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要太理智》 一 “呼……”我在激烈的喘息中醒来,泪水如雨后山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灌满两个耳轮,我没有睁开眼睛,仿佛已经气绝身亡,泪水蔓延过双耳,浸透枕套,顷刻间就爬满酥软的床垫。 思绪还留在梦中,梦里的情形,正是三年前我精心导演的悲剧——在过去三年中,这样的梦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三年前的某个早上,女友小妤推门而进,我还记得,她刻意穿着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条洁白连衣裙,清秀绝伦的脸闪着动人的光泽;而我,全身只有一条穿得歪歪斜斜的裤衩,正惊慌失措地从床上爬起来。 小妤惊讶表情在看到钱小思,看到藏在被单里,露出整个光洁肩膀与雪白胸脯的钱小思之后,,那对足以颠倒众生的双眸,瞬间失去所有生机,摇晃着歪倒在门口…… 我跟钱小思穿好衣服,安静地跨过门口的小妤走出去。我的心痛得失去感觉,却不敢去看她一眼,钱小思一脸不安的跟在我身后,眼框红红的。 楼下,钱小思没精打采地开口说,你,你不是人,没见过你这么残忍的,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脸上表情像个死人,半天没有任何变化,钱小思转过头来,看到我脸色,惨白惨白。 “阿弘……阿弘,你说话……你说句话好吗……王力弘,你想哭就他妈的哭出来,别这副死样子行不行……呜呜……” “啪……”的一声脆响,钱小思一巴掌重重扇在我脸上,我软软的跪倒在她怀抱里。像被打破的水缸,我的泪水眨眼就喷湿了钱小思的胸口,没有哭声,只有激烈的喘息,沉闷得像野狼频死前的嘶吼,不一会就昏过去…… 这事已经过去三年多了,每次的梦都只到这里,然后在泪水横流中醒过来。从斯坦福回到国内的半年多,今晚是第一次又做这样的梦,我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想起这事了。 灵魂出窍般在床上坐了好一会,我回过神来,用被单胡乱抹去脸上未干的泪水。窗外天色已经大亮,我疑惑自己为何又再做这样的梦,但是床头的闹钟在提醒我,得赶紧爬起来刷牙洗脸准备上班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将近一米八的个子,刚刮了胡子的下巴显得相当精神,眉目清秀,双眼却英气逼人——哈,睿智,自小就是我最令人称道的地方。 看来看去,不是自恋,我的的确确,看起来像个不错的男人。 小时候老妈喜欢带我到处算命。曾经有个看上去快挂掉的道教老法师,看过我的手掌,说我的感情线分叉太多,感情必定多波折,最后有三个明显的分叉拧成一股粗线……后面说什么来着,那时候太小,记不清了。 一面穿衣,一面背书一般告诫自己,没有人可以活在过去,治疗感情创伤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寻找一份新的,更美好自己的感情。 我决定,今天下班就混高级酒吧去,我要找回我的爱情。那种地方也许不容易遇到我想要的爱情,但起码那里的女孩子漂亮一些,层次高一些,就算只能看看,也强过夜总会里的小姐吧。 sz的漂亮女人很多,但多数都集中在夜总会之类的场所,剩下的那小半,不是名花有主,也在待价而沽。这是个超现实的城市,“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正是这个城市最真实的写照。 而作为中产阶级白领,在这个城市,我至多算个鸟人,飞不高落不下,白天坐在心理咨询所的办公室里,接待那些被生活日得欲仙欲死的社会精英,晚上徘徊在霓虹灯边缘,冷眼旁观飞蛾扑火前的躁动。 