,聘请天下名医,陆续在中原、云南等地开设了数十家“灵芝草堂”,做起了医病救人、卖药制药的生意。因李灵芝、韩飘云声名显赫,加上“无疾心经”的号召力,慕名而来的各地医师骆绎不绝,争先到“灵芝草堂”谋差事,“灵芝草堂”的生意兴隆昌盛,财源滚滚,逐渐积聚了巨大的财富。不久后,夫妇二人便选择草木繁盛的大理创建了一所庞大的庄园——飘云山庄,并雇人养桑喂蚕、种植茶叶、名贵草药等。 飘云山庄经营有道,财运亨通,各地收入的钱财时常押镖入庄,也惹得不少江湖盗匪心生歹念,然而,却从无一人得手,似乎那白花花的银子上都已被李灵芝施了咒、下了毒一般。 建立了山庄,李灵芝便将所有时间都放在了研究“无疾心经”上,韩飘云则潜心修炼剑术,并将自己所学所创写得一本“剑灵仙诀”的剑谱,与“无疾心经”共同成为镇庄之宝,此时的飘云山庄已步入了鼎盛时期。 李灵芝一生钻研毒药,却因此生了一场怪病,最后竟落得无药可救!刚过五十便一命归西。临终前,她心有不甘,将“无疾心经”传给了韩永昌,吩咐他一定要将此书严密保管,潜心学习。她心里明白,若让此书落入江湖,必将引起悍然大波,甚至会导致武林浩劫。 李灵芝死后,韩飘云遂将“剑灵仙决”传给韩永昌,为消除日后隐患,叮嘱他学成完毕,择机当着天下群雄之面,将此书与“无疾心经”一举摧毁。不久,韩飘云因思妻心重,郁郁而终。 韩永昌继承了飘云山庄,一直苦练“剑灵仙决”,剑术的造诣已不在父亲之下。“无疾心经”内容繁多琐碎、深奥难懂,韩永昌只参透了其中一部分,却足以令他驰骋江湖,风云一时……。然而,对于两部奇书,他并未按照父母遗命将它们当众毁掉,而是藏在一处隐蔽的秘室内,还有传言说,“剑灵仙决”中隐藏了一个不为外人知的秘密……。 飘云山庄似一颗耀眼之星,一块充满了神秘与传奇的圣地,这里不仅拥有两部武林奇书,还有遍布天下的“灵芝草堂”,以及富甲一方的巨大财富……。 时光飞逝,这些都已是三十多年前人尽皆知的事,虽然是过眼云烟,但飘云山庄的盛名却一直在江湖中流传下来……。 第二章 美丽女孩 (一) 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飘云山庄郁郁葱葱的花园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高高的大树下,一个女孩子悠闲自在的荡着秋千,不时发出甜美动听的欢笑,看样子玩得很开心,约莫十五六岁,身穿雪白衣裙,玲珑曼妙的身姿,肤如凝脂,面若桃花,尤其是那双似水明矒,美的像一汪清泉,卷翘的雨睫灵气逼人,天生的美人胚子!谁若是看过她一眼,必会终生难忘。旁边站着两个小丫鬟,萱儿和倩儿,正在秋千两侧,一个端着茶,一个拿着扇,笑盈盈的看着她们的主子。 “小师妹,看你,玩得满头大汗!快下来歇会儿,师父有事找你呢!”说话的是韩倚轩,年纪很轻,相貌还端正,是飘云庄主的二弟子,女孩子的二师哥。 “哦,师父找我啊,这就去。”荡秋千的女孩子说完,轻轻一跳,离开了秋千,丫鬟倩儿忙递过一块手帕,笑道:“三小姐,赶紧擦擦汗吧。”女孩子接过手帕,擦了擦,冲她笑笑,便跟着韩倚轩径直走向远处的大堂 。 这是飘云山庄的正堂,牌匾上镶有‘飘云仙阁’四个烫金大字,修建的颇为气派,富丽堂皇,庄主韩永昌此刻正坐在堂中品茶,看起来约有五十岁,目光如炬,神采奕奕,眉宇间似有一份别样的神采,与众不同,却又带着某种无形的压力,使人不敢轻视,可以想象得出,这位庄主年轻时的才干英俊……。 随着一阵说笑声,女孩子和她的二师哥有说有笑的走进来,见到庄主韩永昌,一并向前行礼。 韩永昌见了那女孩子,立刻面露笑容,说道:“雪儿,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啊?” 雪儿自信满满的答道:“师父,我刚和二师哥打赌,咱们山庄内有多少小鸟窝?您知道,我一直喜欢小鸟,也养过很多,山庄里哪棵树上有没有鸟窝?住着什么样的小鸟?我都了如指掌,刚才我说庄里现有56个,二师哥不信,偏要跟我打赌:若真有,他就教我最近新练的武功,我若输了,就每天清晨给他端去一杯香茶,一共56天!” 话刚说完,韩倚轩急着向师父解释道:“师父,您老人家别听小师妹胡说,从小到大我都那么让着她,就算她输了,我也不会让她给我端56天茶水的。”他知道,师父一向对小师妹宠爱有加,视为掌上明珠。而他也是这样疼她、爱她的,只不过,这份感情一直藏在心里……。 韩永昌哈哈一笑,道:“你们这俩小兄妹,还跟孩子似的,掏鸟窝的把戏竟当成了正经事,还为这个打赌?我看,没事儿的话还是练练武功、多读些书才是正事。好啦,倚轩你先下去,看看倚墨回来没有,我还有事要跟雪儿讲。” 韩倚轩听后,行礼告退,临走时,回头冲小师妹吐吐舌头,雪儿笑了,向他挤下眼睛道:“快去找大师哥吧!” 韩永昌走上前,轻抚雪儿的肩头,温和说道:“下个月的八号就是你十七岁的生日了,我已让李总管在山庄内安排了宴席,请杂耍艺人进庄表演,还叫你的贴心丫头萱儿、倩儿下山,找秦记绣坊最好的绣工为你订制新衣裳。不过,我想问问,你自己……可有什么心愿?” 雪儿想想,故作一本正经的说道:“首先,我要感谢您为我此次生日的费心安排,真是丰富多彩、妙不可言!然后呢……嘻嘻,不瞒您说,我早就有个想法,不知您准不准?” 韩永昌微笑道:“你尽管大胆说出来。” 雪儿眨眨灵动的凤眼,说道:“我很想这次过了十七岁生日后,到江湖上走一走,去辽阔的中原长长见识!” “哦,你想步入江湖?理由呢,说来听听。”韩永昌面不改色,走到桌旁坐下。 雪儿为他倒了一杯茶,也坐下来,望着窗外,芊芊玉手托起香腮,似乎回忆起美好的过往,悠悠道:“记得我九岁那年,您带我们三个到杭州办事,给我们买了很多好玩的东西,大家一起乘大船、吃西湖醋鱼,饱览西湖美景……,那一次真是有生以来最令人开心难忘的事!” 顿了顿,她一脸憧憬的说道:“从那以后,我就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游遍大江南北,饱览天下名胜古迹,出入江湖,像那些侠士一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做个行侠仗义、扶弱济贫的女侠!” 韩永昌静静的听着,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微笑。 雪儿说完,起身拉着韩永昌的手央求道:“好师父,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对外面很好奇,该出去见见世面了。您如此费心教了我一身本领,也希望我学有所成,今后有一番作为,对不对?我当然不会辜负您的苦心栽培与期望,是时候出去帮您发扬光大了!您说呢?”雪儿望着他的眼神,露出无比的期待。 韩永昌听后,摸了摸雪儿的头,似乎很是疼爱,而后站起身,悠悠踱了几步,意味深长的说道:“不错,在山庄里生活了这么久,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其实师父也正有此意,不过,师父此次只让你独自一人下山,你敢不敢?” 雪儿一听,马上神采飞扬,兴奋的说道:“敢!当然敢!我什么也不怕,就怕没机会!” 韩永昌微笑道:“师父绝对相信,以你的能力加上我们飘云山庄的毒功剑术,至少别人欺负不得!我可以满足你这个心愿!”顿了顿,又道:“此番出行,一来让你到中原见见世面,游览名山秀水,领略风土人情,看看现今的江湖是个什么样?活跃着哪些人?二来,我会另有任务!” 雪儿一听有任务要派给她,好奇的睁大眼睛,信誓旦旦道:“哦?真的!师父有什么任务?您尽管吩咐,大可放心,徒儿一定不辱使命、圆满完成!” 韩永昌捋了捋胡须,一幅神秘的样子,说道:“这任务,现在还没有,你不必着急,将来等我想到了,需要你去完成时,自然会告诉你,你可要乖乖听师父的话哦!” 雪儿使劲的点点头,道:“当然!师父给予了我一切,是我最敬重、最感激的人,我什么安排都会听您的!” 韩永昌颇为满意,道:“你现在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还有很多事要做,知道么?” “嗯,我知道!您一定担心我初入江湖,不知凶险,容易吃亏上当,要我抓紧这段时间,把您教过的武功再勤加练习,精进一下,牢记‘剑灵仙诀’的内功心法,以及‘无疾心经’的毒功秘术。抽空呢,再向您探讨一下行走江湖的为人处世之道,是不是?”雪儿津津乐道,一口气说了许多。 看来,韩永昌果真对这位徒儿疼爱之极!已经将飘云山庄当年令人向往的精绝剑法、毒功秘术统统传授给了这位爱徒——冰凝雪。 他赞许的点点头,叹道:“雪儿,你很聪明,师父没白疼你!师父从小收养了你们三个,倚墨、倚轩是亲兄弟,而你却是孤儿,但我一直最看好你!你们虽一同练剑、一起学习无疾心经,但这当中,就属你天资最高,聪颖过人,所以我更加着重培养你,只单独传授你‘剑灵仙决’与‘无疾心经’的秘诀,这全因为,你才是我心目中最合适的传人!” 接着,他又轻叹一声,说道:现在这两部奇书的很多精华你还未曾接触,将来总有一天,我要将这两部奇书全都传给你!师父欣赏你的天资聪慧,以后还会有重要的任务交你去完成,我相信,你一定不会令人失望,不是师父偏心,我只是想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最值得的人。” 冰凝雪起初用心聆听,后来忍不住打断道:“师父待雪儿恩重如山,雪儿感激不尽,能有您这样的师父,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气!只不过,大师哥和二师哥的天资也同样好,我们三兄妹可以一起学习,将来比试高低,您再决定由谁来做接班人,岂不更稳妥?求您多留意他们,对武学的悟性一点都不差,有很多时候都是他们为我指点迷津呢。” 韩永昌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各自的情况我都心知肚明,看得很清楚,你不必为他们操心,我教给他们的也是两部奇书中的上乘功夫,你只要按照师父的旨意,将我单独传授你的秘诀心法牢记掌握,其他的不用考虑。” 冰凝雪听后,只好乖乖点头。 这时,丫鬟宣儿步入大堂,请示道:“庄主,大公子已从山下茶园回来了,正在‘永福厅’等侯您和三小姐,午饭已备好,请您吩咐。” 韩永昌道了句:“好,开饭吧。”说完,便和冰凝雪一起走向永福厅。 (二) 永福厅离正堂不远,穿过一段走廊,拐个弯,设在一个小花园的旁边,修建的优雅干净。一般情况下,他们师徒每日三餐都在这里用膳。 此刻,韩永昌的两位徒儿韩倚墨、韩倚轩正在永福厅内,一见师父进来,起身行礼,待韩永昌入席后,又招呼他们的小师妹冰凝雪坐下,才双双入席。 韩永昌看了一眼刚赶回山庄的韩倚墨,问道:“倚墨,忙了一上午,山下的茶园打理得怎样了?” 韩倚墨道:“师父请放心,我已安排好,打发了原来的老范,请了位新茶农来接管。这个茶农我已调查过了,底细干净,为人忠厚,家中三代种茶,很有经验,找他照看茶园,应该没问题,我也会暗中留意。” 韩永昌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处理得很好,想的也周全,找个踏实本分的人看管茶园,也让咱们省去不少心。原来的老范是我看走眼了,以为他机灵能干,谁想,却是个偷奸耍滑的家伙!幸好被你发现他的劣迹,否则真是家贼难防啊!” 韩倚墨道:“师父有那么多事都要操心,做徒儿的理应多替您分忧才对。” 一旁的冰凝雪,笑盈盈的看着文气十足的韩倚墨,说道:“大师哥最善于处理问题了,读书又多,我看,将来可以考取功名、做大官!” 韩倚墨笑答:“小师妹抬举我了,将来我若有师父一半的本事,就心满意足了!要向师父学习的东西太多太多,也许一辈子都学不完,再说,官场名利可不是我所追求的东西。” 冰凝雪笑道:“那可否问一下,大师哥所追求向往的是什么呢?” 韩倚墨却笑而不答,韩倚轩在一边嚷嚷道:“你们俩儿改天再讨论这个问题,赶快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等了这么半天,饭菜都凉了!”说完,便开始动筷子夹鱼。 调皮的冰凝雪反击道:“二师哥不愧是山庄有名的大饭桶!我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说完,师徒几个都笑了,一旁的宣儿、倩儿也不禁偷笑起来。 中午的饭菜甚为丰盛,八菜一汤。师徒四人照例推杯换盏一番,他们个个都是好酒量,包括年纪最小的冰凝雪。用完午饭,韩永昌回书房休息,丫鬟们收拾完碗碟,又端上茶水和果品,都已退去。此时,永福厅内就剩下他们三兄妹。 韩倚轩先是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情,问冰凝雪:“小师妹,刚才你和师父在大堂里谈了那么久,都说了些什么啊?能不能告诉我们?” 却见冰凝雪故作神秘,歪着头对他说道:“你想知道吗?我偏不说,嘻嘻……”一副顽皮的娇悄样。 旁边的韩倚墨开口道:“倚轩,你总是爱打听,师父单独跟小师妹说的事,肯定有他的道理和用意,你还是不要问,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好。” 韩倚轩不满意道:“师父有什么可瞒的?就算他不愿让咱们知道,小师妹也会告诉咱们,是吧,小师妹?” 冰凝雪忍不住‘扑哧’一笑,神情中略带三分得意,伸出纤纤玉手拂弄了一下如墨秀发,说道:“可不许你误会师父哦!要想知道,先给我倒杯香茶来!” 韩倚轩乖乖的给冰凝雪倒了一杯,递到她面前,当然,他也甘心情愿这么做。 冰凝雪喝了一口,放下杯子道:“我就告诉你们吧,师父主要说了一下如何庆祝我的十七岁生日。此外,他还应允了我一个心愿,那就是,准许我过完生日后,离开山庄到中原各地去走一走,见见世面。” 话音一落,韩倚墨、韩倚轩同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对于他二人的如此反应,冰凝雪并不意外。因为他们三个从小一直生活在山庄,去的最多的,就是周围的茶园、桑园、药园,围绕着山庄几十里内游玩长大。至今,除了那年跟韩永昌去过一次杭州外,就再也没去过别的地方,那时年纪尚小。还好飘云山庄够大,周围也是山清水秀、风景优美,故而并不觉得乏味。 韩永昌一直管教很严,从不让他们三兄妹轻易涉足庄园以外的地方,说是年纪小,时机未到,不足以应对江湖的尔虞我诈,世态炎凉。 现今,韩氏兄弟听说师父准许她一个女孩子下山,而未提及他们二人,当然是既惊讶又羡慕! 韩倚墨沉吟道:“小师妹,师父是让你一人独自下山吗?” 冰凝雪古灵精怪的点点头。 韩倚轩忍不住说道:“师父就是偏心!我们俩求过他多少次,他也没点头,怎么就答应让你独个去呢?他老人家还真放心,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就这样一人独闯中原,去面对鱼龙混杂的江湖,这也太危险了吧!不惹麻烦、不吃亏才怪,连我都要提着心呢!” 韩倚墨性格一向稳重,不急躁。但听完这件事后,也不禁暗暗担心,他倒不像韩倚轩那样,急于下山出庄去,可听说师父让小师妹一人出行,着实为她的安全担忧!心中颇是不安,当即道:“倚轩莫要着急,我看师父可能另有安排,说不定是想让小师妹先行一步,随后也会安排咱们出去。不如一道去问问他老人家吧?” 听了此话,韩倚轩极为赞同,冰凝雪笑盈盈的说道:“好啊!我也希望和两位师哥一起下山。这样的话,咱们组成一个‘飘云三剑客’如何?嘻嘻,但愿你们能如愿以偿,赶快去问师父吧!我还有事,先回房了,有什么好消息通知我一声啊!”说完,美滋滋的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当下,韩氏兄弟一同向韩永昌的书房走去。 (三) 韩永昌的书房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中,周围环绕着繁密的翠竹、鲜花。只有一条弯弯的,由碎石铺成的小路,曲径幽深,甚为隐密,多了一分隔绝的宁静。 书房设有三间,都很宽敞。每一间都相互贯通,房门却只有一个,设在最外的一间,同时,这一间也是真正意义上的书房:万卷藏书,足足占满三面墙!靠窗的位置是一张大大的条案桌,搁置了名贵的文房四宝。往里走,是第二间房,多为琴瑟丝竹,供作消遣,靠南的暖香卧榻上,摆放着一小桌棋局,榻上却只有一个软垫,看来他常常一人自娱自乐;北面的墙上挂有古画,分别是西厢记和梁祝,儿女情长,足以看出主人的细腻情感;墙东面的桌上置一宝剑,做工精湛,看似神兵利器;西面是一扇大大的多宝格,摆满古玩玉器,用来分隔、过渡到第三间房,绕过这扇多宝格,便是第三间书房了,这是韩永昌经常下榻的卧房,流苏软塌,极致奢华。 他的书房从不让外人靠近,只有他的三名爱徒可以出入,另外,还有一个人也能进出书房,这个人就是飘云山庄的总管-李恒。 说到李恒,是飘云山庄不得不提的一个人,年过六十,他从十三岁起跟随韩飘云夫妇,经历了不知多少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始终不理不弃、衷心耿耿!创建飘云山庄时,曾出过不少力。山庄建成后,韩飘云夫妇看李恒为人忠厚,办事谨慎稳妥,对他十分信任,安排他做了山庄总管。三十多年来,李恒一直兢兢业业,细心打理山庄一切琐碎事务,跟着韩永昌出生入死,对主人毕恭毕敬,侍奉周到。韩永昌也对这位服侍了两代人的管家颇为满意、放心,因此,特准他有事可进出书房。 此时,韩永昌正在最外间的书房看书。韩倚墨、韩倚轩匆匆赶来,快到书房门前时,放轻脚步,整理下衣衫,这是韩永昌的私人重地,连他们也要有所收敛。二人走上前,轻轻叩门,里面传来问话,韩倚墨请示可否进入,经韩永昌允许后,方才推门进了书房,见面行礼。 韩倚墨先开口道:“师父,中午打搅您休息,真是过意不去,只因心中有所疑惑,不免前来一问。” 韩永昌点点头,温和的说道:“无妨。” 韩倚墨道:“我们刚刚听雪儿说,您准许她过完生日后,下山去中原走一趟,可有此事?” 韩永昌似乎早有预料,淡淡的说了句:“不错。” 韩倚轩有些着急,按捺不住的问道:“师父,那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下山呢?我和大哥年纪不小了,应该到江湖上走动了。还有,雪儿一个女孩儿家单独下山,您能放心吗?不如让我们陪她一起去,正好也能保护她。” 韩永昌面带笑容,却没回答。 见师父不表态,韩倚轩直向大哥递眼色。 韩倚墨明白他的心思,顿了顿,说道:“师父,我们三兄妹从小在一起长大,这次您让她一人下山,我们兄弟俩有些不放心。您不辞辛苦养大我们,教得一身本领,我们也是时候报答您了,应当替您分担一下‘灵芝草堂’的杂务。最近您有段日子没去中原了,不如就让我和倚轩帮您去各地的草堂看看,一来学着打理药铺的杂务,二来可以随时和小师妹有所照应,也让您放心。不知您意下如何?” 一席话说完,韩永昌颇为赞许的看了看韩倚墨。在他心里,三个徒弟当中,雪儿是第一位的,倚墨心细踏实,办事稳妥,也颇得他的赏识,只有倚轩脾气急躁,做事总爱冲动,免不了让人操心。 看到俩个徒儿心切的样子,韩永昌终于开口道:“你们不必着急,我让雪儿独自下山,不仅是满足她长久以来的的心愿,更想趁此给她一个锻炼自己的机会,让她通过世事的磨练慢慢长大、成熟,想当初她父母……。” 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想起了陈年往事,不禁长叹一声,没再说下去。 片刻后,他又继续道:“龙生龙、凤生凤,他们的女儿一定会青出于蓝胜于蓝!我不想因为对她长久的庇护,而耽误了她成长、发挥的最佳时机,我对她有足够的信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他的情绪竟有些激动起来,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辉,似乎像预见了什么似的……。 半响,他才慢慢收回神,忽然间板起了面孔,严肃的说道:“你们兄弟切不可跟她谈起有关她身世的事!否则,我绝不饶你们!我……会适时告诉她的。” 韩倚墨与韩倚轩对视一眼,似乎感到莫明其妙,又带着些不知所措。 韩倚墨道:“师父请放心,我们一个字都不会向她提起。再说,我们兄弟谁也不清楚小师妹的身世,您老人家……从未告诉过我们啊。” 一听此话,韩永昌不由面露尴尬,态度也随之缓和许多,笑笑道:“呃……是啊,我有点老糊涂了,这事暂且不谈。你们俩个为师已有安排,准备让你们迟一些再下山,正如倚墨所说,我需要你们帮我去查看灵芝草堂的账目,盘点药铺库房,看看是否缺失药材,购进添置;另一方面,就是你们担心的问题,我其实也不放心雪儿的安全,我要你们在暗中保护她,只是暗中保护,不要让她知道,明白吗?” 两兄弟听后,一致点头,韩倚墨道:“谢谢师父给我们这么好的机会,您吩咐的事,我们一定尽心尽力完成好!” “嗯,你们下去吧,什么时间出发,等我的通知。现在,我想休息一会儿。”韩永昌似带倦色,招了招手,让他二人离去。 (四) 书房中只剩下韩永昌一人,他站起身,在房中缓缓踱着步,走了一会儿,而后打开房门,向四周张望了一眼,确认没有人在书房附近,便从里面反锁上门,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最里面的第三间卧房。 他走近床边,屏住呼吸,伸开双臂,开始运功行气,随后,双手向床身猛的一发力,‘轰’的一声推动了那张挂满流苏的卧床!他再一用劲,整张床被他向旁挪开了两丈左右! 随后,他来到分隔第二间书房的多宝阁前,伸出手,转动了一只放在多宝阁最上方的青瓷小碗,随着小碗转动的‘嚓嚓’声,只见那块刚刚挪开的空地上,四块地砖分别向四个方向下沉、移动……,赫然呈现在眼前的,竟是个一丈见方的洞口!洞口处是一条通往地下延伸的台阶……。 这是韩永昌的私人密室,他慢慢走下了台阶,进入密室。 密室里并不灰暗,有两扇小小的、通往地面上的窗,还算明亮通风,也很干净。布置很清雅:正面一小扇镂空玉屏风,绕到后面,摆放着红木桌椅,桌上有精美的酒壶酒杯,似乎还飘着醉人的酒香;旁边不远处有个檀木雕花柜,做工精湛,柜门还上了金锁;在往里,是一间小小的祠堂,周围布满了鲜花,香芬扑鼻,大概常常来此,所以花朵都是新鲜的,争奇斗艳;祠堂内摆放一张精巧的供桌,桌上一尊紫砂香炉,两侧是香烛,没有牌位,供桌的上方墙壁,挂着一幅画,清新怡人。 画中一位绝色佳人,白衣纱裙,翩若惊鸿,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修眉联娟,云髻峨峨,美得叫人沉醉。 此刻,韩永昌已走到画前,痴痴的望着画中的绝世美人,良久,良久。眼神充满了柔情,也充满了对故人的怀念,时而叹息,时而伤感,甚至还有那么一丝隐隐的怨与恨……。 斗草阶前初见,穿针楼上重逢。罗裙香雾玉钗风,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 流水便随春远,行云终与谁同。酒醒长恨锦屏空,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 每次看到画中丽人,他便会想起这首词。这其中寄托了多少缅怀、多少相思?只有他最懂。遥想前尘往事,那曾经唾手可得的幸福,却偏偏只差一步之遥,而在霎那间灰飞烟灭……,那骇人的一幕,曾无数次惊醒于梦中,怎奈天妒红颜,佳人薄命!往事不堪回首……。 他黯然神伤,呆呆的望着墙上的画,呆了好一阵子,而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走上前,点燃三炷香插进香炉,空气中弥漫起悠悠的烛香。他祭拜了一会儿,又拿起一块干净的帕子,将祠堂里的陈设小心翼翼擦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静静的走出祠堂,脸上写满了惆怅,坐在红木桌前,端起酒壶,斟满一杯,慢慢喝着,眼睛无神的望着远方,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深思……。 洒满阳光的午后,惬意闲暇,冰凝雪从永福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到挂在窗边的金丝鸟笼,信步走过去,一边逗着笼中的小鸟,一边开心的对它说道:“小黄莺、小黄莺,再过些天,我就要出远门了,不能好好照顾你了,到时候我也放你出去,给你一片自由的天空!像我一样,任意翱翔!好不好?”说完,打开鸟笼,伸手握住了那只金黄色的小鸟,抚摸着它的羽毛,又轻轻贴在脸蛋上温存了一会儿,稍候放回笼子。 环顾一下自己的闺房,轻抚着每一样物件,这里全是自己心爱的东西,闯荡江湖,该带哪一样好呢?紫竹笛是不能少的,这是大师哥送的;琵琶、古筝也好喜欢,但带着不方便;凤翎剑必须随身携带,还有哪些?她一点点的想着,整理着,又 第三章 仙坊玉蝶(一) (一) 扬州是个富饶、人多的热闹地方,酒楼、客栈、钱庄、典当、绸缎、胭脂水粉……比比皆是。当然,也少不了遍布各地的“灵芝草堂”。 在扬州,与“灵芝草堂”同具盛名的,是一家口碑极好的绣纺——“仙踪绣坊”。扬州至少有几十家绣坊,唯有这家最具特色,其绣品雅致华美,绣艺绝伦,独有一番底蕴,是别的绣坊无法企及的。从那里买得的绣品,不论送人还是自用,都是件令人体面的事,所以深受当地人的喜爱。 “仙踪绣坊”之所以受人欢迎,主要是因为这里有一位绣艺了得的姑娘,年方十七,名叫虞梦诗,在绣坊里,就属她的绣艺最高,绣品唯美华丽,尤其是她绣的凤蝶戏牡丹、百鸟朝凤图,更是惟妙惟肖、美轮美奂!因此,当地人送了她一个美誉:妙手玉蝶。 “妙手”自然是指她一双巧手以及精湛的绣工,“玉蝶”则指她平日常喜欢绣蝴蝶,但最重要的一点,却是她那天生丽质的绝美容颜,好比春天初绽的桃花,灵秀如水,恍若仙子,使得人见人爱。 不过,世事就是这样,多数人都希望自己能出名、惹人瞩目。但有些时候,人若是太出名、太出众,除了能博得别人的倾慕赞赏、带来金钱名利,同时还会招惹上很多麻烦与妒忌。 虞梦诗最近的麻烦就很多,因为有她,绣坊的生意本是越做越好,但也因为她的绣艺最高,人又出名,很多客人点名只要她的绣品,弄得绣坊中其他绣工的订货极少。如此一来,久而久之,惹得绣坊中的女孩子们十分妒忌,竟暗地里想法子排挤她。她素不喜欢与人计较,总是默默承受。关心她的人问起,她又不愿与人为敌,多生事端,便只字不提,故而内患重重。 尽管如此,她却一直想将自己的绣艺毫无保留的教与他人,然而,想拥有精湛超群的绣工,终究需要时间的磨练与天赋,岂非一朝一夕就能实现?所以,能领她情的人并不多,又因她长得美好,扬州城的富家公子们总对她垂涎三尺,每每纠缠逼迫,她只有以死相抵,幸得绣坊老板也就是她的养母——虞三娘罩护,虞三娘是扬州知府的远房侄女,随娘家的姓,是出了名的泼辣角色,因而虞梦诗得以安然无恙。 为此,虞三娘曾想给她物色一位托付终身的人,选来选去,总不合心意,而她又不愿离开虞三娘,这件事也就搁了下来。 近日,骚扰频频发生,加上内忧外患,搞得虞梦诗心力焦瘁,做事常常力不从心,虞三娘忙于生意,顾不上她,她也不想让虞三娘总为自己劳神费心。 于是,在一个多云的夜晚,她向虞三娘提出辞行:决定离开仙踪绣坊,寻找一片宁静的地方,远离骚扰,安心刺绣。为保证绣坊生意,继续为绣坊缝制绣品,等找到合适的栖身之处就通知虞三娘。 虞三娘起初很震惊,直问原因,她却不肯说。但虞三娘也能猜出八九分,理解她的苦衷。只是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从没分开过,自然依依不舍,而她去意已绝,免不了挥泪感叹:当年受人之托,收留了这可怜的孤儿,从小在身边养大,跟着自己经受不少风雨……。她视梦诗为亲生一样,梦诗也的确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乖巧懂事,又天生灵秀,为仙踪绣坊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带来很多生意。 眼下各种麻烦不断,确实也无法安心留在这里,还是随她的心愿吧。于是,虞三娘给她带上许多银两,带走一批针线绸缎,雇了马车,派了老仆人护送她离去。 离开绣坊后,虞梦诗只身来到扬州郊外一个极偏僻的山坳,听人讲,那里有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庄——静湖村。护送她的人,在村子里的一家大杂院中为她租了两间房。大杂院里人多,会有人照应,安定下来后,便返回转告了虞三娘。 此后,虞三娘时常来静湖村的大杂院看望她,还给她送去好多常用的东西。每过一段时间,会派人来取绣品。 虞梦诗的到来,引起了静湖村一片不小的轰动,村民们感叹她惊为天人的美丽,蕙质兰心的灵巧,也从未见过、用过如此精致华丽的绣品!心灵手巧的她,很快博得了大杂院邻居以及村民们的喜爱。一听说她就是扬州城内的“妙手玉蝶”,大家更是争相在她那里订制新衣、绣品。但当地村民,生活大多农耕劳作,收入微薄。因此,她收取的价钱也低廉,为的是感谢大家对她照顾有加。 有时,生活若太平淡,一成不变,似乎也会觉得缺少点什么。虞梦诗在静湖村的日子过得很安宁、很平静,每天刺绣、缝制衣衫,每天独处,每天周而复始……。生活就像村口的静湖一样,平静得不带一丝涟漪,她很知足,也很满意。只是偶而,她也会感到寂寞、孤独……。 第三章 仙坊玉蝶(二) (二) 这日,一个春风扶柳的下午,虞梦诗独自坐在静湖边洗衣。清清湖水,碧波荡漾,一群群野鸭正在水中嬉戏玩耍,湖边的野花已悄然盛开,杨柳已吐露鲜嫩的新芽,随风摇曳,好一副春意盎然! 虞梦诗洗完衣裳,正坐在湖边欣赏着浓浓春色。冷不丁的发现,刚才还清澈如镜的水面,突然间倘佯起大片大片的红色,好像是……血!她心里一惊!遂抬眼望去,只见不远的湖面上,竟漂浮着一个人! 虞梦诗吓了一跳,幸好她从小跟虞三娘学会了游泳,孩童时,常和绣坊中的小伙伴嬉戏游水,非常熟悉水性,当下,便毫不犹豫的跳入湖中,向那水里漂浮的人游去。 漂浮之人是一名男子,已神志不清,全身多处血口伤痕,左肋似受了重伤,一个大血口仍在冒着血。虞梦诗费尽力气才把受伤男子拖上了岸边,已累得娇喘吁吁,再没有一丝力气。她四处张望,不远处刚好经过几名村民,她大声呼救,村民们闻声而至,大家合力将受伤男子抬到了大杂院。 热心纯朴的村民争相拿来了金疮药、纱布、药酒等,大杂院的女人们细心的为受伤男子清洗伤口,敷药包扎,虞梦诗也跟着忙了一下午,到了傍晚,人们才渐渐散去,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她一番,便各自回家休息。 此时,房里就剩下虞梦诗守候,她有两间屋子,里面一间是卧房,外面一间放着几口大箱子,用来放置绣品,除此外,还有饭桌及一张闲置的木床,受伤男子正躺在外间的床铺上。 大杂院里房屋紧张,每家都有好几口人,只有她一人使用两间大屋子,因为虞三娘怕她在外住的不舒服,特意叮嘱老仆为她租下的。故而,受伤男子只得暂时安排在这儿。 此刻,虞梦诗走到床榻前,看了看受伤男子,他还没醒,脸色很苍白,但比起刚刚救回时的情形好转多了。他看起来很年轻,眉宇间勾勒出一份咄咄的英气。 虞梦诗走进厨房,盛了碗热腾腾的粥,取了几枚腌好的野鸭蛋,又夹了几个院中张婶给的白馒头,用托盘托了,走进房来。 她刚刚把食物端到外屋的饭桌上,抬眼间,微微一愣,不知何时,那受伤男子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精神显得很憔悴,但眼睛却异常有神,正瞬也不瞬的盯着她,手中握着把雪亮的宝剑!他来时随身而带的宝剑! 他竟然握着剑对着她!虞梦诗被他的眼神盯得好害怕,慌忙避开,小声问道:“你醒了,伤口可好些了?现在能起来吃点东西吗?”受伤男子没有马上回答,眼中已然充满了警惕,迅速的环顾了一下屋中的陈设,在确信没什么潜在危险后,方才开口道:“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虞梦诗不敢看他,低着头缓缓道:“这里是扬州郊外的静湖村,今日我在湖边洗衣时,发现你漂在水中,身受重伤,喊来村人将你救回,大家帮你清洗了伤口,敷了药,现在都回去歇息了。” 受伤男子依旧用冰冷的眼神盯着她,只是下意识的摸了摸左肋包扎过的伤口。 虞梦诗顿了顿,小心翼翼道:“你不用担心,我们没有恶意,这个村庄里的人都很好,这里也很安全。” 受伤男子听着她的话,警惕的眼神开始渐渐放松。 见他不开口,她等了一会儿,悄声道:“我叫虞梦诗,在这里做手工刺绣。你有伤在身,莫要轻举妄动,小心伤口,现在……你饿不饿?吃点东西吗?”说完,她用手摸了摸青花腕,粥似乎有些微凉了,心中考虑着该不该去热。 受伤男子听后,又环顾了一遍周围,思索片刻,似乎放了心,便起身强撑着要下床。 虞梦诗见状,要去搀扶他,没想到,他一摆手,冷冷道:“不必,我能行!” 冷漠的言语,冷漠的表情,让虞梦诗连大气都不敢出。她回身走到桌边,看着他颇为吃力的撑着身体,晃晃悠悠的来到桌前,慢慢坐下,然后,一手捂着伤口,另一只手拿起个馒头,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慢,不知是没有力气,还是在想着什么事,眼皮抬也不抬。不一会儿,馒头已入肚,又拿起一个来。 虞梦诗将剥好的野鸭蛋放到他面前,他看来是饿了,接过野鸭蛋又吃了两个馒头,而后,喝了面前那碗微凉的粥。 见他吃完,她又去厨房盛了一碗进来。 然而此时,受伤男子已靠在了床边,低头看着他自己的伤,呆呆的出着神。 虞梦诗这才感到腹中饥饿,独自到厨房喝了一点粥。 等她收拾了厨房碗碟,再次回到外屋时,却见受伤男子正擦拭着他的剑,那是一把泛着青光的宝剑,看起来很轻、很韧、铮铮发亮,一看就知道是把上乘好剑。 虞梦诗有些疲倦了,她看受伤男子一直摆弄着他的剑,一言不发,轻声道:“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说完,走到里屋,锁上了房门。 那受伤男子仿佛没听到她的话,眼皮也不抬一下,依旧擦着他的宝剑。在他眼里,似乎只有这把宝剑,而把别人的救命之恩都抛到了一边,又过了很久,才困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第三章 仙坊玉蝶(三) (三) 天亮的很早,金色的阳光洒满了静湖村。 早上的大杂院总是热闹的:准备下地干活的农夫,一面收拾着要带的农具,一面唠叨着问午饭吃什么;巧手的木匠叮叮当当的做着木器,干的有滋有味;还有一大早起来扫院子的老人,发出刷刷的扫地声;一群小孩子们正在院中嬉戏耍闹……。 虞梦诗向来起得很早,她一向很独立,总能把自己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她早已梳洗完毕,整理完自己的屋子,轻轻打开房门,往外间的床铺上一悄,昨天那名受伤男子竟已不在床上了! 他带着伤去了哪里? 虞梦诗赶忙迈出外屋,刚一开房门,却见受伤男子正坐在房门口的台阶上,他虽然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但头也不回,只是看着他的宝剑发呆。大杂院里的一些人正在远远的朝这边观望,似乎还交头接耳的嘀咕着什么。 虞梦诗没说话,她只想着他有伤在身,早起该给他弄点吃的。 她一直懂得关心别人,从小没有爹娘的疼爱,跟着虞三娘颠沛流离,很多时候都顾不上她,所以,她学会了照顾自己,体谅别人,从不埋怨。不但有一手精湛的女红,还会烹饪美味佳肴。 她走进厨房,将昨夜剩下的粥,调进一些桂花蜜,放进几只莲子熬着,又另煮了几枚鹌鹑蛋。不一会儿,厨房里飘起了丝丝香甜,她盛了一碗桂花粥,将煮好的鹌鹑蛋拨了皮儿,放入粥里,搁了青瓷勺,送到了受伤男子面前,轻声道:“一早起来,吃点东西吧。” 他还是没抬头,但伸手接住了碗,低低的说了句:“谢谢你。”然后慢慢的吃起来。 听到他道谢,她心里宽慰了许多:看来,他也是通情达理的人。 “梦诗,你来,到我屋里坐坐,婶子有事找你。”大杂院的张婶喊了她一声,向她招招手,便扭身进了屋,虞梦诗应声走向张婶的屋子。 虞梦诗刚进门,张婶便把她拉到一旁,小声对她说道:“梦诗,昨日救的这个人也不知是什么来路?今天一大早就坐在院里的台阶上,别人跟他搭话,他理都不理,昨日大家忙了一下午给他治伤,现在连声感谢的话都没有!我望了他一会儿,他就一直盯着他那把剑,后来你猜怎么着?他盯着盯着竟掉下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你说怪不怪?” 虞梦诗听到这儿,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琢磨了片刻,对张婶道:“我想他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昨晚他刚醒来时,对周围很警惕,人也很冷漠,不愿说话。他身受重伤,又是这种反映,大概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或是遭遇了一些不幸的事。” 张婶道:“那他有没有说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没有,我也没问,他有伤在身,情绪很不好。我觉得还是先收留他在这儿住些天,等养好了伤再问吧。”虞梦诗道。 “好吧,但愿咱们没救错人!梦诗,你这人就是心地善良,这几天要是有什么缺的用的,就跟婶子说啊,婶子一定帮忙。”张婶一脸的热情,她很喜欢梦诗的内秀。 “谢谢张婶,我来这么久了,您总是一直照顾我,真是过意不去。”虞梦诗微笑的说道。 “哪儿的话?不许跟婶子客气!”张婶笑盈盈的说道。 二人又絮叨了些家常话,过了会儿,虞梦诗走出张婶屋,那受伤男子已不在台阶上,她也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进了门,就见受伤男子坐在外间的床铺上,房间窗户很大,光线很好,他手中正拿着虞梦诗刚绣完的绢帕瞧着,那上面绣的是凤蝶戏牡丹,此时,闻声一抬头,看到了虞梦诗,愣了下,英俊的脸上微微发窘!连忙把绢帕放回了原处。 虞梦诗瞧见他拿着自己绣的绢帕,脸上也不觉微微一红,映得整个人更像是春天娇艳的花朵!她赶紧低下头,装作没看见,走到一旁的桌边坐下,顺手拿起了另一块绷好的鸳鸯枕套绣了起来。 屋内很静,阳光柔柔的充盈着整间屋子,孩子们都出去玩了,大人们也都在家中忙着各自的事,只听得院中桂花树上的鸟儿在欢快的歌唱……。 “你的伤……好些了吗?一会儿中午要换一次药。”虞梦诗轻声的说着,眼睛看着手中的鸳鸯枕套,她有些不敢看他,她怕看到的又是那冰冷的眼神。 沉默,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虞梦诗心想:他现在情绪还是不好,我不该开口的。 “你怎不问我是谁?为什么会受伤?为何落入湖水中?”受伤男子终于开口了。他的语气依然是冷冰冰的,甚至像在质问。 虞梦诗轻轻道:“你不愿说的事,我不会问。人总有不开心的时候,不开心时是不愿跟别人多说话的,我又何必多问,惹你更加烦恼?” 受伤男子看了她一眼,似乎叹了口气,低下头轻抚着宝剑。 “我想,等你的伤好些了,心情也会好些,到那时……也许你会告诉我。”她小心翼翼道。 她总是很小心,总怕让别人不开心。 其实,人是为自己而活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只有特殊情况下,才会为别人而活,比如,为了爱、为了恨……。 受伤男子呆呆的望着她,他突然觉得,她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很对,她是个知书达理还很温柔的女孩子,她救了他的命,可他至今却连一句感谢的话都不曾说过。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缓缓开口道:“我叫丁峻,住在扬州紫金山上的白松庄园。就在几天前,我的家中惨遭灭门屠杀!我和大哥在回庄的路上,碰到了受伤逃出的家奴,他告诉我们,庄园里上下五十多口人死的死、逃的逃,整个庄园陷入一片血泊!而我们的爹娘……也已被贼人杀害了!”说到这里,他嘴唇颤抖着,声音几近哽咽……。 他勉强稳了稳情绪,接着道:“那罪魁祸首就是石虎门的石九江!他的祖父石风烈曾是称霸一方的黑恶首领,早年就强夺去我祖上一处庄园!后因得罪了官府,弃庄而逃,庄园也被充公……。此事过往已久,丁家没再追究,谁能料到,时隔多年,他的后人石九江竟突然带人寻上门来,烧杀掠夺,血洗白松庄!残忍的杀害了我的爹娘!”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升起了阵阵怒火!连握剑的手都不禁颤抖起来,拳头攥得咯咯响,心中的愤怒已达到了极点!虞梦诗紧张的看着他,好想安慰他,却欲言又止。 他死死的咬着嘴唇,呆了半响,终于将愤慨的情绪压了下去,忍着心中万般的痛苦,继续道:“血案发生的当晚,我和大哥将爹娘的尸首偷偷背了出来,寻了一块僻静的地方安葬了他们,而后准备杀回白松庄找石九江报仇!那石九江和他的党羽不见了我爹娘的尸首,便想到我和大哥已回过庄园,正在四处搜寻我们,双方终于碰头了,展开了一场厮杀,怎耐他们人多势强,我们只有两个人,尤其是那石九江,他的武功要高出我们太多!我和大哥只好边打边逃,他们在后面穷追不舍,最后,我们逃到了一处山崖边,无路可退,他们很快就追了上来,当时,我们都已负了伤,大哥比我重……” 此时的丁峻,原本一张英俊的脸却因痛苦而变得扭曲,泪水终于划过了脸颊,哽咽道:“大哥最后为了保全我,替我挡住刀光剑影,身中数剑,就在我的眼前倒地身亡!之后……我也很快被他们刺伤打下了山崖……”说到这,他已不能再说下去,眼里充满了悲痛的泪水,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他哭得好伤心,就像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 虞梦诗蛾眉深锁,听完了他的遭遇,心中也不禁暗叹,充满了怜惜,见他如此伤心欲绝,琼鼻一酸,跟着掉下泪来。过了片刻,她擦干眼角的泪痕,来到他身旁,递上一块手帕。 他虽接了,没有用,只是将手帕紧紧的攥在手中,任凭眼泪决堤而下……。 此时此刻,她又该说些什么呢?真不知该如何开口。无伦谁遇到了他这样的不幸,都一定会痛苦万分、甚至一生都要活在僵梦里!难怪他一直情绪低落,行为异常,遭遇了这种事,任谁都是无法控制、难以承受的!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真正明白,他现在的痛苦有多么大、多么深!她此刻很同情他、也能理解他,然而,却想不出有什么能劝慰他不要太难过、太伤心的理由。现在说什么都挽回不了逝去亲人的生命!就让他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把憋闷心中已久的痛苦和悲哀都在这一刻通通释放吧……。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的停下了的哭泣,情绪也稍稍稳定了,长长的叹了口气,积压许久的悲愤终于得到了发泄。 可能他哭得太久,太过伤心,竟牵动了伤口,现在已开始阵阵作痛,他不禁用手使劲的捂住,眉头紧蹙,当下咳嗽了好几声。 见状,虞梦诗才想到换药的时间早就到了,立即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金疮药和纱布,来到他面前,柔声劝慰道:“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没办法挽回,活下来的人就更应该珍惜生命,请节哀顺变。” 丁峻的眼神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空洞,直愣愣的,没说话。 顿了顿,她又道:“你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眼前重要的是先把伤养好。养好之后才能去做你想做的事。我现在要给你换药了,你……能靠在床边吗?” 丁峻似乎没听见她的话,出了好一会儿的神,可能想通了一些事,才慢慢的将身体靠在了床边,然后解开上衣,露出了左肋上的伤,也露出了他健烁的胸膛。 其实,虞梦诗是头一回给他换药,很有些难为情。她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而他是位年轻英俊的男子,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可为了治伤换药,也顾不得许多了。 没多想,虞梦诗开始为他解下昨日缠裹的、殷红鲜血的纱布,纱布解下,露出一块约有两寸多长的刀口,刀口看上去似乎有所好转,不像昨天那样撕裂着了,已有收拢愈合的迹象!这要多亏村里王大伯给的金疮药,果然有疗效。 虞梦诗用棉花沾湿了药酒开始为他擦洗伤口,接下来是敷新药……。 大约半个多时辰过去了,药终于换完了,虞梦诗的手法很轻很细,小心翼翼的做好每一个步骤,生怕用劲过大弄疼了丁峻。此时,纱布已经绕到了最后一圈,然后打了个结,总算弄完了!她轻吐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香汗。一抬头,正遇到了丁峻那双明亮的眼睛! 此时,他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但这一次,不再是冷冷的目光,而是充满了感激与温和的目光。 他第一次这样看她,而且是这么近距离的看她,她如此美好,真是生平仅见!她略施粉黛,优雅动人,没戴任何金银首饰,因为这些在她身上只会显得多余!无法与她的天生丽质、超凡出尘相媲美!好美的女孩!好美的心灵! 她第一次被他这样看着,也第一次真正面对他,看到他年轻英俊的脸,还有那双明亮有神的瞳子! 四目相视,只短短几秒,似乎很多东西已悄然注定,偷偷的驻扎在彼此的内心……,还有一份别样的情愫波动了心弦……。 虞梦诗感到脸上烫烫的,心里慌慌的,连忙低下头,收起换药的物品,放进柜子,匆匆出了屋,只在门口道了句:“我去准备午饭,你好好休息吧。”。 见她走出了屋子,丁峻的目光才渐渐收回,不禁用手模了模伤口,伤口包扎的很好。只是她的救命之恩,还未曾当面言谢,想来真是愧疚的很,他心中默默的想着,感慨着,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第三章 仙坊玉蝶(四) 午饭是虞梦诗精心准备的,有鱼有肉、有菜有汤,还是浓香的鸡汤!丁峻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胃口极好,吃了很多。 他们之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但多半都是丁峻在说,关于要如何如何报仇等等……。 虞梦诗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等到他不再说了,她悉心宽慰了他一会儿,渐渐开始转移了话题,想让他暂别一下痛苦的回忆与报仇的怒气。 朱唇轻启,细语柔声,虞梦诗聊起了自己的身世:她是个孤儿,关于父母的一切,她一无所知,没人告诉她,也无人知晓。她只知道,当年还是婴儿的她,是被患了重病的奶娘拼尽最后一口气,送到虞三娘手中的。奶娘当时奄奄一息,只说了句:救救这孩子,便断了气。奶娘的姓氏、来历都没来得及问,临死前将手里攥住的一枚玉坠放进了她的襁褓中……。 说到这里,她伸手从嫩白的香颈中取下一根细细的金线,上面挂着一枚晶莹剔透、花朵形的玉坠儿,淡淡的一抹青绿,很美,很灵秀,中间镂空。丁峻觉得很别致,仔细的瞧了瞧后,还给了她。 接着,她又讲述了后面的事:虞三娘安葬了奶娘,从此收养了她。由于不知她的姓氏,便让她随了自己的姓,还请教书先生取了名:梦诗。从小不仅教她刺绣女工,还把她送到私塾里念书写字。因为虞三娘大字不识,吃够了这类的亏,所以要好好培育她,别受不识字的气。一直以来,虞三娘都将她看作亲生闺女一样,母女俩相依为命至今。起初,母女二人住在云南嵩阳,后来,当地闹起了饥荒,为谋生计,她们千里迢迢赶来了扬州,投奔了虞三娘的叔叔——扬州知府赵锡舟。从赵锡舟那里借了些钱,开了一家‘仙踪绣坊’作为生计,专做刺绣和裁衣,生活总算安定了下来。 她说到这儿,不觉轻叹一声,美丽的脸庞罩起一层淡淡的忧伤:这么多年来,不知是因为虞三娘本身的爆脾气,还是因为收养了她的原因,虞三娘竟一直没有婚嫁!如今逝去了青春年华,为此,她一直都觉得非常愧对虞三娘,她没有别的报答办法,唯有加倍努力,尽一切时间来缝制绣品,完成的越多越好,准备一生为‘仙踪绣坊’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 她一边说,一边手里还在不停的绣着绣品,真是时刻不忘。 丁峻在一旁听着,看着,心中暗暗赞叹面前的姑娘,心地如此纯洁善良、感恩图报!对她坎坷艰辛的人生路也很是同情,眼中不禁充满了关切。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世间事,很多时候,与生俱来的命运,谁也无法改变。 她从没享受过来自亲生父母的疼爱与关怀,连他们长什么样子、姓甚名谁都不知,就失去了他们,成了一名孤儿。还好,她现在还有一位像亲娘一样的虞三娘疼她、爱她。 而他呢?他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成人,曾经幸福的拥有着来自亲生父母的慈爱与关怀,还有同胞大哥的爱护,他一直都活在浓浓的亲情与快乐中,温馨安逸。但世事难料,现如今,他岂非也同她一样,成了孤儿,真真正正的孤儿!失去了一切,什么都没了,原来的所有亲情快乐都被石九江那伙恶人毁了个干净!现在剩下的,只有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和一腔的仇恨与痛苦……。 第三章 仙坊玉蝶(五) (五) 时间匆匆,转眼间,丁峻已经来静湖村半个多月了。这些日子里,丁峻的伤在虞梦诗精心的调养下,好得很快,身体渐渐恢复起来。他的心情也随着伤痛的减轻而好转许多,和大家也慢慢熟了。村里人依稀听到一些有关他的悲惨遭遇,都很同情,几位热心的村民在村里找出一片空地,为他盖了一间宽敞的木屋安身,为此他感动不已:世上毕竟还有这么多善良而真诚的好人!他深深感激大杂院以及村民们为他所做的一切,不知如何报答才好,他不善言辞,就尽其所能默默的为大家做好事。 诚然,从心底里,他最感激的人还是虞梦诗!如果没有那天她的及时相救,他根本就活不到现在,他这条命是她的。 他人很勤快,丝毫没有富家子弟的纨绔与金贵。每天,他都早早起来去农田里帮忙干活;下午时分,别人都去休息时,他却在湖边刻苦的练剑,时常练到深夜。 看他身体恢复得这么快,又和村民们相处得很好,大家都是真心诚意的帮助他,虞梦诗暗暗为丁峻高兴。 她每天都会定时为他送去饭菜,悄悄的放在木屋窗前;而他会把洗干净的碗筷在傍晚时分送回去,还会顺便带去一些蔬菜、果子,偶而还有鲜鱼。村里无论是谁,若有事找他帮忙,他必会全力以赴。 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虞梦诗发现,丁峻虽然表面有些不苟言笑,但为人正直,爱憎分明,内心善良而纯净。 每天下午的时光,丁峻都在练剑。偶而,只是偶尔的时候,他大概练剑练疲惫了,却没去歇息,而是来到大杂院,他话不多,常常沉默,但只要一来,就总闲不住。 他帮虞梦诗整理厨房、晒棉被、搬运东西;帮张婶劈柴、打扫院子;有时和院里的木匠一起干活;甚至还教一些孩子们练习武功。他说,那是为了强身健体,以后不被别人欺负。 时值初夏,天气渐渐炎热,但院中的桂花树却很遮阳,午后的时光总是恬静宜人的,虞梦诗喜欢在这个时候到树荫下绣花。 而丁峻只要干完大杂院里的活,也会坐到树荫下乘凉。他会看着她绣花,甚至会花去整整一下午的光阴,看着针线在她玉手中的锦缎游离纷飞……。 往往这个时刻,看出端倪、又爱说爱逗的张婶,就会忍不住开玩笑:“丁峻,又在看梦诗绣花了?看你平常舞刀弄枪的,没想到,竟这么有耐心!能跟这看一下午!真不知……你是在看绣花呢,还是在看我们梦诗呢?呵呵……。” 丁峻听后,总会不自然的朝张婶笑笑,说句:“您总开我玩笑,我只是想歇一会儿,这就走。”然后,他依旧回过头去,痴痴的,看着她……绣花。 往往此时,虞梦诗的俏脸,会不由得飘起一朵红云,衬得她是那样娇美动人、空谷幽香……。但每当她抬眼望向他时,他就会忙着转移视线,从不去正视她投来的目光,就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不敢面对? 其实,不仅大杂院里的张婶,就是村里的其他人也都看得出,丁峻对虞梦诗有着深深的爱恋!而梦诗对丁峻也有着非比寻常的关心!早觉得他二人男才女貌、情投意合,是天生的一对。但谁也没去撮合,因为谁都知道,丁峻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肯定要寻仇家报仇,将来能不能和梦诗在一起,真的很难说,这份感情不好干涉,还是任其发展吧。 尽管旁人看来,丁峻目前的生活还算平静、安定。但是,只有虞梦诗看的出,徘徊在丁峻眼中的忧郁有多么深!心中的不安与痛苦有多么大!她偷看过几次他在湖边的练剑,常常练到精疲力尽也不罢手,有时竟会拿湖边的杨柳树当作靶子,发了疯似的乱砍、乱刺、乱叫!情绪激动到极点……。然而有时,却又状况相反,他会一下午什么也不干,也不练剑,而是长久地呆坐在湖边,叹气,沉默,谁也不理。 一看到他那种样子,她心里就像针扎一般刺痛,很心疼,很不忍。她实在不愿见他整日活在悲伤、阴暗、充满仇恨的心情中……。 她好喜欢他的笑容,他笑起来很好看、很俊俏。可惜,来了这么久,他的笑容实在少得可怜。 这一天,艳阳高照,丁峻不知在哪里抓到了两只山鸡,肥肥大大的,他赶来大杂院,送给了虞梦诗,她留他吃午饭。心灵手巧的她,将山鸡炖得美味四溢,飘香满院。她给院子里每户人家都送去一碗山鸡肉,自己留了一份,和丁峻午饭时享用。 山鸡的味道很地道,肉质滑嫩、鲜美多汁。而这顿香喷喷的午饭,却在静悄悄中度过,他和她一直没有说话,沉默无语。因为,丁峻的面色十分凝重,闷闷不乐。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精神忧郁,是不是又再想那些伤心事?” “父母兄长惨死、家仇未报、白松庄园陷入歹人之手,叫我怎能活得安心?!我一想起这些,我……我整夜整夜都睡不好觉,心里急得要命!”提起那令人痛不欲生的噩运,丁峻一脸的悲愤。 “心急不是办法,你要静下心先把武功练好,再去报仇也不迟。”她安抚他道。“可是,我虽然天天练剑,却总不能再有更大的进展与突破!以现在的武功,根本就对付不了石九江!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打败他,和他决一死战!报不了家仇,我如何对得起爹娘和大哥的在天之灵!我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他情绪激动起来,大声的说道。 虞梦诗见他如此痛苦,心里很不好受,安慰他道:“你的心情我明白,可眼下你也要多保重自己。你现在的情绪那么消沉,天天活在复仇的阴影中,心急气躁,毒火攻心,武功当然不容易练好。” 她望望他,又道:“我想,你父母兄长的在天之灵也不愿见到你现在这种情形。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练功,还有很多机会,千万不可承一时之勇而枉送性命,更不可自暴自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丁峻手中握着剑,低头不说话。 虞梦诗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说道:“对了,过几天三娘就要来静湖村看我了,我记得……她以前好像认识一些江湖侠客,若能让她请人指点你一下,说不定会有所帮助!” 闻言,丁峻猛的抬起头,仿佛又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光芒!面前伊人正与他目光相遇,眼神温柔而坚定。 这目光给予了他信心与希望!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总在安慰他、关心他!他心里泛起阵阵感动,情不自禁握起她的小手,动情的说道:“梦诗!你……你如此深情厚谊,丁峻该怎样报答你?丁峻……又怎么配?” 虞梦诗心里慌慌的,俏脸红晕朵朵,羞涩的说道:“别这样,叫人看见……不好” “可我……我心里……”丁峻握着她的手不舍放开,痴痴的看着她,本到嘴边的情话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终于暗叹一声,松开了手。 虞梦诗则害羞的低下头,心绪撩乱的摆弄着手中的绣品……。 丁峻定了定神,又回想起虞梦诗刚才的劝解,不禁黯然惭愧:是啊,这段时间自己扎进一条死胡同里钻来钻去,甚至有时还会自暴自弃,为什么就没想想还会有其它途径?其他办法?若是能找到高人指点武功,相信很快就能解决他现在的难题。 也许是上天对丁峻的怜悯,赋予特有的恩赐。虞三娘虽然没找到什么江湖侠士指点他,但看丁峻人品端正,又身负血海深仇,便爽快地将积藏多年的一本武功秘籍——‘衡山五神剑谱’送给了他! 这本昔日衡山派的剑法秘籍,曾是许多江湖人士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多年前,因争夺它而引起武林门派的厮杀源源不绝。到了后来,这本秘籍的下落渐渐无人知晓,近些年,更是销声匿迹。机缘巧逢,此秘籍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里,落到了虞三娘先人的手中,其中自有一番是非曲折,陈年往事,无需细究。 虽然它不平凡,但对于不习武之人来讲,留在身边没有用处。又偏偏虞三娘也是大字不识几个,自然感觉不到它的价值。既是先人流传下来的东西,便一直珍藏在家中。没想到,事隔多年,却送给了求武若渴的丁峻,终于派上了它的用场。 自此,丁峻如获至宝,开始刻苦钻研剑谱中高深莫测的武功剑术,天天习练,夜夜熬骨,终于在不懈的努力下,将剑谱所列的武功招式一点一滴的渗透,武功自然是突飞猛进! 虞梦诗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她每天中午会提前做好午饭,然后去找他,悄悄的躲在一旁看他练剑。 她喜欢看他英洒的身姿挥舞青锋剑的样子;往往,他总能心有灵犀的发现她的到来,会停下手中剑,望向她藏身的地方,投以微笑,眼中尽是默默温情……。 就是那浅浅的一笑,也足以让她回味很久,想念很久。每每,他津津有味或是狼吞虎咽的把饭吃完。之后,他就和她一起坐在湖边小歇一会儿,两个人淡淡的聊着天,同时也欣赏着那平静的、偶尔泛起一丝涟漪的碧翠湖面,还有那些时常飞来戏水的野鸭、水鸟……。 每天的那段时光,其实是丁峻最开心的时刻。当然,也是虞梦诗感到最为珍贵的时光。她盼望着丁峻能够早日手刃仇人,了却心愿。然后,就可以在静湖村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还可以常常看她绣花……。或许,他会回到白松庄园去,若到那时,他们是否还有一起吃饭、谈天、赏湖的美好时光吗? 第三章 仙坊玉蝶(六) (六) 时间飞逝,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丁峻感觉已将‘衡山五神剑谱’的所有武功剑术全部习透、练成了。他也确实是个练武的奇才,根基很好,悟性也高。可能是复仇心切,所以能在短短数月内将剑谱参透,运用自如。 如今,他的武功造诣已非当年吴下阿蒙,是时候出击对付石九江、以及占领白松庄园的党羽了!他下定决心,一定要亲手手刃仇人,为家人报仇雪恨,夺回祖宅!于是,一个洒满阳光的早晨,收拾好行装,来到了虞梦诗住的大杂院。 虞梦诗正在屋中静静的绣花,丁峻缓缓走了进来。 “梦诗,今天我来是要告诉你,我准备离开静湖村了,要去……” 忽然瞥见她秀美的眼矒涌出一抹淡淡的忧伤,丁峻心中不忍,暂时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我知道。”她低声说着,又垂首摆弄手中的绣绢,冷不防,手指竟被银针扎了一下,马上出现个小小的血点,她忙把手藏了起来,怕被他看到。 “你……你知道?”他明知故问,只是想再跟她多说说话。 “我知道你迟早会走,会离开静湖村,去做你必须做的事,找石九江决一死战,为父母兄长报仇。”她缓缓地抬起头,望着他,声音低调,神情凄然,美丽的面庞笼罩起浓浓的伤感,是那样楚楚可怜。 丁峻看着她,眼神渐渐充盈起无尽的依恋……。 “你安心的走吧,我会一直在这里……求菩萨保佑,保佑你不要受到任何伤害,一切平安,顺利的手刃仇人……”虞梦诗喃喃的说道。 丁峻还是看着她,没说话,整个人似乎已变痴了。 “你……若报完家仇,就能回到白松庄了,你还会不会……会不会……再到静湖村……看看大家?让我们知道你平安无事,或许……我们……去看你。”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不知说什么好了,她知道,分别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此时,她的真情,她的心意,丁峻一览无余,内心不禁泛起情海的波澜……,当下百感交集:他当然明白她的心意!她舍不得他离开,她担心他、期待他,但又没有合适的理由留住他,因为杀父之仇此仇不共戴天!她不能拦他。 此刻,面对眼前的伤心佳人,丁峻不由自主勾起了往日的种种柔情,一时间千丝万缕,竟有些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早已对她埋下深深的情谊!可由于报仇是头等的大事,他不敢分心,所以一直不愿表露出来。她那么温柔纯洁、那么善解人意,又那么美丽,是他心目中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淑女!而现在,她就在眼前,就在身边,多么弥足珍贵啊!可是,他不能给她任何承诺,更不能要求她等他,他配不上,他决不能因一己私怨而耽误了她!因为此一去生死未卜、前途难料……。 人生总是时时刻刻充满了无奈与矛盾,令人无法逃避,只有从中做出取舍、抉择。 虽然明知如此,他还是阻挡不了他爱她的心……。 “梦诗——,如果我能活下来,就一定回来找你!从此与你常相厮守、永不离开你!但是……梦诗,你要记住一件事,我从来剑不离身,如果有一天,你只看到了我的青锋剑,那就说明……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就请你从此……把我忘记!”说到这里,丁峻已说不出话来,因为喉咙已经哽咽,泪水模糊了双眼,他转过身去,不愿让她看到。 刹那间,虞梦诗的心中一阵激动!她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心声!她会等他,因为她心里早已做出了决定。 她起身,轻轻来到他身边,他感觉她的靠近,缓缓转过来,四目相视,看到的是彼此深深的情谊和刺痛不舍的心。 “人心险恶,对付石九江他们,你千万要小心。请你答应我,如果此去万一不成功,一定先全身而退,以后再寻它法、再找机会,好不好?”虞梦诗忧心忡忡的说道。 丁峻看着她,使劲点了点头。 “你只要答应我这一点,无论多久……我……等你回来。”她咬着自己的唇,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梦诗!我、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他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握住了她的双手!将这双已不知看过多少次的芊芊柔夷,深深的贴在自己的脸上、唇上。 她的俏脸又红了,不同的是,这次她没有害羞的躲避,他炙热的目光痴痴缠缠的瞧着她,而她也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因为,这深情的目光、这英俊的脸庞,过了今日,不知何时何地才能再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一直以来,丁峻每次看她的眼神都隐藏着深深的情谊,只是他从没有进一步表达过自己的感情……,也只有那么一次情不自禁的握手。但现在,他真想把她抱在怀里!永永远远的抱着,告诉她,他有多么爱她!告诉她,对他来说,她早已是这世上最最重要的人!他几乎就要这样做了,可偏偏就在这时,虞三娘掀帘走了进来,看见丁峻紧握虞梦诗的手,愣住了。 丁峻走了,他不得不走,去做他该做的事。 不一样的是,他离开时,怀中揣了一条丝绢绣帕,上面绣的是花丛中一对比翼双飞的蝴蝶,那是虞梦诗在临别时送他的,上面有她的香、她的泪、她的痴、她的梦!他如视珍宝,紧贴胸前。 他走了,什么信物也没留下。但虞梦诗的心也跟着他走了,她整个人好像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副躯壳。她变得忧郁,沉闷,郁郁寡欢……。 虞三娘看她如此痴情,又心疼又无奈,思忖着:丁峻这小子,虽说和梦诗很般配,他们彼此也是真心想爱。可是,他这次一走,不知道要多久才回来?前途一片灰暗,生死难料!如今,害得梦诗为他牵肠挂肚,茶饭不思,他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还不耽误了梦诗一辈子! 因此,虞三娘执意要把她接回扬州城,要她暂时离开那片伤心地。只有时间是治疗伤痛的最好良药,慢慢的,会让她淡忘那里的一切的。 可虞梦诗哪里肯走?她说和丁峻已有约定,要在那儿等他回来,最后是大杂院的张婶好言相劝、满口的答应,一有丁峻的消息,就马上来通知她,她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扬州城依然繁华喧闹,人来人往。虞梦诗的回城,引来了城里一片不小的沸腾,又勾起了一片的相思与惦念!扬州城的第一美人回来了!又能见到妙手玉蝶了!‘仙踪绣坊’又开始成为关注的焦点……。 虞梦诗的内心却异常平静,对很多事充耳不闻,对很多人视而不见,安心的做刺绣。她只想把自己埋藏在大堆大堆的刺绣品中,以免稍有空闲,便会沉浸于痛苦的相思中。 每当夜深人静的夜晚,她都会跪在房里的观音像前祈求,保佑他平安无事……。她实在放心不下丁峻,不能不想念丁峻,已过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有他的消息?他遇到什么困难了?不!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答应过她,她总是安慰自己。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不管怎样,只要菩萨保佑他,只要他能报了仇,活下来,就算不回来找她,也没关系,只要他好好活着,她就心满意足了。 丁峻啊丁峻,你此时在哪里?是否大仇已报、平安无事呢? 第四章 倾国倾城(一) (一) 初秋,天高云淡,朗朗晴空。 两个女孩子正在草坪上开心的放风筝,风筝刚刚放飞,她们一面跑,一面回头牵弄着风筝,让它飞的更高更远,正玩的高兴,不小心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两人赶紧停下来,向被撞的人连声道歉。不巧的是,她们撞到的是邻村有名的恶霸王彪,他今天又不止一人,身边还跟着三四个地痞无赖! 现在对方似乎并不买账,王彪上下一打量,见两个女孩子生得眉清目秀,不禁色心大起,狞笑道:“怎么?撞了人说句话就完了?这样岂不太便宜了!走,陪大爷喝酒去,待会儿哄爷高兴了,少不了你们好处。”说完,伸手就拉住一个女孩子,直直的往怀里拽! 另一个女孩子也被其他两个无赖拉住,他们的手已经开始放肆,眼看就要被他们占了便宜,不禁吓得哭叫起来、拼命挣扎……。无奈,两名柔弱女子怎可能挣脱得了四五个强壮的大汉! 正在燃眉之际,空气中飘来一阵悠**香,紧接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光天化日下,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两位小姑娘,不觉得害臊吗?”这声音虽在教训他们,却动听无比,几名地痞竟听得痴了。 让他们更为惊讶的是,他们看不到人在哪里!只是时不时能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东张西望了半天,才发现,远处一棵高高的大树上坐着一位白衣飘飘的少女!他们弄不明白,那么高的树,她是怎样上去的?! 惊诧间,那白衣少女已飘然而至,轻盈的落在离他们不远的空地上,白纱飞舞,长发如诗,手中拿着根紫竹笛,此刻正含笑望着他们! 老天爷!世上竟有这么美的女子?这样的人间绝色!难道是神仙?王彪在内的几名无赖们早已看傻了,呆在那里,嘴巴都张得大大的。 只见那绝色少女笑盈盈的说道:“她们有我美吗?” “当、当然没有你美!她们怎能比得上!你……是不是仙子啊?”王彪流着口水盯着她道。 绝色少女嫣然一笑,百媚丛生,纤纤玉手轻抚秀发,道:“既是如此,那还缠着她们做什么?放开她们,快到我这儿来吧。”说完,还冲他们招招手。 那几名村野无赖似早已等不及了,见绝色少女如此说,一时间全变成了没大脑、没思维的白痴!马上松开两个女孩,疯了似的向绝色少女冲过去。 被放开的两个女孩终于脱离了魔掌,慌张的赶忙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 绝色少女笑道:“别看了,快离开这儿吧,小心再撞到别人。” 说话间,几名无赖已到了近前,将绝色少女围在中央,脸上堆满不怀好意的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色胆包天的王彪更是伸出手去拉她! 绝色少女冷笑一声,甩手道:“你这猪猡也配拉我的手!” 王彪不禁愣住了,那只肮脏的手立时僵在半空中,其他几名无赖争相簇拥过来,嘴里还嚷嚷着:“美人,他不配,我们来。” 绝色少女瞟了一眼他们,又是一声冷笑,突然间极速旋转,在原地转个圈,随之银光一闪,已发出十枚追骨毒针! 围着她的几名无赖一片‘啊呀……’的惨叫,一个个都倒在地上,各自扶着胸腹嚷叫着,只感到针扎之处又痛又麻,而这痛楚正在迅速扩散……。 绝色少女轻哼一声,走近倒在地上的王彪跟前,手中紫竹笛在他左膝盖一戳、再一拧,王彪‘啊’的一声大叫,立刻扶着左腿不停的抽搐起来。 绝色少女冷冷道:“这回先给你们一点颜色看!毒针上的毒很快散布到全身,毒性三天后会自行消失,你们今后要踏实本分的做人,若再敢仗势欺人,我就让你们连爬都爬不起来!” 她又转向王彪说道:“你这条腿今后走不了路,只能一点点的挪,我知道你是这儿出了名的恶人,今日正好借机教训你!下次再作恶,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说完,她纵身一跃,施展轻功,飞身于树林中,闪了几下,很快不见了,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幽香……。 那躺在地上的王彪和几名无赖,已变成了呆子,神情傻傻的,只是在反复念叨着:“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第四章 倾国倾城(二) (二) 秋雾朦胧,如梦如幻,夕阳西下,燕雀归来。 乐梧居已经开始掌灯了。 “哎,这位客官,您来得正好!打尖儿还是住店?咱们这儿有上等的厢房和无锡最好的厨子!吃住包您满意,您楼上雅间儿请!”见来了一位相貌英俊、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乐梧居酒楼的店小二赶紧上前打招呼。 “说得这么好!先带我看看厢房如何?”年轻男子一边的嘴角轻轻上扬,像是在坏笑,只是他笑起来的样子很迷人。 “没问题!客官里面请,这就带您看去,您马上就知道我说得没错,呵呵。” 店小二一脸热情。 跟着店小二穿过外堂,走进一扇月亮门,便来到了后院。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翠竹,弯弯的小路,由细滑的鹅卵石铺成,曲径幽深,在竹林中若隐若现。穿过竹林,便是一片令人开阔的院子,但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绿草茵茵,鸟语花香。两边各是两层厢房,中间有一方小小的池塘,鱼儿正悠然自得的游来游去……。 店小二说的果然不错,这里果真是古雅清幽、环境极佳。 年轻男子表示很满意,信手给他一块沉甸甸的银子,走进了店小二安排的‘冬梅’厢房。 傍晚时分,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年轻男子来到乐梧居二层的靠窗雅座,点了几碟酒楼的招牌菜,又要了一壶女儿红,边饮酒,边欣赏着窗外雨景,怡然自得。 此时饭点已过,乐梧居却是客朋满座,大概是因为喜欢欣赏秋雨的清柔细腻,抑或等待雨停后,再离去吧。 “唉,今晚又下雨,看来云裳仙子不会来了。”坐在角落里的一名斯文男子悠悠叹道。 “是啊,最近无锡总是下雨,还都在傍晚时分,真气人!要是能在这儿一边观望微微细雨,一边听云裳仙子悠扬的笛声,该是多么惬意啊!”另一桌有位衣着华丽的男子紧跟着说道。 “呵呵,什么时候我们翟大公子也能来两句文词了?不会是因为云裳仙子而改的吧?”跟他同桌的一位俊秀男子说道。 同桌另一人也不禁笑道:“翟兄,我看你是想见云裳仙子而已,听她的笛声不过是借口。我说的对不对啊?” “还说我,那你们呢?天天来乐梧居干什么?无锡城里这么多酒楼,比这儿好的有的是,你们为何偏偏赖在这儿?我看咱们彼此彼此,谁也别说谁啦。”那姓翟的男子不甘示弱道。 “已经好久不见云裳仙子来这儿了。”不知是谁又嘀咕了一句。 “美人如玉,剑如虹。可惜,剑易得,人却无常……”一位侠客装扮的男子,正轻抚着手中长剑,喃喃自语。 一时间,几桌的客人都纷纷感叹,暗自神伤,似乎都是为了见同一人而在这里守候。 云裳仙子是谁?怎么都在念叨这个人?坐在窗边的年轻男子稍稍一想。 刚巧,店小二热好了第二壶酒给他送上来,刚把酒放下,他招招手,轻声问道:“这位小哥儿,刚才他们谈论的‘云裳仙子’是个什么人物?” “呵呵,客官一定是刚来无锡吧?您大概不知道,我们这儿前段时间曾住过一位姑娘,哎,那位姑娘美的,简直就像天仙下凡!她很喜欢吹笛子,每逢明月当空的夜晚,她都会坐在对面那家酒楼的屋顶上吹笛子,好听极了!人又生得那么美,引得好多人来看,正好乐梧居的二楼正对着屋顶,为此,还给我们酒楼带来不少生意呢!” “哦,那么云裳仙子最近不住这儿了吗?”他问。 “是啊,不久前她就离开这儿了,听说她总喜欢换地方住,飘忽不定的,最近很久没看到她了。”说完,店小二也是一脸茫然。 “呵呵,会有这等人物?她要是知道有这么多人都在为她苦苦守候,说不定得意的很呢。”他不以为然的一撇嘴角,笑意中略带讥讽。 “客官您慢用。”店小二陪着笑,为他斟好一杯酒,便下去了。 “喂!我说,你小子说这话什么意思啊?”还是刚才那桌姓翟的公子,一脸不悦的盯着靠窗的年轻男子发问。 “呵,说我吗?没什么意思,随口说说而已,公子何必这么认真?”年轻男子轻轻发笑。 “想必你没见过云裳仙子,也难怪,一个外乡赶来的野小子,自然没那份儿眼福。告诉你,我不想再听你说她任何坏话!”姓翟的男子狠狠的说道。 “哦?我说她坏话了? 呵呵,不过我萧天晗向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人能管得了。”年轻男子依旧一脸笑意的说道。 “你这死小子!打哪儿来的?也不睁眼看看我翟映辉是谁? 敢这样对无锡首富的公子讲话!”姓翟的男子气哼哼的说着,眼中燃烧出独霸一方的气焰。 “可惜我不认识什么无锡首富,更不想认识你,我想怎样你管不着,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萧天晗的眼角扫了扫翟映辉,扭过头,懒得理会,继续望着窗外观雨,品他的女儿红。 “你……”翟映辉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是无锡首富翟庆豪的儿子,家境富足,是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没事到处花天酒地,他爹又和无锡知府是亲戚,本身就有钱有势,又有公门关系,更加不可一世,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敢在这儿撒野!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对我家公子这般放肆,简直找死!” “弟兄们,咱不收拾他,他就不知道咱家公子的厉害!” 翟映辉身后的跟班们已经骂骂咧咧的嚷起来。 说话间,就见两名跟班磨拳擦掌,一摞袖子,气势汹汹的的朝坐在窗边的萧天晗冲了过去。 刚奔到桌前,其中一名跟班伸手去抓萧天晗的衣领,却听“咚!”的一声,那名跟班已被萧天晗一掌击出了足足两丈远!摔在柱子旁边,手捂着胸口,蜷缩在地不停的呻吟……。 再看那萧天晗,身形纹丝不动,掌锋早已收回,依旧稳如泰山的坐那儿喝他的女儿红。 另一名跟班看此情形,“铛”的一声拔出了随身跨刀,径直朝萧天晗的脖颈砍了过去! 萧天晗眼瞅着跨刀砍来,不慌不忙,身子微微一侧,右手快如闪电!一把扣住对方的脉门,只一捏,那跟班便“啊——”的一声惨叫,脸色甚是难看,握在手中的刀‘当’的一下掉在了地上,萧天晗的手腕微微一扬,那跟班便狠狠的摔出去老远,正好跌在了翟映辉的饭桌上,桌上的杯盘碗盏稀里哗啦砸个稀烂,那跟班也顾不得被菜汁弄脏衣服,就伏在饭桌上,口中“哎哟哎哟……”的叫唤个不停。 见状,剩下的几名跟班都吓得畏手畏脚,胆怯着不敢冲上前,翟映辉气得原地跺脚,眼睛冒火的死盯着萧天晗,却不敢怎么样,心里明白自己不是对手,受了气、又挨了打,真是太丢面子了!当下不再逗留,原地干干的骂了几句,便气呼呼的大步向楼下走去……,几名跟班赶忙扶起被打的两人,一路小跑随主子离开了乐梧居。 此刻,除了萧天晗外,刚才坐着的几桌客人们一个都不剩了,不顾外面冷冷的秋雨,早都走没影了。 闻风赶来的店小二跑上楼来,看着满地摔坏砸坏的碗碟,口里‘哎呀哎呀……都摔坏了!’嚷个不停,但这叫嚷声马上随着萧天晗塞给他的大元宝而嗄然停止。 “呵呵,对不起,弄坏了你们的东西,赔你。”萧天晗冲他笑笑,起身也走了。 云裳仙子到底何许人也?惹得这许多人为了她惆怅伤感,大打出手……。 第四章 倾国倾城(三) (三) 秋雨绵绵,细细柔柔的下了一夜,雨露迷蒙,静夜无声,好柔,好静,好缠绵。 这夜,萧天晗睡得很香,他的确有些累了,赶了一天的路,这回要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初秋的晨曦总是清爽舒适的,阳光柔和,凉风席席。昨夜的细雨沐浴了湖边的柳枝,使它们看起来那样轻盈摇曳、袅袅多姿。 三名小童正在湖边追逐打闹、嬉戏玩耍,玩得太开心,有些忘乎所以,一不留神,三人竟失足跌进了湖水里! 大人们想是正忙着做早饭,或是上街买东西去了,不见踪影。掉进湖中的三名小童此刻正在拼命的呼喊,他们毕竟年小体弱,呼喊声若有若无,挣扎了几下就快不行了,眼看着三条小生命就要命丧于此。 就在这时,一阵轻风吹过,风中带着**香,顺着风儿飘来两缕长长的白纱,‘刷刷’两下掠入水中一搅,犹如探囊取物一般,瞬间卷起了两名小童!小童随着白纱的飞旋,脱离了冰冷的湖水,被安全的带到了湖岸边,稳稳的落地。白纱‘嗖’的一声抻了回去,徐徐飘落后,展露出一位白纱衣裙的妙龄少女。 几乎与她救人的同时,湖边出现了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身手矫健的飞身至湖面,伸手探入湖中,救起了剩下的一名落水小童,又一个潇洒的翻身,跃到了湖岸边,被救的小童已安稳着地。 这俊逸高大的身影,正是清晨湖边散步的萧天晗!他将抱来的小童放下,与另外两名小童聚集一起,还未抬头,就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而后,有个无比美妙的声音说道:“你动作太慢了,才救得一个小孩子,要是没我,看你不手忙脚乱!”言语中甚是得意,但这得意的声音却让人很爱听。 一抬头,霎那间,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在眼前的曼妙身姿是梦幻?还是仙子?世间竟会有如此美丽的容颜! 青丝黛眉,娇颜如花;削肩素腰,翩若惊鸿;尤其是那双含情似水的明矒,顾盼生辉、灵气逼人!独一无二的天生丽质,美不胜收,简直令人眩目窒息……。 萧天晗忽然感到一阵恍惚,似乎还有一些醉,仿佛陷入了梦境……。 这些年,他奉‘冷寒宫’之命,常常到中原各地办事,走遍大江南北,见过的人、经过的事不算少,但他心中一直有个未曾圆的梦,那就是,要寻觅一名世间少有、独具魅力、超尘脱俗的意中人!眼前这位少女,不就是长久以来千里难寻的梦中人吗?梦里寻她千百回,难道……这么快就美梦成真了?就被他遇见了?他有些不敢相信……。 他甚至不敢正视面前的白纱少女。而伊人似乎早已见惯了这种痴痴傻傻的表情,轻轻含笑,没有丝毫的害羞与扭捏,正用似水明矒打量着他呢。而他却快速转移了自己的视线,赶忙低下头去照看那三名小童,为他们擦干脸上的湖水,摸摸他们的小脑袋,查看有否受伤,见并无大碍,又悉心安慰一番,询问了住处,见他们浑身湿透,顺手把肩上的黑色披风解下,包裹起来……。 “哎,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都不理人呢?”见他没有反应,白纱少女似乎稍稍来气儿了。 萧天晗已问清了三名小童家住何处,听到白纱少女又在问他,也为自己的举动感到不好意思,正要解释,抬眼间,再次看到了那张绝代风华的容颜……。 此时,他已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当下干笑一声,面色微窘的说道:“对不起姑娘,这几个小孩惊魂未定,我刚刚忙着问他们住处,好送他们回去,忘了回答你的话,还请见谅。” 接着,他笑笑,拱手说道:“不错,这次多亏姑娘出手相救,否则在下难以独立完成。姑娘身手矫捷,在下深感佩服!”说完,他又低下头,用披风裹了裹三名小童,试图想把他们全都抱起来,可试了几试,最多只能抱起两个。 皱眉间,就听‘扑哧’一声,白纱少女又笑了,说道:“好啦,我帮你抱一个,你真笨,可以一手抱一个,肩上再背一个,不就行了吗?”说完,她一边笑着,一边抱起一个体格最小的孩子径直朝前面的村落走去。 萧天晗愣了一下,然后各抱一名小童,也朝着她的倩影走去。他很奇怪,自己平时机灵过人的脑子,还有咄咄逼人的口才,怎么今天都这么不好用了呢? 不过,有一点能明白,就是这位白纱少女不但冰雪聪明,而且武功相当不错,估计和他不相上下呢。 心灵美,又热心,就是那张小嘴厉害了点,这也没什么,她看起来已经相当完美了! 他一路想着、梦呓着,不觉间已到了村口,忽见走在前面的白纱少女飞身来到他跟前,带着半嗔半笑的表情,开口道:“你怎么这样磨蹭啊,人家小孩子都冻坏了,我又不认得他们的家,你既问出来了,还不快在前面带路!” 这回他可不想示弱了,有意逗逗她,当即笑笑,说道:“姑娘,你也抱着一个小孩,为何不问问他,何必舍近求远的跑来问我?” 只听伊人反嘴道:“我是问过他了,可他是三个孩子里年纪最小的,还说不清楚呢。” “哦,那我抱得都是大孩子,又是两个,身体负担重,自然走不快、要磨蹭,哪儿像姑娘你,抱个最小的,当然身轻如燕走得快咯!是不是?”他的嘴角悄然上扬,露出了一股迷人的坏笑。 白纱少女凤眸一闪,笑道:“如此说来,你还真是了不起呢!那就让你再伟大些,把他们全都送回家去。”说着,她将自己抱的小童往他后背一放,对小童说:“小朋友,你要抓牢哦,这位大哥哥一定会护送你们安全到家的,要相信他啊!”说完,俏皮的冲萧天晗挤了下眼睛,一扭身,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步履轻盈的走了! 他愣愣的看着那还未走远的倩影,苦笑一下,冲她喊道:“姑娘,做了好事,还不知你尊姓大名呢?你住无锡吗?在下萧天晗,大家交个朋友,请你去喝一杯如何?” 出来跑江湖的人,几乎没有不会喝酒的,更何况,这位姑娘功夫了得,想必酒量也不错,请她喝杯水酒应该不算太唐突、太过分吧?他心中暗自琢磨着。 却见那倩影回首含笑,对他道:“萧—天—晗?我记住了,你也想请我? 只怕没时间,有缘再见吧。”说完,又走开了。 “那可否知道姑娘芳名呢?”他不甘心的又问一句。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说着,白纱少女纵身一跃,飞至树林中,但见一个白点在湖边几个起落,便消失了芳踪……。 他无奈,轻叹一声,身上负着三名小童朝村口走去,但心中的倩影却久久难忘……。 第四章 倾国倾城(四) (四) 三天后,黄昏时分,无锡的天空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晚霞。 萧天晗坐在乐梧居的二楼上,正准备点些酒菜,就听楼下一片喧闹声:‘快去凤来楼!听说云裳仙子要来了!’接着又是一片人群嘈杂。 哦?那个云裳仙子终于要露面了,不如瞧上一瞧,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人物!萧天晗想定,起身下楼,朝着人群簇拥的地方走去。 三层高的凤来楼离乐梧居不算太远,但要比乐梧居修建得更高、更气势! 远远的望去,凤来楼下,人群攒动。当中不乏一些富家子弟、王孙公子之流,也有不少寻常百姓。其中,竟还看到了无锡首富的公子翟映辉!他和他们一样,都把头抬得高高的,正朝着凤来楼的最高屋檐处张望。 “怎么没来呢,是谁说云裳仙子要来这儿的?”已经等了一会儿的人群里开始有人小声嘟囔。 “哼,真不明白,有什么好看的?等这么半天,就为听一名女子吹笛子?还不如到‘夜来香’找我的兰儿呢。” ‘夜来香’是无锡当地有名的妓院。说话的人是王元外的儿子王晨,出了名的花花大少。 “要等就等,不等就别在这儿碍手碍眼!”一人道。 “妓院的那些庸脂俗粉怎比得了云裳仙子!没见识的家伙!”另一人瞪他一眼道。 王晨的话,马上招来周围一片不友善的目光,甚至还有阵阵骂声。 “来人,让这浑小子给我滚得远远的!”说话的是一脸霸气的翟映辉。 王晨刚要还口,一看是翟映辉,迫于对方的势力,不敢再说什么,正郁闷着准备走到一旁,不经意间,仿佛听到一些动静,周围的人群更是蠢蠢欲动,开始发出了阵阵唏嘘与口哨声!他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下,随即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所吸引,脚步竟也不听使唤了。 “啊——快瞧,那是云裳仙子!她来啦、她来啦!”眼尖的人已兴奋的叫起来。 萧天晗的目光也随着众人循声望去……。 空气中飘来一股淡**香,紧接着,远方疾驰来一匹帅气的白马,负着一袭白色倩影,风一般向凤来搂奔来!那白马快到近前时,白色倩影忽地施展轻功,一跃从马鞍上腾空而起!但见白纱缕缕,漫天飞舞,一位白衫少女飞身跃上了凤来楼的第一层,随后是第二层、第三层! 好飘逸的轻功!好眼熟的身影!这不就是那日清晨湖边救人的白衣少女吗? 萧天晗心中一阵窃喜……终于又见到她了!此时,白衣少女已登上凤来楼的第三层屋檐,一个轻盈的转身,面向人群,白纱裙裾在风中飞舞,长发飘飘,玲珑曼妙的身姿,高高在上,恍若仙子下凡……。 没错,就是她!湖边的白衣少女,那绝代的风华、那醉人的笑声、那倾国倾城的容颜! 白纱少女带着一抹微笑向楼下人群挥了挥手,人群中马上传来了阵阵欢呼!而后,她轻轻坐在屋檐上,伸出芊芊玉手,从纤细的腰间取下一根紫竹长笛,朱唇轻启,笛声飞扬……。 那笛声清澈、美妙、悦耳动听,恰似情窦初开的少女,万缕柔情;又似春日的飞花,婀娜多姿……。白纱迎着舒爽的清风摇曳,流云秀发翩翩起舞,映衬着绝美无暇的娇容,悠悠缈缈的笛声,映在漫天灿烂的晚霞中,构成了一幅无比绚丽的画卷!令在场所有人如痴如醉……。 人们看着,微笑着,静静的听着,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洋溢着幸福喜悦的光芒。 萧天晗也一脸喜悦,一脸沉醉:原来‘她’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云裳仙子!那位令许多人,包括他在内如痴如狂、一见倾心的云裳仙子! 她的笛声好美、好动听,叫人心旷神怡……。 一曲吹毕,就见她放下笛子,从身后竟取出一扇小巧的古筝!放至身前,玉指微拂,含笑道:“各位是否愿意听我唱上一曲呢?” 一语话毕,人群中发出了片片欢呼:好、好!仙子唱一曲! 她甜甜一笑,说道:“我很愿意为大家献唱,只不过……有个小小的要求。”说完,她掏出一只白色布袋轻轻抛下了屋檐,布袋飘飘悠悠落到了凤来楼的门前空地上。 “我想请各位每人捐出一文钱,当然,多多益善,都放进这布袋中,大家听笛子听小曲,付一点钱,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此一举不为别的目的,是为救济城外关公庙中因水灾逃难至此的淮安百姓,不知大家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她一脸诚恳的说道。 闻言,萧天晗不由心头一震,多好的女孩子啊!她今日来此,竟是为了受灾百姓募捐筹款,一心只想救人于水火,不但人美,还有着一颗侠义善良的赤子之心! 萧天晗望着她的倩影,心底间一股敬佩之感由然而生……。 此刻,已有很多人纷纷解开荷包,开始向布袋中捐钱,有一文、两文的捐,还有不少人扔元宝的。 萧天晗也将随身带着的两大块银子捐了出去。 这时,就闻琴弦一阵如水波动,古筝声悠悠响起,耳际边传来了动人的歌声: 明月浩然,照亮我心, 山遥水长,可鉴此情。 问苍天,寂寞女儿谁知怜,问明月,何时再续前生缘? 痴人总有痴情梦,一生漂泊几何人? 愁不尽孤独相思,情逝无痕……。 她的歌声犹如清泉之水,甜美,柔情,动人心弦。 一曲唱毕,人群中立即爆发了热烈的掌声!大家欢呼着:再唱一曲!云裳仙子,再唱一曲! 云裳仙子却没作声,将古筝和紫竹笛小心收起来,显然是不准备再唱了。接着,她站起身形,向楼下人群一拱手道:“谢谢大家的厚爱和解囊相助,我会把大家的心意带给受灾百姓们,改日再来献唱!” 说完,一个飞身跃下凤来楼,拾起地上的布袋,沉甸甸的,她满意的笑了。 晚霞已渐渐淡去,天色暗了下来。人群不由慢慢散了,有一部分离开了,还有一些驻足守望的,萧天晗远远的站在一旁关注着,就见一拨年轻公子们,嬉皮笑脸或故作深沉的围到了云裳仙子身旁。 “云裳仙子,好久不见啊!让我们朝思暮想的好苦啊!你刚刚吹的笛声真是美妙,歌也唱得那么好!没想到今日如此有幸,想必仙子已口渴了吧?请你屈尊去喝一杯水酒,不知赏不赏脸啊?呵呵……”先开口的是翟映辉,他眯着眼睛,装腔作势,一双贼眼使劲盯着她瞧! “哦,这个提议倒不错,在哪里呢?”她嫣然一笑。 “仙子真赏脸啊!就在凤来楼,我做东!”翟映辉眉开眼笑道。 她竟然答应……和他们去喝酒?怎么会?怪不得请她说没空,不喝我的酒可以,可他们算什么?不过是些吃喝玩乐的酒囊饭袋!远处的萧天晗看了,心中竟颇不是滋味,不知不觉中已吃上了醋。 翟映辉指了指身旁的几名男子道:“这几位都是仰慕仙子的朋友,有他们一起作陪,仙子这回可要多喝几杯哦!”说完,不怀好意的笑了。 “好是好,只可惜,我筹到的银子恐怕还不够,得再去别处募集,要是有谁能再捐出个一千两,我看就差不多了,不然,喝酒的心思也没了。”云裳仙子微蹙娥眉,依旧同样动人。 “呃……”翟映辉稍稍犹豫了下,眼珠一转,开口道:“这好办,一千两?就是万八两银子也是小意思,只要仙子你肯赏脸喝酒,我这就吩咐家丁送去,那我们现在就进凤来楼吧?”他一脸坏笑,向她靠近了些。 云裳仙子巧妙的一闪身,向后退了步,一双美目含笑道:“这样吧,我先到城外关公庙将这银子送去,那些灾民马上就要离开无锡了,我顺便告个别,等你的人将银两送到后,我再和他们一起同回凤来楼,现在……就看你们愿不愿等我了?” 远处的萧天晗不禁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是误会她了,暗笑道:这回姓翟的可要陪了夫人又折兵喽。 “这……好吧,一切由仙子做主,我们……就先到楼上雅间等你,仙子可千万要来哦!我们不见不散!”翟映辉似有些无奈,但又不愿得罪眼前佳人。 随后,翟映辉等人恋恋不舍的看着云裳仙子走到一旁的树前,解开那匹漂亮的白马,翻身骑上,策马扬鞭,马儿迈开修长的四蹄,朝着城外的方向狂奔离去……。 翟映辉和几位富家公子派头十足的踏进了凤来楼,还时不时的回头张望。 不知何时,萧天晗也找来一匹马,追随云裳仙子的方向快马加鞭而去……。 第四章 倾国倾城(五) (五) 夜色悄然,城外的路上行人很少,显的格外冷清,却也幽静。云裳仙子的白马跑得飞快,萧天晗的马有些跟不上,落的挺远,也好,免得被她发现。 不多时,依稀见得云裳仙子下了马,牵着马朝着一座破落的庙里走去。 萧天晗也很快到了庙门前,这的确是一所关公庙,门楼挺高,庙门半开着,里面是院子,之后是正殿,庙宇年久失修,有些破烂不堪,估计无锡的官府只顾自己贪图享受,对百姓供奉信仰的庙宇并不理睬,自然更不会关心逃难到此的淮安百姓。幸好有这样一位热心肠的云裳仙子,真是难能可贵。 他将马儿拴在了离庙较远的一棵树下,枣红色的马,又有树遮掩,隐蔽的很好。而后走到庙前,一个纵身便跃上了门楼的屋檐,俯身下去,趴在屋脊,刚好能观察到庙里的所有状况。 院子里,殿堂里停留着不少逃难的百姓,不过看样子,他们都已经收拾好了包袱行装,正在伫立等候。 倩影一闪,云裳仙子快步走到院子中央,开口道:“各位乡亲听好,我已为大家在江边渡口安排了船只,你们不是都想回家乡吗?就坐船回去吧,这里有无锡百姓捐给大家的盘缠,待会儿,还会有人送银子来,大家收下就是,回去安家用。” 说完,她将带来的沉甸甸的布袋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众人来到她跟前,有作揖的,还有跪拜的,纷纷表示感谢。 其中一位老者拄着拐杖,慢慢走上前,对她说道:“谢谢姑娘为我们做的一切!现在家乡洪水已退,我们也该起程返乡,想到我们从淮安、扬州逃难至此,求助官府无人理睬。这些日子来,一直都仰仗姑娘的热心帮忙,为大家治病疗伤,照顾饮食,现在又为我们筹备了盘缠,还雇了船载我们回乡!姑娘,你的大恩大德,真叫我们不知如何报答啊!”说完,竟老泪纵横起来,众人也禁不住感激涕零。 一人道:“姑娘,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好事,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 “是啊,姑娘,你该不会是仙子下凡,来拯救我们的吧?”另一人道。 云裳仙子淡然一笑,继而正色道:“贪官当道,不体民情,我们没有办法。但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本是江湖儿女的举手之劳,各位乡亲不必言谢。” “敢问姑娘是哪里人士?”一人问道。 云裳仙子沉吟一下,说道:“我来自云南大理飘云山庄,是庄主韩永昌的弟子,我叫冰凝雪。顺便再告诉大家一句,淮安的‘灵芝草堂’就是我们飘云山庄所创,各位回到家乡后,请记得每逢初十的日子,灵芝草堂都有义诊,若有伤病,届时便可前往,保证药到病除、分文不取。” “哦?太好了,那可真是咱们淮安百姓的福气呀!” “这要多谢飘云山庄,多谢冰姑娘,灵芝草堂造福民众啊……”一阵阵的赞叹和感谢此起彼伏。 再看那云裳仙子,白衣如雪,面若桃花,醉人的明矒……没错!可不就是离开飘云山庄半年之久的冰凝雪吗!那美丽可爱、热情如火的女孩子! 飘云山庄虽远在西南,却是盛名在外,有关数十年前飘云山庄的传奇异事,但凡走江湖的人都有所耳闻。 萧天晗当然也听说过,还知道飘云山庄藏有两部被视作武林至宝的奇书——‘无疾心经’与‘剑灵仙决’。但对飘云山庄的人物一直不大了解,刚从冰凝雪的口中得知,原来她竟出自江湖闻名已久的飘云山庄!是‘毒圣’韩永昌的高徒!想来一定也懂得毒功秘术。 韩永昌近些年极少在江湖上露面,年轻时曾频频出入中原大地,结识了不少人,也结下了不少怨,因医术毒功了得,被江湖人尊称为‘毒圣’。 冰凝雪,冰凝雪,萧天晗心中默念着,竟不由自主涌上一丝甜意……,她既是名门弟子,为什么别人都称呼她云裳仙子呢? 他有些搞不懂,但同时也在梦呓着:自己的运气实在不坏,能有幸邂逅到这位名门闺秀!人美心灵更美,多么弥足珍贵!然而,随之笼上心头的,却是一片忧虑与不安,因为他……正思忖间,却见夜空中,不知从何方飞来一道美丽的金色,萧天晗定睛一看,是只金黄色的小鸟!它飞的不高,却飞的极快,眨眼间,已飞到了冰凝雪的身边,竟落在了她的肩头! 冰凝雪一见这只金色小鸟,立刻露出了兴奋的喜悦!一伸手,将小鸟轻轻握在手中,从它身上取出个小小的纸棍,摊开看了一眼,脸上荡漾起甜美的笑容。 随后,她将纸条揣入怀中,爱抚的摸摸小鸟,又将它放回肩上。 那小鸟乖乖的站在她肩头,不飞不动。 萧天晗很是好奇,不知何意,就听耳边传来了一阵紧促的马蹄声! 一名家丁装扮的男子,正快马加鞭的向庙口奔来。 是翟府的家丁,送银子来了。 很快到了门口,下了马,急匆匆的奔进院子,一见冰凝雪,马上恭恭敬敬的递过一大包银子。 冰凝雪得意的笑了,接过银子,放到石桌上,对那家丁道:“辛苦你了,回去告诉你们翟公子,我谢谢他的银子,多发善心、多做善事,会有好报的。” 说完,她又走回人群中,回首说道:“我暂且要为一位老人家诊脉医病,你先回去复命吧,我随后就到。” 看来自己猜得没错,她只是假意骗骗那些酒囊饭袋,想为受灾百姓多筹一些安家费而已,萧天晗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那家丁显得甚是为难,苦笑道:“仙子还是跟我一起走吧,见不到你,我们少爷一定会把我骂死的!” 冰凝雪听后,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走吧,我办完事,自会去的,要是你再不走,我待会儿到了凤来楼就先告你的状,说你对我不礼貌!到那时,说不定你们翟少爷还会把你吃了呢,你自己想想?” “这、这……”家丁一脸无奈,只好再三跟她确定,才骑着马怏怏离去。 见他已走远,冰凝雪开口道:“各位乡亲,明日一早,请你们到江边渡口乘坐红漆大船,只要提云裳仙子雇的船就可以了,记住告诉过大家的灵芝草堂。我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众人发出一片感叹,有人问道:“冰姑娘,刚才那人让你赴的什么约?我们不会给姑娘添麻烦了吧?” 冰凝雪温和的笑笑,说道:“没有任何麻烦,请大家放心。” 她微微一抱拳,转身去院子的一角牵了白马,快步流星的出了庙门,翻身上马,对出来送别的百姓们道:“各位多多珍重,告辞!” 众人纷纷向她挥手告别。 冰凝雪一扬马鞭,白马迈开四蹄,载她扬长而去,那只金色小鸟也随她的方向飞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众人陆陆续续回到庙里去了。此刻,屋脊上的萧天晗也纵身跳下,解了马匹,一溜烟的冲着冰凝雪离去的方向疾驰,他决定要一探那金色小鸟带来的神秘……。 第四章 倾国倾城(六) (六) 她的白马实在快!萧天晗又追得气喘,只得一刻不停快马加鞭。平心而言,他可不甘心就此罢手,如此倾国佳人,错过了今晚,又将芳踪难觅。谁叫他对她一见倾心呢!她是个很美、很有趣、心地又好的女孩子,是他梦中情人的不二人选! 终于又看到她了,在湖边一处高高的亭子里,可是……怎么回事?她身旁竟站着一名男子! 他远远的下马,拴在湖边的树下。而后,悄悄的靠近亭子,凭借过人的轻功,不发出半点声响,他藏身在亭子附近的花丛山石中,隐匿在这个方位,既能听也能看。 秋夜席席,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那亭中的男子弱冠年纪,衣着华丽,身形还算魁梧,此刻,正将身上披的一件外衣脱下,上前轻搭在她的肩头,说了句:“风凉,小心冻着。”语气甚是温柔体贴。 他是她什么人?难道是……情侣?她着急走,就是为了来会他?金色鸟儿带去的信,此时已明了,萧天晗的心中已有些忐忑不安。 此时,冰凝雪正逗着捧在手心的小鸟,看样子很喜欢,那小鸟也乖乖的立在她手中,大概是被她掌心的内力吸住了,抑或是本就和她很熟。 只听她轻抚小鸟的羽毛,柔声对它说道:“在山庄里寂寞啦?一定是想我了,见到你好开心!” 那亭中男子看着她,叹了口气,道:“你走后,它就不吃不喝的,我下山时把它带在了身边,没想到今日还派上了用场。” 顿了顿,他接着道:“雪儿,你以后不可再这样干了,我今日黄昏才赶到无锡,你在凤来楼的事我全看到了,虽然是做善事,但也不能骗姓翟的那人银子,给自己留下骂名。你初入江湖不久,行事要小心,切勿太张扬,万一不慎,落入坏人之手,可不是闹着玩的。” “嗯,好的,二师哥教诲的极是。不过,我要翟映辉出钱,是因为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最缺少的就是积德行善,所以安排他做点好事,帮帮他的忙。呵呵,我有分寸,再说凭我的武功,你还用担心吗?”冰凝雪看着韩倚轩,闪闪美眸。 原来是她的同门师兄,萧天晗心里稍稍踏实了一截,可以看出,他对她很关心。 “不错,以你的武功,我倒是不用太担心,但你别得意的太早,江湖人心险恶,强中自有强中手,永远危机四伏、暗藏杀机!你别再管闲事了。”韩倚轩还是免不了担忧。 “那以后我只管正事、不管闲事,好吧?”她嘻嘻笑道。 “你又调皮!”韩倚轩无奈的说道。 “我知道二师哥很关心我,不瞒你说,我步入江湖半年多来,救过不少人,也教训过不少土豪恶霸,总之,到现在为止,还从未遇到过敌手呢!”冰凝雪兴致勃勃的说道。 这小姑娘真不简单啊!到处打抱不平、行侠仗义,萧天晗望着她的倩影,眼中的倾慕又多了几分。 “唉,只是你……你……”韩倚轩看着她,竟变得吞吐起来。 “只是什么?二师哥还有什么要教诲的,尽管说啊,我洗耳恭听。”她寻开心的问道。 “一个女孩子在外抛头露面筹银子,终归不太妥当,你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韩倚轩的话中掺杂着些许不满。 冰凝雪昂首道:“行事光明正大,有何不妥?” 韩倚轩脸色变了变,踌躇半响,才说道:“你总是跟那些王孙公子们打成一片,还和他们一起吃饭、喝酒。我觉得……他们对你都不怀好意!是在贪图你的美貌,难道你……看不出么?唉,又何必……让那些无耻之徒得意呢!” 韩倚轩吞吐的说完,不经意间露出了心事,由于她的性格外向活泼,人又漂亮多情,他不能不担心! ‘扑哧’一声,冰凝雪笑得更开心了,转身坐在亭中的石凳上,一手抚弄着缕缕秀发,一边用俏皮的眼神看着他,道:“ 二师哥,我先问你个问题:从我下山后,你跟踪我多久了?还有,大师哥呢,他在哪里?怎没和你在一起?” 韩倚轩也坐了下来,说道:“你离开山庄十天后,师父就准我就和大哥一起下山了,他奔走各处忙着照看草堂生意,清查帐目。而我从宜宾、岳阳、杭州等地一路寻探你,最近才找到你的踪迹,一直在暗中保护你。” “哦,我知道了,怪不得我丢了荷包,却有人悄悄送银子给我,原来都是你在帮忙!如此说,我在这儿先要谢谢二师哥的细心关照!不过……这里肯定也有师父的份儿!对吗?”冰凝雪问道。 韩倚轩点点头,说道:“不错。师父他老人家只让我在暗中保护你,但我担心你玩过火,闯出祸来,所以才今晚约你来这儿见面。” “闯祸?你就对我那么没信心吗?我真有那么调皮?”她歪着头问道。 “也不是,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这次出来闯荡江湖,并不势单力薄,至少……还有我在你身边,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他终于袒露了一些积压已久的感情! 可惜伊人似乎没听懂,只是在一旁看着他吃吃的发笑。她走上前撒娇的晃动他的胳膊,道:“有这么好的师哥处处保护我,真幸福!不过,你和师父都要相信,我能照顾好自己。不要总为我操心,像个孩子一样放心不下,有很多事,我总要亲身经历了,才能积累经验,在磨练中成长、变得成熟啊!” 韩倚轩不由自主握住了她的小手,似乎再也不愿松开,他呆呆的望着她,也觉得他的小师妹的确长大了。 而后,他轻叹一声道:“那你能不能……少去理会那些王孙公子们?” 她看着他,微笑的点点头,说道:“好吧,我听你的。其实你不必担心,我只是爱广结朋友而已,出来走江湖,怎么可能不结识朋友呢?他们当中虽有富家子弟,也有文人墨客,但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坏,因为他们很清楚,像我这样的江湖女子是很难驾驭的。所以,他们只是倾慕、向往但又不报幻想的与我交往。你放心,我不会随随便便留情,不会吃亏上当,更不会对他们任何一人动心。” “那么,你……会对什么样的人动心呢?”韩倚轩试探着问,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尤为重要。 果然是个痴情种!萧天晗心中叹道,已看出他的心思。 “这个嘛,不好说,要看缘份喽!我现在还小,还没想过这些事。”她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嗯……等我遇到了中意的人,到时候还要请师哥你帮我把把关呢!”她又调皮的笑了。 萧天晗的心又放下一截,看来他还有机会。 然而,韩倚轩的目中一片黯然,不禁长叹一声,显然很失望。这句话只能证明,他的小师妹心中没有他,最多只把他看作师哥而已。 天知道,这些年他在她身上灌注了多少感情!如今看来,只是一厢情愿,她不明白他的心。而师父好像也不明白他的心似的,临下山前,还说准备为他订下一门婚事,被他一口回绝!他勇敢的说出了自己对小师妹的情意,岂料,他的请求竟被师父拒绝了!说他与她只能有同门兄妹之谊,不可谈婚论嫁。他愕然,怎么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人的情感,永远是那么微妙,又是那么不可思议!而造化常常喜欢作弄人,世间便有了情非得以,往往爱你的人你不爱,不爱你的你偏去爱。 韩倚轩如今挣扎在这种痛苦中,其他人呢?韩倚墨呢?难道他就没有痛苦吗? 他当然有!只因为,他和韩倚轩有着同样的感情!都是从少年时期就暗恋着小师妹冰凝雪,但不同的是,韩倚墨的爱更无私、更深远、更伟大……。当他逐渐发现、了解到弟弟倚轩对小师妹的感情后,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痛苦挣扎、情感徘徊,最终,毅然决定成人之美,甘愿退出,将自己这份恒久的挚爱从此尘封心底,不去触动……。 在感情的世界里,有一些人的确很伟大,为了成全他人而做出让步,只要心上人能够幸福快乐就已满足,但是,这种伟大而无私的爱,却不知令多少人遗憾一生,追悔莫及……。 第四章 倾国倾城(七) 圆圆的月亮从云中探出头来,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湖边,照得萧天晗的身影清晰可见。 他感到有些乏,正想换个姿势,脚下刚刚挪动了一步,不料踩到一片枯叶,就听亭子里大喝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 话音未落,韩倚轩一个翻身跳到了亭子下面的空地,正好看到了站在花丛中的萧天晗! “你是谁?!为什么躲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韩倚轩对他怒目而视。 “我不过是随处走走,刚巧经过这里,并没听到你们说话,这位仁兄不要误会。”他轻松一笑,慢悠悠的答道。 “胡说!你分明是躲在这里偷听,刚要离开却被我发现,还敢狡辩!” 韩倚轩深信他是来偷听的。 “何必这么大动肝火呢?呵呵,再说,我偷听你们的话有什么用?你这么怕被别人听见,难不成……有什么心事不想被人知道?”韩倚轩是他的情敌,他有意打趣儿他。 “你敢如此无礼!”话音刚落,韩倚轩已经挥拳朝萧天晗打了过去! 萧天晗轻轻一闪,躲过了这一拳,韩倚轩的第二拳、第三拳接连挥出,萧天晗躲闪两下,反手一掌击了出去,一来二去,两个人竟动起手来! 十几招过后,韩倚轩的武功竟显得略逊一筹,渐渐处于下风,就在这时,白光一闪,一道倩影横空直入,与韩倚轩联手对付萧天晗。 萧天晗一瞧是冰凝雪,马上一个后空翻,站定身形,双手抱拳,笑道:“湖边一别,仙子别来无恙,萧天晗甘拜下风!” 冰凝雪定睛瞧了瞧,认出他是几天前湖边救人的英俊男子,也笑道:“原来是你跟在我后面!我还以为是翟映辉派人跟踪我呢,怎么没把你甩掉!你偷偷摸摸的跟到这儿来干嘛?” “哦,原来仙子早就知道我追随在后,却没出面阻拦,可见还是仙子宽容大度,不跟我计较,不像某些人,只会蛮横的上来动粗。”他笑呵呵的瞟了一眼韩倚轩。 “哼!你跟踪我师妹,偷听我们说话,刚才还不承认!现在又在这儿嬉皮笑脸的,你到底什么来意!”韩倚轩怒气冲冲的吼道。 他见萧天晗气宇轩昂、英姿飒飒,武功又高,还和小师妹认识,当下不禁泛起一阵阵醋意、妒嫉。 “呵呵,其实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来提醒仙子,那个姓翟的要是见没你赴约,肯定会派人返回关公庙找你,你不在,说不定还要从灾民身上索回那一千两银子,他们翟家虽有权有势,却是漠视疾苦、为富不仁,不可能甘心人财两空。所以,我觉得仙子最好出面把这件事处理下,善始善终,好人做到底嘛。”说完,他笑盈盈的看着她。 “你这人还真爱管闲事!不过,此话也有几分道理,那你有何高见?说来听听。”她对他的印象还不坏。 “在下谈不上高见,只有两点供仙子参考:一则,先回庙中探探消息,若银子还在,便是劳烦仙子了,在下愿意再出一千两银子,送与庙中灾民;另一则,若银子已被翟家要走,那就请仙子信守如约,返回凤来楼,以仙子的魅力和气魄,可就此事再罚他们一千两做补偿,在下愿意奉陪仙子前往关公庙送还银两,而后护送仙子回下榻客栈。”他说完,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哼!口气倒不小!你算什么人?跑到这儿来教训我师妹!还让她回去找那些花花公子?她去不去都和你没关系!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否则我这双拳头绝不绕你!”韩倚轩看着萧天晗气就不打一处来。 “呵呵,我只是对冰姑娘的侠肝义胆深感钦佩,但这件好事要想圆满,还有一丝空缺,尚需完成。我请求同去,是为了姑娘的安危着想,不敢有其他造次,请仁兄放心!”他一脸轻松的说道。 “好啦,你们不用吵了。我决定了,先去庙中探探情况,若真如你所说,你先垫上银子,等我到凤来楼要回了再还你。出门在外,盘缠是必备之需,口气不要张那么大。”冰凝雪又打量了一眼萧天晗,觉得怎么看,他也不像个心存歹意之人。 萧天晗忙作揖道:“姑娘高义薄云,公私兼顾,在下深感敬佩!云裳仙子真是普照众生啊!” 冰凝雪白了他一眼,扭头对韩倚轩说道:“二师哥莫担心,这人曾和我一同在湖边救过三名小童,还把他们送回了家,心肠不坏,由他跟我去应该没事。你今天赶了一天的路,又陪了我一晚上,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去客栈找你。”说完,她将身上披的外衣解了下来,送还他手中,美丽的凤眼望着他。 韩倚轩看着她,脸上显得有些不情愿。 “多谢仙子的美言与信任,在下诚惶诚恐。这位仁兄,刚才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你住哪家客栈,明日中午我请两位的客,大家有缘相识,交个朋友。” 萧天晗抢了个先,目中带着舒心的笑意。 “不必麻烦!你只要待会儿保护好我师妹就行了,其他的不劳费心!” 韩倚轩虽极不情愿让萧天晗陪她去,但又不想反驳师妹温柔体贴的安排。 见他同意了,冰凝雪便骑上白马,萧天晗也从远处牵马过来,等着她。 冰凝雪说了句:“二师哥,我先走了,明日客栈见。”一勒马缰绳,白马飞快地蹿了出去,萧天晗也紧跟其后,消失在夜色中。 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韩倚轩不禁叹了口气,默默转身走了。他的心中充满了失落与无奈,沮丧的想着:有这么多年轻英俊的男子围绕在她身旁,看来他是没希望了。他既不会取悦她,又没有过人之处,他根本无法获得她的芳心……。 第四章 倾国倾城(八) 萧天晗果然猜对了,关公庙的百姓说,刚才来了一拨翟府的家丁,强把那一千两银子要走了,还对他们辱骂一番。 冰凝雪听后气愤难耐,当下调转马头,直奔凤来楼。萧天晗却撂下一千两的银票,也紧跟其后去了凤来楼。 夜色渐浓,凤来楼灯火辉煌,翟映辉几人竟还在那里,一边喝着闷酒,一边谩骂那个送银子的家丁,也议论着云裳仙子不守承诺。 说话间,一道白色倩影忽的从窗而入,飘然站到几人面前,一双冰清美目顺也不顺的盯着翟映辉等人! 几人不禁愣住了,一时间目瞪口呆。而萧天晗此刻也悄然走上楼来,到一旁的桌边坐下,静观其变。 “啊?云裳仙子……你来啦!真是……真是万分荣幸!来来来,快请上坐,可想煞我们几人了!”还是翟映辉反应快,赶紧陪着笑,推了张椅子到八仙桌前,拱手示坐,旁边的几位公子哥也都站起身,兴奋异常的连忙招呼店家填酒加菜。 冰凝雪微怒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下,冷冷扫了众人一眼,大方的坐到桌前。 她眼波流动,定格在翟映辉的脸上,说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莫非言而无信的竟是我吗?不管怎样,我赶回来了!既答应了你们,就一定会信守赴约!只是来的路上遇到一位朋友,久别重逢多说了几句话,到的迟了些。却没想到,你们几位竟如此薄情寡义!不仅诋毁我、猜疑我,还将送出手的救命银子又要了回来!如今,出尔反尔的人又是谁?想必不用我说了吧!”说完,她将面前的杯中酒一仰而尽,而后‘啪’的一声将酒杯摔个粉碎! “仙子息怒!息怒!我们真没别的意思,这次算我们做的不对,误会了你,请仙子大人大量,别跟我们计较,仙子一路奔波,辛苦了,来,喝酒、喝酒。”翟映辉一面陪笑,一面尴尬的说着,忙拿起酒壶又给冰凝雪斟了一杯。 随后,冲一旁的那个家丁嚷道:“都是你这蠢才胡说八道,没把事说清楚!还不快向仙子赔罪!再把银子送回庙去!” 那家丁一脸苦相,正要走到冰凝雪面前施礼赔罪,冰凝雪一摆手道:“罢了,这怪不得他,只怪他侍奉的是个糊涂主子!既是要回的又送去,我看这银子该加码了吧?” 翟映辉陪笑道:“这个……不错,仙子说得极是、极是。”然后,冲那家丁嚷道:“再多带一千两银子送去!好让仙子开心!” 家丁忙点点头,匆匆下去了,翟映辉这边一脸堆笑着瞧着冰凝雪。 冰凝雪见事已如愿,心情也舒畅多了,脸上不觉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恰似含苞欲放的百合,清新美丽。 以前对她是可望而不可及,现今能离着这么近,看得如此清楚,还有那沁人心脾的幽香……,翟映辉等人看得都快醉了!冰凝雪马上察觉到了那副垂涎的嘴脸,还有一桌子人投来的贪婪目光,懒得理会,侧过脸,将头扭向了一旁,却正好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萧天晗。 此刻,萧天晗正端着一杯酒,目中含笑,瞧着她的眼神带着些许得意,仿佛还有几分欣赏、赞许……,见冰凝雪看他,举杯示意,而后一仰而尽。 不知怎的,冰凝雪竟有些不好意思,看她的男子多了,但这一位似乎有所不同,大概是因为今晚的事被他言中了吧,觉得他挺特别。 而他好像更加得意了,又拿起酒杯,斟满酒,走到冰凝雪的面前,朗声道:“云裳仙子宅心仁厚、泽被苍生,在下钦佩之极,敬仙子一杯!”说完,一仰脖,将杯中酒尽入腹中。 想到他为今晚之事出了一些力,心肠不错,冰凝雪也展露笑颜,拿起酒杯,道:“不敢,萧公子请。”说完,也将酒一干而尽。 在一旁的翟映辉可坐不住了,他已认出了萧天晗,真是冤家路窄!脸色铁青,一脸不悦的说道:“这位公子,看着面熟啊!莫不是那个在乐梧居背后说仙子坏话、还动手打伤我家丁的人吗?!” “此言差矣!一来,我明人不做暗事,从未说过仙子的坏话,不比翟公子今晚出尔反尔。二来,我与仙子是相识已久的好友,仙子的姗姗来迟,全因我二人路上巧遇的缘故。再者,我一向只打咬人的狗而不打好人,呵呵,你一定是记错了!”他轻蔑的瞧了翟映辉一眼,凭你也想跟我斗。 “你少胡扯!你说仙子的坏话,我出面制止,你就动手打伤了我两名家丁,在座的朋友都能作证!他们的伤还没全好,今日没能跟我出来,否则你休想抵赖!你仗着自己武功高,所以不认账!哼!”翟映辉也毫不示弱,还想着在冰凝雪面前告他一状。 “哦,果真有过此事?”冰凝雪悠悠的看着萧天晗。 萧天晗爽朗一笑,道:“若遇到两只疯狗过来咬你,你还不还手?我想别人不了解,但行侠仗义的云裳仙子肯定最清楚我的为人,我若真那么仗势欺人、十恶不赦,那今晚之事,就真真枉费了我一番苦心,还有仙子对我的一片信任了。” “嗯……萧公子说得不错,我们的确是相识已久的好友,应当彼此信任。我相信他不会暗地里说我的坏话。”冰凝雪似笑非笑的看了萧天晗一眼。 “至于打伤翟公子家丁一事,我不知真假,但翟公子方才也说过,你的家丁总是笨嘴笨舌,因而引起了误会、得罪人也是难免的。我这儿有瓶跌打损伤丸,专治内淤外伤,疗效极好,请翟公子收下,大家既然相聚一堂,便是朋友,我看这件事就别再纠缠下去了,免得扫了今晚的雅兴!”冰凝雪温和的说道。 随即,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放到翟映辉面前,又起身为两个人分别斟满酒,举杯道:“我先敬你们二位一杯,看在我的薄面上,握手言和。稍后,我为列位公子献上一曲‘平湖秋月’助兴,各位觉得如何?”说完,她露出了一抹醉人的微笑。 翟映辉脸色变了变,虽是不情愿,但瞄着冰凝雪如花的娇颜,终于开口道:“唉,仙子本来就难得一见,今晚又有如此雅兴,我……我就不再提了。来,大家敬仙子一杯!”他看告状不成,对方又是个厉害角色,云裳仙子也暗中帮他,没别的办法,只得自认倒霉,先围住眼前的佳人重要,随声附和起来。 萧天晗嘴角轻轻上扬,举杯道:“翟公子爽快!咱们杯酒释前嫌。”翟映辉沉着脸,勉强跟他碰了下酒杯,眼中依旧带着几分不满。 萧天晗视而不见,将头转向了冰凝雪,泛起一股魅惑的笑意,道:“云裳仙子不愧是云裳仙子,所到之处犹如枯木逢春,难怪惹得诸位公子心醉神迷!” 冰凝雪俏脸不禁微微一红,白了他一眼,心道:这个人总是花言巧语、一副得意轻狂的样子。可是,又偏偏令人讨厌不起来。 当下众人纷纷举杯畅饮,而后,冰凝雪挑了一张干净桌子,摆好古筝,飘然入座。 琴声缈缈,朱唇轻启,但见佳人玉指轻弹,歌声如梦,似有千丝万缕情,娓娓道来,更如落花纷飞时,柔情似水。看得一桌的年轻公子们沉浸其中,如痴如醉……。 第四章 倾国倾城(九) 酒已干,人已醉,夜深沉,风渐冷。 此时,翟映辉等人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早被家丁们驾着马车接回府了。冰凝雪精神尚好,不但没醉,还应了萧天晗的邀请,一同漫步在太湖湖畔,享受着舒爽晚风,水波潺潺,夜空中那一轮银盘似的明月将两人的身影映照在美丽的湖面上,一个高大伟岸,英姿飒飒;一个芊芊玉润,婀娜多姿,宛若一对璧人,天造地设,在湖光山色间缥缈若现……。 萧天晗一时兴起,望着身边绝色佳人,忍不住吟了一首李白的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池月下逢。 虽是赞美唐朝杨妃的诗词,此刻颂来十分应景,只因在萧天晗心中,眼前的佳人之美早已远远胜过了杨妃。 冰凝雪也不禁被这柔情的诗句打动,诗中还带有‘云、裳’二字,面对迷人月色,莺莺细语道: 水宿烟雨寒,洞庭霜落微。 月明移舟去,夜静魂梦归。 暗觉海风度,萧萧闻雁飞。 “仙子通今博古,七言五言也无法形容你的美好。”萧天晗默默的注视着她,那双深邃英俊的眸子似满含了情意……。 冰凝雪嘴角泛起一丝浅笑,继续漫步湖边。 今夜能与如此婵娟相伴,萧天晗心里真有说不出的幸福! 他变着花样的逗她开心,读过不少书的他,谈古论今,风趣幽默。她用心聆听,时常开怀一笑,他口中天南地北的新鲜事,有很多她还是头一次听到,感觉很有趣,两个人还探讨了一些古谚诗词,四书五卷不在话下,一时聊的如茶如火。 跟他在一起还蛮有意思的,她心中想着。 两人边走边聊,来到湖边一块平坦的花石旁,这花石不仅大,而且光滑平坦,足够坐三四个人。 萧天晗上前掸掸表面的浮土,从身上取出方巾,放在石头上,说道:“姑娘乏了吧,坐这里休息下。” 冰凝雪将方巾还给他,道:“谢谢,我更喜欢用自己的。”说完,取出一块帕子放好,欣然而坐。 萧天晗微笑着,试探的问道:“这花石很大,不知萧某能否有一席之地?”说完,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看她,她瞧他一眼,暗自好笑,没回答,似是默认。 萧天晗趁势坐到了花石的一边,望向湖中的明月倒影,心旷神怡。 波光粼粼,空中飘来幽幽一股香气,冰凝雪闻了闻,说道:“哪里来的香气?” “是荷花的幽香。”萧天晗指了指湖中远处的一片荷花,转头问冰凝雪道:“你喜欢这香气吗?” “嗯,喜欢,清香溢远,闻者舒心。”冰凝雪深吸了口气道。 “荷花朝开暮闭,你若喜欢,不如晨曦到湖边来,香飘四溢,美不胜收。”萧天晗温柔的说道。 “这个提议不错!你对荷花还知道蛮多的。”冰凝雪含笑看他一眼。 “柳丝迎春,绿荷消夏,桐叶惊秋,梅花耐冬,这四种意境都是我最喜欢的。”萧天晗一脸沉醉,而后长身而起,向湖中望了望,回首道:“荷花全身皆宝,你等等。”说完,飞身跃入湖中……。 “萧公子!”冰凝雪微微吃了一惊,起身跑到湖边,却见一个矫健的身影如蜻蜓点水般走在湖面上,眨眼间钻进了那片荷花,若隐若现。 过了片刻,仍不见动静,她竟不免担心起来,轻唤道:“萧公子——” “叫萧大哥吧?”背后传来了清亮磁性的声音,冰凝雪一回头,只见萧天晗捧着一把胖胖的莲蓬笑盈盈的望着她。 “想得美!”冰凝雪啐道,又问道:“你刚刚去摘莲蓬了?” “对啊,摘给你吃,莲子清心养神,这季节正好。”萧天晗说完,笑笑,转身将莲蓬放到花石上,信手掰开一只,剥了起来。 冰凝雪满心欢喜,来到花石旁,刚要拿莲蓬,萧天晗拦道:“还是我来剥吧,姑娘小心扎了手。” 闻言,冰凝雪乖乖坐到一旁,看他包莲子,他有一双灵巧的手,指甲修剪整齐干净,剥起莲蓬又快又好,一会儿就剥出一大把莲子,捧到她面前,道:“给你。” 冰凝雪伸手去接,他一松手,莲子骨碌碌尽数落进她手中,然而剥的太多,她一双小手接不过来。 萧天晗见状,悄然从下面捧住她的手,含笑道:“这样就撒不下来了。” “你——讨厌,想占人家便宜!”冰凝雪的手被他轻握,不由粉面生红,索性一松手,将莲子洒在花石上,扭身走到一旁。 萧天晗紧追过去,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在下无意冒犯,求姑娘莫生气,在这给你赔礼了!”说完,冲她深深一揖。 冰凝雪哼了一声,没做理会,心中的气却也没了。 ”姑娘回去坐吧,湖边的风凉。”萧天晗轻声道。 冰凝雪顿了顿,坐回到花石上,萧天晗将刚才洒落的莲子收起来,重新剥了几颗,放到手帕上,道:“姑娘尝尝,莲心味苦,勿吃了去。” 冰凝雪依言吃了两颗,感到唇齿清香,道了句:“你也吃几颗吧。” 萧天晗眼神闪了闪,知道她不生气了,开始逗她道:“你相不相信有大如船的莲藕?” 冰凝雪白他一眼,说道:“要是有也是你编造出来的。” 萧天晗摇摇头,故作一本正经道:“从前,有位主人用莲藕来招待客人,他把藕梢切下来端出去请客人吃,却把好的那段藕留在了厨房里。这事巧被客人发现了,便故意对主人说:我常常读诗,曾经读到过这样的诗句:‘太华峰头玉并莲,开花十丈藕如船。’过去,我一直怀疑这诗句写得不真实,哪有像船那么长的莲藕呢?直到今日,我才相信了这诗句写得好真。 主人问他:为什么呢? 客人指着莲藕说:你看这藕,藕梢在这里,可是藕屁股那一段不是还在厨房里吗?” 冰凝雪‘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连声娇嗔道:“你好讨厌!坏死了!” 萧天晗大笑起来,瞧见她如花的笑容,心下舒了口气。 两个人笑毕,萧天晗兴致高亢,望着明月当空,轻轻哼起了今日冰凝雪在凤来楼唱的那首歌,而且音律完全一致,冰凝雪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道:“你怎么也会唱这首‘痴情梦’?” “哦?原来这首歌叫做痴情梦?歌美,名字更美,第一次听你唱,萧某不小心就学会了,真不枉我一片痴情。”说完,他含笑瞧着她,目光越发炙热、大胆。 他每次看她的时候,眼中总是含情脉脉,深邃的目光似乎一刻也不想离开,尤其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嘴角的一边轻轻上扬,看起来邪魅又迷人。 “你这家伙没句正经话!”冰凝雪瞪他一眼,顿了顿,又道:“今晚约我来游太湖,还有没有别的事?”她已被他那双明亮的俊目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姑娘赏光与我同游太湖,已是萧某莫大的荣幸!我怎敢有事相烦,辜负这花前月下、良辰美景?”他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你——越来越过分! 那好,太湖我已看过了,这就回客栈去。”话虽如此,她却并没动。 深沉的夜色,温柔的湖水,浩然的明月,一切都那样惬意舒畅,她并不急着真走,只是被他的眼神盯得有那么点不自在,脸上微微发热,甚至不敢再触及他的目光,这是怎么回事? “夜色如此宜人,冰姑娘不留恋么?萧某稍后一定会送姑娘回去。”他说完,又接着道:“不瞒姑娘,萧某从小在洞庭湖畔长大,如今见到太湖风光,感觉别有一番风韵,姑娘认为呢?” “嗯,各有千秋,洞庭湖水天一色,波澜壮阔,太湖灵秀柔美,犹如小家碧玉。”冰凝雪回味的说道,但凡湖光山色,她都很喜欢。 “说得好!文才、武才、风采全让姑娘占了,在下望尘莫及,钦佩之至。”萧天晗的眼神含情脉脉。 “少奉承,我回答完了,没事了吧?”她嘴上这么说,用脚尖轻轻踢着湖面,溅起一些水花。 萧天晗看她在湖边玩水,觉得俏皮可爱,也靠近湖边,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块,朝着平静的湖面一掷,石块在湖面上一点一跳的打起了水漂,每到一处,湖面便泛起一圈圆圆的涟漪,四五下的跳跃后,才落入湖中。 冰凝雪瞟了一眼,鼻子轻哼一下,不作声。 “夜晚水冷,姑娘别冻着脚。”他不忍冰冷的湖水打湿她秀气的脚。 他的细致体贴让人温暖,她没吭声,却把脚收了回来。 他笑笑,说道:“在下想起一事,确实想要请教,姑娘既然姓冰,那云裳仙子一名是如何得之?”他又挑起了话题。 “好吧,你这人总爱打听,说完我可真要走了。云裳是我出道的别名,家师叮嘱,我涉世未深,江湖上有很多人对飘云山庄心存歹念,易招惹是非,所以用别名,等有了江湖阅历,再换回名字。通常做了好事也会留下真名。”她感觉,他虽然嘴上滑头,但人品心地还不坏,告诉他也无妨。 “原来如此。白纱飞舞,恰似云之霓裳。人们见到冰姑娘貌若天仙,又来无影、去无踪,便在后面加了‘仙子’的美称,故曰:云裳仙子,我说的没错吧?”他问道。 “花言巧语,自以为是!”她白他一眼。 他笑笑,又道:“在下从岳阳到此,有幸领略仙子的绝世风采,实乃三生有幸!”轻轻一揖,继而道:“仙子的名号在姑苏一带是很响亮的,出身医药世家,想必毒功医术颇为了得,仙子行侠仗义、乐善好施,一定帮过不少人,可否说来听听,也让在下长长见识,饱饱耳福?” 怕她离去,他又在勾起话茬,难得能有这样一晚,他可不想她这么快离开。 这时,一阵凉风席席吹来,深感寒意,萧天晗忙解下身上披风,想为她披上。哪知,她往后一闪,瞪着眼睛冷冷道:“外人的衣服我不穿!”他心头一紧,立刻明白自己刚刚说错了话,不该在她面前提及毒功和医术之事,反而勾起她的戒心,以为他对飘云山庄也是有所图谋的,当下后悔不已。 “我做过什么事与你无关,你最好少打听。我的确会很多毒功异术,飘云山庄的厉害想必你也听说过,所以最好离我远点!时候不早,我要回客栈了。”说完话,她转身大步离开。 萧天晗心中一急,一个箭步窜到她面前,双手一拱,深深的作个揖,正色道:“姑娘千万别生气,刚才是萧某冒犯了,在这给姑娘赔罪。萧某有幸与姑娘相识,深感弥足珍贵,故而找话题想多留姑娘片刻,绝无它意,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见冰凝雪不说话,他接着道:“在下曾答应过姑娘的师哥,要保护姑娘安全,天色已晚,就请姑娘让在下送一程吧?” 见他一脸的紧张神情,眼中充满了真诚与期待,冰凝雪暗中偷笑,气早消了,继而望望他:浓浓的剑眉,坚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廓,还有那双清澈深邃、神采奕奕的眼矒,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心存歹念、说谎欺骗的人。 想起今晚凤来楼中,他为她挡下了不知多少杯欲灌醉她的酒,所以她才平安无恙;为此,他和他们拼酒直到对方烂醉如泥,自己也险些喝醉;再想到关公庙之事,不仅被他料定言中,赶来相告,还倾囊送出一千两的银票;今夜同游太湖,一路谈笑风生,体贴入微,不顾湖水湿凉,为她采摘莲蓬、剥莲子……,就凭这些,不知要比那些夜夜买醉、挥霍无度的纨绔子弟强多少。 “那好吧,这次不与你计较,现在你要履行承诺,我也没意见,那就送本姑娘回城吧。”她的态度终于恢复了,一闪身走向远处的白马。 萧天晗轻轻吐了口气,苦笑一下,心中思量着,这位名门闺秀机敏聪慧,自我防范很强,都怪自己酒后多言,兴奋得忘乎所以,今后跟她说话要多加注意。不过,他对她有的是耐心与信心,谁叫她是他的梦中人呢。 幽静的大路,两人各牵各的马,一路同行。萧天晗的话很少,生怕再有得罪。尽管这条路冷清寂静,但能和她一起同行,萧天晗还是有说不清的甜蜜幸福,回味无穷。 而她时而浅吟低唱,哼着小曲,时而聆听他不多的话语,看出他言辞谨慎、小心翼翼,她心中暗暗得意,不禁思量:身旁的这位萧天晗,其实没什么不好,他不仅乐于助人、风趣幽默、还很怜香惜玉,人品风度极佳,刚才对他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了呢? 走了一段不短的路,终于进了城门。 萧天晗没有停下的意思,显然还要接着送,冰凝雪却停下,开口道:“萧公子,今晚辛苦你了,又捐银票、又为我挡酒,谢谢你。你的武功真不错,连我师哥都不是对手,以后大家熟识了,可以互相切磋,我也借机向你讨教几招。” 听到她温婉的话语,看着她明媚的凤矒,还有动人的微笑,萧天晗的心情无比激动……。她不仅夸赞他,还约定以后切磋武功?看来,她已把他当作朋友看待了! 他一时感到受宠若惊,朗声道:“冰姑娘过奖,承蒙姑娘看得起在下,捐银票的事,实在是受姑娘的侠义之心所赐。萧某不过一名江湖浪子,无论哪点,都无法与师出名门的冰姑娘及师兄相提并论,不过,既然大家这么投缘,以后就是朋友,如能以武会友,便是在下的荣幸!届时还请姑娘多多指教,萧某先行谢过!” 冰凝雪露出甜美的笑容,说道:“你啊,哪里都挺好,就是满腹花言巧语。好了,已经进城了,你不必再相送,我住在城西望云轩,你不是要请我和师哥喝酒吗?那明日晌午望云轩见吧!” “在下求之不得!明日望云轩不见不散。”萧天晗满心欢喜的说道。 冰凝雪翻身上马,一拱手道:“告辞了。” “且慢。”萧天晗说着,从马鞍旁解下一个包裹,递给她道:“今晚采的莲蓬还新鲜,姑娘带回慢慢享用吧。” 冰凝雪高兴的接过,含笑道:“谢谢。” 萧天晗也微笑着一拱拳,道:“冰姑娘一路小心。” 佳人嫣然一笑,一鞭挥下,白马蹿出去老远,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萧天晗望着她远去的倩影,心中感到无比的快乐,今夜不仅做了善事,亮了身手,最终还获得了倾慕佳人的约会,真是美好难忘的一夜……。 第四章 倾国倾城(十) 乐梧居的灯已熄了。 萧天晗回到房内,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刚往床上一躺,暮然间,窗外快速闪过一个黑影!虽是眨眼掠过,却被萧天晗的锐眼看见,他马上从床上一跃而起,提剑冲出了房门! 但见那黑影行动极快!两个起落已跃身于二层厢房的屋顶,萧天晗也不差,紧跟其后也到了屋顶,对那刚刚驻足的黑影道:“阁下何人?引我前来所为何事?” 只见那一身夜行衣的黑影慢慢转过身,摘下了蒙在头上的黑面纱,露出了一张苍白、清丽、又带有几分冷傲的面容。 萧天晗一惊,上前行礼道:“属下参见大宫主,失礼之处,还请大宫主见谅。” 来者正是‘冷寒宫’的大宫主冷秋月!是掌管冷寒宫的二把手,清高孤傲,比萧天晗大两岁。 “我已在这里等你很久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冷秋月面带不悦冷冷道。 “属下今日碰到一位朋友,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让大宫主久等,实属不该,下次万不敢贪杯。”萧天晗道。 “哦,你说的朋友就是那位白衣少女吗?哼,只怕是刚刚认识的吧?我方才经过城门口时,看到你和她在一起有说有笑,那女孩子生得那么美,难怪你对她依依不舍,不肯回来!”冷秋月一脸不屑,话语中带着讥讽,甚至还有一丝……嫉妒。 “不敢,大宫主独具慧眼,洞察秋毫,那位姑娘的确是我结识不久的朋友,无心欺瞒。”萧天晗一直俯首站立,言语小心谨慎。 “好,我也不想干涉你交往朋友,出来走动,多认识一些人也会有用的。不过我奉劝你,小心别玩过火!派你出宫,是来办正事而不是谈情说爱的!咱们‘冷寒宫’的规矩你也明白,老宫主交待的事,切不可有丝毫怠懈!” 冷秋月言辞颇为严厉。 萧天晗面色平静,说道:“属下明白,有劳大宫主费心。属下谨记老宫主交待之事,决不敢怠慢。此次出宫的任务已顺利完成。” 听罢,冷秋月紧扳的脸露出了几分惊讶!面色缓和了不少,问道:“哦!是真的?如此说来,出宫三个月,你已去过舟山?那藏于夏家村的‘轩辕剑’已到了你手中?” “不错。”萧天晗点点头。 轩辕剑,又称轩辕夏禹剑,传众神采首山之铜为黄帝所铸,后传与夏禹。乃剑中极品,圣道之剑。 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象征着勇气、智慧、仁爱……。也是被武林奉为至宝的上古神兵。 此神兵年代悠远,一直无人知其下落。近些年,江湖传言,藏于江浙一带,冷寒宫宫主冷若水,一直嗜好收藏天下神兵利器、武功绝学。此剑被她多次委派门下弟子查找,花费无数人力物力,用了几年的光阴,终查出藏于海外舟山的夏家村。 萧天晗此次出行的任务,就是将‘轩辕夏禹剑’带回冷寒宫! 如今,萧天晗已凭借过人的智慧与勇气,潜藏夏家村两个月,最终成功将此剑盗出,又一次圆满的完成了重任。 神剑得手后,由于距离洞庭湖总舵较远,他又是独自一人,唯恐出差池,便交与了驻扎铜陵的分舵,由他们转递老宫主冷若水。 事已至此,他给自己偷偷放了假,在苏杭等地游玩几日,又来到无锡。 不想,冷秋月竟会今夜突然出现,想必又有什么任务下达。当下说道:“属下已将轩辕剑交与铜陵分舵转给老宫主,正等待接收宫中的新指令。” 此时,冷秋月的眼神已充满了赞赏与欣慰,然而只是一瞬间,她又马上收回目光,正色道:“好,你果然不负老宫主重托,又一次完成了任务!”顿了顿,轻叹一声道:“你我同为宫使,地位不分高低,在我面前不用那么客气。” 这话语俨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萧天晗面无表情道:“你贵为大宫主,地位在我之上,属下还是遵循宫规的好。” 冷秋月瞧他片刻,道:“你若坚持,我也不反对。此次我也出宫很久了,前些天得知了老宫主新下达的任务,还说需要你和我共同完成!” 萧天晗问道:“不知此次下达的是什么任务?” 冷秋月叹了口气,缓缓道:“飘云山庄镇庄之宝——无疾心经!” 无疾心经?竟然是无疾心经!萧天晗不由心头一颤!这次下达的任务真是比上一次的更棘手!先且不说江湖上多少人对此书虎视眈眈,只一点就让他无比的作难:白衣飘飘的冰凝雪……。 冷秋月见他愣愣的没说话,只当是觉得任务艰巨,说道:“我知道这任务很难、充满了危险,可老宫主指令如山,也是没办法的事。本来这件事不用费劲,却不想安排在飘云山庄的内应突然临阵变节,携书潜逃了,背叛老宫主不说,还得咱们亲自动手。” 萧天晗定了定神,问道:“原来飘云山庄竟有我们的内应?却不知此人是谁?” 其实,他哪是在关心什么内应?他是在为冰凝雪着想,若能问出此人的名字,好找机会告诉她。冷秋月淡淡道:“这个你不必关心。总之,此次‘无疾心经’的丢失,已在江湖中引起很大轰动,不少江湖帮派都已知晓,现在寻找它的人着实不少,所以此事不能明察,惟有暗访,明白吗?” 萧天晗点点头,道:“属下刚到无锡,未曾听到关于此书失窃的消息,不知大宫主最近可有获悉?” 冷秋月道:“我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现在江浙一带不用找了,因为我今天才得到消息,‘无疾心经’已在中原现身!” “哦!无疾心经已到了中原?这么说……中原难免要有一场争斗的祸事了。”萧天晗心中不禁泛起寒意。 冷秋月也叹了口气,道:“是啊,可见老宫主交待的任务多么棘手!许多江湖人士都在寻找它,就算能被咱们先找到,也免不去一番厮杀,招来杀身之祸!但冷寒宫弟子向来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 “属下明白。”萧天晗道。 冷秋月看他一眼,接着道:“所以明日一早,你要随我一同启程前往中原,到了之后,我还事要办,由你先打探无疾心经的下落。我已下达指令,让中原的洛阳分舵接应,好助我们一臂之力!”说完,冷秋月又是一声轻叹,似乎深感任务之重。 萧天晗道:“能有宫中同僚相助,找到无疾心经的几率会更近一筹,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好,我知道你会的,你从来都没让我……和老宫主失望。任务虽要完成,但保住自己的性命也同样重要。”说到这里,冷秋月的眼神一下变得温柔,目中竟充满了关切,早不像先前那样冰冷。 萧天晗道了句:“多谢大宫主关心。”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地。 冷秋月凝望着他,幽幽道:“这么久没见,你看起来好像比上次消瘦了些,想必近来很辛苦,自己要多注意身体。” 萧天晗淡淡道:“属下一切还好。” “夜已深,明日还要早起,你收拾好行装,早些歇息,我一早就来找你。”冷秋月柔声道。 “是,听从大宫主安排。”萧天晗垂首道,看不出何种表情。 冷秋月还想说什么,但见萧天晗似已疲惫,便蒙上面纱,道了句:“我走了。”话音未落,已飞身离开,迅速消失在弥漫的夜色中。 此刻,萧天晗终于抬起了头,英俊的剑眉深深锁起,如星的眸子一片忧郁:看来,明日是非走不可了,一想到和冰凝雪的望云轩之约,他心中就忍不住叹惜。 不仅要失约,落得言而无信,更重要的是,好不容易觅得倾心之人,却偏偏这个时候,老宫主下达了这样一道任务——夺取无疾心经! 本来是没什么的,这些年,他为冷寒宫办了多少事、经历过多少刀光剑影,早已习惯了出生入死。 可如今下达的任务却令他痛苦不堪!因为冰凝雪就来自飘云山庄,这次任务简直令他措手不及!眼看着一份刚刚建立的情谊,就要这样被无情的阻断,一时感到痛心疾首……。 然而,他也深知,大宫主的指令不能违抗,老宫主的指令更不得违抗!因为冷寒宫的命令从来都不可能违抗!违抗者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路! 老天为什么这样不公!他本就是个孤儿,孤儿已经很可怜了,为何还要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庆幸的是,他生来就有一颗纯洁炙热的赤子之心,暗暗抗衡……,这么多年,冷寒宫一贯冷酷无情、杀人如麻的做派,如同精神枷锁一般时刻折磨着他,但他一直懂得如何应对,如何调整自己,保留着自己心灵最后的那方净土,真不知这无形的枷锁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解开……。 第四章 倾国倾城(十一) 月色还是那样皎洁,萧天晗的心却一片昏暗。他失落的回到房里,默默收拾好明日的行囊。而后,来在桌旁,倒了杯冷茶,心中忖道:明日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实在有些对不住冰凝雪,如此一来,她对他的信任也将化为乌有,可明日非走不可,该怎么办? 现在已是深夜,距城西望云轩的路程不近,就算赶去了,夜深人静,她早已休息,怎好打扰?不如明日托人带给她一封信,说明失约的原因,求她谅解。天高海阔,若有缘相见,再向她当面道歉吧,事实只能如此了。 想定后,他取来纸墨,提笔写下一封信函,意思是家中遇急事,需火速赶回,不能如期赴约,深感遗憾,他日若见,定当补过等等……。 这封信只字未提‘无疾心经’之事。她大概还不知,飘云山庄的镇庄之宝‘无疾心经’已遭失窃,如今又流入了中原,而他却要奉冷寒宫之命找到无疾心经,最终交与老宫主。这件事她迟早要知道,势必为飘云山庄找回它,到那时,他与她……岂不成了势不两立的敌人! 上苍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安排他与她的相遇,让他对她一见倾心!而现在,却又如此的作弄他!他把手深深的插进了头发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沮丧的来到床边,思绪混乱,一头栽倒在床上,也没脱衣,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好沉,太阳都日上三杆了,他才醒。 模糊的睁开眼,恍惚间,竟看到冷秋月似坐在床边,悠悠的望着他呢。 他一下子清醒了,马上跃身而起,连忙说道:“请大宫主恕罪,属下昨晚喝酒太多,以致昏昏沉沉,不知是否耽误了行程?” 冷秋月看着他一脸窘相,站起身,缓缓来到窗前,轻叹道:“想必昨夜谈得太晚,我竟也睡误了,刚来一会儿,这样吧,吃过午饭后再起程。” 他怔了怔,点头道:“也好。” “如此一来,你就可以赴望云轩之约了,不是么?” 冷秋月望着窗外道。 萧天晗一惊,目光马上扫了一眼桌上的信,信已被打开了。 “属下不敢存非分之想,倘若大宫主应允,属下确有此意,不想做失约之人。”萧天晗带着几分期待道。 “那位白衣少女确实很可爱。我想若不让你去,你心里一定放不下。不过,事事要讲求分寸,别忘了门规。我看时间还来得及,你就去赴约好了,午饭后,即刻赶回这儿就行。”冷秋月已回过头,看着他,目光变得十分温和。萧天晗眼中闪出一片惊喜!他抑制住心中的兴奋,保证道:“多谢大宫主成全!属下午时一定赶回,还请放心!” “好,快去吧,迟了叫人家姑娘久等也不大好。”冷秋月冲他轻轻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萧天晗心中感激,迅速洗漱一下,整好衣衫,骑上马飞似的赶向了望云轩……。 他刚走,冷秋月又悄然回到了屋中,瞧着桌上那封信,渐渐的,她笑了,继而大笑,笑声中带着些许残酷! 她坐到桌前,将那封信紧紧攒在手里,咬牙道:“你去吧,去了之后我保证你会更痛苦、更伤心!我不开心,又怎能让你们快活!” 话音刚落,门外一个小心的声音道:“属下吴痕求见。” 冷秋月眉毛一扬,顿时来了精神,说道:“进来!” 吴痕步履蹒跚的走进门,面色苍白。 冷秋月瞪着他,冷冷道:“得手了吗?” 吴痕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很惧怕,突然跪下地道:“属下无能,有辱使命!那女孩子武功很高,我……不是她的对手!” 闻言,冷秋月霍然起身,上前‘啪’的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吴痕脸上! 就听她怒斥道:“没用的废物!连个小毛丫头都对付不了!” 吴痕的脸火辣辣的疼,也不敢碰,急忙道:“属下已知罪,还请大宫主饶恕!” 冷秋月盯着他,恨恨道:“她的武功什么来路?你一个堂堂分舵副使,竟杀不了个臭丫头!?” 吴痕一脸无奈道:“属下愚笨,不知她武功的来路。她剑法很厉害,还有暗器,属下……还中了她的毒针!” 说完,吴痕用手捂了捂肩头,眉头紧皱。 冷秋月冲上前去,一把撕开他肩上的衣襟。 吴痕的肩头已黑紫,中间还有几点星白。 冷秋月暗忖:剑法好、会用毒,哼,这臭丫头本事还不小,莫落到我手里……。 吴痕跪地恳求道:“还请大宫主……救救属下,属下还想继续为冷寒宫效命。” 冷秋月瞥他一眼,淡淡道:“你已废了,留你何用?” 话音未落,她突然挥掌直击吴痕的面门! 吴痕大惊之下,手脚慌乱,因跪在地上,来不及起身招架,身子向旁一闪,同时挥拳护住面门! 可惜他动作太慢,地势又弱,冷秋月对他连攻六掌,他只勉强拆解三招,眨眼间,前胸、软肋连受了三掌!周身一片大痛,冷秋月顺势又挥一掌,劈向吴痕的天灵盖! 吴痕当即惨叫一声,天灵盖被冷秋月击碎,身形晃了晃,倒地而亡。 冷秋月瞪着死去的吴痕,恨声道:“没用的蠢才,负我使命,该死!” 这时,门外匆匆走进一名男子,正要上前行礼,却一眼瞥见了血泊中的吴痕,不禁面色一变。 冷秋月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男子忙收回目光,拱手道:“大宫主,弟子刚刚从岸口来,无意间得知了一个消息!” 冷秋月哼道:“什么消息?” 男子眼珠转了转,道:“最近江浙地区活跃着一位云裳仙子,大宫主可知她是谁?” 冷秋月瞟了一眼桌上的信函,不以为然道:“我知道,那臭丫头最爱出风头,到处管闲事,昨晚还和萧左使一道去喝酒。”话中似乎有种酸溜溜的味道。 她又指了指地上的吴痕,道:“昨夜我派他去杀那丫头,想不到竟失手而归,这就是对他的惩罚!” 男子面色变了变,继而神秘道:“弟子要告诉大宫主的消息,您听了一定会满意!” 冷秋月一脸不屑道:“要说快说,少在我面前卖关子!” 男子上前一步,低声道:“那云裳仙子便是飘云庄主的徒弟,名叫冰凝雪!” “哦?此话当真?”冷秋月冷漠的眼神一下放出了火焰! 男子忙道:“弟子决不敢胡言,千真万确!弟子是从逃难灾民口中得知的,她昨晚还为他们筹集了银两,今晨安排了船只返乡。” 他继续讨好道:“弟子想,老宫主既下令夺取无疾心经,大宫主若能抓住这个冰凝雪,说不定可以要挟飘云庄主,就算得不到无疾心经,能得到那本 ‘剑灵仙决’也行呀,据说此剑谱中还隐藏着一个秘密,要是得手,老宫主也会高兴的,您看怎样?” 冷秋月沉吟片刻,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看此计可行。” 男子的脸上浮现一丝奇怪的笑容,试探的问道:“想必萧左使……还不知道那云裳仙子的底细吧?” 冷秋月的眼神忽然黯淡了,隔了半响道:“他当然不知道,此事我会告诉他。你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别的少插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现在去把吴痕的尸首处理掉,有事我再找你。” 说完,她大步走出了房间,决定不动声色,一切等萧天晗回来再说。 城西,望云轩。 望云轩坐落在一条宽敞的大街上,修建清新雅致,很容易打听到,萧天晗此时已来到门前,下了马,快步奔进大厅,迎面跑来了店小二。 萧天晗急忙问道:“店家,望云轩里可住了一位云裳仙子,现在哪里?”在无锡提起云裳仙子不会没人知道,他不想轻易说出她的真名。 “哦,您来找云裳仙子啊,她天不亮就退房离开客栈了!” “什么?她……她走了?!她去了哪里?你说清楚点行不行!”萧天晗顿时感到一阵眩晕,简直不敢相信。 “天还没亮,就有位公子砸门来找她,之后她退房结账,急匆匆的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好像没说吧……”店小二挠挠头。 “那你为什么不问!?”萧天晗情急之下不禁有些失态,店小二惊诧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着急。 他马上意识到了,遂苦笑道:“对不起,我有点太情急了,嗯……那云裳仙子临走时,可否留下什么口信或信笺?我姓萧,是她的一位朋友。” 店小二想想,突然一拍脑门道:“哎呦,瞧我这记性!我差点忘了,您就是萧公子吧?云裳仙子临走前的确让我转告一位姓萧的公子,说她有很急的事要办,代她说声对不起。我记得……她好像说要去……什么……中原,对,是去中原了!让我也告诉您一声。”店小二才想起冰凝雪交代他的事,兜里还揣着她给的那锭银子。 萧天晗的心顿时疑云四起:难道她已知道了无疾心经失窃之事?否则怎会这样急着去中原呢?可是,仅仅一个晚上,她是怎样知道的? “萧公子,您看到中午了,不如就在这儿用饭吧,我们这儿的好酒好菜包您满意,嘿嘿,给您安排个靠窗雅座如何?”店小二看萧天晗疑惑的神情,估计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连忙请他坐下。 萧天晗坐定后,觉得有些疑虑:这件事一定是昨夜他们分开后有人告诉她的,今晨来找她的一定是她师哥,这么急着赶去中原,除非是涉及到飘云山庄……,那么短短的一夜,这件事是谁告诉他们的? 他想了片刻,忽又觉得冷秋月的行为也有些异常:今晨他睡误了时间,要是依照平常,冷秋月肯定毫不犹豫的将他叫醒,但今天都日上三竿了,也没叫他,莫非她看了那封信,知道他心里放不下冰凝雪,故意安排他去赴约? 可是,她一定不愿他们二人如约见面的! 为何如此确定? 萧天晗当然知道原因,虽然他并无此心,那就是,冷秋月多年来对他的暗恋! 除非……她早已料定冰凝雪已不在客栈,才会如此痛快的答应他来赴约,可她怎么知道冰凝雪一定不在客栈的?她究竟做过些什么……? 这只是他的猜测,他依稀觉得,冰凝雪急着走,一定是昨夜发生过什么,还可能与冷秋月有关!但他拿不出证据,再想到今后的中原之路,萧天晗不禁打了个冷战,他该如何应对冰凝雪呢? 午饭后,他只得返回了客栈,随冷秋月离开无锡,直奔远在大江以北的中原大地,路还很长、很远,也许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说不定还会遇见冰凝雪和韩倚轩,谁知道呢……? 第五章 意乱情迷(一) (一) 扬州最近可不消停,连绵阴雨,一下就是一个多月,很多地区接连暴发洪水,扬州城内还算无恙,朝廷体恤灾情,调拨三十万石赈灾粮,指派巡抚陈进亲临淮安、扬州等地发放。 近日,陈进抵达扬州,可忙坏了知府赵锡舟,每天供奉山珍海味,夜夜歌舞升平,如金佛降临!这陈进一大把年纪,在朝廷为官多年,却是贪财好色之徒,一到扬州,将赈灾粮交与官府,由他们高价出售当地粮商,再散卖到各方百姓,自己天天坐收银子,每晚把酒言欢,醉生梦死,过足了挥霍奢靡、纸醉金迷的瘾! 受洪灾的百姓,能有多少现钱购买高价粮食?此举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纷纷起来反抗,屡次围堵赵府的大门示威抗议,均不奏效。被逼无奈,一些年轻力壮的灾民深夜闯入赵府粮仓,欲抢粮充饥,不幸被赵府官差围攻打伤,还抓进了大牢,此事一发生,立即掀起了满城风雨,激怒众愤,有不少百姓闹着要去长安告御状! 赵锡舟着急了,要是闹到长安,朝廷知道了,非但乌纱不保,项上人头都要跟着落地!他急忙和陈进商议对策,商定拿出一半赈灾粮,每日限时限量发放,剩下的部分,再找些邻县受灾的粮商秘密出售。于是,官府大张旗鼓的开门放粮,每日发放的米粮虽少的可怜,但对于灾民的饥荒状况,终究有所改善,渐渐的,扬州百姓告御状的趋势慢慢缓解了,灾民们饥一顿饱一顿,将就着过活。 这一日,陈进喊来知府赵锡舟,笑眯眯的问道:“我进城后不久听说扬州有位第一美人,名叫虞梦诗,前段时间忙,没顾上,据说你跟她还有点关系,可否让我见见这位绝色佳人?” 赵锡舟闻言,见攀高枝的机会来了,眉开眼笑的说道:“陈大人想在扬州找什么人,都包在下官身上!实不相瞒,她是下官侄女的养女,才过十七,尚未婚配,甜得像颗水蜜桃似的,还没人碰过呢!呵呵,要是攀上知府大人您这支高枝,真不知道是她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陈进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但又装模作样的屡着胡子道:“那要看看她能否令本官心动了? 本官常年侍奉天子脚下,皇宫每年都要挑选秀女入宫,不知见过多少国色天香!虽说扬州素来出美女,但看来看去,模样身段都差不多,现在又出了这么个扬州第一美人,我倒要看看能有多美?” “陈大人,她可不是什么扬州土生的美人,她是下官的侄女从云南那边带来的,到这儿开了家绣坊求生计,要说她那天生丽质,啧啧,不是夸口,估计连皇宫内院的嫔妃都难比!在我们扬州,不知有多少王孙公子为她神魂颠倒呐!”赵锡舟眉飞色舞的说道。 “哦,真有那么美?那想要她的人一定不少,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嫁人呢?”陈进斜着眼问道。 “呃……这个嘛,因为这虞美人太过孤僻内向,性子又烈。她是名绣工,绣艺了得,就是平常深居简出,极少露面,是出了名的冰美人。谁要是逼迫,她就抹脖上吊的,没人动得了,也就渐渐放弃了。”赵锡舟陪笑道。 “呵,越是这样的贞烈女子,本官越有兴趣!不过……如此说来,赵大人是不好给安排了? ”陈进眼角扫着他道。 “那到不是,您提出来的事,下官哪有不遵办的?唯一担心的是,下官的侄女不肯放人,虞梦诗虽说是她的养女,但她视为己出,保护的牢牢的,嗯……我得跟她商量一下。”赵锡舟转转眼珠。 陈进嘴一撇,哼道:“这还不好说?我堂堂巡抚大人亲点要的,有谁敢不同意?银子有的是,告诉她,要什么好处,尽管提!” 赵锡舟立刻乐开了花,陪笑道:“陈大人真是爽快!我那侄女也不是不懂事的人,此事绝不成问题,我明日就派人去绣坊,想法子骗她出来,不管怎样,一定给您接进府里头,您看如何?” “那一切有劳了,不管什么法子,能见到美人就行,呵呵,事成之后少不了你好处!多备点厚礼给你侄女,派去的人手脚轻点,别伤着美人的毫发,这千金娇躯可要小心伺候。”陈进的眼睛又眯了起来,开始想入非非……。 扬州,那个多梦之城,令人不得不想起仙踪绣坊,想起那位爱绣蝴蝶的少女虞梦诗,还有她和丁峻那一段凄美断肠的爱情……。 同一天,扬州城里来了几位特别的客人,一行十人,为首的是位气宇不凡的公子,仪表堂堂,身穿一件紫金长衫,腰间系了块龙凤美玉,手摇折扇,颇具大家风范,其余人等,分别是两名女子,七名男子,女的大概是丫鬟,眉目绢秀,穿戴整洁。男的一水青色长衫,腰间系着佩剑或跨刀,个个精神抖擞,他们十人走在大街上,看起来甚是威风凛凛,夺人眼目!这天下午刚到扬州,准备下榻在城内最豪华、最气派的客栈——倾城醉。 ‘倾城醉’距离扬州知府衙门不远,隔着两条街,修建极有气势,足足四层。一层二层是酒楼,三层是茶社,四层是棋社。客栈后面是内院,占地很大,共五排厢房,院中有鱼池、凉亭,片片玉兰花,偶见几只仙鹤在那里闲庭信步。 凡是下榻这里的客人,有口皆碑。倾城醉的王掌柜,一见来了十位装扮不俗的客人,知道是大户,主动迎上前热情招待,那为首的公子前后巡视一番,对倾城醉的环境颇为满意,王掌柜应他们要求,派人打扫了四处豪华套间,将行李安顿好,然后又为他们安排了一间上档的雅间,请进入座。 王掌柜亲自为几人倒了茶,而后笑容满面的对为首的公子道:“公子气宇不凡,一看就是从大地方来的,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那公子微微一笑,摇着折扇道:“姓黄。” “哦,原来是黄公子!呵呵,几位客官都威风凛凛,肯定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嘿嘿,您几位可太有眼光了,我们‘倾城醉’是扬州城最红最棒的客栈!住在这里,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出门上哪儿都方便,您几位要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说,包您满意!呵呵……” 黄公子笑笑,说道:“早闻扬州美丽富饶、地灵人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倾城醉人来客往、生意兴隆,堪称扬州第一,王掌柜真是经营有道啊!” 王掌柜一听,嘴咧得更大了,陪笑道:“公子真是抬举小人了,公子就是不一般,说出话来让人飞上天!呵呵。” 黄公子笑容一收,正色道:“不过,最近听说扬州洪灾泛滥,民不聊生,可有此事?” “啊,扬州最近确实泛滥洪水,不过现在已经退去了,不仅这样,我们扬州赵老爷还每日发放赈灾米粮,灾民们都有饭吃,怎会民不聊生呢?”王掌柜陪笑道。 “哦,果真这样? 怎么今日我在城外看到了不少无家可归的灾民,有的甚至饿的奄奄一息,跟你说的不大一样啊?”黄公子目光闪烁道。 王掌柜眼珠子一转,说道:“哟,这个小人还真不清楚,平日住在城内,忙于酒楼生意,所以了解的不多。呵呵,几位客官真是忧国忧民啊,小人佩服!”顿了顿,问道:“不知几位是做什么的?” 黄公子悠悠道:“我们不过是外乡商人,喜欢随处找生意,随口问问而已。想来倾城醉生意兴隆,掌柜的在家养尊处优,自然不清楚城外的灾情,这也是情理之中。好,你去忙吧,我们也该用膳了,有劳关照。” 饭菜已陆续送上来,丰盛异常,飘香四座。 王掌柜见状,笑笑道:“黄公子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饭菜差不多上齐了,几位客官请慢慢享用。”说完,退了出去,随手关上雅间的房门。 在座的一名年纪稍长的男子道:“公子,看来这倾城醉是个吃喝玩乐的享受地方,可不是体察的好地点。” “不错,但这儿有这儿的好处,倾城醉环境优雅,别有一番韵味,我看不比我们那里差,在这儿不仅住着舒服,更可以接触到天南地北、形形色色的人物,说不定还能探听点别的消息,离府衙又近,对我们也有利,看看他们在做些什么?”黄公子振振有词道。 “还是我们公子看得深远。”随从的一名丫鬟笑道。 “饭菜看起来不错,我都饿了,大家一起来吧。”黄公子首先拿起筷子,加了一口菜,品品滋味,面带笑容道:“很好。” 随后,其余人也都动起筷子,纷纷赞不绝口,倾城醉不愧为扬州第一。 第五章 意乱情迷(二) 第二日,黄公子等人用过早膳,准备出门去,说是要去各处逛逛。其中一名青衣男子喊了店小二问道:“店家,扬州城除了倾城醉,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家公子想去看看。” “啊,我们这儿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城西有菩提寺,听说最近要开法会;城北有家‘蝶恋花’,是扬州最红的青楼;城东有两条热闹的大街,杂耍卖艺、特色小吃、胭脂水粉、茶馆、赌场应有尽有,是人人爱逛的地方。”店小二兴致勃勃说了一通。 “呵,果然热闹非凡,好,多谢店家。”说完,他们一行十人走出倾城醉,朝着城东的方向去了。 城东还有一条街,那伙计并未提起,那条街多是平民住家,还有些空置的破落房屋,现在,不少逃难的灾民都寄居在那儿,格外冷清。店家很少,所以房租便宜,仙踪绣坊就在那条大街的入口处。 秋阳高照,黄公子几人游览了城东的大街,看了不少热闹,听了不少趣闻,品了当地名吃,也打听了不少事。此刻,正坐在街边的一家茶摊临时歇脚,忽见几名官差装扮的人正抬着一乘小轿,急匆匆的向这边走来,最前面的两名官差一边走一边蛮横的驱赶路人,气势颇为嚣张,而轿中此刻正传来一名女子的哭泣! 茶摊落座的黄公子见状,递个眼色给身旁的青衫男子,示意去瞧瞧。两名青衫男子起身,大步走向开路的两名官差面前,伸手一栏,说道:“几位官爷,这急匆匆的要去哪里?轿中乘坐的女子,怎么哭哭啼啼的?” 为首一人长得满脸横肉,似乎是个头头,嘴一瞥,不屑的说道:“你们算哪儿根葱啊?敢拦赵大人家的轿子!我们办的是公事,你们管不着,快滚开!给老子让路!” “呵呵,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仗着赵府的官威,敢干不法勾当,就是告到赵大人那儿我们也不怕!这事我们管定了,快叫轿中的人出来,我们要问个明白!”两名青衫男子也不含糊。 “呦呵,俩小子吃错药了?你们有几个脑袋?耽误了赵大人的事,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兄弟们,上来招呼招呼他们!”说完,带头的官差大手一挥,后面三四个官差一拥而上,围住了两名青衫男子,眼看就要抽家伙动手。 “且慢。”黄公子带领余下七人走了过来,他一挥折扇,将那准备抽刀的官差一栏,含笑道:“几位官爷何必动粗呢,我的随从不过好奇问问,我和你们赵大人刚巧认识,过两日要去拜访,届时还会看见几位,现在伤了和气也不好吧?” “认识赵大人?你是什么人,打哪儿来的?”带头官差上下扫了黄公子两眼,见他气质不凡,话虽蛮横,但语气缓和了几分。 “我姓黄,和赵大人是故交。”黄公子淡淡道。 “没听说赵大人有个姓黄的朋友啊?”带头官差将信将疑的看着他道。 “我家公子的大名不是你这等人配知道的!”黄公子的丫鬟咏竹翻着白眼道。 “你个小丫头算什么东西?好大的口气!”带头官差气哼哼道。 “哎,都是各为其主,何必出口伤人?”黄公子劝解道,随后指了指轿子,道:“不如几位官差先行个方便,让我等见见轿中之人,也好消除疑惑,兴许轿子里的人我们也认识。” 带头官差听完,和一旁跟班耳语两句,两人又打量一眼黄公子,衡量片刻,道:“其实也没什么,这轿中坐的是赵大人的亲戚,我们大人有事请她去府中一趟。” “哦?为何轿中人如此伤心,想必有原因吧?我想亲自见一见。”黄公子依然不肯罢手。 “那可不行,我看几位还是识相点,少管闲事!耽误了时间,赵大人为你们试问!”带头官差手扶跨刀道。 “如此说……是另有文章了?你不肯让我们见,说明此事一定有问题,而我们又偏偏好管闲事!”说完,黄公子朝青衫男子使个眼色,示意动手,带头官差一看不妙,当即抽刀扑了过来! 两名青衫男子迎刃而上,一脚踢飞了带头官差的跨刀,拳头一挥,直击心窝,那官差闷哼一声,倒了下去,剩下几名官差急了眼,叫嚷着蜂拥扑过来,两名青衫男子不慌不忙,施展大力擒拿手,眨眼间将几个人像小鸡一样抓起,一脱手,摔出去老远! 这些衙门口的官差,平日吃喝玩乐惯了,只会仗着官府权势,逞强逞威,哪里会什么武功!很快就被两名青衫男子打得落花流水、遍体鳞伤。 那带头官差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朗朗跄跄的向南边逃跑,回首骂道:“你们敢得罪赵府的人!好大的胆子!有种就在这儿呆着,等我们大人过来收拾你们!咱们……走着瞧!”剩下的几名官差也屁滚尿流的一跑而光。 黄公子脸色一沉,朝两名绿衫男子道:“你们两个,再去教训教训那班赵府的走狗!” “遵命!”两名绿衫男子即刻追踪而去……。 此刻,周围已聚集了许多围观的百姓,看到这位黄公子如此洒脱仗义,竟狠狠的教训了赵府的官差,心中痛快,平日里没少受官府的欺负,这回可算有人替他们出气了,纷纷鼓掌叫起好来! “打得好!黄公子打得好!”人群中一片夸赞。 黄公子含笑向四周微微一抱拳。 之后,他来到桥前,温和的说道:“姑娘请出来吧,不用害怕。赵府的官差已经走了。” 谁知,那轿中的哭声已然消失,不知什么时候停的,等了半响,也不见人走出来。 黄公子微微皱眉,思索一下,刚要上前掀那轿帘,被一旁的丫鬟咏梅拦下,说道:“公子爷,让我来。”说完,走上前掀了轿帘。 黄公子定睛一看,只见轿中一位少女手脚都被捆着,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已昏倒在轿中……。 第五章 意乱情迷(三) 当日傍晚,倾城醉又开了一间上等厢房,就在黄公子隔壁,轿中的姑娘已被安置在厢房内。 倾城醉的王掌柜,正坐在厅内悠闲的品茶,这时跑进一名店内的伙计,一脸神秘的说道:“当家的,黄公子一拨人带回个姑娘,您看见了吗?” 王掌柜瞥他一眼,不以为然道:“切,带回个姑娘有什么稀奇的,我看他们八成去逛‘蝶恋花’了。” 那伙计上前一步,悄声道:“我的爷,您是没看见吧?他们带来的姑娘,好像是仙踪绣坊的虞梦诗!” 王掌柜微微一怔,继而又懒洋洋道:“哎,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想必他们去了绣纺,见到那虞美人……”说到这里,王掌柜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不对啊,虞梦诗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和他们扯一块去了?还来倾城醉开房? 伙计见王掌柜皱着眉,眼珠子转转,道:“我今日听说了一件事:赵大人派人接虞梦诗去府衙,被黄公子他们给救了,您说怪不怪?赵大人和虞梦诗也算沾亲带故,接她进府没啥稀奇,可黄公子为何要拦下?听说还打了赵府的官差呢!” 王掌柜一听,顿时精神了,突然意识到此事一定有问题!思忖片刻,对伙计道:“你看清楚是虞姑娘了?安排在哪间厢房,带我去看看!” 伙计点头道:“看清了,就是她!可她好像……昏迷了,是被人抬进屋的!” “昏迷了?那我更要去看看怎么一回事。”王掌柜手中转着茶杯,浓眉深锁……。 伙计说的没错,从轿中救回的姑娘正是虞梦诗,因为她的不从,惹来了几位官差的野蛮对待,捆了手脚,还灌了迷药,押进轿子……,直到被黄公子救回客栈还处于昏迷之中。 此刻,她手脚的绳子早已松解,身上盖着柔软的蚕丝薄被,躺在舒适的床榻上,双眸紧阖。 丫鬟咏竹和咏梅在一旁守候着,黄公子等人用过晚饭,此刻来到厢房看望。 “你们两个快去用膳吧,这里有我们呢。”黄公子走进门说道,身后跟了六名随从。 “谢公子爷!”咏竹、咏梅起身行礼,待黄公子落座后,抽身离去。 “公子爷,看来这位姑娘大概中了迷药,否则不会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一旁年纪稍长的绿衫男子轻声道。 “哦?有这等事?”黄公子眉头一皱,看了看昏迷的虞梦诗,转头对绿衫男子道:“张泉,你不是懂医术吗,快看看她怎么回事?” “呵呵,公子爷贵人多忘事,我的药箱前些天丢在船上了,不如我去请位郎中来,您看如何?”张泉请示道。 “是啊,我都忘记你丢药箱的事了,要抓紧置办一个。既如此……秦杉,你们快去找个好郎中来。”黄公子向随从的秦杉挥了挥手。 “是,公子爷!”秦杉叫了张泉一同出屋找郎中去了。黄公子回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虞梦诗,静静的像一朵幽兰,虽然眼帘紧阖,但足以看出她的天生丽质:黛眉青丝,卷翘雨睫,春花般的容颜……,美,真美,不知那双眼矒睁开后,会是怎么样的? 黄公子看得出神,旁边的四名随从看到主子那份痴样,不由偷偷窃笑。 黄公子似乎察觉到了,也不怪罪,收了收目光,回首道:“你们还楞在这干什么?赶快去找后厨,吩咐大师傅做些精细流食,待会儿这位姑娘醒了,会肚饿的。” “是,我们公子爷最爱怜香惜玉了,谨遵您的吩咐。”说完,几个人识趣的退出了厢房。 黄公子望向床上佳人,起身将被角掖了掖,刚坐下,就听她迷蒙中轻唤着:“丁峻……丁峻……” 轻唤几声后,并没醒,又昏睡了过去。 黄公子心中思量:丁峻?不用说,肯定是名男子!她受过惊吓后,还能在昏迷中念念不忘,想必此人与她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他微微一叹,心底竟涌出一丝羡慕,那素未谋面的丁峻不知何许人,竟让佳人如此惦念至深。 正想着,门外有人轻声叩门,黄公子低声道:“进来吧。” 门开了,走进来的是王掌柜。 就见他大步来到床边,瞥了一眼床上的虞梦诗,面色一变,小声道:“黄公子,在下有点事……想找您谈谈。” 黄公子回头看看他,点点头,跟他出了屋,关上房门。 两人来到院中央的凉亭,王掌柜请黄公子坐下来。 刚刚出去的四名随从,眨眼间聚到了凉亭周围,守护在黄公子身旁,眼神充满了警惕。 王掌柜见状,瞧了四名随从一眼,迟疑道:“黄公子,在这说话……不知方不方便?” 黄公子笑笑,道:“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好,好。”王掌柜吩咐一名店伙计倒茶,然后一脸狐疑的问道:“黄公子可认得今日带回的这位姑娘?” “不认识。”黄公子摇着折扇道。 “哦,恕在下多嘴,敢问黄公子……是何原因将她带回?”王掌柜道。 黄公子悠悠道:“光天化日下,一群官差强抢民女,我看不过,出手相救而已。” “是这样啊,黄公子真是位古道热肠的大好人!不过……这位姑娘您可救错了。”王掌柜诡秘的说道。 “什么?救人还会有错? 此话怎讲?” 黄公子不解道。 王掌柜陪笑道:“黄公子刚来,不了解情况,这姑娘是扬州‘仙踪绣坊’的绣工,绣艺高超,名叫虞梦诗。她的养母虞三娘,乃是知府赵大人的远亲,这回请虞梦诗进府,呵呵,我看……八成是为了刚来的巡抚大人陈进!” “哦?巡抚大人陈进?他找虞姑娘做什么?”黄公子面带疑色。 “嘿嘿,黄公子还没猜出来吗?那至少能看出来吧,这虞梦诗乃是扬州第一美人,那陈大人来到扬州,广招美女歌姬,天天享乐,这回他一定是听说了虞姑娘的美貌,才派人请到府中的,不想半路上却被您救走了。” “哼!这贪财好色的陈进!还有知府赵锡舟,碰到我他们是要倒霉了!”黄公子已然动怒,扇子一合,‘啪’的一声摔在桌上。 “黄公子不要声张!跟巡府大人作对,可不是闹着玩的!”王掌柜急着劝道。 “怕什么!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个借着朝庭名义玩忽职守的巡抚!”黄公子的眼中透着一股威严正气。 王掌柜警惕的向左右看看,嘘声道:“公子仗义勇为,小人佩服。可咱们这里离赵府太近了!还是小心为妙。现如今,见不到虞姑娘,他们肯定要四处查找,若是查到这里露了行踪,不但虞姑娘不保,黄公子也会受牵连,到时候……唉,我只怕、只怕也落个知情不报、窝藏通敌的罪名,连累了倾城醉,这可是我王家祖传的基业啊!可不能在我手上出什么差池!我……”说道这儿,一向体面富贵的王掌柜竟有些喉咙哽咽。 黄公子听完他的话,想了想,似乎能理解王掌柜的难处,刚才的愤慨也稍稍平息了,呷了口茶,缓声道:“这件事我既然管了,就有本事管到底,王掌柜放心,一切有我,与倾城醉毫无干系。” 王掌柜面露难色,懦懦道:“黄公子是外来人,出了事可以马上离开这里,可我们倾城醉……还要继续做生意啊!” “天大的事,都有我兜着,绝不会连累倾城醉半分!”黄公子的明目闪着慑人的光辉。 “这……这……”王掌柜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口中结巴起来。 黄公子叹了口气,道:“天色已晚,我有些累了,有事明日再谈吧。” “好……好吧,您先休息,公子还是小心行事才好。我先下去了。”王掌柜一脸难色,无奈的叹着气,起身离去。 黄公子望着他的背影,轻轻一笑,顺手拿起了折扇,悠悠的摇起来,悠闲自在,仿佛什么事都不看在他眼里……。 第五章 意乱情迷(四) 不多时,秦杉和张泉带来一名青年男子进了倾城醉,来到后院凉亭,见到黄公子双双施礼,而后,秦杉指着身后的青年男子,说道:“公子爷,我等去了扬州最好的药房——灵芝草堂,请来这位郎中出诊。” 黄公子望了望那灵芝草堂来的男子,见他年纪尚轻,生得眉目俊朗,文质彬彬,不禁有些疑虑,说道:“先生如此年轻,不知医术如何?” 青年男子上前微微行礼,说道:“公子请放心,在下已从秦公子口中得知大概情况,有把握能救醒病人。” “嗯,如此甚好,那就快去看看屋中的姑娘。”黄公子说着,起身率先向厢房走去,众人随之。 众人进了屋,咏竹咏梅二人起身,一个沏茶,一个搬来红木椅请黄公子落座。 黄公子指向昏迷的虞梦诗,说道:“先生过来诊治一下,这位姑娘可是中了什么迷药?” 张泉带青年男子来到床边,那青年男子着眼一瞧,突然间脸色剧变,心中不由吃了一惊!这、这躺在床上的姑娘莫不是……。 见他一脸惊讶,呆愣在床边,黄公子不禁皱了皱眉,问道:“先生为何如此?难道她中的毒很难解吗?” “不……不是,公子不必担心,我现在就为这位姑娘解毒。”青年男子赶忙缓了缓神,伸手把了一下虞梦诗的脉搏,稍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拔掉塞子,在虞梦诗的琼鼻前轻轻晃动几下,随着她的呼吸,渐渐闻到了瓶中解药的气息,转眼间,就见她蛾眉微蹙,眼波流动,不禁轻咳了几声,朦胧间,渐渐的,她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矒睁开后,向四周流连顾盼,霎时间,屋中所有的人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 这是怎样一双美矒啊!犹如一汪清泉深幽清澈、美妙动人,似水含情中隐着一抹淡淡的忧伤。 半响,众人才从惊艳和感叹中清醒过来。先开口的是黄公子,他起身来到床边,面带微笑,柔声对床上佳人说道:“虞姑娘,可感觉好些了?不用怕,是我们把你从官府手中救下,刚才这位郎中已为你解去了毒,现在这里很安全。” 虞梦诗感激的望望他,轻轻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我已好多了。” 黄公子温和的点点头,回头向咏梅道:“去后厨给虞姑娘端些精细流食来。”咏梅应声而去。 虞梦诗又转眼望向青年男子,说道:“谢谢先生解救。”说完,想撑着坐起身,无奈,一天没进食的她,身子发软,没能起来。 咏竹赶忙过去,扶她坐起,靠在了床边。 此刻,她缕缕秀发散落香肩,娇颜中略带憔悴,水矒里那一抹淡淡忧伤,楚楚动人,不由叫人心生怜爱。 出奇的是,那灵芝草堂的青年男子一直呆呆的看着虞梦诗,目不转睛,似乎没听到她的答谢,唯有神情无比的凝重,充满了疑惑与惊愕,又仿佛若有所思……。 他身旁的秦杉有些不解,推了推他,问道:“先生,你和虞姑娘是否认识?” 青年男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禁面色发窘,道:“不认识,只是……太巧了,这位姑娘……和在下的一位亲人长得极为相似!” 他瞧着虞梦诗,忍不住问道:“敢问姑娘芳名?是哪里人士?” “我住在城东三号街仙踪绣坊,是那里的绣工,名叫虞梦诗。”她见青年男子一直盯着她瞧,有些不好意思,说完,便轻轻低下头去。 然而,青年男子依旧直直的望着她,口中喃喃道:“绣工?虞梦诗?这……这太不可思议了,怎会如此相像?天下竟会有这样相像的人?” 一旁的黄公子有些不耐,沉声道:“灵芝草堂医术高明,药到病除。虞姑娘现在身体虚弱,需要休息。秦杉,你带这位先生下去领赏吧。” 青年男子闻言,只得起身向黄公子道谢,准备随秦杉离去,出门之际,他又转身望向虞梦诗,叮嘱道:“虞姑娘中的是大剂量的‘昏天香’,现在药性虽解,但还需安心静养几日,有事请到灵芝草堂,我若不在,还有其他人可诊治。” 黄公子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虞梦诗感激道:“谢谢先生,我记住了。” 青年男子看看她,暗叹一声,跟随秦杉一同出屋去了。 这时,咏梅端着托盘走进来,屋中立刻飘香四溢,端来的是一碗清香的鸡汁云吞。 咏梅端碗走到床边坐下,说道:“姑娘饿了吧?” 虞梦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点点头,咏梅微笑道:“你现在身子虚弱,还是让我来喂姑娘吧。”说完,拿起汤勺舀起云吞,轻轻吹嘘,而后送到虞梦诗口中。 虞梦诗饿一天了,现在只觉得云吞细滑鲜美,食欲大开,不一会儿,将一碗鸡汁云吞吃了干净。 黄公子始终微笑的看着她们,轻摇折扇,见她吃完,才悠悠道:“咏梅、咏竹最懂得照顾人了,从今日起,就让她们两个好好照顾你。” “呵呵,公子爷,那谁来照顾您呢?”一旁的咏竹看着他,含笑问道。 “我嘛,有手有脚,可以自己来啊。”黄公子笑答,还晃了晃手掌。 咏竹、咏梅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虞梦诗一脸愧疚,说道:“公子救命之恩,虞梦诗不知怎样报答才好?”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对了,虞姑娘,你若不介意,可否说说今日发生的事?不用怕,有我呢。那赵府衙役为何抓你?”黄公子一脸专注的看着她。 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虞梦诗的神情顿时笼罩起一层忧郁! 她黯叹一声,轻轻道:“他们抓我,为的是见巡抚陈大人,他虽贵为巡抚,却私卖公粮,每日寻欢作乐,还要抓我去……”说到这儿,她樱唇微微颤抖,似乎难以启齿。 黄公子脸色郑重,补了句:“他就是个贪财好色之徒!没错吧?” 虞梦诗望着他,点点头,接着道:“我不答应,赵府的官差就把我手脚捆住,还给我灌下了迷药,我昏昏沉沉的被抬上了轿子,之后发生的事,全然不知,醒来就在这了。” “那你的养母虞三娘呢?她不是赵锡舟的侄女吗,她怎会眼睁睁看着你被抓去?”黄公子问道。 “公子怎会了解这些?”虞梦诗颇为诧异。 黄公子笑笑道:“我一向无所不知,呵呵,姑娘先继续说下去吧。” 虞梦诗道:“三娘昨日有事出远门了,要过些日子才回绣坊,这件事她还不知晓。” “我看赵锡舟一定得了不少好处,但怎能如此不讲亲情,把你往火坑里推!”黄公子有些不悦道。 “赵大人虽是亲戚,想必这件事……他也是为难的,强权面前,不得已为之。”虞梦诗并不愿说出赵锡舟本是攀权附势之人。 “哼!不得已为之?我看是贪图权贵、官官相护才对!陈进、赵锡舟,朝廷怎用了这样的人来做官!”黄公子气恼的说道。 咏竹看到主子情绪不佳,连忙倒了杯茶,说道:“公子爷喝口热茶吧,刚沏好的。您先别生气,像他们这样强抢民女、狼狈为奸的坏官,有朝一日会得到报应的。” “就是,公子爷就别为这事儿操心了,还是保重身体重要。夜深了,今儿走了一天,您也累了,早点休息。虞姑娘有我照顾呢,您放心。”咏梅一脸恭敬的说道。 黄公子脸色渐渐稍缓,点头道:“嗯,我的确有些乏了。” 他站起身,对虞梦诗道:“我看这两天虞姑娘暂时不要回绣坊了,赵府的衙役多半会在那儿守候,估计近两天还会在城内搜索,你就安心住这儿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虞梦诗的心中却有不安,她担心虞三娘,担心绣坊中的其他姑娘,还担心会给黄公子他们带来麻烦。但想想自己的遭遇,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与去处,只好暂时搁下了心中所虑。 当下回以淡淡一抹笑容,道:“有劳公子费心,添扰了。” 她的微笑,好似静默兰花,清雅怡人,黄公子不觉呆了一呆,咏竹在旁故意轻咳了一声,他才回过神儿,不禁也笑笑,之后转身离去……。 第五章 意乱情迷(五) 夜已深,已静,万物似乎都已沉寂。 虞梦诗一天受了不少惊吓,睡得好沉;黄公子游走了一天,此刻也进入了梦乡,其他跟班们忙活了一天,也都酣然入睡。 只有一人没睡着,这人是谁? 就是为虞梦诗解毒的年轻男子——灵芝草堂的郎中! 此时,他正在书桌前静思着一件事,那就是,今日在倾城醉见到的虞姑娘怎么长得那么像一个人。 像谁? 冰凝雪! 这郎中是谁? 韩倚墨! 不错,此刻坐在书桌前静思的人就是韩倚墨,已离开飘云山庄一年之久的韩倚墨! 自从他和师弟韩倚轩下山后不久,就兵分两路。倚轩去探寻小师妹的行踪,并遵照师父的旨意,在暗中保护她。他则奉韩永昌之命,一路到各地‘灵芝草堂’盘查账目、店铺生意、药材存储情况。 最近,他赶来了扬州,不料洪水刚退,受灾百姓很多,因天气湿热,痢疾蔓延,故而前来‘灵芝草堂’就诊的病人骆绎不绝。 韩倚墨只得多做停留,帮忙照顾草堂生意。恰逢今日,草堂内的几位郎中不是外出诊疗,便是告假不在,草堂中只剩下他和帐房先生两人,秦杉和张泉来邀出诊,一时没有合适之人,他便亲自出诊应急,也因此才见到了虞梦诗,见到了一个和冰凝雪长得几乎一摸一样的人! 然而,他虽心中疑惑,可他已清楚,虞梦诗并非冰凝雪! 冰凝雪的美,妩媚娇艳、灵气逼人,万种风情尽在眉目含情梢。 虞梦诗的美,温柔婉约、清丽脱俗,万千仪态抹不尽淡淡幽香。 一个犹如玫瑰,多彩多姿; 一个宛若幽兰,清丽怡人。 天下间怎会有如此相似的容颜?莫非……,韩倚墨刚想到这儿,却听“咚”的一声,一只飞镖剁在了窗框上!还夹着一封信! 韩倚墨一惊!翻身跃出窗外,迅速向四周警惕观察。 夜深,窗外一片寂静漆黑,哪见到什么人影?好快的身手! 韩倚墨不放心,又迅速跳上房顶张望了一下,仍不见踪迹,他跳下走到窗边,将那飞镖和信笺一齐取下,展开信笺,只见一行小字:明日午时,城西月牙山,切记! 是什么人?为何事找他?韩倚墨感到诧异,无论怎样,明日会他一会!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黄公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床上懒洋洋的坐起。听到动静,咏竹和一名叫马越的随从赶忙进屋服侍,马越伺候黄公子穿衣、梳头,咏竹则准备好温水、青盐洗漱,又沏了一壶龙井茶。 不一会儿,咏梅也走进屋来,向黄公子行礼道:“咏梅给公子爷请安!我已让厨房做好早膳,预备在前厅,都是您最爱吃的!一会儿您尝尝。” “呵呵,好个嘴快心细的丫头。哦,对了,那虞梦诗怎么样了?还好吧?”黄公子第一个想到的是她。 “公子也真是怜香惜玉。虞姑娘已没什么事了,醒的特别早,精神不错,用完了早膳,这会儿正在屋中等着见您呢!” “哦,她都起来啦?还吃过饭了,这么早!”黄公子带着兴奋道。 “不早啦,公子爷,现在都太阳晒屁股喽。”咏竹一旁嘻笑道。 “是吗?原来是我起的晚啊,可我打赌,太阳它不敢过来晒我。”黄公子道。 一句话惹得屋中人都笑起来,黄公子也开心的笑了,今晨他的心情很不错。 吃过早饭后,黄公子等人便来到虞梦诗的房中。 此刻,她正坐在窗前痴痴的望着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身着一件淡粉纱裙,墨泼似的秀发洒落香肩,花儿般的面容略施粉黛,看起来犹如出水芙蓉,十分动人。 美,好美!黄公子不禁暗叹,看得几分醉意,其余人又在偷偷窃笑。 一看他们来,虞梦诗站起身,走到黄公子面前,‘扑通’一声双膝跪下,感激道:“昨日体弱,未曾言谢,今日虞梦诗在此叩谢黄公子救命之恩!请公子受我一拜!”说完,便叩首磕头。 黄公子连忙搀扶起她,说道:“快快起身!虞姑娘不必客气,举手之劳,姑娘多注意身体才是!” 虞梦诗被咏梅扶到椅子上,咏竹去沏茶。黄公子面对她坐下,随后道: “虞姑娘可好些了,今日看起来精神不错!” “托公子的鸿福,又得诸位的照料,现在已无大碍。”虞梦诗温和的说道。 “女儿家身子弱,虞姑娘还是要好好在这儿静养几天。”黄公子瞧着她,满眼怜爱。 闻言,虞梦诗的脸不禁罩起层层忧虑,开口道:“多谢公子费心。可我不能再打扰诸位了,我已给你们添的麻烦够多了。我想今日就回仙踪绣坊去,看看有没有事,说不定三娘已经回来了,见不到我,她一定会急坏的。” 她轻叹一声,诚恳的看着黄公子,继续道:“等此事平息后,我和三娘务必登门,向黄公子和诸位答谢救命之恩!”“这……,可我实在放心不下姑娘的安危!赵府这两天一定在四处搜寻你,仙踪绣坊也肯定在他们的监视中,你现在回去,就等于再次羊入虎口,依我看,还是留在这里避避风头更稳妥。”黄公子的担心的确有理。 “就是啊,虞姑娘,我们公子爷想得多周全!对你来说,外面很危险!你还是安心留在这儿待几天吧。”咏竹也帮腔劝说。 虞梦诗蛾眉深锁,没说话。 “你若不放心,我和咏竹可以替你去看看绣坊的情况,回来再告诉你,怎么样?”咏梅也热心的出主意。 站在旁边的张泉开口道:“虞姑娘,有我们公子爷在,你放心好了,再没人敢欺负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我们帮你办就是。” 一看这么多人都在真诚的婉言相留,都在为自己的安危着想,虞梦诗不好意思再执扭下去了,只好点点头,轻声道:“多谢大家的好意,那就……有劳两位姑娘帮帮忙,替我去看看绣坊,我先留下再打扰各位几天。” 听到她做这样的决定,黄公子终于满意的笑了,目光同时扫向身边的几位随从,满是夸赞……。 第五章 意乱情迷(六) 这一天,黄公子哪儿也没去,却派遣了四名随从出门,临行前,在屋中商议了很久,到底去办什么事,不得而知;咏梅咏竹则去打探仙踪绣坊的状况;剩下张泉等两名随从留在黄公子身边侍奉。 从清晨到午后,黄公子都没离开虞梦诗的身边,时而邀她凉亭下棋,品茶赏花,时而弹琴吹箫,论品音律。 他不时爽朗大笑,悠然自得,举手投足间,总有一番大家风尚;他谈笑风生,评古论今,不经意间透露出见多识广、博学才华。 虞梦诗自小跟私塾先生读书写字,极具天赋,琴棋书画也是无师自通。她蕙质兰心,内外秀中,又很知书达理,黄公子从心底有说不出的喜欢……。但虞梦诗却心有所念,牵挂太多,只是不好拒绝救命恩人的热情,也只好勉强应对。 午饭后,咏梅咏竹从外面回来,虞梦诗一见到她们,眼中立刻放出了光彩,连忙上前询问。 据咏梅讲,仙踪绣坊果然已被赵府官差盯梢,她们装作挑选绣品才混了进去,一个叫柳儿的女孩告诉她们,虞三娘还没回来呢,绣坊天天都有衙役盯梢,他们在守株待兔,等着虞梦诗。 咏梅二人找了机会,将虞梦诗的针线绣盒悄悄拿了回来。 虞梦诗听完一切,心事更加重了,想着虞三娘,担心着绣纺的姐妹,她知道自己此时无能为力……。 看到她们带来了心爱的针线绣盒,她来了些精神,感到十分亲切,心中欢喜,连连向她们道谢。 咏梅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跑到黄公子的厢房中,取出一件外衣长衫,拿到虞梦诗面前道:“听说姑娘是扬州出了名的绣艺高手,我家公子爷的外衣前天被剐了个洞,麻烦姑娘给缝补一下。” 说完,她偷偷向咏竹挤了下眼睛,黄公子看了,笑而不语。 虞梦诗接过长衫,认真的看了看破口处,抬眼对黄公子道:“我可以将它补好,但会留有线痕,不如再绣些花样点缀一下,您看如何?” 黄公子不禁兴奋道:“好,一切有劳姑娘,正好借此机会欣赏‘妙手玉蝶’的高超绣艺!” 虞梦诗俏脸微红,看起来娇羞可爱。她低头打开绣盒,取出针线开始修补,那肤如凝脂的手腕和翘起的兰花指在长衫上游离纷飞,恰似蝴蝶轻舞,温婉动人。 黄公子轻摇折扇,悠悠的看着她,目中带些痴、带些醉,时而轻叹,时而微笑。咏竹咏梅和其他随从相互望望,识趣的悄悄离开了。亭子中,只剩下他们两人,还有那醉人、温柔的阳光……。 黄公子正看的入神,出去办事的四名随从已从外面赶回来,为首的秦杉上前行礼后,躬身在他耳旁轻轻说了几句,黄公子脸色一沉,思忖半响,道:“他们卖多少,我们就要多少,把每一笔买单、交货人都记录清楚,让他们的人按下手印再走!” 顿了顿,又叮嘱道:“你们完事后,赶快把粮发下去。” “您放心,公子爷。”秦杉道。 黄公子看了一眼正绣花的虞梦诗,起身背对着她,低声对秦杉道:“还有,告诉他们,虞姑娘跟我们在一起,他们今后别再想打她主意!” “是,谨遵公子爷吩咐,我们马上着手去办!”秦杉道。 说完,秦杉微笑的说道:“公子爷,您说的没错,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法子真是灵得很!” 黄公子淡然一笑,道:“快去吧,别忘了我交代过的。“ 随即秦杉等人退下了。 虞梦诗悄然抬头望向黄公子,带着几分疑惑,询问道:“公子刚刚说的什么事?是不是与我有关?不管怎样,我绝不能连累你们。” 黄公子回过身坐下,折扇潇洒一甩,悠悠道:“你放心,我们谁都不会有事。我保证,以后再没人敢欺负你!”说完,瞥见她手中的长衫刚好封针,说道:“这么快绣好了?让我瞧瞧。”虞梦诗依言递给了他。 只见长衫破损的洞现已缝补平整,上面还绣了一条栩栩如生的游龙!金色龙身,层层鳞片,红色龙须轻舞飞扬,衬托着炯炯有神的龙眼,更为传神的是,龙爪的下方还绣了几朵白云,龙腾驾云,气势凌人! 黄公子仔仔细细端详了许久,心中爱不释手。眼里充满了欣赏与赞叹,连连叫好!还喊来了屋中的咏梅咏竹等人前来观赏,众人见了,都纷纷赞不绝口,妙手玉蝶果然名不虚传! 黄公子目光流动,含笑问道:“虞姑娘为何想起……要绣一只游龙呢?” 虞梦诗道:“公子爷的佩玉、折扇上都刻有龙,我想您一定很喜欢龙。游龙乃非凡之物,凌驾九霄,驰骋仙界,公子气度非凡,又仁义博爱,不比寻常人,我看只有游龙才配您。” 她清澈如水的眼眸,让人感觉到这些话绝对是诚心诚意的,并非献媚奉承之词。 黄公子闻言大笑,看出她的诚意,笑意中带有满足与自豪,夸赞道:“说得好、说得好!虞姑娘果然与众不同!心思细腻、见解独到,真是生平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而后,他微微停顿,眼神中渐渐释出一片爱慕之情,专注的瞧着她,悠悠道:“第一眼看见你,我心中就浮现出一句话:此女只应天上有,为何流落在凡间?如此天生丽质,秀外慧中,令人不倾心也难啊……” “公子过奖,虞梦诗是名普通绣工,实在受用不起。我……我有些不大舒服,想回房休息,还请公子见谅。”虞梦诗竟没等他说完,起身道了个万福,低着头匆匆离去了。 她突然离去,让黄公子蒙在鼓里,一时不明怎么回事?旁边的咏竹笑道:“公子爷,您刚才说得太露骨啦,人家都害羞了,当然回房去了!” “哦?是吗?可我说得都是真心话啊!我有什么不好?令她这样躲避?”黄公子摇着折扇,不解的说道。 “没有,普天之下,谁敢说咱们公子爷不好?公子爷天下无双、至尊至贵!是她自己弄不明白,没这份儿福气。”咏竹道。 黄公子轻叹了口气,道:“可她却是我心目中的天下无双呢!唉,为何咱们那里就没有一位像虞姑娘这样蕙质兰心、纯真贤淑的女孩儿呢?一见倾心,心仪的很呐……” 他抬眼看看周围的几名随从,说道:“你们以后该怎么做,都知道吧?” “知道,都知道,您放心吧。您的心思我们早就看出来了!”咏竹笑答。 一旁的咏梅也卖乖道:“虞姑娘睁眼那一刻,有哪位男子不心动呢?公子爷这趟出来收获真不少,既办了大事,又觅得这样一位绝代佳人,我们都替您高兴呢!” 黄公子听后,自负的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骄傲的笑容……。 第五章 意乱情迷(七) 城西,月牙山。 韩倚墨已早早来到峰顶,观望着四周的群山。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个矫健的身影几个起落,眨眼便来到了月牙山的峰顶。 这身影……看着眼熟!韩倚墨心中一动。 来人身着藏蓝色长衫,奇怪的是,大白天还蒙着面。他来到山顶,看到韩倚墨,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充满了激动和光亮! 韩倚墨并没注意到这点,说了句:“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但见那蒙面人将面纱使劲一扯,露出了一张憔悴消瘦的脸,激动的说道:“大哥!是我啊!” “倚轩!?竟然是你!”韩倚墨兴奋的叫起来,快步跑到他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脸上充满了喜悦。 不错,来者正是韩倚轩,韩倚墨最疼的亲兄弟。 韩倚轩的情绪也颇为激动!握着韩倚墨的手道:“大哥,好久不见了,能找到你我真高兴!” 眼中似已有泪。 他们兄弟自从离开飘云山庄后,已有一年左右的时间没见面了,这期间经历过多少事、有过多少惦念,都在这一刻尽情释怀……,两兄弟的手握的牢牢的,久别重逢,胜似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他们找到一块平坦的石块上,一起坐了下来。 韩倚墨禁不住好奇,先开口道:“倚轩,想不到你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还这样神秘,为何不直接来灵芝草堂找我呢?” 闻言,韩倚轩的脸立刻浮出一层忧郁,叹了口气,缓缓道:“大哥,我这样做只是不想连累草堂而已。下山以来,大哥一直在各地打理草堂生意,肯定不知道我和小师妹……遭遇了什么。” “你们……遇到麻烦了?对了,雪儿呢?你不是一直跟随她、保护她的吗?她怎没跟你在一起?”一想起冰凝雪,韩倚墨的心突然紧张起来。 韩倚轩并没急着回答,站起身走了两步,目视远方,一脸惆怅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什么!?你们失去联系了?是哪天失散的?在什么地方?到底发生了何事?”一向稳重含蓄的韩倚墨,听到他深爱的雪儿已不知去向,不禁心急如焚。 韩倚轩回首望他一眼,很明白他此刻的心情有多急切!失魂落魄的来到他身旁,慢慢叙述了发生的一切:从无锡太湖那晚的见面开始,但他没提到萧天晗,他讨厌那个让他又嫉妒、又比不上的人;而后,就在无锡的当夜,他莫名奇妙的收到一封信函,写信之人竟是飘云山庄的大总管——李恒! 信的内容大致是:‘无疾心经被盗,山庄陷入危机!家师韩永昌已离开山庄,亲自赶往中原寻找无疾心经,命倚轩、倚墨、凝雪同去中原会合……’于是,他次日清晨急忙去找小师妹,两个人一路向北急驰,还设法联络韩倚墨。不料途中,竟接二连三遭遇身份不明的江湖人士追杀!途径金陵时,他们遇到了数十黑衣人的埋伏,一阵打斗厮杀中,他便和小师妹失散了……。 这几个月来,他一直暗中寻找她的踪迹,打探她的消息,他不敢抛头露面,怕又遭遇歹人暗算。最近,他终于获得了一丝消息:有人曾见过冰凝雪,但她好像已受制于人……。说道这儿,他的声音哽咽了,没继续说下去,脸色颇为凝重,很伤感的样子。 韩倚墨眉头深锁,沉吟半响,道:“追杀你们的是些什么样的人?” “开始好像是一些江湖黑道,来路混乱。到后来,在金陵遭遇了那拨黑衣人,他们有男有女,冷若冰霜,出手又狠又绝!哦,对了,他们有个共同的标志,就是在左手手腕处刻有纹身!” “纹身?什么样的纹身?”韩倚墨问道,他对江湖上门派的标志还有些了解。 “有个女子跟我交手时,我看到她腕上似乎刻了一只鸿雁。”韩倚轩回想着。 “鸿雁?应该是某个门派的印记,可惜我还真不清楚它是哪门哪派的标志。”韩倚墨叹息道。 “有一点很奇怪,他们虽然手段毒辣,却并没有致我们于死地的意思,是要活捉。为避开他们的视线,我最近行事一直蒙着面。”韩倚轩道。 “到底会是什么人要抓你们?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否则后患无穷,既然有人见到雪儿受辖制,想必就是被他们掳去了,我们要想办法尽快找到她。”韩倚墨似乎下了坚定的决心,手竟不由握起了拳头。 韩倚轩点点头,满眼愧疚,他没能保护好她,觉得对不起她,也愧对师父的委托与信任。 他已找了她数月,始终是捕风捉影,音讯渺茫。从小青梅竹马的小师妹,若真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一定会精神崩溃、生不如死! “倚轩,有件事我正想告诉你,昨日出诊客栈倾城醉,为一位姑娘解毒,意想不到的是,那位姑娘竟然长得和雪儿几乎一摸一样!”韩倚墨想起了昨日见到的虞梦诗。 “啊——!你是说她……跟雪儿长得一摸一样?她是什么人?怎么会……”韩倚轩没想到会有这种事。 “不错,像极了。可我看得出,她绝非雪儿,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气质,她看起来很柔弱、很小心,有些多愁善感。”韩倚墨平静的说道。 “你真的能确定她不是雪儿吗?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韩倚轩听到这个消息,睁大了眼睛,很想探个究竟。 韩倚墨点头道:“我能确定。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我很了解雪儿。这位姑娘名叫虞梦诗,是扬州一家绣坊的绣工。况且她身边有位富家公子保护,我们不便前去探望。” “那……好吧,只是天下间怎会存在两个模样相同的人呢?难道、难道雪儿她……还有个孪生姐妹不成?!”韩倚轩大胆的猜测,他想起小师妹的身世一直是个迷。 “这个我也想过,关于雪儿的身世,我们一直都不清楚,师父也从未说起。这件事看来只有见到师父再问了,他老人家应该最了解。”韩倚墨思忖道。 “大哥,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韩倚轩没了主意。 韩倚墨皱眉道:“无疾心经失窃,对飘云山庄非同小可,这件事……是否真的属实?李伯的信,在我看来……有些蹊跷。” 韩倚轩想了想,道:“现在江湖上已有不少人知道无疾心经失窃的事,都在四处打探寻找,李伯从小看大咱们,他的字迹咱们很熟,应该不会假。”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了那封神秘的信函,交给韩倚墨。 韩倚墨接过信,打开仔细瞧了半天,又看了韩倚轩一眼,点头道:“没错,这的确是李恒的字迹。” 韩倚轩道:“不知道师父他要怎样处理这件大事?” “按理说,这等大事,应该是由师父他亲自写信告诉我们才对,或是直接来找我们,怎会交给李恒来通知?他既然已知道你们的行踪,为何当晚不亲自露面?这件事很奇怪,其中可能有隐情。”韩倚墨一向沉稳,考虑事情总是比较细致。 他站起身,目视远方,沉吟道:“现在,我们离飘云山庄太遥远,一时也无法回去探个究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接下来,我们要一边设法和师父取得联系,一边打探雪儿的下落。” 韩倚轩点点头,又黯然道:“不知道小师妹她有没有性命安危?” 韩倚墨道:“她既是被辖制,性命应该暂时无忧,只是不清楚抓雪儿的目的是什么?我们要尽快查出这些人的行踪来历,他们也许大有来头,抓雪儿可能是诱饵,大概与无疾心经有关,说不定还有其他阴谋,要赶快救出她才行。” “不错,还是大哥看问题透澈,之前我都没好好想过这些。现在我都听你的,只要小师妹平安无事,我……什么都可以豁出去!”韩倚轩信誓旦旦,他最担心的是他的小师妹,无疾心经倒放在二上。 韩倚墨没说话,内心并不平静:无疾心经一向由师父独自保管,存放在山庄这么多年,一直平安无事,除师父外,无一人知道藏书的地点,如今竟然被盗,实在蹊跷的很,如此看来,山庄里必有内鬼!但会是谁呢……?还有,令他惦念至深的小师妹雪儿,自山庄一别,已有一年未见,想不到她却遭人掳走,如今也不知怎样了,叫他如何放心得下?他只得默默为她祈祷……。 第六章 扑朔迷离(一) 她快乐的跑着、跳着,在山间,在茶园,在花丛……,漫天欢腾着许多鸟儿,还有她最爱的小黄莺也在空中自由的飞翔,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突然间一切都消失了,什么也看不见,她陷入了一片迷雾中,她想逃,脚下却被什么绊住了,猛的跌进了深谷!她呐喊、拼命挣扎……。 一身冷汗后,她醒了。 原来又是一场梦境。 离开山庄快一年了,再过两个月,就到下一个生日了。想起十七岁那年,山庄里有那么多人为她庆贺生日!师父、大师哥、二师哥、李伯、萱儿、倩儿……,他们还好吧?想必都比她现在的情形好很多,真想见他们,可这一切却离她那么的遥远……。 如今,荒郊野外的废墟破屋中,四处脏乱。再看看自己,手腕、脚腕都锁着铁链!不仅如此,脚上的铁链还系着一只大大的、沉沉的铁球,让她根本挪动不了几步。门外始终有人把守,只有吃饭的时间,才能看见人,其他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锁在屋里,做阶下囚的日子真是难熬!已经过了十多天了,竟像是过了好几个月一样漫长! 他们为何要抓她?是因为“无疾心经”?幕后还藏着什么阴谋?她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过火的事,与谁结仇了呢? 诚然,她太爱管闲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无锡九岭山,救过两位被土豪欺负的姑娘;在岳阳街头,出手教训了压榨百姓的官差;在杭州客栈,抓住一个偷儿……。 不过,她曾和青城派、点苍派的门徒结过怨,只因她发现了他们见不得人的勾当!凭借自己过人的武功和毒术,痛快的整治了他们一把!但这些事做错了吗?她认为没有,可自从接到李伯那封信开始,很多不妙的事便由此发生,先是遭遇黑道追杀,接着,又中了这些黑衣人的埋伏,随后和二师哥失散,连她的小黄莺也被射死……。 她被他们擒了,困在徐州这个偏僻阴冷的废屋中。 她并不害怕,只是不明白这些人抓她的用意。现在除了行动不便,其他一切还好,虽住在破破的废屋中,但她睡的地方还算干净,厚厚的干草上铺了几床新棉被,躺在上面蛮舒服。一日三餐都是从外面酒楼带回来的,也还可口。 这一切都是抓她来的黑衣人安排的,他们有男有女,态度冰冷,她问什么都没人理会。但她也见识过他们的残忍冷酷,前几天的路上,有位途经这里的少年,出于好奇,向他们打听为何锁住一位少女,可惜没听到任何解释,便被他们杀掉了。 今天,门外看守的只有两人,关鹏和周江,其余人像有事都出去了。 不一会儿,周江也离开了,说打点酒来驱驱寒,时下已近初冬,天气阴冷。 “哎呦!”一声,破屋中传来她的惊呼,关鹏闻声立刻闯了进来,手持利剑,却见她正揉搓着小腿,娥眉微蹙,听到他跑进来,一双如水的美矒正望着他。 “你怎么了?”关鹏不禁问道。 “我的腿突然抽筋了,好疼!这位哥哥,你……能不能帮帮我?”她的眼神柔柔的,充满了乞求,那副娇娇的模样真叫人怜爱,一双玉手还在不停的揉着小腿。 关鹏没有动,也没做声,只是直直的看着她,目光呆滞。 像她这么美的女孩子真是生平仅见。这些天,她每天都在给自己找乐子,一个女儿家深陷这般处境,竟还乐得起来! 现在,她的眼神,她的声音,她的腿……简直令人无法拒绝。他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颤抖着,伸出手,慢慢的向她的小腿伸了过去……。 岂料,他刚一靠近,她玉指一挥,闪电般的点住他天鼎、天突两处大穴!全身上下顿时动弹不得,他不由惊愕万分!想不到栓着铁链的手竟还如此灵活、出手凌厉。当初若不是先用计偷走她身上的毒针,又得大宫主布下七绝剑阵将她围困,否则,以她这般身手又会施毒,谁能擒得住她! 此刻,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和声道:“好哥哥,谢谢你,我的腿已不疼了。你现在只要交出铁链的钥匙,我就不会伤害你,好不好?” 他沉着脸道:“钥匙只有一把,在大宫主身上。” 闻言,她花容一变,顺势掐住他的左手脉门,冷冷道:“你若敢骗我,马上就杀了你!” 说着,开始在他身上找寻钥匙。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没用的,我没骗你。” 他确实没说谎,她搜寻无果,好生失望,看他一眼道:“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可要好好回答我。” “好,你问吧。”他似乎无法生她的气。 “你们是什么来路?要把我抓到哪儿去?是谁要抓我?” 他沉吟片刻,道:“我们是冷寒宫的人,抓你回去是老宫主的旨意。” “冷寒宫?是个什么地方,在哪里?老宫主又是谁,为何抓我?” “抓你的原因我不清楚,冷寒宫……在岳阳。老宫主是我们的主人。” 她皱眉道:“如今抓了我,为何一直停留在这儿,没启程回冷寒宫?” “我们还有些事没办完,办完就启程。” 她叹了口气,继续问道:“你们还在办什么事?大约何时动身?” 关鹏垂着眼皮,淡淡道:“不清楚,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她盯着他木呐的脸,看了片刻,竟笑起来,说道:“你们冷寒宫弟子都那么冷漠,我从没看见你们当中有谁笑过。每天都板着脸,效忠于这样的门下,你觉得开心吗?” 此言一出,关鹏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似乎有很什么难言之隐……。 见他不说话,冰凝雪也不理他了,从他身上拔出剑,挥剑砍向铁链。然而,剑刃刚一碰到铁链,便发出刺耳的声响,还闪起火花,铁链却不见丝毫变化。无奈,她只好将剑又插回他的剑鞘。 她还是不甘心,虽然身负铁链,还想试着往外走,可那大大的铁球牢牢的,仿佛长在地上一般,她费尽力气使劲拖,却移不出三步。 关朋见状道:“你不要徒劳了,没用的。还是解了我的穴道,我也不伤害你,但待会儿他们回来了,若看到这样,虽不杀你,但折磨人的法子却很多,怎么对待你就难说了。” 她知道一切只是徒劳,沮丧道:“好吧,我已知道了不少,你的话也有道理,不许出而反而哦。”说完,她解了他的穴道。 关鹏活动了一下四肢,果然没有动她,朝门外走了几步,回首道:“你不必担心,我们老宫主交代过,抓了你,要好生对待,我们不敢把你怎样的。” 刚说到这里,却听见门外“碰”的一声闷响,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关鹏见状,马上提刀奔了出去……。 第六章 扑朔迷离(二) 关鹏提刀冲出来,却不见人影,他提高警惕,正向四周观望,突感身后一阵风,还未及回头,后脑便被人击了一掌,顿时晕了过去……。一名黑衣男子将他拖到草堆里,和同样昏厥的周江放置一块。 黑衣男子闯进陋屋,快速走近冰凝雪,低声道:“莫出声,我救你走。”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黑衣男子从靴中抽出一把精巧的匕首,“噌噌”两下,削断了她手腕、脚腕的铁链,那匕首看起来乌黑短粗,竟能削铁如泥! 