胡乱在微波炉里“叮”了一盒牛奶一份三文治,拎在手里急忙到楼下停车场去开车。 我买的房子在风景宜人的郊区,下楼就是几万平方的国家级公园,有山有湖有花草树木,代价就是到公司足足有三十公里的距离。开车正常需要一小时零五分钟,但是上班高峰期的车流,经常能把公司面前那条路变成停车场,两个小时也不定能走进公司的大门。 下午六点整,国际资讯大厦38楼,电梯门一打开,里面已经堆满了“帅哥靓女”。我有点辛苦才挤得一席之地。身边两个制服女郎紧贴着我,空间太小,很多种不同味道的香水混合起来,让我想起某个品牌的杀虫水。 电梯门一打开,我像逃出盘丝洞的唐僧,狠狠地吸了几口大气。做咨询传媒的,不是帅哥就是美女,三分人七分打扮是这一行的惯例。 平常不会这么晚才下班的,今天助理miss lisen 请了半天假,弄得一些收尾的工作也得自己来做。 目前我是一个高级心理咨询师,从斯坦福大学心理学系混了顶博士帽子,然后赶紧夹起尾巴屁颠屁颠地跑回国内。那些发情的美国女人,对于爱情可“零售”可“批发”的态度,让我这个正好被划入80后,却相对传统男人完全找不到感觉。 回国半年多,在经历了一百多个早上下午,“忽悠”了三百多例有钱人之后,我心理咨询这个圈子也小有名气,有房子有车子,成了一个所谓的“小资”。 每天上班听别人讲他们(多数时候是“她们”)的故事,然后把她们的感情与伪装解剖得血淋淋,再给缝缝补补,最后附送一贴膏药。我觉得自己有点像修鞋匠,帮她们补好鞋子,告诉她们怎样走好自己的路。 上班的时候我如光明神父,下了班了却像游魂野鬼,烦恼着今天又要到哪里去填饱肚子…… 随便在楼下的餐厅吃了点面,我开车到处瞎逛,看到一个还顺眼的酒吧,一头钻了进去……可惜,只一会,死党严实有气无力的打电话来问在那里,我又一次泡妞体验计划,变成光棍两人行…… “知道什么是尤物吗?” 我仰头灌下整杯血色斑斓的红酒,薄若莱乡村独特的果香,吐出一口浊气继续说:“所谓的尤物,就是……当你遇上她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从前见过的,都是些母猪……多认识几个漂亮的女人,你就会明白……那个小茹,无非是几万万头母猪中的一头罢了。” 面对颓废得想栽到酒杯里淹死的严实,我的心情其实跟他一样的悲痛。我悔恨的目光,看着桌上横七竖八的空瓶子,计算着得花多少人民币,才能体面的走出这间贵到变态的会员酒吧。 我一向反对跟同性朋友一起喝红酒。红酒像爱情,需要一点点去体会那种错综复杂的滋味。但是在国内,朋友间聚餐喝酒,都是倒满干杯的,这样喝红酒,糟蹋情调糟蹋钱,简直就是在强奸自己的老婆。 不过对于又一次,毫无悬念的被女人蹂躏自尊的严实来说,弄点什么给他糟蹋糟蹋,也是一种错位的补偿吧。但我的钱包却是无辜的。他在猛灌,我也只好跟着灌——老婆自己强奸,总好过给别人强奸吧,那是我的钱啊。我无非是化悲痛为力量。 下次有人打电话问我“在那里”,我会先弄清楚什么人什么事,再从加班,开会,出差,酒吧消遣……几个答案中挑一个合适的——虽然我从来不加班,出差一年也未必有一次。 对于女人,严实打小就看不破。算来才足26岁的严实,找女朋友这种事,决没有比赚钞票更火烧屁股,但他却只想一头扎进温柔乡不出来——温柔乡是英雄冢啊,这话没几个人不知道道理没几个人不明白,但是能 女人的笑容是玫瑰,男人的钱包是土壤,爱情……也许是牛粪吧。女人没钱可能更有吸引力,男人没有钱算个屁啊。也许某些女人会为爱情暂时忽略钱包,但盲目毕竟不是瞎子,看错也不等于看破。 在我看来,一个美丽的女人,因为爱情而渡过贫穷的一生,才真的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严实父母的远见让人敬佩,因为“严实”这两个字正好是他现在生活的解析——严酷的现实。 脸蛋不帅不可爱,163公分却有86公斤。每个月加班十几回,拿到手里的钞票却数不到二三十次,实在是做牛粪的资格也有些欠缺了。我一向说话不留余地,但是对于这个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却不忍心再去说什么了。 可能我的隐晦会误了他一生,但总比现在就毁了他要好。同样在国外学成归来,有人混得拽一点,有人混得好一点,当然也有人混得烂一点,这不过是最正常不过的世间百态。“海归”虽然听起来金灿灿,但也不意味着到那里都能发光。 对于严实的心态,我理解——倾听与理解,正好是我每天都在重复的工作。 严实是我多年的好友死党兼邻居与兄弟。不过我这个兄弟,自小就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才情读书一般般,靠舅舅的关系到英国读了两年工商管理,回来后却发现学士学位,已经没有预期中哪么吃得开了。 严实性格外向还有点自作多情,对女孩子过分主动,但确实缺乏让她们投怀送抱的实力。一个男人,如果表面上不太老实,骨子里还不够浪漫,再加上胖乎乎的五短身材,还有与身材成反比例的钱袋,实在是不容易找到能跟他两情相悦的女孩子——何况不漂亮的他还看不上。 当一个人,事业不如意的时候,他依然有勇气向爱情发起冲锋,我颇不以为然,却不忍心让好兄弟明白现实的残酷。只能隐晦的跟他说一些,“找女朋友不一定要漂亮的才好,贤妻良母更有味道……”,这种话,连我自己都觉得是放屁。 我其实想说的是,哪怕现在给他瞎猫捡到死老鼠,突然有个美女对他死心塌地,但是这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爱情,本博士也会表示极度的悲观。 现在的人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是一些很浅显的道理,偏偏想不通弄不懂做不到。 昨天事务所一个刚来的心理咨询师,在给一个客人解答的时候,冒出了一大堆心理学专业名词,唬得那个客人一头雾水。客人走了我就把她降级去当助理——客人来这里是寻求心理依靠,不是来学习心理学知识的,连客人的需要都没弄懂,有什么资格做心理咨询师。 国内的教育,相对与培养研究型的人才还可以,在实际应用上确不如西方的教育体系。 早上在事务所上班的时候,接待了一位赵姓女士的咨询,她花了2497元人民币,排队等了将近两个星期,非得冲着我这个“博士”的名头来。其实她的问题带有很大的普遍性,随便打电话到电台那些午夜情感节目,那些小dj都能帮她解决掉。 但多数人就是这样,在自己能力的范围内,总希望得到最好的。 赵女士是一家知名外企的高级经历,薪水比我只多不少,可以算是白领的偶像,金领的代表。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能力强悍的事业型的才女,却没有办法把最传统的婆媳关系处理好。 她的问题并不复杂,我仔细跟她沟通了一早上,重点了解她老公的家庭关系。她公公早逝,婆婆文化不高,她这个聪明贤惠的儿媳妇,对她婆婆来说颇有压力,一来有些自卑,二来怕儿子有了老婆就不要老娘了——母系单亲家庭的普通心态。 赵女士虽然聪明贤惠,却想不透为什么她处处为这个家庭着想,换来的却是她婆婆一天照三顿找她的不是,弄得她老公也很难做人,久而久之,两夫妻的关系变得十分冷淡。 我听她说了一箩筐她婆婆跟老公的不是之后,只问了她三个通俗的问题:一,你要不要面子?二,你婆婆老公要不要面子?三,你什么都安排得头头是道,你让他们两个“废材”脸往哪搁? 当她弄明白这三个问题的关键性之后,我顺便推销了一下我社会人文心理学著作之一的《你说谁不要脸》,让她回家先仔细看一下。 