冰凝雪刚想活动下手腕,黑衣男子忽然出手点住她的肩井穴!随后,不经她同意,拉起她发麻的手腕,一扭身将她背在身上,奔出陋屋,飞驰而去……。 他轻功很好,她只听得耳边呼呼的风声,伏在他背上,和他挨得这么近,她真有些不自在,但也没别的法子。不知跑了多久,进入一片树林,他轻轻的将她放在一块椴木上,椴木旁边还拴着一匹枣红马。 他伸手为她解开穴道,道了句:“刚才多有得罪,见谅。” 她活动一下手脚,没什么大碍,遂即歪着头,上下打量他:一身黑衣,衬着高大英挺的身姿,头上蒙着黑色布套,只在眼睛处开了两个圆洞,透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矒子,其他地方根本看不出长什么样。 这双眼矒好亮、好深邃! 她忍不住开口道:“你到底是谁?为何救我还要蒙着面?” 那蒙面人专注的凝视了她一会儿,低声道:“不必多问,冰姑娘今后多多保重。”说完,他从腰间掏出一个鼓鼓的锦囊,递给她道:“这些盘缠,姑娘留着用吧。” 他的语调一直低低的,淡淡的,像是刻意压低了声线,伪装了声音,似乎不愿被人听出来。 她接过锦囊,揣在身上,感激的看他一眼,说道:“谢谢。你怎么知道我姓冰?看来——我们肯定认识!你救了我,应该好好感谢你才行。”话没说完,她的手已闪电般抓向他头上的布套! 可还是慢了一步,蒙面人敏捷的滑出数尺,闪到一旁道:“冰姑娘,这又何必?在下不方便露面,请见谅,他们随后就会追来,姑娘还是先走为妙,一路多加小心!” 闻言,她只好放弃揭开他面罩的想法,望望他,感激道:“好,不管你是谁,冰凝雪在此谢过蒙面英雄!”说完,她双手抱拳,单膝跪到地上。 蒙面男子忙走近,轻扶她道:“在下愧不敢当,姑娘快请起。” 见她站定,他随后又递上一只紫竹笛和一柄剑,说道:“这笛子和佩剑我替姑娘取回来了,现在完璧归赵。” 她满心欢喜的接过紫竹笛和凤翎剑,暗暗惊叹他的细心周到,嫣然一笑,道:“太好了,它们可是我的宝贝!真不知该怎样感谢你!还有,如何称呼你呢,好心的蒙面大侠?” “冰姑娘还是快些骑马离去吧,我们若有缘……自会再相见。”他很替她担心,深恐冷寒宫的人会追来。 她点头道:“好,那我们后会有期喽!”说着,陡然间,她袖口射出一缕白纱,飞向蒙面男子的靴中,瞬时将刚才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拔了出来!白纱一挥,匕首已到了她手中。 蒙面男子不禁惊诧道:“姑娘你……” 她得意的冲他笑笑,看看手中的匕首,刀刃乌黑呈亮,刀柄处刻有一朵梅花,很特别。 她将匕首插入自己的靴子,俏皮的说道:“这把小刀很好用,暂时存在我这儿,等你想要了,就来找我,我好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话音未落,她一个飞身骑上了马背,将凤翎剑挂在马鞍,紫竹笛斜插腰际,调转马头,回矒一笑道:“记得下次找我时,不要再蒙面了,我不会嫌你长得帅的!” 一鞭挥下,马儿迈开四蹄飞奔而去,远远的传来她银铃般的笑声,在树林深处渐渐隐去,最后只留下一抹幽香……。 蒙面男子见她离去,呆呆的望了好一会儿,眼中似乎充满了眷恋……。而后,他轻叹一声,才将头上的布套慢慢取下,露出了一张年轻英俊的脸——萧天晗! 他看上去依然那么潇洒倜傥,可他的神情却十分忧郁,俊朗的眉宇间,似乎有一股浓的化不开的情伤。 他竟如此大胆!敢违背冷寒宫的命令,还是老宫主交代的命令,他放走了冰凝雪! 道是不相思,可免相思苦, 几番几思量,还是相思好。 对于她,他怎么能忘记!?那晨曦湖边的美丽邂逅,凤来楼悠扬的笛声、醉人的歌喉,关公庙中的侠义之举,还有那最最难忘、也最最开心的太湖一晚,他与她同游太湖、共赏明月……,每当回忆起那醉人的夜晚,他总是情不自禁,感慨万千……。到最后的望云轩之约,他却与她擦肩而过,像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难忘伊人,情愿相思。 她的美、她的笑、她的白纱、她的声音……还有她可爱纯真、善良无暇的心灵!她是他心中最完美的梦,叫他怎能忘得了? 离开无锡后,他一直苦寻“无疾心经”,但它却似石沉大海,音信渺无。前段时间,冷秋月接到老宫主的新指令,匆匆离去。最近又飞鸽传书,命他和一拨弟子路过徐州时稍作停留。 那天无意间,他听一位同门弟子说起,老宫主给冷秋月下的新指令,是要抓一位叫冰凝雪的女子!他心中大惊,表面不露声色,暗中密切关注此事。不久,便听闻她落入了圈套,被宫中弟子擒了,他心中不忍,这么纯洁可爱的女孩子,无论如何不能落入残酷无情的老宫主手中!他猜想老宫主抓她的用意,是与“无疾心经”有关,老宫主指令如山,违背她的下场会很惨!但他顾不得这些,不管怎样,他绝不能看着她遭遇任何不测。 这几日,他暗中窥探,悄悄跟随至此,一直监视着他们看管的荒野陋屋,今日终于让他等到了合适时机,遂出手将她救出。 如今,看到她自由了,他总算松了口气,但心中那份久违的期盼,却在无奈中一点点的落空……,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却又不敢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冷寒宫的左宫使。 冷寒宫,地处岳阳洞庭湖,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总舵建在洞庭湖湖水下面,除了宫中有身份、有地位的弟子,和各地分舵舵主能进入宫内,其余人都不知入口在哪儿。大多数门下弟子都分布于各地分舵,留守总舵的弟子深居简出,行走江湖的机会也不多,但有一人例外,那就是萧天晗! 在冷寒宫,他高居左宫使一职,是老宫主冷若水的左膀右臂之一,经常肩负重任派遣出宫,到江湖各地办事,时间和空间都比较自由,这要得利于冷若水对他垂青有加,以及他的聪明强干。 冷寒宫的主人便是冷若水,约莫四十多岁,没人见过她的真正面孔,即使在本宫弟子面前,她每次露面也都蒙着黑纱,不知那黑纱后面究竟隐藏了什么……。 据说,冷若水武功极高,宫中所有弟子都很惧怕她,对于她的指令从不敢违抗,都惟命是从。这其中有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冷若水给宫中弟子们服食了一种毒药——残冷丸! 服用残冷丸的人,每月逢十五便会毒性爆发,若不及时服用解药,不出两天便全身冻僵、溃烂而死! 冷若水每月发放一次解药,说是解药,其实不过是暂缓一下毒性的爆发,并不能真正解毒,真正的解药只在冷若水一人手中,无人知道藏在哪里。对触犯门规严重的弟子,冷若水便不给其解药,任由毒性发作,痛苦的死去。不少宫中弟子都曾亲眼目睹了残冷丸毒性爆发的惨状!因此,从没有人敢触犯门规。 冷寒宫所有弟子都被这种毒药所牵制,却唯独萧天晗一人例外,这是怎么回事?没人敢问。听冷秋月说,是因为他儿时曾经被荆花毒虫咬过,多亏老宫主救得及时,才侥幸活下命来,此后,他却因祸得福有了百毒不侵之躯。这算是对宫中弟子一个交代。 冷若水对萧天晗的态度也极冷淡,但似乎处处总对他特殊一些,但他也常常被授予最危险、最艰巨的任务。 除他以外,冷秋月也常被委以重任,她是右宫使,可能因为她大萧天晗两岁,又心够狠、手够辣,比较合冷若水的胃口。所以,她在宫中的地位要高萧天晗一筹,深得冷若水的信任,甚至将来还要把宫主之位传给冷秋月。 冷秋月虽是最得宠的弟子,但为了保证绝对的衷心和完全的控制,她也免不去被迫服下残冷丸! 她自持深得老宫主的垂青,在宫中身居高位,便对其他弟子严厉监管,冷酷无情!若有不服管教或触犯门规者,常被她处以残酷的刑罚!冷若水对此过问不多,只交她一人全权处理。因此,宫中弟子很畏惧她,畏惧她的无情、怨恨她的冷酷。 然而,冷秋月对待萧天晗还是很好的,不仅仅因为老宫主一直对他特殊照顾,更主要的是,她对他有着多年深深的爱恋! 他英俊睿智、独立果断,还有一颗年轻火热的心,甚至玩世不恭的性格,都令她欣赏、着迷。虽然,她很清楚这种事在冷寒宫是触犯门规的,因为宫中规定,不许男女间产生任何感情,一入宫,便终生不能嫁娶,永远效忠冷寒宫……。 无法,她只得将这份感情深深隐藏,可每当她看到他时,看到他意气风发、魅不可挡的英姿时,她就总忍不住流露出对他的关心与爱慕。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她爱得很深、很苦,怎奈身拘寒宫,情却难释……。 第六章 扑朔迷离(三) 冷寒宫是个不讲人情也没有人情的地方,这里有的只是冷酷无情和漠不关心。冷寒宫上下所有弟子,都深受这种境况的折磨,同时也深受着残冷丸的折磨!每个人的内心都在不断的挣扎,每个人心中都积压了不少怨恨与痛苦。 萧天晗也被这种痛苦折磨着,尽管他没有服食残冷丸的痛苦,但他同样感到精神压抑、内心挣扎。但是,他是由冷若水一手培育养大,对他有着救命、养育之恩。 儿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他四岁那年,从外面游玩回家,却发现他的父母已惨死家中!他忘不了那吓人的一幕,满地流淌着鲜红的血,他怕极了,大哭起来!第一次见到死人,而且是自己最亲最近的人,他们都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们年事已高,种田为生,虽清苦,但自给自足,他们无比慈祥,无比忠厚,这样老实的乡下人能得罪谁?非要置他们于死地? 接下来,他变得无家可归,四处流浪。而这时,冷若水出现在他面前,给了他一块很香的肉饼,他高兴极了,狼吞虎咽。吃完后,冷若水便要求他跟她走,他心甘情愿的跟她走了。对于一个只有四岁大、又饥饿之极的孩子来说,除了食物,没有什么能令他更听话的。 冷若水将他养大,教他武功。他成年后,曾想找出杀害父母的凶手。可事发多年前,他年纪太小,甚至连父母的名字、模样都记不清了,还有当年的农田、草屋,他早已不知在什么方向……。更别提凶手的影子了,从没见过,根本无从查找。 他是个有情有义讲良心的人,对于冷若水的养育之恩,他曾发重誓,要誓死效忠冷寒宫。 这些年,他完成了冷若水一次又一次的艰巨任务,不惜冒生命的危险,在刀光火影中出生入死,从来无怨无悔。但是,当他随着年龄的成长,随着出入江湖接触的人与事,他目睹了许多人世间的真情:亲情、友情、爱情、温情。使他明白,原来世间除了冷漠疾苦,除了刀光剑影,还有这么多美好的事物、美好的情感值得去珍惜、去争取! 于是,渐渐的,他开始质疑冷寒宫极不人道的门规戒律,行事不分青红皂白、视人命如草芥,排除异己进行无休止的残酷杀戮……。他已觉得,冷寒宫弟子就是冷若水掌控的杀人工具、被利用的武器!他看透了冷寒宫独霸专行的所作所为,他好想赶快脱离这个无情无义的地方! 他真的能摆脱吗?冷寒宫弟子个个惟命是从,杀人如麻,又深受残冷丸的控制!无论谁,若是背叛了冷若水,哪怕逃到天边,也休想逃出她的魔掌。 故而,他本已打算埋藏起对冰凝雪投注的情感,身拘冷寒宫,受门规所限,是不能妄想跟她在一起的,亦不想让她受到任何危险与牵连。 可是今天,当他再次与她相遇,再次目睹她的美矒、她的笑颜、她的天真活泼,听到那黄莺般的声音时,他不禁又开始动摇了:他为什么不能和这个心爱的女孩儿在一起?为什么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为什么要一生受人牵制,不能选择喜欢的活法,要永久的陷在痛苦和挣扎中?本来平静的心弦,再一次被拨动了……。 偏偏调皮的她,却把他的梅花匕带走了。要知道,那柄梅花匕是冷寒宫发给门下弟子人手一件的必备兵器。冷寒宫虽不大,但门下弟子众多,还有很多弟子是近两年在外收编的。每逢十五的日子,冷秋月会安排他们集聚,发放解药,顺便查问各地情况。常常会出现一些宫中弟子和外编弟子之间不认识,所以,除了每人手腕上都刺有鸿雁纹身外,此匕首也成为他们之间见面确认身份的一种标志。 关鹏的梅花匕就丢失了,为此曾受过鞭刑! 他可以说弄丢了,虽然这免不了遭受怀疑、甚至刑罚,但只要她没事,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日落前,萧天晗回到了他下榻的客栈,其他还有六名弟子并未追问他今天的出行。因为,不论他在宫中的地位,还是他的为人,都让不少同门弟子尊敬几分。 这次跟随他的弟子当中,碧霜和紫烟是最敬重他的,她们两个都是温文尔雅,不爱说话但又心思细腻的女孩子。过往的岁月中,宫中弟子间也搞群伙、分帮派,她们的纯洁天真常常受到别人欺负,萧天晗总会出面帮她们,照顾她们。萧天晗的公正侠义、乐于助人,让她们常常心生感激。在她们心里,除了对他的尊敬,还有一份难以言表的痴情!为了他,她们甚至可随时牺牲自己的性命! 这些天,两位姑娘对他的衣食住行照顾周到,对他的指令言听计从,从不多问一句况外的话。 女儿家的小小心思,明眼人总是很快能看出来。另外四名男弟子自然也知道,但他们早已习惯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不闻不问。 萧天晗深知两位姑娘的心意,不同的是,他一直将她们当作妹妹来看待、照顾。况且,身处冷寒宫,凭你情有千千结,也是枉然徒劳,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冷秋月早就看出了端倪,经常对她们喝斥找麻烦。这次派她们出宫跟随萧天晗办事,是老宫主的意思。冷秋月纵然不愿意,也无可奈何!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往往扑朔迷离,难以捉摸,虽然身处无情的冷寒宫,萧天晗却陷入了非爱与被爱的情感漩涡中。但他清楚的明白,他所有的情感都是从他遇到冰凝雪的那一刻起,瞬间萌发了爱情的源泉,好似从天而降,源源不尽……。他的情感之舟终于找到了美丽的港湾,他的心已知道了爱的方向! 也许这只是他一厢情愿,也许,冰凝雪并不在乎他,甚至不记得曾有他这样一个人,但这又有什么关系?爱一个人,并不一定非要让她知道,或者要她回报什么,只要用心去爱,只要她能过得快乐、幸福就足够了。他祈求上苍保佑她事事化险为夷、好运相伴,也期盼着,能再一次与她相逢,倘若再见,他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见了面又能如何……。 萧天晗知道冰凝雪的逃脱必会引起宫中弟子的骚动,却没料到,冷秋月竟会在这个节骨眼出现!且就此事挑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冷秋月大发雷霆,不仅对看管的弟子每人处以了鞭刑四十,她还下令,若本月内抓不到冰凝雪,就断掉看守弟子月中的解药!无论萧天晗还是其他弟子如何求情,冷秋月依旧我行我素,冷酷到了极点! 萧天晗想不通,“无疾心经”已不在飘云山庄了,为何老宫主还非抓她不可?到底她哪里得罪了冷寒宫……。 他的善良仁义让他决定,要为关鹏等受罪弟子做点什么,让他们免受此灾。 第六章 扑朔迷离(四) 天,黑的早了。初冬的寒气,入夜,便愈发冰冷彻骨。树林中已听不到鸟儿的鸣叫,大概早已安睡。 夜,静的不能在静。 此时的树林中却有了‘刷刷’的脚步声。一个消瘦的女子匆匆而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此刻却神采奕奕,显然经过了一番精心梳理,容妆清丽,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她轻轻走进树林,在一棵大树下停住脚,身子靠在树边,默默的似乎在守候。此时,她心中荡漾着无比的甜蜜,这是他第一次约她,她不知期盼了多久,虽不知为什么事,可她还是感到有说不出的温馨与幸福……。 过了片刻,林中又走进一个伟岸高大的身影,在离她约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了,行礼道:“深夜叨扰大宫主,实不得已,还请见谅!” 她的笑容更甜,眼神更温和,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愿意展现这一面。当下柔声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别这么客气,天晗,叫我秋月吧。” “属下不敢造次,还是叫大宫主为好。”萧天晗永远把他们之间的距离分得清清楚楚。 她一声轻叹,似乎有些失望,而后又像想起什么,抬头望望道:“你看,今晚的月光真是亮!” 然而,他并没有随声附和的抬头看,只淡淡的说了句:“是。”月光却偏偏照在了他迷人的脸上,让人看的更清晰。 冷秋月呆呆的望着他,眼神充满了期待,她多么希望,他能够好好的看上她一眼!看看她今夜为了赴他的约会,梳妆得有多美! 可他却面无表情,平静的说道:“今晚请大宫主来此,属下有一事相问。” 冷秋月心中的火焰随着他的冷漠,也渐渐消退。淡淡道:“好,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不知老宫主最近又下了哪些新指令?” 冷秋月道:“老宫主只下了一条指令,就是擒住飘云山庄的冰凝雪,带回去见她。” 萧天晗沉吟道:“那属下的任务还是寻找‘无疾心经’,大宫主还继续参与吗?” 冷秋月思索片刻,说道:“老宫主吩咐过,这两件事你和我都有份,不管是谁先找到‘无疾心经’或是抓到冰凝雪,老宫主都重重有赏!” 萧天晗微微一怔,问道:“却不知老宫主抓冰凝雪所为何事?难道是为了无疾心经?亦或剑灵仙决?” 冷秋月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无疾心经已流落中原。抓冰凝雪无非是以她要挟飘云庄主,交出另一部奇书,可是,我却想错了!老宫主并非想要它。” 萧天晗疑惑道:“哦?那抓她究竟为了何事?大宫主对此事可清楚?” 不料,冷秋月的眼神渐渐冰冷,盯着他道: “你约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你怎么那么关心她?”心中不由醋意大增。 “她是属下在无锡认识的朋友,想必大宫主还有印象。朋友间总免不了关心。”萧天晗说这话时目光很平静。 “朋友?”冷秋月鼻子哼了声,说道:“我当然记得!只恨当时怎没将她擒住?好不容易擒了,又赶上关鹏、周江两个废物当班,弄得现在还要费神去找!” 说完,她又瞟了瞟萧天晗,满眼狐疑,冷冷道:“那冰凝雪生得那么美,人见人爱,我看你对她不像是朋友?说不定……就是你把她放走的!” “属下万不敢违背冷寒宫指令!请大宫主莫开这种玩笑。”萧天晗一脸正色道。 冷秋月瞧他一眼,道:“你不用紧张,我开玩笑不要紧,可你怎能关心一个老宫主要抓的人呢?当心被老宫主知道她有你这个朋友,到时能不怀疑你?现如今,有老宫主的命令在,这朋友只怕做不成了!你自己要想清楚,我是为你好。” 这话说得没错,萧天晗只有默然无语。 她轻叹道:“其实,老宫主抓她的用意连我也不清楚,更不便打听。但她的命令你也知道,所以此事没有情面可讲!” “属下明白,此事不再过问就是。”萧天晗心中黯然。 “据我所知,老宫主过些日子就要出宫,赶去洛阳与我们会合。”冷秋月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哦?老宫主要来中原?想必是为了很重要的事?”萧天晗不禁感到紧张,他觉得冷若水亲自出宫,必有大事要发生,那么,冰凝雪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我猜想,可能是为了明春洛阳飞龙堡举行的英雄大会!听说,堡主霍家承要在大会上,以比武的方式,选拔新一代武林盟主!”冷秋月目光闪动着。 萧天晗眼睛一亮,问道:“哦?就是那个被江湖人称‘北有飞龙、南有飘云’的飞龙堡?” 冷秋月点点头:“不错,就是洛阳飞龙堡!” 洛阳飞龙堡,地处中原圣地,堡主霍飞龙,早年经商起家,旗下产业不下千户:茶舍、客栈、武馆、青楼、典当……,不久便成就了非凡的家业,奠基了富可敌国的财富!门下弟子阵容庞大,难计数计……,在辽阔的中原地区,飞龙堡当首屈一指。 然而,飞龙堡经过两世的传承,已不像当初那样鼎盛一时,富家多败儿。很多产业,经过两代霍家子孙的疏于管理,再加上挥霍无度、经营不善,变得坐吃山空,惨淡衰败,有不少商铺渐渐没落,最后以关门告终。 如今的主人霍家承,是飞龙堡第三代传人,曾经飞黄腾达的飞龙堡已日渐褪色,祖传基业所剩无多。幸得霍家承极爱武功,早年又得‘天山老人’的真传,练就一身旷世奇功,手中一把腾马宝刀所向披靡!纵横江湖二十载,无人敌手!加之声名在外的家世背景,很快被江湖各界拥护为武林盟主!因而,凭此又撑起了飞龙堡的门户。如今,飞龙堡旗下产业,全凭昔日威名,虽只剩下百家武馆、酒楼,但总体还生意兴隆,够维持诺大的家族开销。 飘云山庄比起飞龙堡,虽是后起之秀,但发展速度犹如风驰电骋一般,名气、地位扶摇直上!财富、基业堪与当初的飞龙堡并驾齐驱。故而,近些年来,江湖上便盛传了‘北有飞龙、南有飘云’的说法。 关于飞龙堡的传奇异事,萧天晗也早有耳闻,现听说要有如此大的动作,选拔新一任武林盟主!心中不免思量,开口道:“霍家承号令武林二十年,如今还未到花甲之年,为何要急着选拔接班人呢?这件事倒有些奇怪。近日,不少江湖人士行色匆匆赶往中原,想必就是为了参加这届武林大会。”他想起了最近所见所闻。 冷秋月赞同道:“霍家承急着召开武林大会,确实有些诡异,可能有不为人知的内幕?今日我也看到不少江湖中人,为这件事奔波。明年春天的飞龙堡,江湖各界侠士、各大门派聚首一堂,肯定也少不了冷寒宫,到时候咱们也能去凑个热闹!” 萧天晗想到能参加这样一场武林盛事,见识各大门派,也禁不住期待,说道:“不错,这样的武林大会,一定盛世空前、万人瞩目!若有幸参加,确是件令人兴奋的事。” 然而,他突然话锋一转,又道:“属下今晚请大宫主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好,你尽管大胆说出来。”冷秋月倒很爽快。他很少跟她说这么多话,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少之又少,只要能多呆一会儿也是好的。 萧天晗脸色渐渐凝重,说道:“关鹏等弟子这次虽看管不严,触犯门规,但受人攻击,情有可原。据属下所知,冰凝雪认识很多江湖朋友,被朋友救走并非不可能。” 他叹了口气,道:“眼下离月中还有五六天,要抓到冰凝雪并不容易。他们已为此受到了惩罚。还请大宫主开恩,看在同门多年的情分上,绕过他们此次疏忽,按时发给他们解药。” 因放走冰凝雪,而致使几位同门受罚,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萧天晗觉得很对不住他们,试图再次为他们求情。 他说完话,竟然单膝跪下,剑眉微锁,眼神充满了期望。 冷秋月看着他,暗自感叹:他总是处处替别人着想,别人对他犯下的过错,他却常常既往不咎,他有着一颗善良、仁义、金子般的心! 她真想一直这样看下去,目光真舍不得离开他。 然而,她也想起了门规……,渐渐的收回了目光,亦不忍再驳回他的请求,终于点头道:“好,你快起来吧,看在你的面上,我这次先绕过他们!但下次无论是谁,都别想逃过这劫!” “多谢大宫主。”萧天晗谢过冷秋月,再无多话。 夜已深沉,他们一前一后分头回了下榻客栈。 然而,他怎能睡着?他默默不忘冰凝雪的安危,听到老宫主要来中原,他更担心的要命!只盼着她能逃的远远的,平安无事,最好离开中原,这样他们就抓不到她了。 可是,他心中多么想再见她一面!她如今在哪里?一切还好吗?能保护好自己吗?千万别再落入什么圈套了! 他胡思乱想着,直到四更天才隐隐睡去……。 第六章 扑朔迷离(五) 两天后的清晨,萧天晗陪紫烟、碧霜来到徐州城内,准备买些御寒的冬衣。时下已入初冬,天气阴冷。他们生长在南方,尤其是两位姑娘,有些过不惯北方的天寒地冻。 闲逛间,走到一家卖丝绸的店铺——‘凌翠庄’,三人进到店内,里面很大,摆放了不少绫罗绸缎,还有各式各样的冬衣、斗篷、帽子、靴子……。店里人很多,掌柜是名中年男子,正在招呼客人,忙得不亦乐乎。 见到这么多漂亮衣裳,紫烟和碧霜都很兴奋,女孩儿家最喜欢这个,开始东挑西选,看到顺眼的,还拿给萧天晗征求意见,而他总是面带微笑,点头说好。事实上,他却有些心不在焉,在他眼里,万紫千红也抵不过那一抹如云的白色,那漫天飞舞的白纱……。 这时,就听店掌柜忽然提高嗓门道:“哟!这不是虞姑娘吗?快快请进!” 说完,他匆匆穿过人群,向刚刚进店的一位姑娘走去,那姑娘一袭素装,身披粉红斗蓬,身旁还跟着一位俊俏的年轻男子。 掌柜迎上前笑道:“姑娘大驾光临,真是蓬筚生辉!快到内堂来,最近又新进了一批上等面料,好得很呢!姑娘今日一定要瞧瞧。” 掌柜热情的招呼,引得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刚进店的姑娘,天生丽质,晴若秋波,真是美不胜收,众人不禁发出一片赞叹。 萧天晗也不经意向那发出赞叹的方向望去。 这一望不要紧,心头不禁陡然一惊!难道自己眼花了不成?这姑娘……不是那令他朝思暮想的冰凝雪吗! 姑娘面对众人的惊艳目光,不禁有些羞怯,低下头,匆匆而过,一旁随同的年轻男子也紧跟其后。 萧天晗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惊喜,迅速拨开人群,一下奔到她面前,难掩激动的喊道:“云裳——!是你吗?” 幸好,他没被激动冲昏了头,及时想到顾及冰凝雪的安全,尤其身边跟着紫烟和碧霜。 然而,那被他喊做‘云裳’的姑娘并没回应,而是将身子向后退一步,轻轻道: “公子认错人了,我不叫云裳。” 她不是?她怎会不是?!萧天晗疑惑的瞧着她不肯相信,一旁的年轻男子脸色沉着,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对萧天晗道:“阁下认错人了,这位姑娘姓虞,不是你要找的云裳。” 说完,他转过身,护着虞姑娘一起走向凌翠庄内堂。 其余人渐渐散去,继续挑选自己的冬衣,只剩下萧天晗一人在那儿继续张望。 紫烟和碧霜都没见过冰凝雪,所以并未发觉有什么怪异,只是暗自惊叹那虞姑娘的美貌。此刻来到萧天晗的身边,却看见他依旧呆呆的望向内堂,紫烟不禁问道:“天哥,你怎么了?难道认识刚进去的那位姑娘?” 萧天晗的目光痴痴的,半响才回过神。他没有急着回答紫烟的话,只说了句:“等我一下。”便急着找了一个店里伙计,拉到一旁,低声道:“刚才进去的那位姑娘……姓虞?真的姓虞吗?” 伙计点点头道:“没错,是姓虞啊,她刚来徐州不久,是我们店里的常客。人很美是不是?可别想打她的主意,她身旁那位公子的武功厉害着呢!”说完,伙计笑笑走开了。 萧天晗感到很困惑,带着几分怅然。他还是不甘心,决定要再次亲眼看看那虞姑娘才行。当下站在店门边,等待他们出来。 紫烟和碧霜心中纳闷,轻轻来到他身旁,也不敢问,默不作声的陪着他一起等。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虞姑娘和年轻男子同掌柜一起出来,掌柜一直陪着笑,承诺着什么时候送货等等。稍后,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外,客气的跟他们道别。 此时,萧天晗也匆匆的跟出了凌翠庄,碧霜和紫烟见状,只得远远跟在后面……。 萧天晗一路跟踪他们,穿过一条街,走到一座小桥,陪同虞姑娘的年轻男子突然停下来,回首大声道:“阁下出来吧,偷偷摸摸跟在后面想干什么?!” 萧天晗知道被对方发现了行踪,当下快步走到小桥边,微微一抱拳,说道:“这位仁兄不要误会,在下没有恶意,只是有件事……想问问这位姑娘。”说完,目光移向了虞姑娘。 年轻男子下意识的挡在她身前,冷冷道:“你有什么事就在这儿问吧!” 萧天晗无奈,歪着头,隔着年轻男子细细打量虞姑娘:婷婷身姿,肌如白雪,如花的娇容含着一丝柔柔弱弱,却无法掩盖那份天生丽质,绝代风华。 她的容颜简直和冰凝雪一摸一样!然而,她却不是他爱的冰凝雪。他已通过刚才的观察看出这一点,她比她柔弱多了,很需要人保护。 他却仍旧好奇,或者说根本不愿相信,他多么希望眼前的姑娘就是冰凝雪!当下,又忍不住问道:“姑娘果真姓虞?” 虞姑娘轻轻点头。一旁的年轻男子有些不耐,说道:“阁下到底有什么事?请赶快说吧!” 萧天晗哑然一笑,道:“仁兄莫要生气,只因这位姑娘像极了在下的一位朋友,所以心中好奇,才跟踪至此,想一探究竟。” “你已看到了,她姓虞,并非你的那位朋友,你认错人了。我们还有事,恕不奉陪!”年轻男子说完,拉着身旁的虞姑娘就走。 萧天晗却不死心,大声道:“敢问虞姑娘可有嫡亲姐妹?” 这一问,却叫住了虞姑娘,她回过头看看他,思索片刻,轻声道:“没有。” 年轻男子见萧天晗不依不饶,很是不悦,正要发作,却被虞姑娘拦下,柔声道:“你在这等我一下,好吗?” 年轻男子听了这柔声细语,烦躁的情绪很快变得平静了,脸上带着浓浓的关切,语调温和的说道:“好,我在这儿等你,要小心。” 虞姑娘点点头,而后走到萧天晗跟前,问道:“公子是否真的认识一位和我相似的姑娘?” 见到她如此问,萧天晗赶忙道:“不错,在下的确认识一位和你十分相像的姑娘。所以今日一见,实在忍不住好奇,冒昧相扰,还请见谅。” 虞姑娘脸色微微一变,遂即道:“我没有嫡亲姐妹。请问公子,那位和我长得相似的姑娘是哪里人士,她的名字……叫云裳?” “呃……不错。但我已好久没见过她了,也不知她最近行踪,今天是在下认错了人,还请姑娘莫怪罪。不打扰你们了,在下就此告辞。”他没有直说冰凝雪的名字,主要碍于站在不远处的碧霜和紫烟。 “只是,我却有一事相扰。”虞姑娘道。 萧天晗闻言,心中一动,当即道:“姑娘请讲,在下尽力而为。” 她缓缓道:“若公子再见到那位云裳姑娘,方便的话,请你们一起来城南‘无踪绣坊’做客,我也很想认识一下这位有缘的姑娘。今日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就此别过。” 只因她想起,早在扬州时,曾有位灵芝草堂的郎中说过,她长得很像一个人,不料今日,却又碰见同样一件事,这足可证明确有其人。因此她也感到好奇,很想见一见这位神秘的姑娘。 对于这出乎意料的诚心邀请,萧天晗感到既惊又喜。忙抱拳道:“多谢虞姑娘盛情!萧某一定铭记此约,改日必会登门拜访,姑娘请。” 虞姑娘回以淡淡一笑,转身回到了年轻男子的身旁。 此时,年轻男子正痴痴的望着她,见她走来,立刻飞起一片笑容,甚是好看。她也笑了,两个人当下手牵着手,并肩离去。 看得出,他们彼此情意浓浓,很是相爱。 萧天晗望着他们挽手离去的身影,心中好生羡慕!他真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一天,能和相爱的人走在一起,无忧无虑、相依相偎,就像他们一样……。可这对他来讲,是多么奢侈的想法,简直就是个梦!他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一天,他不知道,甚至不敢去想,心中唯有一片黯然。 冰凝雪,我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他心中默默祈祷……。 第六章 扑朔迷离(六) 天下间,和冰凝雪有着相同容颜的人是谁?当然是虞梦诗! 虞梦诗怎会来到徐州?和她手挽手的年轻男子,当然只有一个人——丁峻! 上次在扬州,虞梦诗险些被巡抚陈进派人掳走,幸得黄公子及属下相救,才得以安然无恙。陈进之所以没再追究此事,全是因为黄公子出高价买走了他手中所有囤积的赈灾粮,以此作为的交换条件。 陈进想,这一单生意,卖光了所有余粮,一下子二十多万两的银子入账,比零散卖给周边村庄的粮商省事多了!自从公粮私卖以来,没有哪个粮商能出手如此大方,一下子席卷全部,碰到这样的大主顾,真是机会难得。虽然错过一个虞梦诗,可天涯何处无芳草?美人不愁找不到,得失之间,还是划算的。为此,陈进便放手了素未谋面的虞梦诗。扬州的赈灾粮清仓了,该去下一个灾区淮安了,于是,陈进又赶去淮安,继续打着赈灾放粮的旗号,到那边寻欢作乐去了。 虞梦诗在‘倾城醉’大约住了一个月,等陈进离开扬州后,黄公子才护送她回到仙踪绣坊。这期间,黄公子对她一直关爱备至,常常夸赞她秀外慧中,多次流露出倾慕之心。 虞梦诗对黄公子的救命之恩心怀感激,也钦佩他的人品风度。可她心中一直掂念着出走许久的丁峻,毕竟她与他之间,曾有过那么多美好的时光……,她已存不下第二个人,对于黄公子的爱慕,总是退避三舍。 奇怪的是,陈进刚一走,黄公子一行十人竟也跟着去了淮安。似乎他们此次出行的目标就是为了陈进。不得已,黄公子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虞梦诗,并声称等他办完大事,一定会回来看她,到时候还要给她惊喜! 虞三娘自上次出远门回来,得知了虞梦诗被赵府衙役强抢一事,气愤难当,便找到赵锡舟问个明白。 岂知,赵锡舟视作攀高结贵的陈进却带着银子一走了之,一分钱也没给他留下,赵锡舟感到这回算是白忙活了,没什么戏唱,因而对虞梦诗这件事耿耿于怀,气恼她的不识趣,更憎恨救走她的那群不明身份的人。 结果虞三娘主动找上门来,赵锡舟便将所有的不痛快全迁怒于她,对她羞辱、谩骂,指责她们母女二人没良心,对他当初对她们的恩惠不懂回报,还坏了他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并扬言说,扬州城内,若谁肯出二十万两银子孝敬他,他就把虞梦诗嫁给谁! 扬州城富豪甚多,盯上虞梦诗的馋鬼着实不少。虞三娘被逼的没辙,连夜遣散了仙踪绣坊的绣工,收拾细软,带着虞梦诗仓惶逃离了扬州。 一路向北,走走停停,来到徐州后,便落脚于此,开了家‘无踪绣坊’,重操旧业。不料,开业的第一天便遭到当地恶霸上门欺负,说来也机缘巧合,恰恰在关键时刻,丁峻竟突然出现,三下两下铲除了恶霸,将其打残赶出了徐州。此事曾一度被当地百姓传为佳话。 意外的相逢,令虞梦诗惊喜万分,也令丁峻激动不已……。 人生何处不相逢?这真是上天的眷顾!让这对有情人千里来相会,邂逅在他乡,深感来之不易。 此后,丁峻便寸步不离的守候着‘无踪绣坊’,保护着虞梦诗和虞三娘,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们。 丁峻听说了虞梦诗在扬州的遭遇,气愤难耐,却也十分愧疚,好在梦诗安然无恙。他对黄公子等人的及时相救非常感激,说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报答黄公子的大恩。 转眼到徐州两个多月了,虞梦诗也凭借精湛脱俗的绣艺,很快赢得了当地人的欢迎,‘无踪绣坊’的生意一天天好起来。虞三娘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认为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心如意。 可惜,人世间的事常常事与愿违,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丁峻虽日日守在虞梦诗身边,但他的心情却日益苦闷,因为他的家仇到现在还没报成!他离开静湖村好几个月了,苦苦寻觅不共戴天的仇人——石九江,可他竟如人间蒸发一般,不见踪影!那些占领白松庄的党羽,已被丁峻消灭的消灭、赶走的赶走。白松庄已重新回到了丁峻的手中。他将山庄交与老管家邢安打理,自己独自下山,继续寻找仇人石九江,途径徐州,没想到,竟遇到了苦苦相思的心上人——虞梦诗。 今日陪她出来,是为绣坊选购一些新面料。这段时间以来,他天天陪在虞梦诗身边,保护着她,也眷恋着她,两人的感情更加根深蒂固。虞三娘甚至在丁峻面前提起了婚嫁之事,可是,他无法答复虞三娘,因为他没有办法放弃报仇一事!认为一定要等报完家仇才能够和梦诗在一起。他是为梦诗好,他想得没错,虞三娘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想到这份弥足珍贵的感情,丁峻内心实难割舍,他常感到痛苦难耐,但又不得不做出抉择。 因为,就在最近几天,他已打听到,石九江已远赴洛阳,投奔了在洛阳做大官的亲戚。他心里不禁开始蠢蠢欲动,盘算着,准备等梦诗过完生日,便动身赶去洛阳。 寒冬腊月,正是梅花悄然绽放的时节,梦诗十八岁了,正值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她的娇颜,如梅花的独秀,她的肌肤,如白雪般纯净。 丁峻去了城中最名贵的珠宝店,为梦诗买下一枚精美的蝶花金钗,并亲手为她插在秀发上,这是梦诗从小到大第一件首饰,有丁峻的呵护陪伴,虞三娘的祝福,梦诗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与甜蜜……。就像是在梦境,这是她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时刻! 然而,快乐总是短暂而易逝的,刻骨铭心的爱情总令人难以忘怀,生死离别总使人痛苦万分。而往往令人们记忆深刻的,却不是那些快乐的回味,而是那些伤感惘然的记忆……。 丁峻又要走了,虞梦诗的梦又醒了。但她这次没有伤心落泪,因为,她作出了决定,那就是,跟丁峻一起离开!她已决心,天涯海角,无论丁峻走到哪里,她就追随到哪里。 虞三娘没有拦她,她了解梦诗的痴情。现在已经没什么能将他们分开。只要梦诗能够过得开心,这就是她终生的希望,她已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只是,梦诗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她跟着背负家仇的丁峻会有安宁日子过吗?但是,这是她的选择,虞三娘尊重她的选择,还会默默为他们祈祷、祝福……。 然而,丁峻却坚决不同意梦诗的决定!他是去找石九江拼命,绝不能让她跟着他去冒险!一来,有她在身边更容易分心,二来,万一她因此有个闪失,他怎么还能活下去!?他怎对得起虞三娘!?所以,他执意一个人走,任凭梦诗怎样求他也无动于衷。他是爱她的,当然是为了她好。 他临走时,只留下一句话:一年后,若不见他回来,请她忘记他,嫁个好人家。 梦诗的心都要碎了!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离别,可谁也拦不住丁峻。她有时真想劝劝他,放弃报仇,回归平静,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好好过完后半生。但她开不了口,她也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任谁都不可能放弃。何况他一提起报仇的事就满腔愤怒!在他眼里,报仇是他活下来唯一要做的事!他义无反顾的离去了。 梦诗只好留在徐州,留在无踪绣坊,继续等待。 等待,又是漫长的等待,梦诗常常梦到丁峻,常常会在梦中流泪醒来。她好怕!怕永远也等不到丁峻的归来,怕等回来的只是一柄血淋淋的青锋剑! 徐州很大,宁静中又带着几分喧闹,它时而繁华,时而静缢,古朴悠闲。 虞梦诗在这儿,丁峻也曾在这儿,萧天晗在这儿,冷秋月在这儿,冰凝雪呢?说不定也在这座大城的某个地方,那个美丽自信的女孩子,谁能忘得了她呢!徐州通往中原,明春洛阳的飞龙堡将要举办一场声势浩大、规模空前的武林盛会!届时,江湖各大门派、武林侠士都将纷纷赶去参加,看来要有热闹瞧了……。 第七章 不期而遇(一) 微云拂斜月,万籁声沈。 月暂盈,还缺,疏星隐现,一点灵光,千回沦落。 漫漫冬夜,拥暖而眠,是多么惬意享受……。 然而,随着一声“救命——!”的喊叫,划破了整夜的寂静!一位姑娘,身着薄薄单衣,正跌跌怆怆的一边跑着,一边大喊‘救命’! 她身后,是三名穷追不舍的男子!看不清面容,正朝着她逃跑的方向追赶,还低吼着:“别跑了,你逃不掉的!” 冰冷的冬夜,人们多半入睡,无人出门。大街上除了他们几个,也不见一个路人。 眼看那三名男子越追越近!她心急如焚!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想再加快自己的脚步,可一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脑子也越来越迷糊,甚至意识都渐渐不清了。她努力让自己清醒,拼着全身最后一点儿余力,跑向路口那家还有光亮的酒馆。 正向那酒馆拼命的跑着,突然间,冷不丁撞进一个人的怀里!一个男人的怀里!她的心‘咯噔’一下,心想:完了!这下完了,难道他们已抄近路截住她了?!她不禁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英俊、明亮的眼矒!是他! 此时,她的力气也已耗尽,气若游丝的说了句:“救我……。”便昏倒在他怀中。 他明亮的眼矒闪出一丝惊愕,但马上又是一片惊喜!是她! 他伸手将她抱住,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这时,后面的三名男子已追上来,气喘吁吁的嚷叫道:“臭小子,放下她!少管闲事!” 他冷笑一声,反掌一挥,三枚暗器已迅速射向他们!只听‘啊呀’一片叫声……。他没再看他们一眼,只是欣喜的抱着怀中的姑娘飞身离去,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城外,土地庙。 似是许久没人来过,他来不及多想,便带着怀中的姑娘来到此地,夜已深,客栈都已打烊,这地方虽破旧些,但至少很安全,也不会有什么人打扰。 他扫出一块空地,找了些干草铺上,将那姑娘轻轻放下,看她衣薄如蝉翼,他连忙将身上披风解下,为她盖好。然后到一旁,取出火石,轻轻敲打,点燃了一堆不算大的篝火取暖。他一边烤火,一边望着躺在身旁的姑娘,满眼尽是怜爱、欣慰。 过了一会儿,姑娘似乎醒过来了,嚷着要喝水,他将随身携带的水囊解下,轻扶起她,喂她喝水。她渴坏了,喝了很多。之后,她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望着他,而他也正含笑望着她,似乎再也不愿离开。 他的眼矒很亮、很英俊,望着她的时候,充满了喜悦,充满了柔情。 她的眼矒很美、很灵气,但此时却充满了一团火!一团即将燃烧的欲火! 她的呼吸已渐渐急促,她娇俏的脸蛋,此时已红晕朵朵,她感到浑身燥热难耐,好想脱衣服!她开始揉搓着自己的衣衫,好想……。幸好,内心还有那么一丝清醒的意识在抵抗着。但是,身体内那团冉冉升起的欲望之火,已在不断的燃烧她,怂恿着她! 她忍着,强忍着,但浑身异样的燥热、如渴如饥的欲望,在不停的引诱着她!她的双臂竟不由自主的想去拥抱他、接触他,甚至还想把身体贴近他! 不、这绝不可以!绝不能这样!她慌忙强撑着身子往后退,仅存的最后一点意识告诉她、警戒她:她是个守身如玉、冰清玉洁的好女孩,不能如此作践自己!可是,她现在真的好难受啊!这实在是一种煎熬,从来也没受过的煎熬! 然而,她又忍不住将身子贴向他,然后,又立刻将他推开,却又想拉回……,她抓自己的头发,拧自己的腿,挣扎着,想让自己赶快从欲火中解脱出来。 看着她如此折磨,他心急如焚!他已明白,她一定是中了那几名坏人的媚药!否则怎会如此?她还会被媚药折磨好一段时间,这该如何是好? 他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因为只要他一伸手,便能碰到她柔软的身子。而此时,她的意识已模糊了,她像只小猫一样,终于软软的躺进他的怀里,时而锤打着他的胸膛,时而发出燕子般的呢喃……。 受不了!他实在忍受不了!薄如蝉翼的衣裳包裹着她玲珑的玉体,耳旁传来她香甜的呼吸……。他是那么爱她!常常思念着她,却没想到今夜,会在这种情况下与她相遇!此时此刻虽相思得偿,但是,他绝不能这么做!决不能碰她! 他轻轻推开她,将她扶到干草上,然后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他在努力的想办法,这么晚了,没地方去找郎中要解药,可是,他怎么忍心看着欲火如此折磨她,同时,也在折磨着他自己。他心急的走来走去,而她却在轻声呼唤他:“别离开我……救救我。” 突然,他眼前一亮!想到一个办法——血!对了,是血!血能抑制甚至能消灭这种欲火!一经想定,他快速来到她身边,拔出宝剑,在自己的食指、中指上划出两道血口,然后,他将带血的手指伸向她面前,温和的说道:“姑娘若难受,就咬我的手指吧。” 她不禁抬起头,眼神迷离的看着他,似含疑惑,似含感激。然后,她又望向他滴血的手指。终于,当欲火再次点燃她时,她咬住了他的手,顿时,一股暖暖的鲜血沁入心睥! 她允吸着他的手指,渐渐的,已不再焦躁。他被她咬着手,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眼神充满温柔,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果然,她觉得身上逐渐变得轻松起来,慢慢的,她困了,累了,终于昏昏睡去……。 第七章 不期而遇(二) 天终于亮了,这一夜好长,好累。她终于睡醒了,旁边还有一堆红红的火炭,是昨夜燃尽的木柴,现在还散发着温暖。身上盖着他的披风,他人却不见了。 想起昨夜的种种失态,真是尴尬的要死!因白天身上的银子不小心被偷了去,顿时变得身无分文,无处安身。又偏偏徐州没有‘灵芝草堂’,否则她也不必在晚上非去投奔那家客栈,客栈老板表面装作好心收留,却暗中在她饭菜里下了媚药和迷药,处世未深而善良的她哪里会想到下了毒!?以前都是她下些小毒去整别人的,专整那些市井流氓、地痞恶霸。谁想到,看来和善的客栈老板竟如此色胆包天、卑鄙下流!她发现不对劲儿时已晚了,仗着自己那仅存的一点力量,打拼着逃了出来,但差点就落入了他们之手,幸好遇到他!否则……不敢想,真不敢想像!简直太可怕了,好险! 想起昨夜他的关怀体贴,他的正己守道、光明磊落,想起他用他的血为她解毒……。不由得内心泛起一片感动!他真是一位名符其实的正人君子!昨夜若不是碰上了他,后果将……。唉,他简直就是救了她的命! 可他现在去了哪里呢?他应该不会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里吧?她坐起身,紧裹着他的披风,站起来往门边走去,可刚一离开炭火旁,身子就像掉进冰窟窿里一样,她冻得打了个冷颤,又回到炭火旁取暖。心想,本来穿的就不多,现在外面那么冷,哪也不能去了,怎么办呢?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一个人。 他回来了!是,萧天晗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桶,桶上盖着盖子,还冒着热气,他一看见她,那双英俊的眼矒就更亮了! 她也正看着他,眼波温柔而有些害羞。她并不是一个腼腆的女孩子,可是,经过昨夜的事,她实在不知该怎样面对他。 萧天晗明白她此时的心情,轻笑一下,先开口道:“我向附近村子的一位大婶要了桶热水,一些青盐,提回来给你洗漱。求了她半天,才讨得一点水粉,不过东西都是干净的,还没用过。” 他说完,放下水桶,从怀里掏出一小盒水粉,一盒青盐,一只小碗,放在桶的旁边,又拿出一块白白的绢帕搭在桶栏上,说道:“我再出去一趟,弄点吃的,姑娘趁水还热,尽快用吧。” 然后,他转身走出去,掩好了门。 她愣愣的,直到他出去,一句话也没说。想到曾经与他同游太湖的夜晚,曾在他面前耍过的威风,如今都只得烟消云散了。现在,她心中除了对他感激还是感激……。 她想起了他的话,起身打开桶盖,一汪温泉般的热气扑面而来,在这冰冷的冬季,此时此地,能有这样一桶温暖的热水供她洗漱,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她开始欣喜起来,暖暖的清水洗漱起来很舒服,温暖着她的肌肤,也温暖了她的心。 不多时,她已洗漱完,还搽了些水粉,虽然不是什么上品,但也算细滑香芬,搽上去感觉还不错。梳洗完毕的她,看上去又是那么青春逼人、容光焕发! 萧天晗终于又回来了,手里提了不少东西。只是这次出去的时间比较长。她一看到他,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颜,像一只欢呼雀跃的小鸟,高兴的说道:“萧大哥,带回什么好吃的? 我好饿。” 萧大哥?她还记得他!这个称呼他蛮喜欢的,平添了几分亲昵。 他温和的笑笑,说道:“估计你会喜欢。”说完,他从盒中取出一只香酥脱骨鸡,一碟炒青菜,一碟清蒸鲈鱼,一碟香辣豆腐干,和一小盅鸡汤,还有几个热馒头。 她满心欢喜,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都是我爱吃的?” 他又笑了,故作神秘:“呵呵,我是个万事通,没有不知道的事。赶快趁热吃吧。”其实,是他用心留意过,无锡凤来楼那晚,她赴宴时曾爱夹的菜。 现在已临近中午,他们俩人都有些饿了,便津津有味的饱餐了一顿。 饭后,萧天晗收拾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布包递给她,说道:“姑娘试试这件衣裳是否合身?我估计的尺寸,凭感觉买的。” “什么?竟然还买了新衣赏给我!”她不敢相信,眼前的年轻男子心思竟如此细致,知道她穿着单薄,又经过昨晚的萎靡,早已不成样子,所以这半天,她一直穿着他的披风。 她接过布包,感动的望了他半天,才说了句:“萧大哥……谢谢你!” 他微笑的看着她,柔声说道:“我在外面等你。” 然后转身走出去。 屋外虽寒冷,但他却感到无比的温馨与畅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 看到她的笑容,他心中欢喜,能帮助她,他感到开心。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因为冷寒宫的戒律已将人变得麻木不仁、无情无义,令人窒息!他每次都要抽出一段时间来调整自己,暂时逃离这个圈子,舒展心情。这几天,他以探听参加武林大会的各路江湖侠士为借口,独自出来,有事再以夜升孔明灯为联络。却没想到,竟然在徐州城内碰到了许久未见的心上人——冰凝雪。 他既惊喜、又担心!因为老宫主前几日刚来过徐州,她此次出宫,的确是为了赶赴明春的武林大会,虽然已启程去了洛阳,但临走之前,又重申了一遍指令:继续搜索冰凝雪! 近期,冷寒宫已加大了搜索力度。幸亏宫中弟子没有几人见过冰凝雪,所以找起来不是很快。也因此,他昨晚救了她却不敢将她带入客栈,只因那样做太扎眼也太危险。现在下一步该如何安排,他还没想好。 冷不丁,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在城中见到的虞姑娘,那位和冰凝雪长得极像的女孩子。冷寒宫的弟子该不会把她误认为是冰凝雪吧?那位柔弱的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对外界危险毫无抵抗的能力。不过还好,她身边有位武功高超的护花使者。想到这里,他稍稍放了心,不禁又想起她的‘无踪绣坊’之约,不妨过会儿问问冰凝雪的意思。 第七章 不期而遇(三) 天空开始星星点点飘起了雪花,下雪了!他兴奋起来,他喜欢雪,喜欢它的飘逸,圣洁,空灵。冬天的雪,像上天赐予尘世万物的甘露,空气随之变得清新、纯净,人的心灵也得到了洗涤、净化……。 在他眼里,冰凝雪就如冬雪一般圣洁而美好,因为她同样飘逸、同样空灵。 雪渐渐的大了,像花瓣、像柳絮,漫天飞舞,很快,周围一片银妆素裹,他正欣赏着漫天的飞雪,缥缈间,看到一位风华绝尘的仙子,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一袭白色锦缎长裙,外罩一件红色镶金小夹袄,领口一圈洁白的兔绒,看上去温暖舒适。两鬓青丝飘散胸前,还梳着灵秀的长辫,迎风舞动的刘海,看起来是那样美丽纯净、娇俏可人!此时,她正笑盈盈的朝萧天晗走来。 他每次看到这双水矒、这张花容,这朵笑颜,总是舍不得离开。 因为,她总像风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芳讯难觅。 透过轻盈飘舞的雪花,他痴痴的看着她,再次折服于她的风采。她也微笑的看着他,心中无限感激!从相遇到现在,他为她做了很多,为她买的衣裳很合身,很漂亮,看得出,他品位不凡。 此刻,雪花纷纷飘落在他们的头上、肩上……,很快,他们变成了两个雪人,萧天晗和冰凝雪面面相视,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笑毕,她掸掸身上和头上的雪花,款款走到他面前,轻盈的转了个身,开口问道:“萧大哥,好不好看?” 他微笑着,朗声道:“欲把云裳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美极了!” 她的俏脸微微一红,继而正色道:“萧大哥,很感谢你这次救了我,还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我……会找机会好好报答你的。” 他听后,脸上却泛起一丝愧疚,说道:“区区小事,姑娘何必挂在心上。只是时间仓促,没带你找家舒服的客栈住,却跑到了这样的荒郊野外,真是委屈了姑娘。” 他人真好,她望着他,感叹万分。自从离开山庄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接触过太多人,除了对她心怀不轨、大献殷勤,就是死缠着不放。眼前的这位萧天晗,虽然接触不多,相识也不久,却总给人一种踏实、安全的感觉,使人能够信任、放心。尤其是经过昨夜之事,更足以证明他的人格和品德。 然而,更让她惊喜的是,他还带回了两样东西——她心爱的凤翎剑和紫竹笛! 原来,他第二次出去,不仅为她买了衣裳、食物,还找到了那家欺负她的客栈,揪出昨夜的三名男子。他虽然向他们发出暗器,却手下留情没取他们性命,因为,他不喜欢冷寒宫惯用的无情杀戮。本想将他们揪到官府治罪,后来感觉此事会给冰凝雪造成不良影响。于是,当众揭露他们下药害人的丑事,又狠狠的教训了他们一番!还砸了店面招牌以示警告。之后,便将她昨夜落在客栈的剑和笛子取走带回。 他为她出了气!他处处考虑周全,他正直的人品,高尚的人格……,对她无微不至、照顾有加!她此刻已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感激之情……。 最微妙的是,现在已不仅仅是感激,她觉得,自从这次遇到了他,总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一种沁人心睥的温暖与踏实,是感激、是欣赏?还是相逢恨晚……?她分不清。她能认定的一点,就是,他是一个可靠、值得信赖、交往的好人!以前从未波动过的心弦,这次却不知被什么波动了……。 “雪好大,我们到屋檐下避一避,如何?”萧天晗怕她被雪花打湿着凉。 她点点头,两个人一起跑到庙前的屋檐下。 “呀!”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不禁蛾眉微蹙,他赶忙问道:“姑娘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是否需要在下帮忙?” “我还有一样东西,可能落在那家客栈了?我要取回。” “什么东西?如此重要?” “一把匕首。乌黑短钢,刀柄上还刻着一朵梅花,萧大哥,你可曾看见?” 他心中雪然,那把他的梅花匕,他当然知道,也一并取回了,只是放回了它应放的地方-靴腿的刀鞘中。 “那把匕首有那么重要吗?”他有意试她。 “当然!因为那把匕首的主人也曾救过我,我拿了过来,说以后再还他。可若弄丢了,就是对不起他,我一定要把它找回才行。” 看着她为梅花匕如此在意,放心不下,粉嫩的樱唇微微翘起,那份可爱和执着真让他陶醉。 他轻笑,将梅花匕取出,说道:“姑娘看看是不是这把?” 她接过匕首一看,说道:“没错,就是它!”继而,美丽的凤眼骨碌一转,问道:“怎么你刚才不给我呢?莫非你也看上它了?” 他故意打趣她:“是啊,我看它精致耐用,想着姑娘有长剑,这把匕首用的机会也不多,所以就……,呵呵,不知姑娘能否将它赏赐给在下呢?就当作回谢吧。” “这……虽然你救了我,对我有恩,论理我应该好好谢你。可这把匕首……真的不能给你,这是我另一位救命恩人的东西,我迟早要将它物归原主。我可以给你别的。” 他悠悠道:“哦?那么姑娘现在打算给我点什么呢?”他又在逗她。 她想了想,现在浑身上下,除了凤翎剑和紫竹笛是自己的,其它都是他送的,根本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他,不禁脸色微红,心想,这个人怎么这样呢?虽然是个好人,但也不能强要别人的东西啊? 看出她的别扭,他暗自好笑,继续说道:“你怎么谢我可暂且不提。你的那位救命恩人姓甚名谁?你打算怎样谢他呢?” 她驽着小嘴,摇摇头道:“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们肯定认识,不然他为什么要救我?而且还不愿表露身份?只可惜,我到现在也不知他是谁,也无法答谢。若能有缘再见,至少这匕首还是要还他的。” “是啊,强拿了人家的东西的确应该还。”他一脸邪魅的笑道。 “你凭哪点说是我强拿的?”她瞪大了眼睛问道。 他神秘一笑,说道:“我猜的。” 但见佳人俏脸微窘,继而又说道:“我这里刚好有副刀鞘,放它最合适,不如就送给姑娘吧。” 她闻声,抬眼望去,他手中已多了一副乌黑闪亮的刀鞘,形状模样刚好和这柄匕首吻合,她兴奋的拿过来,将匕首插了进去,果然非常合适,就像良身定做一般。 可是,他怎会有刀鞘?还会如此合适?她心中一动,转眼望向他,望向他那双明亮英俊的眼矒! 那日树林中,蒙着黑色布套、只露一双眼睛的黑衣男子她还记得,那高大的身形,那精光四射的矒子……同面前的眼睛一样明亮!什么……难道是他!?怎麽又是他!? 她心中不免有些激动,努力的回想那天树林中的明亮眼矒,甚至连握匕首的玉手都有些颤抖! 她几乎已能认定了,但仍有些忐忑不安,疑惑的问道:“难道那天……是你!?” “是什么?呵呵,姑娘能不能说清楚点。”他一脸笑意的故意问她。 “前不久,在城西树林中,救我的蒙面人是不是你?” 他终不忍心再逗她,歪嘴坏笑道:“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所以这么快又见面了。你现在看清楚我了,嫌不嫌我长得太帅呢?” 她啐道:“臭美!比你帅的我见得多了!你……竟然骗了我这么久!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还耍弄我半天!”她嘴上虽然如此说,但知道了他就是那日林中的救命恩人,心里却情不自禁感到甜丝丝的。 他故作一本正经的说道:“云裳仙子大人大量,莫要生气,在下刚才多有失礼,现在给你赔罪了!”说完,向她深深的作了一揖。 如此一来,她只好原谅他,说道:“好吧,我先不追究这件事。那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关在那里的?救了我还要蒙着面?最后也不肯让我看你的面孔,这又是为什么?” “只因为……我认识一些冷寒宫的弟子,无意间听到了你的消息,便找机会将你救出来。蒙着面也是不想被他们认出,你也知道冷寒宫的冷漠无情,若被他们知道是我救了你,只怕我也要跟着倒霉了,呵呵。”他无法,只好暂时用这种谎言回答她。 “哦,真的吗,你认识冷寒宫的弟子?那你知不知道他们的老宫主是谁,为何要抓我呢?” “你应该问他们才对,怎么反问起我来了?我可救了你两次喽,现在先想想怎样谢我吧?”他巧妙的避开了她的发问。 “你要我怎样谢你呢?人家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不过,还是先将它完璧归赵吧。”她说完,将梅花匕还给了他,他没有拒绝,收回了这冷寒宫的标志。 “上次在无锡时,你还答应请我和师哥的客呢,我还没向你追究这件事,你反而老是要求我如何感谢你。先把你欠我的还清再说。”她开始赖皮起来。 “呵呵,你不说我倒忘了,那天我兴冲冲的赶去望云轩,可惜你和你师哥全都离开了客栈,让我扑了一场空,这可不是我不请,而是你没给我机会啊,是不是?”他心想,这个小丫头,还会耍赖呢。 “我那天……有件急事要办,所以就着急先走了,是我失约在先,那算我欠你好了。”她一想起无锡,想起他与她的望云轩之约,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真是个美丽可爱的小姑娘!他心想,怎么舍得让她难堪呢。 第七章 不期而遇(四) 不知何时,雪已停了,萧天晗抬头一望,天空正渐渐放晴,太阳都快露脸了。 “我看这样,不如我们去找别人请我俩的客,你觉得怎样?”萧天晗想起了无踪绣坊。 “找别人请客?这事从何说起?不过只要有人请客,我通常不会拒绝的。”她眨眨眼睛道。 “有位姑娘的确诚心诚意要请我们去做客,只是,这位姑娘很神奇,你永远也猜不到她是谁,说出来会吓你一跳!” “哦,原来是你认识的姑娘要请客,你认识的女孩子我怎会猜得到?她是谁与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有人请客自然好。”她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有股说不出来的别扭,甚至有些不快,其实,她已不知不觉中吃上醋了。 洞悉出她言语暗含的醋意,萧天晗感到开心不已,成心逗她:“这位姑娘是我前些天在徐州‘凌翠庄’里认识的。她真是与众不同,超凡出尘,很特别,简直令我无法忘怀。” “好啊,一见钟情。那你还跟这儿待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赴那女孩子的约会。不过……请恕我不同前往了。”果然,她的醋意更浓了。 “咦?你刚刚不是说,只要有人请客,你通常不会拒绝,现在天寒地冻,这小庙又脏又破,你不同我一起去,难道要留在这儿继续挨冷受冻吗?”他暗笑,还在逗她。 “这是我的事,你不用操心。我看时候不早了,你还是赶赴佳人之约要紧。”她说完,怏怏的离开了,走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旁,一纵身,跳到粗粗的树干上,掸落上面的浮雪,放块儿手帕,坐了下来,低着头,不再看他,一双修长的玉腿在空中轻轻荡着,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萧天晗望着她,心中不禁一阵窃喜:看来,这位梦中仙子已有点儿在乎他了! 他也来到树前,施展轻功,跳到树干上,就在她身旁坐下,含情脉脉的看着她,而她却把头转向一边。他轻叹一声,悠悠说道:“她的绝世风采让我一见倾心,她是我理想中梦寐以求的女孩子,自从第一眼看到她,我的心就清楚的告诉我,等待一生的意中人终于出现了。你知道原因吗?” 女孩儿家最不喜欢面对的事情其一,就是自己欣赏的、有好感的男子,在她面前夸赞别的女孩子。 此时,她的嘴唇竟有些微微颤抖,没有回头看他,过了半响,才听到她带着不悦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是要我恭喜你找到意中人了吗?” 他凝注着她,缓缓说道:“只因她和你长得一摸一样,我当时以为遇到的是你。” 闻言,她霍然转过头看他!神情写满了惊愕、疑惑。而他的眼矒更深邃、更真挚。 她不禁开口道:“你说的是真的?真有这样一个人?和我长得一摸一样?” 他点点头,说道:“我当时跑过去,喊她‘云裳’,可后来才发现,我认错了人,她并不是那个无锡太湖边认识、令我朝思暮想的云裳。她只是位长得和你很像、很像的姑娘。知道她不是你,你无法想象,我当时有多么失望。” 她的悄脸忽的飘过一片红霞,她不禁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含情的明矒,望着自己秀巧的脚尖,心中却是一波又一波的连绵起伏,难以平静! 不知何时,他已勇敢的伸出手,轻扬起她美丽的粉颚,将她的俏脸转向他面前,柔声说道:“你现在懂我的心了吗?” 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存、读懂了他眼中的深情,一时间,她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整个人似已凝结了,只有一颗心,跳得是那么快、那么厉害! 四目相视,萦绕的是无限的温柔、真挚的情谊、深深的爱恋!冰凝雪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心扉,已有些按捺不住,开始涌动起异样的情愫!这种情愫是她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似乎跃跃欲试,像一朵含苞怒放的花蕾,随时都要蓄势以发。 面对真情流露,她当然免不了女儿家情窦初开的娇羞,小声嘟囔了一句:“谁要懂你的心?”说完,轻轻逃离他的指尖,低下头,却不经意露出了一抹笑容。 恰恰这一抹珍贵的笑容还是被他看到了,对他来说,已足够。他感叹,欣慰,心中荡漾起无尽的幸福……。轻吐一口气,说道:“不如我带你去见见那位姑娘,一个和你长得极像的姑娘,她姓虞。上次我错把她认成你,她不但没生气,还要我再见到你时转答,她很想认识你,并邀请我们同去‘无踪绣坊’做客。” “听你这么说,我也很想见见她!竟有和我长得一样的女孩儿,世间竟有这种奇事?她既盛情邀请,看来我与她必定有缘。听说扬州有家‘仙踪绣坊’,不知这‘无踪绣坊’可与它有关联?”她已来了兴致。 “我也不敢断言,那我们就亲自去探访一下这位神秘的姑娘和她的‘无踪绣坊’吧。” “好啊,说去就去。”话音未落,她兴奋的跳下了树,抬起头,带着笑意望着他,萧天晗不禁说道:“你动作真快!” 而他并没有马上跳下来,却向离树不远的墙头张望了一眼,说道:“你等我一下。”然后施展轻功,向那边飞身而去。一会儿,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杈梅花,递给她道:“送给你。” 刚刚绽放的梅花,雪白中蕴藏着一抹粉红,清透的花瓣,自有一份高雅与孤傲、独秀与芬芳。 她甚是喜欢,说道:“好美,你刚才发现的?” “不错。我喜欢梅花,它独树一帜的坚毅,不同流俗的傲骨,它不在春天里和百花争艳,却在寒冬中独领风骚,从不随波逐流,平凡中又带着不平凡。”他不禁感叹。 冰凝雪拿着梅花,看着他,眼中已带有片片倾慕:他自己不就是拥有梅花一般的坚毅与傲骨,梅花一般的卓尔不群,平凡而又不平凡吗! 他摘下一朵开得最美的梅花,想要插到她的秀发上,她欣然同意,没有扭捏。一朵清雅的梅花,平添出几分醉人的芬芳。 “只是,你若想去,先答应我两件事才行。”他忽然想起了一些事。 “什么?这么多!说来听听,成不成要看本姑娘乐意与否。”她已开起了玩笑,手中开始玩弄起树枝上的白雪。 她就是这样,什么境况下都能转变得很快,也许是因为每个女人都善变。刚才一脸的儿女情长,羞羞答答,现在都已烟消云散。转眼间,变得一腔热情、兴致勃勃! 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不会惺惺作态,不会故作矜持,她敢说敢做,敢爱敢恨,是个十足的性情中人。 “一会儿我们要到徐州城内,为了你的安全,我喊你云裳。还有,你要带上面纱。”他说完,掏出一块白色丝巾递向她。 “你是在担心冷寒宫的人会继续找我,所以要我这么做,对不对?” “不错,好个冰雪聪明的云裳。”他爱慕的看着她。 她甜甜一笑,一副乖乖的模样,说道:“今天,我会听你的话。”说着,将面纱轻蒙脸上系好,只露出一双水翦明眸。 萧天晗笑道:“那么……我希望今天永远也过不完。” “你坏死了!”她娇嗔道,冷不丁向他掷去一团雪球,正打在萧天晗的衣领上,紧接着,她施展轻功,飞奔而去,远远传来了她银铃的笑声:“我永远都比你快!”,而他也立刻攥了个雪球,从后面一阵风似的飞快追去,风中也传来了他的笑语:无论你到哪里,我都能追上你……。 一个是情窦初开的美丽少女,一个是深情款款的英俊少年,在寒冷的冬日里却渲染出一场温馨甜蜜的爱情!多么令人向往,多么令人沉醉!只有真正拥有过爱情,才能体会到那份甜蜜与美好、浪漫与激情!仿佛世间的一切善恶都随之变得美好起来,任何事物都因有爱情的存在而近乎于完美。 爱情,时而疯狂,时而陶醉,让人迷恋、无法自拔,甚至变得不清醒。爱有多销魂,就有多伤人!这话说得没错,但真正能明白、能看透,不被情所伤的,当然少之又少。自古以来,不知多少痴男怨女甘愿为情所困,情迷其中?诚然,爱情始终是美好的,令人向往的,爱情的力量也始终是伟大、神奇、不可磨灭的!很多时候,会令人为之不顾一切……。 冬天即将过去,春天就要来临,一切都将变得生机勃勃、充满活力,希望的萌芽也必将茁壮成长,根深叶茂……。 第七章 不期而遇(五) 徐州,城南,无踪绣坊。 虽地处偏僻,但他们还是很快打听到了:过了浮云客栈,穿过前面的小巷,往左一拐就是。只是给他们指路的人神情却仿佛有些古怪,似乎不愿多提,一溜烟的就走了。萧天晗心中一动,不禁提高了警惕。他身边花儿一样的冰凝雪可没往心里去,一路上心情很好,看见什么都感兴趣似的。 对面正走过来一个卖糖葫芦的,红红的山楂,裹着亮晶晶的冰糖,看起来就像红宝石。她一瞧见,眼睛就立刻放了光!萧天晗已留意,轻轻一笑,走上前去,一下子买了十串,却没有马上给她,说道:“你带着面纱,不方便吃,待会儿到了绣坊,让你吃个够。” 她眨眨美丽的水矒,俏皮的说道:“好啊,不过待会儿我和绣坊姑娘们一起吃,就没你的份了,你可别眼馋哦!” “呵呵,我吃不到没关系,最多也不给你吃,让你陪着我。”他逗她。 却见她脸色一变,忽然吃惊的叫道:“你看!那是不是虞姑娘!”萧天晗不禁回头望去,手中却发觉一松,糖葫芦已被她趁机抢走了两串!此刻,她正蹦蹦跳跳的跑开了,萧天晗哑然一笑,她真是个小滑头! 不多时,已到了无踪绣坊门口,小小的院落,古雅的招牌。大门半掩着,没人进出。不知怎的,刚一走进这条凄清的小巷,萧天晗的心中便有种异样的不安。 一踏进绣坊的大门,迎面刮来飕飕的冷风,暗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清、阴森。再往里走,却立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院子里、敞门的屋里,凌七八乱的躺着多具尸体!都是女孩子的尸体!她们有的面目惊恐,脸上还留有痛苦之色,有的瞪着眼,死不瞑目!尸体都已开始发腐,四处都是大片大片的血迹!血已风干,暗红、冰冷,散发着死一般的气息。看来惨剧已经发生了两三天了,整个绣坊都笼罩在一片阴森可怕的气氛中……。 萧天晗和冰凝雪都是跑江湖的人,见过死人,见过杀戮,但还是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惨不忍睹,令人禁不住作呕! 冰凝雪惊呼一声,转过身去,手中的糖葫芦洒落在地。萧天晗轻抚她的肩头,转眼看着满院子的血肉横飞,不禁暗暗叹息:是谁这么狠毒!?这样狠心!竟对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绣坊姑娘下此毒手!她们都还那么年轻,更不会和谁结下什么深仇大恨,可怜她们都是被利剑所刺,而且还是多处伤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为了什么……? 不容思索,他安慰着冰凝雪,待她情绪稳定下来,便马上四处查看尸首,想看看还有没有幸存者,同时,也在努力的找一个人——虞梦诗! 然而,不知是幸运还是更可怕,他们竟没有找到她的尸首!却意外发现了一个还有气息的人——虞三娘! 虞三娘的伤似乎并不重,还可以说是没受伤,她衣服上虽沾满了血迹,但身体并无伤痕,倒像是受过了严重的刺激和惊吓,再加上几天的饥寒交迫所致,她目前处于昏迷状态,但一息尚存。 他们将她抱进一间稍稍干净的屋子里,盖上棉被,萧天晗马上找来炭盆,生火取暖。冰凝雪找到了半壶水,也顾不得凉,用小勺喂了虞三娘两口,人若是严重缺了水,比挨饿还死的快。 一会儿,炭火生好了,屋子里顿时有了暖意,有了生机。萧天晗到床边看了看,对一旁的冰凝雪说道:“我去找个郎中来,再买点吃的东西。你在这里怕不怕?能先看护她一会儿吗?” 冰凝雪看看他,面露得意之色,说道:“我什么都不怕,也能照顾她。郎中嘛,就不用找了,这有现成的,我现在就开个方子,你去抓药,再买些吃的,快去快回。” 萧天晗这才猛地想起她出身飘云山庄,自然医术了得!不禁笑道:“呵呵,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放着面前的神医不用,却跑去找郎中?那一切就仰仗仙子妙手回春了。”说完,便去找了纸笔,冰凝雪抚了抚虞三娘的脉搏,当即写下一张滋补驱寒的药方。萧天晗在一旁爱慕的看着她,心中不禁为她的医术和内秀赞叹。 可当他拿着药方刚刚走出了屋门,看到满院的尸横遍野,内心便忍不住刺痛了起来!一方面为这些姑娘的悲惨遭遇感慨,另一方面,没找到虞梦诗,他已猜到,这件事——必是冷寒宫所为!他们一定是将虞梦诗当成冰凝雪抓了去,剩下的人没用便一齐杀掉!从被杀的女孩的伤痕来看,攻击的手法、剑痕,处处体现出冷寒宫弟子杀人的惯用招式——冷绝剑法! 冷绝剑法是冷寒宫弟子人人都会的剑法,萧天晗当然也会。这种剑法的特点是:出手快、狠、冷、绝!尤其是七人布阵时,形成七绝剑阵。剑阵更是阴狠毒辣、杀气十足,犹如天罗地网,让人无处逃身。 老宫主冷若水近两年来,研究了一些冷绝剑法的新招式,比原来的剑法更狠、更胜一筹,她还严格要求萧天晗必须熟练掌握,并单独传授了他攻破七绝剑阵的方法,而其他弟子却无缘学到。似乎冷若水总对萧天晗有着特殊对待,也正因此,使得萧天晗始终没有下定决心离开冷寒宫,脱离冷若水。因为他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亲人,是冷若水收留他、养大他,教他最棒的武功,给他用最好的湛泸剑……,对他处处垂青。 然而,冷寒宫一贯的无情杀戮,视人命如草菅,让萧天晗早已不能忍受。此时,望着地上的七八具尸体,他黯然惋惜,既是冷寒宫所为,报官也是没用的,当下将这些尸身快速挪到一边,并盘算着雇几个人来将她们安葬……。 冰凝雪虽从小生活在万般宠爱中,却是个心思细腻、懂得关心体贴的女孩儿。她看着昏迷中的虞三娘,满脸灰尘和血迹,心中不忍,便找来一个铁锅,盛了水架在炭火上,找来一块干净的帕子,待水温了,倒进铜盆一些,将帕子浸湿拧干,给虞三娘擦干净脸和手。等水开了,又盛入碗中,摘下了面纱,轻轻吹嘘,感到水不烫了,再用小勺一点点的喂到虞三娘口中。 喂了几口,却见虞三娘一阵咳嗽,喘息了一会儿,慢慢的,竟睁开了双眼。 冰凝雪微笑的看着她,生怕她再受到惊吓。岂料,虞三娘一睁眼,看到面前的冰凝雪,情绪一下子激动万分!脱口而出道:“梦诗!梦诗!你还活着……。”话还没说完,便不停的喘气,身体还很虚弱。 冰凝雪心中明白,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不要着急,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我会照顾您的。” 虞三娘还是很激动,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冰凝雪,待喘息平静了,带着哽咽说道:“梦诗,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我好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说完,不禁泪如雨下。 冰凝雪也觉得鼻子酸酸的,她知道,虞三娘将她当成了虞梦诗,但又不忍心马上说出事实,轻轻为她擦去了泪痕,说道:“不用怕,您放心,我会守在您身边,有什么需要或是不舒服,就告诉我。” 虞三娘摇摇头,说道:“我……没事,梦诗,我就想好好看看你。” 冰凝雪淡淡一笑,说道:“先睡一会儿吧,我陪着您。” 虞三娘却不肯休息,依旧直直的看着她,目光充满了安慰。这时,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虞三娘马上露出了惊恐不安,冰凝雪安抚她道:“别担心,我出去看一下。”说完,便起身走出去。 看着她出去,虞三娘的嘴张了张,想拦住她,却说不出口,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梦诗,好像坚强的多。 第七章 不期而遇(六) 萧天晗回来了,还雇了几名壮汉正在挪动尸体,清扫血迹。他一抬眼,便看到了没带面纱的冰凝雪,立刻迎上前去,低声说道:“怎么没带面纱?” 冰凝雪吐吐舌头道:“摘一会儿不行吗?只在这里。” 萧天晗无法,说道:“外面冷,进屋等我。”说着,递上一包食物,又道:“这是吃的,还热,给那位大娘送去吧。” 冰凝雪点点头,接过食物转身进了屋。 大约过了两炷香的功夫,萧天晗才从外面走进屋来。此刻,虞三娘已经坐起身,靠在床头上,刚刚吃了些食物,气色有所缓和。冰凝雪正和她说着话,看他进来,脸上不禁泛起了笑容,问道:“外面的事都处理好了?你忙了半天,也吃点东西吧。” 萧天晗也微笑道:“不急,我先去把开的药熬好。这位伯母感觉可好些了?” 虞三娘见状,轻声说道:“我好些了。冰姑娘,这位公子可是你的朋友?” 冰凝雪温柔的说道:“虞伯母,他是我的朋友-萧天晗。他刚刚安葬了那些绣坊的姑娘。” 原来,冰凝雪已将实情告诉了虞三娘,因为她也不可能一直装下去。虞三娘刚才吃完饭、喝过水,有了精神,便开始问长问短,冰凝雪已不能再隐瞒什么了,便干脆告诉她实情,并安慰她说一定帮忙找到虞梦诗,带回见她。虞三娘虽不愿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但最终也不得不接受。此时,她身体还很虚弱,目光带些呆滞,脸上挂着点点泪光。 过了会儿,萧天晗将药熬好了,喂虞三娘服下,之后拉了拉冰凝雪的衣角,说道:“虞伯母喝完药,该休息会儿了,我们到外面去。” 冰凝雪会意,知道萧天晗有事要问她,又安慰了虞三娘几句。虞三娘禁不住心头一酸,拉住冰凝雪的手,看着他二人,颤颤巍巍的哭诉道:“冰姑娘、萧大侠,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一定帮我把梦诗找回来!我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就她这么一个养女,她可是我的心头肉啊,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呜呜……。” 萧天晗赶忙说道:“虞伯母,您不要太担心,虞姑娘不会有事的。我会尽力把她找到,安全送回您身边。” 冰凝雪也在一旁说道:“虞伯母,请放心,我们会想办法找到虞姑娘的。您现在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不然,等虞姑娘回来,看见您这样,也会心疼的呀。”虞三娘听完,抹了抹眼泪,竟挣扎着身子下床,想要给他们叩头!冰凝雪赶忙栏下,萧天晗也在一旁安抚半天,虞三娘才重新回到床上,又向他们连声道谢。 看着虞三娘睡去,他们才悄悄出了屋。 冰凝雪果然已知道了不少:事发是在两天前,虞三娘出门谈绣坊生意,回来的比较晚。一进门,就见到绣坊中所有的姑娘都倒在血泊中!她吓坏了,惊惶失措的拼命找虞梦诗的尸体,竟没有找到,更不知去向!她马上去问周围邻居,有人说,曾看到一群黑衣人当天进出绣坊,那些人都随身带有长剑,目光凌厉冷酷!看样来者不善,之后的事就没人不知道了。当下,她便急忙找到官府去报官,官府只派了几名衙役来绣坊查看。可是,到了以后,既不搜索也不调查,反而向虞三娘索要银两!虞三娘凑了不少都给了他们,谁想到,他们拿了银子后竟一走了之!连姑娘们的尸首都不做任何处理!全都甩手走了人。只丢下了失魂落魄的虞三娘和满院子的血泊狼藉,虞三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当即大哭一场,气急滞胸,又加上天寒地冻,一口气憋住没上来,便昏死过去……。 冰凝雪不禁叹了口气,说道:“现在看来,那群黑衣人应该是冷寒宫弟子,他们一定是将虞姑娘当成了我,误把她擒了去。此事因我而起,她是无辜的,我必须设法救出她才行!” 萧天晗看着她,心生怜爱:她不愧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人美心更美!这么善良侠义的姑娘又怎能再让她落入冷寒宫的魔爪?! 此时,冰凝雪的目光转向远方,眼神带着困惑,又道:“我只是搞不懂,冷寒宫的人为何一定要抓我?一次又一次,甚至不惜一切手段!他们抓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与我们飘云山庄有关?” “不好说。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肯定不是好事!我绝不会让他们再伤害到你!”他不禁握起了她的小手,他已下定决心,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也不让这件事再此发生。 她转眼望向他,再次看到他眼中的深情与决心,她心中感动,柔声说道:“我相信你,你一直都在保护我。”经过了这么多事,她的确已相信他。 感到自己的手被他的手掌握得牢牢的,她有些害羞了,想抽出却怎么也做不到似的。于是,手心手指间传来他的温暖、他的柔情。她情不自禁,心中泛起一阵悸动……。 良久,她娇嗔道:“人家的手都要出汗了,你……还要握多久啊?” 他一怔,紧握的手稍稍放松了些,又笑道:“我想握一辈子!行不行?” “想的美!还是快想想怎样救人吧!”她趁机抽出了小手。 “嗯。对了,我记得上次见到虞姑娘时,她身旁有位年轻的公子陪伴,看样子武功也不弱,怎么虞姑娘出事他不在身边?”萧天晗想起了那日见到的俊俏男子。 “不错,我刚才的确听到虞伯母念叨一个叫丁峻的人,她只是反复自言自语着:丁峻啊丁峻,怎么梦诗两次出事,你都不在她身边保护她,你到底在哪里?怎么对得起梦诗的一片痴心……。想必她口中的丁峻就是你见到的那名公子。” “应该是他。那丁峻……很可能有着更重要、更危险的事要去做,所以才不得不离开虞姑娘身边。想必他也有他的苦衷。”萧天晗明白,一个男人若能忍心离开心爱的女人,那么背后一定背负着更痛苦、更无奈的事情!男人毕竟更了解男人。 的确,丁峻背负着父母兄长被杀的血海深仇,叫他如何忘得了、丢的下? “关于救虞姑娘的事,一切有我。这两天,你就陪在虞伯母身边照顾她,等我回来。”他不想让她再冒任何风险。 她眨眨眼,说道:“可以找别人照顾她,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决不可以。他们的目标就是你,你若跟了去,万一失手就等于自投罗网,你不能让我分心!”他第一次对她说话这么严肃,他实在是担心她。 她嘟着小嘴,倔强道:“我不会让你分心的,再说我的武功也不弱,不仅能照顾自己,还能成为你的好帮手!” “还是不行,让你去太冒险,我终不能放心。上次能救出你,纯属侥幸。但经过那次的教训,他们这回必将有更严守的防范。你要真相信我,就乖乖的等我回来。” 事实上,他对此次营救虞梦诗的信心并不足,因为这两天,据他所知,冷寒宫弟子几乎倾巢出穴,为的是赶赴洛阳飞龙堡的武林大会。不仅如此,也就是说,看护虞梦诗的人会更多、防守更严!以他一人之力,恐怕很难办到,只能智取而不能力搏。他也在为此事伤脑筋,但他决不愿意让心爱的冰凝雪再次涉险。 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他早已决心,为了她的安全,不惜牺牲一切……。 “我相信你,不过我也想出一把力。再说,这件事本不是你的事,也没有理由让你独自去冒险啊?你若有事,我怎么对得起你。还有,你不让我去,我就不会偷偷跟着去吗?所以还是带上我吧,我叫你好哥哥了,还不行吗?”她又开始央求他,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谁叫她天生一副热心肠,又喜欢冒险呢。 “我们……是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说过绝不让冷寒宫再伤害你。可你……唉,你若非要去,必须按照我说的做才行!”他无法,只好亮出最后一张底牌。 “好,我也说过,我今天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 “我毕竟认识一些冷寒宫弟子,办这件事比较方便一些。你不能轻易露面,要带上面纱,藏起身,等我的讯号再出来,若到时候没等着,就先抽身离去,回到这儿来,继续等我的消息。” “嗯,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我会听话的。我这就去隔壁邻居家请个人来照顾虞伯母。”说完,她带着兴奋跑开去找人了。 他望着她的背影,感到有些无可奈何,总担心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他明白,这次营救虞梦诗绝不会像上次那样顺利,可以人不知鬼不觉的救走。这次肯定要费上一番周折,搞不好,还会有什么突发情况出现,谁也无法料及。若他一个人还好办一些,可如今,已经答应带上这位爱冒险的小姑娘,又不希望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件事还真有些棘手,该怎么办才好,只能见机行事了,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第七章 不期而遇(七) 月亮不知何时躲了起来,天黑朦朦的。萧天晗喜欢黑夜的朦胧,天黑才好办事。 一片轻微的“唰唰”声,萧天晗和冰凝雪正在城内错落的屋檐上飞驰着,他们两人的轻功都很好,但似乎萧天晗更胜一筹,只是,他一直有意无意的等着冰凝雪,生怕她脱离他的视线。 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一家地处僻静的客栈——“落雁坡”。 “落雁坡”位于徐州城西靠山的地方,虽然不属于繁华热闹的城中街,但四周环境优雅,依山傍水,景色怡然。而且颇具规模,前后共分三个院落,正楼有两层。住在这里,可以享受到一份难得的清静安逸。 冷寒宫众弟子就住在这里,而且还是将整个落雁坡的所有厢房都包了下来,足见冷寒宫此次出行的规模!他们行事冷漠、怪异。但出手却十分阔绰,所以,能有这样的大主顾光临,落雁坡的老板当然欢迎,伺候的周到全面。 萧天晗自然知道他们住在这里,此时,他和冰凝雪已到达“落雁坡”对面的树林中,他们身后不远处,还拴着两匹快马,正在悠闲的吃着草,是他们刚牵来的,留着撤离时用。萧天晗正想着如何进去探听消息,一旁的冰凝雪忍不住小声问道:“萧大哥,你怎会知道冷寒宫驻扎的地点?” “因为我是万事通啊,没有什么不知道的。”他一边逗她,一边密切观察着对面客栈的动静。 “哼,我总觉得你肯定有事瞒着我,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呢?”对他油腔滑调的回答,她显然不满意。 “小仙子,我们现在要办的是件极为危险的事,回头我再细细告诉你有关我的一切,好不好?”他笑着安抚她。 其实,她是想多了解他一些,因为,只有当你对一个人感兴趣时,才会想多接近他、多了解他。他这次的答复还算过得去,她没有再继续纠缠。 客栈始终没有人进出,萧天晗知道这样拖下去没任何意义,他突然变得一脸正色,对冰凝雪说道:“我现在要去探探里面的情况,你在这儿等着我,若两个时辰后我还没带虞姑娘出来,你就骑马先走,回头我再去找你。” “我不走。你不出来,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你!”她一脸倔强。 “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吗?跟我来,就要听话。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事,虞姑娘也不会有事,我一定能想到法子将她救出来,但你千万不能再有事。不然我……。”他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她。 说实话,他竟开始有点后悔带她去无踪绣坊找虞梦诗了,如果他们不去,现在根本不必冒这个险,也许还会很快乐。但随即一想,自己这样是否太狭隘、太自私?虽然虞梦诗和他们非亲非故,但像她那样无助的女孩子,只因和冰凝雪长得相似而遭此劫难,无论是出自江湖道义,还是萍水相逢,都不应坐视不管、袖手旁观的,人当然还是要救的。 她明白他的担心,想了想,便点头道:“好吧,我听你的,在这儿等两个时辰,你一定要小心,若今晚没机会动手,明日再救也不迟。” “好,我也会记住你的话,这才是让我放心的小丫头。”他的心只放下了一半。 “你一口一个小仙子、小丫头,你到底有多大?说不定我们还平级呢。”她略带不服的问道,其实,她蛮喜欢他这样叫她的,但嘴上却从不就范。 “呵呵,老夫我今年二十有一了,敢问姑娘您老人家高寿?”他笑道。 “我可比你年轻,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羡慕吧?老爷爷。”她也笑道。 “那依我看,咱们郎才女貌,年纪相配,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如趁今日良辰,就此拜……”他还没说完,冰凝雪的拳头已打了过去,直直捶向他的肩头。 “好好好,是我错了,仙子饶命,小的还肩负重任要去搭救别人呢,就给我留点体力吧。办完事再打也不迟。” “扑哧”一声,她又忍不住笑了,说道:“你最滑头了!不过,这件事若办好了我就不打你,你要请我和虞姑娘吃酒才行。” “多谢仙子开恩,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不让两位姑娘渴着。”他故意做个作揖状。 一阵寒风吹过,冰凝雪不禁打了个寒颤,萧天晗忙将身上的披风解下,为她搭在肩头,柔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去。夜凉,小心别冻着。记着我们的约定。” 她披着他的披风,望着他英俊的脸,也不免担心的说道:“若事办不成,先全身而退,再想办法。” 他心中一片暖意,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出树林,向远处的“落雁坡”走去。 夜更深、更浓了,四周还是一片寂静,但更像是黎明前的黑暗……。 冰凝雪已等了快两个时辰,可还是没见萧天晗的踪影,她心中开始不安起来: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这么久没出来,一定遇到了问题或没得机会出手?我来了一场却什么忙也没帮上,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她不禁有些焦急,担心,但又不肯独自一人走,张望了一下对面的落雁坡,仍不见动静。便转身找了一棵大树。她喜欢树,从小在山庄长大,山庄里有很多很多的大树,她喜欢在树上看书、乘凉、睡觉、逗小鸟……,当然,她最喜欢树的原因,还是那种屹立苍天、高高在上的感觉。此刻,她纵身一跃,跳到粗粗的树干上,斜靠着闭目养神,一会儿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天终于亮了,当太阳射出它第一缕温暖,一个身影悄然从落雁坡高高的院墙上出现,然后轻轻一跃,便悄无声息的落在院外地面上,他警惕的四下张望了一眼,便施展轻功,快速向树林中飞驰而来。 萧天晗终于回来了,但他脸上却挂着浓浓的阴郁,他一个人回来了。 踏进树林,他一眼看到了昨夜的两匹马,此时依然在树下,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便抬头向上观望,果然,他看到了还贪睡在树上的冰凝雪! 她竟然没有发觉,树林中进来了人?而且已经站在她睡的树下,以往日她的机敏和洞察,早就该有所察觉,想不到今日还睡得沉沉的,是她太困了,还是太累了? 他不忍吵醒她,但这儿终究不是久留之地,便一纵身,也跳到大树上,轻轻摇摇她,小声唤道:“凝雪,凝雪,是我回来了。” 他喜欢她的名字,他是第一次这样叫她,看着她美丽的娇容,真想忍不住偷吻她一下!但他还是忍住了,依然轻声唤她:“凝雪,你醒醒……。” 她终于醒了,一睁开那双动人的凤矒,看见萧天晗,便兴奋的说道:“萧大哥,你回来了!我等了你一夜。” “你这傻丫头,又不听我话,睡在这里会冻坏的。我们先回去在说。” “可虞姑娘她……那好吧,我们回去再说。这里确实太冷了,可似乎越冷我却感觉睡得越香!”她调皮的说道,谁知,她刚一起身,头却猛地一阵眩晕!眼前发黑,竟一下子从树上跌了下去! 幸好萧天晗眼急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在她摔落地上之前,将她抱住,再稳稳落地。 他抱着她,心中一惊,这是怎么回事?他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摸,呀,好烫!她一定是受了昨夜的寒气,冻病了! 此时,她朦胧的醒来,手扶着头说道:“我……好晕,觉得头好重,萧大哥带我回去吧。” “你受了寒气,冻病了,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去。”说完,他将她抱到一匹马的背上,又解开了另一匹马的缰绳,拍拍它,让它自行走了。然后一跃上马,带着冰凝雪,双腿一夹马肚,马儿便飞驰般的向树林外跑出去……。 第七章 不期而遇(八) 马儿飞快地跑出了树林,刚奔出一段路,不料面前突然闪出七个人影! 这七个人影迅速将萧天晗连人带马包围起来!只见白光一晃,亮出七柄雪亮的长剑! 只听身后一人拍手叫道:“好!很好!左宫使,想不到你不费吹灰之力擒住了冰凝雪,老宫主知道必重重有赏!” 萧天晗心头一颤:冷秋月!她竟派人跟踪了他! 不错,说话之人正是冷秋月!此刻,她含着一丝笑意,慢慢走到包围圈的前面,望向萧天晗,同时也望向他怀中的冰凝雪。 萧天晗沉声道:“她是我的朋友,求大宫主放她一条生路!” “别这么说,她是老宫主要抓的人,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冷秋月脸上虽带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怨恨!她怨萧天晗,更怨他怀中抱着的冰凝雪!她看不得萧天晗对别的女孩儿好,和别的女孩儿有半分亲近。 萧天晗深知此关难过,正欲驾马冲出包围圈,谁想,不等他动作,忽然间,怀中的冰凝雪像飞一样的离开了马鞍,轻灵的落在他们的包围之外。 冷寒宫弟子见状,呼啦一下子全部转移,重新又将冰凝雪包围个严严实实! 而此时的她,面对七人围困,却似视而不见,她只是瞬也不瞬的望着萧天晗!眼神充满了疑惑、惊恐,还有一丝悲伤!她盯着萧天晗,一字字问道:“你就是冷寒宫的人!对不对!?” “我……。”萧天晗无言相对,神色黯然,微微点了下头。 “当然!你没注意到他左腕上刻着的鸿雁吗?冷寒宫每个弟子都有。”冷秋月在一旁说着,然后便伸出了左手腕,上面刻有一只鸿雁。 冰凝雪猛然想起,她无意间是看到过他手腕上刻有图案,只是当时没留心是什么。 “他就是我们冷寒宫的左宫使,老宫主面前的红人!此次抓你的任务他也有一份。”冷秋月继续雪上加霜的说道。 “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可惜我瞎了眼,看错了你!”冰凝雪一时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实惊懵了,她悲愤的望着萧天晗,心中万分痛楚,眼中已有泪光……。 此刻,萧天晗目中露出一片痛苦!心如刀绞!他望着冰凝雪,口张了张,似乎有话要说。冷秋月却不容他讲话,转向冰凝雪说道:“只不过,如今已有个和你很像的丫头,顶替你去见老宫主了,所以,你现在已经没用了!”说话间,冷秋月眼中露出一片杀气! 她要冰凝雪死!因为她嫉妒!她已看出了萧天晗对她的感情! 冰凝雪却没瞧她一眼,此刻,她只感到内心一阵阵刺痛……,这两天,一直在她身边呵护备至又英俊侠义的萧天晗竟然是她敌人的门下!难道,他对她那么多的好都是有所预谋的?难道,他只是故意骗她上冷寒宫的钩?她无法再想下去,也不容再想下去,因为眼前的七人已经向她逼过来! 她目光凌厉的扫扫他们,白光一闪,凤翎剑已出鞘!她双手握剑抵在身前,恨声道:“要我死,没那么不容易!一起上吧,我不怕你们!今天就让你们领教一下”剑灵仙决“的厉害!” 剑灵仙决!包括冷秋月在内,其余围上的七人一听到这神秘的传奇剑谱,都不禁为之动容! 他们显然都听说过,有关飘云山庄的两样至宝——无疾心经、剑灵仙决。今天能有机会对决此剑术,当然也是兴头十足、精神百倍。 眨眼间,包围的七人前三后四摆开阵型,已布下“天罗地网七绝阵”!但见剑光交错,剑气阴森冷绝,不留任何空隙,杀气漫天!武功平平之人,若遇此剑阵,瞬间便会身受数剑而亡! 冰凝雪必定不是普通人,练的更不是普通剑法,而是招数精绝莫测的“剑灵仙决”!但此刻遇到了冷寒宫看家功夫“七绝剑阵”,也不禁被这冷气森森、杀气腾腾的剑阵所震慑。她记得,上一次就是被这剑阵所困,而被他们擒住,只怕这次也凶多吉少了!全因她还没有完全学会、领悟到“剑灵仙决”的至高境界,所以面对七绝剑阵的围攻逼迫,她也只有拼力迎击,使出剑灵仙决中最为绝妙保身的招数——斗转星移。 但见她灵动的身形在剑阵中轻盈飞舞,犹如流星,手中凤翎剑变幻莫测,不停抵挡住上下左右逼来的森森剑光!身处冷寒宫的七绝剑阵中,虽不能抽身而退,却也暂时能护身自保,已是很了不起了,剑灵仙决不愧是剑谱中之至尊! 此刻,马背上的萧天晗已飞身下来,正欲杀进剑阵,只见黑影一闪,冷秋月持剑挡在了他面前! 冷秋月冷冷道:“怎么?你还想救她不成?” 萧天晗道:“不错。” 冷秋月冷笑一声,一挥手,她的身后突然又出现两名弟子,已持剑向萧天晗冲上来。 冷秋月沉声道:“缠住他!”说完,扭身冲向七绝剑阵! 含她在内,此次竟出动了十名宫中弟子来对付他们! 萧天晗一挥剑,对刚围上的两名弟子冷冷道:“我不想杀你们!让开!” 那两名弟子对视一眼,也冷冷道:“我们却要杀你!”说完便挥剑上来! 萧天晗道:“如此怪不得我了!”话音未落,剑已迅猛刺出,与两名弟子剑光交锋。他右手持剑刺向一名弟子肋下,左手同时发出五枚暗器,直射另一名弟子前胸……。 却说身处剑阵的冰凝雪,因昨夜受了寒气,现在只觉被病痛所困,没多久,她的体力就严重不支,眼前开始昏花,头越来越沉,身子已渐渐无力抗争……。 一旁冷眼观察的冷秋月,此刻瞅准了时机,迅速向冰凝雪身前刺去!同时,另外的七柄剑光也从不同方向刺向冰凝雪! 冰凝雪早已招架不住,她咬紧牙关,拼出最后一丝力气连攻两招,但力道虚弱,已不足击退一道剑气,眼前阵阵发黑,恍惚间,看见冷秋月的剑及七道寒光同时向她刺来,却再也无力抵抗,心中不觉悲凉,准备闭眼待毙! 燃眉之际,一道凄厉的青弘犹如苍龙一般瞬间击退了七道寒光!同时,剑锋一转又击退冷秋月的剑光,护住了她的娇躯!冰凝雪只听剑锋飕飕,却没受伤,睁开本已绝望的双眼,顿时有了光彩! 萧天晗出手了!是他!冰凝雪感到心中一片沸腾!无论怎样,他毕竟是爱她的! 此刻,他凌厉的剑锋正挡在冰凝雪的周围,他的湛泸剑乃剑中极品,坚韧无比,又使出冷若水最近单独传授的破阵剑法,所以才能同时击退刚才的七剑齐发。不容懈怠,刚被击退的七道寒剑此刻又攻了回来,萧天晗再次挥剑封住三道剑气,一一击退,另外四道剑光也已逼到近身,只见萧天晗的身形突然平地拔起,湛泸剑横扫四道剑身,一时间,只闻“乒乒”一阵脆响,四柄长剑竟同时被湛泸剑拦腰削折,断为八截!被削断的剑刃还未落地,萧天晗已挥出数道凌厉掌风,剑刃顺着掌风闪电般直刺四名弟子咽喉!只听“扑扑”几声,四名弟子已应声倒地,喉咙处插着半截白光闪闪的剑刃! 七人剑阵已死了四人,萧天晗身形落地,不敢喘息,转身又向刚围上的三人攻出数招,就要攻出突破口,“嗖嗖”两声,萧天晗感觉大腿上一阵疼痛,两柄梅花匕已插在了右腿上!而此刻,冷秋月正挥剑刺向冰凝雪!冰凝雪无力的挥剑抵挡,凤翎剑刚挥出,就被冷秋月冰冷的剑锋挑开、一拨,凤翎剑已脱手,冷秋月复又持剑直刺向她!萧天晗正要迎上回击,旁边三道剑光拦住了他的身形,同时刺来!他右手持剑击退三道剑光,却已来不及封住冷秋月的剑锋,眼见着长剑直刺冰凝雪胸前,萧天晗心一横,一个侧身挡在了冰凝雪的身前,只听“呲”的一声,长剑自萧天晗的左肩穿身而过,在他的背后,露出了一个约三寸长、冰冷的、滴着血的剑尖! 萧天晗竟以血肉之躯挡住了冷秋月的长剑!虚弱的冰凝雪此刻不由一声尖叫,一下子吓呆了!而冷秋月才看清,她的剑刺中的是萧天晗!也不禁一下愣住了,所有的动作也都随之停止。她呆呆的望着自己的长剑,又望向萧天晗的脸,渐渐的,竟有了泪光! 她无心伤他,却伤得这么重!而他为了她,公然违抗宫中命令!为了她,竟不顾自己的性命死活!他竟对一个女人这么好!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厉声喝退了正要攻击的其余三名弟子。之后,她望着萧天晗,许久,才颤声问道:“你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你真那么爱她!?” “是。”萧天晗只说了一个字,刚说完,他的脸不禁疼的抽缩了一下,肩上的剑还在,腿上还插着梅花匕,血,不停的流淌着。 冷秋月沉默片刻,盯着萧天晗,一字字道:“上次城外废屋中,救走她的人是不是你?” “是。”他回答虽简单,但已足够。事到如今,已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原来是他!上次害大家受那么多苦,杀了他!” “对!左宫使违抗冷寒宫命令,就该杀!” “只要大宫主下令,弟子们马上清理门户!” 剩余的三人嚷嚷着。这三人因上次冰凝雪的逃脱而受到过处罚,他们为自己所受的不白之冤而怨恨,现在真相已清,便要泄愤杀人。殊不知,若没有萧天晗那晚在冷秋月面前的求情,他们现在早已毒发身亡了。 冷秋月的剑迟迟未拔,她知道,只要拔剑,血流得更快,人也死得更快!可她该怎么办,她恨他,却更爱他,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她绝不想要他的命!却也绝不想冰凝雪活着离开! 萧天晗肩上的血已将他的长衫殷红了大片,腿上插着的梅花匕还在滴着血。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子不禁晃了晃,对着冷秋月缓缓说道:“属下深知违反宫中命令,唯有以死谢罪。但求死前,请大宫主念在同门多年,成全属下唯一心愿,用我的命抵她的命,放过冰凝雪。属下将感激不尽,也可含笑九泉、死而无撼了!” “不要求她!她怎会放过我?你不会死!我不让你死,要死我陪你一块儿死!”一旁的冰凝雪早已憋不住哭喊道,她挣扎着娇弱病痛的身躯,扑到萧天晗身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脸庞。 “不错!若不是你,他怎会触犯门规!?若没有你,他会活得很好!你现在把他害成这样,我怎能放过你!”冷秋月看着冰凝雪狠狠的说道。 冰凝雪却并没理会她,她只是紧紧的抱住萧天晗,这一刻,她已经没什么好怀疑、好顾虑的了,不管他效忠于何门何派,他爱她的心是不容置疑的!此时,她正满眼含情的看着他,想起他对她的种种好处,心中感叹:这份感情明白的太迟,也太短暂,想不到今日就到了尽头,若能再多几日也好!不禁一阵伤感涌上心头,泪又留下。 此刻,萧天晗也正望向她,眼中一片怜爱,凄然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没能保护好你……。”话未完,冰凝雪的手指已轻扶他唇间,竟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我刚才不该怀疑你,可惜我现在才明白你对我的心,今生能有如此真情,我也算死而无憾了。”萧天晗痴痴的望着她,眼眶早已湿润。 稍后,冰凝雪扫了一眼冷秋月等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说道:“你们冷寒宫一定是个鬼地方,个个无情无意,没有温暖、没有亲情、也没有爱。你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也不懂得什么是真情!你们不过是一群永远见不得光、只会奉命杀戮、任人摆布的行尸走肉!” 说完,她又把头转向萧天晗,温柔握住他的手,一脸快乐的说道:“我和萧大哥比你们幸福得多!我们拥有彼此,拥有真情,也拥有过快乐美好的时光!这辈子没白活!”她一脸深情的望着他,此刻已忘记了身上的病痛。萧天晗的眼中充满柔情,听完冰凝雪的一番话,他不禁一阵热血沸腾,忍不住柔声唤道:“凝雪……认识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随后,他也紧握她的小手,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在他眼里,天地间,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存在。 冷秋月的心已渐渐冰冷起来,她看着眼前一对生死相随的恋人,心里已不知是什么滋味:她为什么永远得不到萧天晗的心?!她这么多年对他付出的感情,到头来却全是一场空,她好恨!他怎可以这样?她处处维护他,对他深深的爱恋,难道他不知道?不懂?一点儿情也不领?现在,却对一个没处多久的女孩子如此深情!她恨不得立刻扑上前去把冰凝雪撕个粉碎!她感到一阵阵钻心的疼痛,痛得她连剑都快握不住了,随后,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终于,她恢复了神智,厉声喝道:“好!萧天晗,这全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谁!我现在就成全你们这对儿苦命鸳鸯!”说完,手腕一用力,“呲”的一声拔出了长剑! 顷刻间,鲜血像泉涌般倾注,萧天晗痛苦的大叫一声,身子晃了晃,随之昏倒在地,冰凝雪趴在一旁摇晃着他,一边哭喊着:“萧大哥,你等等我,等等我!” 如今,她已无力做什么了,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还阵阵疼痛,她冲着冷秋月喊道:“你快杀了我吧!赶快!” 冷秋月却痴痴的望着昏迷中的萧天晗,不知他是死是活,望了好一会儿。突然,她的情绪激动起来,目光射向准备受死的冰凝雪,撕声竭力的大喊道:“谁说我不懂真情!?你爱过,我也同样爱过!就因为我爱他爱得的太深,所以才会心碎!碎成了千千万万片!你知道心碎的滋味吗!” 一旁的宫中弟子都听傻了,吃惊的看着冷秋月,他们实在没想到,冷酷无情的大宫主原来也是有感情的!而她也为了情触犯宫中戒律!当下,不禁彼此面面相视:无论多么冷酷的人也会有自己的情感!冷秋月有,冷若水呢,她没有吗……?他们没有吗?没有人愿意一辈子孤独寂寞,也没有人愿意永远当别人的棋子、当别人的奴隶!也只有真正爱过、却又得不到爱的人,才知道心碎的痛苦,才会为情所伤! 只见冷秋月恨恨的对冰凝雪说道:“若不是你,我和他也许还有机会!都是因为你,他才变成现在这样!是你害死了他!我要你赔他的命!” 却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冰凝雪竟然冲她笑了笑,说道:“你不必发疯了,他不爱你,自然是有缘故。不管你对我怎样,他喜欢的还是我!他的心始终和我在一起,你永远也得不到、抢不走!可怜你的一片痴情,只能永远的落空了……。” 这话无疑刺中了冷秋月的要害,冰凝雪知道冷秋月不会放过她,现在只想让她快给自己一刀,这样也好和萧天晗生死相随,但死前也想气气她。她也想到了师父,想到了两位师哥,她知道自己的死,会给他们带来莫大的痛苦,但没有她,他们也一样能活下去……。她已心无杂念,面对着死亡,甚至很坦然。 谁知,冷秋月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笑毕,冲着冰凝雪吼道:“你想死,没那么容易!你害死了他,我要让你付出代价!我要毁你的容,要用尽一切办法折磨你!让你承受痛苦、绝望、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她一边狂笑着,闪电般出手点住冰凝雪的穴道,冰凝雪顿时晕了过去。她继续狂笑着,突然挥手攻出三掌!将身边离她最近的两名弟子击死!随后,又冷笑着攻向另一名弟子! 那剩下的一名弟子见状不妙,慌忙向远处逃离,冷秋月则在后面穷追不舍!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唯一能让他们守口如瓶的,就是杀死他们! 正追赶间,前方突然飞来一颗红色小丸,那名弟子一闪,躲了过去,小丸落地,遂即腾起一阵红烟!冷秋月一看,暗自道了句:不好!便收住轻功,不再追赶。果然,前方正逃跑的弟子刚陷入红烟中,突然间像着了魔似的,浑身泛起一阵惊悸,遂即闷声倒地,再也没站起来! 眼见那名弟子倒下,冷秋月心中一惊!知道情况大为不妙,暗中必有人埋伏!她没敢追过去看,而是转身奔回,想去擒冰凝雪。 哪知,等她奔回去再看,却发现,冰凝雪竟已不见了!萧天晗也不见了!只剩下地上一滩已被冰冻的鲜血。 冷秋月恨的牙痒!却没地方发泄。她实在搞不懂,短短的时间内,什么人能在她眼皮下不现身就杀了人,还救走了两个奄奄一息的人?! 她定了定神,走到刚才倒地身亡的弟子跟前,只见他的面色泛起一片淡淡的红,除此之外,全身上下竟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她看了一会儿,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从他的死状来看,应该是中毒身亡!试问天下用毒之高,还能出自哪里?自然是飘云山庄! 让她值得欣慰的是,既然他们救走了萧天晗,一定会想法子把他救活! 只要萧天晗能活下来,她就还有机会再见到他!转念一想,萧天晗若活下来,冰凝雪自然也能活下来,那样,他们岂不是又可在一起了! 想到这些,她又不禁一阵恼怒。不过,幸好还有个虞梦诗在手中,虽然她人已不再徐州,而是在押往洛阳的途中,但只要有她,萧天晗就一定会回来救她,到那时,就一定能有法子把他留住! 她一面想着,一面朝“落雁坡”方向赶去,时而高兴,时而忧伤,时而愤怒,神情恍惚的回去了。她已打算不去找他,她相信,还会再见到他的。何况她们昨日已接到老宫主的命令,明日就要出发,离开徐州,前往洛阳会合……。 第七章 不期而遇(九) 冷秋月果然猜对了,救走他们的正是飘云山庄的人! 谁? 韩倚墨、韩倚轩! 他们怎会在这里?原来,前些天,他们兄弟为寻找小师妹已赶来徐州,苦苦打探她的下落,但徐州这么大,在城内城外找了好几日,却一直不见她的踪影。就在最近,他们获知,城郊有家客栈“落雁坡”,最近住进一群神秘的黑衣人,于是,他们今晨赶往落雁坡,想一探究竟,看看小师妹是否被他们擒了。却恰恰遇到刚才那一幕,遂即出手救下昏迷的小师妹和萧天晗。 现在,已将他二人安置在城内一家豪华的客栈——“醉人居”。 屋外冰天雪地,屋内温暖舒适,冰凝雪感到浑身包裹的暖暖的,时而还能闻到草药的味道,身上已不那么疼痛难受了。这一觉好长、好累,无数梦魇缠绕着她:一会儿看到冷秋月晃着白森森的长剑对着她,一会儿又看见萧天晗向她挥挥手,转身离去,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在睡梦中惊叫,在睡梦中流泪,韩倚墨、韩倚轩在一旁守候着她,心疼不已……。 但,无论多么长的梦,多么可怕的梦魇,总会有结束的时候。 醒了,终于醒了,她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两张无比熟悉、无比亲切的笑脸! 一看到他们,她顿时来了神采,兴奋的喊叫起来:“大师哥、二师哥!真是你们吗?我不是在做梦吧?!”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高兴的拉起他们的手,还使劲的捏了两下,感到他们的手温暖柔和,随后,又掐自己两下,感觉到疼,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而不是在做梦! 韩倚墨微笑的看着她,轻声说道:“雪儿现在还很虚弱,病还没好,要安心休息。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一旁的韩倚轩显得很激动,眼眶似乎有些湿润,按捺住心中的沸腾,柔声说道:“小师妹,放心吧,你现在很安全,想吃什么我叫人准备,药快熬好了,待会儿吃完饭,再服一剂。” 冰凝雪一脸欣喜着他们,甜甜一笑,说道:“有两位这么疼我的师哥,我太幸福了,福大命大。哦,对了!跟我在一起的萧大哥呢?你们有没有救他?他受的伤很重!现在哪里??”她一下子想到了他,不禁急切的问道。 韩倚轩面色稍稍一变,说道:“小师妹不用担心,大哥已经止住了他的血,缝合伤口,做了理筋,还调了些金疮药为他敷上。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一提到这个人,韩倚轩很有些不舒坦,想起救他二人时,小师妹和萧天晗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就不舒服,他已隐约感觉到,小师妹对他已不是一般的关心。 “我一定要去看看他!”说着,她竟强撑着身子要起来,韩倚墨轻扶她,安慰道:“你现在不必去看,他伤势不轻,已昏睡过去,等你养好了病,再去探望他也不迟。” “我非去不可。你们知道吗,他伤得那么重都是为了救我,他替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剑!否则你们根本就见不到我了!求求你们,我现在就要去!”她倔强起来,非要去看他一眼才能安心。 韩氏兄弟深知小师妹的脾气,倔起来,谁都拿她没办法。只好由韩倚轩扶着她,韩倚墨为她披上一件厚厚的斗篷,慢慢的向萧天晗的房间走去。 萧天晗的房间离她不算远,过了韩氏兄弟的房间就到了。韩倚墨轻推开门,冰凝雪慢慢走进去,韩倚轩则在一旁扶着她,缓缓来到了床榻前。 他确实睡着了,睡的很沉,英俊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宁静,只是,脸色苍白的可怕。她坐到他床前,轻掀起棉被,看他的伤口,受伤的肩及腿部都已系好了绷带,鲜红的血却又殷红了一片。 她不禁心疼起来,忍不住回头询问:“大师哥,他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不会有危险吧?你要告诉我实情。” “暂时不会,但也要看他的意志,还有身体状况。他失血太多,这一剑刺穿了他的身体,伤势很重,若能不死便是万幸,但要想养好,也不容易。”韩倚墨实话实说。 “大师哥,我求求你,不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将他救活、医好!他救过我好几次,他不能死!否则……。”说着,冰凝雪的眼圈已经红了起来! 韩倚墨点头道:“我一定尽力而为,别担心。” 韩倚轩看着小师妹这样,心中已不是滋味,醋溜溜的说道:“小师妹,你也看完他了,先回去吧,我请厨房为你炖了乌鸡汤,你该回去吃点东西了。” “不错,雪儿还是先把身体养好,这样才能常来看他啊,是不是?”一旁的韩倚墨也关心道。 “好,我先回去,可萧大哥也需要有人照顾才行,你们怎样安排的?”冰凝雪惦记着萧天晗。 “你放心,他既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他。”韩倚墨温和的说道。 冰凝雪感激的望着韩倚墨,说道:“有大师哥在,我最踏实了。现在确实有些饿,走,疼我的二师哥,带我去吃饭吧。” 临出门,冰凝雪却停住脚步,回过头,又望了望昏睡在床的萧天晗,心里盼急了,真希望他能早日康复!好想再看到他明亮的眼矒,他邪魅迷人的笑容,他的风趣,他的声音……。 冰凝雪慢慢的喝着热汤,渐渐出了些汗,她感到身上舒服多了。韩倚轩、韩倚墨在旁边看着她,跟她说着话,聊着离开山庄后,各自的所见所闻。而冰凝雪的心,却叫一个人占满了——萧天晗。 此时,她表面虽平静,但内心乱极了,而且担心的要命!因为她突然感觉到,大师哥并没完全说出最糟糕的情况,可她却了解,萧天晗此次受伤的位置,若不能及时得到良药医治,他的左臂很可能就废了!那样的话,左臂以后什么都不能做了,形同虚设一般!不仅如此,甚至还会导致身体失衡,这无疑对一名行走江湖的剑客来说,是极大的痛苦! 她绝不能看到这种情形发生!否则,她会内疚一辈子……。 三日后,冰凝雪受的风寒已完全好了,而萧天晗竟然还没醒!不仅没醒,还时而发烧,时而说胡话,每天只能喂他喝下一点儿粥,依然处在昏迷中,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冰凝雪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已经过了三天,剑伤虽然很重,但照理不该一直这样昏迷啊,这是怎么回事? 她隐约感到了一丝不祥!便找到韩倚墨仔仔细细的问个透澈,问的结果却更让她大吃一惊:刺伤萧天晗的剑上有毒!是白眉蝮蛇毒!冷秋月竟在剑刃下了毒! 韩倚墨一直不让她看萧天晗的伤,就是因为伤口已经化脓发黑了! 这种毒,毒性蔓延虽不快,却是无药可解,若是普通人中此毒,最多不过五六个时辰,便会全身发黑,七窍流血而亡!这几日,若不是有师出名门的韩倚墨控制了毒性,萧天晗只怕早已一命呜呼! 只是,韩倚墨虽然尽力调了些解药,却是收效甚微。并不能真正解毒,只是延缓了毒性的发作而已,他也暗自感叹:若有“无疾心经”在身边该多好! 冰凝雪得知情况后,心急如焚!怕她承受不住,韩倚墨又安慰她:现在已暂时止住了毒性的蔓延,还有时间想办法帮他。他能撑到现在,也是自身的求生意识很强,身体根基好。只是,眼下剑伤还没治好,却又添了新的麻烦——白眉蝮蛇毒! 但别忘了,冰凝雪可是毒圣的得意门徒!她跟师父韩永昌学习无疾心经的第三章中,专门介绍了各种虫毒、蛇毒、花毒、药毒的解毒方法!她曾记得,在书中看到过这种剧毒,虽然毒性大,但发作较缓慢,有方可解。只是解药配制起来很是复杂繁琐,一般的郎中是不可能会的,但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她翻开脑海的记忆,努力回想着无疾心经记载的化解蛇毒的草药配方,以及医治伤筋动骨、重怆疗伤的药方。 她的记性极好,渐渐的,她已想起了很多,剑伤需要几类灵丹异草:七厘丹草、威灵仙,乌药、红花、牛骸骨、千年人参……。这些药材可分别制成一种外伤药膏——“断骨续肤膏”,和一剂内服伤药——血腑逐瘀汤,这一汤一膏,对萧天晗所受的剑伤将有很好的疗效。 化解白眉蝮蛇的毒性,需以独角莲根、七叶一枝莲、白花蛇舌草等,加醋和酒捣烂,涂于患部。 只是,这三处药方,其中有几样奇珍异草很不易得,都是罕见之物,若是在飘云山庄,灵异珍品不再话下,师父都有收藏。可惜,如今远在千里之外的徐州,就算侥幸能得,其中,“断骨续肤膏”却还需要一种珍贵之物来做药引子——天山雪莲。 不到半日,冰凝雪一连串写下了三张药方!交予韩倚墨、韩倚轩帮忙。 韩氏兄弟不禁暗自感叹:小师妹当真是冰雪聪明、记忆非凡!无疾心经所记载的配毒解毒方法有多繁琐复杂,他们是知道的,但小师妹却能记得如此细致清晰,单凭这一点,就是他们比不上的,难怪师父对她寄予厚望,一直偏爱她、赏识她。 不知徐州哪家药房会有这些?但无论如何,都要去试一试,他可以为了她连命都不要,她何尝不能为了他,去好好做点什么呢?于是,她请韩氏兄弟到各处药堂去寻访、采购。 还算顺利,白眉蝮蛇的解药很快调配好了,为昏迷的萧天晗涂抹于患处,果然见效极快,原本紫黑化浓的伤口,已渐渐退去,他的脸色也好看许多,只是还没醒来,。冰凝雪在他身旁照顾,寸步不离,韩倚墨、韩倚轩也宁不过她,只好由倚轩在一旁陪着她,倚墨则到徐州继续为“断骨续肤膏”、“血腑逐瘀汤”采购药材。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有了收获,在城东的两家大药堂分别买到了所需的各类药材,只可惜,药引子——天上雪莲还是没买到! 第七章 不期而遇(十) 第五日,韩倚墨打听到,徐州府衙的老太爷病了,知府李大人已派人从西域取得了天山雪莲,为老太爷治病,听说这一两天就运到府上。 冰凝雪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来了神采,她央求韩倚墨去府衙找理事商量,不惜重金,一定要买些回来为萧天晗治伤。 如今,白眉蝮蛇的解药已调配敷用,“血腑逐瘀汤”的药材也采购齐备,正交代厨房师父熬着,就差“断骨续肤膏”的药材未完备,其他都有,独缺药引子天山雪莲,而此药膏作用很大,对萧天晗左肩的恢复极具威力,是不可或缺的。 韩倚墨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府衙,以给老太爷看病为由,要见李大人,却连衙门口都没进去,就被衙役回绝了:李大人近日不见客,有事都找杨捕头。韩倚墨没去见什么杨捕头。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因为这根本就是行不通的法子。 夜至三经,一袭黑影窜上了徐州府衙的高墙,几个无声的起落,便来到府衙的后院——李大人和家眷的寝室。 黑影轻手轻脚来到寝室门前,亮出一把匕首,缓缓插入门缝,用刀刃轻轻挪动门插,不一会儿,便将门插挪开了,黑影用手轻轻一推,门便开了,黑影闪了进去。 屋内黑暗一片,黑影环顾四周,屋子是里外间,里面一间有张大床,床头有几,有梳妆柜,床前罗帐低垂,隐隐鼾声。 黑影朝里面张望了一眼,没进去,在外间摸索。外间有吃饭桌椅,一排柜子,柜子前还打着一个小小的地铺,想是夜间伺候在此的丫鬟。可此刻,地铺上却没人! 黑影不敢耽搁,径直向柜子走去,一一打开,摸索了一会儿,似乎很失望,柜子里尽是些细软衣物等。 黑影将打开的所有柜门轻轻关好,缓缓的退出了房门,整个过程不曾发出一丝声响。刚掩上房门,一转身,便听得后面一阵脚步声! 不远处,正有两名巡逻的侍卫自西向东慢悠悠的走来,还偶尔聊几句天。寝室门前没有走廊,更没有可遮挡之物,那黑影欠身走了两步,突然就地打了个滚,滚进了门前的一处假山中。 只听其中一名侍卫叫道:“哎,我好像看到了一个黑影!” 另一名侍卫道:“我怎么没看见?你困的眼花了吧?” “不对,我就是看见了,好像是……进了假山里。” “多半是只猫儿,有咱们杨捕头在,谁敢擅自来闯?” “也是,杨捕头武功那么好,来咱们这儿当了几年的差,府衙从没丢过东西,难怪老爷总夸他!” “就是,今晚他当班,咱们弟兄趁此歇歇,让他一个人盯着去。呵呵。” “走,到我屋去,我那藏着半瓶子陈年花雕,是翠儿从老爷那里偷给我的!” “呵呵,你小子,不但有艳福,还有口福,走,咱们哥俩喝它几盅去。” 两名侍卫说说笑笑的很快走开了。 黑影躲在假山中,待他们走远,刚轻手轻脚走出来,忽又一闪身,躲了起来。只见一名小丫鬟,穿着件厚厚的绵袄,提着个桶睡眼朦胧的走过来,还接连打着哈欠,刚刚走到花丛附近,那黑影突然闪身来到她身边,出手点了丫鬟的哑穴,将她连人带桶一起拖到了墙角暗处。 黑影张望一下,看没人发觉,随后拿出一柄乌黑的匕首抵在她的喉咙,伸手解开哑穴,低声道:“别出声,乖乖回答我的话,就不伤害你。” 那小丫鬟吓得脸色惨白,睡意全无,连连点头。 “我问你,天山雪莲可运到府上?放在哪里?” “昨天到的,在、在地库里。”小丫鬟多多嗦嗦的说道。 “地库在哪儿?可有人看守?” “穿过那边的铁门,再往左走,见到有人看守的房子就是。” “谢谢,得罪了。”刚说完,那黑影一抬手将她击晕了,然后把她拖到不远的柴房里,还在她手里放了块银子。 很快,黑影便来到丫鬟所说的地点,悄悄藏身暗处,远远望去,有间很小的房子,大概是地库的入口,房子没有窗户,只有两扇黑漆漆的铁门,锁着铁锁,门口有两名带刀侍卫正在聊着天。 黑影略微思索了一下,隧将脸上面纱摘下,竟迎着地库的房门走了过去! 那两名侍卫突然见到一位身穿夜行衣的女子,不禁吓了一跳,刚要喊人,却看到她飘逸的长发、醉人的笑颜,恍若仙子一般美丽,连本想喊叫的喉咙都打了结,喊不出来了。 她一边走来一边轻声道:“两位官差大哥,我有件事,想求你们帮帮忙。”这声音犹如出谷黄莺般甜美!这醉人的笑颜除了冰凝雪还能谁有?! 不错,今晚夜探徐州府衙的黑衣人正是冰凝雪!为了萧天晗,她一定要弄到天山雪莲,见白天没得成,便决定铤而走险,走此下策。 她见地库房门紧锁,里面不知有没有机关,虽然曾学过机关秘道破局之术,但自己费神费力去找,不如请知情熟路的人去拿,这样岂非更省时省力?她想先试试,若不成,再自己下地库去取,这两名侍卫又怎可能是对手? 冰凝雪走上前去对两名侍卫说道:“两位哥哥,这地库里可有天山雪莲?我的亲人病了,很需要它做药引子,只用一点点就够,我可以付钱。”说完,她拿出一袋银子在侍卫面前晃了晃。 两名侍卫看着眼前的黑衣美人和她手上白花花的银元宝,不禁呆了半响,两人面面相视,稍后,其中一个瘦脸的笑笑,说道:“这件事还真难办,天山雪莲是给我们老太爷治病的,不经李大人同意,谁都不能动,所以……。” “哎,咱们大人买了那么多天山雪莲,估计老太爷一人也用不了,不如帮帮这位姑娘的忙,人家也不白拿啊。”另一个胖胖的侍卫一边说,一边盯着冰凝雪,还有她手中闪着光的银子。 “这位大哥说得不错,我不会让你们白帮忙的,这银两足够两位十年的俸禄,我只借五钱天山雪莲就够,少了那么一点点没人会发觉的,两位哥哥行行好吧。”冰凝雪闪着动人的大眼睛说道。 “这……你说怎么办?”瘦脸侍卫望望身边的胖侍卫,的确,冰凝雪手中的银两足够他们舒舒服服的过上十年,而且,得了这笔外快还能有资本去讨个老婆。 “那我去地库取一点,你在外面放风。”胖侍卫已经开始掏钥匙了。 “谢谢两位大哥,你们可是在积德行善啊。”冰凝雪冲他们甜甜一笑。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胖侍卫便从地库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包,递给冰凝雪说道:“姑娘看看,这些应该够了吧?” 冰凝雪打开小包瞧了一眼,满意的笑了,说道:“足够足够,谢谢你们!”将小包揣入怀中,随手把银子也递给了他们。 不料,只听身后一声大吼:“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把东西留下!” 冰凝雪心中一惊,却没回头,立刻带上面纱,闪电般点了面前两名侍卫的穴道。两名侍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制住了,木头一般呆立在原地。 紧接着,冰凝雪飞身一跃,跳到了房檐上,回头丢下一句:“不关他俩的事,找我好了。”便如烟似的飞驰而去。 哪知,那刚才吼叫之人也身怀绝技,随后也纵身上了房檐,向冰凝雪逃跑的方向紧追而去……。 第七章 不期而遇(十一) 追踪之人正是徐州府衙的杨捕头,名叫杨青,才过二十,血气方刚。他为人正直,性子猛烈,且身怀绝技,家中三代都曾任职过捕快。 近日为保护天山雪莲,他暂时住在府衙内,刚巧去茅厕回来,想顺便巡巡内院,便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冰凝雪如同飞烟一般飘然在前,那杨青却如冷风一样紧紧随后。 “这男子的轻功倒不错。”冰凝雪心想,现在甩不开,先不能回客栈,看看他还有多大本事。 眨眼间,冰凝雪进入一片树林,突然停下来,不再跑了。 杨青也随后赶到了,只是有些吃惊,为何这夜盗府衙的偷儿突然不逃了?难道这林子中有她的埋伏?他不禁提高些警惕! 夜色还浓,她缓缓转过身,一袭黑色夜行衣,长发迎风飘逸,面罩黑色面纱,只是那双灵气逼人的美矒,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 杨青冷冷的看着她,不知其意,一言不发。 只听见一个无比动听的笑语:“你打算追多久呢?我不过花钱买了一点天山雪莲,又不会影响你们老太爷治病,何必如此?” 杨青瞪着她,黑着脸道:“你要花钱买可到药堂去,为何深夜鬼鬼祟祟来到府衙?!分明是个盗贼,还满口狡辩!若乖乖把雪莲交回,也许我还能判你个从轻发落。” 她叹了口气,道:“徐州的药堂我都去过,可惜都没有天山雪莲,我的朋友重伤在身,非用它做药引子不可,就当你们府衙卖给我的,不行吗?” “不行!府衙要让你们这些盗贼随便进进出出,想拿什么就拿什么,那还得了!看来,我今日非抓你回去好好问罪不可!”话刚说完,杨青已飞身过来攻出两掌! 冰凝雪轻叱一声,飞身上前攻回两招,一招“飞花摘叶”一招“浮云流水”,掌风看似轻柔,挥出时若蝴蝶飞舞,却是柔中带刚,后劲似排山倒海一般。 杨青起初轻敌,对这两招并无在意,不想,看似轻若柔风,却是后劲十足,他攻出的两掌不仅落空,且招招被击退。冰凝雪心中不禁暗笑:原来他的武功不过如此! 她得意的轻轻一笑,说道:“你若打赢我,我就跟你回府衙。” 杨青才发觉对方的武功竟高出自己许多,再听到她这么一说,不禁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使出家传功夫龙踢腿,向冰凝雪狠狠踢了过去! 只是,他的龙踢腿对付一般的小偷小盗还可以,可如今,他遇到了师出名门、又得高传的冰凝雪,功夫自然差得太远。冰凝雪身形如燕,一闪身,便轻而易举躲过了他的腿功,反手挥出三掌,直攻他前胸、软肋、肩井三处要害!杨青躲过了一招,却不慎在前胸挨了两掌,身形不禁摇晃了两下,跌倒在地。 冰凝雪咯咯笑道:“杨捕快,你这腿上功夫不错,只可惜还欠火候,等练好了,再来找我吧。还有,那两名看守不要追究,是我逼迫他们拿的。”说完,施展轻功,似飞烟一般离去了。 杨青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声嚷道:“我迟早会缉拿你归案!” 只听林中一片笑语:“好啊,我随时恭候大驾。” 此刻,林中只剩下杨青一人,他不禁又是气愤又是羞脑,心中很不是滋味:当差几年,从未失手过,想不到今日,竟眼睁睁看着一名女盗贼在他面前溜走了,连她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他在徐州也做了三年的捕快,对徐州非常熟悉,从未遇过武功如此高强的对手!这姑娘肯定不是徐州人!不过,幸好那两名看守见过她的模样,只要找个好的画师一画,就可在城内贴告示抓人,看她能逃到哪儿去!还有,他最近已有四五个月不在徐州,刚刚从西域天山赶回,她怎麽知道他是杨捕快的?他想不明白。 其实,只因冰凝雪认为,徐州府的衙役们没有一个会像样武功的,突然冒出这么一位鹤立鸡群、武功不错的人,那一定就是先前两名巡夜侍卫提到的杨捕头喽!她的冰雪聪明怎是杨青能想得到的? 冰凝雪回到客栈时,天已快亮了。 她进了自己的屋,伸个懒腰,倒在床上,回想了一下昨夜的经历,觉得既兴奋又刺激。随即从怀中掏出小包,又打开看看,洁白的雪莲,就像春天里的一片春雪,有了它,就可以治好萧天晗的剑伤,他的左臂就能保住了!一想到这些,她满心欢喜,将雪莲包好放在床头,精神一放松,感到困意袭来,疲惫万分,不觉中睡着了……。 她太累了,一觉睡到中午,身上还穿着夜行衣,嘴角却噙着一丝甜笑。 韩倚轩就在她身旁,天山雪莲已按她写下的药方调成“断骨续肤膏”为萧天晗敷上,还给他喝下一剂“血腑逐瘀汤”,他已清醒过来,虽然虚弱,但精神很好。这一切还是要归功于冰凝雪,而现在,一夜奔波的她还没睡醒。 韩倚墨吃过中饭,过来换倚轩。他却说不饿,静静的守候着冰凝雪,不肯离开,倚墨暗中叹气:倚轩对小师妹的爱太痴、太深,虽然他已决定退出,但小师妹不止认识他们两名男子,她裙下的拜倒之臣实在太多,倚轩将来和她若不能在一起,倚轩能否承受……。 冰凝雪终于睡醒了,一睁眼,便从床上跳起来,兴奋的叫道:“我弄到了天山雪莲!可以给萧大哥配药了!”说完,便溜下床穿鞋子。 韩倚墨一旁温和的说道:“小师妹,不用急,我们已将你带回的天山雪莲按药方配成了药膏,给你的朋友敷上了。只是,你昨夜单独行动真是很危险,怎么事先不跟我们商量一下?” 韩倚轩显得很有些不满,说道:“小师妹,为了他,你竟然去府衙偷药!这太冒险了,万一出了闪失,我和大师哥不知要多着急!” “两位好哥哥,我知道你们都关心我,不过办这点儿事小菜一碟,我不是平安无事回来了吗,还蛮有收获。下次我一定先告诉你们,不让你们操心,嘻嘻……。” 韩倚轩皱着眉,还想说什么,却被韩倚墨轻轻拍了拍肩,忍了回去。 “我要去看萧大哥!”冰凝雪并没在意他们的言情举止,已经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一心想着萧天晗,连夜行衣都没换,就欢快的跑了出去……。 第七章 不期而遇(十二) 跑到萧天晗屋前,冰凝雪的脚步突然放轻,随后,用手理了理秀发,轻吐一口气,才悄悄推开房门。 屋内温暖舒适,四处飘着淡淡的草药味,她轻轻来到床前,却见萧天晗合着眼,像是睡着了。 她坐到床边,细细的端详他,他气色看上去不错,她才发觉,他的睫毛原来很长,轻垂眼睑,棱角分明的脸庞,鼻梁高耸,剑眉、菱唇,最迷人的,还是他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一想起他每次看她的眼神,她就感到不好意思,现在却很想念,好希望他能快点醒来。 她轻轻掀开被角,想看看他的肩伤,谁知,一不留神,却一下被他的铁掌握住了手! 萧天晗已慢慢睁开双眼,望向床边的冰凝雪,那双眼睛犹如两点星光,依旧深邃、依旧神采奕奕! 此刻,他正握住冰凝雪的纤纤柔荑,含笑道:“你想偷看什么呢?我的大恩人。” “你……真讨厌,知道我来了,竟然装睡,还说我偷看,你有什么值得我看的?哼。”冰凝雪有些气恼的把头扭向一边,心里却忍不住一阵欣喜。 “是我说错话了,请恩人原谅。我正想求你一件事呢。”萧天晗柔声道。 “什么事?快点儿说。”冰凝雪假装还在生气,没回头。 “哎哟……好痛!”萧天晗忽然嚷叫起来。 冰凝雪急忙回过头,看着他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却见萧天晗一边嘴角轻轻上扬,脸上泛起邪魅的坏笑,说道:“我的心上人不肯回头看我,伤口便剧痛起来。现在却一下就好了,真神奇!” “你这坏蛋!刚清醒就开始贫嘴,我还是让你安静安静吧。”说完,挣脱他的手,挥拳重捶了他一下,却不偏不倚正打在伤口上! 萧天晗本想逗她开心,却不料她竟动手打他,受伤的肩挨了这一拳,一下子触动伤口,只感到钻心的一片痛楚!疼得他不禁牙关紧闭,额头都快渗出汗了,眼睛却还瞧着她,还强挤出一丝笑容。 看他这次不像装出来的,冰凝雪不禁心疼起来,说道:“都怪你,伤口刚有起色就气我,刚才那一拳是不是太重了?让我看看。” 萧天晗心里一片温暖,说道:“别担心,有你给我配制的灵丹妙药,已无大碍了。能扶我坐起来吗?我现在只想好好的看看你,听你说话。”冰凝雪不禁俏脸微红,上前扶他,被子却滑落下来,露出了他健硕的胸膛,还有那殷红了血的伤。 伤口因她刚才的一拳而渗出了鲜血,冰凝雪一看,忙为他披上外衣,盖好被子,内疚道:“很疼吧?是我不好,又给你添了新伤。” “你若不好,这世上就没别的好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萧天晗柔声道。 冰凝雪不禁朝他望去,正迎上他含情脉脉的目光,心中一动。 待伤痛缓解了,萧天晗叹了口气,说道:“我刚才想求你的事,就是以后千万别再为我去涉险!昨夜之事,我已从你大师哥那里听说了,很感动,也很过意不去。这几天,为了我,让你们受了那么多累,你还为我去府衙找天山雪莲。萧天晗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可你那么年轻、有家人、有朋友,前途美好,还有很多快乐等着你,何苦为我去冒险?求你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 他说完这番话,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她。冰凝雪只好轻轻点点头。他欣慰一笑,又轻叹一声,默默低下头,剑眉深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冰凝雪却面露愧疚之色道:“没有我,你也不会遭受这样的伤害:没有你,我也活不到今天。你能不顾一切的救我,付出生命都在所不惜,我为你做的这点儿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闻言,他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说道:“无论怎样,我这条命都是你和你师哥们救的,无论何时,我都愿意毫无保留的为你和他们付出!” “不许你这样!江湖儿女,讲求的就是行侠仗义。你救过我那么多次,我都没机会好好谢你,这次就当我报答你一回。像你这麽好的人,连菩萨都会保佑你化险为夷、平平安安,我求过签,现在果然灵验了。” 萧天晗望着她,心中荡漾起无限的幸福,眼前这位人美、心灵更美的女孩子,就算付出所有都是值得的。 他情不自禁又握起她的小手,柔声问道:“你去求过签,为我?” 她看了他一眼,轻轻点点头,这次手却没抽回。 他盯着她,目光闪动,问道:“上面有没有写我们的姻缘?” 她的脸不禁一红,娇嗔道:“我才没想那么多呢!人家看你昏迷几天都不醒,好生担心,白天要照顾你,晚上才抽空跑到观音庙求签,为你祈福。” 萧天晗听后,握她的手不禁更紧了一些,动情道:“不管上天如何安排,我这一生都永不改变!” 冰凝雪温柔的低下头,任自己的小手握在他掌心,心里甜滋滋的,她当然明白,萧天晗说的永不改变指的是什么? 他痴痴的望着她,又道:“我这几日虽昏迷,但始终能感觉你的存在,这使我求生的欲望更加强烈!我急着抵抗伤痛,就想赶快醒来,好让我再看到你。” 冰凝雪抬起了头,如水美曚望着他道:“你现在不是看到了吗?” 他微笑的点点头,又感叹道:“凝雪,自从遇见你,我常常感谢上苍:赐遇如此佳人、金玉良缘,真不知前世积了多少德,今生能修来如此福气。” 他说完,轻抚她的玉手,慢慢的,低下头,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抬眼间,无尽柔情。 冰凝雪直感到自己的心扑扑的猛跳,那张俏脸忽的像绽开了朵玫瑰花,娇红美艳。 这时,只听门“吱”的一声响,韩倚轩正端着碗药,呆呆的站立在门口,他表情木呐,虽然在极力的掩饰着自己,但眼神里,却依然可寻出一丝痛苦和绝望……。 冰凝雪忙把手抽回来,若无其事的跑上前去,说道:“谢谢二师哥,这是血腑逐瘀汤吧,你好细心。”说完,接过他手中的碗,扭身走到萧天晗床边坐下,低头轻轻吹着碗里的药。 萧天晗面带微笑,对韩倚轩道:“有劳韩公子,快快请进!” 韩倚轩面无表情,冷冷说道:“不必了,你们说话吧,我还有事。”说完,看了一眼冰凝雪,转身走了。 萧天晗暗自轻叹,心里明白,韩倚轩对他的小师妹也是一往情深。 冰凝雪似乎并没去在意,试过碗里的药不烫了,便用小勺盛着送到萧天晗口中。 这碗药其实很苦,但萧天晗喝起来却甜如蜜水,他感到幸福极了,乖乖把药喝完,然后一脸关心的问道:“看你的夜行衣还没来得及换,想必一觉醒来,没吃午饭就来看我了,是不是?” 冰凝雪“嗯”了一声,然后,摸摸肚子说道:“你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我先去吃饭,再给你带点回来,你要耐心等会儿哦。” 萧天晗笑道:“好,你回去慢慢吃,我等多久也没关系。只要看到你,什么美味都无法吸引我了。” “那我就不回来,一直饿着你!”冰凝雪冲他做了个鬼脸,开心的跑出门去。 萧天晗望着她离开,心中翻涌起爱情的甜蜜:这么可爱又美丽的女孩儿,叫人怎能不爱她? 诚然,他已看出韩倚轩对她的感情,但他并不打算退出或是让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感情的事,是谁也控制不了、谁也不能勉强的,更是无法轻易放弃的。若是太谦让、太退缩,只会给自己造成一生的悔恨。 只因他不是韩倚墨! 韩倚墨太含蓄,太内敛,他从十岁起,就喜欢他的小师妹,到如今已有十五年的光阴!可他从未表达过自己的真情,他只会默默藏在心里,默默的对她好,默默的为她付出一切,无怨无悔,从不计较得失,也从不肯说一句流露情感的话。当他发现弟弟倚轩对小师妹的情感后,便毅然决然的退出,选择放弃对小师妹多年的感情,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再爱冰凝雪,只是,为了倚轩,为了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心甘情愿这样做。他甚至开始考虑,是否答应师父为他安排的婚事。可他明白,自己的心永远骗不了自己!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即使再美丽的女子,在他眼中看来,也比不上他心目中的那位意中人!何况是冰凝雪这样从小青梅竹马的绝色佳人!恐怕这一生,他都情愿守着这份深藏的感情而无法再爱上第二个女人了……。 第七章 不期而遇(十三) 冰凝雪低着头,慢慢扒着碗里的饭,似乎有心事,韩倚墨不时的给她夹菜夹鱼,还一边说道:“身子刚好,要多吃一点儿补补身体。”冰凝雪朝他笑笑。 韩倚轩也在一旁吃着饭,闷闷不乐,时不时的望望冰凝雪,似乎有话想说,但又难以开口。 刚才他端药给萧天晗,刚走到门前,恰恰看到了萧天晗吻冰凝雪小手的那一幕!而更令他心痛不已的是,小师妹并没有把手抽回来的意思,他实在不能接受这个无情的事实!他觉得,自己多年的情感已被抛向了万丈深渊……。 韩倚墨看出他们两人都各怀心事,便借故离开,让他们单独相处一会儿。 屋中静的出奇,冰凝雪一句话也没说,吃完了碗里的饭,便将刚才盛好的饭菜装进饭盒,准备给萧天晗送去。 “等等……小师妹,我有话……。”韩倚轩支支吾吾。 “好,等我给萧大哥送完饭,他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送完我就回来。”冰凝雪说完,便扭身出了门。 韩倚轩的心又沉了下去。 萧天晗果然饿了,把冰凝雪带来的饭菜吃的干干静静,冰凝雪又递给他一杯水,在一旁吃吃的笑道:“你一下子吃掉了我三天的伙食!” 萧天晗大笑道:“若到明日再吃,就是有头大象也能被我吃掉了!” 冰凝雪又被他逗笑了,接着,望着他消瘦的脸庞,不免关心道:“你是该多吃些,瞧你,几天下来,人都瘦了一圈。”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萧天晗深情款款的看着她。 “又贫嘴。你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冰凝雪想起了二师哥的约定。 “真舍不得你离开。”萧天晗恋恋不舍。 “傍晚我再来看你。”冰凝雪说完,扶着他躺下,为他盖好棉被。 萧天晗目送着她离开后,眼皮就开始打架,很快进入了梦乡……。 韩倚轩还坐在屋中发着呆,屋门一响,冰凝雪走进来,来到他对面坐下,说道:“二师哥,你有什么话要说,我洗耳恭听。” “他呢?这会儿在做什么?”韩倚轩眼睛看着地面,有些漫不经心。 “你说萧天晗?他的伤还没好,左肩和大腿又不能动,能做什么?我扶他休息了。”冰凝雪觉得有些莫明其妙。 韩倚轩瞧了她一眼,说道:“我看,他的伤恐怕还要养些日子才能好。昨日,开封”灵芝草堂“的张管事给大哥送来了一封信,是师父的秘密信函!信中说,要我们三兄妹尽快赶到开封龙亭会合。” 冰凝雪不禁眼睛放了光,说道:“哦?那封信可看清楚了,在哪里?是师父的亲笔吗?” 韩倚轩点点头,道:“信在大哥那里,笔迹是师父的,这一点能确定。况且是张管事亲自送来的,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咱们。” “这么说,师父已去了开封!他是否找到了无疾心经?一年多没见,好想念他老人家!我们赶去正好助他一臂之力,我还等着他安排任务呢。”冰凝雪已经兴奋起来。 韩倚轩道:“无疾心经还没找到,师父只是要求咱们尽快到龙亭与他会合。所以,咱们要尽早动身才行,可不能再等下去了。” “那……等萧大哥养好伤再走吧。有我的灵丹妙药,他很快就能好起来,耽搁不了多久的,让他和我们一起走,一起去见师父!”冰凝雪放心不下萧天晗。 “这怎么行?他只不过是个外人!怎么能参与到我们飘云山庄来。” “他不是外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为了我,他已违背冷寒宫的命令,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如今只能和我们在一起,绝不能丢下他不管!” “可我们还救了他的命呢!这几天为他跑东跑西、买药配药,付出多少辛苦?!你为了他,还冒险去府衙偷药!我们做得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互不相欠!现在不能再为他耽误时间了!”韩倚轩越说越火。 “你怎么能这样说?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的救命恩人?要走,你们先走,我要留下来陪他,和他一起走!”冰凝雪已有些生气了。 “不行!你一人留下,我们能放心吗?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到。你、你不能再离开我——和大师哥了!”韩倚轩急的快要把话挑明了。 “可……咱们不能离开他,他还需要有人照顾。我想师父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有什么不能离开的?他和我们非亲非故!他很快就能照顾自己了!” “他……是我的好朋友,他救过我,我不能不管他。” “说来说去,你就是心里舍不得他!不想离开他!对不对?!”韩倚轩已经忍无可忍了。 “对!因为——我喜欢他!就这样!你满意了吧?”冰凝雪赌气说出了心里话,她已经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了。 “你……你……。”韩倚轩惊愕的看着她,已气的说不出话来。 冰凝雪不再理会,气呼呼的转身夺门而去,却和刚走进门的韩倚墨撞了个满怀! 韩倚墨看着生气的小师妹,轻扶她的肩膀问道:“怎么?吵架了?有什么事跟大师哥说说。” “你去问他吧,我要出去一下。”冰凝雪扭头就走。 韩倚轩从屋里追出来喊道:“小师妹,你去哪里?” 冰凝雪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韩倚轩呆呆的望着她消失后,才垂头丧气的进了屋。韩倚墨看到这一幕,不禁暗自叹了口气,也跟着进了屋。 “倚轩,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韩倚墨一脸关切的问道。 “大哥,我、我没希望了,小师妹她——刚才亲口承认,她喜欢萧天晗!我让她跟我们一起去开封,她就是不肯走,她放不下姓萧的!”韩倚轩情绪低落到极点。 韩倚墨没说话,轻轻的拍了拍他肩头。其实,这次的不期而遇,他就感到了小师妹已有所变化,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更能看出她的心思: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师妹,如今已初动情愫!因为,她从未对一名男子如此在乎、如此关心过。 他明白,这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事,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如今只有劝倚轩想开点了。 他淡淡的说道:“萧天晗的确有恩于雪儿,我们是不该说走就走丢下他不管。” 韩倚轩道:“可咱们已接到师父的书信,要尽快赶到开封才行啊!” “再等个两三日,看看萧天晗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其实,韩倚墨了解,两三日根本恢复不了那么快。 “大哥,你也不放心萧天晗吗?他一个男子汉,肯定能自己照顾自己!” “雪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倔强起来,除了师父,谁的话也不听。” “那两三日后,他的伤还不好,小师妹肯定还会陪着他,那时该怎么办?” “到时我会找小师妹谈的。这两天,我先给师父捎回封信说明这儿的情形。” 韩倚轩铁青着脸,没再说话。 韩倚墨看在眼里,心中不忍,又劝他道:“倚轩,虽然我们三兄妹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感情深厚,但雪儿对你我的感情只是一种兄妹间的亲情,她把你我当哥哥看待,要知道,这种感情是不容易转变的。” 接着,他轻叹一声,走到窗前,望着远方,继续道:“她出来这么久,自然会遇到各式各样的男子,无论是萧天晗还是其他人,小师妹都有她爱的选择、爱的权力,这是迟早都要发生的,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任谁都无可奈何,你……要看开些。” 韩倚轩默不作声,良久,才慢慢抬起头,望着韩倚墨的背影,眼里渐渐有了泪光。 其实,这道理他很明白,他还记得,师父曾拒绝过他要娶小师妹的请求,并准备为他和大哥各自安排婚事。本来,他还想再到师父那里去争取小师妹,但现在显然是不行了。他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很可能没什么希望和她在一起了。可他又偏偏控制不住自己,更看不得她爱上别人、对别的男人好。 自古多情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纵然多情苦,却比无情好……。 对于刻骨铭心的爱情,真正能拿得起、放的下的又有几人? 韩倚墨说得没错,冰凝雪对他们的感情只是同门师兄妹的亲情,而对于萧天晗才是情窦初开的爱情,尽管这份爱情刚刚开始它的萌芽,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彼此的两情相悦,就会促使它长成枝繁叶茂的苍天大树,继而达到根深蒂固,牢不可破! 然而,韩倚墨看着弟弟如此为情所困,心有不忍,还是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第七章 不期而遇(十四) 韩倚墨踏进了萧天晗的房间,来给他换药。 萧天晗刚好醒了,坐起身,笑容满面道:“韩大哥来了,快请坐。” “我来为萧兄换药。”韩倚墨说完,来到萧天晗床前,将他肩头的纱布一层层解开,用药水擦拭伤口,伤口已有愈合的迹象,不再撕裂,而且大部分消了肿,冰凝雪的药方实在灵验!残余的药膏很快被擦拭干净,打开药盒,舀了一勺断骨续肤膏为他轻轻涂抹……。 一会儿的功夫,药膏敷完了,又重新包扎好。韩倚墨擦了擦头上的汗。 萧天晗心中感激,赶忙说道:“韩大哥,真辛苦你了!” 韩倚墨轻叹一口气,默默的说道:“我只是替雪儿做的,我不想她太累。” 萧天晗不禁面露愧色,说道:“凝雪为我付出太多了,我这条命也全靠你们相救,如此大恩大德,萧天晗实在受之有愧。” 韩倚墨没有说话,站起身,在屋中慢慢踱步,若有所思。 萧天晗见状,心中一动,问道:“韩大哥可有话要对我说?” 韩倚墨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我们接到师父的密函,近日就要赶去开封了,雪儿她……不放心你。” 萧天晗听完此话,心中了然,说道:“我明白,我一直不愿拖累你们,我会想法子让凝雪跟你们走,请你放心。” 韩倚墨有些过意不去,说道:“萧兄,其实——我们也想带你一起走,只是你的伤……。你现在还照顾不了自己,我们会再留几日,看看你的情况。” 萧天晗感激道:“多谢韩大哥关心,我很快便能照顾自己。” 黄昏时分,冰凝雪端了晚饭走进萧天晗的房间,他正靠在床上发愣,看见冰凝雪进来,立刻露出笑脸,说道:“一会儿不见,如隔三秋,让我好想!” 冰凝雪瞪了他一眼,把饭菜放到桌上,说道:“再贫嘴,就不给你吃。” 萧天晗笑道:“你怎么舍得呢?” “你就那么自信,我这次偏不让你得逞!”说完,她端起饭菜就要走。 “饿死人啦——仙子不会见死不救吧?”他佯装可怜的样子,急着叫道。 冰凝雪又转过身,重新将饭菜放下,却坐到桌子一旁,不看他,也不理睬他。 萧天晗感觉不对劲,轻声问道:“有心事?” 她没说话,还是低着头,娥眉微蹙。 萧天晗心中疑惑,披上衣服,慢慢起身下床,一手扶着胸口,步履蹒跚的走到桌前,到她身旁坐下,关心道:“能跟我说说吗?别闷在心里,会生病的。” 她轻轻抬起头,正触到他满眼关切的目光。 他身上带着伤,五天来只吃过一顿饱饭,现在还托着虚弱的身躯,关心着她的情绪和心思,他总是如此体贴。 冰凝雪嘀咕道:“我和二师哥吵了两句,心里有些烦闷。” “哦,不会因为我吧?”萧天晗已猜到原因。 冰凝雪又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萧天晗叹了口气,缓缓道:“这几天,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我心中很过意不去。无论如何,请不要因为我,而使你们之间发生任何不愉快,这是我最不愿见到的。我看的出,你二师哥很在乎你,他一定比任何人都要关心你。” 冰凝雪淡淡说了句:“此事与你无关,是他先不对。” “有时候,谁对谁错很难分清,只是站的立场不同。不要孩子气,他无论怎样也都是为了你好,决不会害你。” “他……。好了,不要谈他了。跟我说说虞姑娘的事吧,那天夜里是怎么回事?”冰凝雪转移了话题。 萧天晗想了想,说道:“虞姑娘的确是被冷寒宫抓去的,那夜我回”落雁坡“后便确定了,但她已不在,而是押往洛阳。我扑了空,只能作罢,心中惦记着你,趁清晨出来找你,不想,却被冷秋月跟踪了。” 冰凝雪点点头,又问道:“你们老宫主为什么一定要抓我呢?是不是为了无疾心经?现在还连累了虞姑娘跟着倒霉。还有,冷秋月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宫主抓你应该与飘云山庄有关,她确实在寻找无疾心经。总之绝不会有什么好事!冷秋月是冷寒宫的二把手,掌握宫中弟子的生杀大权。” “知道吗?她很喜欢你,一直暗恋着你!”冰凝雪想了解萧天晗对此事的态度。 “此人心狠手辣,傲睨一切,这世上,她眼中只有她自己。”萧天晗似乎不想多提,在他看来,冷秋月为人冷酷,手段残忍,他从未真正关心过此人。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冰凝雪还是好奇。 “此人冷血无情,我们就不谈论她了。”萧天晗已不愿再提。 稍后,他沉吟片刻,说道:“虞姑娘现已押往洛阳去见老宫主,只怕凶多吉少。我打算养好伤后,也赶赴那里,再找机会救出她。走之前,还要问问虞三娘的意思,若她要跟去,就带她一起走。”萧天晗已想好了接下来的打算。 “你如今还能回去?!老宫主怎能放过你呢?”冰凝雪感到十分诧异。 萧天晗若有所思道:“老宫主一向待我不薄,况且我这些年来,立过不少功,相信老宫主多少会顾及旧情,只要我主动回去认错,也许会对我从轻发落,再说,这件事总要去解决的。” “虞姑娘固然要救。可你……真要这样回去?老宫主难道会对你讲师门之情?冷秋月已那么冷血,老宫主肯定更……。”冰凝雪本还想说,却突然想起了冷秋月,想起了她对萧天晗的感情,冷秋月那么爱他,应该不会告诉老宫主实情吧。 萧天晗则苦笑道:“如今虞姑娘还在他们手中,我既然答应了虞三娘救她,这件事不容推辞。再说,就算我不回去,他们知道我没死,也一定会派人来找我的!到那时……唉,总之不如自己主动回去好。”他已想到,冷寒宫对待背叛师门弟子的冷酷手段。 “那……我呢?你要回冷寒宫,要救虞姑娘,你就这样离开?就没想过……我怎么办?”冰凝雪在一旁怏怏道。 萧天晗看看她,脸上忽然泛起一种奇怪的笑容,说道:“我看,我在不在都没关系。至少你身边有两位武功高强的师哥,他们会和你在一起,自然也会好好保护你。” “你……!不错,他们当然会好好保护我,也不会受伤,更用不着我去照顾、去偷药!”冰凝雪气呼呼的说完,站起身就走。 不想,萧天晗右手一把将她拉住,冰凝雪想挣脱,竟没成功,被他紧紧拉住。 萧天晗再稍一用劲,她便被他拽入怀中。 冰凝雪在他怀中挣扎着,使劲锤打他的胸膛,带着哭腔道:“你放开我!你去找虞姑娘、去找冷秋月,不要管我死活!” 萧天晗紧紧揽住她的纤腰,心疼道:“好姑娘,你打吧,就算被你打死也心甘!只求你千万别生我的气。” 冰凝雪又用劲的打了好几拳,却一眼瞥见他额头上的冷汗,已不忍心,停住手,骂道:“你这死木头,为何站在这儿挨打?为何这样对我?!” “我……只想知道你有多在乎我。”萧天晗望着她痴痴的说道。 “谁在乎你?!你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冰凝雪依旧难忍心中气愤。 “若真那样,你现在就把我的命拿去!要我离开你,还不如让我死掉好!”萧天晗也动情的大声说道。 冰凝雪一时间愣住了,呆呆的望向萧天晗,望着他深邃又深情的眼矒,不禁鼻子一酸,流下泪来,头也不由自主的靠在他肩上,轻轻抽噎起来。 “是我错了,刚才不该试探你,别伤心了,打也打了,原谅我吧,好不好?”他轻抚着她长长的秀发,柔声恳求道。 “都是你的错!人家对你那么好,费尽心思医治你的伤,跟二师哥吵架也是为了你!你却一点儿都不想着我,还气我。”冰凝雪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瞪着他,不依不饶。 萧天晗看着她的样子好生心疼,愧疚的说道:“是我不好,害你为我吵架,为我费了那么多心。”又伸出手轻抚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傻丫头,你对我这么好,我怎能不想着你?怎会舍得离开你?要知道,在我心里,这世上没什么比你更重要的了!” 听到这情深意切的话语,冰凝雪的心情舒服多了,她想起自己刚才用力的拳头,不禁问道:“让我看看伤口怎样了?刚才打得太重了。” “你这么在乎我,这顿打挨的值得。别担心,韩大哥下午给我换过药的。” 冰凝雪稍稍放下心,又嗔怪道:“那你到底还回不回冷寒宫了?还有——我该怎样?救虞姑娘我也有份啊。” 萧天晗轻轻捧起她的俏脸,凝视她的美矒,缓缓道:“回冷寒宫的目的只有一个:弄清他们抓你的原因,救出虞姑娘。事成之后,我即刻返回到你身边,就算天天挨你打骂,也休想让我再离开你半步!” 冰凝雪痴痴的望了他好一会儿,目光渐渐充满依恋,还有些怅然,说道:“这事因我而起,我也同样义不容辞,我帮你一起去救虞姑娘。前天我去看望过虞三娘,为了虞姑娘的事,她憔悴多了,我心里也很难受。” “好姑娘,听话,不要再去涉险,不管发生什么事,有我一人应对就够了。” “可是,我不能让你一人去涉险,我也要去!” “你不能去。这次就当是为了我,答应我行吗?” “但我真的很担心你,我怕……。” “你怕我会有事?”萧天晗凝视着她问道。 冰凝雪点点头,眼神充满了关切。 听到他要重返冷寒宫,她心里真是担心的要命,真怕他会出事,真怕这一次分别就再也见不到面了!这想法也让她感到惊讶:连自己都没想到,如今对他已如此在乎! “你忘了,你为我去求过签、祈过福的,对不对?我怎会有事?我当然更会为你而保全自己,怎能再辜负你对我的情意与期望呢?”萧天晗深情款款的看着她。 他接着说道:“你要帮我的,就是好好珍重自己。只是……还有一件事。” 他突然紧握起她的双手,目光闪烁,恳求道:“只是,你……能等我吗??” 一听此言,冰凝雪的心突突的猛跳!脸上一阵阵发烫,脑子里翻滚着他的话。凭心而言,她是愿意的,因为她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萧天晗,只是她自己还没去理清这份感情。 她犹豫着,看着他炙热的目光,良久,她终于点了点头。 萧天晗一下子激动万分!若不是身上有伤,他真想一把将她抱起来! 却听冰凝雪问道:“只是,你有把握救出虞姑娘吗?我倒是可以请师哥和师父来帮忙的。” “这件事我不想再牵连别人。也请你再相信我一次,会有办法的。” 接着,他叹了口气,道:“不论结果如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我的消息。” 这消息,自然指的是生或死的讯息。 冰凝雪无奈,说道:“那你养好伤就要去洛阳了吗?我们正好过几日要去开封,咱们可以一起走,顺路。” “我当然想和你们一起走,可我的伤……只怕会耽误时间。所以,还是你们先走,我已能照顾自己,等养好伤,很快就赶往洛阳,路过开封时我会去找你!好不好?” 冰凝雪娥眉微蹙,内心并不情愿,但她相信他,也不想让他担心,便轻轻点点头。只是心里好舍不得他。 “不过,我现在又有个请求?”萧天晗冲她挤眉一笑,改变了气氛。 “什么?”冰凝雪有些没回过神。 “我现在肚子饿的发慌,可否请云裳仙子共进晚膳呢?” 冰凝雪听后,不禁调皮道:“是了,我被你气得还没吃饭呢,都忘记了,一起吃吧。” 萧天晗笑道:“如此妙极!美人相伴,秀色可餐,看来我这顿可以节省点了。” 冰凝雪嫣然一笑,扶他坐到桌旁,自己也坐下来。 于是,她与他共进晚膳,两情相悦,你侬我侬,不胜温馨……。 第七章 不期而遇(十五) 这两天,冰凝雪过得很开心,因为萧天晗的伤口恢复得越来越快,若是伤好了,就可以和他们一起出发了。然而,她也会想,就算能一起走,不久也要和萧天晗分开,任他重返龙潭虎穴救人,此一去前途未卜,生死预料,更不知何时何地才能再相见?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开始闷闷不乐,勾起无限惆怅……。 韩倚墨最近常和他们一起说笑谈天。而韩倚轩则躲在房间里不肯露面。 很快,韩倚墨就发现,萧天晗有很多他们兄弟比不上的优点:他风趣、豁达、见识多广,气宇不凡。最重要的是,他敢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而他和韩倚轩恰恰最缺乏的就是这份勇气与自信。 这天一早,韩倚墨神色匆匆的从外面赶回客栈,急着找冰凝雪,她在萧天晗房内,刚为他换完药。一进门,韩倚墨便神色不安的说道:“雪儿,我们要马上离开徐州,今日我出门,发现城内到处贴着你的画像,徐州府衙正在通缉你!” “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他,真是个冥顽不灵的家伙!”冰凝雪轻轻一笑,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萧天晗不禁神色一变,说道:“想必是你夜探府衙时遇到的杨捕头所为?” 冰凝雪看了他一眼,笑道:“猜的不错,一定是他。” 韩倚墨愕然道:“雪儿,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去府衙果真遇到了麻烦??” 冰凝雪不以为然的说道:“是啊,我怕说出来你和二师哥担心。那个杨捕头就是个愣头青,好说歹说,还是跟我过不去。” 她一副轻松的表情。然而,韩倚墨的内心却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他到今天才真切的感受到——小师妹变了。一直以来,他自认是小师妹最信赖、最贴心的大师哥,从小到大,她总爱向他探讨问题、倾诉心事,也喜欢听从他的见解。可是现在,这位置显然已被萧天晗替代了!她不愿跟他们说的事,却愿意告诉萧天晗,他已成为她最信赖的知己! 他原本以为,自己对小师妹的感情一直很看的开,没想到,今日却初尝了失意的滋味,本来一颗平静如水的心,此时却禁不住泛起阵阵波澜,凌乱一片,再难以平静……。此刻,他也终于体会到倚轩这段时间的失落与沮丧……。 萧天晗思付了一下,说道:“既然这样,凝雪,事不宜迟,你要赶快离开这儿,免得他们找麻烦。” 冰凝雪鼻子“哼”了一声,道:“他们徐州府所有官差侍卫一起上,我都不怕!” “这不是你出风头的时候,我们马上离开才是要紧,本来这儿也不是久留之地。”愣了半响的韩倚墨反应过来,急切说道。 “怕什么,我就在这儿等他们,加上那个杨青,看他们能把我怎样?”冰凝雪不服气道。 “当然,他们面对的可不是一般人,而是八面玲珑的云裳仙子!”萧天晗笑盈盈的看着她道。 然而,他却轻叹一声,继续道:“只是这件事,虞三娘却不能再被牵扯上了,她是个无助的女人,很需要我们帮忙,你说对吧?” 冰凝雪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徐州有位和她长像相似的虞梦诗,自然有人认识,现在这件事一定难免会怀疑到虞梦诗头上。抓不到她,府衙为了交差,很可能就把帐算到虞三娘身上,那样岂非害了她! 韩倚墨看了萧天晗一眼:萧天晗总能及时顾及到他人的安危。虞三娘和虞梦诗的事,他们最近已谈论了好几回,也知道冰凝雪这次遭遇的前因后果,而他最多想到的,也只是将来若能见到虞梦诗,弄清她的身世。他现在想的,只是保护小师妹及时安全离开,其他别的人、别的事却从未想过。 冰凝雪爱慕的看着萧天晗,好喜欢他的心思敏捷。 “还是你想得周全,那我们带上虞三娘一起走,将来救出了虞姑娘,也好让她们团聚。”冰凝雪很赞同。 “小师妹,赶快收拾行装,我去接虞三娘,咱们马上出发。”韩倚墨也斩钉截铁起来。 “可萧大哥的身体……。”冰凝雪担心的看着萧天晗。 “别担心,我没事,只是行动缓慢。你们先行一步,凝雪记得戴上面纱,咱们到城外会合。”萧天晗冲她和韩倚墨笑笑说道。 冰凝雪一脸神秘,对他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我从师父那里偷学了一点儿易容术,这回能派上用场了!我扮成老婆婆,把你扮成老爷爷,咱们一起蒙混出城去。”她话刚说完,那张俏脸立刻就红了:怎么自己要和萧天晗扮夫妻了?她扭过头去,不去看他,心里却仍然对他放心不下。 “呵呵,此主意甚好!我知道你深藏不露的本事多着呢!改天一定好好和你扮一回。但现在,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你就听韩大哥的安排吧。”萧天晗将此事交给了一旁心急如焚的韩倚墨,由他来定夺。 “好了,小师妹,别闹了,再这样耽搁下去,一会儿就有人找上门来。我看,你和倚轩先离开,我和萧兄还有虞三娘随后赶到,就这样定了。”韩倚墨已忍不住心中的焦急。 “韩大哥说得极是!既然要动身了,我也该换换衣服,凝雪,你快去找倚轩,咱们待会城外见。”萧天晗想让她赶快动身。 冰凝雪看看他,又看看韩倚墨,只好点点头,临出门,还不忘补上一句:“大师哥,有劳你照顾他们!”说完,望了一眼萧天晗,对方正投来温柔的眼波,她顿了顿,走了。 韩倚墨轻叹一声道:“小师妹总是自有主张。我真怕她待会儿又出什么茬,让人担心。” 萧天晗笑笑道:“放心,她会应对好一切的,她有这个能力。” 韩倚墨没有说话,望着萧天晗,觉的萧天晗似乎要比他更了解小师妹,起码,他总能给予她信心、勇气、快乐,大概……还会有幸福。 然而,萧天晗却轻叹一声,说道:“韩大哥,麻烦你去接虞三娘出城,我不能前往了。” 韩倚墨一惊,说道:“此话怎讲?” 萧天晗面色平静的说道:“我了解我的伤,虽然现在已过了七天,但行动还是问题,走不了长路,所以,我不想拖累你们,只要确保凝雪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你的意思是——不跟我们一起走了?” “不错,你们有更要紧的事去做,我如今不过是个江湖浪子,无所顾忌,又带着伤,只会给你们添麻烦。” “那你想过没有,雪儿若见不到你,她能放心走吗?” “所以要麻烦韩大哥,转告凝雪:萧天晗养好伤,办完了该办的事,无论天涯海角,一定会去找她!” “好吧,我可以转告,只怕她还要倔着回来找你。” “大哥只需告诉她,回来是找不到的,我已离开这儿了。” 他马上苦笑道:“这里很贵的,我要找家便宜的客栈住才行。” “那我把你要换的药准备好拿来,你今后只能靠自己了。” “多谢韩大哥,你们为萧天晗做的实在太多,在下已感激不尽了!” 韩倚墨没再说话,他了解萧天晗的苦心,回房将药方和配好的断骨续肤膏打点成一个包裹,拿到萧天晗的房中,还悄悄在包裹中留下不少银两。 出门之际,韩倚墨回首望望萧天晗,留下一句话:“莫让雪儿等太久,她很痴心的。” 虽然只是短短几个字,但其中却蕴藏了多少关切?多少情思? 萧天晗心中明了,韩倚墨短短的一句话,已将暗藏内心的感情表露无疑,对冰凝雪的感情! 他也回答了一句:“你放心,我绝不辜负她!” 萧天晗独自一人来到窗前,轻轻打开窗,看着满院的桃树,桃枝已经初吐嫩芽,淡粉色的花骨朵,含苞待放,虽然很小、很娇弱,但它还是勇敢的抵抗着季末的寒冬,迎接着春天。春天很快就要来临,沉寂了一冬的万物,都将渐渐恢复生机……。 他扶了扶伤口,似乎不很疼了。他又想起了冰凝雪,那个春天一般美好的女孩儿!他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经深到无法自拔,而他愿意就此深陷下去。冷寒宫、冷秋月、虞梦诗……,他踏上的也许是一条不归路,但为了她,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心甘!他只期望着和她重聚的那一天……。 第七章 不期而遇(十六) 冰凝雪和韩倚轩易了容,到了城门口,城门已有一些官兵,还有杨青。 然而,没有人去关注一对垂暮的老人,所以,他们很顺利便出了城。 天气还冷,他们等了一会儿,却还不见韩倚墨等人,冰凝雪已开始不安起来,担心有什么不测:韩倚轩则在一旁呆呆的出着神,不知在想什么。 “二师哥,他们怎么还没赶来呢?”冰凝雪已忍不住内心的焦急。 “别担心,他们不会有事。再等一会儿吧。”韩倚轩安慰她道。 “都是我不好,事儿办得不利索,连累了大家。”冰凝雪低头自责道。 “若不是为了萧天晗,你也不会去冒这个险。”韩倚轩望着远方,对小师妹为救他而盗天山雪莲的事仍耿耿于怀。 说完,他一把将脸上的羊皮面具撕下,甩手扔到了一旁。 冰凝雪却没有撕下,只是看着地上被扔的面具。 韩倚轩皱眉道:“你不把面具摘下吗?” 冰凝雪俏皮道:“我不摘,我要等萧大哥来,让他瞧瞧我这个小老太太,他一定会笑破肚皮的!” 韩倚轩脸色一变,不悦的说道:“你能不能少在我面前提起他。” “二师哥,我想,有件事你可能还不明白,对我有些误会。”冰凝雪看着他道。 韩倚轩鼻子“哼”了一声,道:“我没误会,你那天不是已亲口告诉我了吗?” “若受伤之人换做是你或大师哥,为了你们,我同样心疼,同样会去盗天山雪莲,你明白吗?”冰凝雪诚恳的望着他,她没有说谎,她确实会那样做。 闻言,韩倚轩幕然回首,目光转向冰凝雪,他的唇微微颤抖,问道:“真的吗?” “当然,你不相信吗?大师哥和你还有师父,都是我在这世上最最亲近的人,我当然会那么做。” 听到她说出自己是最亲近的人,韩倚轩心里暖洋洋的。 可他又忍不住问道:“那萧天晗呢?他……是你什么人?” “他……。”冰凝雪想到他,脸上便泛起丝丝甜蜜,继而说道:“他是我的生死之交、好朋友。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冰凝雪再次大方的说出心里话。 “你还小,怎么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感情?他救过你的命,你对他的喜欢其实只是感激,而不是感情。”韩倚轩还试图让他的小师妹回心转意。 “以前我确实不懂,下山以来,我遇到很多各式各样的人,可他们就像风一样飞过,在我心里不曾留下痕迹。但遇到萧天晗之后,仿佛一切变得不同……。他给我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我和他在一起,总能得到许多快乐,感到很开心,也很踏实。他已住进了我心里,怎样也抹不掉,若见不到他,我会很想念,大概这就是情感吧。”冰凝雪说完,情不自禁想起他的深矒、他的笑脸、他的温柔。 “你才认识他不久,也知道他的来历,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冷寒宫弟子,你凭什么那样相信他?我看他最会油嘴滑舌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是提防点儿好。”小师妹对感情的再次吐露,使得韩倚轩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可还是忍不住要跟萧天晗较劲。 “不跟你说了,你老是看他不顺眼。总之,我很了解他,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想起萧天晗,想起他们的约定,她就开始心扉涌动……。 韩倚轩“哼”了一声,没作声。他知道,他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小师妹的芳心已被萧天晗获得了。 不过,他又暗中嘀咕:师父连他们兄弟对小师妹的感情都不应允,那么,有什么理由,能接受这个狭道相逢、来路不正的萧天晗呢??难说喽……。 正想着,突然,他感到身后似乎有什么动静! 不等他回头,只听一人说道:“哼!你们以为在城门口瞒过了别人,可惜瞒不过我!” 韩倚轩一惊,乍然回身,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着官衣的年轻男子,手持大环刀,一脸的倔强与刚毅。 韩倚轩冷冷道:“你是何人?来找死吗?” 不等来者说话,冰凝雪便拍手叫道:“好、好眼力!杨捕头,你这人果真刚正不阿,可惜是块冥顽不化的硬石头!” 来人正是杨青! 韩倚轩又是一惊,刚才城门的关口已过,为何又追出个捕头来?他和小师妹见过面? 此刻,杨青黑着脸,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说过,迟早要缉拿你归案!” 冰凝雪笑道:“你怎么看破的?怎知是我?” 杨青冷笑道:“若真是一对老人,又怎会有如此年轻的眼睛!” 冰凝雪其他地方都掩饰的很好,唯独不舍得在她的美矒周围糊上羊皮,故而,眼睛看起来着实太明亮、太年轻。 杨青观察的确细致入微。 冰凝雪道:“那刚刚城门口你为何不截住我们?如今一人单枪匹马,就想擒我吗?” 杨青冷笑一声道:“你们都是跑江湖的,城门口人群混杂,说不定还有同党,我若在城门截住你们,势必被你们搅和引起纷乱,你们却可趁乱逃之。所以决定暗中跟踪,看来我果然猜得没错!” 说完,他一挥手,旁边的树后便闪出五个人影!迅速提着刀朝这边走来! 冰凝雪又咯咯笑道:“就这几个?此刻莫说五人,就是五十人,我也不会怕你这个手下败将!” 话音未落,只见她双臂半空一划,犹如飞舞凤蝶,猛然间,袖口中齐刷刷的抖出两缕白纱!但见白光一闪,犹如两柄白色剑刃,直奔杨青的喉咙! 那杨青纵身跳跃半空,手中大环刀向下一斩,欲斩断迎面袭来的白纱……。 另五名官差已冲了过来,韩倚轩持剑迎上去,刀光交错,打成一片。 杨青挥刀欲斩冰凝雪的白纱,冰凝雪手腕左右一抖,白纱便向两方掠去,刀已扑空,她上下挥舞纤手,白纱兵分两路,分别向杨青左右手臂缠去!杨青攥住一缕白纱,紧紧扯住,不想,白纱却突然失去力道,软软的垂下,正惊诧间,突感到右手一麻,手面已被白纱击中,通红一片,而手中的大环刀也迅速被另一缕白纱卷走! 白纱卷起大环刀,白光一晃,“噌”的一下,刀已被白纱甩飞出去,“当啷”一声掉在远处的地面上。 杨青却不慌不忙,铁掌在腰间一转,反手拽出一根九尺长鞭! 他挥舞着长鞭,迅猛的朝冰凝雪抽去! 冰凝雪起初轻敌,以为卸下了他的兵器,还想趁机戏弄戏弄他,不想他还留了一手,在腰间暗藏了软兵器!左手白纱已在刚才故意脱手,此刻只得抖动右手白纱迎冲上前。 眨眼间,一纱一鞭迅速缠绕在一起,它们都属柔韧兵器,自是不相上下,双方各自用劲,白纱与软鞭登成一条线,绷在半空中。 杨青左手猛然挥出,将刚才抓住的那道白纱向冰凝雪头部袭去! 冰凝雪右手不敢松手,见自己的白纱袭来,头向后一仰,却不料,稍缓了一步,白纱已袭向她的面部!只听“呲”的一声,她脸上的羊皮面具被白纱掀了下来!露出了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杨青顿时愣住了! 他不相信,世间竟真有如此天姿绝色! 他离开徐州许久,没见过虞梦诗,前几日,画像师根据两名衙役的描述,画出了画像,虽和眼前的绝世芳容偏差不少,但他还是不相信,世间会有这般容颜的女子!今日若非亲眼所见,是决计不信的,此刻不禁惊诧万分。 自古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杨青着实被冰凝雪的美貌震慑了。 所以,就在他愣神的一刹那,冰凝雪已向他发出五枚追骨毒针! 他见银光一闪,知是暗器,但已来不及躲闪,顿时感到胸口一阵麻痛!麻痛开始迅速扩散,很快,就感到上半身已渐渐麻木,这感觉已同时向手臂蔓延……。 杨青握鞭子的手终于渐渐松驰下来,慢慢撒了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手扶着胸口,一手撑着地,还想试图站起来。 冰凝雪得意的笑了,说道:“你有长鞭,我有毒针!杨捕头,得罪了!” 杨青此刻感到恼羞成怒,狠狠瞪了她一眼,说道:“若不是刚才一时疏忽,我未必输给你!” 冰凝雪笑道:“这么说,你是不服喽?告诉你,就算你刚才不疏忽,本姑娘也有的是手段对付你!” 她突然扬起缠绕的长鞭和白纱,“啪”的一下,点住了杨青的胸前大穴,接着,走上前,三下两下将他捆起来。又看了看他,说道:“对待敌人容不得半点儿疏忽!我方才若不是轻敌,怎会被你击中面门?” 杨青黑着脸,不再说话。 冰凝雪转过头望向不远处的韩倚轩。 此刻,已有两名官差伏在地上,被韩倚轩打伤,另三人正和韩倚轩交着手,也都处于下风。 冰凝雪一个飞身,跃到他们当中,出手如电,迅速撒出十余枚毒针,撂倒两名官差,见剩下一名官差还和韩倚轩纠缠,当即说道:“二师哥,赶快结果了他!” 韩倚轩道了句:“好!”持剑欲刺。 那剩下一人看这阵势,忙叫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说完,便放下刀,跪地求饶起来。 韩倚轩回头看看冰凝雪,冰凝雪笑道:“除了杨青,其他都是些胆小鬼!把他们捆起来!” 很快,他们将五名官差全都捆在一起,一一点了哑穴,让他们远远的看着他们的头头-杨青。 杨青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呆呆的,很沮丧,也很失落,他也恨自己太没出息……。 淘气的冰凝雪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头,说道:“杨捕头,我不过花钱买了点儿天山雪莲,你就这样不依不饶、大动干戈,现在还要在这儿受苦,值得吗?” 杨青一言不发,眼睛看着地面。 冰凝雪“刷”的一下从身后拔出凤翎剑,将剑刃架在杨青脖子上,说道:“你放着府衙里偷鸡摸狗的家贼不抓,偏为了这么点小事和我纠缠不清,幸亏你遇到的是我,若换了别的什么江湖人士,只怕你这颗脑袋早就落地了!” 杨青不服的抬起头,说道:“你凭什么说府衙有家贼?我当差三年,府衙里从没丢过东西!都是因为你,破了我神捕的好名声,我怎能不抓你!” 冰凝雪闻言,不禁笑道:“好你个神捕,连眼皮子低下偷老爷酒的丫鬟都看不见!?我看你还是别当捕头了,先回去学学怎么当护院吧!” 杨青愤愤道:“你别得意太久,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江湖大侠为所欲为!”说完,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旁。 忍了半天的韩倚轩,此时不禁怒道:“你这不知死活的愣小子,黑白不分,事到临头还敢嘴硬!小师妹,砍了他算了!” 冰凝雪却摇摇头,轻叹一声道:“这人还算正直,就是性子太刚了些。若朝廷的官员都能像他这样秉公执法,大概也不需要什么江湖大侠维护正义了。” 她说完,又对杨青道:“我这毒针不会要你的命,只是需要在家好好养几天,休息休息而已。你的哑穴我不点了,留着喊人救你们吧。” 杨青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已不似刚才那样愤怒,而是充进了一些复杂的情绪,不知其中味……。 冰凝雪不再看他,转身对韩倚轩道:“走,二师哥,我们到前面去迎迎他们。”边说边将外罩的旧衣解下,露出了一抹如云的衣衫,款款而去。 韩倚轩跟着她一起走了。 杨青呆呆的望着他们的身影,他突然觉得,这位江湖女子其实并没那么可恶,她只是用钱买走了一点儿天山雪莲,为的是救朋友的命。可是,深夜偷偷潜入府衙,这种行为不论出自什么目的,还是不能让他接受。不过,他打算先回去调查调查她提到的偷酒的家贼……。此时,他的眼神充满了迷离,不似悔恨,不似恼怒,却带有一丝难言的惆怅与失意……。 远远的,韩倚墨带着虞三娘出城来了。 冰凝雪一眼就看到了,不见萧天晗,她心中一惊,赶忙跑过去……。 事情就像韩倚墨料想的那样,冰凝雪吵闹的非要回去找他,而韩倚墨则按照萧天晗的说法劝告她:他不会忘记约定,办完事一定会去找她,他如今已离开了“醉人居”客栈,回去是找不到的。 冰凝雪感到无限的失望,强忍心中的不舍,她能明白他的苦心,也支持他的做法。他是位热心、充满责任感、讲求道义的侠士,他不愿连累别人,他答应了虞三娘的事就一定会去完成,哪怕前方刀山火海……。他答应会去开封找她,也一定会去。 冰凝雪内心的失落却一波接着一波,不停的翻涌,她只好期盼着他能尽快养好伤,路过开封时去找她,能见上一面,这是她最近的期盼和指望。随后,她只有带着无比的眷恋和大家一起离开了徐州,开始了前往开封的漫漫长路,许久未见的师父在那里等着她,也许,还有很多事也在那里等着她……。 第八章 相见如梦(一) 再过几个月,洛阳的牡丹花才会相继盛开,而她手中的针线游离纷飞,锦锻上已不知盛开了多少朵娇艳的牡丹。 她推开窗,让柔柔的阳光伴随清新的空气飘满屋中每一处角落。屋子里变得更明亮、更舒适,初春的太阳很柔,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喜欢阳光,喜欢静默,更喜欢银针飞线,穿梭于绫罗锦缎间,勾勒出五彩的花朵、缤纷的蝴蝶……。 她只有在专心一致的绣花时,才会暂时忘却那些难以磨灭的痛楚、经历。包括身体上、精神上的痛楚:残冷丸的发作、丁峻的遥遥无期、虞三娘的安危……。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洛阳何地,这里幽静偏僻,庄园很大,也很容易迷路,她行动自由,从没人干涉,因为她逃不出去,她中了残冷丸的毒,她无法离开这儿……。 唯一让她稍感安慰的是,她现在洛阳,丁峻也在洛阳,说不定他会像在徐州一样,在紧要关头时突然出现,救出她……,说不定她与他还有重聚的那一天……。可虞三娘呢,她现在怎么样?在不在徐州?是否安然无恙?何时才能再相见?她无法预料,只有在心中默默祈求她平安无事。 门“吱”的一声开了,走进一个女孩儿,年纪不大,眉目清秀,她来到窗前,轻轻说道:“虞姑娘,老宫主要见你。” 坐在窗前的正是虞梦诗!她正困于冷寒宫的软禁。看到刚进来的女孩子,不禁问道:“紫烟妹妹,你知道老宫主找我有何事?” 来人正是冷寒宫弟子-紫烟,这段时间,她变得憔悴多了,最主要的原因当然只有一个——萧天晗!她已听闻冷秋月回宫禀报了老宫主,有关他神秘失踪之事。但她始终相信,他不会有事,吉人自有天相,他经过血雨腥风、大风大浪,他会照顾自己,他会回来的……。她安慰自己,一颗心却日日夜夜都在挂念他……。 紫烟困惑的摇摇头道:“我也不知,老宫主的吩咐从来没人敢问原因。” 虞梦诗点头道:“好,我这就跟你去。” 冷若水的寝室较隐蔽,独门独院,院中无花无树,冷冷清清,一踏进院中,便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索、凄然……。紫烟将虞梦诗带到寝室前,轻声叩门道:“宫主,虞梦诗带到。” 里面传来一声平淡的语调:“进来。” 紫烟推开门,带虞梦诗走入屋中。 此刻,冷若水正坐在红木桌旁,摆弄着虞梦诗为她缝制的新衣。 她身穿一件黑色丝袍,看起来质地很好,脸上带着黑色面纱:头发很柔顺也很光泽,只是在两鬓间,却依稀可见缕缕银丝: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异常明亮、异常俊美,可惜,经不起岁月的无情,已藏不住眼角淡淡的鱼尾纹。但无论谁都能想像得出,她那张脸一定很美,年轻时一定是位绝色佳人!只是,她为什么总要带着面纱……? 紫烟已主动退下,寝室中只剩下虞梦诗和冷若水两人。 冷若水看了她一眼,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道:“坐。” 虞梦诗无声的坐下,小心翼翼的望着她。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 “你做的衣裳本宫看过了,很不错。”冷若水谈谈的说道,眼睛却顺也不顺的扫着她。 “只要宫主满意就好。”虞梦诗轻轻说道,说完便低下头,不敢接触她利剑一样的目光。 冷若水盯了她好一会儿,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递给她道:“你的残冷丸又快发作了,这是你的解药。” 虞梦诗接过盒子,说了句:“谢谢。”手里握着盒子,不再说话。她从不多言,也从不敢抗争什么。 谁知,冷若水望着她,竟轻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像你这样的弱质女子对本宫也没什么用,本宫也不想这样对你。只可惜……。你已经来这儿有一个多月了,为什么不问问本宫何时放你?为何抓你?何时给你真正的解药?难道你什么都不想知道?” 虞梦诗终于抬起头,看看她,却又垂下眼帘道:“宫主不想说的事,虞梦诗问了也没用,更不敢多嘴。宫主想放我的时候自然会放。” “呵,看来你真是逆来顺受惯了,倒是乖的很。却不知你那个姊妹性子如何?”冷若水瞟着她,悠悠道。 虞梦诗忽的抬起头,看向她,眼睛充满了疑惑!愣了半响,才问道:“宫主说的……是谁?我的姊妹?!我从小就是孤儿,何来……姊妹?” 冷若水不禁面露得意之色,冷笑道:“你到如今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从来没好奇过吗?真是个可怜虫!你可听好了,你在这世上有个孪生姐妹!她的名字叫-冰凝雪!” “什么?!你说什么??我有个……孪生姐妹?!这、这是真的?你没骗我??”此言一出,虞梦诗只感到头“嗡”的一下,阵阵眩晕,嘴唇颤抖着,她一时间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她也一下子想起了扬州、徐州两次被人认错的情景……。这两件事看来并非巧合,也许是上天的某种预示……。 冷若水没去理会她的反应,继续说道:“本宫有什么理由要骗你!骗你何用?!起初要抓的是她,可下属弟子却误打误撞抓了你回来,哼哼,也不错,反正都一样,本宫迟早要让你们姐妹在这里团圆的!” 虞梦诗惊愕的看着她,呆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禁颤声问道:“你、你为什么要抓我们姐妹?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若水利剑一般的目光,渐渐充满笑意,突然间,她狂笑起来! 紧接着,她不屑的盯着虞梦诗道:“你现在想知道为什么了?!本宫偏不告诉你!?” 虞梦诗已忍不住乞求道:“求你,把我们姊妹之间的事告诉我,把一切都告诉我!” 冷如水不禁得意道:“看你为本宫缝制新衣的份上,本宫再透露一点给你:你们的父亲叫上官晴,母亲叫冰洁儿。其他的等抓到了冰凝雪,再告诉你也不迟!到那时,本宫就可以亲眼看着你们姐妹是如何绝望、如何痛苦、如何向本宫求饶的了,哈哈哈哈……。” 她狂笑着,突然闪电般出手,将虞梦诗一掌击昏了过去……。 她仔细端详着昏倒桌边的虞梦诗,嘴中开始喃喃自语道:“像,真像,跟她当年同样美,同样迷人。不过,可惜啊,落入了我手中,很快就美不起来了,哼……。” 随后,她喝了一声:“来人!”话音刚落,便有两名黑衣弟子出现在门口。 她轻描谈写道:“把虞梦诗带回房间。” 晕厥的虞梦诗很快被拖走了。然而,冷若水却紧蹙蛾眉,她带着面纱,看不出其他表情。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她慢慢走到床榻前,伸出手在枕下摸索着,摸出一只华美的盒子,只是看样子已很陈旧,她抚摸着盒子,稍后,轻轻打开,里面赫然盛放着一块光华夺目的翡翠! 这翡翠绿如碧波,形似滴水,光比明月,清澈如泉。一看便知,乃玉中极品,毫无瑕疵,价值连城。此刻正散发着流光溢彩! 她拿起翡翠,捧在掌心,痴痴的看着,爱抚着,凝视了好一会儿,才放回盒中,藏在枕下。 她长叹一声,眼神迷离、忧郁,渐渐的,竟似有泪痕留下,打湿了脸上的面纱……。不知那双眼睛里究竟埋藏了多少触目伤怀的往事、多少恩怨情仇的感伤……。 第八章 相见如梦(二) 冷若水的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随后便有人轻轻敲门。 她整了整妆容,沉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了低低的声音:“秋月有事求见宫主。” “进来。”冷若水恢复了平静,坐到桌前。 冷秋月推门而入,她看上去消瘦许多,脸色很苍白。 “什么事?秋月。”冷若水淡淡问道。 “宫主,好消息!弟子们已抓住飘云山庄总管李恒,现正押往洛阳途中!”冷秋月眼里流放着光彩。 “很好!你们这次立了大功!李恒这个叛徒,给了他那么多好处,到最后还是没把”无疾心经“交给我!哼,他竟想独吞此书,简直自不量力!那心经在不在他身上?” “不在他身上,弟子们已搜过。不过属下认为,他肯定知道书的下落,等他押到这儿,属下一定想办法让他开口!”冷秋月信誓旦旦。 “嗯,好吧,这件事你就着手去办吧。对了,可有左宫使的消息?”冷若水对萧天晗此次的不明失踪似乎很在意。 “这……目前还没有,属下已派人严密寻找左宫使的踪迹。” “一定想办法将他找回来!不管是死是活。”冷若水下了死命令。 “是,属下定当竭尽全力!请宫主放心。属下相信,以左宫使的机智过人,定能化险为夷、平安归来。” 冷若水点点头,却又叹道:“他……对冷寒宫很重要,你要加派人手。” “是!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安排,若宫主没事,属下想先行告退。”冷秋月准备离去。 “等一等。”冷若水站起身,慢慢走到冷秋月身旁,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冷秋月不解其意,静静的等候指示。 冷若水的眼波渐渐变得温柔,她缓缓抬起手,轻抚了一下冷秋月的头,柔声道:“秋月,你……今年有二十五了吧?”没想到,冷若水竟问了这样一句话。 冷秋月感到莫明其妙,惊讶的看着冷若水,点头道:“是,属下是二十五岁了。” 冷若水盯着她,悠悠道:“宫中弟子有男有女,为师却定了门规,不准你们互生感情。你们是否觉得,为师定的门规很不近情理?” 冷秋月不禁惊诧万分,她实在想不到冷若水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她赶忙摇头,满脸恭敬的说道:“宫主把我们从小养大,锦衣玉食,还教与武功剑术,对我们恩重如山,如此恩情,做弟子的就算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宫主无论怎样规定,弟子们都甘心情愿,绝无半点儿怨言。” 冷若水却轻叹一声,说道:“你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未必如此想。就算如你所言,也难保其他弟子这样想。但无论你们怎样想我,我也不多怪罪,必定……我也年轻过,明白儿女情长,也曾对情感充满了期望与幻想,可……。” 她将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半响,才继续说道:“为师之所以当初定下门规,就是不想让你们这些弟子为情所困。但是最近,我却在考虑,是否解除此项门规,如今我也不想管那么多了,感情的事本就很难控制。其他人我倒不关心,只是你……。” 冷秋月一听,立刻面露喜色,忙说道:“多谢宫主费心!属下为宫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属下斗胆猜测,宫主若能改变此门规,一定会赢得众多弟子的拥护!从而使他们更加死心塌地的效忠宫主。属下曾发过重誓,永远跟随宫主,终生效忠冷寒宫!” 冷若水点点头,接着,她握了握冷秋月的肩头,说道:“这件事我要再考虑考虑,从长计议。但也因此,你一定要把左宫使找回来!有件重要的大事,和你们有关。” 闻言,冷秋月眼中不禁释放出异彩!当即单膝跪下,一脸恭敬道:“属下遵命!属下以为,左宫使一定是遇什么事耽搁了,以他的聪明才干,肯定能平安无事,说不定哪天他自己就会回来,属下会竭尽全力找到他。只是,到时还求宫主不要怪罪他才好。” “这你放心,他只要平安归来,我还有什么可怪罪他的呢?我还要为你们……。好了,先不提了,你可以下去做事了。”冷若水语气变得更加温和。 冷秋月离开了冷若水的寝室。 此刻,她早已忍不住兴奋,心中狂跳起来,莫大的欢喜占据了整颗心!一来,她替萧天晗高兴,只要他能回来,冷若水不会追究他任何事,而她也会继续替他隐瞒真相,因为,她一直没告诉冷若水事情的原委。如今其他知情的人都死了,她大可放心。二来,她更替自己高兴,因为她已隐约感觉到,冷若水今日的一番话,似乎有着什么用意?在透露着什么……。若改动门规,允许宫中弟子的恋情,那所提的重要之事,和她与萧天晗有关的事,很可能就是——她与他的婚事! 一想到这一点,冷秋月的心就猛跳个不停!一直以来,受门规所限,对于萧天晗的感情,她只能深埋在心,她虽盼望许久,却是不敢苛求!而如今,若能改变门规,她漂泊多年的感情即将靠岸,这是多么令人心醉的美事啊!想到这件事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发生,她便忍不住激动,越想越兴奋,恨不得马上把萧天晗找到! 然而,她又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冰凝雪! 为了她,他可以连命都不要,他真正爱的是她!他虽中了自己的毒剑,但冰凝雪一定能治好他的伤,然后,他们又可以在一起了!他没有服食残冷丸,他可以永远不回来,那样的话……。冷秋月越想越气! 不过,她眼前马上又一亮:虞梦诗!上次在徐州,冰凝雪就在他身边,他还是铤而走险,回到“落雁坡”找虞梦诗,可见这件事对他来讲至关重要,如今有她在手中,不怕他不回来……。 虞梦诗醒来的时候,已接近黄昏。 她从床榻坐起来,愣愣的发了会儿呆,然后慢慢起身,走到桌前。 她从身边摸索了一下,将残冷丸的解药拿出,小盒里面是一颗红色的小药丸。这药丸她半月前已吃过一颗。记得她刚被带到洛阳时,被逼吞入的是一颗黑色残冷丸,如今只有靠这颗红色小丸才能暂缓毒性,保住性命。若得不到真正的解药,恐怕她这一辈子都要受困于此,听命于人了! 她想起在扬州时,她险些被巡抚大人陈进抢去,幸有黄公子等人出手相救,而黄公子的搭救之恩却也无以回报……。但如今这情形,有谁还能救得了她?难道她这一生注定要受别人摆布?自己却永远无能为力? 她禁不住思绪万千,想起了丁峻,他是否报了大仇?是否还活着?今生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她也想起了虞三娘,希望她不要再挂念她,只要能平平安安过完后半生就好了,不要再被自己连累,为自己操心,只是,今生愧对她的养育之恩,却难报答……。 恍然间,她又想起了冷若水的话:她在这世上还有个孪生姐妹!她的名字叫冰凝雪!记得扬州灵芝草堂的那位郎中曾提起,她很像他的一位亲人,如此说,那郎中又和冰凝雪是什么关系?还有,徐州城中遇到的萧公子,他也错把她认成别人,还喊她“云裳”,为何要叫云裳,而不是冰凝雪呢?但这两件事足以证明,这世上的确有一位和她长得相似的姑娘,他们没有错,他们认识的一定是她的孪生姐妹——冰凝雪! 她的情绪一下变得激动万分!她不禁庆幸,她在这世上并不孤单,她并不是什么孤儿,因为,她还有一个真正的亲人,一个亲生姊妹!她们有爹有娘,爹爹叫上官晴,娘亲叫冰洁儿,只是,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还有没有其他亲人朋友?他们与冷若水之间,究竟结下了什么样的恩怨??想来,他们二老很可能已不再世上了!若是活着,一定会来寻找她们姐妹的……。 现在,她的心情很矛盾,她既想赶快见到自己的姐妹冰凝雪,可又不愿她也像自己一样,受困于这个可怕无情的鬼地方,让冷若水的阴谋得逞! 一想起失散了十八年的亲姐妹,到如今还不能得以相见相认!一时间,生活遭遇的种种坎坷、失落、痛苦……纷纷涌上心头,不禁鼻子一酸,终于伏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她越哭越伤心,竟没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门“吱”的一声开了,走进来两个人。 第八章 相见如梦(三) 碧霜和紫烟来了。 她们来给虞梦诗送晚饭。见到她二人,虞梦诗忙扭过头擦眼泪。 碧霜和紫烟看她落泪,走到桌旁,放下饭菜,碧霜轻抚她的肩头,轻声问道:“虞姑娘怎么了?什么事这样伤心?” 见她还擦着眼泪不说话,目光呆滞。紫烟也在一旁关心道:“虞姑娘,把伤心事跟我们说说吧,我俩也不算外人。” 虞梦诗含着泪望望她们,想到她们虽为冷寒宫弟子,却心藏善良。她来了这么久,不曾和任何人吐露心事,她们平日对她关照有加,人好心好,当即点了点头。 碧霜和紫烟分别坐下,等待着虞梦诗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倾诉伤心事。 虞梦诗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轻叹一声,缓缓道: “今日老宫主叫我去,说起一件关于我身世的事。她说我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孪生姐妹,叫冰凝雪,你们……可知道她?” 闻言,紫烟和碧霜不禁对望了一眼,面带惊讶,紫烟先开口道:“原来宫主要我们抓的冰凝雪是你的孪生姐妹!?” 虞梦诗点点头,说道:“我相信她没有骗我。这世上的确有位和我长得极像的姑娘,她就是冰凝雪,是我失散十八年的亲姐妹!” 说到这里,虞梦诗禁不住鼻子一酸,又落下泪来。 紫烟思付片刻,说道:“我们并没见过她。宫主下令抓捕她时,曾让派去的弟子看过一张画像,画像上的女子应该跟你很像。所以在徐州时,他们以为你就是冰凝雪,就把你擒来了。” 一旁的碧霜说道:“其实,刚把你抓回来,有人就发现抓错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冰凝雪的武功很高!曾有弟子和她交过手。而你确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大宫主为了急着交待,就用你顶替她带来见老宫主了。” 虞梦诗听到这些话,心里稍感安慰:原来冰凝雪会武功!她们不会那么容易就抓到她,这就好了。她虽然很想见她,但也不希望她落入魔爪! 随后,碧霜想了想,又道:“奇怪的是,老宫主也明白这一点,却没把你怎样?如今看来,老宫主肯定是知道你们姐妹的身世。” 紫烟眼睛一转,说道:“有件事不知姑娘还记不记得?早在徐州的‘凌翠庄’,你曾遇到一位年轻的萧公子,他误把你认成了他的一位朋友?” 虞梦诗当然有印象,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充满疑惑道:“这件事我记得,那位萧公子当时喊我‘云裳’,他后来还追到桥边,问我有没有嫡亲姐妹?怎么,难道你们当时也在场?” 紫烟道:“对呀,那日我俩随天哥出去买冬衣,结果,他在凌翠庄见了你之后,就变得忐忑不安,还追出去寻你,我们就远远的跟在后面,你大概没注意到我们。” 碧霜也看看虞梦诗道:“我猜想,天哥一定见过冰凝雪。只是想起来怪怪的,他若认为你是冰凝雪,为何喊你‘云裳’呢?让人搞不懂。但是有一点能证明,天哥肯定认识她!否则,就不会出现认错人的一幕。说不定是冰姑娘没告诉他真实姓名。” 她二人一直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因为,她们并不了解,曾在无锡太湖边,萧天晗与冰凝雪的美丽邂逅……。 虞梦诗也思付道:“碧霜妹妹说的有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位萧公子是你们冷寒宫的人,那他会不会……也要抓冰凝雪?” 紫烟摇头道:“我感觉不会,天哥可能并不知道冰凝雪的真实身份。” 只是,她想起了徐州那天,萧天晗错认虞梦诗的情形,那份喜出望外的激动……,她就感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虞梦诗听她这样说,心也放下了一半,又问道:“那萧公子现今身在何处,我能不能见见他?” “天哥他……和我们失去了联络,我们也不知他在哪里,也正在找他。”一想起萧天晗,紫烟心情黯然。 “紫烟,别太着急,我想天哥会没事的。他一向福大命大,又聪明机智,也许,过段时间就能回来了。”碧霜安慰她道,其实碧霜的心里何尝不是对萧天晗牵肠挂肚……。 虞梦诗略有所思道:“老宫主如今又下令抓冰凝雪,她知不知道萧公子认识冰凝雪之事?” “这……,我们从未向老宫主提起过此事,怕此事会对天哥不利。”碧霜道。 她皱皱眉,又道:“还有,我记得在徐州时,你身边还跟着一位年轻的公子,看样子武功不弱,他怎么没把你保护好?让你被擒了呢?” 一听此言,虞梦诗不由心头一痛,丁峻是她心中永远的牵挂、永远的期盼。她不怪丁峻,从不怪他,虽然他总是丢下她一人,义无反顾的去寻仇,但只有她最懂、最理解,他的痛苦有多么大,仇有多么深……。 面对碧霜的疑问,虞梦诗平静的说道:“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是在他离开徐州后被擒的。” 碧霜点点头,不再追问。 稍后,虞梦诗叹道:“只可惜我到今天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到今天也没见到过自己的亲生姐妹,如果我能早知道,我一定会去寻她。” “老宫主好像认识我们的爹娘,也许当年他们之间曾有什么过节,因此非要抓我们姐妹不可?我人已落她手中,她却不肯说明原因。”虞梦诗猜测着。 碧霜道:“大概是吧,虞姑娘也别多想了,到如今,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紫烟道:“是啊,虞姑娘以后若有什么事就尽管跟我们说,大家都是同病相怜,不用顾忌什么。我们也会抽时间多陪陪你。” 虞梦诗感激道:“多谢你们的关心,我的心情也好多了。你们若有空,就来和我聊聊天,等我为老宫主做完这件斗篷,就为你们两人做几件漂亮的衣裳,好不好?” 紫烟和碧霜一听,欢喜极了,亲热的拉着虞梦诗的手连忙道谢。 她们离去后,虞梦诗的情绪已经舒畅了许多,她现在落入了魔窟,也只有听天由命了,只是心底还在期盼着能出现一丝奇迹……。 第八章 相见如梦(四) 夜色深沉,洛阳城外偏僻的周记客栈,在瑟瑟的风中显得灰灰暗暗,二楼东侧的一间厢房内,点燃着一盏孤寂的灯,此时,丁峻正坐在灯前,擦拭着他的青锋剑。 他擦完剑,插入剑鞘。那幽幽的灯光虽不很明亮,却还是映出了丁峻眉宇间那份阴郁无比的神情。 他来洛阳已经快两个月了,但始终没得机会找石九江报仇。不知石九江用了什么手段,通过驻扎在洛阳做护军都尉的舅舅田守进,现已当上了步兵校尉!他真不明白,朝廷实行的是科举选拔制度,怎会破格重用了石九江这样的山野土匪来当官! 屯积在洛阳的步兵有上万人,石九江又高居步兵校尉一职,他的住处时常变换,拥有两处密室,还有层层军队的严密保卫,以丁峻一人之力,根本无法靠近石九江半步。 他只有常常练剑,每天出去观察动静,一点点寻找着机会。就在前不久,石九江外出打猎,他事先埋伏下,好不容易等到时机出手,可惜一击未中,却遭到了随从官兵的围攻!况且石九江本身也是武功高超,他狡猾的躲进几百人的步兵团中,双拳难敌四手,当时的情形可想而知……。最终,那日的行刺没有成功。幸好他轻功不错,又蒙着面,及时抽身而退……。 但是,那日的行刺未遂,却着实惊怒了石九江!这样的事并不是第一次!自当上校尉之后,他已遭遇过三次袭击!应该是不同的三个人!他虽感到愤怒,而内心却也胆怯。他并不能确定行刺之人是谁,来自何方?只因,他做过的坏事太多,杀过的人也太多,江湖草莽的仇人早已不计其数……。心虚与罪恶常使他感到坐卧难安。于是,他下令在洛阳城内外大规模搜捕刺客,宁可错抓错杀,也不放过一个嫌疑!不少人因此含冤入狱,惨遭非命。此举搞得洛阳城的百姓人心惶惶、怨声载道。其舅舅田守进,虽高居护军都尉,近日闻得动静,心中却也惶恐不安!因为,石九江的官位是他一手操作而成,他抵不过石九江的重金诱惑、死缠烂打,又碍于亲戚关系,最终弄得了步兵校尉让与石九江。此事欺上瞒下,行贿受贿太多,一旦东窗事发,受牵连的何止他一人?实感做贼心虚……。现在,他见行刺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洛阳离长安近在咫尺,他很担心这件事会为官爵带来麻烦,因而迅速截至了搜捕行动,还把石九江狠训了一番。同时,加大府上的保卫力度,又增派了许多官兵防守。 搜捕刺客之事便告一段落,到后来就不了了知了……。丁峻也因而躲过一劫。 夜色还浓,剑已入鞘。丁峻站起身,缓缓走向窗前,望了一眼外面的黑雾茫茫,接着,推门走出去,一阵轻风吹来,与丁峻擦身而过,风虽凉,却是柔和的,吹在身上,有种乍暖还寒的感觉,但冬天还是过去了,春天已悄然降临。 春天,春天又到了,他不禁想起,他和虞梦诗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春天里……。那时,他深受重伤昏迷静湖中,是虞梦诗拼了全力将他从湖水中救起,还叫来村民们帮忙。 她照顾他的一切,细心周到。春天快过完的时候,他的伤终于好了。 若不是她,他活不到今天,她是他一生的恩人、爱人。 她的温柔美丽,无人能比;她的善良体贴,无人能及。 夏日,他去农田帮忙干活,虽然天气炎热、农活辛苦,但每天都能见到她如花的笑颜,每天都能吃到她亲手做的可口饭菜,那时,他感觉幸福极了。 初秋,她常躲在树旁看他练剑。午后,他们常坐在静湖岸边,一起看那成群的野鸭从湖面上飞起又落下,勾勒出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那段时光,给予他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快乐。 在那半年多的光阴里,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是虞梦诗给予他最大的精神安慰、最大的有力帮助,使得他重新振作起来,还将虞三娘送他的那本‘衡山五神剑法’学至巅峰、领悟真谛。 可他又带给她些什么呢?担心、失落、期盼、无尽的等待……。这就是他带给她的一切!他如何对得起她? 在扬州,她险些落入那老色鬼陈进的魔爪,幸得黄公子等人及时相救。可那时他却不在她身旁,害得她和虞三娘颠沛流离,最后展转到徐州落脚,幸得老天眷顾,让他们再一次相遇,然而,他又没能陪她多久,就在她无限的眷恋中,铁着心肠离她而去……。 梦诗、梦诗,你现在怎么样?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何时何地才能再相见……,他心底在不断的呼唤着,随之而来的,是内心传来的阵阵撕裂与疼痛! 他愤,愤朝廷为什么让石九江那样作恶多端的坏人官运亨通、逍遥法外! 他恨,恨自己空学了一身的本领,却至今也报不了家仇雪恨! 他痛,痛自己不知何年何日才能与虞梦诗旧梦重圆、长相思守! 悲愤、痛恨、哀怨一时聚来,促使他全身开始颤抖!他猛地大吼一声,冲进屋里拔出青锋剑,奔出来,从楼上飞身跃下到院中央,借着浓郁的夜色、迎着瑟瑟的凉风,他疯狂的舞动着宝剑,上下翻飞、剑光飕飕,发泄着积压心中许久以来的仇怨、哀愤……。 丁峻遭遇的,是人生中最悲惨、最痛苦的挫折:失去至亲、家毁人亡!为了报仇,他付出太多,他不顾一切,他不能放弃每一次可能的报复机会……。他无法令自己平静,只得辜负美人痴心,暂别儿女私情。 人世间总有太多不如意的事会发生,但生命还是要继续下去。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第八章 相见如梦(五) 清晨,一位背着行囊的老者,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来到床前,默默的看着正在睡梦中的丁峻。 他依旧年轻、英俊。只是,那坚毅的脸庞仿佛带着一丝沧桑……。 看着看着,老者的眼眶竟湿润起来,他叹了口气,上前想为他掖掖被角,谁知,手还未触及绵被,丁峻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青锋剑直抵老者的咽喉! 老者一惊,却没有躲闪,只是满含温情的望着他。 丁峻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青锋剑缓缓滑落,过了半响才道:“邢叔!怎么是你?!” 眼前这张苍老的面庞,满眼蕴含着温情,也充满了感慨。 前来的老者正是白松庄的管家——邢安。 此刻,邢安的情绪显得十分激动,见丁峻认出了他,一时间老泪纵横,颤声道:“少主人,我来看看您……。” 那日,石九江带人血洗白松庄,刑安刚好带着家眷出去游玩了几天,所以不曾赶上当日的浩劫……。自丁峻重整白松庄后,便交由邢安打理,丁峻则独自一人离庄寻仇。 这一晃,丁峻离开白松庄已有半年多了。邢安日夜担心少主的安危,放心不下,终于忍不住离开庄园,前来寻探。他今年五十开外,年轻时曾因躲避仇人追杀,负伤逃到了白松庄求救,老庄主丁雨剑不畏风险,仗义相助,收留了邢安,还请郎中治好了他的伤,邢安不胜感激,甘愿为奴,发誓效忠白松庄世世代代。几年后,兢兢业业的邢安荣升为管家。 丁峻见到风尘仆仆的邢安,也不禁鼻子发酸,关心道:“庄里重建的怎么样,一切还好吧?邢婶和子杭都好吗?” “庄里一切都好,又新招来几名下人照看果园,今年入秋就能结果子了,呵呵。只是,缺了少主人您,总觉得没主心骨。内人和犬儿都好,托少主人的鸿福,大家都很惦记您,期盼您早日回去振兴山庄。” 丁峻听后,叹了口气道: “大仇未报,我怎能回去?你千里迢迢赶来看望,我很高兴,但庄里不能缺了你,在这待两天就回去吧,代我问好,转告他们我没事。” 邢安一脸坚定,诚恳的说道:“少主人,我这次赶来,就没打算走。我要留在这儿照顾您,您一人独自在外,无依无靠,身边若有老奴照顾,能有个照应,也能过得舒服点儿。庄园的事您尽可放心,我已临时交派子杭照看。将来报完大仇,咱们再一起回去。” “邢叔,我很好,不需要别人照顾!你在这里只会分我的心!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丁峻亦不想让他受到牵连。 “少主人,老奴虽然年岁有些大了,但身体很好,武功也没撂下,您就让我留下吧。想当初,若不是老爷、夫人收留我,我邢安哪能活到今日!?可是,谁能料到,像老爷夫人那样的大好人……竟惨遭奸贼毒手,我……我真恨自己!为何偏偏在那日外出!不然的话,拼了这条老命也……。”说到这儿,邢安哽咽不已,当下泪如泉涌。 丁峻转过头去,不再看他,此时此刻,邢安的一番话,何尝不触动了他心底最深最切的痛!他早已肝肠寸断,泪流满面了……。 难过片刻后,邢安用袖角擦擦眼泪,又道:“为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报仇,我也同样有份!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大,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请您让我留下吧!”邢安下定了决心不肯走。 丁峻迟疑了一会儿,望着一脸坚决、一脸诚恳的邢安,也不好再拒绝。的确,他说得没错,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当下,便点点头默许了。 邢安一看丁峻同意了,高兴的连声道:“谢谢少主人!老奴这就给您打洗脸水去!”说完,放好行囊,便拿起铜盆出屋去了。 丁峻不禁叹了口气,心中为邢安的忠实纯朴感动不已……。 第二日,临近中午,丁峻正在客栈的院中练剑,只见一大早出去的邢安,正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还喊着丁峻。 丁峻停下手中的剑,问道:“邢叔,什么事这么急?” 邢安跑到他面前,喘了口气,说道:“少主人,我听到一个消息,再过两天,石九江要带一批官兵到开封去,听说太子不久要在大相国寺举行参拜庆典,石九江会赶去安排护驾一事。咱们是否也跟着去开封?” 丁峻一听,眼睛又燃烧起激动的火焰,思索片刻,点头道:“好,我们也到开封去,这老贼到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到了开封再找机会杀他!” 邢安也点头道:“我听您的,那咱们几时动身呢?我好去收拾行李。” 丁峻看了看他,道:“邢叔,你昨日刚到,路途辛苦。我看,再休息一两日再走吧。”他体谅邢安年迈。 邢安急忙摇头道:“不用,少主人,我没事,一点儿也不累。我认为,咱们还是尽快动身,早点儿赶到开封,好寻个合适的地方落脚,离大相国寺近些。” “可我还是想让你休息几日再走,不用急着去,反正也知道了石贼的行踪。”丁峻明白邢安的苦心。 “少主人体谅老奴,老奴心领了。可我担心,若是石九江先到了开封,因太子殿下驾临,他一定会提前派重兵把守城门,严格盘查每一个进出城的人,以防太子遭遇什么闪失。我怕到时会遇到麻烦。还是不如早点儿动身好。”邢安说得没错,他考虑的要比丁峻周全些。 丁峻望望邢安,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许,说道:“不错,说得有理,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好,我们明日一早就动身去开封!” 邢安点点头,微笑道:“好啊!老奴先去收拾行李,再去看看午饭有没有准备好。您先练剑,一会儿饭好了我叫您。”说完,带着喜悦走开了。 丁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倍感欣慰、踏实。同时在心中默默祈祷:苍天啊苍天,你若真有眼,就助我一臂之力!到了开封一定顺利报得家仇! 梦诗、梦诗,不论你身在何方,大仇一报我就去寻你!你要等等我啊……。丁峻不禁又想起了久未见面的心上人……。 只是,他并不清楚,命运的作弄,已使他和身困洛阳的虞梦诗擦肩而过……。 第八章 相见如梦(六) 开封,一个历史悠久、深厚文化、战绩累累的中原宝地,曾任数代王朝之都城,历经战火风云,历史变迁,依旧繁华富蔗、欣欣向荣。 傍晚时分,一行四人,两男两女,风尘仆仆的走进了一家客栈——明月楼。 明月楼的店家,一看他们几位的穿戴,马上露出了笑脸,赶忙安排了一处幽静的雅间,还叫人收拾了四间上等厢房。 四人刚刚入座,当中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嚷着点菜,店小二闻声赶来,笑呵呵的说道:“姑娘想吃什么?我们这儿有陈年的花雕,酱香兔头,五晶肘子,还有……。”“刚才那些我们都要。听说开封的灌汤小笼包不错,这儿有没有啊?”那女孩儿没等店小二说完,便抢着说道。 “有啊有啊,本店的灌汤包方圆百里做得最正宗!几位客官算是来对地方了!”店小二兴致勃勃道。 坐一旁的年轻男子嘟囔道:“小师妹,咱们点得太多了,又像昨日那样,好几盘菜都没动就吃饱了。” “倚轩,雪儿想要就让她点吧。店家,再给我们来两屉包子,沏一壶铁观音。”说话的是韩倚墨。 对于他心爱的小师妹,他从来都是言听计行的。 点菜的女孩儿正是冰凝雪。此刻,她挤眉一笑,对韩倚轩道:“大师哥最宠我,二师哥最爱教训我。昨日剩下的饭菜没浪费啊,我叫人打包送给路边的乞丐吃了,你没看见吧?虞伯母能为我作证。” 虞三娘点头道:“是啊,我还看见冰姑娘塞给乞丐银子了呢。冰姑娘心地真好。” 韩倚轩脸红了红,没说话。 “咱们总算到开封了,今日赶了一天的路,都累了。吃过饭早些休息,明日就去找师父。” 韩倚墨转移了话题。 冰凝雪问道:“ 师父说他住开封什么地方?” 韩倚墨道:“他信里说,住的地方叫龙亭,那里有山有水。咱们既然到了开封,就不难找到。” “看来,马上就能见到师父了!”一想起师父,韩倚轩又来了精神。因为他决定,无论如何,这回要找师父再争取一下他和小师妹的事。 “真想念他老人家!都一年没见了。不知师父是否已找回了‘无疾心经’?”冰凝雪若有所思道。 “现在找‘无疾心经’的人很多,我们虽暗中留意,却也没有任何收获。只能等见到师父,听从他的指示了。”韩倚墨叹道。 一旁的虞三娘呆呆的出着神,似乎没听到他们说的话,她心里只惦记着虞梦诗,她知道,虞梦诗还远在洛阳,生死未卜……。 细心的冰凝雪察觉到她的心思,握了握她的手道:“虞伯母,又再想虞姑娘了?别担心,等我们见到师父,我会求他帮忙。我师父本事可大了,人又热心。” 虞三娘感激的点点头,道:“谢谢冰姑娘,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冰凝雪一脸愧色道:“您不要这么说,此事都是因我而起,虞姑娘最无辜,是我连累了你们,我很过意不去。” 虞三娘摇摇头,眼圈却红了,低声道:“这绝不能怪你。梦诗从小就多灾多难,这孩子命苦,要怪就怪那冷寒宫,干嘛总要跟你过不去?” 冰凝雪峨眉微蹙,不禁愤然道:“这件事迟早能水落石出!虞姑娘会救出,我也迟早要会一会那冷若水!” 韩倚墨心中一动,忙道:“雪儿,切不可鲁莽行事,等见了师父,再由他来定夺。” 冰凝雪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不作声了,心中却不平静……。 不多时,饭菜陆续端了上来,还有新出锅的灌汤包,皮薄肉香,鲜美多汁。 四人吃过晚饭后,各自回客房休息。一路奔波,马不停蹄,总算到了开封,韩氏兄弟的心踏实多了,精神也放松了,倒床就睡。 虞三娘岁数大了,体力自不比他们,也早早的入睡了。 冰凝雪呢?却不再屋中。 此刻,她正坐在明月楼高高的屋顶上,望着天空中一轮弯弯的明月,还有满天的繁星。清风缕缕吹过,她陶醉其中,却也勾起了不尽的思念:想念师父,想念萧天晗。 现在已达开封,要见师父,近在咫尺。 萧天晗呢,他的伤大概已好了,他会不会来找她?他现在哪里……。 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加起来也不过半月之余,却倍感温馨甜蜜……。不期而遇的美丽,聚少离多的怅然,多么可遇不可求;太湖边的怡人夜晚,树林中的神秘相救,徐州城外的温存体贴,落雁坡的生死相随,还有‘醉人居’客栈真情流露的一吻……,一切都是那样的短暂、却又是那样的难以忘怀。 因为遇见他,她初尝到爱情的滋味:甜蜜、美好、刻骨铭心;因为爱上他,也初尝到相思的苦涩与惆怅。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这是她此时此刻的心声,萧天晗什么时候能来找她?她无从而知,只得在心中默默祈求上苍,保佑他们能再次相逢相聚。 她轻叹一声,轻轻拿出紫竹笛,吹起了那首曾在凤来楼唱过的歌——痴情梦。 痴情人总有痴情梦。缠绵的曲子,悠然的心事,让她不禁记起,他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就学会了,太湖边的那个夜晚,他还唱给她听……。 正吹着,想着,却听见明月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 第八章 相见如梦(七) 只听明月楼的店小二不耐烦道:“走吧走吧,到别处去,这儿客满了!” “天色已晚,求您行个方便,再给我们找间客房吧。”一位老者说道。 “不行不行,我都说过了,这儿住满了,你们到别家吧!”店小二见两位来客粗布衣衫,一副穷酸样,不禁蔑视几分。 “周围的客栈早已打烊,就这里还掌着灯,能不能通融一下?”一位年轻男子的声音。 “我们只要一间客房就行,就一间,您给想想办法。银子不是问题。”老者几乎乞求道。 “那……柴房正好有一间。你们觉得怎样?”店小二也想打烊了,言语中带着讥诮、轻蔑。 “哼!你别把人看扁了!用柴房打发我们!我们是花钱来住客栈的,不是路边要饭的!”说话的还是那老者,但显然已经动了气。 “那二位请便。我们这儿要关门了。”店小二说完,便转身进去准备关门。 “柴房就柴房吧,店家,你先莫关门,我们住了。”年轻男子无奈叹息道。 “这怎么行?您刚染了伤寒,路途劳累,需要找间舒服的屋子休息,住柴房怎么行?”老者不禁关切道。 “只好先将就一夜了。”年轻男子叹了口气,话语中带着疲惫。 店小二瞟着他们,不屑道:“到底住不住啊?柴房也要先打扫才能住人的,快点儿决定,不住就走。” 话音刚落,忽地眼前白光一闪,冰凝雪已飞身跃下房檐,挡在店小二面前,紫竹笛手中一搭,说道:“天色这么晚了,你叫人家到哪里去?我腾出一间客房让给他们!” 店小二一看,是那位傍晚入住、出手阔绰的美丽女孩儿,当下陪笑道:“这个……自然好,只要姑娘愿意就行。” 说完,他回头向门外招手道:“你们二位今晚遇到贵人了,赶快进来吧!” 那站在门外的老者顿时舒展眉头,连声说道:“多谢姑娘仗义相助!多谢!”说完,对身旁的年轻男子道:“少主人,快进去吧,外面凉。” 谁知,那年轻男子却似木头一般,眼睛眨也不眨直直的盯着冰凝雪!脸上竟布满了惊愕……。 老者见状,不禁呆了一呆,他刚才不曾仔细观察这位热心的姑娘,而是忙于摆弄手中行李,现在,见主人如此情形,也不由顺着那目光望向冰凝雪。谁知,这一望不要紧,只一瞬间,煞然变得呆若木鸡,愣在了那里! 年轻男子突然一个箭步奔进客栈,冲到冰凝雪面前,紧握她的香肩大声摇晃道:“梦诗、梦诗!你是不是梦诗??” 这突如其来的过激举动,使得门口的老者更为吃惊,店小二也不禁愣了。但冰凝雪却没有丝毫的举足无措,她看了看年轻男子,闪动着灵动的凤眼,却似惊喜般的脱口道:“请问你……是不是丁峻?!” 闻言,年轻男子呆了半响!而后,紧握她的双手也渐渐松开了。面前的伊人,虽然颇像虞梦诗,但那俊逸的轻功、不让须眉的傲骨、风情万种的秋波……,还有那黄莺般的声音,虽极动听,但却不是他熟悉的声音! 他不禁颤声道:“我是丁峻!可你……你……不是梦诗!你到底是谁??” 今夜前来投宿客栈的两人,正是从洛阳长途跋涉赶至开封的丁峻和邢安! 只见伊人笑道:“好眼力!不愧是虞姑娘的爱人。我的确不是你要找的虞梦诗,我就是那个和她长得很像的人,我叫冰凝雪。” 此刻,丁峻的脸上已露出无限失望!他又呆呆的看了她半响,才黯然道:“敢问冰姑娘,你可见过虞梦诗?可知她人在哪里?” 冰凝雪收起了笑容,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到里面再说吧,我还要带你去见一个人。”她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 丁峻愕然道:“要见什么人?” 冰凝雪回首道:“一个想见你、也很需要你帮助的人。跟我来吧。” 丁峻愣了愣,没再说什么,便跟着她轻轻走向了二楼的厢房。 岂知,那门口的邢安仍呆立在原地不动,望着冰凝雪的背影直发愣!眼神中充满错综复杂的情绪,交织着疑惑、迷离……。 一旁的店小二只当这老头为冰凝雪的美貌惊艳,在一旁坏笑着,走上前说道:“嘿,老头,看傻了吧?人家可有护花使者,别妄想啦!” 邢安听完此话,突然向前大跨一步,一把将店小二整个拎起!眼睛里喷放出压抑许久的怒火!吼道:“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有眼不识泰山!你可知道我是谁吗?!再敢胡说八道、出言不逊,老子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间,他将店小二的身子狠狠向墙角一摔,那店小二的脑袋顿时撞墙,当场昏厥过去! 邢安不再看他一眼,转过身,望着二楼出了一会儿神。因为,他不敢相信,今晚目睹之人,竟然……。这使他不禁想起一个人来,只是,那个人……。他一生中,见过、接触过太多人,唯有那个人,每每想起时,心中总有份说不出的怜惜……。然而,他终于摇摇头,叹了口气,随后,也慢慢走上二楼……。 冰凝雪带丁峻来到虞三娘的房门口,冰凝雪轻轻叩门,没人响应,而门却开了。 虞三娘忘记了上门,此刻,她睡得很沉很香,竟没听到有人进来的声响。 丁峻已站在床边,默默的望着她,眼眶渐渐变得湿润……。 第八章 相见如梦(八) 天已大亮,虞三娘也睡醒了,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刚坐起身,口中却情不自禁‘呀!’的一声,她看到了睡地铺的冰凝雪! 冰凝雪也被她这一叫吵醒了,睁开眼矒望着她,说道:“虞伯母,昨晚睡得可好?” “我睡得很好,可你……怎么睡在了这里?睡在地上?”虞三娘惊讶不已。 “很惊讶、很奇怪是不是?还有更惊讶、更惊喜的人等着见您呢!”冰凝雪已站起身,笑盈盈的对她说道。 “什么人?难道……是梦诗?!这不可能啊,她人还在洛阳呢?” “当然不是虞姑娘。走,穿好衣服,我带您去见他。” 虞三娘赶忙穿衣梳洗,随后跟着冰凝雪出了屋。 来到隔壁房间,冰凝雪一敲门,房门便很快打开了,丁峻赫然站在门口。 一见虞三娘,不等她说话,丁峻走上前,‘扑通’一声跪拜在地,抬头道:“三娘!丁峻给您见礼了!”说完,泪流满面,当即叩头。 虞三娘全身都颤抖起来!她的唇已发颤得不能说话,她望着跪在面前的丁峻,憔悴的脸庞感慨万分……,良久,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上前抱住丁峻的头,两人埋头痛哭……。 待所有的悲欢离合都得以发泄后,所有的人都平静了下来。 屋子里,冰凝雪叫来韩氏兄弟,与虞三娘、丁峻还有邢安,聚首一堂。 沉默了一阵子,先开口的是冰凝雪:“丁大哥,你别太担心。我曾被冷寒宫擒过,他们待我还好,我认为,冷寒宫主并未置我于死地,可见有她的用意。虞姑娘如今虽在他们手中,应该暂不防事,等我们找到师父,大家一起商量营救对策,你看如何?” 丁峻看了一眼虞三娘,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让三娘跟你们一起去吧,我要马上回洛阳,找到冷寒宫的驻扎地,救出梦诗!” “不要鲁莽行事,以你一人之力,还不是冷寒宫的对手。” 韩倚墨劝道。 “我的武功绝不再他们之下!拼了这条命也要将梦诗救出来!”丁峻眼睛里已喷着火焰,如复仇般的火焰! “你别心急,我刚才不是说过,我有位朋友在冷寒宫做事,他回去一定会想办法救虞姑娘,到时候,咱们来个里应外合。”冰凝雪又安抚他道。 “你的朋友何时赶到?何时回冷寒宫?我怎知道梦诗能不能捱那么久?”丁峻有些等不急。 “我知道你是有情有义之人,虞姑娘的眼光的确不错。只是,你独闯龙潭虎穴,人单势薄,万一不成功,你想没想过后果?你不仅会打草惊蛇,还会给我们营救虞姑娘增添绊脚石;冷寒宫素来心狠手辣,对他们无用之人一律斩尽杀绝。到那时,非但虞姑娘救不出,连你的性命也要白白搭上。这样做值得吗?有意义吗!?”冰凝雪一口气说完,顺也不顺的看着丁峻。 听完她一席话,丁峻无言以对,冰凝雪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关心梦诗的事,她就在洛阳,而他在那里呆了那么久却不知道!他又想起此次来开封的目的:找机会杀石九江!若真是返回洛阳,岂不是又要错过一次杀石九江的机会?就算以后能再找时机,可冒然去冷寒宫救梦诗,万一失败,可能连梦诗的面都没见到,便送上了性命!他若死了,不仅陷梦诗于不顾,而且家仇谁又去报……? 一直没说话的邢安,也忍不住劝道:“少主,我觉得这位冰姑娘说得有理,不如一块儿去找他们的师父,再想办法,人多力量大。” 丁峻没说话。 冰凝雪又道:“此事因我而起,你放心,丁大哥,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给你一个交代!” 虞三娘想了想,也开口道:“丁峻,你就听冰姑娘的吧,她救过我的命,心地很好,说话算话。还有那位萧公子,他为救梦诗也冒了不少险,我们应该相信他,他一定会想法子的。” 丁峻却不禁面色一变,问道:“他为什么会为梦诗冒险?他……怎么认识梦诗的?” 冰凝雪微微一笑,说道:“你不必紧张,他就是那个曾在徐州‘凌翠庄’,误把虞姑娘认做是我的萧天晗。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丁峻想了想,说道:“不错,我想起他来了,可萍水相逢,他怎会……?” 冰凝雪微微一笑,自信的说道:“他肯冒险去救虞姑娘,完全是为了我。他觉得,我的事就是他的事,你明白了吧?” 丁峻听后,不禁面露愧色道:“冰姑娘不要见怪,我离开梦诗多日,一直愧对于她,所以才……。” “你不必解释,我明白。虞姑娘也必是痴情之人。”冰凝雪说完,想起了萧天晗,虞梦诗对丁峻,大概也正如她对萧天晗的感情吧。 丁峻点点头,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欣慰。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接着,由韩倚墨、韩倚轩二人出去探寻龙亭所在,韩氏兄弟顾及冰凝雪的安危,让她及其余人留在明月楼等候。 虞三娘和丁峻去了明月楼的走廊,长久的分离,发生了太多事,有太多的话需要叙旧。 此刻,屋中只剩下冰凝雪和邢安二人,邢安盯着冰凝雪,眼神渐渐变得复杂……。 第八章 相见如梦(九) 一直话不多的邢安,仔细看了冰凝雪几眼,随后问道:“冰姑娘,听说你们来开封是为找师父?刚才只顾商量救虞姑娘之事,还不曾请教姑娘来自何方?另师尊姓大名呢?” 冰凝雪也打量了一下邢安,他消瘦的脸庞已布满岁月的沧桑,虽是知天命的年纪,却似乎苍老的多,想必一生中经历过不少江湖风雨……。 冰凝雪淡淡一笑,说道:“我师父姓韩。邢老伯听说过云南大理‘飘云山庄’吧?我们来自那里。” “哦?!飘云山庄?您们来自飘云山庄!那你师父……一定是……‘毒圣’韩永昌了!?”邢安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只是,他看样子似乎兴奋,却更像隐含着某种恐惧……。 “是啊,邢老伯说得对极了,我师父就是‘毒圣’韩永昌!您可认识他老人家?”冰凝雪也来了兴致。 “我……不认识。只是江湖上流传着一句话:北有飞龙堡,南有飘云山庄。所以我才知道点儿。”邢安笑了笑,但那笑容却带着些不自然。 冰凝雪似乎没在意,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让春日的阳光洒满屋子。 继而回首道:“看来家师在江湖上的威名还真不小!有这么多老侠客都知道他!邢老伯行走江湖很多年吧?我看得出,您老一定是位身怀绝技的高手!” 邢安干咳了两下,说道:“姑娘抬举我了,我哪里是什么高手?” 冰凝雪看了他一眼,悠悠道:“单凭老伯昨夜教训那店小二,便可获知,老伯非寻常之人,出手不凡。那小二从昨夜一直昏厥到现在,头颈重创,若非受功力深厚之人所致,也不会如此。”说完,又轻叹一声道:“我刚刚给掌柜开了药方,拿去抓药,否则……恐性命难保。” 邢安听完,禁不住面露愧色,内心也在暗暗吃惊:此女不愧飘远山庄出身,武功不弱,医术了得,心地竟也如此善良,却不知……。 他尴尬的笑笑,说道:“惭愧惭愧,冰姑娘的眼力老夫佩服,果然名师出高徒。老夫是练过几年不入流的武功,一把年纪了,本不愿与人动武,只因昨夜那店小二实在欺人太甚!是以……。” “邢老伯不必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却不知老伯一代侠客,后来是怎么落脚丁峻家的?” 冰凝雪不等他说完,就禁不住好奇问道。 邢安叹道:“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一生结下了不少仇怨,后来因……,唉,陈年往事,不提也罢。幸亏在危难时刻,是丁老爷救我性命,收留了我,让我这后半生总算安定下来,有了着落。” 冰凝雪点点头,说道:“所以,这次丁峻来报家仇,您也紧跟其后,来助他一臂之力,誓死保卫他的安全,为的是报答丁老爷当年对您的恩惠,是不是?” 话音刚落,只见邢安苍老的脸上,一时间突然变得严肃无比,眉头紧皱。过了半响,他才沉声说道:“不错,就是这样!丁家对我的恩惠,我这一辈子也报答不完!若没有丁家,我这条老命早就活不到今天了!我、我……。”说着说着,竟然连拳头也攥了起来! 冰凝雪见状,感到十分诧异,问道:“邢老伯,您……没事吧?还好吗,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邢安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控,赶忙放松了拳头,面露窘态,不自然的笑笑道:“对不起,真对不起,老夫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竟在姑娘面前失态了,让姑娘见笑。” 随后,他又接着道:“那……你们的师父肯定在开封吗?” 冰凝雪微笑道:“是啊!我看邢老伯和家师年纪相近,不知以前是否认识?” 邢安灿灿的笑笑,说道:“不,不认识,另师当年在江湖上声名显赫,当然不认识我这无名小卒,姑娘不必在意,老夫只是好奇而已。” 冰凝雪也禁不住好奇道:“邢老伯您过谦了,我觉得,您身后一定有着许多惊心动魄的故事!讲给我听听吧?” 邢安面色变了变,随后转为平静,说道:“冰姑娘还是别为难老夫了,老夫一直命运不济,常为生计所迫,没经历过什么特别的事。这样,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砌好的茶,给姑娘端一壶来,说了半天的话,姑娘也渴了。” 说完,不等冰凝雪回答,起身就出去了。 冰凝雪心想,这邢老伯,怎么这样神神密密的?挺奇怪也挺有趣儿。 然而,邢安并没有去厨房,而是躲进自己的房间内。 他缓缓走到床边,取出行李,从中取出了那柄多年未用的大刀! 那是一柄精铁造铸的短刀,刀身短而宽,刀刃却相当锋利!冰凉冷漠中带着一份杀气! 邢安用手抚了抚短刀,挥了几下,刀声飕飕。而后,他又轻轻放下,看着刀,出起了神。 他想起了往事,想起了丁家对他的恩德,丁峻的父亲丁雨剑,曾经无数次耐心的劝告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莫要再生杀念……。 的确,冤冤相报何时了?江湖上的恩怨仇杀何时有休止?他能有命活到现在,还不是全拜丁雨剑所赐。 可上天总爱作弄世人,二十年了,他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遇不到的仇家,如今还是遇到了!幸好,他替人办事有个特殊的癖好,也因为这特殊的癖好,而形成了一种自然的保护……。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在江湖上的仇人已没有几个活着,活下来的更没几个认得出他,而他却能一眼认出别人……。 以他年轻时的习性,一定会斩草除根,绝不会手软的,但是现在……,该放手时就放手吧,已经一把年纪了,他劝慰自己,暗自决定,要忘却过去的一切恩恩怨怨。如今,他很珍惜拥有的一切:相濡以沫的妻,长大成才的儿子,白松庄的总管一职……。等帮丁峻报完了家仇,他就可以回到白松庄,回到妻儿身边,和他们一起很好的活下去,平静、幸福的走完下半生……。 想到这儿,他不禁叹了口气,又将短刀放回行囊中,平静了一下翻腾的情绪。随后,他决定去厨房看看,沏一壶好茶……。 第八章 相见如梦(十) 临近中午,韩氏兄弟还未归来,冰凝雪、丁峻、邢安、虞三娘一起来到明月楼的二层等待他们,这里的客人要相对少些,清静些,冰凝雪没忘记两位师哥的叮咛,脸上带着面纱,几人正淡淡的聊天。 闲谈间,拐角的楼梯走上来几名黑衣人,腰间都带着剑。一名伙计赶过去,招呼他们坐在窗边。 其中一名男子点了些食物,店伙计便匆匆下去安排。再看那几名黑衣人,三男两女,坐在桌旁一句话也不说,面目冷淡。桌上放着沏好的茶水,一名女子似乎口渴,取了只茶碗,倒了一杯,刚要入口,坐在她身旁的男子伸手一拦,示意不要喝,从身上拿出个小盒,取出一枚银针,探入茶碗中,稍后取出,未见异样,几人相视了一眼,才各自倒了茶水,放心的喝了。 只是,在那男子伸手取银针之际,无意间露出了手腕上刻着的纹身! 打他们一进来开始,冰凝雪的视线就一直没离开,现在这纹身的暴露更一下子引起她的注意! 像这样装束又这样怪异的人,她见过,也打过交道!在徐州,她曾被他们的七绝剑阵所擒获,受困于城郊废屋中,后被萧天晗救出。她认出来了,当中有两名都是剑阵中人! 冰凝雪顺也不顺的盯着他们,眼睛已在冒火,就是这帮人总跟她过不去,如今还连累了虞梦诗跟着遭殃!她真恨不得马上冲上去教训他们一番! 丁峻已察觉到她波动的情绪,低声问道:“冰姑娘可是认识他们?” 冰凝雪望了他一眼,也低声道:“岂止认识,简直是冤家路窄!” 丁峻道:“姑娘切不可轻举妄动,等你师哥他们回来,再动手也不迟。” 冰凝雪点点头道:“好,我知道,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再说。” 虞三娘和邢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在一旁静静的观察。 丁峻不禁好奇道:“ 他们是什么人?” 冰凝雪想也没想就说道:“冷寒宫弟子!” 一说不要紧,不知道则罢,一听是冷寒宫的人,丁峻的心一瞬间便沸腾起来!铁掌已缓缓移向青峰剑! 他本就是容易冲动的人,可惜冰凝雪不够了解他,轻易说出了实情。 只听丁峻怒吼道:“看来真是冤家路窄了!今日绝不能放过他们!”说着,‘啪’的一掌拍在了桌面上,桌面立刻被他深厚的掌力震开了一条裂缝! 周围的客人更是被吓了一跳,见势头不妙,纷纷起身离去,留下几个胆大的,远远的站一旁看着他们,交头接耳。 冰凝雪对他过激的举动也是一惊,想去阻拦已来不及,冷寒宫弟子的目光已向这边儿投来,他们几人分别是关鹏、思雨、飞双、周江、张猛。他们五人近日正赶着去洛阳。 冷漠的眼神立刻触及到了怒视的火花!每个人心中都不免一动。冷寒宫五人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缓缓站起身,手中已开始拔剑! 他们从不问为什么,也不管对方是谁、此举何意?只习惯将碍手碍眼的人全部杀光! 丁峻的青峰剑已握在手中,他正朝着他们一步步走去,剑与步伐有序的合为一体,浑身上下充满杀气!准备着一场恶战!冰凝雪因蒙着面纱,没有被冷寒宫弟子注意。虞三娘原本胆大,却因经过徐州那场灭门屠杀的打击后,如今竟已吓得双腿发软,哆哆嗦嗦的躲在冰凝雪身后。而邢安已拔出了那把精铁短刀,那双苍老混沌的眼睛却立时放出了迎战的光采! 邢安提着刀,走到丁峻身旁,说道:“少主人,就是他们虏走的虞姑娘?” 丁峻道:“不错!我今日定要问个明白!” 邢安道:“好!谨遵少主吩咐!” 丁峻道:“留活口!” 冷寒宫弟子也提着剑,目光冰冷,正向这边靠近。 眼看一场不可避免的厮杀就要来临,掌柜的闻风而至,一看这情形,吓得大气不敢出,悄悄让一旁的伙计溜出去报官。谁知,那伙计刚走到楼梯口,‘嗖’的一声,一把乌黑的匕首已插进他的后心!店伙计惨叫一声,当即倒地身亡。紧接着,寒光又一闪,另一只匕首已插在了掌柜的喉咙,他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已气绝而亡。匕首顶端的那朵梅花已被鲜血染的通红! 梅花匕!不错,是冷寒宫的梅花匕!他们已随随便便就动手杀死了两个人,两个无辜的人!冰凝雪不禁气涌心头,霍然站起身,‘苍’的一声龙吟,凤翎剑出鞘!她喝叱道:“冷寒宫弟子!你们作恶多端,如此滥杀无辜,我今日岂能饶你们!”说完,凌空一个矫健的翻身便跃到了他们面前。 此刻,丁峻和邢安也先后冲了过去,一时间,刀光犀利、剑影交错,兵兵帮帮布满了明月楼二层! 冰凝雪三人分别和冷寒宫五人厮杀起来,冷寒宫虽人多,却没占得上风,丁峻、冰凝雪的武功自不用说,连人到老年的邢安也毫不逊色! 此时,冰凝雪舞动着凤翎剑,使出剑灵仙决的妙招‘孔雀开屏’,将关鹏、思雨二人逼得无路可退,只因要留下活口,故而一直和他们周旋。 丁峻的青峰剑迅猛凌厉,招招刺向飞双、张猛的要害,他二人早已招架不住,丁峻突然一个‘游龙回身’,一剑刺破张猛的大腿!疼的他连连倒退。 邢安的一把精铁短刀,宝刀未老,也将周江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冷寒宫五人感到明显不是对手,相互暗示一眼急忙撤退,破窗而出跳下明月楼,直奔城南方向仓皇而逃! 丁峻三人紧跟其后飞奔而追,明月楼的二层只留下虞三娘一人呆呆的伫立桌旁……。 目睹了刚才的刀光剑影,她已吓出了一身的虚汗!她不是没见过江湖厮杀,只是,她一想到自己视若己出的梦诗竟是落在这班凶残之人的手中,一颗心便宛如刀绞般的撕痛!她好想赶快见梦诗一面,她真怕来不及了……。 韩倚轩、韩倚墨,你们怎地还不回来? 第八章 相见如梦(十一) 荒山,恶谷,冷寒宫弟子无路可退。 丁峻三人紧跟而至。 双方对持,丁峻冷冷的盯着他们,厉声说道:“你们已无处可逃!快说,洛阳的驻扎地在什么地方!?冷寒宫把虞梦诗怎么样了?!还有什么阴谋?!” 冷寒宫五人相望了一眼,为首的关鹏先开口道:“驻扎地我们也不清楚,据我们所知,虞梦诗没事,老宫主待她还好。只是下令继续擒拿冰凝雪!” 闻言,冰凝雪咯咯笑道:“哦?如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怕你们没这个本事!” 关鹏一听这声音,身子立时颤了颤,他刚才不曾留意她,她带着面纱,也看不清面孔。可现在,这声音却听起来好耳熟……徐州城外的陋屋!她、她是冰凝雪! 冰凝雪一扬手,将脸上面纱摘下,露出了那张风华绝代的娇容!冷寒宫弟子不禁一愣:原来面前这个出手如电、武功卓越的女孩儿正是他们要抓的冰凝雪! 若是他们五人联手布阵对付她一人,兴许还有点希望。但眼下,就双方的实力而言是没可能了!只有认栽的份了! 丁峻突然厉声喝道:“你们怎会不知道?如实说出洛阳的巢穴,否则你们全都要死!快说!” 岂料,那五名弟子竟似充耳不闻,没一个吭声的,全都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冰凝雪想试图说服他们,却见寒光一闪,张猛已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他的喉咙在不停的冒着血……。 丁峻的脸已冷得快要结冰,剑尖上还滴着张猛的血。 冰凝雪先是一惊,但随后便转为平静,她能理解丁峻此刻的心情。 此时,冷寒宫弟子只剩下四人,然而,他们对张猛的死似乎见怪不怪,默然视之,依旧不吭声。 只听丁峻愤然道:“好!原来你们都是些豺狼虎豹、行尸走肉!既然这样,留你们这些祸害在世上何用?!” 说完,他立时举起了剑,准备展开杀戮,眼前却闪过一道白影。 冰凝雪已挡在他面前,道了句:“且慢!” 丁峻道:“冰姑娘何事?” 冰凝雪道:“我看,你把他们都杀了也没用。他们早习惯于漠视生死。再说,留他们几个作为人质,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丁峻冷笑道:“冰姑娘好天真!他们既习惯漠视别人的生死,那冷寒宫主的冷漠无情更会变本加厉!自然不屑于他们几人的性命,拿他们作人质只是徒劳!” 冰凝雪恍然领悟,不禁点头道:“不错,我的想法真是可笑。他们既然不肯说,看来……也只好替冷寒宫清理门户了!”说完,冰凝雪瞟了他们一眼,目光也渐渐变得冰冷。 关鹏见状不妙,当下心念数转,忙说道:“冰姑娘手下留情!我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冰凝雪微微一笑,说道:“我记得你,你跟他们不一样,还有些人性。那你说,洛阳的巢穴在哪里?” 关鹏咬咬牙,刚想说,口中却’啊——’的一声惨叫!他的前胸突然冒出了一柄雪亮的剑尖!他惊恐着看了一眼穿透胸膛的剑,立时回过头,目光相遇的,是站在他身后手握长剑的周江!他竟然在背后放冷剑! 所有的人都在惊讶,却见周江‘嗤’的一声拔出长剑,望着已应声倒地的关鹏,冷冷道:“蠢货!你说出来还会有命在吗?!” 关鹏的胸口涌着鲜血,他挣扎着,喘息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家的残冷丸就快发作了,再拖下去回不了洛阳,你也得陪我死!咱们……黄泉路上……见。”‘见’字还没说完,便浑身一阵抽搐,在死亡的一瞬间,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周江。 不想,关鹏的话却似触动了思雨和飞双,她二人相视一眼,突然间挥剑刺向周江! 周江猝不及防,胸前连被刺了两剑,当即惨叫连连,挣扎片刻后,便去见了关鹏! 短短一会儿功夫,冷寒宫五名弟子,只剩下思雨和飞双两名女子。 丁峻等人一直冷眼观察,竟不动一招一式,便除去了面前的行尸走肉,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可见冷寒宫门下,个个无情无意、人心涣散,强敌当前,便如此倒戈内讧,犹如一盘散沙! 冰凝雪注意着思雨、飞双二人的举动,正猜测着她二人是何用意,不想,她二人随即丢下长剑,走到他们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思雨满眼乞怜,恳求道:“请三位大侠饶命!关于冷寒宫在洛阳的驻扎地……我们真的不清楚。只知道要赶在下月十五前一天到洛阳,以夜晚发出的孔明灯为信号聚集,到时候,大宫主会统一发放残冷丸解药。” 冰凝雪道:“哦,原来如此,那你们的残冷丸是何毒药?都什么时间发作?” 思雨道:“这毒药是老宫主独门研制的,强迫宫中每位弟子服食,每月逢十五便要发作,若得不到解药,不出两日,便会全身溃烂、毒发身亡!”说到这时,思雨已禁不住留下泪来。 要知道,冷寒宫没有一人甘心情愿受此辖制和强迫!但却无一人敢起来反抗,因为反抗在冷寒宫是没用的……。 然而,冰凝雪却一下子想到了萧天晗!萧天晗从没提起过此事。当下,她不禁又问道:“你们的左宫使和大宫主也都服食了残冷丸吗?” “左宫使有百毒不侵之身,所以没服。大宫主也跟我们一样,服食了残冷丸。”一旁的飞双说道。 冰凝雪的心放下了一截:原来他这家伙竟有百毒不侵之身!可转瞬间,这想法就被打灭了:他怎会百毒不侵?他被冷秋月刺的那一剑,明明中了白眉蝮蛇毒,他为此昏迷不醒好几天,若不是她会解毒,他早就毒发身亡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百毒不侵之身只是掩人耳目的说辞?难怪他常说老宫主一向待他不薄,看来在冷寒宫中,唯独他一人被老宫主赦免了,可是……为什么? 冰凝雪正想着出神,一边的邢安走到丁峻身边,低声问道:“少主人,您看该如何处置她们?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办?” 丁峻看了一眼冰凝雪,又扫了扫地上的横尸,说道:“我看把她们杀掉以绝后患才是!冰姑娘意下如何?” 思雨、飞双二人一听,霎那间脸色剧变,乞求的眼神忙投向了冰凝雪。 冰凝雪已回过神来,摇头道:“不可!留着她们还有用。” 丁峻皱了皱眉,不解道:“有何不可?放她们回去只会打草惊蛇,让冷寒宫对我们更加防范!” 冰凝雪微微一笑,开口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吧?我要将她们交给师父,请他破解残冷丸的毒性!因为我担心,虞姑娘很可能已被残冷丸控制了,只要师父能破解此毒,不但能解救虞姑娘,还能令所有冷寒宫弟子听命于我们!” 这番话一出,丁峻的脸上立刻露出敬佩之情!不错,这的确是一计妙招,眼前的冰凝雪果真心思独到、智勇双全。 冰凝雪却一脸正色,走到思雨、飞双二人面前,说道:“我若有办法解了你们身上的毒,你们是否愿意效忠飘云山庄?” 飘云山庄!江湖之名门、庄园之泰斗!思雨和飞双对视了一眼,当即面露喜色,赶忙点头。思雨道:“愿意!当然愿意!我们也是被老宫主的毒药逼的没办法,才当了她的杀手,只求几位大侠给我们一条活路,我们愿意从此效忠飘云山庄!” “若真能解了‘残冷丸’之毒,我们愿意就此煽动其他冷寒宫弟子,一起前来投靠飘云山庄!”飞双也抢着道。 冰凝雪一听,面带得意,说道:“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话刚说完,她却突然出手!闪电般点住了思雨、飞双的百会穴。 谁也没料到,冰凝雪会在此时出手,她们二人当即晕倒在地。 冰凝雪看了她们一眼,转头向丁峻、邢安说道:“这样带她们走,路上能放心一些。” 丁峻没说话,却暗暗佩服她的手段。 就在此刻,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韩氏兄弟带着虞三娘赶来了!他们兄弟花费一上午的时间,多方打听,终于寻到龙亭,见到了阔别一年之久的家师——韩永昌! 第八章 相见如梦(十二) 午后的阳光温柔的洒进韩永昌的房间,此刻,他正坐在书桌前观看几幅图纸,上面是几座颇具规模的庄园,他考虑着买下哪一座才更称心、更合意。 他看起来,较一年前,要多了几许沧桑,连头上的白发都仿佛茂密了。因‘无疾心经’失窃之事,他整个人都已变得憔悴。 飘云山庄的总管李恒,窃取‘无疾心经’潜逃在外,找了这么久,至今还是下落不明,渺无音讯。管理飘云山庄三十余年,先后侍奉两代山庄主人,他当亲兄弟一样信任的李恒,竟趁他出庄之际,捣毁了书房的密室,偷走了无疾心经!不仅如此,还暗中写信哄骗韩氏兄弟及冰凝雪,让他们赶赴中原,远离山庄……。接着,洗劫山庄金库,偷走大量金银,还在山庄里蛊惑人心,四处散播谣言:山庄将倾、即临大敌,内忧外患,不可久留……。 一连串的毁坏事件,实令他痛心不已!自己信任多年的总管,原来竟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徒!他自问这一生,除了一个‘情’字,其余之事无不随心所欲,肆无忌惮。然而,残酷的现实如今摆在眼前,只能证明一点,没有人可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他一生自视甚高,‘无疾心经’虽被江湖窥视多年,却一直无人敢进犯,只因昔年父母创下的威望与声誉,以及他自身闯荡江湖,打拼下来的‘毒圣’一名,足以令太多人闻风丧胆,畏缩不前!没想到,最终却是后院起火、家贼难防……。家传之宝丢了!真真的发生了,他不得不去面对这残酷的打击!初尝到背叛、欺骗、愚弄的滋味。李恒这个飘云山庄的叛徒!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如此忘恩负义?还是他原本就是被人安排潜伏在山庄的内奸?他的背后可能另有主使人,但又会是谁呢……? 幸好,还有一些重要的东西,没有被李恒窃取:安放在另一间密室中的‘剑灵仙决’ !这本剑谱的重要之处不仅仅是剑术,还关系着飘云山庄的一份重要机密……。现在,都被他随身带在身边;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他不禁放下手中的图纸,起身走进内间的寝室,来到供桌前,凝望起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像,那幅原本藏在密室祠堂内的画,令他魂牵梦萦的画中人! 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 她是他生命的寄托,是他心灵的港湾,是他永远难以磨灭的痛……。 幸好,‘她’还在,他心里还是欣慰了不少。 如今,他的三名爱徒都已赶来了开封,今日中午才刚刚吃过团圆饭,路途劳累,此时都已下去休息了。他们的到来,给予他莫大的精神安慰与鼓舞。 他现在已无心再琢磨李恒背后的阴谋、意图,只想尽快找到‘无疾心经’的下落,夺回这本家传奇书。必要时,甚至不惜一切毁掉此书,这样也可断掉江湖中人的念头,免去无谓的争斗厮杀,这本就是当年李灵芝和韩飘云的未了心愿,绝不能让它落入居心叵测的人之手,尤其像李恒那样的家贼叛徒,若得了此书且心怀不轨,很可能会引起一场武林浩劫!因为‘无疾心经’的杀伤力是巨大的、不可想象、也无法抵抗的……。 飘云山庄现已人心涣散,犹如一盘散沙,他决定办完此事,便返回飘云山庄,重新振兴、整顿。然而,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洛阳武林大会,又使他心痒难耐,忍不住想去观它一观,尽管自己多年未在江湖走动,但只要提起‘飘云山庄、毒圣’两个响当当的名号,相信还是能令许多江湖老辈不敢轻视,另眼相待。更何况,他膝下的三名爱徒,正值生机勃勃、充满雄心壮志的年纪,何不趁此机会,也让他们一展抱负、扬名立万!继而鼓鼓飘云山庄的士气?因此,他决定,要在龙亭选中一块幽静之地,买下一所庄园,作为中原的驻扎地。 他凝望了一会儿画中的美人,之后,轻轻走出寝室,掩上房门,重新又坐回书桌前,摆弄起桌前的图纸。 正看着入神,门‘吱’的一声开了,冰凝雪走了进来。 韩永昌一看到爱徒,眉头舒展,面带笑容的说道:“雪儿,路途劳累,怎么不去休息,跑到师父这儿来了?” 冰凝雪却似有心事,默不作声的走上前,坐到韩永昌对面,轻轻伸出小手,握住了韩永昌的手掌,美丽的凤眼笼罩出一层淡淡的迷雾,望着他的眼神朦胧又茫然……。 第八章 相见如梦(十三) 冰凝雪如此神态,韩永昌不禁诧异,轻轻拍拍她的小手,温和说道:“雪儿有心事?跟师父说说,师父一定帮你解决。” 冰凝雪望了他半响,忽然说道:“师父,您再告诉一遍我的身世好吗?”她的目光充满渴望与坚决。 韩永昌颇为意外,愣了一下,转而微笑道:“师父不是告诉过你吗?你是师父捡回来的。为何又想起这件事?难道……有谁跟你说了什么?” 冰凝雪摇摇头,面色却异常平静,轻叹了口气,说道:“今日中午,您见到了跟我和师哥们一起来的虞三娘,可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韩永昌想想,中午竟顾着和三个徒儿叙旧,倒不曾过多招呼虞三娘和丁峻等人。便说道:“不是说她是你要救朋友的娘亲吗?怎么了?是不是羡慕你的朋友有娘亲疼爱,而雪儿没有?可你有师父啊,师父把你看的比什么都重!” 冰凝雪听后,点点头道:“在这世上,师父的确是最最疼爱我的人,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雪儿拥有这份极致的宠爱,一直对师父心存感激,觉得很幸福,也期望能找机会报答。只是……。” 韩永昌端起杯茶,微笑的看着她,说道:“只是什么呢?” 冰凝雪的眼神却没看他,而是站起身,移到窗边,看着远方,缓缓说道:“虞三娘在十多年前曾受人之托,收留了一名还在襁褓里的女婴。那女婴如今已长成了十八岁,跟我同年,她就是虞梦诗,就是我要救的朋友。最主要的,她……长得几乎和我一摸一样!” 岂料,这番话一出,对韩永昌犹如晴天霹雳!霎那间,脸色巨变,手中刚拿起的茶杯不禁‘啪’的一声跌落地上! 冰凝雪看到他如此反常的情绪,不动声色,轻声问候道:“师父,您没事吧?” 韩永昌却像失了魂似的,情绪难以平静……,见冰凝雪问他,半响,才尴尬的冲她笑笑,又拿起一只茶杯,倒茶、呷了一口,方说道:“师父没事,只是觉得此事很奇怪。那虞三娘……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只因那位姑娘和你长相相似便有此疑问?” 冰凝雪却没有作声,望向远方的梧桐树,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刚过的午后: 别人都去休息了,而她一点乏意也没有,正漫步在花园,却发现丁峻一人正倚在树下发着呆。 她好奇的走过去,和他淡淡的聊天: “在想虞姑娘?有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关心她、要救她,不会有事的。”她安慰丁峻。 丁峻道:“能得到你们的帮忙,我深感欣慰。只是,一天救不出梦诗,我就一天不能心安!” “虞姑娘一定会逢凶化吉、平安无事。我相信师父会有办法解除残冷丸的毒性,到时候,我们就一起去洛阳找冷寒宫算帐!还有,我的朋友萧天晗说不定也快赶来帮忙了。”她满怀希望的说道。 丁峻感激的望了望她,又低下头,从怀中掏出一块精美的绣帕,握在手中轻轻抚弄。 她眼前一亮,说道:“是虞姑娘送给你的?给我看看行吗?” 丁峻点点头,交给她。 她仔细端详着,绣帕做工极精美,尤其喜欢上面绣的凤蝶戏牡丹,美轮美奂,爱不释手。 稍后还给了他,她又笑问:“这是她送给你的定情之物?你有没有送她什么东西?” 丁峻脸色沉重,摇摇头,叹道:“我留给她的,只有永远的担心、失落、杳无音讯。” 她同情他,也不禁叹道:“为什么造化如此作弄人?不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呢?”她不禁想起了萧天晗,她为何没能像虞梦诗一样留件信物给他呢? 不经意间,她想起了一件东西,抬手从香颈取下一根细细的金线,上面挂着一枚晶莹剔透、圆环形的玉坠,中间镂空,淡淡的一抹青绿,很美,很灵秀。 谁想,丁峻一眼瞥见这枚玉坠,刹那间,身子却仿佛着了魔一般,不禁晃了晃。 他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失声道:“这枚玉坠……是你的吗?” 她莫明其妙,说道:“当然,师父说是捡到我时带着的,怎么了?” 丁峻呆了半响,突然道:“你知不知道,梦诗她……也有一枚同样的玉坠!听三娘讲,是当年裹她的襁褓中留下的!” 不等她反应,丁峻继续道:“你和梦诗有着相同的容貌、相同的玉坠,相同的年龄,难道你们……存在某种关系?!” 她也不禁愣住了!难道她和虞梦诗……。 她没有再理会丁峻,一口气跑向师父的书房,她定要问个明白……。 冰凝雪收回了澎湃的心潮,定了定神,转身走到韩永昌面前,将玉坠取下,捧到他眼前,说道:“这玉坠您曾告诉我,是捡到我时留在襁褓中的,我视如珍宝,从不离身。可今日中午,丁峻见到后却说,虞姑娘也有同样的一枚!世间事怎会如此巧合?我和她有着相同的模样、相同的年纪、相同的玉坠?” 韩永昌望着她手中的玉坠,眼神已渐渐变得炙热、焦虑……,而后,连喘气都随之变得急促! 冰凝雪见他这般反应,心里已对此事十拿九稳。 她瞬也不瞬的盯着他,说道:“师父,您看到这玉坠为何如此紧张?您并不是第一次见,难道是听说虞梦诗也有?还是因为……您早就知道这玉坠还有一枚在别人身上?” 韩永昌慢慢收回了目光,低下头,沉默。 见他不作声,冰凝雪忍不住了,接着道:“我看,我不像是您在野外捡来的。我和虞梦诗之间必定存在某种渊源!师父,我问您,我是不是还有一位孪生姐妹在世上?!虞梦诗就是我失散的亲人对不对?!请您一定要把实情告诉我!” 她终于将心中酝酿已久的猜测、疑惑都大胆说了出来,她直直的盯着韩永昌,情绪颇为激动! 许久,韩永昌长叹一声,终于开口道:“雪儿,你跟我来。”说完,站起身,走进了内间的寝室……。 第八章 相见如梦(十四) 冰凝雪随韩永昌走进了内室。 韩永昌缓缓来到供桌前,指着挂在墙上的画像,幽幽道:“雪儿,你……好好的看看她。” 冰凝雪轻轻走到画前,开始端详画中人:螓首蛾眉,晴若秋波,齿如编贝,云髻峨峨,明眸善睐,肌如白雪,腰如束素,罗衣飘飘。嫣然一笑,远望之,若太阳出朝霞;迫察之,若芙蕖出渌波,其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千言……。 这姿容,看起来好生面善!!这画中女子竟有七分像……自己!突然间,冰凝雪只感到头阵阵发晕,一颗心突突的猛跳! “她……是谁?!难道……是……我的……?”冰凝雪的目光紧紧盯着画像,情绪已变得激动,心中翻腾着种种猜测,却迟迟说不出口。 “她就是你的娘亲——冰洁儿!” 韩永昌终于说出了画中佳人的名字!这句话似有千斤重,他说完,竟不由自主松了口气。这名字,早已在他脑海中深深烙印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间,朝朝暮暮,他沉迷其中,不求自拔,也常常害得自己彻夜不眠、心神凌乱……。然而今日,终于借此机会,可以无所顾忌的说出口,他顿时感到心中一片清畅!与此同时,却也勾起了内心深藏的撕痛……。 冰凝雪呆呆的凝视着画中佳人,渐渐的,眼矒中笼罩起一层层水雾,她情不自禁扑到了画的跟前,几番挣扎后,终于喊了一声:“娘!娘亲……。”当即泪如雨下。 她大哭、大痛、怅然失所……,韩永昌望着她伤心难过的情景,也不禁一阵哽咽……。终于,叹了口气,到外间找来一块手帕,悄悄递给了她。 渐渐的,冰凝雪止住了哭泣,泪眼朦胧的望向韩永昌,说道:“师父,求您,求您快告诉我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我爹、我娘、还有我失散的姐妹!” 韩永昌闻言,不禁眉头深锁,翻开过往的记忆,回首前尘往事,不禁叹息道:“二十多年前,江南出了位绝世的红粉佳人,这人便是你娘-冰洁儿!她一生命苦,年幼时就被歹人拐卖到苏州最有名的青楼-美人吟。长大后,她出落得花月之身,倾城美貌,被人称为江南第一美人!也是红透‘美人吟’的头牌清倌人。你爹便是在那儿认识她的。” “什么?我娘她……。”冰凝雪语塞,一时不能接受,自己的亲娘竟然是在妓院长大! 韩永昌看了她一眼,说道:“不要嫌弃你娘,她是位冰清玉洁又善良的好姑娘。虽在青楼长大,却一直守身如玉、洁身自爱!多少王孙贵族都不曾动摇她的坚贞,直至遇见了你爹——上官晴。” “上官晴?哦,原来我是应该姓‘上官’的!那我爹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又怎样认识我娘的呢?”冰凝雪问道。 韩永昌的心头暗涌起一片忧郁,似乎提及了内心最阴晦的伤处……。良久,才怅然道:“你爹是当年闻名遐尔的剑客,相貌俊朗、功夫极佳,却也是个出了名的多情种子。他风流倜傥、处处留情,却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了你娘,被她的纯洁与风采所倾倒,从此洗心革面,改掉了以前的风流不拘,埋藏身份,甘心自愿去‘美人吟’为奴!为的就是能够保护你娘、接近你娘。不知费尽多少曲折周张,终于获得了你娘的芳心!随后,他恢复身份,花费重金为她赎了身,风风光光的将她迎娶进门!” 一席话,听得冰凝雪心潮异动,想到父母彼此不平凡的一番情感经历,必是波澜壮阔,绚丽多姿……。不由叹道:“如此看来,我爹对我娘确实动了真情真意,不惜付出一切!那师父……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我和你爹是多年的好友。他结识了你娘后,便神秘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谁会想到,他竟悄悄委身于‘美人吟’为奴,也不曾告诉任何人。那段时间,我还以为他去了关外寻宝,直至迎娶你娘的前一天,他才突然露面,请我第二天去喝喜酒。从那以后,我才真正认识了你娘,才知道,你爹娶的是传说中的江南第一美人,心中羡慕不已……。”韩永昌不无遗憾的说道。 “哦,原来如此。那师父至今还保存着我娘的画像,如此珍视,是不是当年……您也曾为她倾倒过?”冰凝雪已调皮起来,缓和了气氛。 “不错。你记不记得曾经问过我:你们三兄妹都是师父收养的,为什么他们随我姓韩,你却姓冰?现在明白了吧?那是师父为了纪念你娘,所以让你随了她的姓。师父总给你订制白色衣裙,也是因为……你娘她……当初最喜欢穿白色!” 说到这儿,韩永昌的情绪已明显起伏波动,声音还夹杂着哽咽……。过了半响,他叹了口气,转眼又望向那墙上的画,回想起昔年一幕幕的往事,不禁黯然神伤……。 冰凝雪在一旁叹道:“师父,是雪儿惹您伤心了,对不起。我想,娘这一生中,虽清苦,但必定获得了真情真意。虽红颜薄命,但能有我爹和您两位重情重意的痴心人,这样爱她、惦念她,也算不枉此生了。” “师父这一生只爱过你娘一人,对她始终无法忘怀,以至最后终身未娶,更无子嗣。身边就只有你们三个徒弟!可惜当年……被你爹抢先娶走了你娘,这是师父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否则……你就是我的女儿了!呵呵。”韩永昌强挤出一丝笑意。 冰凝雪也莞尔一笑,说道:“师父对我娘如此情深意切,怪不得从小到大,三个徒儿中您最宠我,对我恩重如山,视为己出!我现在也像是您的女儿一样啊!只不过称呼您师父而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会好好孝敬您一辈子的!” 韩永昌欣慰的点点头,说道:“师父果真没白疼你!” 冰凝雪沉吟了片刻,又问道:“那后来,我爹娘是不是生下了一对女儿?他们为何离开了我们?他们是否还活着?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连串的疑问对于冰凝雪来说实在迫切……。 第八章 相见如梦(十五) 面对冰凝雪迫切的询问,韩永昌却沉默了。冰凝雪不知其意,拉拉韩永昌的手,说道:“师父是不是累了?要休息一下吗?” 韩永昌轻轻摇摇头,望了望她,说道:“你的疑问,让师父想起了很多揪心的往事,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冰凝雪听后,黯然道:“是不是我爹娘遭遇了什么浩劫,早已不再人世?使得师父一想起来便会揪心、难过?” 韩永昌叹了口气,缓缓道:“你爹娘成亲一年后,你娘便有了身孕,第二年入冬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就是你们姐妹。她当年难产,你爹知道我懂医术,就来求我。是我亲手为你娘接的生,亲眼目睹你们姐妹的出世!你们出生在腊月,我还记得,那天还下了很大很大的雪。你是妹妹,那虞姑娘是你姐姐!如果我没记错得话,在她的左肩上应该有块粉色、像花瓣一样的胎记。你俩满月那天,我送了一对玉坠作贺礼,你娘用金线穿了,各给你们一枚。”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玉坠竟帮了我俩的忙,成了日后相认相知的信物!这么说,我果真还有位亲人活在世上,我的孪生姐妹——虞梦诗!我的虞姐姐!”冰凝雪一面说着,不免心情激动起来。 她刚兴奋不久,却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不禁面色一变,突然伤感道:“那我爹娘……后来是怎么死的?是什么歹人害死了他们?” 韩永昌的目光变得更加黯淡,叹道:“你爹行走江湖数年,自视甚高,又年轻气盛,结下了不少恩怨。就在你们俩八个月大时,全家遭遇了仇人‘夺面郎君’的血腥报复,你爹和你娘都是死在他的追魂刀下!” 冰凝雪一听,不禁愤愤道:“那‘夺面郎君’是个什么人物?他为何要和我爹娘过不去?!到底结下了多深的仇恨,竟残忍到要灭我全家!?连我爹那样的知名剑客都不是他的对手?” 韩永昌道:“我只知道他是个十恶不赦的通天坏蛋。至于他和你爹之间结下了什么仇,我并不清楚。江湖上曾有过很多关于他的传闻。不过近些年,早已销声匿迹。唉,当年他的追魂刀真是厉害!” 冰凝雪道:“他用什么武功?竟能如此厉害?!那师父您呢?难道连您……也不是他的对手?” 韩永昌叹道:“夺面郎君不但武功高超,而且还会易容术,出道江湖从不以真正面孔示人,所以,师傅后来找了他很多年,想为你爹娘寻仇,但始终捉不到他的足迹!他作恶多端,仇敌无数,这么久都了无音讯,也许……早已不在人世了。” 冰凝雪虽静静的听着,但手中的帕子已被她攥得快要撕裂!而后,她发狠道:“追魂刀!哼,我的凤翎剑倒要和他较量较量!只要他还活着,早晚有那么一天,我定要将他揪出来,千刀万剐、绝不轻饶!为我死去的爹娘报仇雪恨!” 然而,韩用昌并没接着她的话茬,又道:“你爹娘被害那天,我闻讯赶到时,府上已被杀的人仰马翻、片甲不留!慌乱中,我遇到了正抱着你们姐妹逃命的奶娘,我从她怀中抱了你,和她准备一起离开,却不料半途中又遭凶险,在争斗之中便和她们失散了,从此,失去了你姐姐的消息……。这十几年来,我多次派人寻找她,始终音讯渺茫。本以为她可能遭遇毒手,不在人间,但想不到,苍天有眼,垂怜你们姐妹!终于将你们牵连到一起,这真是上天的安排!” 冰凝雪不禁柔肠寸断、思潮起伏!浮云尘世,茫茫人海,血浓于水的两个人,时隔十八年,终于机缘巧合联系到了一起!这实不令人感慨万千……。 冰凝雪想起了姐姐的处境,不禁眼圈微红,说道:“师父,我姐姐如今深陷敌手,我们一定要把她救出来才行!” 韩永昌点点头道:“如今既已觅得了你姐姐,为师就一定有办法让你们姐妹团聚!你放心,他们冷寒宫的残冷丸,师父相信不难破解。” 冰凝雪欣喜道:“嗯!师父神通广大,有您在,雪儿最安心了!”忽又娥眉微蹙,说道:“可师父既然知道我的身世,这些年,为何一直没告诉我真话呢?” 韩永昌叹了口气,说道:“我一直未告诉你这件事,一来,是认为你姐姐已不在人世。二来,就是怕你胡思乱想,作了什么出格的傻事!要知道,师父从小视你为掌上明珠,从不忍心让你承受任何伤害与痛苦!因为师父唯一的心愿,就是要让你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过得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今后要乖乖听我的话,才能不受伤害,得到快乐和幸福!只有你幸福,我才能感到无愧于心,才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 ‘师父……。”冰凝雪早已听得泪流满面,她忍不住跑过去扑到他怀里,感激涕零……。 韩永昌的心中也泛起一阵悸动,也不禁紧抱了她,任梨花带雨打湿他的胸襟。恍惚间,他感到一阵久违了的幸福,似乎怀抱中的不是自己的爱徒冰凝雪,而是当年那倾慕难忘的冰洁儿……。 然而,他今日所说的全都是真话吗?这一切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第八章 相见如梦(十六) 晚霞绮丽,璀璨迷人,空气中传递着春的气息,晚风柔柔,吹在身上清清爽爽。 现在,丁峻和虞三娘的心都已踏实了许多。虞三娘最为高兴,想到梦诗从小虽命苦,但如今竟寻得了冰凝雪这样一个武功高强、又身居名门的亲妹妹,真是老天的恩赐!还有,她师父韩永昌已在晚宴席间答应,亲自出马营救梦诗,看来,救出梦诗的机会更大了,有朝一日,待她平安脱险,与冰凝雪相认相亲,便可谓苦尽甘来……。 韩倚墨、韩倚轩也终于证实了他们的猜测!果然,冰凝雪还有个孪生姐妹——虞梦诗!她们会有相见团圆的那一天,找回了亲人,他们的小师妹更不孤单了,亦同时默默替她高兴。 韩永昌呢?此刻正往虞三娘的房中走去。 虞三娘坐在桌前琢磨着心事,在想虞梦诗。一见韩永昌进门,便连忙起身行礼,请他入座。 韩永昌也还礼,坐下来,微笑道:“夜晚前来相扰,还请虞三娘见谅。” 虞三娘恭敬道:“不敢不敢,韩庄主有事请讲。” 韩永昌沉吟片刻,开口道:“有关虞梦诗姑娘的事,我已从雪儿那里知道了不少,只是心中还有些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虞三娘赶忙道:“韩庄主是我们的救世主,还有什么话不能问的?您尽管说。” 韩永昌颇为满意,点点头道:“可否知道当年三娘是在哪里捡到虞姑娘的?” 虞三娘道:“是在家门口。一位老妇人倒在门前的台阶上,她怀中抱着梦诗。” “哦?那位老妇人后来怎样了?没留下什么话吗?与梦诗身世有关的?”韩永昌的矒子中闪烁着异样。 虞三娘想了想,摇头道:“没有。那老妇人似乎赶了很多的路,好像害了病,我发现她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她只对我说了句:”救救这孩子……。“说完便不省人事,再也没醒过来。” “原来如此。敢问三娘当时住在哪里?我曾派人寻找了很多地方,都没寻到这可怜的孩子。还好,幸得老天眷顾,遇上了菩萨心肠的虞三娘,养育她长大成人,韩某今日在此谢过。”韩永昌似是感激的微微一抱拳。 虞三娘赶忙道:“庄主别这么说,我怎么担当的起?只是梦诗这孩子太可怜。” 接着,她又叹息道:“当年,我本住在云南嵩阳,收留了梦诗不久,便赶上了饥荒!为谋求生计,很快就离开了那里,投奔了远在扬州的亲戚。一路上颠沛流离,饥一顿饱一顿,梦诗从小就跟我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如今又……。”虞三娘回想起跟梦诗相依为命的过往,再想到现今的生离死别,不禁心头一酸,掉下泪来。 韩永昌听后,目光充满温和,似乎放心了不少,又似触动了往事,长叹一声道:“虞三娘请放心,如今大家都已知道梦诗和雪儿的血缘关系,我这个做师父的,当然会尽我所能,帮忙到底,一定将梦诗救出虎口,让她们姐妹能够团聚!这也是我多年来一直未了的心愿。” 虞三娘闻言,竟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韩永昌面前,感激道:“救梦诗的事全仰仗您的神通广大了!我在这里先谢谢您!”说完,竟要磕头。 韩永昌急忙搀起虞三娘,说道:“这本就是我份内之事,您不必如此。救出了梦诗,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虞三娘禁不住又流下泪来,万分感动,再三道谢。 韩永昌又安慰了几句,随后,便踏出了虞三娘的房间。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脸上露出了一份舒心安定的神情。 夕阳淡下,天色暗了,月亮悄悄探出明亮的笑脸。 此时,冰凝雪正坐在高高的梧桐树上,迎着微风,梳理着心思: 以前,救虞梦诗只是出于江湖道义,而现在正好,一个不可推卸的理由让她对这件事责无旁代!如今,她已明确了眼前的目标,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救出姐姐虞梦诗!她们姐妹失散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未能见上一面,真是造化弄人!偏偏又得老天垂怜,让她知道了身世,寻得了亲人,从此不再孤单。如今姐姐身陷魔窟,若不是师父师兄在,以她的脾气,她真想独个冒险去闯闯冷寒宫,想法救出姐姐。但眼下还是要听师父的话,少安毋躁,他老人家即已答应,就绝不会食言,姐姐一定会得救的!事事多磨,万般曲折,相信总会有见面团圆的那一天……。 风儿吹起,一缕缕飘舞的花瓣,纷纷落在树上、枝头、还有她的肩。她拾起一片花,放在手心里,欣赏着,淡淡的粉,淡淡的香,是桃花。桃花开落了,春天已至,月明风清,勾起片片惆怅……。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纤纤玉指抚弄着花瓣,也抚弄着她的心事,暮然想起:去年冬天,徐州城外,那冰天雪地中,萧天晗折了一枝刚刚盛开的梅花送给她,还摘下一朵开的最美的梅花,插在她的秀发上,他们一起看漫天飞雪,一起追逐打雪仗,欢声笑语久久不绝……。 怎奈何,三分春色两分愁,欢愉渐随流水,片片飞花弄晚……。想着想着,她不由轻叹一声,拿出紫竹笛,迎着席席微风、朗朗明月,吹起了动人的心曲。 正吹着尽兴,却闻风中隐约传来幽幽的箫声,若远若近、飘渺不定。 这箫声深沉、悠远,却很动听。主要是,箫声竟随着她的笛声和谐压韵,若隐若现,配合默契! 她心中一惊:这箫是谁吹的?竟和她的音律如此贴切和谐?她好奇的跳下梧桐树,朝着那幽幽缥缈的箫声,寻觅而去……。 第八章 相见如梦(十七) 箫声传自远处的一片桃花林,冰凝雪几个起落很快进了桃花林。 桃花飞舞,树影横斜,静默,淡然,幽香,而箫声却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四下寂静无声,哪里有人?她在林中左右顾盼,寻找着……。 忽然间,一袭黑影在桃林中掠过,像是午夜的幽灵,闪了闪就不见了。 “是谁?!”冰凝雪一下提高了警惕,心中却不害怕,遂即施展轻功,朝那黑影隐没的方向奔去。 又是一片空幽寂静,她扑了空,心有不甘,辗转寻觅间,黑影又出现了!在一棵繁花茂密的桃树顶端,冰凝雪刚一飞身过去,那黑影又飘忽而走,迅速隐没林中……,稍后,出现在另一棵桃树旁,她立刻追过去,却继续扑空……。 一来二去,那黑影身法极快,却似乎总在故意留下痕迹,绕着整片桃花林中兜圈子,像是有意戏弄她。 冰凝雪来气了,突然停在林中站定身形,大声叱道:“无耻小贼!为何偷偷摸摸不敢出来?存心戏弄!待会儿被我逮住,给你好看!” 林中一片鸦鹊无声,她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动静,心中气馁,正欲离去,忽见那黑影从暗处飞身而至,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背对着她,站定身形。 皎洁的月光下,高大的身影系着黑色披风,在微风中显得英姿飒飒! 冰凝雪‘哼’了一声,质问道:“怎么?敢跳出来却不敢见人?快说,你到底是谁?来此作甚?!” 只听那黑影先是轻叹一声,继而幽幽道:“多情最是波心月,一路相随伴我归。众里寻她千百度,募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 说话间,那黑影已渐渐转过身形,月光如银镜一般明亮,照在了一张英俊年轻的脸上,此刻,这张俊朗的面庞却带着一份邪魅迷人的笑容! 刹那间,冰凝雪的心一下子沸腾了!日思夜想的心上人不正在眼前吗!? 不错,这撩人的笑意、俊逸的轻功、高大英挺的身形……不正是那久未谋面的萧天晗吗! 她早该认出他的! 此刻,他正笑盈盈的张开双臂迎接着她! 她已不顾儿女情长的矜持,兴奋的喊了声:“萧大哥!”便如燕儿一般飞驰过去,‘嘤咛’一声投进了他的怀抱……。 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近到彼此都能感觉对方狂热的心跳……。 良久……。萧天晗才渐渐松驰了手臂对她的环绕,而她脸上正洋溢着动人的甜笑看着他。 萧天晗也一脸幸福,轻抚她的俏脸,柔声道:“想不想我?” 冰凝雪笑道:“想——不到你今夜会来!” 萧天晗笑道:“你这小丫头,真滑头!” 冰凝雪小嘴一噘,质问道:“我问你,你刚才不好好的出来,装神弄鬼吓唬我,是何居心?!” 萧天晗一边的嘴角轻轻上扬,说道:“我想试试你的胆量和轻功,看看你进步没有。” 冰凝雪佯装怒道:“胡说!你就是想戏弄我、寻开心!对不对?” 萧天晗笑道:“那你刚才骂我是无耻小贼,现在就算扯平了吧?如何?” 冰凝雪娇嗔道:“不行!若不是你鬼鬼祟祟,我才不会骂你呢,是你自找的。” 萧天晗不再说话,含笑低下头,在她的粉额上轻轻一吻,对着面前已娇羞的花容道:“你要是真生我气、讨厌我,那我可就走喽?” “你……走就走,谁怕谁啊!”冰凝雪扭过身假装欲走,不想,却被他从后拦腰抱住,然后,他便抱了她在原地转起圈来……。 冰凝雪不禁咯咯的笑着,桃花林在眼前转来转去,她想试图挣脱,身后却传来了他的笑语:“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冰凝雪只得求饶道:“好哥哥,放下我,头要晕了。” 萧天晗这才停下了转圈,依旧揽住她的纤纤细腰不肯放手。 没法,冰凝雪只好靠在他怀里,问道:“刚才那箫是你吹的?” 萧天晗道:“是啊,你觉得怎样?好不好?” 冰凝雪道:“好是好,可你以前怎么没告诉我?” 萧天晗笑道:“想给你个惊喜嘛。” 冰凝雪‘哼’了一声,又道:“你的伤怎样了,全好了吧?” 萧天晗却叹了口气,悠悠道:“剑伤是全好了,可又害了病,很重呢。” “哦!?”冰凝雪闻言急忙转过身,望着他,关心道:“你——病了?什么病?” 他轻笑着,低头伏在她耳边,低低细语道:“相-思-病!” 冰凝雪心中一动,嘴上却啐道:“讨厌!油嘴滑舌的,没一句正经话!” 萧天晗故作正经道:“我可是实话实说,现在害了这病,非你治不可!” 冰凝雪娇嗔道:“你要我怎么治?难不成,再给你配点草药喝喝?” 萧天晗笑道:“那倒不必。你若答应我的要求,我不但病能好,还能吹箫给你听。” “什么要求?快说。”她白了他一眼。 “我想……吻吻你的樱唇。”他大胆挑逗她。 “你——。”她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心跳得是那样厉害,一抬眼便遇到他炙热的眼神!一时间却感到浑身都不自在,赶忙扭捏着要挣脱他的怀抱。 看到她的娇羞,他又笑了,不忍勉强她,说道:“看不出,向来跋扈的小丫头也有害羞、手足无措的时候?好吧,这次先饶了你。走,我们到梧桐树上去看月亮,我给你吹箫!” 说完,不等她回答,他就兴奋的拉起她的手,飞快的奔向那棵高高大大的梧桐树……。 月光下,满怀甜蜜的两个人相依在梧桐树上,望着天空明亮的圆月,萧天晗取出箫,吹起了醉人的音律。 箫声幽幽,悠远深沉,使人心旷神怡。冰凝雪歪着头,一手托着香腮,一边望着他吹箫专注的样子,月光将他英俊的脸庞,勾勒出迷人的弧线,耳际传来如幻的箫声,她整个人都似变得痴了……。 一曲吹完,萧天晗扭头对她道:“来,让我们合奏一曲?” 她却微笑的摇摇头,柔声道:“我今晚只想听你吹箫。改日再合奏,行吗?” 如水月光洒在她甜美如花的笑颜,樱唇皓齿间传来她黄莺般的声音,萧天晗感到自己的心又一次醉了、痴了……。 过了半响,他才道:“好,你想听,我就一直吹下去,多久都愿意。” 他又拿起箫,吹起了那首她曾在无锡凤来楼唱的‘痴情梦’。 明月浩然,照亮我心, 山遥水长,可鉴此情……。 痴人总有痴情梦,一生漂泊几何人?愁不尽孤独相思,情逝无痕……。 她将头轻轻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抚弄着秀发,欣赏着箫声缈缈,回忆着无锡的美丽邂逅,感到幸福极了……。 一曲又吹完,萧天晗柔声道:“还想听什么,说吧。” 冰凝雪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道:“对了,萧大哥,我要告诉你一件大事!” “哦?什么大事?是有关虞姑娘的?”他猜测道。 “又被你说对了一半。知道吗?虞梦诗——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姐!”冰凝雪的情绪已激动起来。 “哦!真的!?那太好了,我真替你高兴!”萧天凡也颇为惊喜,虽然他之前就预测过,只是没有太细究。 “看来,我的小仙子从此不再孤单了,今后这世上有位亲姐姐维护你,我可不敢再欺负你了。”萧天凡逗她道。冰凝雪又‘哼’了一声,说道:“就是,看你还敢乱提什么……要求!我问你,你何时去救我姐姐?” 萧天晗叹道:“若不是因为思念你,我早就去洛阳了。既如此,我更加责无旁贷要去救她。相信我,一定会尽全力让你们姐妹团聚!” 冰凝雪点点头,又道:“我师父也会帮忙,你还没见过他呢,他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了!明天我就带你去见他!” “好啊,我也期待着能有幸见一见名满江湖的‘毒圣’!不过……以后我会跟他一争高下的!”萧天凡坏笑的看着她道。 “哦?你要跟我师父争什么?”冰凝雪不解的问道。 “争你啊!我要跟他比比谁对你更好!”萧天凡轻抚她的秀发道。 冰凝雪嫣然一笑,轻轻低下头,手中玩弄着他的箫,心里甜丝丝的。 见她低头不语,他又逗她开口,说道:“最近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不少事吧?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和虞姑娘有着血缘关系的?快跟我说说。” 冰凝雪点点头,当下,便将近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等等都告诉了他……。 这夜,他们聊到很晚,夜至二更,萧天晗才恋恋不舍回了客栈,并答应冰凝雪,明日一早就来找她,顺便再拜见一下她的家师——韩永昌。 第八章 相见如梦(十八) 第二日,风和日丽,春意盎然,又是一个宜人的好天气。 晨曦的庄园鸟语花香,绿草茵茵,虽是临时租住的,环境却十分清雅舒适。 韩倚墨、韩倚轩起得很早,此刻,已在园中一片空地中运气练功多时。 丁峻和邢安则在房中,商量着近日石破天的行踪,如何见机行事。 虞三娘走到冰凝雪的房前,准备叫她用早膳,敲了两下,不见动静,接着又敲几下,半响,才听见冰凝雪懒洋洋的答应一声,然而,舒适的罗床对冰凝雪来说,远比食物更加诱人,她又倒头睡去了……。 虞三娘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动静,不禁摇摇头,离开了,一边走一边想:梦诗可不像她,都太阳照屁股了,还这样赖床。 殊不知,冰凝雪若非昨夜入睡太晚,每日清晨必会和韩氏兄弟一起练功的。 不多时,韩永昌令随他一起赶至开封的萱儿、倩儿请众人用早膳,并吩咐她们不要打扰冰凝雪。 饭后,众人都聚到正厅小歇,这才见到洗漱完毕的冰凝雪,只见她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还打着哈欠,懒散的走进正厅,众人见状不解。 韩永昌先问道:“雪儿,昨夜可是没睡好吗?” 冰凝雪道:“没有,睡得很香,只是没睡够。” 一边的韩倚轩皱眉道:“看你,为什么睡那么晚?昨日还不够累吗?” 冰凝雪看他一眼,微笑道:“不累,昨晚我过得很开心!因为……萧大哥来开封找我了!” 此言一出,韩倚轩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人,更是夺走小师妹的情敌。 他身旁的韩倚墨没动声色,心中却颇为欣慰:萧天晗没有忘记对小师妹的承诺,来这儿找她了。在他眼里,小师妹的感情既已找到美好归宿,他愿真心实意的成全他们、祝福他们。只要他心爱的小师妹能够开心、幸福,就已足够。他的爱实在无私,伟大……。 韩永昌不禁问道:“雪儿,你那个萧大哥是什么人?” 冰凝雪不禁噘嘴道:“师父,怎么您都忘了?昨日午饭时,我跟您提过他的,他是我的好朋友,救过我几次,今日我请他来庄里做客,就是想让您见见他!” 韩永昌微笑道:“哦?看我这记性。如此说来,此人为师是非见不可喽!倒要看看这位萧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让我们高傲的雪儿如此垂青?” 冰凝雪一脸甜蜜的说道:“师父,他人很好,风趣幽默、侠义热心。您一定要见见他!” 韩倚轩在一旁冷眼道:“小师妹,别光说他的好,你怎么不说,他就是冷寒宫的弟子!你在徐州被通缉也是因他而起!” 冰凝雪一听,不禁来了气,说道:“二师哥,为什么你总要跟他过不去?若没他,我至少死过两次了!我不许你再这样诋毁我的朋友!” 韩倚轩正要继续争执,被韩倚墨拦下了,因为韩永昌的脸色已变了。 韩永昌皱了皱眉,问道:“雪儿,你在徐州被人通缉过?因为他?” 冰凝雪不以为然道:“师父,您教诲过弟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为救我,奋不顾身替我挡下毒剑,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为他去盗些治伤药材不算过分吧?您说我做的有错吗?” 韩永昌听后,点点头说道:“雪儿说得在理。可你怎么没告诉我这件事? 冰凝雪道:“怕师父为我担忧。现在一切早就过去了,请师父放心。” 韩永昌思付了一下,转而笑道:“那徐州之事没出差池吧?” 冰凝雪笑道:“当然没有,师父还不了解我吗?” 韩永昌道:“如此甚好。你那位萧大哥何时登门呢?为师也好谢谢人家。” 说话间,只见丫鬟倩儿走进大堂,请示道:“庄主,庄外有位姓萧的男子求见,说是三小姐的朋友。” 不等韩永昌开口,一旁的冰凝雪便兴奋的叫道:“师父,快让他进来吧!” 韩永昌微笑的点点头,示意倩儿招呼接见。 冰凝雪却道:“别让倩儿去了,我去。”说完,竟不等韩永昌答应,便欢快的跑出了大堂……。 韩永昌不禁一愣,他实在想不到,是什么人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让他从小任性又清高的徒儿如此爱戴? 韩倚轩的脸色更凝重了……。 而久未出声的丁峻,心中却很期盼。因为,在他看来,萧天晗可以做冷寒宫的内应,这对搭救梦诗有着极重要的作用。 虞三娘此刻也是这样想的,除此之外,她也为萧天晗不惜冒险答应救出梦诗,和徐州安葬绣坊遇害姑娘一事,心存感激之情。 邢安却一直闷闷的,从吃饭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不知在琢磨什么? 众人各怀心思,只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随后,厅门外出现一对璧人的身影,冰凝雪和萧天晗并肩走了进来……。 第八章 相见如梦(十九) 两人走到韩永昌面前,冰凝雪引见道:“师父,他叫萧天晗,是我在无锡结识的朋友。萧大哥,这位是我最敬爱的师父。” 萧天晗微笑着上前行礼,朗声道:“晚辈萧天晗,久闻韩庄主大名,今日有幸一睹前辈风采,实感幸会!” 韩永昌淡淡一笑,站起身,略一抬手,说道:“过奖,萧公子请坐。” 萧天晗应了一声,又转身向众人含笑示意,众人点头领会,方才坐下。 韩永昌如矩的目光,打量着萧天晗:但见他气宇不凡,英姿飒飒,且谈吐得体、风度极佳。当下,心里也颇为欣赏。 只是,从他第一眼看到萧天晗起,心中就莫名有着一份似曾相识的感觉,甚至……还有些亲切!真不知这感觉由何而来?他暗自吃惊,表面不动声色,笑问道:“萧公子是哪里人士?虽说今日第一次见,却感觉萧公子好生面善,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萧天晗含笑道:“晚辈来自岳阳洞庭湖,能与前辈一见如故,大概冥冥之中早有定缘,实乃三生有幸!” 韩永昌听后,略一思付,道:“洞庭湖?我多年前曾去过一次。呵呵,萧公子看起来不像那一带之人。” 萧天晗道:“前辈果然目光如矩,晚辈的确不是岳阳土生,只是……不怕您见笑,晚辈自己也不清楚出身何方,从小就被冷寒宫收养。” “哦,原来如此。有关你的一些事,雪儿已跟我说过,萧公子侠义无双,乐于助人,救过雪儿多次,我这做师父的,真该好好的谢你!”韩永昌道。 萧天晗望了一眼卓立在韩永昌身旁的冰凝雪,伊人正含笑望着他。 他却肃然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前辈,晚辈万万不敢当!今日理应是晚辈前来道谢才对!在徐州,若没有凝雪和两位公子倾力相助,萧某早已命断他乡!此恩此情,萧某感激不尽,他日若能效劳,定当赴汤蹈火,唯恐终生难报!” "呵呵,萧公子不必客气。出入江湖,行侠仗义本是份内之事,何需挂齿?你既是雪儿的朋友,以后就称呼我韩伯伯好了。我很欢迎你来山庄做客,你就在这儿小住两天,等研制出解药,再去洛阳如何?”不知怎的,韩永昌越看萧天晗越顺眼。 萧天晗高兴万分,当下作揖道:“多谢韩伯伯厚爱,即如此,晚辈恭敬不如从命,在贵府叨扰两天,晚辈实感受宠若惊。” 一旁的冰凝雪更是高兴的欢呼起来,摇晃着韩永昌的手臂道:“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了!”韩倚轩此刻却越看越起火,早已崩不住了,冲着萧天晗大声道:“别光说客套话,说点正经的吧!你准备怎样救出虞姑娘,就是雪儿的姐姐!” 韩永昌不悦的瞥了他一眼,说道:“倚轩,不得无礼。我和萧公子自然会谈这件事。” 萧天晗明白韩倚轩为何跟他过不去,也不放在心上,微笑道:“韩伯伯,我今日也正是为此事而来,想与大家共谋良策。另外,我还有件事想先请教韩伯伯。” 韩永昌点了下头,说道:“但说无妨。” 萧天晗道:“听凝雪说,已擒到了思雨、飞双两名冷寒宫弟子,韩伯伯要破解残冷丸毒性,依晚辈拙见,还需从她二人身上取些血样才行。” 韩永昌道:“哦?此话怎讲?” 萧天晗道:“据晚辈所知,残冷丸一毒,是经十二味毒花异草加上三滴人血配制而成。只可惜,晚辈只了解这么多,至于是哪十二种药草,煎治的时辰,请恕晚辈不知。” 韩永昌微笑着点点头,说道:“萧公子能提供这个讯息,对老夫破解毒性而言,已帮忙不少!昨晚,我已把过她二人的脉向,了解了一些毒性发作的情形。如今既得知需十二味草药,选用哪些我心中多少有数,只是没想到,还需用人血调配。估计不出两日,便能破解此毒。” 萧天晗一听,不禁敬慕道:“韩伯伯毒功卓越,晚辈深感钦佩。以冷寒宫的惯用手段,虞姑娘一定会被逼迫服食残冷丸,所以,最后成败的关键还要仰仗韩伯伯的解药。” 冰凝雪一旁自豪道:“试问天下解毒之高,除了我师父‘毒圣’之外,绝没有第二人!” 韩永昌笑道:“这个雪儿,总是把师父抬得老高,师父还没破解毒性呢,就在这里招摇起来。” 萧天晗也笑道:“韩伯伯的毒功奇术自是天下第一。名师出高徒,我曾受益凝雪的解毒救命之恩,看来,她可以排第二了。” 冰凝雪不禁得意道:“等师父破解了残冷丸的毒性,我们就一起杀进冷寒宫,救出姐姐!届时,有残冷丸解药在手,要号令冷寒宫岂非轻而易举?!” 韩永昌脸色微微一变,这话无疑说中了他的心思!两日来,他急于破解毒性,一来是为救虞梦诗,二来,也的确涌动着这个想法,若控制了冷寒宫成百上千的弟子,这将对壮大飘云山庄是件极有利的事!只是,他还没有最后下决心,必定,冷寒宫的实力到底有多强?愿意倒戈降服的人能有多少?他没有底,此事风险不小,没有十足把握的事,他向来不轻易做的。 然而,这酝酿心中蠢蠢欲动的想法,却被心直口快的冰凝雪说破,自是尴尬许多。当下说道:“雪儿莫要胡说,如今破解毒性救虞姑娘才是关键,为师还未研制成功,你便在这里想入非非、善自为谋啦?” 冰凝雪噘嘴道:“雪儿说的没错嘛。这对……”刚说到这里,却一眼瞥见韩倚墨递来的眼色,心知此话不宜再说,便闭了口,不言语了。 萧天晗心中一动,明白几分,这想法肯定不止冰凝雪一人所想。对于冷寒宫,他虽早已心去难留,但必定那里对他有着收养培育之恩,如今选择以义割恩,不得不令他有些彷徨失措……。 沉默了半天的丁峻,此时终于开口道:“萧公子,你可有把握救出梦诗?什么时候?” 萧天晗正色道:“萧某不敢承诺,但却有几分机会。” 丁峻道:“什么机会?” 萧天晗道 :“每月逢十五,是冷寒宫发放解药的日子。到时候,多数弟子都会聚集这一天领取解药,但俘虏之人却要晚一天才发放。而我一人不受毒药摆布,可借此机会,营救虞姑娘,最好到时我们来个里应外合。” 众人听后,心中不免一番思付……。 萧天晗扫视一眼,顿了顿,转向韩永昌道:“韩伯伯若破解了残冷丸,此事便能胜券在握!一来为救虞姑娘,二来,有此解药,便等于有了号令冷寒宫弟子的重要武器!因此,就算营救被发现,也能无所畏惧!” 此刻,他心中已别无他念,一心只想着要救出虞梦诗,要让他心爱的冰凝雪和姐姐团聚,他也想尽快脱离那个无情无义的鬼地方。 冰凝雪没想到他会如此说,心中一荡,高兴道:“萧大哥,原来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萧天晗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眼神里带着些许无奈……。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她! 丁峻思付片刻,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时,只见虞三娘起身来到萧天晗面前,说道:“萧公子,你不怕艰险要救梦诗,我这里先给你叩头了!”说完,竟‘扑通’一声跪在了萧天晗面前! 萧天晗慌忙搀起虞三娘,忙说道:“虞伯母千万莫行此大礼,萧天晗受之不起!再说,虞姑娘还未救出,实在折煞了在下!” 虞三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我就她这么一个亲人,这次……要全靠萧公子了!” 冰凝雪赶上前将虞三娘搀回座位,安慰她道:“虞伯母,您放心,有这么多人都在想办法,一定能救出姐姐!她更是我的亲人,我说什么也要救她出来!您就安心等着好消息吧。” 虞三娘点点头,擦了擦眼泪。自从失去了梦诗,她整个人都变了,原来泼辣的虞三娘,如今竟已变得那样憔悴、那样柔弱无助。 萧天晗思索了一下,说道:“待韩伯伯研制出解药,我想带思雨和飞双一起去洛阳,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冰凝雪爱慕的看着他,说道:“你又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接着,她又对韩永昌道:“师父,那我们也步萧大哥的后尘,紧跟着去洛阳,这样才好里应外合救我姐姐,对吧?” 韩永昌微微点点头,说道:“萧公子先行一步,我们随后就去,到时大家再联络,见机行事。” 萧天晗望了望冰凝雪,心中却有一丝不安,沉吟道:“我只是想不透,为何老宫主冷若水一定要抓凝雪?不仅如此,思雨飞双已透露,虞姑娘也是老宫主要抓的,想必她早就知道她们孪生姐妹之事,不知飘云山庄和冷寒宫以前可有过节?此事莫非……与飘云山庄有关?”他昨天回到客栈后,一直在思付这个问题。 此言一出,韩永昌却不由一怔,本来温和的眼神突然一下子变得复杂、不安!他近日潜心研制解药,并没好好去面对这个问题,冷若水到底是何人?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否则非要抓她们姐妹两个不可?一想到这点,韩永昌的心头不禁笼罩起一层不祥的预感……。 第八章 相见如梦(二十) 萧天晗的疑惑,不仅令韩永昌陷入了深思,也令众人如梦初醒。 冰凝雪思付片刻,说道:“如此看来,我定要会一会那冷若水了!她一定认识我爹娘!说不定还知道些别的事?不管当年结下什么仇怨,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搞什么明堂,非要欺负我们姐妹不可!?” 萧天晗不禁一怔,面色微变,说道:“话虽如此,但你绝不能再去涉险,切勿着了冷若水的道。这事有我帮你去查、去办就够了。” 冰凝雪倔强道:“又不让我去?救姐姐的事我比你担子重!我偏要去会一会冷若水,看她能把我们怎么样!” 一向温文尔雅的韩依墨见状,忍不住开口道:“雪儿,别太任性,这件事不能义气用事,萧公子是为了你好!你自己非要再涉险,难不成,还想让他再为你挨上一剑吗?” 冰凝雪一听,顿时想起徐州之事,不禁满面愧色,点了点头,转而对萧天晗道:“萧大哥……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我只是救姐姐心切,我……没有那个意思的。” 萧天晗轻叹一声,说道:“不用自责,我明白。但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你要好好听韩大哥的话才是。”说完,他感激的看了看韩倚墨,心中也踏实了不少。 此时,韩永昌定了定神,不禁叹道:“此事也令老夫感到诧异!我素未和冷寒宫打过交道,更不认识冷若水,即便年轻时行走江湖,也不记得和冷寒宫结下过愁怨?难道……是与”无疾心经“有关?” 他嘴上虽如此说,但心中却翻滚着一个个曾经结怨的仇家……。 萧天晗没有说话,只因,他心中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无疾心经与虞梦诗姐妹是搭不上边的。 沉默了片刻,韩永昌问道:“对了,那冷若水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来路,萧公子可知晓?” 萧天晗剑眉微皱,摇头道:“冷寒宫没有一人知晓冷若水的底细。她性情怪癖,寒若冰霜,只是……她毕竟是我的恩师!此番若救出了虞姑娘,还请诸位……莫要伤害到冷若水。” 他又叹了口气,神情已变得忧郁:想起冷若水虽手段毒辣,杀人无数,但却一直待他不薄!现如今,为了搭救虞梦诗,他已完完全全背弃了冷寒宫,背叛了冷若水!不论冷寒宫如何、冷若水怎样,都始终有着养育教诲之恩……。 如今这样做,是维护了正义还是出卖了师门?他为了情、为了道义,走到这一步,究竟是对、还是错?他已有些分不清了……。但心中那股隐隐升起的、不可抗拒的愧疚感,一重接一重的袭击他的心灵,不时出来折磨他、鞭打他,令他寝食难安……。 冰凝雪能理解他的心思,心里也不免愧疚,叹道:“萧大哥,我明白你进退两难的处境,冷若水毕竟是你的师父,待你很好。如今为了我们姐妹的事,连累你背叛师门,是我对不起你!可你也清楚,冷寒宫乃无情无义之所,这样的师门,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只有离开那儿才算弃邪归正。只要冷若水不再为难我和姐姐,我们也不会为难她。” “你的话没错,冷寒宫确实不宜久留,你为我……考虑了很多,更没有任何对不起我。”冰凝雪的一番话,对于萧天晗勘以告慰,不觉间,目光投向了伊人,伊人目中流露出款款深情,他不由心升一片暖意,荡漾起无限感激……。 韩永昌却在一旁察言观色,他已然发现,雪儿对萧天晗有着不一般的情意……。这令他心中实感阵阵不安……。 冰凝雪的如水美矒忽的充满期待,柔情万千,说道:“萧大哥,莫忘记你曾答应过我的,等救出了虞姐姐,就和她一起回来找我!从此……。”她本想说“从此长相私守、永不分离”的话,但碍于当着众人的面,实有些不好意思,那张花容却飞起一朵动人的红云。 萧天晗心领神会,脉脉含情的望着她,柔声道:“我怎敢忘记?” 虽是短短的一句答复,却蕴含多少深情厚意?只有冰凝雪最懂,她甜甜一笑,继而轻轻低下头,抚弄起如云的秀发,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然而,刚刚这一切,尽收韩永昌眼底。他望着心心相惜的两个人,内心突然大痛,陡然生出一片凌乱!刚刚这一幕,恰似多年前,上官晴与冰洁儿的眉目传情……。想不到,今时今日,那番情景却又重现在他面前!竟还是她的女儿!她与她为何这般相似?这、这让他太受刺激!他怎么受得了、受得了……。 雪儿,冰洁儿的女儿,是他一手培育养大,难道这么快就……这怎么成?!他对雪儿倾注的,不仅仅是师徒之谊,他把她看成心爱的徒弟、娇宠的女儿、甚至有时……还是冰洁儿的影子!每每看到那张花容,看到她的一颦一笑,就会让他生出无限感慨,勾起对冰洁儿的无限思念……。不!绝不能让这个萧天晗这么快就夺走他的雪儿! 心中虽起伏阵阵,表面却沉静如水,这些,只是在韩永昌心中瞬息滑过,他面不改色,微笑道:“雪儿,你又逼着人家萧公子答应你什么了?” 冰凝雪走到韩永昌身边,拉起他的手道:“师父,萧大哥为解救我姐姐,如今已无路可退,您也看到了,他为了朋友高义云薄、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您一定要将他纳入进飘云山庄来,让他成为我们的一员!” 她将刁蛮、任性通通使了出来,她不仅要和姐姐团聚,也要和萧天晗在一起。因为,他们两情相悦:因为,他为她牺牲太多。 韩永昌望了一眼萧天晗,又看了看冰凝雪,眼神中流淌着一种特别的情绪,沉吟了片刻,继而微笑道:“这些以后再从长计议。我想,萧公子的事不需要别人来安排,他会有自己的打算,你不必为人家操心!” 他不让冰凝雪说话,马上道:“好了,快中午了。我问问萱儿,什么时候开中饭?” 说完,他松开冰凝雪的手,站起身来,径直走向厅门口,叫人去喊萱儿。 冰凝雪见状,不解其中味,紧跟在韩永昌身后不依道:“师父,您还没答复我呢!” 萧天晗起身拉住她道:“凝雪,韩伯伯说得没错,我会有我的打算,别为我担心。这样,一起出去透透气如何?” 冰凝雪见师父不理会,心中不快,听到萧天晗如此说,便一把拉起他的手,说道:“走,我们一起去花园!” 她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拉着萧天晗的手,旁若无人的走向门口。 临出门时,萧天晗忙向众人抱拳道:“各位,失陪一下。”便和冰凝雪一起出了正厅。 出了门口,冰凝雪竟没和韩永昌打招呼,倒让萧天晗尴尬万分,急忙行礼告退。 韩永昌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沉了下去……。 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位翩翩公子已经获得了雪儿的芳心! 不可以、绝不可以!他还需要雪儿,她是一颗金子,还没完全发出她的光亮!她还有很多价值……。 此刻,韩永昌的心头已难平静,他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而此时,厅内的韩倚轩,目光呆滞,脸上的表情已因心痛而变得无法形容:他看着他心爱的小师妹,亲热的拉起萧天晗的手,走出了大厅,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别人的目光!自从萧天晗进来,她就再也没看过他一眼,把他这个一直关心她、深爱她的二师哥全然抛到脑后,她眼里只有萧天晗! 明知如此,明知伊人已心有所属,为何自己还是不肯放弃?还要去挣扎、去痛苦?这又何苦,这又何必……,可偏偏为什么总放不下?韩倚轩真想去和萧天晗进行一场决斗!然而,不论胜负,小师妹会爱他吗?他感到自己的心在阵阵撕裂,痛得快碎了,碎成了千千万万片……。 一旁的韩倚墨,早已看出他心中的痛苦,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早已让情于他,然而,小师妹有自己选择爱情的权力。他无法,只能暗自叹息……。 丁峻和邢安起身回房了,他们还有他们要商量的复仇计划。 虞三娘则在心中默默祈祷着:老天保佑,离见到梦诗的日子应该不会远了……。 第八章 相见如梦(二十一) 花园中,冰凝雪有些闷闷不乐,她感到,师父没有要接纳萧天晗的意思。 萧天晗专注的看着她,明白她的心思,却也安慰:虽然韩永昌目前不打算接纳他,但并不表示以后也不接纳他。再者,只要他心爱的冰凝雪心里有他,这就比什么都强!为了她,他更要不负众望,一定要把虞梦诗救出来! 看她不开心,他逗她:“怎么了小仙子?我今天来了,特意陪在你身边,不能高兴点儿吗?” 冰凝雪看了他一眼,闷闷道:“为什么师父不肯纳入你进飘云山庄?我看他开始一直挺喜欢挺欣赏你的,我之前也跟他提过这件事,他说会好好考虑,可后来怎么口气又变了?” 萧天晗轻叹一声,道:“我和你师父今日第一次见面,彼此还不了解,又要商量营救一事,自然不能分心去想别的。我是一个外人,还是冷寒宫的人,你师父必要考验我一番,才好定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否接纳。” 冰凝雪垂首蹙眉道:“可你为了救姐姐,不惜冒生命的危险重返虎穴,这份真心诚意,还需要什么考验?” 萧天晗不由握起她的小手,说道:“无妨。我只要知道你心里有我,没忘记我这个人,就已心满意足,此外别无他求。” 她不由抬起头,眼前那俊朗的眉目,正蕴含着无限深情,她心中一热,道:“不管怎么说,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会想法子叫师父同意的。” 萧天晗微笑的点点头,说道:“别担心,就算你师父最后还是不愿接纳我,我也能让自己过上安定舒服的日子。只是……到时候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呢?” 她望望他,眼中渐渐露出期待与渴望,却又轻轻低头,没有作声。她喜欢他,她当然愿意,只是……还下不了决心,她不忍这么快就离开师父师兄,她还是幻想着要让萧天晗加入到飘云山庄,和他们大家在一起……。 萧天晗心中暗叹,却明白她的迟疑,将她轻揽入怀,抚摸着如云秀发,柔声道:“你不说,就当你默认了?相信我,我会让你永远幸福快乐!” 冰凝雪闪动着美矒,莞儿一笑,莺莺细语道:“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 随后,她紧握他的手说道:“请你也相信我,我会有办法的。”说完,便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胸前,沉浸在甜蜜的憧憬中……。 然而,萧天晗的心,却有种说不出的忧虑、不安!因为,他已看出,韩永昌似乎有着什么想法,绝没那么容易接受他、接受他和冰凝雪的感情……。午饭后,萧天晗踏进了韩永昌的书房。 他行礼道:“不知韩伯伯叫晚辈来,有何指教?” 韩永昌又打量了他一番,指指书桌前的椅子,微笑道:“萧公子,坐下聊。” 待萧天晗入座后,韩永昌若有所思的问道:“萧公子和雪儿认识多久了?” 萧天凡沉吟道:“不久,半年光景。” 韩永昌微微一笑,道:“哦,雪儿昨日刚到开封与我会合,就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你几次相救于她,心中不甚感激。” 萧天晗道:“我实在受之有愧,是凝雪救了我的命,还为我付出很多。” 韩永昌寓意深长的看着他,说道:“雪儿年纪轻,有些事还分不清、弄不懂,说话做事欠缺方寸,很容易引起别人误会。” 萧天晗心中一怔,知道他话里有话,说道:“依晚辈看来,凝雪虽年轻,但行走江湖、为人处世,却已是才智过人,深明大义,实令晚辈敬慕不已,韩伯伯敬请留意。” 韩永昌却一笑置之,说道:“做师父的,当然最了解徒弟。雪儿自然很出色,所以才会令那么多人倾心不已。” 他又接着道:“只是,她一天天长大,我虽视为己出,难以割舍,但迟早也要看着她出阁嫁人的。” 萧天晗心中一动,随即道:“想必韩伯伯已明白雪儿的心思?” 韩永昌淡淡道:“我虽明白,但雪儿却不明白。” 他不等萧天晗说话,接着道:“她还不知道,师父最关心的就是她的终身大事!早在两年前,我就为她订下了一门很好的亲事,对方家世显赫,名门之后,今年入秋便要迎娶雪儿过门了!” 此话一出,萧天晗有如当头一棒!不禁全身一震,胸口似被人狠狠的重捶了一拳!那双俊目霎那间变得惊诧万分、焦躁不已……。 他已明白韩永昌的用意:他不会答应雪儿和他的感情,已摆明了拒绝他! 这……是真的?这难道是真的……怎么可以……怎么行……?!萧天晗强压下去心中的凌乱,稳了稳冲动的情绪,长出一口气,道:“韩伯伯疼爱凝雪,处处为她考虑周全,凝雪也时常夸赞您、感激您!只是,我以为,想要她得到真正的幸福,就该让她自己选择。” 接着,他鼓起勇气,起身正色道:“韩伯伯大概看得出,我与凝雪两心相悦、情投意合。她对我之情、我对她之心,天地可鉴!萧天晗虽不是名门之后、世家子弟,但早年已留存必备之蓄,足以让凝雪后半生过上幸福、舒适的日子,难得有情人,一切还请韩伯伯成全!” 一席话,听得韩永昌心中百味,不错,他当然看得出,雪儿和萧天晗两情相悦。可是----他不能接受!他不能让这段感情继续发展下去,他要完完全全的控制雪儿。 萧天晗的目光坚定无比,他一定要争取到底!时至今日,对于冰凝雪的感情,早已根深蒂固、坚不可摧,他绝不放手! 韩永昌轻叹一声,缓缓道:“我看得出,你们之间是有些感情。那只因,她还不知我为她定的这门亲事,雪儿一向很听我话,我为她做的安排,她不会不听。” 萧天晗忍不住道:“韩伯伯,请恕晚辈直言,我以为,感情的事是谁也勉强不了的!您不会忍心就这样拆散一对有情人吧?” 韩永昌瞥了他一眼,脸上带着灿灿的笑,道:“我虽不忍心,但为了雪儿后半生的安定幸福,也只得硬下心肠。她会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萧天晗紧追道:“您若真为她好,就该让她选择自己所爱,随了她的心愿。” 言罢,韩永昌如炬的目光,立时不客气的射向萧天晗!说道:“你必定是冷寒宫弟子,身世底细全不清楚!现在又要铤而走险去救虞梦诗,此去生死未卜、前途难测,我不想因为你而耽误了雪儿。我不允许她受到一丝感情的伤害!” 接着,他沉下脸,继续道:“就算你营救成功,最后也落得无门无派,漂泊不定,你能给雪儿带来什么?我对她从小娇惯宠爱,她早已习惯了众星捧月、高枕无忧的生活!我绝不能看着雪儿跟你一起受苦!你若真心爱她,就该放手对她的纠缠!只要她能过得幸福安定,你还有什么不能放弃的?!” 萧天晗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已明白,韩永昌看不起他的出身、江湖地位,他和冰凝雪,一个是享誉江湖的名门闺秀,一个是无依无靠的江湖浪子……。 他心中一片黯然,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如今,韩永昌的语气、用意已很明确。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晚辈的身份地位比不得世家之子,也给不了凝雪高高在上的生活。韩伯伯考虑的没错,萧天晗无论从哪点也高攀不起飘云山庄的盛名门弟!” 随后,他凝视着韩永昌,意味深长道:“只是,有三件事,晚辈还是一定要说、要做!其一,我这一生对凝雪之情永不改变!对她的爱恋永不放弃!其二,不管韩伯伯怎么看我,我始终感谢您三位爱徒对我的救命之恩!他日定找机会报答飘云山庄!其三,为了凝雪,我将倾尽所能救出虞梦诗,让她们姐妹最终团聚!” 说完,他一抱拳道:“韩伯伯若还有何指教,尽管吩咐。若无事,晚辈想先行告退。” 韩永昌也站起身,淡淡道:“别无他事,萧公子慢走。” 萧天晗走出了书房。 韩永昌目送着他的身影,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听完他的一番心声表白,足以看出其重情重义、侠义无双的品性。 他缓缓将书房的门关上,在屋中边踱步,边思索:与萧天晗相比,自己的所作所为,相形之下,是否太过薄情无义呢? 他走进了内室,望着墙上的画像,望着那梦萦魂牵的冰洁儿,喃喃道:“别怪我,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雪儿着想。你放心,我将来一定会为她找个好夫君! 说完,他叹了口气,凝望了一会儿,又慢慢走出内室,坐到书桌前,眼神迷离而暗淡……。 这么做,难道真是为了雪儿着想吗? 答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骗不了自己! 这一生,他快乐过吗?似乎没有。 为什么? 因为爱,因为错爱。 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女人!起初因爱生恨,因恨生怨,最终铸成了无法挽回的大错……,爱情本身没有错,只是,若为了得到爱,为了满足私心,不择手段,瞒心昧己,最后害人害己,自取其咎……。 为了情,他曾不择手段害死好友; 为了爱,他在雪儿身上不知倾注多少心血; 为了恨,他不能让雪儿这么快得到幸福! 他想要的爱情和幸福全没得到,他也绝不让雪儿得到! 因为他心中有恨!他恨冰洁儿!恨她宁死也不跟他在一起! 他要报复!要将这一切全部报复给她的女儿——冰凝雪! 事已至此,他明知道冰凝雪与萧天晗的感情,也要编出个已订婚约的理由来阻拦、拒绝!要生生掐断这刚萌芽不久的美好爱情。 为此,他已不惜拿虞梦诗的性命安危做赌注! 他原本以为,自己如此对待萧天晗,会促使他心灰意冷,甚至一去不回头,连搭救虞梦诗的心思意志也消退丧失,这样一来,救不出虞梦诗,责任可全丢给萧天晗,冰凝雪必然失望,甚至会生出怨恨,两人也许因此走不到一起。那样,岂不正好随了他的愿? 在他看来,如今只要留住雪儿一人在身边就行了,大可不必冒险去救虞梦诗,与不知来路的冷寒宫敌对!当然,他也预感到,冷寒宫要对付的大概不止她们姐妹俩,还有他们飘云山庄,只要再生任何事端,他将适时出手,不放过冷寒宫一草一木! 却不想,他今日的做法非但没有动摇萧天晗的信心,反而增强了萧天晗的意志!不仅不放弃对雪儿的感情,也没有卸下搭救虞梦诗的重任,甚至还对三位徒弟的救命之恩,感怀于心,随时准备报答! 如此优秀的少年,如此高尚的品格,怎会不配冰凝雪?甚至连他也感觉自愧不如……。 但为了自己多年的私怨,他还是会狠下心肠……。 第八章 相见如梦(二十二) 萧天晗独自走入花园,他的心情异常沉重……。 不觉间,他发现远处的大树下站着一个人,好像是……丁峻! 丁峻也是独自一人,连日来商讨的营救,已勾起他心中无限的牵挂,无限的惆怅……。此刻,他正轻抚着虞梦诗送他的绣帕,抬眼间见萧天晗走来,不禁脸色微微一红,想将绣帕收起。 萧天晗已看到,微笑道:“丁兄,在看什么?” 丁峻窘笑一下,道:“没什么。”随将绣帕递给了他。 萧天晗接过,反复看了一会儿,还他道:“虞姑娘送的?丁兄真是福气!” 丁峻小心收好绣帕,点头道:“遇到梦诗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气!可梦诗遇到我,却是她今生最大的不幸!” 萧天晗微微一怔,继而温和的说道:“丁兄何苦这样自薄?你们的事,我从三娘那里听过一些,虞姑娘对你情深意重,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莫要辜负她的一片痴心。” 丁峻黯然的低下头,默默不语。 萧天晗望望他,轻叹一声,道:“无论怎样,至少你们的感情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拦、横加干涉!只要你了却复仇大事,便可永远的和虞姑娘在一起!这实在很令人羡慕!” 丁峻不禁抬起头,眼神似含诧异,望着他道:“萧兄何出此言?我看的出,冰姑娘对萧兄也是情意浓浓,你们的确很相配!韩庄主也似颇为欣赏你!” 萧天晗淡淡一笑,嘴角带着苦涩。 他沉吟片刻,又道:“我想问丁兄一个问题。” 丁峻道:“萧兄请问。” 萧天晗道:“若虞三娘嫌贫爱富,要将虞姑娘嫁给官宦权势人家,丁兄会作何打算?” 不料,丁峻听后,竟像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身子不禁颤抖起来,情绪显得异常激动! 萧天晗见状,忙道:“我只是说比如,丁兄不要紧张。” 丁峻稳了稳情绪,半响,终于开口道:“如果真是那样,我……只要梦诗……能得到幸福,我……会放弃!” 他说这话时,似乎已痛苦到了极点。稍后,叹了口气,缓缓道:“我是个不祥之人,我配不上梦诗,她为我饱受相思之苦、精神折磨!我对不起她!只要她将来能过上好日子,我……无论怎样都没关系!” 说完,丁峻垂下头,似失了魂一般。其实,他曾经不止一次的这样想过,若顺利报了家仇活下命来,那样当然皆大欢喜。可万一报仇不成反遭非命,岂不要耽误了梦诗一辈子!与其让她承受那样的痛苦,不如早早选个好人家嫁了,这样,他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可这难道真是他的心愿吗?这件事若真发生了,他会怎样?能否承受?得不到梦诗,他只会痛苦一生!得不到梦诗,他宁肯终身不娶……。 萧天晗听得心中百味,不由长叹一句:“如此看来,我实在不如丁兄爱的伟大、爱的无私!因为,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不能放弃对凝雪的感情!” 丁峻抬眼看了看他,苦笑道:“我这算什么伟大?不过是软弱的一种表现!我虽嘴上这样说,可若真到了那一步,眼睁睁看着梦诗嫁给别人,只怕……只怕会立时心碎而死!” 他凝视着萧天晗,突然上前,‘扑通’一下跪在他面前! 萧天晗一惊,赶忙要拉起他,可丁峻就像木桩一样,牢牢的,拉不起,如同长在地上一般! 好稳的下盘!萧天晗心中一动,为丁峻扎实平稳的底盘功夫感到吃惊。 他急忙说道:“丁兄这是何故?在下实在受用不起!快起来!” 丁峻抬着头,一脸的面色凝重,道:“萧兄,愚兄想求你一件事!” 萧天晗点头道:“丁兄尽管说,只要萧某能做到,一定不负所托!” 丁峻目中似乎已有泪,说道:“求你!求你一定将梦诗平安救出来!我在这里先谢过你了!” 说完,竟屈身磕头! 萧天晗大惊,连忙阻拦他,说道:“丁兄放心,此事我早已答应,定当倾力而为!为何丁兄还要行此大礼?让萧某如何承受的起?” 丁峻颤声道:“萧兄是答应了?” 萧天晗点点头,说道:“丁兄请快快起来!” 丁峻这才慢慢站起,一脸失神的样子,满怀踌躇,片刻后,才诺诺道:“我想……明天……就和邢伯离开这儿,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去洛阳了!” 萧天晗心中一动,思付一下,说道:“丁兄……想留在开封,等待仇人石九江的出现?” 丁峻郁郁的眼神突的一亮,点头道:“想不到萧兄竟这么了解我。不错,我是这样打算的。” 他皱皱眉,又道:“因为……再过半月左右,石九江就要来开封了,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只是,有些担心三娘……她知道我不同去救梦诗,肯定会伤心,会气我。” 萧天晗明白,丁峻此时进退两难,仇人即将出现,爱人身陷魔窟……,事已至此,不得以才会向他下跪请求,男儿膝下有黄金!丁峻实在已被逼得没办法了! 萧天晗安慰他道:“丁兄不要多想,我想虞三娘能够体会你的苦衷,我也会劝慰她。再说,有这么多人里应外合的救虞姑娘,人手足够了!你还有重要的大事需要完成,机会不容错过,只是请你莫要呈一时之勇,把握好时机再出手!一定保重自己,将来才好和虞姑娘重聚!别的就不要担心了。” 丁峻的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感激,他一下子紧握住萧天晗的手,感动不已……。他不曾想到,身为冷寒宫弟子的萧天晗,竟有一颗如此真挚热诚的心! 他激动的说道:“萧兄!得你一知己,胜过千万!想起在徐州……你错认梦诗为冰姑娘,而我当时却……对你十分不客气,甚至充满敌意……我……一切还请萧兄海涵!再受小弟一拜!”说完,竟又要跪地叩首。 萧天晗赶忙拦住他,说道:“丁兄言重了!萧天晗能结识丁兄这样重情重意之人,实感荣幸!以后我二人兄弟相称!” 只见他大笑道:“徐州一见乃是上天赐予我二人结识的机缘!呵呵,当时若换做是我,见有人缠着凝雪不放,只怕还要动拳头呢,丁兄对我已经很客气了!” 见萧天晗如此爽朗洒脱,丁峻不禁为之感染,脸上也泛起了会心的笑容……。 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是什么让他们如此惺惺相惜? 是爱,只因他们爱上了一对非比寻常的姐妹! 也因,这对姐妹同样为他们付出了太多、太多……。 他们的爱,犹如大海,辽阔无际、永无休止……。 她们的爱,恰似春水,细水长流,延年不绝……。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 两对刻骨铭心的爱人,能否历尽艰辛、如愿以偿的走到一起呢……? 第八章 相见如梦(二十三) 春日的午后,恬静淡然,燕雀小歇。 庄园里静悄悄的,萧天晗回到了为他安排的房间,英俊的眉宇间依然锁着浓浓的情愁,此刻正坐在桌前呆呆的出着神。 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韩永昌的话:……早在两年前,我就为她订下了一门很好的亲事,对方家世显赫,名门之后……今年入秋便要迎娶雪儿过门了……她早已习惯了众星捧月、高枕无忧的生活……你能给雪儿带来什么?……。 身后的门‘吱’的一声开了,冰凝雪从外面探进头来,萧天晗却没回头。 她抿嘴一笑,蹑手蹑脚的来到跟前,猛的一拍萧天晗的肩:“嗨!萧大哥,想什么呢?” 一见心上人,萧天晗眉头舒展,轻轻道:“没什么,你怎么没去休息?” 冰凝雪在他身边坐下,眨眨美矒道:“我躺了会儿,睡不着,想来看看你,在做什么呢?” 她心里想他,惦记他,就来看他,而且直言不讳。她是如此率真、如此纯情。 望着她美丽可爱的面容,情意绵绵的目光,想到彼此不平凡的情谊,他不禁心头一痛,眉头又深锁起来! 见他如此,冰凝雪有些惊愕,不由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关心道:“萧大哥,不舒服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将她的小手缓缓从额头上移开,握在掌心里,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有,别担心。我只是在想……冷寒宫的一些旧事。” 听他没事,冰凝雪放了心,任由他的手掌握住自己的小手,心中荡漾起爱的涟漪……。 稍后,她说道:“不要想那些烦恼的事了。等救出了姐姐,我们大家都团圆了,到那时该有多开心!是不是?” 她说的‘我们大家’不仅是和虞梦诗的团圆,还有她与他的团圆。 萧天晗当然明白,只是呆呆的望着她,没说话,心中不知是苦是甜。 见他不说话,她又关心道:“萧大哥,若有什么困难,别自己一人苦恼,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萧天晗轻叹道:“别为我担心,会有办法的。” 冰凝雪不禁垂下头,蛾眉微蹙,抬眼间,满面愧疚,道:“萧大哥,我……实在很对不起你!为了我,让你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为了我,你要冒险去搭救姐姐,我真怕……你此次回去……出什么事!我情愿自己去冷寒宫救姐姐,也不愿你有任何闪失!” 她说着说着,眼圈竟开始发红,她确实很担心他! 萧天晗看着她,已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似痴了……。 她咬咬嘴唇道:“我看这样,让我和师父还有两位师哥去救姐姐,这本就是我们责无旁贷的事,你莫要再回冷寒宫,就在这里等我!怎么样?”说到这儿,她为自己做出的安排又露出了兴奋的目光。 萧天晗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紧紧的搂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吻着她的秀发。 然而,他的心是苦的,是涩的,是难言的……。他那么爱她!可是,他将来……能拥有她吗……? 冰凝雪小鸟依人的偎在他怀里,享受这温馨的一刻。 良久,她小声呢喃道:“你同意了?” 萧天晗轻叹一声,捧起她的俏脸,柔声道:“凝雪,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这件事你不要管,乖乖的,听我话,有你师父师哥帮忙就够了。” 冰凝雪望着他,眼中充满眷恋,说道:“可我怕万一事不成,冷若水会对你……做出不利的事!我真的很怕!” 她红了眼眶,接着道:“还有虞姐姐,我也对不起她!她被困冷寒宫这么久,我都没能亲自去救她,去探望她的情况,不知她在里面要受多少苦难!” 他安抚她道:“别难过,抓不到你,冷若水还不会对她怎样,应该暂时无碍。你切不可冒然行动,不要成为第二个虞姑娘,落入魔窟。救人之事一切有我。另外,就算营救出了差池,冷若水……也不会把我怎样,我会再寻机会。” “可是,你凭什么断定冷若水不会对你不利?”她不懂。 “因为……我总感觉,我可能是她故人之子。否则,为何处处待我特殊,也没迫我服食残冷丸,还宣称我有百毒不侵之身。可在徐州,你也看到了,我哪有什么百毒不侵?看来……这只是对外的托词,肯定另有原因。”他早就在考虑这个问题。 接着,他若有所思道:“冷若水对我的行动、自由从不多加约束,还总教我最新的剑法……总之,她待我就是与别人不一样。” 一想到冷若水对他的好,那种背叛师门的负罪感又开始侵袭他的内心,他实在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冷若水。 冰凝雪揣测着他的心思,说道:“她虽待你不薄,可这么多年你也为她出了不少力啊!她培养你、训练你,不过是想利用你为她好好效力、为她出生入死,达其所愿而已。” 萧天晗叹道:“不管怎么说,她始终对我是有恩的。” 冰凝雪望了他许久,柔声道:“那……萧大哥,你不会心软了吧?要知道,我姐姐可是最无辜的受害人哦。” 闻言,萧天晗轻笑一下,说道:“傻丫头,我还分得清是非黑白、轻重缓急。虞姑娘是无辜的,不该遭受这种磨难。放心,我会把你的虞姐姐好好交给你的。” 冰凝雪甜甜一笑,点点头,又道;“真不容易,这么半天,终于看见你的笑容了!” 萧天晗凝视着她,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份热血,紧握她的手说道:“凝雪!你……会等我,对吗?” 冰凝雪奇怪的看着他,点点头道:“我会啊,当然会。在徐州时我就答应你了,难道忘了吗?” 他沉吟一下,紧接着问道:“那……如果有富家公子要娶你,或是有人不愿我们在一起,你会不会……。”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冰凝雪的小手捂住了嘴。 她眼中已流露出无限柔情,看着他,说道:“你放心,我心里……只喜欢你一人,谁也不能令我改变主意!” 他还是不放心,又道:“如果对方家世显赫,年少多金,对你也好,还能给予你高高在上的生活;而你跟着我,只能过着一般富裕人家的日子,你……能接受吗?” 她轻叹一声,道:“原来,你在担心我会嫌贫爱富?那你可太不了解我了。我现在郑重告诉你,我已认定了你,无论是贫是富、是灾是福,天涯海角我跟着你,只要和你在一起,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不在乎!” 刹那间,萧天晗的心一下子沸腾了!他没想到,冰凝雪对他的感情竟也是如此的深切! 他惊喜道:“真的!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冰凝雪的这番话,实在给予了他无比的信心、莫大的感动!更加坚定他对她的爱,绝不放弃!无论今后遇到多么大的困难和阻碍,他都要将这份弥足珍贵的爱情坚守下去,直到永远! 她脸上微微一红,娇羞道:“你还不相信?非要我亲口说出——这辈子,非你不嫁才成吗?” 此刻,萧天晗的心翻涌起阵阵感动的波澜,他觉得自己实在太幸福了……。激动的说道:“凝雪!我、我太高兴了!也太幸运了!我绝不辜负你的期望,你一定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那你可别让人家等太久了,不然变成了老太婆,做新娘子时就不漂亮了!”话一出口,那张俏脸变得更红了,她不禁害羞的垂下头,恰似一朵盛开的玫瑰,娇艳欲滴、楚楚动人。 萧天晗情不自禁,再次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第八章 相见如梦(二十四) 夕阳舞动着最后一抹红云,不忍离去,然而,天色还是渐渐晚了,春日里美好的一天,即将过去,不论过得好不好,依然免不去日复一日的谢幕,迎接每个黄昏夜晚的登场。 韩倚轩独自出来,在花园中闲逛着,忽闻一阵悠悠的箫声远远传来,心中疑惑,便顺着箫声的方向走去。 箫声来自桃花林,曲调深沉却不失悠扬,渐渐的,箫声中融进了一曲曼妙灵动的笛声,和箫声痴痴缠缠,两种音律交错有致、配合默契,听来令人心往神驰。 韩倚轩轻轻走进桃林,放眼望去,桃林深处一男一女,女孩子坐在桃枝上吹着紫竹笛,男子则站在她身旁吹着萧。两个人的眼神还不时的传递着爱慕……。 他们一箫一笛,合奏的是那样美妙和谐,两人男才女貌、情投意合,看起来又是那样般配,宛如天造地设……。 韩倚轩远远的望着他们,目光渐渐萎靡、呆滞,心中却在滴血……。 他已完全明白,他没有任何希望了,只要萧天晗在,小师妹的眼里就只有他! 他刚才还去她的房间找她,可却扑了空,他黯然,就猜想他们可能在一起……,现今,事实就已摆在眼前,可他还是不愿放弃,放弃自己倾注多年的感情!他决心,一定要向小师妹彻底表白,让她明白他的心,等她知道了,她也许会……。 明知道是在欺骗自己,他还是鼓起勇气,准备试试。 他没好气的大步走了过去。 冰凝雪先看到,停下手中的笛子,带着兴奋道:“二师哥,你听到我们的合奏了?!觉得怎么样?” 萧天晗也停了下来,冲韩倚轩微笑道:“韩公子来了。” 韩倚轩铁青着脸,瞪着萧天晗道:“你们还有心思在这儿吹笛子吹箫!?师父和大哥已经在药房忙了一下午,为的是给你的同门研究解药!你难道就不该去看看,帮帮忙吗?!” 萧天晗还未说话,冰凝雪就冲了过去。 她气道:“二师哥,你说的是什么话?!萧大哥又不懂医术,你叫他去做什么?他去洛阳要做的事比任何人都危险、都艰巨!再说,应该帮忙解毒的是你和我,我刚才去过,师父不用我。你不去,却反倒跑来教训别人!是什么道理?!” “那……你们……你们也不该在这里卿卿我我!”韩倚轩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冰凝雪一听,更来气了,正要反唇相讥,却被萧天晗伸手拦下。 萧天晗很明白韩倚轩的心思,他是看不得他们两人的感情。 他并不想跟韩倚轩计较,他对自己的感情有这份自信。当下看看韩倚轩道:“韩公子的话也不是没道理,我是该过去看看,顺便和思雨、飞双再确认一下回宫营救的计划。” 他又转过头,对冰凝雪道:“别生你二师哥的气,他可能有话想对你说。我先去一下,你们慢慢聊。” 这话正说中了韩倚轩的心思,他不由打心眼里更加懊恼、焦躁……。 冰凝雪看了一眼旁边的韩倚轩,极不情愿的将头扭向一边,不理会。 萧天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便转身离去。 待他走远后,韩倚轩轻叹一声,缓缓来到冰凝雪身边,拉起她的手,恳求道:“小师妹,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给你认错了。” 冰凝雪一把甩开他的手,说道:“二师哥,我问你,你为什么总要针对萧天晗?” 韩倚轩凝视着她,良久,终于鼓起勇气道:“好!我告诉你,因为……是他从我身边夺走了你!夺去了你的芳心!他是我的情敌!你明白了吗?!” 冰凝雪一下子变得目瞪口呆,吃惊的看着他,半响,才颤声道:“你……你是说……。” 韩倚轩一步冲过去,紧紧握住她的肩头,激动的说道:“小师妹!我从小就喜欢你!一直到现在,从没间断过,也永远不会改变!我对你怎么样,你该明白的!” 冰凝雪仍是一头雾水,惊愕的看着他,一时间还有些不能接受,因为在她心里,他和韩倚墨是她的师哥,就像亲哥哥一般。他们对她的好,她心存感激,有时还会恃宠而骄,只当是哥哥对妹妹的极致宠爱,兄妹之间的特有亲情,从没仔细深入的想到会有这一层。 韩倚轩紧接着道:“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么多年生活在一起,我爱了你这么久,你难道感觉不到吗?从小到大,你对我就没有感情吗?你……喜不喜欢我?” 冰凝雪点点头,忽又摇摇头,说道:“我对你……不是没有感情,可你——是我的二师哥啊!我一直将你当作亲哥哥看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你和大师哥对我都那么好,我从心底里感激你们!我喜欢你,也喜欢大师哥,可是,我对你们的感情和萧天晗是不一样的,你……明白吧?” 韩倚轩的身子一颤,立时僵硬在那里,他心里当然明白!可面对这残酷的事实,还是忍不住要自己骗自己。 冰凝雪看着他木呐僵硬的表情,心中了解,也充满了不忍,可她不能骗他。过了半响,冰凝雪轻轻挣脱了他的手,柔声道:“二师哥,你对我的好,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哥哥,我也永远是你的小师妹。但我心里只有萧天晗一个人,我对他的感情……才是爱。你要明白,我和你只有兄妹之情,别的,以后就不要想了。” 韩倚轩仍呆呆的立在原地,没有表情,没有说话。 冰凝雪望了他片刻,心中不禁一片怜惜,说道:“二师哥,今生是我对不起你,我无以回报,我欠你的。”说完,看看他,便转身离去。 天色在这一刻忽的黯淡下来,黑暗逼近,夜幕降临了。 韩倚轩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反覆回味着她的话,不料,心中却陡然生起一团火焰!这火焰迅速燃烧了全身上下!一个邪恶的念头瞬间萌发:对!她就是欠我的!她要还债! 他猛地一个‘饿虎扑羊’,向还没走远的冰凝雪扑了过去! 冰凝雪猝然不妨,一下子被他扑倒在地,心中大惊!口中惊呼道:“二师哥!你要干什么!?” 韩倚轩则压在她身上,边撕扯着她的衣服,边喘着粗气道:“你欠我的!你要还我!” ‘嗤’的一声,她的衣服已被撕开了一片,露出了雪嫩的香肩及后背! 韩倚轩满眼冒火,迅速低下头,不顾一切的肆吻着梦萦了千万次的玉体……。 冰凝雪一声尖叫!拼命挣扎,大呼道:“你放开我!放开!否则我马上咬舌自尽,死在你面前!!” 韩倚轩不由一怔,似乎被她这句话吓到了,所有的动作都跟着停止了。 冰凝雪用尽力气顶开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拾起紫竹笛子,‘嗤’的一声,从里面拔出一柄剑! 她的笛子乃紫竹精品,坚实笔直,光滑细腻,表面看只是一根竹笛,其实笛管内却暗藏着一柄精钢软剑! 她从未使用过这柄软剑,然而今日,此情此景,燃起了她心中的愤怒……。 此刻,她手握笛中软剑,指着还蜷卧在地上的韩倚轩道:“二师哥,你疯了!你竟能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你给我站起来!” 片刻后,韩倚轩木然的站起身,看着她,神情沮丧,缓缓向她一步步走去,走到她的剑尖前,说道:“小师妹,我错了!我……我方才实在是昏了头,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错事,我不求你原谅,你的剑尽管朝这里刺下去吧,死在你剑下,我无怨无悔。”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看着她。 冰凝雪恨恨的望着他,眼睛渐渐充满泪光,她哽咽道:“二师哥,你记住,从今往后,我……已不欠你,是你欠我!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现在请你——马上消失在我眼前!” 闻言,韩倚轩黯然的点点头,转过身去,默默的走了。他的背后,响起了冰凝雪的大声哭泣……。 第八章 相见如梦(二十五) 晚饭开席了,韩倚轩没有来,说是不饿。 席间,每个人的话都不多,仿佛各怀心事。 冰凝雪已换了套干净雪白的衣裳,一直低着头,很少说话。萧天晗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没动声色。 韩永昌却一直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萧天晗,他见冰凝雪蛾眉深蹙,猜测着萧天晗也许跟她说了什么。心中思付,若问起婚约之事,该如何安抚这个宠坏了的爱徒。 韩倚墨也注意到冰凝雪的反常,心中有些担忧。 饭后,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韩倚墨端了一份饭菜,来到韩倚轩的房前。 一进屋,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 韩倚轩正独自喝着闷酒。 韩倚墨将饭菜放到桌上,而后,坐到他身旁。 看着他借酒消愁的样子,韩倚墨心中叹息,也料到了几分:一定是为了小师妹。 他将酒壶从韩倚轩手中拿开,关心道:“倚轩,你这是怎么了?连饭都不吃了?身体要紧啊!” 韩倚轩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呆呆的看着韩倚墨,半响,说道:“大哥,你还是让我喝吧,喝醉了……就好了,喝醉了什么都不用想,否则……我快痛苦死了!” 说完,他伸手去抢韩倚墨手中的酒壶,可惜没抓到。 韩倚墨叹道:“倚轩,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小师妹既已找到理想的归宿,你就看开些吧,何苦折磨自己呢?有什么用?小师妹不会因为你作践自己而改变心意,是不是?” 韩倚轩无助的望着韩倚墨,目中充满绝望,渐渐泛起了泪光,喃喃道:“大哥,我也知道,可我就是……唉!千不该、万不该做出那样的举动,小师妹她……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理我了!” 韩倚墨不禁面色一变,问道:“你做出什么举动了?她为什么不理你?你对小师妹……到底做了什么?” 韩倚轩哭丧着脸,说道:“我……。大哥,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告诉师父,你……也别怪我,行吗?” 韩倚墨沉吟片刻,语气温和道:“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大哥都会原谅你、帮助你的。” 韩倚轩长叹一声,点点头道:“我知道,这世上,只有大哥待我最好。什么事都让着我,以我为先,我……。”说完,眼圈都已红润。他一直清楚,韩倚墨跟他有着同样的感情,却甘愿做出让步,为的是成全他和小师妹。这份伟大的爱,这份厚重的兄弟情,时常让他感动不已……。韩倚墨目中流淌着温情,轻抚他的肩头道:“倚轩,大哥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能活得开心,活得幸福。也请你学会好好珍惜自己,不要总做无谓徒劳的事,好吗?” 韩倚轩黯然无语,似是默认。 韩倚墨道:“别多想了。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说给我听吧。” 韩倚轩踌躇片刻,说道:“今日黄昏,我在桃花林看到了萧天晗和小师妹,他们一箫一笛合奏的很开心,他们……卿卿我我的样子,我实在受不了,我就支开了萧天晗,然后……。” 说到这儿,他的脸色更凝重了。 韩倚墨紧接着问道:“然后怎样?继续说。” 韩倚轩目中已充满了痛苦,磕磕巴巴的说道:“我向小师妹表白,可她……拒绝了我,说和我只有兄妹之情!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痛苦?我爱了她那么多年,对她那么好,却被姓萧的小子抢走了她!我终于忍不住一时冲动,发了疯似的扑上去……撕破了她的衣裳,想……。” “什么?!你……!”韩倚墨惊诧万分,手中的酒壶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一把抓起韩倚轩的手,脸色煞白道:“你、你快说,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韩倚轩缓缓摇摇头,说道:“大哥放心,什么事也没发生,我后来……松开了她,又向她忏悔,小师妹气急了,已不愿再见我。” “大哥!我……我这辈子没希望和她在一起了!”说完,一滴晶莹的泪珠掉在了韩倚墨的手背上,韩倚轩竟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韩倚轩伏在桌上抽噎起来。 看着他的模样,韩倚墨只感到心中阵阵疼痛。他无话可说,对于亲兄弟倚轩的所作所为,他心中气愤!但毕竟,没有发生不可挽回的大事。况且,他一直深深明白韩倚轩的痛苦!同情他的脆弱与处境。他在冲动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来,也全因为,他爱的实在太深、太傻……。 良久,韩倚墨忍不住又抚向韩倚轩的肩头,柔声说道:“倚轩,别再想这件事了,就让它永远消失吧。我会劝劝雪儿,相信多年的师门亲情,她会慢慢的不去计较。” 韩倚轩抬起泪眼,一片感激,说道:“大哥……谢谢你!只有你最疼我,懂我。” 韩倚墨接着道:“只是,你对她若再敢有非分之举,我这做大哥的,也绝不饶你!” 韩倚轩黯然点点头。 韩倚墨叹息道:“倚轩,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勉强来的也不会幸福,你今后还是看开些吧。” 韩倚轩无语,目光迷离,似乎又笼罩起一层薄雾,茫然的望向窗外……。 韩倚墨看着他,心中又泛起一阵怜惜……。 对于倚轩背负的情感枷锁,他实在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情伤之痛,只有当事人自己想通了,才能够真正解决。想通的人自可如释重负,解开枷锁,而未想通的人,只得继续背负,继续痛苦,甚至要困惑一生……。 韩倚墨缓步来到冰凝雪的房前,正逢倩儿提着一桶热水走过来,见了他说道:“大公子,您要找小姐?” 韩倚墨点点头道:“是。她在做什么?方便见吗?” 倩儿道:“小姐准备沐浴,之后睡下,您若有急事,我进去问一声。” 韩倚墨摆手道:“不必了,让她早些休息也好。明日再谈不迟。” 倩儿道:“好,我待会儿转告小姐您来探望过。” 倩儿一向知书达理,乖巧懂事,韩倚墨欣慰的点点头,道:“谢谢。也辛苦你了,帮忙多照顾她。” 倩儿面色一红,显得纯情可爱,说道:“这是倩儿份内之事,理应做好,大公子不必客气。” 韩倚墨微微一笑,点点头,继而转身离去。 倩儿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目光却久久不舍离开。 无论何时,他永远都在默默关心着三小姐,他总是那样含蓄,那样淡然。他为别人想得很多,为自己却想的太少了些……。 倩儿依旧呆呆的望着,似已忘记自己手里提着的热水,忘记了对方的身份地位,自己的身份地位……。 “倩儿,怎的还不进来?”屋里传来了冰凝雪的声音。 倩儿这才回过神来,忙推门进屋。 冰凝雪刚刚更衣,见了倩儿问道:“刚才大师哥来找我?” 倩儿道:“是。我告诉他您要沐浴,他便走了,说明日再谈也不迟。” 冰凝雪一脸暗淡,其实,刚才韩倚墨和倩儿的对话,她都听见了,她很明白韩倚墨今晚前来的目的:劝说及安慰,想解决她和韩倚轩傍晚闹的别扭。 只是,她今夜的心情实在很差,所以故意没吱声,也无心听韩倚墨为韩倚轩求情说的好话。 她看看倩儿,疑问道:“他既走了,你怎么半天不见进来?是何缘故?” 倩儿脸色一红,慌忙道:“是奴婢不好,耽误了小姐洗澡。” 说完,试了下桶里的水温,还算热。心中却不免担心。又道:“小姐,对不起,是奴婢把水搁凉了,这就给您换一桶来。” “不必了,倩儿,你已提了好几桶水,够辛苦的。这最后一桶用一半就够了,我自己来。”说完,冰凝雪试了试水温,便提起桶倒水。 倩儿忙道:“小姐,我来。”说着,要去提桶。 冰凝雪道:“不必了,麻烦你帮我取瓶酒来。” “什么?小姐,您……难道要喝酒吗?这么晚了。” 冰凝雪脸色凄迷,淡淡道:“我……想喝一些,晚饭时没喝。你帮我拿一瓶女儿红来,然后找别人替你当班,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倩儿忙道:“我不累。这就去帮您拿酒,只是……您可别喝太多了。” 冰凝雪微笑道:“不用担心我,尽管去取吧。” 倩儿有些搞不懂,也只好依言下去了,边走边想,今夜的三小姐怎么有些反常?洗完澡后该睡觉的,现在却嚷着要喝酒?真是怪事……。 第八章 相见如梦(二十六) 因晚饭时分冰凝雪的反常,萧天晗心中牵挂,此刻,正直奔冰凝雪的卧房,两名小丫鬟守候在门两侧。 萧天晗走上前,轻声询问道:“三小姐已睡了?” 小丫鬟答道:“洗完澡,大概是睡了。” 萧天晗点点头,说道:“打扰了,我明日再来。” 他刚一扭身,准备离去,就听卧房里传来一个声音:“萧大哥进来,我还没睡。” 小丫鬟闻言,上前将门轻轻推开,对萧天晗说道:“萧公子请。” 萧天晗走进了卧房。 卧房里飘逸着醉人的花香,想是花瓣澡的缘故,细细品来,似乎还揉进了一缕淡淡的酒香。 他刚刚踏进卧房,门就在他身后关上了。 冰凝雪正站在他身后。 萧天晗回身望去,但见佳人粉面生红,一袭水粉色的丝质睡袍,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段,青丝缕缕散落香肩,陪衬着柔嫩香颈,看上去犹如出水芙蓉一般,脱尘若仙,娇媚可人,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抵御的诱惑……。 萧天晗似已看痴了,呆愣在那里,忘了说话。 冰凝雪的水矒直勾勾的盯着他,半响,轻轻来到他身旁,柔声问道:“萧大哥,我美不美?” 萧天晗不觉呆了一呆,继而轻叹一声道:“我实在想不出天下间有什么样词语,能比喻我眼前的佳人有多美、多动人!我真是这世上最有眼福的人!” 冰凝雪看着他,没说话,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眼圈竟微微有些红,似喜似悲……。 她旁边的桌上倒着个空空的酒壶,酒已干。 她喝酒了?静夜独自饮酒,该是多么寂寥孤闷……。 萧天晗心生怜惜,不禁关心道:“怎么了?我的小仙子,是不是我走后,发生了什么事?你二师哥又气着你了?” 冰凝雪还是没说话,又看了他半响,突然扑入他怀里,紧紧的抱着他! 萧天晗也紧拥着她的娇躯,心里还是放不下,柔声道:“有什么心事,跟我说说,别闷在心里,好吗?” 冰凝雪还是没说话,只是紧紧依偎在他怀里。 萧天晗只好抱着她,轻抚她柔软的秀发,安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怕,有我呢,萧大哥永远站在你这边。” 冰凝雪突然抬起头,望着他英俊的脸庞,说道:“萧大哥,你……你……。”她吞吐着,没说完。 萧天晗轻声道:“你想说什么?想要我怎样?尽管说。” 她痴痴的问道:“你会永远爱我吗?” 萧天晗松了口气,柔声道:“当然会。萧大哥这一生早就交给你了。” 一时间,他心中涌现起无限柔情,又轻抚她的秀发道:“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每日清晨为你梳头。” 她的心弦不由一阵波动,俏脸上忽的飞来一片红霞,她娇羞着,扭捏着,小声呢喃道:“那你今晚……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她说的声音虽小,但萧天晗还是听清楚了!不由心中一阵悸动!他已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以她的高傲和矜持,怎会……?他有些吃惊的问道:“凝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抬起头,眼波变得更温柔,更醉人,痴痴的看着他道:“我知道,我想……今晚……留你在这儿……。”后面的话她害羞的说不出口。 过夜?!萧天晗的心,不禁一下泛滥起按捺许久的波澜……。他那么爱她,当然也想……。但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样做! 因为,她冰清玉洁,因为,她是没出阁的姑娘。他不能就这样……,他也想起了韩永昌的话:名门之后……今秋的婚事……。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他都不能趁现在这种情况下碰她! 他心中充满了感慨,也充满了疑惑,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但还是面色平静的说道:“凝雪,我想你今日是累了,乖,早点休息,我明日……。”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冰凝雪已朝向他,仰起头,轻轻合上了双眼。 她在等待。 萧天晗望着她粉嫩欲滴的唇,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吻了下去……。 他的吻,好醉,好缠绵,他越吻越深,越吻越狂……。 对于她,他曾有过无数次的遐想,希望一亲芳泽,期盼怀抱软玉温香……。 此刻,冰凝雪已彻底陶醉在激情的热吻中,她心中荡漾起无比的甜蜜、激动,还有一份美妙难言的幸福!她心甘情愿,她爱他,已认定了他,她想将自己交给他……。 他们彼此就这样沉醉在甜蜜幸福的亲吻中,就像进入了甜美的梦境……。 天旋地转了一阵子,良久,冰凝雪娇喘着,逃离了他的唇。 随后,她将头深埋在他怀里,抚着他的胸膛,轻声问道:“你同意了?” 又是这句话!记得今日下午,在萧天晗房中,她担心他的安危,决定亲自去闯冷寒宫救姐姐时,问的也是这句话。 她今夜想留下萧天晗在她的闺房,这用意很明确,大有以身相许的意思。 她对他真是情深意切,真是毫无保留,付出了真心、付出了一切……。 她对他实在太好了!萧天晗感到,对于这份沉甸甸的爱情,真不知该怎样去回报?他感动得已将落泪……。 半响,他捧起她的俏脸,深情凝望,柔声说道:“凝雪,知道萧大哥有多爱你吗?为了你,我可以随时去死、可以豁出一切、牺牲一切!今生今世,能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得到你这份挚爱,真不枉世上走一遭。” 而后,他轻叹一声,接着道:“你的心意我很感动!心领了,我虽爱你至深,可不能……就这样占有你,那样等于玷污了你。我要等到洞房花烛夜的那一天!记住,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娶你!!好吗?” 冰凝雪望着他,良久良久,终于点点头,展颜一笑。 萧天晗也欣慰一笑,随后,一把将她抱起,缓缓走向床边,将她柔软的娇躯放到床榻上,蹲下身,亲手为她脱掉鞋子,盖好丝被,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好好睡一觉,我明日一早就来看你。”说完,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她乖乖的蔻上眼帘,嘴角边噙着一丝甜笑,安心幸福的睡了……。 萧天晗轻轻走出房间,将门带好,又叮嘱门口的小丫鬟好生照看,便转身匆匆离去……。 第八章 相见如梦(二十七) 深夜,药房的灯还亮着。 灯下,韩永昌正为破解残冷丸最后一重药性伤脑筋,若有‘无疾心经’在,原本一切都能迎刃而解,只可惜……。 它去了哪里?又落在了何人手中……。 他黯然长叹一声,无奈的继续翻看药书。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今日下午,他和韩倚墨已出了不少成果,如今只差最后一关。 然而,他的内心却是凌乱的,焦虑烦闷的。那厚厚的药书怎么也看不进去,他索性将书望桌上一搁,闭目养神起来。 其实,他急于破解毒药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让萧天晗尽快离开这儿! 他感觉,只有趁现在雪儿和萧天晗的感情尚未稳固,赶快趁机分离他们。只要萧天晗一走,雪儿依然是他的,一切会听她最尊敬的师父的话,他怎么摆布、怎么利用都可以! 偶尔,他也会觉得,自己这样对待雪儿,似乎太过薄情无义,甚至有些卑鄙……。然而,他心中却总是安抚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原谅自己,之所以这样,不能全怪他,只能怪她……。 是她,就是她!那个使他沉迷不醒、无法自拔的女人! 自从十多年前发生的那一幕,那惊心动魄、撕彻心肺的一幕!从此困惑、怨恨,纠结了他一生,也毁了他的一生。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时不时的出来折磨他……。 自那之后,他就变了,整个人变得忧郁,孤独,寂寞,内心也渐渐阴暗……。 他也恨自己,为什么这样作祟自己?这又何苦?! 可是,他改不了,也忘不了。 真正刻骨铭心的事物,不仅能深透人的思想、身体,甚至还有血液里、骨髓里……。 认识她之前,他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显赫世家,名门望族,富甲一方的辉煌家业,南北数十家的红火生意,人人羡慕的武功绝学……。而他,是这一切的唯一继承人。 他功夫了得,青年时闯荡江湖,早早便名气干云。 他威猛俊朗,年少多金,要风的风、要雨得雨。金钱、地位、名气、女人……他要什么有什么。 然而,就在一次好友的生日筵席上,他第一次见到了她!从此也改变了他的一生……。 她太美。那种美,是超尘脱俗的,是天下间绝无仅有的,仿佛仙子下凡,美得叫人心碎……。生日宴上,在场的所有人均为她惊艳不已,叹为观止。她不仅美,也太美好:温柔贤淑,矜持可人,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她为前来庆贺的客人一一斟了酒。 她抚琴,吹笛,吟唱、独舞……她实在完美。 他被她的美好所震慑!他心动不已,为之倾倒、沉迷……。 从此,他不顾一切,不顾她已嫁为人妻,不顾朋友妻不可欺,处心积虑的想要得到她。连父亲订好的婚事,最后也被他硬退掉,尽管,他之前已和那沈家小姐……。 然而,就在他按照计划,一步步走向成功、即将获得所追求的幸福时,老天却作弄了他一把,重重的惩罚了他一把!一切都变得无法挽救……。 天妒红颜,香消玉殒,他最终失去了她……。 花开花落多少年,曾有过多少思念? 他还是忘不了她。 但他也怨恨她! 所以,他要将自己的怨恨报复给她的女儿,他不会让她的爱情如愿以偿,要让她像他一样,为了爱,为了痴,付出代价,却一无所获,让她跟着他痛苦一生,追悔一生……。 窗外传来沙沙的风声,时高时低,似乎还搀杂着幽幽的怨气……。 二更刚过,他有些累了。 望着眼前已破解的,排列了12种毒花异草的名单,突然,他眼前一亮,一道奇妙的异感滑过心头!解铃还需系铃人,残冷丸的毒他解开了! 他兴奋,甚至想要大笑,他为自己超凡的本领而骄傲。 他不禁想起了一件事,眼里闪过一丝邪恶,瞬间涌入心坎……。 夜,已深。 风很凉。 一个黑影正在卖力的挖着坑,他挖了好一会儿,看了看,觉得差不多了,便坐在土堆上歇息,一旁地上的两具尸首,已看不出面容,溃烂无比,接近腐朽。他看着看着,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他见过很多死人,但像这么残酷的死法,这样可怕的尸首,实在令他惨不忍睹……。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干了。 摸了摸身上沉甸甸的银子,心里不禁喜洋洋的,忍不住从怀中掏出,拿起一块掂了惦,白花花的银元宝,夜风中看来格外扎眼!这些够他舒舒服服的过上十年。 他把银子又揣入怀中,接着,蹲身将两具尸首分别推进了坑内,开始用铁锹填土。 填着填着,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这是怎么了?难道着凉了? 他把铁锹一扔,刚想歇会儿定定神,谁知,随之而来的,却是腹胃里一阵疼痛!翻江倒海的疼痛!且一浪高过一浪! 他大骇,挣扎着想离开这儿阴森可怕的山拗,可是,似乎已不由他了,他只觉得浑身上下如同爆炸了一般,心、胆、肝、肺逐一俱碎!周身的痛楚、难受已无法形容,忽的眼前一黑,脑子‘轰’的一下,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过了良久,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看着倒在土坑边、快腐烂成灰烬的尸首,鼻子冷冷‘哼’了一声,甚为不屑。 看着看着,徒然间,他抬起双掌,在原地运气发功,双掌交错,挥出阵阵掌风,猛地向前一推,如风卷残云一般,地上的尸身碎片瞬间被掌风推进了土坑,再次挥出数掌,一旁的土堆已填平了土坑,地面上很快恢复了宁静……。 他稍稍调了一下气息,而后,转身离去,一面走,一面低声喃喃道:“这坑挖的够大,难道你已算准了,要将自己埋进去?” 夜浓,风更大了……。 第八章 相见如梦(二十八) 无论黑夜多么漫长,黎明总是要来临的。 清晨。 天色不很明朗,多云,不闻鸟啼。 虞三娘早早的起床,收拾完毕,走到花园中散步,玉兰花正散发着馨香,沁人心脾。她不由深深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吐出,顿觉心中一片开朗。天气虽不明朗,但清晨的空气,经过花草树木的净化,总是让人感觉新鲜清澈。 不经意间,她远远看到两名韩永昌的随从,神情慌张,正急匆匆的奔向韩永昌的卧房。 大清早,是什么事这样紧张?虞三娘有些疑惑。 不过,她只是一个外人,何必要关心人家庄内的私事呢? 她叹了口气,又想起了丁峻,不知他起来了没有。这两日,他看起来总是充满了忧郁、苦闷,就连随同他的邢安,也变得那样古怪,压抑。 这老头儿实在怪的很。自打进了庄园,便整天一脸冷漠孤僻相,见了谁都爱搭不理的,似乎……怕和别人接触?但虞三娘总觉得,他身怀绝技,背后不知藏着多少传奇异事,年轻时定是把江湖好手!这是凭着一种感觉,猜测而已。一想起那日他在明月楼中对战冷寒宫弟子,那份冲劲,那份自信与威猛,和现在的相比,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唯一能认同的,就是他对丁峻的忠心耿耿、俯首贴耳。 一想起丁峻身负血海深仇,至今却依然大仇未报,虞三娘的心头就像放着一块巨石,这份仇恨,一定压得丁峻喘不过气来!同时,她也替虞梦诗感到极不踏实! 耻未雪、仇未报,梦诗又深陷魔窟……。丁峻和梦诗真是同病相连!他们这对苦命鸳鸯,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长相厮守的那一天? 她想着,踌躇着,已不觉将庄园中兜完了一圈,觉得过了不少时候,她已看到韩氏兄弟开始练功了,可丁峻为何还没起床? 她心中惦念,轻手轻脚来到丁峻的房门前。 轻轻叩门,无人应答,再叩门,仍无声响。 她用手一推,门是虚掩的,开了。 走进屋中,虞三娘傻眼了,床上空无一人,却在明显的位置上赫然放着一封信! 她不禁脸色剧变,心里顿时忐忑不安!快步走上前,一把拆开信笺,写的满满的一张纸,可惜,她也只认得‘虞三娘’三个字。 她暗暗咬牙,急的直跺脚!虽然她看不懂信上的其他字,但人去楼空的现象表明:丁峻……走了!离开了这里,他竟不辞而别的走了! 他……一定是跟邢安一起走了,去守候石九江的出现,待其来到开封,伺机报仇……。 虞三娘认定她猜得没错,顿觉心头涌起一阵恼怒!攥着信的手在不停颤抖,她真想把信笺撕了个粉碎! 她晃了晃身形,慢慢的来到桌旁,坐下,不由鼻子一酸,泛起一阵痛惜。 丁峻啊……丁峻!你这混蛋!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梦诗!?她救了你的命,想方设法的帮助你,死心塌地的等着你,如今身陷贼手,生死难料!你却为了等待一己私怨的报复机会,而置梦诗生死于不顾,你好无情,你好狠的心!她的死活你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 虞三娘的心,痛得不能自已,想着想着,伏在桌上嚎哭起来……。 早膳时间到了,用膳的人却不多,因为少了丁峻、邢安。 饭桌前,韩永昌的脸色很沉,从来到饭厅坐下,眉头一直深锁,不明其因。摆在他面前的美食未见下筷……。 虞三娘也是一脸凝重,坐在桌旁发着呆,时不时还叹着气,不动碗筷。 每个人都似想着自己的心事。 韩倚墨甚感不解,细心观察着一切。冰凝雪和萧天晗的精神不错,坐到桌边后,偶尔低声私语。 韩倚轩面无表情,脸色苍白,从进来到现在,他未敢看冰凝雪一眼。 整个饭厅里,气氛闷闷的,韩永昌不动筷子,其他人也没敢动。还是冰凝雪打开了僵局,率先问道:“师父,您脸色沉重,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人怎么也没到齐呢?” 韩永昌抬眼看了看她,目光又扫向她身旁的萧天晗,一脸诡秘的说道:“今晨,庄园里发生了两件事。” 冰凝雪好奇的问道:“什么事?师父快说。” 韩永昌说道:“其一,丁峻和邢安已不辞而别,可能……去寻他们的仇家了。”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掷到桌上。 “什么?!丁峻……走了!?他怎么能走?他不想救我姐姐了?!” 最吃惊最诧异的自然是冰凝雪! 她一把抓起信笺,飞速的打开。 看着看着,她的脸色越发难看。她实在没想到,丁峻会在这个时候不辞而别!他好自私!他对姐姐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如此紧要关头竟然弃信忘义!?他怎么对得起姐姐一番深情?! ‘嚓嚓’几下,她将信撕的粉碎!一阵气恼不由涌上心砍……。她抬起头,似带幽怨的看着虞三娘道:“虞伯母,丁峻真就这样走了?您不是夸他对姐姐情深意重吗,怎么在这关键时期,他竟一走了之!?亏了我姐姐还对他一腔痴情!真是枉费!” 虞三娘脸上挂满痛苦,摇摇头,叹道:“我也没想到,唉,这孩子……已被仇恨涨满了头,他把报仇看得比什么都重!我……没有办法,也气的很。” 闻言,萧天晗忍不住开口道:“虞伯母,此事也不能全怪他。他背负血海深仇,至今未报,好不容易觅得仇人行踪,对他而言,机会难得,不好放弃,他内心承受的痛苦也实在不少!” 冰凝雪噘嘴道:“那他也不说一声就走了,偷偷摸摸的,还不是因为有愧在心!” 萧天晗叹了口气,又道:“昨日下午,他曾当面跪求于我,务必搭救虞姑娘,他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还为此痛彻心腑,伤感涕零,可见,他心里是有你姐姐的。况且,营救之事有我与飞双等人做内应,再加上众位一臂之力,人手也够了。” 冰凝雪想了想,似乎觉得有道理,说道:“萧大哥,你一人承起了这么重的担子,还对别人那么宽容大度!我……应该学得像你一样。” 萧天晗微笑道:“你的谦逊使你不断进步,你的聪颖智慧,我还不及一半,怎么学起我来了?莫要埋没自己的天资。” 冰凝雪不禁娇嗔道:“论智慧和武功呢,你现在高我一点点,不过……以后我会超过你的!” 两个人爱语切切,情意绵绵,韩永昌看着不是滋味,当下干咳了两声,一脸正色道:“除此之外,庄里还发生了一件很蹊跷的事!” 第八章 相见如梦(二十九) 众人闻言,不禁心头一紧。 韩永昌的眼神越发复杂,目光扫了扫周围,最后锁定在萧天晗,说道:“老夫刚刚获知,被俘的两名冷寒宫弟子以及看守阿祥,全都不见了踪影!”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都为之一惊! 萧天晗更为诧异!心中思付:这是怎么回事?昨日下午还和她们谈得好好的,要一起营救虞梦诗。只过了一晚,就发生这样的情形?难道……她们逃走了不成?眼看解药既得,为何还要走?是信不过韩永昌的医术?还是发生了其他的事……?莫非冷寒宫已追查到这儿……?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抬眼间,目光刚好触及到韩永昌冰冷如矩的眼神! 他为何这样盯着他?难道怀疑他……? 冰凝雪道:“师父,这事果然蹊跷,若单是她二人不见了,多半是因担心解不了毒,信不过您才逃走,但连看门的阿祥一起不见了,这其中必有缘故。他们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韩永昌道:“夜巡的人,是在三更时发现的。 接着,他瞟着萧天晗,淡淡道:“依萧公子之见,她们会去了何处?” 萧天晗沉吟片刻,说道:“飞双、思雨的毒性已离发作不远,没理由为这个缘故逃走,因为此地距洛阳还很遥远,已耽搁了两天的行程,根本赶不到回去服解药。我认为,她们二人突然失踪,只能有一个缘故。” “什么缘故?”冰凝雪禁不住问道。 “她们很可能……是被冷寒宫弟子虏走或杀掉,甚至毁尸灭迹了!还有那个阿祥,大概也是同样命运。”萧天晗想起冷寒宫消息灵通,对背叛者绝不轻易放过,他也想到了自己……。 谁知,一直没抬头的韩倚轩,此刻却突然开口道:“哦?若真这样,那么我们这里刚好有位冷寒宫弟子!而且还很熟悉庄园地形,放走她们轻而易举!” 说完,他一脸敌意的盯着萧天晗! 萧天晗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泰然自若道:“韩公子何出此言?我有什么理由要放走她们?” 韩倚轩冷冷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你串通她们回冷寒宫报信!然后再将我们一网打尽!冷若水一心想抓雪儿,你正好借此立功赎罪!” 韩倚墨忍不住道:“倚轩,没有证据,莫要信口雌黄,萧公子若真有此意,早在徐州便可下手,何必千里来开封,舍近求远、大费周章呢?他是如何挺身救雪儿的,你难道忘记了?” 一番话让韩倚轩的脸时青时白,却依旧冷冷‘哼’了一声道:“不管怎么说,他出身冷寒宫,就是难洗嫌疑!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他昨夜干了什么?” 韩永昌一言不发,似乎韩倚轩的说法正随了他的心愿。 冰凝雪见韩倚轩如此信口开河,顿时火冒三丈,大声反叱道:“二师哥,你说话可要负责任!你凭哪点说是萧大哥放走的!?你若拿不出确切证据,我可跟你没完!若再信口胡说,造谣生事,小心我将你干的好事当着大家的面宣扬宣扬!” 此言一出,韩永昌不禁皱眉道:“倚轩,你干了什么事?能让雪儿如此威胁你?!” “我……。”韩倚轩愣在那里,一张脸涨的通红,顿时一声也不吭了。 韩倚墨连忙辩解道:“师父,我想他俩可能又闹小别扭了,从小到大一直这样,您不必担心,回头我会给他们调解一下便是。” 不管倚轩做错什么,他还是要护着他的。 萧天晗心中也不免波动,想起昨夜冰凝雪的反常,及今日如此说法,必是闹了不小的别扭。当下暗暗自责,为何没能好好安慰她,问清心事,替她分忧解烦……。 只听冰凝雪冷冷道:“用不着大师哥调解,他就是对不起我,自己心知肚明!” 一席话,说得韩倚轩又急又气,情绪颇为激动,说道:“好!昨天是我错了!我的确对不起你!那全因……。”他忍住,狠狠瞪了萧天晗一眼,没说出来,却一时气不过,又质问道:“那你……你凭什么确定不是他放走的?你又有何证据?!” “因为——昨夜我和萧大哥一直在一起,从没离开过半步!”冰凝雪已气得说起了胡话,她是一心维护萧天晗,她绝不相信这件事与萧天晗有关。 为了萧天晗的清白,她已不顾自己的身份、颜面……。 岂料,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冰凝雪的话惊呆了!尤其是韩永昌!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他在昨日不该那样摆明了拒绝、排斥萧天晗,是以,萧天晗竟来个先下手为强!他昨夜到底对雪儿做了些什么……? 他不由心乱如麻,顿了顿,一脸严厉道:“雪儿休要胡说!这话岂非儿戏?事关一个女孩儿家的名节!你懂不懂!?” 冰凝雪仍倔强道:“我不管,我就是可以证明,此事与萧大哥没有半点关系!” 韩倚轩听完,一时间感到万念俱灭!突然大吼一声,扭头冲出了饭厅……。 韩倚墨本想去追,但终是没动,因为他知道,追上去也没用,倚轩背上的爱情枷锁,只能由时间这副良药来慢慢化解了……。同时,他也感到惊诧万分,他实在想不到,一向高傲的雪儿会这么快和萧天晗……。 虞三娘也吃惊的看着冰凝雪,似乎从她对爱情的那份维护与忠诚上,看到了虞梦诗的影子,她们姐妹对待感情都是一样的执着而坚定! 而此刻的萧天晗,已快喜极而泣!他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冰凝雪对他的情谊,真是赴汤蹈火也报答不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冰凝雪,满眼感动的说道:“凝雪,萧天晗能得你这番情意,立时死了也心甘!你为我做的实在太多,我这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说完,他的目光又转向在座众人,一脸正色道:“请诸位不要误会,凝雪冰清玉洁,与我更是清清白白,她为了维护我才如此说。萧天晗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无愧于心!关于飞双、思雨及阿祥失踪之事,无论是何缘由,俱是来着不善,其用心,莫过于想打乱我们的阵脚,混淆视听,引来是非。大家今后要更加防范。我不想再过多解释什么,是非自有公论!” 一席话,说得义正辞严,掷地有声。也令其他人感到,萧天晗胸中坦坦荡荡,绝无苟且行止,自无避讳可言。 冰凝雪爱慕的看着他,心中涌现着欣慰,她的眼光果然不错,想起昨夜之事,更加证明了他高尚的人格,他当然也绝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韩永昌观察着一切,面如止水,暗中叹息,淡淡道:“老夫也相信,此事应与萧公子无关。” 闻言,冰凝雪喜道:“就是,师傅独具慧眼,明察秋毫,自可主持公道。” 萧天晗的目光终于定格在韩永昌那里,拱手施礼道:“多谢韩伯伯信任!”顿了顿,又道:“如今飞双等人已去向不明,没时间追究了,当务之急是营救虞姑娘要紧。晚辈想斗胆问一句,韩伯伯是否已将解药制出?晚辈也好决定动身时间。” 韩永昌收回紊乱的思绪,见此一问,不觉傲然道:“不错,老夫昨夜已破解了残冷丸的毒性!” 此言一出,众人的情绪也纷纷荡漾起喜悦,气氛缓和了不少。 冰凝雪兴奋的叫道:“太好了,师父解毒不愧天下第一!解药可以给萧大哥啦?” 韩永昌的眼神带着些许得意,并没急着回答。 萧天晗的精神也为之一振,当即道:“韩伯伯,事已至此,我今日就带上解药出发,诸位可稍后前行,我们在洛阳会合。” 不知怎的,当他再次触及韩永昌的目光,却立刻感到一片摄入心肺的寒意……。 第八章 相见如梦(三十) 韩永昌的眼神似刀,利刀!直戳心尖! 那目光冰冷、傲然,更加带着不屑……。 萧天晗只感觉浑身上下泛起阵阵凉意。 韩永昌的眼神已告诉他,这里根本不再容他!他已明白,自己不能继续待下去了,然而,不管这目光多么不友善,他依然与韩永昌勇敢对视着,他的胸膛依然挺得笔直,只因心中坦荡,无所畏惧,没什么好怕的。 冰凝雪似乎有所察觉,娥眉微蹙道:“师父,干嘛总瞪着眼?您还没回答人家的话呢。” 韩永昌缓缓收回摄人的目光,脸上露出了一份难以捉摸的表情,悠悠道:“萧公子是该动身了,飞双等人的神秘失踪,不是好征兆,恐怕意味着还将有不妙的事要发生。所以还是尽早出发好!” 冰凝雪抢着道:“那解药呢?师父配制了几枚?我叫人取给萧大哥。” 韩永昌听后,沉默了半响,才淡淡道:“你们还没听完,我说的是已破解残冷丸的毒性,可没说已制完了解药!” 萧天晗不由一愣,问道:“韩伯伯的意思是……?” 众人疑惑的眼光也都投向韩永昌。 冰凝雪忍不住道:“师父别卖关子了,毒性既已破解,解药为何制不出?那解药到底是什么?” 韩永昌神秘一笑,朗声道:“残冷丸真正的解药——就是它本身!” 韩永昌此言一出,众人又不禁大大吃了一惊。 残冷丸既是毒药,其本身竟也是自己的解药!吃下第一颗便会中毒,吃下第二颗便能解毒?世间还有这样怪异的毒药? 冰凝雪道:“哦?这么说,研制解药需要那十二道毒花异草,以及三滴人血?想必配制它并不容易,师父,您能配出残冷丸吗?” 韩永昌沉吟道:“残冷丸由十二道毒花异草配制而成,但这里不比飘云山庄,一时凑不齐这些药材,再者,每种药草的用量、煎熬顺序,还需要花时间实践。” 说到这里,他却不禁长叹一声,怅然道:“此药不难配制,就是需要时间。若是‘无疾心经’还在,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可惜……。”他又想起了令他心痛的事实。 接着,他又瞟着萧天晗道:“只是,虞姑娘多困一日,便多一分危险,叫人实在放心不下,也不知她的近况如何?” 他的用意萧天晗很明白,就是既催着他走,却又把所有的困难推给他! 萧天晗沉默着。这两天,他一直未提过无疾心经之事,因为,他觉得自己并不合适主动谈论这件事。 他心中也不免思量:残冷丸既是毒药也是解药,如此说,只要再弄到一颗残冷丸,虞梦诗的毒便能解开,只是,以什么方法弄到手呢? 韩永昌现在已阐明,解药的研制还需要不少时间,而如此等下去,确实也不是办法,冷寒宫中的虞梦诗多待一天,便多一份生命的危险,解救她实已迫在眉睫,他该何去何从……。 他的担忧,冰凝雪也想到了,也不由暗暗忧虑,身陷魔窟的姐姐,一日救不出便叫人揪心万分!而没有解药就让萧天晗回宫救姐姐,如此一来,却更加困难重重,难上加难! 现在提及了‘无疾心经’,又令冰凝雪想起,她和韩倚轩在无锡收到的信函,李恒写的那封……。后来才得知,她从小尊敬的李伯,看着她长大的李伯,原来是个包藏祸心、窥探镇庄之宝已久、最终盗取‘无疾心经’的内奸。想起这些窝心之事,再看到师父痛失家传至宝的落寞挫败,无不令她感叹……。当下愤愤道:“李恒这个叛徒,迟早逃不过报应!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护不了无疾心经,他身后一定有幕后主使!” 萧天晗闻言,沉默了半响,方缓缓道:“他的确有幕后主使,我想,此人……应是冷若水。” 韩永昌微微一惊,问道:“萧公子如何得知?你还了解些什么?” 萧天晗道:“早在无锡,大宫主曾接到冷若水的指令,夺取无疾心经,并声称派到贵庄的卧底已临阵变节,我当时就想问清是谁,可惜没问出来。” 冰凝雪也睁大眼睛,看着他道:“这么说,李恒是冷若水派到飘云山庄的卧底?” 萧天晗点点头,道:“我想是。” 韩永昌的脸色突然变了,他已意识到,若萧天晗所说属实,那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冷若水买通李恒在飘云山庄卧底,这么多年,竟毫无察觉!那他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而那冷若水,看来不止要得到‘无疾心经’这么简单,她还要抓冰凝雪、虞梦诗,她摆明了要对付的——是他!可这个冷若水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和他过不去……? 冰凝雪想了想,说道:“师父,您猜‘无疾心经’现在会不会到了冷若水手中?” 韩永昌没说话,此刻,他的心已乱了,他无法预料还会有什么茬子在等着他! 萧天晗在一旁思付片刻,说道:“应该不在。我之前问过飞双,她二人还在打探‘无疾心经’的消息。况且,李恒早已背叛了冷寒宫,心经应该还在他手中,或许也说不准中途被别人抢了去。” 冰凝雪赞同的点点头。 韩永昌依然未语,但心中也对萧天晗的话较为认同,想起李恒对他的背叛,深恶痛绝,想到冷若水的来者不善,今后必会频频捣乱,咄咄逼人,不知又要怎样对付他?且寻找无疾心经,又多了一份障碍与麻烦,不知到了洛阳,将会有怎样的危险境遇……。 这时,萧天晗站起了身,对韩永昌抱拳道:“韩伯伯,我想现在该是启程的时候了,回到冷寒宫,我会先设法去偷残冷丸,同时与你们会合搭救虞姑娘,想必到那时,韩伯伯大概已将解药配出,就算我偷不到残冷丸,也有您可解救虞姑娘。” 接着,他又道:“飞双曾说过,冷若水正派人四处找我,我已不便久留于此,所以今日便告辞了。” 闻言,韩永昌的眼神露出一丝喜悦,也起身道:“萧公子言之有理,那我就不多留萧公子了,先按照你说的办。你一路保重,我们洛阳见。” 冰凝雪不舍的望着萧天晗,在一旁拉拉他的衣角,说道:“萧大哥,你还没说,我们到洛阳以后,去哪里找你呢?” 第八章 相见如梦(三十一) 萧天晗微微一怔,继而微笑道:“是我的错,你不问,我都差点忘了,这联络地点……。” 不等他说完,冰凝雪闪着美矒道:“不如这样,洛阳开有‘灵芝草堂’,师父说要去盘查账务,我们到了洛阳,肯定会去歇脚小住,你去草堂联络如何?” 萧天晗赞许的点点头,说道:“此主意甚好!” 韩永昌虽未开口,却也默许了。事实上,这个联络地点,他也想到了,只是并没打算说出,他要留给萧天晗去伤脑筋。谁知,这个聪明伶俐的爱徒快人快语,处处设想周全,他也不便驳回什么了。 冰凝雪的提议,确实让萧天晗省心不少,他叹了口气,又道:“依我猜测,冷寒宫在洛阳的驻扎地应离飞龙堡不远。我本想请诸位到那附近落脚,现在既有妥当之所,更加省时省力,届时我与大家在草堂会合。” 岂料,冰凝雪一下子变得神采飞扬,动容道:“洛阳飞龙堡?!萧大哥,我听说今春那里要举办武林大会,是不是真的?!” 一听到飞龙堡,冰凝雪立即兴奋起来,她出道一年多,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武林盛事,早已蠢蠢欲动,打心眼里想去看一看,开开眼界! 萧天晗点头道:“不错,大概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已有不少江湖门派应邀而至,冷寒宫也会去参加。” 冰凝雪忙看向一旁的韩永昌,说道:“师父,飘云山庄也一定会去,是不是?” 韩永昌微微一笑,还未开口,她已自豪道:“我们飘云山庄,武功绝学,当仁不让!江湖上更是鼎鼎大名!所谓 ‘北有飞龙、南有飘云’ 正是如此。我们若去,飞龙堡敢不欢迎?我说得对吗,师父?” 冰凝雪的脸上荡漾起憧憬。 韩永昌目光透着得意,笑了笑,说道:“你说得对极了!像这样的武林盛会怎么缺的了飘云山庄?早在一月之前,我就接到了请柬!也只有像飞龙堡那般地位显赫的门派才配邀请我们!” 他说这话的同时,眼神似箭一般的扫向萧天晗!那意思:看到了吗,连雪儿都为出身飘云山庄感到骄傲、自豪。而你呢,你有什么?拿什么配的上?用什么攀得起? 萧天晗明白他的意思,转过眼不再看他。当下,向众位拱手道:“事不宜迟,我马上收拾东西,即刻启程。各位,咱们洛阳见!” 韩倚墨、虞三娘都纷纷起身回礼。 冰凝雪忙站起身,叫道:“我跟你去……收拾东西,好吗?” 韩永昌脸色微微一沉,说道:“雪儿,萧公子的事自己能行,你还没吃早饭哩。” 冰凝雪噘嘴道:“师父,我不饿,我要去帮他。” 萧天晗见情形,含笑对她道:“听话,好好把饭吃完,我很快收拾好,就回来找你。” 冰凝雪看看他,乖乖的点点头,微笑着坐下,开始吃饭。 而后,萧天晗的目光突然扫向对面的韩永昌!恰好迎上对方投来的目光!萧天晗的眼神充满了坚毅!更像带着一丝挑战,意思是:你也看到了,我们的感情牢不可破! 这一瞥,简直就是一场较量!这眼神真是亮,明亮中带着坚定不移的决心!韩永昌感到,他从气势上,似乎已输了一筹!因为,雪儿长大了,她并没用想象中的那样听话,可以任由他摆布!真正能摆布她的,是她自己,她自己的心甘情愿! 这些,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 随后,萧天晗转身大步走出了饭厅。 说了半天的话,其余人也开始用早膳了,唯独韩永昌没动筷子! 他看得出,萧天晗已将雪儿的芳心抓的牢牢的,而雪儿也对萧天晗用情至深! 只是,一切都还没成定局!谁胜谁负难定论!萧天晗此去回宫,真能顺利将虞梦诗救出吗?若营救失败,他还能有命在吗??还有,他除了营救,又多了一件麻烦事,就是还要想办法弄到一颗残冷丸,而此举却也极危险,若失了手……。 想到这些,韩永昌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冷笑,继而,胃口也大开了。 萧天晗慢慢收拾着行礼,心情却沉重无比。韩永昌刚刚想到的那些,他自然早就想到了! 他真怕,自己这一去,若万一出了差池,不仅虞梦诗救不出,连自己的性命也要搭进去!丢了性命不要紧,只是,救不出虞梦诗,他怎对得起冰凝雪对他的一片信任、还有一番情意? 他此去冷寒宫,其实并无半分把握!如今,已踏上了这条不归路,也只有自己坚持走下去!但他始终相信,自己的运气不算差,那么多年的铤而走险、刀光剑影,他都走过来了,这一次,也一定能成功!不管遇到什么状况,他都会义无反顾,尽最大努力去争取、去完成……。 走出庄园的大门,萧天晗牵了马,回首望望门口相送的众人,韩永昌、韩倚墨、虞三娘,还有丫鬟倩儿、宣儿,都冲他挥手道别,却唯独不见冰凝雪的影子! 他的心头不由开始发紧!是不是她不忍分别的场面,自己躲起来了?不愿见他? 这样也好,免得让他见了她,更加难舍难分。 他想着,暗叹一声,正准备翻身上马,却闻身后马蹄阵阵,他不禁回首望去,只见冰凝雪正牵着一匹白马,向他这边快步走来! 第八章 相见如梦(三十二) 冰凝雪牵着马很快来到跟前,笑笑道:“萧大哥,让我送你一程!” 萧天晗心中激动不已,表面却平静道:“不必了,送多远,也有分别的时候,你保重自己。” 说完,他竟牵着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冰凝雪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马缰绳,嗔怪道:“你好狠的心!说走就走,连件信物……都没给人家留下,还不让我送!” 说着,她的眼圈直泛红,委屈的模样真叫人心疼。 萧天晗顿时涌上一团热血,情不自禁握起她的小手,柔声道:“好,我就让你送我一程。” 说完,他翻身骑上马背,回过头,微笑的看着她。 她展露笑颜,兴奋的骑上白马,一挥马鞭,两匹骏马飞快的奔驰离去……。 众人凝望片刻,都陆续进了庄园,韩永昌走在最后,眉头深锁,步伐似乎也最重……。 过了山坡,便是下山的大路。萧天晗下了马,冰凝雪也下马,两个人一起牵马,一起并肩走在大路上。 萧天晗却没说话,只是垂首慢慢的走着。 冰凝雪望着他,心中涌现起无尽的柔情,忍不住开口道:“萧大哥,你看咱们现在,像不像无锡那个夜晚,你送我回客栈,我们也是这样一起牵着马,并肩走在大路上,对吗?” 萧天晗突然不走了,停下来,缓缓转过身,望向冰凝雪。 无锡,太湖边,他邂逅了等待一生的意中人……。那个美妙的夜晚,他当然记得!而且是那样的刻骨铭心! 此刻,冰凝雪也停下来,呆呆的看着他,她知道,他不让她再送了,分别的时刻来临了! 萧天晗的眼矒早已充满了眷恋不舍!望着眼前的心上人,不由百感交集……。 他脉脉深情的走到她面前,抑制住内心一波又一波泛滥的情感波澜,挤出一丝微笑,而后,将他的那支箫取出递给她,说道:“我从小是个孤儿,身上从没什么美玉宝石。这支箫是我自己做的,吹了很多年,很好听,也很喜爱,就把它送给你吧。” 冰凝雪缓缓的接住箫,轻抚箫管,品味着它的坚毅,它的风雅。随后将它别在腰际,说道:“借你的梅花匕用用。” 他闻言,将梅花匕取出,给她。 她拔出梅花匕,纤纤玉指挑起一缕秀发,匕首一挥,‘噌’的一下,将自己的流云秀发削下一缕,从袖内取出一只精美的丝囊,将那缕秀发装进系好,递给了他。 萧天晗双手接过这丝囊,捧在掌心,好似千金贵重,丝囊里的情意,他最懂,最明白,蕴含着冰凝雪的柔情,馨香,梦萦魂牵……。他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才揣入了怀中。 冰凝雪幽幽一叹,又从马鞍的行囊中取出一只棕色盒子,递给他道:“这个……你一定收好。” 萧天晗接过,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冰凝雪道:“这盒里装的是一百枚毒针,是我特别配制的,针上喂制的乃五步蛇毒,一经沾染,见血封喉,走不出五步便会倒地而亡。我想……将来救姐姐时,也许会用得着。” 萧天晗接过来,小心收好,同时也为她的心思缜密欣慰不已,她给他的,无疑是份极有力的武器。 冰凝雪将梅花匕插入刀鞘,轻扶着刀柄上的那朵梅花,似乎在回忆着过往,口中不禁喃喃道:“这柄小刀很好用,记得在徐州,你第一次救我时用的就是它……”说到这儿,她想起了那日树林中他蒙着面,而她却调皮的抢走了梅花匕……。 “这回救姐姐,也将它带上吧。”说完,她将梅花匕缓缓递向他,望着他的眼中已多了份难以割舍的心痛……。 彼此深深爱恋的两个人,面对分离,甚至面对的是生死诀别,心中的那份痛,那份深深的依恋,怎能轻易割舍的下?那千丝万缕的情意,无不令人感慨万千……。 萧天晗痴痴的看着她,似乎已忘了接。 冰凝雪的泪花已在眼中打着转,此刻,看到他痴情的目光,眼前的别离,再也控制不住,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扑入他的怀里……。 萧天晗紧紧的抱住她!再也不愿松开!他真希望,所有的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在此时此刻停止、留住!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冰凝雪深深靠在他怀里,哭的梨花带雨。 她的内心乱极了!她知道,萧天晗此去真真是生死难料!万一若出了什么不测,她怎么受的了……!? 良久,等她哭够了,渐渐不哭了,萧天晗为她擦了擦泪水,轻抚她的秀发,柔声道:“我的小仙子,莫要再伤心,答应我,以后不要这样哭,会哭坏身体的。要做个意志坚强的好姑娘!” 冰凝雪抬眼望了他一会儿,下决心似的,说道:“你放心,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会坚强的等着你、还有姐姐!” 萧天晗的心头泛起片片怜惜……,只是,他依旧一脸平静的说道:“好,我知道你一定做得到。” 随后,他的面色一片凝重,正色道:“记住,到了洛阳,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脱离你师父和师哥,切勿单独行动,外出带着面纱,因为洛阳驻扎了很多冷寒宫弟子!” 冰凝雪静静的听着,不时的点点头。 他轻叹一声,接着道:“估计不会很久,就能有我的消息了。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答应我,一定好好善待自己、珍惜自己!” 言外之意就是:不论我是生是死,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冰凝雪当然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一时百感交集……,随即点点头,努力的给了他一抹动人的微笑! 萧天晗也微微一笑,顿觉心中无比的舒畅、轻松。 而后,他毅然脱离了她的拥抱,转身、上马,回首冲冰凝雪道:“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话音刚落,一鞭挥下,马儿嘶鸣一声,箭一般的向大路冲了出去……。 冰凝雪不由追出几步,望着他乘马远去的身影,突然大声喊道:“你也记得要回来娶我——!” 这声音,在山谷中久久的回荡、徘徊……。 这声音,不仅传进了萧天晗的耳朵里,还有他的血液里、精神里、骨髓里……。想必这一生都将永远无法忘怀……。 第八章 相见如梦(三十三) 萧天晗快马加鞭,前方一处深谷,幽幽暗暗,跨越间,突然,马儿一声嘶鸣,前膝一下子跪倒在地!萧天晗一个翻身跃于马下,不料,双脚刚落地,身后便‘嗖’的一声,袭来一道冷森森的寒光! 萧天晗急忙一闪身,躲过了这道寒光,刚回身,紧接着,迎面又是一道寒光直袭他的面门! 萧天晗持剑一挥,抵退寒光,反手一掌击出! 这一掌正击到对方袭来的掌风!双方一震,萧天晗的身子只晃了下,和他对掌之人却被震得后退数尺,借这空档儿,萧天晗正欲出击,一看来人,不觉大惊,前来袭击他之人竟是——韩倚轩! 此刻,韩倚轩铁青着脸,挥刀再次向他砍来!萧天晗持剑迎击,‘乒砰’作响,剑光、刀光交集的一瞬,韩倚轩的刀竟‘绷’的一声,那刀刃上竟裂出一个豁口!而萧天晗的剑却安然无恙! 韩倚轩的脸色愈发难看,他并不知道,萧天晗手中的剑并非寻常之物,乃是神兵利刃中的极品!排名第二位的湛泸剑! 事已,他的刀刚碰撞到萧天晗的剑,瞬间刀刃俱裂!他不禁恼羞成怒,狂吼一声,再次挥刀,直劈萧天晗的胸口!萧天晗身形一顿,向后翻身一丈,摆手道:“韩兄住手!” 韩倚轩似没听见,接着挥刀砍过来,刀锋越发疯狂,瞬间卷起一片白花花的刀光。 萧天晗无法,又是一个凌空翻身,跃到韩倚轩的身后,向他背部大穴点去。 韩倚轩急忙侧身、挥刀,萧天晗不再躲避,持剑迎击刀光,顷刻间,剑的青光与白色刀光交织混杂,萧天晗的剑尖突然反手一搅,剑刃似软鞭一般,将韩倚轩的刀刃裹做一团,韩倚轩顿觉虎口一阵麻木,手中的刀失去力道,萧天晗的剑尖霎时回转!韩倚轩只觉手腕一松,刀便被剑刃挑了出去,‘夺’的一声,插入了一旁的大树上! 兵器没了,韩倚轩脸色通红,咬着牙,不说话。 萧天晗看看他,问道:“韩兄,你这是做什么?为何在此伏击我?” 韩倚轩冷眼盯着他,恨恨道:“你这淫贼!还敢问我为何出手?你说,你昨晚对雪儿做了什么?!” 闻言,萧天晗不由轻叹一声,道:“原来你对刚才凝雪说的气话信以为真了?” 韩倚轩怒道:“还敢狡辩!我昨夜亲眼看见你进了雪儿的房间!” 萧天晗面色平静道:“我跟凝雪之间清清白白,我不想过多解释。” 韩倚轩道:“你这人满口花言巧语!骗得雪儿团团转,我才不信你!” 萧天晗道:“昨夜我的确看望过她,只是……”他想起了冰凝雪对他的情意,曾想以身相许……。 接着,他目光射向韩倚轩,凛然道:“信不信由你。姑且不说什么也没发生,就算发生了,也是我与她之间两情相悦之事,你也奈何不得!” 对于韩倚轩三方两次的胡搅蛮缠,已弄得他有些气愤。 韩倚轩一听,瞪着萧天晗,突然怒吼道:“我今日说什么也要取你的狗命!” 萧天晗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早在无锡,我们就交过手的。” 此话一出,韩倚轩的脸更红了,他在无锡和萧天晗动过手,他当时就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今日?事实上,今日也已分出胜负了。 萧天晗明白他对冰凝雪有着深深的痴情,当下不禁叹了口气,道:“依我看,韩兄就算能将我杀了,也不能得到凝雪的心!你若但非为她着想过,就不应该今日来杀我。不管怎样,她如今已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你若真爱她,就应想方设法让她们姐妹团聚,达成她的心愿!而不是像条疯狗一样到处乱咬!” 而后,他盯着韩倚轩,一字字道:“爱是给予,是付出,不是索取、占有!你明不明白?” 韩倚轩的瞳孔突然收缩,眼中变得说不出的空洞!一时呆愣在那里,无言以对,一脸黯然,默默的低下了头。 萧天晗的目光渐渐变得悠远,迷离,长叹一声道:“你一心只想着是我夺走了凝雪,可你以为我就好过吗?” 韩倚轩不禁抬起头,眼神有些疑惑,冷冷道:“你……你还想怎样?我和大哥……都爱了雪儿那么多年!对她的好岂是你能比的?可你一来,就夺去了她的芳心,你难道还不知足?!” 萧天晗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眼神充满了忧郁,说道:“不错,我很幸运,得到了凝雪的一片真情!可是我们……却很可能无缘走到一起!” 韩倚轩更纳闷了,皱眉问道:“为什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和她……?” 萧天晗一脸黯然,沉声道:“因为有人从中作梗,对我们的感情横加干涉!这个人……就是你师父!” 他想起了那天下午,韩永昌叫他去的用意,想起了他的话……。 韩倚轩愣愣的看着萧天晗,看到他脸上浓浓的忧郁,渐渐相信了。 只是,他禁不住好奇,问道:“我师父他……不同意你和雪儿的感情?为什么?” 萧天晗道:“只因他觉得……我配不上凝雪,而且,还说两年前就已为凝雪订下了一门亲事,今秋便要迎娶!” 萧天晗说到这儿时,拳头竟情不自禁的攥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他一想起这件事,想到将来若平安归来,却还有韩永昌这一道关的阻拦,极力的拆散他们,那么,势将不能和凝雪相聚相守,心中的痛惜便苦的无法抑制……。 韩倚轩听完,暗自吃惊,这的确是他没想到的,师父竟为雪儿订了亲事!?怪不得他请求师父将雪儿嫁给他时,师父断然的拒绝,可是……若真有此事,师父应该不至于瞒着他和韩倚墨,或是瞒着雪儿?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韩倚轩正胡思乱想着,萧天晗道:“敢问韩兄,知不知道这件事?” 韩倚轩迟疑了一下,摇摇头道:“我并不知道有这件事,我……也遭到过师父的拒绝。” 萧天晗心中一动,问道:“你是说,令师也不答应你和凝雪之事?” 韩倚轩无奈的点点头。 萧天晗暗暗思付:韩永昌这样待凝雪,其用意何在……? 不容多想,他又望了望韩倚轩,说道:“可我却想拜托韩兄一件事,不知能否?” 韩倚轩看看他,道:“什么事,你说吧。”语气已平和了不少。 不知怎的,他已觉得,眼前的萧天晗,也没那么可恨了,大概因为他与他同命相连吧。 萧天晗正色道:“实话说,我此次回冷寒宫救虞姑娘,并无十分把握!我自会竭尽全力,但是……万一我出了什么事,请韩兄一定好好照顾凝雪!” 说完,他明亮的锐目眨也不眨的盯着韩倚轩,等待答复。 韩倚轩轻轻点点头,说道:“这个你放心,你也知道我对雪儿的感情。” 萧天晗轻吐了口气,说道:“好,多谢。时候不早,我该赶路了,韩兄多保重!” 说完,萧天晗走向一旁的马,马儿的前蹄受了伤,血迹斑斑,萧天晗看了,不禁皱眉。 这时,韩倚轩牵来一匹健烁的黑马,对萧天晗道:“这是我的马,你先骑走吧。” 萧天晗转过身,瞧了瞧,道:“多谢。” 之后,他将行礼挪到黑马鞍上,纵身上了马,冲韩倚轩抱拳道:“后悔有期!” 韩倚轩也微微一抱拳,萧天晗一挥马鞭,马儿迈开四蹄,飞奔离去……。 韩倚轩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渐渐的,目中竟多了一份温和,心中的憎恨也淡化了。因为,当他知道,萧天晗和雪儿的情感同样被师父拒绝后,而萧天晗依然义无反顾,冒着生命危险还去救雪儿的姐姐时,他不禁扪心自问,想起近日的所作所为,实令他感到丝丝愧疚,蹉跎不已……。自己只是在拼命计较个人的得失,而忽略了所爱之人的真正感受、真正需要! 他已有些开始同情萧天晗了,开始觉得,萧天晗也爱的很苦、很痴,甚至觉得,只有萧天晗才配得上冰凝雪!萧天晗足够英俊、足够豁达、足够勇气、足够侠义热心……,可师父为什么也不同意呢?还有,那个今秋的婚事是怎么回事?他决定,回去要问个清楚……。 第八章 相见如梦(三十四) 韩永昌正在药房中,琢磨着残冷丸每一道药草的用量,韩倚轩却推门进来了。 韩永昌一见,问道:“倚轩,何事?” 韩倚轩犹豫了片刻,懦懦的说道:“师父,徒儿……徒儿有件事,想问您。” 韩永昌看看他,放下手中的草药,走到一旁的桌前,说道:“来,到这儿坐坐。” 韩倚轩应声来到桌前,慢慢的坐下,他想问冰凝雪婚约的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一时筹措着,没吭声。 韩永昌微微一笑,温和说道:“倚轩,你有什么话想问?是不是和雪儿有关?” 他很清楚这个徒儿的秉性,一向急脾气,直性惯了,常常口无遮拦,说出话来,不计得失厉害,唯独碰到与雪儿有关之事,便身矮气短,支支吾吾,缺乏勇气,想说又不敢说。 刚刚他这句话正中韩倚轩的下怀,他不由兴奋道:“师父,徒儿的心思什么也瞒不过您!我听说……您给雪儿订下了一门亲事,不知是哪家?可真有此事?” 听罢,韩永昌的脸色微微一变,沉吟片刻,道:“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这个问题尤为重要,他可以得知,萧天晗是否告知了雪儿……。 韩倚轩支吾道:“徒儿……是听萧天晗说的。” “哦,他还说了些什么?”韩永昌目光如炬,已透出咄咄逼人的气息。 韩倚轩小心翼翼道:“没说别的,只是看起来,这件事……令他很痛苦。” 韩永昌的鼻子不由‘哼’了一声,道:“他也不想想,一个无门无派的落拓浪子,想要高攀飘云山庄,真是痴心妄想!” 韩倚轩一时无语,他有些想不透,师父怎会这么说一个对雪儿有恩的人?他真是这样势力的人吗?这不像平日里师父的作风啊……。 在韩倚轩眼里,师父仁慈博爱,无论对待他们三个徒弟,还是对待下人,都是宽容仁厚的。他记得以前,山庄的周遭若遇上灾荒年,师父会安排他们开仓放粮,救助受灾百姓,医治伤者……。在大理,师父的口碑是极好的,可他怎会有世俗的门弟之嫌? 韩永昌明白他的心思,说道:“师父并无门弟之见,只不过,萧天晗毕竟是个外人,身世底细我也不清楚,怎能将雪儿的终身托付给这样一个人呢?倒不如从自己人里选个合适良婿呢!”说完,他盯着韩倚轩,目光中带着匪夷所思的笑意……。 韩倚轩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忍不住道:“师父,您说的是真的?!那您……是要从我们兄弟间选一个吗?” 韩永昌微微点点头,笑了笑道:“其实,师父近来越发有此意了。” 韩倚轩高兴的差点儿跳起来,说道:“师父最了解徒儿的心思了!我对雪儿……。”他有些不解的看着韩永昌道:“可师父以前为何拒绝我了呢?还有,您到底有没有给雪儿定过婚事?” 韩永昌沉吟片刻,道:“以前……是不想你们过早涉及情事,毕竟你们那么年轻,应该到江湖上闯出一番作为,别荒废了大好时光,浪费在情感上,但现在……我却想通了,只有将雪儿嫁给自己人,她才能永远留在我们身边。至于那订婚之事,不过是我拒绝萧天晗的托辞而已。” 韩倚轩闻言,大喜过望,强抑制心中的兴奋道:“师父,那您决定好将雪儿嫁给谁了吗?您一向了解我对雪儿的感情!” 韩永昌却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虽知道,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关键还要看雪儿的意思,要她愿意才成。你知道,师父宠她疼她,却绝不会勉强于她。” 一听这话,韩倚轩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脸上的神情愈发难看,他明白,雪儿心里只有萧天晗,就算最后师命难违,估计也不会选他!大哥从各方面都要比他强多了,至少从没得罪过小师妹。 可他又怎能轻易放弃?放弃这唯一的机会! 当下说道:“大哥是不会跟我争雪儿的。不过,师父也明白,雪儿她心里爱的是萧天晗,她又怎么能接受……接受我?” 韩永昌也叹了口气,为难道:“是啊,这令我也很苦恼,所以,此事万万急不得,要慢慢来,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你也要自己去争取啊。还有,今天说的话,除了你我之外,切不可跟第三个人讲,明白吗?” 韩倚轩点点头,心中充满了期待,说道:“师父放心,徒儿知道师父的好意。” 韩永昌似满意的看了他一眼,道:“好了,还有疑问吗?若没有,就喊倚墨来,帮我分析药性。” “是,徒儿这就去。”韩倚轩满怀欣喜的走出了药房。 韩永昌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目中带着一丝奇特的笑意,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不屑,似乎觉得韩倚轩可怜亦可笑……。 事实上,他并不打算将雪儿嫁给他们兄弟!只有到最后万不得已,才会走此下策。他的目的是利用雪儿、控制雪儿!说不准,今后会有什么样的人或事,可以利用上她……。但其中一点,犹为重要,那就是,他绝不会让她嫁给自己所爱的人,他要让她陷进情感的漩涡……。 此刻,冰凝雪正跪在一幅画像前,冰洁儿的画像! 她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看着娘亲的画像,期待道:“娘,求您老人家保佑!保佑姐姐平安无事、逢凶化吉!保佑萧大哥顺利救出姐姐!让您的一对女儿尽快团圆!让我们大家都团圆!求您和爹保佑我们吧!” 说完,她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然后,她站起身,拿来一块干净的丝帕,轻轻在供桌前擦拭,时不时的抬头望望,看着画中的娘亲,想象着当年娘的美貌在江南如何名倾一时,又是怎样遇到风流倜傥的父亲上官晴……,想必,那段似水流年,他们也有着一段令无数人羡慕向往的美好爱情吧……。 她又想到了虞梦诗,心中涌起一片牵挂,酸楚万分:姐姐、姐姐,雪儿对不起你!雪儿好想亲自去救你,可惜身不由己……,你再坚持一下,萧大哥和我们一定能把你解救出来,相信我们,相信自己,天无绝人之路,父母的在天之灵罩护着我们!失散了十八年的姐妹必将重聚一堂! 她暗叹一声,不觉间泪如花雨,又抚了抚腰间的那管箫,解下来,放在手中轻轻抚摸,它的坚毅,它的风雅,它的卓尔不凡……,它就似萧天晗!想起她与他刻骨铭心的爱情,是否能如愿以偿、开花结果呢?此一去,千山万水,相见如梦……。 第九章 危机四伏(一) 春日午后的阳光,温暖,柔和,晒得人懒洋洋的。 她坐在舒服的软榻上,口中品着淡淡香茶,享受着寂静的温馨。此刻,宽敞的院落,清雅的凉亭中,只有她一人。她喜欢独处,喜欢冥思,每天看到的都是一副副冰冷面孔,她似乎已腻了……。有时,她甚至想过逃离周围的一切,寻觅一处深幽僻静之所,过上闲云野鹤般的日子……。然而,她却放不下,放不下自己多年的苦心经营,多年的恩怨情仇……。所以,她常常独自呆上好一阵子,等待自己的灵魂回归原处……,可时间长了,她就会感到无比的寂寞,寂寞得快要发疯! 一幕幕往事,总爱在这个时候不断的浮现在眼前,她忘不了,永远也忘不了!大多数人的往事,有苦有甜,或平淡无奇,或耐人寻味……。但往事对她而言,却是满腹的辛酸,永远的痛……。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她承受过多大的屈辱、经历过多少磨难!一次又一次,每每获得一段新生的时候,却总是好景不长!命运的作弄,将她一次又一次推向风口浪尖!所有曾经的短暂幸福,在眨眼间变得灰飞烟灭,所剩无余……。 然而,老天也是公平的,命运虽坎坷,也经历了多年的挣扎,但赐予了她一个希望,一个情感的依托……,她还有他,他很出色,只是,如今人在哪里……? 正黯然神伤,院门口忽有人报:“宫主,李恒已带到。” 闻言,她冰冷的眼神立时放出火来!冷冷道:“好,带进来!” 五花大绑的李恒,被推推搡搡押到凉亭的台阶下,沧桑憔悴的脸上,挂满死灰般的冷漠,其余的人都依吩咐退下了。 她盯着他,许久,终开口道:“如今落到本宫手里,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恒眼角扫了扫她,鼻子‘哼’了一声,充满了不屑,一言不发。 这不屑令她涌上一团怒火,呵斥道:“你这背信弃义的叛徒!本宫给了你那么多好处,没想到,关键时刻,你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吞独食?!你也不想想,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护得了‘无疾心经’?此书又岂是你这贱种驾驭得了的!?” 李恒看着地,依旧不说话,脸色却一阵青一阵白的。 看他一副窘态,内心显然挣扎着什么……。她突然笑了,说道:“本宫知道你想一死了之,但你若乖乖说出心经的去向,倒可以考虑放你一马。不然,就有你受的了!” 李恒扬起了头,冷冷道:“我既落到你手里,就没打算能活着,成者为王败者寇!有什么手段,尽管招呼吧!” 她的目光渐渐冷却,却暗中叹息,说道:“这份骨气倒像个男人。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告诉本宫了?” 李恒道:“说与不说都是死,我又何必让你得意!” 她叹了口气,又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你若死了,她们还能活吗?本宫还会让她们活吗?” 不料,李恒却冷笑道:“要耍狠,我比你更狠!我早在取得‘无疾心经’的当日,为绝后患,亲手杀了她们母女!既免去拖累,又可以对付你这种人!” 此言一出,实令让她吃惊不小,出乎意料! 而李恒头上的青筋,此刻却根根暴起!脸色也极为难看。想起那日,亲手杀害妻女的场景,如今却令他懊恼不已……。多年来,病魔缠身的妻,还有那一出生便患有痴呆的傻女儿……。一直困惑着他,折磨着他,难道这是他的报应?他自认一生精明强干,对总管一职兢兢业业。然而,老天待他确是如此的不公!他除了总管一职,其余所拥有的,都是那样的差强人意!这些压抑了他很多年,心高气傲的他对此深恶痛觉……。可在人前,为了表示自己的宽容仁德,他只有忍着,将一切都忍着……。终于,他等到了那一天,窃取了人人想要的武林至宝,他可以无所顾忌的甩掉她们了,便痛下杀手……。不想,令他懊恼的是,他以为甩掉了大包袱,随之而来的应该是轻松、是快感,可惜,他想要的,却丝毫没得到!伴随他的只有无尽的沮丧、挫败……。 看出了李恒的懊恼,她的目光渐渐化作一柄利剑,直直射向李恒,当下冷笑道:“世间都夸男子痴,可怜女儿谁知疼?依本宫看,天下间的男子,个个都是薄情寡意、人面兽心!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宰杀妻儿、牺牲别人的性命!像你们这种无情无义的男人,活在世上何用?!” 说完,‘啪’的一掌,重重拍在了一旁的桌几上,厚厚的红木桌霎时已被震裂! 她的情绪似变得十分激动,也似回想起多年前的伤痕……。 李恒默然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大笑道:“你这女疯子,这辈子尝不到被人爱的滋味,如今年华不再,就变成个疯疯癫癫、冷酷无情的女屠夫了!” “你住口!住口——!来人,把他拖到水牢里凉快凉快!”她的情绪突然失控,在一旁尖叫道。 即刻出现了两名弟子,连托带拉的将李恒拖下去,李恒挣扎着喊道:“你永远也得不到无疾心经!你根本不配得到它!你不过同我一样,是个失败者!多年的心思算白费了!哈哈哈……。” 她咬着牙,心恨难耐,李恒的那些话,无疑刺中了她内心最深的痛……。正烦躁间,身后缓缓走来一名清瘦的女子,来到她身旁,轻轻为她揉着肩,劝慰道:“宫主,属下待会就去拷问拷问李恒,任他钢筋铁骨,也能撬开他的口!您犯不着为这个叛徒生气。” 渐渐的,她平息了怒气,收回了紊乱的思绪,半响,才说了句:“这事就交给你办吧。秋月,最近可有左宫使的消息?” 冷秋月揉肩的手忽的慢了下来,脸上罩起一层浓浓的忧郁,略带尴尬道:“还没有。属下正在加派人手查找。” 冷若水不禁皱皱眉,道:“怎么回事?左宫使……究竟是怎么失踪的?” 冷秋月面露难色,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支吾道:“他……,您知道,左宫使出行办事,向来独来独往,他去探听赶往武林大会的各路侠士,之后……就和我们失去了联系。” 不等冷若水说话,冷秋月又道:“属下认为,左宫使机智过人,定能事事化险为夷,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赶回。” 冷若水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他确实从未令本宫失望过,对他屡屡立下的功劳,本宫却一直不曾赏赐!这次……他竟这么久没有消息,唉,本宫还想带领你们同去飞龙堡,参加武林大会呢。” 说完,又是一声长叹,神情迷离,不再言语。 冷秋月心中也是一片黯然,她无时无刻的都在惦记着萧天晗!为此,她也愈发消瘦了。 她想起了一个人——虞梦诗。 当即道:“不知宫主打算怎样处置虞梦诗?她来宫里也时间不短了。” 冷若水思付片刻,说道:“这丫头手无缚鸡之力,倒是会一手好女红,量她也不能怎样,先留着,等抓到她的姊妹冰凝雪,本宫再好好一齐收拾她们!” 正说话间,院门口一人来报:“禀报宫主,虞梦诗求见!” 冷若水点头道:“好,带她过来。” “是。”来人答应了一声,出去通报。 随后,门口便出现了一袭倩影……。 第九章 危机四伏(二) 虞梦诗来了。 她身着一件白色纱裙,秀发缕缕,淡妆娇容,虽消瘦,却雅致,看上去犹如百合盛开,清新养眼。 冷秋月一见这身白纱、这张娇容,心头立时涌起一阵恼怒,勾起无穷憎恨……。 虞梦诗今日这身妆容,让冷秋月想起了一个人——白衣飘飘的冰凝雪!想起了徐州曾发生的一切……。 冷若水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淡淡道:“你今日找本宫做什么?” 虞梦诗小心翼翼说道:“宫主要我做的生日寿袍,如今已完工,请您过目。” 