这是我入职半年来,亲手卖出去的第三百本亲笔签名作品——不贵,300页不到,也才298元人民币——298元就挽回一家四口人(含下一代)的幸福生活,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当然,我不是这样打发她走了就什么都不管,这只是为了节约大家的时间,有些问题不是一时半会能理解透彻的,拿本书回去慢慢看,有助于消化跟理解。 书里奉送一个本人专属的网络会客室vip帐号,她以后遇到什么问题,随时可以留言或者在线咨询,拥有三次免费咨询的机会——咨询当然是要收费的,菩萨也要吃饭的不是? 当然了,我这个“菩萨”也懂得送佛要送到西的道理,所以我最后还交给赵女士一个定心丸:如果她是在是没有办法自己搞定,也可以预约本人出诊,比如在她们一家人出去吃饭的时候,安排一次偶遇,我以一个合适的身份,与她的家人相处一两个钟头,这样我可以更好的把握她一家子的关系与每个人的性格,自然可以更加具体的给她列出一个更有针对性的方案——当然,出诊费用也是比较贵的。 听起来是不是有些像黑诊所?没办法,饭得一口一口吃,客人得一步一步引导,天底下也没有白吃的午餐。 但是对于严实,哪怕是我这样的“博士”也毫无办法。没有心机又没有特殊技能的“武大郎”,要如何在尔虞我诈的现代社会成就一番事业?我想这不是我有能力研究的课题。 没才没貌,没钱没权,你学人家泡个屁妞啊。哪怕去做鸭,也得长得有点帅才好生意。 “我去洗手间……”我知道,对于严实现在这副死猪样来说,我说与不说没有分别,就当我是放屁吧。 反正无论我费了多少口舌,同样的话重复了多少遍,他都当我是放屁来着。一个人,如果一年之内失恋三四次却还要继续追女孩子,应该要算习惯性自虐了吧。 洗手间装修颇为奢华,但是想到百元一支的“薄若萊乡村”,在这里要八百多,我就只觉得什么都很恶俗。我平常并不经常泡酒吧,就算偶尔出来混一下,也是看那家顺眼去那家,每次抱着泡妞的心态去,却都是喝一点红酒,听听音乐就走人。 没办法,咱脸皮不够厚,眼睛却长得太高了。 比起玫瑰,红酒的缓慢的后劲更像是爱情,当你察觉到它的存在时,其实已经深陷其中。但是,浪费是一种可耻的行为,哪怕我现在已经脑筋有点迟钝,也应该让剩下的那瓶美酒,能在我这里找到一个美好的归宿。 “啪……”的一声,好像撞到了什么,软绵绵的。 我喷了个酒嗝,扫一眼,地上散落三个印有prada(普拉达)字样的袋子,应该是我刚才撞掉的东西吧——这牌子贵,我一般情况下舍不得买。 弯腰去捡,不经意间,头发扫过一双并拢着的修长秀腿…… 虽然在非常昏暗的灯光下,我依然可以肯定,这对未经丝袜修饰的洁白美腿,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最完美的女性部位。这个一生所见的范围,包括了午夜堕落时分,在互联网上搜索到的美女图片。 我一直固执的认为,腿,是一个女性全身中最容易展示性感,却最难达到完美的部位。 三围不管大小,只要比例还算协调,总不至于过分影响魅力。但是腿部的曲线,却是多一分累赘,少一分单薄。尤其从前面望去,脚踝,小腿,膝部这三个部位,如果不能达到细腻的过渡,那也不过就是个“粗人”罢了。 除了腿型之外,肌肤的纹理也是非常重要的。细腻的肌肤,无论什么样的颜色,都应该给人一种光滑却有些磨砂面的质感,毫无瑕疵,看上去好像穿了一双非常薄的丝袜,有一种打磨过千百遍的朦胧质感…… “完美……”这是眼前这对雪白美腿给我的感觉。我在想,这条包得紧紧的职业短裙,如果能够再短一点点就好,哪怕只够让我的目光再贪婪多一秒,我愿意为此折腰一百次,多捡三百个袋子——男人都是色狼,这是勃起的基本条件,只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身上某个角落被撩得蠢蠢欲动,但不妨碍嘴里说得淡若清风。 我的目光只延伸到她的腰部高度,因为我并不打算去看她的脸。我想她的脸应该会让我失望。通常身材很魔鬼的人,血统也会很纯正。