说完,她身旁便有人呈上一个大锦盒,打开盖子,捧到冷若水面前。 冷若水上眼一瞧,顿时被锦盒中的紫金长袍吸引住了! 她不禁伸出手,捧起长袍,仔仔细细的端详,上等的紫色锦缎面料,闪烁着华贵耀眼的光泽,加以金丝银线绣制的片片羽毛,缤纷飞舞,流光溢彩! 要知虞梦诗从小学习的女红,可是四大名绣之一的苏绣!苏绣素以精细雅洁著称,图案秀丽,色泽华美,针法灵活,一线二丝,绣工精致,形象传神,加上虞梦诗在这方面又天赋极高,故而,此绣品看起来非比寻常,美轮美奂。 冷若水左看又看,真是爱不释手,随即站起身形,将外衣解下,将长袍套于身上,转了转身,感觉甚为合体,心下欢喜,扭身问旁边的冷秋月:“你看如何?” 这紫金长袍一经上身,立刻衬得冷秋月及周围弟子身着的黑色布衣,越发了无生气,暗淡无光。 冷秋月虽极不愿夸赞虞梦诗的绣艺,但看得出此衣深得老宫主喜爱,况且,这件长袍确实华丽高贵,做工精细。当即微笑道:“宫主穿上它,真是高贵大气!” 冷若水面纱外的一双眼睛充满了笑意。 随后,她将长袍褪下,放回锦盒中,叫人收好。而后坐下身,喝了口热茶,才看了一眼亭外站立已久的虞梦诗,说道:“本宫很满意,只是,你如何想起要在长袍上绣羽毛呢?” 虞梦诗道:“古人曾比喻仙人之衣乃鸿羽做成,宫主寿辰,所穿之衣加上鸿雁羽毛做点缀,好似寿比神仙,寓意深远。” 冷若水盯着她,目光中闪过一丝欣赏,但随之又被嫉妒与怨恨瞬间淹没……。良久,才微微点点头,叹道:“想不到你这丫头懂得还真不少,做件衣裳也如此用心!” 虞梦诗望着她,脸上带着渴求,却又踌躇不决,过了半响,说道:“但求宫主满意。只是……虞梦诗斗胆想问一件事,不知宫主能否应允?” 冷若水眼神一亮,悠悠道:“今儿这衣裳讨得本宫高兴,本宫也额外开恩,满足你的愿望,什么事,说吧。” 虞梦诗道:“我想知道宫主抓我们姐妹的缘由?” 谁知,冷若水闻言,目光忽然一下变得冰冷,渐渐的,手中竟莫名攒起了拳头,她的眼睛充盈着火光、仇恨!显然,这个问题触及了她内心最不愿提及或面对的事……。她瞪着虞梦诗,半响说道:“本宫没什么好说的!要怪就怪你们投错了胎,投成了冰洁儿那贱人的孽种!” 虞梦诗一听此话,顿时娥眉紧蹙,心痛不已,愤慨道:“你……你为何如此诋毁我娘?!她做错了什么?我们姐妹又做错了什么?” 冷秋月忽然一旁喝道:“跟宫主讲话敢如此无理?!懂不懂规矩?你以为自己是谁?!” 冷若水一挥手,示意无妨,冷秋月只得退下身,站到一旁。 冷若水扫了扫虞梦诗,冷冷道:“你们的确没做错什么,只是你们的娘……哼,那个贱人……早该死的……”说到这儿,可能碍于旁人,她顿了顿,将后面的话强忍住,咽了回去。 “不许你这样说我娘!不许……”虞梦诗带着哭腔与悲愤,忽的向冷若水奔来,像拼死一般,可惜刚跑出两步,就被一旁的弟子死死拽住了。 冷若水见状,咯咯的笑起来,心中却在叹息,原来虞梦诗表面看似弱不禁风,而实际竟是个外柔内刚的烈女子……。当下哼了声,说道:“本宫偏要这样说,你能怎样?错只错你们运气实在太坏!十几年后还是落到了本宫手里!” 虞梦诗扬起头,目光中似冷静了许多,盯着她道:“我娘已不再人世,你何苦这样咒骂她?!既是上辈的恩怨,你一个长辈,为何做不到宽容大度、既往不咎?!多年的恩怨到如今还放不下?还要纠缠不休,迁怒无辜小辈?你这样做算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冷若水突然飞身来到面前,‘啪’的一掌,重重的掴在了虞梦诗的脸上! 虞梦诗被这一掌掀翻在地,顿觉天旋地转……,过了好半天,她才缓缓伸出手,轻抚了一下火辣辣的脸,眼中虽显露出惊恐,但那份怨恨与不服依旧毫不动摇! 冷若水被震怒了! 她恶狠狠的看着虞梦诗道:“不知死活的丫头,不要以为你会做几件衣裳,就可以在本宫面前如此放肆嚣张、目无尊长!” 接着,她又上前一步,冷笑道:“莫把本宫逼急了,那可不是好玩的!” 虞梦诗哪还敢说话,大气不敢出一声,只是直视着冷若水,心中充满了怨恨,也满载了一肚子的委屈。 冷若水白了她一眼,说道:“把这丫头拖下去,本宫看着就眼烦。” 马上,两名弟子架起了地上的虞梦诗,准备离去。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虞梦诗鼓足勇气道。 冷若水抬了下手,示意两旁弟子先停下来。 虞梦诗望着冷若水,终于服软道:“那你可不可以放过我的姊妹,只抓我一个就好了?” “哈哈哈……。”冷若水不由一阵狂笑,略带得意道:“怎么?如今还没把你们怎样,就开始求饶了?” 紧接着,她冷冷道:“告诉你,你们姐妹本宫一个都不放过!你们都要成为本宫的奴隶!” 而后,她来到虞梦诗身前,伸手一抬虞梦诗的粉颚,端详着面前的花容,刚才被她掴的那一掌,在虞梦诗雪白的脸上,显得分外鲜明,此刻正印出红红肿肿的五个指印! 她不怀好意道:“可惜啊,这样的花样年华,这样的倾国美貌,保不了多久啦……。等抓到了冰凝雪,本宫就亲手毁了你们这张美脸!要你们成为天下最丑最贱的奴隶!” 说完,冷若水一把推开虞梦诗,喝道:“把她托下去,好生看管,可别让她死了!” 两名弟子随即拖起虞梦诗的两只胳膊,转身就走,虞梦诗扭过头,一边挣扎着,一边喊道:“求求你,放过冰凝雪吧……求你……。”她人已被拖走,呼喊声也渐渐远去。 一旁的冷秋月不禁暗暗得意,看到虞梦诗将来会有那样的下场,她高兴的不得了!因为,同样有此下场的,还会有她的情敌——冰凝雪! 这时,冷若水回过头道:“继续搜拿冰凝雪!” “是!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冷秋月单膝跪地,俯首抱拳道。 却一眼瞥见冷若水蛾眉紧蹙,甚是烦闷的样子,冷秋月赶忙走上前,柔声道:“宫主,下月二十号就到您四十三岁寿辰了,属下安排了盛宴为您祝寿,弟子们也都期盼着能在那天热闹热闹呢!您该高兴点儿啊。” 冷若水叹了口气,眉心渐渐舒缓,微微点了下头,说道:“是了,还是你有心。” 说完,又是一声轻叹,缓缓走进凉亭,坐下来,眼神迷离,不经意的竟摸了摸自己带着面纱的脸,似痴似呆,小声喃喃自语道:“我……老了,真的老了……她比我年轻,她若活着,一定还是比我美……他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爱她……?” 冷秋月不明其因,轻声询问道:“宫主,您没事吧?” 冷若水愣了一下,摇摇头,略带疲倦道:“你下去吧,我有些乏了。” “是。”冷秋月应声而退。 出了院门,冷秋月快步如飞的走着,心情舒畅得很!她咬着牙,暗暗骂道:冰凝雪,你这贱人,你的死期不远了……。 虞梦诗被带回了房间,两名宫中弟子毫不吝惜,将她一把推到地上,房门‘咣’的一声关上了,然后,二人留在门外看守。 虞梦诗叹了口气,独个委屈的从地上爬起,雪白的衣衫已沾上了灰尘,她掸了掸,感到口渴,刚要走到桌前,只听身后的门‘轰’的一声被人猛地推开……。 第九章 危机四伏(三) 虞梦诗一惊,忙回过头,一看来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冷秋月! 自从冷秋月回宫后,处处看她不顺眼,常常与她作难。只是,碍于之前冷若水吩咐过,不可怠慢,所以不曾轻举妄动。 但今日,情况又不同了,冷秋月已完全了解冷若水的意图,便放心大胆的闯入了虞梦诗的房间。 虞梦诗畏惧的看着她,不知来意,但是,单凭冷秋月寒冰彻骨的眼神,便能得知,来者不善! 冷秋月瞥了她一眼,回首对门口的两名弟子道:“你们先退下,我有事要审问她。” 两名弟子应了一声,将房门关闭,很快离去。 此刻,房里只剩下冷秋月和虞梦诗两人。 冷秋月盯了她半响,突然走上前,反手啪的一记耳光,掴在了虞梦诗的脸上! 虞梦诗被这一掌打了个趔趄,刚刚冷若水的那一掌,掴在了左脸上,而冷秋月反手的一掌恰恰又掴在了右脸上!此时,虞梦诗只感到整张脸都在火烧火燎的疼痛!她不由伸手抚了下脸,惊恐的看着冷秋月,颤声问道:“你……凭什么打我?” 冷秋月无话,上前又是一拳,将她打倒在地,冷冷道:“凭什么?就凭我是大宫主!冷寒宫的二把手!我随时都可以要你死!臭丫头,听好了,以后见我面要称呼大宫主!今日先给你点儿颜色看看!叫你以后再敢目中无人!” 虞梦诗倒在地上,欠起身,委屈道:“我如今任由你们宰割,又怎样目中无人了?” 冷秋月一听,更加怒火中烧,走过去,抬起腿蹚蹚两脚,狠狠踢了虞梦诗两下。 虞梦诗痛苦的哀叫着,平日柔弱的身子,怎经得起冷秋月踢的两下子!?疼的她直掉泪水,伏在地上,低声抽泣。 冷秋月哼了声,说道:“还敢强嘴?!现在谁也保护不了你!还有,以后我不准你再穿白色衣裳!永远不许穿!听到没有!?” 虞梦诗哪敢还说什么,畏惧的点了一下头,只是,她搞不明白,白色衣裳到底碍着冷秋月什么事了……? 冷秋月不屑的瞪了她一眼,刚要转身离去,却似想起了什么,又来到她身边,蹲下身,拍拍她的肩,脸上挂着残酷的笑意,悠悠道:“我告诉你,我很快就要把冰凝雪碎尸万段了,到那时,我一定帮你的忙,尽快送你到阴间去和她相认团聚的!哈哈哈……”她狂笑着,推门而去。 虞梦诗呆呆的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伏在地上,放声大哭……。 水牢门口,有几人正看守着,冷秋月走来,几人一起上前行礼。 冷秋月道:“李恒可在里面?” “回大宫主,四名弟子在拷问他。”一人道。 冷秋月的嘴角渗出一丝笑意,道:“拷问出什么没有?” “好像……还没问出什么。”另一人道。 冷秋月点点头,不再说话,大步走进了水牢。 李恒无力的垂着头,双手反绑,头发及上半身都湿漉漉的,还滴着水,正坐在凳子上喘着粗气,他刚刚被浸在水中了好一会儿,现在脸色已被憋的发青。他身旁,放置着一只巨大的水桶,里面盛的竟是些黑色的水! 水牢里站着四名弟子,在一旁看着他。他们身后,有一汪不小的深潭,还冒着腾腾热气,看样子就像是温泉,然而,任何人若看见了这样的温泉,恐怕全身都会泛起阵阵寒意! 水的颜色竟是黑的!加上蒸蒸冒的气泡,看上去混浊不堪、深不见底……。 冷秋月走了进来,瞧了瞧李恒,拨了一下他的头,说道:“你觉得这水牢的滋味怎么样?” 李恒抬起铁青的脸,瞪了她一眼,鼻子哼了声,没说话。 冷秋月却笑了。 她盯着李恒,眼神残酷又得意,就似猫儿盯着爪子下的老鼠一般! 她笑,是因为,她马上又可以折磨人了!她喜欢折磨人!喜欢看到别人的痛苦,且折磨人的手段有很多……。也正因此,宫中的大多数弟子都对她很畏惧、憎恨!甚至有人觉得,她比冷若水更加无情无义,更加残暴不仁……。 她笑着,走上前,一把抓起李恒的头发,指了指不远处的深潭,说道:“你可知道这水的颜色为什么是黑的?告诉你,这是特地用五毒配制的腐骨水!若将人泡在这水潭中,不出一日,便会全身筋骨俱碎,承受剧痛而死!” 李恒禁不住看了一眼那冒着气泡的黑色水潭,内心已泛起了恐惧……。 “若识相,最好赶快告诉我无疾心经的下落,否则……。”冷秋月不安好心的看着他道。 李恒却仍旧紧闭着口,不说一个字。 “你不说正好,我整人的法子多着呢!好久都没用过了,今天就在你身上试把试把!” 说完,冷秋月手一挥,立刻过来两名弟子。只见她冷冷道:“取盐和辣椒粉来!” “是!”两名弟子转身出去。 冷秋月又吩咐剩下两名弟子:“把他给我吊起来!” 两名弟子拖起无力的李恒,来到墙边的两根木桩前,用绳索将他的两臂分别捆住,吊了起来。 冷秋月走上前,缓缓掏出一把匕首,乌光一闪,正是那削铁如泥的梅花匕! 她来到李恒面前,晃动着乌黑闪亮的梅花匕,冷笑道:“这把梅花匕削铁如泥,想必用在你身上会更快!”话音未落,她忽然扬手猛的一划,但见血光一闪,随着“啊——”的一声惨叫,李恒的左臂上被生生削下了一大块肉!被削之处竟依稀可见森森的白骨! 突然间被削下一大片肉,李恒顿时惨叫连连,这时候,刚出去的两名弟子已按吩咐取回东西,冷秋月扭头一看,说道:“先把盐拿来!” 两名弟子依言,取出一罐咸盐,呈到冷秋月面前。 冷秋月舀起一大勺,冷笑着走到李恒面前! 李恒一眼瞥见这白花花的盐粒,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似乎想开口说话,却是气力不济,还未来得及说出,冷秋月手中的一大勺盐已朝他的伤口泼了过来! “啊——啊——……”,李恒撕心痛肺的大声惨叫,这勺盐粒撒在刚刚被割掉肉的伤口上,莫大的痛楚犹如万剑钻心……。 冷秋月悠悠的看着他,嘴角还带着一丝残酷的笑容。 其余弟子均面色冷漠,熟视无睹。难道多年的枷锁,已将他们的心束得严严的,早变得像冰川一般寒冷无情……? 待李恒的惨叫声渐渐低落,脑袋无力的垂下,头上冒出了层层冷汗。冷秋月复又上前,挥动着血淋淋的梅花匕,说道:“你看好了,下一刀我就要挖去你的左眼!然后,再灌入些辣椒粉!啧啧,那滋味……恐怕比现在还要痛苦十倍!” 说完,她大笑着,手持梅花匕就要上前,当真心狠手辣到了极点! 李恒闻言要挖他的眼睛,早已吓得脸色煞白,看着她一步步逼近,终于开口道:“我若说了,你能饶过我?” 冷秋月的手慢慢放下,不禁得意道:“只要你说出无疾心经的下落,我就饶你不死!” 李恒不禁长长叹了口气,苍老的眼神已露出无限的悲凉与叹息,事到如今,他已无路可走了……。 第九章 危机四伏(四) 李恒叹了口气道:“数月前,我成功盗出了无疾心经,曾想据为己有,带它远走关外。不料,刚出四川就遇到了一拨神秘人!为首的六个人,身手不凡、武功奇特,我根本不是对手,若不是江湖四霸同时出来和他们争抢,我早在那时就没命了!我是趁他们血拼混战中才侥幸逃了出来。” 冷秋月盯着他道:“哦?江湖四霸?可是那杀人无数、霸道横行的四个老东西?” 李恒道:“不错,就是他们。” 冷秋月皱眉道:“他们已多年不在江湖走动了,如今竟跑来凑这个热闹?” 李恒道:“我也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出现,也幸亏他们及时赶来。” 冷秋月哼了声,不屑道:“他们又不是为救你而来。那么,无疾心经最后落入谁的手中?” 李恒道:“那神秘的六人。因为第二日,我暗中跑回去查看动静,见到了江湖四霸的尸首。” 冷秋月微微惊愕道:“江湖四霸竟全死在他们手中?” 李恒点点头。 要知道,江湖四霸早年行走江湖,四人练就一身绝技,再凭借四种罕见兵器,强强联手,一时间横扫武林,无人能敌,气焰嚣张,杀人无数,不知令多少人闻风丧胆。 冷秋月沉吟半响,道:“看来,这六人的武功非同小可。那你看清他们的面孔没有?他们什么样的装扮?说过什么话?” 李恒叹了口气,道:“他们都蒙着面,还带着很厚的帽子,看不出面孔,一来就是要无疾心经,别无二话。”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他们怎么知道无疾心经在我身上?” 冷秋月冷冷一笑,道:“亏你还是飘云山庄的总管,这些年来,暗伏在山庄附近谋求无疾心经的人还少吗?你连这点儿动静都察觉不出,若不是潜在的敌人那么多,我们宫主何必要从山庄内部入手,花重金买通你?” 李恒呆了一呆,黯然无语。 冷秋月白了他一眼,又道:“说说那六个人吧,什么来路?什么武功?” 李恒干咳了两声,脸色越发惨白,喘息道:“我要喝点儿水。” 冷秋月一挥手,一名弟子端了杯水给他。 李恒咕咚咕咚喝下去不少。然后道:“他们的武功很怪,招式不多,却下手极快极狠。我觉得,他们并不像是关内人,倒像是西域大漠那边的,他们不仅带帽子,还穿了羊皮靴子,关内没有这样穿扮的。” 冷秋月道:“他们如今往哪里去了?”李恒一脸怅然,摇摇头:“不知道。遇到那么厉害的人物,能活着逃脱就算不错了,谁还敢追踪他们的足迹。” 冷秋月思付片刻,目光突然箭一般射向李恒,冷冷道:“我怎知道你没有说谎?!” 李恒愣了愣,不禁愤愤道:“为了独吞无疾心经,我不惜杀死妻女,充卖飘云山庄,背叛你们。如今书已被抢,落得两手空空,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好隐瞒的?!还有心情在这编故事?!” 冷秋月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书既没了,你现在想怎样?” 李恒一脸的失意,目中透着祈求,道:“我已是肉上玷板,死活全由你们,如今废人一个,该说的都说了,只求莫要食言,放我一条生路。” 冷秋月冷笑道:“既是废人了,又何必留你狗命!” 李恒大惊道:“你刚才已答应,只要说出书的下落,就饶我不死!你……” 冷秋月悠悠道:“我是答应过,但又反悔了,你能怎样?” 李恒一听,气的嘴唇发抖,愤然道:“哼!想不到冷寒宫也是出尔反尔的小人做派!终难成大器!” 随后,他瞪着冷秋月道:“冷若水残暴无情,翻脸不认人,你跟着她也未必得什么好下场!” 他把心一横,高声道:“不过一死,上手吧!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冷秋月盯着他,却没动手,对于李恒的话,她并不在意,她跟着冷若水这么多年,有这个自信。当下笑道:“我将来怎样也比你强,可惜你没机会见到。倒是你,现在是不是后悔,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背叛飘云山庄?是吗?”她现在很想看看李恒后悔莫及的样子。 她的话果然触动了李恒,他苍老的脸上瞬间发生了变化,渐渐变得扭曲,内心翻涌起无限的悔恨……。说实话,自从无疾心经被抢之后,他就已后悔了,出卖了山庄,背叛了冷寒宫,最后落得走投无路,没地方可去。若是当初不去盗取无疾心经,他现在依然是飘云山庄的大总管,依然可以掌管着山庄的大大小小,过着富足安宁的生活……。只是当年,禁不住冷若水的重金诱惑,也畏惧她所持的把柄,因为,他在当值总管期间,曾私吞过不少飘云山庄的钱财,而这个秘密却被冷若水得知,以此威逼他、要挟他,迫使他最终走向了这条不归路……。更主要的是,自己利欲熏心,贪念太大,竟迷了心窍,想将此书据为己有,逃到关外逍遥混世……。 冷秋月见他不语,更加得意,道:“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快!我要留着你,慢慢折磨!若是你能熬到我们抓住冰凝雪,连她带你我一块儿折磨!顺便让她认认清楚你这个飘云山庄的叛徒!” 李恒不由惊道:“你们还要抓三小姐?!她对你们有何用?” 冷秋月道:“这就轮不到你管了!实话告诉你,我们已抓了她的孪生姐妹,等抓到冰凝雪,她们的下场也比你好不了多少!” 李恒又是一惊:孪生姐妹?难道是……那个多年前奶娘抱走的女婴?她还活着?她已被冷寒宫抓了?韩永昌是否知情?他……。冷若水到底为何事抓她们姐妹……。 冷秋月不屑的瞟了李恒一眼,对两旁弟子道:“严加看管,待我禀明老宫主后再处置他!” “是!”两名弟子应声道。 冷秋月离开了水牢。 此时的李恒无力的垂下头,身心俱惫,伤口又在一阵疼似一阵,令人难以忍受,他歪过头,看了看伤口,又看了一眼地上被削下的骨肉,此刻正泛着猩红的血光……。 如今发生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自种孽根,曾经所有的一切都已通通葬送,永不复来!恍然间,李恒觉得,这世间已没什么可值得留恋,一时间心如死灰……。 冷秋月走向了冷若水的书房,她不仅要去报告审讯结果,还有很多坏主意,要看冷若水的意思……。 第九章 危机四伏(五) 冷秋月到了冷若水的书房。 冷若水的桌上摊着一本书,她手中握着笔,好像正在写着什么。 对于冷秋月的到来,冷若水的眼皮抬也没抬,只是慢慢放下笔,目光依旧盯着那本书,时不时翻看,淡淡的问了句:“怎么,问出什么没有?” 她似已预料,不会有什么令人欣喜的结果。 冷秋月道:“属下刚刚拷问了李恒,他招认,本想独吞此书远走关外,但刚出四川,书就被六名神秘人劫去。” 冷若水道:“六名神秘人?” 冷秋月道:“听他说,那六个人不仅蒙着面,穿着打扮也不像中原人士,却像是西域那边来的。” 说到这儿,冷若水的眉头微微皱了下,遂即合上桌面的书,放到一旁,抬眼望向冷秋月道:“西域?想不到关外也有人来抢无疾心经,这下中原可要热闹了!” 只听她哼道:“书既抢了,李恒那厮怎能活着逃脱?” 冷秋月忙道:“李恒说,当时还有江湖四霸与此六人争夺,他是趁乱逃的,第二日还回去打探动静,却见到了江湖四霸的尸首。” 冷若水“哦?”了一声,思付道:“看来那六人武功必定不弱!不知什么来路,连江湖四霸都不是对手。” 冷秋月心念数转,讨好道:“那江湖四霸武功虽高,但也是早年的事了,过了多年,已是风烛残年的老朽了,那六人不过仗着人多,依弟子看,他们未必是冷寒宫的对手!” 冷若水瞥了她一眼,道:“你懂什么?江湖四霸早年横扫江湖,连飞龙堡的武林盟主霍家承都要敬畏三分!后因四霸中的两霸身染怪疾,才不得已退出,想不到,如今竟为了无疾心经重出江湖,大肆出手,只可惜……却踏上了黄泉之路。” 冷秋月听完,道:“属下无知,还请宫主海涵。” 接着,她又疑惑道:“只是……他们既有两人身染怪疾,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飘云山庄解毒,而到现在才去抢无疾心经?” 冷若水听完,不由冷笑道:“他们四人本用同一种武功,对外都是四人同行同战,若失去两人,威力自然大减。就算斗得过韩永昌那老匹夫,斗得过那些潜伏在山庄周围想夺书的人吗?” 冷秋月闻言,点了点头,却仍问道:“那染病的两人,又怎能多年不治,坚持到现在?还重出江湖争夺此书?” 冷若水沉吟片刻,说道:“也许……他们找到了一个人。” 冷秋月不禁问道:“什么人?”“一位奇人,医术非凡,可能不在韩永昌之下!”冷若水道。 “哦?是哪位奇人?竟有如此本事?”冷若水感到一头雾水,她只知道,放眼江湖,医术、毒功最高的莫过于韩永昌,如今竟又冒出了一位医术非凡的奇人,自然诧异万分,难以置信。 冷若水不由发出一声叹息,缓缓道:“听说几年前,苗疆出了一位观音夫人,医术非凡,且为人和善,施仁布德,只是她常年隐居山林,行踪难觅,也许……江湖四霸找到了她……。若是她能早些年出来,该多好……。”说完,又是一声长叹,似乎带着些许遗憾……。 冷秋月呆呆的看着冷若水,实在想不透,这位跟随了多年的宫主,身后到底隐藏了多少前尘往事、恩怨情仇……。 然而,她还是有很多事想不明白,又道:“既然江湖四霸的怪病已治好,为何还要无疾心经?想做什么呢?” 冷若水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上发生的事,其实有很多都无法解释,很难说清。有时,争夺一件至宝,是为了扬名立万,而有时,也只是单单为了报复而已,并非要用它做什么。” 冷秋月点了点头,不由心下感慨:江湖真是一个奇怪的大染缸,犹如浩瀚的大海,充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感情,正因为有这些的存在,才产生了各式各样的纠结、仇恨、恩怨……。 冷若水怅然了半响,突然道:“此书你们暂不必查了,看来,关外已来高手了……。” 冷秋月道:“宫主的意思是……不用找无疾心经了?” 冷若水点点头。而后,叹了口气道:“当务之急是把左宫使找回来,还有,生擒冰凝雪那丫头。” 冷秋月心中一动,说道:“弟子遵命。”随即皱了皱眉,一副难办棘手的样子。 冷若水见了,不禁问道:“怎么,何事为难?” 冷秋月踌躇片刻,继而叹道:“冰凝雪虽有些武功,但属下曾有一次生擒于她,只可惜,半路被她的同门救走了,而且还下毒害死了好几名弟子,属下……有些担心。” 冷若水瞟了她一眼,冷冷道:“是担心还是胆怯?怕他们的毒药也毒死你?!” 冷秋月见状,慌忙道:“宫主对属下恩重如山,属下愿为宫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绝没有怕死的念头,属下的意思是,生擒冰凝雪恐怕有难度,若万不得已,属下能否……就地处决她?” 她早已想好,要将冰凝雪碎尸万段。 冷若水盯了她半响,说道:“尽量生擒,但无论死活,你都给我带回人来!” 冷秋月点点头,又道:“不知洛阳这次的武林大会,飘云山庄会不会参加?” 闻言,冷若水不禁一声冷笑,说道:“江湖上素传北有飞龙、南有飘云,像这样的武林盛会,群雄聚首,正是出风头的好机会,飘云山庄声名显赫,又怎会不来摆谱?” 冷秋月道:“既是如此,飘云山庄的人大概会在这一两月赶来洛阳,那依属下看……不如就在洛阳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冰凝雪一到,便让她落套就擒。” 冷若水听后,缓缓站起身,转向窗外,目光渐渐变得悠远,仿佛回想着什么,沉吟道:“飘云山庄既会赶来洛阳,自是庄主韩永昌领军,韩永昌早年行走江湖,不仅剑术了得,施毒手段更堪称第一,江湖上尊称毒圣!由他护着冰凝雪,你们又能有几分机会?” “这……。”冷秋月不禁支吾,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只是,由于报复冰凝雪之心太重,便顾不了太多,她对冰凝雪的仇恨实在太深!早想不惜一切要冰凝雪的命! 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不可想像的,由爱生出的恨,必将更加巨大,更加可怕……。 见冷秋月语塞,冷若水却轻叹一声,道:“本宫知道,这次给你们下的命令很重,不过你放心,韩永昌那老匹夫,本宫迟早要对付他的!抓冰凝雪虽有困难,你们……见机行事吧!” 她顿了顿,接着道:“听说那丫头跋扈的很,却乐善好施,在江浙一代有些名气,口碑也佳,是否真有此事?” 冷秋月暗中咬牙切齿,没好气的说道:“这臭丫头最爱出风头了!还结识了不少纨绔子弟,把酒言欢,不知羞耻!仗着出身名门,会两下功夫,便不可一世、目中无人!” 冷若水转过眼,看了冷秋月两眼,遂即冷笑道:“真是跟她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放荡不羁!上官晴、上官晴!你这……。”话没说完,她却强忍住,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随后,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将胸中的闷气全散发出来,缓了缓,才道:“这臭丫头威风不了多久!等落入本宫手中,一定好好煞煞她的锐气,掐掐她的尖!叫她知道本宫的厉害!” 冷秋月眼睛一亮,心下想:宫主这样恨她,想必当年和她全家都结下了梁子……。当即说道:“属下一定尽快完成任务!” 她想起了李恒,又道:“宫主,那个李恒您打算如何处置?” 冷若水满眼不屑,说道:“如今,无疾心经已不再他手中,留着也无用,办了他算了!” 冷秋月转了转眼睛,说道:“不如交给属下处理,他背叛了您,属下不想让他死的太痛快。”似乎,她天生最大的癖好就是折磨人。 冷若水哼了声,说道:“这厮实在罪该万死。先废掉武功、割去舌头、打断双腿,再给他吞下一颗残冷丸,叫他受尽折磨、毒发而死!正好给宫中弟子以示警戒!” 冷秋月一脸称赞道:“好主意!属下这就去办!还请宫主赐予残冷丸一颗。” 不想,冷若水却淡淡道:“残冷丸由本宫亲自去赐,你去办别的吧。” 冷秋月呆了呆,随即道:“是,属下告退!” 冷若水转过头去,挥了下手,冷秋月便退出书房,临行时,她不由瞥了一眼桌上的那本书,封皮用布包着,看不出名字。 不知那是本什么书?冷秋月不敢停留,来不及多想,很快离去。 当夜,水牢中接连不断的传出李恒的惨叫声……,冷寒宫弟子个个胆颤心惊、彻夜不眠……。 明日什么样?明日有没有阳光?能否驱散掉冷寒宫上空的阴霾……。 第九章 危机四伏(六) 天空湛蓝,空气中流动着新鲜的气息,云儿缥缈,似少女一般舞动轻柔。 桃花已落,玉兰登场,纯净无暇的花瓣,散发着郁郁幽香,水清,山翠,红缨绿柳,一派怡人的风和日丽。 虞梦诗走出了房间,来到院中散着步,她已经三天没出屋了,今日天气很好,她出来透透气。 这座庄院很大,也很僻静,她的行动并不受约束,因为她逃不出层层有人坚守的魔窟。 来到一片草坪,那里的石桌石凳,是她经常晒太阳的地方,她垫了块帕子坐下,庭院中盛开的玉兰花,洁白优雅,时不时飘来馥郁的馨香。 看着看着,她不禁暗叹一声,玉兰花如此生机盈然,而自己本是花儿一样的青春、花儿一样的年纪……,但现在,却似凋谢的桃花,在这冷漠之处一点点的凋零,一点点消磨殆尽……。想起自己遭遇的种种磨难,至今也不能摆脱,仍旧孤立无援,任人割宰,不由黯然神伤,默默垂泪……。 这时,一名女弟子端着个托盘向她走来。 她忙擦了擦眼泪,站起身,那女弟子将托盘递给她,冷冷道:“都过午时了,怎还不回去吃饭?害得我还要给你送!” 她连忙道歉,那女弟子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她将托盘放到石桌上,然后轻轻坐下。 托盘中仅有一碟一碗,碟上放着一个窝窝头,碗里是粥,说是粥,却稀到可以照出人的影子,上面漂着两片可怜的菜叶。 自从冷若水那日对她发脾气后,她的伙食就越来越差了,这其中当然少不了冷秋月在作梗,不能大动干戈的欺负虞梦诗,就变着法儿的整治她。 虞梦诗却已习惯了,她从小就常吃苦,再艰难的日子她也熬过来了,眼前这些实在算不了什么。 她拿起窝头,咬了一小口,慢慢咀嚼,才咽下去,就听见背后传来稀稀嗦嗦的声响。 她刚一回头,就看见一只肮脏无比的大手正伸向她。 虞梦诗一眼瞥见了这只大手,口中不禁啊——的一声惊叫! 她慌忙站起身,仔细一看,只见身后的草地上,跪伏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衣衫褴褛,面目狰狞,浑身伤痕累累,肮脏不堪。此刻,他正欠着身伸出一只手,向她手中的窝头抓去。 虞梦诗虽惊愕不已,却不再害怕,见他此状,遂将手中的窝头缓缓递向老者,说道:“你……是要这个吗?把它给你。” 那老者一双混浊的眼睛只顾盯着窝头,见虞梦诗递过来,便一把抢过去,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抬起眼皮看她。 谁知,这一看不要紧,那老者也不禁啊——的一声怪叫,口中正咀嚼的窝头也随之滚落在地! 那双混浊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他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虞梦诗,口中禁不住咿呀……咿呀……的怪叫着,情绪显得十分激动!只可惜,他到底说了些什么,谁也听不懂。 虞梦诗不明老者的意思,见他双腿的膝盖骨已被挖去,且遍体鳞伤。同是阶下囚,不知他做了什么触犯冷寒宫的事,竟遭此深重罪过。心中甚为同情,当下说道:“您不要着急,有话慢慢说,我也是这里的囚犯。” 说完,她走上前去,拾起地上的半块窝头,掸了掸,并无灰尘,又薄薄揭下一层皮儿,重新递给他道:“还可以吃,待会儿那碗粥也给您喝。” 然而,地上的老者却呆呆的望着她,忘记接她递来的窝头,良久,混浊的眼睛竟滚落了两行泪水! 虞梦诗见状,有些纳闷,不解其因,从身上解下一条手帕,轻轻的、试探着伸向他的脸庞,想为他擦去眼泪。 老者却似触电般的一闪,躲过她的手帕,慌忙着扭动着身躯,掉头就走,头也不回!他双腿已废,只能靠着两只手掌撑地而行,但显然,他还做得不习惯、不利落,动作缓慢而笨拙。 虞梦诗很想上前去帮他,但考虑了一下老者的怪异举动,便没过去,她看着他连撑带爬的走到一处墙角,一拐弯,便不见了……。 虞梦诗想不到,也不可能知道,这位老者便是知道她身世秘密的李恒! 此刻,李恒已爬到一处角落,正哭得呜呜作声,老泪纵横。他知道,刚才见到的姑娘,并不是他看着长大的三小姐——冰凝雪,而是当年被奶娘抱走的另一个女婴! 想不到,她历经磨难,如今也出落得花容月貌、玉立亭亭!正值青春年少,花样年华,可惜却遭此磨难,受困于这个无情无义的鬼地方! 想起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他又禁不住感慨万分……,面对一个肮脏下贱又不相识的废人,她非但没有躲避厌烦,还将自己唯一的食物毫不吝惜的都交给他,她同情他,甚至还想为他擦去泪水!这……这实令他蹉跎不已……。 她看上去虽柔弱,手无缚鸡之力,但绝对是位善良仁义的好姑娘!她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李恒不禁心潮澎湃,如今自己已是将死之人:舌头被割、双腿被废、浑身伤痕,还被强迫吞下残冷丸,实在已是来日无多! 没想到,今日竟见到了这位失去音信多年的姑娘——三小姐的亲生姐妹!不由触发了他泯灭已久的良知,感触颇多……。他想在临死前,尽己所能,为她做点什么。然而,他也清楚,自己如今什么也帮不了她,但是,至少还可以做一件事——告诉她的身世还有她真正的仇人! 只是,他舌头已被割去,口不能言,该如何说清?还有,她会相信他的话吗?但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能在临死前想办法告诉她真相,也算唯一能做到的有意义的事。 他想定后,便撑着身体,向刚才的院落爬去。 好不容易才回到刚才的地点,而她人却不见了,李恒感到十分失望,但他决定要再找机会,想办法接近这位姑娘,告诉她一切……。 可惜,他来日无多,他还能等得到吗……。 第九章 危机四伏(七) 夜色渐浓,晚饭迟迟没人送来,虞梦诗感到饥肠辘辘,午饭就没吃到,捱到现在已是浑身无力,她慢慢走到床前,靠在床边,静静的想着心事。 不知何时,门悄悄的开了,走进两个人——紫烟和碧霜。 虞梦诗一见二人,甚为高兴,迎上去道:“原来是你们!” “嘘——”碧霜的手指挡在唇边,随后,向门外张望了一眼,很快将门关上。而紫烟手中提着一个饭盒,她拉着虞梦诗来到桌边,轻声问道:“今日的晚饭还没送来吧?” 虞梦诗点了点头。 碧霜一听,不由愤愤道:“他们也太过分了,本来伙食就差,这么晚,竟然连送都不送了!” 紫烟也叹了口气,轻轻放下饭盒,从里面取出两碟青菜,一碗白饭,和一只炖鸡腿。她看看虞梦诗,温柔的说道:“这几天,我们看你的伙食太差,担心你的身子吃不消,今晚找了机会,偷偷给你带点吃的,改善一下。” 这些饭菜一经端出,顿时香飘四溢,虞梦诗满怀感激的望着紫烟和碧霜,说道:“谢谢你们。我的伙食差没关系,只是不要因为我而让你们担风险,我……实感过意不去。” 碧霜道:“你不要客气,趁热赶快吃吧,他们这么欺负你,我们真是看不过去,但又没办法,只好能帮多少就帮多少了。” 听到满怀温情的话语,虞梦诗不由心中一热,感叹道:“上天还是垂怜我的,看似无情的冷寒宫,还是有你们这样善良的好人,惦记我、关怀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紫烟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虞姑娘,别这么说,这点事算不得什么,你不要有压力,我们更不图什么回报。大家都是同命相怜,我们不帮你,还有谁帮你?再说,你为我们做的新衣裳那么好看,还不知怎么谢你呢!” 碧霜一旁道:“就是。虞姑娘,别多想了,这些菜可都是紫烟亲自下厨为你做的,尝尝味道如何?身子重要,自己多保重啊。” 虞梦诗听后,感激的望着紫烟,嘴唇微微颤抖,仿佛要说些什么,但喉咙间却被一团温暖哽住了,千般感谢,却难开口……。紫烟微笑的看着她,懂得那双似喜似悲的美矒中透露出的深深感动,一切尽在不言中……。 紫烟笑笑道:“快吃饭吧。” 虞梦诗点点头,碧霜倒了一杯水,端到她面前。 不一会儿,虞梦诗将一碗饭吃的干干净净,两盘菜分别剩下了一半,鸡腿却一口没动。 紫烟问道:“怎么鸡腿没吃?是不合口吗?你吃的可不多啊,再吃些吧。” 虞梦诗摇了摇头,微笑道:“饭菜很合口,你的厨艺也很棒,我吃的好饱,剩下的菜我想留着明日再吃。这鸡腿……。” 说到这儿,她踌躇了一下,接着道:“今日午时,我在院子里遇到一位老者,应该也是囚犯,他浑身是伤,双腿残废,好像还不能说话,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紫烟和碧霜相视了一眼,沉默片刻,紫烟点点头,碧霜便开口道:“听说他是飘云山庄的总管,名叫李恒,曾做过冷寒宫的内应,最后却违背了老宫主的旨意,落得这般下场。” 虞梦诗不禁茫然道:“飘云山庄……那是个什么地方?” 她虽知道冰凝雪是自己的孪生姐妹,但却对飘云山庄一无所知,也无人告诉。她常年默守深闺,不问江湖,自然更不知道飘云山庄在江湖上的声望。 紫烟想了想,说道:“飘云山庄经营医道,成名多年,拥有富甲一方的财富,且在江湖上颇具盛名。你大概还不清楚,冰凝雪就是飘云山庄庄主的弟子。” “哦?冰凝雪原来是……飘云山庄的弟子!”虞梦诗心中一阵激动,自己的姐妹生长在名门望族,犹如凤凰一般,众星捧月……。她为她的身居荣耀而感到高兴……。 虞梦诗想的出神,紫烟在一旁轻声问道:“虞姑娘,你怎么了?” 虞梦诗楞了一下,而后,轻叹一声道:“没什么。那老者……竟是冷寒宫的内应!他对冰凝雪有没有不利?他都做了些什么……。”虞梦诗感到一头雾水,但最担心的还是自己姐妹的安危。 碧霜道:“应该没有,老宫主只是派他偷一本叫无疾心经的书。” 虞梦诗又疑惑道:“无疾心经是本什么书?那书他可偷到了?” 碧霜道:“无疾心经是一本记载毒功的书。书没在他身上,所以也没到老宫主手中,否则老宫主怎会那样对他呢?后来具体发生的事,我们也不甚了解。” 紫烟沉吟道:“虞姑娘,今日他见了你,作何反映?” 虞梦诗想想道:“他见到我,好像……很诧异,最奇怪的是,他竟然掉下了两行泪水!” 紫烟道:“说不定,他大概以为你就是冰凝雪呢。” 虞梦诗微微一惊,随即点了点头,梦呓道:“但愿冰凝雪永远都不要来这里……。”感叹间,又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碧霜叹道:“虞姑娘,别难过,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哪天就会有贵人相助。” 虞梦诗苦苦一笑,默然无语。 紫烟指了下盘中的鸡腿,说道:“虞姑娘,这只鸡腿……要作何用?” 虞梦诗道:“我原本想……明日将这鸡腿送与那位老者吃,就是你们说的李恒,他年岁已大,又没人送饭,身体熬不住的。” 紫烟不禁叹道:“虞姑娘宅心仁厚,自己身处困境,还为不相识的人着想。可惜,像你这么善良的姑娘,却遭遇到这样的磨难!” 碧霜也一脸怅然道:“但愿老天有眼,能保佑所有善良之人早日脱离苦难。” 说完,竟低下头,独自神伤,像她和紫烟这样的冷寒宫弟子,不是一样没有脱离苦难吗?一直过着受人差遣、任由摆布、刀光剑影的日子吗? 紫烟望了她一眼,道:“别伤感了,咱们得赶紧走了,不然被人看到,报告了冷秋月,又会找麻烦。” 碧霜点点头,马上收拾起来。 紫烟道:“虞姑娘,这些剩菜不能留在这里,我们明日还会给你送新的。” 虞梦诗点点头,却找来一只小碗,将鸡腿倒进去,然后说道:“这个我还是想偷偷留下,不会被人发现的,明日带给那位李老伯吃。” 碧霜一听,不禁急道:“还要给他吃?他可是飘云山庄的叛徒,值得你对他那么好吗?他充卖了飘云山庄,也等于充卖了冰凝雪呀。” 虞梦诗想了想,说道:“不管他如何作恶多端,如今已落得这般悲惨下场,也算得到了报应,我还是不忍心看着他那样。” 紫烟道:“好吧,只是你别太亏了自己,行事也要万分小心才是。” 虞梦诗道:“谢谢,我会小心的。” 随后,紫烟和碧霜便匆匆离开了虞梦诗的房间。 这夜,虞梦诗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感慨颇多,最惦记冰凝雪的安危,希望她平平安安,莫入魔窟,不知她们姐妹何时才能相见团聚……。又想起了那老者的遭遇,不知道他以后的结局会如何?自己会不会像他一样悲惨……。还有,她永远牵挂的虞三娘、丁峻……,他们在何方,是否安全,一切都是那样的遥遥无期……。 公告 各位朋友: 新年好!飞花给大家拜年了,祝各位牛年快乐、福财两旺! 由于春节期间比较繁忙,故暂停小说的更新,请见谅。 在过去的一年当中,《凤蝶魅影》得到了大家的鼎力支持,飞花感动不已。有了大家的支持,飞花才有了坚持创作的动力。在新的一年中,《凤蝶魅影》将会有更多的起伏和发展,更多的曲折和精彩,请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飞花、关注《凤蝶魅影》。 在此,感谢都市言情小说、感谢每一位关心和帮助飞花的朋友。 最后,飞花再次恭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谢谢! 第九章 危机四伏(八) 次日清晨,虞梦诗梳洗完毕,不多时,有人送来早饭:一碗稀粥。 虞梦诗将粥喝完,便想起了昨日的李恒,他的境况只怕还不如她……。想定,将昨晚留下的鸡腿,找了张油纸包好,偷偷攥在手中。 阳光温柔,她悄悄走出房间,去了昨日遇见李恒的地方,然而,寻遍了周围也不见他的踪影! 找不到李恒,她只得作罢,正准备回房去,不料,远远的走过来一个人——冷秋月! 虞梦诗见是她,心中不免慌乱起来,手中握着的油纸包竟不知如何是好,一着急,将油纸包扔进了路旁的草丛。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 迎面走来的冷秋月,斜了她一眼,质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刚才手里拿的什么?!” 虞梦诗心虚道:“我……只是来这儿晒晒太阳,没拿什么。” 冷秋月哼了一声,狠狠瞪她一眼,转身走向旁边的草丛。 上眼瞧了瞧,一蹲身,便将草丛中的油纸包拿起! 虞梦诗见状,心中立时布满了惊恐……。 冷秋月拿着油纸包,打开一看,脸色就变了。 而后,她举着半开的油纸包来到虞梦诗面前,呵斥道:“说,这又是什么?!说啊!” 虞梦诗故作镇静,小心翼翼道:“这不是我的。” 啪的一掌,重重的掴在了虞梦诗的脸上! 虞梦诗打了个趔趄,疼的抚住脸,颤声道:“你……为何又打人?” 听罢,冷秋月一扬手,将鸡腿拽到虞梦诗身上,骂道:“贱货!还敢跟我面前撒谎!?这是哪来的!?谁给你的!?” 虞梦诗心知此事厉害,一旦说出,势必连累紫烟和碧霜遭殃。当下畏惧的看着她,说道:“是我……到厨房偷的。” 话音刚落,冷秋月抬腿一脚揣在了虞梦诗的肚子上!虞梦诗被这一脚揣翻在地,捂着肚子顿时呻吟不已……。 冷秋月狠狠道:“胡说八道!当我是三岁小孩?!你连厨房的门向哪儿开都不知!告诉你,今天要是不说实情,我就带你去水牢里长长见识!” 虞梦诗早因疼痛而留下了些许冷汗,此刻一听水牢两个字,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她听说过,进了水牢用刑的人,几乎没有活着出来的! 但是,心地善良的她,又怎能说出紫烟和碧霜?那样岂非害了她们……。 她咬咬牙,强忍着疼痛,依旧说道:“是我偷来的,早晨没吃饱,腹中饥饿。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以后……不敢了。”虞梦诗指望着说点软话,逃过此难。 冷秋月不由冷笑一声,说道:“好,就算是你偷的,我也照样要你去水牢里舒服舒服!哈哈哈哈……。” 她狂笑着,她就是存心要找虞梦诗的茬! 虞梦诗心中大惊,急忙道:“老宫主说过,不能让我死,没有她的旨意,你……你不能这么做!” 冷秋月悠悠道:“不用你提醒,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你的,只不过……。”说着,她蹲下身,瞪着她,目光变得更加毒辣,语调柔和道:“只不过让你尝尝我的刑法,尤其是那种外表看不出伤痕,实际却痛苦不堪,还会伤害五脏六腑的那种,哈哈哈……。” 紧接着,她站起身喊了句:“来人!” 话音刚落,很快便赶来两名女弟子。 冷秋月指了指地上蜷缩的虞梦诗,道:“她敢擅自偷东西,拖到水牢里,我要好好招呼招呼她!” “是!”两名女弟子应声而至,随即将虞梦诗架起,直奔水牢。 虞梦诗不禁大声呼叫道:“放开我……我犯了什么罪?我要见老宫主!” 冷秋月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阴晦,紧跟其后,今天她算打定了主意,亲自折磨虞梦诗! 虞梦诗还在无谓的挣扎着,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酷刑?!那颗脆弱的心顿时变得死灰一般……。 在这当口上,突然跑过来一名领事弟子,快步到冷秋月跟前行礼道:“报告大宫主,已有弟子寻到左宫使的踪迹了!” “什么?!左宫使?他……他在哪里?!”冷秋月只感到自己的心一下子沸腾了!他回来了!他终归还是回来了!他没事,他……这期盼已久的消息,对冷秋月来讲,如春雨甘露,激动万分……。那内心的惊喜与狂热一浪高过一浪,简直比飞上天还要兴奋……。 她难掩激动的一把抓住那领事弟子,反复问道:“这是真的?!你没看错?他现在哪里?在哪里?!” “昨晚在城外的一家客栈,有两名弟子回报,曾见过左宫使的行踪。” “那为何没把他带回?你们干什么吃的?!”冷秋月瞪大了眼睛责备道。 “呃,当时……那两名弟子有任务在身,等办完事后回去找他,又不见了踪影。” 冷秋月盯着他的眼睛已在冒火,显然,对这没头没脑的回答很不满。 来通报的领事弟子一看这眼神,不由哆嗦一下,忙道:“大宫主莫急,属下今晨已派人到那附近查找去了。况且,依属下看,左宫使即现身洛阳,自是要回宫的。” “好,在什么地方,你现在就快带我去!”一想到能再看见那张熟悉。英俊的面庞,见到那魂萦梦牵的心上人,冷秋月早已发不起火来了,只想马上看到他……。 “是!属下前面带路,大宫主请。”领事弟子说完,欲要先行。 冷秋月遂即便跟他去,一旁架着虞梦诗的两名弟子不禁拦道:“大宫主,那虞梦诗怎么处置?等您差遣。” 冷秋月不由停顿了脚步,略一思付,道:“今日我高兴,先把她押回房间,来日再处罚。” “遵命。”说完,两名弟子便架着虞梦诗押往她的房间……。 冷秋月满怀兴奋的出宫去了,那颗心早似飞扬的鸟儿,已近雀跃……。 虞梦诗被关进了屋中,她扶着还隐隐作痛的肚子,步履蹒跚的走到床前,缓缓坐下,心中不觉一阵酸楚:老天!这到底是什么日子啊!?冷寒宫简直和地狱一般可怕!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遭此磨难?我做错了什么?究竟得罪了谁?难道从小受过的苦难还不够吗?还要继续承受折磨与压迫?到底何年何月才能摆脱这困境,何年何月啊……? 想着想着,那心中久积的酸楚,还有满腔的委屈,通通迸发出来,倒头扑到床上失声痛哭……。 然而,再残酷的命运都会适时出现转机……。她并不了解,她的霉运也会因某个人的出现而即将告一段落,虽然,现在周围布满了荆棘,虽然,冷寒宫处处危机四伏,但命运不会永远作弄一个人,生命中总会有时来运转的变迁,雨过也总会天晴……。尽管那些来之不易,历经千辛万苦……。 第九章 危机四伏(九) 中午已过,没有人给虞梦诗送午饭。 虞梦诗暗叹一声,身上已不像清晨那样疼了,但此刻腹中袭来的饥肠辘辘,却是一波接一波,无奈,她也只有忍着。 又过了许久,似乎不那么饿了,屋内有些阴凉,她站起身,想出去晒晒太阳,悄悄推开房门看了看,门外竟无人看守,大概冷秋月不在,守门弟子也玩忽职守,量她也逃不走。于是,她轻松出了屋。 她不敢再去清晨的那个地方,只好在距离房间不远处,找了块有太阳的地方待了下来。 春日的阳光温馨柔和,她感觉身上已有暖意,却也勾起了往事的怀念:静湖村,那个安逸宁静的地方,大杂院,梧桐树下,她绣花,丁峻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守着她……。那时,她是多么幸福,多么无拘无束……,然而现在,就连晒晒太阳也不能够随心……。 正自黯然神伤,忽然感觉有人轻拍了她一下,回头一看,拍她之人竟是昨日见到的老者-李恒! 她微微一惊,以为他又饿了,来向她讨食物,当下摇摇头道:“对不起,中午也没人给我送饭,我现在没有吃的给您。” 李恒听完,呆了一呆,混浊的眼睛渐渐湿润……。 他充满感激,却摇摇头,随后,东张西望一番,见四下并无人注意他们,便伸出手,抚平一块土地,用手指在地上写下四个字:我要纸笔。 虞梦诗又是一惊,轻声问道:“您要纸笔?是否……有话要说?” 李恒使劲的点点头。 虞梦诗思索片刻,皱眉道:“可我房中没有,我去别处找找看,您等一下行吗?” 李恒眼中露出一丝失望,随即摇摇头,在地上写道:不必麻烦了,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虞梦诗满眼疑惑,说道:“您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李恒看看她,在地上写道: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世? 虞梦诗微微迟疑了一下,见他如此问,想必知道些什么,缓缓道:“知道的不多,但已清楚冰凝雪是我失散的姊妹。” 李恒听完,点点头,接着写道:对你父母的事了解多少? 虞梦诗思咐片刻,道:“只知道父亲叫上官晴,母亲叫冰洁儿,其他的……都不清楚。” 李恒的喉咙发出了一丝怪怪的声音,似在叹息,苍老的面容涌现出凄凉的颜色,望着虞梦诗许久,随后,才接着写道:他们如今早已不在人世了。 虞梦诗也叹了口气,凄然道:“我明白,否则他们一定会寻找我们姐妹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因何去世的?” 李恒听完,情绪一时显得颇为激动,匆匆写道:你的爹娘都是被飘云山庄庄主害死的。 虞梦诗一惊,赶忙问道:“飘云山庄……庄主?” 李恒点点头,接着写道:他就是冰凝雪的师父韩永昌。 此言一出,顿时,虞梦诗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韩永昌——冰凝雪的师父,他害死了我们的爹娘?!是他养大了冰凝雪,可他为何那样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不是真的……?她的心有些慌慌的,来不及多想,急忙问道:“那冰凝雪……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李恒又点点头,写道:三小姐并不知道,姑娘将来若能见到她,务必要告诉她实情。 虞梦诗呆了一呆,却忽然想起了紫烟的话,李恒是飘云山庄的总管,已背叛了飘云山庄,他现在所说的话能相信吗?他会不会为了挑拨冰凝雪和师父的感情,而故意捏造是非。歪曲事实呢? 虞梦诗沉吟了半响,说道:“可您有何证据,能证明……刚才所说的话……都句句属实?肯定没骗我?” 闻言,李恒的脸上泛起一片惊愕与绝望,他没想到,眼前看似柔弱善良的姑娘,却会对他心存戒备! 他心中虽黯然,但很快便理解了,他现今只是一个阶下囚,一个与虞梦诗素不相识的人,现在冒然告知她杀父仇人,且还是与她姐妹熟识的近人,她怎能轻易相信? 李恒暗暗叹息,又写道:我是将死之人……,突听后面一人叫道:“人都哪去了!?快把这老东西拖走!” 李恒心头一颤:冷秋月! 不等他回头,立刻窜过来两个人,抓起李恒的两只胳膊就走,李恒眼巴巴的望着虞梦诗,口中咿呀咿呀的叫嚷着,似乎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很快便被拖走了……。 虞梦诗怜惜的看着他,也无法,抬眼一望,只见冷秋月已大步向这边走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人。 说话间,这几人便走近她身旁,虞梦诗心中很害怕,她担心冷秋月又要过来挑衅,找她麻烦。 然而,冷秋月只是带着人路过她身旁,并未停留片刻,瞥了她一眼,没有理会,仍然继续往前走,平日冷酷的脸上,此刻竟仿佛含着一分笑意,带着几分舒畅! 这是怎么回事?冷秋月竟然还有温情的一面? 虞梦诗正惊诧间,从她身旁匆匆走过的几人当中,却意外看到了一个令她更惊诧的面孔——萧天晗! 他看上去依然潇洒俊逸,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份沉静。 她记得这个人,他曾在徐州错认过她……,他回冷寒宫了?没错,他是这里的弟子啊。可他……他好像认识冰凝雪!对,他一定认识! 虞梦诗的心禁不住跳跃起来!而萧天晗的目光恰恰经过她身旁时,也似有意无意的瞟了她一眼,便一闪而过,跟着冷秋月等人匆匆离去,很快消失在视线里,他们去的方向正是老宫主冷若水的院落……。 不知怎的,虞梦诗竟有种莫名的兴奋与忐忑,虽然,她并不知萧天晗此行回来的目的,但今日一见到他,且知道他认识自己的姐妹,心中不免燃起了一丝光亮,好像觉得,他的到来,说不定能带来什么幸运……。 第九章 危机四伏(十) 房内很静,桌上摊着一本布皮书,冷若水将最后一页写完,然后,缓缓放下手中的笔,看着那些流畅而坚毅的字映在纸上的墨痕,一点点干燥,一点点丰盈……,她觉得,今日实在是个喜庆之日,她完成了一部倾尽半生的竭力之作,呕心沥血了多年,花费了太多的心思,今日今时终于完成了……。她久久望着那本书,眼中流淌着欣慰,感叹……。过了许久,才将书轻轻合毕,小心翼翼的拿起,放进身后的红木柜子,锁好。而后,走到桌几旁,倒了一杯茶,品味间,忽听房外有人通报。 “左右宫使同来参见宫主!”冷秋月的声音,带着自负与兴奋。 屋内沉默了半响,才听冷若水缓声道:“进来吧。”言语异常平静。 门吱的一声开了,冷秋月和萧天晗一起走进屋中。 随着萧天晗的踏进,冷若水的目光瞬间多了一分炙热。 萧天晗上前一步,跪拜在地道:“弟子因事延误回宫,还请宫主降罪!” 冷秋月见状,忙跪拜道:“秋月恳求宫主莫降罪,无论如何,左宫使历经艰辛,总归回来了,足见其衷心!” 冷若水望着他二人,眼中似有喜悦,当即道:“你二人起来吧,本宫谁也不会降罪。” 冷秋月松了口气,高兴的站起身。萧天晗仍跪地不起,恭敬道:“蒙宫主恩泽,弟子感激不尽。” 冷若水沉吟道:“秋月,这件事你有功劳,回头赏赐。你先下去,本宫有话要问。” “是。”冷若水欣喜的答应道,随即离去,关好房门。 此刻,屋中只剩下冷若水及萧天晗。 冷若水看看他,那份炙热尽藏眼底,口气突然冷冷道:“失踪这么久,究竟发生了何事,耽搁这么长时间?” 萧天晗道:“弟子盗出轩辕夏禹剑时隔不久,途径颍州时,遭遇夏家村的追捕,不慎被俘,后经贵人相助,侥幸逃脱,未能及时回宫,还请宫主恕罪!” 冷若水听后,半响未答,稍后道:“你抬起头来。” 萧天晗依言抬起头,目光碰撞到冷若水寒冰一般的眼神! 冷若水突然一个箭步奔到萧天晗面前,抬掌就劈!口中亦同时叫道:“你敢骗我!” 眼见冷若水的掌风直劈而下,萧天晗不禁脱口道:“弟子不敢!”虽面带惊恐,却丝毫未躲闪! 然而,就在这一掌即将触及萧天晗的面门一寸时,忽的停了下来,只听冷若水道:“为何不躲?!” 萧天晗一脸镇定道:“宫主待弟子有再造之恩,若此事难消疑惑,弟子甘愿受死。毫无怨言。” 冷若水不由轻叹一声,拍了拍萧天晗的肩头,淡淡道:“别怕,刚才只是试试你,快起身吧。” 萧天晗这才站起身,又躬身道:“宫主明察秋毫,弟子绝不敢欺瞒。” 冷若水点点头,道:“本宫相信你就是了。那夏家村如何为难你的?有朝一日,待大事已毕,本宫定将他们夷为平地!” 萧天晗听得心中一阵感动,随之而来的却又是无尽的凄然……,冷若水如此待他,无疑使那份内心深处的愧疚感又加重了一筹……。 他感叹道:“他们只是将弟子囚禁,并未太为难。宫主对弟子的爱戴,弟子赴汤蹈火也报答不尽!现今剑已得,夏家村若无纠缠,还请宫主由他们去吧。” 他一向宅心仁厚,不忍杀戮,更何况是这编出的莫须有之事。 冷若水深知他的习性,既安慰,却也痛恨,因为他心存善良,手不够狠,实在跟她太不一样……。 若是平日,听到他暗暗为对方求情,她定会勃然大怒,迁训于他,可是今日,却是怎么也不忍心那样做……。当下说道:“好,此事暂可先放下。这些年,你为宫中出生入死,确实效了不少力,本宫都记着呢。” 萧天晗道:“宫主恩山义海,弟子理应鞠躬尽瘁!” 冷若水望着他,又叹息道:“回来就好。看样子,这段时间你也受了不少苦,消瘦了许多,以后不必再外出办事,留在宫里帮本宫做事。” 萧天晗道:“谨尊宫主安排。” 冷若水盯了他好久,目中似乎透着温情,缓声道:“今后你要更加自律自强,本宫还有重任要托付于你,莫要让本宫失望才好。” 萧天晗不由心中一热,复又跪拜在地道:“弟子谨记宫主教诲,定当倾力而为。” 冷若水满意的点点头,道:“好,这里没事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萧天晗站起身形,道:“多谢宫主关怀。弟子恭候吩咐,先行告退了。” 冷若水挥挥手,示意他下去,萧天晗行礼告退。 他离去的身影,虽有些消瘦,却依然英姿挺拔,冷若水的眼神早已寻不到冰冷寒彻,却似充满了关怀与欣慰,看来今日果然是个喜庆之日……。 萧天晗刚踏出冷若水的院落,便一眼瞥见了冷秋月。 冷秋月就站在不远的墙边,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顺也不顺的盯着萧天晗。 萧天晗顿了顿,走过去,拱手道:“大宫主可有指教?” 冷秋月看看他,淡淡说了句:“我已叫人给你收拾好了房间,就在南院花厅的北侧。” 萧天晗面露感激,竟走近了她两步,说道:“谢谢。刚才大宫主为属下仗义执言,还不曾言谢,此事铭感五内,还请受我一拜。”说完,向她深深一揖。 冷秋月不由心潮澎湃,终于忍不住,绽露笑颜道:“不必客气,你回来就好……还是先去休息吧。” 萧天晗点了下头,回以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他的笑容是那样难能可贵,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冷秋月心中百感交集,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是喜悦甜蜜?还是感伤释怀。相思得偿?好像有一份踏实,却又觉得飘忽不定……。然而,渐渐的,渐渐的,她刚刚充满柔情的眼睛却又霎那间变得冰凉冷漠,对于他的主动回宫,让她不由敲起了警钟,不得不想起了自己的猜测:他回来一定是有目的的! 萧天晗走进了为他准备的房间,房里清新整洁,舒适华丽,床榻前还放置着一叠崭新的衣衫,桌上备好了鲜果。茶点,就连窗边都摆放了一束清雅的鲜花,芳香扑鼻。 他不禁吐了一口气,轻轻擦了擦面颊,刚才冷若水的那一掌,虽吃惊不小,却能镇定自若,因为他已料到,冷若水若真是存心杀他,一定会当着众位弟子的面前动手,以示杀一儆百的效应,而那一掌必是用来试探他的。 他暗叹一声,心下却感慨颇多:目前的情况看来,回宫还算顺利。但冷秋月是明白一切的,然而却没有揭露他,自因顾念情份,可此女是敌非友,居心难测,势必要填诸多阻碍……。冷若水对他依然爱戴有加,还要委以重任,如此恩情,该如何面对?他又何以回报?这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无所适从…… 他叹了口气,来到桌前,摸了摸茶壶,还是热的。坐下来,倒了一杯,刚喝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注:近日由于身体欠安,故而小说更新较缓,还请诸位朋友见谅。节日刚过,有很多热心朋友为《凤蝶魅影》投了新票,飞花感激不尽!亦同时感谢长期投票的朋友们!谢谢各位的鼎力支持!飞花在此鞠躬再拜!顺祝各位身体健康。心想事成!爱恨离别。纠纠结结,更多精彩尽在《凤蝶魅影》,一起感受江湖儿女情……。谢谢! 第九章 危机四伏(十一) 只听门外一人难掩兴奋道:“天哥!我们能进来吗?” 是紫烟!那另一个当然是碧霜了。 萧天晗回答道:“快请进。” 门开了,紫烟和碧霜一起欢快的走进来。 两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幸福喜悦,雀跃般的跑到萧天晗跟前,却忽然变得扭捏,放慢了脚步,两双眼睛只管盯着萧天晗瞧,没一个说话的。 萧天晗见状,不禁哑然失笑,问道:“两位妹妹,怎么啦?见到哥哥都没话了?” 闻言,两位姑娘相视一笑,依然无语,却低下头,红了俏脸。 只因她二人都极爱萧天晗,但因门规所限,又加上女孩儿家的害羞矜持,此刻,虽然见到了牵挂已久的心上人,但一时都不好意思表露出来。 这次一听到萧天晗回宫的消息,两个人顿时心潮澎湃,得知他离开老宫主处,便立刻飞一样的跑过来看他,如今见了面,心中虽有千言万语,无尽柔情,却是羞涩结舌,难以启齿,谁都不肯先开口。 萧天晗微微一笑,将她二人拉到桌旁坐下,为她们各倒了一杯茶,说道:“好吧,你们不说,我先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两人一切可好?” 听到这关切的话语,紫烟终于忍不住了,柔声道:“天哥,我和碧霜都还好。只是徐州一别,总没你的消息,我们……都很担心你,这段时间,你在外面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不等萧天晗答话,碧霜也争着说道:“天哥,我们刚听宫里传,你是被夏家村的人擒了去,他们没对你怎样吧?看你,都瘦了。” 萧天晗淡淡一笑,说道:“无妨,那些都已过去了,如今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你们不用再为我担心。” 两位姑娘欣慰的点点头,不约而同的凝视着他,似乎总也看不够。 面对她们脉脉含情的目光,萧天晗却垂下眼帘,思索片刻,抬眼道:“最近,宫中发生什么事没有?” 碧霜嘴快,说道:“发生了两件事,一是抓住了飘云山庄的李恒,二是从徐州擒来的虞梦诗已押到这儿很久了,天哥,你见到她了吗?” 萧天晗点头道:“我赶去见老宫主时,在院中见到了她,她身旁还有位双腿残废的老者,想必就是那飘云山庄的李恒。” 碧霜道:“是啊,大宫主拷问他许久,听说无疾心经并不在他身上,是被别人劫去了,后来他就落得这个下场。” 萧天晗道:“无疾心经究竟被什么人劫去了?”碧霜道:“嗯……说是六名神秘人,武功怪异,其他的我们也不知道。” 萧天晗沉吟道:“他还交代些什么?”他想知道,有没有对冰凝雪不利的事。 碧霜想想道:“没有,他如今已被打断双腿,割了舌头,还服下残冷丸,估计也说不出什么了。” 萧天晗点了下头,又道:“老宫主最近还有什么新指令?” 碧霜道:“没有新的,就是继续搜拿冰凝雪。还有,过段时间要率领部分宫中弟子,参加飞龙堡的武林大会呢!” 萧天晗听后,默然不语,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像是思索着什么,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碧霜并没注意,还一脸兴奋道:“不知咱们有没有机会参加武林大会,真想去呢!” 一直未开口的紫烟,观察到萧天晗的神情,轻声说道:“天哥,紫烟有个疑问,不知能否回答?” 萧天晗驻足,回首道:“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紫烟的目光渐渐凄迷,望着他,幽幽道:“天哥……认识冰凝雪吧?” 碧霜一听,也登时变得关注起来,这个问题是她和紫烟早已猜测过的。 萧天晗叹道:“不错,我和她在无锡就已相识。” 闻言,紫烟清秀的面庞悄悄笼上一层忧郁,凭直觉,她心里已认定,她所深爱的天哥,可能和冰凝雪之间有着一段非凡的情谊……。适才,刚刚碧霜一提及冰凝雪,他的神色便发生了变化,她还记得,他当时在徐州误认虞梦诗为冰凝雪的激动情形……。 她心中黯然,又道:“天哥,你现在……知道她的身份了?” 萧天晗沉吟片刻,点点头,说道:“对冷寒宫来说,此女是敌非友。但她……曾救过我的命!” 此话一出,紫烟和碧霜不由吃了一惊,碧霜急道:“她……救过你?天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萧天晗叹道:“我之所以能从夏家村手中逃脱,完全是受她所救。” 他说这话时,没去看两位姑娘,心中却暗自叹息,自问这一生,愧对两位姑娘的深情厚意,他实不想欺瞒她们,只是形势所迫,不得已为之……。然而有一点是对的,冰凝雪的确救过他的命。 他又接着道:“此事……两位妹妹知道即可,莫要告知他人,好吗?” 紫烟和碧霜同时应了一声,她们心里都明白,况且,就算萧天晗不说这话,她们也绝不会宣扬此事。 萧天晗走回桌旁,坐下,望了一眼桌上的鲜果茶点,忽然道:“不知老宫主要对那虞姑娘怎样?你们可知?” 碧霜眼中一亮,说道:“天哥,你还不知道虞梦诗和冰凝雪的关系吧?她们是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妹!” 萧天晗故作惊讶道:“哦?此话当真?这是谁说的?” 他要知道这件事是谁告诉虞梦诗的。 碧霜道:“虞姑娘跟我们说的,是老宫主亲口告诉她的。” 萧天晗心中一动:看来老宫主早就知道她们姐妹的身世,想必与她们父母有着什么过节?或是与飘云山庄有着什么恩怨……? 想到今日匆匆见过的虞梦诗,面容憔悴,一身虚弱的样子,他不禁眉头微皱,说道:“我看虞姑娘身体虚弱,想必来宫后受了不少苦头,老宫主对她如何?” 紫烟不禁叹道:“听宫中弟子说,老宫主要等抓到冰凝雪后,就将她们姐妹一起毁掉容貌,留在冷寒宫为奴!为何这样对她们,也没人知道原因。如今,虞姑娘已被迫服下了残冷丸。” 萧天晗心中雪然,他猜得没错,虞梦诗也被残冷丸控制了。没想到,老宫主欲对她们姐妹如此冷酷,这怎么行?!绝不可以!试想,两位花样年华的姑娘,要被人毁掉容貌,还要终身为奴!将是多么大的伤害,这样做未免太狠了……。如今,冰凝雪和师父师哥在一起,被冷寒宫擒住的机会不太大,若老宫主等不耐烦先行下手,那将是虞梦诗灭顶的灾难!如此,要尽快想法子救她才行……。 他叹了口气,说道:“不管怎样,冰凝雪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理应照顾她的姐妹才是。” 紫烟赞同的点点头,说道:“虞姑娘现在的情况很凄凉,一日三餐都很差,有时还会无缘无故的免去一两顿,我们两人也只得暗中帮帮她。” 碧霜不由气愤道:“是啊,虞姑娘真的很可怜,常常被大宫主欺负!我们都很看不过去。” 萧天晗暗中叹息,说道:“我既回来了,自会留意她。两位妹妹心存仁义,对她帮助不少,但今后不要涉足此事了,我不想你们有事。” 闻言,紫烟和碧霜的心头不觉一甜,她们无论为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本质又纯净善良,像虞梦诗这样的弱者,还是会发自内心的想要关照她。 紫烟道:“天哥,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们还是要继续关心虞姑娘,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何况有你在,更不会有事了。” 碧霜也不落后,说道:“是啊,天哥,你一名男子怎么好去照顾虞姑娘呢?还是我们去更方便些,对吧?” 萧天晗目中一片感激,微笑道:“能有两位善解人意的好妹妹,真是我的幸运。” 紫烟和碧霜不由脸色微红,垂下眼帘,然而,她们又何尝真想当他的妹妹呢……。 萧天晗又道:“不知虞姑娘住在哪里?” 碧霜道:“住在离老宫主不远的西厢院,我们明天可以带你去。” 萧天晗道:“我自行去便是,你们不要陪我冒这个险。” 他去探望囚犯,尤其是虞梦诗,这在冷寒宫会很敏感,他不愿两位姑娘也卷入此事,他总会替别人着想。 紫烟一向温柔体贴,想到萧天晗刚刚回来,还不得休息,如今见他无事,她二人又来了多时,当下站起身道:“天哥,你刚回来,要多休息,我们打搅许久,也该回去了。”说完,便拉了一下碧霜,两人起身准备告辞。 萧天晗也起身道:“好,多谢两位妹妹关心,咱们改日再叙。” 而后,紫烟和碧霜出门离去,两人心中各自带着甜蜜温馨,似乎还有份小小的惆怅……。 天色暗了下来,萧天晗剑眉深锁,他知道,有一个人,他必须去见,就在今晚……。 第九章 危机四伏(十二) 傍晚的彩霞,薄如仙缕,红似玫瑰,就像那如火的柔情,几尽缠绵,几尽绚烂。 屋内宁静,她的心并不宁静,此刻,正坐在窗前抚弄着秀发,晚霞虽娇艳,却不能抚慰她的心事……,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她有些烦闷道:“是谁?” “是我。”虽是个简简单单的回答,却听得她怦然心动!她忙整理了一下秀发,语调柔和的说道:“进来。” 门开了,萧天晗英挺的身姿踏入了房间,他气度从容,异常沉静,一见冷秋月,微微行礼道:“傍晚前来打扰,还请大宫主莫怪。” 冷秋月故作镇静,指了下桌旁的椅子,淡淡道:“无妨,坐吧。” 说着,也来到桌前,拿起茶壶刚准备倒茶,然而,在这一瞬间,她手中的茶壶却被另一只手接过,萧天晗的手。 他温和的说道:“这茶该属下来倒才是。”说完,起身为她倒了一杯。 冷秋月默默坐下,眼波情不自禁的瞥了他一眼,这是她记事起,第一次感受他的温柔!这温柔来的乍然,却是那样温馨……。然而,她的直觉再次告诫自己,这很可能是个温柔陷阱! 冷秋月想定,面孔一板,冷冷道:“你怎么想起找我了?究竟为何事,说吧。” 萧天晗望望她,开口道:“我今夜前来,只为一件事。” 冷秋月心想,又为一事?徐州树林中,为了探听抓冰凝雪的原因,才深夜约见她……。如今又有一事,莫不是……与虞梦诗有关? 当下冷‘哼’一声,说道:“什么事?告诉你,与虞梦诗有关的今夜免谈。” 萧天晗却摇摇头,叹息道:“以前……是我糊涂,做错了事,还请你不计前嫌,原谅我一次。” 冷秋月不觉一愣,呆了半响,才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天晗面露愧色,缓缓道:“徐州之事,是我错了,我如今终于明白,冷寒宫才是我真正的归宿!” 冷秋月望着他,不解道:“你的话我不明白,能不能说清楚点儿?” 其实,她哪里是不明白,但她就是要萧天晗亲口说出徐州曾发生的种种不可。 萧天晗沉吟片刻,叹道:“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子,我一时糊涂,触犯了宫中戒律,还顶撞了你,我……实感后悔不已!” 冷秋月听后,长吐一口气,过了半响,才问道:“怎么,你的剑伤不是那冰凝雪治好的吗?” 不想,萧天晗的脸上顿时泛起一片怨气,愤愤道:“是她的师哥救了我一命,我还见到了他们的师父韩永昌,原本以为,我救过冰凝雪他会有所感激,却没想到,最后竟被他们拒之门外!” 冷秋月紧盯着萧天晗,一言不发,她有些搞不懂,萧天晗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萧天晗无奈道:“只因他们嫌我是冷寒宫弟子,根本不相信我这个外来人。被拒绝的滋味不好受,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回来好,至少这里……还有你和老宫主,以前,不管我做错什么,你们……总是能包容我。” 不料,冷秋月听完,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萧天晗黯然道:“我知道,这件事令你难以相信,我只能用今后的行动来证明,我还是原来的我。” 稍后,他站起身形,对着冷秋月又是深深一揖,说道:“无论如何,你替我隐瞒徐州之事,我感激不尽,今夜前来,只想说一声——谢谢你!” “我要说的,已经说了,天色已晚,不便叨扰,告辞。”说完,他转身便走,刚至门口,便听冷秋月道:“且慢。” 萧天晗驻足回首,望向冷秋月。 冷秋月似踌躇了片刻,才缓缓来到他身旁,语气温和了许多,说道:“你肩上的伤……可全好了?” 萧天晗道:“早已无妨,请放心。” 冷秋月娥眉微皱,懊悔道:“那一剑——我无心刺你的,我……。” 萧天晗道:“我明白,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 闻言,冷秋月不禁一阵热血上涌,动情道:“天晗——你不怪我?” 萧天晗道:“既是无心,何以为怪?只是你的恩情……我无以报答。” 冷秋月柔声道:“我从没想过要你报答,我只想……。”她只想永远的陪伴他,和他在一起,但她又怎么说的出口。 然而,她却忍不住疑惑,问道:“那你跟冰凝雪……” “希望你莫要再提此人!”萧天晗未等她说完,便截口道。 冷秋月心中不由一喜,口中却问道:“为什么?她救过你的命。你……你不是也很爱她吗?” “我和她……有缘无份,我们之间没有可能,我已决心忘记她了。”说着,萧天晗垂下眼皮,话语中带着隐隐的伤痛。 冷秋月看着他那忧郁的神态,不由暗叹,很有些心疼。 “只是……她毕竟救过我,能否看在我的薄面上,今后别为难虞梦诗,好吗?”萧天晗抬眼望着她,带着些许恳求。“其实……我不会把她怎样的,一切要听老宫主的旨意,你放心好了。”冷秋月似乎被眼前的幸福冲昏了头。 萧天晗欣慰一笑,说了句:“谢谢。”便转身离去。 他的笑容永远那么迷人,那么珍贵,冷秋月愣在门口,半响,才回过神来,而后,轻轻关上房门,却忍不住心中百味:他刚刚这番话,让她不敢去相信,却偏偏很愿意相信,他对她的态度实在转变太快、太大,这种转变使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哪怕是一剂毒药,也是这世上最甜、最有效的……。不管如何,他今晚的到来,实令她欢欣不已,然而,这究竟是犯错后的真心悔悟?还是别有用心?她不能判断,甚至也不想判断,只要他回宫,她就很欣慰了,就算他在计划着别的目的,但她只要做到一点——看好虞梦诗,便可安枕无忧,没什么可担心的。更何况,还有老宫主坐镇,他敢怎样?她不禁想起了老宫主的话,待萧天晗回来,便要宣布一件重要之事,是有关他们两人的! 想到这些,她不禁欣喜若狂,她感到,不久的将来,她所盼望的快乐和幸福就要降临了,她为之深深陶醉……。 人,总是容易被浮在表面上的幸福所迷惑、打动,忘记去想,它是否是真的,而不是虚幻?幸福是什么,幸福是一种满足感,每个人的幸福也是不一样的,幸福的感觉人人都有,至少曾经有过,有时觉得它很难得到,有时却又来的太快,随时,随地,随心,随意,抑或又像镜花水月一般,不可捉摸,看的见,触手间却一片空虚……。 第九章 危机四伏(十三) 夜,渐渐浓了,虞梦诗房中的灯也早早熄了,此刻,她人并没有睡,而是靠在床头,脑海中翻涌着白天发生的一切:将死的李恒,告诉她一个惊人的消息:冰凝雪的师父就是害死她们爹娘的元凶!对于一个飘云山庄的叛徒所言,这话是否可信,而非离间之计?然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他的神情,不像在蓄意陷害,倘若李恒所说属实,那对冰凝雪将是怎样的后果?该如何面对,是否还会不利……? 她又想起了今日见到的一个人——萧天晗!似乎总感觉他回来是件好事,他肯定认识冰凝雪,不然怎会在徐州认错她呢?再者,他能不能看在冰凝雪的面上帮帮她?最好是……帮她逃出去!想到这儿,她不由苦笑一下,摇摇头,这想法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她叹了口气,在冷寒宫里,谁若帮她,便是与冷秋月及老宫主为敌,那将是触犯门规遭受严惩的重罪……,谁愿意冒这个险呢?可她还是心存希望,明日不妨找个机会求求他……。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却不知,此刻的窗外,萧天晗正倒挂在她的屋檐下观察动静,见她屋内灯已熄,不禁暗叹一声,即刻飞身离去……。 萧天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心中思付,明日需再找机会联系虞梦诗,却听门外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咚咚咚……。’ 灯亮着,他的夜行衣还未换,此刻不便见人,随口问道:“门外哪位?我已睡下。” 只听一个低低的声音道:“天哥,是我。” 萧天晗道:“紫烟?” “开门好吗?”紫烟追问道。 萧天晗道:“有事吗?明日再谈如何?” 门外没有回答。 萧天晗皱皱眉,思付一下,上前轻轻开了门。 门外赫然站着紫烟,她竟没走。 那张娟秀的脸上,此时流淌着一丝忧郁,目光带着迷离。 萧天晗轻叹一声,闪开身,说道:“既没走,就进来吧。” 紫烟点点头,进了屋。 萧天晗为她倒了杯水,问道:“紫烟,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紫烟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他那身夜行衣,还有他的面庞。 萧天晗料到她会起疑,但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紫烟不会说出去的。 沉默了片刻,紫烟终于开口道:“天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萧天晗道:“你说。” 紫烟抬起眼帘,神色更加凄迷,问道:“你这次回来……是不是……要救虞梦诗?” 萧天晗一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慢慢背过身去,不去看她,他实在不知此事该不该对她讲。 他深知紫烟对他的情意,她用情之深,比起碧霜还要多上一筹,她那样细心,那样在乎他、关心他……,是以,她肯定是察觉到什么动向,不放心他才会深夜前来。 过了半响,他回首道:“为何这样问我?” 紫烟轻叹道:“我刚刚巡夜的时候,看见你……去了虞姑娘那里。” 萧天晗微微一惊,暗地自责行动太不小心,幸好是被紫烟看到了,若换成冷若水或冷秋月,那将是百口难辩、大大的不妙了……。 紫烟站起身,轻轻来到萧天晗身旁,望着他,一脸柔情的说道:“天哥,我来只想告诉你,不管你想做什么事,我都愿全心全意的帮你,永远不会充卖你。只是,请你行动时一定倍加小心。” 萧天晗心中一痛,却将头转向一边,良久,才叹息道:“紫烟,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紫烟似没听见一般,继续道:“天哥,大宫主最近看管虞姑娘很紧,你今后联络虞姑娘……若信得过我,就交由我代为转告吧,你暂时不要直接与她联络为好。” 萧天晗忍不住扭过头,望向她,眼中已充满感激……。 紫烟痴痴的看着他,目光竟带着些许渴求。 萧天晗却摇摇头,脸色凝重道:“不必为我担心,我会处理好,你不要卷入此事,我不想你有任何牵连。” 紫烟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到他面前,忽然倒退两步,从袖中拔出了梅花匕! 将刀尖戳向自己的胸口道:“天哥,此事你一人定难为之,若你有半点儿闪失,我……我……。”说着,她眼中竟已泛起了泪光! “紫烟!你……”萧天晗上前一步,试图夺取她手中的匕首,而紫烟早已闪到一旁,神情坚定道:“天哥,你答应我,让我帮你!” 萧天晗心中阵阵痛惜,如此深情厚谊,他真是无法回报!紫烟已把他的性命看的比自己还重要……。他更知道,有关搭救虞梦诗一事,她定会全力以赴的去帮他,然而,他怎么忍心让这痴情的女子卷进无谓的危险中……。 紫烟手中的梅花匕丝毫没有松懈,她还在等待。 萧天晗沉吟了片刻,终于道:“好吧,你放下匕首,我有件事交与你。” 紫烟迟缓了一下,将匕首缓缓放回袖中。 萧天晗从身边掏出一封信笺,递给她道:“紫烟,这封信……麻烦你找机会交给虞姑娘,切不要让他人看到。” 紫烟双手接过信,揣入怀中,一脸平静道:“你放心,我一定尽快交到虞姑娘手中。” 萧天晗道:“我本想今夜亲自交给她的,见她已睡下,不便打扰。你自己要千万小心。” 紫烟道:“别担心,你不在时,我常常出入虞姑娘那里,没事的。” 萧天晗点点头,而后,又轻叹一声道:“冰凝雪曾救过我的命,我救虞姑娘,也只是……。”他本想说是为了报恩,看到紫烟凄然的眼神,却偏偏说不出口了,他不愿欺骗她,索性背过身形,不敢再触及她迷离的目光。 冰凝雪三个字,在他此刻说出却显得有些不自然,她永远是他心头那块最柔软最甜蜜的部分……。 紫烟痴痴的望着他,心中百味,半响道:“天色晚了,我还要去巡夜,天哥,你早些睡吧。” 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她步伐很慢,似乎满怀心事,到了门口,回首又望向萧天晗,好像还有话要说,但终是犹豫了下,随后无声的离去了。 门关了,萧天晗背着的身形才缓缓转过来,他目中已满是怜惜……。 多情必定多愁,多愁必定有情。 他从不想欠别人一丝一毫,然而,这又不现实,对于紫烟及碧霜的情谊,他也只能永远的亏欠了……。 只因他这一生全部交给了一个人——冰凝雪。他的心只属于她,且永远不会改变。 多情少年,情多必苦,人生在世,弹指一挥,倘若没有经历过情感的纠结缠绵,又岂非太过平淡无奇了呢……。 第九章 危机四伏(十四) 第二日,天阴,暗淡无光,还有那狂乱的风,搅的人心情也不禁阴郁……。 虞梦诗刚梳洗完毕,便有人敲门,她忙走去开门:紫烟和碧霜。 一见是她们,虞梦诗高兴的请二人进了屋。 三人一起坐下,紫烟左右张望了一下,忽然低声道:“虞姑娘,你昨日见到萧天晗了吧?” 虞梦诗想了下,说道:“我是看见他了。其实我……很想问他几句话。” 紫烟道:“是不是想问冰凝雪的事?” 虞梦诗点点头。 碧霜也一脸神秘道:“告诉你,天哥他认识冰姑娘!他还说这次能逃脱敌手,全是冰姑娘救的呢!” 闻言,虞梦诗也不禁兴奋起来,说道:“真的?冰凝雪救过他?!那他有没有说……冰凝雪在哪里?” 碧霜转眼望向紫烟,紫烟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封信,交给了虞梦诗。 虞梦诗疑惑的接过信,信还没拆封。 紫烟道:“虞姑娘,这封信是天哥让我交给你的,这里面说不定有你想知道的事,看后记得把它毁掉。” 虞梦诗攥着信,似宝贝一般,激动万分,感叹道:“谢谢……谢谢你们帮我捎信!” 碧霜拉了拉紫烟,道:“我们走吧,让虞姑娘一个人好好看信。” 紫烟点点头,二人起身告辞。 虞梦诗将她们送走,转身将门闩插紧。 信被紧紧握在手中,手心都快出汗了,她满怀忐忑的来到桌旁,轻轻拆开……。 信不算长,言简意赅,但她还是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渐渐的,脸上的表情愈来愈激动,连拿信的手都得在微微颤抖。 终于,她放下了信,心中感慨万千,亦充满了热切的期盼……。 如今,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并不势单力薄,并非无人问津,她已知道自己的亲妹子冰凝雪即将赶来洛阳!知道萧天晗会联合飘云山庄的人里应外合的救她出去! 她感动的已快落泪……。 长久的阶下囚生活,熬得她身心憔悴,已近心灰意冷,然而,这突如其来的救星,让她重新点燃了恢复自由的希望!以及和亲人团聚的梦想! 原来,还是有这么多人都在暗中关心着她。牵挂着她,策划营救她……,这是真的?这不是梦?苍天有眼啊……,她感叹着,昨夜还活在挣扎中,还幻想着怎样求助萧天晗救她逃出宫……,不想今日,幻想便成为了事实,梦想将要成真!他会救她,一定会……。 正想着,就听门外突然想起急迫的敲门声! 啪啪啪啪…啪啪……。紧接着,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道:“开门。快开门!” 冷秋月! 虞梦诗心头一紧,十分害怕,慌忙将手中的信笺嚓嚓撕了下,装进信封,却一时想不出扔哪里合适,门外又是一阵砸门声,接着,传来了更加逼人的声音:“来人,把门给我撞开!” 虞梦诗慌乱极了,赶忙跑到床边,随手将信塞进被子中……。 紧接着,只听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冷秋月带领几名黑衣弟子一闯而进! 虞梦诗呆愣在床边,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惊恐的望着他们,不知这一次又要怎样对待她? 冷秋月大步走上前来,厉声问道:“你刚才在屋里干什么勾当?!为何要插门!?” 虞梦诗颤颤巍巍道:“我……我刚刚起床,没来的及……。” “胡说!信口雌黄!再不说实话,看我怎么收拾你!”冷秋月绝不相信她的话。 “我今日不太舒服,起晚了些,就是这样。”虞梦诗鼓足勇气说道。 “还敢狡辩,我看你是皮痒了!”冷秋月说完,抬起手就要打。 “且慢!”一个明亮且富有磁性的声音拦住了冷秋月扬在半空的手。 冷秋月回首一看,顿了下,勉强将脸上的怒气压下去,心中那份不悦更加冉冉中烧,缓缓放下手掌,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虞梦诗抬眼望去,只见门外踏进一个英挺的身姿——萧天晗! 虞梦诗眼中立刻露出渴望的光芒,求救的看着萧天晗,而他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向冷秋月面前,行礼道:“属下不敢防碍大宫主办事,只因奉老宫主之命前来带走虞梦诗。” 冷秋月哼了一声,眼神流淌着猜疑,质问道:“哦?是吗?我也是奉老宫主之命来提虞梦诗的,难道同一件事,老宫主还下了两遍命令不成?” 萧天晗镇定自若道:“不错,老宫主半天不见虞梦诗押去,便派我前来提人。” 说完,他打个手势,门外立时出现四名弟子。 只听萧天晗沉声道:“速将虞梦诗押往老宫主处!” 话音刚落,四名弟子一涌上前到虞梦诗身旁,架起她便走。 冷秋月顿时一愣!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平日里,老宫主的指令都是传达她一人,再由她全权处理,老宫主若不在,就属她权力最大!只要是她处理的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一下!可今日怎么回事?老宫主信不过她?还是萧天晗在说谎?难道真的下了两遍相同的命令?是以,萧天晗才敢理直气壮,连带来的弟子也无视乎她这个大宫主,如此旁若无人? 发生这样的事,简直对她来说是过于轻视,她怎能忍受……。当即大声道:“慢着!有我在此,岂能任你们放肆!” 萧天晗面色平静,朗声道:“属下无意冒犯,老宫主之令紧迫,就请大宫主随属下一同前往如何?” 冷秋月高傲的扬起头,哼了声:“好!押上虞梦诗,我随你们一道去见老宫主!” 当下,虞梦诗由两名弟子押走在前,萧天晗和冷秋月紧跟其后,奇怪的是,去的路线并不是冷若水的院落,而是另一条陌生的路。虞梦诗心中七上八下,不知要带她去哪里,更不知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弯弯曲曲的穿过几条走廊,走过一道大铁门,顿觉豁然开朗,眼前一片宽广之地,周围是一圈松树,中间靠后有一座高台,四四方方的,四面都设有台阶,高台的正中,端坐一人,黑衫黑披风,面蒙黑纱——冷若水! 然而,刚一进入这宽阔的场地,虞梦诗还是惊呆了!满场子都是人!全部是冷寒宫弟子,黑压压的站满了一片。 冷若水一见萧天晗等人,指了下面前的空地道:“带虞梦诗过来。” 两名弟子将虞梦诗架到高台上,推到冷若水脚下,随后退去。 虞梦诗站起身,眼中布满了恐惧,小心翼翼的望着冷若水。 冷若水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惨白,不由冷笑连连,站起身走到她跟前,说道:“怎么?很害怕是吗?放心,今天不是处决你,待会儿让你看场好戏!” 说完,冷若水仔细环顾了一眼台下,回到座位上,旁边亦有弟子奉上香茶,她悠悠的喝了口茶,不再看虞梦诗一眼。 虞梦诗这才稍稍放下心,轻轻环顾了一下四周,台下虽站满了弟子,却是阵型有序,台下的中间处,留有一片不小的空地,冷寒宫弟子均站在四侧,看上去,仿佛刑场一般……,她被擒入宫,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阵容,也幕然发现,台下聚集的宫中弟子,多半是男子,且面目大多粗鄙,女弟子为数不多,大部分相貌平平,而相同的是,都端得一副冷漠表情,似行尸走肉,毫无生气……。 今日是什么日子?为何这样隆重?虞梦诗有些忐忑不安,不由偷望了一眼站在台下的萧天晗,但见他剑眉深锁,一脸严肃。虞梦诗心中暗叹:他此刻在想些什么?是不是也为这庞大的阵容而感到作难?凭他一人之力,怎么闯过数百名弟子的层层障碍?他要救她,真是难上加难……。 第九章 危机四伏(十五) 场院内异常安静,冷若水喝完了茶,扫扫周围,忽然道:“左右宫使何在?!” 闻言,萧天晗和冷秋月立即走上高台,双双行礼道:“属下听候差遣!” 冷若水望了望二人,道:“左宫使近前来。” 萧天晗大步走上前,拱手道:“请宫主吩咐。” 冷若水道:“带李恒那厮。” “是。”萧天晗转身走到台阶旁,低声吩咐了一名领事弟子,领事弟子安排两人匆匆下去了。萧天晗回到冷若水身旁复命道:“李恒即刻带到,还请宫主指示。” 冷若水道:“好,一旁候着。” 萧天晗遂站到一侧。 而冷秋月站在高台半天了,却一直没有指派,眼见萧天晗忙上忙下,自己却似失了宠一般,颇有些落寞……。干脆主动上前道:“宫主可有差遣?属下待命。” 冷若水只看了她一眼,道:“你也候着。” 无法,冷秋月只好怏怏的走到一旁,心里那个不是滋味……。 很快,远远的见两名弟子拖着一位老者走到广场中央,四周围的眼睛立刻盯向了这副残废的身躯,老者瘦骨嶙峋,双腿残废,那撑着身体的手掌已磨得粗糙无比,瘦同鹰爪,如今只能俯卧在地,看样子有些奄奄一息了。 此刻,坐在高台上的冷若水,眼中荡漾着得意与冷酷,她缓缓站起身形,扫了扫台下,高声道:“众位弟子听令,今日本宫要亲手处死叛徒李恒!今后尔等若敢背叛本宫,就跟他同样下场!” 话音犀利。震慑,似幽魂一般,在场院中许久游荡……,再看那院中密密麻麻的弟子,均垂首不语,面无表情。 “都抬起头来!”冷若水一声喝令,众弟子马上抬起头来。 冷若水见状,才算稍稍满意,目光中闪烁着威严。 她缓步来到高台边,突然纵身一跃,似飞鸟一般惊人的速度俯冲而下!眨眼间,便落身于场院中央,距离李恒不足一丈左右! 从高台至场中央,少说也有数十丈的距离,冷若水飞身于此,不过眨眼的功夫,如此敏捷的身手,绝艺的轻功,无不令在场所有弟子为之震撼! 宫中人人知晓,冷若水的武功高深莫测,却几乎从未有人真正见识过,今日略显身手,便足以叫人胆寒……。 只见冷若水回首道:“带虞梦诗过来!” 说话间,远在高台上的虞梦诗立刻被两名弟子押起,迅速向场院中央赶来! 萧天晗心中微微一惊,却也只能看着她被拖走,别无它法,但他知道,她今日暂不会有事。 虞梦诗早已脸色煞白,身子也不由软了下去,几乎是被连拖带拉的押到场中。 冷若水不怀好意的看了她一眼,那如矩冷酷的眼神,足已震慑虞梦诗的心,她一脸惊恐,不知道将要把她怎样。 而冷若水却回首望向了伏地的李恒,冷笑道:“本想等你身上的残冷丸发作,让你好好享受毒发的痛苦,可近日,你似乎太活跃了些,只好提前送你上路了!” 李恒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他一面喘息着,一面蹒跚着爬向冷若水,喉咙里亦发出怪异的吼声。 显然,他还心有不甘,似乎有话要说,只是舌头被挖,不能言语,否则,一定是咆哮怒吼了。 冷若水见状,咯咯一笑道:“来人,给他纸笔!” 纸笔很快送来了,还有人搬来一块平滑的石板放到李恒面前,冷若水轻蔑的瞟了他一眼,道:“老浊物,本宫今日网开一面,给你最后说话的机会。” 李恒狠狠瞪了冷若水一眼,思索片刻,颤抖着拿起纸笔,写道:老妖精,少说废话,要动手就赶快! 冷若水走上前一瞥,不由冷笑道:“你想激怒我,给你个痛快!哼哼,休想!那太便宜你了!” 李恒又瞪她一眼,继续写道:老夫走到今日,受尽折磨屈辱,死对我来说,何足畏惧!倒是你,花费不知多少金银,到最后还不是一场空!却让我享受好多年! 冷若水不禁看得怒火中烧,猛然抬起脚嘡嘡两下,踢在李恒的胸口上! 李恒闷哼了一声,开始剧烈的咳嗽,待他喘息片刻后,冷若水得意道:“告诉你,本宫待会儿便用分筋错骨手,打乱你浑身的筋脉,使气血逆转。再点你四处大穴,驱使体内的残冷丸提前爆发,到时候就有你受的了!得罪了本宫,怎能让你死的舒服?哈哈哈哈……。” 她一阵狂笑,笑毕,又道:“现在,是你最后的弥留之际,可有遗言?” 闻言,李恒抬起混浊的眼睛,往周围张望,他一眼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虞梦诗!混沌的眼睛立时充满了伤感。 他多想亲口告诉她,他前几日曾告诉她的一切,字字真言,句句属实,切莫再认贼作父,让她和她的姐妹永远错下去……,然而,今生却已没机会了……。 此刻,虞梦诗也正看着他,只是目光里多的是怜惜与同情。感叹着一位老人,晚年遭此劫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背叛飘云山庄?那本无疾心经就那么重要吗……? 李恒终于长叹一声,横了冷若水一眼,又扫了扫周围弟子,哼了声,随即写道:你自认聪明,买通我做卧底,难道你冷寒宫内就没有飘云山庄的内应吗?为什么三番两次抓不到冰凝雪? 一看此话,冷若水不由心中一动,当下疑心大起……。 难道他知道什么情况?宫里有没有可能……,她面不改色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 不想,李恒看着她嘿嘿的笑了,当即写道:你想知道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你来地府问我吧。写完,便将笔远远的丢向了一旁。 冷若水深吸一口气,目光立时充满杀机,嘴上却说道:“哦,原来你临终的遗言就是悔恨不该背叛我?哼哼,可惜已太晚了!你受死吧!” 话音刚落,但见她手掌一挥,袖口霎时卷起一阵风圈,遂将李恒写的那张纸吸起,反掌一搅,只见白光一片,纷纷扬扬的落下地来,却已成为一片纸屑! 随后,她冷笑着走到李恒面前,施展分筋错骨法,一双手掌疾如闪电,手法繁复快极,打遍李恒全身,刹那间,李恒全身筋脉逆转。气血倒流,一时间痛苦无比!然而,他却忍住巨大的痛楚,强作挣扎,口中却不曾发出一丝声响,那混沌的双眼更是死死的射向冷若水! 冷若水不由哼道:“好,是条汉子!不过,接下来的滋味你可就受不了了!”说完,伸手啪啪几下,迅速点了李恒四处大穴。 此时,众弟子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李恒痛苦的挣扎上,片刻间,就见李恒浑身不停的抽搐,四肢剧烈颤抖,那双肮脏的手掌,此刻正在没命的挠地,地面竟被挠出个坑!显然,他已痛苦到了极点!喉咙间发出‘呜呜……哇哇……’的吼声,不似人声,却似野兽的嘶鸣,其状之悲惨,实叫人惨不忍睹……。 在场的所有弟子,目睹了李恒残冷丸毒发的惨状,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心胆俱裂! 渐渐的,挣扎在地的李恒,面色由先前的死灰色竟转变成惨白色,像结了层冰霜一般!耳。鼻。喉。目都开始渗出了黑色浓血,身子也失去了挣扎……。 李恒断气了。他的尸身看上去,似一堆腐烂许久的野兽躯壳,全身上下泛滥着乌血,脸色惨白得扎眼,怒目圆睁,七窍流血,早已看不出人形……。 天际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暗淡,刮起了阵阵狂风,漫天的尘埃夹杂着残叶飞土,刮在人的脸上感到刺痛,场院里流淌着死一般的气息,冷漠,萧索,不是地狱,胜似地狱……,恍惚的空气中,似乎还荡漾着幽怨的灵魂,在悲悲戚戚的哀嚎……。 每个人的心中都难以平静!心头似有万只蝼蚁吞噬着自己的骨血……。四下的神色都因惊恐而变得更加呆滞。了无生气……。 冷若水观察着周围所有人的表情,不禁暗暗得意,李恒的死,正好奏效了杀一儆百的效应。然而,她又突然想起了李恒临死前的话:难道冷寒宫内就没有飘云山庄的内应吗?冰凝雪为何这般难抓……? 其实,那不过是李恒临死前对她的欺诈,成心要她犯犯疑心病而已,岂料正中下怀,果然触动了她的多忌猜疑……。 虞梦诗亲眼目睹了李恒的惨死,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浑身冒着冷汗!想到自己体内潜伏着这种剧毒,说不定何时何处便要爆发,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状,实令她心惊肉跳。恐慌不堪……,心中亦泛起片片凄然,已近绝望……。 此刻,萧天晗表面看去,木然,冷漠,然而内心却同虞梦诗一样难以平静!他再次目睹了冷寒宫的残酷无情,如此的灭绝人性,只能令他感到无奈。叹息,冷若水的残忍无情,也让他为虞梦诗捏着一把汗!这个无辜可怜的姑娘,如肉上砧板,性命交关,一定要尽快带她逃离这非人之地才行!还有他自己……。多年出生入死的卖命,无缘由的杀戮……,够了,真的够了,他无法在这样的地方再忍受下去,长久的压抑,他早已疲惫,早已厌倦,不想在这人间炼狱多留一刻……。 冷秋月却是一脸的平静,甚至还带着些安然。得意。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残冷丸爆发的死状,以往被她看不顺眼或是犯下错误的弟子,她都是这样处置他们的!她本身虽受残冷丸的控制,但她并不但心,因为冷若水对她垂爱有加,她甚至认为,将来的冷寒宫宫主之位也非她莫属,到那时,她就可以接管一切,掌握所有弟子的生杀大权,成为冷寒宫的至尊至上,享受所有的荣耀。权利……。 场院中恢复了鸦雀无声,只听冷若水道:“来人,将李恒的尸身扔下风口涯!” 风口涯,距离冷寒宫驻地不太远,是个渺无人烟,鸟雀不飞的万丈深渊,自冷寒宫驻扎在此,已不知葬送了多少惨死的冤魂……。 尸体很快被人抬走了,地上的乌血也依照冷若水的旨意清扫干净了。 而后,冷若水回到高台上,环顾四周,开口道:“叛贼李恒已按门规处死,望各位宫中弟子引以为戒,全心全意效忠冷寒宫!今后若有心怀叵测者,一经发现,严惩不怠!” 场地上众弟子闻声,全部屈膝跪下,口中亦齐声道:“宫主弘旨,弟子谨尊!” 冷若水道:“众弟子起身。” 众人起身后,一旁有弟子端来香茶侍奉,冷若水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思付了片刻,又道:“本宫今日召集众位弟子,是要宣办三件事,其一,便是惩治叛贼李恒,其二,过些时日,洛阳飞龙堡将召开武林大会,届时,本宫将携一批精干弟子前往参加。故此,众弟子要加强冷绝剑法的练习,新入编的弟子要尽快习练七绝剑阵!其三……。”说到这儿,她的目光忽然射向了站立一侧的萧天晗!那摄人的眼神匪夷所思,不知意味着什么……。 第九章 危机四伏(十六) 冷若水盯了片刻,才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顿了顿,接着道:“本宫从明日起,将闭关修炼一个月,由十名弟子护关,故而,本宫今日宣布的第三件事为——任命左宫使萧天晗临时接任冷寒宫宫主之位,全权代表本宫处理一切事物!” 此话一出,顿时语惊四座!台下微微起了一阵唏嘘……,众人不禁面面相视,暗暗感慨:临时接任?这哪里是临时接任?不是明摆着,将来宫主的位子非萧天晗莫属吗?!他年纪轻轻,就被委此重任,宫主对其垂爱之深可见一斑……。 最为震惊的当然是萧天晗!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回来不久,冷若水竟会赋予他这么大的重任! 第二个震惊的自然是——冷秋月!当真吃惊不小,她也是现在才得知冷若水要闭关修炼的事,怎么之前一点儿消息也没透露?这决定是早已想定的、还是临时决定的……?抛开这些不说,她还是怎么也没料到,冷若水会将宫主之位临时传给了萧天晗!论信任及宫中地位,怎么也该传给她才对啊!?惊诧之余,涌上心头的是莫大的懊恼与不甘!自己多年的努力却不如他回宫一天的成就……,然而,当她抬眼望向萧天晗那张英俊迷人的面庞时,心中却转瞬泛起片片欣喜:看来,还是萧天晗最得老宫主之心,他的确在各方面都最为出色,他不卑不亢,广施仁义,他沉潜刚克,智勇双全……,一直深受老宫主的器重,宫中弟子也有不少爱戴、拥护他的,相较而言,自己却显得那么形单影只、不得人心……。她不由暗叹一声,今日虽为临时任命,但分明预示着下一任的宫主非他无二,此事若换做了别人,她定会争权夺利、毫不退让的!而今,却换做了他……,自己既然无望承接,那么心上人将要出人头地,不也同样值得欣喜、庆幸吗?她开始由衷的为他感到骄傲了……。 冷寒宫宫主,宫中的头一把交椅,对于每位弟子来说,都是不敢渴求、望尘莫及的!可为何偏偏传给了他?临时委派却更像是一种未来的提前……,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萧天晗有些措手不及!他从未想过要执掌冷寒宫!何况他早已厌倦了这个缺乏人情冷暖的地方,甚至可以说,他并不稀罕宫主这个位子……。然而,今时今日,冷若水却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足见对他的爱护之深!这份恩情,这份重托,要他如何承接……又怎么报答的了……? 他怔了半响,随即快步来到冷若水面前,一下子跪拜在地道:“多谢宫主垂爱!宫主对弟子莫大的恩情,就算粉身碎骨也万难报答!只是……弟子自惭才疏学浅,恐难当重任,有负宫主所托,还请宫主三思……另选贤能。” “住口!”冷若水闻言,赫然站起身,眼中闪烁出隐隐怒火,厉声道:“本宫说出的话乃金科玉律,岂能随便更改?!此意已决,切莫多言!” 顿了顿,又接着道:“本宫将派右宫使全力辅佐你!你多次为宫中立下汗马功劳,却一直未得赏赐,本宫素来奖惩分明,加之你天资心智、武功造诣皆在众弟子之上,适才对你托付重职,莫要不识抬举!!” 说完,她又用凌厉的眼光扫向台下,高声问道:“左宫使临时接任掌门一职,众弟子可有不服?” 台下多数人面无表情,垂首站立,其中一些面带悦色,似乎很赞同,还有一些暗自嘀咕,各持己见: 有人想:这不公平!明显偏着他,没经过较量,怎知左宫使的武功造诣在众人之上? 有人想:左宫使的确完成了很多艰巨的重任,在宫里也是极出众的人物,让他接任宫主无可厚非,不过看样子,他似乎并不愿受这位子的束缚……。 有人想:怎么处处待他不一样?他是什么人?既不用服毒,又总得重用,还将接任宫主之位?怎么宫里的好事全让他一人赶上了……。 还有那么一些人,似是充耳不闻,漠不关心。对于冷如水做出的任何安排,早已习惯于听之任之,毫无半分情感知觉,似乎除了有人的外形,其他的都与行尸走肉毫无分差了……。 冷若水见四处无声,说道:“如此看,诸位弟子均没异议?那今日就即刻通告下去,包括江浙等地的分舵!” 说完,她一挥手,两名弟子端来托盘,将指令牌分发下去,交与台下多名领事弟子传达,看来早有准备……。 萧天晗心知此事不能再拒绝了,遂转念一想,冷若水闭关修炼,自己若掌握宫中大权,这对救虞梦诗而言,无疑免除了最大的障碍,亦同时提供了最大的便利!只是,还要有冷秋月在一旁辅佐,究竟是辅佐还是监视?眼前已顾不得许多,早先的那份受宠若惊现已荡然无存,当下忙叩首道:“属下何德何能承蒙宫主如此厚爱?为宫主效力是每位弟子应尽的职责,属下实不敢居功。宫主授予之命,属下定不遗余力,为冷寒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切敬请放心!” 一番话,使得冷若水刚才的余怒熄了不少,当下点点头道:“好,起身吧,午饭后来见本宫,有要事相商!” “属下遵命。”萧天晗应道,随后站起身形。 冷若水这才转眼望了望一旁的冷秋月,说道:“秋月,你也来。” “是。”冷秋月表面平静如水,内心却是一阵激动:要她和萧天晗同去,难道是要宣布那件与他俩有关的重要之事吗? 若真是的话……该是什么事?她按捺住兴奋,心里亦充满了热切的期盼,眼神不由自主的向对面的萧天晗望去。 她的目光喜悦、期待,然而,萧天晗却不曾抬眼看她,只是垂首站立,看不出表情……。 冷若水起身来到高台边,环顾了一圈,说道:“出关之日,恰好本宫寿辰之时,届时,宫中将备好醇酒美食,众弟子皆可庆祝狂欢一天!” 说完,台下众人跪地齐声道:“宫主万寿无疆,冷寒宫千秋万代!” 冷若水挥了挥手,道:“今日事已完毕,都各自散了吧。”随后,众人慢慢解散,三三两两的离去了,场院中央只剩下虞梦诗一人。 这时,冷秋月凑上前道:“宫主,虞梦诗如何处置,待您吩咐。” 冷若水瞥了一眼台下的虞梦诗,高声道:“押她过来!” 此刻,虞梦诗虽已站起身,但由于刚才过度的惊吓,双腿依旧发软,听到冷若水的指令,又险些瘫软在地上。 两名弟子将虞梦诗押回高台上,冷若水扫了扫她,带着得意道:“怎么样?虞美人,刚才残冷丸的发作够看头吧?你今后最好乖乖的,莫把本宫惹毛了!” 虞梦诗看了她一眼,只得低头不作声。 冷若水哼了声,问冷秋月道:“给她安排的新住处都妥当了?” 冷秋月道:“都已收拾妥当,今日便可搬入。” 新住处?为何要换?要把她安排在哪儿?萧天晗心中一动,但又不好开口,只得默不作声,等待机会。 “好,那今日就让她去吧。”冷若水不怀好意的看了虞梦诗一眼,又道:“你也该换换地方,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 说完,又向冷秋月道:“未经本宫允许,不得更换她的住处。” “是,弟子遵命!”冷秋月痛快的答应道。 冷若水又看了一眼萧天晗,似乎还有话,却未动口,叹息了一声,由两名弟子陪着,离去了。 “恭送宫主。”萧天晗和冷秋月齐声道,目送其离开。 随后,冷秋月挥了下手,立刻上来两名弟子押起了虞梦诗。 虞梦诗不明其意,茫然道:“给我安排了新住处?为什么?我不能住原来的屋子了?” 冷秋月冷笑道:“让你住哪儿就住哪儿,这能由得了你吗?” 说完,对两边弟子道:“带她走!” 萧天晗看在眼里,心中不是滋味,但老宫主安排的,他又不便出来干涉,暗暗叹息,住哪里倒不是关键,想法子救她走才是当务之急……。 虞梦诗一旁挣扎道:“我还想回去收拾东西。” 冷秋月道:“你有什么收拾的?不过是个针线盒还有床铺被褥,我已派人给你搬过去了!” 虞梦诗心中一惊:床铺被褥!那里面……还有萧天晗写给她的信呢!虽然撕了两下,但仍可以拼接上的!若收拾房子的人看到此信,把它交给了冷秋月或是冷若水,那将会怎样……? 天!她心中顿起一片惊悸,却无能为力,只有祈求苍天保佑了……。 第九章 危机四伏(十七) 两名弟子押起虞梦诗,准备去往所谓的新住处,她知道反抗是无谓的,只得将乞求的眼神再一次投向萧天晗。然而,萧天晗剑眉深锁,没去看她一眼。她赶忙知趣的收回了目光,心中暗叹:是啊,他在这个时候,是绝不能表现出任何对她的关心的……。 正要离开时,萧天晗忽然走向冷秋月,面无表情的问道:“虞梦诗的新住处在什么地方?” 他上前就问虞梦诗的事,连个称呼也没有。 冷秋月不禁一愣,脸上带着不自然道:“关你什么事?这是老宫主特意安排的!” 萧天晗微微一笑,说道:“大宫主莫多心,属下别无他意。只不过,老宫主若提虞梦诗问话,我这个临时宫主总该知道要去哪里提人才对,是吧?” 他说的不无道理,冷秋月想,过了今日,他便是冷寒宫宫主,掌管宫中一切事物,他过问此事,一点儿也不过分。 当下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你也跟来吧。” 虞梦诗被押到了一间破柴房的门前。 低低矮矮的柴房,由稻草和木桩搭成,左侧挨着一面墙,右侧团着一堆干柴,旁边还有三间库房,堆放着各类杂物,门锁着,没人看守,偏僻的环境,布满了萧索与尘埃,一切是那样了无生气。柴房似乎搭建很久了,有些摇摇欲坠,仿佛来阵大风便能刮倒一般,屋檐下还结有不少蜘蛛网,显然荒废了很长时间……。此刻,一名男弟子正守在门口,一见冷秋月等人,赶忙上前行礼。 冷秋月走到门口朝里张望了一下,似带满意的点点头,萧天晗冷眼望去,破旧不堪的柴房,朝南开了扇小小的窗,虽是白天,可里面看来却十分昏暗、狭窄。要用力的瞧,才能看清里面的陈设:仅有一张草床,一只旧桌。桌上有根短粗的蜡烛、一只碗和针线盒,草床上摆放着虞梦诗的被褥,叠的倒还整齐,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冷秋月回过头来,扫了一眼虞梦诗,目中带着不屑、讥笑,老宫主对虞梦诗越不好,她就越是开心! 随后,又转眼望向了萧天晗,她很愿意让萧天晗看到这一切,量他也不能怎样,却不知他现在心里作何感想……? 如此粗陋不堪的地方,竟安排虞梦诗这样一位姑娘进去住,萧天晗心中一片怜惜,不甚凄然……。冷若水对她已越来越冷漠了,真不知下一步又会对她怎样?幸好冷若水明日就要闭关修炼,这实在是个绝佳的机会……。 虞梦诗倒是一脸平静淡然,不论住在多么差的环境,都没关系,只要能让她活下去,她就还有希望,重获自由的希望! 因为,她的亲妹妹冰凝雪和虞三娘正在赶往洛阳的途中,冰凝雪的师父、师哥会连同萧天晗里应外合的救她出去,她心中已抱定了坚定的信念!上天是公平的,是垂怜她的,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予她一线生机!她相信自己一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虞梦诗走进了柴房,‘砰’的一声,门从身后被关上了,屋里顿时一片漆暗,随后,屋外传来冷秋月的声音:“看好她,有事随时禀报我!” 门口的男弟子应了一声,随后,悉悉索索的脚步渐渐远去……。 柴房里虽阴暗,但那扇小小的窗,此刻正射入一缕阳光,恰巧照在床头的被褥上。 忽然间,虞梦诗想起了那封信,飞快的跑到草床边,翻开被子……。 顿时,她只觉得后背上冒起层层冷汗,信——不见了……。 冷秋月和萧天晗一前一后的走着,萧天晗自看过虞梦诗的新住处后,没再说一句话。 冷秋月渐渐放慢脚步,与他平行,主动搭话道:“你去吃中饭?” 萧天晗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冷秋月又道:“记得午饭后要去见老宫主。” 萧天晗道:“多谢提醒。” 见他开口讲话,冷秋月来了精神,嫣然道:“别这么客气,以后……我就是你的属下了,还要听你的指派呢。” 萧天晗平静道:“不敢,还请大宫主多指教才好。” 冷秋月心中欢喜,忍不住兴奋道:“你知不知道,老宫主说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召你我相谈,说是……与我俩有关的!” 她想起老宫主前些日子说的话,她心中一直惦念着这件事,她认为,一定是件好事,至少对她来说是。 萧天晗微微一怔,随即道:“属下尚且不知,无论何事,愿遵老宫主吩咐。” 说完,他停住了脚步,说道:“属下有事先行告退,大宫主请。” 冷秋月虽有留恋,但也不好怎样,宛儿一笑,道了句:“好。” 萧天晗转身离去。 像今天这样,能和他单独相处且轻松的谈话,实在令她开心不已,她看着萧天晗远去的身影,满是眷恋,同时亦感到欣慰……,然而,她在内心深处,又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莫要被他表面的友善骗了,他很可能别有用心……。 心中虽有这样的想法,但脸上却情不自禁露出了微笑:只要天天看到他,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他,她就有种说不出的幸福与满足,因爱而生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的,想掩饰又怎么掩饰得了……。 中午时分,冷寒宫显得格外宁静,只有为数不多的弟子在园中巡逻,他们已先吃过午饭,轮流替班。另外还有一些弟子推着竹车,竹车上装有很多木桶,分别盛着饭菜与汤羹,游走各个院落负责送午饭,每天像这样的时间,太阳正足,难得空闲,大多数人都呆在房内休息。 萧天晗吃完午饭,正向先前虞梦诗住的屋子赶来,门口有一名弟子把守,看样子很年轻,一见萧天晗走来,显得略有紧张,赶忙行礼道:“参见……左宫使!” 一想到萧天晗明日即将接任宫主之位,这名守门弟子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萧天晗微微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弟子道:“回左宫使,弟子名叫陈安。” 萧天晗点点头,又道:“可用过中饭?” 陈安道:“还没……,待会儿……会有人替我,谢谢左宫使。” 萧天晗道:“待会儿是谁来替你?” 陈安顿了一下,才道:“是……陆风。”说这话时,竟带些吞吐,好像含着几分畏惧。 陆风?一提起他,萧天晗不禁皱皱眉,难怪跟前的陈安变得吞吐起来,想起陆风平日的为人,游手好闲、生性痞赖,在宫中欺软怕硬,曾有不少弟子受过他的欺负,萧天晗对他的印象很不好。 现在午时已过,还没他的影子,由他来替陈安吃午饭,恐怕要等到和晚饭一块吃了……。想着,萧天晗往屋子里望了一眼,又道:“这间屋子已收拾干净了?” 陈安规规矩矩道:“回左宫使,都已收拾干净。” 萧天晗道:“不知是哪位弟子收拾的?” “陆风和碧霜两个人。”陈安道。 是他?萧天晗心中一动,不动声色,随即拍拍陈安的肩头,道:“在这守了半天的门,你也累了,陆风住哪儿?我找他来替你吃饭。” 陈安闻言,先是有些诚惶诚恐,随即又摇摇头,说道:“谢谢左宫使的好意,不劳烦了,他一会儿就来,弟子……还不饿。” 萧天晗道:“你不必惧怕什么,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陈安迟疑了片刻,说道:“他有可能不在,您……还是别去了。” 萧天晗道:“此事我自有定夺,你只需告知他的住处。” 陈安无法,只好说道:“好吧,他住在南二跨院的东厢,最里面的那间就是。” “嗯,你再多等一会儿。”萧天晗说完,转身向南二跨院的方向走去……。 第九章 危机四伏(十八) 进入南二跨院,萧天晗的脚步忽然放轻,院中并无人走动。东西是两处厢房,另一面是工具房,里面放了不少农具,冷寒宫的弟子,平日除了练功,还要务农,种些瓜果蔬菜,自给自足,除了粮食,极少购买外来物品。 此刻,两面的厢房都是房门紧闭,午休时间,多在休息。陆风的屋子靠在最里,也是院中最肃静的地方,萧天晗信步来到房前,试探性的推了下门,门是插着的。他又走近窗边,侧头探听动静。 屋中没什么异响,萧天晗转身刚要去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了几声狞笑:“你只有乖乖听我话,才能拿回它,否则……。”一阵浪笑后,紧接着,是一个女孩子的哭泣……。 “呯”的一声,萧天晗越窗而入,闯了进去。 只见陆风敞着衣襟,正懒洋洋的卧在床榻上,他不远的对面,站着一位衣衫不整的姑娘——碧霜。 萧天晗的突然闯入,令床上的陆风吃了一惊,那张丑恶的嘴脸一刹那变得更狡黔、更阴暗……。 “天哥!”碧霜一看是萧天晗,跑过去一头扑进他怀里,委屈的哭了起来……。 萧天晗轻抚她的肩头,目光射向陆风,厉声道:“你敢动她!?” 陆风却不以为然的下了床,嘴角撇了撇,堆满了不屑,悠悠道:“萧左使,老宫主向着你,大宫主暗恋你,宫中弟子都敬畏你,老子却不怕你!” 碧霜眼泪汪汪的看着萧天晗道:“天哥,信……在他那儿!” 萧天晗道:“无妨。” 突然,一道白光迎面飞来!萧天晗扶碧霜一闪,只听‘夺’的一声,一把尖刀插入了一旁的柱子,陆风趁空当儿跃向了窗边,准备逃走!他虽诡计多端,可惜却慢了一步,萧天晗已移身窗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好快的身法!陆风一惊,随即一个旋身掠向门口,企图逃走,然而,碧霜却冲了过去,想去拦他。 不好!萧天晗暗中叫苦,他想提醒碧霜,却已来不及了。门是插着的,一时打不开,陆风见碧霜冲过来,刚好将错就错,一把擒住了碧霜,另一只手顺势咔住了她的喉咙! 碧霜被陆风掐住喉咙,想呼喊却无半点力气,浑身被制,动弹不得,当下后悔自己太过轻率。 “站住!”陆风看着萧天晗移近的身形,大声喝道。 “你再上前半步,我就掐死她!”陆风威胁道。 萧天晗缓住了脚步,目光透着凌厉道:“若伤她毫发,我绝不放过你!”陆风轻吐了口气,一脸张狂道:“萧天晗,人在我手上,我还掌握了你通敌的证据,你凭什么?!” 萧天晗淡淡道:“我只知道你今日休想逃脱。” 陆风狞笑道:“我看未必!”说着,又向门口挪了一步。 萧天晗的脚步也同样逼近了一步。 “你……不放我走?!快给老子开门!”陆风吼叫着,语气中却开始不自信。由于房门刚才被他插得很紧,现在若想打开,恐怕要费点儿事,而萧天晗却可趁机进攻他,现在这情形,有点不利……。 萧天晗已听出他的恐慌,语气平静道:“你挟持碧霜,就想走出这扇门?出去又能怎样?我会给你开口的机会吗?” 陆风急眼道:“少罗嗦,快开门!不然我现在就让她死!”说着,掐着碧霜的手又加了些力道。 萧天晗沉声道:“她若死了,你也活不成!我保证,你会死的更惨!” 紧接着,他又改变语调道:“不想死的话,姑且放了她,我便网开一面,其他暂不追究。”其他,当然指的那封信。 陆风微微迟疑了下,又翻着白眼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萧天晗盯着他一字字道:“因为你已无路可退!” 陆风阴笑道:“就算我出不了这扇门,只需一声高呼,就能引来众弟子,照样叫你百口难辨!” 他的鬼主意果然多! 谁知,萧天晗却淡淡道:“你喊吧。” 陆风一听,顿觉诧异,想不到此时此刻,萧天晗的口气竟这么淡定。 “你不怕?!”不知因何故,陆风反倒有些不自在了。 萧天晗瞥了他一眼,道:“你欺辱碧霜,已触犯门规,论罪当诛,还捏造伪证,陷害于我,今日以我左宫使的身份,便可全权处置你,你有几分说话的机会?说出的话又有谁信?” 陆风一想到自己平日的为人,早似瘟神贼鼠,人人厌恶,心中不禁一阵烦乱……。 萧天晗见状,悄然上前一步,道:“既逃不掉,索性放开她,我不为难你,大家相安。” 陆风瞟他一眼,愤愤道:“你少指挥我!一回来就邀功请赏,今日又闯进来坏我好事!我……。”想到自己空忙一场,却什么也没落得,不由气愤难耐。 萧天晗道:“你想怎样?” 陆风眼珠转了转,当下道:“识相的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保证碧霜没事!也不揭发你。”他想着,有碧霜在手,萧天晗便不能动他,他可再找机会去通报领赏。 碧霜一听陆风要留下她,身子情不自禁发起抖来。 萧天晗当然明白他的心思,道:“我若不走,又当如何?” 陆风冷笑道:“那我就来个鱼死网破!” 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了那封信,带着得意,晃了晃道:“有它在,你奈我不得!况且……。”突然,他松开了掐住碧霜的手,却一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那张脸瞬间变得扭曲,眼中闪烁着惊恐!连他手中的信也不由掉在了地上! 碧霜惊呼一声,跌跌撞撞的奔向了萧天晗……。 只见陆风恐慌的扶着脖子,指着萧天晗,费尽力气的怪叫道:“你……你对我……干了什么……!?” 萧天晗冷冷道:“没什么,不过送了你两枚五步蛇毒针。” 五步蛇毒针!陆风闻言,脸色立刻变得煞白!萧天晗是何时出的手?他怎么没看见……?殊不知,他刚才掏信的一刹那,疏于防守,萧天晗却刚好抓住了这个机会,之前因唯恐稍有偏差,伤了碧霜,毕竟五步蛇毒针,不是一般的暗器!然而,出手的机会还是被他等到了! 顷刻间,陆风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如火烫一般炙热!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烈灼痛感正迅速向全身扩散,好似吞入一个滚烫无比的火球,在喉咙间疯狂燃烧……。 他的手死劲的掐着脖子,想喊已喊不出,想逃也逃不了,浑身似灌了铅一般,没有丝毫力气,腿一软,一头跌在地上,额头冒起了蒸蒸热气,豆大般的汗珠,滚滚而流……。 萧天晗见状,暗自叹息:本不愿杀人,可惜他知道太多,还想以此凌辱碧霜,如此豺狼成性,咎由自取……。随即稳步走向陆风,他知道,陆风已活不成了。冰凝雪送他的毒针,果然厉害! 此刻,陆风的脖子、面部全已变成了黑紫色!身子虽蜷缩了,却还在无谓的挣扎着,心中的那份懊悔,苦不堪言……。若不因贪恋美色,嫉妒萧天晗,想以信要挟碧霜就范,他怎会错失良机?怎会死在萧天晗手下!他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天晗走到他跟前,拾起了地上的信。 萧天晗打开看了一眼,面色却突然变了,里面的信只有一半……。 那一半去了哪儿?在谁手上?萧天晗的心不觉乱了……。 他立刻抓起地上的陆风,急切问道:“另一半在哪里?!” 陆风面如死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却是吸进的多,呼出的少,已然垂死之际,他瞪着萧天晗,眼中闪过一丝隐晦道:“我不会告诉你……信……在……。”话未说完,浑身一阵抽搐,断了气……。那张扭曲的嘴脸,看上去煞是恐怖。 萧天晗暗叹一声,缓缓起身,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已无法预料,那另一半的信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天哥……你怎么了?”碧霜一旁关切道,向他走来。 萧天晗回头看看她,轻声道:“没什么,先别过来。”他是担心她见了陆风的死状,受到惊吓。 碧霜还是走了过去,一见陆风的尸体,果然吓得花容失色,又‘嘤咛’一声扑入萧天晗的怀里,颤声道:“天哥,他……他死了,死在了宫里!被人发现怎么办?” 萧天晗安慰她道:“不用怕,明日我便主持冷寒宫,自有处死他的说辞。” 碧霜点点头,仍依偎在他怀里不肯离开。 萧天晗问道:“碧霜,陆风拿到信后是何时逼迫你的?” 碧霜道:“我们收拾虞姑娘的屋子时,他先翻出了信,一手抢过去,然后……就逼我午饭后到他这里来拿。” 萧天晗暗叹,午休的时间不算短,陆风可以做很多事,也可以找过别的人……,这厮着实阴险……。 碧霜看他面色沉重,不禁疑惑道:“天哥,我刚才听你问陆风‘另一半在哪里?’是什么意思?” 萧天晗平静道:“没什么,别担心。”他不想让碧霜再掺进此事。 想到她为了这封信,为了保护他的秘密,险些受了陆风的欺辱,她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他。萧天晗心中感动,轻抚她的肩头道:“为了这封信,害你委屈自己,天哥实在对不起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碧霜抬起头,痴痴的看着他,目中带着欣慰、甜蜜,柔声说道:“天哥,你又救了我一次……。无论怎样我都可以忍,只要你没事,我做什么都愿意。” 萧天晗没有支声,一脸默然,这含情脉脉的话语,这真情流露的目光,他无言以对。 他避开了她柔情的目光,转头看了看地上的陆风,思付着将尸身藏于何处。然而,猛然间,他发现门口闪过一个人影……! 第九章 危机四伏(十九) “门外哪位?!”萧天晗沉声问道,碧霜心中胆怯,随之又紧紧的抱住了他。 那人影却未作声,很快掠至窗边,探进头道:“是我。” 紫烟。 萧天晗不禁松了一口气,对碧霜道:“看看谁来了。” 碧霜转头望去,紫烟正探身窗前,她找不到碧霜,便想到了这里,来探究竟,正巧走到门口,听到些许动静。 幸好是她,她一人。 此刻,紫烟关切的脸上蕴含着一丝凄然,她见碧霜紧紧依偎在萧天晗怀中,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碧霜马上意识到了这点儿,脸红了红,慌忙离开萧天晗怀中,摸着眼泪走向紫烟。 紫烟见状,扭头向院中张望了下,见无人,便跳窗而进,随即将窗户关上,看到衣衫褴褛的碧霜,又望了一眼地上的陆风,心中已明白几分。 碧霜走近,支吾道:“紫烟,我……。” “好妹子,我明白,你没事就好。”紫烟说着,将身上的小披肩解下,披在碧霜身上,又侧头对萧天晗道:“天哥,我们先将陆风的尸身藏起来吧?” 紫烟一向明理。冷静。 萧天晗欣慰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好,就将他藏于床下,待明日再做处理。” 陆风的尸身很快被藏起来,三人又将屋内收拾了一下,待院中无人时,才将房门悄悄的打开,幸好在午间,执勤弟子很少,三人分头离去。 萧天晗想起先前那值班的陈安还未吃饭,便亲自前去替换他,见面时,只说不见陆风,自己来替他当班,陈安自是受宠若惊,感动万分,经萧天晗再三催促,才匆匆赶去吃饭……。 此时,紫烟陪着惊魂未定的碧霜回到自己屋中,找出两件衣裳为碧霜换下,又打来清水,供碧霜洗脸。 碧霜洗漱完毕,坐到桌旁,手里捧着紫烟为她沏好的热茶,慢慢的喝着,心情已大有好转,见紫烟为她忙了半天,不由感激道:“紫烟,你真好,为我做了这么多事。” “自己姐妹又何必客气?”紫烟垂着头,用茶盖轻轻抚弄着杯中的茶叶,似有心事。 “是我不小心,害天哥被那混蛋要挟,给你们……添麻烦了。”碧霜眼巴巴的望着紫烟,从进屋到现在,紫烟的脸色一直很凝重。 紫烟放下手中的杯子,缓步走向窗前,凝视着窗外,幽幽叹道:“我们?你是说……我和天哥吗?” 碧霜点点头,脸上飘来一片愧疚,道:“我……我今日吓坏了,收拾虞姑娘房间时,不料那封信竟在被褥中,结果一把被陆风抢了去,他后来竟要挟我……幸亏天哥及时赶到。” 紫烟没有说话,这一切她已知道,她更知道,碧霜同她一样,为了萧天晗,同样可以豁出一切。 “那封信,天哥已取回了?”紫烟问道。 碧霜皱皱眉,道:“信是取回了,但是……天哥在陆风临死前,抓起来他问了一句:另一半在哪里?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紫烟不由一惊,回首问道:“难道说……信封里的信……只有一半?” 碧霜也随之一惊,思索片刻,恍然道:“有可能!天哥看过信以后,脸色就变了!这么说,陆风把信的一部分交给了另一人?” 紫烟一听,心头已有些乱了,如果真是这样,那麽,萧天晗又不知要遇到什么潜藏的危机了……,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该如何是好?不行,她要尽快想办法去打探清楚……。 碧霜见状道:“紫烟,若真是这样,该怎么办?天哥很危险了!” 紫烟一脸平静道:“别害怕,也许事情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再说,以天哥的能力,他会应对好一切的。” 然而,她已暗中决定,抽空去问问萧天晗,目前,不想再让刚受惊吓的碧霜卷进来了。 碧霜微微点点头,心中仍有些忐忑不安……。 稍后,紫烟转移了话题道:“碧霜,你今日真的很勇敢,为了天哥,不惜牺牲自己,没出什么事吧?” 碧霜摇摇头,小声道:“我没事,只是好险,好害怕!” 紫烟看了她一眼,悠悠道:“有天哥保护你,不会有事的。” 碧霜不觉涌出一丝歉疚,忙道:“天哥一来,我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忍不住跑过去……我和他没什么的,紫烟,你要相信我。” 碧霜担心刚才紫烟看到的那一幕,会耿耿于怀。 紫烟轻叹道:“你何必要解释什么,我对你……唯有感激与敬佩。”闻言,碧霜的心放下了一半,看着紫烟忧郁的神情,不禁问道:“我知道,此事若换了你,你同样也会这么做,对吗?” 良久,紫烟才转头望向碧霜,道:“我们来宫中这麽久,一直相互依靠,相互信赖,早已形同姐妹,无话不谈。我和你……都深爱着天哥,大家心里清楚,只是……。” 说着,她蛾眉微蹙,娟秀的面庞笼罩了一层浓浓的心酸,随后,走至桌前,坐下,看着一脸茫然的碧霜,握了她的手道:“我与你是相依为命的姐妹,在一起才是我们,你不要误会,我和天哥……是称不上我们的。” 碧霜皱皱眉,似乎有些晕,说道:“你说的什么我们。你们的?我只知道,我和你……虽然都喜欢天哥,但是他对我……好像总不如对你。有很多事他愿意交给你去做,比如……给虞姑娘送信。” 紫烟一听,不禁哑然失笑,叹道:“傻妹子,你不过平日快人快语,年纪又小,天哥免不了担心。送信的事,我也让你一起去了。其实他对我……又何尝不是跟你一样?都当作妹妹而已,对你对我没有分别,只因……他心里……。” 紫烟叹了口气,心中泛起了片片情愁……。明明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他的心,却还甘愿饱受相思之苦,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爱一个人,真的好难……。 碧霜不由追问道:“你话还没说完呢?你说他将我俩人当作妹妹,这个我承认,那只因他心里……怎样?难道是说……他心里……已有了别人?” 紫烟莞儿一笑,目中带着说不出的凄然,碧霜终于说对了一回。 过了半响,紫烟才道:“这次天哥回来,我心里总有一种不踏实,总觉得,他这次是抱着某种目的回来的,后来我发现我猜对了。” “他是为救虞梦诗回来的,对吧?”碧霜说道。 紫烟道:“不错。但他救虞姑娘……肯定是为了一个人。” “为了谁?”碧霜又搞不懂了。 “如果我猜不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冰凝雪。”紫烟说完,竟长长的吐了口气。 “冰凝雪?虞梦诗的孪生姐妹。老宫主要抓的人!”碧霜有些惊诧的看着紫烟道。 紫烟无言的点点头。 她早已察觉,萧天晗有了心事,有了牵挂……,他较以前更沉静,更忧郁……,他做事虽一向小心谨慎,却多了一份势在必行的迫切!说救虞梦诗只是为了报恩,这理由是否有点牵强?真正能令一个人豁出一切。不顾性命安危的,莫过一个情字,为了心中所爱,甘愿牺牲一切!就像她对他的感情一样……。 碧霜思付了片刻,终于点点头,也仿佛霎时间变得明白了。 萧天晗为什么要冒险救虞梦诗?因为虞梦诗是冰凝雪的亲姐妹!还有,那徐州错认虞梦诗时,他表现出的激动……,一系列证明,他心里有了人,而这个人一定就是冰凝雪!对,一定是她!那个拥有天姿娇容。足以倾倒众生的冰凝雪! 救虞梦诗,还有比这更合适的理由吗……。然而,她一旦明白了原因,却不由心底陡然升起一番怨恨,一片嫉妒!这感觉也令自己暗暗吃惊!甚至有些不安。彷徨。这是干什么?明知道萧天晗从未喜欢过自己,只把自己当作妹妹看待,还要生什么气?还要去嫉妒?这有什么用……。 她虽未见过冰凝雪,有关她的情况也听说过一些,虞梦诗是在身边的,自然可想而知冰凝雪的模样,本就是倾国倾城的容颜,再加上俊逸非凡的武功,活泼外向的性格,自是许多江湖侠士梦寐以求的女子,萧天晗当然也不例外。 如今,知道了情敌是谁,她还是忍不住泛起一腔醋意……,冰凝雪凭什么获得天哥的心,她为他又付出过什么……?她是冷寒宫的敌人,为了她,天哥值得那样做吗……? 她不像紫烟那般宽容。大度,她的爱来的更自私。更狭隘……,她一直认为,萧天晗虽不爱她,但心里也没有其他女子,只要这样,就没什么好怨的,能常伴他左右,便心满意足了,更何况,还有个同病相怜的紫烟陪着她……。 然而,萧天晗铤而走险要救虞梦诗,却是为了另外一个女子……,这令她感到十二分的不快……,若此事成功了,他还会回来吗?是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他可以去找冰凝雪,他并不受残冷丸的控制……。 想到这儿,碧霜的心中已然不是滋味,双手揉搓着手中的茶杯,一时间,嫉妒。伤感。怨气通通涌上心头……,暗暗发狠道:冰凝雪,有朝一日,让我遇见你,我是不会让你得意的……。 紫烟怅然了片刻,见碧霜这番光景,知道她在嫉妒生气,当下拍拍她的肩头,柔声道:“碧霜,不管是不是冰凝雪,天哥有他爱的选择,你也不要太难过。”碧霜抬眼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无语。 顿了顿,紫烟接着道:“无论怎样,我们都要尽可能的帮助天哥,他一人势单力薄,要救虞姑娘并不容易,我们绝不能眼看着他有事,对不对?” 碧霜的目光呆呆的,听到紫烟的话,只得点点头,却仍是愁眉不展,心中无疑添了一分不情愿……。 紫烟并不知她是何感想,怅然的垂下头。 她的感情只怕这一生都没希望了,她只能永远的埋藏心底,用自己的痴。自己的梦去守候……。她能做的,就是为了所爱的人付出,毫无保留的付出……。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寂寞女儿谁知怜?愁不尽孤独相思,情逝无痕……。 第九章 危机四伏(二十) 冷寒宫的午后,格外冷清、萧索。 此刻,萧天晗正匆匆走向冷若水的书房,因碧霜之事,已延误了不少时间。 冷若水的房门紧闭,院口有名守卫弟子,一见萧天晗走来,赶忙笑脸迎上前道:“参见左宫使!老宫主恭候您多时了。” 萧天晗微微抱拳道:“不敢,如此便不多礼了。”说完,大踏步走进院落。 来到书房门前,他整理下装束,朗声道:“弟子萧天晗求见宫主。” “进。”屋里应了一声。 冷若水此刻正在书桌前翻看一本书,书的封皮包了层厚厚的布,看不出什么书,也没有名字。 萧天晗进了门,见她在看书,恭敬地站立一旁,静静的等候。 半响,冷若水才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淡淡道:“本宫叫你来,想叮嘱两件事。” 萧天晗道:“请宫主吩咐。” 冷若水将手中的书一合,站起身形,口气忽然严肃道:“你跪下!” 萧天晗微微一怔,随即跪拜在地,心中虽疑问,也只得待命。 冷若水拿起了那本书,放在手中轻抚了两下,似很珍视,片刻后,将它递到萧天晗面前,意味深长道:“这是本门独创的冷绝剑法,与宫中弟子所学的剑法大为不同,里面载有从不外传的八十一字剑法真诀,还有本宫在武学上一生的心血!现将它交付于你,望你今后学以致用,勤奋练剑,切莫辜负本宫对你的一番厚望!” 萧天晗的心在这一刻沸腾了……,他真真体会到什么是恩荣并济!亦同时感到万分的愧疚……。摆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一本普通的剑谱,而是一本代表了传位象征的本门秘诀!荟萃了冷绝剑法所有招式心决的精髓!平常的弟子想都别想的!就是这样一本不可企及的剑谱,现在却要交到他一人手中!师恩如此浩荡,叫他心中如何平静?怎能体会不出这书内的恩情与份量……?只觉得霎那间,难以言表的感动,糅杂着无比的愧疚,一同纠结着他的心……,这恩情,他实在不知怎样报答……。 他怔了片刻,见冷若水目光如矩,知道不能谢绝,当下双手接过此书,叩首道:“宫主鸿恩浩荡,弟子……弟子就算粉身碎骨,也万难报答其一!” 冷若水目中透出一丝安慰,口中却冷冷道:“好。此书你需妥善保管,切勿传阅他人!待本宫出关后,第一件事,便要试试你的剑法精进了没有!” 萧天晗听完,复叩首道:“宫主旨意,铭记在心,还望宫主鞭策。”冷若水又道:“明日起,你便接替宫主之位,第一次掌管宫中事物,不明之处可请教秋月,她大你两岁,跟本宫时间也长,凡事与她商谈为妥。” 萧天晗只得点头道:“弟子明白,弟子牢记宫主教诲,尽心打理宫中事务,请放心。”违心之论,不得已为之。 冷若水盯着他瞧了瞧,眼波忽然变得温柔,叹道:“你常年肩负任务在外,这次能够平安回宫,已然不易,今后留守宫中,认真处理宫务,空闲时刻苦练剑,唯有武功至胜、才智卓越,才能号令降伏宫中弟子,明白吗?” 这话显而易见,将来的宫主之位非他莫属了! 自他记事起,冷若水第一次表现出从未有过的温情,这更令他感慨万千,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次回宫,实属身在曹营心在汉,而今却得此重托,发生了太大的变化,真不知是喜是悲……。呆了半响才道:“弟子……一直承蒙宫主厚爱,却无以报答,心中常感愧疚,如今寄予重任,弟子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事实上,他的内心正翻滚着重重矛盾与挣扎……,他从不愿欺骗任何人。如今,冷若水待他之重,无疑使他受到百般煎熬!倘若视作一般弟子对待,大概没什么好煎熬的,可现在……。唉,过不了多久,他却要做出违背她的事,救走囚犯虞梦诗!在恩情与道义间,他该怎样选择?是该继续效忠门派、还是坚持维护道义、救困扶危?这真是一种折磨,搅得人心乱如麻……。 冷若水见他一直跪拜在地,眉头深锁,温和道:“起来吧。这几年,你为本宫做了不少事,本宫一直看好你,你也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才对,莫要为了其它琐事耽误了前程!” 此话直戳萧天晗的心尖。又似在暗示他、提醒他,莫要为了琐事耽误了前程……。安心留在这儿,他就有希望继承宫中的第一把交椅,大权在握,尽享尊贵。然而,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总觉得冷寒宫似乎缺少些什么?一切都是那么冷冰冰、毫无生气。有的只是冷酷无情、杀人如麻,居心叵测的人性,明争暗斗的阴晦……,这是久留之地吗?将来的前程是什么?是不是也要变得像冷若水、冷秋月一般?留在这儿,只会让人麻木不仁,冷漠无情……。可冷若水如此待他,又怎能说是无情……?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他虽然想了很多,但还是做出了最终的选择……。 他站起身,定了定神道:“弟子有一事,斗胆向宫主请教。” 冷若水道:“但说无妨。” 他顿了顿,说道:“再过三日,便是十五,是宫中弟子发放解药的日子,不知宫主……是何安排?” 这个敏感的问题,他并不想说,只是此事关系到虞梦诗月中的解药,以及他设想的营救计划。 还未答复,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弟子冷秋月拜见宫主!” 冷若水迅速递了个眼色,萧天晗会意,将书忙揣入怀中。 “进来。”冷若水道。 冷秋月走进书房,一眼看到了萧天晗,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冷若水看了她一眼,目中透着亲切,道:“秋月,本宫叫你来,只一点,你要尽心尽力辅佐萧天晗处理宫务。他年轻,没什么经验。”她对萧天晗真是爱护有加,处处为他着想。 冷秋月一听,立刻道:“弟子一定尽心尽力帮助左宫使,请宫主放心!” 冷若水道:“好,你做事本宫一向省心。” 稍后,沉吟片刻,又想起萧天晗刚问的事,说道:“秋月,三天后便是十五,你待会儿留下,本宫分你一些解药,给众位弟子发放。” “弟子遵命。只是……。”冷秋月说着,拿眼瞟了瞟萧天晗,随即望向冷若水,迟疑着,眼神却充满期盼。 “只是什么?”冷若水道。 “弟子记得,宫主曾说过,待左宫使回宫,有件事……与我倆人有关,不知……是什么事?”冷秋月还清楚的记得这件事。 “这个……。”冷若水沉吟着,看看她,又看看萧天晗,思索片刻道:“此事暂搁一段时日,等本宫修炼出关后,再召你们共商。” “是。” 冷秋月露出了一层淡淡的失望,却又无可奈何。心念数转,又道:“宫主明日既要闭关修炼,可有尚需交代之事?比如……虞梦诗该如何?” 她惦记着这件事,她始终不想放过虞梦诗,也不想给萧天晗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萧天晗心头一紧,他明白,冷秋月故意提起,为的就是防范他,来个先下手为强,她还是在提防着他。 冷若水沉吟道:“先关她在柴房,不必为难她,要严加看管,别让她跑了!每日一餐即可,给多了也是浪费食物!” “是,弟子知道该怎么做了。”冷秋月心中暗暗得意:虞梦诗,宫主闭关修炼,这回有你受的了! 这时,冷若水道:“若无它事,你们先下去吧。记住本宫吩咐过的事!”说完,目光扫向萧天晗。 萧天晗知道点他,当下行礼道:“弟子一定谨记教诲,不辱使命。” 冷若水似还满意,目光流淌着欣慰。点点头,挥手示意他们离去。 刚出了冷若水的院子,萧天晗称有事,先行一步,匆匆离去,然而他的心情并不轻松:冷若水将重要之事交与冷秋月,并要她辅佐,这无疑是个监视……,怀中的冷绝剑秘籍,此刻却似千斤沉重,他该怎样对待……?还有三天就到十五了,这三天,他还有很多事要想要做,冰凝雪师徒不知何时赶到……。 冷秋月也颇有些失望,她本以为老宫主叫她去,会宣布一件令人兴奋的好事,不想却延迟到出关后,这也没办法,不过还好,既然有期限,总会到来的。 对于老宫主交给她的任务,辅佐萧天晗,实让她欢欣不已,这回,她可以有充分的理由常常陪在他身边了,要共同商议解决事务嘛。 只是,他心里又在想些什么?走的这样匆忙,也不肯陪她多说一句话。 冷秋月干脆停住了脚步,心中一动,不如现在去瞧瞧虞梦诗那丫头,破旧的柴房住不住的惯?看笑话也好,奚落奚落她也好,一想到虞梦诗,她就觉得手心痒痒。 一边想着,一边径直向关押虞梦诗的柴房走去……。 第九章 危机四伏(二十一) 夕阳西下,天空已近火红,傍晚时分,正是一天中最放松最懒散的时刻。 虞梦诗躺在草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外面虽有春日的温暖,柴房里却凄冷阴暗。薄薄的一层干草铺在冷冰冰的木板上,实在起不了什么作用,硬邦邦的,很不舒服。 她并没睡,而是静静的想着心事……。连日来的惊吓、紧张、饥饿,已让她纤弱的身子,变得越来越脆弱,虚软无力,此刻,她感到口干舌燥,周身泛起阵阵酸痛,头也疼的很厉害……。莫非病了?在这个冷漠无情的地方病了,就好比雪上加霜。她不由叹了口气,现在也只得躺着,才能保留一些体力。身上的疼痛虽在一阵高过一阵的困扰着她,但她的内心还是充满了希望!因为她相信,自己一定有获救的那一天,能和亲妹子冰凝雪相认相聚,还有那惦念至深的虞三娘,也许,还有……丁峻。 然而,丁峻为何不来救她?萧天晗的信只浅浅提了句:丁峻会在开封等她。是不是因为有萧天晗等人救她,所以他选择留在了开封……?细细想来,唯一能拖住他脚步的,便是仇人石九江的踪迹!他一定是得知了什么消息,要在那儿等待石九江的出现,伺机报仇……。但愿老天能保佑他平平安安,大仇得报。 其实,丁峻也好可怜,原本幸福安详的一家人,却在霎那间灰飞烟灭,一下子失去所有至亲至爱的人!这样的血海深仇,能不报吗?能搁的下吗?他的内心也一定充满了矛盾与痛苦,无时无刻的承受着煎熬……。 她不怪他,从不怪他,她虽身陷魔窟,但总算有了救星。只要丁峻能够平安报了家仇,她便别无所求,只要她能从这儿逃出去,就还有机会见到他! 忽然,她想起了萧天晗写给她的信!它不在被褥中,一定是被别人拿走了,究竟落入了谁的手中?万一被居心叵测的人拿去,将会生出怎样的事端?或是通报到冷若水那里……简直不敢想象事情的后果!她岂不是害了萧天晗!本来就是冒了极大的危险仗义相救,到头来却因她的一次失误而危及性命?!怎么对得起他?自己怎样没关系,可不能因此而牵连别人受伤害啊!那是她宁死也不愿做的事,但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想到这儿,她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两巴掌!真是太不小心了! 正悔恨着,只听门外一声:“参见大宫主。” 她不由浑身打了个机灵!变得紧张起来,这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连忙合上眼睛,装作睡着。 门‘吱呀’一声开了,冷秋月走进。 来到床边,见虞梦诗闭着双眼,似睡着了,冷秋月盯了片刻,竟然没有弄醒她,而是轻轻坐到床边,开始打量起她。 连日来的折磨,使她看上去憔悴无比,人也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的要命。然而,这一切,仍无法阻挡她天生丽质的芳容,她依旧是那么美,连睡着的样子也是那么动人! 看着看着,冷秋月的目中开始泛起一丝丝毒意,她好嫉妒!嫉妒这张绝美的容颜,尤其恨她的亲妹子冰凝雪!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竟完全占据了萧天晗的心! 她不由想起了徐州落雁坡,想起萧天晗为冰凝雪奋不顾身的挡那一剑……。他还亲口承认,他爱冰凝雪!为了她,连命都能豁出去! 倘若他对她,能及上对冰凝雪的一半,她将来就算死了也甘心!可是,他却始终保持着那么一段鲜明冷漠的距离。 这次他虽主动回宫,不管他的理由是什么,她还是不能相信,他能一下子忘记冰凝雪,从此永不再爱她。 想到这儿,她再看向眼前的这张花容,眼中顿时腾起一片妒火!恨恨的咬着牙,思忖道:待我亲手毁了这张倾国之容,能毁一个算一个!等抓到冰凝雪,哼哼,我要对她比这狠上十倍……。 她缓缓伸出手,摸向了腰间的梅花匕……。 夕阳早已隐退,一轮明月悄然升起,月光轻轻洒进柴房小小的窗,照在梅花匕锋利的刀刃上,乌光一闪,显得分外恐怖狰狞! 她握着匕首,慢慢伸向虞梦诗的脸……。然而,距虞梦诗的面庞约半寸时,刀却忽然停了。 因何使刀迟迟下不去,因为……她又想起了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子……。 此刻,她若真动手毁了虞梦诗的脸,那他会怎样?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会愤怒异常,甚至会为此恨她入骨……。至少,她在他心目中的印象肯定要变得更坏、更冷血!他会觉得,她依然是以前那个手段毒辣、无情无义的恶女人……。 冷寒宫是个缺乏人情冷暖的地方,然而他却独树一帜,与众不同,他坚毅,平和,善良又富侠义之心……。 他对碧霜和紫烟就很好,因为她们都是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可她呢……。 她难道不能学着改变自己一点儿吗?为了他,为了能博得他的好感,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好感?她改变一下又如何?她想起了他迷人的笑容,她好希望能天天见到他的笑容,陪伴他的左右。 手中紧握的梅花匕,终于,慢慢放了下去,放回了刀鞘,没有见血。 是什么搅乱了她的心思,是情。 是什么动摇了她的意志?是爱。 现今,她也不得不承认,她虽然面冷心狠、漠视生命,但终究逃不过情爱这一关……,爱情的力量真是很大,甚至接近于不可想象!七情六欲中,也唯有‘情’这一字,终是每个有血有肉的人逃不过去的……。爱情已在潜移默化中左右了她,阻挠了她,若不是被情感之石绊住了脚,她这梅花匕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刺下去!然而,如今却……。 她不由暗叹一声,理了理波动的思绪,轻轻站起身,又扫视了一眼柴房:这里是那么昏暗,那么破旧,四壁空空,一无所有。 她又回过头瞥了一眼虞梦诗,不料,却瞥见她额头上竟闪动着莹莹的汗珠! 虞梦诗的脸色变得更苍白,更憔悴,额头上冒着冷汗。 怎么回事?难道……生病了?她上前一步,想用手试试她额头的温度,然而,一只手刚刚伸出,顿了一下,又很快抽了回去。 刚才心中的那份情愫波动,转瞬间已荡然无存,不由暗忖道:她病不病,与我何干?病了更好,活该!由她死活去……。 想着,她哼了声,一把推开门,抽身离去。 过了好一会儿,虞梦诗的眼睛终于睁开了,她并不知道,就在刚才,她躲过了一场毁容之灾!而此时,她的衣服竟已似湿透了!她虽然没睡着,但却暗暗忍着周身的难受好久了,不仅仅是因为对冷秋月的惧怕,最主要的是,她病了,真的病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了解,虞梦诗感到,她这次……恐怕病的不轻! 忽冷忽热,喉咙像着了火一般撕裂灼热,全身疼痛不堪,口干舌燥,好想喝口水!她艰难的爬起身,想去拿旁边小桌几上的杯子,她记得那里好像有些水,然而,她刚刚起了身,立刻一阵头晕目眩,眼前发黑,一头栽下床去! 身子摔在了地上,已感觉不到额外的疼痛,她勉强的睁开眼,眼皮却似有千斤重,她挣扎着,想爬起,却是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恍惚间,微微听到门响了一声,黑暗中,一个人影渐渐向她走近……。 第九章 危机四伏(二十二) 那人影走近虞梦诗身旁,蹲下身,竟没急着扶起她,而是伸出手,抚了抚她的秀发,随即,又在她的脸上轻轻一捏! 虞梦诗的心‘咯噔’一下!这双手粗糙、宽大,这……这是双男人的手! 虞梦诗的精神一下子集中起来,她费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果然是名男子,是今日奉命看守她的冷寒宫弟子! 此刻,眼前的男子正用异样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虞梦诗,那眼神贪婪、放肆、邪恶无比……,如饥似渴的目光,形同豺狼虎豹,那架势,恨不得一口要将她吞进去! 男子盯了她片刻,随后一把将她抱起,放到床上,顿时,虞梦诗慌极了!因为,这男子不但眼神可怕,他的手更加放肆,竟开始动手解虞梦诗的衣衫! 虞梦诗吓坏了,想大喊,喉咙间却火烧火燎的疼痛,她挣扎着、反抗着,用尽力气撕声道:“别碰我!我要喊人了!你出去、出去!” 那男子嘴角泛起一丝狞笑,说道:“美人,别怕,我会很温柔的,你乖乖从了,我以后好好照顾你!” “放开我,老宫主知道会处死你的!求你了,放开——”虞梦诗已无招架之力,唯有哭喊着求饶。 那男子垂涎虞梦诗美色已久,一直碍于宫中门规所限,今日老宫主宣布闭关修炼,恰恰由他一人看守虞梦诗,柴房又是偏僻所在,不禁淫心大起,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一边狞笑着,一边往虞梦诗口里狠狠塞进一块帕子,那双手越发肆无忌惮! 虞梦诗根本无力反抗,口中又被塞了东西,双眼一闭,眼泪款款流下,涌起无限凄凉,只恨自己为何不早早死掉!! 紧要关头,却听‘嘭’的一响,似乎有人闷哼了一声,摔倒在地。 接着,虞梦诗感到口中的帕子被人轻轻取下,一个温和的声音道:“虞姑娘别怕,是我。” 闻言,虞梦诗睁开双眼,透过泪光,看到的是一双明亮、充满关切的眼睛,高大俊朗的身形,是他! ——萧天晗! 虞梦诗喜极而泣,委屈的眼泪再次决提而下,老天有眼,她总算躲过了一劫! 萧天晗立即为她盖好被子,低声道:“对不起,让你受惊了。从今日起,这里一切有我,没人再敢欺负你!” 虞梦诗满心感激,缓了缓劲儿,才气若游丝道:“萧公子,我……我刚才真快吓死了,幸亏有你……及时赶到……谢谢……。” 说完,便娇喘连连,额头上又冒出一层冷汗!萧天晗见状,皱皱眉,关心道:“虞姑娘病了?我马上派人找郎中来。” 虞梦诗喘息道:“可能……受了风寒,不妨事,我……只想喝口水,那里有……。”她指了指桌几上的杯子。 萧天晗转身去拿桌上的茶杯,刚端起,却叹了口气,又放下了。 杯子里哪有半滴水?他暗中叹息,回过头,说了句:“你先忍忍,我去去就来。” 随后,他大步走出柴房,高声道:“来人!巡夜弟子何在?” 很快,便匆匆跑过来三名弟子,一起走上前行礼,恭敬道:“属下听候左宫使差遣!” 萧天晗虽不常在宫中,毕竟高居左宫使一职,其权力地位并不逊于冷秋月,只因平日常常不在,冷秋月依仗老宫主的宠信,便呼风唤雨,滥用职权,极不得人心。今日白天,老宫主宣布,令萧天晗接任宫主之位,而不是冷秋月,这另不少弟子欢欣庆幸,所以,赶来的巡夜弟子此刻显得格外听话,惟命是从,巴望着能在他面前露脸效力。 萧天晗一脸严峻,他准备要好好运用一下自己的权力,当下指着柴房道:“进去两人将屋中的弟子拖出来!” 三人听罢,便有两名弟子迅速走进柴房,很快就将那被击晕的弟子拖了出来。 其中一人问道:“左宫使,不知这弟子作何处置?” 萧天晗道:“此人借职务之便,肆意妄为,竟欲欺辱囚徒,押入牢中,明日按门规严惩!” “是!”说完,两人拖起昏厥的弟子转身离去。剩下一名弟子躬身问道:“左宫使还有何吩咐,请指示。” 萧天晗道:“马上叫人送壶开水来。另外,宫中可有郎中?” 那弟子道:“不曾有,不过……据弟子所知,一个叫苏玉的女弟子倒是懂些医术。” “哦?那很好,快去把她找来,越快越好。”萧天晗的语气略带急切。 “是。弟子马上就去,顺便送水来。”说完,便匆匆离去。 见他远去,萧天晗扫了扫周围,夜已浓,无人走动,转身进了柴房。 此刻,虞梦诗的神情越发憔悴不堪,萧天晗走上前,柔声道:“虞姑娘,马上就有人送水来,你再忍耐一会儿。” 虞梦诗无力的点点头,微弱的喘息着,脸色惨白,实在是病的不轻! 萧天晗暗叹一声,又道:“还有什么需要?晚饭吃了吗?” 虞梦诗道:“吃过了,萧公子费心了。” 萧天晗见左右无人,压低声线道:“再过三日,便是宫中发放解药的日子,我会见机行事,想法子救你出去。” 虞梦诗的嘴角挤出了一丝笑容,刚要开口,却见萧天晗摆了下手,而后,就听门外隐约传来说话声。 萧天晗迅速走向门口,不远处,两名弟子边说边向柴房走来。 其中一名女弟子,手中提着个小箱子,想必就是那个叫苏玉的。另一人提着一个茶壶,便是刚刚离去的那名男弟子。 两人来到柴房前,刚要施礼,萧天晗一挥手,对那男弟子道:“你先将水送进柴房。” 那弟子提着茶壶进去了。 萧天晗略微打量下苏玉,问道:“你是苏玉?懂医术?” 苏玉道:“弟子正是苏玉,懂一点皮毛。”说完,脸上飞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那张脸虽算不上美,但那双水翦丹凤,笑起的时候,却也有几分动人,但又仿佛透着那么一丝勾人的调调。 不知怎的,萧天晗第一眼见到这女子,心中便有种说不清的……厌恶感!这是为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以前没见过苏玉,也不了解她是怎样的人……,但为救虞梦诗,顾不得许多,当下说道:“好,你随我进柴房来。”说完,便转身进去。 苏玉顿了顿,也缓缓走进,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此时,虞梦诗正靠在床边,脸色苍白,她已喝完了一杯水,正呆呆的出着神,先前送水的弟子正在为她倒第二杯水,见萧天晗和苏玉进来,柴房里本就狭小,又进来两人,一时间显得拥挤不堪,当即说道:“地方狭窄,弟子先到门外侯命吧。” 萧天晗赞同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好,你先下去吧,帮我安排一名女弟子看守这里,记得每日送三壶热水来。” “弟子记住了,请您放心。”说完,便抽身退出了柴房。 萧天晗扭头道:“苏玉,你且看看虞梦诗的病情。” “是。”苏玉带着淡淡的微笑,走到床边坐下,温柔说道:“虞姑娘伸出手腕来。” 虞梦诗依言而行,苏玉将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萧天晗看着病中憔悴的虞梦诗,心中一阵怜惜,可怜的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却要遭此磨难,身子这样凌弱,怎经得起冷寒宫的无情折磨?一定要尽快带她脱离苦海才行! 看着看着,他想起了心爱的冰凝雪,她懂得医术,而且医术很高,在徐州,她曾解救过虞三娘,更救过他的命!治好了他的剑伤与蛇毒,还为了他,不惜冒险去府衙偷天山雪莲……。若她在,一切都将变的得心应手。多么美好的女孩子!他真是等不及!他要尽快救出虞梦诗,要让她们姐妹团聚,也要和心爱的她团聚……。 苏玉把了一会儿脉,叹了口气,说道:“虞姑娘看来病的不轻,内淤外寒,气滞不通,身子的情况很弱。” 萧天晗道:“你有办法医治她吗?” 苏玉回头望望他,说道:“我只会些最简单的法子,帮她消热,但是以她现在的情况,要赶快医治,若不找个好郎中,恐怕……撑不住的,搞不好还要留下病根。” 虞梦诗一听,心凉了一半,自己的身子难道真快撑不住了?就这样垮下去?不知还有没有命活着见冰凝雪,见虞三娘,还有丁峻……。 萧天晗沉吟片刻,道:“你今晚先为她消热解毒,我明日会请郎中。”没法子,因时辰已晚,距城里路途遥远,只好明日再做安排了,他也有些无奈。 苏玉点点头,隧打开身旁带着的小箱子,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取出一只棕色药丸,说道:“这药可清热解毒,不过,药效很小,不能去根,先将就吧。” 虞梦诗无助的看了一眼萧天晗,萧天晗微微点了下头,随即倒了杯水,送到虞梦诗面前,道:“你先服下,缓一缓……。”后面的话,碍于苏玉,暂时收了回去。 虞梦诗将药丸合水吞下,然后安心的躺下了。 见状,萧天晗道:“我们先出去,病人也该休息了。” 苏玉随他出了柴房。 萧天晗道:“多亏有你帮忙,不然她有什么闪失,老宫主那儿也不好交代。” 苏玉眉毛轻扬,冲他嫣然一笑,道:“我也没尽什么力,有事随时叫我好了。” 她说话时很随意,不像别的弟子,或冷漠或小心谨慎,而她的表情,她的眼神却总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魅惑。 萧天晗想不到宫中竟有这样的弟子,心中虽有些反感,但转念一想,总比像冷秋月那样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要好些吧,由她去吧。 殊不知,如今的冷秋月,都已因过不了‘情’字一关,过不了他这一关而变得忧虑,变得心软……。 当下,萧天晗道:“好,辛苦你,明日郎中未到之前,还要劳烦你先照看她。” 苏玉柔声道:“能为左宫使效劳,是我的荣幸,随时恭候您的传唤。” 萧天晗点了下头,便回过身,不再看她。 苏玉却含笑道:“那么,苏玉先行告退了?”萧天晗挥了下手,示意她离去。 苏玉走了,水蛇般的腰肢轻轻扭动着……。 门外无人,萧天晗转身又进了柴房。 虞梦诗吃过药,此时的病况似好转了些,正躺着闭目养神。 萧天晗来到床前,虞梦诗闻声慢慢睁开眼,刚要说话,萧天晗轻轻一摆手,说道:“你身子虚弱,别做声,我明日请郎中来医治你的病。待会儿有名女弟子来守门,有事就喊她传话。” 虞梦诗虽没说话,眼眸中流淌着安慰与感激……。 萧天晗向门外张望了一下,低声道:“这几日安心等候,我会想办法的。” 虞梦诗点了点头,心中荡起一阵激动……。 萧天晗为她盖好被子,又倒了一杯水放到床边,正准备离去,虞梦诗忽然拉住他,面带愧色,小声道:“萧公子,我……我对不起你,那封信……让我弄丢了!” 萧天晗一脸平静,温和道:“别担心,那封信我已找回了。”怜香惜玉的他,怎忍叫她为这件事担心呢。 虞梦诗微微一怔,遂惊喜道:“真的?真的找到了?你……没出什么事吧?” 萧天晗微笑道:“没关系,事情都过去了。” 稍后,顿了顿,又道:“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关键的是养好身体,凝雪还等着见你呢。” 凝雪?这名字好亲切!她的亲妹妹啊!虞梦诗的心泛起片片波澜……,她太想离开这儿了!太想太想见到冰凝雪了!眼前的这位萧公子,不但细致入微,更是一副侠义心肠,如今铤而走险回来救她,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他这样不惧危险,又将冰凝雪的名字叫的如此亲切?大概他与妹妹之间有段非凡的情谊吧……。 她感叹道:“萧公子,我会好好养病,你的恩情,我……实在不知怎样报答!” 萧天晗摇头道:“虞姑娘……”刚说到这儿,就听见门外似乎有动静。 萧天晗遂走出柴房,只见一名女弟子已到柴房门前,面无表情道:“左宫使请吩咐。” 萧天晗道:“今日起,由你看守虞梦诗。” 女弟子一脸漠然道:“是。” 萧天晗望望她,又道:“她的饮食起居,你要留心照顾,有任何需求你都随时通知我。” 女弟子头也不抬,木木的答道:“是。” 从来到此,这女子表情呆滞,一脸漠然,甚至连眼皮都没抬过,当真如行尸走肉一般,这样的人又怎能照顾好虞梦诗?可是,诸如此类的弟子,宫中数不胜数。萧天晗心中叹息,接着道:“除老宫主外,未经我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提走囚犯,切记!” “是。”女弟子道。 而后,萧天晗回首看了一眼柴房,终于离开了,他已探望过虞梦诗,心中也稍踏实了些,此地对他来讲,是不宜逗留太久的。 虞梦诗躺在床上,身上的疼痛果然缓和了点儿,一想起萧天晗刚才为她做的种种,心中仍是不胜感激……,还有那素未谋面的亲妹子,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性情?应该也与萧天晗有着相似之处吧,真想早日见到她……。 想着想着,不觉进入梦乡……。 明日又将是怎样的一天呢……。 第九章 危机四伏(二十三) 风轻云淡,柔柔春日。 此刻,冷寒宫上下所有弟子,正集结在昨日那片宽阔的场院,排列成三大方阵,每个方阵前面,都站着两名分舵舵主,一正一负。所有人俱是黑衣黑衫,唯一的区别,是挂在腰间的令牌,不同的颜色,不同的身份,都站得规规矩矩,屏息聆听,显然是要宣布重大事件。 场院高台的正中央,端坐着冷寒宫主——冷若水,在高台的后方,有一处石室,石室的高处,开有四扇不小的石窗,中间是一扇很大的石门,微微半掩,里面黑黑的,看不清陈设。门的两侧纵向排列着由山石雕刻的麒麟与梅花鹿,做工细腻,栩栩如生,看上去,既古雅又威严,这座修建讲究的石室就是冷若水闭关修炼的地方。 此时,冷若水的身边站立着左、右两宫使,另有十名弟子护在左右。 冷若水悠悠的喝了口茶,拿眼扫了扫场中弟子,向冷秋月一招手,冷秋月即到跟前,轻声道:“宫主有何吩咐?” 冷若水沉声道:“各路弟子都已到齐?” 冷秋月沉吟了下,低声道:“回宫主,除了关鹏、飞双等五人,以及安排坚守的弟子,其他均已到齐,各分舵舵主也都赶来了。” 冷若水皱眉道:“你刚说的那五名弟子为何还没回宫?” 冷秋月道:“弟子前几日派人打探消息。只是……到现在还未结果。” 冷若水思忖片刻,说道:“传下话去,不必打探这五人了。退下吧!” “是。”冷秋月垂首退下,心中也有些纳闷,为何这么久没有关鹏等人的消息,她也无法预料,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冷若水望了一眼萧天晗,高声道:“左宫使上前来!” 萧天晗随即大步上前,行礼道:“请宫主指示。” 冷若水看看他,目中蕴含着一丝温和,说道:“请三地分舵舵主前来一见。” “是。”萧天晗领命,转身传下令去。 随即,三地分舵的六位舵主快步走上高台,见到冷若水,一同跪拜在地道:“属下参见宫主。” 冷若水抬手道:“列位快起身吧。” 六位舵主起身,垂手站立两侧,其中四位年纪较长,两位年纪较轻,都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旨意。 冷若水环视了一眼,发现铜陵分舵的副舵主吴痕不见了,而换了一位年轻的陌生面孔,不禁问道:“许久不见,铜陵的副舵吴痕哪去了?” 铜陵正舵主王勇脸色凝重,冲副舵主递了个眼色,两人一起上前跪地,王勇说道:“回宫主,前段时间,吴痕在外执行任务时……身染重疾,命已归西。” 那年纪较轻的副舵主面色平静,也道:“弟子赵良接替了吴痕之职,今日有幸得见宫主!在此拜见。”说完,在地上叩了个头。 冷秋月就站在他倆对面,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们。 事实上,王勇是在撒谎,他明明知道真相:早在无锡,吴痕受冷秋月指使,深夜暗杀一名叫‘云裳仙子’的女子,因失手未遂,而遭冷秋月毒手。这新上任的副舵主赵良也同样知道事情的经过,况且还是他亲手掩埋吴痕的尸首,他就是那日打探出云裳仙子真实身份的弟子,经冷秋月委派,接替了吴痕副舵主的位子。他和王勇虽知道实情,却畏惧冷秋月的残酷,因而不敢说出,更何况,平日老宫主的指令都是吩咐冷秋月来执行的。只是,王勇并不知道,冷秋月在无锡要杀的云裳仙子便是现今老宫主要搜捕的冰凝雪。 冷若水盯了一眼那个新任副舵主赵良,冷冷道:“你原先做什么的?” 赵良道:“回宫主,弟子原先是吴舵主的跟随。” “那他染了什么病?你该知道吧?”冷若水的目光咄咄逼人。 赵良却一脸镇定道:“弟子那几日刚好外出办事,未在吴舵主身旁,待办事回来,就得知吴舵主身亡的噩耗。弟子未保护好舵主,还请宫主降罪。” 冷若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转眼望向王勇,问道:“你可知他得了什么病?” 王勇擦擦汗道:“这个……属下也不知具体实情,是在铜陵听弟子通报的,属下……” “这事就没人知道了吗?!”冷若水不等他说完,目光突然射向冷秋月道:“右宫使对此事知晓几分?!” 冷若水的眼中布满了质疑,使得冷秋月微微一惊,她看了一眼王勇和赵良,对他们的包庇,心中满意。当下有恃无恐的走到冷若水面前,单膝跪地道:“此事……属下原本知道的,只因事出突然,恐烦扰宫主,便自作主张将吴痕安葬,又另派人选顶替,未及时禀明宫主,还请宫主恕罪。” 冷若水沉吟道:“吴痕患的什么病?” 冷秋月微微迟疑了下,心念数转,说道:“回宫主,王勇及赵良并不知晓真正原因,他们都是事后才得消息的,但属下却知道,吴痕患的不是什么重疾,他的死……乃是擒拿冰凝雪时,受她毒针所赐,不治身亡的!” “什么?是她!?”冷若水一想到这许久擒不来的冰凝雪,竟已先杀害了她一员副将,不由怒从心起,一拍扶手喝道:“这姓冰的臭丫头,好大的胆子!竟敢毒杀本宫负舵,加派人手,尽快将其擒住,定要好好教训她不成!” 一侧的萧天晗听了,心中甚不是滋味,他虽不知冰凝雪在无锡曾受到冷秋月派人暗杀,却也不相信是冰凝雪用毒针害死了吴痕,他认为,这件事冷秋月一定脱不了干系!她素来漠视宫中弟子生死,掌握生杀大权,滥行其职,吴痕一定是哪里办事不利,得罪了冷秋月……,说不定是她杀害了吴痕,反倒借此机会来陷害冰凝雪,以致老宫主更加恨之,对冰凝雪更加不利……。 想到这儿,他望着冷秋月,不由拳头紧握,心中一阵不平静:凝雪,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冷秋月伤害你及虞姑娘一根毫发! 他猜得确实没错,冷秋月正暗自得意,见冷若水果真动了气,心里更高兴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下忙道:“属下听命!还请宫主息怒。属下也有执行任务不妥之处,难逃干系,请您降罪。” 冷若水盯了她片刻,说道:“吴痕之死及指派人选,你不该私做主张,未禀本宫。这次……本宫相信你的眼识,姑且不作追究,但下不为例!” “是。属下谨记教诲,多谢宫主恕罪。”冷秋月道。 “你要记住,以后诸事要提前禀明宫主,听从宫主指派!”冷若水又补充道。 她说的很清楚,是禀告‘宫主’,而不是自己的称谓‘本宫’,这是向冷秋月说明,今后有事,要事先禀明宫主——萧天晗,不可越级。 冷若水已明白其中之意,暗叹冷若水对萧天晗的关护,但她自己也甘心情愿,遂叩首道:“宫主吩咐,属下牢记在心。” 冷若水淡淡道:“都起来吧。” 随后,她又看看几位分舵舵主,说道:“你们都跟随我多年了,尤其当中的四位更是与冷寒宫的创建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勋,这些年的出生入死,本宫都记着呢,待出关后皆有赏赐。” 六位舵主一起上前躬身道:“能跟随宫主,属下荣幸之至。” 冷若水满意的点点头,又道:“本宫近日召你等前来,主要用意是率领列位前去参加飞龙堡的武林盛宴,但今日闭关之前,有件重要之事,要即刻宣布。” 说完,遂站起身形,高声道:“左宫使上前听令!” 萧天晗迅速走上前,跪拜在地道:“弟子恭候领旨。” 冷若水缓步走下台阶,一旁立刻有弟子承上托盘,托盘中放有一块金色令牌及一枚印章,令牌上刻有‘冷若冰霜寒似水’的字样,印章乃精美玉石打造,刻有‘冷寒宫主之印’。冷若水将令牌举起,朗声道:“各位舵主及众弟子听令,本宫宫主令牌及印章,自今日起,交与萧天晗,自交付之日起,行驶本宫一切权利,直至本宫出关为止。众弟子称令宫主,见牌如见人!如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话毕,六位舵主及三大方阵弟子俱都齐膝跪下,俯首帖耳,齐声道:“弟子听令!” 冷若水颇为满意,当即道: “好!本宫出关之日,便是宫中狂欢之时,届时举办盛大宴席,庆贺本宫寿辰!诸位弟子均有赏赐!” 话音一落,台下弟子发出不少欢呼声,大多面露喜色,他们长久以来,过着压抑单调的生活,寂寞无聊,难得能有一日的释放,自是期盼不已……。 冷若水将令牌和印章递给萧天晗道:“左宫使,本宫令牌今日交付于你,还有宫主印章,希望你统帅弟子,秉公严明,切莫滥用职权。” 萧天晗双手高举,接过令牌及印章,一脸正色道:“请宫主放心,弟子当鞠躬尽瘁,不辱使命!” “好。从今日起,你便搬到本宫所住院落。”冷若水道。 “是。”萧天晗道。 冷若水又扫视了一眼周围,一挥手,身边十名弟子转身向石室走去,她也随即朝石室而去。 萧天晗当即朗声道:“萧天晗率众弟子恭送宫主入关!” 台上台下所有人也都跪地齐声附和。 临近石室大门,冷若水才慢慢回首,目光透着安慰,而后转过身,缓缓走进了石室,有两名弟子也随同进了石室,石室的门慢慢关闭,另八名弟子护在门前两侧。 萧天晗叹了口气,站起身形,高声道:“众位起身。” 随后,他望了一眼台下弟子,高举手中令牌道:“自今日起,有我代为执掌宫中事务,今后不论何人何事,凡触犯宫中戒律者,一律严惩不贷!” 众弟子俯首齐声道:“弟子遵命——。” 萧天晗扫视了一下四周,对六位舵主拱手道:“诸位舵主跟随宫主多年,德高望重,经验阅历都高过在下,凡事还请指点一二,费心带领分舵弟子。” 六位舵主听罢,对视一眼,不由思忖,他们虽与萧天晗交往甚少,却也清楚他在宫中的地位,如今被委派为临时宫主,这代表了冷若水多大的信任与器重!而他却没有恃宠而骄,目空一切,对他们几位也是敬重有加,心下感到颇为舒服。尤其是新任的赵良,更是受宠若惊,也为刚才的吴痕之事暗暗捏了把汗。 他偷偷瞧了一眼冷秋月,而冷秋月却没看他这边,而是目不转睛的望着萧天晗,眼中蕴含着情意。 他赶忙收回目光,心里倒踏实了几分,连忙同几位舵主一起回敬道:“一切愿凭宫主吩咐。” 萧天晗点点头,沉吟片刻,走到高台前方,朗声道:“明日起,众弟子要勤奋练功,由每日晨练改为晨昏两次,以弘扬冷绝剑法,巩固冷寒宫实力,充沛迎接武林大会!” 每日的晨练,都是像今日这样,人数召齐,在一块空地上共同练功,而萧天晗这样的安排,自有他的用意,他发现,黄昏时分总有很多弟子在宫中无所事事,晚饭后还会聚众赌钱或四处闲逛,若傍晚加一次练功,可以耗去很多精力,夜间会睡的沉一些,他的机会也就多一些……。 众人只得俯首称是,但心中不免各有各的想法: ‘哼,新官上任三把火!瞧他那得意样儿……。’ ‘武林大会?太好了,真想去开开眼……。’ ‘每日晨练就很烦了,傍晚还要再加一次,玩的时间又少了,唉……。’ ‘新上任的左宫使以后该不会成为第二个冷若水、冷秋月吧……?’ 冷秋月竟也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萧天晗的指示,她一脸专注的望着他,眼神充满了热切,她喜欢他严竣的表情,更迷恋他醉人的笑容,每望一分,眼中的爱慕便更浓一分……。她愿意听从他的一切指挥,只要他是真心的留下来,留在冷寒宫,她愿意一辈子听他的差遣,只要看到他,她就会感到无比的欣喜与安慰……。 萧天晗沉吟片刻,又道:“近日,陆风、罗庆两位弟子触犯戒律,欲欺辱宫中女弟子,现二人已被严惩。望诸位弟子引以为戒!” 台下弟子,面面相视,默不作声。 “若无它事,众弟子尽可散了。”萧天晗挥了下手,台下便渐渐相继散去。 他转过身走向六位舵主,说道:“各位舵主,远道而来,先请回房歇息吧,有事尽可找我相商。” 六舵主欣慰之至,均表谢意,很快也下去了。 萧天晗目送他们离去,回首看了一眼未走的冷秋月,淡淡道:“午饭后你找我一趟。” 冷秋月心中欣喜,忙道:“是。” 萧天晗点了下头,转身匆匆离去。 冷秋月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激动不已,不管他找她什么事,她都感到说不出的欢喜!一边想着,一边径直奔向自己的院落,她要回去好好梳妆一番……。 第九章 危机四伏(二十四) 萧天晗走进了冷若水的院落。 从今日起,这处院落,将归属他居住,直至老宫主出关。 他有些不解,既是临任宫主,也大可不必让他住进这院子,完全可以住原来的地方,难道这样安排会有何用意……? 院落很大,中央有方鱼池,养着各色的锦鲤。在西侧开有一个月亮门,门敞着,里面是个跨院,种植了不少花草,花儿娇艳,碧草青青,除此外,还有一小座假石山,在最高处设有一凉亭,是冷若水常喝茶的地方,修建极为精致。 院落的正北方是两间宽敞的房屋,一间书房,一间卧房。书房与卧房相通,但布置却极冷清,外间的书房,只一张大条案,一椅,两面书柜。里间的卧室,摆放一套红木桌椅,一张看上去很舒服的大床,靠东还有一只檀木柜子,除此别无它物。 萧天晗环顾了一下房间,目光很快锁定在那只檀木柜子上。 那只檀木柜子出奇的大!比一般的柜子要大上两倍!柜门还上了一把硕大的金锁! 这柜子……做什么用的?如果是衣柜,不至于上锁;或许是放着些贵重之物;更或许……放着药? 萧天晗缓缓走近檀木柜,仔细的端详,他发现,这檀木柜有些怪异,厚重的柜门,配上夺目的金锁,看起来是分外扎眼、分外醒目,在陈设简单的卧房中,是那样的引人注意。另一方面,它较一般柜子大那么多,而且,它落地的四角没有支腿,是直接放到地面上的,他走上前推了推,纹丝未动! 这柜子很有些奇怪,里面究竟放了些什么呢……,多年的冒险经历,使得他对这神秘的柜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若放平时非要一探究竟不可……。但如今,却没有多余时间理会,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思考、处理。反正这房间暂时属于他了,他还是有时间探寻这里的……。 他大步来到门前,招呼了一下院门口守卫的弟子,吩咐道:“叫紫烟来一趟。” 不一会儿,紫烟来了,尽管她看上去面色很平静,但轻松地步伐、娟秀的眉间,却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动人神采!由内而外发出的欢欣喜悦又怎么掩饰的住?她正为萧天晗上任宫主一事,感到骄傲、幸福,开心的不得了……。 来到萧天晗门前,她又将步伐变得轻盈,理了理满头秀发,轻吐一口气,才敲门道:“宫主,紫烟前来拜见。” 里面平静的答道:“请进。” 紫烟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萧天晗那明亮的俊目! 她不禁脸色微微一红,走上前行礼道:“不知宫主召见,有何事吩咐?” 萧天晗淡淡一笑,说道:“紫烟,别这么叫我,怪不习惯的,还是喊天哥吧。” 紫烟抬起头,秀美的面庞飘过一丝嫣然,微笑道:“私下里,我愿意叫你天哥,不过……你如今贵为宫主,我……还是要注意礼节才对。” 萧天晗道:“这里没有外人,可不拘小节。”说完,将房门轻掩,回首间,眼中多了一份忧郁,说道:“紫烟,我想让你帮我一件事。” 紫烟暗叹一声,她很明白,他叫她来,肯定是需要帮忙,绝不是她所期盼的儿女情长…… 然而,自己一生的情结早已寄托给他了,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哪怕是去死……。 她望着他,目光充满了温柔,也充满了坚定,说道:“天哥,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说过……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萧天晗心头一疼,避开她柔情似水的目光,道:“我想派你出宫一趟,帮我去找一家药铺。” 紫烟道:“什么药铺?” 萧天晗道:“灵芝草堂。” 紫烟听毕,有些吃惊道:“天哥……你为什么要找这家药铺?” 萧天晗沉吟道:“虞姑娘生病了,宫中没有郎中,我担心她撑不住,灵芝草堂又盛名已久。” 紫烟望了他半响,才道:“天哥,你该知道灵芝草堂的底细吧?” 萧天晗微微一怔,道:“此话怎讲?我的意思只要你帮忙请个好郎中来。” 紫烟叹了口气,道:“灵芝草堂乃飘云山庄所开,我们来到洛阳后,老宫主便安排人严密监视起那个地方。” 萧天晗又是一怔!这是他所不知道的,看来,冷若水似早已算好,韩永昌等人会受邀参加武林大会,会赶来洛阳,灵芝草堂将是必去之处……?她这么做,也一定是为了监视冰凝雪的行踪,或许还将有别的目的……。 萧天晗道:“老宫主派人监视那里,是何用意?” 紫烟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想,自然是……为了擒拿冰凝雪。” 萧天晗没有说话,脸色隐约透着凝重。 紫烟看着他,心中却突然有份莫名的冲动!她真想问问他,是不是已有了心上人?而这个人……就是冰凝雪!她想信,自己猜的不会错,每当谈论到有关冰凝雪的话题,他就显得格外在意……。然而,她又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如果他承认了这件事,亲口说出来这个事实,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会作何反映?只怕那颗漂悬已久的心将会在霎那间崩溃、坍塌……。 冰凝雪,一直是萧天晗心目中最珍贵、最挚爱的人,她是无可替代的!他并不愿在别人面前轻易说出她的名字……。而此刻,他却在叹息,不禁暗暗自责,在这个善良而深爱他的紫烟面前,他又何必明知故问呢?他明明知道一切,可他还是尽量不提到冰凝雪,他不忍伤紫烟的心,然而,这一生却已经伤了她的心……。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如此说,灵芝草堂一直被密切监视,共派几人坚守?” 紫烟已收回了痴迷的眼神,正色道:“据我所知,大概安排了十几名弟子,他们就逗留在‘灵芝草堂’附近,着便装。今晨集会好像都没回来。” 萧天晗一听,暗暗叫苦,本以为可借请郎中的机会,先于灵芝草堂取得联系,然而,事情并不如想象中的如意……。这样的安排无非给他和灵芝草堂的联络平添了一份障碍!且冰凝雪等人的处境会更危险!不过有韩永昌在,应该要好许多。若换平时,他找个理由便可自由出行,可如今,他已被委派临时宫主,一切举动和行踪都会受人瞩目及监视,看来还要另想办法……。 顿了顿,他又问道:“ 这件事……冷秋月也有份吧?” 紫烟点头道:“不错,派去的弟子都是她的人。” 冷秋月在宫中毕竟还是有拨势力的……。 萧天晗沉吟道:“既如此,灵芝草堂不必去了,但要赶快另请位郎中,虞姑娘的病不能再拖了。” 紫烟却峨眉微蹙,面带难色道:“天哥,你许久不在宫中,还不清楚宫中的新规矩,老宫主是不肯让外人进宫的,若进了,最后……只有被杀掉。” 闻言,萧天晗脸色微微一变,继而道:“放心,现在是由我执管,尽管请郎中就是了,救人要紧,出什么事我担着。” 紫烟只好点点头,道:“好吧,那我马上出宫请郎中来。” 说完,转身便要离去,萧天晗道:“且慢,我还有件事。” 紫烟回过身道:“天哥,你说吧。” 萧天晗道:“从这里到灵芝草堂,要走哪条路最近?” 紫烟心中雪然,他始终是要关心灵芝草堂的,因为它与冰凝雪息息相关……。当下说道:“从东门一直奔南出发,便可进城,到了城中的白马寺附近便是。” 萧天晗又道:“城中有几家豪华客栈?” 紫烟一怔,不明其意,说道:“据我所知,城中的豪华客栈不下几十家,天哥,你……。”她想说什么,却没开口,他问这些,自有他的用意。 萧天晗道:“你只需告诉我一家位置较僻静的客栈即可,但环境要好。” 紫烟道:“我记得城西有家‘远香阁’客栈,环境很优雅,位置也相对隐蔽些。 萧天晗点点头,又道:“从东、西两门出发去远香阁,哪个门更方便?” 紫烟道:“从西门走。穿过树林,有条岔路口,走西南方向的,从那里去稍稍近些。” 这条路线很合萧天晗的心意,他已牢记心间。过了半响,抬眼望向紫烟,眼中流淌着感激,叹道:“紫烟,若没你的帮忙,我可能寸步难行。” 紫烟垂下头,声音低低道:“只要是你的事,我什么都愿意做,你该知道,我……。” 她如今已不想顾及女孩儿家独有的羞涩与矜持,她已忍了太长时间,她不想来不及任何表白,便失去了唯一的机会。她要一点一点的表白自己,要让他知道她的心……。 萧天晗默然无语,紫烟的心他岂能不明白?他不能接受紫烟的情意,因为他的心不可能容下第二个人……。他扭过头去,望向窗外,过了片刻,长吐一口气道:“紫烟,无论发生何事,请你好好照顾自己,你还年轻,还有很多值得你关注的事。” “现在,我想让你和碧霜去看望虞姑娘,出宫找郎中的事,我会另派别人去。”他已改变了话题。 紫烟痴痴的看着他,心里明白,自己任何希望也没有,所有的感情只是一厢情愿……。 萧天晗临时改变了安排,是不想让紫烟为这件事,而蒙受任何不必要的风险。 紫烟轻叹一声,知道他的心意,说道:“天哥,你总是为每个人都设想周全。” 萧天晗却摇摇头,目光变得更加悠远。 他沉默了半响,道:“紫烟,虞姑娘我是一定要救的。” 紫烟看着他,眼中又情不自禁泛起了片片情意,柔声道:“我知道,我会帮你,但求你莫要急于求成,小心谨慎些才好。” 萧天晗突然回过头,盯着她道:“你知不知道老宫主将残冷丸放在何处?”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紫烟很是不解,疑惑道:“不知道。残冷丸只由老宫主一人保管,天哥,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宫中又要收编新弟子了?” 萧天晗摇摇头,没说话。他不是不想告诉紫烟,残冷丸就是解药。而是担心她会为这件事去冒险,他宁愿自己去找。 “我认为,残冷丸……说不定就藏在老宫主的住处。”紫烟思忖道,眼睛不自觉的扫了一下屋子。 “也许……。”萧天晗微微点头,不禁想起了身后的檀木柜子……。残冷丸若真藏在那檀木柜子里,怎会放在如此显而易见的地方……? 紫烟一旁若有所思道:“每次月中,都是大宫主发放解药,若收编了新弟子,都是由老宫主亲自赐下残冷丸。而这个庭院,只有老宫主一人住,除非她随时带在身边。” 萧天晗忽的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冲动,望着她道:“若我能顺利救出虞姑娘,我甚至……可以有办法帮你和碧双解去身上的毒性!” 岂料,紫烟听后,竟没有显示出任何的惊讶或喜出望外,只是愣了一下,但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她仍旧痴痴的望着萧天晗,忘记了说话,眼神虽充盈了一丝安慰与喜悦,随之却又被无尽的遗憾与眷恋淹没……。 萧天晗有些不解,问道:“你……难道不愿意?还是不相信我?” 紫烟摇摇头,秀美的脸庞涌起一片阴云,带着浓浓的伤感,凄然道:“天哥,残冷丸的解药放在哪里,谁也不知道。求求你不要冒这个险,我知道……你能去飘云庄主那儿弄到解药,你对我的好意,我心领了,可不必麻烦了,只要你……和虞姑娘能够平安的离开,我便心满意足了!” 她咬着嘴唇,眼眶早已湿润,接着道:“我今后无论怎样都没关系,你不必……再为我操心!” 说着,竟不等萧天晗说话,飞快的奔向门口,推门跑了出去……。 萧天晗疑惑万分,追出去喊道:“紫烟——。” 紫烟却头也不回,三步两步跨出了院子……。 萧天晗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一片怜惜,却仍感到困惑,为何她不要解药?为何要如此……? 他并不清楚,当一个女孩子的爱若无法靠岸时,那么其他的痛苦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第九章 危机四伏(二十五) 紫烟跑着、哭着,眼泪终于忍不住,在这一次决堤而下……。 萧天晗还不够了解紫烟的感情,事已如此,她注定不能和他在一起,那么她宁肯选择留在冷寒宫忍受孤独寂寞,远离情感,也不愿亲眼看到他对别的女子情深意切……。只因那样的场景太令人心碎……。 紫烟对他的情感早已深到不可想象的地步……。所以,当他提出能够化解她身上残冷丸的毒性时,她并没表示出太大的激动。因为有一点她很清楚,无论她离不离开冷寒宫,她今生今世也无法和萧天晗在一起!他已心有所属,势必用情专一,就算帮她解了毒,逃出宫去又如何?有什么用?她没有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他不是她的,永远都不是。那么,出宫有何意义?要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和别的女子喜结良缘吗?她怎么受得了……。而她不可能夹在他们之间,却也无法再爱上第二个男子……,今生除了他,她不愿将自己托付给任何人……。且一旦出了宫,就要从此过上漂泊江湖、无依无靠的日子,心灵的创伤与感情的失意有谁来抚慰……? 她是多么的爱他!多么想跟他一起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倍受煎熬与束缚的鬼地方,从此相依相偎,浪迹天涯,逍遥自在的过一生……。可是,她能吗?有希望吗?答案很肯定:不能。 既然她跟他没有任何希望,与其这样,倒不如保持现状,继续留在宫中,至少这里算是半个家,有知心姐妹,衣食无忧。只盼望他能有一天脱离魔窟,和自己心爱的女子过上幸福生活,也就够了,她会在远方默默的为他们祝福……。 寂寥也好,孤独也好,她都情愿守着这份痴迷的情感,痴迷下去,伴此余生……。 紫烟的抉择,看似是一种无畏,却也是一种逃避,逃避现实,不敢面对,对生活缺乏勇气、感情脆弱的表现。但这又有什么过错呢?痴情的人不仅可爱,而且令人疼惜……。 此刻,萧天晗无暇思虑,因为苏玉已应召而来,她换了件红色纱裙,白暂的肌肤显得分外光鲜照人。 萧天晗微微皱了下眉,他一见此人,就总有种说不出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厌恶感……。 宫中所用弟子都穿着黑衣,这是冷若水早就立下的规矩,除非特定的日子里,为何她敢公然换了衣衫? 萧天晗干咳两声,问道:“你今晨看过虞梦诗了?” 苏玉答道:“刚去看过,虞梦诗的病不见轻,要赶紧找个好郎中才行。”说完,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扫着他。 萧天晗闻言,暗暗心急:要赶快医治好虞梦诗的病,否则逃脱时也会麻烦。 当下说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命你出宫去请位好郎中,即刻赶回医治虞梦诗。” 苏玉微微一笑,道:“弟子遵命。只是……这郎中不知敢不敢来?” 萧天晗道:“有何不敢?” 苏玉道:“以前宫中若有弟子伤病,请来郎中医治,随后便要杀掉,老宫主好像格外讨厌行医的。” 萧天晗接口道:“你去请就是了,这不是难事,其余的由我安排。” 他的目光透着威严,此举势在必行的样子。 苏玉沉吟片刻,说道:“好,那弟子先告退了,请郎中去。” 萧天晗道:“速去速回。” 苏玉走了,出门之际回头望了一眼萧天晗,眼神带着些许复杂……。 对于苏玉这个人,萧天晗竟有种莫名的不踏实……。 然而,他要抓紧时间布置这里的一切,还要想办法和灵芝草堂取得联络,要想要做的事还很多……。 萧天晗叫来了门口守卫的弟子。 这弟子个头不高,相貌端正,弱冠年纪,浓浓的眉宇散发着一份青春的英气。 萧天晗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弟子道:“陈松。” “哦?宫中有位叫陈安的弟子,你可认得?”萧天晗打量着他道。 陈松一听,忙点头道:“弟子认识!宫主……要找他麽?” 萧天晗沉吟道:“你们……是兄弟?” 陈松咧嘴笑笑道:“不瞒您说,我和陈安是亲兄弟呢,我是他哥哥。” 不等萧天晗说话,陈松又抢着道:“前两天,陈安还夸您来着!” 萧天晗道:“哦?夸我什么?” 陈松道:“陈安说您心地好,体恤弟子,堂堂的左宫使,还亲自替他吃中饭。宫中像您这样的好人……。”说到这儿,陈松像意识到什么,不敢继续说了,随后闭上了口,只是看着萧天晗笑。 萧天晗心中明白,微笑道:“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陈松赶忙道:“宫主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兄弟二人愿意效劳。” 萧天晗笑笑,道:“你是一直在老宫主这儿护卫吗?” 陈松道:“弟子是轮班来的。” 萧天晗道:“ 你之前在宫里负责什么?” 陈松道:“弟子原是负责追踪‘无疾心经’的,最近才被召回宫里。”萧天晗顿了顿,问道:“最近有‘无疾心经’的下落吗?” 陈松摇头道:“没有,听说‘无疾心经’是被六名神秘人劫走的,究竟是些什么人也无从知道,老宫主已下令不追查了。” 萧天晗点点头,却叹了口气道:“我久不在宫中,没想到一回来便当了宫主,需要处理的事很多,身边一时没个得力之人,看你诚实可靠,愿意帮我吗?” 陈松一听,顿时面露喜色,兴奋道:“弟子当然愿意!宫主宅心仁厚,弟子巴不得跟随您呢!” 他说的完全是真心话。冷秋月素来残暴不仁,在宫里极不得人心,陈氏兄弟也曾因一点小事就挨了她的重罚,宫里真正愿意为她效劳的其实少之又少,陈松也有着满腔的怨气……。 萧天晗看出他的诚意,说道:“好,我不会亏待你的。从今天起,提升你为领事。” 陈松一听,大喜道:“多谢……多谢宫主!弟子能得宫主信任,真是莫大的荣幸,愿效犬马之劳!”当即俯首跪拜。 萧天晗伸手一扶他,温和道:“起来吧,不必拘礼。” 陈松起身,高兴的搓了搓手,想想道:“宫主有事找陈安吗?弟子去把他叫来。” 萧天晗拦道:“不必去了,我问你也一样。” 萧天晗本想喊陈安来问事,通过上次的接触,感觉陈安是个老实本分的弟子,恰巧守门的陈松又是他哥哥,如今只言片语收拢了过来,还对他感怀于心,应该可以相信。 陈松一脸恭敬,说道:“宫主有事请讲。” 萧天晗问道:“你知道在灵芝草堂盯梢的弟子都有谁?” 陈松想了想,答道:“据我所知,派去的弟子并不固定,每两日会换一次岗,一共十八个人,每天都有人回来报告情况。” “哦?”萧天晗心中一动,问道:“报告给谁?” 陈松道:“都是报告给大宫主。” 萧天晗望了他一眼,思索片刻,说道:“我要你明日就加入到盯梢弟子中,有问题吗?” 陈松楞了一下,忽的挺直腰杆,满怀信心道:“没问题,安排去的人都是由当值领事派去的,弟子蒙您提携,也成为了领事,要求去盯梢,肯定不在话下。” 萧天晗道:“你该明白我要你去的目的。” 陈松眨眨眼睛,说道:“宫主是要我每日第一时间回来报告情况,好最先了解灵芝草堂的动态?” 萧天晗目光透着满意,说道:“果然没看错你。另外,打听清楚老宫主交代的具体任务,懂吗?” 陈松点头道:“ 弟子保证不让宫主失望。” 萧天晗道:“我刚上任宫主,不少事务有待熟悉,你听到的、看到的要及时汇报,不枉我对你的一番信任。” 陈松闻言,当即跪地道:“弟子愿誓死效忠宫主,还请宫主放心。” “好。”萧天晗说着,随后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块令牌,递给他道:“这块领事令牌你妥善收好。还有,从今日起,我门口的守卫只用你们兄弟二人。” 陈松双手接过令牌,捧在手中,如获至宝,难掩激动道:“承蒙宫主看得起,弟子感激不尽!” 萧天晗随即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两行字,盖了宫主印章,递给陈松道:“你如今提升为领事,陈安也将是我的跟班,不好厚此薄彼,就给他提高点儿月钱,拿去交与账房吧。” 陈松一听,不由感动万分,他实在想不到,新任宫主竟能如此重用他们兄弟!真是好运来了,挡也挡不住。一时间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不敢去接萧天晗手中的纸张。 萧天晗笑笑道:“拿去吧,好好为我办事,不会亏待你们。” 陈松愣了半天才道:“我们兄弟……真是遇到了贵人……,弟子代陈安谢谢宫主赏赐!随后就带他来一同叩谢。” 萧天晗道:“不必谢了,明日你出宫去盯梢,派他来守卫即可。” “弟子遵命。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陈松满腔热血道。 萧天晗道:“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你先吩咐下去,中午在东花厅摆下宴席,我要为各分舵舵主接风洗尘。” 稍后,他又道:“对了,记得请大宫主一起赴宴。” 他这样安排,一来出于礼节,以表对各位舵主的尊重,二来,想借此机会,消磨一下冷秋月对他的疑虑……。 “是,弟子这就去办。”陈松道。 陈松欢天喜地的下去了,今天对他来说,实在是个大喜之日,从来中规中矩的他,一直是名宫中默默无闻的小卒,并无任何职务,是最底层的弟子,却不想,现今竟博得新任宫主的垂青,且上来就提他为领事,这位子,除左右宫使及各地分舵舵主外,就属领事地位最高了!真是喜从天降,如今弟弟也跟着沾了光,他们兄弟将一起侍奉新任宫主,呵呵……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把了,今后要好好效力才是。陈松心中乐开了花,胸膛挺得更直了。 萧天晗却剑眉深锁,暗忖道:灵芝草堂现被严密监视,派去的人手又是冷秋月的人,如今虽将陈松安插进去,向他密报消息,但此法究竟可不可靠?能否有效?将来若要和冰凝雪暗中联系,只有紫烟和碧霜最可信任,但又怎能让两位姑娘去冒险呢?此事需自己亲力而为……。 他突然想起了陆风的尸身还未处理,经过了一天一夜,不知现在情况如何,要尽快处理掉才行,想定后,便离开房间,直奔陆风的住处……。 第九章 危机四伏(二十六) 临近午时,萧天晗来到了陆风门前。 这个时候,院中巡逻相对弱一些,门旁无人,萧天晗一个闪身进了屋。 屋内门窗紧闭,可以闻到一丝轻微的腐臭,陈设没有变化,看起来并无异样,然而萧天晗却似一只灵兽,刚一踏入室内,就察觉到一丝不详……。 他扫视了一圈,慢慢走到床前,蹲下身……。 他的脸色变了,陆风的尸身虽还在,但显然……已被人挪动过了! 他的尸首本藏在床下最贴近墙根的地方,但现在,却不知被谁拖到了床沿边。尸首正散发着恶臭,由脖颈开始腐烂,萧天晗暗忖道:是谁进过这房间?发现陆风后,还故意挪动了地方?其目的……。他想不出,也不愿再想,当即将床单一把扯下来,裹了陆风的尸首,而后走出房门,正巧,不远处走过四名巡逻弟子。 他招呼了一声,四名弟子闻讯赶来,听候指示。 萧天晗指了下屋子道:“你们将陆风的尸身扔下风口崖。若人问起,不可多言!” “是。”四名弟子依言而行,很快将陆风的尸身抬走了。 他们虽不知陆风因何事触犯了门规,但今晨萧天晗已在接任大会上宣布了严惩陆风和罗庆,更何况在冷寒宫内,常有莫名死去的弟子,见怪不怪了。 萧天晗暗叹一声,随手关上了陆风的房门。 他并不愿杀人,杀掉陆风实属不得已……,他不知道为营救虞梦诗,还要杀掉宫中多少人……。江湖上的事情也往往如此,是非总难分辨,邪恶伴随着杀戮,而道义却也难免杀戮,许多人都因此要付出血的代价……。若想维护正义、救困扶危,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常常会被人误解,常常会受人要挟,搞不好还要身受其害……,就像当时他若不杀陆风,那么今天死的可能不仅仅是他,或许还有碧霜、虞梦诗……。 紫烟看过了虞梦诗,急匆匆来找萧天晗,恰巧见到苏玉带回一位郎中,便一同前往。 三人进了屋,紫烟还未来的及说话,苏玉抢先开口道:“宫主,郎中按您吩咐请回来了!” 郎中是位满头银发的老者,此刻,眼睛上被蒙着一块黑布。 萧天晗皱眉道:“怎能如此对待老人家?快解下布。” 苏玉笑笑道:“这是以前老宫主立下的规矩。”她人虽笑着,却没有任何要为郎中解下黑布的动作。 萧天晗沉下脸道:“老宫主的规矩不会让郎中蒙着眼睛治病,何况,我也有我的主张。” 苏玉忙赔笑道:“不错,宫主年轻有为,自有一套方法,我以后都服从便是。” 紫烟一直没作声,这会儿看了她一眼,随即将郎中眼上的黑布解下。 老郎中赶忙揉了揉眼睛,小心的向周围张望。 紫烟为老郎中指引道:“老人家,这位就是我们的宫主。” 萧天晗看了看郎中,见他面容苍老,带着几分慈祥,手中提个药箱,站的规规矩矩,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便问道:“先生面相慈善,行医多年了吧?” 不料,老郎中看了看他,忽的走上前‘扑通’一声跪下了,乞求道:“老夫行医几十年,现在已是回家抱孙子的年纪……还请……还请宫主高抬贵手,饶命、饶命啊!” 萧天晗微微一怔道:“老人家何必如此?我请你来是要医治一位姑娘的病,待药到病除后,自会送先生回家的。” 老郎中哆嗦道:“老夫听说……来这里的郎中……几乎没有一个能回去的,老夫家有病妻,还需老夫照顾……请宫主饶命啊……。”说完,便捣蒜般的磕起头来。 萧天晗赶紧上前扶起他,一脸温和道:“先生请放心,本宫说到做到,医好病人便马上送你出宫,绝不会为难先生。” 接着,他抬眼看了一眼紫烟和苏玉道:“你们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怠慢老人家!” 紫烟和苏玉俯首称是。 老郎中见状,只好“嗯”了一声,眼神中依然带着半信半疑。 萧天晗道:“即刻带先生去看虞梦诗,有事随时来报。” 紫烟和苏玉准备带老郎中下去了,萧天晗拦道:“紫烟,你找我有事吗?” 紫烟道:“我刚看过虞姑娘,她现在急需医治,我想赶快带郎中去看她。” 萧天晗眼中一片感激,忙点头道:“好,你们快去吧。” 临出门之际,苏玉却特意回过头冲萧天晗笑了笑……。 萧天晗不知其意,心中的那份厌恶感又增添了几分。 不知虞梦诗现在怎样了?这可怜的姑娘,遭遇囚困,又患了病,真是雪上加霜……。可以他如今的身份又不好去探望,幸得紫烟和碧霜,她们一定会尽心尽力的照顾她,并及时告诉他一切……。 午时刚过,萧天晗的房外便有人传话:“宫主,冷秋月求见。” 萧天晗应道:“请进。” 门悄然开了,冷秋月轻盈走进,原本清丽的面容经过一番精心修饰,越发显得秀雅动人。她含着一丝微笑,来到桌前,柔声道:“不知宫主传属下来,是有何事?”她好久没有这样温柔了,连她自己都有些不习惯。 萧天晗面色平静,说道:“我刚回宫,承老宫主抬举,处理宫务,下午想请大宫主陪我到宫中四处走走,不知意下如何?” 冷秋月顿时喜上眉梢,却又带着一丝腼腆道:“以前我们就是平级,只因我长你两岁,老宫主便赏我这个爱称,如今你已贵为一宫之主,可别叫我什么‘大宫主’了,喊我右宫使即可。” 萧天晗听后,淡淡一笑道:“我这个宫主也是临时的,何所谓称呼?今后凡事还需你多指教。” 冷秋月心中一甜,情不自禁道:“你一日为宫主,我便一日是你的属下,指教不敢,不过宫主吩咐之事,我很乐意奉陪!” 萧天晗点点头,不再言语,起身出了屋,冷秋月紧跟其后。 一路同行,冷秋月走在萧天晗的右边,尽心的为他介绍庄院每一处的部署。不知情的弟子都很惊讶:今天的大宫主是怎么了?往日从没见她这样高兴过!说话也变得那样温柔和蔼,原来她的笑容也可如此灿烂?知情的弟子恨恨道:这宫中除了老宫主和萧天晗,她眼里再没别人了!除他们二人外,其余的弟子她都不当人看!今天还在萧天晗面前假惺惺的充好人,呸……。 冷秋月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的微笑,能走在心上人的身边,她真觉得自己已被幸福包围了……。 萧天晗用心的留意着每一处关卡,每一个出口要道,他要救虞梦诗,首先要做的第一步便是熟悉宫中地形,好安排撤离时的路线……。 他发现,地处郊外的庄院不仅面积大,且布局颇为复杂,院中有院,层层防护,最外一层的围墙很高,约有两丈,以他的功夫倒不是问题,但若加上一个虞梦诗,这高墙能否越过呢……? 庄院共有两道大门,东门和西门。两处的看守人数都很多,有二十来人。东门外是群群山坳,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要走很久才能通往城内,这是他来时走过的路,他还有印象。而西门呢,那里是一片无际的树林,他还没走过……。 他的足迹刚踏进洛阳就被宫中弟子发现了,还不曾探过灵芝草堂的地点,幸好之前他已打听出了路线,距离这里颇有一段距离,但灵芝草堂既已被监视,作为约见地点就不再合适了……。他还需尽快得知冰凝雪师徒是否到了洛阳?解药是否配成……。 黄昏降至,冷秋月陪萧天晗转完了最后一处院落,扭头微笑道:“怎么样?这处庄院还不错吧?” 萧天晗点头道:“确实不错,布置有序,安全可靠。” 随后又沉吟道:“不知这院落是何时挑选的?” 冷秋月道:“其实,这处院落是老宫主多年前挑选的,并留有人看守,后来改了布局。我也是到这儿后才知道的。” 萧天晗叹道:“果然是块儿宝地,如此隐蔽,只是周围尽是山野荒林,让人搞不清方向。” 冷秋月痴痴地望着他,不加思索道:“那么改日……我陪你去周边走走如何?”只要有机会单独和他在一起,就是刀山火海她也愿意……。 陷入爱情中的女人常常很傻,也很可爱,她们往往看不到对方的缺点,甚至觉得缺点也变得那么可爱,而另一方面,她们会用心修饰自己,将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到极致;她们会花费心思,留意对方的喜好与所需,尽最大限度助其达成所愿;她们会变得较平时温柔,变得爱笑,变得小鸟依人,变得多愁善感……,还会随时注意修正或克制自己的坏脾气与不良习惯……。 往往对认定了的心上人,为了博得对方喜欢,会不计得失、心甘情愿的付出,很少去想这样做是不是对的?是不是值得……。也许,爱情里没有对错,只要真心爱了,便不会留有遗憾,至少爱情让人觉得付出都是值得的,顺理成章。因为爱常常使人陷入幻觉,看着什么都是美的、好的……。 现今,冷秋月原有的那份警戒与谨慎已被她远远抛到脑后了……。想起中午席间他的谈笑风生,想起他对在场每一位宾客的礼遇……,使得各位舵主对他交口称赞、另眼相看,更使得她对他,再一次的痴迷倾心……。 然而,对她的提议,萧天晗只淡淡回应道:“不劳烦了。”他不想自己在探寻周边地势时,有她在场。 冷秋月一听被拒绝,很有些失望,刚要开口,却见他抬头望着天空道:“今日夜色怡人,不如一同月下饮酒,大宫主以为如何?” 月下饮酒?!此言一出,冷秋月只觉得自己的心醉了……。那份渴望已久的幸福如波澜浩海,已将她所有的理智通通淹没……。从未有过的甜蜜感觉,令她心往神驰,如梦如幻……。 她嫣然一笑,柔声道:“那当然好,我房里……刚好存着两壶好酒,就到……我那里好了。”说完,脸庞忽的一红,不禁羞涩的垂下了头。 原来害羞的感觉也是甜滋滋的,她心里幸福的叹息着……。 萧天晗却道:“还是去老宫主的花园吧,我挺喜欢那里的。”“也好,你说哪里就哪里,我带酒过去。”冷秋月抬起了头,脸上挂着无比的喜悦。 萧天晗道:“我先回去,晚饭后见。” 冷秋月忙道:“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这庄院很容易迷路的。” “不必了,我知道回去的路,你已走了一下午,这离你住处不远,回去歇歇吧。”萧天晗说完,转身欲走。 他很聪明,只走了一遍的路,就已将宫中复杂的布局熟知了八九。冷秋月却依依不舍道:“不行,我还不能去休息,还要监督弟子们练功,正好跟你顺路。”她还是不死心,还想多陪他一会儿。 萧天晗头也没回,只说了句:“那就找别人替你吧。” 殊不知,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喜欢被女人缠,那样他们只会觉得是负担,觉得很累。更何况,又是一个自己不喜欢甚至厌恶的女人呢……。 冷秋月只好怏怏道:“好吧,我会看着安排的。” 萧天晗‘嗯’了一声,便离去了。 冷秋月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不由轻叹一声,似乎有种患得患失的怅然……,但一想到今晚要与他一同月下饮酒,又禁不住心潮澎湃……。她要回去找出那两瓶陈年的女儿红,也可能就剩下一瓶了,那是因为,在他没回冷寒宫的日子里,她常常深夜里空对明月,借酒消愁……,虽然,酒常常是涩的,虽然,她并不胜酒力,即使喝到酩酊烂醉,也不甘休,它好像一种依靠,可以在寂寞的夜里安抚她苦闷的心……。然而,想不到的是,今夜竟能美梦成真!能与心上人举杯邀明月,那是多么令人振奋、令人期待……。 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他/她不为人知的辛酸、无奈?是不是爱情里的过错都可以让人原谅……? 第九章 危机四伏(二十七) 萧天晗回到屋中已是黄昏时分,他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完,脑海里却翻腾着今日下午走过的庄院:囚禁虞梦诗的柴房恰恰处在庄院的中心,无论从东门或是西门逃脱,都要走上不少路,花费的时间会更多……,要想办法转移她的囚禁地点才行……。 不知她的病情怎样了?郎中开方子没有?下午冷秋月在一旁他实不便探望。 心中惦念,他招呼守门的陈安,让他找紫烟来,陈安即刻下去了,还不忘叫人传话,给宫主送晚饭。他感念萧天晗对他们兄弟的好,因此分外勤快。 晚饭很快送来了,六菜一汤,精致且丰富。 萧天晗拿起筷子,刚要夹菜,却不由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只因他又想起了虞梦诗,她有没有吃晚饭?又会是怎样的伙食?记得老宫主闭关前,还特意下令,只给她一日一餐,对于那样柔弱的姑娘,何尝不是一种摧残?如今又是病痛缠身,就更需要好好滋补了。 想到这儿,萧天晗站起身,唤来了陈安,吩咐道:“以后将我每餐的饭菜分出一半给虞梦诗送去。” 陈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犹豫片刻道:“宫主,这样做……会不会不妥啊?老宫主曾下过令……” “现在我是宫主,你只需按吩咐去做就行了。”萧天晗道。 陈安脸上一阵尴尬,笑笑道:“宫主指令,弟子理应遵旨去办。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萧天晗皱眉道。 陈安挠挠头道:“宫主请见谅,弟子也是替您着想,怕有人……说闲话诽谤。” “凭别人说什么,你只管送你的,若胆敢阻碍,直接带来见本宫!”萧天晗的口气已透出一宫之主的威严。 陈安忙说道:“明白了,弟子会遵从您的吩咐安排的。”一副小心翼翼。 萧天晗轻叹一声,拍拍他的肩道:“不用怕,此事与你无关,完全是我的意愿,放心做就是。” 陈安点点头,瞅了一眼尚未动筷的饭菜,问道:“请教宫主,那今晚的饭菜……是否分一半送去呢?” 萧天晗满意道:“很好,你现在就打包送去吧。” 陈安随即打包了三碟菜、一碗饭,又盛了一小盅汤,一齐放进瓷饭盒,提着下去了。 萧天晗望着他四平八稳的脚步,心中舒了口气,转身坐回桌前。 若他单独吩咐厨房为虞梦诗准备精细食物,势必引起诸多窃语私论……,选择这样做,多少能避开一些耳目……。事实上,他现在也不想顾什么闲话与否,他只想最大限度的关照虞梦诗。 紫烟来了。 只是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苏玉。 萧天晗见状,剑眉微皱……,他并未召见苏玉,可这女子却不请自来,而且脸上总带着一份难以捉摸的笑意……。 萧天晗根本不想问她的来意,只是望了二人一眼,转眼问紫烟道:“虞梦诗的病怎样了?” 紫烟道:“回宫主,郎中开了汤药,中午已给虞梦诗服下,现在好转些,碧霜在看护。” “好,再留郎中几日,直到囚犯病愈,莫亏待了郎中先生。”萧天晗道。 