地狱不是太冷就是太热,天使是不喜欢去的。这世上理所当然不会有太多杂交品种,就算有,也应该在某个“王孙贵族”的床上吧。 “王孙贵族”,这四个字让我心中掠过一丝阴霾,但我早已经习惯不去理它,那不过是一些不想再去拼凑的记忆罢了。 只有对明天绝望的人,才喜欢常常回想过去。 一个略带怒气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你虽然不是故意撞到我,但你却是故意看着我的腿。你觉得一句对不起,就能一笔带过吗?” 我满是酒精与美色的脑子反应有些迟钝了,过了足足三秒钟,我才收回眼光抬头回应:“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想你对我有些误会了。我不小心撞到了你,我应该并且已经为我的莽撞表示诚恳的歉意。 至于说我看你的腿,却谈不上故意不故意,你的腿本来就在那明摆着的,不想给人看为什么不找条裤子套上去……虚伪做作。而且,我想我的目光只是一种欣赏与赞美,对于别人的赞美,一个有良好教养的女士只需要表示礼节性的致谢。当然,教养不是什么人都有的,我不跟你计较就是……” 我这个人,因为讲话太老实,所以时常显得有些刻薄。 不得不说,她的确是一个杂种——错了错了,应该是混血儿才对。不过我还是觉得“杂种”这两个字最贴切且不浪费笔墨。当科学家发明了高产的杂交水稻开始,杂种就已经不是垃圾的代名词了。 但我想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接受旧观念已经被淘汰这样的事实。 还有,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在所有人的观念中,天使的身材就一定要像洗衣板,难道只有发育不全的,才是纯洁的么?这都21世纪了。估计是韩国的整容医生,到现在都还没有获得上天堂的签证。 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么——纯,属虚构。 同样足足过了三秒种,面前这个嗔怒的魔鬼天使,才从诱人犯罪的红唇里吐出几个简单的词组:“无耻,败类,道德沦亡……流氓痞子……。” 我转身就走,没有丝毫跟泼妇继续探讨的兴趣——可爱的一定是美丽的,美丽的却不一定会可爱。 在我看来,她虽然长得祸国殃民,却一定不肯陪我睡觉,那么我们就很难有什么相干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对我有任何的看法,与我又有什么相干呢?既然与我不相干,那我留不留下又有什么相干…… 当然,也不是肯陪我睡觉的人,就一定算得上跟我有相干。要明白,现在是21世纪,而sz是一个国际性的大都市,谁跟谁只要愿意,都可以睡上一觉,天亮起来,各不相干。 不是有人说过吗——这年头,谁没了谁不行呢! 走了几步我才发现,手里还拎着人家的袋子,只得回过身去。我奇怪她为什么不懂叫住我,傻不拉叽的站在那里干什么。 直到在我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她手中,她依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定定的看着我。奇怪了,我虽然不曾自甘菲薄,但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能帅到让一个美女看着发呆的程度。 情况有些诡异,但已经有几分醉意的我,并没有去深究的欲望。我也不想再看她的脸她的身材。 毕竟,那不属于我的,看看就算了,惦记只会变成负担。相对于这种“何似在人间”的极品尤物,以我泡妞的功力与做男人的实力来说,还是剩下的那瓶“薄若萊乡村”,更能让我愉快一些。 “薄若莱乡村”是十一月出的新酒,只有三个月的保质期,再有个十来天,这酒也就没什么价值了——这么个牛饮法,价值虽然也是无从体现,但自私是人的本性,糟蹋在自己手上,总好过给别人糟蹋了…… 不知道是哪个吃饱没事做的家伙,把我的酒杯也收走了,这明显是高价消费场所侍应生过分殷勤的通病。 桌上有的是备用的酒杯,我随手捞起一个空的,倒满,一骨碌灌到肚子里去。挥霍是罪,但的确让人爽,我阴霾的心中掠过一丝快意…… “你这人挺没礼貌的,想我请你喝酒也要问一声我愿不愿意啊……” 一个顶好听的声音,从原本应该是趴着一只醉猫的地方,轻轻柔柔的穿透酒吧里的背景音乐,传进我有些混沌的脑子里。 我抬头望去,恍惚间,似乎是一个天仙一般的女子坐在了严实原本的位子上,正娇嗔薄怒的看着我。 我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呆呆看了她五秒钟,然后……居然把头伸到桌子下面去了——别误会,我不是害羞,我只是怕把严实给弄丢了,赶紧找找。 我有些狼狈的行为换来美女“扑哧”一声轻笑,如黄莺入谷,动人心弦。害得我扶着桌沿的手一软,整个人掉到桌子底下去了——我发誓我只是酒喝多了——很久之后,她说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很赖皮的一口咬定,我是见到她就浑身发软。 “这个……我朋友呢?那个胖胖的……” 我习惯的摸摸头,确定桌子底下除了牛仔裤里曲线玲珑的秀腿,确实没有172斤肉。你瞧,美色当前,我并没有忘记朋友,据说这也是她看上我的其中一个理由。 “哦……你是说那一位吗?”美女笑吟吟的向旁边呶呶嘴。 隔壁桌子上,一团趴着的不正是严实吗,凌乱的六个酒瓶还在提醒我,一个星期的工资已经在别人的口袋里了。事情明摆着了,我这是“酒醉新郎,进错洞房”——当然,我愿意将错就错! 我迟钝的思考着,是应该回到原来的位子,装作若无其事,还是继续赖着不走顺便泡妞——说句丢人的话,我天生面子薄,长这么大,还没有试过主动去与一个陌生女人搭讪——通常都是陌生的女人来跟我搭讪。 那美女也不说话,只是好奇的打量我,既没有要赶我走的意思,也看不出有邀请我的打算。可恶的是,我的脑子里居然搜索不到,那些乱七八糟的韩剧里,男主角勾搭女主角时,第一句说什么来着——我绝望的发现,我的确没有泡妞的天赋。 老师曾经教育过我们,做人要谦虚,要不耻下问。我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居然傻傻的问她:“那……你愿意吗……” 二 这台词有些暧昧了,她有些脸红而且好像马上就要生气的样子,我急忙补救:“哦,我的意思是,我应该滚回那边去,还是继续坐在这里?” 我为自己的急智感到惊喜,想不到她居然笑眯眯的说:“腿又不是长在我身上,怎么问我呢?你自己选吧……” 我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自己桌子边,转过头去看她,企图从她的眼中发现一线失望。可惜……我忘记了,我的视力还不足以在昏暗的灯光下,从两米远的地方洞察人一个陌生人的眼神。 老老实实抓起桌上的红酒走回去,我说:“我选择了,既滚回去,也坐在这里。” “看来你是一个贪心的人。”她开心的笑,甩了一下披肩的直发,洁白的衬衣在黑夜里如同天使的羽翼。 “鱼与熊掌兼得,换一个角度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普济天下的包容……”狡辩恰好是我的强项。 想不到我的胡说八道却引得美女思考了一下,再看我的眼神,居然有点认真。 “呵……虽然死皮赖脸,但还有点意思……”美女眼波一转,给我一个微笑说:“看来你应该是经常出来泡美眉,能不能说说,我这是第几个?” 这话问得厉害,表面上是疑问句,其实早已经定性了我的不纯洁。 