谁知,苏玉却一旁插口道:“那很好啊,弟子正好借机向老先生学习一下医术。” 萧天晗微微点下头,随即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两行,盖了宫主印章,递给苏玉道:“既如此,你领些银两下去,请教郎中,看看宫中还需添置什么药材。” 苏玉伸手接了,眼睛却瞟着紫烟,不肯走。 萧天晗不解道:“怎的还不去?” 苏玉笑笑道:“我和紫烟一起来的,还想和她一起走。” 萧天晗道:“我另有事交代紫烟,你下去吧。” 苏玉只好道了句“是。”怏怏的转身走了。 萧天晗忽然又道:“慢着。” 苏玉遂回过头,嫣然一笑道:“什么事?愿听宫主差遣。” 萧天晗沉声道:“以后记住,没叫你来,莫要来。” 苏玉微微惊讶一下,而后道:“弟子明白了。”说完,转身离去。 稍后,萧天晗叹了口气,道:“这人给我的印象很不好。” 紫烟看着他,似乎有话要说,又似不好开口。 萧天晗问道:“紫烟,苏玉是个什么样的人?” 紫烟沉吟道:“我跟她接触不多,不过,她这人……平日总有些轻佻。” 顿了顿,又道:“天哥,此人你要提防,我觉得她似乎……想介入虞姑娘的事。” 萧天晗道:“她不是要介入虞姑娘,而是要介入我。” 紫烟道:“此话怎讲?” 萧天晗摇摇头,说道:“她到底有何目的,我也尚未弄清,目前最好是以静制动。” 紫烟目中充满关切,说道:“我也会暗中留意她的。” 萧天晗道:“不必,她是冲着我来的,只管叫她来。你不要再费心,我已给你和碧霜填的麻烦够多了。”紫烟听了,不禁撅嘴道:“天哥,你这样说,就是见外了,这些年你对我和碧霜的好,岂是这点儿小事能报答的完的?” 萧天晗叹息道:“我们之间何需谈报答?你们为我做的又怎会是小事?性命攸关,我不愿你们因此事受到任何伤害。” 紫烟听了,心下已不知是酸是甜……,她已看透,萧天晗无论对她们怎样好,也只限于关爱与怜惜的程度……,不由得内心泛起一片酸楚……,呆了半响才道:“其实我倆并没为你做什么,这次就当给我们报答你一次的机会吧,不然以后……只怕……也没什么机会了!” 萧天晗看着她的目光,也渐渐变得黯淡。 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要营救的事情顺利,他的确不会再回来了……。 屋内沉寂了片刻,紫烟问道:“天哥,你刚说有事要交代我,是什么事?” 萧天晗叹道:“其实没有特殊的事,只是虞姑娘那儿还要有劳你们多照看。” 紫烟暗自叹息,他对虞梦诗便如此关心、惦念,若换做她的姐妹冰凝雪……,其情意不想也可知……。当下幽幽道:“这个你放心,我们一直都和虞姑娘很好,她现在病了,碧霜和我自会照顾她的,有事向你及时汇报。” 萧天晗欣慰的点点头,望了紫烟片刻,忽然道:“ 紫烟,你和碧霜……可有什么心愿?我一定尽力帮你们达成。” 紫烟疑惑道:“心愿?” 萧天晗沉吟道:“比如我可以提升你们做领事弟子,提高在宫中的地位,让别人不敢轻视你们。” 面对两位姑娘的深情厚谊,他无以回报,突然间,很想为她们再做点什么,或者说更像是要补偿点什么。 紫烟默然无语,她的心愿是什么?难道他不知?她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和他在一起……。一名孤身女子,最大的期盼莫过于找一位如意郎君,只不过,她的心愿这辈子也不能达成……,那么还能有什么心愿?其它的一切都显得了无意义……。一时间,紫烟禁不住心潮起伏,柔肠寸断……。萧天晗的心意她很懂,他想要补偿她们,弥补她们对他情感的付出。怎奈,情债这件事,是用什么也补偿不了、替代不了的……。对于他的提议,她既欣慰、又伤感,虽然若提升为领事,确实会有很多益处,但这怎是她最想要的?而她想要的不过是一场永远无法实现的幻梦……。 虽是幻梦,她却永不想醒来……。 看着紫烟一脸凄然,萧天晗想要劝慰她,就在这时,守门的陈安来通报:“宫主,冷秋月求见。” 紫烟一听冷秋月来了,顿时有些不自在,随即道:“天哥,我先走了,有事再找我吧。” 萧天晗点头道:“我送你。” 一出门,只见冷秋月笑盈盈的站在院中央,她身旁站着两名女弟子,一人端一个托盘,分别放着酒壶酒杯,以及四碟精致的下酒小菜。 她换了一件蓝色衣裙,头发梳理的极整齐,脸上的妆容做了精心粉饰,映在皎洁的月光下,别有一番清幽之美,无论从哪点,冷秋月绝不是个难看的女人。 紫烟看到她今夜如此妆扮,颇为吃惊。她并不知道冷秋月为何来此,为何这般冷艳?看情形,是事先早准备好的,难道说,她是想今夜与萧天晗花前月下……。 冷秋月本是一脸欢欣,却瞥见紫烟从屋中走出,后面紧跟着萧天晗,心中一阵不悦,但转而又变了,更加得意了:他今晚约见的人是她,而不是紫烟!况且紫烟不过是名普通弟子,叫她来也只是吩咐杂务而已,何不趁这机会,好好气气她,要她以后放明白点儿,少靠近萧天晗。 于是,她故意主动迎上去,带着一丝巧笑,说道:“原来紫烟妹妹也在这儿啊。” 紫烟妹妹?好个甜腻的称呼!从她嘴里说出来,听的紫烟直起鸡皮疙瘩。看着她一改往日的恶毒奚落,变得如此温柔做作、搔首弄姿,还真让人不习惯。 紫烟心中一阵乱,无法,只得上前行礼道:“见过大宫主。” 冷秋月的笑容更甜了,目光随即转向萧天晗,柔声道:“宫主,不如留下她同我们一起饮酒如何?” 饮酒?!他们一起饮酒?他怎会与她……今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紫烟忍不住转头看向萧天晗,秀美的眼眸瞬间写满了惊讶、疑惑、还有那么一丝丝痛……。 萧天晗暗中叹息,他很明白冷秋月的用意,更明白紫烟此时此刻的心情,但他这么做是有他的道理的……,只愿紫烟日后能谅解他才好。 他笑笑,面色从容的说道:“不用,我们二人饮酒即可,紫烟忙碌一天,也该回去休息了。” 冷秋月不禁暗暗得意,语调更加温柔,微笑道:“如此也好,秋月听从宫主安排。” 紫烟的心突然一阵刺痛……,眼中划过缕缕忧伤,看着冷秋月满面春风的笑意,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就让他们今晚自在逍遥去吧!随即请示道:“弟子不打搅了,先行告退。” 萧天晗看着她的神情,心中不是滋味,只得点点头。 一见紫烟即将离去,冷秋月愈发的变本加厉,扭头对身旁的女弟子娇声道:“快把酒菜放到花园凉亭上去,再端些茶果点心,待会儿我与宫主共享。” 望着紫烟默默离去的身影,萧天晗忽然道:“先留步。” 紫烟的身形顿了顿,缓缓回过头来,神情黯然道:“宫主还有指示吗?” 冷秋月也微微一怔,向萧天晗望去。 萧天晗走下台阶,来到冷秋月面前,一脸正色道:“我已决定将紫烟和碧霜升为领事弟子,大宫主不会有异议吧?” 什么?要给她俩升职?哼,两个小毛丫头,还想做领事!他就是处处想着她们,何时这样惦念过我?转念一想:就算升了领事怎样?不过月钱高一些,宫中地位高一些,但照样还是受我统领!冷秋月虽不情愿,但此情此景怎好驳了萧天晗的面子?更何况,他如今贵为宫主,大权在握,想升谁的职都可以,跟她说一声也算给她面子了。 当下故作嫣然道:“好啊,宫主要提升谁,不必跟秋月说,只管下令就好,谁敢不从呢?” 说完,又娇笑着转向一脸茫然的紫烟道:“傻妹子,还愣着干嘛?还不谢谢宫主赏赐!” 紫烟呆了呆,愣在原地尚未作答,萧天晗已摆手道:“不用了,这是你和碧霜应得的,明日来取令牌。” 紫烟垂首答了句:“是。”又看了他二人一眼,转身离去。 冷秋月吐了口气,微笑道:“宫主,我们去花园吧。” 萧天晗默然应允。 两人走至跨院的凉亭中坐下,两旁的弟子立即为二人斟满酒,又端来茶果点心,随后都退下了。 夜空一轮圆月,明亮照人,看似圆满,却有一丝欠缺,再过两天便是十五了,十五的月亮一定更大更圆。 柔柔晚风,皎洁的月光辉映出两人的斜影,那香醇的美酒,沁入心田,花儿也为之沉醉……,良辰美景,琼浆玉液,酒不醉人人自醉……。冷秋月已经喝了三杯了,脸上挂着幸福的红晕,她其实并不胜酒力,三杯虽不多,但对她而言却已不少,快喝不下了,但今晚的感觉实在令她心醉神迷,体验了一生从未有过的幸福……,她兴致很高,还想继续喝,只要有他在身旁……。她望着萧天晗俊朗的脸廓,复又端起酒杯,眼中泛起无限柔情,幽幽道:“今晚的月色真美,不是吗?” 喝了半天的酒,萧天晗却似根本没正眼看过她,他只是眺望着天空,淡淡的聊天,淡淡的喝酒,随意问着一些宫中杂务,一切都是平平淡淡的,唯有和她的距离,却保持着清醒而鲜明。 听到冷秋月梦呓般的话语,萧天晗轻轻一笑,说道:“不错,只是还有欠缺,若到十五那晚,想必会更美。” 冷秋月醉笑道:“的确,那夜会更美……。”接着,她痴痴地望了他半响,忽的精神一抖,带着兴奋道:“对了,你的长箫呢?我记得从小你就喜欢吹箫,虽然听到的次数很少,却吹得好极了,何不月下吹奏一曲呢?” 要知萧天晗四岁入宫时,冷寒宫便已有了冷秋月,那时的她也才不过六岁,小时候就已跋扈专横,他们一起在宫中长大,说起来算是青梅竹马了。冷秋月从十二岁起,便已暗暗喜欢萧天晗,一晃十三年了,她对他的情感不但没有减少,却是与日俱增,越陷越深……。然而,她的情感一直无法释怀,只因这么久以来,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萧天晗沉默片刻,说道:“那管箫已忘记放何处了,今日就免了吧?” 冷秋月仍旧一脸痴迷道:“那我……叫人再找一只来,我真的……好想……再听一次你吹的箫。” 萧天晗淡淡道:“时辰已晚,改日吧,我看你也该回去歇息了。” 闻言,冷秋月颇有些失望,只好作罢,喃喃道:“我一点儿也不困,我还想再喝……。”她却不知,他的那管箫早已送给了冰凝雪作定情信物,而他也只愿为她一人吹奏……。 冷秋月又喝下了一杯女儿红,头已有些发晕,醉眼朦胧的望着萧天晗,柔声道:“我今夜……看起来美不美?” 萧天晗看了她一眼,叹道:“比起平日,的确明媚许多。” 这是他第一次夸她,生平第一次,冷秋月听的咯咯笑了,轻轻拍了一下他握酒杯的手,娇嗔道:“你的话当真甜死人!” 萧天晗看出她已醉了,知道她不胜酒力,又道:“今夜就到此吧,你若愿意,十五那晚,我们再来此地饮酒赏月,喝个一醉方休?” 冷秋月一听,心中一阵激动,高兴道:“好、当然好!我对你……只要你说出口的,我什么都愿意……什么时候……都愿奉陪……你知道……我……。”她断断续续的说着,醉得连酒杯也拿不住了,掉在桌上,头也同时歪向一旁,醉倒了……。 萧天晗即刻站起身,走出月亮门,喊来门口候着的两名女弟子,将冷秋月搀扶起回了她的院落……。 夜更深了,庄院一片宁静,萧天晗在院中独自踱步,抬头又望向天上的明月,繁星点点,皓月当空,不由心中一片感慨……,这怡人的月色,让他想起了心上人——冰凝雪。 记得在开封,他去找她的那个夜晚,月色也是这样皎洁、明亮,他远远地吹箫,附和着她的笛声,引她来到桃花林,然后又小小的戏弄她,故意把她惹恼了,才出来见她、拥抱她……,他们一起坐在梧桐树上赏月,他为她吹箫,她专注的俏模样,开心的笑颜……,那晚美妙的时刻至今让他沉醉……, 他想着,不由自主的微笑,而后又发出一声轻叹,将深藏在怀中的丝囊掏出,那水粉色的精致小袋上,右下方的位置绣着一个白色的‘雪’字,他抚着那娟秀的字,情不自禁的心中念道:凝雪,凝雪,你好吗?你来洛阳了吗?要好好保重啊,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你们姐妹会团圆的,就像我们也一定会重逢的……。 他从丝囊里掏出了缕缕青丝,那是她的柔情蜜意、她的软玉温香……,他瞧着,爱抚着,放至唇边轻吻了下,似乎感同她就在身旁……。 小庭帘幕春晚,闲共柳丝垂。人别後,月圆时,信迟迟。心心念念,说尽无凭,只是相思……。 他真想她,那个梦一般的女孩子,早已令他倾情一生……。 不知何时,月亮已害羞的躲进云里,他叹息着,默默转身,刚准备回屋,就听后面脚步匆匆,回首一看,门口走进一个人——陈松。 第九章 危机四伏(二十八) 陈松快步走上前,刚要行礼,萧天晗摆手道:“我们进屋说话。”随后向屋中走去,陈松紧跟而入。 屋内,萧天晗微笑着请陈松入座,亲自为他倒了杯茶,等待着他的汇报。 陈松受宠若惊,连忙道谢,喝了口茶道:“宫主,今日弟子顺利加入到盯梢的任务中,这一天,来往‘灵芝草堂’的人骆驿不绝,但大多是寻常百姓,偶见几个患病负伤的江湖侠客出入,但也不久就离开了,照弟子看,今日没什么特别的。” 萧天晗听着,不禁有些失落,看情形,冰凝雪一行人等还未赶到。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呷了一口,对陈松道:“你观察的很仔细,另外,老宫主的指令你打听到了?” 陈松道:“打听到了,老宫主交代,要留意三男一女同去灵芝草堂的访客,尤其是那女孩子,长相像虞梦诗的。还要留意飘云山庄庄主的行踪。” 萧天晗心中明了,三男一女,自然指的是韩永昌、韩倚墨、韩倚轩、及冰凝雪了。看来,冷若水还是不肯放过冰凝雪。当年究竟与冰凝雪一家结下了什么样的仇恨?何苦要将满腔怨恨报复到无辜的下一辈呢……。 萧天晗想的出神,陈松见状道:“宫主有特别吩咐吗?弟子愿听指示。” 萧天晗道:“你做的很好,明日再去时,若果真发现这一行人等,先不动声色,立即火速通知我,明白吗?” 陈松道:“请宫主放心,弟子一定多加留意,及时通报您。” 萧天晗点点头,又思索片刻,问道:“我回宫不久,对庄院周边的地形不甚了解,你都知道多少?” 陈松想想道:“庄院共有东西两道门,东门是通往城内的,大概要走三十里路,西门连着后山的树林,听说有两条岔路,一条通往风口崖,另一条能通往城郊,不过要走很远。” 萧天晗沉默半响,又道:“你能画出图纸吗?” 陈松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弟子……怕画不好。” 萧天晗道:“没关系,画出关键的就行,你要明白,既为宫主,我必须熟知周边的地势,尽可能抵御外敌侵入。” 陈松忙点头道:“弟子明白,宫主真是心思缜密。那需借宫主纸笔一用。” 萧天晗随即给他准备好了纸张、笔墨。 不一会儿,陈松画好了,虽然不够工整,但思路却很清晰,东西两门分别通往何处,画的一目了然,很容易看明白。 萧天晗看了看,表示满意,说道:“好,画的很清楚,你先回去休息吧,另外安排一名弟子替换陈安,他值了一天,也该歇歇了,你们兄弟也自有话谈。” 陈松高兴道:“多谢宫主,宫主真是体恤部下。” 萧天晗笑笑,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屋内恢复了宁静,萧天晗看着桌上的图纸,思索着,在屋中踱了几步,抬眼间,又看到了内室中那只硕大的红木柜子。 这里究竟放着什么? 他不禁好奇的走过去,看了看那把锁,很坚固,锁眼很奇特,非一般的钥匙是打不开的。但对他而言,也绝非难事……。他盯了片刻,又转身离开了柜子,不管这柜子里面放的什么,还不急着查看,因为……。 一更刚过,冷寒宫的庄院里嘈嘈杂杂,人声鼎沸……。 ‘咚咚咚咚……’一阵紧迫的敲门声,有人在房门外迫切的喊道:“宫主、宫主、庄院起火了!” 半响,萧天晗一面穿着外衣,一面推门而出,皱眉道:“怎么回事?究竟何处起火 !?” 那弟子道:“是中院的柴房附近!” 萧天晗抬眼望去,但见中院方向正泛着红红的火光,已点燃了上方的天空……。 “附近的人疏散没有?快带我去看看!”萧天晗急着道。 即刻,那弟子带着萧天晗迅速赶往起火地点。 柴房附近浓烟滚滚,‘噼里啪啦’声源源不断,一路走来,便可见高达几丈的火焰,依附着嚣张的黑烟,空气中夹杂着呛人的烟尘……。刚一步入中院,迎面先有一阵热浪袭来,透过浓烟,人员嘈杂,依稀能看到已尽烧毁的柴房,只剩下一片黑森森的焦木、瓦砾,还在一闪一闪的流窜着火星,大火连带着柴房外堆放的干柴一起,将周围的三间仓房一并吞噬,熊熊的火焰势头不减,正向西北方的院落蔓延开去……, 不少弟子进进出出的忙碌着,在火势的周围展开了包围圈,很多弟子纷纷提着水桶,泼水救火,一时间,叫喊声、咳嗽声,泼水声,噼啪声混成一片……,幸好今夜无风,火势蹿的并不快,嘈杂中,正听一人急躁的大声训斥、喝令着,萧天晗寻声望去,冷秋月正在火旁指挥。 他径直走过去,冷秋月一抬眼就看见了他,刚刚挂在脸上的恼怒,转瞬即逝。 她的面庞带着些许灰尘,额头上还漾着汗水,显然已到火场半天了,见他一来,赶忙用衣袖擦额头。 萧天晗随手递上一块帕子,她欣喜的接过,擦擦了汗,柔声道:“你也来了?我不叫他们打扰你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关心。 萧天晗道:“宫里出了事,我怎能置身事外?” 她叹道:“放心,我安排了几十名弟子救火,现在已控制了火情。” 萧天晗看看,火焰已由强转弱,越来越小,此起彼伏的响起了水灭火的‘滋滋’声,火势的确得到了控制,但仓房已烧为灰烬,只剩下空旷的屋架,漆黑一片……。他暗叹一声,问道:“仓房、柴房都烧毁了,可有人受伤?” 冷秋月道:“没有,在火势起来之前,都已转移了。”说完,不由看了他一眼,心想:他是不是又在关心虞梦诗了……。 萧天晗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盯着渐渐消退的火势,目光暗淡……。 仓房里平日堆放着都是杂物,只在门口设有两名弟子看护,而柴房里却住着一个人——虞梦诗,若有人员伤亡,也只有她一个可能。然而,她是毫发无伤的,因为火情刚一发生,她就被看门弟子叫醒撤离,而这一切……他早已看在眼底,所以才放心的离去。 稍后,萧天晗扭头对冷秋月道:“你辛苦了,回去歇息吧,后面的事有我。” 虽然他语调平静,不带一丝情感的色彩,冷秋月还是觉得心头一甜,说道:“我不累,我留下帮你。” 萧天晗道:“不必,你回去吧。” 冷秋月仍执意不走,忽然道:“不知今夜起火的原因是什么?我问了半天,竟没一个人知道。” 萧天晗道:“春日天干物燥,仓房堆积杂物又多,一点儿疏忽便可酿成火灾,现在时辰已晚,明晨再查也无妨。” 冷秋月点点头,看他不说话了,眼珠转了转,又道:“如今柴房已烧,囚犯虞梦诗关往何处妥当呢?” 她故意要问这个问题,想试试他的态度。 萧天晗沉吟道:“依你之见,何处妥当?” 冷秋月笑了一下,随即道:“囚犯自然要关进牢里了,我看,就关到水牢吧。” 水牢?那个阴暗潮湿、充满死气毒潭的鬼地方,怎是人呆的?她怎能这样?好狠的心肠! 萧天晗心中虽异动,表面不露声色,淡淡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虞梦诗最近病了,若关入水牢,恐加重病情,熬不到老宫主出关就性命不保了,到时又怎好向老宫主交代?” 冷秋月沉吟了半响,说道:“那宫主意欲将她关往何处?” 萧天晗道:“暂时关回老地方,派人看守便是。” 老地方?西厢院的南房?那里离他住的地方可不远,不过,离自己住的院子也不远。也罢,看他能怎样。冷秋月想着,说道:“好吧,一切听从宫主的。” 快三更了,大火已完全扑灭了,只剩下黑漆漆的瓦砾,依旧冒着迷雾般的烟尘……。 萧天晗先指挥一些弟子将起火周围堆砌了一圈矮矮的土墙,而后又命令守下夜的弟子抽出两名看护现场,最后吩咐余下的救火弟子回房休息。 “天都快亮了,回去睡一会儿吧。”冷秋月一直陪在他身边,见事已完毕,劝说他回房休息。 萧天晗默然同意,又叮嘱两位参与扑火的领事弟子,要他们另外安排人清晨打扫被火烧尽的瓦砾,随后才回往院落。 冷秋月也累了,由一人搀扶着回房去了。 萧天晗回到房中,走到桌边,坐下来,神情黯然:柴房烧毁了,三间仓房也烧毁了,这份损失对于冷寒宫来说,并不严重,大火虽扑灭了,他的心中却不能平静……。 午夜时分,别人都已入睡,他没有睡,他暗中掠上柴房,悄悄引起了火源……。虞梦诗的关押地点是老宫主特指的,没来由的怎能随便更改、引人起疑?为了转移她的关押地点,他不得不出此下策!他亲眼目睹火势燃烧起来,亲眼看着虞梦诗被人叫醒,及时撤离了拆房,转移到安全地带,他才放心的离去……。 如今,他的目的达到了,虞梦诗被转移了关押地点,且是较理想的地点,不仅对她而言舒适、安全了许多,更重要的是距离他不远,且距离西门的出口也不远! 他一夜未睡,现在终于稍稍松了心,此刻,困意已开始悄悄侵袭着他,他喊来门口的守卫,泡了一壶浓茶,提提神。茶泡好了端上来,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想着事情,然而,眼皮还是禁不住打架。累了,真的累了,他从回宫的那一日起,便一刻不敢放松,每天都要应对很多事,无时无刻的不在思考,为了救虞梦诗,他要准备很多,要想到很多,还要应对很多,为了尽可能降低冷秋月的疑心,他甚至要主动的接近她,即使是那样的违心……。幸好,隐忍的个性可以使他面对一切,他感叹着,不知不觉中,眼前又浮现出那张绝美的容颜,她的爱胜过一切,她也一定在远方的某处思念着他!因为这份爱,他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夜,又恢复了宁静,他真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可他不能睡,如果睡了,可能要睡上好久,会耽误很多事,做点什么呢?猛然间,他想起了一件东西——老宫主闭关前交给他的剑谱! 他走到床前,将压在枕下的那本布皮书拿起,来到灯下,翻开……。 这本剑谱他一直没抽出时间阅览,今时刚好是时候。 看着看着,他不由一阵热血上涌,这本剑谱不愧涵盖了冷绝剑法的所有精髓!不仅详细记录了诸多绝密招式,还有不少制敌御敌的攻守策略,以及内功的修炼心法等……。这本书记录了太多他前所未见的剑法招式、秘诀,以及从未领悟到的至高境界……,果然是非同一般的剑谱!它丰富且精湛,毕竟凝结了冷若水一生的武学造诣! 他细细的翻看着剑谱,先是一阵惊喜叫绝,后又感叹万千……,再到后来,却是越看越揪心……。就是这样一本凝聚了冷绝剑术灵魂的剑谱,冷若水竟亲手传给了他一人!叮嘱他勤学苦练,秘密收藏,她对他寄予了多大的厚望……?一直以来,他自认所做搭救虞梦诗之事,无愧于侠义二字,无愧于良心,是救人于水火的善事……,然而,当他再次面对冷若水恩如泰山的情意时,他又觉得自己以义割恩的做法,实在有愧于冷若水……,这该如何是好?每每想到这些,就驱使他不得不痛定思过,以何颜面对……。 不可否认,这些年,他出生入死的为冷寒宫立下汗马功劳,但他厌倦了刀光剑影,厌倦了冷漠无情,他以前常常觉得,自己和其他弟子不过是冷若水手中摆弄的棋子,任意指挥的杀人工具……。 冷若水虽喜怒无常,冷酷无情,但她待他还是较其他弟子有很大区别,他凭什么能独享这份额外的恩泽?他至今也不清楚……。 看着摆在面前的冷寒宫的至尊剑谱,又是一阵愧疚压抑……,他甚至觉得,自己即要做出有被冷寒宫之事,那么,他根本不配获得这本剑谱,不配领略它的精粹……。他内心充满了复杂,充满了矛盾!为何老天要这样作弄他?为何要在他选择救人于危难的善事时,却同时背负着强烈的负罪感? 他的心乱极了,剑谱已看不下去了,坐在那里出着神,而后,长长的发出一声叹息……,将书合上了。 他呆呆地看着书,忽的跪下身躯,对着桌上摆放着的剑谱,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心中念道:宫主,弟子愧对您的恩情,不配拥有此剑谱,完璧归赵,但求宽恕……。 终于,他缓缓站起身,将剑谱捧起,轻抚着,良久良久,又放回了枕下。 他已决定放弃这里的一切,包括地位、财富、荣耀……,他要凝聚自己的精神,全心全意的策划营救虞梦诗,他如今已不能回头了,也从未想过回头,这是他的选择。虞梦诗只是一名无辜的弱女子,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她不该受到这样的残害!他要救她脱离苦海;虞梦诗是冰凝雪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他说什么也要让一生挚爱的冰凝雪与她的亲人团聚!他早已坚定了信念,他也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 夜寂静,一阵风吹过,带着沙沙声,他走到窗前,轻轻打开了一扇窗……。 第九章 危机四伏(二十九) 窗外依然是黑暗的,黎明前的黑夜总显得特别长,但无论多么漫长的夜,也阻挠不了黎明的脚步,天空总要点亮,太阳照常升起,就像挣扎在黑暗中的人们,也一定能够盼来光明与希望,就像无辜可怜的虞梦诗,只要不放弃希望,肯等待时机,自由并不遥远,希翼的曙光必将来临……。 天亮了,萧天晗推开房门,晨曦的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他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缓缓吐出,抬头望去,天空一片湛蓝,云薄风轻,他已洗漱完毕,困意全无,只是感觉有些肚饿,正要唤人送早膳,只见门口走进两个人——紫烟和碧霜。 早班守门的陈安,正想禀报两位姑娘的求见,一回头,已见萧天晗走来。 紫烟碧霜走上前,行了礼,紫烟默然无语,碧霜却带着兴奋道:“天……”她刚要喊天哥,马上意识到场合,即改口道:“宫主,一大早拜见,不知来的是不是时候?” 萧天晗道:“没事,你二人可用过早膳?” 碧霜调皮一笑,摇摇头,紫烟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抬眼看萧天晗。她二人住的较偏,今晨才得知了昨夜起火的事,刚刚参与完清扫瓦砾,后又梳洗一番,同来拜见。 萧天晗笑笑,侧身走向门口的陈安,问道:“你吃过饭了?” 陈安忙道:“谢宫主关心,吃过了。弟子已传话为宫主准备早膳,一会儿就送来。” 萧天晗道:“好,再吩咐下,要准备三份。” 陈安点点头,转身去了。 萧天晗回首对两位姑娘道:“我们进去说话吧。” 随后,三人进了屋中。 待坐定后,碧霜急着先问道:“天哥,我们今晨才知道昨夜着大火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天晗沉吟道:“此事已妥善处理,还会进一步调查。” 碧霜道:“天哥,听说昨夜的大火……是你和大宫主一起指挥扑灭的?” 萧天晗道:“是她先到火场指挥,我不过处理了善后。” 碧霜闻言,侧头看了紫烟一眼,紫烟低着头,依然无语。 萧天晗看在眼里,明白紫烟的心思,她现在一定很难过,她大概误认为他与冷秋月之间……。 他想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安慰,心中暗忖,只能再找机会向她解释了……。 当下转换话题道:“对了,你们看过虞梦诗没有?” 这也是他现在最关心的事。 碧霜道:“我们还没去,听说她已被转移到原来住的屋子,天哥,是不是你安排的?” 萧天晗点点头道:“这的确是我的意思。” 碧霜道:“看来,这场火烧的挺好,至少帮助了虞姑娘,以后不必再住柴房了。” 萧天晗沉吟道:“她的病情怎样?好些了吧?” 碧霜不禁泛起笑容,说道:“她好多了,老郎中开的汤药很有效,大概明日就可痊愈了!” 萧天晗一听,不由心情大悦,感叹道:“这我就放心了,亏了有你们,昨日我也没得空去探望她。” 这时,紫烟却抬起头望向萧天晗,那双水矒里充满了疑惑……,又似在询问:没得空去看她?难道却有空陪冷秋月?一起赏月喝酒? 萧天晗的目光正好驻足于她,带着怜惜与无奈……。 碧霜看出二人的情形,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昨晚从虞梦诗处回来后,见到了失魂落魄的紫烟,她当时还噙着泪水,碧霜不解,把她拉到自己的房里问了原因……。得知了萧天晗将她们两人提升为领事,心中欢喜了一番,后又听说冷秋月和萧天晗一起月下饮酒,也是十分不快。 但碧霜和紫烟的习性略有不同,紫烟只是心伤,即使有了委屈,也只会一人默默的承受,而碧霜则是不吐不快,非弄出个青红皂白不可。于是,她留紫烟在房里一同安睡,又安慰一番,今晨硬拽着紫烟来找萧天晗,她想当面问问清楚。 碧霜寻思了片刻,终于开口问道:“天哥,听说你昨晚……。”正说着,紫烟却用脚尖轻踢了她一下。 碧霜会意,故意瞪着紫烟道:“有什么不能问的?天哥和咱们那么熟……”刚要继续说,门外已有人敲门道:“宫主,弟子来送早饭。” 萧天晗道:“送进来吧。”随后,两名弟子推门而进,提来两个大饭盒,取出一盅八宝粥,一碟金银小馒头,三份南瓜酥,三只煮蛋,六只蒸饺,四蝶小菜以及三副碗筷。 早膳看上去不错,颇为丰富,萧天晗道:“我们先吃饭吧。” 说着,便拿起碗,亲自为她们盛粥,碧霜和紫烟对视一眼,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同他一起用膳。 其实,他与她们同门多年,一起用饭还是第一次,萧天晗连日劳累,早就肚饿了,故而不拘小节,吃的很香很舒服,而碧霜和紫烟各怀心事,又是女孩儿家,多少有那么点儿不自在,没人说话,低头默默的吃着,吃的很少。 饭后,又有弟子端来沏好的热茶与果点。 碧霜见屋中再无外人,又想问起刚才的话题,门外却又来了人——苏玉。 一听是她,萧天晗皱了皱眉,同意召见。 紫烟拉了一下碧霜,示意离去,碧霜只好怏怏的站起身,极不情愿的样子,紫烟没理会,对萧天晗道:“宫主,那我们先回去了。” 从来到现在,这是紫烟唯一跟萧天晗说的话。 萧天晗望了她一眼,起身道:“你们等一下。”说完,走至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了两块领事令牌,递给紫烟和碧霜道:“这是属于你俩的,收好。” 碧霜一见是领事令牌,欢喜的接过,随即系在腰间,喜滋滋的,紫烟一脸平静,轻抚下令牌,揣入身上,同碧霜道了谢,告辞离去。 门开了,她们和正进门的苏玉打个照面,苏玉满面神气,眼光扫也不扫她们一眼,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老郎中。 进了屋,苏玉见了萧天晗,微微行礼道:“宫主,这位老先生有话跟您说,弟子特地带他来见您。” 萧天晗指了下书桌对面的座位道:“先生请坐。” 说完,看了一眼苏玉道:“这里没你事了,先下去吧。” 苏玉不肯走,故作娇声道:“那怎么行?弟子跟老先生同来,理应同去才是,弟子怕他待会儿不认识路。” 萧天晗盯着她道:“不劳你操心,我会送先生回去。” 苏玉不由面色变了变,只好说了声:“是。”才怏怏的走了。 不知苏玉到底揣着什么目的,有事没事的总要往这里来……,萧天晗暗叹一声,不想理会。 老郎中见苏玉走了,才颤巍巍的坐下。 萧天晗道:“先生,虞姑娘患的是什么病?可有大碍?” 老郎中道:“那位姑娘生性体弱,又因长期营养不良,受过惊吓,患了伤寒,现在已好多了,老夫为她又开了三剂汤药,巩固一下,应该没有大碍。只是……。”说到这儿,他变得吞吐起来。 萧天晗道:“先生有事请讲,有什么需要尽可跟我说。” 老郎中踌躇片刻,道:“如今那姑娘的病已好转,老夫……恐家人惦记,想……想回家去,不知……能不能放老夫回去?” 萧天晗思忖了一下,说道:“先生昨日刚到,请来一次不易,且病人现状不稳,还请多留一日如何?” 老郎中一听,面露失望,小心翼翼的说道:“有老夫开的三剂汤药,那姑娘不会有事了……老夫真的很想回家,宫主……不是答应过老夫,等医好病人,就放老夫走的吗?难道……难道……。” 萧天晗一摆手,轻声道:“先生莫急,我答应过你的一定做到,只是……。” 他说着,站起身来,走向门口,将半开的房门关严,而后回身到书桌旁,沉吟片刻,对老郎中道:“我可以答应午饭后送先生出宫去。” 老郎中一听,忙起身作揖道:“谢谢、谢谢宫主!这太好了……。” 萧天晗道:“但我有一事相托,需要先生帮个忙。” 老郎中愣了一下,愕愕道:“老夫除了看病治人,其他的啥也不会,老夫……。” 萧天晗道:“先生别怕,此事并不难做,只需先生帮忙带一句口信即可。” 老郎中犹豫片刻,说道:“那宫主请讲吧。” 萧天晗道:“城里有家‘灵芝草堂’,先生可认得?” 老郎中道:“老夫认得,还常去那里买药材呢。” 萧天晗一听,颇为满意,又道:“既如此,那灵芝草堂的掌柜也认得了?” 老郎中点点头道:“认得,不过不是掌柜,是位姓刘的主事,老夫和他还是老友呢,他在那里职务最大,却没听说有过掌柜。” 萧天晗一听,心中明白,灵芝草堂的真正大掌柜只有一个——韩永昌。 当即道:“我要托先生的事,就是找这位灵芝草堂的刘主事,托封口信,这该不是难事吧?” 说着,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两锭金灿灿的元宝,放到了老郎中的面前。 老郎中看看桌上的金元宝,又看看萧天晗,却‘扑通’一声跪下了!口中焦急道:“宫主抬举,老夫哪里敢要宫主的钱财!老夫只求宫主事成之后……莫要灭老夫的口就行!” 萧天晗不由轻叹一声,暗叹人世苍凉,连淳厚的老郎中也不得不如此谨慎……。连忙走到老郎中面前,双手扶起,温和道:“先生莫怕,我可以发誓,绝不会做那种背信弃义的事!” 说完,将桌上的金元宝塞到他手中,握紧道:“这两锭金子是求先生帮忙,请放心拿去。我相信先生也同样值得信任!” 老郎中呆呆的看着萧天晗,见面前的冷寒宫宫主年少英俊,气宇轩昂,眉目间那股英足的正气,实在不像是出尔反尔的小人,当下便点点头道:“好吧,老夫听宫主的安排,您说吧,要带什么口信?” 萧天晗道:“先生出宫后,找到灵芝草堂的刘主事,叫他一见到‘庄主’便转告一句话:危机四伏,城西‘远香阁’会面。”老郎中听后,有些搞不懂,问道:“危机四伏?这……灵芝草堂不会有什么事吧?那个庄主……又是什么人?” 萧天晗道:“这个不必问,刘主事自会清楚,事关紧要,先生只需按照我说的转告便可。” 老郎中一听事关紧要,赶忙点点头道:“好,老夫记住了。托刘主事转告‘庄主’:危机四伏,城西‘远香阁’会面?” 萧天晗点点头,上前一把握住老郎中的手道:“先生能办到吗?还请守口如瓶!” 老郎中一脸诚恳道:“宫主这么信任老夫,老夫又怎能做违心之事?带这个口信不过是举手之劳,就请宫主放心吧。” 萧天晗满意的笑了笑,说道:“好,午饭后,我将亲自送先生出宫。” 山谷的大路上,两侧春风绿柳,阳光明媚,老郎中领着药箱一路快走,他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家人这两日没有他的音讯,一定急死了……。然而,他此刻的心情却也放松,萧天晗果未食言,亲自送他出的宫门,不仅如此,还安排了一位叫陈安的少年护送他,心中既欢喜,又带些忐忑,怀中揣着两锭沉甸甸的金子,药箱中还有二十两的诊费!想到这次出诊,不仅医治顺利,平安无事,还满载而归,真像天上掉下了馅饼……,谁说冷寒宫滥杀无辜?这位姓萧的宫主不是很好吗?对了,莫忘了此人叮嘱之事,进了城,先回家报个平安,放下东西,再赶去‘灵芝草堂’找刘主事……。 (注:近来,飞花困于忙碌的工作、学习当中,有些应接不暇、顾此失彼,写作的时间少之又少,加之身体偶有不适,故而在精神恍惚下,小说的进展有些滞怠,还望朋友们多多海涵!也请大家继续支持飞花,多提宝贵意见。飞花稍有空闲便奋笔疾书,危机四伏这一章节快要结束了,接下来还会有‘凤蝶重逢、武林大会……等许多崭新章节,也即将有新的重要人物登场,看血浓于水的两姐妹,如何面对自己跌宕起伏的人生?又将是怎样不同的命运……?敬请期待后面的精彩!英雄美人、侠骨柔情……尽在《凤蝶魅影》。飞花的文虽混迹于江湖,但势必以情制胜……。让飞花偕同大家一起,感受世间真情,爱恨别离……。写作之路是艰辛的,然而也是快乐的,只因有你、有我、更有他一起支持飞花似梦,在此,衷心感谢各位的捧场!) 第九章 危机四伏(三十) 午后的阳光是温柔的,懒散的,最能撩起人的困意,萧天晗也困了,但他没睡,中午值勤的弟子较少,他想亲自去探望一下虞梦诗,两日来,不知她的病况如何,是否完全康复……。正要去她的关押地点,却看到冷秋月从不远处走来。 萧天晗只好故作闲暇,漫无目的的散着步,来到一处花坛边,驻足。 冷秋月很快走过来,轻笑道:“在这儿做什么呢?” 萧天晗并未看她,只说了句:“屋里闷,出来透透气。” 冷秋月仔细的打量他一眼,见他面带倦色,心下怜爱,又柔声说道:“你看上去有些疲惫,一定是因为昨夜起火没休息好。” 萧天晗淡淡道:“还好,无妨。” 他的轻描淡写,总给她一种鲜明的距离感!仿佛她与他之间总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即使像昨晚那般邀她饮酒,花前月下,良辰美景前,他对她也是一切淡淡的,没有她渴望得到的柔情蜜意……。冷秋月忽然感到心的某个部分,被什么刺了一下,有那么一丝痛,还有那么一点儿不畅快……。 也许,爱一个人,并不该求回报什么,更何况是一厢情愿?只要用心去爱就好了。她明白,他现在并不爱她,虽然他对她较以前有所改观,但是多半出于某种原因:感激?悔悟?妥协?或是别的什么……。老实说,她并不愿深究这个问题,她更愿意相信,是他心里还没忘记那个人,那个她生平最恨之入骨的女子……,更或许他不够了解自己,对自己原来的所作所为,心存成见与误会,那么,何不多给他一些时间,通过接触慢慢培养,让他逐渐了解她,明白她的一片苦心与痴情……,只要他在,她就有这份信心,相信自己的深情,终有一天能够打动他、感化他,他会喜欢上自己的……,这也许要等上很久,也许很难很难,但是总有希望的……。人,都是抱着希望而活下来的,不是吗? 萧天晗似乎察觉了她的心思,侧过头,看着她道:“你昨夜辛苦,也该多休息才是。” 冷秋月的目光与他一对,不由心上一甜,痴痴的看着他道:“我没什么的,劳你惦念。” 然而,萧天晗的目光没有再停留,转向远方,又道:“对了,昨夜的起火原因查出没有?” 冷秋月呆了一呆,望着他侧面英俊的弧线,轻叹一声道:“查不出……也许正如你所说,春日天干物燥,一点疏忽便能引燃。” 随后,又补充道:“我叮嘱弟子们加强防护,还增加了巡夜人手。” 萧天晗点点头道:“老宫主不在,难为你费心。” 冷秋月顿时泛起片片柔情,不禁向他靠近了一步,柔声道:“天晗,我……。” 她好想说: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可是,却不知为何,她的喉咙被堵住了……。 为什么?原因当然是有的,尽管她不愿面对,让她欲言又止的便是:得知了萧天晗为虞梦诗请郎中看病,并且亲自护送老郎中出了宫……。这使她的猜疑心再一次被勾起……,他的所作所为,还是不能让她松心,他究竟对虞梦诗……。 她不想提及此事,但心中那份不快难以驱散,目光也随之渐渐冰冷,方才的柔情转瞬即逝,当下问道:“听说虞梦诗的病……是你请人来治的?” 萧天晗一脸平静道:“不错。” “你还亲自送走了看病的郎中?是不是?”冷秋月的口气已开始咄咄逼人。 “是我送走的。”萧天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对于这个简短的答复,冷秋月甚不满意,立刻拿出大宫主的派头,带着教训的口吻道:“你知不知道老宫主立下的规矩?凡外来入宫者,未经特许,一律不留活口!” 萧天晗道:“哦?有这等规矩?” 冷秋月哼了声,继续道:“此事你之前并没与我商量,便擅自做主,万一有什么差池,怎好向老宫主交代?!” 言外之意:你把老宫主的话全当成了耳旁风,根本没把我这个大宫主放在眼里! 闻言,萧天晗的目光终于转向了她,那双精亮的眸子透过一丝严峻,说道:“此事依我意而办,老宫主怪罪下来,自有我担着!若有差池,也与你全无干系,更何况,请郎中治病救人,于情于理,我以为并无不妥之处。” 他的目光带着些许威严,说话的口吻已似一宫之主,但终归还算客气,对她留有情面。 不知怎的,冷秋月觉得自己的气势竟不像刚才那般强了,他是临任宫主,他本就有决定一切的权力!而她,不过是委派辅佐他的。当下,长出了口气,仍不甘示弱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你私自放走郎中,还是触犯了门规。再说,对一个阶下囚,值得你那么关心在意吗?” 萧天晗一脸泰然道:“如今郎中已送走,无可追究。触犯门规一事,老宫主出关自有定夺。” 顿了顿,接着道:“现今即是我代管宫务,就要保证囚犯虞梦诗同老宫主闭关前一般安然无恙,待出关后,毫发无伤的交给老宫主,至于以后怎么处置,便与我无关了。”他说的句句在理,一时间,冷秋月觉得无言以对,暗自咬着牙,不论他出于何种目的,他对虞梦诗的关心就是让她感到厌恶、甚至嫉妒……。 萧天晗沉吟片刻,又道:“你若难消疑虑,我也无可奈何,一切待老宫主裁决吧。”说完,头转向了一旁,不在看她。 冷秋月不作声了,她很有些恼怒,却又有些懊悔,本来一个好端端的谈天机会,却陷入了这样的尴尬境界……。 然而,她忽的想起一件事,踌躇片刻,说道:“还有,最近……发生了一件怪事,我想与你商量一下。” “什么怪事?”萧天晗问道。 “宫里……最近失踪了一批弟子!”冷秋月道。 萧天晗微微一惊,问道:“失踪了?什么时候,在哪里?” “就是……洛阳城外附近。”冷秋月道,说话时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萧天晗沉吟道:“城外的弟子是你派去的?” 冷秋月道:“是我派的。” 萧天晗道:“一共失踪多少人?多久了?” 冷秋月道:“大概有五十人左右,就是这两日发生的。” 萧天晗沉默半响,问道:“那些失踪弟子,派去城外执行什么任务?” 冷秋月道:“是派去打探‘无疾心经’的。”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任务,是老宫主入关前特别指派的。” 萧天晗听后,讪讪一笑,没有说话。 冷秋月皱眉道:“怎么?你不相信?” “打探‘无疾心经‘要派五十人?这人手不仅太多,行动起来也不方便。况且,为何只在洛阳城外打探?自李恒死后,老宫主便传令不再寻找‘无疾心经’,你现今所说的特别指派……。”萧天晗盯着她,隐去了后面的话。 冷秋月的脸不禁一阵红一阵白的,不悦道:“你在怀疑我?不相信这任务是真的?” 萧天晗看她一眼,道:“任务自然是有,不过……。” 冷秋月脸色一变,截口道:“不过什么?信不信由你,无论是何任务,一下同时失踪五十名弟子,我真是……很替他们担心!现在老宫主不在,我本想跟你商量下,此事如何处理?请你拿主意,没想到却招来无端猜疑!” 她直直的望着他,脸上虽不悦,眼神却带着一丝心虚。 萧天晗道:“此事我们暂且不争论,现今宫里失踪了五十人,且失踪的不明不白,依我看……恐已不测,为避免再有发生,将城外任务暂定取消,明日指派三五人,暗中到城内外打探消息,看看有否发现。” 冷秋月闻言,无奈的点了下头,除此外,确实也没什么别的法子可想。然而,她心里却乱的很!宫里一下子失踪这么多人,当中还有五名领事,且是老宫主较为喜欢的弟子!现在没人知道因何失踪的,是死是活?遇到了什么样的强敌?遭遇了什么祸事?连一向自视沉稳的她也禁不住忐忑起来,借今日机会找萧天晗商议,不想却遭到了他的疑义……。 但事实上,她的确在撒谎,老宫主闭关后,是她私自派出五十名弟子,去城外伏击刺杀冰凝雪!她下令,只要一见此女,不惜一切代价取她性命,杀死冰凝雪者,回宫重重有赏……。 然而,仅仅两天的时间,五十名弟子竟全没了!她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该怎么向老宫主交代?这使得她坐立不安……。她也曾猜想,是不是被飘云山庄的人杀害,但又不相信他们杀人的速度如此之快?怎会在展开厮杀后,竟没有一个侥幸逃脱、回来报信的? 她越想越心烦,脸色越发难看。 萧天晗见她这般情形,心中的疑虑更深了一层……,他早就怀疑她在撒谎,城外的任务不会像她所说的那样,肯定是她一己行为,说不准……会与冰凝雪有关。 萧天晗声称有事,回房去了。花坛边只剩下冷秋月一个人,呆呆的立在那儿,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一阵沮丧……。不由叹了口气,开始为方才的谈话感到懊悔:她与他从前的关系,似隔了重重大山,好不容易才发展到现在,却因她一度的猜忌与不信任,使得今日的谈话不欢而散,何苦呢?阳光如此温暖,花儿如此芳香,恬静休闲的午后,为何不能开开心心的与他一起聊聊天?为何偏偏要转到这些敏感的话题,破坏了一个本应轻松愉快的下午……。 不知他以前与冰凝雪是怎样相处的,他们一定有段快乐无比的美好时光……,他曾说过要忘记冰凝雪的话,是真的吗?可信吗?那个花儿一样充满灵气的女子,他怎能轻易忘记?相较之下,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性情实在不好:阴暗、极端、毒辣、猜忌心重……一点儿也不可爱,难怪他不喜欢自己……。她沮丧着,看着花坛里盛开的鲜花,娇艳可人,柔情似水,好似冰凝雪一般美丽可爱,陡然间,心下一阵恼怒!用力揪起一把花朵,两只手狠狠撕扯着,恨声道:“冰凝雪,你这贱人,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上!” 萧天晗已回到房中,他思索着刚刚的谈话,隐约觉的,冷秋月派出执行的任务,一定与冰凝雪有关!若能让五十人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失踪,也许只有一人能做到:韩永昌! 韩永昌配制出解药,大可以此说服冷寒宫弟子倒戈投降,若没配成解药,也可施展毒功,武林高手不敢断言,但瞬间瓦解几十名喽啰,对这位‘毒圣’来讲,绝非难事。 若真如此,是不是冰凝雪等人已赶来了洛阳呢!?那么,陈松也该有消息来报了,他心中不禁荡起一阵涟漪……。 事实如他所想的话,便能展开行动了!他需要清楚虞梦诗的状况,当下,差人去找碧霜和紫烟……。 第九章 危机四伏(三十一) 紫烟独自来了。 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见到萧天晗,那张俏脸愈发黯然……。 萧天晗请她入座,为她倒了杯茶,问道:“紫烟,怎么没见碧霜?” 紫烟道:“她……在午睡。” 萧天晗看了她半响,才道:“你不会撒谎,又何必这样?” “我……我没……”紫烟吞吐着,不敢抬眼看他。 萧天晗暗叹,他与她们在宫中相处了七八年,他很了解两位姑娘,紫烟爱静,喜欢睡午觉,而碧霜爱动,是从不睡午觉的。 事实上,紫烟没叫碧霜,有意独自前来,她沉默片刻,终于抬起头,望着萧天晗,欲言又止。 “是不是有话想问我?”萧天晗注视着她道。 紫烟犹豫着,内心似在挣扎,口中却淡淡道:“没有。” 而后,一脸平静的问道:“宫主召见弟子有事吗?” 她的话分明带着一份生疏,她一定有心事、有怨气,却不愿说出,宁肯自己默默忍受……。 萧天晗只得问道:“虞梦诗的病怎样了,是否康复?” 紫烟皱皱眉,带着不坚定道:“好了七八成,但看样子……还需找个名医开些补药,调养调养。” 萧天晗暗忖道:风寒虽治好了,但长久的恶劣条件,使得她的身子埋下了病根,这两日,冰凝雪一行人该到了吧?暂且让虞梦诗忍两天,他也不会让她在这儿呆多久了……。将来逃出后,韩永昌等人还是能为她调养的……。 思毕,当下问道:“她现在行动起来,是否方便?” 紫烟道:“行动还可以,只是大病一场,脸色不太好,苍白的很。” 接着,她秀眉微皱,又道:“最近大宫主加派了弟子看守,我们也不便常去了,你也要多加小心。” 萧天晗默默点点头,心里明白,冷秋月的疑心始终是有的……。 想到紫烟和碧霜对虞梦诗的照顾,不由叹道:“若没你们帮我照顾她,我真是应付不来,还总连累你们担心。”说完,感激的看着紫烟。 紫烟与他目光相对,一时间,变得痴痴傻傻,竟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握向了他的手……。 他该明白,她们两人对他之心,所做的一切,为的不是那份带有负疚的感激……。 爱一个人,往往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然而,永远得不到回音的爱,永远无法释怀,更抚慰不了那怅然失意的心灵……。 此刻,紫烟的手正抚在萧天晗的手背上,那样温柔,那样爱怜……。 萧天晗暗自叹息,缓缓的,撤出了手……。 他在回避、拒绝……。 顿时,紫烟的脸上涌现出浓浓的伤感!她一咬牙,忽的站起身,扭头便要离去。 萧天晗一把拉住她道:“紫烟,等等,我有话……要问你。” 紫烟迟疑了片刻,缓缓转过身,坐下了。 萧天晗看着她,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近日有些不快,不论什麽事,把它说出来,别闷在心里,伤了身子。” 他还是关心她的……。紫烟慢慢抬起眼,看到他脸上的关切,终于开口道:“天哥,你那晚……你对冷秋月……。”未说完,眼中已划过难言的幽怨。 萧天晗早已会意,叹道:“紫烟,这么多年,天哥是怎样一个人,你了不了解?” 紫烟一听,忍不住又望向他,眼神渐渐灼热,不由燃起多年的柔情、痴缠……,口中却结舌道:“我……我……。” 她怎会不了解他?若不是他在冷寒宫那般独树一帜、出污泥不染,她和碧霜又怎会如此迷恋……。可为何偏偏说不出口?为何对他的做法不能理解、要怀疑?是不是因为,她从没得到过他的真爱,所以对于一切都无法确信、力不从心……。 萧天晗盯着她,半响道:“你一定是在为那晚我与她饮酒,心存疑虑?” 紫烟没吭声。 萧天晗叹了口气,苦笑道:“其实……我那样做,不过是为了尽可能打消她对我的猜忌,她的疑心越大,对我的行动就越不利,你该知道我,我怎会对她……” “我知道……知道……你不会,我不该怀疑你,天哥,对不起,对不起!”紫烟没等他说完,便抢着道,她已开始暗暗自责,确信是误会他了。 萧天晗摇头道:“你从没有任何对不起我,是我亏欠你和碧霜太多、太多,今生今世也没办法还清。”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想起心中那梦萦魂牵的人儿,她的一片深情,今生能否如愿以偿、不愧对她呢……。 紫烟呆呆的望着他道:“天哥,我从没想要你的回报,我只想……。”她只想永远陪伴他左右,然而,那后半句话却生生噎了回去。 萧天晗垂首黯然道:“今后无论何时,请你和碧霜善待自己,好好珍重。” 紫烟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掉下来!这最后一句,看似关心,在她听来,却 更像是诀别前的祝福……。她不愿他看到眼中的泪光,起身移步至窗前,凝视着远方道:“天哥,你是不是……快要实施行动了?” 萧天晗沉吟道:“大概就这两日内。” 紫烟默然点点头,呆了半响,忽然问道:“天哥,我也有句话想问问你。” 萧天晗道:“你问吧。” 紫烟缓缓道:“入宫这些年,你对碧霜和我一直关爱有加,你怎样看待我们?将我们视作什么人?” 萧天晗转向她的背影,柔声道:“我待你们一直视作亲人、妹妹,更是我的红颜知己、好朋友。” 紫烟听后,仿佛微笑了一下,似乎满意了,然而,却抬起纤纤玉手,在脸颊轻拭了两下……,随即长长吐了口气,带着轻微的鼻音道:“那除了我们,天哥心里……还有没有别的人?” 萧天晗微微一怔,忽然明白了,其实紫烟……是知道一切的,可她为何还要这样问……。 对于他的情感去向,紫烟一直苦于启齿,不知埋藏心里多久了,时值今日,借此话题,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来,只因她觉得,再不说也没机会了……。 萧天晗沉默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想说出心中的冰凝雪,却不忍看着紫烟伤心难过,但不说又能怎样?况且,她早已明白了一切,这本就是无可奈何的事……。 紫烟回过头,痴痴的望着他,在等答案。 萧天晗终于开口道:“我心里……的确有一个人。” 紫烟幽幽道:“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在逼他,逼他亲口承认……。 这是何苦?常常越难接受的事情,却偏偏想要揭开那层面纱,任凭残酷的现实伤的自己体无完肤……。 紫烟也搞不懂为何非要这样。 萧天晗深吸一口气,硬下心肠道:“一个可以为她粉身碎骨的人。” 他顿了顿,接着道:“她就是……” “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天哥……求你……”紫烟已哽咽着,扭过头去,打断了萧天晗正欲说出的名字。 只因那一句‘可以为她粉身碎骨……’就足够击碎她先前所有的希望……。 紫烟呆立在窗前,看不到表情。 她的心,已近破碎,她更没想到,自己原来这样不堪一击,连情敌的名字也没有勇气去听……。 萧天晗的目光转向了一旁。尽管不再看她,也能知道她此刻的心情!虽然很残酷,但这是迟早要面对的事,快刀斩乱麻,早点挑明也好,他只希望紫烟能够就此对他死心,能够忘记他,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追寻新的人生,平安快乐的活下去。 然而,如果不能跟自己所爱之人相守一生,那么,该如何快乐?那份刻骨铭心又怎能轻易忘记? 萧天晗很了解这份感伤,这使得他想起了那心醉神驰的面容,无以伦比的真爱,禁不住感叹道:“我虽爱她至深,却不知有无缘份……。” 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他内心的阴影始终难以驱散?那份韩永昌施加给他的压力,总是侵蚀着他对爱的信心……。然而,每当这片阴影侵蚀他时,他的心便再一次坚定不移的告诉自己:冰凝雪——他无法放弃、也绝不放弃,不论出现什么样的阻碍……。 紫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道:“那你们……能在一起吗?” 萧天晗的目光透着坚定,斩钉截铁道:“不论出现多么大的障碍,我都不会放弃。” 说完,他眼中充盈起无限深情,痴痴地说道:“我这一生只爱她一个。” ‘一生只爱她一个……’这句话已足够。 紫烟的心,在这一刻碎了!彻彻底底的碎了!碎成了千千万万片……。霎那间,苦涩绝望的泪水似溃堤而下,汹涌磅礴……。 屋子静了下来,只剩下一阵强忍着的抽泣声……。 萧天晗的心何尝不为之深深一痛!? 但他没的选择,紫烟对他的痴恋,终究会害了她一生,所以,他决定剖开心扉,大胆坦露自己对冰凝雪的情感,也要以此断了紫烟的念头,长痛不如短痛,今日就算作个了结,让一时的痛苦,淹没掉长期的相思之痛吧……。 听着紫烟越发伤心的哭泣,他忍不住走上前,递过一块帕子。 紫烟缓缓接住帕子,抬起头,满面泪痕的瞧着他,痴痴的瞧着,忽然一头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道:“天哥、天哥、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宫里只有你对我最好,我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想要!我只需要你!求你了……求求你了……” 萧天晗的心一阵抽缩!听着这柔肠寸断的真情倾诉,也禁不住感慨万千……。 往日心如止水的女孩子,竟在这一刻哭的撕心裂肺,可见伤心到了极致……。 望着怀中的紫烟,哭得似泪人一般,双手一直紧紧的拥抱着他,他此时纵有千万个理由,也绝不忍心推开她、拒绝她……,可是……他不能欺骗她,更不能辜负那心中深爱的女子……。待紫烟的哭声渐渐小些了,他缓缓的,解开了她的双手,轻抚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紫烟,你要明白,如今天哥已没有退路了,也不能永远照顾你,你要坚强些。” 紫烟泪眼朦胧的望着他,颤声道:“我只明白,你这一离去,就再也不回来了是不是?” 萧天晗默然点点头。 紫烟凄然道:“你一定要救走虞梦诗,是不是……因为冰凝雪?你心里的那个人……就是她对不对?你很爱她?” 萧天晗只得点头,他已不知该说什么了。 紫烟的目光一下失去了神采,显得空洞无比,像着了魔一般。 萧天晗望着她的神情,叹息一声,轻抚她的肩头道:“紫烟,原谅我,你想要的……我不能给你。这世上远有许多比天哥强上百倍的男子,你会有你的幸福,请你今后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振作起来,好吗?” 他阐明的已够清楚了,而面前的紫烟还似花痴一般,神情依旧呆呆的,似没听见他的话……。 萧天晗见状,心中一痛,一时间觉得自己好狠、好无情!就这样生生伤害了一位爱他、敬他、甚至为他不惜生命代价的好姑娘,他真是亏欠她太多,但这‘情’字一事,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时,门外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萧天晗不禁问道:“谁?” “宫主,陈松求见!”一个带着喜悦的声音。 陈松?这次带来的会是什么消息? 萧天晗的精神不禁随之一振! 正要召见,却想起了身旁痴痴傻傻的紫烟。 而此时,紫烟却似如梦初醒,赶忙擦了擦泪痕,垂着眼帘道:“天哥,我走了。” 萧天晗怜惜道:“你自己多保重。” 紫烟推门出去了,在推开门的那一瞬,仿佛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也许,压抑长久的情感一朝宣泄出来,于人于己都该是件好事吧……。 陈松进了屋,一见萧天晗,满面兴奋道:“宫主,我有特别消息告诉您!” 萧天晗一听,面露喜色,却未答话,目光射向门口。 陈松立即领会,转身关好门,来到近前道:“宫主,今日下午灵芝草堂来了一行七人,很神秘的样子,进的是后门!” 萧天晗道:“是些什么人?说详细点儿。” 陈松道:“两名女子,五名男子。为首的是一名年近五旬的长者。” 萧天晗道:“两名女子是何妆扮?还有,那位长者如何?”陈松想想道:“两名女子年纪很轻,样貌还好,穿戴像是丫鬟,那位长者看来很威严,神采奕奕的。” 萧天晗紧接着道:“另外四人呢?” 陈松道:“另外是四名锦衣壮汉,看似随从,腰畔挂有跨刀。” 萧天晗思忖着,没有说话,单凭这几点,怎能断定这一行人等便是韩永昌他们呢?这其中没有冰凝雪,也没有她的两位师哥。 陈松见状,上前一步,略带神秘道:“宫主,您说今日来的长者会不会就是……飘云庄主韩永昌?” 萧天晗看他一眼,道:“何以见得?” 陈松道:“据弟子所知,盯梢这么久,他们是第一批从后门进入灵芝草堂的人,那后门平时极少有动静,都是草堂内部使用,更奇怪的是,他们七人进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匆匆离去,出门相送的人还是那灵芝草堂的刘主事,毕恭毕敬的样子,弟子认为,这批人一定大有来头!” 萧天晗思忖着,没有说话。 陈松又道:“您说,那为首的老者为何有这么大的派头?所以弟子猜测,此人应该就是草堂的大东家韩永昌!只不过,这七人当中,弟子并没看到老宫主要抓的姓冰的女子?” 萧天晗心中一动,若是先前,他还不能确定,但现在却开始相信了,老郎中的口信看来起作用了,再者,以韩永昌的江湖经验,大概早料到冷寒宫会有埋伏,是以,并未轻易让冰凝雪露面,可能临时安排在其他什么地方……。 想到这儿,他盯着陈松道:“他们离去后,去了什么地方?” 陈松一听,面露愧色道:“我悄悄跟踪了他们一段,但很快被发现了,后来……就没继续跟踪。” 萧天晗暗中松了口气,说道:“没关系,他们赶往哪个方向?” 陈松道:“像是去了城西方向。” 萧天晗道:“还有没有其他弟子跟踪?” 陈松摇摇头道:“没有。” 萧天晗看了他一眼,突然道:“你是第一时间赶来通报我的?” 陈松点头道:“我是最快一个赶回通报消息的。” 萧天晗沉吟道:“此事除你之外,还有几人看到?” “还有三名弟子,不过,我跟他们说有事要回宫,口信就由我一人回来通报,加之路途较远,他们都没什么异议。”陈松道。 萧天晗微笑道:“此事你做的很好。” 说着,拉开抽屉,拿了一锭金子递过:“这是奖赏你的。” 陈松不敢接,赔笑道:“谢谢宫主好意,这是弟子该做的,不能拿。” 萧天晗笑笑,起身来到他身旁,将金子塞进他手中道:“不用客气,还有事情要你办呢。” 陈松握着手中的金子,一脸激动,赶忙道:“宫主有何吩咐?是不是要追查那七人的下落?” 萧天晗道:“不必,此事先不可走漏风声,我自会有安排。” 陈安点头道:“弟子明白。敢问宫主要办的是何事?” 萧天晗从抽屉中取了些碎银子,说道:“你去为我买几只烟花来。” 陈松微微一怔,遂接过银子,笑笑道:“没想到宫主还喜欢放烟花?” 萧天晗也笑笑道:“有何不可?” “没、没有,弟子听令就是,下午就给您送来。”陈松道。 萧天晗拍怕他的肩头,道:“买来交与陈安,要他带给我,你且再去盯梢,有何异样及时通报。” 陈松恭敬道:“是,请宫主放心。” 陈松欣喜的走了,想不到回来禀报一番,竟得了一大块金子!啊哈哈,这样的好事到哪儿去找啊!现在交与他的另一件事,竟然是去买烟花?真有意思,看不出,帅气沉稳的萧天晗,还有这种喜好?!他一路走着,一路乐着,得遇这样一位仁慈的明主,要好好尽忠才是,先去买烟花喽……。 萧天晗将门关好,在屋中踱着步。 他的心已不能平静,冰凝雪终于来了! 这消息他等的好苦、好艰难!她毕竟是来了,他也终于可以付诸行动了……,分别这么久,她一切可好?他真是好想好想见她一面……。 韩永昌是否将残冷丸制出?他们是否如约去了城西‘远香阁’? 明晚便是十五了,是冷寒宫发放解药的日子,虞梦诗是囚犯,要迟一日才能发,临时解药又都掌握在冷秋月手中……。倘若韩永昌没制出解药,他便不能先将虞梦诗救出……。 看来,今晚要有所行动了……。 他在屋中转了一圈,抬眼间,又看见了屋中那个巨大的檀木柜子。 那柜子看来实在有些特别。 他的好奇心促使他走近柜子,上面那把金锁,显得格外扎眼! 残冷丸放在什么地方?除了冷若水,无人知晓,而这扇柜子里面……装的又是什么?有残冷丸也未可知?何不看上一看? 萧天晗决定一探究竟……。 第九章 危机四伏(三十二) 萧天晗走到门口,喊来守门弟子,吩咐道:“我要小睡一会儿,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守卫弟子应声退下。 接着,他回到房间,将房门插好,轻轻来到柜子前,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精巧的羊皮小包,摊开在掌心,里面排列着八枚形状特异的铜钥匙,这钥匙是多年前冷若水送给他的,据说是昔年大盗轩辕狐之物,为何落入冷若水手中,自有一番渊源……。 这稀罕之物此刻正握在萧天晗的手中! 他仔细端详着门上的金锁,之后,选出一枚较长的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着,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只听‘咔’的一声,锁开了……。 他的心跳不由瞬间加快! 难道这把锁除冷若水外……只有他才能打开?如此轻而易举?冷若水自然知道他有轩辕狐的铜钥匙,安排他住进这里,是不是在有意试探他? 然而,越是这样,却越能勾起他的好奇心……。一番思绪起伏后,待心中平静了,才将金锁取下,放置一旁,双手一拉,欲开柜门,却发觉这柜门十分沉重。 他双臂用劲,费了些力气才打开门,然而,柜门打开后,他却怔住了,里面竟是空的! 柜子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隔板或抽屉,就是空空的一副柜子。 怎么回事?摆放一个空柜子?是何用处?还是另有玄机? 萧天晗并不甘心,他开始上上下下端详着柜子,表面看来,似乎并无破绽。 他伸手四下摸索着,希望有所发现,就在他细细摸索的过程中,在最下方的中间处,他摸到了一个小洞,他试探着,将食指伸了进去,里面似乎触动了一个开关,暮的一下他撤回了手指,只听正面的那扇柜板‘嚓嚓’作响,向右侧方渐渐移动、隐没,随之便出现了一个黑压压的入口! ‘嗖……’一下,入口似袭来一阵阴风,吹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萧天晗不为所动,多年来的打拼,已促使他习惯挑战各种危险,在强烈的好奇心下,他忍不住抬脚迈了进去……。 走进入口,先是层层通往地下的台阶,不算太暗,因柜门大开着,刚好能射进一条光线,只是台阶很长,越走越深,萧天晗很小心,每走一步,都要先用脚尖轻点试探,同时警惕着周围的任何异动。慢慢的,终于走完了台阶,来到下面一片小小的空地,乍一看,什么也没有,萧天晗定了定神,仔细观察,幕然发现,在东侧的墙壁上有两道铁门。 忽然,他感到一道青光在铁门上迅速闪了一下,瞬间又消失了!那是什么东西?他不由向西侧的墙面望去,黑乎乎的,好像没什么,光线太暗,看不清,诧异间,墙面上忽的又闪出一道青光! 那青光……他顺着刚才晃出青光的地方,试探着向前走近了两步,定睛一瞧,只见西侧的墙面上,镶着一颗大如茶碗的珠子!乍一看,珠子乌黑中带着点儿透明,由于光线很暗,看起来并不显眼,但时隔不久,便闪出一道青光,而那光线恰好射到对面的两扇铁门上。 这究竟是颗什么宝珠?乌黑、泛起青光,它正对着东面的铁门又有何用处? 萧天晗盯了片刻,发现那颗乌珠,除了偶尔泛起青光外,并无别样凶险,便走至近前,又仔细看了看乌珠,那青光时有时无,时明时暗,心下虽奇怪,却也不能作解,无暇思索,转身走向了对面的两扇铁门。 两道门的形状有些奇怪,且不一致,第一扇是圆形的,像个月亮门;第二扇却是葫芦形的。 两扇门上都附有一节铁链,挂着一只铁环,大概是门的拉手,一拉铁环便能将门打开,但是,先打开哪扇门才好呢? 萧天晗想了下,决定从第一扇门开始,因为它离着地道的台阶最近,若有危险,可最先撤离。 他从身边找出一块方巾,罩在脸上,以防毒气侵袭,只露出那对如星眸子,随即走上前,伸手拉起了第一扇门的铁环……。 随着他的拉动,铁环牵动着铁链‘铛铛’作响,萧天晗闪在门的一侧,再稍稍用力,门便缓缓开启了。 门完全开了,没有任何暗器,而里面的景象却令萧天晗微微一惊……。这扇月亮门内,是个两丈见方的密室,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箱子,箱子做工都很粗略,大部分盖着盖子,有几个开着箱盖的,此刻正闪烁着金光,里面盛的竟是些金银珠宝! 从他记事起,冷寒宫的富庶便是惊人的,吃穿用度,颇为讲究。每年年末,似乎都有数百家镖局汇集银两供俸,至于是何原因,没人知晓……。但他没想到在洛阳的驻扎点内,竟也有这样一个储存金银的密室。 他在门口巡视了一圈,只见珠宝不见药品,便关闭了月亮门。自始至终,面对堆积如山的财宝他没有踏进去半步。 而后,他又走向旁边的葫芦门。 一拉门上的铁环,葫芦门同样发出‘铛铛’的声响,门开了,一阵草药香扑面而来,且带着席席的微风,里面看起来更大、更宽敞,正面摆放着一个多宝阁,上面有许多瓶瓶罐罐,左侧的墙角矗立着一只柜子,柜子上方的墙角有个圆洞,似乎是个通风口,柜子的一侧有两张桌子,分别放着一些工具,专门用来捣烂、切割药草的工具,还有一些熬药的器皿……,桌子旁边有两个大大的深色坛子,一红一黑,格外醒目。 难道这里……就是熬着残冷丸的地方?那红黑坛子里盛放的是什么?是不是残冷丸及临时解药? 还有,密室的右侧放着一张做工考究的供桌,他探头一看,上面摆着三个牌位! 萧天晗定睛一看,牌位的名字分别是:上官晴、萧云天、冷锋 上官晴?他不是冰凝雪的生身父亲吗?萧天晗记得,在开封与冰凝雪相见的第一晚,她曾亲口告诉他,亲生父亲名叫上官晴……。这么说,冷若水与上官晴必有过一段恩怨……,那么,另外两个人又是谁呢?且供在如此隐秘的地方,难道说都是老宫主已故的好友?还有,他突然想起,那每年数百家供奉冷寒宫的镖局,镖旗上都写着个‘冷’字,与这个‘冷锋’有什么关系……? 亡者的牌位论理不该打搅,萧天晗朝着牌位的方向轻轻一拜。而后,转眼望向了那红黑坛子,里盛放的东西,他真想一探究竟,刚要抬脚迈入,却又收回,警觉的扫视了一下地面。 细细一看,地面上画着一副太极八卦图,图很模糊,但这八卦乾、坤、震、巽、艮、兑、坎、离,该先走哪一步呢? 他只能试试看了,同时提高了十二分的警觉,以防不测。 他的脚刚踏上‘坤‘,突然,右前方的暗处‘咄咄咄’射出三只弩箭! 弩箭迎面袭来,速度极快,萧天晗一个凌空翻身,躲过了弩箭,他的脚尖刚一着地,落在了八卦中的‘坎’上,那阴阳太极的中间处忽的裂开一道缝,从里面‘呲…呲…’的冒起了黄烟! 毒气!萧天晗遂屏住呼吸,飞身跃出门外,将半开的葫芦门用力一推,又一纵身跃至台阶上,迅速离开……。 出了檀木柜门,他将柜子原封不动锁好,将面上的方巾解下,才轻吐一口气,慢慢走到桌旁,倒茶喝了一口。 茶尚温,他去密室之前刚刚沏好的。 回首又看了一眼那檀木柜子,那把金锁仍旧发着光亮。 这密室中的那道葫芦铁门内,一定藏着残冷丸!他这样认为,葫芦门?寓意不就是装有灵丹妙药的标志吗?还有那两个坛子,一黑一红,他记得,残冷丸是黑色的,而临时解药则是红色的,这么说,那红黑坛子里藏的必是这两种药! 然而,地面上的八卦图,似乎每一步都设有机关,若不是他反应快,险些命丧于此。 还有墙上那颗奇怪的乌珠,是做什么用的……? 残冷丸就在里面,是否值得再次铤而走险?但若有差池,谁去救虞梦诗呢?他回忆起刚才的一幕,不禁暗叹,还是等待韩永昌的解药更为妥当,因为他现在可不能有事。 现在离吃晚饭还早,于是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游走在各个院落间,包括每道走廊,每道拐角,每个屋檐……,他要尽量摸透宫中地形,从中选择一条最捷径、最好走的撤离路线,包括东西两道庄院门口,他也分别看了一遍。院落错综复杂,院墙很高,西门外有一片不小的农田,种植了各类瓜果蔬菜,是冷寒宫的地盘。农田末处,是一片树林,林深叶茂,较为僻静,然而,西门的看守弟子却明显比东门要多,不知深夜是否如此。 他召来一名西门附近的领事弟子,问道:“东门和西门分别派了多少弟子看守?” 那领事弟子想想道:“回宫主,东门大概十名弟子守卫,西门有二十名左右。” 他问道:“为何西门的守护如此看重?” 那弟子面露难色,说道:“是老宫主的旨意,弟子……也不太清楚原因。” 他沉吟道:“是昼夜守护吗?” 领事弟子道:“是昼夜轮班。” 他点点头,不在问话。 西门必是薄弱荒僻之处,为防攻击,守卫森严。 他信步出了西门,那领事弟子紧跟出来道:“宫主独自出宫,恐不安全,让弟子陪您吧。” 萧天晗回首看看他,道:“好,想必这边你也很熟,随处走走看。” 那弟子暗自高兴,能陪新任宫主出行,怎么说也是件好事。 穿过农田,便来到了那片树林。 树林不算大,萧天晗他们走的也不快,不一会儿就穿出了林子,林子的尽头是山谷,展现在眼前的是两处岔路。 他记得,紫烟曾说过,向西南方向的路口通往城西较方便,而另一条路是通往风口崖的。 他回首问那弟子道:“你从这里去过城西吗?” 那弟子道:“走过一次,去城西办事,路不太好走,还有条河。” “河?深浅如何?”萧天晗不禁有些差异,他实在不知道,还有条河。 那弟子道:“河不深,骑马就能过去。” 萧天晗又道:“从这儿去城西要多久?”那弟子道:“骑马的话,也要两个时辰才能到。” 看来路程可不近,萧天晗点点头,记在心中。 随后,他岔开了话题,与跟班弟子谈起天,他的随和与风趣,使谈话的气氛甚为轻松,跟班弟子满怀兴致的又带着萧天晗去周围看了看,包括他说过的那条河,萧天晗头一次见,河面距对岸很远,水尚浅,水流也不急,骑马就能淌过,心中也不再担心,天快黑的时候,才一同回了西门。 踏进西门的那一瞬,萧天晗又回首望了一眼,穿过那片树林,再趟过那条河……今晚,这条路他要走上一遭……。 天已全黑了,萧天晗走的并不快,白天的地形他已很熟,夜晚的路况更要清楚。 终于,他回到了老宫主的院子,守门的却是一副陌生的面孔。 那弟子一见萧天晗,忙上前行礼。 萧天晗看了他一眼,此人相貌还算端正,年纪较轻,只不过,那双眼睛总滴溜溜的闪烁不定,看着有些不省心。 萧天晗道:“陈安哪去了?” 那弟子赔笑道:“回宫主,陈安吃晚饭歇息去了,弟子是替他晚班的。” 萧天晗道:“哦?时间还没到,就换了?” 那弟子道:“他说有些不舒服,就叫我来换他。” 萧天晗道:“我记得换他班的弟子叫王田,怎么是你?” 那弟子道:“弟子叫罗毅,王田临时有事,今晚我替他。” 萧天晗微微点了下头,抬眼一看,院内的正屋已掌了灯,便径直走了进去。 门半掩着,他轻轻一推,就开了。 他刚走进去,就闻到一股醉人心神的香气……。 第九章 危机四伏(三十三) 苏玉正倚在床畔,半解着衣衫,一缕秀发洒下香肩,手中轻抚着一只小锦盒。一见萧天晗进来,遂放下锦盒,理了理秀发,幽幽的看着他,双目含情,还噙着一丝笑容。 萧天晗只看了她一眼,既没有惊讶,也没有生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转手,将门轻轻关上了。 苏玉的笑意更浓了。 接着,他走到窗前,背对着她,负手而立,没再看她一眼。 窗边的地上,放着一盒烟花,这是他要的,看来陈安已来过。 屋内沉寂了半响,终于,苏玉开口了,嫣然道:“怎么我在你屋里,你一点儿也不惊讶?” 萧天晗没回头,只淡淡道:“我知道你早晚会来。” 苏玉轻轻一笑,从床上欠身坐起,扫了一眼地上的烟花,又道:“你喜欢放烟花?烟花都是女孩子喜欢看的,你买来做什么呢?” 萧天晗淡淡道:“这是我的事。” 苏玉轻叹一声,道:“你既不肯说,我也不关心了。那么,你可知我来找你……做什么吗?” 说到后面,她故意把音调放的很低,很柔媚。 萧天晗依然没有回头,沉声道:“找我什么事?开门见山吧!” 苏玉叹息道:“宫中喜欢你的女孩子甚多,谁知你待女儿家竟一点儿不温柔?”说着,索性将半解着的外衣褪去,只剩下一件紫色肚兜,露出诱人的香肩,白如莲藕的玉臂,懒洋洋的下了床,缓缓走到他身旁,一边瞟着他,一边抚摸着自己光洁的肌肤,腻腻的说道:“我现在扮成这样,能找你有什么事?你不会不明白吧?” 萧天晗瞧也不瞧她一眼,哼了句:“可惜你找错人了!” 说完,他疾步走向门口,将房门打开,说道:“若无他事,就请自便!” 苏玉脸上有些不悦,信步走过去,将房门又关上,望着他,幽幽道:“为什么这样冷漠?你平日里不是挺温和的吗?”说着,她向他靠近,轻轻拂起手欲搭他的肩。 萧天晗一侧身,避开她的手,目光看着远方道:“对于我讨厌的人来讲,对你已经算客气了。” 苏玉直勾勾的盯着他,半响道:“难道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让人讨厌?凭我苏玉的模样,在冷寒宫也算数一数二,虽比不上冷秋月,但碧霜和紫烟呢?我哪点儿不如她们?” 萧天晗终于侧过头,瞪着她道:“她们至少不会像你这样,夜晚跑到一个男人的屋里,举止轻浮,还在这儿不知廉耻的发问!”谁知,苏玉竟然一点儿恼怒也没有,瞧了他片刻,忽然笑了,继而大笑起来……,萧天晗依旧瞪着她,一言不发,他知道她今晚前来,肯定不是为这个,一定有其他事,他准备什么也不问,等她主动说。 苏玉笑够了,瞟着萧天晗,眼中渐渐充满恶毒,冷笑道:“萧天晗,别跟本姑娘耍清高了,实话告诉你,你那点秘密我早就知道!” 萧天晗还是一言不发。 苏玉脸上写完了得意与自信,接着道:“你回宫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救走虞梦诗!你还勾结了飘云山庄的人!我手中有你的罪证!” 萧天晗瞧着她,忽然道:“陆风是你什么人?” 苏玉脸色变了变,挺起胸脯道:“他是我的情人。” 情人?看来,冷寒宫虽有冷若水明令禁止的规定,却依旧阻止不了宫内男女之情的暗流滋生……。 萧天晗沉吟道:“想必给过你什么东西?” “不错!那封有你署名的信如今在我手上。陆风早就料到你会找这封信,所以留了一手,给了我半封,可惜最后还是被你杀了!还死得那样惨!”苏玉恶狠狠地盯着萧天晗,一想到陆风的死,她就不禁咬牙切齿。 萧天晗已明白,那天是谁动过陆风的尸首了……。面不改色,问道:“那么……你要报仇么?” 苏玉转了转眼珠,打量了一眼萧天晗,目光闪动,娇笑道:“陆风已死,我又何必想不开、自寻死路呢?天下男人多的是,比他好的更有无数,比如说……你就不错。” 萧天晗也扫了她一眼,说道:“你想怎样?” 苏玉见状,不算美的脸蛋登时泛起一汪春色,迎上前去,挽住了他的胳膊,腻声道:“我要你替代陆风,把自己赔给我。”说着,一只手腕向他脖颈勾去。 不料,萧天晗却一把推开她,可能用力过大,苏玉竟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苏玉立马从地上跳起,气急败坏的大叫道:“你是不是男人?送上嘴边的美味不要?真是个不识好歹的蠢货!” 萧天晗冷冷道:“对你,我实在没什么胃口。” 苏玉气极道:“你还敢嫌我?!哼哼,我知道了,你八成是看上了那虞梦诗!可你要想救走她,却比登天还难!” 说着,她气呼呼的走向床边,拎起衣服穿了,又抓起那只小锦盒揣入怀中,而后来到萧天晗面前,叫嚣道:“现成的天鹅肉你不吃,那我就给你来杯罚酒尝尝!” 说完,转身便要出门。 萧天晗一个箭步拦住门口,面色如霜道:“你既然知道我的秘密,今天还想走吗?” 谁知,苏玉却诡秘一笑,说道:“怎么,害怕了?还是舍不得让我走呢?” 萧天晗冷声道:“你若不想成为第二个陆风,就把信交出来!” 苏玉一听,不禁得意的咯咯笑道:“你该知道,我肯定不会把信带在身边,况且,信在另一人手里,又怎么交给你呢?” 这女子竟同陆风一样阴毒!她也是有备而来的……。 萧天晗道:“你会有法子把信交给我的,否则……你马上就能去见陆风。” 他说话的语调看似平静,但眼中已露出了杀机! 苏玉看着他冰冷的脸,一点害怕的迹象都没有,依旧笑道:“我可不是陆风,也没他那么笨,我有的是有利条件,要我交信也可以,我们先做笔较易。” 萧天晗道:“交易?” 苏玉叹了口气,瞟了瞟他,说道:“你既然不肯陪我,那么,有样东西你总该能给我。” “什么东西?”萧天晗道。 “残冷丸的解药!”苏玉闪动着眼矒道。 苏玉竟然想要残冷丸的解药! 萧天晗道:“你怎知我一定会有解药?” 苏玉笑眯眯的说道:“你既然成了宫主,又住在老宫主的房间里,自然会知道放解药的地方。”说完,眼珠子四下乱转。 萧天晗也叹了口气,道:“若我拿不出解药,又当如何?” 苏玉柳眉竖起道:“拿不出?你就想法子去找!不然,我就去告发你!” 萧天晗摇摇头道:“那半封信你自己留着看吧,我不要也罢。” 他显然没把那封信的危险性放在眼里。 苏玉一听,不由怒上心头,正要发作,却突然冷静下来,冷笑道:“我知道你会弄到解药的,况且你信里说,飘云庄主能解去虞梦诗的残冷丸之毒!” 看来,苏玉对整封信的内容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瞧了一眼苏玉,说道:“你威胁我也没用,飘云庄主还没赶到洛阳,况且,见不到虞梦诗,他是不会拿出解药的。” “那你就赶紧想办法去弄,不然……就只有等死的份了!”苏玉吼道。 “哦?这么严重?我不信。”萧天晗故意道。 苏玉扬起头道:“你这么胸有成竹?你凭什么?” 萧天晗道:“我贵为宫主,大权在握,区区一名弟子,何惧之有?况且你说的话谁会相信?我更是随时随地可取你的性命!” 苏玉看着他,一脸轻蔑的说道:“若是陆风说的,别人也许不信,但我说的话,却一定有人信!那个人——便是冷秋月!” 她略带得意道:“告诉你吧,我本就是冷秋月暗中派来监视你的!” “哦?”萧天晗将信将疑的看着她,但心中却是微微一惊,苏玉这句话,他不得不相信,冷秋月素来疑心极重,找人监视他是极有可能的。 “自打你一回宫,冷秋月就派我暗中监视起你,她一直对你的回宫抱有很深的猜忌!不过,我前段时间只顾和陆风厮混,疏于监守,没想到,你勾结外敌的罪证却自动落到了我们手中!”苏玉带着三分得意,顿顿,又补充道:“自陆风出事后,我便密切监视你,最近的一举一动我都暗中调查了,我不仅手上有你的信,还知道你安插了陈松加入盯梢任务,连老郎中替你去‘灵芝草堂’捎口信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竟然知道的这么多!萧天晗暗暗吃惊,他早就怀疑另半封信在苏玉手上,只是见她一直没动静,便决定以静制动,没料到,她竟然是冷秋月特地安排监视他的,且已知道太多事了……。 想到那位淳朴善良的老郎中,萧天晗感到心中一阵愧痛……,遂盯着苏玉一字字道:“我只问你,你把老郎中怎样了?” 苏玉轻描淡写道:“你放心,我苏玉不是冷秋月,还没心狠手辣到那个地步,我只问了他要带的口信,然后放他走了。” 萧天晗盯着她,冷冷道:“你若骗我,便不得好下场!” 苏玉哼了一声,说道:“你去派人查好了。我现在要说的是,若我出了任何闪失,冷秋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想想吧,若她知道了这些事,就算不对你怎样,但要动用上百名弟子围困虞梦诗,恐怕你有通天的本事,也还是无从下手、插翅难飞!” 这女人果然厉害,也很难缠。 短短的一瞬,萧天晗已想好了对策,当下道:“如此说,我们只好谈谈交易了。” 苏玉一听,随即眉开眼笑道:“如此甚好,那么……你打算怎么跟我交易呢?” “两粒解药换那封信。”萧天晗道。 苏玉目中微微一喜,道:“你还真聪明,知道我需要两粒。”转瞬又质疑道:“这么说,你真有解药?现在何处?再者,你给的怎能让我相信就是解药呢?” 萧天晗道:“解药自然是有的,原不想给你,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妥协了,你若还不信,就只得来个鱼死网破!” 苏玉眉毛挑了挑,问道:“怎么个鱼死网破?” 萧天晗冷冷道:“我先杀了你,再找出你那个同伴。” “只不过……这实在不是个好办法,你说是吗?”萧天晗盯着她道。 苏玉眼珠转了转,说道:“好,除非你现在就拿出来给我,否则……。” 萧天晗没有理会,而是打开门,望了一眼门口的守卫罗毅,回首对苏玉道:“既如此,把你那个同党也叫来一起拿吧。” 这回轮到苏玉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就是我的搭档?” 萧天晗笑笑道:“凭你们共有的那种不安份。”其实,他只是凭直觉,故意试探一下,想不到果然猜对了。他觉得那陌生的守卫与苏玉同时出现,绝不会是巧合,必是里应外合,事先安排好的。 见诡计被识破,苏玉只得走向门口,向罗毅挥了三下手,罗毅看见了,果然快步前来。 进了屋子,罗毅与苏玉站至一旁,警觉的看着萧天晗。 苏玉道:“喂,你的解药呢?在什么地方,快拿来。” 萧天晗道:“信呢?我要确保在你们手中。” 苏玉给罗毅递了个眼色,罗毅从怀中掏出一张半截的信纸晃了晃。 苏玉媚笑道:“我们要确实看到你有解药,才能给你看信。” 萧天晗思索道:“也好。” 而后,他缓步走向了檀木柜子,掏出钥匙开了柜门,又将暗门推开,回首道:“随我一同去拿吧。” 一看到柜子中的密道,那罗毅拉了下苏玉的手,苏玉会意,说道:“我们就在屋里等你,你去拿了解药我们就给你信。” 萧天晗道:“我约了冷秋月晚上过来商事,倘若见到你们在我房里,她不会起疑心么?你们的秘密不是也要被她知道了?” 两人还是迟疑着,深怕受骗,不肯同去。 萧天晗又道:“实话告诉你们,这密室里不仅有残冷丸的解药,还堆放着一笔数目不小的宝藏,我不但能给你们解药,还能让你们发一批横财,公平交易,你们拿了药,莫对其他弟子声张就是。况且两个人有什么可怕的?” 罗毅一听,不仅有解药,还能发上一笔财!顿时心痒难耐,拉着苏玉在耳边小声嘀咕两下,苏玉默不作声,咬了咬牙,拉起罗毅的手道:“我们跟他下去,凭我二人之力,量他也不能怎样!” 萧天晗先走进去,随后,苏玉二人也跟着走入了地道……。 地道本不宽敞,一下走近三个人,挡住了光线,不胜漆黑,苏玉紧拉着罗毅的手,慢慢来到最下层的空地上。 忽的一道青光闪来,吓得苏玉尖叫一声,罗毅顿时喝道:“这亮光是什么东西?姓萧的,解药在哪里?快拿出来!” 萧天晗走到那两道铁门前,不紧不慢道:“二位莫怕,那亮光不过是一颗夜明珠而已。” “夜明珠?”罗毅一听,眼中顿时放出光彩,正欲凑近看看究竟,被苏玉一把拉了回来。 萧天晗没有理会,走到月亮门前,一拉铁环,月亮门‘嚓嚓’的打开了,里面的金银珠宝顿时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密室的一角。 罗毅一瞧满目琳琅的珠宝,眼睛忽的一亮,撒开苏玉的手,迅速跑上前,惊叹着眼前炫目的宝藏……。 苏玉皱皱眉,也缓缓走上前,向月亮门望了一眼,也不由微微一惊,但她的头脑还算清醒,扭头问萧天晗道:“解药呢?我要解药!” 萧天晗看了她一眼,说道:“莫急,就在旁边的密室里。” 说完,他又缓缓拉开了另一扇门,那扇葫芦门。 葫芦门打开了,里面清晰可见,多宝阁上的那些瓶瓶罐罐,苏玉一看,不禁流露出激动,然而,她却保持着高度警惕,对萧天晗厉声道:“你进去把解药拿出来!快点儿!” 萧天晗却挡在门口,伸出手道:“那封信呢?” 苏玉无法,对旁边还沉浸在发财梦中的罗毅道:“信给他!” 罗毅从怀中摸索了下,掏出了那块被揉过的信纸,一面递给苏玉,一面笑嘻嘻道:“你去拿解药,我来拿金子。” 正说着,便迫不及待的一脚踏进月亮门,苏玉脸色微变,似乎想提醒他什么,说时迟、那时快,罗毅刚刚走进两步,离盛放珠宝的箱子还有一步之遥时,只听‘唰唰唰唰……’一阵乱响,突然从暗处飞来一片银芒!罗毅当即惨叫一声,‘扑通’一下倒地,只见他脸上、胸前俱已插满了锋刃的钢叉! 苏玉见状,跺跺脚,转身速向门口窜去!萧天晗一个旋身,便挡住了她的去路! 苏玉脸色煞白,大叫道:“你放不放我走!?” 萧天晗厉声道:“信拿来!” 苏玉强挺着身形,道:“先放我出去!” 萧天晗道:“你还能讲条件吗?!”说着,他已上前攻出四掌! 苏玉勉强拆解了两掌,就只能频频后退,她才了解,以她的武功,根本无法招架住萧天晗。 她后退到月亮门前,瞥了一眼萧天晗,喝斥道:“你已害死了他,现在还想害死我吗?!” 萧天晗逼上前两步,冷冷道:“我没有害他,害死他的是自己的贪心!” 他说的没错,他早已料到,那有宝藏的密室一定会有机关,而人的贪念一起,就很容易忽略这些常识,是以,他先打开宝藏的密室,就是要试试那男子的贪念,既然对不该动的钱财起邪念,葬身于此,也算死有余辜。 苏玉知道自己绝不是萧天晗的对手,不由开始乞求道:“你……你放过我吧!我把信交给你就是了!我知道你一向宽宏大量,有颗善良仁义的心,你不忍心杀女孩子的,对吗?” 萧天晗果然没有立即动手,他是有些下不去手杀苏玉,不是别的,只因他一贯不喜欢无情杀戮。 谁知,就在他思忖犹豫时,苏玉忽然间一挥手,抛出了先前那只小锦盒,锦盒一开,飞出了两只毒蝎子! 萧天晗一闪身,躲过了毒蝎子,锦盒‘啪’的一声,撞到墙上。苏玉趁机飞身向出口掠去!萧天晗却快如闪电般一步掠至苏玉身后,‘啪啪’两下,点住了苏玉的穴道! 苏玉登时动弹不得。 萧天晗将她拖到墙角,随即从她手中拿到了那半封信。 信,的确是他写的那封。 萧天晗将信撕碎,瞪着苏玉道:“你虽暗算我,我却不杀你,待明日确保老郎中平安无事,便绕你一命,你先委屈下吧。”说完,转身就走。 苏玉一见不杀她,娇声叫道:“你就这样撇下我不管了?” 萧天晗回头看了她一眼,走上前,又点了她两处大穴,这下子,苏玉连话也不能说了,至少四五个时辰内,身上一点也动弹不得。 萧天晗想起了密室中的罗毅,走到月亮门口,将他从门里拖了出来,而后,将月亮门、葫芦门一同关上,拖起罗毅径直走向出口。 苏玉只得眼巴巴的看着萧天晗走了,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很快,门也被关了,密室中一片漆黑,唯有那颗硕大的夜明珠,依旧泛着阴森的青光,一闪一闪……。 萧天晗将檀木柜子锁好,又将罗毅的尸体拖到了院内一侧的小花园,隐藏在假石山内,这里相对安全,未经他的允许,没人敢擅自闯入。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夜已深、已浓,没有月亮,门外也无人看守。 陈安去了哪里?想必是被苏玉等人支开了,应该没什么事。他回到屋中,默默收拾一下,换上夜行衣,将灯芯掐灭,提着剑悄然出屋了……。 他飞驰在冷寒宫的房檐顶梢,若隐若现,一路上很小心,白天已摸透的路线,再凭借过人的轻功,他没有被任何巡夜弟子及守门弟子发现,很顺利的出了西门,直奔那片树林……。 穿过树林,他不敢有一刻懈怠,继续施展轻功一刻不停的飞奔,今晚是个关键,他要去见一个人,他抱有很大的期待……。 (注:此章节已结束,敬请期待下一章节:凤蝶重逢 谢谢关注!) 第十章 凤蝶重逢(一) 宁静的夜,时常勾起人的思念……。 她睡了,却睡的不沉,她已习惯晚睡,却也习惯早起,这些日子以来,她日思夜想,心中有着无数的牵挂与思念……。她变了,变得不像以前那么无忧无虑、悠闲自得了,而是将更多的时间用在了练功、练剑上,她晨练、午练、暮练,夜练,一日四次的练剑,让人不禁为她的勤奋刻苦而惊叹!每每有人问起,何故这样辛勤练功?她就笑笑说,作为一名江湖儿女,不仅要心怀侠义,更要自强不息,只有卓越的武功才能保护自己,解救他人。不仅如此,她努力精进武功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以最佳的武学状态参加武林大会……。的确,她的武功经过披星戴月的刻苦练习,早在潜移默化中进步了很多……。她的确变了,不像以前那样爱笑了,话也少了,闲暇的时候,只一个人坐在树上发呆,还常常抚着那根长箫发呆,时不时会吹奏一曲,却再难听到她优美的笛声了,取而代之的常是悠远的箫声……,她的箫也吹的越来越好了。女儿家有了心事,总和往常表现不大一样,她师父及两位师哥明显察觉到她的变化,更加无微不至的关心她,陪护她,想多跟她说几句话,走近她的心扉,可是谁都没能。只因她的心扉早已住满了,只对一个人敞开……。 恍惚间,她发觉,似乎有只温柔的手正悄然抚摸着她的秀发……,无比轻柔,无比舒畅,那感觉是那么亲切、那么温馨……。 是做梦吗?她最近常常做梦,梦见自己心爱的人,总是远远地凝望着她,却总也走不过来,而当她跑去找他时,却又消失不见了……。为什么像镜花水月一般,看得见、摸不着?因为,这只是梦,做梦而已,梦里的景象虽虚幻,但她却很喜欢,梦里能遇见他,梦里看到他那张英俊迷人的笑脸,也是令她心醉魂牵的……,唯一缺憾的,是听不到他的声音,触摸不到他的人……。 梦呓了片刻,那只抚摸她秀发的手,似又移向了她的小手……,她渐渐感觉,自己的小手被一只坚韧有力的手掌温柔的握在掌心,那样怜爱,那样温柔,掌心间传来的暖暖之意不时沁入她的心田……。 她开始让自己醒过来,她虽然喜欢这份温馨的梦境,但她无法看清握她手的那张脸,她会感到不安,她努力、努力……。 终于,她脱离了梦境,迷离的睁开了双眼,眼前飘来一片柔柔的光,屋中点燃了一盏朦胧的灯,透过温柔的灯光,她看到自己床前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似赶过很长的路,此时略显一丝疲惫,却掩盖不住他那张英俊潇洒、棱角分明的脸!这张脸此刻正泛起迷人的笑容,却又含着三分邪魅、七分深情,那是她所熟悉的笑容……,那对明亮深邃的眸子,此时正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她,眼神里尽是温柔、甜蜜,更带着无比的激动! 是他?是他吗!? 朦胧的灯,英俊的脸,迷人又邪魅的笑意,让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她呆呆地看着他,忘了说话,而他的手又忍不住,轻抚起她的俏脸,她终于感觉到手指的触摸与真实,一下子抓住他的手,兴奋地从床上一跃坐起!口中同时惊叫道:“萧大哥!是你吗……真的是你?!” 朦胧的灯下,她只着一件粉色肚兜,透出玲珑有致的身段,雪嫩肌肤,一副惊喜交加的俏模样……,那坐在床前的人,似已看痴了……,脸上亦泛起一阵激动!却没急于开口,而是从床边拿起一件衣衫,披在她粉嫩的肩头,柔声道:“夜深,小心着凉。”他总是如此体贴。 她愣了几秒,盯着他的面庞喃喃道:“这是梦吗?你是……你该是真的啊……?” 他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搂过她!紧紧紧紧的拥在怀里!满脸幸福的笑道:“这不是梦!是你的萧大哥来了,我的小仙子还记得我呢!”说着,深深的吻了下她的额头。 她心中的热血一下子沸腾了,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了! 然而,她却使劲挣脱了他的怀抱,双手捧起他的脸,轻抚着,仔仔细细的看着,生怕是在做梦,只因她已梦到他太多回了……。 他又笑了,握了她的双手,在他脸上移动着,而后,移到唇边一吻,又慢慢移向他的胸口,说道:“感觉到了吗?我的心跳有多快!” 摸着他跳跃起伏的胸口,她终于相信的笑了,笑颜如花,甜美怡人,他开心的用食指在她的小鼻头上一刮,嬉笑道:“醒醒,傻丫头,还不相信吗?”她‘嘤咛’一声再次投进他的怀里……。 他深深地拥抱着她,感觉自己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的释放了……,回宫后的种种艰辛与压抑、困境与斗争,全部融化在她美妙的笑容间……,所有千丝万缕的思念也在这一刻得到全部释怀……。 他终于见到了冰凝雪!他等的太苦、也太难,他对她的爱真是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她就像一汪清泉,能洗涤他身上所有的污垢;她像一朵空谷幽兰,芳香美丽,让他尽尝馥郁、浑然忘我;她像一席春风,能带给他无限的生机与希望……;她像一剂良药,能治愈他身上所有的疼痛与创伤……。只要能见到她的笑,他愿意用一切来换取,哪怕是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因为全部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温柔的灯下,一对浓情蜜意的爱侣,缠绵了片刻,冰凝雪依偎在萧天晗的肩膀,小声呢喃道:“萧大哥,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萧天晗幸福的拥着她道:“知道,就像我想你一样想。” 冰凝雪娇嗔道:“那你刚才来了,为何不叫醒我呢?” 萧天晗捧起她的小脸,柔声道:“那么久不见你,只想先好好的看看你。” 冰凝雪幸福的一叹,心中荡起一片涟漪,低头道:“那你看够了吗?” 萧天晗叹道:“怎么看得够?三生三世也看不够呢。” 冰凝雪的脸悄然红了,幸福甜蜜拥满心头……。 萧天晗忽的想起了什么,赶忙从靴管中摸索了一下,冰凝雪奇怪道:“什么事,萧大哥?” 萧天晗的手从靴中抽出,似握有一物,伸到冰凝雪面前,轻轻摊开掌心,微笑道:“送你的。” 只见他掌心中正卓立着一只金色小鸟!此刻,鸟儿抖了抖头,用小嘴啄理了几下身上的羽毛,闪动着乌黑动人的眼珠,显得乖巧可爱。 冰凝雪一见,喜笑颜开,开心的抚摸起小鸟的头,高兴的说道:“萧大哥,这只小鸟你从哪里搞来的?” 萧天晗微笑道:“来的路上刚好穿过一片树林,惊醒了一群鸟儿,见它最漂亮,就顺手抓了它,我知道你一定喜欢。” 冰凝雪接过小鸟,用内力吸在手心,抚着它的羽毛,叹道:“你最有心了,我的确很喜欢,以前曾养过一只小黄莺,可惜……。”她不禁想起,那只养了很久的小黄莺,最后是被冷寒宫弟子射死的……。 她忽然娥眉微蹙,抬眼间,目中带着万分关切,急问道:“萧大哥,我姐姐她……她还好吗?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苦?还有,你今晚是怎么找到我的?” 萧天晗微微一怔,看来,她并不知道自己住进‘远香阁’的原因?韩永昌为何没说……。当下叹了口气道:“虞姑娘最近生病了。我请了位郎中为她医治,后来又托他给灵芝草堂捎话,相约在这里会面,所以才找到了你。” “虞姐姐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现在如何了?”冰凝雪一听,顿时变的急切不安。 萧天晗轻抚她的肩头道:“别担心,偶染风寒,现在已好多了,她也很坚强,只是需要好好调养一下身子。” 冰凝雪一听,眼眶都红了,声音哽咽道:“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害姐姐受这么多苦!却连一点儿忙也帮不上!我真是没用!” 萧天晗见状,心生怜爱,抚着她的秀发道:“这不是你的错,是命运的作弄。你放心,有我在,虞姑娘不会有事的,你莫要自责过深,从没有人怪你。” 冰凝雪抬眼望去,他坚定的目光带给她信心与希望,心中感激道:“萧大哥,多亏有你照顾姐姐。那么……你何时能救她出来?我想赶快见到她,好好为她调养身子、照顾她,什么时候?” 萧天晗明白她此时的心切,沉吟道:“莫急,你们很快会团聚的。这两日,我已将宫里宫外的地形摸透了,就等你们一到洛阳,即刻展开行动。对了,解药你师父研制出了吗?” 冰凝雪点头道:“研制出了,我这里有!” 说着,她将小鸟交与萧天晗,而后跳下床,连鞋子都没穿,就跑向了一旁的衣橱,开门取出个小盒,转身递向萧天晗。 萧天晗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盛了一粒黑色小丸,果然同冷若水发放的残冷丸一般模样,当即揣入怀中道:“这粒解药我就带给虞姑娘了。” 冰凝雪点点头,顺手又从他手中接过了小鸟,爱抚着。 萧天晗顿了顿,沉吟道:“你师父还有解药吧?” 冰凝雪道:“有,不过都由师父保管,他只给了我一丸,管的很严呢。怎么?萧大哥,这一丸不够吗?” 萧天晗叹道:“没事,已够了。”只因他想起了紫烟和碧霜……,不由暗暗叹息,韩永昌只留一枚解药给冰凝雪,就是想防着些什么,再让他痛快的给解药,恐怕不容易……。 冰凝雪有些疑惑,问道:“萧大哥,是不是冷寒宫内……还有你想救的人?” 萧天晗没有说话,他想为紫烟碧霜尽些力,却不知她们能否领情……。而如今的情况,也不是原想的那么如意……。 冰凝雪闪着凤矒道:“萧大哥,你若有需要,我去叫醒师父,让他再给你几丸解药,好吗?” 韩永昌!萧天晗想起他,便觉得一阵寒意,他那样排斥他,想尽办法拆散他与冰凝雪,见了面,能痛快给他解药么?若不顺利,还会耽搁更多时间……。 冰凝雪望着他的神情,柔声道:“是不是有为难之事?我去跟师父要解药好了,你就在屋里等我,好吗?” 萧天晗望着她,目光充满了感激:她不问他要救的是什么人,只是想办法尽量帮他,多热心的女孩子……。 他摇摇头,说道:“深夜不好打搅,若方便,日后找机会帮我要出两丸。”他想,以后还是有机会交与紫烟和碧霜的……。 冰凝雪点点头,又道:“萧大哥,那你准备几时营救姐姐?我们也好助你一臂之力!” 萧天晗正要答话,却一眼瞥见她光脚站地,随口道:“待会儿告诉你。”说完,竟将她平身抱起,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又将她的鞋袜取来,蹲下身,先搓搓手,捂了捂她的脚,然后又亲手为她穿好鞋袜。 他的动作如此温柔,如此细致,见她光脚站在地上,担心她受凉,他总是那样怜香惜玉……。 冰凝雪内心一阵悸动,情不自禁道:“萧大哥……你真好。” 萧天晗抬起头,深情的凝望她,说道:“我愿意一辈子为你穿鞋。” 冰凝雪甜蜜一笑,柔声道:“我就给你一辈子的机会。” 萧天晗心中为之一荡,含笑点点头。 他起身坐至桌旁,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第十章 凤蝶重逢(二) (二) 冰凝雪疑问道:“这是什么?” “冷寒宫地图。”萧天晗说着,摊开了一张手绘图纸,放到桌上。 这张地图是他根据陈松的草稿,以及最近他所了解到的地形,综合起来亲手绘制的,详细且清晰,周边的地势及主要路线,让人一目了然。 萧天晗一面指图一面说道:“这是虞姑娘的住处,我住这里。按计划,夜间我携她从西门出宫,穿过树林,越过河,你们就在河对面接应。” 冰凝雪道:“具体什么时间?我们去多少人合适?” 萧天晗沉吟道:“计划就在明晚二更,你们莫去太多人,五六人即可。” “明晚?明晚我就能见到姐姐了?那真太好了……太好了!”冰凝雪高兴的拍手道,这一拍手,手中的鸟儿顺势飞离她的掌心,萧天晗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又递还给她,笑道:“看你高兴的手舞足蹈了。” 冰凝雪接过小鸟,摸了摸,突然一挥手,再次让鸟儿飞离掌心,看着它满屋的飞翔,快乐的说道:“让它开心的飞一会儿吧,也分享一下我的喜悦!”说完,满眼幸福的望向萧天晗。 萧天晗握了她的手,含笑道:“有你在的地方,处处是春天。” 冰凝雪洋溢起醉人的笑容,一想到失散多年的亲姐妹就要相见了,那颗久悬的心真是激动不已,难以平静……。 过了半响,她轻叹一声,说道:“萧大哥,你今夜还见我师父师哥吗?前两天,大师哥还提起你。” 萧天晗叹道:“我时间不多,明日再见也不迟。今晚商谈之事,就由你代为转告,图纸收好,明晚二更天,切记。” 冰凝雪点点头,看着他略带疲倦的脸,伸出手轻轻抚了下,心疼道:“萧大哥,这些日子你一定费了不少心,人都憔悴了。” 萧天晗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微笑道:“别为我担心,这算不得什么。” 她一脸关切道:“萧大哥,此行……你有把握吗?有没有困难?需要我们帮些什么?” 萧天晗胸有成竹道:“不会有问题。有事我一人能应付,我只要你好好保重自己,等我们回来。” 这后面一句“等我们回来”,听得冰凝雪心头一暖,望向他的眼神更加柔情万缕,充满了幸福与期待……。 接着,萧天晗补充道:“记住,这次行动你千万不能去。让你师哥们去,接头的人里,我要有认识的人才放心。” 冰凝雪点点头,叹气道:“这件事师父铁定不让我去,我两位师哥一定会去。” 萧天晗踏实了,说道:“接了虞姑娘就要转移客栈,这里已不安全。” 冰凝雪点头道:“这个我们早想好了,我师父已秘密买下一处庄院,地点隐蔽,守卫森严,很安全的。” “哦?在什么地方?”萧天晗很想知道。 冰凝雪皱皱眉道:“具体地点我也不知,没去过呢,听说离飞龙堡不远。” 萧天晗心中一动,沉默了半响,才道:“你师父师哥还好吧?虞伯母可好?”他清楚的记得,在开封时,虞三娘曾当面跪求他营救虞梦诗,他也从没忘记这份信任与重托……。 冰凝雪道:“虞伯母很挂念你,抱有很大期望,她相信姐姐一定能被你救出来,我也相信!大家都很好,就是师父师哥看的我严严的,从不让我一人外出,到了洛阳,总更换客栈,这远香阁才住了两天,算是长的,每次出去都要乔装打扮。” 萧天晗轻叹一声,抚着她的秀发道:“这也是为你着想,你要知道,现在城里城外布满了冷寒宫弟子,都是冲着你来的!” 闻言,冰凝雪神秘一笑,随后道:“我们在来的路上遇到几拨凶险,被人追杀了好几次!” “都是些什么人追杀你们? ”萧天晗关心道。 冰凝雪道:“先前两拨不知是什么人?一来就向我们索要‘无疾心经’,我们哪还有啊!不过,都是些江湖小脚色,三下两下就被消化掉了。”说完,她得意的一笑。 萧天晗松了口气,也笑道:“是啊,这世上有什么事能困住我的小仙子呢?何况遇见你乃是他们的造化,被消化掉也心甘。” 冰凝雪伸手捏了下他的脸,笑道:“你最爱耍嘴皮了。” “哦?那我这张嘴你喜不喜欢呢?”萧天晗说着,笑着将唇凑近她的唇边,欲亲吻。 “讨厌……快坐好,说正事啦!”冰凝雪咯咯笑着推开了他。 她很久都没这么开心的笑过了,今夜真是一个难忘美好的夜晚……。 萧天晗依言坐好,定了定神,问道:“这么说,你们遇到了几拨不同的人,在洛阳城外有没有遇到过?”他忽然想起了那神秘失踪的五十名弟子……。 冰凝雪的大眼睛转了转,一脸神秘道:“萧大哥,告诉你,我们最近收编了不少门徒呢。” “是吗,收编了多少?是些什么人?”萧天晗问道,他心中已多少有了数……。 冰凝雪眼睛闪着光彩道:“二十七人,且都是冷寒宫弟子!”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师父这次到中原来,没带多少庄丁,我们又接二连三的遭受袭击,正好借此机会收编些人手,其实冷寒宫的那些弟子又何尝让人放心呢。” 萧天晗已明白那五十人的去向了……,沉默半响道:“你们收编的冷寒宫弟子有没有提供一些有利情况?” 冰凝雪的俏脸微微一变,叹道:“没有,他们都是冷秋月刚收编不久,就派来追杀我的,对冷寒宫的情况一知半解。其中倒有几名带头的,死不悔改,都被师父杀掉了。” 萧天晗心道:冷秋月早已想到,派些新弟子追杀冰凝雪,若被擒也没太多利用价值……。 他关心的问道:“他们人数众多,你们没受伤吧?” “以我们师徒四人的武功,他们怎会是对手!来的人确实不少,分了三拨,算起来有几十人。”冰凝雪道。 不等萧天晗说话,她又道:““萧大哥,冷若水最近还有什么举动?” 萧天晗道:“据我所知,老宫主派人监视了‘灵芝草堂’,至于冷秋月派人伏击你们,我最近才知道消息。” “师父早有先见之明,知道冷若水会紧盯‘灵芝草堂’。至于冷秋月,哼,她恨不得让我马上死!萧大哥,她有没有欺负我姐姐?若动了姐姐一分一毫,我绝不放过她!”冰凝雪一想起冷秋月,同样也是一腔怨恨。 萧天晗抚了抚她的脸,安慰道:“有我在,虞姑娘不会有事的,况且明日便能救她出来了,我也绝不让冷秋月伤害到你们。” 冰凝雪听完,点点头,冲他欣慰的一笑。她清楚,冷秋月是因萧天晗对她的爱恋,而对她恨之入骨,在徐州,她险些死在冷秋月的剑下,若没有萧天晗……唉,她又何尝不恨她呢?只是无论从哪个方面讲,冷秋月必将成为失败者,她有这个信心! 想到这儿,她不由问道:“萧大哥,你这次回宫……冷若水没有为难你吧?” 萧天晗沉默了半响,叹道:“不仅没为难我,还对我……委以重任。” 冰凝雪见状,也轻叹一声道:“冷若水待你的确不薄。那么,是冷秋月替你隐瞒了一切?” 萧天晗点了下头,默然无语。 冰凝雪也未说话,她了解,一个女人对于自己所爱之人,很多事都变得可以原谅,可以不去计较……。 只不过,冷秋月毕竟是她的情敌,几乎置她于死地,她真是好厌恶这个人!当下不服气的说道:“凭冷秋月派来多少人杀我,我也一概不惧!她派多少我们就收服多少,冥顽不灵者杀之!我倒要看看她还有多少人马、多大的能耐?!” 萧天晗瞧着她气盛的模样,忽然间觉得,冰凝雪天生就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概,似乎还蕴含着凌驾一切的欲望,或是具备与生俱来的统驭天资……。他不知这算不算好事?总之,不论她以后什么样,也改变不了他爱她的心。 他沉吟半响,问道:“那些弟子都是你师父用解药收服的?” “不错。我早说过,师父研制出解药,想要号令冷寒宫,指日可待!”冰凝雪信心十足的说道。 萧天晗暗暗叹息,沉默着,他不敢想这件事对冷寒宫来说,是否意味着灭门之灾?他虽厌倦那个无情的地方,但也绝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它遭人侵占、冰消瓦解……。冷寒宫若有难,他又怎忍心袖手旁观?但愿这一天永远都不要发生……。想着想着,他的脸色渐渐凝重,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师父果真有此意?” 冰凝雪看到他的神色,早已明白了八九分,心也顿时软了,其实,她刚刚说的,不过是些借题发挥的豪情状语而已,她并没真想这么做。当下,轻轻握了他的手道:“萧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成为背叛师门的罪人,你救姐姐,完全出于道义、情义,没有任何过错,请你不要背上那么重的负罪感。我师父也没有号令冷寒宫之意,若是有,我也会极力劝阻他的。只要虞姐姐能毫发无伤的回来,过去的种种我们互不追究,请你一定相信我。” 一番话,听得萧天晗舒服了许多,点点头道:“我相信你。也很感激你,处处为我考虑周全。今生能得遇你这样一位红颜知己,真是我平生最大的福气。” 冰凝雪望着他,一脸痴情道:“你对我的好、对我的情意,我都深深记在心里,为救姐姐,你不顾性命安危,重返虎穴龙潭,你为我做的,我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这柔情的话语,如同一股甘露涌上萧天晗的心头……,为了她,就算再苦再难也值得!一时间感叹不已,说道:“傻丫头,我做的只是一名江湖中人理应帮忙的事,不论谁碰到,都不会坐视不理。而你对我更不需有任何的回报,我只想让你永远快乐、永远幸福。” 冰凝雪眨眨眼睛,歪头俏皮道:“那么……你要不要我做你妻子呢?” 萧天晗微微一怔,随即道:“要、我当然要!生生世世只要你!” 冰凝雪笑道:“你还说不需要我报答?” 萧天晗也笑道:“如此说,这份报答我是要定了!你不给也不行,我会追随你到海角天涯!” 冰凝雪咯咯笑了,然后幸福的捧起他的脸,说道:“记住,我这一生只报答你一次,就是做你的妻子。” 萧天晗看着她动人的笑颜,似已痴了……,他和她相聚在一起的时时刻刻,永远都是那麽的开心,一切沉浸在幸福喜悦中……。 他忽然抱过她,将自己的唇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唇瓣上……。 恋人之间似总有说不完的话题,然而,再甜蜜的欢愉也有结束的时候,萧天晗已停留了太长时间,他准备动身回冷寒宫了。 冰凝雪的眼神已充满了眷恋,甚至带些湿润,忽然拉住他道:“萧大哥,明晚你万事小心!我不要你们任何一人受到伤害,我……会在这儿好好的等,等你和姐姐平安归来。” 此刻,萧天晗与她四目相对,看着她眼中流淌的柔情,忽然一阵热血上涌,紧握起她的香肩道:“凝雪,等我救出了虞姑娘,你们姐妹团聚了,你……你就同我一起远走高飞!好不好?答应我!” 他剑眉紧皱,俊目中的迫切与期待是那样的强烈! 冰凝雪微微一怔,她是如此爱他,早已认定了他,可她还没想过要这么快就离开她的师父、师哥,还有姐姐……。 她呆了片刻,带些困惑道:“萧大哥,你难道……不愿加入到飘云山庄来吗?我们大家在一起多好啊!” 萧天晗心头一震,渐渐松开了她的肩,深锁的剑眉透露出黯然与无奈,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他转过身去,看向远方,目光带着沉沉的阴郁……,他真想告诉她,韩永昌是不会答应让他加进来的,不仅如此,说不定还会想出什么法子,从中作梗来拆散他们……。可他现在说出来,她会相信么?何况,没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破坏韩永昌在她心目中好师父的形象……。 看他满脸的忧郁,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不由心口一疼,暗暗自责:冰凝雪啊冰凝雪,他对你情深意重,不惜冒生命危险救你姐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和你永远在一起,他想和你远走高飞,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她不禁想起了在开封,师父曾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这些一定都让他很为难……。 想到这儿,她跑过去一下抱住他道:“萧大哥,对不起,我惹你伤心了,我……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萧天晗回过身,眼中燃起一片光亮,痴痴问道:“真的?你……答应了?” 顿了顿,又道:“我不想勉强你任何事。” 冰凝雪目光透着坚定道:“一点儿也不勉强。我愿意!我愿意跟随你去任何地方。” 萧天晗望着她,一时觉得百感交集,似乎身体里的血液也将沸腾……这是他最最期盼、最最向往的事……。 他情不自禁的抱住她,难掩激动的说道:“好,让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就你和我,两个人自自在在,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好不好?” 她微笑着的点点头,将头埋进他怀里,梦呓道:“你说什么都好,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岂料,她忽然抬起头道:“不过……我还有两个要求。” 萧天晗心头又一紧,问道:“什么要求?” 冰凝雪望着他道:“其一,我要帮姐姐调养好身子再离开她,其二,要等我参加完武林大会。萧大哥,我初入江湖便赶上了难得一见的武林盛事,飘云山庄又被盛情邀请,我真的很想去开开眼界!你难道……难道不想去吗?” 萧天晗迟疑了,听她说养好虞梦诗的身体再走,乃情理之中,无可推卸。但要等到武林大会后再走,他却有些等不及,生怕韩永昌会在这期间横生枝节……。但看样子,冰凝雪很想去!这也能理解,数年来难得召开一次的武林盛事,多少江湖英雄相径亮相,今年巧逢机缘,谁愿轻易错过机会呢?何况像她这样一个初入江湖、充满好奇的小姑娘?而他自己也曾想过洋洋大观,张张见识,那就如她所愿吧……。 他叹了口气道:“我既已和冷寒宫决裂,便不能同时出现在武林大会上。不过……我会等你。” 冰凝雪一听,喜道:“这么说,你同意了? 萧天晗点点头,抚着她的秀发感叹道:“你知不知道,萧大哥有多想和你在一起!?” 冰凝雪也动情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等这些事都结束了,你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什么都听你的,我们两人生生世世厮守在一起!” 萧天晗望着她的目光已痴了,柔声道:“好,记住,这可是我们两人定下的誓言。” 冰凝雪紧紧依偎在他怀里道:“你放心,我心里只爱你一个,我注定是你的,什么事也分不开我们,我更不会忘记今晚的海誓山盟。” 萧天晗深深拥着她,也深信她所说的……。 冰凝雪将自己的良驹送与了萧天晗,这样回去时能省不少力。 回去的路还很长,但今夜的他们是那样的幸福、满足……,冰凝雪的笑颜,缠绵的吻,还有他们彼此信誓旦旦的约定,足已令萧天晗心醉神迷,感慨万千……。 冰凝雪倚着窗前,重新用掌心吸住了小鸟,一边轻抚着,一边望着浓浓的夜色,心潮起伏……,她心中没有了忧郁,只有热切的期盼!她虽感情丰富,但并不是脆弱的人,她相信萧天晗一定能救出虞梦诗!相信她们姐妹终有团聚的时刻……。 她感叹了良久,找来了一只镂空雕花的盒子,将鸟儿放进去,轻声道:“先委屈你一晚,明日我就找个漂亮的鸟笼给你住。” 说完,她走至窗前,望着朗朗星空,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老天爷,求您保佑我姐姐,保佑我的萧大哥,一定要让他们平安归来……。 明晚,明晚就是十五了,月圆之夜,也将是她们团聚之时……。 第十章 凤蝶重逢(三) (三) 萧天晗进屋的时候,已是黎明时分。 他将冰凝雪的马,拴在了距离西门很远的河边,那里流淌着清清河水,幽幽嫩草,可供马儿随意享用,更可以在今夜撤离时派上用场……。这一趟往返‘远香阁’,着实辛苦,单是路程就耗费了三个多时辰,他去的路上全凭施展轻功,加之两夜未睡,现在已有些疲惫不堪,一头扎在床上,正想好好休息一番,忽的跃身而起,只因他想起了一个人——密室中的苏玉! 她的穴道应该到时辰了,为防差池,他必须下去看一下……。 密室依旧昏暗,萧天晗走下了台阶,发现苏玉坐在原地。 萧天晗却提高了警惕,因为,他已发现不对劲了……。 苏玉依旧坐着,她的脸色很白,白的已不似人色,她的眼珠直直的瞪着,像死鱼一般突出,脖颈处淌着血,上面爬着两只毒蝎子……。 苏玉死了。 萧天晗看着她的尸首,暗暗叹息……,苏玉肯定没想到,朝他抛掷的两只毒蝎子,最终竟要了她自己的命! 人已逝,再无意义,他拔剑挑死了两只毒蝎子,随即蹲下身,伸出手,慢慢覆下苏玉的眼帘,人若死不瞑目,是怎样一件凄凉无比的事?可见她在离开这世界的最后一刻,有多么不舍,多么不甘心……。 萧天晗忽然发现,密室中的那颗夜明珠,不亮了,变得乌黑,这是怎么回事?他好奇的站在夜明珠前,端详了片刻,却仍旧看不出异样。 然而,他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兆!夜明珠没来由的不亮了,究竟是何原因?将意识着什么?难道他走后……有人进过这间密室?或是……。不行,这里危机四伏,夜长梦多,绝不能再做逗留,要赶快抓紧时间救走虞梦诗!他也没时间思索夜明珠的原因了,当即将苏玉的尸体拖出密室,拖进了跨院的假石山内,同先前的罗毅藏到一起。 院门口依旧空无一人。 萧天晗回到屋中,换下了夜行衣,只觉得一阵阵困意袭来,周身乏的不行,眼皮不停的打架,一下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他太累了,连日的费心周折,连日的奔波,这一觉醒来,已是午后了。 他洗漱一番,整好装束,开门走了出去。 门口守门的是陈安。 他一见萧天晗走来,面露愧疚,赶忙上前迎道:“弟子……昨晚喝酒醉倒了,没侍奉好宫主,还请您责罚!” 萧天晗顿了片刻,问道:“酒是哪来的?” 陈安支吾道:“是……罗毅给的,他说换我吃饭,给了我一瓶竹叶青,我一时嘴馋,多喝了两杯,结果就……,弟子因酒误事,甘愿受罚。” 萧天晗道:“往常都是王田替你,怎么昨晚他没来?” 陈安一听,顿时满脸尴尬,懦懦道:“他昨晚……和我一起……醉倒了……。罗毅本来答应要替他夜班,让我两人尽管喝酒,可弟子今晨赶来时,却不见他的踪影,差人到处找不见,真没想到,他竟开小差溜了!唉,宫主,此事全怪弟子!贪杯误事,还拉了王田一起喝酒,连累他也犯错,现在,就请您狠狠责罚弟子一人吧!”说完,‘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萧天晗心中明白,罗毅既然和苏玉串通好了,那么给陈安的竹叶青里必是放了蒙汗药类的东西,使得他与王田一醉不醒……。想到这儿,他上前,拍拍陈安的肩说道:“这次先不罚你,以后记住,莫名对你好的,一定是别有用心。弄不好会吃大亏,下次要多留意,起来吧。” 陈安心中一阵感激,连忙点头道:“弟子知错了,谢谢宫主教诲!弟子一定牢记在心,绝不敢有下次了。”说完,站起身。 萧天晗微微一笑,又道:“今日上午,有没有人找过我?” 陈安想想道:“上午大宫主来过一次,紫烟和碧霜来过一次,其余的没有了。” 萧天晗道:“她们留话了吗?” 陈安道:“噢,紫烟说,虞梦诗今日的精神很好,转告您放心。” 萧天晗点点头,心中舒心了不少,默默感激紫烟与碧霜为他做的……。 陈安小声嘀咕道:“紫烟真是,对一名囚犯还……。” 萧天晗盯着他,缓缓道:“不了解的事情,切莫多言。这也是一句忠告。” 陈安看到萧天晗的目光,忙垂首道:“弟子再不敢多嘴了。” 萧天晗沉吟片刻,又道:“今晚是发放解药的日子吧?” 陈安一听,带着喜色道:“是啊,不过……中午时分,大宫主就已发放了。” 萧天晗微微一惊,以往都是晚间发放,今日却改在中午发?他忽然明白了,他前夜曾说过,十五那晚邀她来饮酒。也好,将计就计……。 萧天晗当下笑笑道:“如此甚好,即刻传我令,今晚的练功暂停一次,取美酒享食,让所有弟子痛饮狂欢一夜。” 此言一出,陈安高兴的不得了,兴奋道:“真的?这消息大家听了一定高兴死了!真是弟子们的福气啊,谢宫主!”说完,忍不住乐开了花。 萧天晗笑笑,不再言语,刚走出门,想起了一件事,转身问道:“你还记得那日来的郎中先生吧?”。 陈安道:“记得,宫主不是派我送走他了吗?有事?” 萧天晗沉吟道:“找个人来替你当值,你出宫一趟,去瞧瞧老人家的情况如何。” 陈安有些疑惑,说道:“虞梦诗不是好了吗?宫主还要找他?用不用叫他来?” 萧天晗道:“不必,我只要你暗中探望他是否安好,切不可惊扰了人家。速去速回,明白吗?” 陈安点点头,不由叹道:“明白了,宫主……真是弟子见过最好、最好的人了。请您放心,弟子一定尽快给您捎回消息。” 萧天晗欣慰的看了他一眼,出门去了。 他径直去了一个地方:紫烟和碧霜的住处。 他走的并不快,脚步似乎很沉很缓,路上有不少过往弟子向他施礼问好,他一一点头,带着浅笑。而此刻,他的心情却是复杂的、忧郁的……,他不知自己为何要来?大概是今晚他就要行动了,从此一去不复返,七八年的光阴里,他曾与她们一起经历过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他早已把她们当做了亲人、妹妹,而今,却像是要作最后的一次诀别了……。 紫烟不再屋中。 碧霜呢? 他又去了隔壁的房间,然而,碧霜也不在。 这是怎么回事?她们去了哪里? 萧天晗找了一位住在附近的弟子,问道:“见到紫烟和碧霜了吗?” 那弟子想想,说道:“她们下午好像出宫去了。” 萧天晗微微一怔,问道:“出宫?为何事出宫?去了哪里?” 那弟子摇摇头,一脸无辜道:“弟子实在不知,还请宫主见谅。” 萧天晗暗暗叹息,紫烟和碧霜真的是出宫办事?还是……为了逃避他? 见面如何?不见面又如何?告别何需拘于形式? 人生无处不青山,她们都会有自己的人生……。放下了,离开了,剩下的也许是另一种得失……。 相见不如怀念,怀念不如忘却。既然不能当面告别,那么就在心里默默为她们祝福吧……, 他呆呆地立在院中,怅然了良久,而后长叹一声,毅然走出了院子……。 他要抓紧时间做他该做的事,去找虞梦诗,告诉她,今晚至关重要……。 虞梦诗此时正坐在桌前,静静的出着神,这几日的病痛,让她整个人消受了许多,但她的心中充满了感激……,感激紫烟与碧霜的细心照料,感激萧天晗为她请来了郎中,就连伙食、住处也都明显的改善了……。她觉得,自己虽常常不幸,却又常常万幸……。每当遇到凶险陷入困境时,总能适时出现一线转机……,就像在扬州,她被巡抚陈进抓进府衙时,得遇黄公子一干人等仗义相救……,这次遭困囚禁冷寒宫,本以为深陷魔窟,再无天日,却碰到紫烟和碧霜两位善良的姑娘帮助她,虽身患病痛,同样得到了关爱与照顾,更有萧天晗这样重情重义、明辨是非的侠士要救她于水火!她真的算是很幸运了……,她相信,不久的将来就能见到自己的亲妹子了,每每想起,一颗心总是连绵起伏、激动不已……。 这时,门外传来两名守卫的声音:“参见宫主。” “打开门。”一名带有磁性的男子声音。 萧天晗!是他,他来了!虞梦诗闻声,泛起一阵激动……。 “不知宫主……要找虞梦诗何事?”一名弟子道。 “哦?本宫审问囚犯,还需向你报告不成!”萧天晗沉声道。 “不敢不敢,只是……大宫主吩咐过,不许别人来探访囚犯,这个……弟子也不好做。”那弟子忙赔笑道。 “本宫的事情你也敢管吗?便是冷秋月来了,也得照样听命,你想留住项上人头,就快开门!”萧天晗道。 “是、是、是,弟子无知!多有得罪,还请宫主息怒!这就开门。”说着,迅速将门上的铁锁打开了。 萧天晗大步走进。 虞梦诗起身望向他,脸上挂满期盼的笑容,心潮起伏,他终于露面了!一定是带来了好消息……。 萧天晗关好房门,走到桌前,低声道:“虞姑娘身子可好了?” 虞梦诗点点头,说道:“谢谢萧公子,已痊愈了。” 萧天晗又道:“今日服过解药了吗?” 虞梦诗迟疑了下,摇摇头道:“一般都是第二日才给我的。” 萧天晗从怀中掏出冰凝雪给的小盒,交给虞梦诗,压低声线道:“我长话短说,这是真正的残冷丸解药,赶快服下,今晚二更天,我带你走!” 虞梦诗顿时一脸惊讶,随之又是一脸欣喜!不禁问道:“萧公子,你是说……今夜救我出宫?” 萧天晗点点头,又道:“我不宜久留,你只需记得把解药服下,二更天时我来接你,勿点灯。” 虞梦诗呆了一呆,即刻接过解药,会心一笑。 萧天晗点头示意,随后转身匆匆离去……。 屋里只剩下虞梦诗一人,她怀着激动地心情,打开了小盒,看了看里面的黑色小丸,闻了一下,心道:这和当初的残冷丸……怎么有些相似?连香气也近似……总之,萧公子是不会骗她的。当下便倒了杯水,毫不犹豫的将小丸服下,而后慢慢坐在桌旁,让那颗激动无比的心慢慢平静……,却哪里平静的了呢?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想着萧天晗刚才的话:二更天,来接她,勿点灯……。今晚、就是今晚了!二更天她就要逃离这个冷血的鬼地方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她心中感叹着,泛起阵阵波澜……长久以来的希望终于要实现了,妹妹冰凝雪一定在某个地方正急切的等着见她……,失散了十八年的亲人相聚一堂,那该是怎样一番感人的场景呢……。 第十章 凤蝶重逢(四) 萧天晗回了院,从赶回来的陈安口中得知,那老郎中一家人都已搬走,不知去了何处,只听说离开了洛阳城……。 也好,这是个稳妥的选择,像冷寒宫这样的地方,普通百姓有谁愿意再打第二次交道呢?萧天晗心中稍感欣慰,他们一家人平安无恙,也就没什么好牵挂了。 他缓步进了屋,心中盘算着今晚的行动……,又细细的想了一遍环节,绝对不能有误。 他在屋中踱着步,环视着房间,每样陈设都没有变,而他的心却早已变了……。他暗叹一声,走至床边,理了理被褥,忽然想起了藏在枕下的那本剑谱!赶忙翻了出来,握在手中方感踏实……。因为它,他每天都是亲自整理床铺,从不让外人碰,而今晚就要离开这儿了……,他不由一番感慨:这本剑谱包涵了老宫主一生的心血,虽传给了他,但他不能带走,想想这些年,自己为冷寒宫付出了很多,却也获得了很多,唯有对老宫主的悉心栽培万分愧对……,所以,他要将剑谱留下,还给老宫主。可这一走,房间里怎能保证不进外人呢?要把它安放在一个妥善地点才行。 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地方——檀木柜子! 这柜子虽是密室的入口,若想打开那把坚实的金锁,除他之外,相信只有老宫主一人了,放进那里再安全不过。 当下,他走到檀木柜子前,打开金锁,将剑谱放入柜子的底层。而后关好柜门,将金锁重新锁好。 接着,他来到房门前,推门走出去,外面阳光明媚,天气很好,他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地吐出,似乎像卸下了重担一般……。从今日起,他要选择另一种人生,另一种活法,为自己而活。他要离开这缺乏人情冷暖的地方,再不用周旋于血雨腥风的江湖,他要迎接自己的新生:携手挚爱冰凝雪一起退隐江湖,寻一片宁静祥和的乐土,做一对神仙眷侣,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这就是他心底最最渴望、最最期盼的幸福!为此,他愿不惜一切代价……。 夜幕终于降临了。 萧天晗将宫中的地势又环顾了一遍,他最后一次确保了自己选择的路线是最畅通,最避人耳目的……。只因,昨夜是他一人单独行动,而今夜要携着虞梦诗一起走……。 他还吩咐西门和东门守候的弟子们,今夜可轮流值班,替换着去内院喝酒、开怀畅饮,守门弟子自是高兴不已,蠢蠢欲动,以前哪有过这样的好事啊……。 天彻底黑了,萧天晗坐在桌前品着茶,他已按计划一步步落成,如今胸有成竹,只等着时辰一到,便立即展开行动,他也相信冰凝雪师徒会安排好一切接应的事宜……。 正在思绪中,就听门外传话道:“宫主,六位舵主前来拜见!” 他们来做什么?萧天晗不由起身,打开房门,只见六位分舵主正一齐伫立院中,见他出门,同时上前行礼道:“属下参见宫主。” 萧天晗微笑着走下台阶,拱手道:“岂敢,不知六位舵主前来何事?” 一位舵主道:“我等得知宫主下令,今夜宫中弟子皆可痛饮狂欢,深感惊喜,却不知宫主此举意欲是何?” 萧天晗微微一笑,随即道:“得益于各位舵主教导有方,近日弟子们勤奋练功,进步颇佳,故而借此月圆之夜,嘉奖诸位。” 六位舵主一听夸奖,均露喜色,为首的一名舵主拱手道:“我等不过依宫主之意奉令承教,承蒙眷顾,为此特请宫主一同前往花厅酒席赴宴,不知宫主意下如何?” 萧天晗爽快道:“如此盛情,怎好辜负?多谢各位舵主美意!” 六人一齐回敬道:“宫主赏脸,荣幸之至,请!”说完,便做了请的手势,萧天晗昂首阔步,走在最前,前往东花厅方向,各位舵主也紧跟其后……。 一进东花厅,酒香扑鼻,冷秋月已笑盈盈的迎了出来。 她今晚换上了一件红色纱裙,略施粉黛,显得分外动人。 一见萧天晗,那张清丽的面容笑得更甜了。 萧天晗已明白,今晚的酒宴是谁的主意了……。 他故意快步走上前,靠近她,低声问道:“是你的主意?” 冷秋月的脸微微一红,垂下头柔声道:“是我,也是各位舵主的心意,他们欣赏你酒量好,想和你今晚开怀畅饮呢!” 萧天晗心中一动,遂问道:“那你我的约定呢?今晚花园饮酒赏月?” 闻言,冷秋月不禁抬起头,眼中闪动着光辉道:“我没忘,待会酒席散了……我就去找你。” 萧天晗微微点了下头,即刻招呼各位舵主纷纷入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萧天晗虽然酒量很好,却不能再喝了,酒喝多了难免会误事,更何况,今晚是何其重要的一晚啊!他可不能有任何差池……。 随后,他借故离开了酒席,并吩咐左右服侍弟子,多备美酒,一定让各位舵主喝的尽兴,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不多时,冷秋月也坐不住了,也找了借口撤了席。剩下了六位舵主,不禁有人偷偷开起了玩笑:“瞧,他俩一前一后都借故离开了,是不是背地里……有什么秘密幽会啊?” “呵呵,就是,你没看今晚的冷秋月妆扮的多风流!估计也不是给我们看的……” “自古嫦娥爱少年,她瞧萧天晗的眼神都不对劲……咱们都不行喽,敌不过人家年少英俊……啊哈哈哈哈……” 几句闲言碎语,惹得几位舵主大笑不止,纷纷开始借酒撒风,肆无忌惮的胡乱说笑起来……。 且说萧天晗回院的途中,却特意饶了几个弯,分别视察了几个主要院落,这几个院落都是弟子聚集较多的地方,此刻,因难得有这样一晚,多数弟子正喝的兴致勃勃,大饮特饮呢……。 这使得他心中更有数了,喝醉越多的弟子,意味着今夜的防守就会越松……。他回到院中,马上吩咐陈安准备几坛好酒,端去跨院的凉亭中,他进了屋,换了衣服,而后去了凉亭,等待着冷秋月的出现……。 冷秋月终于出现了,她脸上带着甜甜地笑容,身边没有带一人,仿佛已知道,萧天晗会准备好一切,在凉亭中等她……,此时,她的心中舒畅无比,只觉得自己过去受的种种相思之苦,终于都熬过去了,如今,萧天晗从行动上已开始接受她了,这是多么令人欢欣喜悦的事啊!连她现在看紫烟和碧霜也比从前顺眼多了,因为,她已不再担心,她们会夺去萧天晗心目中的位置,她已然就快成为一名情感的胜利者了……。今夜,她要多陪他喝几杯,最好喝个一醉方休,醉倒在他身旁……。 一见冷秋月,萧天晗便开口道:“你先入座,我去吩咐一下。” 说完,他走下凉亭,招呼了院门的陈安过来,说道:“今晚宫中弟子狂欢,不必留人守门了,你去痛快喝酒吧。” 陈安赶忙道:“弟子经过教训,不敢再乱喝酒了,弟子要侍奉您左右。” 萧天晗道:“不用,我这里什么也不缺,你去喝你的,我放你假。” 谁知,陈安还是不肯走,说道:“弟子其实不胜酒力,也不想喝了,还是留下侍奉宫主吧,待会儿还可以护送大宫主回院。” 萧天晗本想支开他,怎奈陈安铁了心似地不肯离去,当即道:“送大宫主的事不劳你操心。白天是你当值,王田何时替你夜岗?” 陈安道:“弟子值岗到一更天,王田会来换岗。” “好,若你换岗时辰到了,记得禀报我一声。”萧天晗道。 陈安道:“遵命。” 萧天晗刚转身,又回首道:“我与大宫主今夜要好好畅饮一场,不醉不归,我不想有任何人打搅,明白吗?” 陈安连连点头道:“弟子明白,请宫主放心,弟子绝不让任何人扫了宫主的兴致。” 萧天晗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走进了跨院,随手将月亮门关上了……。 此刻,冷秋月一脸的陶醉……,她刚才偷偷走到月亮门处,偷听了萧天晗与陈安的谈话,只听得心潮一阵沸腾,意乱情迷……。 萧天晗面无表情的走上凉亭,为冷秋月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而后坐下,举起酒杯道:“我敬你。” 冷秋月习惯了他的淡漠,也不在意,当下端起酒杯,微笑道:“我也敬你。” 说着,二人将酒一仰而尽,萧天晗紧接着又倒满两杯酒,与冷秋月碰杯道:“这一杯,感谢你多年来的照顾。” 冷秋月也举起杯,柔声道:“瞧你,这话从何说起?” 萧天晗一言不发,只是仰脖将酒倒入肚中,然后将空酒杯向她展示,邀她同干此杯。 冷秋月只是浅酌了一口,笑道:“照你这样喝,我喝不过三五杯就要醉了。我们不要急着喝酒,如此良辰,聊点开心的事吧。” 萧天晗沉默了片刻,说道:“开心?你认为什么事最开心?” 冷秋月望着他,一脸深情道:“我觉得,只要能像今晚这样……陪在你身边……就是这世上最最开心的。” 稍后,她又带着笑意道:“你最开心的又是什么呢?” 萧天晗望着夜空的明月正一点一点被乌云吞噬,悠然道:“我眼下最开心的事,就是喝酒,痛痛快快的喝酒,你陪不陪我?” 冷秋月一听,顿时笑如兰花,满眼幸福道:“你想喝酒,我陪你;你想做什么,我都愿陪你。”说完,脸上微微一红。 萧天晗面不改色,只是专注的倒着酒,为冷秋月斟满一杯,正要为自己倒酒,冷秋月的手忽的轻抚他的手,温柔道:“倒酒的事,还是让我来吧。” 萧天晗撤回了手,由她接过酒壶,为他倒酒。 萧天晗拿起酒杯,又是一干而尽,他酒量很好,喝这些酒算不了什么,但他知道,冷秋月却坚持不了多久了。 冷秋月看着他,遂举起酒杯,一干而尽,而后,手却盖住了酒杯,一脸迷醉的望着他,幽幽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练剑,你的剑法总差我一点,很不服气,自己就在暗中勤奋刻苦,直到追上我的剑法为止。” 萧天晗淡淡道:“记得。”他还记得,那时的冷秋月因剑法高人一筹,常常故意挑衅,欺负剑法差的弟子,也欺负过他。 冷秋月痴痴的看了他一会儿,咯咯笑道:“你总是有股不服输的劲儿,这也是你比别人强的地方。其实那时……只因我比你大些,所以练起剑来比你领悟的快一点而已,并非你技不如我。” 顿了顿,又轻叹一声道:“现如今,你的剑法早已和我并驾齐驱,甚至高我几筹,我其实……很替你高兴,真的,我觉得你在练剑上很有天赋、有韧劲,难怪老宫主总愿把最好的剑法招式传授给你。” 萧天晗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当听到这最后一句时,心下不由一片触动……。他想起了那本剑谱,那本呕心沥血的精心之作,老宫主对他的恩山义海,他怎么能忘记……。 过了片刻,就听月亮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萧天晗问道:“谁?” 门外传来陈安的声音:“宫主,弟子陈安先行告退,门口已有王田值岗,有事您尽管吩咐。” 一更天到了! 萧天晗的心泛起一阵悸动!快了,再不久就是二更天了……。 随后,他高声道:“我的吩咐你可转告王田了?” 陈安道:“弟子已全部转告,请宫主放心。” “好,你去歇息吧。”萧天晗道。 陈安告辞退下了,那扇月亮门他始终没推开。 萧天晗心中已不再平静……,他不想再多耗下去了,冷秋月若不醉,必是个麻烦……。 冷秋月还在痴痴地望着他,梦呓般的说道:“天晗,你知道这些年……不论你怎么对我……我想说……我的心……你该明白……我虽然外表冷漠……其实我内心……。” 萧天晗听着她略带矜持的表白,表情淡漠,并没看她,只是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酒杯,道:“你对我的好,我很感激。可惜……我是个不解风情的人,你又何必再浪费时间?” 冷秋月并未察觉出他的异样,仍痴笑道:“你不解风情?依我看,这宫里……数你最解风情了,又是那样的怜香惜玉……。你知不知道,除了我、碧霜跟紫烟,宫里还有多少喜欢你的女孩子!” 她已然半醉半醒,口中更加变得肆无忌惮,接着道:“只不过,若被我发现她们有一点儿端倪,我就会……就会找机会惩治她们!哈哈哈哈……她们怎敢跟我争呢!我可是大宫主……哈哈哈……” 萧天晗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只道了句:“还是继续喝酒吧。”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酒壶为她倒酒,她见状,又笑着去抢酒壶道:“我都说由我来倒酒了……” 就在她搭手的一瞬间,萧天晗的右手突然扣住了她的脉门!左手亦闪电般的疾点她身前三处大穴! 冷秋月一下子愣了!呆了!酒也醒了一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只觉得浑身泛起阵阵寒意!半分动弹不得,望着萧天晗的眼神惊愕万分,颤声问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萧天晗道:“其实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不等冷秋月说话,他又出手迅速点了她的哑穴,说道:“对不起,要你受下委屈,穴道三个时辰后会自行解开。” 随后,他指了下花园旁的假山道:“你派来监视我的苏玉,此刻正和她的同党挺尸于此。” 苏玉……死了!这丫头……竟还有同谋?! 冷秋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心头一阵乱麻:假象、假象!原来,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一切一切……都是假的?!他早有安排! 她无法相信!真无法相信,她实在不愿相信眼前所发生的竟都是真的……。 萧天晗不再理会她,遂背过身将外衣一脱,露出了里面的夜行衣!身后还背着他那柄湛泸剑! 而后,只见他一个纵身,悄无声息的跃上了东侧的房檐,几个起落,便迅速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原本又圆又大的月亮已渐渐隐去,天空一片昏暗,只剩下夜色苍茫……。 第十章 凤蝶重逢(五) 跨院中静悄悄的,风儿柔和舒爽,夜色依旧浓郁怡人,不同的是,凉亭上只剩下冷秋月孤零零的一个人,且是被点了穴道,不能动也不能言语。 此刻,她的心实在好乱、乱极了!说不清道不明,要多复杂有多复杂,要多愤怒有多愤怒!最难受的莫过于锥心刺骨的受骗滋味……,心中早似倒了五味瓶,满腹的酸涩与苦辣……。 他就这样走了?义无反顾的走了!他去了哪里?为何要走?他什么也没说……。 现在她的头脑已清醒了,细细想来,他回宫果真是有目的,他不会这样一个人走……。 他回宫第一天当晚,主动来她房里向她诚心悔改……;回宫第二晚,他亲自去探望过虞梦诗……;回宫第三天,他为虞梦诗请来郎中治病,下午请她带他熟悉宫中布局,夜晚又邀她月下饮酒,并相约了今晚十五的饮酒;然而,当夜莫名燃起了大火,原因未找到,虽然烧毁的损失并不严重,却微妙的改变了一件事——虞梦诗的关押地点……天啊!她想到这儿,不由心中一阵乱麻……,她怎么没意识到?这场火其实是被他蓄意点燃的!放火的人就是他!她顿时怒火中烧,恨不得捶胸顿足,狠狠搧自己两耳光……,自己是被这美酒灌醉了,迷糊了脑筋?还是因为迫切的想接近他而迷失了自我?但事已至此,后悔晚矣……;还有第四日,他不顾宫中规定,亲自送走了诊病的老郎中……;第五日,也就是今晚,他在黄昏时分找过一次虞梦诗,还安排宫中弟子今夜痛饮狂欢……,而他再一次表示出前所未有的主动,等她来凉亭饮酒……。 这些事她明明都知道的,为何对一切都无动于衷?凭他任他,什么戒心也没起!这究竟是为什么……。 然而,这几日一系列的事情贯穿起来,他回宫的目的就再清楚不过了!他是为营救虞梦诗而回来的!他每天都有计划的部署着一切,他每日做的事,都与虞梦诗脱离不了干系! 为什么之前她就没有悉心把这些事连贯起来?静下心来想一想?自己已知道了这么多却没看穿? 心下一片黯然,她并不知道,还有几件重要的事她没有掌握:他在盯梢的队伍中安排了自己的亲信;他送走了郎中,却委托他暗中捎口信给灵芝草堂;他深夜去城郊‘远香阁‘会面了冰凝雪……。 不错,从他一回宫开始,她便不能信任,暗中安排了苏玉去监视他……,然而,想不到的是,苏玉在汇报情况时却有所保留,目的是要为自己的计划攒筹码,所以总拿些蜻蜓点水般的小事敷衍她,暗中实施自己的阴谋,但终未得逞,现已成了孤魂野鬼……。 她暗叹一声,目光向假山石望去,那里现在躺着苏玉及同党的尸首!难怪今日一天,都未见苏玉踪影?这花园中竟停放着两个死人!她还满怀兴致的来找萧天晗饮酒……,想起来,真令人作呕!身上不由一阵寒栗……。 苏玉是如何死的?计划的阴谋是什么?她已无暇思索。她现在只恨自己!为何不坚守住最先的初衷!为何不盯紧虞梦诗?为何要放松了警惕?为何要相信他已悔改?为何要沉迷于他假意的接近……。 萧天晗,萧天晗!她内心嘶喊着:你……好样的,你瞒过了我!欺骗了我!我诅咒你!诅咒你一辈子不能如愿,永远不能和冰凝雪在一起!永远都不能!诅咒你们两个从此恩断义绝,伤心离别,在痛苦与遗恨中走完下半生……!她心中咬牙切齿,她好恨、真的好恨呐!她真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她真想将虞梦诗和冰凝雪碎尸万段!她真该毁掉虞梦诗的容貌!她真该早些看清他的真实面貌!她真希望时间可以倒转……。 他没变,他爱的依然是冰凝雪!他为了她什么时候都会挺身而出!就像徐州那次……救虞梦诗也是为了她……。他早已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他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只感到自己的心快要被撕碎……撕的生疼、生疼……,终于,她没能忍住,脸庞划下了两道酸涩的泪水……继而像泉涌一般,飞奔而下……。 夜空下,萧天晗飞驰在冷寒宫的屋脊,不一会儿,便跃到了虞梦诗的屋檐边,探眼望去,只见一名守卫正懒洋洋的靠在门框上打着低鼾,睡得正香,今晚的痛饮狂欢,着实喝醉了不少人……。 如此甚好,还省些手脚。萧天晗见四下无人,将身子倒挂于窗前,轻敲了两下,低声道:“虞姑娘开窗。” 屋里传来悉悉索索的一点声响,而后,窗静悄悄的打开了……。 萧天晗携着虞梦诗,一刻不停的飞奔到了西门附近,西门的护卫比平日要少了一半,因为另一半已喝的酩酊大醉,守卫门口的十来人,也似带着三分醉意。 萧天晗定了定神,望了一眼那距离西门最近的屋脊,那也是离西门院墙最近的,若是他一人即可轻松掠过,但如今带了虞梦诗,却不能有丝毫闪失!当下,再提一口真气,施展轻功,携虞梦诗飞驰而跃……。 谁知,就在他施展轻功之际,虞梦诗忽感头部一阵晕眩,心中似有千般火焰燃烧起心肺,痛楚难当,忍不住‘嗯~~~~’的发出了一声呻吟! “是谁?!” “什么人在那儿!” 就这一声轻微的呻吟,却引得西门弟子的目光齐刷刷的向这边投来! 萧天晗一惊,遂携着虞梦诗窜入屋脊后藏了起来!守卫弟子已走过来七八人,寻着屋脊方向细细观察。 一人道:“我明明……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也听见了,好像就在屋脊附近!” 另一人道。 “不如上屋脊看看去!”一人提议道。 说话间,几名弟子正欲施展轻功,跳上屋脊,就听得庄院东南方一片‘噼里啪啦……’的乱响! 几人吓了一跳,寻声望去,但见东南方向,乱窜起一片七彩的火星!片片飞舞,璀璨绚烂……,七彩的火星夹杂着清脆的噼啪声,点亮起东南方的夜空……。 “咦?那是什么?” “难道是……烟花!” “这可奇了,是谁敢深夜放烟花?” “走,咱们看看去。”一人道。 “等等,先到屋脊去看下。”一名领事弟子栏道。 “是。”字音刚落,已‘噌噌噌’跳上屋脊三个人……。 他们搜遍了屋脊的前前后后,连一只猫的影子也没见到,不由叹了口气,纷纷跳下屋脊,径直朝东南方渐渐消失的噼啪声奔去……。 此时,萧天晗正携着虞梦诗飞驰在西门外的树林中,刚才虞梦诗的呻吟声触发的危险,已被他点燃了几只携带的烟花,成功转移了守门弟子的注意力……。他为防突发变故,早有准备,叫陈松买来了烟花,以备不时之需。烟花虽响,却不伤人,且很快能转移人的注意力,他一向能够随机应变……。 深夜寂静的树林,不闻鸟雀鸣啼,萧天晗带着虞梦诗已穿越出树林,来到河道边,那里拴着冰凝雪的马,萧天晗解开缰绳,携虞梦诗跃上马背,只要穿过面前的河,对岸就是约定的会和地点了!他顺着方向仔细望去,黑暗中,似乎瞧见了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他们已经到了! 萧天晗心中一阵激动!他不敢在此大声呼唤,便轻声对虞梦诗道:“虞姑娘,对岸是飘云山庄接应我们的人,你坐好了,抓紧缰绳。” 虞梦诗的心中也是一阵沸腾!忙点头道:“我抓好了。” 萧天晗的脚一磕马肚,马儿便飞快的跑起来,一个箭步跃入了河中……。 然而,就在这时,突听身后响起了一声犀利的长啸!那长啸声尖锐刺耳,黑夜中乍听起来,就像地狱里的鬼哭! 萧天晗心中大惊!忙回首望去,但见树林中‘唰唰唰’奔来数十个人影!眼看着朝他们的方向飞驰而来! 萧天晗暗暗叫苦,急着对虞梦诗道:“你抓牢缰绳,骑马先过河!” 这时,就听河对面远远的传来一个声音:“萧兄——是你么?” 是韩倚墨! 萧天晗遂向对面大喊一句:“带她先走!”说着,他已飞身跳离马背,拔出湛泸剑朝马臀猛刺一下!马儿嘶鸣一声,驮着虞梦诗疾驰而奔……。 虞梦诗听到那犀利的长啸,不知发生什么事情,见萧天晗飞离马背,心中既害怕又担心,幸亏河水很浅,马儿向着河对岸飞快的奔跑着,踏起大片的水花,她紧紧抓住缰绳,却忍不住回头望去,依稀见到萧天晗持剑跃入树林,随后便响起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 此刻,萧天晗正在林中与多人展开激战!看样子,来了足有二三十人,全是冷寒宫弟子! 他心中不禁惊骇:这些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今夜看守西门的也不过十余人而已!怎么会发现的这么快!? 他不敢有一丝懈怠,使出冷绝剑法中最狠最致命的招式!一时间剑光凌厉无比、杀气十足!短短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将围困最近的七人剑阵消灭,他越杀越急,心道:若攻不下这些追兵,不仅他要受困,搞不好还要连累虞梦诗! 就在这当口,追来的弟子一分为二,一批人继续围攻萧天晗,另一批紧紧追往河边方向!萧天晗眼急手快,从腰间一抹,迅速向追去的众人掷出数十枚毒针!冰凝雪送的五步蛇毒针! 毒针一经发出,瞬时间便倒下了十人,萧天晗正欲将手中剩余不多的毒针发出,却突然看见林中又飞进一个黑影!黑影径直朝他袭来,速度之快绝非冷寒宫弟子所及! 萧天晗也不管前来何人,心知其必武功卓越,遂将手中剩余的毒针尽数朝那黑影发去!只要来人身中毒针,剩下的十来名弟子绝非他的敌手! 谁知,那黑影忽将袍袖凌空一抖,挥出一股强劲疾风,瞬间将萧天晗发出的所有毒针一网打尽!‘叮叮叮’一阵乱响,数枚毒针已被疾风挥射到一旁的树干上! 萧天晗见状,不由大惊,遂攻出数招,将围困身边的弟子尽数撂倒,转身便要疾行而退,却听身后掌风阵阵袭来、来势凶猛,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便凌空一个翻身,拼尽全身力气,去迎那黑影袭来的掌风!‘啪’的一声大响,萧天晗与那黑影扎扎实实的对击了一掌!他只感到一股大力迎面扑来,这一掌功力何其雄厚!震得他的左臂及前胸一阵痛麻,他顾不得痛,一咬牙,仍右手持剑向黑影身前刺去! 那黑影不慌不忙,遂从腰间闪出一柄长剑,挥出一片凌厉剑光对持萧天晗!萧天晗不觉一愣,这剑法怎么……?就在这间隙,那黑影剑光忽的一错,雷电般猛攻两掌,萧天晗左身麻木,躲闪不及,两掌皆打在了胸前! 他只觉得胸口一阵大痛!不禁身形倒地,忽觉喉咙一甜,‘噗’的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 他强捂住胸口,刚欲起身,那黑影已闪电般蹿至身前,疾点他两处大穴! 就在这一霎那,萧天晗终于看清了黑影的真面目,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武功高强的来者竟赫然是那闭关修炼的冷若水! 冷若水的脸依旧蒙着黑纱,但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此刻正泛起异常愤怒的火光! “来人呐!把左宫使押进水牢,听候处治!”冷若水高声喝道。 立刻掠过来两名弟子,拖起萧天晗就走。 冷若水又一挥手,闪现了八名弟子,说道:“追上虞梦诗,带她的人头来见本宫!” “是!”话音一落,八名弟子持剑迅速赶往河边……。 第十章 凤蝶重逢(六) 她整个夜都在屋中坐立不安,来来去去的踱着步,等待,苦苦的等待,本就是一件令人心神难安的事,何况今夜要等的人是何其重要!她忽而叹气,忽而兴奋,又渐渐的焦虑、不安……,凭她怎样如热锅上的蚂蚁,她的师父依旧稳坐泰山的在那儿品他的茶。 她现在只能耐心的等待,内心却如翻江倒海般汹涌……。 她忍不住推开窗,看着东方的天空渐渐露白,忍不住焦急道:“都过四更天了,怎还不见回来?!” “雪儿,有倚墨倚轩同去,没什么可担心的,过来喝杯茶。”韩永昌悠悠的品着茶,慢条斯理的说道。 “师父,您就让我去迎迎他们吧?求您了!”她再次央求道。 “你急什么呢?你不是一向信任那个萧天晗吗?”韩永昌瞟着她道。 她急道:“我当然信任萧大哥,可我……还是很担心他和姐姐!毕竟冷寒宫那么大,弟子众多,他一人带着姐姐……万一遇到什么变故……不行!我要去,我要助他一臂之力!” 冰凝雪说着,径直走向门口,却听韩永昌沉声道:“站住。” 她不由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眼中带着坚毅道:“师父……我非去不可!” 说完,便推门而出,却迎来了两柄利剑抵在身前! 门口守着两个人,是两名前段时间刚收编的冷寒宫弟子,现已归降门下,听令韩永昌。 冰凝雪一见,顿时怒火中烧,喝斥道:“凭你们也想拦我!?不知死活的家伙!” 说话间,一抖凤翎剑便要出手! 在她即将动手的前一刻,韩永昌已闪电般移步身前,出手拦下道:“雪儿,你怎能这样冲动?!” “师父……对不起……我必须去,我再也等不下去了!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冰凝雪已带着哭腔道。 “你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就忍心抛下师父不管了吗?”韩永昌目中带着威严,口气却无比的温和。 “师父……我……没。”冰凝雪的心一下软了。 正说话间,只见宣儿急着跑来道:“庄主、三小姐,他们……他们回来了!” “真的!在哪里、在哪里?快带我去!”冰凝雪兴奋的抓住宣儿叫了起来! 宣儿喘着气道:“他们已到了客栈的后院,马上……。” “那……那是……是虞姐姐?虞姐姐——”只见冰凝雪大声呼唤着,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因为,她已看到了那张绝美而相同的容颜,看见了虞梦诗! 此刻,虞梦诗正由韩倚墨、韩倚轩搀扶着向这边走来,面容很憔悴,神情却激动万分,她也看见了冰凝雪! 冰凝雪一边呼唤着,一边飞快的向她跑来……。 “雪儿……雪儿妹妹——”虞梦诗挣脱了搀扶向她奔了过去……。 失散了十八年的孪生姐妹终于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十八年的分离、十八年的成长、十八年的经历……终于在十八年后的今天得以重逢!她们彼此已为这一刻等的太久、太久了……。 两个女孩子抱着哭作一团!直哭的泪雨磅礴、肝肠寸断,天地也为之动容……所有凝聚的眼泪都在这一刻痛痛快快的释放了……,所有的思念与期盼都在此时得以完美的宣泄……。虽然,眼泪是咸的、是涩的,但如今,她们的泪水却是这世上最最幸福、最最欢愉的……。 冰凝雪哭着,望着虞梦诗憔悴消瘦的面容,心中大痛,忽然‘扑通’一声跪在虞梦诗脚下,哭诉道:“虞姐姐,雪儿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是雪儿连累姐姐受这么多苦、这么多委屈!雪儿没用!没能亲自去救姐姐……。” 虞梦诗想搀起冰凝雪,无奈,身子还虚弱的她怎有这份力气?当即也跪倒在地,断断续续的哭道:“不,这怎能怪你……你没有任何过错!是姐姐命薄……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们终于在一起了……好妹妹……不哭……不哭了……。” 此刻,韩永昌及韩氏兄弟的眼眶也不禁湿润了,鼻子酸酸的,宣儿、倩儿都跟着流下眼泪……,能亲眼看到她们姐妹的团聚,实在是件令人无比感动的喜事……。有什么能比久别重逢、骨肉团圆,更令人感天动地、欢欣鼓舞的呢……。 天空已渐渐露出鱼肚白,在众人的安慰劝说下,冰凝雪、虞梦诗两人才慢慢止住了哭泣,韩永昌搀起两位姑娘,拉着她们的手,温和的笑道:“你们两姐妹失散多年,今日得以团聚,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值得我们所有人好好庆贺一番,还在这里傻哭什么?该高高兴兴的才是啊!走,我们进屋慢慢聊。” 两姐妹四目相视,想到从今往后再也不分开了,不由破涕为笑,眼中亦同时充盈起莫大的安慰、感动……。 冰凝雪擦了擦眼泪,转眼向韩式兄弟望去,这一望不要紧,那颗心“腾”的一下差点跳出来:回来的众人里竟没有萧天晗! 她失声惊呼道:“萧大哥呢?萧大哥呢!?他在哪里、在哪里?!” 此言一出,韩永昌的目光也顺着向韩氏兄弟望去,他早已发现萧天晗没有同来,料定他出了差池,不仅不担心,竟还有那么一丝庆幸:没回来正好! 韩倚墨、韩倚轩相视一眼,又同时望向一脸惊恐的冰凝雪,不由暗自叹息,脸上露出难以言表的遗憾……。 韩倚墨走上前,轻抚她的肩头道:“雪儿,先别急,我们进屋再说吧。” “不!我现在就要你说,快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冰凝雪急着道,一张俏脸涨的通红。 一旁的韩永昌温和道:“雪儿,虞姑娘现在很虚弱,我们先扶她进屋,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冰凝雪一听言之有理,转眼望向虞梦诗,见她面色惨白,心里一阵痛惜,赶忙搀扶起她,强忍住内心的焦急,向屋中走去……。 众人携同两位姑娘一起进了屋,冰凝雪扶着憔悴的虞梦诗靠卧在舒服的软榻上,又命宣儿倒了杯热茶。 众人刚坐定,冰凝雪已迫不及待的冲到韩倚墨跟前,攥着他的胳膊摇晃道:“大师哥,你快说,萧大哥他怎么了?为什么没回来?他出了什么事?你说、说啊!”她的语气焦急无比,而声音却已发颤……。 韩倚墨望着她焦急的神情、渐红的眼圈,明白她此刻的心情有多么急切!叹了口气道:“雪儿,你坐下来,我告诉你。” 冰凝雪急得跺脚道:“我不坐!你赶快告诉我,萧大哥他怎么了?!” 韩倚墨一脸黯然,缓声道:“我们依约在河对面等萧兄和虞姑娘,二更天不到时,萧兄就骑马带着虞姑娘赶到了河对岸,正欲驾马过河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长啸,接着就来了追兵,人数……应该不少,他叫我们先带虞姑娘走,自己则回去抵挡追兵……就这样,我们接虞姑娘过了河,便急忙返回了客栈。” “什么?你们……你们就这样走了?抛下他不管!就没想到……去河对岸助他一臂之力吗?!你们……怎么能……这样……!”冰凝雪眼中已含了泪水,望着韩倚墨、韩倚轩悲愤的说道。 韩倚墨的脸色更加凝重,叹息道:“我们的确不该丢下他一人不管,可是……我们刚接了虞姑娘不久,后面很快来了追兵,我们不想虞姑娘再有差池,便决定带她先离开,那些冷寒宫弟子还在后面穷追不舍,最后,是倚轩投掷迷雾弹以及数枚毒针才甩开了他们。” 韩倚轩一直默然无语,表情淡漠,萧天晗虽是他的情敌,但经过昨夜发生的事,多少也让他有些惭愧、有些惋惜……。 他见韩倚墨说完,紧接着也开口道:“小师妹,你不了解当时的情形,四周漆黑一片,虞姑娘独自骑马过河,中途还摔下马来,掉进水里!我们在水中摸索了半天才找到虞姑娘,她当时摔的几乎昏厥过去,刚救起她上马,后面就赶来了追兵!我们只能先离开,不是大家不救萧天晗,实在是当时情况太紧急……。” 冰凝雪呆呆地听着,眼泪已不由自主的流下来,她最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现在不知该怨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只知道,她的萧大哥昨夜遇到了变故,且是九死一生的变故,他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她的泪大颗大颗的流淌着,她的内心在撕痛、撕裂……亦同时嘶喊着:萧大哥、萧大哥,你回来、回来啊!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和姐姐一起回来的!不许你食言,你现在哪里!?在哪里……。想起前夜他来客栈与她相聚的情形,想起他的柔情、他的笑,他与她的山盟海誓……,一时间,只感到那颗心痛的无法呼吸,犹如万剑穿心……。 众人见状,均为之一片叹息……。此时的虞梦诗更是难受无比,她缓缓下了软榻,来到冰凝雪身旁,抚着她的肩头凄切道:“好妹妹,都怪我不好!连累的萧公子,你不要太伤心,萧公子他吉人自有天相,也许事情不会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糟,说不定……他已打退了那些追兵,正赶往回来的路上……”说完,虞梦诗也禁不住眼圈红了,她甚至自己都不能相信说的这些话,何况冰凝雪呢?她还记得萧天晗返回树林迎战时,那里响起的兵刃声是多么激烈、多么吓人……。她感到愧疚不已,对不起萧天晗,更害得妹妹如此伤心难过……。 冰凝雪抬起头,极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站起身,握了虞梦诗的手道:“姐姐不要内疚,此事与你无关,都是冷寒宫太可恨!让姐姐受了那么多苦!你掉下马时摔的重不重?待会儿我给你看看……。” 虞梦诗含泪摇头道:“不重,我没事的,只是你……千万莫胡思乱想,萧公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冰凝雪目光凄然,愣了半响才道:“你刚脱离魔窟,身子还虚弱,现在终于回来了,什么事都不用想,眼下养好身子才最重要。更不必……为我担心……”刚说着,忍不住扭头抹眼泪。 虞梦诗心头一酸,又掉下泪道:“我的身子没有大碍,不要紧。只是我……真的很对不住你们,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与危险,还害了萧公子,我心里……实在……”喉咙哽咽着,已说不出话。 冰凝雪摇摇头,拉着虞梦诗的手道:“你不要这样说,我们姐妹历经劫难,现在终于团聚了,已是大大的不易,要好好珍惜。你多保重身子,我会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我们都平平安安的,这样,才不辜负……不辜负……萧大哥的一番苦心……”说完,她再也绷不住了,泪如雨下,扭头奔出了屋子……。 第十章 凤蝶重逢(七) 冰凝雪跑向了自己的房间……。 “雪儿妹妹——”虞梦诗呼唤着,也要跟去,被韩永昌拦住道:“虞姑娘,你现在身子很脆弱,不能过于激动,好好休息,雪儿那里有我呢,别担心。” 说完,扭头对韩倚轩道:“倚轩,你去为虞姑娘安排一间上等厢房,要离雪儿最近,另外请厨房炖些燕窝,准备精食,午饭后,我将亲自为虞姑娘把脉。” 韩倚轩立即起身安排去了。 随后,韩永昌又对韩倚墨道:“你且陪陪虞姑娘,问问她在冷寒宫的状况,有没有受过内伤。” 韩倚墨道:“徒儿明白。” 虞梦诗轻轻走到韩永昌面前,深深道了个万福,说道:“谢谢韩伯伯的悉心关爱,还解去了我身上的毒,虞梦诗感激不尽!” 韩永昌微笑道:“虞姑娘千万不要客气,你跟雪儿既是亲姐妹,咱们今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任何需要,尽管告诉韩伯伯,一定帮你达成。” 虞梦诗含笑点头,踌躇了片刻,问道:“韩伯伯,我想问一句……虞三娘她现在哪里?萧公子的信里说她跟你们在一起。”被囚期间,除了冰凝雪,她最惦记的就是虞三娘了……。 韩永昌道:“她随我们一同来了洛阳,现住在一处很安全的地方,我们今夜便动身离开客栈,很快你们就能见面了。” 闻言,虞梦诗心中踏实了不少,想到今夜便能见到虞三娘了,那颗心登时充满了欣喜与期待……,顿了顿又道:“多谢韩伯伯对三娘的关照,我代三娘叩谢您了。”说着便要下跪。 韩永昌忙扶起虞梦诗,轻抚着她的肩道:“都是一家人了,何必拘礼?能看到你们和雪儿团聚,大家平平安安的,我比什么都高兴!你且到卧榻上休息一会儿,有需要就告诉倚墨,我先去看看雪儿那丫头。” 虞梦诗娥眉微皱,叹道:“韩伯伯,雪儿她……” “不用担心,我去劝劝她,没事的。”韩永昌道。 “那萧公子……虞梦诗恳求韩伯伯,能否差人去看一看?”虞梦诗小心翼翼的说道,对于萧天晗,她心里真是愧疚极了!她本不是轻易开口求人的女子,可现如今,却因万分的内疚,而主动求助韩永昌。 韩永昌微微一笑,随即道:“虞姑娘心地善良,萧公子的事我自会安排,你就别操心了,眼下养好身子要紧。” 虞梦诗欠身行礼道:“有劳韩伯伯费心。” 韩永昌笑笑,出门去了……。 冰凝雪正在屋中擦着她的凤翎剑,她的泪痕已干,她的心仍在撕痛,但目光却变得异常坚韧、深沉……。 门‘吱呀’一声开了,韩永昌走了进来,一眼看见她手中正擦着的剑,眉头微皱道:“雪儿,你想干什么?” 冰凝雪默默将宝剑入鞘,放到一旁,镇定自若道:“没什么,只是擦剑而已。” 韩永昌走到桌前坐下,盯着她垂下的眼帘道:“怎么不敢抬头看师父?” 冰凝雪顿了顿,慢慢抬起头,看似平静如水,但眼中隐隐的伤感一览无余。 韩永昌心中明了,叹口气道:“雪儿,虞姑娘刚回来,你们姐妹好不容易团聚了,你不陪她多待一会儿吗?” 冰凝雪点头道:“师父说的是,我也正要去陪姐姐呢。” 说完,她起身便走,韩永昌道:“雪儿,师父只想奉劝你一句,不要做傻事,无畏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不为别的,只为了虞姑娘,她身子脆弱,刚刚和亲人团聚,可禁不起任何打击了,何况这世上还有这么多人值得你关心,这么多人在乎你!” 冰凝雪没有回头,沉默了半响,说道:“别人能为我奋不顾身、舍己救人,难道我就该无动于衷、坐享其成吗?” 韩永昌叹道:“别人既选择了牺牲自己来换取你们的团聚,你难道忍心让这份牺牲白白浪费、付诸东流?这难道不违背人家为你牺牲的初衷吗?” 冰凝雪的身子不禁颤抖了一下,似触动了心中最脆弱的地方……,她回过头,面上涌现出激动的神情,说道:“那我们就这样对萧天晗不管不问了吗?行走江湖,以义为先,如此作为,“道义”二字何在?!” 韩永昌面色一沉道:“师父有说过对他不管不问了吗?我早已安排人去探听情况了。” 冰凝雪一听,眼中立时放出了光彩,上前一把抓住韩永昌的手道:“真的?!师父,您派去多少人?他们何时去的?” 韩永昌爱怜的摸摸她的头道:“我来之前,已派了六人探听消息。你这小丫头,还敢生师父的气,还想教训师父不成?” 冰凝雪不禁羞愧的低下头,小声嘟囔道:“人家哪敢啊?再说,我刚说的……也没什么错嘛。”说完,嘴角终于闪过一丝笑容。 韩永昌看后,心中踏实了不少,面不改色道:“还嘴硬呢!我看我是把你宠坏了,现在就这样,将来可怎么管的了?” 冰凝雪撅嘴道:“徒儿以后再不敢了,师父最疼我了,我怎么敢不听您的话呢。” “还算有良心,不枉我疼你一场!”韩永昌微笑道。 稍后,他接着道:“你就安心的等消息吧,现在去陪陪你姐姐,估计你们姐妹有好多话要说呢。” 冰凝雪点点头,道:“谢谢师父,您老人家的教诲,雪儿铭记在心。”说完,开心一笑,转身出了门。 韩永昌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仍难消顾虑,走到门口,招呼了两名手下道:“你二人从现在开始,要一刻不停的盯住三小姐,昼夜监视,若她今日踏出‘远香阁’半步!为你们试问!” 两人忙说道:“弟子明白,请庄主放心。” 韩永昌瞟了二人一眼,又道:“你们既投于我飘云门下,必须尽心尽力效忠于我,待武林大会结束,冷寒宫冰消瓦解后,我就彻底解除你们身上剩了一半的毒性,到时候绝不会亏待你们!” 两人相视一眼,即刻跪地道:“弟子承蒙庄主抬举,得以脱离苦海,一定尽心尽力效忠飘云山庄,绝无二心,还请庄主明察。” 韩永昌点点头,又道:“我刚才说的话,你们代为转告其他弟子,不可外传。另者,再遇冷寒宫弟子,尽可能劝降收编,冥顽不灵者杀之!” “弟子们即刻传达庄主圣意,还请不厌赐教。”两人道。 韩永昌道:“好,都起来吧。”随即挥挥手,要他们下去了。 对于这些刚收编的冷寒宫弟子,韩永昌不能完全放心,所以他留了一手,并未全解掉他们身上的残冷丸毒性,而是先解了一半,这样一来,他们的药性延迟到每两个月才发作,不仅如此,韩永昌对他们较宽宏大量,从不严加斥责,衣食丰厚,且行动也较自如。 然而,仅仅收编冷寒宫的虾兵蟹将,满足不了他的需要,他的野心当然不止如此,他的目标是收服所有冷寒宫弟子,彻底歼灭冷寒宫! 他要借此来壮大飘云山庄的实力,决不容忍有人虎视眈眈敌对飘云山庄! 对于冷寒宫几次三番的公然挑衅,他早已忍无可忍,但他还不急,他要等到参加完武林大会,再付诸行动……。 眼下,只有爱徒冰凝雪叫他颇不省心,他要看好她,绝不允许她因萧天晗的事而有任何轻举妄动……。 午饭时间到了,虞梦诗沐浴完毕,换上了一身干净舒服的新衣衫,秀发也梳理的整洁精致,都是冰凝雪亲力亲为。现在的虞梦诗看上去较之前要容光焕发许多,在冰凝雪的陪同下入了宴席,韩永昌、韩氏兄弟已等待多时。饭菜颇丰盛,营养精细,还特为虞梦诗炖制了极品金燕窝。 冰凝雪一脸沉静,似乎眼中只有虞梦诗,不时的为她夹菜舀汤,照顾入微。 虞梦诗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馨,每个人都是那样和蔼可亲,都是那样呵护备至,她的心越来越温暖,幸福的几乎想落泪……。 韩永昌的目光时不时望向冰凝雪,他总是有些隐隐的不放心,那只因他并未派人去探听消息……。 韩氏兄弟的目光几乎未曾离开过两姐妹。 虞梦诗虽经过梳洗打扮,但从行动和面色看还是如此柔弱;而冰凝雪虽是一身素装,面容淡定,却透着一番傲骨与坚定;两姐妹,一个似蝴蝶美丽娇脆,一个似凤凰绰约多姿。 韩氏兄弟不时问寒问暖,看着两姐妹其乐融融的温馨情景,心中无不欣慰、感叹……。 然而,他们似乎都沉浸在眼前的温馨时刻中,却忘记了一个人,忘记了为这次营救行动历经千辛万苦、克服重重困难、甚至为此要付出生命代价的那个人……。 (注:国庆期间,暂停更新。在此祝各位亲们:欢度国庆、中秋愉快!谢谢) 第十章 凤蝶重逢(八) 水牢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忍受的腥味儿,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萧天晗双手吊在木桩上,由五名弟子在一旁看守,他的神情看来很疲惫,他的人却似钢铁一般坚韧……。 从昨夜到晨曦,从晨曦再到午后,他就这样一直被吊着,没有一口水、一粒饭。冷若水不知忙什么去了,一直未露面。这其间,紫烟和碧霜曾多次试图进入水牢看望他,却被门口的守卫喝斥回去,她们是今晨得知的消息,此时,两颗芳心早已焦急不堪!都害怕的要命!碧霜已哭红了眼睛,紫烟更是死的心都有了……。 终于,冷若水露面了!她的步伐很快,她的眼神更可怕,似刀,钢刀!那架势,恨不得见谁杀谁!所有弟子都望而却步,站得远远的,大气不敢出一声。她的身后,跟随了四名弟子,他们押着一个人——冷秋月! 一行人等匆匆走进了水牢,稍后不久,外面的弟子开始三五一群,低声聚在一块议论着: “怪了,老宫主不是闭关了吗?怎么突然出来啦?” “到底出了什么事?听说昨夜左宫使被抓了!” “嗯,左宫使昨夜救走了虞梦诗……他的胆子可真不小!” “咦?冷秋月昨晚不是和萧天晗一起饮酒的吗?” “大宫主也被抓进水牢啦!嘿嘿,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左宫使怎么想的?放着堂堂的宫主不做,却违背老宫主救走囚犯?唉,真想不通他干嘛要这样?” “虞梦诗真的逃走了!这回不知老宫主会怎么处治萧天晗……” 很多人不明前因后果,都凭着各自的猜测与传言窃窃私语,还有不少人暗暗为萧天晗捏着一把汗……;那六名分舵舵主,此时也是坐立不安,他们昨夜还与萧天晗、冷秋月把酒言欢,醉生梦死……,对于二人的中途离席,嘻笑怒骂、胡言乱语,不曾想,昨夜却发生了如此重大之事!老宫主若怪罪下来,他们也是难逃干系……;而此刻,最愁最怕的,莫过于陈安、陈松两兄弟!今晨,所有负责盯梢‘灵芝草堂’的弟子都已被召回,想想这几日萧天晗安排他们所做的事,原来都是为了营救虞梦诗的计划部署!如今东窗事发,真不知他两人是否因此而遭受牵连、大祸临头……。 然而,从心底讲,他兄弟二人还是感念萧天晗往日的好处,也希望他这次能够逢凶化吉、逃过此劫。可是,他这次的罪犯得实在不轻!不知老宫主会能否念其以往功勋,顾及旧情,放他一马呢……。水牢的门开了,迎面而来的一股湿臭,叫人很不舒服。 冷若水定了定神,缓步走下了台阶,如矩的目光射向了吊着的萧天晗,那眼神瞬间充斥起了怒火、失望、还有复杂……。 此时,萧天晗似察觉了动静,头也缓缓的抬起来,他已被吊了许久,经过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激战,再加之被冷若水攻击的几掌,使得他看起来,有些精疲力竭,只有那双年轻英俊的眼睛,依然流淌着不熄的活力……。 冷若水一挥手,紧跟着,两名弟子将冷秋月拖了过来,只听冷若水一声令下:“把大宫主也吊起来!” 话音一落,几名弟子随即动手吊起冷秋月,就吊在萧天晗的旁边。 冷秋月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头发很凌乱,似行尸走肉一般,看也没看萧天晗一眼,心中恐早已充满了无穷的恨意……。 旁边有弟子搬来椅子,冷若水就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坐下了,她沉声道:“所有人都下去,本宫要亲自审问!” “是。”侍奉左右的多名弟子迅速撤出了,水牢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冷若水盯了萧天晗半响,终于开口道:“左宫使,本宫待你如何?” 萧天晗垂首道:“宫主待弟子一向恩重如山。” “好,那你为何要做出违背本宫之事?为何救走虞梦诗!”冷若水的语调已不在平静。 萧天晗沉默了,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什么都不想说……。 “你今日要给本宫老老实实的交代!若有半句虚言,本宫决不饶你!”冷若水已开始运气了。 萧天晗心下一片凄然,默默道:“弟子自知罪孽深重,有负宫主重托,愧对宫主恩情,现触犯门规,愿以死谢罪,还请宫主成全!”他自觉无颜面对冷若水,此刻只想一心求死,他不愿说出原因,深恐对冰凝雪更加不利……。如今虞梦诗已成功救出,她们姐妹该能够团圆了……,他已完成了众人所托,达成了冰凝雪的心愿,如今也算了无牵挂。虽落得这般田地,他却无怨无悔,大概一切都是天意……。 冷若水见他不吭声,眼中的怒火更重了,冷哼一声道:“你既觉得愧对本宫,为何还不肯招认?你分明没认清楚自己犯下的罪过,就想着一死了之是不是!” 萧天晗黯然道:“弟子之罪,死有余辜。” 冷若水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转眼看向冷秋月,质问道:“秋月,本宫知道你一向忠心耿耿,此事你知道多少,从实招来!” 冷秋月缓缓抬起头,眼中失落而怅然,往日那份咄咄逼人的气焰早已荡然无存,见冷若水问她,踌躇片刻,刚说了句:“宫主,此事……”,就听萧天晗截口道:“宫主,此事乃弟子一人所为,不干他人的事,大宫主也不知情,还请宫主降罪弟子一人。” 此言一出,冷秋月忽的看向了萧天晗,眼中的情感变得难以捉摸,似感激、更似幽怨……,她知道萧天晗要将所有罪过一人扛下来,但她也知道,他这么做,并不只为了她……。 冷若水见状,想起昨夜冷秋月被点穴在花园,还是被她回来解开的,此事应该也被蒙在鼓里,但转念一想,又瞪起她道:“纵然她不知情,也有监管不严之过!难逃失职之罪,同样该罚!” 冷秋月一听,头立即垂了下去。 冷若水不再看她,指着萧天晗道:“你想死也不难!但若说不出救走虞梦诗的原因,看本宫怎么收拾你们!” 说话间,水牢外匆匆走进一名弟子,在门口请示道:“宫主,弟子有事禀报。” “进来说。”冷若水道。 那弟子来到冷若水跟前,低声道:“回宫主,派去追踪的八名弟子,只回来了两名,其余已死,等待宫主发落。” 冷若水一听,眉头竖起,逼视着他道:“虞梦诗的首级带回没有?” 那弟子不由浑身一颤,答道:“没有。回来的弟子说,对方用了很厉害的迷雾弹及毒针,他们……实在对抗不过。” 冷若水冷冷道:“对方是什么来路?可看清面容?” “对方都蒙着面,来路……两名弟子也不知晓。”前来弟子说话越发小心翼翼。 “一群没用的废物!还有脸回来见本宫,立即将他二人拖出去分尸!” 冷若水怒不可遏道。 “是……弟子遵命。”前来弟子寒栗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匆匆离去了。 很厉害的迷雾弹、毒针……?冷若水思索片刻,忽然走到萧天晗面前,一把楸起他的头发,呵斥道:“说,接应你的那些人是谁?是不是飘云山庄的人?你勾结他们救走了虞梦诗?!” 萧天晗目光呆呆地,沉默半响,说道:“此事无关飘云山庄,是弟子见虞梦诗可怜,自做主张,请人接应,现大错已铸,只求一死,请宫主降罪吧。” 霎时间,冷若水的眼神变得极为激动、掺杂着些许沮丧、还有满腔的失望!她虽蒙着面,看不到表情,但那双眼睛所迸发出的火焰,同样叫人不寒而栗……。她瞧着萧天晗恨声道:“好、你很好,在本宫面前胡编乱造!”说着,“啪”的抡起一记耳光,重重的掴在了萧天晗脸上!紧接着,高声喝道:“来人,取九尺长鞭来!” 门口守候的弟子闻讯赶来,即刻派人取出长鞭,交与了冷若水。 冷若水瞧了瞧萧天晗和冷秋月,沉声道:“嘴硬是吗?” 手中用力一挥‘啪’的一鞭,抽向了萧天晗的身躯! 这一鞭下去,萧天晗身上的夜行衣便立即裂开个大口子。 “说是不说?!”冷若水手握长鞭,指着萧天晗的头道。 萧天晗面无表情,只淡淡道:“弟子甘受处罚。” “你——好个没良心的畜生!枉我对你从小一番栽培,委以重任,你怎么对得起本宫?!”冷若水大怒道,紧接着‘啪、啪、啪’三鞭又抽了上去……。 三四鞭下去,萧天晗衣衫破烂,露出了斑斑血迹……。然而,他的面色虽充满愧疚,却仍然一言不发。 门口主管水牢的领事弟子见状,赶忙跨进一步说道:“宫主息怒,请稍作歇息,若要行刑,就让弟子代劳吧。” 冷若水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随即有弟子搬来了座椅,冷若水将鞭子交与那领事弟子道:“左右公使,给本宫每人抽上一百鞭!重重的抽,沾上凉水抽!”说完,便气呼呼的坐下了。 一百鞭!?还要沾着凉水抽!那一鞭下去,便会皮开肉绽了! 一听到这残酷的指令,冷秋月登时抬起头来,带着满眼的委屈、乞求!往日,都是她用这刑罚来惩治别人的,想不到今日却轮到自己头上!但她深知老宫主性情,纵有千般委屈,却一点儿也不敢说什么。 思忖间,只见那领事弟子已挥舞着长鞭,靠近两人,另有弟子提来一大盆凉水,放置跟前。那领事弟子请示道:“宫主,先抽哪一个?” “先抽萧天晗!”冷若水恨恨的说道。 “且慢。”萧天晗突然开口道。 “怎么,你现在开窍了?太晚了!”冷若水盯着他,难掩气愤的说道。 萧天晗目光平静的望着她,说道:“弟子只求代大宫主受过那一百鞭!” 代为受过?那可是要被抽上两百鞭! 冷秋月的心不由一阵子悸动!目光也不由转向了他……,他竟然……会选择这样做?不管他的出发点是什么,他要代她承受鞭刑,这已足够证明,他不愧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冷若水听了萧天晗的请示,眼底的怒气竟也减了稍许,质问道:“你凭什么要代为受过?” 萧天晗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弟子犯下的罪行,不愿牵连别人。” “好,像个男子汉,那本宫就成全你!抽上左宫使两百鞭!”冷若水命令道。 ‘啪!’的一声,沾了水的鞭子足劲儿抽向了萧天晗! 只一鞭抽下去,即现出一道血迹,较之刚才的那几鞭,的确要痛楚了许多……。 ‘啪、啪、啪——’接着,是第二鞭、第三鞭、第四鞭……,鞭声响亮而刺耳,每一鞭都似使足了劲,无情且残忍的抽在萧天晗身上,每一鞭抽下,都是一阵疼煞人的痛楚……,他咬着牙,一声不吭,但额头上的冷汗,已渐渐渗出……。 鞭声不断,声声刺耳,更刺在了冷秋月的心头!她早已情不自禁的望向萧天晗,但见他额上虽淌着冷汗,头部却已冒出热气,然而,他不发一声,默默的忍受着鞭刑的痛苦,他身上的衣衫已尽破烂不堪,此时早被鲜血缕缕染透,惨不忍睹,衣衫下露出的皮肤,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直看得她心惊肉跳,实在不忍再目睹下去,扭过头去,心中痛惜道:到了这步田地,还在维护那贱人,这是何苦、何苦啊……! 鞭子还在一鞭、一鞭的继续抽着,也不知抽下了多少鞭……,萧天晗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身上多处的皮开肉绽,依然淌着血,头上蒸蒸的冷汗,似欲结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捱多久,趁着仅存的一点儿意识,他在心底里默默念道:凝雪,凝雪,你保重,别了,别了……。终于,汗水卷着血水将他整个人吞没了,他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也似乎什么痛楚都没有了……。 水牢里,只剩下一声声刺耳狰狞的鞭打声,连绵不绝,久久回荡……。 第十章 凤蝶重逢(九) 冷若水瞧着血泊中的萧天晗,目中的怒气似乎渐渐消磨了……。 冷秋月终于受不了了,带着哭腔乞求道:“宫主、宫主,停手吧,弟子斗胆求您绕过左宫使一命!这样抽下去,他……他很快就会没命的!” 冷若水瞥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仍没做声。 “宫主、宫主——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随着换喊声,水牢里冲进来两个人——紫烟和碧霜。 她二人竟不顾门卫阻拦,强行冲进水牢,直奔冷若水跟前,‘扑通扑通’双双跪倒,碧霜泪光莹莹的乞求道:“宫主,弟子求您绕过左宫使吧!求您开开恩吧!” 紫烟也含泪道:“宫主,左宫使功大于过,罪不至死,还求宫主网开一面!求您下令停刑吧。”说完,泪眼朦胧地瞧了一眼昏迷的萧天晗,眼中淌着泪,心中早已决定,若萧天晗今日被处死,她也决计不活了……。 冷若水微微叹息了一声,没理会她二人,稍后向施刑的弟子道:“停手吧……够了。” 那领事弟子赶快停住手,抽了半天,他早累得满头大汗了。 碧霜和紫烟一看停下了,禁不住破涕为笑,大感安慰,连忙磕头道:“谢宫主开恩、谢宫主开恩!” 一旁吊着的冷秋月也舒了口气,她对萧天晗……真是又爱又恨,恨他欺骗了她,恨他救走了虞梦诗……,然而,当她目睹了今日他所受到的酷刑严罚时,却又感到心疼不已,内心深处对他的爱恋还是远远高于一切的……,她盯着那手持长鞭的领事弟子,心中咬牙切齿道:只待过了此劫,定要抽上这厮一千鞭、一万鞭不可!剁成肉酱方能解恨! 冷若水缓步出了水牢,似乎很疲惫,眼神中更带着前所未有的复杂……。她扫视了周围一圈,宫中弟子个个都立的直直的,大气不敢喘,而后,她垂下眼帘,由两名弟子陪同着,迅速离去……。 待她走远,宫中弟子又有人暗自嘀咕:为何闭着关的老宫主会突然出关?且是最节骨眼的时候出现了?不知水牢中的左宫使现在怎样了……。 此刻,紫烟和碧霜守在萧天晗的身边,碧霜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摇晃着萧天晗,轻声呼唤道:“天哥、天哥,你醒醒啊,别吓唬我们……醒一醒……好不好……醒醒……” 紫烟则沉默无语,拿起碧霜的帕子,为萧天晗擦去头上的汗水,又掏出了自己的帕子,轻轻为他擦着身上流淌的血水……。 冷秋月在一旁呆呆地望着,不知该高兴、还是怨恨……,看他的情形,估计最多剩下半条命了。为了那个女子,他甘愿触犯门规、甘愿受刑、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愿说出她的名字……他对那女子真是痴心一片……。可他对她呢?故作假象欺骗她,最终救走了她情敌的亲姐妹。本以为他永不会回来了,从此再见不到他了,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谁想到老宫主会突然出现,又将他擒了回来……。 正思忖间,就听门外有人吩咐道:“老宫主有令,为大宫主松绑,将左宫使抬回原住处。” 话音刚落,便迅速走进来四名弟子。 其中两人上前解开了冷秋月的绳索,随后又去解萧天晗的绳索,冷秋月揉揉手腕,松了口气。接着,两名弟子抬来一副担架,将萧天晗抬放上去,碧霜见状,忙问道:“老宫主要怎样处置他?” 两名弟子对视一眼,冷冷答道:“不知道。” 说完,抬起担架便走,紫烟上前一步道:“左宫使伤的不轻,还请两位手脚轻些,紫烟……万分感谢!” 两人依旧面无表情,抬着昏迷的萧天晗出了水牢……。 冷秋月也慢慢走出水牢,除了手腕被绳索吊得通红,其他毫发无伤,只是神情呆滞,还带着一丝失落,悄无声息的回了住处。一路上,没有人跟她打招呼,宫里弟子窃窃私语着,有人说她和萧天晗昨夜在花园内饮酒厮混;有人说她杀了苏玉、罗毅,后被萧天晗点了穴道;还有人说她暗中找老宫主告密,一同抓住了萧天晗……。 一路上恍恍惚惚,她终于回到了自己屋中,一屁股坐到桌前,只感到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轻抚着自己发红的手腕,想起昨夜到今天下午所发生的一切,只感到满心的辛酸与委屈,却无人倾诉,不由鼻子一酸,伏在桌上哭了……。 此时,紫烟和碧霜正守在萧天晗的床边,她们奉命在这里照看他,两人既高兴、又心疼。 他流血的伤口已包扎好,身上也换了干净舒适的衣衫,然而,他的面色却苍白的吓人,碧霜多次试图叫醒他,想喂一些汤药,却始终未遂。想来昨夜西门外,他经过一番奋战,还与冷若水迎面对击一掌,呕了血,伤了元气,再加之吊在水牢多时,挨了上百鞭刑,身体早已透支,故而仍处于昏迷中……。 两位姑娘专注的望着他,不时的用小勺喂他一点儿清水,本以为他身上会有多处皮开肉绽的口子,但现在看来,大部分全是淤青一片,似乎并不严重。岂知,沾了水的鞭子抽起人来,表面是看不出多大创伤的,而真正伤害到的却是五脏六腑,是更严重、更可怕的内伤! “雪……雪……凝雪……”突然间,他口中轻唤起来,人未醒,似在梦呓……。 “雪……雪……等我……”他依然梦呓般的轻唤着,声音虽细微,却听得很清楚。 碧霜和紫烟相视一眼,两张花容不由黯然失色,她二人都明白萧天晗口中唤的人是谁,心下一片凄凉……,即使处在昏厥中,即使他已付出血与痛的代价后,心心念念、默默不忘的,仍然是冰凝雪……。他对她的爱到底有多深,似乎无需再证明什么……。 “凝雪……”又是一声呼唤,那样深情,那样亲切……。 碧霜心中顿生一股幽怨,望着昏厥的萧天晗,难掩嫉妒道:“都是因为她害的,你还那样惦记她!真是……真是……蠢到家了!” 紫烟叹息一声,轻抚碧霜的肩头道:“不要这么说,大概……冰凝雪曾为天哥付出了很多,他们之间必有段不平凡的感情。” 碧霜不服,撅嘴道:“哼,那我们呢?我们为天哥做的,能比那姓冰的女子少么!他何时对我们……也曾这样过?” 紫烟皱眉道:“怎能这么算账?天哥对你的好,你全忘了吗?从一入宫起,都是他在照顾我们,我们真正为他做的事又有几件?相比之下,实在少之又少。” 碧霜道:“那冰凝雪又为他做过什么?你知道吗?” 紫烟的脸色越发黯然,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她为天哥做过什么,但不论怎样,她一定……有着过人之处,且比我俩人……都要强!” 闻言,碧霜更加不乐意了,说道:“怎么?紫烟,你倒替外人说起话来了?没有她,天哥能落成今天这样吗?不是她,你能那样伤透了心吗?!” 紫烟一听,不由心中大痛,眼圈一下子红了。碧霜的话,触动了她内心最痛苦、最脆弱的地方,使她又回想起那日与萧天晗的情感诀别……。 碧霜见状,登时心软了半截,握了紫烟的手道:“对不起……紫烟,是我不好,我说的话太重了,不该勾起你的伤心事,别难过了,好吗?” 紫烟垂下眼帘,沉默着。 隔了半响,碧霜眼珠骨碌一转,一脸窃喜道:“紫烟,你知道么,虽然天哥眼下受了这么重的伤,但我现在……还是很开心的,因为……他又回到我们身边了,重新和我们在一起,更可以……远离冰凝雪!” 紫烟已稳定了情绪,低声道:“不管天哥心中喜欢的是谁,我都相信他的选择,他一向独具慧眼,不同流俗,大概……只有冰凝雪才真正配的上他,而我们……。”说完,无力的摇了摇头。 碧霜闻言,心中虽不情愿,也不好再反驳,与紫烟面面相视,当下无言。 门‘吱’的一声开了,冷若水推门而进。 紫烟和碧霜连忙起身行礼。 冷若水一摆手,示意免礼,淡淡道:“他醒了吗?” 紫烟道:“回宫主,我们已为他包扎了伤口,但他一直还未醒来。” 冷若水缓缓走到床边,木然的瞧着萧天晗,良久良久,眼眶竟似闪了一下,泛起了湿润……。 不料,床上的萧天晗在昏迷中干咳了两下,口中亦喃喃道:“雪……凝雪……等……等我……” 霎时间,冷若水的眼神突然剧变! 她猛然回首,眼光似利剑般射在紫烟和碧霜脸上,厉声道:“你们……可知他口中呼唤的什么人?!” 紫烟碧霜两人吓得花容失色,双双跪地道:“弟子不知、弟子不知!” “真的不知?!”冷若水逼问道。 “弟子们确实不知,还请宫主见谅。”紫烟道,她清楚一点,萧天晗在水牢里不愿说出的话,她们也不该说。 “本宫且看看他的伤势,你们都下去,不准任何人来打扰。”冷若水冷冷道。 紫烟二人听了,心中高兴万分,齐声道:“弟子代左宫使谢宫主鸿恩!” 冷若水道:“不必多言,下去吧。” 待她二人离去,冷若水又转向萧天晗,他面无血色,看上去很憔悴、很苍白,身上有多处被包扎的密密麻麻……,她长叹一声,走上前,伸手撩开他的衣衫,看到那一片片的淤青,不由眉头深锁,谁知这时,他竟又开始轻唤道:“凝雪……凝雪……” 凝雪?难道是……冰凝雪?!他昏迷中口口声声呼唤的人……竟会是——冰凝雪!竟是那个怎么也擒不到的臭丫头? 冷若水的心陡然间升起一片寒意……,如今,他只剩下半条命在,心中放不下的人……竟然是——那贱人的女儿!还唤得如此亲切?他与她究竟什么关系?难道说……他对那丫头……。冷若水只觉得头开始一阵阵眩晕、疼痛……,竟不由伸出了手扶住床头,心中似扎个根刺一般难受!心中反反复复的叨念:仇人的女儿、仇人的女儿……。不、不行!绝对不行!他怎么可以、怎能够和她的女儿……。她恨恨的咬着牙,头上的冷汗不知何时已渗出,拳头越攥越紧,她真不愿此事如她想象的那般……。 她胡思乱想了许久,终于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吐出,她实在不愿再想下去了!一切要等到弄醒他再说。 于是,她坐到床边,轻扶起萧天晗的身驱,而后盘膝坐到他的身后,气运丹田,双掌运功,缓缓顶住他的后心,开始疗伤……。 第十章 凤蝶重逢(十) 萧天晗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原先的住处,屋中没有其他人,周围静悄悄的。 他还活着,活着! 只要活着,那么一切都还有希望!他心中一阵悸动……。他原该吊在水牢里的,接受鞭刑拷问,现在却……。是老宫主饶恕了他?再一次不计前嫌赦免了他?此刻,他感到周身的疼痛已舒缓了不少,四下一看,伤处都已做了包扎,胸口间似有股暖流在五脏六腑间流淌,很是舒服,心中不觉感慨……。 ‘吱‘的一声,门开了,紫烟和碧霜一前一后走进来,一见萧天晗醒了,顿时面露喜色,碧霜第一个叫道:“谢天谢地!天哥,你醒啦!” 说着,她将手中端的小汤煲,往桌上一搁,便欢喜的跑到床前,后面跟进的紫烟,秀美的脸畔也充满了激动……,她手中端着一碗汤药,默默来到床前,轻声询问道:“天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萧天晗看了一眼碧霜,又看了一眼紫烟,见她二人面色虽喜悦,眼睛却都红红肿肿的,不由暗暗叹息……。出了这件事,她们一定没少为他担惊受怕、伤心落泪……,现在又尽心尽力的侍奉床前,他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心中亦不知是喜是悲……。 紫烟明白他此刻的心情,没再吱声,低下头,轻摇小勺吹着碗里的汤药。 碧霜难掩兴奋的说道:“天哥,你可醒了,你不知道我和紫烟有多担心!” 萧天晗目中一片感激,轻叹道:“两位妹妹一直那么关心我,我怎会不知?” 碧霜和紫烟对视一眼,心中都舒了口气。 萧天晗轻抚了下伤口道:“是你们为我包扎的?” 碧霜点点头。 紫烟柔声道:“天哥,你现在能坐起身吗?” 萧天晗道:“好。” 说完,刚撑着要起身,却牵动了伤口,只感到钻心的一阵疼痛,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碧霜见状,赶忙过去抱住他的肩,将他缓缓扶起,又拿来软垫,让他靠在了床头。 碧霜瞧着他满身的伤痕,一经扯动,又有几处渗出血来,不由心疼的掉下泪来,柔声道:“这么多伤又殷血了,天哥,身上很疼吧?” 萧天晗看着她,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傻妹妹,哭什么?我不是好好活着吗?这点儿伤死不了的。” 碧霜一听,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道:“是,天哥一向福大命大的!” 萧天晗也微微一笑,稍后,脸色又涌现出几分凝重,沉吟道:“是老宫主……为我疗的伤?” 碧霜道:“嗯,若没有老宫主为你疗伤,你肯定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呢!还会继续说……说胡话!” “哦?我昏迷中……说胡话?什么胡话?”萧天晗问道。 闻言,碧霜微微一怔,不知该不该说,只得求救的望向紫烟。紫烟垂下眼帘,低声道:“你喊过几句……冰凝雪的名字。” 话一出,萧天晗的眼神顿时呆滞了……。 冰凝雪,他心目中最美的名字,最深爱的人儿……。可是,可是他还能再见到她么?还能么? 萧天晗痴痴的出着神,碧霜嘴一撇,说道:“天哥,老宫主不仅为你疗伤,还吩咐我俩尽心照顾你,可见,她对你还是法外开恩了!你可不能再胡思乱想,惹老宫主生气,她这回可真动怒了,今天发了好大的脾气!” 萧天晗沉默着,试想自己昏迷中,不知呼唤冰凝雪多少次,老宫主疗伤之际,说不定也听到了……。 事以至此,多想无益,当下叹了口气,说道:“老宫主恩深义重,可惜我未能感恩图报……。”说完,竟不再言语。 这时,紫烟端来碗,手中拿着小汤勺,柔声道:“天哥,别多想了,该喝药了,你身上有伤,不如……让我喂你喝药吧?” 萧天晗道:“不用劳烦,我自己来。” 说着,他缓缓伸出手接住碗,不由望了紫烟一眼,恰好触碰到对方投过来的脉脉深情……。 萧天晗低下头,避开她含情的目光,将碗里的药慢慢喝了……。 一旁的碧霜看了,明白个中滋味,也只是暗自怅然,痴痴的看着他把药喝完,也关切道:“天哥,你饿不饿,喝点参汤吧?” 萧天晗摇头道:“暂且没有胃口,有劳妹妹倒杯水给我。” 碧霜转身倒了杯清水,递给萧天晗。 见他喝了水,碧霜按捺不住,急问道:“天哥,昨夜到底怎么回事?救虞姑娘的事你不都安排好了吗?怎会被老宫主抓了?听说你还跟老宫主交过手、受了内伤?你快跟我们说说吧!” 紫烟也是满眼疑问的看着他。 萧天晗沉吟片刻,说道:“昨夜……原本按计划,一切进展顺利,未曾想……老宫主竟中途出现……实在是始料不及。”说完,剑眉深锁。 紫烟娥眉紧蹙,关心道:“天哥,那虞姑娘……是否已安全离开了?” 萧天晗默然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一想起昨夜的经历,他忽然变得沉默了……。神情也在转瞬间变得惆怅、忧郁……。他本来精心准备好了一切,即使林中突然遭遇那么多人的伏击,对于英勇善战的他而言,也不足为惧,然而……就在最后紧要的关头,冷若水竟突然出现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明明在闭关修炼中的冷若水,为何莫名出现到场?这真是始料不及……。如今,派去追踪虞梦诗的弟子无果返回,可见,她已经安全离开了,现在应与冰凝雪等人欢聚一堂了吧……。 他又想起了冰凝雪,她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姐姐!她们姐妹团聚在一堂,该是怎样的感慨、怎样的激动呢……。 想到这儿,他竟不由自主的会心一笑……,他甚至能想象的出,冰凝雪和虞梦诗相聚的那一刻,是多么令人喜极而泣,多么感天动地……。 他总算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他做到了、做到了……。然而,他却不能赶去见她了……心爱的冰凝雪!他们前夜的温馨相聚、海誓山盟……一想到这些,他的心陡然一阵大痛!掀起万千痛楚,痛的他不由扶住了胸口,只感到那颗心在撕裂、在燃烧,难以言表的遗恨,犹如波涛汹涌般翻滚而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一切的发生,大概冥冥之中都是天意……,他越怕发生的事,越偏偏发生了!接下来,冷若水将如何对待他?他又该如何面对冷若水?他真的不知道,也不愿再想……。私自救走囚犯,死罪都已赦免,那么,还会怎样处置他呢……。 紫烟和碧霜看着他神情恍惚,一会儿痴痴的发笑,一会儿满面忧郁,情到激动时,竟手扶胸口,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两位姑娘极为不安,甚至认为他快要疯掉了。 紫烟赶忙推推他道:“天哥,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碧霜也在一旁叫道:“天哥,你干嘛又伤心又笑的?你醒醒!” 萧天晗终于收回了思绪,神情带着几分黯然,淡淡说道:“我没什么,别担心。” 碧霜望了一眼紫烟,说道:“不知接下来,老宫主会怎样对天哥?” 紫烟道:“我想,老宫主大概原谅天哥了,不然,怎么会亲自为他疗伤、还叫我们照顾?” 萧天晗不由叹道:“老宫主宽宏大量,待我有再造之恩,我愧对她老人家太多,粉身碎骨也难报答,就算将我杀了,也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总算还有些良心!”门外忽然传来了老宫主的声音。 三人不由一惊,紧接着,就见冷若水推门而进。她的眼神依旧冷峻,但却少了那份骇人的杀气。 紫烟和碧霜连忙行礼,萧天晗也挣扎着要下地施礼,无奈身上伤处太多,起身艰难,冷若水见状,一挥手道:“都免了吧。” “药喝了吗?”冷若水问道。 紫烟道:“回宫主,药已喝完。” “参汤呢?”冷若水又道。 碧霜小声道:“参汤……左宫使说等会儿再喝。” 冷若水瞧了一眼床上的萧天晗,道了句:“你们好生照顾他。” 萧天晗心中一热,忙道:“弟子谢过宫主不杀之恩……” “省省吧!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等你何时愿招认了,再差人来找本宫!”冷若水头也没回,转身大步离去了。 萧天晗一脸黯然,心下不是滋味……。 碧霜见状,撅嘴道:“天哥,关于救走虞姑娘的事,你为何不愿如实招认?怎么想的嘛?” 萧天晗默然无语。 紫烟叹道:“天哥不招认,是怕牵连……其实你现在说不说也是一样,老宫主要抓的人,始终要抓的。” 萧天晗依然无语,眼睛望着窗外,似有无尽心事。 碧霜瞧着萧天晗,忽然道:“天哥,你救走了虞姑娘,自己却遭到酷刑严罚,险些丢掉性命,这件事……你后不后悔?” 萧天晗目光平静,不带有一丝迟疑,道:“不后悔。” 碧霜眼睛闪了闪,又道:“即使牺牲性命……也不后悔?” 萧天晗道:“救人于水火,乃道义之本,何况……。”他干咳了两下,继续道:“虞梦诗只一介弱女子,我不认为救走她有什么过错,何谈后悔?” 更何况她还是冰凝雪的亲姐妹!紫烟呆呆的望着他,心中默默补了一句。 碧霜瞧了紫烟一眼,继而幽怨道:“若是有一天,我和紫烟……也遭遇敌手囚困,你会不会……像救虞姑娘一样,去救我们?” 此言一出,紫烟颇感惊讶,实在想不到她会有这样一问。 萧天晗不假思索道:“当然会。” “真的?!”碧霜心中甚喜,扭头瞧了紫烟一眼。 萧天晗点头道:“真的。” 他的目光诚恳而坚定,确是真心实意。 有这句话,紫烟已心满意足了……。 见萧天晗的神情极为疲惫,心中怜惜,当下拉了拉碧霜,说道:“我看天哥也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你别问这问那了,晚饭时,咱们再来看他。” 说完,递了一个眼神,示意离去。 碧霜只得道:“本想再多聊几句的,好吧,天哥安心休息,我们就在附近,门口也有守卫弟子,有事随叫随到!” 萧天晗道:“好,你们照顾了我一天,也该回去歇会儿。” 碧霜二人扶他重新躺下,盖好被子,在他床几前,放了一杯清水,而后离去。 屋内一下子静了许多,夕阳已退,屋中的光线也越发暗淡下来……,萧天晗只觉得周身疲乏,困意袭来,当下眼皮一合,昏昏睡去。 夜,悄然降临了……。 第十章 凤蝶重逢(十一) 灯下,虞梦诗躺在柔软舒适的床榻上,睡的又香又踏实,经过昨夜的周折,加之今日姐妹重逢的大喜大悲,现在,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下午时分,韩永昌为虞梦诗把过脉后,开了一些调养的药方,韩氏兄弟为她抓了药,派人煎制。冰凝雪见姐姐面色苍白,心内怜惜,又为她调配了些滋润养颜的补药,待虞梦诗恢复元气,便可服用这些补药,改善憔悴之色。 晚饭后,虞梦诗喝了一杯冰凝雪亲手做的银耳莲子百合羹,甜爽清口,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此刻,她的面容如此安详、恬静,冰凝雪凝视着她,不由伸出手抚了下她的俏脸,眼中却带着无比的愧疚……刚刚喝下的那杯羹里,她稍稍做了手脚,才使得虞梦诗睡的如此甜酣……,还好,只需一个多时辰,药效即退。她暗叹一声,轻轻为虞梦诗掖了掖被子,又将一纸信封放到了枕边……。 夜色渐浓,冰凝雪从厢房走出,关好房门,刚走了几步,身后便跟上来两个人。 冰凝雪回首一看,见是两名前不久刚收编的冷寒宫弟子,嘴角轻轻一撇道:“你们是奉命来监视我的?” 两名弟子不敢正视她的目光,只是俯首回答道:“庄主派我们来保护三小姐。” 冰凝雪眉毛一扬,轻笑道:“哦?凭你们的武功,能保护我吗?” 此话一出,两个人的脸都不禁红了,在没有倒戈投靠韩永昌之前,他们都曾领教过她变幻莫测的剑法……。 两人一时呆愣在那里,尴尬着不说话。 冰凝雪瞧了他们一眼,转身便走。 两人见状,又紧步跟上来。 冰凝雪放慢了脚步,叹道:“是不是我到哪里,你们便要跟到哪里?” “是。”两人木讷的的回了句。 “好,那你们就跟着吧!”冰凝雪头也不回,径直向韩倚墨的厢房走去。 来到门前,冰凝雪敲了下门,只听韩倚墨在屋里问道:“门外是谁?” “是我,大师哥。”冰凝雪道。 一听是小师妹的声音,门很快就开了,韩倚墨请她进了屋。 两名弟子便一左一右守在门口等待。 韩倚墨见状,忙关好房门,走到桌前,问冰凝雪道:“雪儿,那两个人……在监视你?” “是师父派来看住我的。”冰凝雪看着桌上的茶杯,轻描淡写道。 韩倚墨明白师父的用心,这都是为了她好,也不再提。随口问道:“虞姑娘的情况如何?我们午夜便要动身离开这儿了。” 冰凝雪道:“我们说了一下午的话,姐姐也累了,我让她先小睡一下。” 韩倚墨点点头,又道:“找我有事吗?有什么需要帮忙?” 冰凝雪沉吟道:“我想问你……手中有没有残冷丸?” 韩倚墨微微惊讶道:“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只问你有、还是没有?”冰凝雪一脸倔强道。 韩倚墨顿了顿,说道:“我身上是有一丸,你若需要,尽管拿去。”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冰凝雪。 冰凝雪接过瓷瓶,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道:“谢谢大师哥。” 说完,起身便走,韩倚墨一把拉住她道:“雪儿,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 他对这个小师妹真是放心不下,见她硬生生的要走残冷丸,定是有事,心中不免担忧……。 冰凝雪垂着眼帘,默不作声。 韩倚墨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萧天晗,可是,你们姐妹好不容易才团圆了,你可不能……再做傻事啊。” 冰凝雪听后,抬眼看了看韩倚墨,道:“大师哥,我知道你很关心我,我也很珍惜与姐姐的团聚,你放心,我没事的,更不会傻到自己去送死。” 韩倚墨的心怎么能放得下,目中露出无比的关切,说道:“雪儿,萧公子的事,我很惭愧,很对不起他,更对不起你!假如……你有什么想法,请别擅自行动,我愿意随时陪你一起去,好吗?” 冰凝雪只听得一阵心酸!她强忍住内心的痛苦,让自己尽量保持平静,望着面前的韩倚墨,望着这位从小对她关怀备至的大师哥,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喉咙间被团暖暖的东西堵住了……,韩倚墨毕竟是最了解她的……。 她忽然走上前,握住了韩倚墨的手,脸上涌现起片片激动,柔声道:“大师哥,看你都想哪去了?毕竟这世上,我还有姐姐,还有师父师哥,你们都是我最亲最近的人……。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根本没什么想法,所以用不着担心。还有,萧大哥的事……你不必自责,昨夜你们冒险救回姐姐,我心里……真的很感激!” 说完,她叹了口气,脸上悄然罩起一层忧郁……,勉强向他投以一笑,而后匆匆离去了。 韩倚墨呆了一呆,看着她的倩影消失了,竟下意识的抚了抚刚刚被她握过的手,似乎那上面还留有她的馨香、她的温暖……,他真想留住这对纤纤柔荑,哪怕一辈子只能握她的手,他也愿意!原来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渴望竟是如此之深、如此之重!他还是始终免不去对她的眷眷之心……。然而,现实总是那样残酷,只能要他获得短短的一瞬……。他原以为将她让情于人,自己从此便不再挂怀,豁然开朗,通达一片……,谁知,每当看到她不快乐或遇到挫折,他的一颗心都绷得紧紧的,连绵起伏,总也不能平静,想要为她排忧解难,想要为她付出一切……。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感叹着,这短短的八个字,写来容易,却是多么的难以实现!他甚至从没有真正拉过她的手,接下来的就更不用谈了……。 她今晚来要残冷丸是做什么用?她为何不肯说明原因?这与萧天晗究竟有没有关系……?想起昨夜树林中的那场激战,至今仍见不到萧天晗的踪影,八成是……,唉,他实在不敢想下去了,不知此刻,萧天晗是生是死?他真有回去看一看的冲动!但师父没发话,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真不该丢下他一人就走……,可是当时情势紧迫,撇下他也是不得已为之……。 不同的是,无论萧天晗在何处,雪儿最惦记的始终是他,也只有他一人真正获得了雪儿的芳心……。试想,能得到雪儿这样女子全心全意的爱,那是种什么滋味?会是怎样的感受?应该很幸福、很幸福吧,他痴痴的想着……。 可他却永远得不到这份幸福……。他甚至觉得,雪儿现在和他的距离已越来越远了……,雪儿的心事,不再向他倾诉,他已走不进她的心里,雪儿的情感已有了归属,他却没有了寄托,他常常会感到孤独、寂寞,心房空空……。 韩倚墨怅然的坐在桌前,一脸失意。 门开了,倩儿端着一只托盘走进来。 来到桌前,将托盘上的瓷盅放下,望着韩倚墨柔声道:“大公子,昨夜劳累奔波,喝碗参汤补一补吧。” 韩倚墨呆呆的出着神,似乎没听见。 倩儿暗叹一声,又将瓷盅推至他面前,轻轻道:“大公子,你在想什么?” 韩倚墨回了回神,见倩儿正盯着他,不免尴尬道:“我……没什么。” “参汤还热,您趁热喝了吧。”倩儿一脸关心的说道。 韩倚墨叹了口气,道:“好吧。” 说完,端起瓷盅正欲喝,就听倩儿道:“慢慢喝,别烫着。” 这温情的话语,让人心里一暖。韩倚墨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随口道:“谢谢。”低头将参汤吹了吹。 见他喝完汤,倩儿开心的笑了,随即收拾一下,准备离去。 韩倚墨道:“倩儿,三小姐喝过参汤了吗?” 不论何时何地,他总是免不了关心他的小师妹。 倩儿先是微微一怔,而后垂下头,支吾道:“没,三小姐……不太爱喝参汤,所以我……只做了一碗。要不……我待会儿再给三小姐做一碗送去。”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藏着什么难以启齿。 韩倚墨叹道:“没关系,她既然不爱喝,你也不必劳烦了。对了,刚才进来前,看见三小姐了吗?” 倩儿抬起头道:“我看见她好像去了二公子那里。” 韩倚墨发现,不知何时,倩儿的脸竟掠起两朵红云,好似女儿家害羞时的表情,含着三分扭捏、七分可人。 脸为什么会红?韩倚墨有些不解,以为她不舒服,瞧着她道:“你有不舒服吗?” 倩儿见他直盯着自己,又关心的问候,更加觉得不好意思,遂低下头去,柔声道:“没、没有……我很好,不知大公子……还有吩咐吗?” 韩倚墨遂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事就好,你先下去吧。” “是。”倩儿说完,赶忙开门出去了,那张俏脸却更红了,心坎间涌上一丝甜蜜……。 去了倚轩那里也好,韩倚墨心中思忖着,他们两人也该多相处一些。如今,他已没有其他指望,对于雪儿也无力挽回,只盼着倚轩的痴情能挽住雪儿的心,如果能做他的弟妹当然再好不过,这样,他们三个就又可以像从前山庄里那样,永远的生活在一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韩倚轩正懒懒的躺在床榻上,并没睡着,脑中翻腾着昨夜的一幕幕,也暗暗为萧天晗担心,还好师父派人去探听情况了,只是,萧天晗到现在还没回来,一定是出事了……。 转念一想,如果他同他们一起回到这里,那岂不是又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和小师妹欢心重聚、相依厮守了吗?就像开封那样,重蹈覆彻,两个人甜甜蜜蜜,你侬我侬……。到那时,小师妹更不会理他了,眼里就只剩他一人了! 不、不要!他不要再看到这种情形!绝不让它再次发生!上一次在开封已经够刺激他的了,若萧天晗再回来见小师妹,他们……。不行,他会受不了的!会崩溃、会发疯!小师妹应该属于他,而不是萧天晗!就连师父都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这说明萧天晗和小师妹不合适,对,他们就是不合适!一个江湖浪子,一位名门闺秀,难怪师父不同意。师父还说过,将来想把小师妹嫁给自己人,大哥既不会跟他争,那麽——她就应该嫁给他!山庄里非他莫属,不管她愿不愿意,她最后也要听师父的……。 韩倚轩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意乱情迷,越想越起劲,越想越发疯,正在这时,就听门外道:“二师哥,你睡了吗?” 是小师妹!韩倚轩一跃而起,赶忙整理下衣衫,亦同时叫道:“小师妹稍等!” 说完,他三步两步跨到门前,满怀欣喜的打开了门……。 门外正站着梦中伊人,而她身后还跟着两名新收的弟子。 韩倚轩见状,不禁眉头大皱,冲着那俩弟子道:“三小姐来找我,你们跟着做什么!” 两名弟子面带尴尬,连忙赔笑道:“二公子莫生气,弟子是奉命保护三小姐的。” 冰凝雪淡淡一笑,拉了下韩倚轩的手道:“我们不要理他们,进屋说话。” 韩倚轩的手被她的小手握住,心头一热,看着她痴痴道:“好,我们进屋说话去。”说着,便随手关门。 谁知,冰凝雪却忽然松开他的手,扭头对两名弟子道:“我和二师哥有很多话要说,你们别打搅了,不然他的拳头有你们受的!”说着,问韩倚轩道:“对不对,二师哥?” 韩倚轩连忙点头道:“对!他们若敢进来,我就打的他们屁滚尿流!” 说完,轻蔑的白了两人一眼,拉起冰凝雪,‘碰’的一声将房门重重关上了。 门外的两人对视一眼,只好怏怏的站到门边的走廊去,这差事真是费力不讨好,还要处处看人家脸色,哎,心中那个郁闷……。 屋内,韩倚轩欣喜若狂,一边请冰凝雪入座,一边忙着为她倒茶。只因,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理会过他了,今晚前来,着实让他喜出望外。 冰凝雪面色沉静,喝了口茶,望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韩倚轩道:“二师哥,我来想求你件事。” 韩倚轩道:“小师妹尽管说,我对你向来是有求必应的!” 冰凝雪幽幽道:“我想问你还有没有残冷丸?” 韩倚轩微微一愣,而后道:“我这里有一丸,师父分了咱们每人一丸,你问这何用?” 冰凝雪道:“你能把它给我吗?” 韩倚轩顿了顿,说道:“当然,只是……你要来做什么用?还有,师父那里多的是,你为什么不找师父要?” 冰凝雪一听,板了脸道:“你不是有求必应吗?问这么多干嘛?我要自然有用处,现在只需你那颗,给还是不给?”韩倚轩见状,忙赔笑道:“好,你急用,我这就拿给你。” 说完,走到床边,从枕下取出一个小盒,正欲转身递给冰凝雪,他忽然感到腰背间一阵酸痛!全身立刻失去了力气,腿一软,竟一下子跌倒在床边! 冰凝雪扶起了他,将他靠卧在床榻上,而后,从他手中拿过盒子揣入怀里,望着一脸惊讶的韩倚轩道:“二师哥,对不起了,我需要你的残冷丸,还需要从你房间的后窗离开客栈,得罪之处,敬请原谅。” 韩倚轩颤声道:“你、你要去哪里?!” “冷寒宫!”冰凝雪面色如霜的答道。 韩倚轩只觉得头上一阵冰凉!遂说道:“师父不是派人打探去了吗?你何必要再去?” 冰凝雪冷冷道:“派去的人现在都没回来,我已等不及了!” 韩倚轩眉头紧蹙道:“这太危险了,你不可……”他话还没说完,‘啪’的一下就被点住了哑穴,冰凝雪目中透着无比的坚定道:“我非去不可,无论萧大哥是生是死,我都要赶去见他一面!” 说完,转身疾步走到房间的后窗,推开窗门,‘嗖’的一下纵身跃了出去……。 第十章 凤蝶重逢(十二) 屋内很静,韩倚轩无力的靠在床榻前,心已近爆炸……。他真是好气、好怨、好恨! 老天!为什么她能为了他,抛开这里的一切,冒死去冷寒宫找他!为什么她心里爱的是他!?为什么自己多年的心思、青梅竹马的相守,却敌不过一个后结识的江湖浪子!他姓萧的到底有什么好?他才与她认识多久! 韩倚轩恨恨的咬着牙,额头上已渗出汗水,若不是他全身丝毫不能动弹,口不能言,他早就跳起来发疯了!他真想提着宝剑冲出去杀人!杀尽所有冷寒宫弟子、杀死萧天晗! 他还要去找师父,逼他即刻将小师妹嫁给自己!他要她、他太想要她了! 本来,自上次与萧天晗开封一战,当他听到了萧天晗的内心独白,得知他也有自己难言的苦衷后,心中多少有些同情他了,甚至想过要退出对小师妹的情感纠缠,然而,韩永昌却又给了他一个希望:要将雪儿嫁给自己人!为的是永远将她留在大家身边……,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振奋鼓舞的消息啊!既然师父都有此意,他又岂能轻易放弃呢?小师妹当然也不好违抗……。于是,他重拾起已退的残情,欲把握住这最后唯一的机会!他已认定,师父所说的自己人,一定是他!只能是他! 可是,后来的状况如何呢?他几次三番的向师父提婚,师父却一直避讳不谈,从不给予正面的答复。这使得他的希望在一点一滴的渐渐消融……,他时常祈祷着,师父指婚给他的那一天赶快来到,多久他都愿意等,而他也只能等……。 冷寒宫的夜是寂静、萧索的,然而,自从那夜冷若水的蹊跷出关后,宫中上下随即加派了巡夜力度,灯火不眠,生怕再出现一点儿差池,若被还在气头上的冷若水逮个正着,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死路一条了。 晚饭刚过,冷若水派人叫来紫烟和碧霜。 她的眼神总叫人不敢直视,两位姑娘不免噤若寒蝉。 冷若水瞧了她们片刻,开口道:“本宫听说你二人已被左宫使升为领事弟子,可有此事?”语气较为温和。 紫烟道:“回宫主,确有此事。” 冷若水上下打量二人一眼,又道:“看你二人必是规矩仔细之人,平日里忠于职守,故而才得此提拔。”顿了顿,接着道:“如此也好,本宫要吩咐的事,非你二人合适不过,从今日起,左宫使的饮食起居,就由你们全权照料。” 紫烟碧霜一听,顿感开心不已,这样看来,老宫主真是原谅萧天晗了!若能整日陪护在他身旁,那实在是她们求之不得的好事! 二人当即跪地拜谢道:“多谢宫主洪恩,弟子们当尽心尽力照顾左宫使,还请宫主放心。” “好,有何情况要及时通报本宫,都起来吧。”冷若水抬了抬手。 二人刚起身,就听冷若水沉吟道:“今日宫中……可有什么私下疑议?” 二人相视一眼,碧霜胆小,示意紫烟说。 紫烟道:“禀宫主,弟子们不曾听见有何疑议。” 此言一出,冷若水柳眉倒竖,沉声道:“你们难道都是聋子、瞎子吗!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私下怎会没有疑议?你们当真一点儿不知道?!” 见触怒了冷若水,碧霜不由吓得脸色煞白,大气不敢喘一声,紫烟还算沉得住气,缓声道:“宫主息怒,今日忙于照料左宫使,不曾留意这些,是弟子的不对,不过……。” “不过什么?但说无妨!”冷若水冷冷道。 紫烟犹豫了一下,说道:“弟子猜想,宫主出关之事,可能会有人不解。” “这是你们该打听的吗!?”冷若水质问道。 “弟子万万不敢,求宫主海涵!”紫烟赶忙道,先前唯恐交不了差,便提了一句,现在又后悔了。 冷若水‘哼’了一声道:“传下话去,谁胆敢在宫中造谣惑众、乱生事端,本宫叫他死的难看!” “是,弟子即刻下传宫主旨意。”紫烟道。 然而,冷若水的眼神却渐渐暗淡了,沉默了半响,长叹一声,说道:“本宫会择期……。”话说了一半,竟不再言语了。 紫烟也不敢问,对冷若水喜怒无常的脾气早已习惯,当下默不做声。 “本宫小歇一会儿,不准别人打扰。”冷若水的语气似充满疲倦,挥了下手,示意她们离去。 紫烟、碧霜当下行礼告退,为冷若水关好房门,吩咐了守卫弟子,便匆匆离去。 刚出冷若水的院门,碧霜小声道了句:“刚才好吓人呢!真怕老宫主发脾气。” 紫烟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别支声,两个人低头快步的走出一段路,紫烟才停下来,说道:“以后在老宫主跟前要多小心。” “嗯,知道了。不过值得庆贺的是,老宫主总算绕过天哥了!”碧霜满怀兴奋的说道。 紫烟脸上很平静,只是喃喃道:“那是最好不过的……。”心里不由感慨,现在的状况真是她期望的最好结局,虞梦诗救走了,老宫主原谅了萧天晗,而他将继续留在宫中,她可以像从前那样,依然常常能看到他……。 碧霜也舒心的吐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天空,不料却‘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紫烟道:“怎么了!”抬头顺着碧霜望的方向看去,天色黯然,黑蒙蒙的,没月亮,没星星,什么都没有。 碧霜拉了紫烟的手,声音发颤道:“我刚才……好像看见……在屋脊后掠过一道白影!” 紫烟道:“你没看错吗?今夜宫里的灯火格外亮,你是不是被灯火闪了眼睛,看差了?” “我觉得……没看差,就是有一道白影掠过,而且……是向东南方向隐去的。”碧霜似乎很肯定。 紫烟皱皱眉,说道:“东南方向?那边是老宫主的院落,要不……我们回去看看?” 碧霜迟疑了下,说道:“只是老宫主休息了,不让人打搅,再说,那边也有不少守卫弟子。”说话间,就见远处奔来几名巡夜弟子,为首一名弟子道:“两位领事,刚刚听到这里有人叫喊,是否有事?” 紫烟正色道:“刚看到屋脊似有动静,你们即刻去老宫主的院落周围查看动静,确保那里安全,莫惊扰了宫主休息。” “是,还有其他吩咐吗?”那弟子客气道。 “要多加留意房檐屋脊处。”碧霜一旁补充道。 “是,弟子明白。”说完,微微一行礼,随即带着身边几名弟子奔向冷若水的院落。 碧霜带着三分得意道:“紫烟,咱们做了领事,是比以前神气多了,真是大大的不同了!” 紫烟一脸淡然,说道:“碧霜,我们还是先到天哥那儿去看看吧。” 碧霜点点头,二人一同去了……。 萧天晗的屋子熄了灯,门口守卫的正是陈安,一见紫烟和碧霜,连忙道:“两位姐姐,左宫使已睡下多时,你们找他有何事?” 两人一听,只好作罢,碧霜忍不住问道:“他今晚怎样了?好些没有?叫你做什么了吗?” 陈安道:“他只叫我倒了杯水,别的什么也没说。我看他的伤势还挺重的,早早服侍他睡下了。” 两人一听,心中都不免一疼。紫烟道:“陈安,老宫主派我二人明日起全权照顾左宫使,今天先辛苦你了。” 陈安忙摆手道:“不辛苦,我本来就是守门的,再说,左宫使待我们兄弟很好,照顾他是应该的,两位姐姐放心,明日再来看他也不迟。” 紫烟、碧霜听后,心下满意,微笑的点点头,朝屋子望望,随后离开了。刚走出不远,紫烟忽然想起萧天晗的药需二更天时加服一剂,正欲回去告诉陈安,猛然间,远远的见到一个白影飞身掠至萧天晗的房脊,口中不由喊了句:“什么人?”话音未落,已燕子般施展轻功追了过去! 碧霜见状,紧跟其后。 门口守卫的陈安,见紫烟、碧霜从远处向这边飞奔而来,正要问何事,就听紫烟冲着他喊道:“陈安——房顶有人!” 陈安愣了下,随后一个纵身,跳上了房檐。 谁知,他的脚尖刚刚踩到房檐,迎面突然飞来一物直击面门!他急忙往左一闪,但动作慢了,只觉得脑门被一硬物‘啪’的猛击了下,一阵疼痛,眼前一黑,身子不由滑下了房檐……。 此时,紫烟、碧霜已追至跟前,紫烟先窜上房檐,只见房脊上的白影闪了一下便不见了,碧霜瞧着晕倒的陈安,发现他身旁有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忙上前捡起,是一枚小巧的盒子,打开一看,空的,方才陈安就是被它击昏了的?就听紫烟在房上急道:“我们追人要紧!”碧霜应了声,‘蹭’的跃上了房檐……。 然而,放眼望去,哪还见得白影的踪迹?两人正四下张望,忽看见西南方向窜出个白影,奇怪的是,那白影竟向她二人招了招手,随即一闪,又不见了,紫烟碧霜心中诧异,碧霜道:“这白影什么意思?我们喊人追吧!” 紫烟沉吟道:“像是个女子,我们先去看看。” 于是,两人一刻不懈的向西南方向紧紧追去……。 紫烟、碧霜虽然穷追不舍,却总是落下一段距离,总也追不上似的,那白影的轻功显然要高过她们许多,只是在刻意的走走停停,似乎要引她们去什么地方。 眼看着那白影掠向了西门,而门口那边的守卫竟没发现动静。 碧霜拉了下紫烟道:“我们这样追下去,不知要被引到哪里?” 紫烟刚要说话,突听房檐下有人大喊道:“房上有刺客!” 说话间,不同方向闻声赶过来十多人。 “快来人啊!抓刺客!” “房上什么人!” “擅自闯冷寒宫,找死!” 碧霜一听急呼道:“是自己人,刺客往西门方向逃了!” 房檐下的众人听罢,呼啦一下纷纷朝西门奔去,留下五六名弟子,冲着房檐道:“房上弟子下来说话。” 紫烟二人双双跳下房檐。 几名弟子一拥而上,瞧见是紫烟和碧霜,不由几分惊诧,疑惑道:“两位领事在房脊做什么?” 碧霜急道:“当然是在追刺客!你们还傻愣着干嘛?真正的刺客已逃出西门了,还不快追!?” 话音一落,几名弟子点点头,连忙向西门追去。 还剩下一名姓于的领事弟子,上前问道:“惊扰两位,不知刺客是什么人?” 碧霜眼白一翻,说道:“要是知道,还用得着你们吗?” 紫烟道:“请于领事通知大宫主一声,我们先去西门。” 那于领事道:“好,你二人小心。” 随后,紫烟拉起碧霜飞身离去……。 西门很快到了,门口守卫弟子正纷纷议论着,一见紫烟二人赶来,一人赶忙迎上前道:“两位领事,刚刚有七八名弟子冲出西门,说是有刺客?” 紫烟道:“不错,有名穿白衣的刺客,你们守好西门,我二人去看一下。” 碧霜一旁气道:“你们都没看见吗?” 那弟子脸色发窘,拱手道:“弟子眼拙,未曾看见。” 紫烟皱皱眉,对碧霜道:“莫再多言,追刺客要紧。” 碧霜哼了声,随她一起出了西门……。 西门外一片黑暗,两人脚下施展轻功,眨眼间来到那片树林。 树林中依稀可见几名弟子,举着火把正在四处查看。紫烟二人迅速赶至,紫烟问道:“你们查的怎样了?看到刺客没?” 一人道:“还没见到踪影。” 另一人道:“我们只听说追刺客,却不知刺客是何装扮?” 碧霜道:“穿白衣的,可能是个女子,都没看到吗?” 几名弟子一听,纷纷摇头。 紫烟见状,说道:“我们分头再找找,一定把这片林子找遍了,确保刺客不在才行。” 当下,分成两拨人,各自朝一方搜索去了。 林子不算小,没有月的夜晚,显得更加阴森、凄凉,紫烟和碧霜两人一拨,已寻了一大片,还是没有发现,碧霜嘟囔道:“紫烟,这事都怪你,咱们刚看见白影时,就应该大声喊来弟子一起追,现在倒好,连个鬼影也看不见!”说完,双手抱了抱肩道:“这林子夜里还真凉。” 紫烟不禁自责道:“是我一时糊涂,我见她向我们招手,又是女子,放松了戒心……唉,但愿我猜错了。” 碧霜皱眉道:“你猜错什么了?” 紫烟迟疑道:“我猜……今夜来的那名刺客”正说话间,就感觉头顶一阵凉风袭来……。 第十章 凤蝶重逢(十三) 树叶哗哗作响,纷纷飘下落叶,紫烟惊的一个寒蝉,警觉的四下张望,林中仍是一片黑暗,鬼影不见。 片刻后,又回归了幽静。 碧霜紧握住紫烟的手,心里也慌慌的,说道:“幸亏和你一起,不然这深夜的林子可真吓人,我们还是回宫去吧!” 紫烟没做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碧霜道:“你说今晚的那个刺客为何要向我们招手呢?” 紫烟沉吟道:“引我们到这儿……我觉的,她不是来行凶的,也许……是来找什么?” 碧霜哼道:“不管她来找什么,咱们冷寒宫也不能叫人随随便便进出啊!再说,偷偷摸进宫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音刚落,就听耳边‘嗖’的一响,一缕白纱自树林顶端飞袭而来!‘啪啪’两下击中了碧霜和紫烟的后背! 两人不禁‘啊’的一声呻吟,双双扑倒在地,只感到后背阵阵酸疼!再回过头看去时,但见白纱飞舞,一位白衣少女自林深处徐徐飘下,侧立而站,一抹流云秀发,脸上蒙着片白丝巾。 碧霜紫烟想赶忙起身,不料,背部又痛又麻,一时竟站不起来,碧霜心中一团恼怒,叫道:“你是什么人?来冷寒宫干什么?!竟然偷袭我们,不要脸!” 那白衣少女右手一抖,袖中射出一缕白纱,‘啪’的一下掴在了碧霜的脸上,冷声道:“你再大呼小叫的,我就让你疼的说不出话!”话虽冷,声音却极动听,从始至终,她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出手利落干脆,隐隐的还带着一份凌人的盛气。 碧霜捂住脸,不服气道:“你有什么了不起?仗着自己武功高就欺负人!你……”紫烟赶忙拉拉她,碧霜将头甩向一旁,强忍着气。 白衣少女道:“冷寒宫个个残忍无情,全都该杀,你二人若非女子,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紫烟道:“你究竟是何人?干嘛故意引我们来这儿?” 白衣少女道:“我是谁你们管不着,我只问一句,萧天晗现在怎么样了?” 萧天晗?她来这儿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天哥?紫烟心中一动,随即说道:“我们既不清楚你是谁,没理由要告诉你。” 白衣少女道:“你们不说,就要再受皮肉之苦!”说完,她一抖手中白纱,侧视她二人道:“快说,他究竟怎样了?是生是死?他有没有……”说到这儿,胸前起伏,情绪似波动的厉害……,待过半响,缓了缓神,才轻叹一声道:“我只想知道他现在是否安好?是怎样的状况?难道这件事……就不能告诉我吗?”说着,她缓缓转过身形,正对二人,手中的白纱也垂下了,气势明显弱了,看那样子,似乎极担心。 紫烟见状,心也软了,当下叹道:“他受了很重很重的伤。” “受了重伤?!他是怎么受伤的?是不是冷若水……她会把他怎样?带我看看他去行吗?!”白衣少女的口气,早不似刚才那般强硬,此刻一听到萧天晗受伤的消息,顿时变得焦躁不安,充满了关切。 一旁的碧霜忍不住道:“你不是说只问一句吗?现在怎这么多话!” 白衣少女微微一怔,叹了口气道:“刚才是我的不对,不该偷袭你们。我才找到他的住处,就被你二人发现了,无奈之下便引你们前来。我真的很担心他!求你们务必告诉我实情,好吗?” 此刻的语气竟似乞求一般,若非对萧天晗在乎到极点,又怎会说出这样委曲求全的话来。 紫烟眼中突然一亮,望着白衣少女道:“请问你……是不是冰凝雪?” 此话一出,碧霜的眼神也顿时一亮,她刚才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斗嘴上,却忽略了面前白衣女子是何身份。 白衣少女没有答话,遂抬手一掀,将面上白纱取下,露出了一张绝世芳姿,和虞梦诗几乎一般摸样的芳姿! 如果把虞梦诗比作一朵幽兰,那么冰凝雪便是一株玫瑰,带刺的玫瑰! 真是冰凝雪!她来了!她为了他深夜闯入冷寒宫。紫烟心中一颤,方才心中曾有过的猜测,现在果然应证了。 眼前的伊人,曼妙身姿,白纱裙裾风中微摇,流云墨发,缕缕幽香,腰间系着一只竹笛,看上去是那样脱尘出俗、若梦若仙……。 这世上,也只有她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天哥!紫烟望着她,心中颇为感慨……。 然而,此时的冰凝雪,俏丽的姿容却挂满了浓浓的忧伤,她走上前,伸出手想拉二人起身,碧霜一甩手道:“用不着你在这儿假情假意!” 说完,她扶了身旁的紫烟慢慢起身,只觉得后背酸痛已有缓解,现在得知袭击她们的人竟是冰凝雪,且武功又高于自己,心中那份不快与怨气不由更重一筹。 紫烟瞧了冰凝雪片刻,说道:“你还是赶快离开这儿吧,适才我对你的身份略有猜测,故而没喊人追你,否则,你刚才是逃不出冷寒宫的。现在,这树林里还有不少人正搜捕你。” 冰凝雪心中明白,紫烟说的不假,自己虽有萧天晗留下的宫中地图,但这冷寒宫太过复杂,守卫众多,况且,她没来得及换夜行衣便上路了,这也是容易被发现的不利之一……。当即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道:“谢谢你的关心,幸亏遇到了你们,否则,我是难以顺利出宫的。我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萧大哥的状况?他受的伤到底有多重?” 紫烟还未答,碧霜上前一步,黑着脸道:“你还有脸来这儿问?天哥为什么受的伤?都是因为你和你姐姐,他挨了一百多鞭的酷刑拷打,与老宫主交战时还受了内伤!现在已是半死的人了!这全都是被你害的!” 碧霜越说越来气,一想到萧天晗在水牢里的情景,均是为了面前这位女子,就是她一人占据了萧天晗的整颗心!她就是自己真正的情敌!一时间,那积压了满腔的嫉妒、怨气,如同烈焰般苒苒升起,一发不可收拾……。 冰凝雪的目光霎时间变得迷离、痛苦,失去了神采,口中喃喃道:“他挨了一百多鞭、一百多鞭!?萧大哥……可苦了你……萧大哥……我对不起你!竟连累了你遭受这样的罪过!我……”说着,眼中已闪出泪光,声音也哽咽了……。 “你别再去骚扰天哥了好不好?离他远点!你别再想着害他了!”碧霜冲着冰凝雪咬牙切齿道,若非她明白冰凝雪的武功高自己太多,早想上前动手厮打了。 紫烟有些看不过去,瞧见冰凝雪痴痴傻傻、失了魂似的神情,心中一软,拉住碧霜劝道:“别这样,冰姑娘也不愿天哥有事,她同样关心着天哥,况且,只要我们好好照顾他,假以时日,相信他会好起来的。” 天哥……天哥,眼前两个女孩子把他喊得如此亲切、如此熟悉,想来他与她们相处的时间很长了……,而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却是那样短暂,聚少离多……,冰凝雪的心竟有些酸溜溜的……,但听到紫烟说的要照顾他的话,还是让她好受了许多,她悄悄抚了下眼角的泪珠,顿了顿,对紫烟道:“谢谢你们能这样待他、照顾他,我想知道,关于我姐姐这件事……冷若水能绕过他吗?” 紫烟叹道:“你放心,老宫主今晚已吩咐,让我们明日开始尽心照看天哥,单凭这点就能说明,老宫主应该饶恕他了。” 闻言,冰凝雪的凤矒终于露出一丝欣喜,感慨道:“请两位姑娘千万要照顾好他,让他尽快好起来,冰凝雪……在这叩谢两位了!” 说着,她拱手走上前,单膝跪下地。 紫烟见状,赶忙扶起她道:“不敢,天哥待我俩形同亲人,照顾他我们义不容辞,更是我二人的心愿。” 冰凝雪紧紧握住了紫烟的手,柔声道:“好姐姐,还没问你的芳名?” 紫烟怔了下,遂答道:“叫我紫烟吧。” 冰凝雪点点头,道:“紫烟姐姐,麻烦你代为转告萧大哥一句话:无论多久,我等他!” 紫烟却听得心头一阵凌乱……,她还是不能离开他、割舍他,还想要和他在一起,就像他对她的感情一样!看着冰凝雪恳切而坚定的目光,不由叹口气,幽幽道:“好,我记住就是了。” 这时,就闻身后树林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同时亦有几人叫嚷着:“什么人在那儿?站住!” “来人啊,前方有情况!” “有穿白衣的人,抓住她!” 冰凝雪遂一把推开紫烟,故意提高声调道:“凭你们两个,怎能擒住我呢!”说着,递个眼色给紫烟,遂施展轻功,飞身离去。 紫烟会意,暗叹冰凝雪应变之快,而后,拉着碧霜也大声道:“我们接着追!” 说完,她二人也展开轻功追踪而去……。 冰凝雪一路飞驰到树林外的河边,刚要越过,忽然想起身上还带的两枚残冷丸,便停下脚步,驻足等候紫烟二人的出现。 很快,紫烟碧霜两人率先追到河边,见冰凝雪正驻足等候,不禁诧异,就见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投掷过来道:“这里有药,转交萧大哥!” 碧霜一把接过小瓶,仍对冰凝雪妒火难消,见紫烟对她心平气和,甚为不爽,这会儿又接过她的药,心一烦,随手狠狠摔进河里,哼道:“谁要你的破药!天哥由我们照顾!用不着你!” 冰凝雪一见解药被扔,心中的火气也腾的一下涌了上来!呵斥道:“不知好歹的蠢丫头!那瓶里装了残冷丸的解药,是萧大哥特意跟我要的,想必为解救你二人,依我看,你一点儿也不值!” 碧霜一听,方才恍悟自己犯了大错,只顾着任性,却将到手的解药就这么白白的扔掉了,真是手欠啊!怎会这样子?还辜负了萧天晗的一番心意……。当下追悔莫及,却又不肯认错,哼道:“你给的解药我们才不稀罕呢!就是瞧不惯你那得意忘形的样子!不管生死,天哥都会和我们在一起!你想都别想了!” 冰凝雪正要回嘴,就见不远处飞快的窜来八九个身影,火把交斬,其中一个黑影更是速度迅捷,向她疾驰而来!口中喊道:“姓冰的贱人!你跑不了了!” 紫烟和碧霜心头一震:冷秋月! 冰凝雪自然也听出了冷秋月,她双手一翻,抖出两缕白纱,‘啪啪’两下将紫烟、碧霜击倒,随后飞身越向河面,如蜻蜓点水般踩水而驰。 说话间,冷秋月已近身河边,叫嚣道:“姓冰的,有本事别跑!莫见了我就如丧家犬一般!” 冰凝雪回首笑道:“老姑娘,你人多势众,我会傻到跟你动手吗?咱们武林大会上见!” 冷秋月气急败坏的叫道:“贱人,往哪里逃!”说着,已纵身跃上河面紧追而至! 谁知,冰凝雪咯咯一笑,手在空中一挥,向冷秋月抛过几枚小丸,口中道:“本小姐赏你几枚香丸吃吃!” 冷秋月闪身一躲,突见河面上腾起一片片彩烟,顷刻间混成了一团团烟雾,将她包围其中! 冷秋月知道有毒,忙掩面而退,却动作慢了点儿,鼻子已吸进去一丝,只觉得有一股异香沁入心脾,刚下至五脏六腑,却又迅速翻上来一股奇臭!臭的难以形容!冷秋月实在忍不住,停下步‘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这一张口不要紧,鼻中又吸进去不知多少异香毒气,一时间搞得冷秋月汗如雨下、翻江倒海,如吞进了无数的臭虫,浑身上下奇臭无比,她禁不住开口狂呕,身上力一松,‘咚’的一下坠入了河中……。 紫烟碧霜见状,也不敢上前,待毒烟稍稍散去,急忙同赶来的弟子冲入河中,救起冷秋月……。 这边乱作一团,远远的就听到一阵笑语:“冷秋月,你好好享用吧,这香呕丸会陪伴你很久的……” 是冰凝雪的笑声。 紫烟心中暗叹:此女非同小可,难怪天哥会对她那般倾心……。 夜色茫茫,鸟雀无声,河岸渐渐恢复了宁静,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第十章 凤蝶重逢(十四) 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就像是泡着花瓣澡,让人温暖而舒畅……。 萧天晗醒了,阳光照耀在他英俊的面庞,映在墙上的轮廓很清晰,日上三竿了,屋子的窗微微打开,窗边放着一瓶鲜花,花朵娇艳,像是刚采摘不久。 他动了动,感觉身上的疼痛似乎轻些了,他扶着床沿慢慢坐起,靠在床前,醒了醒神,不觉间,肚中传来阵阵饥饿,正准备下床,门‘吱’的一声打开了。 陈安探进头来,一见萧天晗醒了,忙快步走到床前,说道:“左宫使,您可醒了,紫烟和碧霜都来看望过好几回了!” 萧天晗淡淡一笑,却看到陈安的额头淤青了一块,不禁问道:“你额头上的伤怎么回事?” 陈安抚了抚额头,苦着脸道:“昨夜宫里进来个刺客,偏偏登上了您的房顶!我刚跳上房檐,连人都没看清,就被这个东西打昏了。” 一边说着,从怀中掏出个小盒,递给萧天晗看。 萧天晗稍感诧异,接过看了看,盒子很小,黑色的,看起来并无异样。 他将盒子还给陈安,问道:“你的伤要不要紧?搽些药才行。” 陈安感激的说道:“谢谢左宫使关心,刚才紫烟姐送来一些药膏,我搽了些,不妨事了。” 萧天晗点了下头,沉吟道:“昨晚的刺客……是什么人?有消息吗?” 谁知,陈安的脸色变了变,略显神秘道:“这事……老宫主交代……唉,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刺客逃走了,大宫主在昨夜追击刺客时,栽了大跟头!中了毒,呕吐了一夜,到现在还卧床不起呢。” 萧天晗微微一惊,冷秋月中了毒?那刺客……为何来他房间? 他正想着,门外走进两个人,紫烟和碧霜。 两位姑娘一见床上坐起的萧天晗,顿时喜笑颜开,情不自禁的一起跑到床前,兴奋道:“天哥,你醒来了,真好!” 萧天晗见她二人一脸的开心,也笑笑道:“我怎能不醒来?两位妹妹要急坏的。” 两人闻言,心头一甜,俏脸微红。 紫烟先开口道:“天哥,你饿了吧?昨日一天没吃东西。” 萧天晗叹道:“的确,我正饿的发慌呢。”扭头对陈安道:“给我端一碗面来吧。” 陈安不好意思道:“还是姑娘家细心,我只顾说话,竟忘记您多久没吃东西了,马上去!”说完,匆匆出了门。 屋内剩下萧天晗三人。 碧霜望着萧天晗依旧憔悴的面色,不禁握了下他的手道:“天哥,伤还疼不疼?我和紫烟清晨刚为你换了药,现在感觉怎么样?” 紫烟也在一旁关切的看着他。 萧天晗望着两人的目光,心里一阵感动,伸出手,轻抚了碧霜的手,又拉了紫烟的手,说道:“我只受了一点儿伤,却叫你们日夜操劳,实感过意不去,以后不要这么费心了。” 两位姑娘被他拉住了手,害羞的说不出话,只感到片片柔情,甜蜜无比,喜欢的不得了……,为他付出再多也愿意!真希望这一刻能够永远停留,永远不要流走……。 然而,只是短短的一瞬,萧天晗便撤回了手,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刚才。 只见他眉头微微锁起,若有所思道:“我听陈安讲,昨夜宫中进了刺客,你们对此事知道多少?” 紫烟和碧霜相视一眼,犹豫着,碧霜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顶了紫烟一下道:“还是你说吧。” 紫烟看着萧天晗,踌躇片刻,叹了口气道:“昨夜……的确有个人来过,是冲着你来的,临走之前……要我们捎给你一句话:无论多久,她等你。”说完,眼神也随之变得暗淡……。 岂料,萧天晗脸色巨变!失声道:“难道是她……她来了?冰凝雪!” 紫烟默然点点头,心中不禁暗叹,她虽没说来人是谁,但他已猜出了,他与她毕竟心有灵犀……。 看着萧天晗激动的神情,碧霜扭过头去,心里一阵酸……。 此时,萧天晗的心却在阵阵狂跳!她来了!她不惧冷寒宫的重重障碍,不惧被杀被擒的危险,深夜来宫里找他,她没有忘记他!更放不下他!放不下! 他内心涌现起千丝万缕的柔情,心底呼喊着:凝雪、凝雪、你待我如此情深,不顾一切的来找我,我就算此刻死了也心甘!你深夜独自行动,若有闪失,萧天晗怎么对得起你?还能活吗? 还好,值得庆幸的是,她及时离开了,没被擒住,凭借她过人的武功与智慧,他相信她有这个能力,她一向不做无把握的事,这又让他欣慰太多……。 无论多久,她等他!这是她给他留下的唯一一句话,简单的一句话,然轻于鹅毛,重于泰山!这其中蕴藏了多少情意?多少决心!萧天晗最懂、最了解,他一时禁不住感慨万千,感动的几乎快落泪……。 紫烟和碧霜见此情形,心下一片黯然……,时至今日,她们终于看清了,看清了冰凝雪对萧天晗的情真意切,也看清了萧天晗对冰凝雪的似海深情……,他们是那么的相爱,且是那么的登对,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为何上天偏偏要作弄他们、阻挠他们,处处拆散这对有情人呢……。 萧天晗痴痴的发着呆,紫烟心生怜惜,柔声道:“天哥,你安心养伤,冰姑娘虽走了,但你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闻言,碧霜扭头瞪了一眼紫烟,心道:你怎么替她说话?还替他俩撮合!你不想留住天哥吗?还想让他为了她再犯错误……。 紫烟只是痴痴的望着萧天晗,只要萧天晗能快乐、幸福,叫她做什么都愿意,她整个人就像是为他而生一般……。 萧天晗渐渐收回了梦呓般的思绪,望了一眼紫烟,目中流淌出欣慰……。 他沉默了半响,看着两人道:“你们昨夜是怎样遇见她的?听说她跟冷秋月交过手?她有没有受伤?快将昨夜的详情告诉我吧!” ‘她’当然指的是冰凝雪,他最关心、最在乎的是她。 紫烟暗叹一声,当下,和碧霜你一言我一语,将昨夜事情的始末全部告知了他……。 一席话,听的萧天晗心潮澎湃,真恨自己昨夜为何早早睡下?没能见上她一面!她风尘仆仆的赶来,载满了牵挂与担心,却是郁郁而归,还险些出了危险……,他内心一阵阵悸动,亦同时嘶喊着:凝雪,我的小仙子!你一定等我!等我养好伤,便是刀山火海、阴曹地府,我也要闯过去与你重聚……。 正想着,门开了,陈安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放到桌上,是一碗浓香的鸡汁面,另附两碟小菜。 陈安道:“左宫使,我扶您下床吃点东西吧?” 碧霜插嘴道:“老宫主吩咐由我们照顾他,你可以下去了,我们来。” 陈安愣了愣,不知说什么好。 萧天晗道:“你们谁都不用扶我。” 说着,他慢慢下了床,独个走向桌旁,步伐虽有些蹒跚,却已无需旁人搀扶。 一碗面和两碟小菜吃的干干净净,萧天晗的气色似乎也好多了。 紫烟等人在一旁看着,也欣慰了不少。 陈安收拾碗筷出门去了。 紫烟为萧天晗倒了杯水,说道:“天哥,歇息一下,待会儿该吃药了。” 萧天晗望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点点头,思索片刻道:“近日,宫中可有什么事?” 紫烟娥眉微皱,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些人……。”话刚说到这儿,却不再言语了。 萧天晗道:“有何疑议,但说无妨。”他很明白,对于老宫主再次赦免他的事,宫中势必有不少非议……。 紫烟暗叹一声,却道:“胡言乱语,不提也罢。对了,今日上午,六位舵主参见了老宫主,谈了很久的话,而后,就见六位舵主走的时候,好像……还带些喜悦。” 萧天晗道:“那六位舵主出来后,有什么举动?” 紫烟摇头道:“未见什么举动,我们一心照顾你,也没太在意。只是……” 萧天晗道:“只是什么?” 紫烟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若再见老宫主,千万要小心,因为……你昏迷时呼唤冰凝雪,被老宫主听见了。” 萧天晗微微点点头,并不诧异,他已料到了……。 不仅如此,冰凝雪入宫探视未遂,还与冷秋月交了手,身份暴露,以冷若水的洞悉力,整件事早已明如指掌,若因此萧墙祸起,也是意料之中,只要冰凝雪平平安安,他就放心了,一想到昨夜未曾见上她一面,心头不由一阵痛惜……。 碧霜看着他痴痴的样子,想是又在思念冰凝雪,说道:“天哥,要不要吃点水果,我给你削个梨子吧?” 紫烟道:“还是先喝药为好。” 萧天晗看了二人一眼道:“两位妹妹细心周到,我很感动,只是这些事……就由我自己来做吧。” 碧霜撅嘴道:“照顾你是老宫主给我们下的命令,难道你要我们抗命不成?” 萧天晗道:“妹妹的心意我领了,如今已行动自如,没有大碍,你们回去歇歇吧。” 紫烟深知萧天晗的习性,拉了下碧霜的手道:“天哥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我们过会儿再来。” 碧霜虽不情愿,也没法子,刚站起身,就听门外一声:“参见宫主!” 陈安的声音,冷若水来了! 碧霜赶忙与紫烟站到一旁。 紧接着,门一开,冷若水随后走进来,扫了他三人一眼,沉声道:“紫烟碧霜出去,守好院门,不准任何人打搅!” “是。”她二人听令赶紧出去了,陈安关好房门,跟着她们一起走到院门口驻守。 屋内,只剩下冷若水、萧天晗两个人。 冷若水瞪了萧天晗一眼,负手站立窗前,背对着他,无语。 萧天晗心中百味,缓缓走上前,说道:“弟子本是罪无可恕,宫主屡降洪恩,弟子无以为报……只得在此叩谢宫主。”说话间,不顾身上万分撕裂的痛楚,‘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对着冷若水的背影,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冷若水沉默了片刻,慢慢回首,瞧着跪在脚下的萧天晗,眼神渐渐变得炙热……,过了良久,才道:“我待你一向不薄,从小收留你、培养你,可你……又回馈了我些什么呢?”说话的口气竟缓和了许多,且一向以‘本宫’口吻自居的她,竟破天荒的改成了‘我’的自称。 对于冷若水的问话,萧天晗无言以对,脸不由搐缩了一下,满面惭愧,黯然垂下头。 冷若水叹了口气,接着道:“你若对我还有半分感激,就该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为何要救走虞梦诗?还有,你昏迷中所呼唤的‘凝雪’到底是何人?” 冷若水是何等聪明之人,怎会不知道他呼唤的人是谁,就是想逼他亲口说出罢了。 萧天晗心中明白一切,却迟疑着,不知冷若水用意何在,抬眼间,却遇上冷若水刀一般的眼神! 那眼神似有种震慑力,使人不敢回绝,他垂下眼帘,说道:“宫主明察秋毫,弟子已无话可说……。” 冷若水的眼神闪过一丝失望,道:“你至今还不肯说吗?” 萧天晗默然无语。 本以为,此举势必惹怒冷若水大发脾气,谁知,待了半响,并未发作,只是眼神越发复杂,盯着他道:“往日,若是换了别人做出这样违背我的事,你可知道后果?” 萧天晗心头一热,想到冷若水的种种恩情,眼眶竟一下子湿润了,黯然道:“不论谁做出此事,一并论罪当诛、无可豁免。” “你明白就好!可你……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仗着我多年来对你的垂青、庇护,就胆大妄为、无视门规,真以为我不忍心杀你吗!”冷若水已开始动怒了。 萧天晗抬起头,目光平静,一脸正色道:“弟子从不敢恃宠而骄,自知罪孽深重,愧对宫主厚意,此次宫主虽降鸿恩,弟子却不该苟且于世,引宫中舆论,陷门规于不义,唯以死谢罪,方能泄恨。请宫主依照门规处置弟子,清理门户。”说完,闭目待毙。 冷若水恨恨的瞧着他,忽然间抬手一掌,照着萧天晗的头顶劈去……。 第十章 凤蝶重逢(十五) 眼瞧着冷若水的掌风即将劈下,却忽然间手掌一翻,‘啪啪’两掌扇在萧天晗的脸上!随即指着他的脸怒斥道:“杀了你容易!却可惜了我这么多年的心血!我真想不到,自己倾心培育了多年的……多年的……骨血,竟会公然违背我、第一个拆我的台!你……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冷若水的情绪已变得激动万分。 “您……您说什么?什么……骨血??”萧天晗突然间有些懵了。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不用服残冷丸?为什么你做出违背我的事却能豁免一死?为什么你一回宫,我便把宫中头把交椅让你来坐?为什么单独传授你攻破七绝剑阵的秘诀?为什么要把我生平的绝学剑谱传给你一人?!你说——你说啊——!”没想到,冷若水竟一口气连问了这么多问题!而且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生气! 跪在地上的萧天晗一时间变得瞠目结舌!冷若水说的桩桩件件,没有一件是与他无关的,没有一件不是特殊对待的……,他愣愣的望着冷若水,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如何解释这些事实? 他的脑海一下子乱了、乱了……他隐约有份猜测……却不敢确认,当下颤声道:“弟子曾想过自己……是不是宫主故人之子?” “故人之子?!”冷若水胸前起伏,眼中腾起一片雾气,声音哽塞道:“故人之子——是冷秋月!你之所以得到这些特殊待遇……全是因为……你……你……是我的孽缘……你是我……亲生的骨肉……我亲生的……儿子!” 说到这儿,早已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萧天晗只觉得头‘嗡’的一下膨胀了……心坎间涌上一股热血……,他呆呆的望着嚎哭中的冷若水,看着她那样伤心、那样悲怆,嘴唇不禁颤抖了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然而,此时此刻,他的一颗心却在翻滚着、呐喊着:苍天啊、苍天!这……这是真的?真的吗!老宫主……竟然是我的……亲娘!原来我不是孤儿,原来我还有一位最亲最近的娘活在世上!她就在我的身边,辛苦培育了我近二十年!老天爷,您待我萧天晗……实在不薄……不薄啊……。 他心中翻江倒海的感叹着,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看着已哭倒在桌旁的冷若水,痛哭流涕、肝肠寸断,像是将挤压多年来的心事、秘密通通在今时今日释放了出来!这其中隐藏了多少苦涩、多少辛酸、多少委屈……又压抑了多少次揭开真相的冲动……。他确信她的话是真的,是真的!他已完全相信!因为从他一入宫起,就一直获得各种特殊的对待,也只有亲生母亲,在对待自己亲生的骨肉时,才能永远不计得失的付出,给予无私无尽的关爱,以及不计前嫌的包容……。 渐渐的,冷若水的哭声止住些了,她面上蒙的黑纱早已湿透。就在这时,她的面前递过来一块洁净的帕子,紧接着,耳际传来一个温暖亲切的声音:“娘,擦擦泪水吧,是孩儿惹娘伤心了,对不起,孩儿给您赔罪了!” 冷若水闻声回首,不知何时,萧天晗已跪在她脚下,眼中淌着泪,手中正举着一块帕子递向她。 冷若水茫然的接过帕子,失神的望着他,颤声道:“你、你认我了?你叫我……娘了?” 萧天晗点点头,泪水又淌了下来,哽咽道:“娘,我相信您所说的一切,唯有亲生母亲……才可以如此宽容!这些年让您受苦了,是孩儿不孝!辜负了娘的一番期望,求娘别再为孩儿的事伤心气恼了,当心身体要紧。” “晗儿……我苦命的孩子……!”冷若水用颤抖的手抚了抚他的头,终于忍不住,一把抱过他的身躯,搂在怀里放声痛哭……。 “娘……”萧天晗也再一次哭了,从小到大,他第一次体会到亲娘的怀抱、亲娘的爱抚……,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母亲的怀抱更温暖、更安全的了……。 良久良久,屋中终于恢复了宁静,冷若水长叹了一声,说道:“孩子,跪了那么久,快起来吧。” 萧天晗刚要站起身,却膝盖一软,跌倒在地,只因跪的太久,且满身是伤。 冷若水见状,赶忙扶起他,慢慢走至床边坐下……,看着他的伤又渗出了血迹,心中一痛,当即转过身去,走向窗边,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稍后,她从身边取出一块黑纱,将脸上湿的黑纱解下,正欲换上,就听身后的萧天晗道:“娘,如今既已母子相认,为何不能以真面目见我?儿子……很想看看娘亲的面容!” 冷若水的身子微微一颤,没有说话,很快换上了面纱,才缓缓转过身,对他道:“娘生相丑陋,不见也罢!” 萧天晗满眼不解,继而说道:“我不信,娘的眼睛、额头都是那么美,怎会生相丑陋?是不是有难言之隐,不能对孩儿讲吗?” 闻言,冷若水的眼神陡然升起一片凄凉……,目光变得痴痴呆呆……。过了片刻,目中突的烧起一团火焰,猛然转过身,冷冷道:“娘的事,你最好少问!” 萧天晗搞不明白,刚才还是一位温柔慈母,怎么转眼间又变得凌厉冷酷了呢?大概问了不该问的话,触及了娘的伤心往事……。 屋中沉默了半响,萧天晗仍忍不住问道:“娘,可是孩儿……还是有几件事想问问清楚?”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要问,但我不一定都答,懂吗?”冷若水的态度好像一下回到了当初的冰冷。 萧天晗踌躇片刻,终于道:“孩儿的父亲……是谁?现在何方?” 冷若水的身子忽然一震,似乎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 她回过头,盯着他的眼睛,恨声道:“你给我听清楚,你没有父亲,他已死了!你只有娘!只有我!是我一人辛苦把你培育养大,以后……我不准你再提这个!” “娘,我至少……该知道爹的名字。”萧天晗道。 “住口!没听懂我的意思吗?你又想惹娘伤心了是不是?!”冷若水冲他吼道,目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怒火……。 萧天晗一愣,唯有作罢,他实在不明白,为何提及了自己的父亲,冷若水竟变得如此愤怒不堪?难道她与爹之间……他隐隐的感觉,冷若水肯定隐瞒了什么,此事必触及了她生平最深最大的痛处……。当下暗自叹息,顿了顿,又道:“孩儿斗胆问一句:娘此次是因何故出关?” 除了自己的父亲是谁,这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的一件事。 冷若水瞥了他一眼,道:“你是想问我如何发现了你的行动吧? 萧天晗表情默然,不置可否。 冷若水沉声道:“你天性喜欢冒险,殊不知此习性是优点亦是缺点。” 萧天晗一听,脸色也随之变了……。 冷若水如炬的目光盯着他,道:“你先后三次潜入密室,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萧天晗惊道:“您知道我进过三次密室?” 冷若水哼了一声,接着道:“我安排你住我的屋子,想试试你的胆量,料定你好奇心强,必会发现密室一探究竟,这原本是意料之中的,也没什么,谁知鬼使神差,却让我无意间发现到最关键的环节,否则,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萧天晗只听得一阵惊悸……。沉吟片刻,疑惑道:“莫非……是密室的那颗夜明珠另有玄机?” 他记得第三次进入密室时,夜明珠莫名的不亮了,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却想不出原因……。 “你很聪明!猜对了,只是你猜不到,它并不是颗普通的夜明珠,而是密室的另一道出口!且是颗能透视的宝珠!镶嵌它的墙壁后面,贯通了我闭关修炼的石室,只要密室里有动静,我随时都能通过它看得清清楚楚!”冷若水略带得意道。 萧天晗呆了半响,喃喃道:“难道是苏玉……告了密?” 冷若水冷笑道:“若是苏玉告了密,你还能救的走虞梦诗吗?!” 而后,她叹了口气,缓缓道:“那晚,你将苏玉、罗毅带进密室,开启两扇宝门,我听到动静,便去夜明珠前察看。那贪财的罗毅死有余辜!你还跟苏玉交了手,逼她交出一样东西,后被你毁掉,又困她在密室。我虽听不清你们讲话,却明白你必迫于某件事,受了要挟才来此处,其中定有蹊跷,待你离开片刻后,去问苏玉原因,这死贱人却已被自己的毒蝎子咬死了,什么也没供出。但此事却勾起了我对你的疑心!哼哼,我暗中召集弟子,埋伏在你周围,一旦你有异动,便及时向我通报。只可惜,那晚待我接到消息时,还是有些迟了,后来发生的事,你总该明白了吧!” 刹那间,萧天晗的心中百感交集!他终于明白冷若水那晚突然出现的原因了……,他全盘计划的失算之处,就在于带着苏玉二人进了密室,最终导致功亏一篑! 他暗自叹息着,事已至此,也只能认命了,他当时带二人进密室的初衷只是想将其制住,困于密室。后阴差阳错,二人都死于非命……,若没带进密室,直接杀掉两人,冷若水根本不会知道,那么……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可悲的是,因他对苏玉一时的仁义,却导致了整个计划的落败,更引出了树林中那一场惨烈血腥的厮杀……,当时的情况又是何等紧急?他逼不得已杀掉十几名弟子!现在想来,真是痛心疾首、愧疚万分!唉,大概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 然而,倘若没有这一切的发生,他又怎能知道自己还有位娘亲活在世上!又怎能和痛苦了二十多年的娘亲相认团圆呢?世间事,仿佛每发生一件,都会有它互为因果的道理,每个人都从中有收获、也有失去,似乎得与失之间,总是相辅相成,正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萧天晗发着呆,回味了很久,才黯然道:“娘料事如神,孩儿佩服。” 冷若水哼道:“我且问你,苏玉交给你的东西是什么?!” 萧天晗只得承认道:“是我写给虞梦诗的一封信。” “信?搭救她逃出宫的信?!”冷若水质问道。 萧天晗点点头,不再做声。 冷若水皱起眉,恨声道:“你还真心细!秋月这丫头也不知监督什么了?你欲救虞梦诗,她竟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察觉到!” 萧天晗叹道:“这件事请娘就别再追究她了。”他觉得自己连累了冷秋月,毕竟此事因他而起……。 冷若水哼了一声,没说话。 紧接着,‘啪‘的一声,从袖管中甩出了一样东西——剑谱,说道:“为了救虞梦诗,你连我给的这本剑谱都不要了!我的一番期望算是白费了!你可知道它的价值?它的份量?!” 萧天晗小心的捡起剑谱,恭敬的放到桌上,随后叹道:“这本剑谱包含了娘一生的心血,孩儿自觉愧对您的恩情,不配拥有它,故而归还。娘处处为我着想,我却一直没能好好报答。” 冷若水看了他半响,长吁一声,道:“你始终还是有良心的,娘平日里对你管教过严,也不曾给过你什么母亲的温暖。唉,若我早些时候与你相认,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你也不会做出违背娘意愿的事了……。” 萧天晗心中感慨,一时无语。 屋内静了半响,他忽然开口道:“娘,恕孩儿冒犯,那密室中供奉的三个灵位……是何许人?” 此话一出,冷若水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忧郁、凄凉,眉头紧蹙,随后扭过头去,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第十章 凤蝶重逢(十六) 冷若水定了定神,看了眼萧天晗道:“你既去过密室,见过那三副牌位,娘也不再隐瞒了,你……想先问哪一个?” 萧天晗思索片刻道:“萧云天。” 他觉得自己跟这个人都姓“萧”,说不定之间会有某种渊源……。 “他……他……”冷若水的眼神一时间空洞无比,随后扭过头去,半响,长长出了口气,带着怅然道:“萧云天……是一位很好、很好的人,心地善良,人品端正。在娘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是他在紧要关头挽救了娘一命!娘为了感激他,便让你随了他的姓,还取了他名中的一个‘天’字,本来娘和他……在一起会很幸福,岂料,天有不测风云,这样的好人却最终落得中毒而死!把娘刚刚有盼头的日子击的粉碎!为什么、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而那些卑鄙无耻、丧尽天良的恶贼,却可以逍遥快活的过下去?为什么老天这样不公……为什么……”说道最后,冷若水的声音已哽咽、凄厉……,胸口连绵起伏,拳头紧握,情绪显得极为激动。 萧天晗只听得阵阵心酸,看着母亲回首往事,捶胸顿足、肝肠寸断的样子,实让他疼惜不已!不知娘的背后,还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 他来到冷若水身旁,抚着她的肩,安慰道:“娘,孩儿不该触及您的伤心往事,别难过了,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吧,每个人的命中自有定数,娘要想开些才是,过去的种种就让它随风而逝。至少娘还有我,我也有娘,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孩儿发誓,从今往后要好好孝敬娘、照顾娘的一生,请您相信我!” 一席话,听的冷若水一阵感动……,她缓缓转过头,抚了抚萧天晗的头,感慨道:“好孩子,其实你从未令娘失望过,真的,娘一直以你为荣……以你为傲……”说完,紧紧抓住萧天晗的手,目中虽有泪光,却蕴含了母亲独有的温暖与欣慰……。 萧天晗目光温柔,含笑点点头,扶着冷若水到桌前坐下,又为她倒了一杯水,冷若水没有动,只是发着呆。 萧天晗暗中叹息,看来那三幅牌位上的人,都关系到娘一生最坎坷的人生经历,每提起一个,势必就惹得她伤心难过。只是他心中仍有多个谜团,眼下犹豫着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冷若水渐渐稳定了情绪,先开口道:“我知道你还有不少疑问,不用担心娘,这些是你迟早要知道的,接下来想问谁?” 萧天晗沉吟片刻,道:“冷锋。” 冷若水叹了口气,缓缓道:“冷锋是娘的同门师哥,萧云天死后,娘就投奔了他。他妻子因难产而死,膝下只有个刚满两岁的女儿,便是秋月。他待娘很好,只等孝期一满,便要娶娘过门。时今,每年供奉冷寒宫的镖局,乃是你冷师伯家的祖业!” 萧天晗恍然一顿,方才明了,原来冷秋月是冷师伯的亲生女儿,也是自己的师姐。看来,冷寒宫的渊源即于此。 随后问道:“现如今,冷师伯也已不再了?” 冷若水叹道:“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他遭遇仇人血洗全家,我带着你和秋月躲在他安排的密道中,才侥幸活了下来,待厮杀声消退,我赶出去找他时,他已身中数剑,奄奄一息了,临死前,我答应他会好好照顾秋月,将来还要自己的儿子娶她为妻。之后,我安葬了师哥一家,将只有几个月大的你送到乡下一户农家,身边带着秋月,变卖家产,远走他乡,创立了冷寒宫,四处招兵买马,待冷寒宫具备一定的实力后,便寻得那个杀害师哥全家的仇人,灭了他满门五十三口,一个不留!总算替师哥及家人报了仇、雪了恨!哈哈哈哈哈……”说完,她大笑着,眼中闪耀着骄傲的光辉,仿佛有种畅快淋漓的宣泄和满足……。 萧天晗一直静心的听着,感叹江湖上的仇仇杀杀、恩恩怨怨,不知何时方能有休止?照这样下去,一辈接一辈的恩怨,真是生生世世,无穷尽也……。 然而,当听到娘竟承诺下要他娶冷秋月为妻时,一颗心顿时乱作一团:这……不就是娃娃亲吗!不行、绝对行不通!他怎么能娶冷秋月为妻?他不爱她,一点儿也不爱,强人所难对两个人都不公平,只会痛苦一生。这件事一定要找机会说清楚!免得害人害己……。 当下,他轻叹一声道:“如此说,冷寒宫的创建源于冷师伯一家,那么……冷秋月算是冷寒宫的继承人才对。” “休要胡言!这冷寒宫乃是为娘一手创办起来的!过去的种种我一个字都不会向秋月提起,你也不准提!我要你做的,就是履行当年娘亲口承诺过的话,娶她为妻!这样才对得起你冷师伯。而后由你接替宫主之位,与她一起统领冷寒宫!” 萧天晗沉默半响,道:“我不能娶冷秋月。” “你说什么?!为何不能娶?!”冷若水一听,顿时来气了。 萧天晗抬起头,目光平静道:“我并不爱她。” “你……你……”冷若水气的一时语塞,稍后缓了缓,盯着他一字字道:“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交代,你在昏迷中呼唤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萧天晗深深吸了口气,终于说道:“是冰凝雪。” “果真是她!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说——!”冷若水的声音似已发颤,她担心的事看来发生了。 “我与她两情相悦,早已定下白首之约,我深深爱着她。”萧天晗的目光涌现出无以伦比的坚定,他知道,此事一旦说出,冷若水定会大发雷霆,但事到如今,已不得不说了,他不想欺骗娘,也不想辜负心中的那份真爱,更不能昧着良心娶冷秋月。 “你——你这混帐!”冷若水上前‘啪’的一掌掴了过去!气的手直发抖,指着他的鼻子道:“天下间有那么多好女子,宫里女弟子也不少,你想要什么样的都成,可为何偏偏喜欢上她?!” 萧天晗虽被掴了一掌,仍面不改色道:“在我眼里,天下间没有一人能比得上她!” “你们在哪里认识的?什么时候?!”冷若水质问道。 “去年夏末,邂逅无锡,我对她一见倾心。”萧天晗道。 “好……你好……你可真是好样的!明知道娘在宫中立下的规矩,还敢在外面随便留情!公然触犯门规!”冷若水气愤难耐道。 “娘,孩儿绝不是随便留情,是一见钟情!娘定下的规矩,我知道。恕孩儿冒犯,此门规……过于苛刻,孩儿并不赞同,感情这件事,就像万物生长一般,若时机到了,任谁也无法抑制它的滋生、成长。我在外执行宫务多年,见识了各式各样的人,却从未遇到过像冰凝雪那样令我心动的女子!孩儿对她是真情真意,还望娘莫要阻拦!”萧天晗当即跪在了地上,向她恳求道。 冷若水呆愣了半响,忽然一阵狂笑,眼中划过阵阵凄凉、讥讽,冷笑道:“什么真情真意?我才不信!这世上只有痴心痴到死的傻女子,哪会有什么重情重义的好男儿?!” “娘——孩儿虽算不上好男儿,却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我爱她至深,今生非她不娶!一切还求娘成全!”萧天晗激动的说道。 冷若水怒道:“住口!且不说你私自触犯门规,我还未罚你。你给我听清楚了,你想要婚娶没问题,但你只能娶冷秋月!” 萧天晗道:“娘,此事决计不能!我心里只有冰凝雪,其他女子一概别论。” “你想都别想!这由得了你吗?你非娶冷秋月不可!没的选择!”冷若水再次斩钉截铁道。 萧天晗不说话了,他明白,再说什么也是徒劳口舌,冷若水决定了的事,通常很难改变,更何况他想娶的人还是她要抓的人,看来此事只能从长计议……。冷若水见状,‘哼’了一声道:“我苦心经营了半生的冷寒宫,到如今才真正奠定了基业,不但门下弟子众多,近十年间就已积攒了令人惊叹的财富!这一切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马上宫主的位子就唾手可得,冷寒宫的一切都将由你支配,可你……你竟然为了一个女子,一个娘恨之入骨的女子!就要抛开这儿的一切不管不顾,值得吗?你怎么对得起娘!” 萧天晗目中充满了痛苦与歉疚,低声道:“孩儿并不在乎什么宫主之位,也不需要那惊人的财富,孩儿只想寻求一份自己的幸福。娘,对不起,孩儿不能履行您的承诺,愧对您老人家的一番心血,对不起!”说完,在地上叩了个头。 “我告诉你,冰凝雪那臭丫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不要逼我杀她!”冷若水的眼神似已充满杀气。 “娘!您若杀了冰凝雪,就等于杀了我!求您不要再逼迫孩儿,娘为了情,一生凄苦,难道不愿孩儿能有个幸福归宿吗?”萧天晗觉得,什么都可以接受,唯独感情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 “归宿?什么是归宿?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归宿,我一次又一次的满怀希望,以为经历了那么多痛苦后,终归会有一个可靠的归宿,可结果呢?我只能靠自己……”说着,冷若水目光黯淡,失了神采,好像曾经所有的希望都已破灭……。 萧天晗看着她黯然神伤的样子,心中大痛,他觉得娘真是好孤独、好可怜,自己不仅没能替她分忧,还总惹她生气。可是,可是情感的事,他却万万不能违心而行,该如何是好呢……。 冷若水看着萧天晗,似乎有些匪夷所思,问道:“娘为你安排的就是最好、最应当的归宿,我问你:秋月哪点配不上你了?我把冷寒宫的位子传给你,还为你娶个美娇妻,她又是那样的爱你!你怎的还不知足?” 萧天晗默然道:“所娶非人,怎能甘心?” “混账东西、风流种子!不识好歹的蠢货!跟你爹当年一样!”冷秋月一旁吼道。 萧天晗心中一动,问道:“娘,我爹……到底是谁?”他突然想起了一个未提及的牌位——上官晴。 娘与冰凝雪一家的恩怨……不会是……老天!不、不要——千万不要是他!他可是冰凝雪的父亲啊!不会的,不会的,他不可能……不可能……萧天晗越想越怕,心中一片凌乱,直觉的头皮发麻……。 第十章 凤蝶重逢(十七) 冷若水的眼神似已结冰,咬牙切齿道:“我说过,你没有爹!不准再问了,听到没有?!娘这一生……命好苦、好苦!不想再提他了、不要再提他了!” 萧天晗鼓足勇气道:“是不是上官晴?” 冷若水恨声道:“他还不配!娘当年可是名门之女,娘……。”说着,似乎回想起什么,眉目间一片悔恨之情,将头扭向了一旁。 听到上官晴不是那个人,萧天晗暗暗松了口气。 顿了顿,问道:“那么,娘与上官晴一家……究竟有何恩怨?”他这个问题不过是抛砖引玉。 冷若水早已看透,冷笑道:“你还在关心冰凝雪那臭丫头!哼,告诉你,娘不让你娶她,也因为她父亲上官晴不是什么好鸟!骄傲自大、轻薄无礼,自以为风流潇洒,剑术了得,便可随意玩弄别人的感情,等人家欲动真情时,他却逃之夭夭,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他辜负过娘,自从他遇见了冰洁儿那贱人!为了她,他离弃了我,还有……,他们所有人都辜负了我……。” 冷若水的声音颤抖着,眼神霎那间失去所有光辉,犹如一潭死水,冰冷彻骨,了无生机……。然而,只是片刻后,她突然放声大笑……,笑毕,遂恨声道:“老天有眼,惩罚了这对狗男女!他和她都死了、死了!哈哈哈哈……只有我还活着、还活着!冰洁儿,你这贱人,你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他们一个又一个的奔向了你,可到头来,你得到了什么?像个玩偶一样任人摆布,最终落得含恨而死!你虽死了,我却要抓你的女儿泄愤!今生今世绝不放过她们!走着瞧吧,哈哈哈哈……” 萧天晗只觉得心底涌上一阵阵寒气……,他已知道冷若水抓冰凝雪姐妹的原因了,看着她刚爆发出来的满腔怨恨,几近失控的情绪,便可知,这积压多年的情仇是如何的深重!怎样才能化解,是否化解的了?他一点把握也没有,心中不免开始担忧……。 冷若水待渐渐稳定了情绪,不禁看向他,忿忿道:“本来抓住了一个虞梦诗,还没来得及折磨,就被你这混账东西救走了!亏我之前起了疑心,否则,这会儿怕是连你也不知跑哪去了,你本决计抛下这里的一切,远走高飞是不是?” 萧天晗低着头,默认无语。 冷若水见状,暗叹一声,过了良久,缓缓说道:“也怪娘不好,这些年你就在身边,我却一直没和你相认,还总是派遣你去完成最危险、最艰巨的任务,其实这样做,为的是锤炼你,甚至是……折磨你!因为我的痛苦……源自于你……而你永远无法了解……,唉,娘真的是太自私、也太狠心了,你每次出去,娘都很不放心,好害怕你会出事,怕你再也回不来了……,可是,你却一次次做到了、成功的完成我布下的任务,我常常窃喜,欣慰的不得了,却很少表示出来,我……实在是个不称职的娘……。”话说完,又是一声哀叹。 一席话,让萧天晗何尝不是千头万绪、感慨良多?不管冷若水过去怎样对他,她始终是生他、养他的亲娘,这份血缘、这份亲恩,永生难报……。他如今亦不知是喜是悲?本来能与亲娘相认团聚是件天大的好事,然而,自己心爱的女子却是娘恨之入骨的死敌!他既不能离开娘的身边,又无法放弃对冰凝雪的爱恋,这当中该如何抉择?都说造化弄人,为何偏偏这样作弄人、作弄他……。 抬眼间,映入眼帘的是冷若水的背影,她满头的青丝已有多半花白了,肩背微微有些弯曲,仿佛一时间更加苍老、孤独,看上去那样脆弱、无助……,红颜已褪,美人迟暮,经历过多少风雨,却始终未曾寻得一片温暖可靠的岸……。萧天晗已不忍再看,心中唯有怜惜……。 窗外刮起微风,吹得窗边沙沙作响……。 屋内的灯光闪动着,朦胧的色调,让人恍若回到了童年……,萧天晗不禁想起一件事,开口道:“孩儿记得,自小生活在一处僻壤之乡,就是娘寄养我的地方,四岁那年,我的养父母莫名被人杀害,娘可知此事?” “他们……都是被娘……杀死的。”冷若水像失了魂似的说道。 “什么?”萧天晗一脸惊异,眉头不由深锁,问道:“娘为何要这样做?他们善良淳朴,对孩儿有养育之恩,是无辜的啊!” 他儿时的记忆虽已模糊,四岁时便被冷若水领走,但那对老农夫妇的和蔼与慈祥依旧封印在脑海深处……,他长大后,曾多次试图找出杀害二老的凶手,无奈,一点线索也没留下,只得无果而终。毕竟那年他四岁,还是个无知懵懂的孩子……。 然而,如今得知了杀害两位老人的凶手竟是自己的母亲!这个仇又怎么能报?想到那对慈祥的老人,他的心一阵抽缩,只觉得满心满腹充满了痛惜与愧疚……。 冷若水沉默半响,幽幽道:“我自然知道他们很无辜,可是……他们都知道……娘未嫁生子的秘密!我怕……这个秘密日后被他们传出闲言碎语,故而痛下杀手,一了百了,实在是……不得已为之。”说着,喉咙已开始哽咽。 未嫁生子?萧天晗呆呆的望着母亲,看着她两鬓斑白的银丝,看着她眼底流淌的伤痛,一时心如刀绞……,世事如此不公!为何要让他的母亲经历这样凄惨的遭遇?遇到那样无情无义、没良心的男子! 当下黯然道:“娘为了专心给冷师伯一家报仇,将我送到了那里寄养?” 冷若水点了点头,眼中已渐渐升起一片水雾……,喃喃道:“你想想,二十多年前,一个没出阁的妙龄姑娘,未婚生子,前途是多么渺茫!且被亲人所不耻,那该是怎样凄凉的境况?在这人情如霜的世道,娘会遭到多少舆论与蔑视?又会熬过怎样一段艰难痛苦的光阴?娘当时被逼的没有办法,但还是坚持生下了你!后来带着你投奔了师兄。然而,世事难料,他家惨遭灭门,我身负血仇,便把你送到乡下,到你四岁时,娘已创建冷寒宫,报完了仇,又将你接回来。这期间,娘其实每年都去看你,只不过……每次都是偷偷的看,看你第一次学走路,第一次学说话,看你在田间玩耍,玩的满身是泥,每次看过你,娘都要哭上好一阵子,娘……娘没有办法不想你,娘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啊……”说完,再次泪如雨下,呜呜的抽噎起来……。 萧天晗的眼眶湿润了,黯然神伤,感慨道:“原来娘的一生竟是如此坎坷,遭遇了这么多的不幸!还为我受尽了辛酸与委屈……,那薄情寡义的男子究竟是谁?他这样对不起娘、不负责任!孩儿要去找他讨个公道!” 冷若水叹了口气,摇摇头,低声道:“你不必追问他了,娘相信因果报应,他这个卑鄙无耻之徒……迟早会有一天遭到报应的!”说着,她拉起萧天晗的手,又道:“孩子,娘只需要你,你是娘最大的希望,一定留在娘身边,别离开娘,好吗?” 萧天晗点点头,抚住她的肩头,温和说道:“娘,上天既安排我们母子相认,可见悲悯有加,孩儿会好好珍惜与娘的相聚,不离开娘的身边,尽心照顾您、孝敬您,孩儿之前无知,总惹娘生气,请娘别往心里去,这么多年的打打杀杀,娘也累了,就让孩儿以尽孝道,享受天伦之乐吧。” 冷若水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忽然道:“好,你答应娘就此和冰凝雪一刀两断!” 萧天晗犹如当头一棒,脸色巨变,放弃冰凝雪?这……这……他的心头一阵战栗……,冰凝雪,冰凝雪,他心目中完美无瑕、纯真可爱的女孩,他不能忘记、不能放弃!这真是万万办不到的事情啊……。 冷若水见他的表情痛苦无比,眉头深锁,面色僵硬,心中不由怒气上涌……。 当下道:“你若不答应,娘就亲手杀死冰凝雪姐妹!你信不信!” 萧天晗目光一颤,说道:“我若答应,娘就能放过她们姐妹吗?” “哼!这是娘的事,你无权过问,也干涉不着!”冷若水气呼呼道。 萧天晗道:“娘,上一辈的恩怨就截止到上一辈吧!得饶人处且饶人,后辈们都是无辜的,不该承载过往的恩怨!何况她们姐妹的爹娘早已亡故,娘为何还不能放下仇恨、就此放手?非要让仇恨伴随自己痛苦终生吗?这样的人生……岂不太过悲惨?报复下去,什么时候才是头?于人于己都不好过,您又是何苦呢?” 冷若水瞪着他,眼神充满了复杂,不否认刚刚萧天晗的话有些道理,只是,多年积聚下的怨恨又怎么能轻易放弃呢?她已深受一生的痛苦,这些痛、这些苦都是什么人带给她的?她怎能忘记?如何放得下……。 她沉默了半响,长长吐了口气,冷冷道:“你不必再劝娘了,娘所遭受的苦难一定要报复回来!任何人、任何事也不能让我放弃复仇的念头!除非我死了!你听明白没有?” 萧天晗望着冷若水寒霜般的眼睛,知道不能再劝了,他垂下目光,心也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冷若水看了一眼发呆的萧天晗,哼道:“从现在开始,你和姓冰的一刀两断,抛开所有杂念,跟在娘身边,尽心尽力辅佐娘治理冷寒宫,待武林大会结束后,娘便让你接替宫主之位,择日娶秋月过门!” 萧天晗似没听到她的话,面无表情。 冷若水威胁道:“不要逼我让你服残冷丸!” 萧天晗沉默半响,忽然问道:“娘,我记得密室中有一红一黑两个坛子,红色为临时解药,黑色即为残冷丸?” 冷若水瞪着他道:“你那么关心残冷丸?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萧天晗道:“我知道残冷丸本身就可自解其毒。” 冷若水颤声道:“你、你从哪里知道的?” 萧天晗沉吟道:“韩永昌。” “什么?你、你见过……韩永昌了?你跟他……什么时候见的面?如实招来!”冷若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情绪极为激动。 萧天晗却没急着回答,反问道:“娘认识他吧?”他见冷若水情绪大动,心中颇有疑惑。 冷若水浑身一抖,扭过头去,过了片刻,才恨声道:“认识,当然认识!他是享誉江湖的名门世子,是鼎鼎大名的毒圣,二十年前驰骋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萧天晗沉吟道:“娘与他……” “不许问了!娘的问题你还没答,竟反问起我来了!”冷若水不等他说完,回头训斥道。 萧天晗只得作罢,顿了顿,说道:“我跟他在开封见过一面,是通过冰凝雪认识的。”亲娘面前,他并不想隐瞒什么。 冷若水的眼神霎时变得黯淡无光,呆了半响,喃喃道:“开封……你们见过面……他……”话未完,竟一时无语。 萧天晗道:“娘是不是和飘云山庄也有过节?” 冷若水叹了口气,说道:“你问的正好,娘本来想等武林大会结束后再给你下任务的,其实娘最大的宿敌……就是飘云山庄!娘与他们势不两立!在常人眼里悬壶济世的飘云山庄,在娘眼中就是一堆粪便!说什么济世救人,简直是欺世盗名!哼,他们背后是怎样一副嘴脸、怎样蛇蝎的心肠?娘都深深领教过了。你要记得,韩永昌是娘的死对头,一旦有机会,便立即杀之,杀了他,娘的心头之恨才算真正解决!他作恶多端,早该死了!”说到最后,冷若水已是声色俱厉。 萧天晗不由一愣,心道:娘与韩永昌之间怎会有这么大的过节? 当下问道:“到底结下了什么样的仇恨?怎么没听娘说过,能不能现在告诉我?” “你什么都不要问了,我与他之间的仇……这辈子也化解不了!记住,韩永昌、冰凝雪姊妹都是娘的仇人,害的娘痛苦一生,你要分清自己是站在哪边的!”冷若水盯着他道。 萧天晗的心乱了……,韩永昌、冰凝雪姐妹……,宿敌、仇人、挚爱……,人与人的关系为何这样复杂,为何世间要有七情六欲、爱恨情仇……。 他叹了口气,说道:“娘,据我所知,韩永昌已制出大量残冷丸,曾收服过一些宫中弟子,这对冷寒宫极为不利,娘还是暂不要和他硬斗为妥。” 冷若水鼻子哼了下,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娘怎会怕他?再强的人都有他的软肋,娘自有制住他的办法!况且我冷寒宫上千弟子,何以为惧?” 萧天晗暗中叹息,看来,冷寒宫与飘云山庄一战,是迟早的事,无可避免……。 冷若水拿起桌上的剑谱递到他面前,道:“待伤势复原,好好练习这本剑谱,不要辜负娘的一番期望。” 萧天晗接过剑谱,剑眉深锁,似有化不开的心事……。 冷若水吐了口气,大步走到门边,回首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娘与冰凝雪之间,你必须做出选择。”说完,推开房门出去了。萧天晗那双如星的眸子,只剩下一片漆黑黯淡……。 窗外的夜空黑洞洞的。 冷若水走到院门口,瞥了一眼陈安道:“吩咐下,加派二十名弟子看护左宫使,未经本宫允许,不准他踏出冷寒宫半步!听懂了?” 陈安连忙点点头。 紫烟、碧霜不知发生何事,心中暗暗惊讶,也不敢多嘴,都立在原地。 接着,冷若水又对陈安道:“你留下服侍左宫使,同样替本宫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不准出差池。” “弟子遵命。”陈安俯首道。 冷若水看了看紫烟碧霜道:“你二人陪本宫去看看冷秋月。” “是。”两人应了一声,当下提了夜灯,跟随冷若水而去……。 第十章 凤蝶重逢(十八) 冷秋月正靠在床榻前垂泪,冰凝雪投来的毒丸,已折腾了她一天一夜,直到现在仍感觉腹中阵阵恶心,只因滴米未进,故而没什么可吐罢了,她看起来那样柔弱无力,面色惨白,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身上的衣衫湿透了六次,换了六次,整个人都憔悴了……。 然而,最痛苦不过的还是她的心!充斥了难以形容的怨恨、气恼与羞辱……。 满脑子都在转着一个人,令她恨之入骨的人——冰凝雪。 她害得她好惨!夺她所爱,施毒折磨她,称她为老姑娘,讥笑她还没嫁出去……。想到这里,鼻子又是一阵酸,自己已过二十五岁了,早该是嫁人的年纪了,却至今仍无着落……。她知道不该有这样的想法,既为冷寒宫弟子,受门规所限,这一辈子都要严于律己,在清苦中度过……这本是与生俱来的宿命。然而,眼看着自己的青春年华一点点流失,一天天在空虚寂寞中度过,她怎么甘心……。 她心中竟有些忿忿的,怪老宫主定的规矩太不近人情,简直就是折磨人……。相较而言,冰凝雪不受任何限制,也很年轻,所以她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她还得到了萧天晗的爱……,想到这儿,她不禁更恼火了,这死丫头、死贱人!凭什么你能得到那么多?而我却不能!哼,你别得意的太久了,我冷秋月发誓,有生之年,不论天南海北也要你的命!诅咒你不得好死、永远得不到幸福!她恨的咬牙切齿,誓将其碎尸万段不可,一定要报这个仇……。 想着想着,身上又出了一层冷汗。 还有一个人,她也好恨!只因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缘自于他——萧天晗。 就是他!若不是对他一片痴心,她的感情怎会伤的体无完肤!?再想起他对冰凝雪的情深似海,她的心就开始一阵阵撕裂、疼痛……。自己一腔的倾慕却始终换不到他的心,哪怕只是一丝笑容,一点感动,她换来的,不过是场虚情假意的利用……。 萧天晗,你对我如此薄情,我再不会原谅了,绝不会!只要你在冷寒宫,我就想尽办法的折磨你!让你痛苦、煎熬,让你也尝尝永远得不到心中所爱的滋味……。 她心中的怒火一浪高过一浪,一把楸起床单,恨恨的揉搓着……。 这时,门外走进一名女弟子,端着汤碗来到床边,低声道:“大宫主,参汤。” 冷秋月瞧了一眼来人,面无表情,一副僵硬呆板的摸样,再加上不冷不热的话语,顿时怒从心头起,“咣”的一声掀翻了她端着的汤碗,喝斥道:“你个死人,板着一副臭脸子给谁看?!我才不喝你端来的脏东西!” 汤碗撒了一地,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那女弟子挨了骂,也不言语,低头拾着碗筷。 冷秋月嚷道:“滚远远的!别让我再看见你,快滚!”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声音道:“怎的这么大火气?” 随后,门外走进一人——冷若水。 “宫主,秋月……不敢。”冷秋月一见是她,慌忙要起身下床。 冷若水已来到床前,手一扶她,说道:“你身子还弱,不必拘礼。” 冷秋月感激的点点头,冷若水扫了一眼地上的参汤,对一旁的女弟子道:“你将这里收拾干净,让门口的碧霜另端一碗参汤来。” “是。”女弟子带着委屈看了冷若水一眼,而后收拾了一下出去了。 冷若水坐到床前,看着冷秋月一脸憔悴之色,伸手抚抚她的脸,柔声道:“秋月,你呕了一天一夜,需要参汤补一补,现在感觉如何,好些了么?” 冷秋月听了这温暖的话语,禁不住喉咙哽咽,颤声道:“劳宫主费心,秋月已经没事了,只是……没什么胃口。”说完,鼻子一酸,又掉下泪来。 冷若水握了她的手,道:“本宫知道你有委屈,有什么心事,就跟本宫说说吧,能帮你达成的一定帮,别闷在心里。” 冷秋月不禁呆了一呆,从她记事起,冷若水头一回对她说出这样暖心的话,实在给了她不小的感动。 她踌躇片刻,不知该说什么好,心底的那份怨与恨又怎能说出口? 当下只说了句:“这次没能抓到冰凝雪,秋月……气愤不过。”说完,头扭向一旁。 冷若水见状,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且先搁一旁,你先好好养身体,待武林大会过后,本宫将亲自出马。” 说完,她起身走到窗前,停了片刻,回首望向冷秋月道:“本宫有句话问你,你一定要说真话。” 冷秋月一听,抬头道:“宫主请讲,秋月向来言无不实。” 冷若水沉吟道:“你是不是真心喜欢左宫使?” 冷秋月顿时一愣,实在想不到她会忽然问这个,脸竟不由‘腾’的一下红了……。 冷如水目中一亮,心中已有数。 冷秋月迟疑片刻,只得点了下头,又怕冷若水怪罪,忙说道:“弟子知道不该触犯门规,还求宫主宽恕。” 冷若水眼角似泛起一丝笑意,柔声道:“你如实说了真话,本宫没什么好怪罪的。” 见冷若水并无责备,冷秋月悬着的心稍稍踏实了,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弟子斗胆,不知宫主问此事……意欲为何?” 冷若水道:“你记不记得,本宫闭关前,曾说有件重要的事是关于你和左宫使的?” 冷秋月呆了一呆,目中充盈了期待,疑惑道:“弟子一直记得,却不知……那是什么事?” 冷若水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和声道:“如本宫不介意你触犯门规,你心里可有什么想法?作何打算?” “这……”冷秋月感觉到脸已开始发烫了,要女儿家亲口说出自己内心的情爱,还真是难以启齿……。但她知道,这是一次大好的机会,绝不能轻易放过,便鼓足勇气道:“实不相瞒,弟子暗恋左公使多年,对他痴心一片,希望将来……能与他……”话未完,却一脸黯然。 “不用说了,本宫知道一切。”冷若水截口道。 随后,她走回床边坐下,拉起冷秋月的手道:“你放心,一切有本宫为你做主。本宫今晚前来,便要告诉你一件事:待冷寒宫参完武林大会后,便命左宫使娶你为妻,不知你意下如何?” “啊!这……是真的?宫主要他……娶我?是真的?”冷秋月一时间诚惶诚恐,今时今日,她真不敢相信,自己能得到一个真真切切的许诺!长久以来的幻梦与期待竟在这一刻梦想成真!若是这样,那实在太好了、太好了!她不由心花怒放,脸上一片激动……,原本苍白的脸色终于露出一抹笑容,似乎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前所未有的开朗……。 “你愿不愿意?回答本宫。”冷若水盯着她道。 “我、我愿意!当然愿意!我连做梦都想……”冷秋月已快喜极而泣了。 冷若水点点头,说道:“那就好,一切由本宫来安排。” 冷秋月高兴的都快拍手了,忽然间,又眉头微蹙,说道:“宫主待弟子恩同再造,弟子感激不已,只是这件事……弟子唯恐陷门规于不义。” “这不用你操心,本宫自有说辞,修改门规也在考虑之中,况且冷寒宫内,本宫的意愿有谁敢违抗!”冷若水道。 冷秋月觉得也是,心头一阵暖,更有一股甜蜜在心底荡漾……。 一想到能嫁给萧天晗为妻,她就幸福的不得了,真有些等不及,生怕从中有变,当下,厚着脸皮道:“不知宫主……何时安排我俩完婚?请恕弟子厚颜,只因左宫使他……并不爱我,他若不答应,该如何是好?”说着,不禁有些怅然。 冷若水抚着她的肩道:“有本宫做主,他不敢违抗,再者,只要你真心对他,相信会日久生情,等武林大会过后,本宫就安排他正式接任宫主之位,选吉日与你完婚,从此共持冷寒宫。” 此言一出,霎时间,冷秋月内心一片撼动……,感动得热泪盈眶,不顾身体虚弱,赶忙下床来,‘扑通’一下跪在冷若水面前,动情道:“宫主对秋月的大恩大德,秋月永世难忘!还请宫主受秋月三拜!”说着,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冷若水眼中已充满了温情,扶她起身道:“好孩子,起来吧,你身子还虚,要多休息才是。” 说着,便抚她坐到床边。 冷秋月仍是一脸的激动,真不知该怎样表达心情才好。 就听门外传来碧霜的声音:“宫主,弟子送参汤来了。” “进来。”冷若水道。 碧霜端着托盘进了屋,冷若水道:“端给大宫主。” “是。”碧霜依言走至床边,说道:“参汤刚好,大宫主趁热喝吧。” 冷秋月此刻心情极好,接过汤碗,吹了吹,乖乖喝了。 喝完汤,将汤碗交与碧霜,脸上还带着笑容道:“有劳妹妹。” 这一反常态的情绪,搞得碧霜好不适应,咦,刚才还一副暴脾气,转眼就变得这样快?莫非因老宫主在前,不好发作了?还是……,真不知她因何这样开心?当下来不及猜测,忙回敬道:“大宫主保重身体。” 冷若水看了碧霜一眼,说道:“明日起,由你和紫烟来照顾大宫主。” 碧霜心里‘咯噔’一下,小声支吾道:“我二人……原被宫主安排侍奉左公使的。” 冷若水道:“左公使那边已安排人了,你们来这儿吧。” 闻言,碧霜虽有一百个不乐意,但也没办法,只得说道:“弟子遵命。”心想,这可不妙,冷秋月是众所周知的难伺候,平日里又嫉妒萧天晗待她们的好,不知这下会怎样对她们……,守在门口的紫烟还不知情哩,唉,真是郁闷死了。 碧霜开门出去了。 冷若水望了一眼外面的夜色,说道:“时辰已晚,你早些休息,记住本宫今晚的话,日后携手左公使,将冷寒宫发扬壮大,好好效忠本宫,绝不会亏待了你。” “是!秋月谨记,谢宫主厚爱!”冷秋月起身行礼道。 冷若水点了下头,也转身走了……。 窗外的夜,一片宁静,而冷秋月的心在跌宕起伏,刚刚这番谈话着实让她兴奋不已,甚至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萧天晗要娶她为妻了!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要听命老宫主的……,一想起他那张英俊的脸,迷人的笑意,从此与他共持冷寒宫……真的好幸福!她开心的真想大笑,原本死灰般的情感,现在又重燃起希望,对她而言是件天大的好事!怎能不激动?此刻,就连身上的痛楚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刚刚对萧天晗的那份怨恨,转眼间烟消云散,她现在只想武林大会赶快到来,之后,她所期盼一生的梦想便将实现了……。她兴奋的难以入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千头万绪,灌涌心间……。 这夜,是不平静的一夜,有人失眠,有人惆怅,每个人都有各自无尽的心事……,萧天晗痛苦万分,冰凝雪牵肠挂肚,冷秋月激动不已,冷若水感慨万千,还有灯下郁闷的紫烟、碧霜……,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感受也不同,世间有许许多多微妙的事,这当中,有你所期待的,有不是你期待的,有天经地义的,有超乎寻常的……,形形色色的人,各式各样的事,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会走,该发生的,终归会发生……。唯有真爱,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永恒不变。每一颗真心都是珍贵的,每一段真情都是最难以忘却的……。 (注:临近年关,工作较忙,更新迟缓,请亲们海涵,继续支持,谢谢!) 第十章 凤蝶重逢(十九) 晨曦初照,庄园外的青山像含羞的少女,若隐若现,阵阵春风,吹散了云雾,太阳欣然露出笑脸,把温暖和光辉洒满窗前。又是崭新的一天,下了两日细雨,今日总算晴朗了,和风煦煦,晴空万里,天上没有一丝云彩,眼下时值春末,槐花正香,鸟儿也禁不住开心的欢唱……。 “三小姐,您看这小鸟叫的多欢啊!”萱儿正提着鸟笼,笑盈盈的走进来,鸟笼中的金色小鸟正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声音清脆悦耳。 “一定是你喂它好吃的了。”冰凝雪淡淡一笑,随手接过鸟笼,将它挂在窗前。 “猜对了,我刚刚去花丛抓了些小肉虫喂它,它可爱吃了,呵呵,原来鸟儿也爱荤腥!”萱儿笑嘻嘻说道。 冰凝雪道:“难为你顶着大太阳还去抓虫子喂它。”说着,伸出玉指去抚弄小鸟,鸟儿探出小尖嘴,去啄她的手指。她笑笑,对小鸟道:“你啄我的手,是不是在怪我没照顾你?”而后,轻叹一声道:“我这几天是太疏忽你了……,从今日起,我会尽心对你。” 说完,目光闪过一丝凄然,转眼望向窗外,似有着无尽的心事……。 萱儿歪着头靠近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三小姐,您是不是……又在想念萧公子了?” 冰凝雪没有回头,只是幽幽道:“我一天见不到他,想念就一天停不了……不知他这几天过的好不好?身上的伤恢复的怎样了?” 萱儿噘嘴道:“小姐真是痴心一片啊,您可千万别再冒险了,上次的事……庄主着了多大的急、发了多大的火啊!” 冰凝雪思绪片刻,喃喃道:“是我不好,把师父气的不轻,还连累两位师哥挨师父骂,让姐姐也担惊受怕……。可是,他们没人能明白我的心、我的痛……为了萧大哥,我实在顾不得那么多。” 萱儿为之一叹,而后眨眨眼睛,说道:“那萧公子若养好了伤来找小姐,小姐会怎样?” 冰凝雪沉默半响,转过头,眼中流淌着坚定与柔情,道:“我会跟他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天涯海角,如影随形,他要去哪里,我都陪他。” 萱儿嘴撇了撇,一脸懵懂的说道:“小姐对萧公子可真好!但我就是不明白,小姐以前在山庄里多快活呀!那时候整天无忧无虑,开开心心,但自从离开山庄后,却发生了那么多事,结识了萧公子,爱的死去活来,害的你整日为他牵肠挂肚、伤心落泪,心里仍然念念不忘……,唉,喜欢一个人到底有什么好?男女间的感情真是好复杂啊!” 闻言,冰凝雪的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容,轻抚了下宣儿嫩嫩的脸蛋道:“那只因你还没有遇见一个真正让你喜欢的人,等你体验到爱的滋味后,你就会为它不顾一切……。情感的事本就难说清楚,当它发生时,仿佛突如其来,一瞬间就绽放了,回首一想,又似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一切都是缘分,很微妙、很动人,叫人死心塌地,无怨无悔……。自古来,不知多少男女为了情而甘愿付出所有、牺牲一切,这其中的感触只有切身体会了,才能明白。” 宣儿眼珠转了转,嘟着嘴道:“反正我是不会喜欢什么男子的,我可不想整天忧心忡忡,饱受相思之苦,我只要永远陪在三小姐身边,伺候三小姐就好!” 冰凝雪笑道:“傻丫头,难道你一辈子不嫁了?做老姑娘?” 宣儿道:“嗯!您对我这么好,我还有什么好求的?男人有什么好?只会连累女子伤心落泪,我才不嫁呢,不嫁!” 冰凝雪望着她秀美可爱的脸蛋,又忍不住笑道:“看你,才过十六岁的小丫头,张口闭口的谈婚论嫁,也不害臊!” 宣儿挺起胸脯道:“那有什么?我不想嫁就敢说敢做,不像倩儿,整天唉声叹气的,问她也不说,一脸的忧郁,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冰凝雪娥眉轻扬,说道:“哦?倩儿怎么了?难道有愁心的事?” 宣儿道:“我也不清楚,她一有空闲,就独自坐在花园里发呆,那摸样、神情……跟您刚才好像呢!” 冰凝雪心中一动:莫非这丫头……也动了情丝?会是什么人呢……。 正想着,门外走进一个人。 虞梦诗。 她今日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衣裙,清清雅雅,手中提着一个布包。 “二小姐来啦!”萱儿赶忙迎上前,招呼虞梦诗进屋,又接过她手中的布包,放到一旁的条案上。 “姐姐!”冰凝雪微笑着走过去,拉起虞梦诗的手,一同来到桌前坐下,萱儿跑去泡茶了。 “姐姐今日的气色,较昨日又好许多。”冰凝雪望着虞梦诗,欣慰的说道。 “幸得你和韩伯伯的精心调养,我也觉得一日比一日强。”虞梦诗也是满心喜悦。 说完,两姐妹相视一笑,这几天,她二人没事儿就聚到一起品茶谈心,虞梦诗的身子经韩永昌开的药,一天强似一天,再加上冰凝雪亲手为她熬制的养颜补品,脸色也越发红润动人。 冰凝雪打量着虞梦诗粉若桃花的脸,柔声道:“姐姐,你知道么,我师父说……你长得更像娘一些。” 虞梦诗的脸不觉微微一红,遂含笑道:“你我姐妹几乎生的一摸一样,怎会有分别?大概韩伯伯觉得我的性情像娘多一些而已。” 冰凝雪赞同道:“嗯,姐姐温婉贤淑,柔情似水,肯定像娘当年一样,倾倒众生,惹人怜爱。” 虞梦诗却叹了口气,道:“如今,娘的画像能常常见到,可惜……却见不到爹爹当年的英姿。” 冰凝雪听后,心中一酸,随即握了虞梦诗的手道:“姐姐多看看我吧,师父说我是七分像娘、三分像爹呢。” 虞梦诗一听,不觉笑了,温和的看着冰凝雪道:“雪儿的巾帼风情、英姿飒爽非寻常女子能及,应该是遗传了爹爹的影子。” 冰凝雪欣然一笑,说道:“不知我的剑法能否比得上爹爹?他当年可是闻名遐迩的剑客!英俊潇洒又多情……”说着说着,竟微微皱起娥眉,眼中遂划过一丝伤感,叹道:“可如今……却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到了……。” 虞梦诗见状,心中也是一片痛楚……,过了半响,道:“我们姐妹经过十八年的分离,现在终于团聚了,相信爹娘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慰了。他们看到有你这样文武全才的出色女儿,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多骄傲呢。” 冰凝雪闻言,紧紧握住她的手道:“姐姐也很好啊,秀外慧中,德才兼备,一手精湛的女红,天下无双,同样是爹娘的骄傲!” 虞梦诗听后,轻叹一声道:“做女红不过是维持生计,算不得本领……。妹妹长在名门,琴剑书画,样样精通,又那样见识多广,走在哪里都像凤凰一般耀眼。” 冰凝雪微微一笑,嘴角带着苦涩,叹道:“凤凰也有它飞落低谷的时候,也有很多的不如意。更何况人生无常,世事难料,说不准哪天会平步青云、抑或急转直下?或许有朝一日,姐姐能成为万众瞩目、呼风唤雨的人物呢!” 虞梦诗却摇摇头,一脸沉静道:“我并不期盼成为那样的人,我只希望……能够和自己最亲最近的人,一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别无所求了。” 冰凝雪眨眨眼,说道:“姐姐是不是……又在想念丁峻了?” 虞梦诗脸色微微一变,露出几分凝重,犹豫半响,正要说话,就听萱儿道:“二小姐、三小姐喝茶啦!” 话音未落,就见她端着托盘快步走进屋,随之飘来了一阵清雅馨香,萱儿一边倒茶,一边说道:“这是庄主刚带回来的碧螺春,说是要让两位小姐好好品尝。”“好啊,第一杯先敬姐姐。”冰凝雪说着,将刚倒好的一杯茶递给虞梦诗。 “谢谢。”虞梦诗接过茶杯,顿觉茶香四溢,再向杯中望去,茶水清澈明亮,叶儿鲜绿,轻轻吹拂,微抿一口,甘甜清沥,唇齿留香。 “果然是好茶。”冰凝雪品了一口,满意的赞道。 虞梦诗也点点头,对萱儿道:“茶很好,代谢韩伯伯一番心意。” 萱儿道:“嗯,二小姐的话我一定转达。” 冰凝雪道:“萱儿,两位师哥及虞伯母喝了么?” 萱儿道:“他们都喝过了。” “好,你也下去喝些,玩会儿吧,我们姐妹还有话谈。”冰凝雪道。 “谢谢三小姐!”萱儿听后美滋滋的跑出去了。 冰凝雪道:“姐姐,这里就我们两个,你刚刚想说什么,尽管说。” 第十章 凤蝶重逢(二十) 虞梦诗的目光划过一丝忧郁,踌躇片刻,说道:“雪儿,我和三娘……打算过几日就离开洛阳。” 冰凝雪一听,顿时惊讶道:“姐姐要离开洛阳?去哪里?难道……难道要去寻丁峻?” 心事一下被人猜中,虞梦诗的脸不由一红,只得点点头。 对于丁峻,她始终牵挂不下,已似她的亲人一般,他与她初识在静湖村的那段日子,在徐州一起相依相守的那段时光,曾经的种种……她怎么会忘?他的音容笑貌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她与他已经分别太久了,太久了……,他的近况如何?大仇是否得报?每每独处时,她总是忍不住的思念他、惦记他,担心他的安危……。即使虞三娘已经对他有所不满,怨他气他,不能原谅他在开封的不辞而别……,可她却能原谅,她明白他的苦衷……,开封虽然那么远,那么大,她还是想要找到他,哪怕只见一面也好……。 冰凝雪见虞梦诗痴痴的想的出神,明白她的心思,暗叹一声,默默的为她斟茶,说道:“姐姐,我知道你放不下丁峻,就像我放不下萧大哥一样,我们姐妹对感情都是痴心一片,然而,丁峻对姐姐……”冰凝雪没再往下说,她总觉得丁峻有些对不起虞梦诗。 虞梦诗明白她的意思,喃喃道:“如果……把丁峻的处境和萧公子对调,妹妹你会怎样做?” 冰凝雪呆了一呆,随后,目中涌起一片深情,痴痴道:“我会帮他一起去报家仇,就算最后是死,也要死在一块。” 虞梦诗会心的笑了,柔声道:“这就是了,妹妹其实比我还痴心,而我一点儿忙都帮不上丁峻,所以……只有赶去陪在他身边。” 冰凝雪心领神会,眼中一片怜惜,虽有万般不舍,也强求不得,必定她们所处的立场不同……,当下点头道:“好吧,姐姐既然决定了,我也不好阻拦,你们打算何时走?” 虞梦诗沉吟道:“我们……想三日后便走。” “这么快?再过七天就要召开武林大会了,不如这样,我们大家一起去,等大会结束后再走也不迟。”冰凝雪试着想多留她几日。 虞梦诗轻轻摇摇头,说道:“这种江湖盛事,我就不参与了,你们会有你们的安排,好好去吧,也能开开眼界。这段时间,我和三娘也见识到了江湖恩怨,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实在不适合我们,如今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过平静的日子,等我们去开封找到丁峻,相信不久,我就会……和他一起赶来找你们。” 冰凝雪听得心里酸酸的,眼巴巴的看着她道:“姐姐真的想好了?” “嗯。”虞梦诗应了一声,目光带着诚恳与坚定。 想到两姐妹刚刚重逢不久,眼下又要面对分离,冰凝雪一把握住虞梦诗的手道:“姐姐,你这么快……就要离我而去,我心里……真是好舍不得你啊!”说完,眼圈竟有些红了。 虞梦诗见状,也是一阵痛惜……,她努力忍住波动的情绪,定了定神,含笑道:“雪儿,我们姐妹一定会再见面的!别难过,这只是暂时的分别,我们失散了十八年都能够重逢,可见,再也没有什么事能阻碍我们相聚了,姐姐答应你,只要在开封找到丁峻,看到他安然无恙后,我就回来找你,好不好?” 冰凝雪一听,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说道:“真的吗?好姐姐,那我们就一言为定,等我参完武林大会,师父若没其他安排,说不定,我还会去找你呢!”刚说到这儿,忽然间娥眉微蹙,眼中方才的那份神采瞬间消逝,叹了口气,接着道:“不行,我……还不能走,我要等萧大哥回来,我要等到他,和他一起去开封。”说完,神情也愈发黯淡下去。 虞梦诗暗自叹息,脸上泛起一片歉疚,说道:“这件事……都是我不好,心里一直很难过,是我连累了萧公子,让他遭受了那么重的刑罚,害的你们两地分离,却又无能为力,我……实在愧对你们,对不起你们!”说着,眼角已泪光闪闪。 冰凝雪忙解下帕子,一边为她拭泪,一边道:“姐姐千万别这么想,不关你的事,你也是受害者,都是冷寒宫作恶!伤及无辜、残忍无情,伤害了姐姐,折磨着萧大哥,所以他才要坚决离开那里,现在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会脱离险境的。” 虞梦诗仍难掩伤感道:“可是……若不是那夜我在屋脊上咳了一声,冷寒宫的人也不会发现萧公子的行踪,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我当时若忍住腹痛,不咳那一声就好了,始终……还是我的过错,因我而起。”她一直认为,是她发出的一声呻吟引来了后面树林中的追兵。 冰凝雪轻叹一声,说道:“姐姐,你可知那夜腹中的痛楚是因何而来?” 虞梦诗茫然说道:“事先没有征兆,突感不适,我也很奇怪。” 冰凝雪道:“那是因为,残冷丸的毒性化解时,起初会泛起一阵痛楚,恰逢你们到屋脊的那一刻,你体内的毒性刚开始化解,我师父说,常人都无法忍住残冷丸解毒之初的疼痛,何况姐姐一位芊芊女子?再者,树林中突然出现那么多追兵,肯定事出有因,连同冷若水都亲自出马了,可见与姐姐的一声轻咳是没关系的,请不要再为这件事自责了,好不好?” 虞梦诗听后,暗叹冰凝雪如此通情达理,缓缓点了下头,轻声道:“但愿萧公子平安无事,大吉大利,等他养好了伤,一定会来找你的,你时时刻刻牵挂着他,他又何尝不牵挂着你?要对他有信心。” “嗯,我相信他!他绝不会忘记我们的誓言。”冰凝雪信誓旦旦的说道,她深深记得那夜‘远香阁’他曾对她说过的话,还有那份最后的约定……,他没出现只是时候未到而已,她坚信,他一定会来的……。 阳光洒进屋中,充满了祥和与宁静,两个女孩儿继续喝着茶,一时无语,分别想着各自的心事…… 沉默了片刻,虞梦诗忽然道:“雪儿,你们山庄以前的那位总管李恒,他……为人怎样?” 冰凝雪微微一怔,想了想,说道:“他曾经是位忠于职守的好总管,尽心打理山庄事务,我们都很尊敬他,他也是看着我们从小长大的,可谁能料到……他后来竟投靠了冷寒宫做卧底,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姐姐告知他后来的情况,我师父都不知道他逃去了哪里,一直还蒙在鼓里呢!” 顿了顿,接着道:“姐姐如何想起他来?他不是已被那冷若水杀死了吗?” 虞梦诗轻叹一声,黯然道:“是。我还记得,他死的那天,狂风大作,刮起漫天黄沙,那天真是好可怕、好阴郁的一天,他死得……竟是那样的悲惨。” 冰凝雪‘哼’了一声道:“他活该!背叛飘云山庄、投靠贼人门下,还盗取镇庄之宝,妖言惑众,他真是……死有余辜!” 虞梦诗见状,沉默了半响,道:“有件事……我在心里压了很久,想来想去,还是想临走之前告诉你才行。” 冰凝雪疑惑道:“哦?是什么事?” 第十章 凤蝶重逢(二十一) 虞梦诗没作声,而是走到门口,将房门关好,又将两旁的窗子也关严了。 冰凝雪心中一动,遂上前道:“我出去吩咐一下,不要别人打扰我们。” 虞梦诗点点头。 冰凝雪出门叮嘱了几句,进了屋,关紧房门,走到桌前道:“姐姐有什么话?放心说吧。” 虞梦诗望着她,幽幽道:“昨日下午……韩伯伯曾找过我一次。” 冰凝雪一听,不以为然道:“哦,师父找你什么事?” 虞梦诗的眼中渐渐笼起一层迷雾,缓缓道:“他问了我一些关于李恒的事。” 冰凝雪道:“这不奇怪啊,师父最近也跟我提过李恒,怜惜他的惨死,还自责说,若早知道他被囚禁冷寒宫,将他一并救出就好了……,师父就是宅心仁厚,依我看,他的死没什么可惜的,是罪有应得。” 虞梦诗半响没作声,韩永昌昨日找她问完话,也说了一番惋惜的话,还有不少感叹……,然而,她却清楚的记得,李恒曾对她说过的那个秘密……,韩永昌究竟是真仁德、真怜悯,还是……她一时无法断定,昨日他有意无意的过问李恒的事,难不成当中……另有鬼胎? 冰凝雪道:“姐姐想什么呢?” 虞梦诗收回了思绪,脸色挂着几分凝重,问道:“你师父说,咱们的爹娘是被谁害死的?” 冰凝雪道:“是被‘夺面郎君’杀害的!可惜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师父也不知道,等我空闲了,就是踏遍千山万水,也要把他揪出来报仇不可!” 虞梦诗却未搭言,待了半响,说道:“雪儿,我在冷寒宫遇见李恒时,他已被割去舌头,打断双腿,还被迫服下残冷丸,已是个将死的人。” 冰凝雪纳闷道:“这些事姐姐都告诉过我了,有什么奇怪吗?” 虞梦诗摇摇头,道:“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事实上,我先后见过他两次,第一次已跟你说过,第二次……我却不曾向任何人提起,现在只想告诉你一人。” 冰凝雪闪了闪眼眸,一脸正色道:“姐姐放心,无论何事,我会守口如瓶。” 虞梦诗点点头,低声道:“第二次见到他时,他的眼神……很特别,似乎充满急切与渴望,因口不能言,他就用手指在地上写字和我说话,起先问我对身世了解多少,到后来却告诉了我一件很吃惊的事。” “哦?什么吃惊的事?姐姐说清楚点儿?”冰凝雪一听,精神更加集中了。 虞梦诗看着她,一字字说道:“他告诉我,真正害死我们爹娘的凶手……就是——你师父!” “什么……师父?不可能!这不可能!他胡说、胡说!他有什么证据?!他凭什么这样说!”冰凝雪从椅子上跳起来嚷道,一张花容顿然失色。 虞梦诗摇头道:“他……没有证据。” “没证据!他死到临头了,竟在这儿血口喷人、诋毁我师父!他是何居心?真是个混涨东西!”冰凝雪愤愤不平,接着道:“枉我师父对他一番恩情与信任,他不知回报也罢了,还盗取镇庄之宝,临了又在姐姐面前胡言乱语、搬弄是非!他简直……简直猪狗不如!是个骗子、大骗子!” 虞梦诗料定冰凝雪绝不能接受此事,见她这么大的反应,并不奇怪,只是内心平添了几分担忧,甚至有些后悔告诉她,可是……她内心深处,却有份隐隐约约的感觉:表面看似风光坦然的韩永昌,身后好像隐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他虽平易近人,谈笑自若,处处尽显雍容华贵、豁达洒脱……,可每当她触及到他的眼神时,总是莫名升起一份无从形容的不安,在那双如炬的眼神里似乎充斥着某种情绪、控制欲……,给人一种摄入心魂的压力,还透着那么一点儿埋藏很深的……幽怨。 当然,这些是在韩永昌昨日找她问李恒的事后,她慢慢品味出的感觉,是不是自己的疑虑在作怪、无中生有呢?她无法确定,只想在离开洛阳前,把这件事告诉冰凝雪才放心、踏实。 一旁的冰凝雪仍难掩气愤,气呼呼道:“真没料到,李恒会有这么歹毒的用心!临死还重伤我师父,可怜师父还在悼念他的死。” 她拉起虞梦诗的手道:“姐姐,你莫被李恒的信口开河迷惑了,他就是存心挑拨离间!试问,一个背叛师门的恶贼说出的话怎能相信?我师父绝对做不出这种卑劣之事!他和爹爹生前是挚交好友,爹娘惨被‘夺面郎君’杀害,师父不仅收留了我们,还曾去寻仇,可惜姐姐和我失散了,一散就是十八年,现在我们喜得重逢,师父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多感动呢!那天在娘亲的画像前泪流满面,可见他老人家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 虞梦诗看着冰凝雪一脸坚定的样子,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说道:“我也不相信韩伯伯会做出这样的事,没来由的,而且无凭无据,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这句话……用在背信弃义的李恒身上,可能就变为别有用心了。” “嗯,姐姐明白就好,不然就让他这种卑鄙小人阴谋得逞了!”冰凝雪道。 虞梦诗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另有一番疑虑,其实她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寓意……,只不过现在也没什么能证明李恒的话是真是假,此事多说无益,况且,韩永昌视冰凝雪为掌上明珠,千般宠爱,悉心培育多年,对她有养育之恩,如此恩情之大,这件事搁任何人也不会相信,也不可能相信,连她都不愿相信,故而,冰凝雪过激的情绪乃是情理之中的。 想毕,虞梦诗转移了话题,轻轻说道:“雪儿,不开心的事就不要再想了,相信天理循环、因果报应,心存邪念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走,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虞梦诗拉起冰凝雪,走到一旁的条案前,解开了她带来的布包。 “这是什么好东西?”冰凝雪也来了兴致。 “我为你做了三件衣裳,不知合不合身,你待会儿试试看?”虞梦诗微笑道。 “三件新衣裳?给我做的!”冰凝雪一听,不禁喜上眉梢。 虞梦诗一一取出三件衣裳,三件均是白色。 冰凝雪拍手道:“姐姐真有心,我最喜欢白色了!” 虞梦诗含笑道:“这三件较你以往的衣裳略有不同,我稍稍做了些点缀,看看喜不喜欢?” 冰凝雪原来的衣裙,都是纯白一色,偶有花边也是白丝线绣的,并不显眼,然而虞梦诗缝制的三件,在衣领衣袖以及裙纱处都绣有色彩华美的图案。 冰凝雪高兴的举起第一件,仔细观看,只见衣领袖口分别绣着朵朵小梅花,裙纱处绣了三朵大梅花,飞落着水粉的花瓣,飘洒在长纱裙畔,看上去美丽清新。 “好美!姐姐的绣艺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冰凝雪捧着衣衫,爱不释手。 虞梦诗道:“再看看这件。”说着,拿起了第二件。 第二件的衣领袖口绣的是蝴蝶,裙纱上绣了一只较大的凤蝶,飘逸着长长的蝶翼,翩翩起舞,绮丽缤纷。 “真漂亮!”冰凝雪夸赞道。 虞梦诗微笑道:“还有第三件,这件是花费时间最长的,我觉得它最配妹妹了!” “哦?那我更要好好瞧瞧!”冰凝雪又捧起了第三件。 这一件较前两件显得更精致、更华美,衣领袖口绣着羽翎,裙纱上绣了一只流光溢彩的凤凰!直冲飞天,光芒四射,无比绚烂,晶莹的金丝汇聚七色的彩线将凤凰的空灵、出尘勾勒到完美、极致……。 “这凤凰裙……真是太美了!”冰凝雪赞叹道。 “妹妹就像这凤凰一样,艳压群芳,令百鸟朝凤。”虞梦诗望着冰凝雪道。 “姐姐把雪儿夸的都不好意思了!”冰凝雪含笑道,说完,又将三件衣衫反复看了一遍,啧啧叹道:“姐姐的绣艺真是无以伦比,件件都漂亮、件件都精品。” 虞梦诗道:“你喜欢就好,时间仓促,只做了这几件。” 冰凝雪看着她,满眼感动道:“姐姐身子刚有起色,就忙着给我做衣裳,这三件一定耗费了姐姐诸多精力,雪儿……深感过意不去!” 虞梦诗微微一笑,叹道:“这不算什么,姐姐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妹妹不要客气。若没有你为我配制的灵丹妙药,我怎会好的这么快?” 冰凝雪娇嗔道:“姐姐快别夸我了,再提我都要内疚了。”顿了顿,又看着三件衣衫,沉吟片刻,说道:“这件梅花衫,我要等见到萧大哥时穿,他最爱梅花了;这件凤凰彩衣,我要穿去参加武林大会!这件蝴蝶裙娴雅隽秀,我觉得……它更适合姐姐!”说着,拿起衣裳给虞梦诗比了比,不由赞道:“嗯,这件果真很配姐姐呢,姐姐快穿给我看看!” 虞梦诗推辞道:“不不,这是给你量体裁衣缝制的,怎能我穿?” 冰凝雪道:“怎不能穿?姐姐还穿着旧衣,却给我做新的,叫雪儿怎么好意思?我看咱俩身段不差,这件姐姐一定能穿,而且穿来更好看,来,试试嘛!” 接着,不由分说的将虞梦诗硬推进了内室……。 不一会儿,虞梦诗换了衣裳走出来,冰凝雪一瞧,顿觉眼前一亮!穿上新衣的虞梦诗,犹如一朵蝴蝶伴舞的百合花,清丽脱俗,令人惊艳。 冰凝雪上下打量一番,交口称赞道:“姐姐好美!就像花中仙子一样!瞧,你穿上多合身,姐姐最能展现蝴蝶裙的风采,这件非你穿不可!” 虞梦诗的俏脸微微一红,轻轻低下头,露出粉嫩的香颈,更是显得温柔无限。 她也觉得这件蛮适合自己,当下柔声道:“那你也穿上一件给我看看吧。” “嗯,这就去!”冰凝雪高兴的拎起衣裳跑去内室了……。 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虞梦诗感到十分欣慰,亦有些百感交集:但愿她每天都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自己也就没什么好牵挂了,虽然马上要离开洛阳,但两姐妹迟早还会再见面的,而且,她身边还有师父师哥们照顾她,大可放心,不论韩永昌人品如何,有没有做过见不得光的事,至少他对雪儿是万般的疼爱,视如己出,这一点无可置疑,但愿李恒说的不是真话,但愿从此一切都变得美好,人与人之间不再有争斗、仇恨,所有挣扎在痛苦与阴暗的人们都得以解脱,世间的一切恩怨都永远消失吧……。 虞梦诗走到铜镜前,照了照新衣裳,本就是倾国倾城的容颜,再配上精工绣制的美丽衣衫,更衬得那张娇颜动人无比……。她轻抚了下秀发,无意间触碰到头上插的一样东西,摘下看,原来是蝴蝶金钗,那只丁峻送给她十八岁生日的贺礼。 一想起丁峻,她的心头不由一阵酸……。 丁峻,你还好吗?我再过三日便去开封找你了,你要好好保重……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 自从有了心上人,最牵动精神的,便是爱人的境况与安危……。为了爱,她不顾千山万水,为了爱,她甘愿付出所有,只期待能与他见上一面。想起静湖村那段美好的时光,如梦如幻,她邂逅了一生的意中人,烟雨江南,缕缕情丝,尽在眼前一幕幕重现……。 注:新年将至,飞花提前给各位亲们拜个早年!恭祝大家虎年吉祥、大吉大利、虎虎生威! 各位亲们,如期而至的不仅仅是节日,还有丰厚的收获和喜悦,网络让我们相识,网络给予我们快乐和满足,日益增加的鼓励与友情,促使《凤蝶魅影》迈向新的台阶、新的里程!感谢各位在过去的一年中给予飞花的大力支持!飞花深为感动,再多的肺腑可能无法涌出,更多的是留存心间的感激与幸福,飞花唯有再接再厉,将文继续写下去,以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回报各位支持飞花的读者,也请亲们一如既往的支持飞花!(ps:送票推荐更好哈!)。‘凤蝶重逢’这一章结束了,敬请关注来年的新篇章节——武林大会。 最后,感谢都市言情小说、感谢各位长期的厚爱!谢谢大家! 第十一章 武林大会(一) (一) 洛阳的牡丹花开了,城内外花香醉人,绿叶拥裹着牡丹花的娇美,在春风中摇曳生姿,争奇斗艳,更像是仪态万千的少女,叫人流连忘返,过目难忘。 在洛阳城最繁华的地方,有一处闹中取静的好地方,这附近不仅牡丹花开的最多,也开的最好,在花丛簇拥的深处,修得一座辉煌大气的堡垒,其占地之广、气势之威,整个洛阳城再找不出第二个,光是堡垒的高墙就有四丈之余,远远隔墙望去,堡垒内层层叠嶂的小楼,数不胜数,堡垒共分东西两道大门,南面另有小旁门,向东开的正门修建极有气势,尤其匾额上‘飞龙堡’三个烫金大字,尤为显赫、扎眼,老远就能看的清清楚楚,四周的高墙上插着两列紫色锦旗,旗上写着‘飞龙’二字,东门口守卫甚多,个个精神抖擞,同一种装束,头顶紫色方巾,身穿紫色长衫,脚蹬黑色马靴,腰间挂着跨刀。 提到洛阳飞龙堡,纵观南北黑白两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飞龙堡统领江湖已近二十年,这二十年间,不断有江湖豪强寻上门来挑衅,试图撼动武林盟主的位子,夺为己有,最后均以失败告终……。现任堡主霍家承已是花甲之年,每次出入飞龙堡,看上去似乎还是那么神采奕奕、八面威风。他从不离身的那把腾马宝刀,二十年间,不知接受过多少次大大小小的挑战,经历了多少血雨腥风……,他脸上的斑斑创痕,纵横交错,证明着他历经的沧桑与挑战,从他刀口下活着的人实在寥寥无几,活下的不是退隐江湖,就是不知去向。所以,迄今为止,霍家承的武林盟主之位,依然稳坐泰山。 霍家承的腾马宝刀威力不减,每每让人看到都是不寒而栗。只可惜近年来,随着霍家承年岁越大,飞龙堡显得越来越落寞、冷清,曾经辉煌一时的基业,三代传承下来的只剩百家武馆,虽然够支撑堡中诺大的开销,但较之以前早不可同日而语……。 霍家承中年丧妻,只留下一个独生女儿——霍靖柔,如今年方二十四,知书达理,温柔美丽,平日待人和善,深居简出,就是让人琢磨不透的是,这霍靖柔年龄也不小了,却至今仍为嫁娶。 飞龙堡屹立江湖已近百年,有关它的传闻轶事数不胜数,相传这里积聚了令人疯狂的财富、天下间难得一见的珍奇异宝、以及不少失传的武林秘籍等等……。但随着年年岁岁的过往,日益衰落的基业,现在已没人理会那些了……。 近日来,飞龙堡筹划已久的武林大会即将召开,这将是一场空前绝后、声势浩大的武林盛事,令许多人向往期待,之所以这样期待,只因为数十几年来,江湖上已许久没开过规模浩大的盛会了,这次大会由堡主霍家承亲自主持,最吸引人前往的,就是此次盛会上,将展开比武大赛,从中选拔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消息一传开,山南海北的各路英雄豪杰、江湖侠士纷纷竞相而来,据说还邀请到了少林、武当、峨眉、崆峒、华山、昆仑六大门派,看来,此次盛会的阵容果然空前强大,前来参会的也都是各派有头有脸的人物,给足霍家承面子,这几天,飞龙堡里杀猪宰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一方面忙着将整个堡垒布置一新,修缮妥当,一方面接纳赶来的各路英豪,为迎接这场不可多得的武林盛事做足了最后的准备。 这一日晌午,聚兴楼人满为患,店小二等伙计招呼着客人,忙的四脚朝天,掌柜的冯千鹤,坐在内堂悠悠喝着茶,时不时的瞟着外面的状况,不惑的年龄,一对三角眼,眼中含着几分笑意,午饭高峰点,他的店面是这条街内最大的,生意也因此格外的红火。 一楼客已满,靠近东边的两桌坐满了青一色的青袍道士,面如止水,正在慢慢喝茶;靠西边的一桌坐着八九个人,衣衫不整,生得满面横肉,操着一口不知何地方的口音,正聚在桌前划拳行酒,兴致很高,嬉笑怒骂声甚为刺耳;靠近南边的一张桌子,坐着三位穿着考究的青年男子,腰间各自悬着一柄宝剑,一面吃饭,一面聊天,偶尔瞟一眼旁边行酒令的几人,眉宇间隐隐露出不耐之色,似对他们的大声喧哗颇为不满,其余的几桌大多是行商旅客,也有独桌自斟自饮的侠客。 这时,就听店小二叫道:“呦,几位大师,我们这儿客满了,没空儿招待几位,到别处化缘吧。” 说话间,只见几名穿僧袍的僧侣,为首的是两位年长者,面像慈善,身后跟着七八名身强力壮的武僧,刚一踏进聚兴楼,店小二就张开双手拦在门外。 “这银两够付饭钱吧?”一名年轻的小和尚走上前,从袖中掏出一块沉甸甸的银子,递给店小二。 店小二接过银子,顿时咧嘴笑了,想不到出家人也能出手如此大方,赶忙笑脸道:“那是那是,二楼还有雅间,几位大师里边请——” “有劳施主。”小和尚彬彬有礼道。 店小二随即带着他们走向二楼走廊。 和尚出入酒楼,本不是新鲜事,谁知,他们刚一现身,坐东边的两桌青衣道士神色一变,纷纷站起身,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老道信步走来,率先迎上拱手行礼,向为首的两位老僧含笑道:“大师来的有些迟了。”两位老僧停住脚步,均微微一笑,其中一位长者道:“途中巧遇峨眉掌门白宁师太和华山的刘掌门,耽搁一会儿,王道长莫见怪。” 王道长道:“岂敢,贤蒲大师,他们也赶来了?” 贤蒲道:“正是”。 王道长沉吟片刻,说道:“得空前去拜访。” 贤蒲见他面色微黄,问道:“上次武当一别,道长近来可好?” 王道长笑笑道:“还好,有劳大师费心。” 顿了顿,接着道:“贤蒲、贤寂两位大师一路奔波,先请用膳,用毕请到后堂一叙,贫道有事相商。” 贤寂面色微微一变,轻声道:“是……那件事?” 王道长点了点头,没说话。 贤蒲望了贤寂一眼,平静的说道:“好。” 随后,一行人等走向二楼。 王道长目送着他们离去,眼神中竟隐隐含着一丝忧虑……。 他身后走来两位小道,其中一人凑近低声道:“王师叔,既然人已来了,我们就到后堂等他们吧?” 王道长似乎没听到他的话,目光索然,只是喃喃道:“华山、峨眉、少林、崆峒……六大门派……差不多都到齐了……” “师叔,您……怎么了?”身旁的小道有些疑惑。 王道长沉默半响,挥了下手,说道:“先去后堂吧。” 当下,两桌道士一齐离开了前厅,直奔后堂厢房而去……。 第十一章 武林大会(二) (二) 响午眼看快过了,聚兴楼里依旧熙熙攘攘。 “哗啦啦……”一阵脆响,靠西边桌子划拳的那几人中,倒下一个酩酊大醉的汉子,连人带酒桌上的杯盘碗盏一并躺在了地上,摔的满地尽是碎片,其余几人一瞧,不禁嘻嘻哈哈醉笑起来,那躺着的人半眯着眼,一脸醉态,也不起来,嘴中‘唔哩哇啦……’的乱嚷嚷,听不清说什么,坐在他身旁的一名络腮大汉一面笑着,一面拎起个酒坛,向他脸上一倾,将壶中的酒洒浇下来……。 躺在地上的人被酒浇了一脸,眼睛也睁开了,索性脖子一扬,顺势张开大嘴去接酒,满口的灌进喉咙……。 “妈的,真成酒桶了!小二,再拿三坛好酒来!”那倒酒的络腮汉子笑骂道,手中的酒坛已倒空了。 早在一旁冷眼观看的冯千鹤,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几名家伙,从早上一开门就进来喝酒,到现在已喝尽了二十六坛酒!晌午都过了,还没有走的意思,摔了一地的东西不说,如今还叫拿酒,真是岂有此理!现在借酒撒疯,搞不好还是桌霸王餐!心中大大不悦,当下向身旁的小伙计使个眼色,那小伙计忙走到桌前,赔笑道:“几位爷,好酒马上就给您端过来,只是这摔碎的东西……还需记入几位爷的账里头。” ‘呯’的一拳,小伙计已被震飞! 络腮大汉已站起身来,那未松开的拳头犹如铁锤般大小,看样子大概是几人的头领,身壮如牛,满面红光,头发乱的像团草,瞪着铜铃般的眼珠子,闷闷的‘哼’了声,喷着酒气骂道:“妈了个巴子的,怕老子给不起钱么?少废话!快拿酒来!”说着,又拎起桌上一个空酒坛,‘啪’一声摔在地上粉碎! 同桌的几人也跟着骂骂咧咧着,随手抄起桌上的剩余碗盏,‘呯呯磅磅’的一股脑摔在了地上,原本躺在地上的醉汉,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口中也跟着谩骂……。 旁边就近的几桌客人,一看架势不妙,忙跑的跑、撤的撤,只剩下两桌胆大的客人看热闹,还有南边坐的三位青年男子,也在一旁静观其变。 冯千鹤见状,脸色顿时一沉,阔步走过来,一抱拳道:“几位客官从早晨喝到现在,我看也差不多了,若还想喝,请到后堂厢房,这里折腾的乱七八糟,需打扫打扫,别妨碍了其他客人。但这酒钱要先结,摔坏的东西要赔,打伤的人要医治!” 他开始说话时,不温不火,说到后来,竟带着几分气势,眼中也似堆满了不屑,轻蔑的扫着桌旁的几人。 那络腮大汉红涨着一张脸,一拍酒桌道:“好呵!你个老小子,在这儿教训起老子来了?老子还偏不给钱了,你敢咋地?!”他掌下的桌子已然裂开一道筷子粗的缝隙! 冯千鹤面不改色,冷笑道:“几位初来洛阳吧,还没弄清这是谁的地界儿?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聚兴楼的大东家可不是你们区区几条虫能惹得起的!想在这儿闹事,来错地方了!”说完,一挥手,走廊处立马冲过来几名带跨刀的壮汉,身着紫色劲装,个个精神百倍,冯千鹤招呼一名伙计嘀咕了几句,那伙计便匆匆出门去了。 络腮大汉见状,哈哈大笑,随手一把掀翻桌子,大声叫嚣道:“老子才不管你什么狗屁大东家!快快多叫些人来,老子们正手痒痒呢!” “哈哈哈哈……就是,大哥,打他个老小子满地找牙!” “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还不知俺们大哥是什么人物!” “老子们来洛阳就是要打架的……” 其余的几名汉子一面嘴中吵吵着,一面‘沧啷啷……’扥出大刀来,一副随时要砍人的架势。 络腮大汉瞅着冯千鹤嘿嘿一笑,露出满口大黄牙,突地跨前一跃,抡起拳头砸向冯千鹤的胸口! 冯千鹤侧身一闪,躲过了这一拳。 络腮大汉打出连环套拳,招招厉害,不差偏豪,一双拳头刚猛有力,势不可挡!一点儿也不像喝过酒的醉汉。 冯千鹤不慌不忙,使出一套虎鹤双行,眨眼间与络腮大汉拆解了几十招,一时不分高下……。 奔来的几名紫衫汉子别无二话,向余下的醉汉们冲将过去,几名醉汉仗着自己身高马大,又借着酒劲,一边狞笑着一边挥舞大刀,哪儿把紫衫汉子放在眼里? 谁知,这几名聚兴楼的保卫并不含糊,手底下还有几分真功夫,与醉汉们打作一团,并无吃亏之处,且越战越勇,渐渐占为上风……,一楼的饭桌坐椅‘噼里啪啦’声不绝,大多掀翻倒地,还有不少砸坏、磕坏的,一时间酒楼里展开多人斗殴,夹杂着叫喊怒骂,只听得一片混乱……。 一楼乱成一团,二楼也有不少人下来看热闹的,站的楼梯处满满的,还有一小撮人趁着乱没结账就溜了……,留守在二楼雅间门口的小和尚听到动静后,一掀帘进了雅间,向正在用膳的贤蒲道:“师父,一楼有人打架,徒儿瞧瞧去啊!” 贤蒲缓慢放下筷子,道:“你刚用过膳,就急着去看打架?” 小和尚笑着摸了下光光的头,说道:“好多人下楼去看呢!” 贤蒲看着他,平心静气的说道:“出家人不与人为敌,不以凡事乱心,莫去平添孽障。” “嗯,师父教诲的是。”小和尚双手合十,慢慢退了出去,继续守门。 贤寂沉默半响,开口道:“少林即被尊为武林泰斗,理应伸张正义,主持公道,楼下既有打斗,难免有人受伤,师兄……不该置之不理。” 贤蒲叹了口气,说道:“贤寂师弟言之有理,只是……唉,少林最近是非不断,屡出蹊跷,何必再填烦恼?天下事,纷扰相争,无穷尽也,岂非今朝一夕一事?” 贤寂黯然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贤蒲望了他一眼,苍老的眼中也涌现起苍然,默默道:“希望这场大会……尽快了结吧……” 却说楼下的络腮大汉与店掌柜已拆解了上百招,冯千鹤渐渐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了,额头上已开始冒汗……。 “啊——”的一声惨叫,冯千鹤捂着左眼痛苦的倒向一旁,只见他捂着的手缝中已渗出缕缕鲜血! 络腮大汉狂笑不已,冷哼了下,接着向冯千鹤猛扑过去! 正在打斗的两名紫衫男子见状不妙,赶忙挡在冯千鹤身前,谁知,络腮大汉气壮如牛,力气大的惊人,只见他上前一手一个拎起两人的后背,‘哗啦’一下扔出了窗外! 靠南边坐着的三位青年男子神色一变,紧盯着络腮大汉,此人拳法了得,生的虽粗壮却不笨拙,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两名身强力壮的男子扔出窗外,莫非是……山东的大力蛮神? 桌旁一名穿藏青长衫的男子已沉不住气,‘腾’的一下气呼呼的站起身来,同桌的两人一把将他拉住,其中穿灰衫的一人低声道:“杨兄,咱们还是少管闲事吧。” 那姓杨的男子微微一迟疑,桌旁另一人道:“杨兄弟,我们是来参会的,别为这点儿乱子耽误了正事。” 姓杨的男子似乎觉得有理,又缓缓坐下了,神情转瞬间变得呆滞、木讷,旁边的灰衫男子见状,拍拍他的肩道:“还是那么容易冲动?你瞧,那掌柜的怎甘心继续挨打,这不是又催伙计喊人去了么?” 姓杨的男子侧头一瞧,果然,冯千鹤趁着空挡又叫了一名伙计出去……。 灰衫男子幽幽道:“我们静观其变,待会儿瞧瞧,掌柜的喊来什么人物?” 第十一章 武林大会(三) (三) 面对大力蛮神的猛拳,冯千鹤越来越难以招架了……。 就在这时,突见门口一闪,似晴空里出现了一道霹雳!亮的扎眼,看得眩晕……众人还未回过神,门口已立着三名紫衫男子,神情冷酷,站得笔直,较先前几名紫衫伙计不同,这三个人的紫色长衫都镶着耀眼的金边!长衫面料质地上品,映衬出威武结实的身躯,三人手中的兵器也各不同:第一人身材奇高,手中挽着一条“九节鞭”,由九节细钢棒连缀而成;第二人胸宽壮实,手中握着两只乾坤铁环;最后一人身形偏瘦,却挺拔的犹如一杆枪,腰间插着一双勾魂戟。三人的表情也非同一般,冰冷僵硬,眼珠竟都是死灰色的,透着一股无情与慑人的杀气! 这三人一经进门,那份阴森与气势似乎给前厅正热火朝天打斗人们泼了一盆子凉水。 只听一名受伤倒地的伙计叫道:“三位鹰爷来的正好!快救救我们当家的!” 三人环视前厅,一眼看见那长满络腮胡的大力蛮神拽着冯千鹤,右手正欲出拳,店伙计这么一叫,不由停下手来回头张望,与三人的目光相撞,也是微微一怔,不知是被三人的气势所慑,还是另有原因,那悬在半空的拳头,迟迟打不下来了……。 三人扫了他一眼,那腰间插着勾魂戟的人上前一步,口中淡淡说了句:“放开他。” 只这么一句,且语气也淡淡的,不知怎的,那大力蛮神竟呆了一呆,但转而又是一股子不服气涌上心头,眼珠瞪得溜圆道:“你算什嘛东西?也敢指挥老子,先报个万儿上来听听!” 话音刚落,只觉得眼前一片乱影闪亮,速度快的他看不清,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头颈上‘咔嚓’一阵巨痛,他的人头已在半空中飞起,‘咕噜’一声滚落到墙角,眼珠子依旧瞪得圆圆的,只是充满了死亡的恐惧与惊讶……。 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块崭新的帕子,轻轻擦拭着滴血的勾魂戟,动作轻缓而娴熟,瞟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鼻子哼道:“你配吗?” 说完,拂袖离开,身后飘下一块粘满了鲜血的红帕……。 前厅里的人都看呆了,尤其是大力蛮神手下的几名弟兄,一个个目瞪口呆,酒劲全醒了!刚才还在耀武扬威,打得劲头十足,可眨眼间,他们的老大,他们的大力蛮神——竟已人头落地! 好快的身法!好狠的勾魂戟! 瞅个冷子,几名醉汉冲着大门口撒腿狂奔!大力蛮神的武功是他们当中最厉害的,如今已落得这个下场,他们要再逗留下去,不等死还等什么? 岂料,刚刚跑到门口附近,几个人就觉得背心一阵冰凉袭来!‘唰’的一声,其中两人的脚猓被一条长鞭死死缠住,随之一股劲力‘咔咔’两声,二人的脚腕齐根断裂!顿时倒在地惨叫不绝……,然而,两人还没喊叫几句,那长鞭就已缠绕了两人的脖子,只听得一片颈骨粉碎声,两人眼白一翻,双双断气!另几人见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没命似的往酒楼外跑,可惜还是慢了一步,‘铛铛铛……’一连串的颈骨击碎声传出,纷纷倒地,吐血而亡!两副乾坤铁环自他们的后背飞旋迂回,稳稳的落在了一人的手中。 “天鹰地鹰杀人的速度又快了。” 腰后插着勾魂戟的人淡淡道,他说什么都是语调淡淡的,他的脸也是消瘦而苍白的,若不是刚刚看到他亲手杀死大力蛮神,实在想不到他的出手竟那般狠辣! “呵呵,我们杀的不过些小儿科,哪儿比得上日鹰的勾魂戟快啊!”天鹰一边收起长鞭一边笑道。 日鹰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我的戟却不如月鹰的弯刀快。” 地鹰一旁轻叹道:“月鹰和玄鹰、黄鹰他们也不知去哪儿了?两日都没见。” 日鹰目视着远方,喃喃道:“想必又给龙主办什么事情去了……。” 他们三个人漫不经心的聊着天,全然无视地上血流成河的死尸,似乎杀人就像喝水一样平常,一旁的人也不敢插嘴,大气都不敢喘,都静静的听着。 冯千鹤已被伙计们扶起,一手捂着左眼,慢慢走到三鹰跟前,恭敬的说道:“谢谢三位鹰爷,幸好你们来的及时,不然我今天这条老命……” “哼,老弟这点儿功夫,还在聚兴楼当掌柜?真不知霍堡主他怎么想的。”天鹰打量着他,嘴角堆满了不屑。 冯千鹤只得一脸苦笑,陪衬着说道:“小弟蒙堡主抬爱,赏口饭吃。” 地鹰道:“看样子老弟受伤不轻,先去后堂疗伤吧。” “好好,三位鹰爷也请到后堂歇息,小弟去去就来。”说完,扭过头高声吩咐道:“给三位鹰爷上最好的陈年花雕!” 他年龄已近四十,而后来的三鹰,怎么看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却张口闭口的喊他“老弟”,而他也是满口应承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随后,三鹰去了后堂,临行时,还瞥了一眼坐南边桌子的三位青年男子。 店内其余的伙计们赶忙打扫起前厅,搬挪着尸体,冲刷着血水,干的井然有序,似乎也不是头一遭……。 此刻,除了南边坐着的三位男子,其余客人都已跑的无影无踪了,经过了刚才那一幕,三位男子杯中的酒也有些喝不下去了,那姓杨的男子紧皱眉头,脸色通红,低声道:“李大哥可知这三鹰究竟是什么人物?” 姓李的男子扫了扫周围,沉声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去再说。” 三人会意,当即叫伙计结了帐,匆匆离开了聚兴楼……。 第十一章 武林大会(四) (四) 穿过两条街,拐进一条小巷,来到一家僻静的茶社坐下,三人要了一壶西湖龙井,各自抿了一口,茶社很冷清,没什么客人,环顾了一下周围,就听那姓李的男子压低声线道:“依我看,咱们今晚得换家客栈住,离城里远点,明日再换身装束。” 姓杨的男子一脸不解,带着几分火气道:“干嘛要换?难道为躲避那三个杀人犯?他们光天化日杀害这么多人,太嚣张了!真是目无王法、胆大包天!怎么酒楼里也没人去报官?” 姓李的男子不禁哑然失笑,哼道:“报官?只怕你还没踏进官府的大门就早已身首异处了!谁去啊?” 姓杨男子依旧铁青着脸,愤然道:“好几个大活人就这么死了!一个不留,连家中的亲友都不得而知?这、这也太没天理、太没人性了!官府……难道就没人管了吗!” 姓李的男子摇摇头,将手搭在他的肩头,说道:“杨青啊杨青,你太天真了,江湖上每天不知要死伤多少人,官府能管得了吗?再说,这几个醉汉也是自找的,不知天高地厚跑到人家的地界上闹事,这不是成心找不自在吗!况且,像三鹰那样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躲还来不及呢,谁还敢搅和这趟子浑水?听哥一句,多管闲事迟早要惹祸上身!现如今当官的,有几个会像你那样……”刚说到这儿,忽然停下了,干咳两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杨青的脸听到黑一阵白一阵的,半响没说话。 一旁姓郑的男子看了他一眼,沉吟道:“我支持李兄的想法,咱们待会儿喝完茶,就回客栈收拾东西换地方。” 杨青不服的嘟囔了一句:“咱们又没干亏心事,有什么可怕的?” 姓郑的男子笑了,说道:“杨老弟,你初入江湖,还是听我们一句劝吧,出门前,杨伯父特地交待我俩关照你,你可不能有差池,你到北方来往的少,对江湖上的情况不甚了解,人心险恶,防不胜防,你没惹着别人,别人可未必不害你!江湖上哪有道理可讲啊。” 杨青的脸一下又红了,姓郑的说的没错,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小子,从没行走过江湖,说话做事也不知深浅。自从半年前他因公事顶撞了徐州知府,挨了责罚,又被人顶了职,一气之下,干脆辞去官差回了家,这段时间,他一直闷在家里无所事事,心中有口闷气憋的难受,却总也撒不出来似的。 父亲看他无精打采的摸样,也是整日担忧,恰闻两位老友之子郑阳、李长钧二人北上,说是要参加洛阳举办的武林大会,故而叫来杨青一同前往,顺便让他散散心。 李长钧见杨青一脸凝重的模样,叹口气道:“好了,小老弟,今天的事就别去想它了,也不是你我能力及的,以后你在江湖上混的久了,像这样的事就见怪不怪了。瞧你,又发什么呆呢?我看你最近常常没事就爱沉思,有什么愁事想不开的?这回跟了我们哥俩出来,保准让你开心就是了。”说完,推了他的肩一把。 “是啊,杨兄弟,既然出来了,就别闷闷不乐的,今晚上哥哥带你找乐子去!就去这本地最有名的‘红牡丹’,听说那儿的姑娘个个美的像牡丹花似的,准保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怎么样?”一旁的郑阳也笑道。 杨青的眼皮抬也不抬,脸色一沉,说道:“那些烟花柳巷我才没兴趣!” 郑阳一听,不禁大笑起来,对李长钧道:“你瞧咱杨兄弟,被杨伯伯管教的多规矩、多正派啊!可惜,太死板了也没啥好,吃亏,要不然,他那捕头的官职……” “你少扯两句没用的,咱们还是说点儿正事吧。” 李长钧瞪了他一眼道。 郑阳嘴一撇,说道:“好,这里你年长,你是老大,去过的地方最多,还是由你说吧,就说今天的三鹰吧,我还真不清楚他们的事,正好杨兄弟也想听。”说完,瞟了瞟杨青。 杨青垂着的眼皮,终于抬起,确实来了精神,直瞪瞪的看着李长钧。 李长钧呷了口茶,悠悠道:“我也是听江湖上朋友说的,飞龙堡里去年年初来了一拨人,为首的是位姓龙的家伙,据说此人手下有六位武功绝顶的高手,人称‘天山六鹰’!分别为天、地、日、月、玄、黄。刚才来的是天鹰、地鹰和日鹰,还有三鹰没来,不是说给他们的‘龙主’办事去了么?嗐,要是另外三鹰也来了,他们六个人……当真是非同小可,他们的厉害我是早有耳闻,没想到今日碰巧遇见,算是开了眼界了!” 郑阳一旁点头称是,接口道:“不错,从他们杀人的手法可见,‘天山六鹰’一出手便必取人性命!都是心狠手辣、赶尽杀绝的人物,咱们可要小心行事,千万别招惹上他们,今天瞧咱们的眼神都不善乎!” 李长钧沉吟道:“应该没大事,他们只杀碍他们事的人,排除异己,这两天,飞龙堡忙的很,他们顾不上这些,况且我们又没妨碍到什么,但还是要以防万一,换个地方活动。” 郑阳叹了口气,摸了下腰间的长剑,遂感慨道:“想不到,飞龙堡里竟吸纳了这样厉害的人物,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堡!人才济济、高手如云,我看我们三个……呵呵,别报什么幻想了,能亲眼到大会上看看各方英雄,凑凑热闹就行。” 杨青半天没吱声了,开口道:“李大哥,是不是跑江湖的人……都会赶来参会?” 李长钧道:“往常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才能参会,不过这次,飞龙堡是敞开了大门,来者不拒!只是不能过了时辰,时辰一到,飞龙堡的大门立刻关闭,谁再想进就难喽!” 杨青眉头深锁,不知在想什么。 郑阳瞧了他一眼,眼中似带着几分不屑,转向李长钧道:“你说他们‘天山六鹰’功夫已如此厉害,不知他们口中的‘龙主’功夫如何?” 李长钧道:“那还用说?那姓龙的是他们六鹰的首领,武功当然是绝顶一流、深不可测了!” 郑阳点点头,目光闪烁着兴奋,说道:“我倒真想见见这个被他们称作‘龙主’的家伙,瞧一瞧他的庐山真面目!江湖上每隔几年就英雄辈出,邪门歪道的武功也多的是,叫人目不暇接,恐怕连六大门派都要提防了,论武学,那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哎,我还听说远在云南的‘飘云山庄’也受邀来参加大会,看来,隐退江湖已久的‘毒圣’此次要出马了,嗬,这下‘北有飞龙、南有飘云’的两大名门就要碰头了,可有好戏瞧了!” 李长钧呵呵一笑道:“原来郑兄知道的还不少哩!” “那是,你可别小看了我,虽不如你走动的多,但江湖上的事我都留着心呢。”郑阳笑道。 李长钧眼角扫了扫周围,忽然把头凑到郑阳耳边,压低声音道:“我再给你透露个……听说霍家承……好像……染了……” 后面的声线压的更低,根本听不清他们在嘀咕什么。 杨青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他从没听过‘北有飞龙、南有飘云’的说法,也不知‘飘云山庄’是个什么地方,本想多问两句,结果看到两人私下嘀嘀咕咕,一副神秘的样子,索性不理会了,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往外看,从二楼往南是一条小巷,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丝丝细雨,窗外的花草正沐浴在雨中,使小巷看起来朦胧而有诗意,如梦如幻,他默默欣赏着雨景,暮然间,发现一位少女恰巧经过小巷口,撑着一柄桃花油纸伞,穿着一袭白衣,流云秀发,曼妙的芊腰似别着一支笛子……。 怎么……难道、难道是她?是她么! 杨青的心竟一下子‘扑通、扑通’的猛跳不停! 那倩影,那长发……他冲着小巷大喊一声:“站住——你站住——”随即跳起身来,窜出了窗外……。 正在窃语的李长钧和郑阳不由一愣:这闷小子发什么神经?随即奔到窗边,眼瞅着他一溜烟的跑向巷口,来不及多想,也紧跟其后跳窗追去……。 杨青沿着小巷一路飞奔过去,然而,巷口已经没人了。 他站在巷口中央,急的东张西望,可惜过往的人潮,迷蒙的细雨,已找不到刚才那一幕的美丽……。 是幻觉,还是……,他的双肩垂的低低的,感到万分沮丧、失落,隐约还有一丝懊恼:他只见过她一面,在徐州城外,她不凡的身手,张杨的个性,还有那一抹如云的白纱、绝美的容颜……这一切都深深印记在他的脑海里,那天以后,她就像花儿一般长在了他心里……。 然而,一直以来他却气她、恼她,她比他武功高,闯入府衙带走天山雪莲,他无法擒到她,两次成为她的手下败将。 在她之前,他从未败过,他是府衙里有口皆碑的好捕头,谁知与她城外的那一战,他再一次输给了她,还被她当着下属的面,好好数落了一番!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她潇洒自如的离去……。 他回去挨了知府李大人一顿狠批,说他兴师动众了半天,也没抓到一个人影,整天对他没好脸色,他自己也觉得很窝囊,干脆告了几天假,回家歇息去了。 岂料,自这之后,他做什么事都有些力不从心,一天天精神恍惚,心不在焉的,说来也巧,那段日子偏偏赶上府衙接连失窃,李大人的内宅就像是没有把门一样,丢了不少私藏的古董玉器,这回倒好,李大人气急败坏的派人找到杨青,叫他三天内破案,缴回所有失窃物品、缉拿要犯。他带着一拨人,没日没夜的巡查徐州城、蹲守府衙内外找线索,可惜,什么线索也没查着,只听说都是些过往徐州的江湖大盗、飞贼游侠,途径徐州顺便到知府宅院捞一票,还听说有的赶去了洛阳,参加什么武林大会……,他一听又是江湖中人做的,气真是不打一处来,天天带着人挨户搜查城内来访商旅,但凡要去洛阳的,他都紧盯不放,严格盘问,仍是一无所获,三天下来,他只遇着一名夜闯府衙的黑衣人,与之正面交锋了一次,结果同样惨败对手,最终落得空手而归,跟着他熬夜的衙役们好几个叫苦连天,喊着要调岗离开他,案子一件没破成,东西一件没追回,李大人又是大发雷霆,对他失去了耐心,嫌他武功能力都不够,要另聘一人顶他位子,他为自己据理力争,又遭一顿抢白羞辱,最终和李大人吵翻了,辞官而去……。 他父亲得知情况后,要求见李大人,却是回回吃个闭门羹,回了家,整天叹气,他也因此变得更加消沉、颓废……,他始终认为,他的霉运就是从抓她开始,就是因为她,一系列的事情才会接重而来,他心中隐隐撩起一番恨意,气馁、懊恼、心烦意乱……他像着了魔一般,满心都是她的影子,他不服气!他一名大男子怎会输给一个女孩子?他要找到她,和她再打上一架,理直气壮的抓她回徐州坐牢,一定要争回这口气! 恰逢郑阳、李长钧二人北上洛阳,他便一路相随,一来看看所谓的江湖盛事,二来看看她在不在这里……。 伊人离去,芳踪难觅,他失魂似的跟着郑阳、李长钧回到了茶馆,一路上还被二人讥笑嘲讽了几句,他则像木头一样呆呆的,也不管别人怎么说他、看他。 茶馆里的人越来越稀少,窗外已是一片暮色,越来越暗,丝丝细雨笼罩着洛阳城,雨点渐渐大了,西边的天空乌云密布,正向东边滚滚而来,似乎预示着洛阳城即将有一场暴风雨来临……。 第十一章 武林大会(五) (五) 五月十五日,天晴。 微风轻拂,朗朗晴空,洛阳城的天空分外明亮,飞龙堡的东门大大的敞开,堡内堡外已是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就在今天,飞龙堡即将召开数年来难得一见的武林大会,这场大会可谓盛况空前,云集了江湖上各门各派的领军人物,以及一些响当当的名门望族:山东的沈家帮,浙江的司马庄,河北的张家垒,苏州的岳家寨,广西的云濛谷……,还有点仓派、青城派,不远千里而来的海南派……,当然,最为显眼的莫过于六大门派:少林、崆峒、武当、峨眉、华山、昆仑均以到齐,且在昨日便已入住飞龙堡,并得到堡主霍家承盛情的招待……。六大派乃武林泰山北斗,都是举足轻重的大派,故而也是唯一够资格入住飞龙堡的客人,他们的到来撑起了整个大会的阵容,愈发显得空前绝后。 此次大会的场地安排在飞龙堡最为广阔的练武场上,练武场东西纵长足有十余丈,成正方,设有三面席位,朝东的席位修建很华丽,设在一处高高的平台上,平台的两侧是台阶,平台的后方修建了一尊气势磅礴的铸铁麒麟,威风凛凛,栩栩如生。这平台乃是霍家承的专席,也是主看台,台下两侧的位子分属给各帮各派,分别为每处帮派的统领设有两处坐席,其余人等站立一旁,擂台的位置就设在练武场的中央,擂台成长方形,很宽阔,也很高,若是轻功稍差的人根本登不上台面,擂台的下方,南北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大多是常见的刀枪棍棒、钩叉剑戟等等,可供打擂专用,在兵器架的一旁,置放着两架大鼓,有四名击鼓手站立一旁。 此刻,骄阳高照,正是吉时,主看台两侧的席位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入场了,不一会儿功夫,由堡丁们安排的差不多坐满了,只有南侧靠近主看台的两个坐席是空的,这是专门留给飘云山庄的席位,算是上上席了,只是人还没到。 堡主霍家承尚未露面,主台上是空的,不过,令人不解的是,主台以前只设有一个虎皮塌椅,是霍家承的宝座,然而这次,却在虎皮塌椅的两侧,分别摆放了两位坐席,这样一来,主台上便是三个席位,那另外两个席位是给谁准备的呢?谁会如此权尊势重……。 靠近东门口座位的是一拨穿黑衣黑衫的人,大约十余个,远处一看黑压压的,正是冷寒宫,江湖上知道冷寒宫的并不多,但飞龙堡奉行‘来者都是客’的礼道,虽然安排的相对较偏,但总算有一席之地。席位上坐着两个人——冷若水、萧天晗,他们身后分别站着冷秋月、紫烟、陈松等人。 他们今日来的较早,飞龙堡陆续来了不少人,名门名派也看见了不少,冷若水的眼神一直冰寒如霜,似乎对眼前的一切全然不在意。冷秋月、紫烟等人的脸上都带着些许兴奋,盼了好久的武林大会,今天终于赶上了。然而,萧天晗的神情却是复杂的,明亮的眸子蕴藏着深深的忧郁,他的伤势还没全好,冷若水本不欲他来参会,要他留在宫中休养,但在他强烈的坚持下便应允了,他来不为别的,只为见一个人——冰凝雪。 飘云山庄怎么还没露面呢?他远远的望向飘云山庄的坐席,空空的,也悬空着他的心,坐席离他很远,就算她来了也未必能看到他,但他心中还是充满了期待、急切的期待!盼着她赶快出现,他太想见到她了!这些天的思念、痛苦、彷徨……日日夜夜的折磨他、侵蚀他,他好想她,好想好想!有太多的话想对她说,有太多的事要告诉她,压抑的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对面站着的人群里,也有一个人同样期待、同样焦急,这个人便是杨青。 杨青今日起的很早,装扮也很普通,飞龙堡的大门一开,他就和李长钧、郑阳急着赶进来了,他们没有座位,和多数人聚在一起,五湖四海的人凑到一块,天南地北的乱扯,他很不习惯,说实话,他从十五岁起就任职公门,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士,觉得他们就是一帮乌合之众,一群混混,凭着一些鱼龙混杂、邪门歪道的功夫,整日间干着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行当,对于那些劫富济贫、行侠仗义、救人于危难水火的作为,他并不太相信,一直心存疑虑……。可现在,他也与他们站在了一起,混在当中,自己又算什么呢?又成了什么人? 他心里清楚,之所以来参会,就是为了见那个害他走霉运的人,他虽带着满心期盼而来,可真若见到了,又觉得自己这个手下败将在她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找她再打一场,多半还是要败下阵来,那样的话,她又可以讥笑他一番了……,讥笑也好,输赢也罢,他还是控制不知想要见到她,就算打不赢,骂她一顿也好,总要出口闷气才行……。然而,她伶牙俐齿,他笨嘴拙舌,能是她的对手吗?何况一个男子出口骂个女孩子……唉,他好面子,自尊心也强,辗转了几日,却最终抛不下见她一面的念头,这种感觉……真是,连他自己也捉摸不清……。 台下已熙熙攘攘的坐满了人,霍家承终于露面了!他今日看起来气色绝佳,脸颊还微微带些红晕,一双布满沧桑的眼睛,显得格外精神,头发虽已花白,但梳理的极整齐,发髻上插着一根耀眼的金簪,身着一套酱紫色华服,稳步走上了主台。 他身后跟随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看上去年纪尚轻,身着一套浅紫纱裙,温文尔雅,举止贤淑,看起来有些柔弱,她身后不远走着一名男子,此人身材魁梧,穿着一套青紫色华服,头发梳理极顺,却挡住了他的侧脸,远远的看不清长相与年纪,他的头微微低着,手很自然的垂在两侧,他走的并不快,只是他的脚步很扎实、很有力,且出奇的稳,像是带着某种节奏,又似每走一步都配合着若有若无的招式,仿佛一出手间便能给人致命的一击,浑身上下带着一份慑人的压力,使人不敢轻视,不能逼近。 三人信步走上主台,霍家承站在高高的台上,环顾四周,看到台下已基本坐满了,正欲开口,就见门口匆匆赶进来八个人,为首的一人年过五旬,身着绮丽华服,尽显尊贵,手中并无兵器在握,而是握着一柄折扇,腰间悬着一块美玉,青翠欲滴,乃玉中极品,一双眸子精光四射,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神采奕奕、气宇不凡。 他的到来,立刻吸引了霍家承的目光。 第十一章 武林大会(六) (六) 场内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些人的目光含着敬慕、嫉妒,甚至是……畏惧。 很多人都已认出,这位神采奕奕的老者正是二十年前叱咤风云的‘毒圣’——韩永昌。 他身边跟着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面目俊朗,成熟稳重,正是大徒弟韩倚墨,两人的身后跟着六名随从,劲装彪悍,腰间悬有跨刀。 一行八人脚步匆匆,赶到主台前,韩永昌向霍家承拱手微笑道:“多年不见,霍堡主别来无恙!” 霍家承也是微微一笑,拱手回敬道:“飘云庄主驾到,飞龙堡增色不少,请上座。”声音颇为洪厚。 韩永昌道了句:“多谢堡主。”接着,由一名堡丁引领他们走向了主台南侧。 韩永昌、韩倚墨二人落座,剩下六人站立两侧,却偏偏不见韩倚轩与冰凝雪的影子。 怎么回事?冰凝雪呢?她怎么没到?虞梦诗不来尚能理解,韩倚轩来否倒也不打紧。但是,她会不来?她在哪里?出了什么事……一连串的问题涌进了萧天晗的脑中,他不见冰凝雪,心中顿时忐忑不安……,她说过要来的,她一直想来,怎会没和韩永昌一起?他满脑子零七八乱,一面不住的向大门口张望,希望赶快见到她的身影,一面观察了几眼韩永昌身旁的随从,猜测是否为了她的安全,叫她女扮男装了……,不,不会的,她最爱漂亮了,怎舍得易容扮别人?更何况有‘毒圣’韩永昌在身边,根本没这个必要。 他身旁的紫烟悄悄的凝视着他,看他满眼急切,明白他的心思,不觉幽幽一叹……。 冷秋月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笑意,冰凝雪没来,实在让她大为舒心,她真不愿萧天晗再见到她!不仅如此,她期待着过会儿比武开始,她还想找机会打擂,想要露露身手,给冷若水与萧天晗看。 自从见到韩永昌的那一刻起,冷若水的目光瞬息万变,激动不已……,待他落座后,她的眼睛更是像钉子一般钉在了他身上……,那眼神里充斥着难以解释的复杂:怨恨,布满杀气,黯然,流淌着幽怨与冰冷,甚至还隐藏着一丝遗憾……。若非她脸上蒙着黑纱,看不清表情,否则,她过激的情绪早令旁人一览无余了……。 大会就要开始了,霍家承缓步走到主台前沿,环顾四周,台下人头攒动,来了不少人,六大门派的领头人物纷纷站起身来,等待着霍家承发话,其他门派见状也跟着起身,霍家承看了片刻,向台下拱手一圈,说道:“今日飞龙堡能邀请到诸位英雄前来参会,真是蓬荜生辉,霍某深感欣慰,数年来,承蒙各大门派及江湖朋友们抬举,霍某有幸担任武林盟主,为武林主持公道、伸张正义,迄今已有二十载的光阴!霍某虽尽力而为,一直愧无建树,理该让贤,现今已过花甲,更有退隐江湖之意,今日恰好也是霍某六十岁生辰,晌午休息时,后院大厅设有盛宴,请各位朋友喝杯水酒。”说完,顿了顿,接着道:“江湖是个永不停息的地方,历来不乏英勇杰出的人物,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霍某筹谋已久,觅此良机,将盟主之位传给一名胸怀广志、文武全才的英雄!今日召开武林大会,意欲于此,请诸位英雄踊跃参加打擂,一显身手,公平竞技,大会最终将选拔出新一任武林盟主!” 话音刚落,台下立即引发了阵阵骚动……,场中响起了片片喝彩与鼓掌声,还夹杂着众说纷纭: ‘霍堡主德才兼备,为人仁厚,他若让位,不知何人能胜任?’ ‘今日来了这么多江湖豪杰,武林盟主的位子可不容易争啊’ ‘不知今日打擂的规矩是啥?老子早等的心痒难耐啦!’ ‘霍家承一大把年纪了,也没个儿子传授他那一身的本领!’ ‘哎,他身后的那个姑娘就是他女儿吧?长得挺漂亮,何不来个比武招亲!哈哈哈……’ ‘有谁会嫌武林盟主的位子坐得长呢?他这样做,莫非另有原因?’ ‘今儿个聚集了南北各路英雄,咱得好好大干一场!’ ‘六大门派都来了,真给飞龙堡面子,这次他们不会也来争武林盟主吧?’ ‘瞧青城派的那伙人就来气!上次因为点儿小事就动手打伤我们几名弟子,待会儿找个机会跟他们翻翻旧账!’ 台下一片沸沸扬扬,各路豪杰说的兴头十足,前来的几位武林长者神态自若,只是悠悠品茶,静观其变,他们身名俱泰,早已漠视一切,碍于霍家承的邀请,才赶来参会,对群雄争夺的武林盟主根本不屑一顾。 此刻,六大门派的领首也相互间交递了眼色,又朝四周嘈杂之处循声望去,有他们坐镇,本来高声谈论的人也不敢大声了,闲言碎语渐渐少了……六大门派不发一言,表情很漠然,身后的弟子也多半规矩,偶见几个带着不耐之色。 靠近主台的韩永昌神情中略带焦急,时而望望东门方向,似乎等待着谁。 霍家承看了一眼台下,转向六大门派的坐席,说道:“六大门派乃武林泰斗,作为此次盛会的评判,请六派各推举一名代表,裁夺今日打擂情况。” 说完,各路群豪不禁面面相视,各自心道:敢情今日比武,六大门派作裁判,不参与武林争霸了?那就少了一半的劲敌啊……,当下又传来一片悸动的欢呼……。 六大派相视一眼,点头示意,武当派的几名弟子纷纷叫道:“我们武当推举王师叔!王师叔做评判!” 王道长面色平静,看着身后弟子雀跃不已,微微颔首示意。 远处有不少人向武当这边投来敬意的目光,王道长德高望重,是武当极有威望的人物,由他来做评判,实令人心服口服。 当下,六大派各自选定了代表,唯独少林迟迟未见动静。 霍家承的目光也正驻留于此,说道:“少林自古被封为武林至尊,一呼百应,法眼无差,今日就请贤蒲、贤寂两位大师多做指教。” 闻言,贤蒲沉着已久的目光终于抬起,望向霍家承良久,微微点了下头,说道:“堡主慧眼识人,贫僧无需多言。” 而后阖上眼帘。 霍家承的脸色稍稍一变,继而正色道:“岂敢,蒙各门派抬举。” 峨眉派的白宁师太站起身来,对霍家承道:“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霍堡主,只要竞技公平合理,武功最高的那一位就是新任武林盟主,没什么说的,白宁愿作鉴证。” 霍家承向白宁师太含笑示意,说道:“好,有六大门派坐镇把关,便是一场最公正的竞技了,飞龙堡受益匪浅!” 白宁师太的脸上并无半分笑容,只是坐下……。 霍家承见各派已基本选定代表,遂转身招呼先前与他同来的一男一女,先将站在左侧的那名男子带至台前,朗声道:“诸位,今日老夫要向各位引荐一下,这位是恩师‘天山老人’之嫡孙,姓龙,名帅先,来中原已久,不仅熟读兵书,且身手不凡,今日也将跟诸位豪杰切磋技艺。” 龙帅先,好一个响亮的名字! 只见他踏前一步,向台下拱手抱拳道:“龙某虽在天山长大,父母却是中原人士,龙某素来仰慕中原辽阔,地灵人杰,深知卧虎藏龙,今日愿与各位英雄在此交个朋友,以武会友,同台竞技,实感平生一大幸事!” 虽是短短几句,说的严谨谦卑,声音广阔沉稳,极富磁性,虽不嘹亮,却似带着某种威力……。 此刻,他的头微微昂起,台下众人才真正看清他的脸:大概三十五、六的年纪,说不上英俊,长长的头发半卷半直,还掩着一侧的脸颊,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不大的眼睛,这双眼睛虽然小了些,却显得异常有神,鼻子很挺拔,嘴唇也很饱满,眼窝深邃,那双乌黑的瞳子中散发出难以捉摸的气焰,亦隐隐透着目空一切的冷傲与霸气……。 此刻,龙帅先的嘴角微微挂起一抹笑容,看似平静和善,可怎么看怎么像是蕴藏着一丝冷酷……。 台下已有不少人交头接耳,还有嚷嚷出声的: ‘这人看起来可不简单,估计有两下子,咱们得提防点儿!’ ‘他娘的,瞧他那一脸鞑子样,还口口声声说父母乃中原人士,大白天的胡说八道!’ ‘一个关外的老小子,跑中原来掺什么热闹!’ ‘听说堡里有个被称为‘龙主’的家伙,是个极厉害的角色,我看八成就是他!’ ‘霍家承这个时候推他出来……嘿嘿,用意不浅呐!’ ‘管他是哪儿来的,待会儿手底下见功夫!’ 台下虽是一片议论嘈杂,台上听得并不真切。 龙帅先已退居一旁,目光却在不停的扫向台下的一举一动……。 接着,霍家承又引荐了右侧的女子,只短短介绍了一句:“这是小女靖柔。” 霍靖柔款款走上前,向台下微微施礼道:“欢迎各路英雄齐聚飞龙堡做客。”声音柔和委婉,看着有二十三、四岁,头发梳妆简洁大方,只挽着一个高高的发髻,没戴任何饰品,只在耳垂儿上缀了一对耀眼的珍珠,她的皮肤很白,肖瘦的脸蛋嵌着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矒,青烟柳眉,小巧的琼鼻,点点红唇,看上去感觉很舒服、很恬静。 礼毕,霍靖柔莲步轻移,退到父亲身后,一切都是那么小心谨慎,又是那么端庄雅秀。 台下不乏一片赞美之声……。 随后,霍家承带领两人走向主席,三人一同落座,台下的群豪也纷纷落座了,霍家承的表情带着些许威严,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疲倦。龙帅先看起来泰然自若,若细细瞧来,却又透出一股冰冷彻骨,他的目光一直在关注台下,尤其是那些名门望族以及显眼的重要人物……,而霍靖柔的表情是平静怡人的,她时常望向父亲,偶尔也会瞟一眼父亲左侧的龙帅先,目光始终带着温柔。 很快,主台的后方匆匆赶来六个人,身形魁梧,穿着不凡,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严肃而冷酷的,每人带的兵器也很奇特,他们分为两拨,护在主台的两侧,台下眼尖的人一瞧,不由心头一颤:天山六鹰! 只见身材奇高的天鹰率先走上主台,看上去就像一位巨人,他手中拿着一份令书,来到霍家承跟前,略一施礼,霍家承望了望太阳,而后交代两句,便挥了下手,天鹰退下,转身走至台前,扫了一眼台下众人,高声道:“时辰已到,关东门——” 宏厚的声音传遍全场,就见东大门由四名守卫堡丁缓缓关上了。 靠近门口的萧天晗见状,深锁的剑眉更深了……。 接着,天鹰打开手中令书,大声念道:“凡今日比武者,可自带兵器上擂台或使用台下备用兵器,打擂过程中,不得重伤对手,不得使用毒功暗器,不得以多胜少,不得寻报私愁。为公平起见,凡到场参会门派,可指定两名代表上台打擂,不得多派人手,无论何人连胜三场,须下场休息,恢复内力元气后,再与同者较量,日落前,最终胜出者则为新一任武林盟主,评选结果由六大门派裁夺!” 话音一落,台下又是一片哗然……,不少人觉得此规矩尚且合理,也有人提出抗议、挤眉弄眼,还有不少人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天鹰双眼一瞪,透出一股威严,宏厚的声音再次响遍赛场:“台下休要纷争!现在比武开始——” ‘咚咚咚咚咚咚……’台下一阵锣鼓震天,整个飞龙堡在锣鼓声中沸腾了……。 第十一章 武林大会(七) (七) 鼓声嘎然停止,擂台上不约而同跳上两个人!场内众英雄一阵欢呼声响起,正欲一饱眼福,坐观成败,忽然,天际边隐约传来一阵飘渺的声音,清空逍遥,若有若无,十分悦耳动听。 是箫声!萧天晗不由心中大震:她来了!她终于来了。 赛场的众人不禁诧异,是谁吹出如此绝妙的箫声?当下不少人循声向东门望去……。 此刻,萧天晗的神情已变得异常激动、心中狂喜……,终于能见到她了!还以为她不会来了,他送她的那管箫,在她吹来竟这样空灵清越!她今日吹的是那首‘痴情梦’,那是专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乐曲……,这说明,她时时刻刻不忘他,一直将他放在心上……。 然而,悠扬的箫声却悄然停下,再听不到任何声响。 萧天晗突然意识到,东门已关闭!她能否进来?赶不上大会,她该多么着急……,念头一闪,他恨不得飞过去替她打开门,当下顾不得请示冷若水,起身就走,冷若水斜他一眼道:“你要做什么?” 萧天晗道:“去去就来。” “去哪里?”冷若水还未明白,萧天晗已向东门大步而去,紫烟见状,赶忙追过去拉住他,说道:“天哥,你还是……别去的好。” 萧天晗急切道:“东门关了,她若进不来,会急坏的。” 紫烟道:“能不能开门,是飞龙堡的事,你去……”她犹豫着,眼中带着几分担忧。 萧天晗执着道:“不管怎样,我都要去看看。”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向东门。 无奈,紫烟只好由他去,正在这时,她眼前突觉一亮,“啊!”的一声兴奋的叫道:“天哥、天哥你快看——快看呀!” 萧天晗遂停下脚步,循声仰头望去,就见东门南侧的高墙上‘刷刷刷……’掠起数道白纱,自高墙外飞流而下!白纱交错有致,瞬间汇成一道银河奔向赛场中央,一位白衣少女高墙一闪,一个纵身跳跃到白纱之上,恰似翩翩起舞的仙子,白色小靴蜻蜓点水,穿梭在奔腾的银河间,如行云流水,一路飞驰到赛场……临近着地,但见她双足一顿,空中一个漂亮的旋身,抻回数道白纱于两袖,伴随着轻风舞动,她优美空灵的身姿徐徐落地……。 四丈的高墙,竟这样轻松越过?好俊的轻功! 白衣少女的闪亮登场,立刻引发了赛场内一片唏嘘与惊叹……。 场内所有的人都在看她,只觉得眼前一片光亮、一阵炫目……,先前跳上擂台准备一展拳脚的两个人也傻傻的愣在那里,因为此刻的台下根本没人留意他们。 远坐主台的霍家承也微微吃了一惊:这姑娘来自何门何派?年纪轻轻,轻功就已如此卓越?看来,武林后起之秀的力量不可轻视……,他身旁的霍靖柔竟微微张着樱唇,惊讶着白衣少女的仙姿月貌,这是她平生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就连眼神一直冷冷的龙帅先,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目光也似闪动了一下……。场中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她是何许人也?是哪一门派的高徒?简直是天仙化人、世间少有! 在场的所有女子都目不转睛的瞧着她,一些人流露出惊叹、欣赏,还有一些人眼中除了几分羡慕外,更多的是嫉妒与厌恶……。 少女顾盼生辉,浅笑盈盈,信步走向主台,一袭白衣绝美无暇,长长的裙纱飞舞着金彩凤凰,看上去就像一位仙子:天资灵秀,不与群芳同列,浩气精英,仙可卓芸,珠宝增添不了她一分娇艳,华服减不了人们对她的一分视线,那样绝美、出尘……,她到场那一刻的震撼,那一刻的倾倒,是任何人无法比拟的……。 待到主台前,少女向端坐的霍家承拱手行礼道:“飘云山庄弟子冰凝雪参见堡主,恭祝堡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霍家承微微点了下头,眼中带着赞许,道:“果然是名门弟子,看座。” 说完,便有一名堡丁将冰凝雪带至飘云山庄的坐席。 一见韩永昌,冰凝雪不禁笑颜逐开,旁边坐着的韩倚墨赶忙站起身,给她让座,冰凝雪冲他笑笑,也不推辞,欣然坐下。 她的入座惹得四下一片目光投向了这边,韩永昌心中得意,表面却强板着一副严肃的神情,冰凝雪会意,微笑的握住他的手,娇嗔道:“好师父,别生我气了,我这不是好好的来了吗?” 韩永昌紧绷的脸,终于缓和了些,故意‘哼’了一声,道:“靴子换好啦?” “嗯!您瞧,多干净的靴子!”冰凝雪轻扬起秀气的脚尖,给韩永昌看她新换的白色小靴。 韩永昌道:“你们女孩儿家出门事真多,靴子弄脏一点也要回去换?耽搁了时辰,吃人家的闭门羹!” “靴子被泥水打湿了,脏兮兮的不换怎么成?再说,他们不给我开门,我就进不来了么?而且……嘻嘻,还露了手轻功给他们看!”冰凝雪的笑语中略带得意。 韩永昌看着她的可爱摸样,忍不住笑骂道:“牙尖嘴利,你总有理!” 冰凝雪银铃般的笑起来,摇晃着他的手撒娇道:“这还不是您教徒有方嘛……” 身后的韩倚墨开口道:“下次出门我多带一双靴子便是,雪儿,女孩子独自赶路有风险,莫让师父再担心了。” 冰凝雪回矒一笑,说道:“嗯,大师哥言之有理,顾全周到,雪儿听话就是,来,大师哥坐。”说完起身让座。 韩倚墨自是不肯,让冰凝雪继续坐,两个人让来让去,韩永昌也不理会,因为擂台上的两个人已开始比武了……。 此时,‘呯砰’的刀剑碰撞声,显得格外激烈刺耳,台上的两个人正交战得如火朝天!他们分别是济南沈家的大弟子沈意棠、浙江司马庄庄主的儿子司马宇!这两人都出身名门,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功夫不弱,年纪也轻,两人的交战不时博得台下的片片喝彩,然而,一些辈分极高的老江湖却对此嗤之以鼻,在他们看来,凭这两人的武功造诣,想要争锋武林盟主的位子,恐怕还相距甚远……。 冰凝雪并没看他们,而是环顾着赛场周围,她期盼着能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那张英俊迷人、朝思暮想的面孔——萧天晗。 他今天……会来吗?他曾说过,一旦与冷寒宫决裂,便不能同时出现在大会上,但是……他还在宫里,他能来吗?他的伤势又怎么样了……。 冰凝雪心中挂念,明知希望不大,还是忍不住向周围望去,赛场太广阔,四周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穿黑衣的也有不少,冷寒宫的位置又很偏僻,且有很多人挤在附近,她一时间竟找不到……。然而,每当她的明眸飘到哪里,哪里便向她投过来一片炙热的目光……,弄得冰凝雪俏脸娇红,不免悄然垂首,微微闪避着四下的目光,更加显得风情无限……。 远在东门附近的萧天晗一直默默的注视着她,从她一进赛场到入坐,她调皮撒娇的悄模样,还有她不时向四处张望的明眸……。 她虽然还没看到他,但他的心情却比任何时刻都要激动、幸福!他知道她在找他、惦念着他,心中亦充满了甜蜜与温情,他好想冲过去,冲过去抱她、紧紧地抱住,再也不想她离开他的怀抱……,可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不能。 他轻叹一声,继续目不转睛的瞧着她,远远地瞧着,仅仅这样他也满足了,她今天的妆扮真是好美、好美……,犹如一股飞澈的清泉,又似落入凡尘的仙子,令在场的所有人为之惊艳……,他好喜欢她的白色新衣,尤其是那只七彩斑斓的金凤凰,很配她,很像她,永远的那样光芒四射、冠绝群芳!她便是他心中那只完美无瑕的凤凰……。他痴痴的望着她,时而微笑,时而感叹,他觉得自己真是这场上最最幸福的人!因为他拥有她,虽然还不算真正拥有,但是,他已获得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芳心,拥有着一份弥足珍贵的挚爱……。一想到这些,几近令他幸福的头晕……,他的眼波无比温柔,更蕴含着深深的情意……。 紫烟侧着头已观察他半天了,看着他痴迷的表情,专注的眼神,心中一阵黯然……。 然而,当她今日再次看到冰凝雪的那一刻,她再一次被震撼了,冰凝雪的武功真是高她太多了!身手不凡,万种风情,真是绝无仅有的奇女子,她与萧天晗是多么的登对……。想到此,不由为之一叹,他们如此相爱,却又如此薄缘,冷若水将命他娶冷秋月为妻,造化为何这般作弄人?真的太折磨了,他会多痛苦、他该怎么做?冷若水是他的亲娘,世上唯一的亲人,母亲的意愿他能违抗吗?他忍心违抗吗? 紫烟暗自惆怅着,一整颗心都在围绕着他,他喜她也喜,他悲她也悲,她痴痴地看着他,心中默默祈祷……,她要让自己所爱的人幸福,她要想方设法的帮助他和冰凝雪,只要能成全了他们的爱情,她甘愿为此付出所有……。 冷秋月当然也看到了冰凝雪,她恨的牙齿都要咬掉了!她被她的毒丸折磨了三天三夜!直到前两天才见好,弄得她面色惨白,浑身无力,这个仇、这个恨她一定要报!她看了一眼冰凝雪,又看了一眼萧天晗,心中恨恨道:你们两个见了面也没用!因为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了!哼哼,冰凝雪,你这死贱人,走着瞧吧,你的心上人很快就成为我的如意郎君了,到时候让你伤心欲绝、痛苦死! 冷若水的目光也一直驻留在飘云山庄的坐席,看着韩永昌怡然自得的坐在尊贵之席,先前一阵咬牙切齿、怒火攻心!渐渐的,渐渐的,她的心竟变成了一团麻木,再后来,又似倒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一涌向心间……。他没变,他的脸虽然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可无论什么时候,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雍容华贵、光彩照人!然而,又有多少人知道,他光鲜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却是一颗自私丑恶的心……。 看着看着,她的心头涌上来一股酸水……,她不禁垂下头,安抚着自己的情绪,过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来,忍不住又朝那个方向望去,这回她瞧的,是他身旁的冰凝雪,这丫头她今天是头一回见,虽与虞梦诗长得极相似,然两女子绝非同一种气质,虞梦诗静若兰花,而她似一支火红的玫瑰,充满了自信、高傲,她的表情虽也是天真烂漫的,却更含着一股勇往直前的冲劲!似乎天不怕、地不怕!以她那样的年纪,刚刚飞跃高墙直奔入场的轻功,已是相当了得,白纱挥洒自如,好比剑气如虹,想必她的剑法也该不错……。这些举手投足间的神态不禁让冷若水想起一个人,她有生以来第一个恋人——上官晴。 她还记得上官晴当年是多么风流潇洒,气宇不凡!论品貌气度,他都似乎比韩永昌更胜一筹,不知迷尽了多少女子的心,而她也是那个时候被他迷倒的……,她喜欢喊他晴哥,好似恋人口中的情哥哥,他在剑术方面造诣极高,曾悉心的教过她很多绝妙的高招,致使到后来,影响到她一生的剑法修为,她将一招一式都记得那样清楚,并融合起自己的剑法与之合二为一,最终创建了冷绝剑法,且将所有精华编成一本剑谱,那本传给萧天晗的剑谱。 相形而下,韩永昌又给了她什么?上官晴虽风流,却不下流,多情而不滥情,仔细想来,他只是喜好广交红颜知己……,韩永昌呢,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欺骗、背叛、无情的抛弃……,造成了她一生永远无法挽回的遗恨……。 她呆呆的想了许久,又盯着冰凝雪看了许久,平心而言,无论从哪点讲,冰凝雪的确都比冷秋月强许多,再转眼望了一眼萧天晗,一看他那专注无比、痴痴的神情,心中更不是滋味……。 不,不能让他们在一起,不然她也太可怜了……,自己一生的幸福都是被那贱人毁了的……,她怎能……。好不容易平静下的心,又一次拨乱了,看着冰凝雪与韩永昌坐在一起谈笑风生,自在开怀的样子,这画面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那段伤心往事再次触动了最深的痛……。 她黯然一叹,心中咬牙道:韩永昌、上官晴、冰洁儿,你们害得我好惨,我怎能不报复……。 此时,赛场另一端的杨青也在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远远的冰凝雪,他终于再看到她了! 他身旁站着的李长钧和郑阳刚才都呆住了,他们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不由感慨不已,甚至琢磨着怎样能凑过去跟她说上一句话……,他们想不到的是,杨青这个木头一样没见识的家伙,竟然认识她,且北上的目的也是为了找她……。 见到她的那一刻,杨青的心是踏实的,亦是兴奋的……,然而到后来,他的心突然有些飘忽不定了,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他见到她了,见到了,可她……她竟是‘飘云山庄’的女弟子?那个跟飞龙堡齐名的地方,她是个有背景的江湖女子!她的武功……,杨青暗叹着,今日再次看到了她卓越的轻功,不知要比他强上多少倍……。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甚至很无聊,尤其是想跟她再打一架的想法,真是有些不自量力,他明明不是她的对手,还要穷追不舍、誓将她缉拿归案,其实,她又没犯什么大不了的罪……,自从她一到场,他就有些情不自禁,一直努力的靠前站,其实是希望能看她看的清楚些,然而,他自己都不禁发起了疑问:此次不远千里赶来这里,究竟想的是什么……为的又是什么……。 他正愣愣的出着神, 就听到有人‘啊——’的一声惨叫……。 第十一章 武林大会(八) (八) 循声望去,只见擂台上的司马宇身子腾空飞起,而后‘啪’的一下重重摔在了地上!原本干净的长衫被刮破几个洞,手中的大刀也远远摔向了一旁,一只手则忍不住捂起了胸口,那张血气方刚的脸已因痛苦而扭作了一团……自己出道八年来,一直未逢敌手,本想今日当着群雄及家父面前好好露把脸,却不料上场第一战就栽了大跟头……, 他对面的沈意棠已收回掌风,剑入剑鞘,初战告捷的他,表情略带几分得意,上前呵呵一笑,抱拳道:“司马兄,得罪了!”边说边伸出手,欲拉他起来。 司马宇瞪了他一眼,自己慢慢爬起身,弹了弹身上的土,捡起刀,一脸铁青的说道:“我司马宇技不如人,下次再来请教!”说完,翻身跳下了擂台……。 沈意棠嘴角一撇,转眼向台下望去,似乎等待着下一位挑战者,不等他说话,台下‘蹭’的跃上来一个人,此人身材奇矮,生的怪模怪样,头顶梳着一个高高的发髻,手中握着一柄长枪,一上台就叫嚷道:“让俺‘鬼灵精’跟你比划比划!” 沈意棠一瞧,不由暗笑:这矬小子还自称‘鬼灵精’?狗屁!待我一脚踢你下台来个狗吃屎!想毕,抱拳道:“好,请阁下赐教!”话音刚落,‘刷刷’两剑径直向鬼灵精的脖颈刺去! 鬼灵精也不二乎,长枪一阵舞动,将这两剑灵巧的拨开,随即‘嗖’的猛冲一枪直刺沈意棠肩头……。 一来二去两人打了几十个回合,鬼灵精竟没有一丝弱势,沈意棠已由最先的轻敌转向为全神贯注了!每一次出剑都越发狠毒,丝毫不敢马虎,生怕漏掉一个缝隙让鬼灵精的长枪刺过来。 擂台上交战的热火朝天,台下有静观事态的,有叫好的、起哄的,还有七嘴八舌议论的……,韩永昌不发一言,只是偶尔扫上一眼,幽幽的品着茶,脸上始终挂着一抹从容的微笑,擂台离他很近,看的也清楚,眼前打擂的两个人,在他看来不过是虾兵蟹将,他认为,真正的高手一定还没出来,真正的高手也不会轻易现身,距离晌午已不远了,相信一会儿就会有好戏瞧的……。 冰凝雪未寻得萧天晗的身影,心里有些发闷,盯着擂台看了半天,实在不觉有何精彩之处,转过头对韩倚墨道:“大师哥,你何时露一手给他们瞧瞧啊?” 韩倚墨淡淡一笑,说道:“论武功你早强过我了,一显身手的该是你才对,何况这种功利性的大会,我也没太多兴趣。” 冰凝雪笑道:“哦,原来我的大师哥早已置身事外,甘于淡泊寂寞,乐于闲云野鹤?” 韩倚墨看着她,目中闪过一丝温柔,含笑道:“绚烂至极终归平淡,一切浮华尽是过眼云烟,早看透、早自在,有何不好?” 冰凝雪眼矒一转,佯装若有所思,而后摇头晃脑道:“风行水上,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渔歌互答,此乐何极?这便是你追逐向往的日子,是不是?大师哥越发深沉了,雪儿自愧不如,尚未大彻大悟,还请多多指教!” 韩倚墨望着她可爱俏皮的摸样,心中暗叹:此生知己,莫过于此女,然而,缘悭分浅……想到这里,又是一声叹息,只得笑而不语,从身旁的果盘递个枇杷给她,冰凝雪挤个鬼脸,而后开心的接过。 不知过了多久,鬼灵精终于支持不住,败下阵来,被沈意棠一脚踢下擂台,半天才爬起来。 沈意棠又赢了,台下响起一片叫好……,此时,他脸上虽带着喜悦,心中却明白,这次赢的并不轻松,自己已用尽了十成的功力,若下一个武功再高些……。 正思忖间,就见一阵剑影似疾光一般飞来,眨眼间,擂台上已多了一名二十五、六岁的男子,修长身材,穿着考究,头顶丝绸方巾,发髻梳理精致,长的细眉细眼,白面无须,腰间还系着一块黄玉,手中握着一柄闪着森光的宝剑,这身行头本有一番风流,不知怎的,此人看上去却更具几分娘娘腔……。一上台来,微微抱拳道:“阁下功夫了得,不如试试在下的碧云剑如何?”说起话来轻言细语。 台下有许多人认出,这位刚跳上台的挑战者,乃是苏州岳家的少主岳云鹏!此人剑法可堪一流,出道近十年来,凭着一柄碧云宝剑,驰骋江南,曾先后挑了吴家坡、漫天飞两路盗匪莽寇,历经腥风血雨,总算闯出了一番名堂,在江湖中已颇具盛名……。 沈意棠盯了他一眼,口中虽道:“请指教。”心中却已底气不足,一听说碧云剑,不由暗暗叫苦,这个人的来头他听说过,再看那柄阴森的宝剑,觉得这次胜算的机会实在不大,刚刚那‘鬼灵精’若不是个子矮吃了点亏,他还真难胜出,现在又来了个使剑的高手,看样子就知不好对付,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接战了……。 见此光景,岳云鹏心中了然,露出几分轻蔑之色,更为得意,眼珠子一转,碧云剑随即抖出一片剑花,瞬息将沈意棠包围……。 沈意棠已带倦容,眼看着凌厉错杂的剑花,只得想尽方法飞快抵御,却略显迟钝,转眼间三十招已过,眉心已见汗珠了……。 冰凝雪看了片刻,侧首对韩永昌道:“师父,我看沈意棠坚持不了多久了,刚刚上台的那个人是什么来路?” 韩永昌沉吟道:“此人应该来自苏州的岳家,莫非是岳明依的长子岳云鹏?他们世代均是使剑的名家。” 冰凝雪哼了一声,盯着擂台不以为然道:“我倒没看出有何高明之处。”。 韩永昌微笑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觉得他剑法不好?” 冰凝雪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成竹在胸道:“不及我。” 韩永昌故作惊讶道:“哦?口气倒不小,那么有把握?” 冰凝雪美眸一闪道:“自然,名师出高徒。” 韩永昌笑了笑,和声道:“看来师父要有好戏瞧了……” 擂台上的沈意棠正在苦苦支撑,谁都看的出来,他已不是岳云鹏的对手,却碍于面子仍勉强应对……,打了半天,早有人看的不耐烦,开始起哄了……。 ‘噗’的一声,沈意棠一个不留神,左臂已被长剑刺中,岳云鹏长剑一收,当即笑道:“刀剑无眼,承让承让!” 沈意棠一手捂住胳膊,鲜红的血从指缝中淌淌渗出……,一张方脸阵青阵白,还夹杂着汗水,恨恨的瞪了岳云鹏一眼,二话没说,跳下了擂台……。 台下已有沈家帮的人赶忙前来接应,却被沈意棠一把推开,他低着头,余气未消的向南门大步走去……。 南门是中途离开赛场的通道。 没有人再关注沈意棠的举动,所有人的目光都重新聚集在擂台上。 只有远处的冷若水注视着沈家帮,看到沈意棠落败,又负气而走,当下冷冷的哼道:“没出息的东西!输了就输了,怨不得谁,只怪自己学艺不精,沈家帮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闻言,萧天晗侧首看她,轻声问道:“娘认识沈家帮的人?” 冷若水看了他一眼,下颚动了动,像是要说话,犹豫片刻,鼻子一哼,算作回答了。 再看那擂台上的岳云鹏,傲然屹立在台前,获胜的神情不言而喻,轻抚着手中的碧云剑,感觉它的坚不可摧,这柄长剑已胜过很多次,今日真是它大显威风的好时候……,正在洋洋自得,突然,台下掠起一道白色倩影,飞一般的跃上了擂台……。 第十一章 武林大会(九) (九) 擂台上的白色倩影令众人眼前一亮。 萧天晗不禁心潮澎湃:冰凝雪上擂台了! 他知道她今天一定会打擂,她那样出色,应该将所学本领一展风采,对此他感到无比的期待……。 岳云鹏定睛一瞧,两只细眼顿时冒起了光,歪嘴笑道:“呦呵,我当上来什么人?原来是位娇滴滴的小美人!” 冰凝雪白了他一眼,略微拱手道:“飘云山庄冰凝雪特来请教!” 岳云鹏上下打量着冰凝雪,见她一袭白纱长裙,曼妙身姿,手中持着一柄纤细的宝剑,眼睛早已眯成了一条缝,幽幽道:“贵庄的大名在下早已如雷贯耳,今日一见……”说着,眼睛不住的瞟向冰凝雪,接着道:“果然与众不同,像你这样一位娇弱女子,叫岳某的剑如何使得下呢?”说完,一脸含笑看着她,竟带着三分轻薄与挑逗。 冰凝雪娥眉竖起,一扭手腕‘刷刷刷’刺出三剑,口中叱道:“本姑娘使得下!接招吧!” 三剑,虽然只有三剑,却来的无比迅捷、快如雷电!岳云鹏只觉得眼前一片白光炫彩,似光波一般飞来,遂挥剑抵挡,谁知这三剑就势一调整,顷刻间化为六道剑光向他刺来!岳云鹏不由一惊:这小妞儿好快的剑啊! 此刻,冰凝雪手中的剑似疾光一片,上下翻跃,龙飞凤舞,只看得数道剑影汇聚成一个白色光团,端的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将那岳云鹏团团包围其中,那逼人的剑气接踵而至,实令人目不暇接……。 岳云鹏开始还应对自如,招招拆解,谁知越打越吃紧,到后来却再不敢轻视!只觉周围剑光粼粼,犹如置身剑海一般,心中竟有些沉不住气了,速提起十二分的精力应对招招紧攻的冰凝雪……,然而,他发现冰凝雪不仅出招极快,丝毫不留喘息的余地,且剑法新奇诡异,变幻莫测,根本无破绽可寻,这使得他在过招后不久便感到十分吃力!连他自己也大惊不已,无法相信,他一个堂堂的知名剑客竟然不是一个少女的对手……。 在他记忆里,从未遇到过剑法如此厉害的高手!只因他没弄清楚一点,冰凝雪手中的剑虽然普通,但她练就的却是坐拥江湖的至尊剑谱——剑灵仙诀! 台下已传来了赞叹与叫好声……,每个人都全神贯注的紧盯着擂台,群豪中不乏见多识广之人,知道剑灵仙诀的渊源,平日苦于无缘识荆,不想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凡响!当下更是喝采声连连……,但见冰凝雪人剑合一,剑气如虹,展现出无数绚丽奇异的招式,简直前所未见……,不愧为名门弟子!把个岳云鹏逼得节节败退,手脚慌乱……,刚才他的出语轻薄惹得诸多人生厌,现在又被天仙似的冰凝雪逼得无所适从,处处下风,这一战真是看得带劲极了! 韩永昌闪烁着傲人的目光,看着台上的冰凝雪每一招出手都是那样潇洒利落,心中颇为得意……,他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悉心培育出了一名文武全才的门徒,像她这般花样年华,已有不让须眉的剑术修为,令他欣慰无比,她一直是最优秀的……,虽然,今天的武林盟主肯定不会是她,但她必将成为全场中最耀眼的那颗星……。 在远方注视着她的萧天晗,心中已然充满了赞叹与欢喜!他早已发觉,自开封一别的这段时间里,她的武功精进了许多!大概跃居他之上了,这是她的进步,更是他的惊喜!眼中的爱慕与欣赏不由更深了……。 冷若水也在观看擂台,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冰凝雪的剑法,说实话,暗中吃惊了不小……。她没料到,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竟能将剑使得出神入化、挥洒自如,她身上的那股灵气、绝妙、自信与坚毅,都像极了当年的上官晴……,这丫头果然不能轻视。 就在这时,冰凝雪飞起一套连环剑直刺岳云鹏的面门!岳云鹏急拆数招,却未能化解最后一招,躲闪不及,就听‘呲’的一声,头上的方巾已被冰凝雪挑在了剑尖上!霎时间,岳云鹏变得披头散发,大惊失色,显得狼狈不堪,他一手抓住乱蓬蓬的头发,一手长剑指着冰凝雪,张口结舌道:“你、你……”,冰凝雪侧身而立,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道:“胜负已定,阁下若不服,他日再来赐教!” 台下已有人起哄道:‘姓岳的下台吧……回去再练两年……’岳云鹏一听,顿觉颜面尽失,速收起长剑,狠狠的瞪了冰凝雪一眼,随即蹿下台去。 再看那擂台之上,冰凝雪迎风卓立,手持凤翎宝剑,白纱随风飘舞,那份从容与自信、绝美与出尘,真是无人能及……。 ‘蹭’的一下,擂台立刻跳上来一名威武壮汉,此人身高马大,肤色黝黑,生得满脸横肉,腮边还有颗大黑痣,看样子四十有余,手中握着一把流星链子锤!长约一丈,由实心纯铜铁轴铸造的大锤布满了尖刺,另一头连在坚硬的铁链上,铁链的末端是握柄,这种兵器的特点是强力之余又见灵活,使得人极少,因为很难练,只有内功深厚且气力过人的高手才敢使用此兵器。 已有不少人认出,此壮汉乃是号称‘纵横四海’的何坤海!不仅力气极大,且脾气暴躁,杀人如麻,是山西黑道上独霸一方的总瓢把子!他一上台,台下立刻传来多人的叫好助威,也多半是他黑道上的同僚。 何坤海瞥了冰凝雪一眼,脸上堆满了不屑,粗声粗气的哼道:“女娃娃太张狂!今日就让你何爷教你两招!” 他距云南甚远,对飘云山庄了解并不多,先前看着韩永昌风光无限的坐在尊位之席,受到霍家承礼遇厚待,早已看不顺眼,想他在山西一带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走到哪里都要压人三分,今日到场,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席之地,现在又瞧见飘云门下弟子冰凝雪在擂台上锋芒毕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下也不顾辈分之嫌,非得上台较量一番不可。 冰凝雪打量他一眼,见此人虽生得彪悍鲁莽,但步伐稳健,功底扎实,手中的兵器也强劲,知道不能轻视,随即微笑道:“前辈若要指教,晚辈不敢不从,还请赐教!” 何坤海鼻子一哼,舞动了下手中的流星锤,说道:“什么教不教的,何爷就是看不贯你个女娃儿在台上嚣张!”说完,手臂一振,‘呼’的一下流星链子锤迎面砸来! 冰凝雪娇叱一声,手中长剑一抖,直冲迎击……。 此时,萧天晗目不转睛的看着擂台,暗自为冰凝雪担忧,这个何坤海他多少知道一些,此人心狠手辣,杀人无数,在黑道上已是赫赫有名,此番打擂来势凶猛,冰凝雪虽剑法极高,但毕竟交战经验不足,对付这种莽汉,风险着实不小,绝不容忽视。 他下意识的抚了下腰间的湛卢剑,心中打定主意,一旦冰凝雪有任何闪失的迹象,他便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替她解围……,韩永昌固然不会坐视不管,但出于身份,碍于颜面,不能过分插手,而他却见不得她遭遇一丝一毫的危险,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 然而,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却情不自禁的微笑了,他发现自己的担心实在有些多余,因为擂台上的何坤海竟渐渐处于下风了……,冰凝雪如同一只飞鸟,疾驰周旋在流星锤的周围,她灵异莫测的剑法已将何坤海逼向了擂台的一角! 此刻,何海坤满头大汗,那根流星锤已经威力大减,丝毫挥舞不出先前的雷厉风行了,因为,无论他的铁锤来的怎样猛烈,都丝毫碰不到冰凝雪轻灵的身姿。 冰凝雪面色沉着,手中长剑不温不火,起伏跳跃,冰雪聪明的她很快看清了一点,尽管何坤海的武功很高,却没想象中的那么难应付,他有的只是一股蛮力与内功,而那副流星链子锤很消耗体力,跟他打持久战是最合适不过的,因此,她着重发挥‘剑灵先决’的巧捷万端、玄妙无穷、见缝插针、欲擒故纵等战术,将何海坤周旋的团团转,耗尽不少真力……,引得台下群雄不由暗叹:剑灵先决高深莫测,不愧是剑谱之至尊。 冰凝雪这招搞的何坤海左右扑空、张牙舞爪!耐心与气力都大大受损,心中起急的不行,自己又不能打退堂鼓,急得他边打边哇哇乱叫,冰凝雪见火候差不多了,决定险中取胜,寻得缝隙长身直入流星锤的光影……‘撕’的一声,何坤海的长衫已被冰凝雪的长剑割下了一片衣角,何坤海惊诧之余赶忙向后一撤,冰凝雪就势一个凌空翻身跃到擂台一边,拱手微笑道:“蒙何前辈高抬贵手,晚辈承让了!” 这样一来,似乎像是何坤海让了冰凝雪,但实际如何,谁都看得明白,冰凝雪借此机会给这位道上混的老前辈留点面子……。 事实上,何坤海也打累了,交手过招了半天,自己已心知肚明不是冰凝雪的对手,现在明明是她打胜了,还尊客气礼数,当下顺水推舟,一收流星锤道:“女娃娃倒懂礼数,何爷本不屑教训女娃娃,今日且过招到此。”说完,翻身跳下擂台,台下稀稀拉拉的响起一片笑声,何坤海也不理会,走到席位旁,旁边涌上一群人,又是奉茶又是擦汗……。 所有人都看得明白,冰凝雪又赢了,且连胜两场了! 冰凝雪暗中偷笑,趁没人上台,随即转过身面向主台上的霍家承拱手说道:“关于打擂,小女子有事请教堡主。” 霍家承道:“请讲。” 冰凝雪道:“小女子可否向台下人发出挑战?” 霍家承微微一忖,当即点头道:“参会之人皆可,点到为止。” 冰凝雪一听,露出了花朵般的笑容,道:“多谢堡主明示。” 说完,她回转身形,脸上的笑容忽的一收,走至台前,眼中泛起一片寒光,握着凤翎剑高声道:“冰凝雪不才,挑战冷寒宫弟子冷秋月!” (注:各位亲们,有关武林大会的比武规则,在本章的第六小节稍有改动,请亲们有空看下,再次感谢对飞花的支持!) 第十一章 武林大会(十) (十) 这句话不要紧,台下随之引起一番骚动……。 冰凝雪的声音悦耳清脆,十分动听,在场之人听得真真切切,一些人不禁面面相视:冷寒宫是个什么门派? 这一举动,引得六大门派更加关注起她来……,适才通过两场比武,已叫不少人刮目相看,如今她又主动发出挑战,令众人不禁感叹:江湖中卧虎藏龙,人才济济,这少女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的武功造诣,逸辈殊伦,不可等闲视之,看来名门弟子确是非同一般……。 韩永昌先是微微一惊,遂循声望去,冰凝雪此举,让他能不费吹灰之力找到那冤家对头的踪迹了。 冰凝雪又何尝不是此意?除此外,她更盼望着能看到心目中牵挂已久的人儿……。 东门附近的冷寒宫已经骚动一片……。 冷若水的目光遂即扭向了冷秋月。 此时,冷秋月的眼神已似利刃般尖锐!冰凝雪刚才的两场比武她也看到了,哪肯把她放在眼里!觉得她就是在卖弄耍宝、投机取巧,而自己多年稳扎稳打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今日没想到她主动送上门来,正好借机会与她一决高下!瞧见冷若水看她,当即上前请示道:“弟子请求前去打擂!” “好,给本宫狠狠打上一场!”冷若水鼓劲道。 “是!秋月一定不辱使命!”冷秋月信心百倍的说道,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中,昂首阔步的朝擂台方向走去……。 随着冷秋月提剑向擂台走来,冰凝雪终于找到了冷寒宫的位置……,远远的东门附近,一群黑衣黑衫的人中,她依稀看到席位上端坐了一个人,是个女人,黑纱蒙面,看不清摸样,她莫非就是冷若水?那个千方百计要抓她的人?她厌恶的看了一眼,又扫向旁边……。 然而,她没有看到令她心往神驰的面孔……。 萧天晗、萧大哥!你……你没来么?真的没来?她的心坎一阵抽缩……怎不见他的身影?他为何没来? 冷若水身旁的位子空空如也。 她无法看到,也无法知道,就在冷寒宫后面黑压压的人群当中,一双明亮英俊的眸子正深情的凝望着她……。 冰凝雪提出挑战,让萧天晗颇为诧异,他没料到冰凝雪会主动挑战上门,还是找冷秋月比武!冷秋月出手狠辣,绝不留情,他不由替她担心起来……,转念一忖:她的武功较先前大为飞跃,若是以前不见得是对手,但以现在的实力来看,她们之间的悬殊应该不大了。 想到这些,他的一颗心踏实了几分,然而,短短的一瞬,他突然想要回避,回避她……,她通过发出挑战,便能看到他的位置了!他当然愿意见她!可是,若她看到了他,情绪上必然会波动,凝聚力必然受影响,这样去比武,很容易分心!无疑会给冷秋月抓住更多的机会对付她!这不是没有可能……,对,他要回避!要让她一心一意的应对冷秋月,专心的打擂!等大会结束,他再抽身去找她……,眼下先忍一时之痛,却能换来彼此的踏实。 这些思绪只在眨眼间想定,当下,他向冷若水声称不舒服,要到后方歇息,冷若水虽感疑惑,但眼看冷秋月要出战比武了,也没多问,应允了,还命几名弟子随身侍奉。于是,萧天晗钻进了身后的人群,紫烟不明其因,也悄悄尾随了去……。 不见心上人到场,冰凝雪顿觉失望无比,她真的好想见他一面!可惜……,心中唯有黯然一叹,惆怅片刻后,又仿佛踏实了许多:想来是他伤势未愈,还在宫里养伤……若勉强来了,看到此情此景也会处处替自己担忧……这样也好,他静心的养伤,我安心的比武,等大会结束了,我们一定有机会再见面的!如此一想,倒觉得没什么可惦记、可牵挂了,心中豁然明朗,接下来,她便要使出十足的劲头全心全意的对付冷秋月! 此刻,韩永昌的目光正驻足于冷寒宫,他终于看到了宫主冷若水,只是相隔甚远,她蒙着面,看不清晰,这个暗中和他较量的女人究竟是谁?为何追杀冰凝雪姐妹?暗中监视‘灵芝草堂’,一路伏击他们,这一定与飘云山庄难逃干系,看来她敌对的真正目标是飘云山庄……。他不止一次的回顾过往的江湖恩怨,却也想不出这女人是什么来头?结过什么仇怨?几次围追堵截的挑衅,早已让他深恶痛绝,只待武林大会结束后,下一个目标就是摧毁整个冷寒宫! 远远看去,那蒙面的冷若水也似向他这边张望着,许久许久,终于垂下头去……。 此时,赛场众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冷秋月身上!她一身黑衣,身材消瘦,手中提着一柄很长的宝剑,大步流星的走向擂台,距离擂台十步之遥的地方,她突然停下,单臂抖动‘嗖’的一声,长剑弹出剑鞘直奔擂台而去,与此同时,就见她一个凌空翻身跃至剑身上,人剑合一飞到了擂台! 这一手高超绝妙的轻功立即博得四周一片喝彩叫好!众人私下里议论:看来这黑衣女子也不简单! 冷秋月已稳稳站在了擂台上,神情带着几分骄傲与轻蔑,一袭黑衣趁着那张消瘦的脸更加苍白,亦带着几分清冷的秀丽。 她敌视着对面的冰凝雪,眼中充斥着深深的怨恨与残酷! 冰凝雪正瞬也不顺的瞧着她,眼中却洋溢着自信与高傲!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面对面站着的两位年轻女子,一黑一白,那神情,都恨不得把对方大卸八块!只因为她们有着一份相同的爱,还有着各自不同的恨……。 这将是一场激烈的交战,台下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等待观看一场好戏。 擂台周围已响起了扣人心弦的击鼓声,似乎连鼓手都在期待着看这一场较量! 冷秋月的长剑缓缓划出一道弧线,剑尖指向了冰凝雪的脸,暮然间,她发现,冰凝雪的腰际别着一样东西——长箫。 那、那不是萧天晗的长箫么?没错,就是他的那管箫,竟然……竟然别在了她的腰间?他把箫送给了她! 那夜凉亭中,他不肯为她吹箫,是因为他把箫送与了这贱人!这箫——就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他与她……。冷秋月立时感到心腹间一阵酸楚……新仇旧恨一齐涌上了心头!瞪着冰凝雪的眼眶欲将溃裂……。 死敌、她就是她的死敌!今日非要叫她血溅当场不可! 冷秋月银牙一咬,手中长剑猛的一挥,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道:“姓冰的!用上你所有的招数,放马过来吧!” 冰凝雪面色从容,眼中的寒意却越聚越冷,手中的凤翎剑并未急于出鞘,盯着她煞白的面庞,冷声道:“今日叫你领教一下剑灵仙决的真正厉害!” 第十一章 武林大会(十一) (十一)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擂鼓声响毕,凤翎剑突然晴空一闪,弹出剑鞘数丈,犹如雷电疾光,分外刺眼,冰凝雪一个腾空跃起,飞身接过凤翎剑俯冲而下,径直劈向冷秋月的面门! 这一招‘飞流直下’来势凶猛,势不可挡!腾空挥剑跃下,力道与惯性合二为一,其威力非同小可!冷秋月心中发狠,长剑直击迎上,就势横扫腾空劈来的剑气,‘呯’的一声,剑光交错,火花四溅,冷秋月感到虎口处一阵麻痛,她急于接招,却犯了大忌,硬接剑气伤了虎口,此刻竟渗出涔涔血迹,气的冷秋月暗中咬牙:死贱人,上来就用十成功力对付我,看你待会儿怎么办! 哪知,冷秋月刚刚接了冰凝雪当空悬重一剑,不等调息,冰凝雪剑锋凌势一转,剑光‘刷刷刷……’化为数道寒铁一连刺向冷秋月十三剑! 十三剑!只在短短的一瞬,剑剑凶险,刺向要害!冷秋月毕竟练剑多年,一阵疾身抵御,‘砰砰砰……’剑光交错闪出无数火花……,十三剑丝毫没碰到身上,只差分毫,有惊无险!但冷秋月的士气却不觉中弱了一半,为何?因为她吃惊的发现,她的剑已比不上冰凝雪的快了! 冰凝雪的剑光快似闪电霹雳,较之刚才的两场比武,剑锋更加犀利迅捷、锐不可当!那柄看似普通的精钢剑在她手中竟似游龙一般,千变万化、诡异莫测……既攻势凌厉,又处处设防,不给人一丝喘息回旋的余地……。冷秋月真不敢相信!这怎么会?怎么可能?数月前还曾和她交过手,她的武功还不及自己,短短时间内,竟已进展得如此厉害!她不由心烦意乱,招数也颇受影响,面对冰凝雪咄咄逼人的剑气,只能使出浑身解数来应对……。 台下群雄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两女激烈的交战,有些人面带兴奋,赞口不绝;有些人孤标傲世,目空一切;还有些初出茅庐的少年,看得兴致勃勃,不时的发出叫好声……,他们出道不久,且大多是世家子弟,平日养尊处优,疏于练功,今日参会才算真正见到武功卓绝的高手,不由大开眼界,此时,更是被台上两位年轻姑娘精湛绝伦的剑法所折服……。 冷秋月5岁练剑,迄今20载,其剑法有三大特征:稳、狠、准。锋利而残酷……。 冰凝雪3岁练剑,刻苦15年,练就的剑法不仅囊括了‘稳、狠、准’,还贯通了‘快、灵、绝!招式出其不意,变幻莫测……。 此时,远在东门的冷若水心中又气又恨……,气的是她报以厚望的冷秋月竟然这么不争气!恨得是,她若能早些年抛开杂念,潜下心写成‘冷绝剑谱’,悉心传授萧天晗与冷秋月,今日的比赛谁赢谁输,尚难定夺。只因她已从冰凝雪的一招一式看出,自己刚完成不久的那本呕心之作,实不比‘剑灵先决’逊色丝毫!然而,眼下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冷秋月被冰凝雪逼得渐落下风,胜败已成定局,心中不免失望悔恨至极……。 冷秋月的剑越攻越急,却丝毫挽不回落败的局面,而冰凝雪的剑有条不紊、愈攻愈劲,似乎有着使不完的招数,越发难以对付!这该如何是好?她不能输!决不能输给这贱人!她内心无比的烦躁,急火一阵强似一阵,手中的剑也越发凌乱不堪……。突然间,她心生一计,急攻数剑后,旋身一转,剑尖似在腰间点了下……。 只是眨眼的一瞬,冷秋月的剑尖复又翻转着刺向冰凝雪。 她举止上的异动,令冰凝雪不由提高警惕,暗中防备,此刻,见冷秋月看似平常无奇的剑光向自己袭来,并未急于拆招,而是微微侧闪避之,长剑护在身前,冷不丁,就见冷秋月的腰间飞来一串细小的银芒——十字飞镖! 好歹毒的用心!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的一场比武,她竟然偷射暗器!冰凝雪不由怒从心起,当即一抖衣袖射出白纱,交错挥舞,瞬息形成一股强劲的旋风,将那一连串的十字飞镖‘叮叮当当……’拦截击落,撒了一地。 暗算失败,冷秋月不禁颜面扫地,台下众人哗然一片,不少人抗议,有人朝着冷寒宫望去,还有些人起哄道:“怎的暗箭伤人?坏了规矩,下台来……” 冷若水见状,气的直拍桌子道:“秋月这丫头怎这般糊涂!” 冰凝雪已收回白纱,冷笑一声道:“想不到冷寒宫会教出你这等不学无术的弟子,打不过,就只会用下三滥的手段!” “你……你住口!不许你侮辱我师门!”冷秋月已恼羞成怒,疯狂的挥舞着长剑向冰凝雪扑来。 冰凝雪哼道:“是你自己让师门受辱,休怨别人!看剑!”娇叱一声,挥剑上前迎击……。 一阵激烈的剑光交错,冰凝雪突然抖出左袖白纱,抽了个猛子“啪”的一声扇了冷秋月一个耳光! 冷秋月顿时感到无比的羞辱!右脸火辣辣的疼痛,正欲破口大骂,冰凝雪的剑尖却已逼近前身!她慌忙持剑回击,却见冰凝雪的白纱又自右侧袭来,不由挥剑横截白纱,谁知,白纱趁势一卷,将她的长剑死死缠绕起来,裹得严严实实!这下可不妙,她心急如火,想用力撤出长剑,却是纹丝不动,但见眼前一片银光闪烁,冰凝雪的剑已近至脖颈处!当下大惊失色,遂奋力闪身一躲……。 却听‘嗤——’的一声,冷秋月直感到左脸一道钻心的疼痛!当即尖叫一声,翻身跳到一旁,连手中的长剑也丢弃不要了,眼神已布满了惊恐与愤怒! 冰凝雪凤翎剑一收,盯着她的脸,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一剑,是我替姐姐刺你的!” 她的声音并不大,刚好能让冷秋月听清楚。 台下众人不知内情,只见冷秋月愕愕的呆了半响,才下意识的伸出手抚了下脸颊,再低头一看掌心:呀,是血!红红的鲜血!与之同时,她赫然发现,顺着左脸悠悠掉下一缕青丝,沾染着鲜血滑落到了地上……。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冷秋月的左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从耳垂划至嘴角,还有一缕靠近耳边被齐根削断的秀发,无力而忧伤的飘摇着……。 冰凝雪这一剑刺得不太深,原本可以刺到冷秋月的喉咙!但她不忍这么做,手下留情故意挑高了剑尖……,但这足以令冷秋月胆寒心惊。 冷秋月捂着左脸,怒视着冰凝雪,眼眶中流淌着委屈、愤怒、与羞辱……。 冰凝雪轻蔑的瞧她一眼,幽幽道:“你已不是我的对手,还赖在这儿不走?” 冷秋月心中悲愤,死死盯了她一眼,恨声道:“姓冰的,咱们没完!”而后,跺跺脚,扭身跳下了擂台……。 第十一章 武林大会(十二) (十二) 冰凝雪赢了!再一次击败对手脱颖而出。 台下传来了片片叫好声、喝彩声……,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韩永昌,带着几分敬意与羡慕。韩永昌面带笑容,脸上的欣慰与得意一览无余……。一旁的韩倚墨悄然叹息,心中亦充满了欢喜,却也感触良多:他的小师妹如今真的长大了,武功卓越,才智过人,已是人中之凤,也许今后的岁月中,不再需要他这个大师哥的庇护了……。 此时,萧天晗眼中闪烁的激动与喜悦比任何人都要强烈!更充满了无比的骄傲!为她而骄傲!好几次精妙入神的过招,他都忍不住想为她拍手叫好,她无懈可击的剑术,随机应变的能力,洞察秋毫的敏锐……这一切映衬出她多年来勤奋刻苦的写照!无论何时,她在他眼中都是最棒的。 此刻,冰凝雪的脸上挂满了开怀的笑容!这一战实令她信心百倍、酣畅淋漓!徘徊在心中许久的积怨,今日总算得以机会出了口恶气!她向冷秋月公开宣战,不仅要替虞梦诗向冷寒宫讨回公道,更要让冷寒宫因冷秋月而蒙羞,还要告诫冷若水:她与飘云山庄都不是好欺负的! 这一战取得的胜利,果然起到成效了,远处的冷若水狠狠盯着台上的冰凝雪,恨不得立即飞身过去扇她两巴掌!然而碍于身份,她实在不宜此时出手对付一个晚辈。冷秋月战败,眼下还有一个打擂名额,掂掂其他人,除萧天晗外,无人具此实力,可他又伤势未愈,且和那丫头的关系……唉!无法,她只得生生咽下了这口闷气,放弃扳回一局的念头,待冷秋月回来,瞧见她一脸委屈的受伤摸样,忍不住一阵心疼,当下吩咐其他弟子为她赶忙包扎伤口……。 冰凝雪已连胜三场,且是今天第一位打擂胜出者,很多人都没想到,第一个连胜三场的竟是个妙龄的女孩子! 这时,天鹰走到主台前,朗声道:“胜出者请下场歇息,后面打擂者继续。” 随后,冰凝雪轻松跃下擂台,回到坐席前,韩倚墨迎上前递块帕子给她,冰凝雪接过擦擦汗,展颜一笑道:“大师哥,我的表现还不错吧?” 韩倚墨含笑道:“非常出色,恭喜你。” “嗯!谢谢师哥。”冰凝雪开怀的笑了,转身坐到韩永昌身边,满心喜悦的说道:“师父,徒儿没丢您的脸吧?” 韩永昌看着她,难掩笑意道:“初战告捷,表现上乘,但不要太得意,武林高手层出不穷,你现在还相差甚远呐。” 冰凝雪点头赞同,而后兴致勃勃的说道:“我现在内功尚浅,外力不强,绝对当不上武林盟主,但只要勤于练功,再加上您的悉心指点,不出十年,我便敢与武林盟主一争高下!” 韩永昌呵呵一笑,道:“口气倒不小,巾帼不让须眉,有志气!”而后,顿了顿,接着道:“年纪轻轻就锋芒毕露,太急进了也不好,姑娘家切莫张扬。” “嗯,师父教诲的极是,徒儿谨记。”冰凝雪乖乖的说道,接着又擦了擦汗,轻叹一声道:“还好是三场一歇,若是再继续打上一场,我还真有些气力不接呢。” 韩永昌递给她一杯茶,说道:“武学博大精深,无穷尽也,何况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毕竟年纪还小,修为尚浅,还需要多年积累、刻苦磨炼才行。” “嗯,幸运的是,我有个全天下最好、最棒的师父!所以做什么都会事半功倍!”冰凝雪端着茶,笑盈盈的看着韩永昌。 韩永昌爱抚的摸下她的头,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是为师最听话、最乖巧的徒儿,付出的心血也自然最多。” 随后,他捋了捋胡须,故意问道:“你适才挑战冷寒宫弟子,意欲为何呀?” 冰凝雪一脸正色道:“师父,冷寒宫几次三番跟飘云山庄过不去,姐姐在冷寒宫内多次受冷秋月欺负,我早就想借今日机会好好替她出口气!也叫冷寒宫知道咱们的厉害!” 韩永昌赞同道:“好,干的漂亮!今日正好挫下冷寒宫的锐气,等大会结束……”当下干咳了两声,没再说话。 冰凝雪明眸一转,问道:“师父,您是不是……要打算对付冷寒宫了?” 韩永昌沉声道:“冷寒宫屡次进犯,为师不可能坐视不理,置若罔闻。” 一听此话,冰凝雪的眼中悄然罩起一层忧郁,呆了半响,道:“师父,我姐姐如今平安无恙,若他们不再进犯,您能否……能否不计前嫌、消除芥蒂呢?” 韩永昌哼了一句,道:“你是在担心萧天晗吧?” 冰凝雪直言不讳道:“您若不肯放过冷寒宫,那么,雪儿求您等萧天晗离开后再动手,行吗?” 她知道,若韩永昌准备对付谁,必是重手。 韩永昌沉默半响,问道:“你确定他还会回来找你?” “嗯,萧大哥一定会来的!他现在只是身上有伤,等伤势复原了,就会赶回来找我,我相信他!”冰凝雪对此有着坚定不移的信念。 韩永昌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眼睛又转向了擂台。 擂台上已重新跳上两个人,双方正展开激烈的交战……。 太阳悄然升到了头顶,强烈的光芒照的人睁不开眼,打擂进行了半天,眼见到了晌午,擂台上依旧斗志昂扬,其间天鹰告知众人,赛场南边的‘金义园’设有多套厢房可供休息,后院东厅还备有午膳。然而,打擂心切的众人去的寥寥无几,今日都是来争霸武林盟主的,谁也不想错过任何可乘之机……。 冰凝雪看得有些倦了,请示韩永昌去南边的‘金义园’休息,韩倚墨刚巧没在,韩永昌便派了两名随从陪她而去……。 萧天晗瞧见冰凝雪离场,心中窃喜,这是个见面的绝佳机会!正欲离开,不料,却被冷若水一把按住道:“你要么留在娘身边,要么就去陪陪秋月,其他地方哪儿也不能去!” “孩儿想去方便一下。”萧天晗仍不死心,请示道。 冷若水瞧他一眼,遂招手身后几人,沉声说道:“你们护送左公使,若他中途有半分差池,或去了别的地方,本宫要你们的命!” 顿了顿,又道:“就去东门附近的吧,离这儿不远。” “遵命!”几名弟子随后眼巴巴的看着萧天晗。 萧天晗见状,心中不是滋味,这是要派人看住他,倘若他一人离去,这几名弟子必遭牵连,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愿而伤及无辜,冰凝雪还有机会再见,既如此……无奈只得作罢。 却说冰凝雪一路来到南边的金义园,踏进大门口,眼前是一片宽敞的空地,墙根处还有兵器,好像一个缩小的练武场,再往里走,一片牡丹花映入眼帘,穿过花丛,但见山石亭台,小桥流水,处处鸟语花香,简直就是一处美丽的大花园,往西边看去,一排排厢房错落有致,层层叠叠,修建整洁大方,看着赏心悦目。冰凝雪颇为喜欢,当下差两名随从回赛场去了,园中只剩下独自一人浏览美景……。 没过不久,她正倚在小桥边看着涔涔流水,就听到一片嬉笑怒骂的嘈杂声,冰凝雪侧目一瞧,园门口涌进来一批穿青衫、灰袍的男子。 本来恬静怡人的花园,却霎时间涌进了这么多男子,还不时的大声喧哗,冰凝雪感到兴致全无,娥眉微蹙,遂起身走下小桥,低头快步的向金义园的门口匆匆而去。 谁知,眼看临近门口了,忽然间‘哗啦……’一下围过来七八名男子挡在门口,拦住了冰凝雪的去路! 第十一章 武林大会(十三) (十三) 就听一人冷笑道:“哼,这不是刚才擂台上大出风头的臭丫头么?” 冰凝雪眼皮抬也没抬,冷冷道:“做什么?让开!” 挡在门口的几人丝毫没有走的意思,瞬也不顺的盯着她,其中一人懒洋洋的说道:“没错,就是她,跑这里躲清闲来了。” “臭丫头功夫不弱,怎么见了咱们跟老鼠遇见猫儿一样,急匆匆的要去哪儿啊?”又有一人讪讪的说道。 “来,留下陪咱兄弟们玩两招吧。”一人不怀好意的说道,周围的一群人跟着哄笑起来……。 冰凝雪忍无可忍,猛然扬起头,凤目横扫众人,岂料,却一眼瞥见了几个眼熟的面孔!心中暗自一惊:这不是去年在杭州曾与她发生过冲突的青城、点苍两派弟子吗? 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此番进园的两派弟子,少说也有二几十人。从冰凝雪一到赛场,他们便认出了她,去年春末,两派部分弟子借外出办事之机,相互勾结,在江浙一带打家劫舍、为非作歹,干下了不少丑恶的勾当……,冰凝雪不仅多次捣毁他们的‘行动’,还与当中一些弟子有过几次正面交锋……。最终,两派弟子受她毒针所迫,叫苦连天,饮恨离去。今日见她在擂台上风头出尽,更是恨得牙痒,心中余恨未消,这会儿瞅准了她落单独行,便暗中聚集了一拨人跟过来,欲翻翻旧账……。 眼见周围的人越靠越近,个个横眉冷对,眉宇间闪烁着一片极不友善的目光,冰凝雪心中明了,面不改色道:“尔等手下败将,敢在本姑娘面前放肆?这里是飞龙堡,岂能由你等随便撒野?快闪开!” “呦呵,你个臭丫头嘴还挺硬!你以为你是谁?在我们面前摆什么臭架子!”说着,一人上前迈近了一步。 “打了几场破擂,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我等今日偏要跟你过不去,你能怎样? “哼,刚才你在台上犯了规矩,没当众哄你下台,已经够给面子了,别不识抬举!” 众弟子七嘴八舌的乱吵吵着……。 冰凝雪见状,反问道:“我犯了什么规矩?你们倒说说看!” 人群中走出一名青年男子,身穿灰色长衫,面冷狰狞,也是此次聚众来挑衅的主谋,盯着冰凝雪一脸不屑的说道:“今日比武规矩,不得寻报私仇,你方才借打擂机会以公谋私,破了规矩,还有脸在这儿发问?” “对,早该赶她下台,嚣张的臭丫头!”另一人嚷嚷道。 “她既不知羞耻,坏了规矩,咱也不用照规矩来,今日且叫她尝尝咱们的厉害!”一人气汹汹的说道。 冰凝雪听得心气难平,娥眉竖起,冷笑道:“我若犯规,自有飞龙堡定论,不劳你等操心!现聚集一帮乌合之众借机前来挑衅,不也是挟私报复么!” “呵呵,是又怎么样?看你个臭丫头今天敢不敢跟我们斗!” “哼,臭丫头还有什么能耐?划出道来见识见识!” “对,跟她比划比划!”两旁围观的弟子跟着叫嚣……。 冰凝雪环顾一圈,眼中挤满了不屑,沉声道:“尔等不过是些鬼鬼祟祟的鼠辈!要比试,就去前面赛场上光明正大的打一场,你们敢是不敢?” 众人一听,不由骚动起来,有的表情尴尬,有的不知所措,几名挑唆的主谋见状,相互交递眼色,其中一名点苍派弟子斥道:“我们凭什么听臭丫头的摆布?昔日多位兄弟受她毒针所害,折腾得不轻,今日正是雪恨的好机会,大家联手布下剑阵,一起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好!好……”众人随声附和的叫道,已有人亮出兵器。 冰凝雪见众人无可理喻,事已至此,只能迎敌,见两派弟子个个虎视眈眈的瞅着她,一副如临大敌的防备,竟禁不住大笑起来,直笑得众弟子心中惶恐,不明白一个大敌当前的女孩子,此时此景竟能笑的出口? 一人忍不住愤怒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冰凝雪笑容一收,冷声道:“我笑尔等贼人胆虚,面对一介弱女子,竟是底气不足,胆寒三分!”说完,眼中遂闪过一道寒光道:“你等今日就不怕我的毒针了么?” 青城派一弟子狞笑道:“哼哼,少跟这儿唬人了,你刚才离开座位前把针囊放到了桌上,并没戴在身边!我等看得清清楚楚。” “嘿嘿,面对剑阵害怕了吧?你若肯跪下来求我们,再磕上三个响头,兴许能放你一马,是不是啊兄弟们?哈哈哈哈……”一人说完,周围弟子一阵狂笑……。 “呸!”冰凝雪狠狠啐了一口,怒不可竭‘刷’的一下拔出凤翎剑,愤然道:“昔日你等狼狈为奸,暗地里打家劫舍、蒙骗良家女子!致使青城、点苍两派数年来的清誉因你们而蒙羞!我虽为女子,却看不得如此欺横霸市!路遇不平拔刀相助,教训一番,你们心怀余恨,便趁今日伺机报复!我只恨没有当着天下群雄的面,揭开你们的丑恶嘴脸,看你等颜面何存!” 此言一出,两派弟子像炸开了锅一般狂躁不已……,不知情的弟子心下嘀咕,正中要害的挑唆者恼羞成怒,歇斯底里的喊道:“好个狂妄丫头,一派胡言、血口喷人!竟敢当面侮辱我两派的声誉!兄弟们,今天说什么也不能放过她,非得狠狠教训一番不可!”经他一号召,两派弟子竟言听计从,‘沧啷啷’一片兵刃出鞘,交错融合,剑影恢恢,顷刻间组成了一个二三十人的剑阵! 此剑阵里外三层,形成一个巨大的六棱形,哗啦一下围上来,将冰凝雪团团包围在中央! 冰凝雪扫视众人,眼中尽是鄙夷之色,冷笑道:“恃强凌弱、仗势欺人,尔等的本事不过如此!好!今日本姑娘就跟你们大战三百回合!” 众人闻言,竟相形失色,就听挑唆者道:“少废话,先破了剑阵再说!” 话音一落,‘刷刷刷……’数十道剑光齐向冰凝雪攻来! 冰凝雪不慌不忙,双足一顿,空中一个翻身,躲过数剑齐发,与此同时,反手将凤翎剑抛向空中,双腕一抖射出两道白纱,右手一挥,竟用一缕白纱奇妙般的锁住凤翎剑的剑柄!以纱御剑,遂向周围扫出一片剑光! 这手‘以纱御剑’的高招,着令众人始料不及,大为惊叹! 但见冰凝雪轻灵的身姿穿梭于剑阵之中,左手白纱抵御侵袭,右手白纱御剑进攻,前后左右疾风一般,如同流星飞电!凌厉的剑气配合着柔韧的白纱形成了一个剑与纱的光团!一时间,竟令众人的六棱剑阵发挥不了威力……。 冰凝雪一人力战青城、点苍两派弟子,初时剑影婆娑,招式无穷,将两派弟子逼得无从下手,谁知,好景不长,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冰凝雪却明显觉得体力不支了!她的剑已不像刚才那般快,额头也悄然沁出了汗珠……,毕竟刚才已打过三场重擂,且每一位对手都身手不凡,精力消耗太大,现在没等休息,又一人奋战群雄,对方人多势众,双拳难敌四手!此刻,她手中的白纱已裂痕斑斑,六棱剑阵经过一番调整适应,现已逐显威力,愈战愈勇,内阵、外阵循环交替,步步是险,处处设防,真可谓杀机四起、险象环生! 众人在‘金义园’厮斗,赛场上竟浑然不知,一方面两地相隔有段距离,一方面擂台上一轮接一轮的较量,群雄看得津津有味,叫好助威声此起彼伏,现在又决出了两位连胜三场的人物,一位是广西云濛谷的夏侯均,另一位是人称‘邪门歪神’的梁三庆。 此时金义园内,冰凝雪真气已快消耗殆尽,她挥出的剑锋已是那样苍白无力……‘嚓——’的一声,她右手的白纱被数道利刃齐刷刷切断!白纱御驱的凤翎剑也随之落地,冰凝雪不由花容失色,欲捡凤翎剑,却被数道剑光逼回,手中剩下的白纱也不足丈余!兵器脱手了,该如何应敌?青城、点苍两派见状,趁势疯狂进攻,二三十道剑光一举刺向冰凝雪!眼看就要被一片剑光火海吞没……。 第十一章 武林大会(十四) (十四) 正当迫在眉睫的劲头,突然“噗噗噗……”一阵破空异响,不知从何方袭来一股巨大强劲的掌力向剑阵众人攻出数道掌风!所到之处无不惨叫连连,接踵而至的倒下一大片,剑阵顿时变得凌乱不堪、支离破碎,已有十余名弟子纷纷中招。 众人皆是大吃一惊,遂停手四处张望,周围一片静悄悄,未见任何人影,正惊诧间,空中传来一个诡异的声音:“各位倚多胜少,实在有违江湖规矩。” 声音厚重、悠远,似在飘渺间回旋,又似耳边低语,近在咫尺,只听得沁人心脾,挥之不去。 冰凝雪心中疑惑,不明何方神圣,但有一点能明确,这位深藏不露的高人是来替她解围的。 青城派一人质问道:“来者何人?凭什么搅这趟子浑水!这是我等之间的私仇,休要多管闲事!” 点苍派的一名挑唆者也站出来道:“阁下插手此事,难道想与我两派为敌吗?还打伤我多名弟子,是……是……”话没说完,就见他嘴唇颤抖了几下,脸竟扭作一团,随即涌出一片痛苦之色,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与此同时,连他在内的所有人,具是一副痛苦难耐的神情,都感到被一股雄厚强劲的压力所震慑!每个人的心头就像压了块巨石,无比的沉重、痛苦,那无形的压力如排山倒海般接踵而至,一阵强似一阵,在整个金义园中形成了一片恢宏庞大的气场,压得所有人憋闷的喘不过气来……。 如此莫测高深的内功,令两派弟子胆战心惊,一个个吓得面色惨白,心知高人在场,再也不敢多言,当下勉强扶起受伤之人,捡起剑一窝蜂似的向门外跑去……。 气场渐渐退去了,冰凝雪已露憔悴,经过一场恶斗,此刻终于喘了口气,遂向周围抱拳一圈道:“多谢高人解围,可否一睹真颜,当面答谢?” 四下悄然,只听到涔涔的流水声,不见人影,冰凝雪等了半响,幽幽一叹,遂提剑离去。 谁知,她刚出门不久,就看到远处站着一个人,正向这边张望着,弱冠年纪,消瘦的身材,一袭素衣布鞋,看到她走来,竟有些举足无措的样子。 畏首畏尾,是何作风?冰凝雪娥眉一皱,快步向前走去,凑近一看,咦?这不是那个愣小子,徐州的捕头杨青吗? 此少年正是杨青,刚才,他见冰凝雪离开了赛场,竟有些心猿意马,坐立不安,犹豫了半响,终于忍不住悄悄跟了过来,他走走停停,心中盘算着见了她该说些什么,一路上磨磨蹭蹭,才赶到金义园,就看到一拨垂头丧气的人从金义园急匆匆奔出来,他连忙闪避一旁,躲在一棵树后,听他们边走边说,话中还带着冰凝雪的名字,他暗自一惊,不知发生了何事,正思忖间,就见到了冰凝雪的倩影。 冰凝雪遭受了两派群攻的欺负羞辱,本来就余气未消,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此时此地陡然见到他,更是老大不痛快,不客气的说道:“怎么是你!你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还想抓我么?” 此时,两人的距离不足一丈,且许久不见,如今终于见到了令自己寝食难安、念念不忘的人……,然而,一时间,杨青竟变得结结巴巴,诚惶诚恐,看着她咄咄逼人的凤目,结舌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想说……” “你什么都不要说,本姑娘没空听!”冰凝雪呵斥道,她把刚才受委屈的情绪全撒到了杨青身上,见他一脸错错愕愕的神情,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杨青看着她渐远的身影,终于鼓足勇气,大声喊道:“他们还想在南门伏击你,你要小心——” 闻言,冰凝雪停顿了一下,并没回头,接着,箭步如飞似的向赛场奔去……。 晌午已经过了,擂台上的比武依旧热情不减,韩永昌迟迟不见冰凝雪回来,便吩咐韩倚墨去后面找她……。 赛场上的议论声、喝彩声不绝……,场内群雄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远方隐约传来了一片吵闹声,渐渐的越吵越凶,好像很激烈,有人已凑去看热闹了,韩永昌循声望去,眉头不禁随之一皱……。 赛场南侧,白衣飘飘的冰凝雪正与点苍、青城两派弟子对持吵架,双方争吵激烈,甚至随时都有动手的可能,冰凝雪面若冰霜,义正言辞;两派弟子一旁喋喋不休,指手划脚,有人更是摆出气焰嚣张的无赖样,两派掌门人都在旁听询问,谁是谁非,一时难以分辨。 吵架声越演越烈,赛场内已有不少人看向他们,这一举动引起了主台上霍家承的注意,当即派人前去查看。 冰凝雪见两派弟子矢口抵赖,拒不承认,遂向两派掌门人道:“宋掌门、朱掌门,两派弟子在江浙的所作所为,实在叫人不耻,两派的清誉也让列位不肖之徒毁了个干净!掌门人若不信,就请派人前去追查。方才金义园内他们以多欺少、挟私报复,今日两派若不还我个公道,我就……” “雪儿,掌门人面前不得放肆!”说话的是阔步走来的韩永昌。 冰凝雪一见韩永昌,顿时委屈的不行,难掩悲愤的说道:“师父,是他们欺人太甚!您不知道,刚刚在金义园中他们两派弟子联手布下剑阵对付我,雪儿……雪儿险些遭了毒手!”说着,将袖中破损的白纱抬给韩永昌看,接着道:“幸有高人暗中解围,才算逃脱性命,师父,您可要替雪儿出这口气啊!”说完,眼圈都红了。 “哦,会有这等事?“韩永昌听罢,看了周围一眼,抚着冰凝雪的肩,说道:“你放心,两派掌门人均是德高望重、至圣贤明的君子,此事既有纷争,一定会帮你彻查清楚,若真有谁欺负了你,为师会叫他们明白,飘云山庄绝不是好惹的。” 说完,韩永昌将目光扫向了众人,目中透着慑人的威严。两派弟子见这架势,不由提心吊胆,做贼心虚的向后闪躲。 青城派掌门宋泉志一脸尴尬,忙上前拱手道:“韩庄主莫生气,我派一定尽快查明此事的原委,给贵庄一个交代。” 点仓派掌门朱峰铭也一旁拱手道:“韩庄主,我点仓与飘云近在咫尺,数年来一直互为友邻,若查明确有其事,改日必登飘云山庄赔罪。” 两派掌门如此恭敬,韩永昌心中满意,当下也回敬道:“岂敢,两位掌门具识大体,赏罚严明,韩某感激不尽,今日此事先到此,暂不追究,待查明了情况,咱们后会有期。” “师父,此事就这样算了么?雪儿心气难消!是他们亏心短行,欺人在先,还有什么可查的?分明是在推脱责任,今日若不了结,他日难免罚不责众,互相包庇!”冰凝雪不服气的说道。 韩永昌正欲说话,青城派的几名弟子铁青着脸,指着冰凝雪大声喝道:“你满嘴胡说八道!我掌门人已答应调查,你还想怎样?赖在这里不依不饶、无理取闹了半天,休要再胡搅蛮缠!” 冰凝雪回斥道:“我胡搅蛮缠?你们出金义园后还商量着要在南门伏击我!如此卑鄙小人的手段,该是名门正派所为吗?这等作风有何颜面出来现世!” “你、你这丫头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挑唆弟子的脸色忽的一下红了。 “我来证明——”一个低沉悠远的声音自空中袭来,震慑心魂的声音响遍了全场,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无影无形的雄劲压力,和刚才金义园内不露身份的声音一摸一样!只是较刚才又重了不少力道。 是什么人拥有如此高深的内力?赛场上的群雄正惊异间,就见一道疾光般的飞影,带着一股强劲的气场,犹如迅雷般跃至两派众人的跟前……。 第十一章 武林大会(十五) (十五) 来人身材魁梧奇伟,神情冷傲,群雄着眼一瞧,四下皆惊:龙帅先! 刚才还嚣张十足的青城派弟子,一见龙帅先如此雄厚慑人的内功,顿时忌惮几分,一名点仓派的新弟子瞧不顺眼,横冲直撞的说道:“你凭什么证明?” “不知深浅的东西!退一边去!”说话的是点仓派掌门朱峰铭,呵斥完那名弟子,赶忙上前道:“劣徒不知分寸,惊了龙先生大驾,还请先生见谅、见谅。” 龙帅先淡淡道:“无妨。适才途径金义园,目睹两派弟子仗势围攻一名女子,龙某看不过,出手解围,此事确有发生。” “啊?确有此事?这个……唉,是老夫管教不严。”朱明峰一脸尴尬,显得垂头丧气。 龙帅先的目光移向了青城派,问道:“宋掌门可有疑议?” 宋泉志见状,忙道:“没有,没有,本派平日对弟子疏于教导,既犯此错误,必当严罚。” 这龙帅先究竟是何等人物?年纪不大,一出面,便使得两派掌门人毕恭毕敬、惟命是从?还尊称“龙先生”?韩永昌心中颇为疑惑……,然而,眼前这位就是解救冰凝雪的高人,理应表谢才行,当即拱手道:“多谢龙少侠替小徒解围。” 龙帅先微微拱手道:“小事一桩,飘云庄主客气。” 韩永昌一拉身旁的冰凝雪,道:“雪儿,还不快快道谢?” 冰凝雪眼帘轻垂,上前施礼道:“谢先生解燃眉之急,小女子感激不尽。” 龙帅先淡淡道:“好说。” 随后转向众人,一脸正色道:“今日飞龙堡召开武林大会,本着以武会友,胜者夺魁的宗旨,是一场堂堂正正的赛事,各位的恩怨还请私下解决,莫在场内纠缠,搅乱了秩序,若有非议,龙某愿领教高招。”说完,冷傲的眼神扫视周围一圈。 事以至此,双方也不好再说什么,青城派与点仓派两掌门人当即向韩永昌致歉,并揪出几名主谋弟子,当众扇了两耳光,表示回去必要重罚等等……,韩永昌亦不再纠缠,带着冰凝雪走了,经过此事的折腾,两派掌门均觉颜面扫地,当下率众弟子纷纷离开赛场,急向南门而去……。 韩永昌拉着冰凝雪返回到座位,刚从金义园赶回的韩倚墨不知发生何事,见冰凝雪脸色凝重,问清情况后,悉心安慰了半天,冰凝雪的情绪已渐渐好转……。 杨青也回到了赛场,目睹了刚才的争端,他想帮她,想走过去说出自己听到的话,为她做个证,却不知怎的,就是没有这份勇气。是他还没有消除心中对她的怨恨?还是一面对她就会变得不知所措?他在原地筹措了好久,也没动弹,直到后来韩永昌、龙帅先的前后到场,眼见事情化解了,他复杂的心绪才算安宁,却又觉得自己实在窝囊极了,心中不免烦躁……,无论她对他的态度怎样,他心底里还是不想她有事……。 殊不知,他的急、他的痛,都远远比不上一个人来的更强烈、更痛苦,那个人便是萧天晗。 他因顾及随从弟子的性命安危,而放弃去金义园找冰凝雪的念头,一直留在冷若水的身边,适才看到冰凝雪气冲冲的奔进赛场找青城、点仓两派理论,心中吃了一惊,不知发生了何事,眼看双方愈吵愈烈,甚至要大打出手,他长身而起,急奔向冰凝雪,然而,刚迈出两步,突感一阵大痛,双腿立时瘫软下来,被人搀回到座位上。 冷若水已点中他全身大穴,丝毫不能动弹,不能说话……。 事情虽平息了,冰凝雪也安然无恙的随韩永昌回到座位,但萧天晗的心却是晦涩不堪,忍受着烈火般的煎熬……。当他得知了冰凝雪在金义园遭受两派弟子围攻,险出意外,而他却在赛场内一无所知,还坐守等她?他真是好恨啊!恨死自己了!心中一遍遍的骂着自己:萧天晗啊萧天晗,你今天来这里为的是什么?又干了些什么?她危在旦夕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为何要顾虑那么多,为何不飞一样的到金义园找她!至少和她一起对付两派弟子,不至于一人在那儿孤军奋战。他的整颗心都悔恨的不行……,还好冰凝雪没有闪失,有龙帅先及时替她解围,否则……,他简直不敢想象下去,后来发生的一切,他也只有眼睁睁瞧着的份,丝毫帮不上任何忙,此时此刻,失意的怅然、痛苦的悔恨已将他吞噬……。 却说龙帅先刚出场便露了一手‘千里传音’的内功,此功夫若非内功修为极高,决计练不成。不仅亮了身手,还解决了双方的冲突,引得很多人关注起他。有些人钦佩他的内功修为,更多的人是想领教他的高招,然而,龙帅先却迟迟不肯登台比武……,这让不少人匪夷所思。今日的规矩,只有一连打胜三场的人,才能参加下一轮的对决,太阳已飘向西方的天空,夕阳的脚步渐渐来临,眼见日落不远了,很多没有打擂的人都开始焦躁不安,还有一些人选择放弃,看过了多场的比武,谁高谁低,谁深谁浅,心里都很清楚……。 此刻,一连三胜的胜出者包括冰凝雪在内已有七位,擂台上又在进行着一场比武,双方打得难舍难分,已是两败俱伤,却谁也不服谁,都不肯认输下台,还在继续血拼,台下不少人叫嚷、抗议,局面一时有些混乱……。 就在这时,一个离弦箭般的身影眨眼间飞上了擂台,众人不觉眼中一亮,上台的正是那深藏不露的龙帅先。 此刻,龙帅先的神情挂满了傲然与不屑,扫视二人一眼,微微抱拳道:“既争执不下,龙某愿领教两位高招,请!” 不等两人反应,龙帅先已迅猛飞起两脚,朝二人的软肋踢去! 两人此刻真力耗尽,反应迟缓,龙帅先的两脚不偏不倚,正中要害!二人感到软肋间一阵大力踢来,遂火烧火燎的疼起来,当真后劲十足,伸手一捂痛处,不待喘息,龙帅先紧接着攻出四掌! 随着‘啊啊——’的两声惨叫,二人接连中招,双双被龙帅先踢下了擂台……。 再看那摔下台的两人,脸色青紫,牙关打颤,赶忙被人抬走了,众人见状,心中疑惑:这是什么武功,竟如此厉害! 靠近擂台的韩永昌面色微微一变,隐约感到一丝不祥……。 此刻,龙帅先巍然屹立在擂台上,眼中透着不可一世的气焰!朝台下扫视一圈,沉声道:“龙某不才,挑战连胜三局者。” ‘噌’的一下,号称‘歪门邪神’的梁三庆跳上台来,眼睛斜着瞟了瞟龙帅先,说道:“让我梁三庆领教领教!” 谁知,龙帅先瞧也不瞧他一眼,环顾周遭,不以为然的说道:“就阁下一人么?” 梁三庆一听,脸色不由变了变,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龙帅先不理会,只身到台前,高声道:“龙某欲挑战所有胜出者,敬请各位登台一试。”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 截止到现在,连胜三局者一共七位,个个都是公认的顶尖高手,其中年纪最小的要数冰凝雪,且是唯一的女子。若非拥有绝顶超然的武功,谁也没有勇气同时挑战七位高手! 胜出者一个个陆续跳上了台,一共六位,唯冰凝雪没上,龙帅先的目光微微向她望了一眼,冰凝雪眼帘低垂,手中轻抚着一管长箫,似乎想着心事……。 她已决定放弃今日的比武,青城点苍一事影响了她的情绪,更何况,龙帅先刚刚救过她,她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不比也罢。韩永昌与韩倚墨更不会勉强她什么,她今天的表现已很出色,却也很累了。 此时,所有人将目光都积聚在擂台上,太阳眼看就要下山了,最后角逐的时刻也即将来临,龙帅先以一敌六,力战群雄,这将是今日比武中最为精彩、最为激烈的一场……。 第十一章 武林大会(十六) (十六) 此刻的擂台上,龙帅先竟没有显出丝毫的弱势!六个人的兵器各有千秋,各有绝杀的招式。龙帅先单凭一双肉掌,四处迎敌,每每攻出的掌风都是劲道十足,凌厉狠辣!不知是他的掌风太过强劲,六人竟怎么也不能攻至近身,似乎他的周围环绕着一股无形的气圈,令任何人都无法逾越、攻破。对阵不久,六人中已有一人连中两掌摔下台来,而后,便见他浑身抽搐不止,面色紫青。 众人见状,不禁诧异:龙帅先究竟练的什么武功?似乎每招都要置人于死地。数年来,中原从未见过如此狠辣的功夫!既是天山老人的嫡孙,为何不见刀法,却见掌力?昔年,霍家承得以天山老人真传,胯下一把腾马宝刀所向无敌,而他又学的什么功夫?掌风虽诡异莫测,但比起少林寺的般若禅掌,也未必高明多少,然而,有人注意到,他挥出去的手掌掌心竟有一团紫黑色! 众人私下议论着龙帅先,虽有非议,但也认同他的掌风是碰不得,看那架势,挨上一点也要非死即伤。剩下五人的攻势越来越猛,越来越急,甚至彼此间已达成了攻守的默契,龙帅先见状,遂暗中调息运功,就见他凝神定气,似乎在积聚一口真气,五人见状,齐力上前攻之,却见龙帅先眼中冒火,突然口一张,发出一道震天骇人的吼啸!犹如讯雷疾泻,晴空霹雳一般,啸声宏厚无比,响彻云霄,令在场的所有人毛骨悚然! 这一招竟是少林寺的‘震天狮吼功’!他怎会少林派的功夫?台下群雄正惊异间,台上的五人已是萎靡不振,心胆俱裂,每人的脸上都露出痛苦的神情,龙帅先就势飞起数脚,将五人全踢下台去……。 再看那擂台上,龙帅先迎风屹立,眼中透着目空一切的霸气,环顾一圈,微微抱拳道:“台下还有哪位英雄上来赐教,龙某一定奉陪到底!” 刚刚被他打下的六人,此刻均是脸色紫青,痛苦不堪,一副重创受伤的摸样,恐怕练就多年的武功都要废了……。群雄见状,暗暗惊讶龙帅先出手毒辣,武功阴狠,竟都心生胆怯,相互推诿,一时间无人敢上擂台挑战。 龙帅先见状,事不迟疑,遂将目光转向六大门派,满眼复杂诡异,朗声道:“日落已到,胜负已分,还请六大门派指示。”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了。 六大门派面色凝重,相互间低语几句,就见武当派‘蹭’的跳出一人,此人乃是武当的明风道长,已是不惑之年,功夫在武当首屈一指,一个筋斗跳上台来,手中长剑指向龙帅先,道:“要当武林盟主,先过了武当这关再说!” 话音未落,就见他如飞鹰般腾空而起,‘刷刷刷’连刺数道寒光! 六大派掌门的神情也颇为紧张,密切关注着台上的状况,眼中似带着些许的期盼……。 龙帅先不慌不忙,双掌运功,招式诡异,掌心处又见层层紫黑,还夹带着嗖嗖声一连朝明风攻出九掌! 台下群雄暗忖,明风道长看来要遭遇不测了。 岂料,龙帅先的九掌虽来势凶猛,却均落了空,但见明风道长剑光犀利,一气呵成,使出武当连环必杀的绝招,攻势极端凌厉!龙帅先的一双肉掌竟丝毫碰不着明风,先前的优势荡然无存。 然而,令人吃惊的是,才刚刚过了几招的明风道长,此刻的额头上竟隐约渗出了汗珠!接着,就见龙帅先一个急闪,跃出甚远,左袖抽出一柄明晃晃的东西套在手腕,此物长短如袖中剑,前后具是锋锐的尖锥,中间有个圆环,龙帅先左手一抖,套在腕上的兵器遂急速旋转,在斜阳下发出一片耀眼的光芒! “明风道长小心了!”台下华山派刘掌门喊道,暗暗为他捏着把汗。 龙帅先右手舞动兵器,在身前形成一道光影般的盾牌,右手暗聚一股大力顺势击出,明风道长只觉眼前一片耀眼的闪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紧接着,身前又袭来一阵旋风般的掌风,他一个急空跳跃,躲过了龙帅先左掌的巨大力道,随后长剑直劈旋转的怪异兵器……,就听‘呯’的一声脆响,明风道长的剑已被削成了三段! 众人见状,不由惊呼一声:好坚韧的利器! 崆峒派张掌门目光闪动,口中喃喃道:“想不到,销声匿迹的神农盾竟会在他手里!” 一旁有弟子好奇道:“师父,神农盾是个什么兵器?” 张掌门道:“此神物由精钢寒铁铸就,外漆银粉,无坚不摧,既可防身做盾,亦可作兵器伤人。龙帅先有它护身,唉,明风的胜算实在不大。”说完,又叹了口气。 此时,明风道长丢弃了半截剑柄,从腰间抽出一股长鞭朝龙帅先的脚踝抽去!龙帅先不躲不闪,右手神农盾上前一迎,‘噼啪……’一片乱响,撒了一地碎屑,长鞭卷入了神农盾被搅的粉碎……。明风不甘示弱,遂怒吼一声,双拳出击,再次扑上前去……,台下群雄看得真切,大感疑惑:这位明风道长,分明是找龙帅先拼命去了! 谁知,明风道长还未及扑到龙帅先跟前,突然脸色聚变,一个啷呛摔倒在地,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却渐渐变成了红紫色,额头上的汗珠不断顺着脸颊流下……。 这是怎么回事? 就见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却尽显疲惫之态,气喘嘘嘘,虽然他仅仅使出了四成功力,不想还是牵动了体内的……哎,罢了!他暗叹一声,胸口已隐隐作痛,不由伸手扶住,看了一眼地上的折剑与碎屑,表情甚为痛苦,摇摇头,一个翻身跃下台去。 龙帅先微微一笑,眼中尽是残酷,转眼又望向台下的六大门派,冷冷道:“六大派还有哪位不服,敬请上台赐教!” “贫僧求教!”随着一声响亮的喝声,立刻跃上来一位身材精壮的和尚。 龙帅先扫了他一眼,沉声道:“原来是少林寺的智空大师,赐招吧!” 智空大师使出一套少林‘千手如来掌’,影影焯焯,攻出无数掌风,龙帅先似乎根本没看在眼里,左守右攻,旋转的神农盾又开始大显威力……。 六大门派目不转睛的看着擂台,有很多人在台下呐喊助威,然而,智空大师还是没能扳回局面,没多久,便被龙帅先打下台来……。 昆仑派有弟子跃跃欲试,却被掌门人厉声呵退。 台下群雄不禁窃窃私语:看来这天山来的龙帅先果真武功超群,连六大门派都不是对手,可见此人非同一般……,也有人认为,龙帅先是凭借了手中的宝物而取胜,武功未必多高……。 周围议论纷纷,龙帅先的神情带着傲然与冷酷,目光一直停留在六大派,各派正在交互意见,却见多半掌门人摇摇头,表情严肃。龙帅先的眼中已闪出几分焦急不耐,遂回首望向霍家承,霍家承见状,顿了顿,举步来到主台前,向六大派拱手道:“日落已到,胜者已出,就请六大派尽快做出裁夺吧。” 半响,华山派的刘掌门与各派首领相视一眼,遂起身道:“我等意见已达共识,推举今日武功最高者龙帅先接任武林盟主!” 霍家承面露喜色,点头道:“好!六大派英明果断,裁夺公正,龙帅先武功卓越,天下英雄有目共睹!”说完,面向台下群雄朗声说道:“霍某现在宣布,龙帅先为新一任武林盟主!” 话音一落,四下响起一片声响,有人欢呼,有人不服谩骂,还有人交头接耳,飞龙堡内的人呼声最响最高……,刚刚返回主台上的霍靖柔一听此讯,脸上顿时飞起一片欢欣的笑容!护在主台旁一直神色威严的天山六鹰,此刻也都露出喜悦,唯有六大门派反应最小。 龙帅先移步台前,环顾四下,嘴角终于挤出一丝笑意,向台下拱手一圈,道:“龙某何德何能,担当此重任?今日承蒙天下英雄相让,侥幸夺魁,所仗的不过是祖上秘传的本门武功。如今即委以重任,龙某必将鞠躬尽瘁,将武林侠义之风发扬光大,匡扶正义、惩恶扬善!还请各位英雄侠士督促。” 说完,他一个跃身返回到主台上,和霍家承耳语两句,随后,霍家承吩咐天鹰,天鹰走至台前,高声道:“今日武林大会到此结束,霍堡主与新任盟主齐邀各位英雄后院东厅一叙,设有盛宴款待!尽可随意。”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大会终于散了。 赛场内的人群熙熙攘攘,谈论着,说笑着,各自散去,很多人离开了,也有一些应邀留下,霍家承与龙帅先等人陆续离场,向后院东厅而去,天山六鹰分别派遣堡丁们招待一些名门望族去东厅赴宴……。 人群渐渐散了,冰凝雪难掩失落,眼见大会散去,心有不甘,又向东门附近的冷寒宫望去……,她自从与冷秋月比武完,就再没朝那边看去一眼,然而此时,她却忍不住想再看一眼。 赛场上逗留着稀稀散散的人,冷寒宫众弟子混在人群中,正向大敞的东门走去,她分辨了片刻,才在人群中找到,谁知,这一眼望去,竟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那不是萧天晗吗? 第十一章 武林大会(十七) (十七) 高大俊逸的身影,乌黑光泽的头发,黑衫黑披风,没错,是他、就是他!他今天来了!可是,怎么回事?他竟然……。 刚入眼的一幕却令冰凝雪头晕目眩:此刻,萧天晗与冷秋月并肩而行,相互扶持,冷秋月的手扶在他腰间,而他的一只臂弯正搭在冷秋月的肩头,两个人一起缓缓的向东门走去。 他与她……他们怎么会? 他既来了,为何不来见我?竟和冷秋月如此亲密!眼看萧天晗越走越远,冰凝雪已顾不得心中的杂乱猜疑,不顾一切的急奔过去,一边跑一边喊道:“萧大哥——萧大哥——等等” 哪知,她刚跑出去不远,就被一只大手牢牢的抓住了! 冰凝雪急着叫道:“放开我、放开我!”边叫边回过头,眼睛触及的是一片和蔼的目光——韩永昌。 韩永昌道:“雪儿,你要跑去哪里?让师父好找。” 冰凝雪急道:“师父,我看见萧大哥了!我要去见他一面!” 韩永昌何尝没看见?他早在冰凝雪去金义园时就看到了,只是一直未提而已。 他故作张望的向远方瞥了一眼,温和的笑笑,道:“可你们现在不适合见面啊,别忘了他正和谁在一起?我看还是改日吧。走,霍堡主那边正等我们去大厅赴宴呢,还特别提到要带上你。” “可是,我不能……”冰凝雪还未说完,韩倚墨也走来说道:“雪儿,有冷寒宫主在,你们还是不见为妙,你一人跑去多危险?再说……唉,他们已经走了。” “什么?!”冰凝雪忙回头一瞧,可不是,东门已不见他们的踪影,走在最后一个的竟是冷若水,临出门前,还回过头狠狠朝这边瞪了一眼,而后火速离去……。 冷寒宫的人走了,萧天晗也走了。 痛苦的是,他不得不走,也不得不让冷秋月扶着他,只因他全身被点的大穴还未全解,手脚无力气,冷若水则特意指派冷秋月上前搀扶他,故意给他们安排一次亲近的机会……。 然而,这一切冰凝雪并不知情,此时此刻,她正坐在宴席前发呆,面对满桌的山珍海味,面对同桌人对她不时的赞美、夸奖,视而不见,听之不闻,只觉得满心满腹都是一片酸溜溜的,好不是滋味……。 她娥眉低垂,眼神凄然,心中反复叨念着:他既来了,为何不现身见我?我和冷秋月比武时,他去了哪里?我去金义园时,他又在干什么?连那愣小子杨青都能跑到金义园找我,他为何不能?他……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啊! 郁闷了半响,又转念一忖:是不是他的伤还没好,以至行动不便?是不是他有难言的苦衷?或是受到挟持逼迫?可无论怎样,他都该有机会路面的啊……。她很想为他找出合适的理由,可一想到今日他与冷秋月相互搀扶离开的情形,那颗柔软的心就凄凉一片,忍不住眼圈发红……。 大厅的宴席很热闹,人头攒动,豪饮壮饮,有人开怀,有人惆怅……,韩永昌要带冰凝雪去主桌给霍家承、龙帅先敬酒,冰凝雪推脱不舒服不肯去,只好由韩倚墨顶替。 她一人悄然离席,出了大厅的门廊,找了一块安静的凉亭坐下。 夜幕降临,天上的群星吐着清幽的亮光,五月的北方夜晚,是最清新、最美好的时刻。天空象是刷洗过一般,没有一丝云雾,蓝晶晶的,又高又远。 一轮圆圆的月亮,从山尖升起,冲着冰凝雪闪闪发笑。然而,她的心却是黯然酸涩,她讨厌大厅里相互吹捧、阿谀奉承的嘴脸,讨厌那些痴醉的、盯着她的目光,讨厌这里的一切……。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这便是她的心境。萧大哥,你何时才能来找我,何时啊? 她好想看到那张英俊熟悉的脸,好想生出一双翅膀,像鸟儿一般飞翔,飞到他身边,飞进他心里……。 夜沉了,静籁无声,屋内点着一盏孤灯,桌上送来的饭菜,许久未动,已凉个冷透……。 他坐在桌旁,眼神迷离,愈显憔悴,孤独的灯光,孤单的人影。他乌黑的眸子依然深邃、迷人,而心底却是阴沉一片,黯淡无光,无比的灰暗……。今日的武林大会,他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虽然见到了她,却没和她说上一句话,连一个眼神传递也不曾有,他什么也没做……。 他并不知道,她在最后还是看见了他,还是在那样特殊的情形下看到了他,她喊他,朝他奔去,但离得太远,人群交错,他并没听见……。 房间附近守卫着几十名弟子,日夜看护,他插翅也难飞。 一边是自己的亲身母亲,为了生下他,年纪芳华便忍受了巨大的屈辱与艰辛,为了要他来到这人世上,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另一边则是自己今生今世唯一的挚爱!哪怕是用世间的一切来交换,他也不能放弃的挚爱! 两方都无法割舍,两方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然而,两方却又是那么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他心中的痛苦无处倾诉,内心迸发着冰与火的碰撞……。 ‘吱’的一声,门开了,紫烟端着一碗参汤轻手轻脚走进来,而他就像是一尊雕像,坐在桌前动也不动,仿佛没听到任何声响。 一看他的神情以及桌上未动的饭菜,紫烟的心头掠过一丝痛,将冒着热气的参汤放到桌上,轻声道:“天哥,老宫主叫我送参汤来,你趁热喝了吧。” 他呆了半响,只淡淡道:“谢谢,我暂时没胃口。” 紫烟娥眉皱起,在他对面轻轻坐下,踌躇片刻,又将参汤向他面前推了推,柔声道:“天哥,你的伤还没全好,这些天又是茶饭不思,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如此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萧天晗道:“我没事,别担心。” 紫烟看着他消瘦的脸,心疼道:“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么?伤没好,又不肯吃饭,你现在这样,我看了……心里……好难过!” 说着说着,瞧着他的眼圈都已红了。 萧天晗眼中微微闪动了一下,看着紫烟伤心的摸样,遂端起面前的参汤,吹了吹,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紫烟见他喝完了参汤,娟秀的脸蛋终于露出一抹笑颜,赶忙端起饭菜说道:“天哥,你等下,我把饭菜也热热去。” 萧天晗拉住她道:“不必了,今晚实在没心情吃饭。” 看她一脸幽怨,又道:“你若有空,就坐下和我聊聊天吧。” “好啊。”紫烟欣然的坐到桌旁。 萧天晗却缓缓站起身,来到窗边,窗外月色皎洁,他望着夜空,沉默了半响,终于开口道:“紫烟,天哥是不是很没用、很窝囊?今日明明想见她,却自作聪明,一避再避,两次见面的机会最后都被错过了。” 闻言,紫烟幽幽叹了口气,盯着他的背影,说道:“事实并不是你说的那样,你第一次回避她,是为了她专心比武着想,第二次没去找她,是为了同门弟子性命着想。天哥,你总是为别人想得太多,为自己想得太少。” 萧天晗的身形微微一晃,声音有些发颤道:“但是今日,我还是辜负了她一番深情!她一直在找我,一定很想见我!金义园内,她遭受两派弟子的围攻,可我呢?我在干些什么?在她最危险、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像个呆子一样坐在赛场傻等,对一切都浑然不知!我、我真是……。”说着,紧握的拳头猛然用力一挥,重重的砸在了窗框上!而后痛苦的摇摇头,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天哥——”紫烟忍不住从桌旁奔到他身旁,看着他的拳头刚刚砸出的血迹,心疼不已道:“求求你不要这样!错过了今天,以后还有机会啊!我想冰姑娘不会怪罪你的,而且她并不知道你去了大会。再说,你们……你们虽未见成面,但至少彼此心中都深深的牵挂着对方,这难道……还不够么?”说完,紫烟心里一片酸楚。 萧天晗却满脸痛苦道:“如今这种状况,你也看到了,我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出宫与她相见!她一定还在痴痴的等我,我却让她等了这么久,至今也……” 紫烟打断他道:“只要不放弃信念,你们总会有再见面的一天!冰凝雪会等你,你也绝不放弃她,是不是?只要两颗心在一起,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哪怕千山万水,相隔多久,也阻碍不了你们!对么?” 闻言,萧天晗缓缓回首,深深望向面前的紫烟,她是那样娇弱,却是那样坚强,她纯洁善良的心灵,总会在别人困惑烦恼时,义无反顾的抚慰、温暖你的心,相形之下,自己是否太极端、太脆弱了呢? 萧天晗一时间感慨万千……,不由轻抚她的肩头,道:“紫烟,你虽为女孩儿家,却比天哥这个男子都坚强的多!如此知情达理,天哥自愧不如,谢谢你!有你的一番良言相劝,我想,我已理清自己的心病了。” 紫烟的眼眸闪了闪,亦带着激动道:“天哥,你在我眼中,永远都是最好、最可信赖的,值得我……。”顿了顿,后面的话没在说下去。 萧天晗暗叹一声,轻轻松开了她的肩,转眼望向远方。他觉得自己愧对冰凝雪,可是,他又何尝不愧对眼前的紫烟呢……。 紫烟垂下头,黯然半响,而后,强忍住自己的情绪,带着几分心酸道:“天哥,我听宫里人私下议论,再过一个多月,老宫主就要……就要为你和冷秋月大办婚事了。” 萧天晗的眼神微微颤动下,沉吟片刻,平静的说道:“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我不想害人害己,遗憾终生。” 闻言,紫烟暗叹一声,不在言语,也转头望向了遥远的夜空……。 夜阑人静,星光迷离。 万千思绪在心头,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多情之人必定多愁,多愁之人必定有情……。 第十二章 肝肠寸断(一) (一) 开封的大街向来热闹非凡,人来客往,生意兴隆。到了开封,不得不提的就是‘中原第一宝刹’——大相国寺,建筑恢弘雄伟,寺藏丰富,赋有“大相国寺天下雄,天梯缥缈凌虚空”的美誉。这不,从江南北上长安的皇太子最近也来到了开封,准备在闻名已久的大相国寺举行祭拜盛典,顺便再游玩几日。太子出行,随行护卫浩浩荡荡,生怕出一点差错。近日,原步兵校尉的石九江现已晋升为领军都尉,此次太子殿下驾临,负责左右护驾,忙的不亦乐乎。 这一日清晨时分,风和日丽,开封的城门已大敞,附近的一棵树下正有七男两女在道别。 其中一名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翻身上马,向同行的几名男子吩咐道:“你们六人一定小心保护虞伯母和虞姑娘的安全,每个月都要派人前去洛阳向庄主汇报情况,明白吗?” 同行的六名男子齐声道:“请二公子放心,我等就是舍去身家性命也要保证两人的安全!” 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位女子正是虞三娘和虞梦诗,此刻,两人也来到马前,对青年男子道:“多谢韩公子一路护送,回程还请千万小心。”说话的是虞梦诗。 “回去请转告庄主和冰姑娘,我和梦诗一切安好。”虞三娘也补充道。 准备启程之人便是千里相送的韩倚轩,这次武林大会,韩永昌没有让他参会,而是派他率六名庄丁护送虞梦诗等人去了开封,行程数日,终于抵达目的地,一切安顿完毕,依照韩永昌的意愿留下六人护卫两女,韩倚轩休息两日后,不想多耽搁,便急着赶回洛阳。 此时,太阳已高高升起,韩倚轩瞧了一眼日头,向众人微微抱拳,互咛珍重,而后喝马扬鞭,一路出城去了……。 虞梦诗一行人等正赶往住所,途经一条小街,远远的就听到有人破口大骂道:“你个死老东西,光知道喝酒,不知道给钱?你当大爷的酒是风刮来的!这次再不付钱,就卸了你一条老腿!” 再看那喝霸王酒的是一位五旬老者,一副醉醺醺的摸样,东倒西歪的趴在酒家门口,嘴里唧唧歪歪的说着醉话,也不知说的是什么。 周围已三三两两的聚过几人看热闹,通常这种事,虞三娘母女都是退避三舍,少看为妙。今日虞三娘偏偏瞧了一眼,哪知,只瞧了一眼,嘴里竟不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她二话不说,径直朝着那醉汉飞奔而去,虞梦诗及身旁的护卫不明原因,只得紧跟着追上前去……。 就看虞三娘迅速拨开人群,扶起倒地的醉汉,急切的说道:“邢大哥、邢大哥!你醒醒、醒醒啊!我是虞三娘……” 那酒家门口的掌柜见状,忙说道:“哎,你既然认识这老不死的,就赶紧把他欠的酒钱付了!” “再敢出言不逊,小心你的脑袋!”赶来的一名护卫揪住店掌柜的脖领吼道。 虞三娘回首道:“他欠多少酒钱?我们替他付就是。” “一共……纹银二十两!” 店掌柜涨红了脸道。 “给他吧。”虞三娘叹道。 “是。”一名护卫边说边掏出银子,扔给了店掌柜。 再看那喝醉的老汉,此刻半眯着眼,瞧了下虞三娘,嘴里‘呜哇……’的说着什么,大家也听不懂,还没说两句,头一歪,昏昏欲睡了。虞三娘晃晃他,不见动静。 虞梦诗轻声问道:“三娘,这位老伯是何人?” 虞三娘惆怅片刻,缓声道:“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白松庄的老管家邢安,那个跟丁峻一起去开封的随从。” “他就是丁峻的随从?那么找到他,就能找到丁峻了!”虞梦诗满心激动的都快落泪了。 虞三娘点点头,吩咐身边的护卫道:“你们快把这位老伯带回家去,他是我们的朋友。” “是,虞夫人。”几名护卫当即雇来马车,将不省人事的邢安带回了住处……。 晌午过了,喝过醒酒汤的邢安终于清醒了,此刻正坐在桌旁,听着虞三娘叙述近段时间的遭遇,门吱的一响,虞梦诗端着饭菜推门进来。 邢安见过冰凝雪,此次是头一回见虞梦诗,他从丁峻的口中已不知听过多少有关她的事情,除了报仇一事,丁峻心心念念想的全是她。今日终于一见真容,虽和冰凝雪的容貌几乎无二,但眼前的虞梦诗却让邢安有种说不出的好感……。 虞梦诗将托盘放到桌上,四菜一汤,颇为丰盛,微笑着对邢安道:“邢伯伯感觉好些了么?先吃点午饭吧。” 邢安盯着她的脸,思绪一下飞到了多年前……,口中喃喃道:“像,真像啊。” “邢伯伯,您说什么?”虞梦诗有些迷惑。 邢安赶紧收了收神,面露尴尬道:“老夫是说……你们姐妹长得真像。”说完,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心中感动,又道:“唉,老夫真是给你们母女添麻烦了。” 虞三娘道:“邢大哥哪儿的话?快趁热吃吧。” “好,好。”邢安这几日心情压抑烦乱,只顾闷头借酒消愁,没怎么吃过正餐,肚里没油水,现在终于清醒了,早已饥肠辘辘,不由狼吞虎咽。 饭后,虞梦诗又端来沏好的热茶,亲自为邢安倒了一杯,邢安赶忙拦道:“虞姑娘,老夫承受不起、承受不起!自己来就好。” 说着,将茶壶强拿过来,为虞梦诗、虞三娘两人倒茶。 屋中安静下来,邢安发了发呆,终于长叹一声,开口道:“少主人时常提起两位,尤其是虞姑娘,念念不忘啊。” 虞梦诗的眼睛已湿润了,颤声道:“邢伯伯,您快说说,丁峻现在哪里?是否平安无事?” 邢安道:“少主人倒还安好,只是他……他已入伍当兵去了!” 此话一出,虞三娘和虞梦诗皆吃一惊,虞梦诗追问道:“当兵?他为何去当兵?人在哪里,我还能见到他么?” 邢安叹口气,说道:“少主人好不容易找石九江的踪迹,可惜苦无机会,石九江现已晋升为领军都尉,大权在握,拥兵上万,要想近他之身,实比登天还难!少主人没办法,正好前阵子朝廷招兵,少主人便应征入伍,他认为只有进了兵营,才能有接近石九江的机会。” 说完,邢安混沌而苍老的眼睛里竟闪起了泪光,一脸难过道:“可怜少主人年纪轻轻就惨遭家变,他这年纪本该是成家立业的好时候,却要抛家舍业奔命于复仇雪耻,他是多么善良忠义的孩子啊,如今落得这般境地!老夫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只好每日借酒消愁打发时间,老夫是气不过,那天杀的石九江,怎能当上朝廷大官?怎能呼风唤雨!可怜我家少主人为报血仇,从军入伍,风餐露宿,老夫真是心疼他呀……心疼啊……。”话没说完,就已泣不成声了。 一席话,早已听得虞梦诗心如刀绞……,想到丁峻为报家仇,不得不出此下策,铤而走险迈上这一步险棋。打入兵营,刺杀领军都尉,此一举不成功、则成仁,是一条彻彻底底的不归路……。丁峻啊丁峻,求求你千万别轻举妄动,千万要事事小心!复仇之路如此坎坷艰难、荆棘满地,我能为你做什么?又能替你分担什么呢?如果能,我愿意用生命去交换!可是眼下,谁能帮你呢……。 虞三娘的脸色越听越阴沉,她心里想的可和虞梦诗不一样,她觉得梦诗也太可怜、太可悲了,为何要爱上丁峻这样的人?爱上一个亡命生死、前途叵测的人!他从未给过梦诗什么踏实日子,他只会让梦诗跟着他担惊受怕!刺杀都尉、刺杀朝廷命官,这罪行可不轻,可是杀头的死罪啊!你自顾报仇,不该连累梦诗一起受罪……。屋内沉默了好一会儿,虞梦诗缓了缓情绪,轻声问道:“邢伯伯,那您知不知道丁峻现在哪个兵营?我能否见他一面?” 邢安擦干眼泪,一脸凝重,沉吟了半响,才说道:“其实少主人就在开封城内,老夫尽量安排吧,只是兵营重地,须得走走关系,变通一番。” 虞梦诗听到丁峻就在开封,不由破涕为笑道:“这么说,只要花些银两走走关系,我就能见到他了?!” 邢安点点头。 虞三娘叹口气,说道:“钱倒不是问题,我和梦诗早年存有积蓄,另外,韩庄主也吩咐了此地的灵芝草堂,随时关照我们,只是这兵营里的关系,就麻烦邢大哥联络下,尽快安排个机会让他二人见上一面,也好……。”未说完,又叹了口气。 ‘做个了结’四字,虞三娘怎忍说出口?但她的心意却已明确了,她不想再看着虞梦诗为此越陷越深,耽误了一生……。 虞梦诗愁眉深锁,眼神凄迷,似乎没有领悟虞三娘的言外之意。 邢安参透几分,暗中叹息,表面不露声色,说道:“好,这就好办多了,老夫尽快去联络。” 当天下午,邢安换了身干净衣服,怀揣虞三娘给的二百两银子出发了。 夜幕降临,邢安还没回来,虞梦诗在灯下焦急的等待着,等着他带回什么好消息……。 夜已深,渐浓。 一更天过了,虞梦诗等得好累、好困……,可她还在苦苦的撑着、坚持着,她的心情既紧张又充满了期盼。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皇天不负苦心人,邢安回来了……。 第十二章 肝肠寸断(二) (二) 虞三娘已睡下,邢安带着虞梦诗悄然离开宅院,去了城西兵营驻扎外的树林……。 此刻,树林中站着一个消瘦的身影,穿着兵服,背着手,他看上去虽然很年轻,但英俊的脸庞却布满了忧郁、沧桑,一听到林中有动静,便立刻回过头来……。 “丁峻、丁峻……是你吗?”虞梦诗深情的呼唤着,快步的奔向他,可脚步竟有些不听使唤,没跑几步,身子竟一下瘫软在地……。 “梦诗——”丁峻闪电般的飞身过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的抱在怀里……。 静静的树林,鸟雀无声。邢安已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下一对恋人坐在大树下相互依偎,相互凝望,彼此都是泪眼婆娑,也不知哭了多久,才渐渐停息,而后低低的细语,倾诉着无尽的相思……。 月光下,丁峻深深拥着虞梦诗,心中的激动与感慨难以形容……。在没见到她的这段日子,他的心里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与歉疚!他无法确定虞梦诗是否脱离魔窟,但他相信,萧天晗一定能不负重托,成功救她出来。倘若她有何闪失,他报完家仇也会殉情而去……。他苦苦麻木着自己,痛恨着自己,内心遭受着一轮又一轮的强烈谴责与煎熬……。幸运的是,苍天有眼,她终于逃离了那鬼地方,然而,她脱险后的第一件事竟是不辞辛苦、千里迢迢的来开封找他!这是一个多么痴情、多么善良的女孩子!可是,他对得起她么?他配拥有这份真挚的情感么……。为了复仇,他已放弃了一切,远离了所有人,他从选择进兵营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打算活着走出去……。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子。 丁峻忍不住捧起虞梦诗的脸,痴痴的看了半响,眉心紧皱,心疼的说道:“梦诗,你憔悴了许多,这段时间里,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虞梦诗轻轻一笑,将头靠进他怀里,轻抚着他的手,柔声道:“我还好,雪儿为我开了许多调养的良药,现在已恢复的差不多了。倒是你瘦了很多,手上的茧子也厚了,兵营里的生活是不是很苦?” 丁峻没有吱声,过了片刻,才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这点苦不算苦。” 虞梦诗明白,丁峻真正的苦在心里! 丁峻沉默半响,忽然道:“梦诗,你不该来找我。” 虞梦诗抬眼望向他,柔声道:“我不来找你,又该何去何从呢?” 丁峻正色道:“你应该和冰凝雪在一起,两姐妹好不容易重逢,就不该再分开了,你和他们一起才安全,才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虞梦诗叹道:“雪儿是舍不得我离开,可我心里惦念着你。”说完,顿了顿,脸上又露出一抹笑颜,道:“雪儿说,只要她等到萧公子,两个人就一起赶来开封与我们会合,到时候大家的力量聚到一块,你报家仇的事就指日可待了。” 谁知,丁峻立刻站起身,走到一棵树前,沉声道:“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不想牵连到任何人,我不需要他们帮忙。何况……我欠他们的已太多了。”他指的是营救虞梦诗一事。 虞梦诗心头一酸,起身来到他跟前,说道:“丁峻,求你答应我,一定好好保重自己,千万别铤而走险,生命是第一位的,你若还想报仇,就必须先保住命,好吗?” 丁峻默然点点头。然而,他的内心又是多么的凄苦!家仇何时能报,他一点希望也没看到!在兵营里,他只是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兵士,见到石九江的机会少之又少,每次只能远远的瞧见一眼,不仅如此,石九江身边还训练了十八名武功高强的护卫,就更别提贴近他身了……,他的希望实在太渺茫,报不了仇,他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敢期待!因为他没有未来,没有光明,对于虞梦诗,他觉得今夜能够再见她一面,已是上天赐予的最大恩德了……。 虞梦诗见他神情凝滞,目光迷离,知道他又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中……。轻轻握了他的手,柔声道:“你现在不要想太多,在兵营里一切小心,慢慢等待时机,报仇的机会总会有的。” “慢慢等待?我已经等的太久、太苦了!究竟要等到何年何月?等到我两鬓斑白,连剑都挥不动时,就杀不死石九江了!”丁峻已松开了她的手,情绪失控的大吼几声,整个人压抑的快要疯了。 虞梦诗眼中划过屡屡忧伤,垂首自责道:“可惜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上你。看着你这样,我心里……我真恨自己……我是个没用的人!”她的声音已哽咽。 “我不准你再这样说!”丁峻回头吼道,一眼瞥见虞梦诗凄凉的眼神,心登时碎了……。 虞梦诗悄然转过身去,默默滚下两滴泪珠。 丁峻心中大痛,一下子扑过去,从背后紧紧的抱住她,痛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梦诗,我不该吼你,我真该死!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虞梦诗擦干眼泪,缓缓回过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们两人都命苦,同病相怜,所以更要学会坚强,彼此珍惜,不离不弃,一起面对人生的坎坷荆棘,只求你莫要自寻烦恼才好。”丁峻没有说话,呆呆的望着虞梦诗,他的心忽然一阵颤栗……。 他实在对不起眼前这位姑娘!她时时刻刻关心着自己,担心着自己,而他又带给她什么呢?他如今已踏上了一条不归路,生死难料,前途凶险,他怎么能再连累她?害她日夜担惊受怕、寝食难安。他一人死了不要紧,可她该怎么办?她该多么伤心欲绝?不,不!他不能一错再错,再继续拖累她了,他要释放她,还给她一片透气的天空,让她远离这样的痛苦!她本该过上无忧无虑正常的日子,这件事他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拳头紧握,牙关紧咬,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作了决定……。 然而,这是一个多么痛苦的决定!这痛苦势必要伴随他一生……。 他走到近前,再一次深情的凝望虞梦诗,凝望这一生永远无法忘记的容颜。 虞梦诗不知他的情绪是否好转,也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他。 “梦诗——”丁峻轻唤了一声,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她,深深的抱住了她……。他心中的痛楚犹如翻江倒海,苦涩不堪,他死死的咬住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因为这一次拥抱,将视作最后的诀别。 良久,良久,丁峻终于缓缓松开紧抱她的双臂,望着虞梦诗的眼矒,一脸凝重的说道:“今夜一别,你再不要来找我了。” 虞梦诗不知所措,疑惑道:“为何不能再来找你?是不是……兵营管的太严了?” 丁峻摇摇头,面色异常冷静,身形却一步步向后退,说道:“梦诗,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或者回洛阳去找冰凝雪。总之,不要在这待下去了,我……不会再见你,也不想见了!” 说完,扭身大跨步而行。 “你站住——”虞梦诗从后面喊道,丁峻忍不住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虞梦诗跑上前,和他面对面说道:“你要我走?你……不想再见我了?”说着,又靠近两步,道:“你一定是故意这样说,好让我不在牵挂你,离开这去过安稳日子,对不对?” 丁峻的内心一阵抽缩! 她为何总这样善解人意?她如此美好,只令他更痛苦,更自卑……。他没有抬眼看她,只怕看一眼,原本硬下来的心肠也会瞬间坍塌……。 虞梦诗暗叹一声,拉起他的双手,柔声道:“我明白你的苦心。可你错了,我若离开你,就哪里也去不了,因为……”说着,她含羞的低下头,轻语道:“我的心都系在你身上,你在何处,我就在何处,请别为我担心,我能照顾自己,我只想守候在你周围,等你报仇归来。” 丁峻的脸似乎抽搐了几下……,过了半响,终于抬头看向她,口气冷冷的说道:“也许那一天,你等到的只有一把青锋剑!” 虞梦诗心头大震,她记得他曾说过,若有一天见剑不见人,那就说明他已不在世上了……。 虞梦诗不由琼鼻一酸,失声道:“不会的、不会的!丁峻,你……你不会有事的!你好好保重自己,像你这样的好人,老天爷会还给你一个公道的!”说完,眼中划过一片泪光,恳求道:“请别抛下我、别抛下,若能有什么法子帮你报得家仇,我愿意——用生命去交换!” 这真情实感的流露、感彻心扉的话语,叫丁峻如何能承受? 他的胸前连绵起伏,情绪已激动到极点……,然而,他只能生生扭过头去,不敢再看虞梦诗,好怕心中那最后的防线即将崩溃! 他突然一把将她推开,奔出去数步,硬下心肠道:“你听好了,你对我根本没有任何帮助,你只会分我的心!从今以后……请你莫再来打扰我,我不想与你再有瓜葛,更不想因你而耽误我的正事!从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见。你忘了我吧!” 说完,头也不回,大踏步的向林深处走去。 虞梦诗惊呼一声,紧追几步,颤声道:“丁峻——,我……我说错了什么吗?我惹你生气了?你怎么会……,这不是你的真心话,绝不是……”说到这儿,已快泣不成声。 丁峻的步伐没有停,只远远道了句:“保重。”说完,纵身一跃,眨眼间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丁峻——丁峻——不要走、不要走!”虞梦诗大声哭喊道,跌跌撞撞的在林中寻找着他的身影……。 夜空飘来一片浮云,将明亮的月光遮掩了去,树林中顿时变得漆黑可怕,只剩下幽魅的风声,沙……沙……。 虞梦诗哭着、找着,她好无助、好可怜,漆黑阴冷的林子,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找不到……。 “丁峻,你在哪里?你出来,出来跟我说说话……” “丁峻,你不要抛下我,你怎么忍心不见我了呢?” “丁峻,你孤苦伶仃,这世上你只有我了,我们生死都在一起,好不好?求求你别离开我、别离开……” 一声声的哀求与呼唤,响彻了整片凄冷的树林,纵然是铁石心肠的人,只怕也被这心碎的声音打动。 虞梦诗依旧痴痴的寻着,黑夜茫茫,万籁俱寂,那种孤独与冷寂使人感到绝望,她的心也在一点点走向绝望……。 过了不久,就见邢安飞速的奔进树林,看到痴傻而茫然的虞梦诗,赶忙跑过去,一脸诧异的问道:“虞姑娘,这是怎么了?我家少主人呢?他去了哪里?” 虞梦诗呆呆的出着神,半响才道:“他……走了,回兵营了。” “他就这样走了?可老夫……都还没和他说上一句话呢?就这么走了?”邢安疑惑不解道。 虞梦诗满眼凄然,喃喃道:“他叫我以后……莫再来打扰他,再也不见,还叫我……忘了他。” “这是他说的?少主人真的这样说?”邢安不由一惊。 虞梦诗默然的点点头,眼中又滚落下两行泪珠。 邢安见状,心头一酸,放眼周围,一片黑暗索然,无奈叹了口气,安抚虞梦诗道:“夜晚凉,姑娘还是先回住处吧。等明日……老夫再找机会问问少主人。” 虞梦诗迷离的眼神缓缓转向他,轻轻道:“邢伯伯不必去了,丁峻他心情不好,我想他需要一个人静静,我们……还是暂时不要打搅他了。” 邢安长叹一声,点点头,心中却是失望至极。 随后,两个人各怀着沉甸甸的心事,一起离开了树林,缓慢的消失在浓浓的夜幕中……。 他们走后,林中刮起了阵阵凉风,风中夹杂着一片悲悲切切的呜咽声,丁峻正倚在一棵高高的大树上,泪流满面……。 刚才的一切他看得很清楚,他一直没有离开林子,只是隐匿在暗处,默默的看着伤心欲绝的虞梦诗,心在一点一点的滴血……,由其听到那一声声的哀唤与哭诉,早已令他肝肠寸断、心如刀绞!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跳下树,飞奔过去拥抱她、安慰她,甚至跪下来求她!可是……他忍住了,忍住了,他即抱定必死之心,又何必连累别人,平添痛苦?他知道邢安就在附近,他会出现带虞梦诗安全离开,现在,看着他们两人终于走了,他的心也放下了。今夜能够再见她一面,已是上天的恩赐!他该满足了……。现在看到她安然无恙,他就是死也甘心了。漆黑的夜,心碎的人,在这一刻,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了,为自己哭一场……。 清渭东流剑阁深,去住彼此无消息。 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 第十二章 肝肠寸断(三) (三) 六月的天气温爽怡人,太阳每天带着笑颜升起,傍晚携着眷恋而歇,人们也喜欢在这个时节出游狩猎。 一只迷途的小鹿,低头在山间的小溪饮水,它形单影只,奔驰了数里也没找到群队,已然疲乏。溪水顺着山脊的弧度,一路流淌至林深处,涔涔的小溪清澈透明,叮咚的声响掩盖了周围的异动。 此刻,小鹿并不知自己处在危险的包围圈内,就在它身后的树林中,一副弓弦紧绷的箭头正悄悄指向了它……。 ‘嗖——’的一声响,箭头闪电般飞出去,小鹿哀嚎一声,跨越小溪拼命的向对岸奔跑!后面紧跟的是一阵快马加鞭,一拨兵士装扮的人策马向小鹿围追而去,其中一人首马当先,英姿飒爽,锦衣华服,胯下一匹健硕的枣红马,劲道十足,将身后的马匹甩得远远的……。 小鹿一阵狂奔,穿梭在树林中,射在它后腿上的箭已被树干剐掉,还好射的不深,但腿上的伤口在流血,它不顾疼痛,飞速的奔跑着,聪明的它,一直选择草木繁密、道路荆棘的丛野奔跑,这样可以躲避猎人的视线,阻碍马儿宽阔坚实的铁蹄。 枣红马上的人追了好长一段,渐渐竟看不到小鹿的踪影,马儿也似迷乱了方向,不时的跺着前蹄,四处张望,后面的将士兵卒随即一溜烟赶来,一人来到枣红马面前,行礼道:“太子爷,求您别追了,前面的路太不好走,属下们都为您的安全提心吊胆呢!” 说完,旁边已有人递过一块娟帕,太子擦擦额头上的汗,说道:“你们不必担心,我自有把握,今日非逮到它不可!” 另一人道:“我的爷,您就听我们一句劝吧,这山高林深的,搞不好还有野兽出没,太危险了!今儿就到这吧。” “哎,太子,您想吃鹿肉,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回城里头,咱要多少有多少!”说话的人正是领军都尉石九江。 太子厌恶的瞥了他一眼,他对石九江的印象并不好,觉得此人生性粗鲁,心浮胆大,好阿谀奉承,此次来开封,更是有事没事的总黏在他身边。 当下哼了声,朝众人道:“你们懂什么?这小鹿我盯上已久,怎能轻易放弃?何况,主动送上门的哪比得了自己俘获来的痛快?” “是、是,太子爷言之有理,只要让您玩的高兴,去哪里下官都愿奉陪。”石九江赶忙赔笑道。 “你们都不要跟过来。”太子吩咐完,目光扫了下远处的灌木丛,似乎发现什么动静,当即喝马追过去,众人也只好留守原地,听之任之。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太子带着胜利的喜悦骑马归来,身后的马背上正驮着那只受伤的小鹿。 众将士纷纷喝彩,表示祝贺,狩猎一下午,终于有所收获了,太子心情大好,下令回府,派人将小鹿带回。 傍晚时分,太子正在桌前浅酌独饮,就听有人在门外请示道:“秦杉求见太子爷。” “进来。”太子说道。 秦杉进了屋,行礼道:“太子爷,石都尉叫我请示您,说鹿肉大补,问今日逮回的小鹿是否炖了吃?” 太子眉头一皱,道:“这怎么行?我猎它回来,是要留在身边养着,不为享用。吩咐下去,此鹿不仅不能吃,还要悉心养护,让它好好活着!” “是!太子爷宅心仁厚,属下这就回他去。”秦杉笑笑道,转身正欲离开,却被太子叫住。 太子沉吟道:“秦杉,我前段时间吩咐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秦杉一听,面露难色的说道:“怪属下无能,在江浙一带查了好久,却至今未觅得芳踪,属下该死。” 太子听完,明亮的眸子飘来一抹黯然,默默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上玄月,摇摇头,叹了口气,低吟道:“别样幽芬,更无浓艳催开处。凌波欲去,且为东风住。忒煞萧疏,怎耐秋如许?还留取,冷香半缕, 第一湘江雨。” 秦杉不懂古词,只觉得太子有着重重的心事,一时感叹道:“太子爷放心,属下一定继续追查到底。” 太子没有回头,微微点头道:“好,我知道你会的。” 秦杉顿了顿,又道:“太子爷,恕属下多嘴,此次出行已久,该办的事都已办完,咱们……也该尽快返回长安了。” 太子沉吟半响,道:“再过几日吧,我还想等等她的消息。” 秦杉道:“是,属下尽力而为。” 太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静夜无声,太子一人立在窗前,盯着辽阔的星空痴痴的发着呆,思绪已飘向了遥远的江南……。 是夜,窗外绵绵细雨,窗内鼾声醇香,雨夜中入睡,解去一天的疲劳,坐拥软榻,卧听雨声,该是多么惬意享受的事……。 然而,这令人酣睡的雨夜中,一个黑影正在夜色中疾驰奔波,他身手矫健,行动敏捷,只一会儿,便来到了一所深宅大院的房檐……。 雨声滴滴答答,驱走了黑夜的寂寞,也掩饰了周围的异响,大院内稀稀两两的巡着逻,他在屋脊间连着几个起落,竟无人发现,不多时,跃到了后院豪华的内宅。 内宅的院中有两所大屋,是寝室,两侧分别连着两间配房,黑影显得格外小心谨慎,悄然跃到一处配房的屋脊不动了,观察着后院的动静,寝室的周围有不少人在巡逻,四人一组,各挎腰刀,刚走过不远,又来一组,黑影躲在屋脊处看了片刻,发现前前后后一共四组,足有十六名护卫在巡逻。 黑影待了半响,似乎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后院的守卫如此森严,万一行动暴露,便是插翅难飞……,然而,这连绵的细雨却能恍惚人的视线,掩盖人的足迹,这也是难得的一个夜晚!黑影踌躇片刻,决定放手一搏,定了定神,忽然发现,墙根附近有个东西在走动……。 那东西在墙根附近慢悠悠的走着,忽而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忽而闲庭信步,漫步在细雨中,黑影定睛一瞧,竟是一只梅花小鹿。 这小鹿似乎刚从哪里逃窜出来,右腿上绑着纱布,看样子,纱布还未及被细雨打湿。 黑影灵机一动,悄然飞下屋脊,来到墙根附近,轻轻靠近小鹿,小鹿闻声,正欲撒腿开跑,黑影迅速拔剑,‘呲呲’两下刺中了小鹿的肩背,小鹿一阵痛叫,撒开四蹄,拼命的奔跑,一边哀嚎一边跑,满院子的狂奔。 院内很快有人听到动静,附近的护卫们闻声查看情况,后院也跑来一些护卫,众人举灯一瞧,原来是小鹿正在院中惨叫狂奔,纷纷上前欲擒之,哪知,小鹿受了惊吓与袭击,变得异常灵敏机警,忽而奔向前院,忽而蹿向后院,窜来窜去不消停,众人竟一时抓不着它……。 院中有些凌乱,一部分人在追逐小鹿,大部分人则轻声谈笑,看热闹,漫长的雨夜巡逻,枯燥无聊,陡生一件围追小鹿的事,倒颇添了几分情趣……。 殊不知,黑影已趁着乱钻进了寝室……。 第十二章 肝肠寸断(四) 寝室内和外面是两个世界。 房内很安静,只闻得粗重的鼻鼾声,这让黑影出乎意料,细细瞧了瞧,才发现门窗竟然是双层的,怪不得撬窗而入时,破费力气,然而,这又是一个有利点。 黑影蹑手蹑脚的移步床前,床上睡着一男一女,女的靠外,男的靠里,黑影盯了几眼,这酣睡如牛的男人正是今晚要杀之人!一时间胸脯起伏,情绪颇为激动……。紧接着,就见他慢慢抽出宝剑,看准对方的喉咙处,用尽全身力气向那要害深深一刺……。 “叮铃——”一声脆响! 床前暗悬的铃铛此刻发出悚然的声响,静夜中显得分外刺耳!黑影心中一惊,手中的长剑竟不由抖了下,床上酣睡的男子似被铃声惊醒,忽的睁开双眼,黑影见状,大喝一声,挥剑直刺而下! ‘噗’的一声,长剑刺中了男子!可惜这一剑却刺偏了,没有刺中喉咙,刺中了肩胛处,虽只偏了一寸,却失势了万丈! ‘啊!’床上男子痛的大叫一声,黑影急不可耐,紧跟着刺出第二剑! 谁知,被刺男子一把拎起身旁女子挡在身前,同时大喊道:“有刺客!抓刺客——” 女子被呼声惊醒,被人当作挡箭牌左右摇晃,一时尖叫不已!黑影竟无从下手,连刺几剑,均被挡住,焦急之际,就听门外喊声阵阵“屋内有刺客!快来人——”随之奔来了紧锣密鼓的脚步声。 黑影见事不妙,抽剑撤身,迅速跳窗而逃!刚落入院中,就见周围灯火通明,已聚集了十余名带刀护卫,瞧见黑影现身,呼啦一下将他包围,四处是明晃晃的刀光!屋内男子踉跄着窜到门口吼道:“抓住他!我要活的!”众人蜂拥而上,黑影一个筋斗纵身跃上房檐,刚奔出几步,屋脊上突然闪出四名持刀男子!黑影顾不得迎战,自袖中挥出一串飞镖!趁众人躲闪之际,施展轻功,如蜻蜓点水般疾驰于各个屋脊间,向西南方向逃离!岂料,他每落一处屋脊,便立刻涌出数名护卫,接踵而至,层层防守,黑影心中大骇,不明白一时间这些人都从哪儿冒出来的!几乎所有的屋脊上下都有人埋伏!再看那前院后院,明火持杖,人头攒动,根本毫无落脚之地! 黑影东窜西躲,心急如焚,眼看四下的护卫包围而来,咬咬牙,准备浴血奋战,忽见东边墙外的一条走巷空无一人,心中暗庆,遂向攻来的众人射出数枚飞镖,而后‘嗖’的一下,窜进了小巷内……。 黑影前脚刚落进小巷,忽然间,一张巨网从黑暗中扑天盖地的撒下来!一下子将黑影盖住,黑影惊叫一声,挥刀破网,竟毫无收效!紧跟着,周围‘蹭蹭蹭’跳出了七八个人,扯住巨网的边角用力一兜,黑影便横倒在地,众人扑过去,速将他手脚绑了,再用巨网裹了个严严实实。 “快去禀告都尉大人,刺客抓住了!”有人嚷嚷道。 一人上前狠狠踢了黑影两脚,气哼哼的说道:“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夜闯都尉府,好大的胆子!害的老子觉都睡不安稳!” “这家伙身手倒不错,一人单枪匹马就混进了大人的寝室,可惜他料不到,大人早有密防。”一人道。 “哎,你们兄弟就是听到铃声赶来的吧?”一人问道。 “可不?大人真够聪明,把卧床暗悬的铃铛线与我等房内相接连,他那里一有动静,我们第一个知道,赶来的也最快!”一人得意的说道。 “呵呵,这回逮着一名刺客,你们十八护卫的功劳又不小呵!”一人笑嘻嘻道。 “那是,我们兄弟可不是吃闲饭的,呵呵……”正说着,就听身后脚步匆匆,一行人等打着伞,搀扶着一名满面凶气的人走过来。 众人一见,纷纷施礼,其中一人指了下黑影道:“禀都尉大人,刺客就是这家伙,等待您发落。” 再看那都尉大人,四十多岁,体格威猛,生得一副老奸巨猾,两道粗犷的横眉下衬着一对惺忪三角眼,却是闪烁不定、深不可测,左脸颊还有一道鲜明的刀疤!此人正是石九江! 他的肩胛虽已经过包扎,仍殷出一大片血,可见这一剑刺得有多深!石九江气哼哼走上前,盯了一眼擒获的刺客:全身黑色夜行衣,头上还带着黑面罩,只露出一对黑亮的眼睛,此刻,这双眼睛凸显出的神情带着异常的仇恨! “你是何人?从什么地方来?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夜闯都尉府行刺!”石九江手捂着肩胛道。 “你这挨千刀的老贼!丧尽天良,无恶不作!早晚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黑影嘶声竭力的冲他嚷道,情绪显得十分激动! 闻言,石九江面色一沉,吩咐道:“来人,把这王八羔子的面罩给我取下来!” “是!”几名护卫走上前,撤下巨网,‘噌’的一下将面罩取了下来……。 “竟然是你!?”石九江定睛一瞧,不由大吃一惊。眼前这个刺客他认识,正是那次血洗白松庄时被打下山崖的丁峻! 此时,丁峻的脸已因痛苦和愤怒变得扭曲,他死死盯着石九江,眼中喷出的怒火已然爆裂……,今晚雨夜,他筹谋已久的复仇大计,终于展开了行动。原本一切都有希望,然而没料到的是,石九江在卧床前竟做下了部署!致使他的刺杀行动全盘失败,虽刺中一剑,也只是伤了他而已。想抽身而退,再觅良机,怎奈周围护卫人数众多,部署周密,竟是有去无回!一不小心便落入圈套,成了瓮中鳖……。如今,杀父弑兄的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亲手手刃仇人,这将是多么沉重的打击!他的内心无比崩溃,无比绝望……。 “石老贼!你这杀人越货的畜生,我丁峻今日杀不了你,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丁峻声嘶力竭的冲他喊道。 一听这话,旁边有人立即上前‘啪啪啪……’抽了丁峻几个耳光,又踢了两脚,骂道:“死小子!再敢胡说八道,撕烂你的嘴!” 石九江瞅着丁峻,明白他是复仇而来,只是没料到他竟然没死,还跑到这儿来刺杀他!刚刚听他破口大骂,早已怒火中烧,若不是碍于现今的身份地位,早就对他痛下杀手了,当下大声斥道:“天庭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好小子,刺杀朝廷命官,你该当何罪!来人呐,把刺客押进死囚牢,重兵看守!” “是!”众护卫七手八脚的拖起丁峻,往囚牢方向而去,丁峻被拖着,口中仍嘶喊着:“石老贼,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石九江看他们已远去,肩胛处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不由大恼,当即扫视周围一圈,怒道:“你们一个个眼睛都瞎啦?那么多人竟看不住个院子,放进一个刺客来!若非老夫床框的铃铛帮了忙,非给那厮刺死不可!” 十八护卫的首领李威赶忙上前道:“属下罪该万死!未能及时发现刺客,害大人负伤,请大人降罪!”顿了顿,又道:“但此事事出有因……” “什么原因?说!”石九江气呼呼道。 李威道:“刺客狡猾,将太子的小鹿放出刺伤,小鹿满院乱跑,大家忙着擒它,故而分散了视线……。” 石九江截口道:“一条小畜生能分散你们的注意力么?分明是你们玩忽职守!还敢狡辩!”说完,忍不住抚了抚肩头。 李威忙道:“大人说的是,属下失职在先,不可饶恕,大人尽可责罚,当时唯恐小鹿有变,担心太子会怪罪大人。” 石九江吼道:“是我的命重要还是小畜生重要!?” 李威忙道:“自然是大人的命重要!请大人息怒、息怒,莫牵动了伤口,属下已为大人请来了郎中,正在前院候着呢。” 石九江哼了声,瞥了众人一眼,道:“看在你们抓住刺客的份上,且饶了这一回,今后若再有差池,本大人要你们的脑袋!” 李威道:“是!谢大人不罚之恩,属下等绝不敢再犯。” 此刻,肩胛处的剑伤像针扎般一阵疼似一阵,石九江不由扶着伤口,皱眉道:“这伤口真他娘的疼!快扶我回房去!” 李威道:“属下陪您回寝室,顺便叫郎中来看看伤势。” “那郎中可不可靠?”石九江问道。 李威道:“没问题,是开封城内最有名的灵芝草堂请来的。” 石九江不屑道:“先把他扣下,等伤好了再放他走!”说完,黄眼珠子转了转,又低声道:“吩咐下去,此事谁都不可走漏风声!千万别惊动了太子,明日待我亲自审问刺客。” “属下明白,请大人放心。”李威道。 石九江又道:“那小畜生……死没死?” 李威道:“没有,就是挨了两剑,一时不能送回太子那里了。” 石九江眉头一皱,没好气道:“赶紧把它弄好了。” “是。当务之急还是大人的身体要紧,我陪您回前院吧。”李威道,随之偕同众人搀扶石九江离去……。 晨曦的阳光明朗而温柔,虞梦诗坐在窗前发呆,眼神低迷,虞三娘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燕窝,放到她面前,说道:“梦诗,你整日茶饭不思,也不是办法,身体最重要,听话,把这碗燕窝喝了。” 虞梦诗没有说话,轻轻拿起汤勺,默默的喝了。 虞三娘见她喝完,终于露出了笑脸,坐到桌旁,叹了口气道:“梦诗,不是三娘说你,丁峻那小子……唉,你就别费心思了,他心中只有报仇、没有你!你们迟早……” “三娘,求您……别说下去了,求您了。”虞梦诗祈求着望向她,那眼神叫人好心疼。 虞三娘顿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道:“你这丫头哪儿都好,就是太倔、太痴心,你都等他多久了?为他又耽误多久了?直到现在,还是一点希望也没看到,女孩儿家大了,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了!” 虞梦诗沉默半响,低低的说道:“三娘,对不起,我总让您操心。可我选择了这条路,您就由着我去吧,这大概就是我的宿命。只是……很愧对于您。”说完,默默拿起身边绣了一半的绣品,开始穿针引线……。 虞三娘无奈的长叹一声,将头转向了一旁。他们之间的事,纠纠结结,真是难以捉摸,剪不断理还乱,千思万虑尽如空。梦诗从小都很听话,可唯独这件事上,真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屋内一片安静,两人各怀心事,忽听到门外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哐啷’一声,屋门被猛地推开,邢安一个踉跄扑进屋来! 他的神色十分惨白,无比的吓人,犹如夜幕的暴风雨般阴沉!他的眼神绝望而犀利,似乎已跌进了万丈深渊……。 虞梦诗见状,忙放下手中的绣品,起身来到他身旁,关切的问道:“邢伯伯,发生了什么事?” 虞三娘也一脸紧张,赶忙倒了杯水,说道:“邢大哥,您是怎么了?先坐下喝杯水,慢慢说。” 邢安像块木头一般,呆呆的愣在那里,虞梦诗见此光景,心下一片寒意,极力稳了稳不安的情绪,将水递到他手里,道:“邢伯伯,您喝口水,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事大家可以一起商量。” 邢安勉强接过了水杯,却怎么也送不到嘴边,因为他的手已在不停的哆嗦! 他忽然大喝一声,“啪!”的将杯子摔得粉碎,悲愤的吼道:“这是什么世道!老天爷瞎了眼么?为什么坏人逍遥法外,好人却要被杀头!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瞧瞧清楚!你怎么能善恶不分?怎能如此对待我家少主人?!为什么?结局为什么会是这样……呜呜……”说到这儿,他已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了,沧桑的脸庞扭曲到极点,牙关紧咬,拳头紧握,情绪已是十分激动……。 一听此言,虞梦诗的脸色顿时吓得惨白!呆愣了几秒,一把抓住邢安的手,颤声道:“邢伯伯,您、您刚刚说的……是什么?求您把事说清楚好么?是不是丁峻他……出事了?” 虞三娘的嘴唇也哆嗦着,看着痛苦绝望的邢安,心登时凉了……。 邢安泪眼汪汪的看着虞梦诗,紧握住她的双手,悲声道:“少主人夜刺石九江……失败了!他现在已被关押死囚牢,三日后,城外……问斩!” ‘啊!’虞梦诗犹如五雷轰顶!顿时天旋地转,胸口似被大石重击一般,脑中不断重复着:“他出事了、他真的出事了……”双眼凝滞,突然悲切的喊了句:“丁峻——”遂眼前一黑,身子瘫软倒地,昏了过去……。 “梦诗!”虞三娘急得大叫,赶忙奔过去,扶起晕厥的虞梦诗,摇晃着她的身子,急切道:“醒醒、醒醒啊梦诗!你可别吓唬三娘!醒醒——” 邢安呆呆的望着昏厥的虞梦诗,苍老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忽然大吼一声,猛的冲出了门外……。 虞三娘在后面喊道:“邢大哥!你去哪里——”邢安不知去了哪里,没有回来。 屋中只剩下虞三娘一人抱着虞梦诗抹泪,那样的孤零无助。她仰天哭诉道:“老天爷啊,你要是让丁峻死了,就等于要了这丫头的命啊……” 一团厚厚的云从东边飘来,天色在这一刻忽然暗了……。 (注:十一期间暂停更新,祝亲们节日快乐!谢谢关注。) 第十二章 肝肠寸断(五) (五)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大地万物都进入了梦境。 屋中点着一盏孤寂的灯,虞梦诗靠在床榻前,脸上的泪痕已干涩,往日那双柔情似水的明眸,如今变得无比暗沉、低迷,流淌着悲愁与绝望……。 她的心已痛的麻木,今日一天下来滴米未进,她整个人都似丧失了知觉,除了满心满腹的撕痛……。任凭虞三娘苦口婆心的劝解,甚至哀求,她全然没听见……。 今夜是最后一夜,现在已到三更天,黎明不远了,过不了太久,天就亮了,天一亮,午时一到,丁峻的人头就要落地……。这两日,她该想的办法都想了,好不容易凑足三千两银子想送到牢头那里,看能否见丁峻一面,结果被虞三娘死命拦下,说丁峻行刺的是朝廷命官,现打入死囚牢,若在这当口上见死囚,一定会被沦为同党抓起来!此路不通,她又写了一封求救信叫护卫连日快马加鞭送去洛阳,交给韩永昌。然而,她心里明白,两地相距甚远,即使昼夜不断、马不停蹄也不可能赶上了……,今日是第三天,情况依然没有改观,已然回天无力,她长久以来所有的希望眼看着都将破灭!一个弱女子现在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屋外刮起了阵阵狂风,像鬼哭一般,一阵强似一阵,门窗隆隆作响,虞梦诗披了件衣裳,起身将床帏放下,怕吵醒睡熟的虞三娘。 她来到窗前,想将窗子关的更严些,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似人的喘息,又似野兽的低吼,十分怪异。虞梦诗心中疑惑,悄悄来到门前,轻声问道:“门外是谁?” “我……是我……虞姑娘开门。”紧接着,风声中夹杂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不是邢老伯的声音吗?虞梦诗吃了一惊,赶忙打开房门,冷风‘嗖’的一下刮了进来,吹的她睁不开眼。远方的夜空打起了闪电,借着微弱的光亮,她看见邢安正匍匐在墙脚下,一见她出来,伸手无力的挥了挥,像示意让她过去。 虞梦诗的心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慌慌的,不知发生了何事,急忙掩上房门,快步朝他跑过去……。 来到近前,搀扶起邢安沉重的身躯,触手间却是一片粘糊糊、带着微热的东西。 呀,是血!从邢安背后留下的鲜血。虞梦诗吓的忙捂住口,唯恐自己叫出来,缓了缓神,这才看清:邢安的背上竟插着三只弩箭! “邢伯伯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虞梦诗急切的问道。 邢安显得狼狈不堪,喘着粗气道:“我去救……我家少主人了,可惜没救成!我老了,不行了,我对不起少主人!对不起丁家!唉,我真没用啊……”说着,哀叹连连,不由老泪纵横。 “您一个人……单枪匹马去救丁峻?这太冒险了!我先扶您进屋去,叫人请郎中来!”虞梦诗一脸焦急的说道。 “不、不必了!来不及……来不及了,我还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邢安一把拽住虞梦诗,望着她的脸,脸上涌起了一片苍凉与怜惜,似乎触动了极隐痛的往事……。 虞梦诗心中不忍,柔声道:“邢伯伯,您有什么话就放心说吧,若有何心愿我能替您做到的,一定帮您达成。” 邢安的眼中划过丝丝愧疚,而后痛苦的摇摇头,忍不住一阵咳嗽,喘息着道:“虞姑娘,你是位善良的好姑娘!可惜……,唉!你听好了,我……本不叫邢安,我的真名叫洪铁衣。二十多年前,江湖中曾有个绰号“夺面郎君”的杀手就是我!你……你的父亲上官晴,就是被我杀的!” ‘啊!’虞梦诗浑身一片冷颤!脸色巨变,原本托着洪铁衣的手也随之滑落……,她满脸惊恐的看着洪铁衣,身子颤抖着,一步步向后退,指着他恨声道:“竟然是你!你杀害了我的爹爹?你就是那个杀人凶手!”她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忠厚慈祥的邢伯伯,竟然是当年杀害自己亲生父亲的凶手! 洪铁衣满面苍然,喘了口气,继续道:“但我并不是杀害你父亲的元凶。当年你爹爹是知名的剑客,武功很高,以我的功夫根本杀不了他。可后来,有个人要出重金买他的命,这人因不想自己出面,而雇我帮他动手,他说会提前在你爹的酒菜里下毒,这样一来,我就有十足的把握杀他了……”说着,洪铁衣一阵急促的喘息,脸色急变,用手强压住胸口,勉强接着道:“我是一名杀手,只要给钱,我什么都敢干,接下这单生意后,我引你爹去了一处险恶的悬崖边,交手没多久,他就身形摇晃,口喷黑血,果然是中了毒,不再是我的对手,最终死在我的追魂刀下,还被我……推下了万丈深渊。” 说完,洪铁衣又开始剧烈的咳嗽,口鼻中已渐渐渗出了血迹,显然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虞梦诗听完这些,并没有表现出歇斯底里的激动,而是异常冷静,只是,她此刻含满了泪水,悲愤的盯着邢安,一字字道:“那个花重金买我爹命的人,就是……韩永昌!对不对?” 洪铁衣目光一闪,实有些出乎意料,他不明白,虞梦诗为何能一下子猜出真凶?当下疑惑道:“不错,那个人的确是他!可你……你怎么会知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这不牢你操心!我只问你,我娘她——又是怎么死的?也是被你杀的么?!”虞梦诗向洪铁衣质问道。 洪铁衣摇摇头,痛惜的说道:“不,我没有杀她,为何要杀她呢?可我却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我只见过她一面,还是在‘美人吟’的时候……,我杀了你爹不久才知道,冰洁儿就是他娶进门没多久的妻子!我当时真的好后悔,我从没想过会伤害到她……”说完,眼中闪过缕缕痛惜之情,双眼紧阖,淌下了两行老泪。 “世人都有父母亲朋、兄弟姐妹,你只知道杀人拿钱!怎不想想,因为你的杀戮,会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你始终还是个杀人凶手!我、我只恨……”虞梦诗未说完,已声泪俱下。 ‘轰隆隆……’远方响起了滚滚雷声,风越刮越大,昏天地黑,夜空中忽现一道闪电,‘嘎——’的一声响彻震天!如同刀光剑影划破了整片天空,撕裂着黑夜的寂寥。 震耳欲聋的霹雳声接踵而来,“哗哗……”大雨终于忍不住,像倾泻的瀑布般,席卷着天地间的阴暗啸杀,铺天盖地的泼下来……。 “爹——、娘——!你们死的好惨、好冤枉啊——!这世上为何有这么多心存歹毒的恶人?为什么要害死你们?为什么?呜……”虞梦诗在大雨磅礴中悲泣的哭喊……。 洪铁衣看着哭成泪人的虞梦诗,心中大痛,更加剧了他胸背上的箭伤,只感到喉咙腥甜,‘哇’的呕出一大口鲜血,眼看自己死到临头了,抬手将腰间的追魂刀取下,丢到虞梦诗面前,说道:“虞姑娘,我对不起你们一家!等我说完,你就用这把刀杀了我吧。我生平杀戮太多,手上沾过无数血腥与人命,却从不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杀了你爹!韩永昌是个阴险狠毒的人,他雇我杀了你爹后,还要杀我灭口,可惜没得逞,我虽受了他的暗算,却最终逃脱了,幸得丁老爷收留了我!可我……我却没能报答他们一家!没能救出少主人!真是死也不能瞑目……”洪铁衣痛苦不堪,狠狠的用拳头砸了下地。随后,又望向虞梦诗,指着地上的追魂刀,说道:“你们姐妹莫再被这老贼骗了!你将这追魂刀交给冰姑娘,告诉她真相,报仇雪恨,早日脱离魔爪!不然……” 说到这儿,就听不远处传来一片凌乱的嘈杂声,一人道:“快点,挨家挨户的搜!石大人说了,乱贼的同党一个也不能放过!”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搜!”另一人叫嚷道。洪铁衣一听,心中雪然,急着对虞梦诗低声道:“虞姑娘,快喊救命!快喊!” 雨中的虞梦诗呆了一呆,而后大声呼唤道:“救命!救命啊——” 没喊两句,墙外便奔来一阵急促的脚步,有人高喊:“来人,这边有动静!” 紧接着,洪铁衣一个跃身捡起追魂刀,遂向虞梦诗扑了过去……。 第十二章 肝肠寸断(六) “哎呀!梦诗?你在哪里?在哪里——”屋内传来了虞三娘的尖叫声,她被虞梦诗的呼救惊醒,一见床边无人,吓得赶快从屋中奔了出来……。 磅礴的大雨中,一眼瞅见邢安正胁迫着虞梦诗站在墙根,一把雪亮的大刀正架在她的脖子上! 虞三娘吓得大叫道:“你、你这是干什么呀?!干什么?快放开她——” 虞梦诗却冲她摇摇头,用手示意她莫要说话。虞三娘大惑不解,正惊骇间,隔院住的六名护卫‘嗖嗖嗖……’火速奔进院子,一见邢安如此怪异的举动,均吃了一惊,当下纷纷拔剑……。 “蹚!”的一声,院门被踹开了,外面一窝蜂的冲进来一群官兵,个个刀弓箭弩,表情威严,领头的将士一见洪铁衣,大声喝道:“你逃不了了,还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说完,后面齐刷刷的跟上来两排弓箭手。 洪铁衣吼道:“你们全都别过来!过来老子就杀了她!”说着,他胁迫着虞梦诗,慢慢向墙角后退。 领军将士冷笑道:“不能活捉,带走你的尸体也一样!”说完,一挥手道:“弓箭手准备!” “不能射箭!不能射啊——,梦诗——”虞三娘哭喊着跑上前,却被一名护卫拦住了。 “且慢动手!”一名叫雷杰的护卫上前拦住官兵,另几名护卫也急了眼,叫嚷道:“谁敢动我家小姐!”说着,呼啦一下围住邢安,吼道:“老贼,你要死要活是你的事,莫牵连别人!快快放下小姐,否则叫你死无全尸!” 闻言,洪铁衣仰天长笑,遂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官兵,满脸悲愤道:“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侍奉一名草寇恶贼当都尉!朝廷是群瞎了眼的白痴!奸人当道好人危!我洪铁衣一世杀手,绝不会死在你们铜臭的箭下!” 说完,他一把推开虞梦诗,后退两步,仰头撕声道:“丁老爷,我来了!”而后‘噗——’的一声挥刀自刎,当场倒地毙命! 虞梦诗被推倒在地,几名护卫赶忙扶起她,虞三娘慌张的奔上前,一把抱住虞梦诗,口中哆嗦道:“没事、没事了,梦诗,三娘在这儿、三娘在这儿!” 几名护卫守在母女俩身旁,警惕的盯着满院子的官兵。 领头的将士吩咐手下,将洪铁衣的尸体抬走,而后瞪着虞梦诗和虞三娘,问道:“你们认识这老东西吗?” 话音刚落,夜空中‘轰隆’一声巨响,划过一道骇人的霹雳,震得众人心慌意乱……。 虞梦诗已花容失色,神情迷离,半响才道:“不认识。” “不认识?那为何偏跑进你们家?是不是跟他有勾结!快说——”见虞梦诗犹豫几分,领头将士立刻满腹狐疑,冷酷的盯着她。 虞三娘颤声道:“官差大老爷,我们真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跑进来的,我们不认识他!”说着,紧紧的护着虞梦诗。 雷杰见状,上前拱手道:“官爷,这老贼受伤逃跑,黑灯瞎火的误闯进来,已经吓得小姐不轻,方才又挟持我家小姐做人质,各位官爷也都看见了,我们怎会与这老贼认识?像这种穷凶极恶的贼人,躲还来不及呢,您说是吧?” “哼,这老东西胆大包天,今夜竟敢来劫死囚,真是不知死活!谁要是与乱贼丁峻有牵连,谁就明天跟他一块问斩!”说完,气势汹汹的扫了扫众人,接着道:“你们若知道什么情况,赶快来报告官府,知情不报者死!明白吗?”领头将士喝斥道。 “明白明白,官爷的话谁敢不听?我们一定配合。”雷杰陪笑道。 “明白就好!走,抬着老贼的尸首回府交差!”说完,两侧的官兵风风火火的走出院子,扬长而去……。 虞三娘终于松了口气,看着身边发呆的虞梦诗,摸着她的头,轻声道:“我苦命的儿,刚才吓死我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身旁已有护卫撑了伞跑来,雷杰搀扶起两人道:“虞夫人,外面雨大,赶紧扶小姐进屋说吧。” “对、对,我吓得老糊涂了,大家都淋透了,快进屋去!”虞三娘急扶着虞梦诗走向屋子。 众人刚到门口,虞梦诗突然回过头,向院中张望着,声音嘶哑道:“刀,那把追魂刀……在哪里?” 闻言,一名护卫跑去墙根查找片刻,捡到了追魂刀,立即跑过来递到虞梦诗面前,道:“小姐说的可是这把刀?” 那刀原本沾了洪铁衣的血,却被屋外的瓢泼大雨冲刷的一干二净,此刻的刀身明晃晃的刺眼。一想起就是这把刀曾沾染过父亲的鲜血,曾结束了父亲的生命,以及很多人的生命,虞梦诗心头一阵大痛,痛的她甚至要呕吐,不由紧紧扶住胸口,忍着不再去想。 虞三娘很不解,问道:“梦诗,为何还要这把凶器?” 虞梦诗不说话,眼泪又滚落下来。 虞三娘急道:“赶忙把它丢掉,丢得越远越好!” “不!这把刀……还有它的用处,劳烦你先把它收好。”虞梦诗拦着,要拾刀的护卫暂时保管。“是,小姐请放心。”护卫说着,心中不免有些纳闷。 虞梦诗点点头,同众人进了屋中。 几名护卫留在外堂守候,虞三娘陪虞梦诗进了内室,擦干头发,又将淋透的衣衫全换了。 两人出了内室,见几名护卫也都湿淋淋的,虞三娘道:“你们几人不用在这守着了,衣服打湿了,快回去换了吧。” 几名护卫相视一眼,雷杰带头一同上前,纷纷跪下了。 虞三娘见状,惊诧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 众人跪地不起,雷杰一脸歉意的说道:“虞夫人,对不起!我等无用,没保护好小姐,不该让两位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有愧韩庄主重托,还请夫人责罚,我等甘愿受之!” 虞三娘瞧向虞梦诗,见她摇摇头,而后眼帘低垂。 虞三娘叹了口气,说道:“我没什么可责罚的,你们做的都很好,刚才不顾性命保护我们娘俩儿,幸亏有你们在场解围,否则……,唉,那些官兵指不定怎么欺负我们呢。” 见众人还是跪地不起,虞三娘跺脚道:“我还要照料梦诗,没什么可责罚的,你们还不起来,难道要我扶你们么!” 闻言,几人才陆续起身,雷杰作揖道:“谢夫人小姐。”顿了顿,又道:“我担心小姐受惊吓太多,又被大雨淋湿,现在去请郎中如何?” 虞三娘还未答话,就听虞梦诗低声道:“我没事,你们也请回去休息。” 虞三娘摸摸她的头不烫,似乎没什么大碍,对雷杰道:“去给小姐煮一大碗姜糖水送来,别的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是,我等就在隔院候着,夫人随时吩咐。”雷杰说完,便带几人离开了。 虞三娘看着目光呆滞的虞梦诗,拉了她的手,坐到床边,感慨道:“今晚太不寻常了,我知道你一定经历了不少事,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得告诉三娘一声啊,别憋在心里闷出病来!那个邢安……唉,他出了什么毛病?白天还好好的大活人,怎么晚上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还拿刀威胁你!然后说死就死!临死前,说自己叫什么铁衣的……” “三娘,他的事……我日后会告诉您,我现在有些累了,心好乱,想静一静,等踏实些了就跟您解释明白,行吗?”虞梦诗面色憔悴不堪,想起今夜发生的事,她的心绪实在乱极了……。 虞三娘点点头,道:“是我睡觉睡得太死,外面的动静竟一点没听见。唉,等你想说了就告诉三娘,好么?”“嗯。”虞梦诗应了一声,将头靠在了虞三娘的肩上,眼睛迷离的瞧着窗外……。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淅淅沥沥,震人的雷声已远去,乌云却没有散,蒙蔽了整片天空,雾气朦胧,没有一丝光与亮……。 第十二章 肝肠寸断(七) (七) 天空是灰色的,依稀可见太阳的轮廓,影影灼灼,隐藏在浓浓的雾气里。 人的心情也似受了天气的影响,布满了压抑。 “咣、咣……”一声声沉闷的敲锣声,搅的人心烦乱,游街的队伍远去了。爱看热闹的人张罗着,喧闹着,三五个一群,聚集街头忙着向城外赶去;不少做店铺生意的主,安排了伙计看店,也兴冲冲的跑去城外;路人、过客、看客,年少的、年轻的、上年纪的,男女老少,结帮搭伙的来到城外,因为今日城外的荒烟亭附近,要有死囚被斩首。 砍头这种事,无论何时何地,出于何种目的或心理,总能吸引一批人的眼球去看热闹。 城外的荒烟亭,破落不堪,亭子西边的那棵大树早已枯萎,只剩下苍凉的树干和几杈枯枝,陈旧的亭檐上,落着几只乌鸦,盯着亭子周围陆陆续续赶来的人群,既不叫也不飞,人越聚越多,悄悄私语。天是灰的,乌鸦是黑的,映衬出荒烟亭无尽的悲凉……。 一阵萧索的风吹过,远处的城门,缓缓推来了囚车,前后是浩浩荡荡的官兵,队伍的最前方,一匹高头大马驮着一位年逾不惑的将领,脸上一副气焰嚣张的表情,正是领军都尉石九江。他身后不远的囚车里,关押着饱受几日折磨却仍旧宁死不屈的囚犯——丁峻。 “哎呦,你瞧那囚车里的犯人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孩子!打的浑身是伤,啧啧,这年纪轻轻的就被砍头,家里人怎么受得了呀……”人群中,一位老婆婆惋惜的叨唠着。 “听说是夜里行刺都尉大人被擒,唉,这小伙子也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闯进去,这胆子也真够大的,府里守卫森严,能不被抓么?”又一位老伯叹气道。 “嗯,估计这少年一定和石大人有仇,这仇只怕还小不了,要不怎能这般拼命?”一位年轻男子皱眉道。 “他好像还是个入伍不久的新兵呐,据说出了这件事后,都尉大人将招兵的管事都秘密的杀了!”一人跟另一人悄悄低语道。 “这石大人真够狠的,一点事说杀就杀,自从他来开封,官府里杀的人明显比往年多了,不知有多少冤死鬼?知府潘大人就是个傀儡,屁也不敢放一个!成天告病不升堂,可害苦了咱开封百姓。” 一人盯着石九江不满的说道。 “就是,瞧他石九江那副德行,可不像什么好来路出身。”另一人嘟囔道。 旁边有人一把楸住他俩,沉声道:“不要命了你们?这是什么场合?说话也不小心点儿!”围观的百姓还在私下议论着,就看石九江下了马,大摇大摆的走进荒烟亭,来到摆放的案桌前坐下,而后一招手,候在身旁的亲信李威过来请示道:“大人请吩咐。” 石九江翻着白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将案犯丁峻押上刑台,给我斩了!” 李威迟疑下,抬头望望天色,低声道:“大人,案犯才刚刚押到,按理应将案犯的罪行先公布于众,待到午时三刻,才能行刑,还请大人稍等一会儿。” 石九江面露不悦,歪嘴道:“怎么杀个人那么麻烦?带来刑场直接砍头不就行了!” 李威凑到石九江耳边道:“大人莫生气,这官府里杀人要走个程序,往日是因在咱们军营内秘密解决,今日却不同,既是斩首示众,就得按规矩办事,好歹装装样子。再说,这厮已是瓮中之鳖,大人还怕杀他不死吗?” 石九江一听,觉得言之有理,心里也明白,处死罪犯要按照朝廷章法程序进行。平日依他的性子,就想来个快刀斩乱麻,但这次不同的是,沦为阶下囚的是丁峻,是他的冤家对头!他不想让丁峻死得太舒服,这两日想尽办法折磨他、侮辱他,幻想着要他哀求自己。然而,丁峻却是宁死不屈、誓不低头,等他折磨够了,最后决定要丁峻游街示众,城外斩首,丢一丢他们老丁家的脸。 当下哼了声,耐着性子,瞟着李威道:“那你看着办吧,越快越好!” “遵命。”李威应道。 而后,安排一名兵士当众宣读判决公文,大致意思是丁峻叛乱遭官府通缉,怀恨在心便夜闯都尉府,行刺朝廷命官,目无王法,罪无可恕等等。 接着,又命人将浑身是伤、带着镣铐夹板的丁峻拖出了囚车,拖到断头台前。 台下已聚集了很多开封城的百姓,很多人对刚念的判决书抱有怀疑,还有人认为,一定是丁峻哪里得罪了石九江……,总之,眼看着这样一位翩翩少年即将砍头,纷纷惋惜不已……,断头台的周围站着一圈官兵防守,隔阻着拥挤的百姓,没人能靠近囚犯。 距午时还有一段时间,丁峻跪在断头台前,布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的瞪着石九江!他心中的仇恨已尽麻木,他所有的希望都已泯灭,事到如今,发生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知道,昨晚冒死劫狱的邢安此刻已必死无疑;他知道,被他伤透心的虞梦诗,今生今世也无缘再见……。他现在只想死死的盯着那个杀死全家的仇人!他要牢牢的记住他的摸样!而后,无论天上人间,还是阴曹地府,他宁可舍去所有的轮回转世,不惜化作厉鬼阴魂,也要将石九江纠缠到死……。 石九江被丁峻死灰般的眼神盯得浑身不爽,甚至有些不寒而栗。午时虽然没到,他却不想等了,欲将‘斩’字令牌抛下立即行刑,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了一阵骚乱,几名身强力壮的男子挤出人群,冲破官兵的防守,腾开了一条缝隙,“丁峻——丁峻——我来了!”一名柔弱女子撕心肺裂的喊着,从缝隙中奔到了断头台下。 丁峻心头一颤:虞梦诗! 循声望去,台下是一张梨花带雨的容颜,这是他永生永世都难以忘记的容颜!这个对他曾有着救命之恩的女子,此时不顾杀头的危险前来法场为他送行,多么善良仁义的好姑娘!一想到从此与她天人永隔,霎那间,丁峻那颗坚如磐石的心终于崩塌了……,他虽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却再也忍不住,倾泻而下……。 虞梦诗淌着泪,目光迷离,瞧着他痴痴的说道:“丁峻,你不要悲伤,不要害怕,有我在你身边,你先走一步,等我了却完自己的事就去找你,你要耐心些,等等我啊……” 丁峻早已听得肝肠寸断!他怎么能连累这痴情的女子随自己共赴黄泉呢!他含泪看了虞梦诗一眼,咬咬牙,突然厉声吼道:“哪里来的疯女人!谁认识你?满嘴的疯话!不知廉耻,快滚开!快来人把她赶走、赶走!”说完,他扭过头去,生生将眼泪往肚里咽,任心中万箭穿心的痛苦折磨,也不再去看她一眼。 虞梦诗呆了一呆,却似神志不清,依旧柔声唤道:“丁峻,你生气了么?我又惹你生气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想再见你一面,来向你道别。” 坐在案桌前的石九江可看不下去了,一拍桌子喝道:“大胆女子!敢来法场捣乱!来人呐,快把这女子抓起来!” 一声令下,立刻涌过去数名官兵将虞梦诗擒住,三两下捆起来,随她而来的几名护卫急了眼,拔刀奔过去,却被层层官兵围住,忍不住高喊道:“我家小姐犯了何罪?你们放了她!” 李威见状,遂下令道:“将这一干乱党统统抓起来!” “不要抓小姐——”几名护卫挥刀突围,遂与周围数十名官兵展开混乱的厮杀……。 “放开她!你们凭什么抓她?!她没有犯法!你们不能抓她——”丁峻急得一旁嘶吼着。 李威冷笑一声,朝擒住虞梦诗的官兵递下眼色,两名官兵刷的一下将刀架在虞梦诗的脖颈处,喊道:“乱党听着,再不束手就擒,就先杀了这女子!” 这一招果然奏效,几名护卫闻言,无可奈何只得将刀扔掉,随即被数名官兵擒住。 石九江见状,嘴角一撇,不由洋洋得意,遂转眼瞧向了虞梦诗,眼前不由一亮:哎呦,这小娘们儿长得可真美啊!杀完了丁峻,押她回府,玩够了再往妓院一送,啧啧,还能捞上一笔……。 “丁峻——丁峻——,求求你们放了他,他是冤枉的、冤枉的——”虞梦诗不顾一切的挣扎着,哭喊着,想靠近断头台,却被四五个官兵拽得死死的,见她不停的哭叫,有个官兵抬手一掌击昏了虞梦诗。 丁峻恨得大骂道:“你们这群混账!连一个弱女子也不放过!快放了她——”吼了半天,无人理会,继而转向石九江,全身颤抖的撕喊道:“石九江!你这杀人越货的老贼!坏事做绝,总有一天你会遭到老天的报应!我丁峻做鬼也不放过你——” 石九江听闻大怒,也不管午时三刻到没到,喝令道:“时辰已到,行刑!” ‘咚咚咚……’一阵锣鼓声敲响,刽子手阔步走向断头台,手托屠刀,刚磨好的刀刃明晃晃的刺眼! 来到近前,旁边已有人端来行刑酒,鼓声敲毕,丁峻仰天撕喊道:“爹、娘、大哥!丁峻没能为你们报仇雪恨,对不起你们!这就去和你们团聚,我们一家人……唔……”丁峻话没说完,就被旁人用布塞住了嘴。 刽子手‘噗’的一口,将行刑酒喷到了刀面上,缓缓举起大刀,对准了丁峻的脖颈,只等最后一声令下……。 第十二章 肝肠寸断(八) (八) 石九江正欲将‘斩’字令牌抛下,就听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刀下留人!” “太子殿下驾到——” “太子驾到,旁人避开——” 两名骑兵先行开道,火速向刑场奔来,一边喊,一边驱开路人,他们身后紧跟着十几骑人,正朝着荒烟亭飞驰而来。 周围的百姓不禁一片骚动,纷纷向两旁散去,让出一条路来。刽子手也停下手中刀,同周围的百姓一样,见太子的坐骑临近,跪地参见。 石九江神色剧变,急忙将令牌抛下,吼道:“斩!” 刽子手愣了愣,立刻站起身行,举刀朝丁峻的头颅劈下。 “当啷”一声,大刀擦着丁峻的脖颈掉到了地上,只擦破了层皮儿。 却见刽子手捂着手腕,十分痛苦的摸样,他脚边落下一颗钢珠,是太子的开道骑手射出的。 石九江急红了眼,当即施展轻功,一个筋斗跃到丁峻面前,挥掌击向丁峻的天灵盖!丁峻顺势一扭,竟避开了掌风,石九江两眼冒火,拾起大刀正欲砍下,就听身后一人喝道:“住手!” 回首一瞧来人,石九江的刀也砍不下去了,无奈的丢到地上,一匹高大的枣红马载着一人,快速穿过人群,到了荒烟亭前。 来人稳健的下了枣红马,阔步走来,眉宇间一派尊贵之象,仪表堂堂,神情中带着几分威严。 石九江赶忙上前,躬身行礼道:“下官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沉声哼了一声,算作回答,旁边已有人抬过椅子,请太子落座。 太子坐下,表情甚为严肃,瞧了一眼石九江,质疑道:“石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理应拥政爱民,即使对待死囚,也该依法处置,怎能亲自动手嗜杀?” “这个……太子说的极是,只是囚犯早该行刑了,不想被无端拦下,况且这死囚还有同党来法场捣乱,实在是罪大恶极,下官一时心切就……。”石九江干咳两声,面对这位才华横溢又傲气十足的太子殿下,总感到心虚不自在。 “太子殿下面前,石大人说话可要小心!什么叫被无端拦下?明明是你听到暂缓行刑的指令,故意抗旨不尊!如今还敢抢白太子的不是?”太子身旁的秦杉气壮理直道。 “没、没有啊!下官不敢,绝没这个意思!只是……咳咳,囚犯死罪已定,下官不太明白……太子爷为何要阻拦?”石九江低声问道,心里却在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秦杉活吞下去。太子向断头台望去,看见了跪在地上五花大绑的丁峻。此时的丁峻虽被人按住,却仍奋力反抗,一双俊目牢牢盯着太子,口中‘呜呜……’的似乎想说什么,无奈被布堵住了嘴,什么也听不清。 太子皱皱眉,问道:“石大人,这死囚犯的什么罪?” “回太子,他深夜潜入都尉府行刺下官,下官和内人都被他所伤,对了,他还刺伤了您的小鹿!”石九江一手扶着肩头,挤眉弄眼的说道。 “好大的胆子!”太子瞧着丁峻斥道,顿了顿,接着道:“将他的认罪书呈上来。” 石九江闻言,朝李威递个眼色,李威立即将那份伪造的认罪书呈递给了太子。 太子看的很仔细,只觉得罪状含糊不清,言语粗略,潦草不堪,最后看到落款上丁峻的名字及画押……。 石九江唯恐横生事端,忍不住催促道:“太子殿下,午时三刻已到,案犯该正法了。” 太子沉吟着,并未发话,石九江惴惴不安起来,不明白太子究竟想些什么,正要说话,就听台下被擒的几名护卫大喊:“太子殿下,快放了我家小姐……”刚喊了一句,旁边立刻有官兵用布塞住几人的嘴。 太子见状,疑惑道:“他们是谁?为何将嘴堵上?” 石九江道:“都是死囚的同党,刚刚来法场捣乱的,此刻又在胡说八道。” “哦,他家小姐也是同党?在哪里?”太子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疑云四起。石九江无奈,指了指断头台左侧,此时,被官兵击昏的虞梦诗尚未醒来。 太子顺着方向一瞧,不禁陡然大惊,心中掀起了千石巨浪……。 石九江道:“她也是死囚的同党,和那几个人一起来法场捣乱,所以一并抓起来。” 太子慢慢收回了视线,待情绪稍稳,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能来捣乱?石大人未免夸大其词了。”说完,将信将疑的看了石九江一眼,不等他答话,又道:“刺杀朝廷命官非同小可,出了这么大的事,石大人为何没通知我一声?” “嗯……下官不想搅了太子来开封游玩的雅兴,这种杀头的事,还是不看的好,所以不愿惊动太子,下官会照章行事。”石九江避重就轻的答道,见迟迟不斩丁峻,心中开始焦躁起来。 太子盯着石九江,意味深长的说道:“石大人以为我此次出行是来游玩的?” “这个……这个,下官也不清楚。”石九江支吾着,面露尴尬。 太子瞥了秦杉一眼,秦杉会意,上前开口道:“太子殿下此次奉了皇上御旨,前去大江南北微服巡查。数月前,曾在扬州赈灾的巡抚陈进就因贪赃枉法、私卖灾粮,被太子抓住证据,现已押往长安问罪。石大人今日处置囚犯,一无事先通告,二无知府监斩,私自瞒着太子殿下处死犯人,又是何故?”他身为御林军副统领,官位并不在石九江之下,故而说话毫无避讳。 “你……你胡说!老夫并没有故意不报,只是处死罪犯这样的小事经常发生,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石九江顿时脸红脖子粗,被秦杉一顿抢白,气的肺都要炸了。 秦杉正想还嘴,太子抬手示意他稍候,转向石九江道:“石大人莫动怒,倘若罪证确凿,处斩犯人乃是天经地义。只是三日前我等刚与大人郊外狩猎,近两日却没听到丝毫消息,今日惊闻城外处斩,故而前来一探。” 顿了顿,又道:“刺杀朝廷命官事关重大,倘若案犯还有其他余党意图犯上作乱,危害官府及百姓安全,就是关系到朝廷社稷的大事!必须详尽彻查清楚,人命关天,石大人切不可草草了事!” 石九江听得一头汗水,他实在没想到,原本处死丁峻是在他全权掌控之中的,却不料中途竟出现一个爱管闲事的太子搅局,竟演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当下擦擦汗,犹豫道:“太子说的极是,只是此事已调查清楚,案犯平日作恶多端,下官曾下令逮捕他,不想惹怒了他前来行刺,这件事……就是这样。”到底刺杀他的原因如何解释,石九江也不好说清,且越说底气越不足。 太子早已看出端倪,心中越觉得此事必有隐患,朝秦杉递个眼色,秦杉将贴身携带的密笺打开,取出公文及御赐金牌,太子接过手,向石九江展示道:“皇上钦赐金牌在此,上至惩办大臣、中至调兵遣将、下至处罚平民,附有圣旨公文,石大人可瞧仔细了。” 石九江面色大变,遂率众官兵跪地行礼,齐呼道:“皇上万岁、万万岁!” 太子道:“众将士请起。” 待众人起身后,接着道:“此案始末仓促,依我看尚有可疑之处,本太子欲带回案犯及同党重审,石大人不会有意见吧?” “这……这等小事,太子还是交给下官处理就行了,怎敢劳烦您呢。”石九江急得暗中咬牙,若发回去重审,可是大大的不妙! 秦杉冷笑道:“石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太子殿下觉得案件可疑,要发回重审,如今御赐金牌在手,圣旨公文在上,还过不了你这一关不成?石大人将皇上的旨意放到何处了?” 面对秦杉的伶牙俐齿,石九江气的头都要炸了!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恨不得一拳打死他。但见太子正瞬也不瞬的盯着他,无奈皇威在此,心中纵有千万个不情愿,也不便发作,只得道:“下官万万不敢触怒皇上意旨!太子殿下若要重审,那就……重审吧!” 太子当即下令,将案犯及同党一干人等押回重审。随后,在众官兵的护卫下,同石九江一道回城而去。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大多称颂太子秉公英明,都不愿看到丁峻被处死,总觉得这弱冠少年不顾性命刺杀石九江,背后一定有段凄惨不已的经历……。 人群散去,荒烟亭恢复了宁静,灰暗的天空,忽然刮起了狂风,午时三刻已过,天空开始渐渐放晴,太阳悄悄拨开乌云,在天际边洒下数道明亮的光线,好像希望的曙光,穿透灰暗,赶走晦涩,为大地万物带来一线生机……。 第十三章 游龙惊凤(一) (一) 晴日的午后,艳阳高照,阳光如此美丽,人的心情也该是舒畅的。 冰凝雪独自一人在房里,闷闷不乐。 自武林大会结束后,他们师徒的新居所‘锦云山庄’开始络绎不绝,不断有人登门造访,多数是来提亲的。 好在韩永昌未作回应,但一次次的提亲,令冰凝雪十分厌烦,她几次向韩永昌提出去开封看望虞梦诗,分开已有时日,很想念姐姐,更牵挂她的安危,还想去开封助丁峻一臂之力……。可惜,她的种种想法都被师父拒绝了,他绝不答应她去帮丁峻的忙,怕有闪失,说洛阳还有事需要她……。现在,她无论去哪里都有人跟随,处处受限,她感觉自己像套进了一个牢笼,被师父看的严严的,快没了自由,她好闷,真的好闷……。 然而,最令她烦闷的还是心中牵挂的那个人,一想到他,想到武林大会结束时看到他的情形,她的心就楸成了一团,又酸又紧。一晃多日过去了,依然不见他的踪影,她也想过找他,只是冷寒宫的地图被师父没收了,她已记不清那夜走过的复杂路线……。 可是,他为何不来找她?什么事绊住了他的脚?难道他……已改变心意?他和冷秋月两人……不,她不相信!虽然也曾有过这样的猜测,但她相信他的感情,他的心不会那么容易变……,然而,他何时才来呢? 她的心情好复杂、好矛盾,因为他迟迟不来,她去开封的决心也始终不足,她还想等他。只要等到他,任何事都将无法束缚她了,两人一起离开洛阳,去开封找姐姐!或是去任何一个地方都好,只要和他在一起幸福厮守一生……。 此时,窗前悬挂的小鸟唱起了动听的歌儿,冰凝雪忍不住走上前,打开金丝笼,将小鸟吸在手心,轻抚它柔顺的羽毛,低语道:“你能给萧大哥捎个信吗?让他赶快来我身边,我们一同远走高飞,从此逍遥快活。” 鸟儿啄啄自己的羽灵,又啄啄她的手指,冰凝雪呆看了半响,莞尔一笑,道:“我是痴人说梦,怎能将这重任强压于你?”说完,轻叹一声,将鸟儿放回笼子,又为它添些食物和清水。 夏日的午后是静懿的,冰凝雪闷的很,悄悄打开房门,溜了出去……。 她躲躲闪闪的穿过花园,一路顺利来到山庄的高墙下,正要施展轻功跃出墙外,却不知何时窜出两个人,立即拦住她的去路道:“三小姐要做什么?” 又是那两个讨厌鬼!声称专门负责保护她的人。 冰凝雪眼帘低垂,淡淡道:“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庄主在午睡,三小姐……还是别外出的好,请回房休息,等庄主醒了,您要去哪儿我们都陪着。”其中一人客气的说道。 “谁要你们陪!本小姐想出去就出去!”冰凝雪瞪了他们一眼,早听够了二人惯用的托词,当下忍不住发起火来。 “三小姐息怒,您就别为难我们了,庄主不允许的事,我们也做不了主啊。”另一人央求道。 “咦,我师父不是来了吗!”冰凝雪指着凉亭方向道。 两人遂转过头去瞧,突然感到背部一阵酸麻,已被点住了穴道。 冰凝雪走到二人面前,得意道:“略施小计就骗过了你们,怎么保护我啊?” 两人面红耳赤,半点动弹不得,一人苦笑道:“三小姐,您一人出去很危险,庄主派我们来,也是为了您好啊。” 冰凝雪幽幽道:“你们放心,我丢不了自己的,出去走走,散散心就回来。” 说完,她快步来到墙边,望了望几丈高的墙头,‘刷刷’抖出两道白纱射上去,借足一蹬,转瞬间飞出了墙外……。 剩下的两人呆呆站在花丛边,只能祈祷这位大小姐千万别出问题就阿弥陀佛了……。 冰凝雪一路飞驰,奔出数里外,先看到一片紫薇花,娇艳美丽,不远处又见一片桃花林,桃花早已凋谢,满林的绿叶,郁郁葱葱。 她痴痴的看着桃林,思绪恍然飞回了开封……,那个如梦的夜晚,萧天晗隐匿在桃林中,默默用箫声附和她的笛声,共谱了一曲天作佳音,心有灵犀的默契,和如琴瑟之美谈,那夜是多么美好,多么难以忘怀……。 如今物换人非,何日重逢? 冰凝雪触景伤情,从腰间取下了那管长箫,爱抚许久,走到一棵树下,吹起了动人的箫声……。 不知吹了多久,桃林刮起阵阵微风,沙沙作响,温煦的阳光不知何时悄然隐退,天空中飘来一抹乌云。 天色渐渐黯了,冰凝雪的长发随风轻舞,空气中似有雾气,可能就要下雨了,她收起长箫,却不想回锦云山庄去,好久没有一人独自畅快了,这份自由,她很想多享受一会儿……。 怅然间,不知何方飘来一曲悠悠扬扬的古筝,弹奏如神,时而青山流水,时而万马奔腾,听的心神荡漾,是什么人如此高情远致,弹得一手好筝呢? 冰凝雪为古筝声所吸引,心下好奇,顺着丝丝缕缕的美妙声音寻去……。 ‘啪、啪……’雨滴开始从空中洒落,下雨了。 冰凝雪却似浑然不觉,出了桃林,翻过一片草坡,来到一处山坳,清澈的小溪涔涔流淌山间,溪水的上游是一所古朴的竹亭,里面坐着一个人,身后还站着两名随从。 那人弹着古筝,抬眼间瞧见了冰凝雪,随即停下来,起身取了把伞,向她走来,他身后的两名男子也撑起伞紧跟其后。 一见三名男子走过来,冰凝雪转身要离去,就听一个宏厚磁性的声音道:“冰姑娘,这么巧?” 认识我?冰凝雪心中疑惑,转过身形,一把伞已为她遮去了渐渐下大的雨珠。 撑伞的人个子很高,身材魁伟,眉毛极浓重,眼睛虽不大,却异常有神。 冰凝雪微微一惊,脱口道:“龙先生?” 亭中弹奏古筝的人正是龙帅先,跟随他出行的是天鹰、地鹰。 此刻,龙帅先的嘴角微微上扬,含笑道:“先到亭子里避避雨吧。” 雨越下越大,冰凝雪无处避雨,只好点点头,随龙帅先一同向亭子走去。 第一次和陌生男子共撑一把伞,冰凝雪有些不自在,还好亭子不远,很快就到了,冰凝雪连跑两步,奔进了竹亭。 龙帅先缓步走进,来到一旁的红木桌前,抬手指向对面的位子道:“冰姑娘请坐。” 冰凝雪嗯了一声,到桌旁坐下,轻声道:“搅了龙先生的雅兴,真过意不去。” 龙帅先微微一笑,道:“能在郊外偶遇冰姑娘,是在下的荣幸。” 接着向天鹰一招手,天鹰取出一只玉杯,放到红木桌上,龙帅先端起茶壶,亲自为冰凝雪倒了一杯。 “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冰姑娘尝尝。”龙帅先边倒茶边说。 冰凝雪道了谢,端起茶杯,纤细的茶叶在晶莹玉透的杯中摇曳飘零,一抹青绿,忍不住赞道:“好茶好杯,赏心悦目。” “可惜不是酒,不然就是美酒配佳人了。”龙帅先转弄着手中的玉杯,呷了一口茶。 冰凝雪俏脸稍稍一红,转眼望向古筝道:“想不到龙先生不仅武功卓绝,还弹得一手绝妙古筝。” 龙帅先看着她,悠然道:“过奖,冰姑娘也吹得一曲好箫。” 冰凝雪垂下头,手中抚弄着长箫,低声道:“我这箫吹得不算好。”口中说着,心里在想着送给她箫的那个人,他吹的箫才是世上最好的,还能再听到么……。 龙帅先见她轻抚长箫,峨眉低垂,问道:“冰姑娘好像有心事?” 冰凝雪道:“还好。” 龙帅先叹道:“龙某生在天山,却对中原文化有着很深的痴迷。尤为江南烟雨,最是倾慕,琴瑟丝竹之境,诗情画意之乡。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人语驿边桥。” 冰凝雪道:“龙先生不愧文武兼才。” 龙帅先笑笑,瞧她一眼,问道:“冰姑娘可是江南人士?” 冰凝雪淡淡道:“我娘的确生在江南。” “难怪。”龙帅先意味深长的说道。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不知怎的,冰凝雪虽坐在椅上,手中捧着热茶,却有种说不出的别扭。眼前这个人曾在金义园内救过她,且是最危急的时刻,算是救命恩人了,如今又是一统江湖的武林盟主,可谓高高在上,但冰凝雪意识里却不大喜欢这个人,至于为什么,自己也不清楚,反正就是不喜欢。 雨下的密密麻麻,连绵不绝,天色昏暗,还没停的意思,她心中暗暗生急,抚箫站起身,来到亭檐下观望。 龙帅先也走到古筝前坐下,抚琴一首,清醇悠远的乐曲,伴随着亭外滴答的雨声,让人的心境渐渐安定下来。 冰凝雪望着亭外远处的山峦,心情逐渐好转,因为雨已经小多了,终于快停了。 龙帅先弹的一曲也恰巧结束,起身望了望天气,说道:“路滑泥泞,我送姑娘一程。” 冰凝雪摇头道:“谢谢先生好意,不必麻烦,我一人足以,就此别过。” 龙帅先道:“也好,一路小心。” 当下,冰凝雪施礼告辞,出了亭子匆匆离去……。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倩影,龙帅先负手一叹,低吟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身后的天鹰走上前,道:“龙主,我看这小妮子不好俘获。” 龙帅先望着山林深处,眼中闪过一丝残酷的笑意,悠悠道:“我龙帅先想要的,哪样得不到?” 天鹰默然点点头,退去一旁不再说话。 地鹰皱皱眉,道:“龙主,霍堡主那里怎么交代?” 龙帅先回首瞧他一眼,道:“别忘了,现在谁是武林盟主?” 地鹰怔了怔,随即笑了。 天空刚下过雨,此时却又阴沉起来,远方飘来滚滚乌云,很浓很深,是否意味着还有更大的暴风雨即将来临呢……。 第十三章 游龙惊凤(二) (二) 虞梦诗醒来的时候,已过午后。 她缓缓坐起身,头有些晕,只好靠在床前,环顾着屋中的一切:屋内布置华美整洁,床榻柔软舒适,这是在哪里? 思忖间,门悄然开了,走进来一位男子,后面跟着两名丫鬟。 男子身着华服,长相俊伟,一见虞梦诗醒来,顿时绽开笑容,快速走到床前,欣喜道:“梦诗,你终于醒了!” 虞梦诗怔了半响,美丽的水矒闪出一片惊讶,失声道:“你是……黄公子?” “什么黄公子?是皇太子!太子殿下!”一旁的丫鬟笑着说道。 “快改口吧,不要再叫错哦,叫错了可要杀头的!”另一个丫鬟歪嘴俏皮的说着,故意吓唬虞梦诗。 “哎,咏竹、咏梅不得放肆,莫吓到虞姑娘。”太子吩咐道。 虞梦诗惊愕的看着眼前的‘黄公子’,没错,就是他!记得扬州那次被人掳走,就是这位‘黄公子’搭救了她,这次如何脱险刑场?不用问,肯定也是受他所救!想不到他……他竟然是——皇太子!? 再看他身旁的两名丫鬟,正是扬州跟随‘黄公子’身边的咏竹、咏梅,人都没变,可身份却变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是太子殿下,我无意冒犯……”虞梦诗一时显得手足无措。 “没关系,不知者不怪。况且是我没告诉你真实身份啊。”太子含笑看着她。 随后,他转头吩咐咏竹、咏梅道:“你们去熬些参汤,待会儿端给虞姑娘。” “是。”两人轻轻一笑,知趣的溜出屋去了。 屋内余下太子和虞梦诗两人,太子搬把椅子坐到床边,瞧见虞梦诗神情凄然,眼圈微红,是那样楚楚可怜,心中一疼,感叹道:“梦诗,自从扬州一别,许久未见,心中好生牵挂。没想到今日在开封竟让我遇见了你!你不知道,我派人找了你多久!” 虞梦诗眼帘低垂,轻声道:“虞梦诗一介草民,不值得太子殿下大费周章。” “在我眼中,你可不是一名普通女子。”太子看着虞梦诗,眼中含着默默温情。 顿了顿道:“你看上去好憔悴,一定又受了不少苦。” 闻言,虞梦诗缓缓抬眼望向他,秋水般的明眸流淌着感激,道:“民女虽颠沛流离,却时常得遇贵人相助,事事化险为夷,此次若非殿下驾临,我怕早已陷入凶险、任人宰割了。” 太子安慰道:“以后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休养身子要紧。” 虞梦诗感动道:“殿下两次救命之恩,小女子铭感不忘!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我磕头一拜……”本想下地叩头的她,刚刚一起身,立时头晕目眩,太子见状,连忙扶她靠在床头,柔声道:“好好靠着,别乱动,你的心意我领了。在我面前不必拘礼,明白吗?” 虞梦诗点点头,轻叹一声,昨夜经历了那么多事,淋了大雨,一夜未眠,今晨又奔赴法场,与丁峻生死离别,而后被击昏倒……,此时虽已醒来,却是全身有气无力,行动勉强不来。然而,她心中时时刻刻牵挂着那个人,他此刻的处境又是怎样的……?一想到此,脸上立刻涌起一片悲凉,目光望向太子,终于忍不住道:“殿下,恕我冒昧,您可否将今日刑场发生的一切告诉我?我……我想知道丁峻他……”没说完,眼圈一红,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太子见状,沉吟片刻,遂将今日上午发生的种种细细道来,当虞梦诗得知丁峻未死,而被押回大牢、择日重审时,原本一颗万念俱灭的心陡然间燃起了新的希望!犹如劫后重生的激动,恍若隔世,悲喜交加!真不知该如何表达……,脑海中不断反复着:有希望了、丁峻有希望了!当下对太子的及时救场感激涕零,难以言表……。 待虞梦诗的情绪渐渐稳定,太子信步走至窗前,负手而立,良久,悠悠说道:“梦诗,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 虞梦诗道:“殿下对我有再造之恩,必据实回答,怎敢欺瞒?” 太子沉吟道:“丁峻是你什么人?” 虞梦诗见状,犹豫片刻,低声道:“他是我……愿意生死与共的人。” 太子听后,半响没说话。 屋中沉默了许久,虞梦诗小心翼翼道:“殿下,丁峻一家人都是被石九江所杀,他是迫不得已……” “你可知道,无论他身后背负着多么大的冤情与委屈,他深夜行刺朝廷命官都是无可磨灭的事实!单凭这一点,就是死罪一条!” 太子突然打断了虞梦诗的话,回首盯着她的目光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虞梦诗心中一颤,知道此事的确无可反驳,一想到丁峻仍是生死难料,心一痛,忍不住掉下泪来。 太子见状,心登时软了,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递到虞梦诗面前,柔声道:“别难过了,今日若非我在法场上看见了你,猜测此事另有隐情,不然,丁峻的人头现在早就落地了,对不对?” 虞梦诗擦拭完泪珠,望向太子,对方的眼中正蕴藏着丝丝情意……。 虞梦诗垂下眼帘,闪避着太子的目光,轻轻道:“殿下仁德贤明,奉公如法,虞梦诗和丁俊都会感激您的恩德。”说完,也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暗叹一声,说道:“这件事我既已接手,必会亲自审理,绝不会草率结案,令百姓含冤负屈。此外,为防石九江横生枝节,我已将丁峻调离了原先的囚牢,现在收押他的地点很安全,你可放心。” 虞梦诗点点头,眼中带着无比的欣慰说道:“丁峻能遇到太子殿下这样的贵人,是他前世修来的莫大福气。” 太子盯着虞梦诗道:“他修来的不止是这份福气。” 虞梦诗却娥眉微蹙,只顾黯然神伤。 “你先安心休息,有什么事叫门口的侍卫通知我。”太子道。 虞梦诗应道:“殿下费心了。” 太子看看她,转身出去了,屋中留下虞梦诗一人千头万绪……。 第十三章 游龙惊凤(三) (三) 傍晚时分,虞梦诗用过晚膳,休息了一会儿,咏竹端来汤药,是太子随行御医开的方,虞梦诗服下不久,便觉得精神有所好转,头也不像先前那么晕了,下了床,坐到桌旁,望着桌上柔柔的灯光,思绪飞扬……。 连日来发生的事情一幕幕掠到眼前,从惊悉丁峻入狱,到洪铁衣劫狱未果、临死告白真相,再到法场上生死离别……,虞梦诗的心经历了几番大起大落,早已千疮百孔,就在她即将快要崩溃的时候,情势突然发生了转机!太子的出现扭转了原本无法挽回的局面,给予了一线希望……。 不知太子会怎样处理这件案子?至少他会给丁峻一个开口申诉的机会,了解到石九江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一面……。然而,丁峻刺杀朝廷命官的事实,论罪实属不轻,能否有别的办法解除呢? 虞梦诗正思忖着,就见太子推门而进。 她起身迎前,微微行礼道:“殿下安好。” 太子轻扶她道:“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受礼节约束,以后别这样拘礼了。”说完,拉起她的手走到桌边,道:“坐吧。” “谢殿下。”虞梦诗依言坐下,悄然撤回了手。 太子笑笑,说道:“听咏竹讲,你晚饭吃的很少,不合胃口吗?” 虞梦诗低垂眼帘,摇头道:“饭菜很精细,只是……心里有事,吃不下。” 太子心中明了,继而关心道:“药喝了么?现在感觉如何?” 虞梦诗道:“喝过了,精神也好多了。” 太子点点头,叹道:“像你这般柔弱女子,真不该经受这么多的磨难。” 虞梦诗轻叹一声,道:“尘世中一粒微尘,漂泊风雨,能保全性命已是幸事。” 太子目光一闪,望着她道:“答应我,今后无论为了谁,都要好好珍重自己。” 虞梦诗抬眼看了太子一眼,默默点头。 顿了顿,接着道:“民女斗胆求殿下一件事。” 太子不加思索道:“你说吧。” “殿下能否差人帮我看看虞三娘,她还不知道我的状况,现在一定很着急。”虞梦诗颇为担心。 “我下午已派人通知了她,叫她安心。”太子道。 “哦?”虞梦诗暗暗吃惊,没想到太子如此心细,顿生感激,起来深深道了个万福,道:“殿下顾全周到,民女感激不尽。” 太子微微一笑,道:“举手之劳,坐吧。” 虞梦诗坐定后,又道:“不知和我同去法场的几名家丁,现在何处?” 太子道:“一并收押在牢里,不过也多亏了他们,否则我可能见不到你呢。”说完,满含欣慰的看着她。 虞梦诗柔声道:“他们都是好人,跟此事无关,请别为难他们……行么?” 太子沉吟道:“他们好像都会武功?” 虞梦诗道:“对,是我妹妹的师父派来保护我们的。” 太子心中一动,惊讶道:“你妹妹?除虞三娘外,你还有个妹妹!她在什么地方?” 虞梦诗道:“是我的孪生姐妹,失散了十八年,才相认不久,她现在洛阳。” “哦,原来如此,她是什么样的人?”太子好奇道。 “她从小长在名门世家,学医习武,聪颖能干。”虞梦诗道。 太子点点头,心道:原来她还有位江湖女子的亲妹妹……。 虞梦诗见太子不说话,等了片刻,小心问道:“殿下可否放了那几名家丁?” 太子瞧她一眼,沉吟道:“梦诗,你不了解朝廷律法,丁峻犯了杀头的大罪,你和家丁前去法场搅乱秩序,与案犯又有牵连,本身已触动了律法,理应收监大牢。” 虞梦诗一惊,没想到自己的行为已触动律法,还连累了其他人。然而,就算预知如此,她也会不顾一切赶去见丁峻最后一面……。如今看来,形势虽有改变,却也不容乐观,想要为丁峻洗脱罪名,救他出牢的希望真是太渺茫了……。 太子瞧见虞梦诗愁眉不展,心下怜惜,说道:“不过有我在,至少可以为你和你的家丁开脱罪名,过两日,就会派人放他们出去。” 闻言,虞梦诗终于挤出一丝笑容,感激的说道:“谢殿下洪恩。” 那一抹笑容虽转瞬即逝,却如春花般娇丽动人,太子看得发痴,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动情的说道:“我愿倾尽所能,只为你盈盈一笑。” 虞梦诗慌忙撤出了手,低下头去,俏脸飘起朵朵红云。 太子呆了一呆,继而叹道:“梦诗,你真该让自己多笑一笑,这对你的身子也大有裨益。” 虞梦诗沉默了半响,低声道:“殿下言之有理,只是……”就见她缓缓抬起了头,脸上却笼罩了一片忧伤,直直的看着太子,忽然‘扑通’一声跪到太子面前,悲切的说道:“殿下待我恩重如山!我原不该再有非分之想,可是……丁峻的事一直悬着我的心!不知殿下对他的罪能否从轻发落?他是个善良的人,从没做过坏事,是命运对他太不公、太残酷,他全家惨遭石九江灭门,无处伸冤,逼不得已才走上复仇之路!如今一人孤苦伶仃,举目无亲,真的好可怜!他闯入都尉府,只想一心报仇,并未滥杀无辜。您能不能……想想办法救救他?您若不救他,他一家的血债就无从昭雪了,只有您能还给他一个公道!他命不该绝,不能就这么死去,我……求求您、求求您!您救救他吧!我给您磕头了!” 虞梦诗已然声泪俱下,话没说完就开始磕头。 太子急忙拉起她,说道:“我不要你磕头,快起来!” 虞梦诗跪地不肯起来,泪眼婆娑道:“您答应救丁峻了么?您答应么?” 太子的脸色异常凝重,叹了口气,松开了抓她臂弯的手,起身在屋中缓缓踱起了步。 虞梦诗跪在地上,苦苦的望着太子,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置朝廷律法于不顾,可她管不了这么多,她不能再次眼睁睁的看着丁峻被拉去法场杀头,那种滋味实在令她心碎欲绝,眼下只有求太子是唯一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终于停下脚步,转头望了一眼虞梦诗,说道:“你起来吧,这件事我会尽力而为,成与不成,要看丁峻的造化了。”说完,转身开门出去了。 虞梦诗看着太子远去的身影,眼中充满了迷茫……。 深夜,无风。 一行五人挑着夜灯,穿过两处拐角,向一间偏僻的屋子匆匆走来,屋子的门口守卫着几十名跨刀侍卫,一见来人,赶忙上前行礼道:“参加太子殿下!” 太子扫了一眼,问领头侍卫道:“今日有事吗?” 领头侍卫道:“回殿下,今日石大人亲自来过两次,想要探监,被我等回绝了。” 太子听后,思忖片刻,说道:“做的很好,石九江再敢出现就即刻通知我!” “遵命!”领头侍卫应道。 “打开门。”太子吩咐道。 立刻走来三名侍卫,分别掏钥匙开门,门上拴着三把锁! 太子刚要踏进,跟来的秦杉说道:“太子爷稍等,我先进去点灯。” 太子道:“不必,夜灯给我,你们就在外面等我。” “您一人进去怎么行?太不安全。”秦杉担心道。 “我说没事就没事,都在这儿候着。”太子说完,伸手提过夜灯,秦杉道:“您小心路滑,有事召唤属下。” “嗯。”太子挑着灯,独自进屋去了。 秦杉等人只好守在门外,一旁的领头侍卫过来攀谈道:“秦爷,这么晚了,殿下还要审问犯人啊?” 秦杉道:“这案子非比寻常,殿下格外重视。” 领头侍卫笑笑道:“这死囚也忒有福,不仅吃的喝的同殿下一样,而且还派这么多人防护。” “你们懂什么?这是个大案,殿下为防范贼人趁机作乱,害死了囚犯,就无法翻案了!”秦杉道。 “是是,遇到太子爷亲自翻案,这死囚真是走大运了!”领头侍卫说完,抬头望了望,黑夜中一轮明月正缓缓从云端探出,照得天空一片皎洁。 第十三章 游龙惊凤(四) (四) 太子提着灯,来到屋中的拐角,慢慢的走下台阶,这间屋子有个地下室,丁峻就关在地下室。 下了台阶,一盏明亮的灯静静的支在一张八仙桌上,桌旁有名侍卫正坐着打盹,丁峻锁在角落里,他的周围临时圈起了一片通顶的木桩,就像牢房一样。 太子提灯走近,侍卫听到动静,马上警惕起来,一见是太子,赶忙上前施礼。 太子吩咐道:“你且出去,我要亲自审问犯人。” “是。”侍卫接过夜灯,挂到一旁,而后遵旨离开。 太子来到桌旁,悠悠坐下。 角落里的丁峻一见太子前来,眼中闪耀出几分激动,这是他从法场回来后,第一次面对面见到太子,遂爬起身来,负着沉重的脚镣手铐,走到围栏前,行礼道:“草民丁峻见过太子殿下。” 借着灯光,太子上下打量一番,见丁峻弱冠年纪,生的英武俊朗,眉宇间一副正气盎然,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作奸犯科的坏人。 眼前的翩翩少年,就是虞梦诗心中最牵挂、最在乎的人,太子顿然生出几分妒意。 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你身上的伤怎样了?” “殿下派来的郎中已为草民开药调理,现在好多了,草民在这儿扣谢殿下鸿恩!”丁峻说完,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太子淡淡道:“你伤势未愈,起来吧。” 丁峻缓缓站起身形。 太子瞧他一眼,沉声道:“我今夜问你的话,你要如实答来,若有半句虚言,我就叫你人头落地,明白吗?” 丁峻一脸正色道:“丁峻顶天立地,若对殿下敢有半句虚言,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太子沉吟道:“石九江的过去你知道多少?你和他之间如何结的怨?细细道来。” 丁峻想了想,开口道:“此事的根源要追溯到祖上。我祖父是做丝绸生意的,家境殷实,在扬州买下两处依山旁水的庄园,不料被当地的黑势力头领石风烈看中,竟强占去一处!他在扬州称霸一方,我祖父几次报官无果,气郁成疾,生了一场大病后,郁郁而终。” 丁峻脸色渐渐黯然,长叹一声,接着道:“后来,石风烈因劫持朝廷官银而受通缉,逃至他乡,从此了无音讯,被他强夺去的庄园也被官府查封充公,我父母为人本分忠厚,此事没在细究。一晃多年,西南一代出了个江洋大盗,此人心狠手辣,不仅杀人越货、危害一方,很快又将势力扩张到江浙地区,凡是与他结过怨的,无不被他斩尽杀绝!” 丁峻越说越气,脸色铁青,紧握起拳头道:“他来到扬州,成立了石虎门,不久找到我父母头上,竟欲将我一家人赶出祖宅白松庄!我父母自然不肯,与他争吵中得知,他便是石风烈的嫡孙石九江!谁能想到,上一代的恩怨会被他重翻旧账?岂料,争吵后的第二日,他带领一拨党羽前来血洗白松庄!我和大哥外出不在,园中上下五十余口人无一幸免!这天杀的恶贼,将我父母残忍杀害后,又暗中伏击我和大哥,可怜我兄长……为了救我……最终死在了乱剑之下!我……我也被他们刺伤后打下山崖……。”说完,丁峻忍不住淌下了泪水,脸上涌出了悲愤的痛苦……。 太子的脸色异常凝重,眉宇间隐隐升起一丝怒气,看着丁峻如此伤心,忍不住暗暗一叹,心中忖道:眼前的丁峻不像是恶意栽赃、歪曲事实的人,石九江虽为朝廷命官,坐统官兵数千,但此人面带凶相,粗鄙猥劣,倘若真如丁峻所说,是个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那么朝廷任用这样心怀鬼胎的人来统兵,岂不要自种祸根!?他日一旦贼心不改,图谋造反,危害到江山社稷,那可是祸乱滔天的大事……。 思忖片刻,太子站起身,缓步走到牢前,瞧了瞧丁峻,此时,丁峻脸上的泪痕虽未干,情绪已稳定多了。太子道:“你刚刚说的话,可有证据?” 丁峻道:“殿下若不信,尽可派人到西南一代巡查暗访,曾受过他迫害的乡绅百姓,比比皆是,自会知道我所言不假。” 太子若有所思道:“此事我必会查个清楚。”顿了顿,又道:“你掉下山崖后,是如何活下来的?” 此言一出,丁峻刚刚稳定的情绪,霎那间又变得几近失控……,此事是他记忆中最闪亮的一页,他何曾忘记?又怎敢忘记? 他的思绪一下飞回了静湖村……那个宁静、安逸的小村庄,青山碧水,淳朴民风,在那里,他度过了人生最最美好难忘的时光……,他今生还会有那样的日子吗?他不敢想……。 梦一般的地方,在脑海中渐渐远去……,丁峻哽咽了,他不能再想,也不容再想了,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感,待了半响,才颤声说道:“是梦诗救了我!她精心照料我的伤势直至复原,她关怀我的一切,还费尽心思为我寻得武功秘籍,没有她,我早已是个孤魂野鬼!”丁峻显得很激动,痴痴道:“她……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的命是她的,可惜我欠她的……太多……唉!”丁峻一想到虞梦诗,心中便有千般愧疚、万般爱怜,就算死,也报答不了她的恩情与痴情……,他无法忘记她,又无颜再提及她。 太子心中明了了,想到他们之间必会因此事而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命运的残酷几乎摧毁了丁峻,天可怜见让他遇到了虞梦诗,两个人有着同命相怜的处境,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产生的情愫,必将根深蒂固,牢不可破,是任何人与事都难以切断、难以撼动的!患难见真情,虞梦诗不顾生死前去法场见丁峻,便是最好的证明。 太子的眉头不由深深锁起,思绪万千……。 丁峻忍不住问道:“殿下,草民想问问虞梦诗现在的状况,她一切好吗?受的伤重不重?没出什么事吧?” 太子收回了思绪,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她现在很好,很安全,就住在我府内。” 丁峻愣了愣,轻声道:“那就好,她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多谢殿下照顾。” 太子盯着丁峻道:“我还想要她一辈子都住在府上。” 丁峻一听,脸色巨变,他已明白太子的意思……。 他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只觉得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自己好像走到了深渊的尽头……。 见丁峻不说话,太子哼了一声,说道:“不管你的冤仇有多大,你刺杀朝廷命官是不争的事实!此罪本是必死无疑,若非我在法场及时看见了梦诗,决定翻案重审,你此时早就身首异处了!不是吗?!” 丁峻缓缓抬眼看向太子,太子眼中的威严与傲然一览无余,他无言以对。 丁峻沉闷半响,开口道:“殿下莫非就是扬州救过梦诗的黄公子?” 太子眼中一亮,说道:“哦?你怎么知道,是梦诗向你提起我的?” 丁峻默然的点点头,平静道:“不错,她曾告诉过我扬州遭遇的一切,对您的仗义相救感激不已。” 闻言,太子阴沉了半天的脸,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顿了顿,说道:“我不仅在扬州救过她,还在开封救了你们。自从扬州一别,我对她念念不忘,派人寻找了好久,没想到竟在开封遇到了她,真是天赐良缘!” 丁峻的脸色格外凝重,眼睛看着地,牙关咬紧,却未发一言。 太子心中得意,表面不露声色,板起面孔,对丁峻道:“你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这件案子如今掌控在我手中,即可重判、亦可轻罚,可大可小、可杀可留,全由我做主。若是依法判案,不仅你要死,就连虞梦诗、虞三娘以及她们的家丁都在劫难逃!” 闻言,丁峻猛然抬起头,眼中带着悲亢的情绪,直视太子道:“我以为,朝廷设的律法就是为百姓惩恶扬善、伸张正义,我丁俊烂命一条,死不足惜!但石九江这样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身负着数十条人命,若还能逍遥法外的话,势必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太子脸色一变,沉声道:“此事我说过不追究石九江的责任吗?你自觉有冤难申,可你就从没杀过一个人么?像你这样的江湖人士底子有几个是干净的?!” 丁峻脸色铁青,顿了顿,说道:“我的确杀过人,杀的都是石九江的党羽,为了夺回祖宅白松庄!可我从没杀过一个好人,石九江的党羽和他一样劣迹斑斑、欺横霸市!官府不敢管,有冤无处申,我只能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替死去的亲人讨回公道!朝廷要处斩我,无可厚非,所有的罪状都是我一人犯下的,与他人无关!朝廷理应释放无辜者、惩治奸贼,才能无愧于律法的公正严明!” 激昂愤慨的一番话,听得太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当即一拍桌子喝道:“大胆!你也太放肆了!一个死囚犯竟敢口出狂言,朝廷律法是你能亵渎的么?你当我是谁?!”太子动怒道。 丁峻目光闪了闪,方意识到自己情急失态,当即屈膝跪地,行礼道:“草民一时性急,莽撞无理,冲撞了太子殿下,还请息怒。” 太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走近他几步,道:“你一个阶下囚,有何资格跟我谈律法!你凭什么?” 丁峻目光黯淡,说道:“草民不知深浅,无意冒犯朝廷律法,还望殿下恕罪。” 太子哼了一声,没作理会。 丁峻等了等,又道:“事情的原委我已说清了,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判定?” 太子沉默半响,望了丁峻一眼道:“本太子此次翻案,其一是为民伸冤,其二是彻查石九江,此人的官位来路不正,我早有耳闻,对他颇有疑虑,只是没有适当的机会查证,今日获悉你的冤情,我亦不姑息,绝不会放过他,不能令朝廷养虎为患!” 闻言,丁峻的眼中泛起一丝光亮,带着万分希望看向太子,跪拜道:“殿下英明!丁峻一家的灭门惨案总算有昭雪的一天了!”说完,便叩了三个响头。 太子瞥了他一眼,道:“起来吧,我看你言语有素,明白事理,该是读过书的人,我正有重要的事要对你讲。” 第十三章 游龙惊凤(五) (五) 丁峻站起身形,平静的说道:“殿下请讲。” 太子看着他,悠悠道:“你的武功比石九江如何?” 丁峻胸有成竹道:“比他强!” “哦?能否显露一下?”太子将信将疑道。 丁峻沉吟道:“草民愿听殿下安排,只是不知如何显露?”他的手脚全都带着沉重的镣铐,行动都不方便,何况展示功夫? 太子道:“你等等。”说完,转身上了台阶,不多时,带下一名将士,正是太子的亲信秦杉。 太子命秦杉将丁峻的脚镣手镣打开,放他出了牢房,来到中央的空地上,太子对丁峻道:“这是秦统领,你跟他过几招,点到为止。” “是。”丁峻稍稍活动下四肢,手腕和脚腕长时间带着镣铐,红肿僵硬,秦杉一派精神抖擞,随时准备迎战。 丁峻微微抱拳道:“秦统领,请。” 秦杉也不客气,双拳一挥向丁峻连攻六招,招招犀利、直逼要害! 丁峻从容不迫,运转掌风将六招一拆而散,遂即朝秦杉胸腹攻出三掌,每一掌都劲道十足、攻势凌厉! 秦杉出拳迎击,但觉对方掌力雄厚,招法奇异,真是前所未见,不禁暗吃一惊。 转瞬间,双方交手三十余招,秦杉渐渐处于下风,他心有不甘,一把抽出随身跨刀向丁峻肩头砍去,丁峻闪身滑开,从一旁抄起根木棒,秦杉暗笑,遂挥起一片刀花,径直逼向丁峻,丁峻持木棒迎前,就听‘乒乓’一阵响,木棒被秦杉的跨刀砍成数节,眼见刀锋即将砍到丁峻手臂,丁峻忽然左掌推出一股大力,右掌趁势扣在了秦杉的手腕!秦杉顿觉手臂一阵麻痛,失去力道,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丁峻一掌,不由倒退数尺,刀也脱了手,丁峻飞身接住,但见白光一闪,刀尖已抵住秦杉的咽喉! 秦杉面红耳赤,丁峻遂收手,将跨刀双手呈上,道:“秦统领,小弟得罪了。” 秦杉顿了顿,当即展颜一笑道:“好身手!” 太子含笑点点头。 刚来洛阳的第三天,秦杉曾和石九江比试过武功,双方打个平手。太子对丁峻的表现颇为满意,说道:“两位都是身怀绝技的好汉。” 随后吩咐秦杉道:“你先退下,我还有事要说。” “是。”秦杉说完,欲将镣铐给丁峻带上,太子拦道:“只带脚镣既可。” 秦杉不解道:“殿下,这可不行,他是死囚……” 太子摆手道:“不必担心,照我说的做。” 秦杉只得听令,将丁峻拷上脚镣,关进牢房。 秦杉离开了,太子负手而立,久久不语。 丁峻不知太子用意,只能静静的等着,如今不用拷着手镣,对太子很是感激。 隔了半响,太子忽然转向丁峻,眼中划过一丝异动,盯着他的脸,一字字道:“若本太子给你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你觉得如何?” 丁峻怔住了,当即颤声道:“殿下的意思是……给我亲手杀石九江的机会?!” “不错。不仅如此,我还有办法赦免你的罪状,还你自由之身!”太子的话语带着不可抗拒的诱惑。 一听此言,丁峻的心顿时掀起轩然大波!脑海中涌现出无比的激动:苍天啊,这是怎样的一个机会?!能亲手手刃仇敌,该是多么大快人心!父母兄长地下有知,亦能瞑目安息了……,不仅如此,还能重获自由?这、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丁峻立时跪到地上,满腔激动的说道:“如能赐予我这样的机会,殿下对丁峻一家如同再造之恩!丁峻愿为殿下赴汤蹈火、粉身碎骨!” 太子瞧他一眼,淡淡道:“我不需要你为我效力,我只要你做一件事来回报我。” 闻言,丁峻的表情突然凝滞,太子肯给他这样的机会,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来换取,而他也想到了……。 太子见他眉头紧锁,满目黯然,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很清楚,以你现在的情况都已自身难保,又怎么能照顾她呢?你已经连累她很久了,不是么?何苦继续连累?” ‘她’是谁,丁峻当然明白!他没有说话,却慢慢抬起头直视太子,目中尽是萧索、悲凉……。 太子暗自得意,叹了口气,直言不讳道:“我答应你的,绝不食言,只要查出石九江真是江洋大盗,我一定会给你安排杀他的机会,而你需要回报我的,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让虞梦诗对你——彻底死了心!仅此罢了。” 丁峻浑身一震!太子的用意他刚刚已猜到了,他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对梦诗而言只有拖累,毫无益处!自身难保又何谈照顾她?况且,他之前也早做出了决定,放弃对梦诗的感情……,太子的话没错,条件也提得无可厚非,然而,丁峻面对这样既定的事实,却仍忍不住肝肠寸断,万分痛苦,整个人陷入了极大的绝望……。 太子见状,一鼓作气道:“你该明白,她跟着你只有刀光剑影的讨生活,你永远也不能给予她最大的保护,而我却可以给她一切!”说完,太子目视着远方,一脸憧憬的说道:“我要带她回长安面圣,要她做我的太子妃!他日一朝荣登大宝,梦诗就是六宫之首,就是皇后千岁!” 丁峻的眼神瞬息变得灰暗……。 他的心在一阵阵绞痛,太子说的句句是理,他还有什么可争的?又怎么争得过?梦诗跟着太子,才是最安全、最享福的,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丁峻踌躇良久,终于开口道:“殿下……会好好待梦诗么?” 太子见状,心中大喜,痛快的说道:“自然,她是我唯一倾心的姑娘,我誓娶到她不可!” 丁峻嘴唇颤抖着,表情悲凉,缓缓道:“自古嫔妃争宠,多有祸端,后宫佳丽三千,勾心斗角,殿下能否一直善待梦诗?疼爱她一世,不使她遭受任何欺辱迫害么?” 太子目光闪动,看透了丁峻的一番深情,他对柔弱的虞梦诗始终放心不下……,当即暗叹一声,平心静气的说道:“寻常百姓家,凡丰衣足食者都会娶个三妻四妾,何况是统领天下的君王?虽然后宫嫔妃众多,但皇帝心目中真正爱的、能占据位置的,也只是区区两三个女人,皇后必是其中之一,在皇帝眼中始终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六宫更无人敢造次。我答应你,爱护她一生一世。” 丁峻已无言语对,太子的意愿他无法反抗,太子的一番话他也愿意相信是真的,他的心忽然间变得异常平静,梦诗跟着太子总要好过跟他,他该知足了。只是他的心也从这一刻起,化为了一摊死灰,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与活力……。 地牢一片安静,太子看着丁峻道:“眼下,我要知道你如何能令梦诗死心?” 丁峻神情木然,开口道:“敢问殿下,我夜刺石九江时用的那把青锋剑在何处?” 太子道:“应该还在都尉府,想拿到并不难。” 丁峻眼中闪出片片火花,沉声道:“我要用这把剑亲手杀掉石贼!而后……把它交与梦诗,梦诗看到青峰剑,就明白我已不在世上,也就不用……再牵挂了。”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弱,显然伤心到了极处。 太子灵机一动,倘若真如他所说那样,大可将青锋剑直接交给虞梦诗就行了,何必绕他这道弯呢?想要治石九江的罪也绝非难事!丁峻的生死亦在他掌握之中……,然而,他抬眼一瞥丁峻那张年轻无辜的面庞,目睹他此时痛不欲生的神情,竟不由心下一软,暗叹道:君无戏言,既答应为他安排报仇,又怎能出尔反尔?为了一己之私,置百姓冤仇不顾?将来如何治朝纲、理朝政?此法颇为不妥。 这些思绪仅在一念之间,太子沉吟片刻,瞪着丁峻道:“好,事成之后,我要你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若是有什么风声传进虞梦诗的耳朵里……你和她都性命不保!明白吗?凭你是武林高手、还是江洋大盗,没有人能够对抗朝廷的千军万马!” 丁峻黯然的点点头,道:“我明白,我一生最亏欠的人就是她,怎能还去纠缠?我不会再联系她了,只要她过得好,我死也甘心!”顿了顿,眼神中又流露出万般不舍,哽咽道:“只望殿下能尽心待她!”说完,眼眶都红了。 “我会的。”太子道。 丁峻长出一口气,咬咬牙,斩断心中情丝,昂首问道:“不知殿下如何安排我杀石九江?” 太子看看周围,走近围栏,道:“我已想好办法,你且靠耳听来。” 丁峻侧过头靠近太子,太子在他耳边低语着……,丁峻目中渐渐露出希望的光芒! 而后,就听太子道:“这两日你先专心养伤,稍安勿躁,有什么需要叫人通知我。” 丁峻感激道:“谢殿下成全!” “嗯。”太子瞧他一眼,转身离开了牢房。 太子走了,丁峻来到墙角处,缓缓坐下了,他的头无力的靠着墙,眼中不带一丝情感。很快,他将面临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对决,他得到了一次千载难逢的复仇机会,却也因此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失去所有的人生,他的人生已毫无意义……。 多情总为无情苦,无情却被多情伤! 心伤心碎心已止,缘浅缘深缘由天。 唯愿今世苦相守,换得来生续鸳鸯。 这难道就是他此生的宿命? 第十三章 游龙惊凤(六) (六) 东方的异彩,揭去了满天的睡意,白日一照,浮云自开,这是一个明媚清新的早晨,太阳冉冉升起,天地间一片霞光溢彩。 冰凝雪心情不错,吵着要进城逛逛,韩永昌拧她不过,答应下来,派了韩倚墨和两名庄丁陪她去。 洛阳的大街热闹繁荣,车水马龙,冰凝雪逛得兴致十足,一路上买了不少好东西,多半是买给虞梦诗的,她已决定过两日先去开封看望虞梦诗,许久不见,惦念至深,若师父不同意,她也一定会想出办法……。 临近中午,冰凝雪等人饥肠辘辘,来到一家酒楼吃饭,酒楼生意兴隆,竟没了空座,旁边几家亦是如此,冰凝雪皱皱眉,说道:“大师哥,我们去个远点的地方吧。” 韩倚墨想想道:“听说城西有家‘客来居’的酒庄,环境清雅,人也较少,不如去那里?” “好啊,大师哥怎不早说?”冰凝雪娇嗔道。 韩倚墨笑笑道:“这家酒楼地处偏僻,你喜欢热闹,怕你不愿去呢。” 冰凝雪撅嘴道:“喧闹久了,也会烦啊,快走啦!”说完,嬉笑着推了一把韩倚墨,两名庄丁都笑起来,当下,四人骑马直奔城西而去。 客来居坐落在一条偏僻的小街,修建古朴雅致,整洁干净,客人不算多,前排是两层酒楼,后面是两排厢房,冰凝雪挺满意,四人被请上二楼靠窗的雅间,点了酒菜,聊起天来……。 雅间的窗外是一片树林,冰凝雪喜欢树,宁静的绿色,清新养眼。不多时,饭菜就端了上来,味美色鲜,刚吃了两口,就听窗外一阵脚步匆匆,一人低声道:“天鹰交代,待会儿做掉那小子别留痕迹,扔到城外去!” 一人问道:“那愣小子怎么得罪天鹰的?” 那人道:“嗐,死小子在钱老板的酒楼多管闲事,惹得钱老板告状给天鹰,这不,天鹰下令做掉他!” “呵,小子真是不开眼!惹了飞龙堡的主顾,算他倒霉!”另一人道。 “快!这次可别让他溜了!”一人道。 冰凝雪听得真切,遂向窗外望去,但见五名大汉提刀钻进了树林,渐渐消失了踪影。 冰凝雪心中疑惑,他们赶去杀的人不知是谁,但听这话语,好像也罪不至死。 韩倚墨见她沉思着,说道:“雪儿,饭菜要凉了,先吃饭吧。” 冰凝雪‘嗯’了一声,继续扒着碗里的饭,心里却忐忑不安。 韩倚墨给她碗里夹着菜,安抚道:“雪儿,出门前师父交代过,买完东西就回去,吃完饭我们也该回山庄了。” 他知道小师妹一向喜欢打抱不平,好管闲事,刚刚听到的事情,令她此时心不在焉,他真担心她又想出什么花招,惹出什么事端来……。 冰凝雪很快吃完碗里的饭菜,喝了口茶,说道:“我已吃饱,马上可以回山庄了。” 见剩下的三人刚吃到一半,美矒骨碌一转,道:“咦?原来你们还没吃完?看来还有时间,那我出去逛逛!” 说完,提了剑就要出去,韩倚墨赶忙拦下道:“雪儿,你要去哪里?坐下稍等片刻,吃完饭大家一起走。” 冰凝雪笑笑道:“对面有家胭脂水粉店,我去那里看看,你们一会儿去找我好了。” 说完,不等韩倚墨答应,就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韩倚墨无法,正欲追去,旁边的一名庄丁起身道:“大公子,我去照看三小姐,您先吃饭吧。” 韩倚墨叹了口气,道:“不必了,她若去了胭脂店倒没关系,若另有想法,你此刻追去也已晚了,她要去哪里,没人拦得住。” 韩倚墨说完,慢慢回到座位,饭也没心情吃了,暗暗感慨:如果这世上还有能牵绊住她的人,那也只有一个,那个人在徐州、在开封、在洛阳,一路上无不牵绊着她的心……,然而,此刻他在哪里?令佳人苦苦等待,黯然神伤,却仍不出现……。 三人草草吃完饭,结了账直奔楼下对面的胭脂店,谁知,里面除了店掌柜和伙计,竟没有一位顾客,也没有一位白衣少女前去光顾。 韩倚墨脸色凝重,急忙带着两名庄丁赶去那片树林……。 踏进林中不久,就听得一阵刀剑厮杀声,韩倚墨大惊,速施展轻功循声而去。 来到近前,就见冰凝雪偕同一名青年男子正与五名持刀大汉奋战,正是刚才路过楼下的五人。 看情形,对方虽人多,却没占任何优势,冰凝雪快剑纷飞,越战越强,但那身旁的青年男子武功显然差了许多,应战颇为吃力。 韩倚墨等人即刻加入,这样一来是五敌五,没多久,便将对方打得落荒而逃。 见众人逃跑,冰凝雪一个飞身跃起,左袖抖出一缕白纱将跑在最后的一人拦腰截住,白纱空中撤回,那人‘啪’的摔在了地上,正欲挣扎起身,一柄雪亮的剑尖已抵住他的咽喉,就听冰凝雪冷声道:“回去告诉天鹰,这位公子是冰凝雪的朋友,有事好商量,若还纠缠不清,就到锦云山庄来找我!”说完,冰凝雪踢了他一脚道:“走吧!” 这人连滚带爬的赶紧跑了……。 厮杀结束,林子里恢复了宁静。 冰凝雪一转头,冲那青年男子做个怪脸,说道:“杨青,你我的账今日算是了结了,从此互不相欠。” 韩倚墨这才发觉,原来这林中遭人伏击的男子,竟是徐州的捕头杨青。 经过刚才的一场激斗,杨青有些狼狈不堪,此刻擦擦额头的汗水,一脸感激道:“冰姑娘,今日真要谢谢你!我以前……多有得罪,对不起,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早已葬身此地了!救命之恩……”没说完,双膝跪地,向冰凝雪拜了三拜。 冰凝雪也不礼让,见他拜完起身,咯咯笑道:“还有我大师哥和两位庄丁呢,他们也帮了忙,怎不谢谢他们呢?” 杨青愣了一下,扭身欲向韩倚墨等人下跪,韩倚墨急忙拦住道:“别听雪儿瞎说,她逗你呢,这点小事不足挂齿,杨公子没受伤吧?” 杨青摇头道:“没有。多亏冰姑娘相救,多亏了她!” 冰凝雪沉吟道:“你是怎么得罪他们的?” 杨青想想,血气方刚的脸上涌起一团怒火,说道:“几日前,我和两位义兄去了城东的金福酒家,遇见一对卖唱的父女,那钱掌柜看上了卖唱的小姑娘,竟当众凌辱调戏,强人所难,我实在看不过,就上前解劝,谁知,那钱掌柜二话不说,出手就打人!两位义兄跟他动起手来,我掩护着卖唱父女离开酒楼,钱掌柜功夫虽不怎样,但身边打手众多,我们三个寡不敌众,就逃了出来,后来又失去了联系,唉!” 杨青说完,长叹一声,仍是耿耿于怀。 韩倚墨道:“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要去找你的两位义兄吗?” 杨青点点头,脸上布满凝重。 冰凝雪明眸一闪,道:“不如你跟我们回锦云山庄去,安心住下,我们派人帮你一起找,如何?” 杨青呆了呆,望着眼前对他有着救命之恩的冰凝雪,不敢相信,她的心灵竟也如此美丽,如此热心。 他犹豫片刻,说道:“谢谢冰姑娘好意,今日已为我解围消灾,他们也不敢把我怎样了,我还是留在城里找人更方便些。” 冰凝雪思索道:“我担心他们还会找你麻烦,这样吧,城中有家灵芝草堂,你可暂时住到那里,又安全又方便,你觉得呢?” 杨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事之前,他心底里一直恼她、怨她,连武林大会上都没肯为她出面解围……,然而,面对他与她曾经发生的过节,冰凝雪却不计前嫌,今日萍水相逢,拔刀相助,还替他顾虑得如此周到!他……他又是怎样对待她的呢? 杨青嘴唇动了动,竟吐不出一个字来,对冰凝雪的感激难以言表……。冰凝雪见状,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交给杨青道:“这是我飘云山庄的令牌,你带着它去灵芝草堂,说是我的朋友,他们一定会给你安排妥当。” 韩倚墨见状,欲言又止,他知道冰凝雪的热心肠是拦不住的。 杨青双手接过令牌,道了谢,眼中望着冰凝雪,只觉得一股暖流注满心田……,激动的说道:“等我找到两位义兄,就去锦云山庄归还令牌,登门道谢!” 冰凝雪道:“不必了,你若找到,就将令牌留给草堂的管事既可,若找不到,或需要帮忙再来山庄找我吧。” 杨青暗叹一声,拱手道:“冰姑娘,大恩不言谢,他日若有杨青能效劳的地方,愿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冰凝雪精灵古怪道:“哦?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住啦!” 杨青正色道:“大丈夫一言九鼎,绝不出尔反尔。” 冰凝雪扑哧笑了,点头道:“好,我信你。” 韩倚墨抬眼望了望夕阳,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启程,杨公子一路小心。” 当下,冰凝雪等人告别杨青,一路快马加鞭回锦云山庄去了。 杨青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中起伏不已,久久不能平静:原来行走江湖者,并非都是乌合之众、非盗即偷之人,还有像她这样行侠仗义、热心善良的好人,她是位好姑娘,他以前真是看错她了……。 佳人远去,他站在原地发了好一阵子呆,终于暗叹一声,自行离去,同他前来洛阳的两位好友郑阳和李长钧,此刻不知身在何方,是否遭遇毒手,还是能像他这般幸运呢……。 第十三章 游龙惊凤(七) (七) 冰凝雪等人一路疾驰回到锦云山庄,进了大门,匆匆向正堂走去,却见花园的凉亭中坐着几个人——飞龙堡的天山六鹰。 他们怎么来了?冰凝雪诧异间,就见韩永昌满脸笑意的陪着一个人踏出了正堂,着眼一瞧:龙帅先。 冰凝雪虽不想见,但不好避开,只得迎面走过去。 “三小姐,我们又见面了。”龙帅先的目光带着几分笑意。 “龙先生。”冰凝雪轻轻说了句,而后躲到韩永昌身旁。 韩倚墨也上前打招呼,龙帅先微微点头。 凉亭内的天山六鹰已走了过来,站到龙帅先的两侧。 韩永昌看看冰凝雪,道:“雪儿,说好午后归来,怎么现在才到?太阳都下山了。” 冰凝雪灵机一动,说道:“师父,我之所以晚归,全因在城西林中搭救一位朋友,他今日遭遇飞龙堡的追杀,朋友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说完,瞟了一眼天鹰。 韩永昌闻言,一脸尴尬,当即责备道:“莫要胡说,一定是你的朋友弄错了。” 龙帅先瞧向冰凝雪,问道:“三小姐的朋友是哪位?” 冰凝雪道:“我的朋友叫杨青,任职公门,前几日和两位同伴在钱掌柜的酒楼打尖,因看不惯钱掌柜调戏卖唱女子而得罪了他,钱掌柜恼羞成怒,大打出手,还告状到飞龙堡,天鹰下令追杀三人,幸好今日林中巧遇,得以相救。”说着,向前迈出一步,拱手道:“龙先生贵为武林盟主,此事就请您主持公道,给评一评理。” 闻言,龙帅先微微一笑,说道:“三小姐侠骨柔情,龙某怎好置若罔闻?” 说完,侧首看向天鹰道:“可有此事?” 天鹰脸色稍稍一变,在龙帅先耳边低语几句。 龙帅先不动声色,回头对冰凝雪道:“原来是场误会。既是三小姐的朋友,龙某可以保证,以后没人再敢纠缠他们,还请放心。” 冰凝雪知道天鹰未说实话,不过见事情解决了,当下行礼道:“冰凝雪代杨青谢谢龙先生。” 龙帅先悠悠道:“份内之事,何足挂齿?” 韩永昌哈哈一笑,走上前,轻拍冰凝雪的肩头道:“你要谢龙先生的可不止这些啊!我看时辰不早了,就请几位贵客留敝庄吃顿便饭吧?” 冰凝雪却垂下眼帘,淡淡道:“一切听师父安排。” 龙帅先瞧她一眼,对韩永昌道:“多谢庄主一番盛情。三小姐外出归来,想必累了,龙某不便打搅,就此告辞。” 韩永昌想想道:“好吧。倚墨、雪儿,陪为师送先生出庄。” 冰凝雪嗯了一声,默默跟在韩永昌身后。 众人来到庄园门口,龙帅先上了马,向韩永昌等人道:“改日请列位到飞龙堡做客,龙某一尽地主之谊。” 韩永昌拱手道:“必当登门拜访,龙先生一路小心。” 龙帅先道:“告辞。”目光转向了冰凝雪。 冰凝雪回以淡淡一笑,而后垂首不语。 龙帅先等人扬鞭策马,奔驰而去……。 回到正堂,韩永昌盯了一眼冰凝雪,道:“雪儿,今日龙帅先到访,你怎么对人家不冷不热的,他是当今武林盟主,何等威风?又出手救过你,你刚刚的表现太令我失望了!” 冰凝雪抚弄着秀发,小声嘀咕道:“我知道他救过我,也知道自己刚才做的不好,可是……不知为什么,我一看见他,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韩永昌皱眉道:“有什么不舒服?你今日那位朋友的事,若不是龙帅先给你面子,能这么轻松解决?换了别人,他理都不会理一下!你既爱逞能管闲事,就自己承担到底好了,何必开口求人,欠下人情债?” “我没求他,只不过让他评评理,欠什么人情了?钱掌柜仗势欺人,飞龙堡不分青红皂白,赶尽杀绝,这难道没有错吗?”冰凝雪不服气道。 “还敢顶嘴!”韩永昌目光如炬,瞪着冰凝雪道:“出门前为师是怎么交代你的?你却自作聪明,在外招惹是非、不计后果!飞龙堡是该得罪的地方吗?你把师父的话全当成了耳旁风!” 一直未开口的韩倚墨见师父真动气了,忙上前解劝道:“师父消消气,怪我出门没带好她,都是我的责任,况且……雪儿也是一片好心,见不得朋友受人欺负,您了解她的脾气,今日的事……就算了吧?” 韩永昌哼了一声没说话,韩倚墨赶忙倒杯茶给他,韩永昌开口道:“倚墨,倚轩这会儿也该回来了,你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安排的。” “是,师父。”韩倚墨朝冰凝雪递个眼色,出门去了。 冰凝雪装作小心翼翼的走到韩永昌身旁,为他轻轻捶着背,隔了半响,柔声道:“好师父,别生我气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没给您做长脸面的事,您消消气,罚我好啦!” 韩永昌哼道:“罚什么?” 冰凝雪转转眼睛道:“就罚我不准吃晚饭?好么?” “你这丫头,少吃一顿也饿不死!”韩永昌口中说着,却忍不住笑了。 冰凝雪笑笑道:“嗯,我是饿不死,那师父少吃一顿会如何呀?” 韩永昌笑骂道:“都要嫁人了,还这么调皮!” 冰凝雪娇嗔道:“嫁什么人?萧大哥一天没来,我就一天出不了嫁,就要跟您面前继续调皮!” 韩永昌捋捋胡须,眼神闪烁道:“谁说嫁他了?他早把你忘脑后了,亏你还想着嫁他?我劝你赶快打消这念头!” 冰凝雪一听,噘嘴道:“不许您乱说,萧大哥一定会来找我的,我们已定下白首之约,他非娶我不可。” 韩永昌哼道:“那日武林大会你都看见了,他跟谁在一起厮混?他既然来了都不出来见你,可见他心中早已没有你!你还傻等着他做什么?” 此话一出,立即勾起了冰凝雪的伤心事,想起当日东门口看到的情形……心头就好像针扎了一般痛楚,眼神渐渐低迷,半响没说话。 韩永昌趁热打铁道:“雪儿,听师父一句良言,别等他了,他要是心里有你,早就来见你了,不可能连武林大会这样的机会都错过,他肯定……” 话还没完,冰凝雪忍不住截口道:“他会来找我的!他不来……肯定是另有原因,我相信他,他再不来……我就找他去!” 冰凝雪的俏脸虽涌起一片凄然,但目光无比的坚定。 韩永昌回头瞪她一眼,严肃的说道:“我不准你再去找那个江湖浪子!他耽误得你还不够么?!” 冰凝雪不高兴了,捶背的手也停下来,奔到韩永昌面前道:“师父,您干嘛总说萧天晗坏话?他哪里不好了?您别忘记,他救过我的命、还救出了我姐姐!您更知道,我和他……” 不等她说完,韩永昌沉声道:“你莫忘了,救过你命的人不止他一个,龙帅先也同样救过你!” 冰凝雪怔了怔,看着韩永昌道:“师父,您为何要提起他?” 韩永昌站起身形,在堂中踱了两步,转身望着她道:“实话告诉你吧,龙帅先今日到访,就是上门来提亲的,为师……已答应了他!” “什么?!您、您说的是真的?您答应了他!”冰凝雪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万般震惊的看着韩永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韩永昌泰然自若,接着道:“不错,他是当今武林盟主,亲自上门提亲,为师怎好拒绝?况且,飘云山庄能与飞龙堡结朱陈之好,对双方来讲,都是件相得益彰的好事!这桩亲事为师再满意不过了,当然一口答应。” 冰凝雪娥眉紧蹙,脸上掠过一抹忧伤,颤声道:“师父,您……想拿我去联姻?您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谁,却还答应这门亲事?您怎么能……我不同意!我不同意!”说完,眼圈已微微泛红。 韩永昌见状,叹口气道:“嫁给龙帅先就成了盟主夫人,和他一起统帅江湖,有什么不好?飞龙堡基大业大,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为师都是为你着想,怎么会害你呢?对不对?” 冰凝雪一脸悲愤道:“谁稀罕什么盟主夫人?我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我才不会嫁他!”说完,将头扭向一旁。 韩永昌走上前,轻抚她的秀发,柔声道:“雪儿,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你能嫁给武林盟主,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呢。” 冰凝雪一听,扭过头来,带着几分哭腔道:“师父,事关雪儿一生的幸福!您要真为我着想,此事就该同我商量后再做答复啊?!什么荣华富贵、统帅江湖?我才不稀罕!我要的是两情相悦,我只要嫁萧天晗,无论他富足贫瘠,我都死心塌地、无怨无悔!” 韩永昌脸色越发阴沉,半响没说话。 冰凝雪见状,接着道:“师父,近些日子您已推掉了好几门亲事,这一次也同样能推掉!您就说我瞒着您已私定终身,已是别人的未婚妻,不就行了?” 韩永昌正色道:“师父认为这是一桩最理想的婚约,干嘛要推掉?既然答应下来,就绝不能反悔,否则信义何在?如何立足于江湖?” 冰凝雪见师父心意已决,终于潸然泪下,眼中充斥着悲愤与绝望,颤声道:“您带我第一次见娘的画像时曾说过,要让我在人生的每个阶段都过得快乐幸福!可现如今,您明知道我心中另有所爱,却还逼着我嫁给别人?您……您这是为我好么?是真疼爱我么?我娘若在世……她也不会答应的!”说完,忍不住大哭起来。 闻言,韩永昌心中耸然一动,眼神不由微微颤抖,霎时间泛起了异样的痛苦……。 见韩永昌发着怔,冰凝雪继续道:“您为了我娘宁肯终身未娶,就是因为不愿所娶非爱,对吗?而我——同样可以为了萧天晗孤独一世、终身不嫁!” 此话一出,韩永昌不禁眉头竖起,眼底遂升起一团火焰,满含怨恨的火焰!他强迫自己转过身去,极力的保持镇定,忍着不让自己爆发出来,而后深深的合上了眼睛……。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睁开眼,转身到冰凝雪面前,抚抚她的脸蛋儿,柔声说道:“雪儿,你们三个徒儿中,师父一向最宠爱你,从小视若掌上明珠,传授你最精湛的剑术、最厉害的毒功,你也曾说过很多要报答我的话,这次的婚事……你就当报答师父一回吧!” 冰凝雪琼鼻一酸,含泪道:“我没有忘记您的恩情,我一定会报答的,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可唯独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答应!” 韩永昌眼中泛起一片失望,看着泪眼朦胧的冰凝雪,忽然走上前紧握起她的肩头,动容道:“雪儿,就算为师……求你了!好么?你……你可知龙帅先下的聘礼是什么?” 冰凝雪边哭边摇头道:“我才不管是什么,通通退回去就是!” 韩永昌长叹一声,神情带着几分黯然,缓缓从袖中掏出了一张微微泛黄的纸,递到冰凝雪面前,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冰凝雪接过那张纸,只瞧了一眼,顷刻间脸色剧变……。 第十三章 游龙惊凤(八) (八) 这张纸虽已陈旧,一侧还挂着毛刺,显然是被撕下来的,但纸上由小楷撰写的‘诸家本草’四个字,此刻看起来是那样亲切、那样熟悉。 这是‘无疾心经’的开篇首页。 冰凝雪攥着纸,不禁失声道:“无疾心经?!” 韩永昌点点头,眼中带着几分黯然,道:“龙帅先其实什么聘礼也没带,只留下这张纸和一句话:等你与他成亲后,就会把无疾心经……交给我!” 冰凝雪顿时怔住了,急问道:“无疾心经真的在他手上?!” “不错,这一点我可以证实,他当着我的面,提到很多书中记载的心法,没看过此书的人,是绝不可能知道的。”韩永昌的声音透着无比的萧索。 顿了顿,又无奈的说道:“这本飘云山庄的祖传至宝,自从被李恒盗走后,就石沉大海、了无音信,为师也因此事伤透了脑筋!却不知为何竟落在他手中?他今日说出时,我也是大吃一惊,更没想到他会以此作为聘礼!” 闻言,冰凝雪的眼中立刻燃起了不平的怒火,愤慨的说道:“亏他还是位堂堂的武林盟主!竟然会用这种无耻的手段威逼利诱?他简直……就是个卑鄙小人!” 韩永昌眼神波动,脸色阴沉,但最终未作表示。 “师父,您真要用我……去换无疾心经么?”冰凝雪见他不说话,内心一阵大痛,眼中霎时充满了委屈与绝望……,顿了顿,娥眉一竖,悲愤道:“无疾心经原本就是飘云山庄之物!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得到,都应该完璧归赵,还给我们才是!凭什么以此来要挟?这是何道理!” 韩永昌叹息道:“江湖上哪有道理可讲?谁武功高、谁势力大,谁就可以称王称霸、为所欲为!不过……”他转过身,瞧向冰凝雪,语重心长的说道:“师父并不都是为了无疾心经,主要觉得龙帅先武功卓绝,人品出众,你和他也很般配,嫁了他,后半生等于有了着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尊贵?总比死等一个不着边际的浪子强得多!” “不、不要再说下去了!不管您的理由是什么,您说破了天我也不会答应!我只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若萧大哥不来找我,我宁可一辈子不嫁!”冰凝雪决绝的大声嚷道,随后飞似的冲出了大堂……。 “雪儿——”韩永昌追出去两步,看着冰凝雪边哭边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韩永昌眉头深锁,拳头渐渐握紧,眼中冉冉升起了一番恨意……。 他捋着胡须,暗忖道:冰凝雪,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这桩婚事你跑不掉了! 我苦心培育了你十八年,为的就是要等这样一个机会!我不但要你所嫁非人,更要好好地折磨你、利用你!哼哼,当初冰洁儿宁死不肯从我,害我为情痛苦了一生,我怎么还能让你如愿?你要替她付出代价!一辈子幸福的代价!你既不听我的话,就莫怪师父不讲情面!任你翅膀再硬,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他目视远方,一个邪恶的念头瞬间在脑中闪过……。 随后,他来到门口,招来一名庄丁道:“你去吩咐山庄内所有庄丁,从现在起,严密监视三小姐的一举一动,再召集三十人,日夜坚守她的房间,没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山庄半步!若有丝毫偏差,老夫要你们死的难看!” “庄主请放心,属下一定派人看紧三小姐!”庄丁吓得大气不敢出。 “快去办吧!”韩永昌挥挥手,示意他离去,一眼瞧见韩倚墨正向他走来。 韩永昌黑着脸,转身进了大堂,韩倚墨跟了进来,说道:“师父,我刚刚看到雪儿一路哭着跑进房里,不知发生了何事?” 韩永昌阴沉的脸,稍稍缓解些,说道:“今日龙帅先登门提亲,为师已答应将雪儿嫁给他!” “什么?”韩倚墨也大吃一惊,身子竟不由后退两步,事情来得如此突然,他想不到师父竟这么痛快的答应下婚事! 韩倚墨定了定神,满腹不解的问道:“师父,您怎么会答应将雪儿嫁给他?雪儿和萧天晗才是……” “你懂什么!”韩永昌不悦的截口道:“萧天晗是歪门邪道出身,不过是个江湖浪子,这样的人怎能托付终身?雪儿跟了他只会耽误自己一辈子! 龙帅先贵为武林盟主,称霸江湖,坐拥飞龙堡,他哪点配不上雪儿了?依我看,能嫁给他是雪儿修来的福气!我是为她着想才答应这门亲事的。” 韩倚墨听后,怔了半响,缓声道:“雪儿芳龄十八,那龙帅先怎么也有三十多岁了,他与雪儿如何般配?况且,两个人先前并无接触,人品性格不知,相互也不了解,雪儿肯定不会愿意的。” 韩永昌瞪他一眼,沉声道:“自古男女终身大事,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师父养育你们多年,连这个主也做不得么?!师父能害你们吗!” 韩倚墨无言以对,暗中叹息……。 一直以来,韩永昌都是他心目中最神圣、最敬仰的师父,无论叫他做什么都一心一意、任劳任怨,他尊重他、相信他、服从他……。可如今获悉到这件事,他一时间都感到无法接受,何况是雪儿?她的心情更加可想而知……。此外,还有倚轩呢,倚轩出去办事也快回来了,他若知道了此事……唉,后果简直不敢想象!雪儿和倚轩是他最心疼的两个人,眼见这两人没有走到一起的希望了,他的心也为之深深一痛……。 韩永昌见他眉头紧锁,满目苍然,叹道:“倚墨,难道连你也不能理解师父的苦心?” 韩倚墨沉吟片刻,道:“师父,倚轩去开封前,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您准备将雪儿嫁给自己人,为的是让她永远留在我们身边,不知这话……师父有没有说过?” 韩永昌长吐一口气,道:“不错,为师是说过这样的话,但很快就发觉,倚轩的个性根本驾驭不了雪儿,他的资智也差了许多,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理想,故而,我改变了初衷,要为她挑选一名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人物,龙帅先就是这样的人物!” 韩倚墨脸色渐渐凝重,不再言语了,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师父竟有些陌生,似乎变了一个人……,以前的他是多么和蔼慈祥、宽容大度!从前的他也绝不是个攀高结贵的势利之人,常常仗义疏财,扶弱济贫……,但如今,他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他的眼中越来越复杂,对他们三个徒弟也日渐严厉,怎么会这样? 韩永昌叹口气,拍拍他的肩,和颜悦色的说道:“此事师父也有为难之处,你们做徒儿的该多体谅师父,你是他们的大师哥,私下里多劝劝雪儿,这丫头脾气太倔,少不经事,对师父的一番好意心存误解,你最清楚,师父从小视她为掌上明珠,一心都为她好,她迟早会明白的。还有,再抽空安抚下倚轩,等雪儿出了阁,为师就替你兄弟二人各安排一桩好婚事,今后,师父还有很多重任要交予你们,凡事应以大局为重,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为了儿女情长而耽误自己的前程!雪儿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韩倚墨待了半响,没有说话,似默认,随即向韩永昌行礼告退,转身离开了大堂,心中已是无比的凄凉……。 这实在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局,他心中纵有千般的不情愿,可他又能怎么办?看得出,师父已铁定了心要促成这桩婚事,他打定主意的事,任谁也于事无补。他该如何劝导雪儿和倚轩呢?这两人的性子一个倔强好强,一个脆弱痴迷,他要说些什么才能化解他们的感情漩涡呢? 韩倚墨徘徊在花园中,久久不能平静,一时感慨万千,人生有太多的不定性,人生总是充满了起伏波折,很多时候都让人措手不及,难道上天真要眼睁睁的看着有情人劳燕分飞、水流云散? 第十四章 水流云散(一) (一) 晨曦初照,朦胧舒爽,人的精神也为之振奋。 萧天晗正在院中练剑,他的伤已痊愈了,身体恢复的很好,看上去又是那么神采奕奕,英姿焕发。 ‘刷刷刷……’耍出一片银河般的剑光,招式缜密、剑气飞风,就听一人忍不住赞道:“好剑法!” 萧天晗肃然收剑,回首一望,冷若水正站在院门口,目中带着欣慰的笑容,身旁跟着一名弟子,手中提着瓷饭盒。 “娘起得好早!”萧天晗走上前去,冷若水见他过来,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为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柔声道:“娘每日都是这么早,不想今日过来,竟有如此眼福,看到我儿舞出一套精绝剑法,真是惊喜!” 萧天晗道:“这得益于娘写的好剑谱。”说着,到一旁的石桌上取过剑谱,翻了翻,脸上难掩兴奋道:“孩儿才练了八九页,却已感觉非比寻常,剑术大增,不愧是剑谱中的瑰宝!” 冷若水轻抚他的头,满眼尽是怜爱,说道:“晗儿,要专心练习这本剑谱,你会发现里面有很多前所未有的奇招异式、内功心法,集大成于一书!他日练成后,你的武功造诣将不可限量,也不枉娘的一番心血。” 萧天晗点头道:“孩儿必当勤奋练剑,不辜负娘的厚望。” 冷若水道:“好孩子,你一定能做到,娘相信。”顿了顿,又道:“你还未吃早饭吧?娘为你准备好了。” “谢谢娘。”萧天晗说完,扶着冷若水一同坐到石桌旁,跟来的弟子将瓷饭盒提来,取出一碟金银卷,三碟小菜,一盅鸡汤,两只煮蛋及碗筷。 冷若水扫了一眼院中的众守卫,挥手道:“你们先到院外候着。” 几十名守卫陆陆续续出了院门,护在门口两侧。 萧天晗见状,心下一动,悄声道:“娘,孩儿每日在院中练剑,目睹守卫众多,偷学不说,倘若外泄了剑谱机密,唯恐不妥,不如安排他们在外守护?” 冷若水看他一眼,淡淡道:“他们天生资质愚钝,若无人指点,学书不成学剑不成,大可忽略不计。” “娘说的在理,孩儿的担心未免多余。”萧天晗暗叹,本想以此借口支开院中守卫,看来失策了。 “先吃饭吧,这鸡汤是今晨才熬好的,很烫,待会儿再喝。”冷若水将桌上鸡汤推到一旁。 萧天晗道:“娘,孩儿身体恢复的很好,无需再添营养,您日夜操劳宫务,倒该补养身体才是。”说完,欲将鸡汤端到她面前。 冷若水伸手拦道:“娘已吃过饭了,还是你喝吧。如今年岁大了,喜欢清淡些的。” 萧天晗听得心中发酸,抬眼望望,看到冷若水两鬓的白发似乎又浓密了,忽觉平日对娘的关心似乎少了些,当即道:“娘要多保重身体,若宫中的琐事忙不过,就交给孩儿代劳处理吧。” 冷若水闻言,眼中露出一抹宽慰,温和的说道:“娘很好,你不用担心什么,眼下专心练剑就是,娘只要看着你平平安安、成家立业,就心满意足了。” 萧天晗目光一闪,亦不知是酸是甜,天下间的母亲,时时刻刻都在为子女们牵肠挂肚,那份深厚的关爱永无止境……。 他暗叹一声,感到腹中有些饥饿,夹了个金银卷吃起来,只觉得味道有些怪怪的。 冷若水见他吃完,将手中剥好的一枚煮蛋放进他碗里,柔声道:“你最近吃的太少,刚恢复了身体,该多吃些。”说着,又拿起一枚煮蛋继续剥皮儿。 母亲如此体贴入微,萧天晗心里涌起一团暖意,以前的时光大多漂泊在外,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从未真正体会过父母亲情,现今母子相认,他与冷若水的关系较之从前不可同日而语,亲近了许多,他也时常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冷若水瞧了他半响,幽幽道:“这些天你也不去看看秋月,她脸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只可惜,还是会留下疤痕。” 萧天晗垂下眼皮道:“是我不对,应该抽空去看看师姐。” 冷若水点点头,叹口气,道:“你该明白,她并不想做你的师姐,她要做的——是你的妻子。” 闻言,萧天晗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正色道:“娘,对不起,恳求您取消了这桩婚事,我是不会娶她的。” 冷若水眼中立刻闪出不悦,瞪他一眼道:“娘决定的事情从不改变。这不仅仅是对你师伯的一份承诺,也是为娘的一个心愿,这桩婚事你无法逃避,秋月你是娶定了!” 萧天晗剑眉深锁,道:“这是何苦?逼我娶一个不爱的人过一辈子?我不会幸福,她也得不到幸福,这样的结合,岂不害人害己?” 冷若水压下火气,和声道:“你们成婚后,天长日久的生活在一起,一定能慢慢培养出感情,这些年,秋月对你怎样,你心里最清楚,她会是一个好妻子。” 萧天晗摇摇头,断然拒绝道:“她只能做我的师姐,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 而后目光转向冷若水,接着道:“这世上除了冰凝雪,孩儿谁也不娶,求娘莫再逼我。” 冷若水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还想着那臭丫头?她此次在武林大会风头出尽,会一结束,上门提亲的人必然不少,名门望族多得是,韩永昌一定会为她选定门亲事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萧天晗心中一动,觉得此事颇有可能,当下暗暗生急,心绪不禁起伏:凝雪,凝雪,你会等我的,我相信。我们早已订下白首之约,彼此心意相通,我不会放弃,你也不会放弃,对么? 冷若水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情,接着道:“你别报什么幻想了,你和冰凝雪之间是不可能了,此事莫说娘不肯,就是韩永昌也绝不会答应,你根本过不了他那关!相信娘,娘考虑的比你周到,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你着想。” 此话确有一番道理,萧天晗不置可否,但是让他放弃对冰凝雪的感情,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走在一起?他不信这个邪!他要想办法,赶紧想办法……。 冷若水叹道:“孩子,听娘的话,好好跟秋月完婚,娘会将冷寒宫的一切都交给你,不管是洛阳还是其他分舵,都听你指挥,洞庭湖的总舵更积聚了惊人的财富,足以让你和秋月世世代代高枕无忧,享尽荣华!” 萧天晗沉默了,娘尽心竭力为他设想了一切、安排了一切,她千疮百孔的一生也是因他而起,受尽了磨难……他如何对得起她?当下不由深深痛惜……。 良久良久,他缓缓站起身形,来到冷若水跟前,扑通一声跪下,眼中已闪着几许泪光,道:“娘,您对孩儿的恩情,就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完!孩儿不孝,在这里给您磕头赔罪了,只求娘莫再为孩儿的事生气,对不起!”说完,便向她叩头。 冷若水抬手拦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给娘说清楚。” 萧天晗抬起头,目光充斥着坚定不移,说道:“孩儿对冰凝雪至死不渝!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冷秋月为妻。若不能和冰凝雪长相厮守,孩儿宁肯阪依佛门、独守青灯,也绝不做出有负她的事。娘气不过,任您怎样处罚,孩儿无怨无悔。” 冷若水听罢,眼中瞬间腾起一番怒火!一扬手‘啪’的将桌上那盅鸡汤打翻在地,厉声道:“混账东西!娘苦口婆心说了半天,你竟全没听进去!说来说去,你就是铁了心不肯娶秋月!哼哼,此事由不得你,你且看看自己的左掌心!” 萧天晗低头一看,就见左手掌心隐约渗出一丝淡淡的黑色,这是怎么回事? 冷若水盯着他道:“你刚刚吃的金银卷已下了残冷丸之毒,鸡汤里本放了解药,我原想试试你的态度,见事行事,既然一切都是徒劳,那么你也同其他弟子一样,今后受制于我!何时你娶了秋月,何时为你解毒!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霍然站起身,大步离开了院子。 萧天晗怔了片刻,再摊开左掌心,黑色已愈变愈深……。 第十四章 水流云散(二) (二) 明亮的灯下,檀木桌旁映衬出一个年轻的身影,太子低着头,认真的画着一幅肖像,画中之人是位妙龄女子,仙姿月貌,冰肌玉肤,神情中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画的正是虞梦诗。 太子正专注的画着,就听门外有人禀告:“太子殿下,虞三娘带到。” 太子听闻,头也没抬,只说了句:“进来。” 门开了,虞三娘轻声缓步的走进屋中,直愣愣的看着太子,有些手足无措。 画还没完,太子有些不舍的将画笔搁置一旁,抬眼看了下虞三娘,冲她招手道:“你过来看看,这画的是谁?” “是。”虞三娘小心翼翼答应着,来到桌前,只瞧了一眼,就忍不住脱口道:“梦诗、这不是梦诗么?” 太子心中得意,指了下旁边的红木椅,笑笑道:“老人家好眼力,请坐吧。” 虞三娘慢慢坐下,低着头,大气不敢喘,更不敢直视太子的目光。 太子打量她一眼,和声道:“不必紧张,让你进府不为别的,从今日起,你就留在府内,好好开导一下梦诗。” 虞三娘踌躇片刻,一脸疑惑道:“不知殿下……要老妇人怎样开导梦诗?” 太子走到檀木桌旁,看了看画中人,转眼盯向虞三娘,说道:“本太子对梦诗的心意你现在该明白了。丁峻的案子了结后,你要想尽办法安抚她、劝解她,叫她回心转意,随我去长安面圣,我会奏明皇上,册封梦诗为太子妃,入驻太子府,将来待我继承大统,她便是皇后,一生荣华享用不尽,绝不亏待她就是。” 一席话,听得虞三娘目瞪口呆,她先前听太子的亲信秦杉说,太子对梦诗有意,可没想到,今夜太子竟亲口说要册她为妃!将来……还能成为皇后!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老天爷!她们母女总算苦尽甘来,快熬出头了!想想梦诗从小颠沛流离,她们娘俩儿一直无依无靠,虽认识了丁峻,却也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如今得到皇太子的垂爱,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虞三娘想的心花怒放,高兴的不知如何表达,使劲点头道:“太子殿下放心,梦诗虽执拗,却很听话孝顺,老妇人会有办法劝住她的。” 太子神情威严,一脸正色道:“此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个中利害,老人家都明白,知情达理,方可水到渠成。” 虞三娘道:“梦诗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喜爱,真是她的福气!再说,殿下两次救了梦诗,梦诗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她会想通的。”太子微微点头道:“嗯,如此甚好,你看着办吧。” 虞三娘犹豫了下,忍不住开口道:“老妇多嘴一句:不知殿下会怎么判丁峻的案子?”顿了顿,叹道:“他这孩子其实很可怜的。” 太子瞥她一眼,严肃道:“此事你不必多问,我自有主张。做好我交代给你的事就行了。” “是、是,老妇明白。”虞三娘赶忙答道。 “今日先到此,天色不早,你下去吧。”太子挥挥手,又转向案边的画卷。 虞三娘出了屋,跟随秦杉穿过长廊,去了隔院的一间厢房。 来到厢房前,秦杉轻轻敲门,客气的说道:“虞姑娘,你看谁来了?” 片刻后,门无声无息的开了,虞梦诗眼帘低垂。 虞三娘泪花闪动,哽咽的喊了句:“梦诗……” 虞梦诗抬眼一瞧,不由万分惊喜,颤声道:“三娘——”而后一下扑进她的怀里。 朦胧的灯下,母女二人哭哭啼啼一阵子,终于平静了下来,虞三娘擦干眼泪,看看虞梦诗忧郁的摸样,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责备道:“梦诗,你这次真是太过分了,千不该、万不该瞒着我独个去闯法场!我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是要三娘的老命么!”说着,鼻子一酸,又禁不住抽噎起来。 虞梦诗拿起帕子为她拭泪,歉疚的说道:“三娘,对不起,求您别难过了,都是我不好,总叫您提心吊胆,为我担心,我实在不是个好女儿,我也不想这样,可是那天……丁峻要被斩首,我说什么也该送他一程!” 虞三娘一听,又垂下泪道:“你只顾着想他,全忘了自己的安危,更把三娘的死活抛到脑后不管,你……你可知道三娘的心有多寒!” 虞梦诗听得心酸不已,起身跪到虞三娘的脚下,含泪道:“三娘,是孩儿对不起您,您若气不过,打我骂我都成,只求您别气坏了身子!不然……我的罪孽就更深重了……” 虞三娘长叹一声,轻抚着虞梦诗的头,喃喃的问道:“梦诗,我问你一句,是丁峻重要、还是三娘重要?” 虞梦诗泪眼朦胧的看着她,怔怔的说道:“两个都重要。” 虞三娘轻轻为她擦去泪水,满目苍然,缓缓说道:“三娘命苦,从小被送去当童养媳,十二岁那年,婆家儿子生急病死了,我寄人篱下,处处看人脸色。后来,我不顾婆家的反对,坚持收留下你,忍气吞声的过日子,没多久又赶上饥荒,被迫离家。想当年,一个姑娘年纪轻轻就带个孩子四处漂泊,无依无靠,有多么不容易!因为你,我没有再嫁人,可我从不怪你,我本身孤苦零丁,拾到你是老天爷赐给的缘分!再后来,投奔到扬州远亲,经营起刺绣,才算有了安定。那时候,不管日子再苦再难,三娘都要送你去学堂读书识字,生怕耽误了你这好苗子!这些年,咱们娘俩儿相依为命,你可曾想过我心中的苦闷?你可知道我长久以来的盼望?你又知不知道,你、你就是三娘的命根啊……”说到这儿,已泣不成声了。 “三娘——我对不起您、对不起!我到今日才知道,您为收留我而受了这么多委屈!是我拖累了您!我……真是太自私、太无知了,您对我的莫大恩情,我却从未好好报答过您,也没能替您考虑过什么,我、我真该死!真不该来到这个世上……”说着,虞梦诗不住的磕头,哭诉道:“是我对不起您、对不起……” 虞三娘使劲拉着她,生怕磕坏了身子,口中急道:“我的儿!你快别磕了!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孝顺懂事,你只要在三娘面前立个誓,三娘就算没白养你一场!” 虞梦诗缓缓抬起头,额上已见淤青,虞三娘心头大痛,忍不住道:“你这傻丫头、笨丫头!”抚着她的额头,心疼的不行。 虞梦诗痴痴的问道:“您要我立什么誓?” 虞三娘抚着她的脸,柔声道:“三娘要你发誓:无论将来丁峻发生了何事,你都一辈子陪在三娘身边,不离不弃!好么?” 虞梦诗顿时怔住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呆呆的问道:“是不是丁峻出事了?他难道已经……” “没有,他现在还关在牢里,你别胡思乱想。我只要你发这个誓,你答不答应?啊?”虞三娘无比期盼的看着她。 虞梦诗沉默着,没说话。 虞三娘急道:“就这么一件事,你都不能答应三娘么?”顿了顿,又道:“你让三娘老了指望谁去?难道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么!” 虞梦诗浑身一颤,怦然心动,急忙道:“三娘,我……答应您、答应您!” 虞三娘眼中闪出一丝喜悦,点头道:“好孩子,你现在就在我面前立个誓吧。” 虞梦诗目光迷离,哽咽道:“虞梦诗发誓,无论丁峻……将来怎样,我都会陪伴三娘一辈子,不离不弃,照顾终老!” 虞三娘淌着欣慰的泪花,破涕为笑道:“好、好,有你这句,三娘就放心了,好孩子,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辜负我的!快快起身吧。”说着,扶起虞梦诗,到桌旁坐下。屋中静默了半响,虞三娘倒了杯水,递给虞梦诗道:“现在想想都后怕,你若不是在法场上遇见了太子,你和丁峻两人的小命就全完了,说起来,太子殿下真是你的贵人啊!” 虞梦诗点点头,低声道:“太子殿下两次救我于水火,大恩大德我一直未能回报,想来心中愧疚的很。” 虞三娘见状,趁机道:“我刚才见过太子了,他正在专心画画,画的就是你!” 虞梦诗惊讶道:“您刚才见过他了?我这两日一直求见不成,他有没有提丁峻的事?” 虞三娘叹道:“又是丁峻,你满脑子都是他。太子说他自有主张,不让我过问。只说叫我好好陪陪你,怕你孤单。我看太子对你真是用心呢。” 虞梦诗的眼神渐渐黯淡,沉吟道:“太子是不是还让您来劝解我、开导我呢?” “你……你这孩子!唉。”虞三娘知道她冰雪聪明,什么事也瞒不过,只得道:“不管怎样,太子真心对你是事实,有恩于你更是事实,三娘全看的明白,三娘是为你着想,你弄清楚这点就行。” 虞梦诗垂首道:“三娘,我明白您的苦心,也明白太子的心意,只是我……”说完,用力摇了摇头。 虞三娘道:“梦诗,你先别多想了,丁峻的事迟早会解决的,一切听太子安排。事到如今,咱们娘俩儿可不能再分开了啊?” 虞梦诗点点头,不再言语,心中却是零七八乱,她该如何面对太子,如何解救丁峻呢……。 第十四章 水流云散(三) (三) 天空乌云密布,阴云笼罩,眼看快要下雨了。 屋中的气氛格外沉闷、压抑,霍家承的脸色比外面的天空好不了多少,从龙帅先踏进屋中起,就阴沉的不行。 此刻,龙帅先伫立窗前,望着屋外的浓云密布,嘴角竟挂着一丝笑意,仿佛回味着那日郊外的情形……。 霍家承咳了两声,盯着龙帅先的背影,沉声道:“你真这样决定了?迎娶飘云山庄冰凝雪!?” 龙帅先回过身,瞧着霍家承,意味深长的说道:“飞龙堡账务日渐亏空,偌大的基业已岌岌可危,这些您也是清楚的。飘云山庄坐拥南北数十家药铺,生意兴隆,根基稳固,多年的积聚,已然富可敌国。既与飞龙堡齐名,又久负声誉,若是两家联姻,必然名利双收,称霸天下!此一举大有裨益,势在必行。” 一番话,听得霍家承的脸色越发难看,眉心皱起,忽然‘啪’的一拍桌子,吼道:“你说的倒好听!柔儿怎么办?你想过她吗?她已跟了你六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背后默默为你付出了六年!从来无所抱怨,可你呢!你又是怎样对她的?我费尽心力,成功推举你登上盟主之位,你的目的达到了,却背弃了当初的信守!为了一己之私,就将柔儿抛到脑后,只想着如何巩固扩张自己的势力!你把她放到了何处?又把老夫放在眼里了吗?” 霍家承越说越气,胸口一阵憋闷,刚说完,就忍不住一阵咳嗽,脸色也由铁青渐渐开始发白。 龙帅先上前为他捶了捶背,和声道:“您要保重身体了,最近郎中开的药,也不见吃,当心身体要紧。” 霍家承咳嗽完了,一把挡开他,气呼呼道:“不劳你操心!老夫身体还硬朗的很!” 龙帅先也不动怒,倒了杯茶,递给他道:“喝口热茶会好些。” 霍家承眼见茶杯端来,扬手打翻在地,瞪着龙帅先道:“你倒的茶喝不得!我以前听信了你的谗言,服下你带来的‘西域神丹’,这两年感觉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你……咳咳……”没说完,又接着一阵咳嗽。 “爹爹!”一声娇弱的呼唤,从门外奔进来一个人——霍靖柔。 霍靖柔朝父亲飞快的跑过去,却被龙帅先伸手揽住,道:“柔儿别急,小心地滑。” 霍靖柔不由低头一看,地上滩着一汪水和摔碎的茶杯。 她正欲看向龙帅先,就听父亲一阵剧烈的咳嗽,急忙挣脱了他的手,从旁边快步绕过去,来到父亲身前,轻声道:“爹爹,您千万别大动肝火,郎中说过,这样对您的身子很不利。” 霍家承看女儿一脸担忧的望着他,心头一痛,忍不住扶着胸膛,喘息道:“柔儿……给爹倒杯茶来。” 霍靖柔走到桌旁,倒了杯茶送到父亲手中,又见地上一片狼籍,顺手拿来托盘,蹲下拾检碎片。 龙帅先轻轻拽过托盘,柔声道:“柔儿,让我来。”说着,信手捡起碎片。 霍靖柔呆呆的看着他,眼中不由自主流淌出爱恋。 霍家承见状,无奈的摇摇头,他对这个女儿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对龙帅先有着无可救药的痴情,早早就对他奉献了一切……,时至今日,龙帅先如愿以偿当上了武林盟主,却迟迟不肯给霍靖柔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现在竟提出要迎娶飘云山庄的冰凝雪!不管什么样的理由,霍家承都无法接受……。 龙帅先捡完碎片,喊人收拾了地上的残余,打扫干净后,屋中又恢复了宁静。 霍家承喝过茶,喘息渐渐平稳下来,霍靖柔悄然问道:“爹爹,什么事让您生这么大的气?不能和龙哥好好商量吗?” 霍家承狠狠瞪了一眼龙帅先,哼道:“你去问他!” 霍靖柔的目光转向龙帅先,柔声道:“龙哥,刚才是怎么回事?” 此刻,龙帅先眼中闪出无比的温柔,叹道:“柔儿,就是前几日我向你提起的那件事,今日来和堡主商量,惹他不高兴,错在我,对不起。” 霍家承闻言,气更不打一处来,愤愤道:“龙帅先,你莫要再柔儿面前惺惺作态了!明明是你对不起她,还在这信口雌黄的胡说!告诉你,武林盟主的位子,老夫能把你推上去,也能把你……”没说完,胸腹间又是一阵奇痒,禁不住咳嗽起来。 “爹爹,您不要这样气,当心身体要紧啊!”霍靖柔急忙为父亲抚着胸口。 龙帅先眼中划过一丝异样,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叹了口气,悠悠道:“与飘云山庄联姻不过迫于形势,我绝无负柔儿之心,此举是为顾全大局着想,飞龙堡濒于衰落,内忧外患,江湖各派虎视眈眈,堡主年事已高,我则刚刚登上盟主之位,根基尚且不稳,若不采取有效行动,唯恐趁虚而入者兴风作浪,届时只怕江山难保,飞龙堡从此一败涂地!” 霍家承黑着脸,冷笑道:“你这话未免太言过其实!我飞龙堡基大业大,数百年来的基业不是说没就没的!这几年老夫为你铺路花了多少钱?你心里清楚的很!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龙帅先不予理会,走向霍靖柔,握起她的小手,温和的说道:“柔儿,堡主对我有误会,你是知道我的,替我劝劝他如何?” 霍靖柔望着他的眼神渐渐迷离……,轻叹一声,遂转向霍家承,低声道:“爹爹,龙哥的确是为大局着想,从他来后,飞龙堡里里外外秩序井然,有了不少起色,为了撑住飞龙堡,他煞费苦心,日夜奔波,他的想法一定没有错,您就听从他的意见吧,算女儿……求您了!”说完,眼中竟泛起了泪花。 霍家承见女儿如此花痴,心中一阵痛惜……,再看她身旁的龙帅先,紧握霍静柔的手,目中却是一片冷酷,那架势仿佛摆明了,若他再不同意,随时能以霍静柔的性命来要挟!可怜自己的女儿还蒙在鼓里,还在替这狼子野心的家伙说话!可悲啊可悲,唉,柔儿啊柔儿,你怎么这么傻、这么痴啊! 然而,这件事还是万万不能同意!一旦龙帅先娶了飘云山庄弟子,那他在飞龙堡就丝毫没有畏惧的了……。霍家承想定,冲龙帅先一拍桌子道:“此事决计不行!柔儿跟了你这么多年,你要娶的人该是她才对!休想过河拆桥!你在我飞龙堡盘踞这么久,得到老夫的尽心扶持,现在不娶我女儿反娶他派弟子?如此荒唐之事,让江湖朋友怎样看我?无论如何,我这关也通不过!” 龙帅先吐了口气,目光冷冷道:“此事对飞龙堡利害攸关,望堡主以大局为重。龙帅先可以在这起誓,今生绝不辜负柔儿的一番情意。” 说着,他面向霍静柔道:“柔儿,我对你……”还没说出,就被一只温柔的玉指轻轻挡住了口。 霍静柔看着他,一往情深的说道:“龙哥,你不要立那可怕的誓言,我相信你就是了。” 龙帅先微微一笑,轻抚她的脸颊道:“知己难求,柔儿,你待我真好,只要你能理解我就足够了。” 霍家承看不下去了,吼道:“你少跟这里装模作样!柔儿,你莫再听信他的花言巧语,他不过是在利用我父女二人!”说着,指着龙帅先破口骂道:“你这阴险的小人,你给柔儿下了什么迷术?叫她这般听你摆布!你说啊!” 霍静柔一听,急着道:“爹爹!您怎么能这样说龙哥?您忘了我多年的寒腿病,是龙哥请人为我治好的?您忘了飞龙堡财力透支、撑不下去时,是龙哥筹来了大笔钱财,尽心尽力扶持起飞龙堡的么?” 霍家承怔了怔,正欲说话,龙帅先截口叹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您本是我祖父天山老人的大弟子,论理,我该喊您一声师叔,虽然三年前祖父驾鹤西游,但我与您始终系属同门,视为一家人,何苦说两家话?龙帅先对柔儿绝无二心,对飞龙堡亦是不遗余力,此心上天可鉴。” 霍静柔忍不住握紧龙帅先的手,扭头看向父亲,央求道:“爹爹,龙哥说的句句在理,您就别再执拗下去了,您对他的误解太深了。” 霍家承感到无比的伤感,龙帅先的话,让他不由想起了天山老人临终前的嘱托……,是以才尽心竭力的助他登上盟主之位,可如今……,他怜惜的看了看女儿霍靖柔,向龙帅先发狠道:“你若负了柔儿,便叫你横尸荒野!” 说完,面向霍静柔,痛心疾首道:“柔儿,你不听爹爹的话,总有一天你要后悔的!” 霍靖柔柳眉微蹙,颤声道:“爹爹,我……”龙帅先轻抚她的香肩,说道:“柔儿,我们先走吧,让堡主一个人静静心,休息一下。” 霍靖柔点点头,望着父亲的眼神,十分歉疚。 霍家承摇摇头,无奈的挥手道:“你们出去吧,出去,我要独自清静清静。” 二人离开后,霍家承慢慢站起身,在屋中缓缓踱步,思忖了半响,阔步来到房门口,招呼一名堡丁道:“速请徐总管前来见我!” “是。”堡丁应声而去。 第十四章 水流云散(四) (四) 不多时,徐总管匆匆赶来,一见霍家承,开口问道:“堡主急着找我,发生了什么事?” 霍家承没说话,将房门关紧,而后与徐总管来到内室,低声道:“这两日,天山六鹰可在堡内?” 徐总管沉吟道:“都在堡里,堡主有何吩咐?” 霍家承眉头紧锁,脸色阴沉,说道:“我要你想法子把他们支走!” 徐总管一听,不禁诧异道:“堡主的意思是……让六鹰离开堡里?” 霍家承点了点头,一脸严肃。 徐总管皱起眉,作难道:“天山六鹰平日只听龙主的差遣,我恐怕……使唤不动。” 霍家承怒道:“难道连你飞龙堡大总管的话也不听吗?”说完,瞪了他一眼,接着道:“你传老夫的密旨,派他六人即刻动身去西域一趟,把龚心远请来!” “龚心远?就是龙帅先的表哥?”徐总管不解的问道。 霍家承沉声道:“不错,你去安排就是了!” 徐总管踌躇片刻,道:“若是六鹰问起原因来,我该如何回答?” “啰嗦!就说请他来参加龙帅先的婚事!编什么理由不行?”霍家承有些不耐烦了。 徐总管怔了怔,不敢再多问了,只得道:“何时启程?” 霍家承道:“即刻启程!你马上去办。” 徐总管应道:“是。”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霍家承拦住他,沉吟道:“你先从武馆挑选三十个好手,从现在起,严密监视龙帅先的一举一动!” 徐总管愣了,说道:“堡主这是要干什么呀?好端端的怎么监视起他来?” 霍家承黑着脸道:“此事你先莫问,我自有道理!” 徐总管点点头,急忙告退了。 花园中,凉亭下,龙帅先抚着霍靖柔的肩头,悉心安慰着。 两人从堡主房里走出后,霍靖柔的情绪一度低落到极点,勉强走进花园里,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龙帅先带她来到凉亭,安慰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 此时,霍靖柔依偎在龙帅先怀里,神情迷离,龙帅先轻抚着她的秀发,一脸淡然。 过了半响,霍靖柔开口道:“龙哥,柔儿想问你一件事。” 龙帅先道:“什么事?” 霍靖柔沉吟道:“那日武林大会,你送我回房休息后,返回赛场时,为何会绕道去了金义园?” 龙帅先听后,淡淡道:“返回途中,天鹰赶来说,有两派弟子行色匆匆去了金义园,恐有事端,我便去看看情况。” 霍靖柔沉默片刻,轻声道:“那飘云山庄的冰凝雪,美若天仙,武功一流,在大会上不知倾倒多少人,龙哥……也很喜欢她吧?” 龙帅先脸色一沉,说道:“柔儿,你还在怀疑我么?怀疑两家联姻的初衷么?” 霍靖柔眼神低迷,喃喃道:“我不怀疑两家联姻的目的,我只是有些……信心不足……”说完,轻叹一声,柳眉深锁。 龙帅先抚着她的脸颊,柔声道:“你不必担心,她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联姻的牺牲品。在我心里,你才是世上最美好、最温柔的女子。” 霍靖柔悄然一叹,眼中划过屡屡幽怨,不无伤感的说道:“可她比柔儿年轻,比柔儿美丽,龙哥娶了她,慢慢的……就会把我……丢到一旁了。”说着说着,竟忍不住流下两行泪水。 龙帅先为她擦擦泪,扳过她的身子,温柔的瞧着她,正色道:“我们一起六年了,感情早已根深蒂固,她怎能与你相提并论?就算进了堡也是束之高阁,我们依旧会像从前那样,一切都不会改变,你要相信,龙哥心里爱的是你,也只爱你一个。” 闻言,霍靖柔望着龙帅先的眼神更加痴了,脸上随之飘起一抹红晕……,龙帅先笑了笑,重新将她揽入了怀中……,两人缠绵片刻,霍静柔靠着龙帅先的胸膛,柔声道:“龙哥,你现在贵为武林盟主,今非昔比,像你这样文武全才的男人,身边应该有几个女人的,即使你娶的是我,他日也难免会娶偏房,我不求名份,只求能永远陪在你身边,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龙帅先的眼神微微闪了下,吻了吻她的秀发,道:“柔儿,你真是天下间最好的女子,也是最懂我的红颜知己。” 霍静柔小声道:“龙哥,你放心,我会再去求爹爹答应你的婚事的。” 龙帅先刚要说话,忽然发现远处的花丛中似有动静……。 当下道:“柔儿,外面风凉,我先送你回房吧。” 霍靖柔默许,由他陪同回了自己住的小楼。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龙帅先重新回到了花园,负手来到花丛处,沉声道:“什么事?徐总管。” 话音刚落,一个猥琐的人影从花坛后走出来,上前行礼道:“龙主,有件急事我要向您汇报!” 龙帅先瞥他一眼,神色傲然,悠悠道:“怎么说你也是名总管,行事畏首畏尾,像何样子?”徐总管四下张望一眼,低声道:“龙主,您还不知道,刚才霍堡主秘密派给我两件事:一件是差遣六鹰去西域请你表哥龚心远,说是请来参加您的婚事,另一件是挑选三十名武功高手严密监视你!小人不知发生了何事,急着赶来告诉您一声。” 龙帅先听闻,冷冷一笑,道:“老家伙当真活的不耐烦了,本座还没动他,他倒要先来动本座了!” 徐总管凑近两步,道:“龙主,您看此事该怎么办?他现在突然派六位鹰爷去西域,怎么也要个把月,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龙帅先目中一片冷酷,哼道:“借口而已。他的目的是支开六鹰离开飞龙堡,孤立本座一人好对付!殊不知,如今的飞龙堡尽在本座掌控之内,他轮作傀儡罢了!” 徐总管讨好道:“那您何不先下手为强?小人愿听您的差遣。” 龙帅先道:“眼下还不能让他死,待本座大婚后,他便没什么利用价值了,看他能苟延残喘到几时!” 徐总管道:“对,还是龙主深谋远虑!接下来如何,请龙主明示。” 龙帅先沉吟道:“你去办三件事,其一,将老家伙安排监视本座的人反过来监视他,问起就说是保护他,都用生面孔。其二,速去请‘观音夫人’来见本座。其三,借霍家承之名,将他那几名心腹聚齐,一并派往西域,途中杀个干净!” “您是要将那几名武馆馆长……全杀了?” 徐总管脸色变了变,他们不仅是霍家承多年来的心腹,更是他的生死之交。 龙帅先眼中闪出一道寒光,质问道:“徐总管有意见?” “没、没有,只是他们几人……都是馆长,武功高强,小人……怕应付不了。”徐总管磕磕巴巴的说道。 龙帅先瞧他一眼,道:“放心,本座会派六鹰前去帮你。” 徐总管擦擦汗道:“好吧,那何时何地动手?” 龙帅先道:“今夜蛇头谷!” 徐总管犹豫片刻,硬着头皮道:“是。”脸上竟露出了郁郁之情。 龙帅先道:“此事该怎么办,你都清楚了?” 徐总管点头道:“此事绝不让霍堡主知道就是。” 龙帅先冷冷道:“为本座效力,不会亏待于你,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道理你很明白。” 徐总管忙道:“小人明白、明白!小人最钦佩龙主的雷厉风行,是以才主动追随龙主的。” “很好,你去部署吧,不可走漏风声,另外叫天鹰来见本座。”龙帅先吩咐完,挥了挥手,徐总管便匆匆而去。 龙帅先一人在花园中沉思着,不一会儿,天鹰很快赶来,上前请示道:“龙主有何吩咐?” 龙帅先道:“其他几鹰可在堡内?” 天鹰道:“都在。” 龙帅先道:“今夜有一票,需你们兄弟六人一同出马。” 天鹰道:“出了什么事?” 龙帅先冷笑道:“老家伙想有动作,可惜他没搞清状况!我欲借机除去他身边几名心腹,今夜前去蛇头谷,将徐总管一干人等全部做掉,干净利落,毁尸灭迹!” 天鹰微微一惊,问道:“霍家承想怎样?他要动你!” 龙帅先哼了声,道:“他不想想,霍靖柔在我手中,他如何能动得?只待除去他那几名心腹,本座就毫无顾忌了!” 天鹰点点头,说道:“徐总管不是倒戈效忠你了吗?连他也杀?” 龙帅先道:“可惜他畏首畏尾,顾念旧情,终不能让我放心。” 天鹰看他一眼,垂下头没说话。 龙帅先看着他,笑笑道:“以后没了徐总管,你便是飞龙堡的总管了。” 闻言,天鹰遂抬头看向他,也微微的笑了……。 第十四章 水流云散(五) (五) 天色暗了,渐渐刮起了风,乌云散去,透出点点星辰。 飞龙堡内灯火辉煌,一幢幢小楼层峦叠嶂,亮起了明朗的灯光,龙帅先独自一人走向霍靖柔的小楼。 此时,霍靖柔正在桌旁看书,‘吱’的一声,龙帅先推门而进。 “龙哥!”霍靖柔一展笑颜,起身迎了上去。 龙帅先微笑着,伸手揽住她的纤腰,轻轻搂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道:“柔儿,今夜搬到我房里来吧。” 霍靖柔一听,当即粉面生红,娇羞道:“龙哥……这是为何?” 龙帅先眼中一片笑意,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前阵子为武林大会奔忙,冷落了你,现在大事已成,也该好好陪陪你了。” 霍靖柔看他一眼,将头靠在他肩上,嘴角噙着一抹微笑,不语。 龙帅先吻吻她的脸蛋,低语道:“怎么,不愿意?” 霍靖柔小声呢喃道:“早已是你的人了,又怎会不愿?”说完,搂住他的脖子,深深依偎着他。 龙帅先抱了她片刻,而后松开她的手,道:“你收拾细软衣物,晚饭时我来接你。” 霍靖柔不解道:“为何还要收拾衣物?” 龙帅先诡秘一笑,说道:“不想多陪陪我么?带上衣物可省去往返的麻烦。” 霍靖柔垂下眼帘,默默道:“那我收拾几件吧。” “好。”龙帅先抚了抚她的脸,转身出门去了。 霍靖柔看着他的背影,心头涌起了片片甜蜜……。 荒弃的院落深处,有间破旧的屋子,此刻点着混沌的灯光,一位妇人站在破屋中,身旁的桌几放着一只沉甸甸的药箱,她看上去约有四十余岁,眉目慈善,清雅秀丽,身穿一身蓝色布衣,足蹬青花布鞋,质朴干净,只是眼神颇为凝重,眉宇间甚是忧郁。 柴房门开了,龙帅先走了进来,随手将门关上,瞧了一眼中年妇人,淡淡道:“夫人请坐。” 中年妇人道:“有话直说吧。”言语虽冷漠,但声音很柔和。 龙帅先瞥他一眼,道:“本座要你配的‘曼毒散’还剩多少?” 中年妇人道:“还有六瓶。” 龙帅先道:“一并交与本座。” 中年妇人面露诧异,低声道:“只带来一瓶。” 龙帅先闻言,没作声,只身来到中年妇人面前,一扬手‘啪!’的扇了她一记耳光! 中年妇人被打翻在地,白皙的脸上立即出现了五个红红的血印! “叫你带上所有的药,为何只带一瓶!”龙帅先怒斥道。 中年妇人捂着脸,委屈道:“我怎知道你要几瓶?每次都用一瓶,多带的还要背回去!” 龙帅先一听,目露凶光,向她逼近道:“你胆子不小,如今敢跟本座顶嘴了!” “我……我没……”中年妇人不敢直视龙帅先咄咄的目光,胆怯的低下头去。 “你听着,本座现在就要你配出两瓶来,否则……你知道后果!”龙帅先瞪着她道。 中年妇人从地上缓缓爬起,踌躇半响,仗着胆子道:“要见我儿安好,才能给你配药!” 龙帅先吸了口气,冷笑道:“放心,他好的很!配完药,本座今日开恩让你们母子多待一会儿。” 中年妇人听闻,咬咬嘴唇,怒不可遏道:“龙帅先,你出尔反尔,如今既已当上武林盟主,为何还胁迫我母子不放!” 龙帅先哼了声,道:“本座并没出尔反尔,只是时机未到,盟主之位尚需巩固,因此要多留夫人一段时间。” 中年妇人听后,眼神顿时消沉无比,失去了生机,看着龙帅先,愈加愤恨,恨声道:“你若再食言,我……我观音夫人豁出这条老命也要跟你拼了!” 龙帅先阴晦的笑笑,道:“你可以么?莫要忘记,本座托你的福,练就了百毒不侵之身,现今你那些毒药对本座已毫无作用了。” 观音夫人的眼神霎时间丢了魂似的,显得苍白无力,痛悔自己当初耳软心活,轻信谗言,自觉一生行善积德,却不料最后犯下了助纣为虐的大错……,自己受控不说,还连累独子一同遭殃,饱受折磨……,想着想着,眼眶一红,竟滚下两行悔恨的泪珠。 龙帅先瞧她一眼,悠悠道:“其实本座待你不薄,你需要的奇花异草,哪样不是本座派人寻来的?连‘无疾心经’那样的天下奇书都给你随意翻看,要你为本座尽点微薄之力,不是情理之中么?” 观音夫人一脸呆滞,并不说话,只是默默打开了药箱……。 龙帅先道:“配完药,叫人通知地鹰。”说完,推门出去了, 门口守着三名堡丁还有地鹰。 地鹰见龙帅先出来,凑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与他,低声道:“龙主,这是飘云庄主给你的密函!” 龙帅先眼神一亮,接过信走到一旁,打开瞧了瞧,而后将信纸握进掌心一揉,再摊开手掌时,一团粉末般的纸屑随风而散。 地鹰见状,暗暗钦佩,继而关心道:“龙主,可是有变故么?” 龙帅先轻松一笑,目中带着得意,说道:“是好事。” 地鹰眼珠转了转,道:“天鹰他们已秘密出城了,我何时动身?” 龙帅先掏出一个小瓶,交给地鹰,沉声道:“办完这件事再去。老样子,一瓶下在饭菜里,等配完了另外两瓶,全部掺进参汤里!” 地鹰迟疑道:“龙主今晚就要老家伙死?” 龙帅先冷笑道:“他死不了的,只不过更痛苦些罢了。” 说完,走出院落,径直朝霍靖柔的小楼而去……。 灯光下,霍靖柔已收拾好包裹,坐在屋中静静的等候,心中亦充满了幸福的喜悦……。 门开了,龙帅先悄然走进,霍靖柔笑颜逐开,迎上前去。 龙帅先温柔的笑笑,问道:“准备好了?” 霍靖柔甜蜜的点点头。 龙帅先接过她手中的包裹,拉起她的手道:“我们走。” 二人出了屋,不多时,便到了龙帅先的住处,宽敞幽静的院落,两层高的小楼,进了正厅,桌上已摆好了香飘四溢的饭菜。 龙帅先放下包裹,带霍靖柔来到桌前道:“柔儿,先吃晚饭吧。” 霍靖柔迟疑了下,轻声问道:“龙哥,要不要我叫爹爹一起来吃?你们两人刚吵完架,若能坐下来一起吃顿饭,好好商谈,兴许可以化解。” 龙帅先摇摇头,道:“他还在气头上,对我又有很深的误解,即使来了也不情愿,不如等他气消了吧。” 霍靖柔暗叹,脸色涌起一片忧郁。 龙帅先夹起一片鲜嫩的桂鱼,送到她碗里,道:“这些菜是我特意吩咐厨房为你做的,尝尝爱不爱吃?”说完,又夹了一块糯米藕给她。 霍靖柔尝了桂鱼,觉得肉质滑嫩,鲜美可口,道了句:“很好。”又看看桌上的菜肴,轻声道:“这些……都是我最爱吃的。” 龙帅先一面为她夹菜,一面柔声道:“我还知道你喜欢吃莲子燕窝,已叫人炖好了,你身子弱,早该补一补,待会儿饭后端来。” 霍靖柔吃着他夹来的菜,听着他温情的话语,心里暖洋洋的,说道:“龙哥,别给我夹了,你也吃啊。” 龙帅先轻轻一笑,道:“我不饿,只想看着你吃。” 霍靖柔心上一甜,低头慢慢吃着饭。 龙帅先抚了抚她的秀发,喃喃道:“柔儿,我以前陪你的时间太少,你不会怪我吧?” 闻言,霍靖柔放下筷子,看向龙帅先,满眼深情的说道:“你有大事要忙,堡里还有那么多事要操心,怎有空顾及儿女情长?我都理解,我从没怪过你。” 龙帅先目光闪动,轻叹一声道:“今生得你一知己,夫复何求?” 顿了顿,他微笑道:“现在大事忙完了,我一定要好好补偿你,明日天气不错,带你去透透气,出城游山玩水,好不好?” 霍靖柔的眼中遂升起一片喜悦,开心不已道:“真的?我有好久没出过飞龙堡了!”接着,情不自禁抚了他的手,叹道:“龙哥,难得你百忙之中抽身陪我,我心里……好感动!” 龙帅先却叹了口气,脸上露出阴沉之色。 霍靖柔见状,忙关心道:“龙哥,你怎么了?” 龙帅先浓眉深锁,紧紧握起她的小手,正色道:“如今我虽得偿所愿,当了武林盟主,但今后必有很多是非杂事需处理,可能……陪你的时候不会太多,也不能时常照顾你,一想到此事,就不免深深自责,愧疚难当,觉得很对不住你。” 霍靖柔听后,沉默了片刻,温柔的抬起眼帘,说道:“龙哥不必为我担心,我一人孤寂惯了,耐得住的。再说,你们男人在外打拼,流血流汗,已是不易,要想成就一番事业,对内不可能面面俱到。没关系,我一切很好,不需要你亲力亲为的照顾,你专心忙自己的事情为重。” 龙帅先目光一闪,似乎有些感动,温柔的将她揽入怀中,感慨道:“柔儿,我真是幸福,能拥有你这样知书达理的贤淑女子。” 霍靖柔靠在他怀里,娇声道:“能做你的女人,才是我的福气。” 龙帅先看着远方的黑夜,目中渐渐冰冷,道:“今后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理解,难免会产生误会,但你要牢牢记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飞龙堡着想,请你务必要相信我。” 霍靖柔抚着他的胸口,呢喃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什么都听你的。” 龙帅先吻了下她的额头,眼中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第十四章 水流云散(六) (六) 夜色渐浓,龙帅先和霍靖柔吃完晚饭,坐在院中品茶,晚风席席,吹在身上很舒适。 “龙帅先!”门口气势汹汹的冲进来一个人——霍家承。 只见他大步走近,指着龙帅先吼道:“老夫问你,徐总管去哪里了?!”由于气力过大,说完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爹爹——”霍靖柔起身跑上前,心疼的为他捶着背,轻声道:“无缘无故,您又发什么脾气?” 龙帅先面不改色,起身指着旁边的座椅,道:“堡主莫急,有事请坐下谈。” “不必了!老夫一路走来,竟发现有人暗中监视!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今天都给老夫说清楚!”霍家承气急败坏,扭头向身后的月亮门吼了句:“出来!”门后随即出现几个人影。 “爹爹,您肯定是误会龙哥了,先消消气,坐下来听他慢慢给您解释。”霍靖柔在一旁劝道。 “你这糊涂东西!走开——”霍家承推了女儿一把,霍靖柔没站住,一下跌倒在地,龙帅先箭步上前扶起她,关切道:“柔儿没跌伤吧?” 霍靖柔眼眶滚动着泪花,只是摇摇头。 龙帅先抱住她的肩,安慰道:“别生堡主的气,他是无心之举。” 霍家承见女儿被自己推倒在地,一时后悔不已,刚才确实在气头上,手中失了轻重……,然而,眼见女儿深陷迷局,被龙帅先摆弄在股掌之间,却一点看不清事实真伪,心中更是又气又急,真是无可奈何、无可救药! 龙帅先用帕子为霍靖柔轻轻拭泪,又扶她回到座椅上,极尽温柔体贴。 霍家承冷眼旁观,紧盯着龙帅先道:“你还没回答老夫的问题!” 龙帅先为霍靖柔倒了杯茶,转过身,悠悠道:“我整日都未见过徐总管,奇怪的是,天山六鹰也不见了踪影,正自纳闷,堡主可见过六鹰么?” 霍家承哼道:“六鹰是你的人,他们的去向你该最清楚!” 龙帅先沉吟道:“如此说,徐总管跟随堡主多年,亦是堡主的人,他的去向就请恕我不知了。” “你——”霍家承没料到给他落下了话瓣,心中气恼,顿了顿,又指向月亮门的几人道:“这些人眼生的很!莫名其妙监视起老夫,飞龙堡除了你,还有谁敢打老夫的主意?你这么做是何用心?” 龙帅先一脸泰然道:“堡主言重了,我怎敢派人监视您老人家?飞龙堡俱是您的部下,此举意欲为何,不妨问问他们。”霍家承脸色一沉,冲门边驻足的几人道:“你等过来问话!” 几人闻言,赶忙走过来。 霍家承瞧了龙帅先一眼,遂对几人厉声喝道:“你等是什么人?受何人指使来监视老夫?如有半句虚言,老夫立刻结果了你们!”说着,眼中已露出腾腾杀气。 几人吓得赶忙跪地,为首一人道:“请堡主息怒!我等均是城南武馆新来的教头,今日下午被徐大总管急招进堡,说是要保护堡主的安全,禁止一切外人接触堡主,是他安派我等守护在周围的。” 霍家承一听,不禁疑云四起,老徐头怎么回事?要他派人监视龙帅先,如今却反其道而行,现在又莫名失踪,这其中必有什么蹊跷……。 龙帅先不动声色,暗中得意,开口道:“徐总管一向行事严谨,这件事倒叫人费解了,想必也没什么恶意,堡主莫担心,再加派人手去寻找他,弄清原因就是。” 霍靖柔忍不住走过来,劝道:“爹爹,看来都是徐总管在捣鬼,根本不关龙哥的事,您也该消消气了。” 霍家承一脸阴沉,眉头锁紧,脸上涌起一片病态的红晕……,他心中虽对徐总管生疑,但让他更担心的是龙帅先!觉得此事于他必逃不了干系,只是苦无证据!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跟他硬碰已然不行,还需暗中召集心腹,尽快想出应对之策……。当下暗叹一声,望望跪地的几个人,道:“你们起来吧,今夜都回武馆去,老夫不需要人来保护!” 几人相视一眼,只得应声起身,随即告退离去。 霍家承狠狠瞪了一眼龙帅先,哼了声,甩袖而去。 “恭送堡主。”龙帅先目中暗藏笑意。 霍靖柔看着夜色中父亲年迈的身影,心中怜惜,追过去喊道:“爹爹,让我送送您。” 闻言,霍家承脚步放缓,驻足等到霍靖柔奔到跟前,忽然拉住她的手道:“柔儿,跟爹爹走!” 霍靖柔一怔,问道:“去哪里?” “回你的小楼!”霍家承不由分说,拉起女儿就要走。 霍靖柔顿在原地,幽幽道:“爹爹,我不走,我今晚……要留在这里。” 霍家承眉头竖起,道:“你……你要留下?” 霍靖柔点点头,脸上悄然飘过一抹羞涩。霍家承看得明白,她是甘心情愿要留下的。 此时,龙帅先走过来,挽起她另一只手,向霍家承笑笑道:“堡主,我刚好向您请示下,明日想带柔儿出堡散散心,前段时间无暇顾及,现在终于能陪陪她了,不知能否应准?” 霍家承脸色阴郁,半响没说话。 霍靖柔央求道:“爹爹,我都好久没出去过了,着实闷得很,难得龙哥有空陪我,您就应允了吧?” 霍家承沉默片刻,看了看女儿,终于道:“多派几个人跟你们去。” “堡主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柔儿。”龙帅先道。 一瞧父亲答应了,霍靖柔满心欢喜的望向龙帅先,脸上荡起了久违的笑容,而后笑盈盈的说道:“爹爹请放心,孩儿明天早去早回,时辰已晚,您也该早点休息了。” 霍家承瞧着女儿开怀的笑容,心中竟颇不是滋味,甚至有些迷茫、感叹……,他已经好久没见过女儿的笑容了!他好喜欢看她的笑脸,她是那样纯洁,那样娴静,她应该得到最真最好的呵护!自己平日多忙于堡内琐事,对她一直关心不够,爱妻病逝了十多年,他坚持不续弦,就是不想委屈了宝贝女儿,可他又为她带来些什么呢?几年前,他带着龙帅先及天山六鹰秘密进驻飞龙堡,专心为龙帅先铺路走关系,却忽略了女儿的感受与境况,女儿听信花言巧语,毅然投入了龙帅先的怀抱,爱的痴迷,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只当两情相悦,一再纵容,不想最终竟是养虎为患……,时至今日,不管龙帅先是不是披着羊皮的狼,女儿都是真心爱他的,且死心塌地的要跟他在一起,也只有和他在一起时,才能看到女儿欢快的笑容。人这一生,若能与自己喜欢的人相厮守,是否就算满足了?对于女儿的情事,他感到束手无策,蛇蝎鬼魅,亦有人着迷,何况是正当年的龙帅先?说来他也是自己的师侄,无论他窝藏着怎样的祸心,只要他对柔儿不坏,是否其他的事都变得可以原谅抑或妥协?他是该强行拆散、还是让自己难得糊涂?似乎女儿的开心更重要些……。 霍家承暗叹一声,只觉得心情无比沉重,留了句:“明日出游,早点安歇。”说完,大步离开了院落……。 霍静柔轻轻舒了口气,开心道:“爹爹大概消气了,竟没有反对我出堡去。” 龙帅先微微一笑,道:“难得他想开了。柔儿,外面风凉,我们进去吧。”说完,在她脸颊亲了下,霍静柔幸福的依偎着他,两人一起进了屋……。 第二日,天晴,风和日丽。 霍静柔的心情格外好,穿了一身淡紫色衣裙,还戴了一顶紫纱小帽,在龙帅先的陪同下,满心欢喜的出堡去了。 两人共乘一亮崭新舒适的马车,随行出游的除了车夫,还有八位武功不错的堡丁,四前四后,骑马随行。 一行人等行程缓慢,在热闹非凡的洛阳城内走走停停,霍静柔看着满街的琳琅满目,忍不住想下车逛逛,毕竟好久没出堡了,龙帅先欣然陪同,两个人牵手并肩走在街上,逛着,谈笑着,只要是霍静柔喜欢或是多看了几眼的东西,龙帅先都吩咐人买下来,不一会儿,载了半马车,霍静柔心里甜丝丝的,见龙帅先又要为她买东西,赶忙拦道:“龙哥,今日买的好东西已不少了,若再买,不仅马车装不下,咱们也没地方坐了。” 龙帅先含笑道:“好,只要你高兴,我改日再陪你出来买。” 霍静柔乖乖点点头,心中感到无比的幸福。 晌午来临,龙帅先提出去城南的‘雁宾楼’吃午饭。 雁宾楼是闹中取静的一处饭庄,前堂两层饭庄,后堂三排厢房,环境幽雅,菜肴精致,只因价格昂贵,所以来的客人并不多。 霍静柔头一次来,很喜欢这里的清雅别致,和龙帅先点了几道招牌菜,两个人对斟对饮,酒香菜美,兴致盎然。 酒过三巡,霍静柔脸上已红晕朵朵,她从小体质娇弱,不胜酒力,只因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两人的心情都不错,撑着多喝了几杯,此刻头昏目眩,不由倒在了龙帅先怀里,嘴角噙着一丝幸福的微笑,喃喃道: “龙哥,你选的饭庄真好,酒醉人,菜精致,我今天好高兴……好高兴,我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开心了,龙哥……你以后……常带我出来玩,好不好?” 龙帅先拥着她,轻抚她的秀发,低声道:“我有空就会带你出来玩。柔儿,你累了,到厢房休息一下。” “嗯……我是想……睡一会儿,龙哥,你陪我,陪我……。”霍静柔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忍不住阖上眼帘,昏睡过去。 龙帅先抱起霍静柔,去了后堂一间厢房,将她放到床榻上,盖了被子,落下帷帐,而后走出将房门紧扣,安排堡丁车夫轮班吃饭,余下几名看守厢房。 随后,他阔步离开后堂,独自一人去了距雁宾楼不远的茶社——‘柳云轩’ 此刻,‘柳芸轩’二楼西侧的雅间内,正坐着一位老者在悠然品茶,他衣着不凡,气定神闲,显得那样雍容华贵,手中摇着一柄折扇,画着八骏图,出自名家之手。 他的眼中似带着几分笑意,又似隐藏着一层更深的心事,他特意选择二层靠窗的位置,就是为了及时看到雁宾楼的来客。 雅间的门开了,龙帅先缓步而进,向他抱拳一笑,道:“有劳韩庄主久等。” 韩永昌折扇一收,也拱手道:“无妨无妨,龙先生请坐。” 两人来到窗边的雅座,店伙计即刻端上一壶沏好的碧螺春,韩永昌递给他一块银子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将房门关好。” 店伙计将银子揣进怀里,笑呵呵说道:“爷请放心,小的绝不让别人打搅了两位,有何需要您再吩咐。”说完,轻轻退出去,关紧了房门……。 夕阳西下,漫天霞光,落日的余晖洒进了大街小巷。 龙帅先走出了柳云轩,眼中带着一份惬意与舒心,脸上的神情更加傲然自信,在他看来,这世上,从没有什么是他想得而得不到的……。 霍靖柔已经醒了,正坐在厢房内等他。 见他回来,霍靖柔笑盈盈的迎上前道:“龙哥去哪里了?让我好等。” 龙帅先笑笑,道:“随便走走。柔儿,我带你去城外南山一起看夕阳好不好?” “看夕阳?好呀,龙哥,你真有心!”霍靖柔高兴的开怀不已。 龙帅先轻抚她的脸颊,关心道:“今日走了很多路,你累不累?” 霍靖柔道:“下午睡了一觉,现在早不累了。” “我们走。”龙帅先牵了她的手,两人一同出了雁宾楼。 南山的夕阳很美、很绚丽,霍靖柔含着笑容,小鸟依人的靠在龙帅先怀里,坐在松软青翠的草坡上,看着那漫天的落霞,觉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如果时光能够停滞在这一刻,她愿意倾尽所有去交换……。 然而,幸福永远是短暂易逝的,眼前的美好往往并不真实……。 第十四章 水流云散(七) (七) 夜幕降临,屋中闪着明亮的灯,萧天晗吃过晚饭,坐在灯下看着一本布皮书,正是那本冷绝剑谱。 剑谱图文并茂,招式出神入化,荟萃了丰富的武学精华与内功心法。剑谱很厚,内容繁复深奥,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他现在学了不到两成,但武功已在潜移默化中,飞跃了不少。这些日子,他潜心学习剑谱,晨兴夜寐,挥汗如雨,不知疲倦,宫中弟子见他如此刻苦,只当他是为了即将接任的宫主之位而努力,他从小醉心于剑,对这本剑谱更是爱不释手,深知它的宝贵。然而,他内心深处那份坚定不移的信念却也从未放下……。 灯芯燃尽,夜已深。 门开了,冷若水走进来。 萧天晗放下手中的剑谱,起身道:“娘,这么晚了还没睡?” 冷若水来到近前,看看桌上的剑谱,满是欣慰,柔声道:“晗儿,你学习剑谱娘很高兴,但也要劳逸结合才对。” “娘放心,我会注意的,趁着不累就多看些。”萧天晗倒了杯水递给她。 冷若水却将杯子推到他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盒放到桌上,说道:“先把药服下吧。” 萧天晗打开小盒,里面放着一只红色小丸,心中雪然,当即服下,随后道:“娘,离十五还有好几天呢。” 冷若水叹了口气,道:“早服下早放心,这临时解药若等到十五那天才吃,你身体上会感到很多不适。” 萧天晗默然点点头。 冷若水瞧着他,悠悠道:“为娘决定,这个月末就为你和秋月完婚,你也养足精神,准备接任宫主之位。” 萧天晗不由神色一变,未料到安排如此之快。 对于这个敏感话题,他避而不谈,沉吟道:“娘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闻言,冷若水的眼神渐渐闪出一份炽热,半响道:“娘准备对付一个人。” “对付谁?”萧天晗虽问道,却已猜出了几分……。 “韩永昌!”冷若水恨恨道。 果然不出所料,他记得娘曾说过,韩永昌是她平生最大的仇人,这件事也一直压在他的心头,一边是自己最亲的人,一边是心上人的恩师,他实在不愿看到二人斗得两败俱伤。 萧天晗道:“娘打算怎样对付他,他必定是叱咤江湖的毒圣,我担心娘会吃亏。” 冷若水鼻子一哼,说道:“娘自有办法,到时候你和秋月协助为娘一起铲除掉这个老毒物!”“娘与他之间……到底有什么不能化解的仇恨?非要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萧天晗很想知道原因,看看能否劝解母亲打消复仇的念头。 冷若水眼睛一瞪,哼道:“不该问的别问。娘和他之间的仇是永远化解不了的,除非有一方先死掉!” 萧天晗感到无话可说,心中暗叹,娘的仇人便是他的仇人,他不能拒绝,然而,此事却叫他左右为难,且不说这场恶战谁胜谁负,倘若他真这么做了,将如何再面对冰凝雪呢……。 冷若水明白他的心思,也无暇理会,从怀中掏出一只华美的小锦盒,塞进他手里,道:“从今日起,娘要你贴身带着它。” 萧天晗问道:“孩儿可以打开看看么?” 冷若水道:“你现在就把东西取出带上。记住,无论何时都不能将它摘下。” 萧天晗依言打开锦盒,从里面取出了一块青翠欲滴的美玉! 这块美玉着实叫人眼前一亮:形似水滴,晶莹剔透,绿如碧波,完美无瑕。一经取出,整个房间都被映衬的皎洁光亮! 萧天晗轻弹了下,玉石发出清脆的声响,叹道:“此玉润泽致密,娇绿清透,薄厚均匀,乃玉中极品,必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冷若水眼中一片赞誉之情,柔声道:“原来我儿不仅文武全才,对品鉴玉石也颇有见识。” 萧天晗道:“娘过奖了。” 冷若水瞧着美玉,眼神渐渐变得迷离,又似充满了异样的复杂……,顿了半响,才道:“它的确是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它不仅仅是块玉中极品,最重要的,带上它能够驱邪避毒!” 萧天晗微微一惊,道:“此玉还有避毒之能?” 冷若水点点头,接着道:“随身佩戴,既可避毒,但凡寻常的毒药都伤你不得,即便误食了,只需将此玉侵入清水半柱香的功夫,再饮之清水,亦能解毒。” 萧天晗不禁暗叹,世间竟会有这样稀罕的宝物! 他好奇道:“娘,这宝物从何而得?” 冷若水目光一闪,又瞬间变得黯然,呆了片刻,喃喃道:“多年前,一个人送的。” “是娘的朋友?”萧天晗问道。 冷若水的神情却越发凄迷,只摇摇头,没作回答,似乎触动了某段往事……。 萧天晗见状,暗自后悔不该追问,惹娘伤了心。 冷若水缓了缓情绪,走上前,将附有金线的美玉套在萧天晗的脖颈上,说道:“晗儿,从此你要玉不离身,让它保护你,一定记住为娘的话。” 萧天晗推辞道:“娘,这宝物该给您佩戴防身,孩儿应当自食其力。” 冷若水却充耳不闻,只将美玉顺着他的衣领塞了进去,缓声道:“孩子,娘不能陪伴你一生,将来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这宝物跟随娘多年,已蕴含了灵气,是时候把它传给你了,你虽练得好武功,但江湖险恶,奇毒异术防不胜防,有它护你身,娘就放心了。” 一番话听得萧天晗感深肺腑,母爱是如此伟大,时时刻刻无所不在,是世上最温馨、最纯净的感情,包容着无私的爱护与奉献,不掺染一丝瑕疵……。想到自己为情要抛开冷寒宫的一切,忽然间,心坎间涌起万千愧疚,当下黯然垂下头,低声道:“娘对孩儿恩深似海,孩儿……孩儿却无以报答,真是对娘不起!” 冷若水目中充满了慈爱,摸摸他的面颊,轻声道:“我儿英武才俊,做娘的常引以为豪,有这些就足够了。”顿了顿,叹口气道:“等你完了婚事,娘才算真无牵挂了。” 萧天晗心头一紧,正欲开口,却瞥见冷若水蛾眉微蹙,眼神似有些彷徨不定,不禁暗生疑虑,问道:“娘为何眉头深锁?难道宫中碰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了?” 冷若水看看他,喃喃道:“我儿心思缜密。最近……宫中发生了些可疑之事,莫名失踪了许多弟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唉!” 萧天晗沉吟半响,道:“娘,此事恐怕韩永昌难逃干系,他破解了残冷丸之毒,要收服宫中弟子易如反掌,他亦有这个野心。” 冷若水点头道:“不错,我担心的也是这点。所以,只等你和秋月成了亲,娘便要大举进军韩永昌那老匹夫了!” 萧天晗剑眉深锁,陷入了沉思……。 冷若水瞧他一眼,道了句:“此事回头再议,夜深了,你早些安睡吧。”说完,推门离去。 萧天晗怔怔的看着敞开的门,心中隐隐涌起暗藏许久的悸动……,韩永昌若对冷寒宫有所图谋,他绝不会袖手旁观,一致抗敌,誓与冷寒宫共存亡,娘的意思也很明确,迟早要和韩永昌决一死战,双方可谓势均力敌,看来此事已无可避免,接下来就看谁先动手了……。然而,他被逼的婚事也迫在眉睫,如今的情势刻不容缓,距离月末还有十几天,如不能令母亲改变心意,那他将不能再待下去,一定要想办法先离开,今夜恰好服了临时解药,距离下次毒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是时候采取行动了……。 第十四章 水流云散(八) (八) 屋外绵绵细雨,从黎明到午后,就这么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太子一人坐在桌旁独斟独饮,俊朗的眉宇间似乎有着解不开的心事……,长安已传来皇上御旨,催他即刻启程回朝,后宫的太后娘娘也对这个最宠爱的皇孙儿分外牵挂。他这次出宫的时间确实太久太久,早该返回了,眼下,他还不能走,筹划了几日的秘事必须尽快实施……。他拳头一握,眼中闪出一份慑人的犀利,虽然免不了莫大的风险,但时间无多,既然策划已久,就该当机立断,明晚付诸行动! 想定后,他即刻打开门,吩咐道:“叫秦杉来。” 秦杉很快求见,太子命他关紧房门,到内室一议。 太子沉思片刻,呷了口茶,低声道:“我前日交代你的事可办好了?” 秦杉道:“回殿下,都已安排妥当。” 太子点点头,说道:“石九江这只老狐狸诡计多端,身边还训练了十八名护卫,你要见机行事,把控全局。” 秦杉道:“殿下放心,不管发生何种情形,秦杉都有应急之策。殿下的安全亦没有问题。况且,有您的周密部署,此事定然万无一失。” 太子沉吟道:“你昨日见过知府潘大人了?他态度如何?” 秦杉道:“他态度坚定的很!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指正石九江的罪行。别看他平日唯唯诺诺,胆小怕事,但此人心思细密,暗中早已掌握了不少证据。” “如此甚好,正合我意。”太子目中带着一丝欣慰。 秦杉思忖道:“看来潘大人平日只是迫于势力,苦无举报的机会。” 太子看他一眼,笑笑道:“秦杉,你的聪明才智更进一竿了。” 秦杉笑道:“岂敢,殿下快别打趣我了。” 太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多读些书,你会更优秀。” 秦杉点头道:“殿下教诲的极是,秦杉记住了。” 随后,太子负手在屋中踱步两圈,顿住脚步,一脸正色道:“明晚事关重大,成败在此一举,绝不能有丝毫的差错!” 秦杉道:“属下明白,各方面已部署妥当,只等鱼儿上钩了!” 太子微微颌首,继而叹道:“秦杉,此次出行千里,你一路护驾有功,协助我惩奸除恶,等返回长安,我一定启奏父皇,晋升你为御林军正统领!” 秦杉一听,顿时喜出望外,当即跪下地,叩头道:“多谢殿下提拔!秦杉誓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太子上前扶起他,道:“我信得过,起来吧。”顿了顿,吩咐道:“去把虞姑娘请来。” 秦杉应声而退。 不一会儿,虞梦诗门外求见。 一看到她轻若兰花的风姿,太子顿时露出了几日来难得一见的笑容,上前挽起她的手道:“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虞梦诗随他走到书房,条案上平铺着一副画卷,画中是位翩若惊鸿的少女,粉妆玉琢,柔情似水,含着一抹浅浅的笑容……画的正是她。 太子轻抚画卷,神情中带着几分得意,问道:“像不像你?” 虞梦诗道:“殿下画的太好了,虞梦诗比不上画中人。” 太子瞧着她,悠悠道:“不对,依我看,这画远不及真人之美,尤其那份仙可卓芸的灵气。” 面对太子炙热的目光,虞梦诗平静如水,淡淡道了句:“殿下过奖了。” 太子感慨道:“我连日来筹划公务,没顾上你,很是挂念。” 虞梦诗轻轻道:“无知民女,岂劳殿下费心。” 太子情意绵绵的看着她,柔声道:“倾城醉一别,伊人就驻进了我心里。” 虞梦诗垂首不语。 太子暗叹,沉吟片刻,取来一件长衫,递给她道:“这件长衫是太后娘娘钦赐的,不巧打猎时被我划破了洞,想请你帮忙修补一下。” 虞梦诗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破洞的地方还蛮大的,当下道:“我尽力而为。”说完,将长衫整理叠好,向太子请示道:“如无他事,民女先行告退。” 太子道:“且慢。” 他上前两步,拉住她的手道:“梦诗,你对我……就没有别的话了么?” 虞梦诗轻轻撤出手,犹豫片刻,终于抬起头看向太子,眼中带着几分期待与畏惧,说道:“殿下恕罪,我眼下最关心的……只有丁峻的案子,一天不了结,我就一天悬着心,殿下公务繁忙,我……不敢随便提及。” 她最近几次求见太子,均被驳回,心中甚觉无望,遂不敢轻易提起此事。 太子暗叹一声,缓步走到窗前,半响道:“你和丁峻相识多久了?” 虞梦诗微微一怔,答道:“约有半年光景。” 太子突然回首,盯着她道:“我也给你半年时间,丁峻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丁峻不能给你的,我照样能给你!” 虞梦诗的一颗心直听得砰砰乱跳,她慌忙扭过身去,不敢触及太子的目光。 太子深吸一口气,快步来到虞梦诗跟前,扳过她的身子,带着几分激动道:“梦诗、梦诗,你该明白我的心意!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虞梦诗浑身一颤,恐慌的看着太子,而后连连摇头道:“对不起、对不起,太子殿下,梦诗不配、不配!” 太子皱眉道:“你心里就只想着丁峻?他对你真有那么重要?任谁也不能取代?” 虞梦诗摇摇头,待情绪稍稍稳定了,开口道:“殿下是万金之躯,丁峻一介草民怎能与殿下相比?只是……虞梦诗生于草民,自该回到草民中去,配不得殿下的眷顾垂青,君子有成人之美,还求殿下解救草民二人。” 太子慢慢的松开了手,转身走到一旁,沉默了良久,才道:“我已说过,丁峻的案子,我会还他一个公道,成败得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虞梦诗见状,知道不便过多细问,道了句:“托殿下洪福。” 太子侧头看向她,喃喃道:“你那么关心他,你就没有替自己着想过?” 虞梦诗水矒一闪,痴痴道:“丁峻一生太凄苦、太悲凉,只盼他能够苦尽甘来,得偿心愿,我……我亦别无所求。” 太子仰首叹了口气,道:“人这一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虽生在帝王之家,却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苦闷。” 虞梦诗不由向他望了一眼,心中不知滋味。 太子凝视着她,柔声道:“梦诗,命中注定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你想逃也逃不掉。你若学会将事事看开些,也能多些快乐。你的笑容虽少的可怜,却让人如沐春风。” 虞梦诗黯然垂首,低声道:“我明白,我会好自为之。” 闻言,太子的眼神终于闪出一丝光亮,笑笑道:“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份蕙质兰心,好,你先回去休息吧。” 虞梦诗走出了太子的房间,心中沉甸甸的……。 第十四章 水流云散(九) (九) 天色黯淡,傍晚时分又下起濛濛细雨。 太子的房间已掌灯。 不多时,石九江带领着九名护卫匆匆赶来,他今日的官服穿的整整齐齐,人也精神抖擞,今晚太子不知哪里来了兴致,竟莫名其妙的邀请他去赴宴。 沉闷了好几日,一直不得见太子,今日吹的什么风?还要把猎回的小鹿宰杀烤来吃!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石九江想不明白,暗自提高警惕……。 一行人抵达太子下榻的府宅,门口守候多时的秦杉走下台阶,迎上前施礼道:“石大人里面请,太子殿下等候多时了。” 石九江不以为然道:“有点事绊住了脚,这不,事情一完就赶过来了。” 说着,整理下衣衫,而后头一扬,带着九名护卫大摇大摆的迈进了宅院。 众人穿过前院,刚走到通往后院的长廊,秦杉一旁拦道:“哎,石大人,太子殿下邀请您来赴宴,这些护卫跟进去不太合适。” 石九江眼珠子转转,‘嗯’了一声,回首叮嘱道:“你们就留在这里等我。” 秦杉笑笑,说道:“石大人赴宴去了,也不能让几名护卫空着肚子啊?”说完,一挥手,即刻跑来两名侍卫,秦杉吩咐道:“这九位壮士都是石大人的亲信,你们请去前院东厢房好生招待。” “是!秦统领。”两名侍卫应道。 跟进府的九名护卫不约而同看向石九江,目光中似有几分期待。 石九江瞧了几人一眼,点头应允。 秦杉见状,说道:“石大人,请随我到后院花厅吧。” 石九江却未动脚步,左右看了看,狐疑道:“太子爷设宴,怎没见请潘大人?” 秦杉心道:你个多疑的老狐狸!当下不动声色,陪笑道:“殿下在洛阳设宴请客,怎么能少得了知府大人?他很快就赶来府上。” “哦?是这样。”石九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才同秦杉朝后院走去。 此刻,太子坐在桌旁,眼睛盯着紧闭的房门,神情带着一抹严肃,满屋飘着酒菜烤肉的香气,旁边侍奉的咏竹忍不住道:“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就这样变成了盘中餐,真是可惜,还要请那个石大人享用。”说完,不情愿的叹息一声。 太子瞧她一眼,说道:“做任何事都难免有牺牲,一只小鹿又算得了什么?倘若石九江预知今晚赴的是场鸿门宴,就是琼浆玉液他也不会来了。” 咏竹脸色凝重,不安道:“殿下,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他管着上千的官兵,又是朝廷大臣,要是待会儿有什么差池……您可不能有事啊,我真担心!” 太子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沉声道:“无妨,我部署周全,心中有数,此贼不除,难防他日权倾朝野,犯上作乱!” 咏竹还想说什么,太子摆手道:“你不必多言,见机行事就好。” 咏竹点点头,退至一旁,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 不一会儿,就听门外传来了石九江的求见。 太子应允,秦杉将石九江带进屋中,自己伫立一旁,守着门口,太子请石九江一起到桌前坐下。 面对满桌丰盛的酒菜,石九江故作诚惶诚恐,起身亲自为太子斟满一杯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笑嘻嘻道:“太子爷,今晚有事找下官,您吩咐一声就行了,还大摆筵席,真叫人……”笑了笑,后面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太子见他身着官府,腰间悬着一柄黑森宝剑,当下微微一笑,道:“石大人客气,我来开封已有时日,承蒙大人各方面照顾,开封一趟不虚此行,现长安已传来御旨,要我即刻回朝,今晚宴请,权作饯别。” 石九江暗自诧异,心道:他走了倒是好,可丁峻的案子还没结呢?这件事压到现在也不见动静,到底搞什么名堂? 他最担心的莫过于丁峻向太子透露自己的底细,几次派人暗杀丁峻,无奈守卫森严,一直未得逞,这几日正急不可耐,却做贼心虚,不敢冒然提起。眼下太子要走了,今晚需问出个眉目来,免得夜长梦多,凭他听信了什么鬼话,自己全不招认就罢了。 想定后,石九江故作惊讶道:“想不到太子爷这么快就要走了?啧啧,本来还想带您去周边玩玩呢,嗯……不知何时启程啊?” 太子道:“两日后。” 石九江遂举起杯,敬道:“那下官提前祝太子爷一路顺风!” “好。”太子举杯相碰。 石九江转了转眼珠,道:“太子爷走的这么急,手边要是有没来得及处理的事,就交给下官办吧?” 太子心下雪然,笑笑道:“出行甚久,不少公务需面圣述职,这几日忙于整理,丁峻那件案子也没时间办了,待我启程后,交回石大人就是。今日美酒佳肴,我们不谈公事,来,敬你一杯。” 石九江一听,正中下怀,心立刻放下了半截,暗忖道:哼哼,叫你这雏儿多管闲事!还拿皇帝老子的金牌威胁我?自作聪明的要翻案,到头来还不是推给我,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子……。 想毕,石九江拍拍胸脯道:“太子爷何必费心?此事包在下官身上,咱不谈公事正好,我今晚得多敬您几杯!” 太子微笑道:“好,石大人共饮此杯。”说完,一饮而尽。 石九江见状,赶忙奉承道:“想不到殿下酒量这么好!佩服、佩服!” 太子笑笑,命侍奉一旁的咏竹为石九江倒满酒,悠悠道:“久闻石大人千杯不醉,是出了名的海量,今日兴浓,喝个痛快,也好让我一开眼界。” 石九江嘿嘿笑道:“太子爷过奖,不是石某人夸口,要论喝酒么,闯荡这么多年,还真没几人能喝得过我!” 太子目光一闪,举杯道:“如此说,石大人今日定要一醉方休!来,请满饮此杯。” 石九江一扬脖,像喝水般的将杯中酒一干而尽。 咏竹接着为石九江斟满了酒,咯咯笑道:“石大人,这是喝水还是喝酒呢?您要是能一口气连干三杯,咏竹才真叫佩服呢!” 石九江瞅了瞅咏竹,咧嘴笑道:“太子爷身边的丫鬟就是不一样!好,石某就连干三杯,要你这丫头心服口服!” 说完,将杯中酒仰脖饮尽,咏竹赶忙连斟两杯,石九江眼睛都不眨一下,全是一气喝干。 太子笑道:“好!石大人果真是海量。” 咏竹一旁拍手道:“看石大人喝酒就是痛快!”随后翘起大拇指,道:“小女子佩服、佩服!” 太子吩咐道:“咏竹,把那烤好的鹿肉夹给石大人尝尝。” 咏竹当即夹了一大块鹿肉,盛到石九江盘里,娇嗔道:“要不是今个儿您来赴宴,这小鹿我可不舍得杀呢。” 石九江嘿嘿一笑,撕块肉塞进嘴里,只觉肉质鲜美,别有一番香味,不禁大赞道:“嗯!好吃、好吃!这鹿肉真鲜呐!殿下,您也快尝尝。”他嘴中忙着大块朵颐,满是油腻,还指手画脚,要咏竹夹肉给太子品尝。 太子暗忖:如此粗鲁不堪,实属草莽之流。 当下不露声色,尝了一块,也赞了两句。 石九江吃的痛快,不经意间瞧见伫立门口的秦杉,眼中带着几分轻蔑,眯着眼道:“太子爷,秦大人站了半天也够累的,何不让他也喝一杯?” 秦杉笑了笑,道:“石大人抬举我了,您是官居三品的大官,我是御林军副统,最多四品,怎能与太子爷同桌共饮?” 太子道:“石大人不用客气,难得如此雅兴,只管喝个痛快。”“好,多谢太子爷。”石九江更加肆无忌惮,举起酒杯,与太子继续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石九江已喝的满面红光,咏竹不住的倒酒,不时的夸赞,石九江愈发得意忘形,却没发现,他的酒杯表面看来和太子的一般大小,实际要比太子的酒杯深得多。 太子看火候差不多了,幽幽道:“石大人性情豪迈,不拘小节,实有大将之风。” 石九江打了个酒嗝,笑嘻嘻道:“下官能得到朝廷的重用,愿效……效犬马之劳。” 太子道:“如此甚好。大人文武全才,却不知家中哪里人士?学的哪派武功?” 谁知这一问,竟立刻勾起了石九江的警觉,心中暗忖:哎呀,石九江,你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今晚太子莫名其妙的请你赴宴,不该只是简简单单的践行酒,他踹了什么目的还没弄清,你就在这儿大吃大喝?丁峻这小子一天不死,一天就是心腹大患!太子面热心冷,今晚不知唱的哪出戏?当心着了他的套,酒后失言,弄出什么祸端来! 想定后,一双贼眼马上在房间内滴溜溜乱扫,唯恐周围设了什么埋伏。 “石大人不方便说么?”太子盯着他质疑道。 见太子等他答话,石九江放下手中酒杯,沉吟道:“下官……生在江南,自小在家中习武。” “哦?大人原来生在江南。”太子将信将疑的看他一眼,又道:“练的是什么功夫?能担任领军都尉一职,武功必然非同小可。” 太子似乎来了兴趣。 石九江满腹得意,夸口道:“小时候跟爹学得一套劈挂拳,祖父又传我一套霹雳剑法,都被我练到家了!” 半天没说话的秦杉也插了句嘴:“上次比武要不是石大人让我三分,我这御林军的副统领都要成为手下败将了,小弟心里钦佩的很!” 石九江闻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醉笑道:“好说好说,秦老弟太谦虚了,你我不分高下,呵……”他虽奸诈狠毒,平生最大的喜好却是被人称颂,爱听阿谀奉承,耳根儿极软,受不得别人夸赞,短短两句已让他忘乎所以,飘飘欲仙了。 咏竹笑吟吟的说道:“估计连新晋的武状元都不是石大人的对手!” 石九江一听,更加得意道:“石某统帅军队,武功自不在话下,区区一个武状元,石某……呵呵,还真没放在眼里!” 太子见他洋洋自得,道:“我自幼在皇宫长大,见的多是花拳绣腿的把式,今日酒意正浓,石大人何不一展神功,为大家助助兴?” 石九江一听,不由心痒难耐,不假思索道:“好!就让下官献丑一二,哄太子爷高兴。” 说完,兴致勃勃站起身,走到屋中央,‘刷’的拔出随身宝剑,拳腕一抖,‘飕飕飕’舞起剑来……。 太子幼时曾学剑术,并无精练,仅为强身健体,防身之用,现在看到石九江舞出一套霹雳剑法,千变万化,招式诡异,不由暗暗惊叹。 秦杉身为御林军副统领,武功自然不错,只是比起江湖出身的石九江,在交战经验上稍差了些,上次比武只是勉强打平,眼见他招招狠辣,竟暗自捏了把汗。 石九江见太子一脸赞赏,舞剑更加卖力,不时挥出一些花样来卖弄……。 瞧着瞧着,太子眼中渐渐燃起一份炽热,他的手本扶在座椅上,此刻正悄然移向桌边的酒杯,慢慢将它推到桌下……。 ‘啪!’的一声脆响,酒杯摔碎了。 石九江遂停下了手,却见太子的神情异常凝重,猛然一拍桌子,喝道:“大胆石九江!你敢无视朝廷戒律,持凶见驾,分明是想意图谋反!” 石九江一愣,未来得及回过神,突然间,暗中‘蹭’的窜出来一个矫健的身影! 他定睛一看,脸色剧变,颤声道:“你、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第十四章 水流云散(十) (十) 这身影正是他的死敌——丁峻! “石九江!你的死期到了!”丁峻声嘶力竭的吼道。 石九江身形忽然向后划出数尺,闪到一旁。 咦?太子呢? 他暮然发现,太子的座位此刻空空如也,不见了踪影!丫鬟咏竹也不见了!放眼周围,只剩下秦杉和丁峻两个人死死的盯着他! 哎呀!中计了! 石九江浑身一震,顿时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好啊!你们这些兔崽子敢合起伙来害老子?哼哼,没那么容易!等老子干掉你两个,再冲出去杀了那狗太子!你们一个个谁也别想活!” 闻言,秦杉怒不可竭‘刷’的一声拔出宝剑,指着石九江喝道:“大胆贼子!狐狸尾巴终于露馅了,太子爷已查明你的底细,知道你是江洋大盗出身,现在成了瓮中之鳖,还敢口出狂言、刺杀太子?你今日休想全身而退!” 说完,挥剑朝石九江刺去。 “秦统领退后,待我亲自了结老贼!”说话的正是满眼喷火的丁峻。 秦杉撤手一旁,扭身顶住房门。 此刻,丁峻的精神显得异常亢奋,手中青锋剑闪着森森寒光!他直勾勾的盯着石九江,恨声道:“石老贼!你杀我全家、恶贯满盈,我丁峻今日便为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 话音未落,‘刷刷刷……’青锋剑舞出一片光影,连刺数招! “老子送你去黄泉陪他们!”石九江一声冷笑,持剑迎上,遂与丁峻展开了厮杀恶斗……。 一阵激烈的兵刃相交,石九江暗自吃惊,心道:这小畜生哪儿学来的剑法?竟这般厉害! 秦杉紧紧守在门口,目睹着这场生死搏斗,心境已由最初的忐忑转为几分踏实,他不再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因为,他看得出丁峻的武功远在石九江之上……。 丁峻凭借‘衡山五神剑谱’的绝妙,加之平日的辛勤刻苦、盘踞许久的复仇之心,此刻呈现出一派势不可挡、所向披靡的劲头!他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他辗转难眠,心力憔悴,一直活在仇恨的阴影中,他过的太苦、太悲……,终于得到今夜这样一个机会,他要将积压在心头许久的仇恨、悲愤通通爆发出来!此时,他的剑光无比犀利,剑法出奇制胜,招招是险,步步为营,交手不多时,便将石九江渐渐逼向了绝境……。 石九江见大势不妙,欲借门窗逃命,却被丁峻强攻死守,根本无法靠近窗户半步,不仅如此,门口还守着一个秦杉!他越打越吃力,不由心急如焚,一边奋力抵抗,一边开始大声嘶叫:“来人呐——有刺客杀人啦!死囚逃出来行凶啦……” 然而,嚎了半响,屋外却不见动静。 门外竟无一人看守,原本护院的众侍卫,都被秦杉调走去前院了。 此时,前院一处偏僻的厢房内,房门紧闭,里面时不时传来嬉笑怒骂声,跟随石九江来的九名护卫,正和太子的侍卫们喝酒赌钱,起哄的、叫好的,玩的不亦乐乎……。 突然间,门被人重重的一脚踢开,只见秦杉带领一拨官兵蜂拥而入,冲进了屋子里! 耍酒的众侍卫全愣了,秦杉脸色铁青,一手指向进府的九名护卫,厉声道:“来人,将这九名乱党一并拿下!” 呼啦一下,数名带刀官兵将九人迅速围在中央,房门外已伫立三排弓箭手,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九名护卫面面相视,表情惊异愕然,其中一人抱拳说道:“秦大人,不知出了什么事?有话好说,这是要干什么?”说话的正是石九江的亲信李威。 秦杉一脸森严,扫视众人几眼,哼道:“还跟这儿装蒜!左右两旁给我拿下!” 说完,众官兵一拥上前将九人五花大绑起来。 李威知道必出了大事,急忙争辩道:“秦大人!我等究竟犯了什么罪?就是死,也应说出个原由啊!” “不明不白的抓人,我等要见石都尉!石都尉在哪里……”余下的几人也挣扎道。 秦杉冷冷道:“你们很快就能见到,全部押到后院来!” 九名护卫被众官兵推推搡搡押到了后院,就见太子房门大敞,门口一滩血泊,血泊中躺着两具尸身,众人定睛一瞧,顿觉脊背发凉……。 石九江倒在血泊中,面目狰狞,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凸出,心窝处一个深深的大血口,此刻正默默淌着猩红的血……。 他的身旁趴着一名消瘦的男子,面部朝下,浑身血污,手中还握着一柄泛着青光的长剑,剑上的血迹已风干。 李威等人看得心惊胆颤、面色惨白! 石九江——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被何人所杀?才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一个大活人转眼竟这样死了!他身旁的那人又是谁?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在万分诧异间,就见太子被咏竹等人搀扶着走出屋子,他的右手扶着包扎过的左臂,白色棉布上可见涔涔血迹!太子面色异常凝重,见他走出,旁边立即有人搬来椅子,扶太子落座。 秦杉走上前,复命道:“殿下,石九江的余党现已全部擒获,听候您的发落!” 李威等人见状,忍不住大喊道:“太子殿下,不关我们的事!我们——” “放肆!殿下还未发话,尔等岂可多言!”秦杉斥责道。 九个人不敢吱声了,眼巴巴的望着太子满眼委屈。 太子扫视众人一眼,和声问道:“你们都是石九江的亲信?” 李威鼓足勇气道:“回太子殿下,我等是他十八名护卫的成员。” 太子点点头,道:“他因何而死,想必你们还不清楚。”说着,扶了扶左臂弯处的伤口,眉宇间闪过一丝怒意,愤然道:“我这伤口就是拜他所赐!” “啊!”九名护卫一听,都惊诧的张大了嘴。 太子深吸一口气,义正言辞道:“本太子奉皇上御旨,微服巡查,意在惩奸除恶。途经开封,发觉丁峻一案诸处可疑,石九江身为领军都尉,官居要职,却无视朝廷律法,对此案故意瞒而不报,草草结案,其目的是为了掩盖事实的真相!经本太子明查暗访,现已水落石出:石九江乃江洋大盗出身,曾在西南一带杀人越货,身上背负了数十条命案!其祖父石风烈便是当年劫持官银的朝廷重犯!石九江贼心不改,只因一己私欲就血洗丁峻满门,杀害几十口无辜人命,其秉性之恶劣,手段之残忍,论罪当诛!不仅如此,近日还获悉他意图谋反、欺君犯上的罪状!今晚就丁峻一案召之前来对质,岂料这厮包藏祸心,见底细败露,恼羞成怒,竟出手行刺本太子!此一举十恶不赦,实属罪该万死!” 一番话,听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意图谋反、欺君犯上?这是多么大的罪状啊!更想不到石九江如此胆大,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太子指了指旁边的两具尸体,叹息道:“案犯丁峻,虽有行刺朝廷命官之罪,但血海深仇,实属逼不得已,欲从轻发落,不料石九江今夜犯上作乱,行刺于我,危难之时丁峻挺身而出,拼死护驾,经过一番生死恶斗,最终……,唉,他与石九江同归于尽!” 说完,太子长叹一声,眼中尽是惋惜之情。 丁峻……也死了!? 半响,众人才从惊愕中苏醒过来,忍不住朝他的尸身望去……,那张充满了坚毅而年轻的俊脸,那消瘦却挺拔的身姿……,想不到刑场上太子救下他一命,正准备为他昭雪冤情时,短短几日,他最终还是难逃一死!然而,为保护太子殿下而牺牲,死的也算蛮值得了。 秦杉沉吟道:“太子殿下,您是万金之躯,安危最要紧,石九江大逆不道,理应就地正法。丁峻虽是案犯,却护驾有功,死的光荣,殿下既对他有体恤怜悯之心,不妨为他通告昭雪,还以清白,算是给他一个告慰。” 太子点点头,赞同道:“言之有理,就交与秦统领办理。” 秦杉应下,转眼看了看九名护卫,接着道:“启禀殿下,石九江意图谋反,必是策划已久,不可能一人为之,依属下之见,石九江必有同党参与其中谋划,此事还需进一步彻查到底,避免遗留后患!” “秦统领所言极是。”太子沉吟片刻,目光瞧向了九名护卫,开口道:“石九江的事,你们知道多少?” 九人一听,当即脸色煞白,吓得纷纷跪地求饶,李威说道:“殿下,我等冤枉!实在不知道石大人他……他会有意图谋反的野心啊!求殿下明察!” “殿下,我们只是他身边的护卫,负责他的安全,我们对谋反的事真的毫不知情啊!”另几个人也急忙辩解道。 太子眉头深锁,盯着众人久久不语。秦杉见状,上前请示道:“殿下,他们既然矢口狡辩,不肯招认,不如先打入监牢,待押回长安后交与刑部问罪!” 太子点点头,随之冷笑道:“也好,刑部处理起来,手腕多得很,刑具齐备,不怕他们不招!” 众人一听,要押回长安交与刑部?那简直是人间炼狱!一旦进去,必然九死一生、有去无回! “冤枉啊!太子殿下,我们冤枉啊!” “求殿下开恩!开恩!我等并非同党,毫不知情!” 众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喊起冤来。 太子扫视众人一眼,脸色一沉,道:“石九江出身草莽,胆大妄为,平日里必是为非作歹、坏事做尽,他的恶行你们心里应当清楚,若谁能提供详情,本太子可考虑从轻发落,否则一律按同党处置!” 李威眼珠一亮,立即争先说道:“太子殿下,小人李威,跟随石大人时间最长,也是十八护卫的首领,自从他当上都尉后,做过许多伤天害理的事,百姓们怨声载道,来了开封,连知府潘大人都没少受他欺负!我全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甚至人证、物证都能找到!” 太子闻言,目中闪过一丝欣慰,和秦杉对视一眼,和声道:“很好,愿闻其详。”说完,吩咐两侧道:“来人,做笔录!” 第十四章 水流云散(十一) (十一) 天亮了,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漫天的朝霞绚烂恢宏,充满了生机。 虞梦诗梳洗完毕,和虞三娘在屋中说着话,晌午时分,两人刚吃过午饭,虞三娘被秦杉叫走了,久不见回来。 淡淡的午后,窗外洒进柔柔的阳光,屋中很静,虞梦诗独自坐在桌旁想心事,想了一会儿,又拿起了手边的针线……。 门开了,太子走进来。 “梦诗,在绣什么呢?让我瞧瞧!”太子目光温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带着开怀与轻松。 “殿下。”虞梦诗起身行礼,将手中的绣品递给他看。 太子一瞧,光滑如丝的缎面上,绣着一片盛开的荷花,一对鸳鸯正在塘中戏水。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太子端详着绣品赞道。 虞梦诗回以淡淡一笑。 太子看完绣品,转眼又瞧向她,意味深长道:“这么美的东西,冠绝天下,若是带给太后娘娘看了,一定喜欢的不得了!” 虞梦诗轻轻道:“殿下过奖,天下绣艺好的何止我一个。” “集才情与美貌一身的只有你一个!”太子含情脉脉的说道。 虞梦诗避开他的目光,将绣品从太子手中取回,淡淡道:“等绣品完成了,便交与殿下带回长安。” 说完,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件长衫,递给太子道:“殿下,这是您的长衫,已修补好了,请过目。” 太子拿起长衫,上上下下瞧了半天,疑惑道:“怪了,怎么被我划破的那道口子不见了?看来看去都找不到?” 虞梦诗道:“就在膝盖处,您再看下。” 太子又看了看,依然摇头道:“我还是找不到。” 虞梦诗走过去,很快找到长衫修补的地方,指给太子道:“细细端详,就能看到修补的痕迹。” 太子瞧了一眼,笑笑道:“修补的天衣无缝,竟跟没坏过的一样。这次穿着它回宫,老祖宗一定发现不了。” 虞梦诗道:“殿下满意就好。”说完,正要转身离开,却被太子拉住。 他一脸深情的望着她,握住她的芊芊玉手,柔声道:“要我满意,除非带这位缝补长衫的姑娘一起回长安!” 虞梦诗听的俏脸绯红,慌忙要撤出手,岂料,太子今日的手抓的牢牢的,她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殿下,求您……放手。”虞梦诗小心的恳求着,头垂的很低。太子的手依然没松开,另一只手轻轻翘起她的粉颌,目不转睛的瞧着她,一字字道:“我不放手,在扬州时我就不该放手,我心里发过誓,这次一定要带你回长安,入宫面圣!” “不、不行!我不想去长安,我……我不能离开这里!”虞梦诗摇头挣扎道。 太子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追问道:“为何不能离开这里?难道连我的话你也敢……” “我心中的牵挂您是知道的。”虞梦诗打断他道。 太子深吸了口气,眼中透出慑人的威严,道:“你也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 虞梦诗目光一颤,遂低下头去,不敢再触碰太子的眼神。 太子见状,心中暗悔,忍不住轻抚她的秀发,和声道:“我是说,如果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牵挂的了,你就能跟我走了,对么?” 闻言,虞梦诗忽然抬起头,眼中掠过一片寒意,不安道:“您的意思是……”她说不下去了,一颗心霎时间揪的紧紧的……。 太子没有说话,脸色变得异常凝重,渐渐松开了手,默然走到窗边。 虞梦诗见状,心中大乱,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奔上前握住太子的胳膊,急切的问道:“殿下,求求您告诉我,丁峻的案子……” 话还没说完,就听太子‘哎呦’一声痛叫,当即扶起了左臂,脸上露出痛苦之情。 “啊?殿下,我……”虞梦诗慌忙松开手,却惊讶的发现,太子的左袖殷红了一块。 太子扶着胳膊道:“别怕,与你无关。” 虞梦诗仍感歉意,说道:“我先扶您坐下,叫人请郎中来。” “不用了。”太子瞧瞧她,悠悠道:“梦诗,这伤口你猜被何人所刺?” 虞梦诗一脸疑惑的摇摇头。 太子道:“是昨晚石九江刺的。” “昨晚?石九江?”虞梦诗更惊讶了,娥眉微蹙,沉吟道:“他为何要行刺您?莫非……是他有什么事情败露了?才会如此胆大妄为?” “梦诗,你很聪明。”太子眼中露出一抹欣喜,更为自己的计划感到满意。 虞梦诗看着他殷血的左臂,小心的问道:“殿下的伤要不要紧?” 太子眼中一亮,微笑道:“有你的关心,什么样的伤都没关系。” 虞梦诗垂下眼帘,沉默半响,道:“那丁峻一家的冤情,殿下如今也都清楚了?” 太子脸色一变,叹了口气,缓声道:“不错。这件事……我本不想告诉你,但事到如今,却不得不说了。我在此次彻查丁峻一案中,发现石九江有诸多不轨,昨晚约他前来,意在与之对峙。谁知,他见底细败露,竟起了杀我之心!幸有丁峻与秦护卫的及时救驾,才脱离了险境,只受轻伤,然而……唉!”说到这儿,太子竟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然而什么?难道……丁峻他……出了什么事?他在哪里?我要见他!”虞梦诗的情绪激动起来。 太子沉默良久,叹道:“如今石九江已死,丁峻一家的血案得以昭雪,你也可以安心了。” “石九江……死了?!”虞梦诗陡然一惊,心底忽然涌上一个不祥的兆头,紧接着问道:“丁峻呢?他没事吧?他的罪能否赦免?我……我何时才能见到他?”虞梦诗的心已跳的砰砰厉害。 太子回首看着她,表情仿佛很悲凉,默然道:“石九江心狠手辣,连秦护卫都吃了亏,紧要关头,丁峻挺身而出,与石九江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最终两个人……同归于尽!” “啊……”虞梦诗惊呆了!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丁峻……死了?! “不!这……这不可能!他武功那么好,怎么会……这不是真的!不是!他不会死、不会死的……”虞梦诗哽咽着,身子一下子瘫软在桌旁,樱唇颤抖,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她拼命的摇头,她不相信、不要相信! 太子眉心皱起,走到她身边,紧握她的双肩道:“梦诗,你不要太悲伤,丁峻虽死,却为家人报了大仇,也算得偿所愿,死而无憾了,他走时……并不难过。” “丁峻——丁峻——”虞梦诗悲泣的哭喊道:“你……你不要死、你不能死!你怎可以……抛下我一人……怎么能抛下我……丁峻——你不该死的……不该是这样的……呜呜呜……”面对这无比沉重的打击,虞梦诗整个人被彻底击垮了!一时间肝肠寸断、万念俱灰……。 太子看着怜惜,安慰道:“梦诗,你莫要把身子哭坏了,你这样伤心,我看了好心疼!从今以后,有我一直陪在你身边,疼你、爱你、呵护你!让我来照顾你一生,好么?” 虞梦诗已哭成了泪人,太子的话全然没听见,她只有满心满腹的悲伤、无穷无尽的痛苦……,她原以为丁峻从法场上逃过了一劫,一定是上天赋予的垂怜,让他大难不死,再生后福,这些日子她充满了期盼,期盼太子能够还给丁峻家人一个公道,可以时来运转……,谁知,盼来盼去,得到的结果竟是惨痛的噩耗!如此残酷的事实让她怎么禁受得起?她真希望自己现在能哭死,死了就能再见到丁峻了……。 屋中只有痛彻心扉的哭泣声,太子心中亦不是滋味。 门无声无息的开了,秦衫带着眼圈红红的虞三娘走进来,她手里还提着一样东西。 太子见状,朝虞三娘递个眼色。 “梦诗——”虞三娘忍不住叫道,立即奔到了虞梦诗身旁。 太子接口道:“你来的正好,替我好好安慰她。”说完,大步向门口走去。 “殿下……殿下!”虞梦诗喊住了太子,泣不成声道:“丁峻的尸身……葬在哪里?我只想再看看他,看他最后一眼……”说着,泪珠又滚落下来。 太子并没有回头,良久道:“你看不到了,忘了他吧。”说完,大步走出屋子。 “我要见他!求求您,让我见见他——”虞梦诗声音嘶哑的喊着,试图起身追过去,不想脚下一软,跌倒在地,虞三娘上前紧紧抱起她,劝道:“我苦命的儿!你别在折磨自己了好不好?你清醒点!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你没法改变,你……你就认命了吧!我想丁峻……也不愿看到你这个样子……”说完,也不由掉下泪来。 虞梦诗眼角淌着泪,目光呆滞,哭得已浑身无力,慢慢垂下头,蓦然间,发现桌上放着一样长长的东西,用布包裹着,她缓缓伸手拿下来,颤抖着,用了好久才将布一层层翻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柄长剑:青锋剑! 剑在鞘中,冷漠而沉重,孤零零的一柄剑,她痴痴的瞧着,从未想到会有一天,自己捧着这把孤独的青锋剑,任它无声的标示着一个惨烈的事实:剑在人亡。 她像是发了痴一般,直直的盯着这把剑,突然间,‘噌’的一声拔剑出鞘,径直往自己的脖颈处抹去!虞三娘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死命从她手中夺剑,虞梦诗一心求死,哪里肯松手,两个人拉拉扯扯,连哭带叫,虞三娘情急之下,大吼道:“你这没良心的死丫头!只顾自己痛快,难道忘了当初对我立下的誓言!” 闻言,虞梦诗目光一凛,瞧向虞三娘,对方瞪着她的泪眼饱含沧桑,心中一痛,手中握住的剑也松弛了……。 虞三娘赶忙将剑夺过去,挂到一旁,泪眼婆娑的看着她道:“你为了丁峻要死要活,却对我不管不顾?也不想想你死了,叫我一个老婆子怎么办?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这个养母……我养你这么大容易吗!你说、你说啊……”说完,禁不住又掩面哭泣。 虞梦诗嘴唇颤抖着,看着虞三娘伤心不已,心中自愧难当,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呆了好久,终于抚着她的肩头,缓声道:“三娘,对不起!我……我知错了,我不寻短见就是,求您别再这么伤心,我给您赔罪。” 说完,跪在了虞三娘的脚下。 虞三娘抚着她的头,为她擦擦泪水,柔声道:“好孩子,你要坚强些!振作起来,事到如今,你也该认清自己的路了,丁峻已死,人死不能复生,你寻死觅活也解决不了问题,你二人聚少离多,想来缘分不到,他一心只为报仇,你总跟着担惊受怕,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也能含笑九泉了,你们的缘分到此为止,若难忘怀,就只能等来世了。你花一样的年纪,以后的路长得很!凡事都得看开些,懂得珍惜自己,好好的活下去,明白吗?” 虞梦诗目视远方,情绪似乎渐渐平静了,内心却如冰锥刺骨般寒彻,黯忖道:丁峻,丁峻,你的命怎么会这般苦!背负许久的家仇终于得报,而你却离开了人世!留下我一人痛不欲生……,命运为何如此不公!可怜你一生被仇恨所压,到最后还是厄运难逃!难道上苍注定要你我天人永隔、陌路疏途?我们虽相知相爱,一路同甘共苦,却终不能走到一起?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虞三娘看着她凄迷的眼神,劝慰道:“梦诗,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看得出,太子是真心喜欢你,你能得到他的爱,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听三娘一句劝,你乖乖听太子的话,跟着他将来入宫当皇后,享不尽的荣华,从此再没人敢欺负你了,这对一个女人来讲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闻言,虞梦诗嘴角挂起一丝苦笑,怅然了许久,才开口道:“三娘听没听过一句话:一入宫门深似海。” 虞三娘没有说话,目光却随之黯淡,不同于刚才那般兴奋。 虞梦诗看着窗外,凄然道:“从古至今,皇宫内院便是最无情的地方,上演了多少嫔妃争宠、尔虞我诈!深宫内院,看似享受了至高无上的荣耀,同时也会承受着极致的寂寞,虽留下一段段引人遐思的艳名,却不及一个平常女子最为平凡的幸福!宫闱深深,锁住了人的自由,也禁锢了人的心。” 一番话听得虞三娘目瞪口呆,万分惊讶的看着虞梦诗,没想到一个弱不禁风的花季少女,未经世故,却能将此事看的如此深远透彻? 凭心而言,虞三娘愿意相信太子的承诺,然而,她又有什么把握呢。 当下无奈的叹口气,握起虞梦诗的手,道:“孩子,我们母女相依为命十几年,四处漂泊,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也该过几天清净日子了。唉,女儿家大了,终究要有个归宿,不能像三娘这样,无依无靠、任人欺负!你要是过得不好,三娘难受不说,就连你妹子冰凝雪也要跟着揪心,是不是?好孩子,听我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多想也是徒劳,明天我们就随太子一起到长安去,到了那里,三娘相信,你会有新的开始,太子也会好好待你的。” 虞梦诗听得百感交集,尤其当她听到冰凝雪的名字时,忽然间清醒了很多,自己的亲妹子还没团圆几天,她怎能就此轻生,抛下她不管了呢?她更想起了那件还未告知的大事……,她不能总这样悲伤下去、任自己沉沦,她要坚强起来……。 虞梦诗想着想着,不由抬眼望向墙上悬着的青峰剑,一双水矒变得无比的空洞、黯然神殇,丁峻死了,死前报了大仇,去和家人团聚了,而她也终于失去了他,从此再无相见……。 虞梦诗的泪珠又忍不住流下来,她暗叹一声,默默擦干泪水,不再哭泣,哀莫大于心死,她的心已在得知丁峻死讯的那一刻便彻底死了……。事到如今,她只能强忍着控制自己的悲伤,将此情此心埋藏到心灵的最深处,那一片专属于她与丁峻的净土……。她无力抵抗自己的命运,就好像一叶浮萍,居无定所,四处飘零,永远的随波逐流……。明天,她就要踏上新的征程,前方的路曲折抑或通达,她并不关心,也许还会有想不到的荆棘与坎坷,然而,无论怎样,她都会坚持的走下去,坚强的活下去……。 第十四章 水流云散(十二) (十二) 夜空下,一个飞鹰般的身影疾驰在山林间……。 他的轻功迅捷无比,他的面孔潇洒刚毅,如星的眸子带着万分迫切与期待,一袭黑衣包裹着结实魁伟的身躯,在朦胧的月色下若隐若现……。 一路跋山涉水,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所古雅幽深的庄园,高高的围墙森严坚固,牌匾上‘锦云山庄’四个烫金大字,挥毫洒脱、气势磅礴。 到了!他终于到了锦云山庄! 今日经过多少曲折艰辛,几番寻觅,终于找到了这梦盈魂牵的地方……。 他悄然松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水,整理下衣襟,只消片刻,他便能见到那心往神驰的面容了!一想起她,他的心间立时涌起片片激动,幸福、甜蜜霎时间包围了他,连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翘,他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带着几分痴与真,挡也挡不住……。 四丈高的围墙看着叫人生畏,但此刻对他来讲,不过举手之劳,来到墙脚边,他轻提一口真气,脚足一蹬,‘蹭蹭’几下就跃上了墙头,他悄然俯身,扫视着高墙内的动静……。 周围郁郁葱葱的花园,一片静懿,各处走廊点缀着排列有序的纱灯,偶见七八个巡夜护院经过。 他观察片刻,待四下无人,便一跃落地,顺着蜿蜒的走廊寻找她的闺房……。 正摸索着,途经一间宽阔的屋子,灯光很亮,里面有人闷闷的吵叫着,似喝醉了一般,声音忽高忽低,又哭又笑,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疯话。 他轻轻贴近窗边,正侧耳聆听,忽见房门大开,奔出来三四个年轻女子,浓妆艳抹,衣衫不整,脸上均带着怒容,负气而去,就听屋内一名男子嚷道:“滚!都给我滚!你们……你们一千个、一万个加起来,也比不上我小师妹一个指头!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狂笑后,‘哗啦’一片声响,似乎什么东西打碎了,紧接着,又听屋内男子继续道:“骗我……大家都在骗我,一切都是谎言,都是骗我的!呵……我……我没用,没用啊,哈哈哈……我什么也阻止不了,我……我是个废物,哈哈哈……”明明夹杂着笑声,却说着说着,竟奄奄的哭了起来。 这不是韩倚轩吗?他听得心中一惊,不知发生了何事,叫他如此痛苦不堪? 他不及多想,快步来到门前,走进了屋。 屋内弥漫着浓烈的酒气,韩倚轩头发凌乱,伏在桌旁,手中抱着个酒壶,地上零七八落的摔碎了多个酒壶酒杯,听到有人进屋,才慢慢抬起头来,醉眼朦胧的瞧着来人,呆了半响,忽然咧嘴笑了,继而大笑,笑中夹杂着泪光与绝望,已然伤心欲绝的摸样,冲来人冷笑道:“萧天晗!你、你终于还是找来了!呵呵,你还想见她?哈哈……可惜……晚了、太晚了!哈哈,你见不到她啦!哈哈哈,见不到啦……” 今夜疾奔到锦云山庄的人正是萧天晗! 这些日子里,他日夜傲骨、勤奋练功,表现的很踏实、很听话,专心致志的练习冷绝剑谱,以至于渐渐让冷若水对他放松了警惕,今夜月圆十五,是冷寒宫发放解药的日子,宫中弟子轮流领取解药,疏于防范,他终于抓住机会,好不容易脱了身,逃离冷寒宫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锦云山庄!冷若水不会想到,他竟然不畏体内的残冷丸之毒,跑出宫去找冰凝雪!他要告诉她,自己从未忘记过承诺,从今以后任何事也不能阻挡他们在一起……。 此刻听完韩倚轩说的话,萧天晗一个箭步冲过去,紧握他的肩头道:“韩兄,你说什么醉话?!凝雪呢?她不在庄里?” 韩倚轩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他,嘴张了张,似要说话,忽然‘哇’的一口吐了出来,吐得满身满地都是酒,萧天晗帮他捶背,安静的等他吐完,走到一旁的水盆,拿起帕子浸湿拧干,让韩倚轩擦擦脸,又将他吐脏的外衣褪下,扶他坐到一旁的软榻,倒了杯水给他。 韩倚轩呆呆的看着他递来的水,猛的一把打翻在地,嘶吼道:“我不喝水!我要酒、我要喝酒——拿来、快拿酒来!” 萧天晗剑眉皱起,看着韩倚轩摇摇晃晃的起身又要去拿酒,伸手拽住他道:“你已醉成这样,不能再喝了!快告诉我凝雪在哪里?”韩倚轩却挣扎着叫道:“放开我!我还要喝、我还要醉,醉死了才好呢……” 萧天晗见状,转身抄起桌上的水壶一下泼在了韩倚轩的脸上! 一壶冰凉的水泼到脸上,顿时令他清醒不少,萧天晗一把抓起东倒西歪的韩倚轩,急切的问道:“你醒一醒!到底出了什么事?!凝雪她怎么了?她在哪里?说啊!” 韩倚轩微微睁着眼,瞧着面前万分焦急的萧天晗,喃喃道:“她……她跟着师父去了飞龙堡,她不再是我的小师妹了,她要……成为夫人了……哼哼……哈哈……” “你说什么?她要成为谁的夫人?她……她去飞龙堡做什么?”萧天晗只感到气血瞬间冲上了头顶! 韩倚轩满眼醉笑,接着道:“师父已答应……将她嫁给……嫁给龙帅先!哼哼,人家可是武林盟主!多威风、多气派啊!哈哈哈,我的小师妹要做盟主夫人啦!哈哈,你和我、还有大哥……谁都甭想了……都甭想了……” 韩倚轩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萧天晗只觉得头‘嗡’的一下炸了……。 他踉跄的后退两步,勉强扶住了窗栏,心中翻江倒海:老天啊,怎么会弄成这样! 窗外如墨的夜空,点点星辰,仿佛在这一刻忽的全熄灭了……。 不、不不!绝不可以!她是他的!怎可将她嫁给别人?她爱的是他啊!她说过会等他,多久都等,她一定不会变!这一切肯定是韩永昌的主意,一定是他逼迫她、要挟她去的……,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她嫁给别人!他要赶去飞龙堡,要阻止这桩婚事! 萧天晗剑眉竖起,心意已决,当下大步走到门口,回首对韩倚轩道:“韩兄,酒可以醉人,却不能消愁!别再喝了,你多保重!”说完,一个凌空翻身,箭一般的射出去,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韩倚轩愣了半响,慢慢来到门口,目光无比的消沉、晦暗,他知道萧天晗去飞龙堡找冰凝雪了,可他却做不到,他嫉妒他的勇气,但也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他的出现可以扭转乾坤,然而,萧天晗能找到她吗?能改变这一切吗? 萧天晗在山林间风驰电骋的急奔着,他要尽最快的速度赶到飞龙堡!飞龙堡距离锦云山庄路程并不近,他没有马匹,只凭借轻功,一口气跑了两个多时辰,再有一个多时辰大概就能赶到了,他一刻不歇,还在继续飞驰着……。 第十四章 水流云散(十三) (十三) 飞龙堡内,灯火辉煌,照亮了上方的天空,让堡里的人忽视了月亮的存在,今晚虽是十五,月亮并不明朗,时而探出头,时而躲进浓厚的云雾中不见踪影,像是跟人们捉迷藏,别有一番诱惑。 夜色渐浓,堡内沉静,层峦叠嶂的栋栋小楼,大多熄灯就寝,只有那幢位置最幽静的小楼,还点着冉冉烛光。此时,霍静柔独倚窗前,眼神呆呆的望着东南方,脸上挂着浅浅的泪痕,晚风吹过,美丽的双眸一眨,又滚下来两行泪珠,忙偷偷擦干,装作若无其事,然而内心的忧愁一重接一重……。 风声渐渐大了,乌云遮住了月亮,她依旧呆呆的坐在窗前,身后走来丫鬟素素,拿着一件长衫为她披上,轻声道:“小姐,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她没有说话,目光瞧着东南方,那边有栋修建雄伟的两层楼阁,是龙帅先住的地方,此刻还闪烁着灯光。 “这么晚了,他们已为爹爹诊断了病情,怎么还不走呢?”霍静柔看着远处的灯光喃喃的说道。 素素听了,心中暗叹,劝慰道:“小姐,他们可能已经走了,龙主一向爱晚睡,您就别操心了,早点歇着,明早再去看看情况如何?” 霍静柔一言不发,看着楼阁的眼神越发凄然……,父亲最近又病了,身体每况愈下,请了郎中也不见效,今晚锦云山庄到访登门,为父亲诊治开方,亦不知疗效怎样……,然而,此事从头到尾都无人通知她,还是素素听到消息,回来悄悄告诉她的,现在爹爹已睡下,她不便再去探望,独自回了小楼,她觉得自己很像一只被人遗忘的小猫,躲在角落里任凭自生自灭。 然而,既为父亲诊完病情,为何锦云山庄的人还不肯走? 又是一阵风吹来,冰冰凉凉的,素素怕冻病了这位纤弱的大小姐,赶忙拉起她道:“小姐,快别坐在这儿了,千万别冻病了,明天还要向堡主请安呢,快去睡吧。” 霍静柔强被素素拉着离开了窗前,那双柔情的眼矒恋恋不舍的瞧着龙帅先的楼阁,无比的黯然……。 小楼的灯终于熄了,霍靖柔辗转反侧,外面刮起了阵阵风声,月亮已不知去向,黑夜中的云团越聚越浓,似乎快要下雨了……。 “来,雪儿,再敬龙先生一杯!”韩永昌满面笑容的对冰凝雪说道。 一旁的韩倚墨眉头微锁,嘴唇动了动,又忍了回去。 “师父,我今晚已喝的够多了,不能再喝了。”冰凝雪眼帘低垂,冷冷的说道,脸上的不情愿一览无余。 龙帅先眼角扫了扫冰凝雪,眼中带着不可捉摸的笑意,侧过头瞥了一眼韩永昌,并未说话。 “哎,咱们今日是特地向龙先生道谢的,他对你的救命之恩,怎是区区几杯水酒能报答的?”韩永昌起身走过去,亲自为冰凝雪斟满一杯酒,看了看,递到冰凝雪手中道:“来,再喝一杯,最后一杯,算是回敬龙先生今晚的盛情款待。” 冰凝雪冷着脸,接过杯子,却迟迟不肯举杯相敬。 韩永昌的眼神又扫向龙帅先。 龙帅先当即一笑,遂举杯道:“三小姐武功才情天下无双,今晚一番畅饮,巾帼不让须眉。龙某甘拜下风,此杯酒祝三小姐青春永驻、心想事成,龙某先干为敬。”说完,他举杯一仰而尽。 冰凝雪见状,隔了半响,才勉强举杯道:“龙先生救命之恩,他日有机会定当报答,今夜酒过三巡,我一届女流之辈,不宜醉酒失态,只此最后一杯,以示谢意。” 说完,她一口喝尽杯中酒,放下杯子道:“师父,我们该走了吧!” 韩永昌笑笑道:“好好,不过……为师要先去方便一下,回来就走,你们在这儿等我。”不等冰凝雪说话,站起身走出门去。 窗外的风声似乎越来越大,冰凝雪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周身开始疲乏不堪,没有一丝力气,面前的酒杯渐渐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整间屋子也似在旋转……,这是怎么啦?难道我真醉了?她不由暗暗心急,见师父迟迟不回来,想叫韩倚墨一同出去找师父,“大师哥……”她唤了声,刚一起身,便软绵绵的瘫了下去,眼见坐在对面的韩倚墨脸色一惊,急忙向她奔过来,她却连抬一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眼帘似有千斤般沉重,头一歪,伏在桌上,不省人事……。 “雪儿!雪儿醒醒!你怎么了?”韩倚墨推着冰凝雪,却怎么也推不醒。 韩倚墨抚了下冰凝雪的额头,看似没什么大碍,当下稍稍放心,只当是喝醉了,然而,师父已去了半盏茶的功夫,怎地还没回来?莫非出了什么事? 正焦急间,桌旁的龙帅先开口道:“韩公子,令师入厕这么久也不回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韩倚墨何尝没有此意?但是冰凝雪醉倒了,他怎能放心留她一位姑娘独自在这儿? 韩倚墨迟疑着,龙帅先微微一笑,起身走到门前,回首说道:“冰姑娘大概醉了,不如我叫人安排辆马车载她回去。”说完,推门大步走出去。 “龙先生等等!”韩倚墨喊了句,龙帅先却很快消失了踪影。 外面的风声似野兽的低吼,狂躁不已,搅得人心神不宁。韩倚墨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却仍不见师父回来!忽然间,房门‘哗’的一下被大风刮开了,冷风嗖嗖的吹进来,韩倚墨脱下外衫为冰凝雪披上,瞧了眼天色,将窗户关好,外面乌云笼罩,夜已至深。 师父到底去哪里了?为何这么久不回来?韩倚墨心急如焚,实在等不下去了,快步来到门口,想叫个堡丁去茅厕看看情况,推门出去,奇怪的发现,房外竟没有一个守卫。 韩倚墨只得将房门关紧,一人来到走廊向下张望,这里是二楼,楼下院中的墙跟是一圈走廊,点着朦胧的灯,他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走廊间徘徊,那……那不是师父吗? “师父——师父!”韩倚墨喊了两声,却见走廊的人影晃了晃,向旁边的月亮门一闪,不见了。 韩倚墨一惊,遂追下楼去,刚奔到月亮门附近,黑暗中伸出一只手,从身后迅速点了他的穴道! 韩倚墨顿觉双膝一痛,险些栽到地上,他急忙扶住墙,勉强支撑住身体,但觉膝间又痛又酸,毫无力气,再回头看去,什么也没有,这时,就听迎面一个声音道:“倚墨,你怎么在这里?”说话的是韩永昌。 “师父,我……我们赶紧走吧!雪儿醉倒了,就在楼上。”韩倚墨不想此刻追问韩永昌迟归的原因,只想快些离开再说。 “你的腿怎么了?”韩永昌瞧着他问道。 “大概被人点了穴,不打紧。师父,您还是先去楼上接雪儿下来,我们赶快离开这儿。”韩倚墨十分担心冰凝雪。 “好,咱们走。”韩永昌说着,走上前,一把拉起韩倚墨就走,韩倚墨蹒跚着跟了两步,挣脱道:“师父,雪儿还在楼上呢!我们……” 没等他说完,韩永昌截口道:“龙先生说派马车送她回去,我们就不用惦记她了,先行一步,走吧。”说完,拽着韩倚墨朝东大门而去。 韩倚墨一见情况不对,急着道:“师父,我们不能丢下雪儿!要走也得带她一起走啊!” 韩永昌头也不回的说道:“会有人送她的,你不必担心。”仍旧一刻不停的快走着。 韩倚墨一听,脸色顿时煞白,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即急呼道:“师父、师父!您不能……不能这么做!雪儿是您的徒弟啊!”这是韩倚墨生平第一次反驳师父的命令、质疑师父的行径。可惜,任他怎样反对、怎样阻拦,韩永昌都似没听见一般,死死的拽着韩倚墨大步急走,韩倚墨心乱如麻,无奈双膝已不听使唤,直被韩永昌拉得踉踉跄跄,他不禁回首望向身后远去的小楼,远远的看见龙帅先上了二楼,推门走进去……。 冰凝雪伏在桌前,像一朵静默的幽兰,白衣如雪,粉嫩娇颜,长发丝丝缕缕洒落香肩,龙帅先盯着她瞧了半响,将房门从身后缓缓关上,插紧门闩,眼神渐渐变得炙热,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 第十四章 水流云散(十四) (十四) 天终于亮了,刮了一夜的狂风,天晴了,舞动几朵白云。 冰凝雪在床上翻了个身,感到周身好疲乏,朦胧间,她的手似乎碰到了什么,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刺青苍龙,一只刻在男人胸膛上的苍龙。 她赫然发现,自己的身旁竟然睡着一个男人——龙帅先! “啊——”的一声尖叫,她蓦然坐起身,才发现自己全身竟也是赤裸着的! 一旁的龙帅先被她的叫声吵醒,睁开双眼,目光瞬时停在她光洁的身子上,冰凝雪惊呼一声,一把拽过被子将身子紧裹起来,退缩到床角,却一眼瞥见,她躺过的床单上有一小片殷红的血迹,顿时惊呆了……。 龙帅先笑了笑,坐起身道:“你醒的好早。”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这是怎么回事?!”冰凝雪声音发颤,眼中流露出无比的惊恐与愤怒。 龙帅先转身下了床,一面穿衣,一面悠悠道:“紧张什么,我们只是提前过了新婚之夜而已,是你师父的意思,昨晚我们都喝醉了,大家两厢情愿。” “你……你胡说!谁要嫁给你?我根本没答应!”冰凝雪带着哭腔叫喊道,眼底的泪花已款款而下,尖声道:“你好卑鄙!马上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龙帅先穿好衣服,回首瞧了冰凝雪一眼,冷冷道:“从没有人敢这样跟我讲话。”说完,哼了声,开门出去了。 此时,蜷缩在床角的冰凝雪呆呆的望着床上那一点处子之血,冷汗淌下,樱唇颤抖,满脑子回旋着:我失身了、我失身了!我……我不再是清白的了,我……,胸口间陡然一阵憋闷,憋得几乎快要窒息!她无助的狠抓着被子,勉强仰起头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倾泻而下,心中痛悔道:怎会搞成这样?怎么能这样!我昨晚喝什么酒、来什么飞龙堡!?天哪,我、我怎么不去死!不去死啊——!一时间,痛苦、悔恨、绝望一起撕裂着她的心,无法形容的悲伤犹如波涛汹涌的大海,将她整个人吞没了……,她死死的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发疯、发癫!哽咽了片刻后,再也忍不住,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天空是多变的,刚才还是朗朗晴空,不一会儿又飘来浓厚的云,太阳躲进了云层,忽明忽暗。 龙帅先走进霍静柔的小楼,只有丫鬟素素在收拾房间,龙帅先道:“小姐去哪儿了?” 素素小心翼翼道:“小姐一早去看堡主了。” 龙帅先转身离开了小楼,刚出院,就看见霍静柔独自从远处走来。 龙帅先迎上前去,握住她的小手道:“柔儿,怎么眼睛肿了?没睡好么?” 闻言,霍静柔抬起红肿的双眼,看了看龙帅先,垂下眼帘道:“龙哥……昨晚睡的好吧?” 龙帅先淡淡一笑,道:“昨晚酒喝多了些,今晨一醒就过来找你,柔儿生我的气了?” 霍静柔蛾眉紧蹙,没有说话。 龙帅先搂过她的香肩,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有什么不开心都让它过去吧,别多想了,走,我陪你回小楼吃早膳去。” 霍静柔愁眉不展,好像心有不甘,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脚下也跟着走了。 刚走不远,就听到远处传来一片嘈杂,似乎还有兵刃相击声,龙帅先不禁停下脚步,一回首,就瞧见玄鹰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奔到近前,看了一眼霍静柔,遂在龙帅先耳边低语几句,霍静柔见状,轻声道:“龙哥,你有事要处理,我先走了。” “回小楼等我。”龙帅先说完,就同玄鹰一起大步离去。 霍静柔不知发生了何事,惴惴不安的回了小楼,她从不过问龙帅先的事,她觉得他每一件事都处理的很好,只是她今晨听到了一些下人的闲言,让她的心都要碎了……。 嘈噪声来自东门的练武场,远远的就见天地二鹰以及堡丁们正团团围住一名少女,被围之人正是冰凝雪! 她一袭白衣穿戴整齐,面若冰霜,杀气腾腾,凤翎剑招招凌厉,边打边道:“再不放我走,就给你们尝尝五步蛇毒的厉害!”围困她的众人既不能上前擒拿,又不敢放她离去,正在费劲儿的周旋。 “盟主来了!”玄鹰高喝道,众人听闻,遂停下了手,就听一人冷冷道:“都退下。”话音未落,龙帅先已来到包围圈近前。 天鹰沉着脸,上前道:“此事……还请盟主指示。” 龙帅先瞥了一眼冰凝雪,淡淡道:“你们怎可以这样对待飞龙堡的贵客?去将冰姑娘的马匹牵来,悉听尊便。” “是!”当即有人牵马过来,围困她的人已自觉闪开了一条路,东门大敞,冰凝雪翻身上马,临走前,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龙帅先,随即策马扬鞭而去……。 龙帅先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淡淡一笑,嘴角带着不屑,堡丁们悄然散去,三鹰一齐凑上前来,天鹰低声问道:“盟主,就这么放她走了?” 龙帅先不答,只问道:“日、月、黄三鹰近日行动了吗?” 天鹰道:“这两日已铲除了不少,计划今晚一举摧毁!” 龙帅先点点头,眉宇间一副势在必行的神情,傲然道:“本座要巩固地位,第一件事就是排除异己!各位立下的汗马功劳,本座绝不会忘记。” 三鹰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愿为盟主赴汤蹈火!” “有劳了。”龙帅先满意的说道。 地鹰道:“韩永昌毒功厉害,盟主不可大意。” 龙帅先冷笑道:“老小子奈何不了的,他那点心思,本座早就参透,想借此机会扩充势力、与飞龙堡平起平坐?简直异想天开!本座岂能给他留这样的机会?” 玄鹰道:“盟主的意思……先下手为强?” 龙帅先笑笑,扫了三人一眼,道了句:“养精蓄锐,今晚要大干一场!”说完,转身离开了。 三鹰望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默然无语,眼中似充满了敬佩,又似乎包含点别的什么……。 第十四章 水流云散(十五) (十五) 青山流水,一片凌翠,夕阳的余晖洒在倾泻的瀑布下,一道道美丽的彩虹飞跃在山石水雾间,恍若瑶池仙境……。 太阳下山了,虽是仲夏,溪水已凉的刺骨,冰凝雪不能再洗了,离开飞龙堡后,她一路狂奔寻得这个无人之境,在清澈的溪水中不知浸洗了多久,她想洗去身上的‘污垢’,她要冲刷掉那份耻辱,可她知道,溪水再清,也洗不掉她心灵上的灰暗,她再也不是原来的她了,失去的将永远无法找回来……。 她轻轻擦去水珠,穿好衣衫,望着溪水上游的那片瀑布,突然萌生出一种冲动,她想随着奔流不息的瀑布纵深一跳,与冰冷的流水融为一体,埋身在瀑布之下岂不干净?从此别离尘世,所有的恩怨都一笔勾销……,她想的有些发痴,浑浑噩噩的朝那白哗哗的瀑布走去,忽然‘啪嗒’一声,从她袖中掉下一样东西,是一张图纸,冷寒宫的图纸。 冰凝雪低头捡起图纸,呆呆的看了半响,眼眶渐渐湿润……,昨日就是为了这张图纸,她才不得已答应师父去飞龙堡做客,她一心只想要回这张图纸,有了它,才能赶到冷寒宫去找萧天晗……。 然而,仅仅一夜之隔,事情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失去了女儿家视为最宝贵的东西……,她如今已明白,昨晚的一切是师父与龙帅先串通好的,那最后的一杯酒中,韩永昌一定动了手脚……,她不该如此大意的,可她又怎能料到,自己最尊敬、最信赖的恩师竟会这般对待她!会狠下心肠,为了无疾心经而牺牲掉她的贞洁?她好恨、好恨啊!她还是他最宠爱的徒儿吗?他以前对她是真的好么?他是不是只想有朝一日能够利用她?他原来竟是这么的自私……。她的心痛得支离破碎,她再也不想回锦云山庄了,不想再见师父,也无颜再面对两位师哥,更无颜面对自己的心上人——萧天晗。 她仰天流泪,心中悲泣道:萧大哥,萧大哥,你为何迟迟不来找我?迟迟不来!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的有多辛苦?我是多么的想念你!可如今还没等到你回来,我却变成了这样……,我不是从前那个纯洁的小姑娘了,不是你口中的小丫头、小仙子了!你会不会气我、恨我、嫌弃我?从此不愿再理我了?我一定让你很失望,是我对不起你,可我……我……一想到伤心之处,冰凝雪觉得自己好委屈、好难过,忍不住潸然泪下……。 现如今怎么办?冰凝雪感到很迷茫,死并不是唯一可选择的路,她该何去何从呢?真希望这时候身边能有位信赖的人倾诉苦衷,然而,萧天晗不在,虞梦诗也不在,好想好想见他们……。她低头又看了看图纸,因为它而付出了沉痛的代价,若就此死去,岂非太不值得?自己若死,师父会不会又拿姐姐开刀?她不由一阵战栗……,不会,不会的,姐姐对师父的戒备要比她强得多,是以,师父才能轻而易举的让自己陷入圈套……。她胡思乱想了好久,最终下定决心,就算是死,也要去见萧天晗最后一面才行。 夜幕悄悄降临,四周一片黑暗,冰凝雪怀揣冷寒宫地图,骑马上路了。 她马不停蹄奔驰了好久,终于见到了冷寒宫西门的那条河。 抬头望一眼天空,月亮刚刚探出头来,入夜不久,他该没睡呢,再过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了!冰凝雪的心泛起一阵无法形容的悸动……,琼鼻禁不住发酸:萧大哥,久违了!不管怎样,我今夜终于赶过来了,哪怕看你一眼也行。 她将白马栓到河边的一棵树下,略施轻功跃过河面,又穿越了树林,来到了冷寒宫的西门。 她悄悄登上西门的高墙,发现门口只有不多的三五个人在守护,比起上一次的守卫要少得多。 怎么回事,冷寒宫竟这样疏于职守?她无暇思索,依照图上萧天晗的住处向东南方向飞驰而去……。 一路飞跃屋脊房檐,由于没有夜行衣,她显得格外小心,还好并未被察觉,然而她也发现,冷寒宫内的巡逻守卫真是少了很多,难道冷寒宫要有什么举动? 冰凝雪又跳过一处屋脊,眼看离萧天晗的住处不远了,正满怀激动,忽听房檐下有人走动,遂俯下身隐蔽起来,就听两名弟子边走边道:“哎,最近宫中很不太平啊,莫名失踪了好多人!” “岂止是失踪?简直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唉,想起这事我就担心,怕是宫里要出什么大事了!老宫主今日也急着调动分舵弟子去了。” “嗐,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宫里人心惶惶的,要不是畏惧体内的残冷丸,估计八成都要溜了!” “别泄气,我听说,老宫主打算等萧天晗和冷秋月成亲后,就分给各弟子残冷丸的真正解药!” “真的?真有这样的消息?那可太好了!你听谁说的?” “我听碧霜说的,嘿嘿,她和紫烟都是萧天晗的红颜知己,这消息一定不假!” “红颜知己?哼哼,要是真解去了残冷丸之毒,我就第一个带上紫烟远走高飞,我都想她好久了!” “哈哈,你还真能耐啊,紫烟平日对你瞧都不正眼瞧一下,人家心里只有萧天晗,你还想着带她私奔?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去去去!你的那几根花花肠子当我不知道啊?再说了,他萧天晗过两天就要娶冷秋月了,还能总霸着紫烟、碧霜不放?好的都让他一个人占了,还有没有天理啊?我非得跟他争一个不可!” “哈哈……你小子有种,敢跟他争女人!你去争吧,看看你俩到底谁厉害!” 两名弟子一面说笑着,渐渐走远了,他们并没发现屋脊上有人,更无法了解,屋脊上的人听了他们的话之后,整颗心都凉了……。 冰凝雪仰望天空,欲哭无泪,原来冷若水已安排了萧天晗娶冷秋月为妻!难怪那日武林大会结束时,他们相依相偎的离开,是那般亲密……,他这么久不来找我,原来是要做人家的夫婿?他还夺人所爱,揽着紫烟、碧霜两位姑娘不放?萧大哥、萧天晗!你、你真是这样的人么?难道你已经变了心?你忘记了我们的誓言?你怎么会……,冰凝雪的泪忍不住滑落下来,她实在不愿意相信刚才听到的对话,她咬着牙,使劲摇摇头:不!这不可能、这绝不是真的! 冰凝雪擦干泪水,决定找到萧天晗,无论如何都要当面问个清楚!她提及一口真气,飞快的跳跃在屋脊间,不多时,终于来到了萧天晗的院落附近……。 第十四章 水流云散(十六) (十六) 令冰凝雪不解的是,萧天晗的院里院外,竟有数十人看守,比任何一处院落都要戒备森严! 派这么多人守护,莫非……是要看住他?难道他已被软禁,所以才无法脱身去找我?冰凝雪的心又陡然升起一线希望,她多么希望事情的原委就如她所想!她真想赶快见到他……。 然而,院中守卫弟子众多,她根本无从靠近,不由暗自犯愁,萧天晗的屋子亮着灯,一定还没睡,她该如何跃过层层防线去见他呢?正思忖着,就见一名女子急匆匆的赶到萧天晗的院落,看守门口的领头弟子一见,立即迎上前去。 那女子在领头弟子耳边嘀咕了几句,又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晃了晃,那领头弟子面色一变,遂调集院中弟子快速撤离,只留下七八个人在院外守护。 真是天赐良机!冰凝雪见状暗喜,一个翻身跃上了房檐,但见那女子径直朝屋中急奔而来,脚下的步伐却是紊乱不堪、恍恍惚惚,待走近一瞧,不是那个叫紫烟的女孩子吗?这么晚了,她来找萧天晗做什么? 对了,方才那两名弟子说过,她和碧霜都是他的红颜知己……,冰凝雪记得第一次来冷寒宫时遇见的就是她二人,当时她们就亲切的称呼他为“天哥”,多近的称呼……,冰凝雪唯有苦笑。 咦?这位紫烟姑娘进去好一会儿了,怎还不见出来?冰凝雪心里不是滋味,银牙一咬,决定铤而走险,就算被人发现,大不了是一死,但总算能见他一面……。 她从屋脊的一侧悄悄溜下了地面,轻盈的身姿没发出一丝声响,机警的向四周观察了片刻,见无人动静,暗暗庆幸的闪到了窗边。 房内一男一女低语着,听不清楚,她等不及,索性将脸靠近窗户,用指尖捅了个小洞,往里一瞧:就见屋中朦胧的灯光下,萧天晗正坐在床头,怀中紧紧抱着紫烟,一面轻轻细语,一面伸手抚了抚她的脸蛋,而后,慢慢的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深深一吻……。 刹那间,冰凝雪的世界崩塌了! 她的心,在这一刻彻彻底底的碎了,碎成了千千万万片……。 萧天晗……萧天晗!想不到你……原竟是负心之人!你……你好样的!你好狠的心……冰凝雪身形摇了摇,‘噗’的一口鲜血自唇间涌出! 她感到胸腹间一阵憋闷,痛苦得几乎要窒息!她跌跌撞撞的来到屋子的拐角,泪水渐渐迷糊了视线……,她先前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猜测都被彻底击得粉碎!一时间陷入天旋地转、万念俱灰……,她默默靠着墙,黯然垂泪,心中悲忖道:他就要当新郎官了,他不仅要娶冷秋月为妻,还有两个红颜知己陪伴左右!他不再需要我了,他心里……还可能有我么?我、我究竟算什么、算什么啊? 她悲从中来,泪如雨下,可怜自己一片痴心守候,苦苦等来的却是一颗变了质的心!满腔的真情到头来换得如此悲惨的结局?她输了,输的体无完肤,输掉了一切,输的这么惨……。 世间男儿皆薄情,她终于体会了这句话的滋味……。 她望着地上的血迹,怔了半响,竟发痴的笑了笑,缓缓掏出一块帕子擦掉嘴角残留的血,而后翻身跃上了屋脊,几个起落朝西门方向奔去……。 她一路狂奔,飞速的离开了冷寒宫,一口气穿越树林、踏过河流,骑上白马扬长而去……。她一路狂奔,一路拼命的控制自己,只因她快要发疯、发疯了!她要尽快离开这伤心之地,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也不想去任何地方,她已然觉得,自己眼前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路。 任凭马儿载着她一路奔跑,她并不在意到了哪里,只想待马儿跑累了,停下休息时,她就寻块清静的地方了结自己……。 深夜的山坳黑的吓人,幽深、犀利,鸟雀无声,偶尔能听到猛兽的低吼或狼嚎,四周被一团团黑雾笼罩,似乎没有了尽头……,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嘴角含着一丝苦笑,心已碎尽,欲哭无泪……。渐渐的,她好像听到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挥鞭策马声此起彼伏,而且是朝着她这个方向赶来!是什么人在深夜里还赶这么急的路? 冰凝雪喝住了白马,牵着它悄悄隐匿在山石树丛中,不到片刻的功夫,就见一群骑马的人风驰电骋的奔过来,看样子足有四五十人!领头的是六位身材瘦高、穿着古怪的人,身后背着罕见的兵器,冰凝雪着眼一瞧,竟发觉这六人的面孔有些眼熟——天山六鹰! 这群人马很快呼啸而过,一片尘土飞扬,他们深夜匆匆到此,意欲为何?这么急要赶去何处?冰凝雪有些纳闷,思忖间,又瞧见远处一片星星点点的火光正迅速向这边移动,少待片刻,终于看清是黑压压的一群人举着火把快步跑来,约莫上百人左右!分成三队,排列有序,正朝着六鹰奔去的方向跟进……。 这么多人究竟要去干什么?不用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冰凝雪的心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他们……要去冷寒宫? 按方向来看……只能是冷寒宫!他们去冷寒宫做什么,烧杀抢掠么?冰凝雪的心不由揪到了一块儿,好乱好烦……。刚刚离开了那块伤心之地,还回去做什么?还有什么值得回去的?无论那里发生了何事,都与她毫无关系!她默默翻身上了白马,白马似休息够了,不由自主的迈开前蹄,飞快的跑了起来,冰凝雪娥眉微蹙,心神不宁,随白马奔出了好一阵子,一颗心仍旧七上八下,惴惴不安的感觉,她忽然勒住缰绳,调转马头,朝那一拨人离去的方向快马加鞭,她已决定,不管这些人去了哪里、要做什么,她都要前去一探究竟……。 第十四章 水流云散(十七) (十七) 白马载着冰凝雪飞奔了好长一段路,依稀见到前方一片旷野处人头攒动,明火执仗,不时传来‘呯呯砰砰’的厮杀声……。 冰凝雪远远的将白马栓到一旁,而后施展轻功,来到距离旷野不远的山林中,隐藏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只听得阵阵厮杀,响彻山谷,其中竟还掺杂着哀求与哭泣……。 黑夜里发出的惨呼声,让人格外紧张,冰凝雪心里很不舒服,从枝叶后悄悄探出头,向那片旷野仔细张望……。 旷野的四周围了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组成一圈巨大的方阵,方阵里里外外足有三层,每个人手举着火把,另一手还握着明晃晃的大刀,每一副刀刃均是鲜血淋淋,远远看去,就像由一群牛鬼蛇神布置成的刀山火海,活生生的人间地狱!谁若身陷其中,必是插翅难飞!方阵的中央堆起了一座山,是一座由死人尸体堆成的山!周围已然血流成河,场景十分惨烈,冰凝雪已看的脸色煞白,她从没有见过规模如此庞大、如此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方阵最里侧的正中,摆放着一把红木座椅,椅上端坐一人,紫衫阔脸,此人身旁站着六名随从,神情看似平淡,但只要瞧一下这几张面孔,便让人有种不寒而栗——天山六鹰。 他们守护的人自然只有一个——龙帅先。 然而,更让冰凝雪惊讶的是,龙帅先的一侧还站着一位老者——韩永昌。 师父也来了!原来这场大屠杀他也有份?冰凝雪的心像是被什么割了一下。 此刻,韩永昌的表情异常严肃,目不转睛的盯着方阵中正在厮杀的众人。 这时,就见一撮人押着二十几个黑衣人穿进方阵中,领首一人匆匆赶到龙帅先面前,请示道:“盟主,这些是冷寒宫刚刚投降来的弟子,等待听候您的处置。” 龙帅先冷眼一瞥,朗声道:“冷寒宫以毒制人、造恶不悛,其行径多为江湖同道所不耻,视作邪门歪道,近日又屡犯飘云山庄,罪恶昭彰,本座应韩庄主及众派所托,替江湖清理门户,既为邪教弟子,杀无赦!” “是!”说完,众人当即挥刀砍杀,将前来投降的二十多名冷寒宫弟子全部杀光! 韩永昌的脸似乎抽搐了几分,嘴唇动了动,但什么也没说,目睹众人的杀戮,神情愈发阴沉,似乎颇为不快,却又不好发作的样子。 龙帅先瞧也不瞧一眼,只将目光聚焦于困在方阵中的最后三人。脸上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表情,冷酷、漠然,好像还带着那么一点惋惜……。 冰凝雪一看见这张脸,咬牙恨齿,狠狠瞪他一眼,遂转头瞧向了受困的三个人,这一眼瞧下,顿时心潮起伏……。 被困之人是两男一女,一名年纪稍大的中年男子,一名俊伟高大的青年男子,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三个人的兵刃都是长剑,身上的黑衣伤痕累累,阵中围攻他们的足有五六十人!三人的脸上均已大汗淋漓,仍在苦苦支撑、浴血奋战,面对周围的层层防线、数十人的进攻,他们奋力抵抗却始终突破不了重围,这样的围攻,任谁也不可能突破……。 就听“啊——”的一声惨叫,受困的中年男子身中三剑,三剑都是穿胸而过,当即倒地身亡,青年男子见状,不由悲痛的喊了句:“冯舵主!” 这下只剩两个人了,周围的进攻者暗自叫好,攻势愈发疯狂,这三人抵抗很久了,心中早已不耐,随即蜂拥而上,却见青年男子脚足一蹬,突然凌空飞起,长剑回旋四方,顷刻间挥洒出一片凌厉光芒,使得围攻的几十人中竟有一半被剑气所伤,纷纷倒地。 龙帅先见状,侧首向韩永昌道:“想不到冷寒宫还有这般神勇之人,韩庄主可知他是谁?” 韩永昌顿了顿,说道:“他是冷寒宫宫主的左右手,名叫萧天晗。” “哦?此人功底颇佳,武林大会上怎不见他一显身手?”龙帅先盯着萧天晗道。 韩永昌目光闪了闪,违心的说道:“想必他自惭形秽,不敢登台一试。”然而,他看着奋战中的萧天晗,渐渐地,眼中竟不由露出了怜惜之情。 “百星不如一月,这样的人才却不为本座所用,当真可惜。”龙帅先望着杀场中的萧天晗,幽幽叹道。 韩永昌见状,当即道:“此人秉性不坏,身手一流,不如将他收归麾下,留他一命?” 龙帅先听闻,嘴角一撇,冷笑道:“今夜血洗冷寒宫,此人乃副手之一,灭门之仇必将怀恨于心,他日难免伺机报复,这种人留在身边,如何叫人放心的下?” 这时,包围圈中的萧天晗横空一阵剑光扫下,又倒下了八九名进攻者。 天山六鹰见状,皱起眉头,天鹰上前请示道:“盟主,待我等去了结了那小子!” 龙帅先伸手一拦,淡淡道:“不急,本座倒要看看,他还有多大的能耐,能撑多久?”天鹰听罢,一挥手,旁边立刻涌上来三十人,径直奔向方阵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 即便武功再高,任谁也禁不住一轮又一轮的反复攻击!萧天晗已经战得筋疲力尽,还要不时护着身边的冷秋月,两个人越战越弱,眼看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他果然很护着她,她是他的未婚妻啊……,冰凝雪内心一阵刺痛,瞧着萧天晗的眼眸隐隐含泪,拳头握成了一团……。 第十四章 水流云散(十八) (十八) ‘噗噗噗……’一阵破空异响,黑暗中飞出了数十枚毒针射向方阵的包围圈,顿时惨叫连连,引发起一阵骚乱……,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名白衣少女自山林深处飞驰而来,长袖一舞,抖出两缕白纱抛向受困的两人,萧天晗一把接住白纱,俊目中闪露出久违的惊喜!脱口道:“凝雪!”他身旁的冷秋月愣了愣,不由自主的接住白纱,眼底遂露出一腔怨恨,左脸的疤痕抽搐了下。 冰凝雪面若冰霜,瞧也不瞧二人一眼,一挥手,将余下的毒针尽数撒向围攻上前的人,冲出一个突破口,随即施展轻功,踏着众人肩头,腾空一跃,两缕白纱携着萧天晗和冷秋月脱离了包围圈,三个人一前两后,跃到了龙帅先的附近。 一见冰凝雪,龙帅先眼中露出狡黠的笑意,尚未开口,身旁守护的六鹰一拥上前,却见他一摆手,又退至一旁,静观其变。 “凝雪!”萧天晗又忍不住喊了句,见冰凝雪不理不睬,举止异常,心下颇有疑惑,但此时此刻能见到她,内心是多么的喜悦与激动……。 冰凝雪头也不回,只远远道了句:“莫要跟过来!”而后双臂一震,两缕白纱尽收袖中,一个人信步走到龙帅先跟前,拱手道:“盟主在上,这两人是小女子的朋友,可否请盟主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 龙帅先目中带出几分不屑,悠悠道:“冰姑娘的朋友还真多啊。” 旁边的韩永昌见状,上前道:“雪儿,盟主面前不得放肆,快闪一旁去!” 冰凝雪似没听见一般,根本没去瞧他,继续求道:“小女子不自量力,恳求盟主能宽大为怀,饶过他们。” 龙帅先不以为然道:“你今夜一露面就施毒伤人,现在又向本座提出放人,是何道理?” 冰凝雪即刻从怀中掏出一支小瓶,说道:“小女子救急心切,不得已伤人,愿奉上解药,以解中毒之人。” 天鹰走上前取药,冰凝雪却紧握不放,眼睛直视龙帅先,道:“敢问盟主能放人了么?” 龙帅先冷眼一瞥,沉声道:“你可以跟本座讲条件么?!”话未说完,他手指轻轻一弹,不知施展何种功夫,‘啪’的一声,冰凝雪紧握解药的手竟被弹开,小瓶随之掉落地上,龙帅先一翻手掌,那小瓶‘嗖’的一下竟被他吸入掌中!随后交与天鹰。 解药被抢走了,冰凝雪没了筹码,黯然失色,遂即‘扑通’一下跪在龙帅先的面前,低声道:“小女子无意冒犯盟主,只求盟主放过他二人性命,小女子……感激不尽!” 闻言,龙帅先目中划过一丝笑意,盯着冰凝雪,悠悠道:“邪教弟子,本罪无可恕。冰姑娘侠骨柔情,金口难开,想必另有缘故,只要你的理由合情合理,本座可以考虑网开一面。” 冰凝雪眼中一亮,开口道:“小女子以为,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讲究一个“义”字,此男子对我有过救命之恩,知恩不报当属无义,还望盟主念小女子一片赤诚,放过他二人,也不枉弘扬江湖道义的美名。” 龙帅先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冰凝雪,道:“此话在理,冰姑娘知恩图报,不惜跪地求情,如此重情重义,值得称颂,本座也并非铁石心肠,理应顺倡侠义之本。” 接着,他目光流动,瞧着冰凝雪道:“如此说,凡是对你有过救命之恩的人,你都会想尽法子报答,对么?” 冰凝雪目光一凛,垂下眼帘道:“不错,冰凝雪必会报答。” 龙帅先微微一笑,从座椅上起身,走到冰凝雪面前,一伸手道:“看来本座是时候要这份回报了。” 这伸来的分明是一只欲望之手、占有之手、索求之手! 冰凝雪看着他伸来的手,眼神愈发凄然,缓缓抬起手,准备将自己的芊芊柔夷递给他。 “不要!”萧天晗大喊一声,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动情的说道:“凝雪!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不需要你对我任何的报答,我宁肯死,也绝不要你做出委屈自己的事情来!” “住口!”冰凝雪目视远方,咬牙切齿道:“你是我什么人?自以为可管我的事?”说完,将自己的小手交给龙帅先,任他握住,站起身来。 萧天晗懵了!他从未听到过冰凝雪如此犀利的话语!内心泛起一阵阵寒意,思忖道:她……她真是这样想的?还是为了解救我,故意而为? 他不及多想,眼见龙帅先紧握她的小手,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心口一阵大痛,情不自禁道:“凝雪,萧天晗死不足惜!你……” 不等他说完,冰凝雪截口道:“你要死要活,是你的事,我欠你的都已还清!如今盟主宽宏大量,放你二人一马,识趣的话,赶紧带着你的未婚妻速速离开,走的越远越好,别让我们再看见你们!” 这最后一句的‘我们、你们’将界限划分得如此清楚,就像是两把尖刀,深深的刺在了萧天晗的心上! 她怎知我与冷秋月的婚事?可我并没答应,也绝不会这样做的啊!她该信任我的感情……她、她对龙帅先……,不、不可能!萧天晗奔上前,痛心的说道:“凝雪,无论你怎样误会我,事情都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从未欠过我,是我欠你!我只求你……莫要违背了自己的心意!” “这本就是我的心意!”冰凝雪说着,竟向龙帅先嫣然一笑。 龙帅先盯着她的绝美花容,叹道:“飞龙堡与飘云山庄联姻,可谓天作之合!” 冰凝雪垂下眼帘,侧首对萧天晗道:“你的话说完了么?还赖在这儿不走?非等着人家赶你们吗!”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尖针一样刺人。 萧天晗的脸抽搐了,呆呆的望着冰凝雪,几近哽咽道:“凝雪,你、你可否回过头……看我一眼?” 冰凝雪自山林现身后,至今也没正视过萧天晗一眼。 此刻见她胸口起伏,情绪似乎颇为激动,忽而转过身,冷如冰霜的瞪着萧天晗,从腰间取下那管长箫,恨声道:“萧天晗,你看好了,你我的关系就像这只箫一样,自此恩断意绝!”说完,将长箫往空中一掷,左掌挥出,‘啪!’的一声脆响,长箫被击得粉碎! “我的话够明白了么?!”冰凝雪瞪着萧天晗,眼中深深的怨恨一览无余……。 她击碎了的岂止是那定情之物? 她击碎的是萧天晗的整颗心! 萧天晗仿佛僵了一般,目中的痛苦已无法形容,身子晃了晃,忽的仰面喷出一大口鲜血! 冷秋月见状,慌忙跑过来扶住他,心疼道:“天晗、天晗!你要不要紧?我们……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萧天晗已目中含泪,深深的望了冰凝雪一眼,哽咽道:“凝雪……你……你……保重!” 冰凝雪目光移至一旁,冷笑道:“不劳你费心,能追随盟主不知多快活呢!” 萧天晗一个啷呛,险些摔倒在地!今夜经历了多少浴血奋战都不曾将他击垮!可如今……他整个人都已身心交瘁、万念俱灰了……。 冷秋月紧紧扶着他,而他却如行尸走肉一般,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冷秋月不知费多少劲才将他拽出了方阵,两个人步履蹒跚的向远方走去。 冰凝雪侧头对龙帅先道:“盟主高抬贵手,小女子铭感五内,但求借与马匹,让他二人速速离去。” 龙帅先瞧着她,目中带着一种奇特的神情,顿了顿,吩咐道:“牵两匹马,送予冰姑娘的朋友。” 很快有人牵马送过去,冷秋月扶着失魂落魄的萧天晗上了马,自己也骑了马,一前一后,扬尘而去。 马蹄声渐渐远了,在即将消失的一刹那,冰凝雪终于忍不住,缓缓回身望去,瞧着模糊的方向,心中默念道:萧大哥,萧大哥,别了……,我对你已情至义尽,你既有了未婚妻,有了归宿,我……我祝福你们,你可以怨我、恨我,甚至……把我忘记!只盼你今后保重自己,你和冷秋月……都好好保重! 她痴痴的望着,突然间胸口一阵大痛,仿佛万箭穿心,顿时天旋地转,身子一软,当即昏厥过去。 龙帅先一把抱住她娇弱的身子,忽觉手心一凉,一滴冰凉的清泪滚落他手心里,是冰凝雪眼角流下的泪珠……。 龙帅先眼中腾起一团杀气,召唤天鹰,附耳沉声道:“追!斩草除根!” 韩永昌就在一旁,似乎听见了,又似乎什么也不关心,他从头到尾只是呆呆的看着冰凝雪,眼中流淌着某种失落……。 第十四章 水流云散 (十九) (十九) 夜空刮起了狂风,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上天像是有什么憋闷,非要大大的发泄一下才行……。 ‘哗哗哗……’沉默许久的暴风雨终于铺天盖地的席卷下来。 荒野的破屋中,借着电闪雷鸣的光亮,冷秋月看着萧天晗一碗接一碗的喝酒,内心凄楚无比……,自离开旷野后,也不知奔出了多远,眼见风雨来临,寻得一片荒野破屋临时落脚,殊不知,龙帅先已派天鹰带人前来追杀,然而,天见犹怜,一场暴风雨冲刷了他们一路的痕迹,天鹰等人无迹可寻,面对雾气弥漫的瓢泼大雨,只得丧气而归……。 此刻,破屋中四处漏雨,滴滴答答,萧天晗一言不发,面色铁青,无论冷秋月怎样苦心劝导,他都充耳不闻,如磐石一般坚硬。来到这里,他只说过一个字——酒。 冷秋月骑马跑了老远找到一个酒家,为他买回好几坛酒,他就这样一碗、两碗……不停的喝着,眼看几坛酒就要喝光了,他的神情依旧痛苦不堪……。 莫道有酒终需醉,酒入愁肠愁更愁! 萧天晗很明白这道理,可他已无法控制自己了……,只因心中那满腔的痛苦实在不知怎样发泄!他很想把自己灌醉、醉死,可他偏偏越喝越清醒,脑海中反反复复只有一个人的影子——冰凝雪! 她的音容笑貌,她的柔情似水,她的纯洁可爱,她飘舞的白纱……一幕一幕无不深深烙印在他心里!她是晨曦的阳光,是一汪清泉,是天上的仙子……,是他心中最最完美的梦幻!然而,今晚发生的一切却将这美梦彻底终结了,所有的感情全部葬送……。 她如此绝情!并不像是假意而为,为何如此肯定?因为在她转身看他的一刹那,眼神里充斥着难以形容的愤恨、幽怨!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这样恨他?只因知道了他与冷秋月的婚约?她又是怎样知道的?即便是知道,依她的个性,也一定会当面质问清楚,会给他解释的机会,可是、可是今晚……是什么让她这般绝情?不惜将他送予的定情之物当面击碎!还告诫他,自此恩断意绝! 恩断意绝、恩断意绝!他苦笑着,眼角却淌下了晦涩的泪,这意味着,他们曾经美好的过往都将烟消云散、一笔勾销?他怎么做得到!怎么能忘怀啊……。 他心痛的几乎要窒息,将最后一坛酒咕嘟咕嘟一气喝干,而后‘啪’的摔碎酒坛,提起剑,失控般的冲出了破屋,奔进瓢泼的大雨中发疯的挥着剑,每挥一剑,都撕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他疯狂的挥舞着长剑,无比痛心的呼唤着:“凝雪——凝雪——,我怎能就这样失去你!我失去了你!” “凝雪——你救我是为了报恩?我不信、我不信!我不需要报恩,我宁可死在你的剑下!” “凝雪——我对不起你!我让你等了太久太久,你恨我怨我都行,只求你回到我身边来——” “凝雪——是我无能,让你舍身救我!可你知不知道,我从未背叛过你,从未背叛过!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好不好——” 萧天晗在大雨中发疯的挥着剑、嘶喊着,他的泪、伤口流的血都随着瓢泼大雨融为了一体,交汇成一股血泪,遍地流淌……。 冷秋月站在屋檐下,痴痴的看着雨中发疯发狂的萧天晗,心早已成了碎片……。 她和他从小至今相处近二十年,她从未见他有过如此大的悲伤! 他所有的痛苦,都是为了情、为了她……,他那么的爱她!可她却偏偏那样对他? 冷秋月眼中含泪,内心凄凉无比……,她自己的情感将如何归宿?原本有老宫主一手做主,只要三天,再过短短的三天!她就要和他拜堂成亲了!从此成为他的妻子……,然而,今日再一次目睹了他对冰凝雪情比金坚的深情,她又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就算他们成了亲又如何?她根本得不到他的心!老宫主的一番心意算白费了,既便他服下了残冷丸,即便他的毒性随时都可能爆发,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也没能留住他的心……。 如今,只一夜之间,她这个大宫主、冷寒宫的二把手已荡然无存,冷寒宫已彻底的冰消瓦解!飞龙堡来的一拨人投毒、放火、烧杀抢掠……宫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上百名弟子死的死、逃的逃,冷寒宫也在熊熊大火中烧了个一干二净……。 冷秋月欲哭无泪,她望着黑夜中的疾风骤雨,直感到通体的冷彻,恍惚间,她看见萧天晗的身形摇了摇,‘扑通’一下倒在了大雨里……。 天亮了,阳光普照,云淡风轻,几朵浮云清如烟。 萧天晗慢慢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舒适的床榻上,房间里素洁干净。 他想起身,刚一动,却头疼的厉害,昨夜喝的酒太多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大概过了晌午了,门‘吱呀’一声开了,冷若水端着一碗汤走进来。 “娘——”萧天晗急着起身,头一阵眩晕,只好扶着床帏缓缓坐起。 冷若水瞪他一眼,将碗递给他,淡淡道:“先把醒酒汤喝了。” 萧天晗接过碗,将汤喝完,瞧了瞧冷若水,问道:“娘,您何时回洛阳的?这是哪里?” 冷若水望着窗外,叹了口气,眼底涌出一片伤感,道:“这是城外的悦来客栈,我凌晨四更天回的城,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萧天晗目光黯淡,隔了半响,轻声道:“昨夜发生的事……娘都知道了?” 冷若水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道:“秋月把一切都告诉了我。”语气甚为平静。 想起自己昨夜发疯发醉,并未顾及她的感受,萧天晗泛起一丝内疚,问道:“她没什么事吧?” “你想起关心她了?”冷若水回过头看着他道。 萧天晗道:“她始终是我的师姐,冷寒宫遭此大劫,我有义务照看她。” 冷若水暗叹,瞧着他道:“有情有义,像个男子汉。” 萧天晗目光凝重,呆了很久,忽而抬头道:“如今冷寒宫被毁,娘有什么打算?” 冷若水目视远方,眼中涌起阵阵怒火,恨声道:“韩永昌这老匹夫,勾结飞龙堡毁我冷寒宫!这笔帐,娘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萧天晗回想起昨夜烧杀抢掠的惨状,沉声道:“龙帅先残忍毒辣,对宫中弟子赶尽杀绝,冷寒宫毁于一旦,他罪责难逃!这个仇……我不会忘!” 冷若水微微颌首,接口道:“不错,龙帅先对冷寒宫犯下滔天罪行,实在该死!此事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但韩永昌才是此事的罪魁祸首!” 萧天晗思忖片刻,说道:“娘,依孩儿看,韩永昌意在统领冷寒宫,并非歼灭摧毁,而龙帅先却是狼子野心,唯恐韩永昌以此扩充实力,威胁到他的切身利益,因此要彻底消灭冷寒宫。最可怜的是宫中弟子,成为他二人明争暗斗的牺牲品!” 冷若水稍稍一惊,转过头来,发觉萧天晗的分析颇有道理。 萧天晗继续道:“娘与韩永昌之间的是非恩怨,孩儿不清楚,但这份积聚多年的仇恨若再不化解,必然会导致出更惨烈的结局。” 冷若水闻言,蛾眉竖起,瞪着他道:“到了这份田地,你还有心情数落为娘!”说完,背过身去,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萧天晗暗叹,起身道:“娘别生气,是孩儿的错。如今宫中弟子死散逃离,所剩无几,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不足对抗,此事需从长计议。” 冷若水长出一口气,道:“不错,我冷寒宫没那么容易被击垮!铜陵分舵加上岳阳总舵还有两百名弟子留守!冷字镖局也有数十弟子随时候命,我们回去招兵买马,东山再起!” 萧天晗沉吟道:“孩儿说句不该说的话,娘采取施毒控人的法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此次飞龙堡入侵冷寒宫,大敌当前,宫中弟子竟如一盘散沙,四散逃窜,还有多数倒戈投降!忠心护宫的人少之又少,由此可见,毒药虽能控制人身,却永远控制不了人心,只需一朝有变,逃之莫及!” 冷若水瞪着他,半响没说话,隔了很久,才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娘本来有过打算,发放解药给众弟子,只是……”她顿了顿,接着道:“这件事以后再说,眼下,娘需要尽快了结一件事,等此事一完,就带着你和秋月离开洛阳,我们一同回洞庭湖总舵!” 萧天晗心中一动,问道:“娘要办的是什么事?” 冷若水哼了声,紧紧盯着他,说道:“你助娘杀掉韩永昌!” 闻言,萧天晗的眉头不由拧作了一团……。 冷若水瞥他一眼,冷冷道:“怎么?你不敢还是不愿?” 萧天晗低声道:“冷寒宫的帐我铭记于心,他日必找龙帅先算清楚,但韩永昌……”说到这儿,他沉重的摇摇头,道:“我不能杀他,他始终是冰凝雪的师父。” “你……你还在想着那丫头?为了她,你连娘的仇都不管了!”冷若水的目中升起一团火焰。 萧天晗垂首道:“我不能无缘无故的去杀人,娘和他之间到底是什么仇?” “你不必多问!娘只问你,这件事你到底帮不帮娘?”冷若水瞪着眼道。 萧天晗毅然昂首,带着隐隐的悲愤说道:“娘!昨夜若不是冰凝雪舍身相救,我和师姐早就活不到现在了!如今……您却再三逼迫我去杀她的师父?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您叫我如何能答应!” 冷若水气道:“娘要你杀的是她师父,又不是她!再说……”她背过身去,努力缓了缓情绪,叹道:“她这丫头总算有些情意,既然救了你们,娘也让一步,与她姐妹的仇怨……到此为止!” 闻言,萧天晗眼中一亮,追问道:“娘,您说的是真的!您放过她们姐妹了?” 冷若水哼了声,微微点头。 萧天晗百感交集,陡然升起一线希望,他与冰凝雪……。 “不过你要弄清一点,娘只是答应不再追究她们姐妹,但不代表你可以和冰凝雪再有来往,明白吗?”冷若水回首盯着他道。 “为什么?娘为什么还不允许我和她来往?”萧天晗不解道。“这辈子你要娶的人只能是秋月!何况……她昨夜已与你恩断意绝,准备去当她的盟主夫人了,她已变了心、背弃了你,难道你还要执迷不悟?还对她抱有什么幻想么?”冷若水望着萧天晗的目光里,含着深深的怜惜。 萧天晗的眼神在一刻凝滞了……,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登时痛彻心扉,猛然奔到窗前,动情的大声道:“不、不会的!那一定不是她的本意!不是、不是!她……她不会变……不会变!” ‘她’究竟有没有变,他似乎已不能确定,可他宁愿相信,她昨晚的绝情是假意装出来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并不是真心要与他决裂……,他望着远方的湖水,凌唇颤抖,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肯定的话来。 一只温暖的手抚住他的肩头,冷若水叹息道:“孩子,听娘的话,别再想她了,事到如今,你和她不可能再有结果,你死了这条心吧,你们……缘份已尽,你不面对也不行。” “缘份已尽、缘份已尽……”萧天晗失神的喃喃道,如星的眸子渐渐起雾,悄然模糊了视线,他呆呆的望着湖水,想到这份感情从此水流云散,一颗心碎成了千万片……。 第十五章 真相大白(一) (一) 午后雷声滚滚,由远至近的传来,窗外一片雾气弥漫,幽静的庭院开满了娇艳的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冰凝雪坐在窗前,呆呆的望着雨景。 桌上的饭菜很丰盛,今日下厨的是滇香菜馆的曹师傅,做得一手地道的云南菜:天锅鸡、节瓜茸羮、大理乳扇、宝珠梨炒鸭,煎紫米藕夹……,可她动也没动一筷子,心被塞的满满的,窗外丝雨细如愁,仿佛更像她的心境……。 凉风席席吹来,她却浑然不觉,仍旧痴痴的看着倾洒的雨滴,此时,一件长衫悄然披在她的肩头,拿长衫的人双手抚着她的香肩,柔声道:“这么喜欢看雨?我陪你。” 冰凝雪蓦然回首,就见龙帅先正站在身后,眼中含着几分笑意,她急忙逃离了他的手,伫立一旁,淡淡道:“你何时进来的?” 龙帅先瞧着她,悠悠道:“有一会儿了。” 冰凝雪眼帘低垂,似乎不愿触及他的目光,忽又发觉自己披着他的长衫,赶忙褪下,递给他道:“谢谢,我不冷。” 龙帅先并不接长衫,只问道:“这里还住得惯吗?” 冰凝雪沉默片刻,挤出两个字道:“还好。” 龙帅先微微一笑,道:“奴仆们服侍不周之处,尽管跟我说。” 冰凝雪摇摇头,垂首道:“这几日……有没有人……来找我?” 龙帅先目中一闪,盯着她道:“你希望谁来找你?” “我……没、没什么。”冰凝雪躲避着他的眼神,神情凄然,内心深处忍不住泛起一团酸涩……。 几天前,她最想见到的人就是萧天晗,然而,当她千辛万苦跑去找他时,见到的却是令她柔肠寸断、心伤心碎的一幕……,她不想再见他了,他既移情别人,还有什么可留恋的?然而,她越努力不去想他,却越挥不去他的影子,这几日来,她常常在睡梦中哭醒,醒时还唤着他的名字,总是梦见他深邃的眼眸里流露出的痛苦神情……,她还是忘不了他,恨见又想见,每逢想起那夜山谷中与他的决裂,她的心就痛得难以言表……,她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时至今日,她最想见的人,只有姐姐虞梦诗了,两姐妹分别已久,她本来想去开封看望她的,但现在的境况,她走得了么?她像只金丝雀一样,被龙帅先安排在白云山的一处庭院,每日锦衣玉食,却有月、玄、黄三鹰的严密监视……。 龙帅先看她痴痴的发呆,瞟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走过去轻抚她的秀发道:“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大婚了,你要多保重身体,饭菜既不合口,我另派人做给你吃。” 冰凝雪闪身一旁,低声道:“不必麻烦,我今日没什么胃口,我只想……一个人……静一下。” 龙帅先明白她的意思,沉吟道:“忘了告诉你,明日你师父要来这儿看你。” 闻言,冰凝雪抬起眼帘道:“他一个人来?” 龙帅先道:“不错。” 冰凝雪信步走到窗前,望着远方的山坳,眼中浮现出一抹恨意,冷冷道:“麻烦你转告他一声,我……不想见他!” 龙帅先听后,淡淡道:“无论你对他有什么不满,他毕竟是你的师父,有什么误会,大家见了面可以说清楚,何必再加深误会?” “我没有误会他!是他……他……”冰凝雪很想说韩永昌蒙骗了自己、毁了自己,但想到龙帅先才是始作俑者,后半句硬咽了回去。 龙帅先笑了笑,道:“还在赌气?等你们师徒见面了,一切自会迎刃而解。”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的衣服——”冰凝雪拎着他的长衫追过去,龙帅先回首,满目笑意的说道:“就留在这儿吧。”而后向楼下走去。 冰凝雪瞧了眼长衫,顺手扔至一旁,出了屋,来到走廊前,雨不知何时停了,山峦间踏着丝缕飘渺的白云,空气显得格外清新,冰凝雪深深吸了几口润泽的空气,心情却很矛盾,她不知自己该不该回锦云山庄去,她讨厌龙帅先每日上门的纠缠,讨厌三鹰对她的日夜监视,她厌倦周围的一切,可她哪里还有容身之处?那个血洗冷寒宫的可怕夜晚,她为救萧天晗一命,默认了龙帅先的婚事,如今到了这步田地,她已没的选择……,她默默靠在冰冷的廊柱旁,一颗芳心亦开始隐隐作痛,虽然难过到几点,却始终没有掉下泪来,她終于明白,哭不出來的才是最深最痛的伤……。 第二日,云淡风轻,微风送爽,冰凝雪洗漱完毕,走出房间,她决定今天到外面走走,几日的幽闭把她闷坏了,她想出门去见一个人。 刚走到庭院大门的附近,月、玄、黄三鹰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拦住她的去路,月鹰开口道:“你要去哪里?” 一瞧见月鹰的独眼儿,冰凝雪打心里觉得不舒服,沉下脸道:“这里是监牢吗?我去什么地方要你们插手?” 月鹰脸色一变,沉声道:“我等奉令保护你,莫要不识好歹!” 一听这话,冰凝雪更加恼怒,瞪着他道:“本姑娘用不着你们保护,即便是龙帅先来了也限制不了我的自由!”玄鹰见状,上前一抱拳道:“冰姑娘别生气,你要出门散心,我等随时奉陪,姑娘是千金之躯,若有什么差池,我等在盟主面前不好交代,月鹰性子直,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闻言,冰凝雪的气也消了不少,转眼望向玄鹰,她才发现,玄鹰原来相貌很丑,主要是脸上有块很大的刀疤,个子不算高,身材干瘪,唯一的优点就是那双眼睛,深沉、安静,又似带着一丝木讷。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冰凝雪叹了口气,瞧向他道:“以理服人,才叫人心悦诚服。我今日闷得很,出去走走,你们执意要跟着也可以,但别想干涉我的自由。” “冰姑娘放心,我等只是随行,绝不会多一句嘴。”玄鹰道。 黄鹰一直未开口,只是垂着眼帘,淡淡道:“我留守,你们去。” 说完,头也不抬的转身走了。 玄鹰看着他的背影,叹道:“老六最近好像心情不大好。” 月鹰瞥了一眼,哼道:“管他的,自己没事儿找烦恼。” 冰凝雪不明其意,只问道:“咱们可以走了吗?” 玄鹰道:“可以,姑娘的马已在门外备好了。” “如此甚好。”冰凝雪扫了二人一眼,转身迈出大门,玄鹰拽了下脸色阴沉的月鹰,两人分别上马紧随其后……。 第十五章 真相大白(二) (二) 洛阳城里热闹非凡,冰凝雪蒙着面纱,低头疾行,似乎不愿多瞧一眼,步履匆匆来到一条僻静的小巷,小巷的尽头有个红漆木门,是灵芝草堂的后门。 冰凝雪上前敲门,一位伙计开了门,问道:“你找谁?” 冰凝雪低声道:“请问杨青在不在?” 伙计眼睛眨了眨,道:“你是他什么人?” 冰凝雪道:“我是他一位朋友,有事找他。到底在不在?” 伙计道:“他嘛……正在后院劈柴,你等等,我叫他出来。” 冰凝雪道:“不必了,我进去找他。”说完,迈步向院中走去。 “哎,你这个人怎么随便乱闯啊?我可没答应让你进门!”伙计一边喊着,一边上前阻拦冰凝雪。 冰凝雪不予理会,对身后跟来的月鹰玄鹰道:“你们在门口等我。” 伙计见状,跑到冰凝雪面前伸手一栏,喝道:“凭你是谁,大白天的横冲直闯就不行!快给我出去!” 冰凝雪见状,当即取下面纱,淡淡道:“我是冰凝雪。” “你、你是……三小姐?”伙计愣了愣,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冰凝雪借给杨青的那块令牌上刻有她的芳名,再者,灵芝草堂上下主仆都知道韩永昌有这么一位爱徒。 这时,草堂的刘管事走出来,一瞧冰凝雪,忙上前行礼道:“三小姐大驾光临,真是失敬失敬!” 伙计跑到刘管事身边,问道:“她真的是三小姐?您见过?” 刘管事瞪他一眼,沉声道:“废话,还不快向三小姐赔罪!” 伙计一脸尴尬,正要过来赔不是,冰凝雪微微一笑,摆手道:“刘管事不必拘礼,是我没表明身份,这位小哥尽职尽责,阻拦生人擅闯,维护草堂安全,您该奖赏他才是。” 刘管事怔了下,当即笑道:“三小姐宽宏大量,在下佩服。”顿了顿,接着道:“不知三小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冰凝雪道:“我来找杨青,就是前些日子带我令牌投奔到这儿的朋友。” 刘管事道:“哦,原来是他,好说好说,我亲自带您去。” 一旁的伙计上前说道:“您前堂还有事要忙,我带三小姐去?” 冰凝雪当即道:“也好,这位小哥带路吧。” 刘管事见状,陪笑道:“在下处理完事,备好香茶,请三小姐到堂内歇脚儿。” 冰凝雪微微颌首,当下随伙计去了后院。 此时,杨青正在院中劈柴,身旁是高高的两堆木柴,码放的整整齐齐,干的正起劲儿,就听草堂伙计喊道:“杨大哥,看谁来找你啦!” 杨青擦擦汗,一抬头,就见冰凝雪姗姗而来。 还是那一抹如云的白纱裙,还是那张绝美清丽的容颜,只是神情似与往日不同,含着一股浓浓的忧郁。 “冰姑娘!你……你来了?”杨青陡然间见到她,心情十分的激动,口中却不由自主的结巴起来,每次见到她,他的心都是复杂而难言的……。 冰凝雪面如止水,手一挥,示意伙计离开。 伙计搬来一把凳子放到冰凝雪跟前,然后识趣的走了。 “冰姑娘,想不到你……今日会来,你先坐下喝点水。”杨青搓搓手,看着冰凝雪,不知说什么好,跑到柴房里倒了杯水给她。 冰凝雪接过水,瞧着他淡淡道:“你在这里过的如何?” 杨青道:“过的挺好,大家很照顾我,我闲来无事,就每天帮忙劈柴。” 冰凝雪点点头,望了一眼旁边的木柴,幽幽道:“看你的手劲不错,天天劈柴岂不可惜了?” 杨青怔了怔,看看自己的双手,说道:“手是用来做事的,无论做什么,只要有意义、有价值,就没什么可惜的。” 冰凝雪不由回首瞧他,仿佛到今天才开始了解他……。 她沉默片刻,问道:“你的两位义兄找到了吗?” 此言一出,杨青刚正的脸上立刻露出深深的忧郁,摇头道:“没有,我一连找了数日,每天走街串巷,逢人便问,至今也没打听到一点消息,唉!” 冰凝雪沉吟道:“若是这样,他们也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逃离了洛阳,要么死于非命。我看……你不必再找下去了。” 杨青的拳头渐渐握紧,恨恨道:“我还要继续找下去!哪怕是两具尸骨,我也得把他们找回来!” 冰凝雪暗叹一声,道:“你还这样执拗?难道你不明白,他们若真遭遇了不测,你便连尸骨都无法找回了。” 杨青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冰凝雪的话他心中早有猜测,只是想起三个人同来北上,一路上相互照应,如今却落得生死不明、毫无音讯,他一人形单影只,觉得自己没脸回徐州去……,倘若回了徐州,两位义兄家中仍不见踪影,那冰凝雪说的第二种假设就即成了残酷的现实……,他的内心感到无比的恐惧、悲凉,他曾想去报官,状告钱掌柜与飞龙堡的恶行,可灵芝草堂的人告诉他,钱掌柜与府衙是官匪一家,相互勾结多年,何况钱掌柜的后台又是飞龙堡!在洛阳,还没人敢对飞龙堡说个不字……,他无力抵抗飞龙堡的权势,后悔自己不该北上,连累两位兄长,眼看这件事无果而终,杨青恨不得杀了自己,可自杀又能解决什么问题?这样的死毫无意义……。 冰凝雪看他消沉了许久,忍不住劝道:“你不愿放弃,足见你做人的义气,如果坚持要找下去,需懂得明哲保身。行走江湖,就意味着山高水险、朝不保夕,表面看似平淡无奇,实际常常暗藏杀机,你不招惹祸事,祸事也会偏偏找上你,江湖凶险,并不会每一次都那么幸运,想法子活下去才是最紧要的。” 杨青黯然的点点头,他懂冰凝雪的意思,知道找下去根本不会有结果,却不知自己接下来怎么办,茫茫人海,何去何从? 冰凝雪问道:“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杨青呆滞片刻,道:“我想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你不回徐州了?”冰凝雪微微有些诧异。 杨青从怀中掏出那块飘云山庄的令牌,走上前,双手递给冰凝雪道:“冰姑娘,这块令牌该物归原主了,你的救命之恩杨青永世难忘!”顿了顿,望着冰凝雪道:“眼下,我想先留在洛阳,继续打探义兄的下落,也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 冰凝雪接过令牌,转视远方,幽幽道:“你不必报答我,你只要为你自己和家人好好的活着。” 杨青望着她,心中不知滋味……,他忽然觉得,冰凝雪的话他都很愿意听,不管是她趾高气扬的模样,还是她愁眉深锁的忧容,他看了,心中都是那样在乎……。眼见她一脸忧郁之情,不由关心道:“冰姑娘,你今天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发生了什么事?” 冰凝雪呆了半响,低声道:“我今日来,想请你帮个忙,不知方不方便?” 杨青立即道:“有什么能用得着我的地方,愿效犬马之劳!” 冰凝雪抬头瞧着他,黯然道:“我如今……不知还有谁可以相信,昨晚却忽然想起了你。” 杨青点点头,目中带着无庸置疑的诚恳,朗声道:“我虽鲁莽,却懂得知恩图报、秉承忠义。冰姑娘能信得过杨青,杨青感激不尽!” 冰凝雪垂首半响,轻轻道:“我想劳你……去趟锦云山庄,打听一下我姐姐的境况。” 杨青一愣,疑惑道:“冰姑娘……不就住在锦云山庄吗?” 冰凝雪的花容飞过一抹凄然,淡淡道:“我现在不住那里了。” 杨青虽疑惑,也不好追问原因,说道:“此事好办,敢问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冰凝雪道:“她叫虞梦诗,和我是孪生姐妹,你去山庄找我大师哥,就是上次树林中和我一起的那位男子,有关姐姐的事问他就好。” 杨青思忖道:“你姐姐也不住在山庄里?” 冰凝雪道:“她在开封,每月会寄书信来。” 杨青点点头,方知冰凝雪还有位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当下道:“好,我记下了,问完后我上哪里找你?怎么告诉你?” 冰凝雪道:“你几时去?” 杨青道:“我今日中午就赶去。” 冰凝雪道:“不,三日后你再去,地址问草堂的刘管事即可。我三日后会再来找你。” 杨青沉吟片刻,道:“不如我去开封找一趟你姐姐,你是否有口信想要捎给她?” 冰凝雪眼中一亮,她心里何尝没这么想过,但是她有她的顾虑……,只是没想到杨青会自告奋勇去开封,考虑如此周到。 她摇头道:“不必了,你若去了那里,说不定会有人跟踪,我不想将姐姐牵扯进来。” 杨青正要说话,冰凝雪低声道:“你不用问原因,只帮我去锦云山庄打听一下近况就行,这样做也不会连累你。” 杨青听了,正色道:“冰姑娘,我什么都不怕,这条命是你救的,再危险的事我都愿意去做!” 冰凝雪目光一闪,叹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个忙已经足够了。” 杨青看着她,心头划过片片怜惜,道:“冰姑娘,你自己……也要多保重。” 冰凝雪“嗯”了一声,将水杯放下,道:“我该走了,这件事有劳你。” 杨青急着道:“我送你。” 冰凝雪道:“不用,留步吧。”说完,转身走出了后院……。 杨青看着她的倩影渐渐消失,心中有种患得患失,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与她见面,可惜匆匆来,匆匆走,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看来心事重重,与上次见面时简直判若两人,想必遭遇了什么极不好的变故,自己能在这时候帮上她一点忙,心里也感到踏实。 “嘿!杨大哥,想什么呢?!”身后忽然有人拍了他一把。 杨青回过神来,扭头一瞧,是那草堂伙计,问道:“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草堂伙计嘿嘿一笑,凑过来道:“杨大哥,我问你个问题,你能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么?” 杨青道:“你问吧,我从不说谎话。” 草堂伙计诡秘一笑,道:“你心里……是不是喜欢三小姐?” 杨青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忙扭过身背朝着他,没好气道:“不许胡说,我绝没这个意思!” 草堂伙计笑嘻嘻问道:“那你的脸为什么跟红锦藤一样?” 杨青愣了下,板着脸道:“天气太热嘛!你个小孩子家,年少不懂事,满嘴乱讲!” 草堂伙计挠挠头,眉开眼笑道:“我都十八了,还说我是小孩儿?年底就回老家娶媳妇喽!嘿嘿,你不过大我两岁,娶亲的事有着落了吗?” 杨青听得一阵心烦意乱,无奈道:“瞎打听什么?你再这样,我可不教你功夫了!”说完,走到一旁劈柴去了。 草堂伙计笑笑,喝了口水,来到杨青身旁,道:“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这年纪也该成家了。” 杨青没理他,继续劈柴。 草堂伙计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刘管事一嗓子喊走了。 后院中剩下杨青一人,他的斧头越来越慢,最后干脆放下,坐到一旁的木墩上,想着今天的一幕幕,愣愣的发呆:她为何那么伤感,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呢……。 第十五章 真相大白(三) (三) “小二哥,再拿壶酒来!”冰凝雪晃晃手中的空酒壶,带着几分醉意。 店小二热情的取走了空酒壶。 “冰姑娘,你喝的酒不少了,晚上龙主过来,你再多喝几杯。”说话的是玄鹰。 月鹰眼角扫了扫冰凝雪,似乎很不高兴。 他们三人离开灵芝草堂后,去了迎宾楼吃午饭,在雅间内已坐了快两个时辰,晌午都过了,冰凝雪还没有走的意思,仍自斟自饮的喝闷酒,她从来没喝过这么多的酒,以为自己会醉,却偏偏没有醉,反而越喝越清醒,痛苦越来越清晰……。 店小二很快送来一壶酒,冰凝雪拿起酒壶又要喝,玄鹰赶忙拦下,劝道:“冰姑娘,还是少喝为妙。” “你别管,让我喝,喝醉了……就什么烦恼也没了……”冰凝雪执意要喝。 玄鹰瞧了一眼月鹰,示意他劝劝。 月鹰上前一把将酒壶抢过来,冷冷道:“你想买醉可以,回去喝个够!一个姑娘家在外喝醉像什么样子?” 冰凝雪生气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来指责我?” 月鹰淡淡道:“我才懒得管,只不过……你醉酒付出的代价还嫌不够么?” 一句话直戳冰凝雪的心窝! 她呆呆的望着酒壶,想起了那夜飞龙堡赴宴发生的事,心口间一阵大痛,眼圈登时红了……。 她缓缓站起身,直视月鹰道:“把酒给我。” 月鹰眼中划过一丝微怒,瞬时转为不屑,将酒壶递给她,旁边的玄鹰欲言又止。 冰凝雪将酒壶拿过来,瞧了半响,喃喃道:“我不会再喝一滴酒了。”说完,一把扔出窗外,转身离开了雅间……。 临近黄昏,冰凝雪同月鹰、玄鹰一起回到了庭院。 黄鹰走出,瞧了冰凝雪一眼,冷冷道:“有人在二楼等你。” 冰凝雪脚步沉重的走上二楼,一推门,就见韩永昌负手站在窗前。 冰凝雪垂下眼帘,默默走进屋内。 韩永昌回首望着她,开口道:“雪儿,师父快等你一天了,去哪里了?” 冰凝雪淡淡道:“出去走走。” 韩永昌将房门关上,来到冰凝雪身旁,立时闻到一股酒气,皱眉道:“你去喝酒了?” 冰凝雪幽幽道:“不错,我现在……也学会醉生梦死了。” 话语中的幽怨有多深,韩永昌心中了然,无奈暗叹一声,轻抚她的肩头道:“这里住不惯吧?跟师父回锦云山庄去。” 冰凝雪一闪身,离开了他的手,默然道:“回不回去有何分别? 韩永昌叹了口气,道:“锦云山庄才是你的家啊,住这里师父怎能放心呢?” 闻言,冰凝雪冷笑道:“这里不放心?那晚您把我独自留在飞龙堡怎那么放心呢?!” 韩永昌神色一变,不由露出几分尴尬,道:“雪儿,这件事……师父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还在生师父的气?不肯原谅师父?” 冰凝雪面若冰霜,一声不吭。 韩永昌顿了下,接着道:“不管龙帅先怎样,至少他是真心要娶你,女儿家总要嫁人,婚后日久生情,会慢慢习惯的,当了盟主夫人,从此呼风唤雨,何等荣耀?你自持痴心一片,最后等来的又是什么?血洗冷寒宫那晚,萧天晗与冷秋月一起出生入死,你……” “您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下去了……”冰凝雪听得一阵心碎,胸口起伏,望着风中摇曳的花朵,恨声道:“世间男儿皆薄情,天下的男子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韩永昌脸色变了变,叹道:“并非所有男子都薄情寡义。听师父的话,别再怄气了,先跟我回山庄去,就算你不想理睬师父,还有疼爱你的两位师哥呢,难道连他们也不想见了?” 冰凝雪的凤矒划过一丝萧索,苦笑道:“见了如何?不见又如何?我现在已是笼中之鸟,任人摆布,失去的一切再也无法挽回!事到如今,住在哪里还不是一样,我还有退路么?” 韩永昌听得脸色阴沉,呆了半响,道:“雪儿,人的一生本就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一切顺其自然最好。你可以生师父的气,甚至怨恨师父,但你不能就此消沉下去、毁了自己,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往后的路还很长。” 冰凝雪眼波一闪,流露出无比的哀怨,颤声道:“我还有人生吗?我的人生只不过是个傀儡的人生!” 韩永昌深吸一口气,拉起她的手,动情的说道:“走,跟师父回山庄去,哪里都不如自己的家好,有什么过失让为师好好弥补你!” 闻言,冰凝雪一把甩开韩永昌的手,直直的瞪着他,愤然道:“弥补?您怎么弥补?我失去的还回得来么?您的话我再也不会相信了,我终于看清了一件事:我不过是您手中的一枚棋子,您煞费苦心培养十八年的棋子!您对我好,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利用上我,来满足您个人的利益与挽救得失,对不对?!” “啪!”的一记耳光,扇在了冰凝雪的俏脸上,韩永昌怒不可竭道:“住口!你——你不可以这样跟师父讲话!” 冰凝雪抚了下被扇红的脸蛋,火辣辣的疼,望着韩永昌的眼眸渐渐充盈起泪花,生平以来,韩永昌第一次打了她! 韩永昌僵在那里,看着冰凝雪双眸含泪,一时后悔不已,缓缓走上前,伸出手想要安抚,谁知冰凝雪向后一躲,冷声道:“不要碰我!” 说完,转身向门口奔去,不巧迎面正撞上一个人——龙帅先。 见冰凝雪满眼委屈,龙帅先双手抱住她,柔声道:“小雪,你怎么了?” “你放开我!”冰凝雪气急败坏的说道,挣脱了龙帅先的怀抱,一口气跑到楼下去……。 龙帅先瞧着她跑远的身影,也不急,对奔上楼的玄鹰道:“去看住她。” “是。”玄鹰退下。 龙帅先随后踏进屋里,见到韩永昌,笑笑道:“韩庄主几时来的?” 韩永昌阴沉着脸,回了句:“早到了。” 龙帅先走到桌前,指了下椅子,道:“庄主请坐。” 韩永昌缓缓坐下,沉默片刻,道:“我今日要带雪儿回去。” 龙帅先微微一笑,气定神闲道:“庄主自信能带她回去?” 韩永昌哼了声,说道:“她是我一手带大,我的话她终归要听,迟早会跟我回去。” 龙帅先悠悠道:“其实住哪里都无所谓,喜帖已经送往各大门派,飘云山庄与飞龙堡联姻,江湖上各界都已知晓,距离大婚不足一个月了,她喜欢住哪儿就住哪儿,庄主大可不必为此事伤神。” 韩永昌看了一眼龙帅先,道:“依她的性子,过不了几日就得闹着要离开,锦云山庄才是她唯一的去处,况且,女儿家出阁总要住在娘家的。” 龙帅先笑笑,道:“也对,只要她没意见,庄主尽可带回。”说完,低头吹了吹茶,喝了一口。 韩永昌看着他悠闲的样子,没好气道:“雪儿是嫁定你了,老夫承诺过的都已做到,可你答应过老夫的,至今还未兑现!” 龙帅先闻言,眼中划过一丝不屑,淡淡道:“待本座大婚后,自会送上无疾心经,不过一月之余,庄主莫急嘛。” 韩永昌冷笑道:“龙先生喜好出尔反尔,老夫怎么信任你?” 龙帅先道:“哦,此话怎讲?” 韩永昌道:“还用我说么?你答应帮老夫收服冷寒宫,结果却是借机消灭了冷寒宫,夷为平地,你这么做,分明是没把老夫放在眼里!” 龙帅先面不改色,悠悠道:“庄主言重了,冷寒宫弟子饱受毒药所控,早已身心交病,苟延残喘,都是些不中用的虾兵蟹将,留下来只会横生枝节、祸及池鱼。再者,本座娶了庄主的徒弟,辈分自然低了一层,从此视庄主为尊长,岂敢不放在眼里?飞龙堡既与飘云山庄合为一家,双方强强联手,亦可威震江湖,既同为名门望族,还是早与邪门歪教划清界限的好,免得毁了百年声誉,庄主您说是么?” 韩永昌的脸色十分阴郁,明知道龙帅先言不由衷,却也不好发作,心中颇为气馁,当下沉声道:“龙先生善于言辞,令人佩服,但事实胜于雄辩,做事还是留些余地的好。老夫虽说退隐江湖,只需一张口,江湖上各派多少要给老夫几分薄面,龙先生贵为武林盟主,一举一动备受江湖同道瞩目,失信于人又怎能立足江湖?想来必是身先士卒、言而有信的,老夫姑且再信你一回。” 听完一席话,龙帅先的眼中隐隐荡起一丝异样……。 他随即笑道:“好说,庄主德高望重,本座素来敬仰之至,一切还请庄主海涵。” 韩永昌勉强嗯了声,望望窗外,起身道:“天色不早了,老夫告辞。” 龙帅先道:“好,本座恭送庄主。” 韩永昌出了屋,向楼下扫视一圈,不见冰凝雪的身影,心情愈发沉重,缓缓走下楼梯,不甘心的又向四周望了望,龙帅先会意,喊来月鹰问道:“韩庄主要走了,请冰姑娘出来送送。” 月鹰面无表情道:“她在后院花厅,关着门说谁也不见。” 龙帅先沉吟片刻,对韩永昌道:“想必她还在气头上,本座今晚好好劝劝她,不如您改日再来?” 韩永昌心中无比怅然,无奈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门口……。 马蹄声渐渐远去了,冰凝雪推门走出花厅,知道师父走了,心中亦不是滋味……,如果没有那夜飞龙堡的事,她是多么的信任与爱戴师父!然而,经过那一夜,她至今也不能接受残酷的事实,她无法原谅他,内心还堵着一口气,这口气却不知何时才能消解……。 她望着花坛痴痴发呆,龙帅先悄无声息的从身后走来,将她抱进怀里,柔声道:“小雪,外面凉,我带你回房去。” 冰凝雪似触电一般挣脱了他的怀抱,低声道:“我这就回屋去,天已黑了,你……也该走了。” 天空刮起缭乱的风,乌云渐渐笼罩,龙帅先目光流动,望着夜色,幽幽叹道:“天不留人雨留人,就快下雨了,你忍心让我淋雨回去?”说着,又向她步步逼近。 冰凝雪紧退两步,垂首道:“我……我这两天不太方便,你还是先走吧。” 龙帅先心中明了,微笑道:“好,你多休息,小心着凉,暂且不要出去喝酒了。” 说完,瞧瞧她,转身大步离去。 见他终于走了,冰凝雪抬起头,松了口气,心情亦是十分的压抑,不知自己还能捱过几时……。 龙帅先出了庭院大门,来到不远的树林中,月鹰已备好了马,玄鹰、黄鹰正静候一旁。 待到近前,月鹰开口道:“盟主,我和玄鹰送你回去。” 龙帅先道:“不急,本座还有话要问。”顿了顿,沉吟道:“她今日出去所为何事?见过什么人?” 月鹰默然道:“她去灵芝草堂找一个叫杨青的家伙,没让我等跟进去,不过没多久就出来了。” 龙帅先嘴角一撇,哼道:“这丫头还真风流。” 遂吩咐道:“盯那小子两天,看他有什么举动。” 月鹰道:“明白,我亲自去盯梢。” 龙帅先摆手道:“你留下和玄鹰继续看住她,此事让黄鹰去。” 黄鹰听闻,上前道:“盟主还有别的吩咐吗?” 龙帅先道:“你去盯梢两天,顺便问天鹰本座交代的事办的怎样了。” 黄鹰点点头。 玄鹰一旁说道:“盟主,那姓萧的小子还未找到?” 龙帅先冷冷一笑道:“他没那么容易离开洛阳的,也许……”话语停顿下来,回首望望三鹰,沉声道:“总之,你们的任务就是看住冰凝雪,她想要什么就满足她,但无论怎样都不能离开白云山,婚期将至,本座不想有任何差池,各位都是明白人。” 月鹰道:“请盟主放心,我等一定看护好冰姑娘。” 龙帅先点点头,随后骑上马,月鹰玄鹰紧跟其后,护送他下山去……。 此时,冰凝雪正倚在窗前,听着凌乱的风声,看天空的乌云越聚越浓,渐渐地,又回想起飘渺的过往,情不自禁想起了他……。初见太湖边,徐州巧遇,开封桃花林重逢……,那美好的一幕幕不断重现在眼前,如今一切都已幻为泡影,她从未想到‘情’字的背后是如此伤人!自己投注的所有感情竟走到今天这步田地,曾经的美好全已灰飞烟灭……。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她看着昏暗的夜空痴痴的笑了,却不知不觉间流下了两行清泪……。 第十五章 真相大白(四) (四) 三天后的清晨,冰凝雪梳妆完毕准备出门,刚下楼,就见玄黄二鹰走过来,玄鹰问道:“冰姑娘有何吩咐?” 冰凝雪道:“我出去一趟。” 玄鹰道:“要去哪里?” 冰凝雪顿了顿,道:“灵芝草堂。” 玄鹰道:“路途往返辛苦,姑娘有事尽可交与我等代劳。” 冰凝雪道:“谢谢,不必了,我想见位朋友。” 玄鹰沉吟道:“冰姑娘是要找杨青么?” 冰凝雪瞧着他道:“你问的未免太多了。” 玄鹰陪笑道:“倘若是他,我等就请他前来见姑娘一面。” 不等冰凝雪说话,他紧接着道:“今日盟主不过来,你还可以和他多聊一会儿。” 冰凝雪凤目一瞪,道:“你认为我会听你摆布吗?我的事不劳外人费心。” 玄鹰和声道:“冰姑娘不要误会,只是盟主有交代,姑娘近日身体欠安,需要多多静养。” 冰凝雪道:“我现在没事了,要出去透透气,你们还要拦我不成?” 玄鹰笑笑道:“这白云山风景如画,不如我等陪姑娘游山玩水,散散心如何?” 冰凝雪道:“本姑娘没兴趣,更何况去哪里不是你说了算。” 玄鹰叹了口气,来到冰凝雪身前,无奈道:“冰姑娘何必要为难我们呢。” 冰凝雪见状,冷笑道:“怎么,还想软禁我么?你去告诉龙帅先好了,本姑娘今日非去灵芝草堂不可。”说完,径直朝院门口走去。 黄鹰一个闪身拦到她面前,说道:“莫要咄咄逼人!好话说尽,再不识抬举,别说一个你,就是十个我也拦得住!” 冰凝雪闻言,傲然道:“好!我现在就要走出门口去,看你们怎么拦我?” 黄鹰脸色铁青,拳头握紧,一副蓄势待发的劲头,盯着冰凝雪发狠道:“你不要以为……” 玄鹰上前斥道:“老六,别犯了规矩!莫在冰姑娘面前耍威风。” “让她去好了!”月鹰从后院疾步而来,冲黄鹰道:“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随着她就是。” 黄鹰冷冷道:“四哥,你忘了盟主交代的事?” 月鹰一脸平静道:“我和玄鹰护送她,早去早回就是。” 玄鹰皱眉道:“可是……” 月鹰道:“没什么可是,出了问题我担着!” 玄鹰看了眼月鹰,没再说话,黄鹰索性负气进屋去了……。 冰凝雪淡淡道:“既如此,我们现在走吧。” 二鹰遂派人牵过马匹,三人一块下山去了……。 还是那条小巷,还是草堂的后门,月鹰玄鹰依旧在外面等候,冰凝雪一人走进。 刚来到近前,还未敲门,杨青已经把门打开了。 冰凝雪默默随他进了后院,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杨青垂首道:“我知道你今天会来,所以早早就起来……” ‘等你’这两个字对他来说,万难说出口。 冰凝雪道:“你去过锦云山庄啦?” 杨青默然点点头,道:“我昨日去的,见到了你大师哥,他说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你姐姐的信了。” “真的?怎么会?”冰凝雪心中一惊,顿时忐忑不安,她最担心的就是姐姐的安全问题。 杨青赶紧道:“冰姑娘别急,有件事我正要告诉你,昨日我离开山庄后,发现有人跟踪我,我喊他出来,结果是位年轻公子,他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里?说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还说有虞梦诗的消息!我见他知道你们姐妹,看着也不像坏人,就把他带这儿来了,你等等,我喊他过来。”说完,也不等冰凝雪答话,急忙向前院奔去。 “喂——”冰凝雪想喊住他,觉得此事来的蹊跷,不由心生疑虑,正思忖着,就看见杨青带着一名青年男子匆匆而来,那人身材魁梧,眉宇端正,还带着一丝高昂士气。 他一瞧冰凝雪,眼中顿然一亮,阔步走上前,施礼道:“请恕在下冒昧,你就是冰凝雪冰姑娘吧?” 冰凝雪上下打量他一眼,答道:“不错,阁下是何人?” “在下秦杉,受虞梦诗姑娘委托来洛阳找你,她叮嘱这两件东西一定要当面送到冰姑娘手里,请过目。”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又从身后取下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包裹递上。 冰凝雪接过信和包裹,心中早已布满了疑云,抬眼看着秦杉,问道:“我姐姐她现在哪里?为何要委托你来找我?你究竟是谁?” 秦杉笑笑,一脸客气道:“冰姑娘别误会,虞姑娘现在一切安好,秦杉只是受人之托代为转交,至于其中缘由,姑娘拆信看后便可全部知晓。” 闻言,冰凝雪把包裹放置一旁,将信将疑的准备拆信,秦杉向杨青递个眼色,两个人自觉的走到远处,让冰凝雪独自一人看信。 刚拆开信封,一枚玉坠从信封里滑出,花朵形的玉坠,晶莹剔透,一抹青绿。 “姐姐的玉坠!”冰凝雪暗自惊呼,瞧见这玉坠,琼鼻顿时酸了……,这是她们两姐妹独有的信物,是重逢时相知相认的信物……。 她紧握着玉坠,放进丝囊揣入怀中,再打开那封长达四页纸的信,隽秀的小楷映入眼帘:“雪儿妹妹,见信如见面……”没错,这是姐姐的笔记! 她不再怀疑了,当下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看起信来,然而,渐渐地,她的脸色也为之惊变……。 不知反复看了多久,信终于看完了,“啪嗒”一声,一滴冷汗已从冰凝雪的额头滴在了信纸上,她的脸色变得异常惨白,凤目中滚动着一股股撕扯心扉的寒意……。 杨青见状,心中颇为担心,想过去问候一下,却没有勇气,只得呆呆的望着冰凝雪。 冰凝雪娥眉紧蹙,神情恍惚,将信纸缓缓收好,随后,转过身,盯着那个长长的包裹,忽然扑过去,用力撕开外面缠着的层层布条,烈日下,一把明晃晃的长刀终于露了出来! 冰凝雪反手一瞧刀柄,上面赫然刻着“追魂刀”三个字! 这三个字虽历经风霜,看上去磨损很多,但丝毫不影响它的凌厉刀锋。 冰凝雪望着长刀良久,蓦然将刀抛出去老远,身子晃了晃,仰天悲泣道:“不、不会的!这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不相信!我们姐妹的命怎会这样苦?老天爷,你作弄人!你好狠的心!你怎么可以这样折磨我?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不该这样……呜……”她扭身扑到一棵大树下失声痛哭起来……。 杨青和秦杉大惊失色,慌忙跑过来,杨青急道:“冰姑娘!你……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秦杉心中疑虑,也紧张道:“冰姑娘不要紧吧?有话好说。” 冰凝雪只是大哭,一双白皙的玉手愤恨的敲打着树干,抽泣着、哭喊着,像是一个受了极大伤害的孩子,充满了委屈与痛苦,更像有满腔的仇恨却无处发泄……。 杨青愣在一旁,看着她如此伤心,感到手足无措。 良久良久,冰凝雪终于止住了哭声,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身子软软的靠在树干上,人却似丢了魂儿一般,美丽的凤矒失去了往日的光采。 “冰姑娘!你要不要紧?有什么困难你说出来,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看着冰凝雪目光凝滞的样子,杨青心中大大不忍,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冰凝雪呆了半响,擦干眼角的泪珠,慢慢抬眼望向秦杉,低声道:“你就是秦统领?” 秦杉客气道:“是,叫我秦杉吧。” 冰凝雪轻叹一声,道:“谢谢你千里送信,我姐姐她……如今已到达长安了?” 秦杉道:“正在途中,大概就快到了。” 冰凝雪点点头,沉吟片刻,轻声问道:“不知丁峻的尸身……葬在了何处?” 秦衫正色道:“太子殿下担心虞姑娘伤心过度,不愿告诉她埋葬地点,在下亦不便过问,还请冰姑娘见谅。” 冰凝雪心中了然,向秦杉一拱手道:“秦统领,劳烦你转告我姐姐一声:我一定会好好记住她的话,将来还要去长安看望她,叫她安心等待。” 秦杉道:“好,还有没有别的需要帮忙?” 冰凝雪目视远方,沉声道:“没有。” 秦杉见状,当下行礼道:“秦杉已完成任务,需即刻返回长安复命,冰姑娘请多加保重。” “有劳秦统领,也请一路小心。”冰凝雪回敬道。 杨青道:“秦公子,走前门吧,我送送你。” 秦杉道:“不必相送,多谢杨公子的帮忙,你们二位保重,秦杉告辞了。”说完,转身向前门方向而去。 后院恢复了宁静,杨青不知信里究竟说了什么,竟令冰凝雪一反常态,伤心欲绝,对于她和秦衫刚才的对话,更是云里雾里插不上嘴,只得默默给她倒了杯水,递上道:“冰姑娘,你喝点水吧,不开心的事先别想了,我……我不知道能帮你什么,你……” 冰凝雪摇摇头,黯然道:“杨公子,我只想说……谢谢你。” 杨青愧疚道:“你不用谢我,我并没能为你排忧解难。” 冰凝雪瞧着远处地上的追魂刀,娥眉再次竖起,银牙一咬,走过去拾起来,重新用布包裹了,往身后一背,扭头对杨青道:“杨公子,我是一个不祥之人,只有远离我才是安全的,今后你要多保重自己,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这里并不适合你。” 说完,疾步向门口走去,杨青心头一紧,追过去道:“冰姑娘,你要去哪里?危不危险?” 冰凝雪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道:“我要去锦云山庄!”说完,轻功一展,飘然跃出了围墙……。 杨青呆愣在院中,不明冰凝雪话中的含义,只觉得她好像背负了莫大的仇恨要去报复一样,可她去的明明是锦云山庄啊,那里是她的家,有他的师父、师哥,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她为何说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她心里到底有多大的痛苦?是什么样的痛苦……?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并不打算马上离开,他想留在这里继续关注她,找机会帮她,等到哪一天能再看见她恢复了笑容,他才能放心离去……。 第十五章 真相大白(五) (五) 仲夏的午后,阳光炽热,韩永昌独自用过午膳,来到书房,他习惯在书房午休,抑或静思……。 屋外阳光四射,他的心情却沉闷低迷,独自喝着闷酒。往日,他从不在书房里喝酒,都是品茶,而今日,他只想用酒来麻痹自己……。自从冰凝雪离开,锦云山庄仿佛一下变得冷清了,满园里再听不到她的欢声笑语,再看不到她的天真烂漫……。倚墨最近病了,病的很蹊跷,卧榻休养足有半个月了,连他这等医术都无法理清病因,最近两天刚见好转,正在调养中,山庄中的事务一时无人料理,需他亲力亲为。然而,更令他痛心的是,倚轩也变了,终日不务正业,到处寻欢作乐,沉迷于烟花柳巷,常常夜不归宿……,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气馁与绝望!原本好好的三个徒儿,如何变成了这般模样?东奔西散,物是人非……。他呆呆的坐在桌前,望着洒进屋中的缕缕阳光,心情却似掉进了冰窟窿,寒冷彻骨,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彷徨……。 距离冰凝雪大婚只有十余天了,她依然不肯回到山庄来,她还不能原谅他那夜飞龙堡的安排……,也罢,迟早她要离开山庄,嫁入飞龙堡,这本就是他一步步着手计划的棋局,他就是要她所嫁非人,落得终身遗憾,一辈子不快乐,好像他的人生一样……。 事实上,通过冷寒宫灭门一事,他已完全清楚了龙帅先的为人,之前约谈柳云轩,除了安排冰凝雪去赴宴,还有一件就是帮他收服冷寒宫,号令宫中弟子……,然而,原本双方协定好的事,转眼就被龙帅先翻然改图,对冷寒宫弟子赶尽杀绝,连一个活口也没留下!全部都是纸上谈兵、虚情假意!其阴险毒辣、出尔反尔的卑鄙行径,令韩永昌十分恼火……。 试问,冰凝雪嫁给这样的人,能否得到真幸福?答案不言而喻。 明知龙帅先不仁不义,可他还是不后悔这门婚事,因为他内心积压了多年的怨恨,终于能通过这个机会报复了……,他手摇折扇,悠悠走进书房的内室。 内室的西墙上挂着那副陈旧的画像,他缓步来到近前,瞧着画像中的绝世佳人良久,渐渐的,脸上涌起了浓浓的深情,喃喃道:“洁儿,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一个人有多孤独、多寂寞?”说着,他伸手轻抚画中丽人,一脸痴情道:“二十年了……,洁儿,二十年来,朝朝暮暮,我对你的思念从未停过!你走后,我再没有碰过一个女人,只因我心里根本容不下第二个女人,这世上唯有你才是最珍贵、最美好的女子!今生若得你相伴,我韩永昌别无所求!我会为你付出任何代价,你……你该明白我的心,你明白的……”他痴痴的说完,叹了口气,垂下头,抚起供桌上的牌位,黯然神伤。半响,又抬头凝望画像,继续道:“洁儿,真希望你此刻就在我身边,我现在越来越孤独,三个徒儿都长大了,迟早要离我而去。洁儿,你从画中走出来吧,让我把所有的爱都给予你一人!我们从此一起过快乐幸福的日子,好不好?我愿意为你做一名悬壶济世的好郎中,也愿意为你放弃荣华富贵,你不喜欢尘世的喧泄嘈杂,我就陪你隐居世外,哪怕吃糠咽菜,我也啖如甘露!洁儿、洁儿!只要有你!有你的陪伴……我……我……”韩永昌已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沧桑的双眼滚下两行热泪……。 殊不知,此刻站在窗外的冰凝雪眼眶也早湿润了,时至今日,她第一次听到师父对娘亲的心声,如此的真情流露,听得她柔肠寸断,潸然泪下,心中忍不住感慨:师父对我娘当真痴情到了极点!普天下,怕是再没有一名男子能像他那样去爱一个女人了……,时隔二十年,他对我娘依然情深意重,宁肯孤独一世,情许一人,也不能忘怀!还辛苦把我抚养长大,我还未报答过他老人家的养育之恩,如今却在深深怀疑他……,感叹之余,她想起了飞龙堡之夜,暗忖道:倘若他真对我好,又怎会有那样的安排? 冰凝雪想起了虞梦诗写给她的信,姐姐是绝不会骗她的……,正想着该怎样提起,就听屋中‘啪啦’一声,似乎什么东西被摔到地上,紧接着,就听见韩永昌发了疯似的吼叫道:“是你!都是你害的!冰洁儿,你这不识好歹的女人,你害的我好苦!我这一生都是因为你而活在痛苦之中,是你带给了我无穷无尽的烦恼、悔恨!为什么?为什么你至死也不肯嫁给我?我韩永昌哪儿点不如上官晴了?!你这死脑筋、无情无义的家伙!枉我对你一番痴情,千般呵护、万般宠爱,可你呢!你还是对那上官晴念念不忘,你就是不能忘记他!我处心积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得到你的心!可到头来,你给了我什么?你好不容易才给了我一点希望,却在那一天全部灰飞烟灭、化为乌有!让我先前所有的感情都付诸东流!你抗拒我又得到了什么?上官晴能死而复生吗?你本该做我飘云庄主的夫人,万人向往的地位,可惜……你太傻,你无福消受,因为你根本不配!哈哈哈……,你是天底下最傻、最蠢、最笨的女人!你最后什么也没得到,自己落得尸骨无存,而我却得到了你的女儿!哈哈哈哈哈……”韩永昌在屋中大笑着,随即跺起脚来,只听地上哗啦作响,口中发狠道:“我踩、我要踩扁你!我告诉你,我养大你的女儿,就是为了让她替你还债,还你欠下的情债!我要摆布她、利用她、让她痛苦万分!要她为你的拒绝而付出代价、一辈子幸福的代价……哈哈哈哈哈……”韩永昌又大笑起来,笑声犀利而疯狂,似乎还有深深的怨恨……。 正在肆意的大笑,就听‘咣当’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韩永昌一惊,回首望去,就见门外闯进一名白衣少女,正是他的爱徒——冰凝雪! 韩永昌愣了,脸色巨变,此刻,他脚下踩着的正是冰洁儿的牌位!突然见到冰凝雪冲进来,不由尴尬万分,赶紧大步走出内室,转瞬含笑道:“雪儿!你……想不到你今日会回来,真是太好了。”说完,干咳两声,随手带上内室的房门。 冰凝雪面若寒霜,瞪着韩永昌的脸,冷冷道:“你更想不到,刚才在屋中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我听得清清楚楚!” “你、你听到些什么?”韩永昌脸上虽还带着笑,却不大自然了。 冰凝雪直勾勾的盯着他,一字字道:“我到今时今日才知晓,害死我爹娘的凶手——原来是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精心策划好的!” “雪儿!你不可胡说,你一定又误会师父了!”韩永昌还在勉强的笑着,心境已大乱……。 “我亲耳听到的岂能有假?我爹娘的死因你今日定要给我说个明明白白!”冰凝雪声嘶力竭的嚷道。 “你爹娘……并非师父害死的,事情不是你想象那样,来,雪儿,坐下好好听我解释,你该相信师父……”韩永昌伸手去拉冰凝雪的手,额头悄然淌下冷汗。 “相信你?”冰凝雪一甩手,眼中划过一抹痛不欲生的悲愤,望着韩永昌的双矒充盈了委屈的泪珠,嘶声道:“我就是因为太相信你,才会被你骗了整整十八年!因为相信你,我才失去了女儿家最宝贵的东西!我只恨这些年为何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我……我又怎么能想得到,我从小最尊敬、最信赖的师父,竟会是害死我爹娘的元凶?我、我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我本来还对你抱有一丝幻想,可是今日,当我听到你刚才在屋中所说的那些话,那些对我爹娘充满的怨恨,还有你那卑鄙的报复心理!我先前仅剩的一点希望都被你亲手打碎了!我现在终于彻彻底底的看清了你,你……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虚情假意的骗子、害人精!你为了得到我娘,竟不惜雇凶杀死我爹!如今又把报复的魔爪伸向了我!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韩永昌听罢,稳了稳情绪,叹道:“雪儿,你对师父的误解实在太深了些!想当年,你爹爹上官晴是我生平最好的朋友,我怎可能有加害他之心?我虽倾慕你娘,却也真心祝福她与你爹的婚事,他们的死我确有过错,就是没能及时赶到你家,阻止‘夺面郎君’的血腥报复!这些年,我为此……” “住口!莫要再编下去了!”冰凝雪忍无可忍截口道:“我爹根本没有结下夺面郎君这个仇人!他不过是你重金雇去杀害我爹的杀手!”说完,从身后抽出那把追魂刀,‘啪!’的一下摔到了韩永昌面前。 “你且看看这是什么?!”冰凝雪大声道。 韩永昌呆了一呆,缓缓从地上捡起那把追魂刀,只瞧了一眼,顿时脸色煞白,失声道:“追魂刀!” “不错!你二十年前见过的,对不对?”冰凝雪瞪着他道。 韩永昌遂将刀扔到一旁,瞧着冰凝雪,颤声道:“你、你是从哪里得到这把刀的?这刀的主人……现在何处?” 冰凝雪哼了声,道:“它的主人就是丁峻家收留的老奴——邢安!” “什么?是他?他就是……夺面郎君!?”韩永昌更为震惊,暗暗后悔为何早没发现。 冰凝雪冷笑道:“你想不到吧?邢安就是夺面郎君!他的真名叫做洪铁衣,你在二十年前就是雇他去杀害我爹爹!你还提前在酒菜中下了毒!你……你真是好阴险、好狠毒啊!” 韩永昌铁青着脸,强作镇定道:“雪儿,师父出身名门世家,暗地里不知遭受多少人仇视与诋毁!难道你情愿听信奸人谗言,也不愿意相信从小养你、教你、比任何人都疼爱你的师父?那洪铁衣是为了推卸责任,胡乱编的,他说的全是凭空捏造、歪曲事实的鬼话!” “别再狡辩了!你已无理可据!”冰凝雪怒不可竭的说道:“洪铁衣不像你这么卑鄙,他敢作敢当,承认了他杀害我爹的事实,而你——不但害死我爹,还想对洪铁衣杀人灭口,他为逃避你的追杀隐姓埋名,后被丁老爷一家收留。前不久,他在开封临死之际亲口告诉我姐姐,你就是当年的幕后真凶!他交出了这把追魂刀,将事情始末告诉了姐姐。其实,早在姐姐关在冷寒宫之时,就听过同为阶下囚的李恒透露,你才是害死我们爹娘的凶手!可惜姐姐秘密转告我时,我却根本不信,还为你叫屈,诅咒李恒对你的诋毁,现在想想我可真糊涂!一个为飘云山庄服侍了一辈子的大管家,对庄内发生的事有哪件不清楚的?可惜我还是太信任你了,所以直到今日接到姐姐的书信,我也没能全部相信这残酷的事实,故而前来山庄准备与你对峙,岂料,刚走到书房就听见你那得意忘形的一番话,你还踩碎了我娘的牌位!可见你心中对她早有积怨!我这回终于看清了你、看清了事实,相信了所有的一切!” 说到这里,冰凝雪含泪盯了一眼韩永昌,‘刷’的一声拔出凤翎剑,剑尖直戳他的胸口道:“事到如今,你休想再抵赖!我只问你:害死我爹后,我娘又是怎么死的?死在什么地方?她如何落得尸骨无存的?你给我说个清楚,不然……”她哽咽了,没再说下去。 此刻,韩永昌满目苍然,神情无比沮丧,他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来临,此时已不知说什么好,因为真相总有一天会暴露出来的。 他痴痴的望着冰凝雪,良久良久,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前尘往事一幕幕重现……,他暗叹一声,终于缓缓开口道:“雪儿,你跟你娘长得真是好像。当年,我第一眼见到她时,就对她倾心不已,深深的爱上她。可惜她却是你爹刚娶进门的新婚妻子。自从见了她,我夜不能眠、食不甘味,满脑都是她的影子,从未有过一名女子能令我如此心动!渐渐的,我的内心愈发疯狂,我无法停止对你娘的迷恋与渴求,不久后,我萌生出一个邪念,要不惜一切得到你娘!而后就发生了雇凶之事,你爹被我害死时,你娘刚有身孕不久,你爹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几近轻生,是我费尽心思才将她接进了飘云山庄,尽心竭力的照顾她,整整一年半的时间,我对她百依百顺、无微不至,她难产时,是我亲手为她接生,目睹你们姐妹出世。我恳求她嫁给我,发誓会对你们姐妹视为己出,她犹豫了很久,终于点头答应,我当时的心情……是多么的激动!”说到这儿,韩永昌竟情不自禁落下两行老泪,目光中仍闪烁着激动……,随后长叹一声,继续道:“不料有一日,她无意间听到了我和亲信的谈话,得知是我雇凶害死的你爹,当夜便和奶娘抱了你们俩悄无声息的逃离山庄,我发现后追了去,奶娘不知去向,而你娘抱着你跑到了一处悬崖边,我求她跟我回去,她却死也不肯,我试着上前靠近她,谁料,她脚下的石块忽然间坍塌一片!她没有站稳,抱着你一块跌下了悬崖!我揪住山藤荡下崖去救你娘,可惜我没能抓住她,却抓到了你!而她……她一个人跌下了万丈深渊!我就此永远失去了她!洁儿……洁儿,我、我对不起你啊……呜呜呜……”韩永昌说到这儿已泣不成声。 “娘亲——,你怎会死的这样惨!你的命真是好苦啊……”冰凝雪忍不住痛哭起来。 韩永昌老泪纵横,痛心疾首的说道:“我后来去崖下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她的尸骨,我是多麽的恨我自己!要不是我逼迫她,她也不会死,她现在还一定能好好活着!” 冰凝雪闻言,胸口一阵阵剧痛,她终于知道了娘亲的惨死,无论怎样,娘亲的死韩永昌都脱离不了干系。她银牙一咬,走近前,剑尖抵住韩永昌的心窝,颤声道:“你害死我爹、又逼死我娘!此仇不共戴天,我身为他们的女儿,就要替父母报仇雪恨!你……你这杀人凶手!” “雪儿,你的剑尽管刺下吧!师父罪孽深重,愧对你的爹娘,你应该为他们报仇,师父……也可以……早些下去见他们赎罪了。”韩永昌说完最后一句话,扑通一声,竟跪在了冰凝雪面前,脸色出奇的平静。 “你……”冰凝雪咬着牙,剑尖颤抖,眼前这个人既是杀害父母的仇人,又是抚养她长大成人,教她一身本领的恩师!她该怎么办?她的剑是否能刺下去? 春节长假看小说,就上手机都市言情小说!请用手机访问,随时随地看小说! 第十五章 真相大白(六) (六) 迟疑间,忽听身后一人喊道:“雪儿!你在干什么?快把剑放下!”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冰凝雪回首望去,门口站着惊愕万分的韩倚墨,倩儿在一旁扶着他。 “雪儿,有话好说,先放下剑!”韩倚墨疾步来到冰凝雪身前,惊讶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能用剑指着师父?” “是他!他害死了我的爹娘!”冰凝雪指着韩永昌颤声道。 闻言,韩倚墨脸色煞变,惊异的瞧向韩永昌。 韩永昌神情默然,一脸平静道:“雪儿,你为爹娘报仇,乃天经地义,为师能死在你的剑下,也算死得其所,动手吧。”说完,闭目待毙。 冰凝雪咬起樱唇,抖动的剑尖向前移了一寸,‘噗’的刺破了韩永昌胸口的衣襟。 韩倚墨见状,一把拦下冰凝雪的剑,动情的说道:“雪儿——,养育之恩大于天!不管怎样,师父毕竟抚养了你十八年!这十八年的恩情你如何报答?没有师父就没有你的今天,你……不可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啊,你不能杀他!” 冰凝雪盯着韩永昌的脸,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十八年!十八年的时光里,她的记忆无不是美好而快乐的,她是个含着幸福长大的孩子……,韩永昌给了她无忧无虑的童年,从小锦衣玉食,视作掌上明珠,凡是她想要的,他会毫不犹豫的满足她,时常还带给她出乎意料的惊喜……,从无微不至的呵护宠爱,到一点一滴的教习武功,并将剑灵仙决、无疾心经两部奇书的精华传予她一人,她常常沉浸在莫大的幸福欢愉中,觉得自己太幸运了,她深深感激着韩永昌,对他无比的敬仰与爱戴,总想找到合适的机会报答他的恩情,这种感恩的心一直未曾间断,直到去飞龙堡赴宴的那晚……。 冰凝雪盯着韩永昌,良久良久,忽然剑锋一转,‘刷’的一声,齐着韩永昌的耳根削下一撮头发!随即剑入剑鞘,恨声道:“人在做、天在看!韩永昌,你昔日害死我爹娘,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你我师徒的情份今日彻底了结!我……不再认你这个师父,也永远不想再见到你!”说完,含泪奔出了房门,白色倩影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韩永昌默默睁开了双眼,老泪纵横,心已碎了。 “雪儿——”韩倚墨欲奔出去找她,却被韩永昌拦下。 “她已恨极了这里,你拦不住的。”韩永昌黯然道。 韩倚墨的心一阵刺痛……。 他有好久没见过小师妹了,若不是倩儿看见月鹰、玄鹰陪同冰凝雪一起进了庄园,他还不知道小师妹今日赶回来了,谁知相见的情形竟又如此可悲。 韩倚墨扶起韩永昌,轻声道:“师父,您要多保重身体,过去的事别再想了,雪儿……”话未完,他也说不下去了,此事若是换做他,同样不知如何面对,更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韩永昌瞧着韩倚墨,不由握了他的手,叹道:“倚墨,为师今日才深切体会到,三个徒儿中唯有你最衷心、最值得信任,将来把山庄与草堂交给你,我也能放心了。” “师父,您……”韩倚墨刚说一句,就见韩永昌摆摆手,继续道:“为师年轻时因爱生恨,犯下了大错,致使一生为情所困,永远活在痛苦之中,害人又害己。你和倚轩莫要步师父的后尘,要懂得把握当下的幸福,珍惜光阴、珍惜缘分。”说完,长叹一声,缓步走入了书房内室,步履格外沉重,沧桑的背影带着无尽的落寞、悲凉……。 前事如烟,何须问孰是孰非? 余日苦短,唯互勉自珍自爱。 这大概是韩永昌此刻的心境……。 同样萦绕在韩倚墨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碰’的一声,书房的门紧紧关闭起来。 韩倚墨呆呆的看着门,心中回味着师父的话,只觉得十分沉重,透不过气来,胸口一阵憋闷,忍不住又咳嗽起来,倩儿见状,急忙跑过来为他捶背,待他渐渐平息了,柔声道:“大公子,身体要紧,该吃药了,我先扶您回房吧。” 韩倚墨微微点头,倩儿扶他出了书房。 两人回到屋中,韩倚墨坐立不安,在屋中辗转踱步,倩儿端来温热的汤药,轻轻吹嘘,感觉不烫了,端到韩倚墨跟前道:“大公子,可以喝了。” 韩倚墨一口气将药喝完,忽然拳头一握,道:“不行,我得去找雪儿,我真担心她会出什么事!”说着,转身去取剑。 “大公子,您现在身体还没好,不能出门去啊!“倩儿急道。 韩倚墨道:“我没事。雪儿是重情义的女子,这件事她肯定一时接受不了,说不定会自己折磨自己!” 倩儿道:“可是,您知道她去了哪里吗?住在何处?” “她……”韩倚墨呆了一呆,他确实不知道冰凝雪现在的住处,只有师父知道。 “我去问问师父。”韩倚墨说完,就急奔出了门。 倩儿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心上幽幽一酸……。 不多时,却见韩倚墨无精打采的回来了,倩儿迎上前,问道:“大公子,怎么样?” 韩倚墨无力的摇摇头,黯然道:“师父房门紧闭,不肯理我。” 倩儿柔声道:“大公子,您先坐下休息一会儿。”说完,上前扶他坐到红木桌旁。 倩儿倒了杯热水给韩倚墨,又拿起一个雪梨削皮,一边削一边默默说道:“大公子,三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她不会有事的,您别为三小姐的事太难过了,这样只会加重病情。” 韩倚墨的眼神却是空洞一片,摇摇头,叹道:“我原以为雪儿是快乐的、幸福的,现在想想,她其实真的好可怜!从小没了爹娘,身世流离波折,好不容易和失散的亲人相聚,没过多久,又要被迫嫁给自己不爱的人,而她忠于的情感却遭遇了背叛!感情上的事已经伤她够深、够重了,可现在,连最疼她的师父,都变成了害死她爹娘的仇人!这该是多么大的打击?如此惨烈的事实要她如何面对?她承担的痛苦有多大?一个人又是多么无助!而我……我却什么也帮不了她、什么都帮不上!” 倩儿暗暗叹息,将削好的雪梨递给韩倚墨,韩倚墨拿起又放下,长叹一声,俊眉深锁。 倩儿见状,轻声道:“三小姐命运虽坎坷,可她还有您和二公子两位疼爱她的师哥,你们一直在暗中默默关心她、支持她,三小姐冰雪聪明,文武双全,又见过世面,是个坚强的好女子,她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但此时她正在气头上,什么话也听不进,就算您找到她也无济于事,不如等您病好了,再去劝劝三小姐,凡事看开,莫做傻事,大家永远都会关心她。而现在,您莫为此事自责过深,等庄主心情好转,问出住址,再赶去找三小姐也不迟。” 韩倚墨听后,隔了半响,仍怅然道:“但愿雪儿能振作起来,她往后的路还很长,我这个大师哥不能陪她一辈子,只希望她以后莫要再受到任何伤害,我……”他干咳了两下,没再说下去。 倩儿望着他憔悴的神情,疼惜道:“大公子,如今二公子常常不在,庄里上上下下都需要您一人操劳,您肩上的担子很重,自打飞龙堡回来后,就莫名生了一场病,算下来已有十余天了,现在病情刚刚见好,可禁不起劳心伤神了,倩儿……倩儿在这求求您,求您为了山庄一定好好保重,为了您自己,也为了三小姐和庄主,好么?”说着,美丽的眼眸悄然荡起一层水雾,楚楚可怜。 韩倚墨不由抬头瞧向倩儿,倩儿正痴痴的看着他,脸上的关切之情一览无余……。 韩倚墨心中一动,情不自禁握住她的小手,感激道:“倩儿,我生病的这些日子,都是你在身边尽心尽力的照顾,辛苦你啦。” 倩儿被他握着小手,心跳的飞快,俏脸红扑扑的,喃喃道:“倩儿不辛苦,大公子心里的苦才是苦呢。”顿了片刻,柔声道:“倩儿是丫鬟,能服侍您是倩儿的福气,只要您的身体赶快好起来,倩儿心里……比什么都高兴!庄主也能安心了。”说完,脸蛋红的像蔷薇花。 韩倚墨看在眼里,突然间仿佛明白了,他发觉倩儿对他不仅仅是主仆间的感情,好像还含着一层更深更美的情意,他怔怔的瞧着倩儿,竟忘了松手,而倩儿也忍不住轻轻朝他看去,眼中蕴藏着缕缕柔情,还透着一丝小心与自卑。 韩倚墨的心似被什么触动了……,倩儿是个温文尔雅的俏姑娘,她平日话不多,人很勤快,做事细致认真,还含着几分腼腆。而他从未真正关心过她,最近生病的时间里,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端汤送药,日夜守候,秋水伊人的她都熬的憔悴了……,他心里过意不去,却不知如何表达感谢,今日,当倩儿再次对他表现出非比寻常的关心,看见她绯红的脸颊,羞涩的容态,才渐渐意识到了一些……。 “倩儿,你……回房休息吧,我现在……很好,暂时不需要人照顾。”韩倚墨竟变得吞吐起来。 “大公子,您是不是还想着出去?”倩儿闪着水汪汪的眼眸看着他道。 “没,没有。”韩倚墨的心有些乱。 “那您一人静静心,别多想了,眼下身体要紧,我先回了。”倩儿说完,却发现自己的小手还握在韩倚墨的掌心里,一时羞涩不已,默默垂下去,不说话。 韩倚墨呆了下,方意识到自己还握着倩儿的手,顿然脸红,赶忙放开,站起身走到窗边道:“你去吧。” 倩儿出了门,步伐走的很慢,只觉得心头甜蜜无比,忍不住轻抚被韩倚墨握过的小手,心湖荡起片片涟漪……。 刚走到花园,就见瑄儿急匆匆的赶来,手中还拿了件东西。 “什么事?瑄儿。”倩儿迎上前问道。 瑄儿瞧瞧四周无人,一脸神秘道:“我刚才经过大堂,发现门柱上插着这个!你快看。” 一封信和一把精锐的飞镖。 倩儿接过来看看,信封粘的很严,正面写着‘韩永昌亲启’五个字。 “这封信插在门柱上,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拔下来,不如先交给大公子看下?”瑄儿道。 倩儿思忖道:“这封信是写给庄主的,大公子也不能随意拆开,还是我们直接送交庄主吧。”她感觉这封信来者不善,亦不想让韩倚墨再为琐事操心。 “好,咱们现在去。”瑄儿说完,两人一同奔向韩永昌的书房。 书房依旧紧闭,倩儿萱儿来到房前,有些犹豫,不敢贸然敲门。 瑄儿忽然拉起倩儿的手,来到一颗大树后,悄声道:“听说今天三小姐回来了?我怎么没看见?她又走啦?” 倩儿低声道:“我到厨房给大公子端药,看到飞龙堡的两个人站在凉亭中,而三小姐急匆匆赶向了庄主的书房,等我端药出来,路过书房时,听到有争吵声,赶忙去通知大公子,结果……唉。” “结果怎么了?好倩儿,你快告诉我!”瑄儿好奇的问道。 倩儿拉着瑄儿又走远一些,低声道:“我告诉了你,你可别到处乱讲!” 瑄儿点头道:“我保证,山庄里就咱俩最近了,你跟我还担心什么?” 倩儿看四下无人,悄声道:“我陪大公子赶到书房时,看见三小姐正拿着剑指着庄主的胸口!” “啊!?”瑄儿吃惊一叫,慌忙捂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倩儿道:“你小声点儿。” 瑄儿定了定神,问道:“三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做?究竟是什么原因?后来呢?” 倩儿脸色凝重,接着道:“三小姐说,是庄主杀害了她的爹娘,庄主也承认了。大公子拦住了三小姐,劝她不要杀庄主,三小姐很伤心,最后负气而走。” 瑄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惊诧道:“庄主对三小姐那么好,怎么会……杀害她的爹娘?” 倩儿摇摇头,道:“这其中一定有原因,但咱们就不得而知了。” 瑄儿呆了半响,怅然道:“那我岂不是永远也见不到三小姐了!”说完,眼神不觉黯淡下来。 倩儿轻叹一声,道:“想来比较困难了,出了这种事,三小姐怕是再也不回山庄了,这里成了她的伤心地。” 瑄儿听完,心中颇不是滋味,沉吟片刻,低声喃喃道:“原来庄主果真是心狠手辣的人,在开封那次我就该告诉三小姐的。” 倩儿疑惑道:“你在说什么?在开封有什么事?” 瑄儿看了她一眼,悄声道:“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开封龙亭,二公子他们抓住了两名冷寒宫女子,庄主说要破解她们身上的毒性?” 倩儿想想,点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我还记得,这两名女子在萧公子来了之后就失踪了,对吧?” 瑄儿道:“嗐,哪里是失踪了,她们是被庄主毒死,然后派看门的祥叔背去后山埋了的!” “什么?会有这种事!”这回轮到倩儿惊诧了。 瑄儿接着道:“千真万确!她们失踪的前一夜,我亲耳听到,庄主吩咐祥叔在两位姑娘喝的水中下毒,还叮嘱他将两人埋在后山,又给了他一包银子作酬劳,结果第二天,祥叔也消失了,我想……没准他也死了,或是远走高飞了!” 倩儿吃惊不小,颤声道:“竟然是庄主……杀了她们?还惹得大家都怀疑是萧公子所为!” “不错。这件事我谁也没敢说,今天就跟你一人说了,你也要替我保密啊!”瑄儿道。 倩儿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不用保密了。” 瑄儿倩儿吓了一跳,转身一看,韩永昌已站在她们身后! 两位姑娘顿时吓得浑身哆嗦,膝盖不由一软,双双跪在了地上,哭着求饶道:“庄主饶命啊!求庄主开恩、开恩啊!” 韩永昌的脸色很阴沉,却出奇的平静,看着脚下哭求的两个丫鬟,淡淡道了句:“你们起来吧。” 瑄儿、倩儿哪敢起来,畏惧的看着韩永昌,傻傻的不知说什么好。 韩永昌看了一眼瑄儿手中的信,道:“信给我。” 瑄儿颤抖着把信和飞镖一起交给了韩永昌。 很短的一封信,韩永昌看完,脸色剧变……。 倩儿瑄儿见状,不知发生了何事,也不敢冒然问,心中似踹了十几只小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韩永昌将信毁掉,目视远方,陷入了沉思。 倩儿瑄儿大气不敢出一声,静静的等着。 过了半响,就见韩永昌长吐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图,递给瑄儿道:“你按照这张图纸,应该能找到三小姐,以后就留到她身边照顾她吧。” 瑄儿点点头,双手接过图纸,踹入怀中。 韩永昌又转向倩儿道:“你要好好照顾大公子,让他保重好身体,山庄和草堂不能没有他!” 说完,转身向书房走去。 瑄儿倩儿呆了呆,连忙起身追过去,问道:“庄主,发生了什么事?是否通知大公子一声?” 韩永昌脚步未停,只说了句:“他的病还没好,不要惊动。”说完,阔步而行。 瑄儿倩儿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倩儿担心的说道:“不知信的内容是什么,肯定不是好来头,你看庄主的神情多沉重!” 瑄儿想想道:“庄主是大人物,什么风浪没见过?他肯定能处理好,我们在这儿瞎操心也没用。” 倩儿听罢,叹道:“想不到庄主竟没有处罚咱们,刚才说的话他大概都听到了。” 瑄儿也叹道:“嗯,庄主真是大人大量,他知道我想念三小姐,还给我图纸让我去服侍她,我正求之不得呢!” 倩儿看看她,柔声道:“你打算何时去?” 瑄儿道:“我这就回房收拾东西,找三小姐去!”说着,眼中闪起雀跃的光芒。 倩儿点头道:“也好。三小姐今日倍受打击,身心憔悴,此时是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瑄儿点头道:“没错,能有自己人在身边陪伴她,兴许就好的快了!”刚说完,却又峨眉微蹙,看着倩儿道:“倩儿,可惜咱俩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了,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倩儿叹道:“是,不过大公子和三小姐总有见面的时候,那么你我也就能见面了,对不对?” 瑄儿想了想,高兴道:“对,你和大公子要记得常去看望我们啊!” 倩儿闻言,俏脸顿时飘过一抹红晕,羞的扭过头去。 瑄儿奇怪道:“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倩儿定了定神,回身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就这么出门,太危险了,走,我们去告诉大公子,请他派几名庄丁送你去,没准……他也会去。” “好呀,最好我们大家一起去见三小姐,她一个人在外孤苦伶仃,又发生了这么多事,肯定伤心死了,真想赶快见到她!我先去收拾东西!”瑄儿像只兴奋的小鸟。 “好,你快去吧,我告诉大公子一声。”倩儿道。 当下,两个人分头行动,各有心事,也有期盼。 西边的日头渐渐沉了,漫天的落霞洒满了锦云山庄,四周一片静逸安详,花园中默默走出一个身影,韩永昌换了夜行服,腰系长剑,向山庄后门走去,他步伐稳健,神情严峻,似乎像去赴什么约,更像去迎接某种挑战,没有人看到他离去,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第十五章 真相大白(七) (七) 溪水渐冷,坐在溪边的人依旧痴痴凝视着,涔涔水波映出一抹清丽的白色,粉妆玉琢,流云秀发,本是一幅动人的风景,然而,伊人的娇容笼罩着浓浓伤感,水眸一闪,不由淌下两行泪珠……。 “她已经在这儿呆一下午了,何时赶回去?”站在远处的玄鹰低声问月鹰。 月鹰皱皱眉,盯着冰凝雪的背影道:“再等她一会儿。” 玄鹰道:“等太阳下山,路就不好走了,万一龙主今夜回来,咱们私自带她下山,可不好交待。” 月鹰沉吟片刻,径直朝溪水边的冰凝雪走去。 “该回去了。”身后传来月鹰冷冷的声音。 冰凝雪没有回头,只道了句:“你们走吧。” 月鹰道:“一起走。” 冰凝雪望着溪流,默然道:“我哪里也不去。” 月鹰瞧她一眼,叹道:“迟早你都要回去。” 冰凝雪回过头,瞧着月鹰冷漠的面孔,喃喃道:“白云山不是我的家。” 月鹰沉声道:“这件事恐怕由不得你,白云山是要回的,你心里明白。” 冰凝雪闻言,起身正色道:“你去转告龙帅先,我已不再是飘云山庄弟子,他和我的婚约已没有任何意义。”说完,扭身便走。 月鹰冰冷的眼神微微一动,瞬即恢复平静,闪身挡在她面前,冷冷道:“你亲自跟他说吧。” 冰凝雪决绝道:“我不想再见到他,更不会嫁他,你们走吧。” 月鹰的目光变得凝重,沉默片刻,道:“让你下山已冒了很大风险,若再放你走,势必连累其他人。你今日一走了之,明日锦云山庄便会有难,不管怎样,你也不愿看着他们有事,对不对?” 冰凝雪想起韩永昌乃是杀害父母的仇人,当下发狠道:“我既说过不再是飘云弟子,他们的死活亦与我无关!”说着,银牙一咬,疾步离开。 月鹰望着她的背影,像凝住了一般,似乎无意阻拦。 冰凝雪径直走向自己的白马,心中却是凄凉一片:现如今也不知该去哪里,锦云山庄是不会去了,遍布天下的灵芝草堂也与她毫无干系了,从此她不再有师父、师哥,而他们之间并无仇怨,依旧可以在一起,她却不能够……,今天离开的那一刻起,山庄的一切似与她再无瓜葛,一起生活多年的两位师哥,还有萱儿、倩儿,自此便要分离……,此刻想来,竟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痛! 现如今,‘家’没有了,亲情不复存在,感情天地亦是一片荒凉,她深爱着的那个人想必也带着未婚妻离开这儿了,原本要与他托付终身,厮守一辈子,怎奈现在劳燕飞分、各奔西东,原来爱情是这样的靠不住,没有什么事会一成不变……,一时间,忽然觉得自己变的孤苦伶仃,眼前的处境是多麽的悲凉、无奈……。 她又想到了一个人——虞梦诗。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还有个同胞姐姐呢!对,姐姐是永远不会变的,她才是自己最可亲近信赖的人!此刻该抵达长安了吧?是否进了宫和太子在一起?是否过得幸福?冰凝雪很想知道,她决定先去长安见姐姐一面,然后再做打算……。一经想定,凌乱凄凉的心顿时平静下来,冉冉升起一丝光亮。她加快步伐,来到白马前,正要翻身上马,突闻身后异响,还未及反应,紧接着头部一阵麻木,顿时晕厥过去……。 玄鹰点了冰凝雪的穴道,将她扶上马背。 月鹰走来,面无表情,淡淡道:“你出手未免重了些。” 玄鹰笑笑道:“总比你袖手旁观强。她要不回去,你我都得遭殃。” 月鹰瞧了一眼伏在马背上的冰凝雪,眼中似划过一丝怜惜……。 风口崖的夕阳很美,韩倚轩却无暇欣赏它的壮丽,因为他已被吊在树下待了一整天,没有一口水、一口粮。 他住在洛阳城的‘红牡丹’很久了,有几个相好的姑娘轮流陪伴,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喝酒,终日醉生梦死,钱不够了,就差人到灵芝草堂取银子,韩永昌曾多次派人叫他回来,可他常常醉的不省人事,即便被人抬回了山庄,没过两天就‘失踪’了,很快,红牡丹里又可以看到他的身影,偶尔清醒时,他也倔强着不肯回山庄,那是他的伤心之地,他所有的希望都在那里破灭了……,渐渐的,韩永昌怒其不争,索性弃之不理了,韩倚墨的病总不见好转,也与他长久逗留在青楼有一半的关系。 他今晨喝酒正在兴头上,忽然闯入一拨黑衣人,不由分说将他打昏,他醒来时就被吊在了山崖旁的大树下,捆绑的很结实,他丝毫不能挣脱,在这一天当中,他只见到过一个人,一个蒙面的女人。 黄昏将至,他望了一眼天色,忍无可忍的吼道:“臭女人快出来!给我喝点水,我要渴死啦!” 他大叫了半天,蒙面女人才从树林中缓缓走出,来到他面前,扬手‘啪啪’掴了他两巴掌,冷冷道:“你再敢叫一句臭女人,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韩倚轩瞪着眼,嘶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抓我,又这样折磨我!?” 蒙面女人哼了一声,道:“要怪就怪你师父,他欠下的债必须要还。只有剑灵仙决才能救你的命,否则,休怪我无情!” 韩倚轩一听,惊愕道:“你竟然逼迫我师父拿剑灵仙决来交换我?!” “不错,这正是考验你们师徒感情的好机会!哈哈哈哈……”蒙面女人冷笑道:“就看他为你舍不舍得了!” “你好阴险!告诉你,我师父没那么好对付,更不会给你剑灵仙诀,你的诡计休想得逞!”韩倚轩气呼呼的说道。 “是吗?那我正好见识见识,看看他厉害,还是我厉害!”蒙面女人笑道。 “莫得意的太早了!”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飘上了风口崖,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听起来甚是阴森恐怖。 蒙面女人‘刷’的一声抽出长剑,警觉的跳到韩倚轩身旁,故意提高声线道:“老毒物,我知道你早来了,你若敢暗中施毒,第一个死的就是你徒弟!” “哈哈哈哈哈……”空中飘来一阵狂笑,笑声犀利而慑人,就听这个声音继续道:“想不到冷寒宫宫主原来是个胆小鬼!还未见到老夫,就已心生畏惧、手脚慌乱了!” 韩倚轩吃惊的看着身旁的蒙面女人,未料到她竟是冷寒宫的冷若水! “哼,老毒物,你莫嚣张,有本事出来面对面较量,装神弄鬼的算什么本事?你这个伪君子、缩头乌龟!”冷若水也不示弱,大声喝斥道。 山下风声呼啸,隐约飘来一抹奇异的香气,冷若水顿觉不妙,遂施展闭气功,可惜晚了片刻,鼻中已吸入一丝香气,一入胸腹霎时间四处窜开,似吞噬了数个冰球,寒澈肌骨,她急忙运功护住心脉,将这毒瘤一般的冰球强压制住。 空中又传来一阵笑声,紧接着,一个身影疾速跃上了风口崖,韩永昌手持长剑站定身形,冷笑道:“冷若水,你在山下布置的爪牙都已死在老夫手里,你现在又中了我‘天女散花’之毒,不出半个时辰,便经脉逆流、全身溃烂,赶快放了我徒儿,老夫可赐你解药,绕你不死!” “你休要吓唬我!你……你这无情无义的老毒物!”不知怎的,冷若水的声音竟有些发颤,她饱满的额头青筋暴起,情绪颇为激动,瞪着韩永昌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复杂,似含着深深的幽怨……。 韩永昌显得神态自若,他并没有急着瞧向韩倚轩,而是目光警惕的扫视着周围。 韩倚轩直勾勾的盯着师父,眼中的恐惧早已消失,然而,他的表情并不没有那种见到救星的兴奋与期待,相反,渐渐的竟露出一份异乎寻常的冷漠与平静。 ‘刷’的一下,冷若水的剑尖抵住韩倚轩的喉咙,咬牙切齿的说道:“老毒物,我现在要你马上将‘剑灵仙决’和解药一块奉上!不然我立刻杀了他!” 韩永昌冷笑道:“你已没资格再要挟老夫,我徒儿不放,你就拿不到解药,更得不到剑灵仙决!” 冷若水啐了一口,冷笑道:“我虽中了毒,可有你徒弟陪着一块中毒,你不给我解药,难道也不给他解药?他的死活你不管了吗?!” 韩永昌哈哈大笑道:“明明只有你中了毒,还蒙在鼓里不知死活的跟我讨价?你且看看自己的手腕,是不是有红色斑点?” 冷若水闻言,将信将疑的瞟了一眼手腕,果然有一层淡红色的斑点!再看向韩倚轩的手腕,竟丝毫无恙。咦,这是怎么回事? “你刚才用了什么卑鄙手段?”冷若水气急败坏的问道。 韩永昌冷笑道:“老夫利用刚才的风向对你施毒,待风向刮向我徒儿时,再运功改变风向,因此他能毫发无伤。老夫若连这点下毒的本事都没有,又怎能被尊为‘毒圣’呢!”说完,不由仰天大笑起来。 “你、你这卑鄙无耻的老混蛋!”冷若水气得浑身发抖,银牙一咬道:“我今天就算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拽上你们师徒来陪葬!”说完,剑尖一扫,削下韩倚轩半个耳朵! “啊——”韩倚轩大声惨叫着,鲜血顺着脸颊流进了脖领。 冷若水咯咯冷笑道:“怎么样?韩永昌,你不送上剑谱和解药,我就一刀一刀活剐了他!” 韩永昌瞧了她一眼,哼道:“你看老夫像是被威胁的人么?” “你徒儿被我削下半个耳朵,难道你一点也不心疼?”冷若水道。 韩永昌悠悠道:“你若想用这种手段骗取剑灵仙决就大错特错了。” “你还是不是他的师父!?为了一本剑谱连他的性命都不顾?”冷若水质问道,额头却已淌下冷汗,她的周身已开始一阵阵火热疼痛,心下不由焦急。 韩永昌狠狠盯着冷若水,呛啷一声拔出宝剑,沉声道:“剑灵仙决乃是我飘云山庄至宝,你这妖妇如何能得?”说着,瞥见冷若水额头流下的汗珠,得意的说道:“你现在痛苦的很吧?距离毒发已经不远了!” “你这混账!你永远都这么自私自利!”冷若水恨声道,转过头对韩倚轩道:“瞧见了吗?你师父到现在还不肯为你交出那两样东西,他本就是个冷血无情的畜生!你还愿意做他的徒儿?” 此刻,韩倚轩的眼中已充满了痛苦,忽然大喊道:“他不是我师父!他早就不是我师父了!他……他是个骗子、骗子!他骗了我……呜呜呜……”说着,竟然大哭起来。 “倚轩——”韩永昌忍不住喊了句,眉头不由深锁。 “哈哈哈哈……”冷若水大笑道:“韩永昌,你枉为人师!连你的徒儿都说你是个骗子,可见你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蛇蝎心肠的妖妇!如今落得一败涂地,还在逞威作福?你勾结总管李恒,窃取无疾心经,屡犯我山庄肆意迫害,老夫今日定要你死的难看!”韩永昌吼道,遂即‘刷刷刷……’刺来一片剑光! 冷若水毫无惧色,迎身上前拆解数招,忽然滑开数尺,闪到韩倚轩身后,剑刃横抵在韩倚轩的脖颈,嚷道:“别动!你再上前一步,我就立刻杀了他!” 韩永昌持剑迈前一步,冷冷道:“你杀啊,杀了他,你什么筹码都没了!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你便全身溃烂而死!” 冷若水撕声道:“我死了,他也休想活!” 韩永昌又向前逼近一步,道:“量你没这个胆子。” 冷若水的手开始颤抖,她的剑刃只要稍稍一动,就能割破韩倚轩的喉咙,可她的心却乱极了……。 在这当口,一个黑色身影从山下急奔而来,高声道:“娘,求您放了他!”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