我楞了一下,看看自己十根手指头,一副数不过来的样子:“这个……应该有……”我看似要老实招供,顿了一下,却反问道:“只说了几句话什么都没做的要不要算……年龄小于十岁的要不要算……像我妈那么大的要不要算……别人泡我的要不要算……不男不女的要不要算……朋友家的小狗是母的很喜欢我要不要算……” 我一口气说完,发现自己其实也蛮有编故事的天赋。 “哈哈……行了行了,不要再算了,我要笑死了……”她捂着小嘴,笑得停不下来,仿如风吹柳树,百花齐放。 “那就好那就好,我在想要是都算的话,我两只手肯定是数不过来的,说不得只好把你的手借给我了。”我装模作样的抹了一把额头实际上不存在的汗。 “你倒想得挺美……”她好容易停下笑,白了我一眼,霎那间的娇媚,足抵万种风情。 我有点花痴的说了一句:“你的确是很美……”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必需承认,四年过去了,我对真正的美女依然缺乏抵抗力。 两个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从不懂在冷场的时候没话找话,说什么“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觉得那样好傻。 “你再说说,美是什么……”一会儿,她看着杯中的红酒,突然低声的说。不像是问我,倒比较像自言自语,还有些迷茫。 “唉……”我叹了口气:“这个我说不好,美不美是唯心的。如果把戴安娜跟一头母猪拴在一起,我想全世界的男人都觉得戴安娜比母猪美,但是任何一头公猪,却肯定是会看上那只母猪——你说谁比谁更美一点呢……” 美女掩嘴轻笑,又问我:“那你呢?你选那一个?” “哎,你的问题还真不少,我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在面试了……给我选的话,我当然应该选……母猪了。” “哈哈,难道你是一只公猪不成?” “我当然不是公猪。不过我知道就算我选择麦当娜,她也不会看上我。但是母猪就不同了,拉到屠宰场宰了,百多斤肉,我俩吃怕能吃上半年,你说那个划算点呢。” “嘻嘻,谁要跟你一起吃。想不到你还挺没自信呐,做人不能太自卑哦……” “我想我是个墙头草,介于自信与自卑之间,那边风吹往那边倒,没风的时候……就自己站着两边看。” 她认真的说我一定是个诗人,我说你别臭我,现在什么社会,诗人喝得起红星二窝头就算混得不错了,还来这种地方,想卖身么……她问我人是不是应该自私,我说不自私还算是人吗…… 我没有正式问她任何个人资料,正如她也只跟我谈一些看似不着边际的问题。她觉得我挺有幽默细胞满腹经纶,却特立独行,她的才华似乎与美貌成正比,而且毫不矫情。 我们没有互通姓名的打算,仿佛即将上演的剧本是一次一夜情式的艳遇。但我能从她清澈的眼中知道,如果我真是这么想的话,哪怕只是有一点点这样的表示,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她轰到门外去。 漫无目的的在闲聊中切磋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一边品尝着最后一瓶“薄若莱乡村”——这是我回国半年之中第一次与女孩子一起喝红酒,而且我发现她的酒量似乎还不错,快两瓶红酒平均分配到两个人的胃里,她除了脸蛋多了些粉红,眼中依然剔透清澈。 而我的酒量很难衡量出一个平均值,似乎跟精神的亢奋程度成正比。 她总是问我一些看似互不相干的问题,然后若有所思。凭着职业性的洞察力与逻辑推理,我隐约推断得出来,她遇到了十分为难的问题,却应该与感情无关——我为自己的窃喜感到无奈。 一个女人,如果美得像精灵却还有过人的聪明才气,想娶她的男人一定会很多,但够资格让她嫁出去的男人却太少。而且这样的女人,还通常都喜欢将爱情在现实中的作用放到一个让人无可企及的高度。 在现在这个社会里,权力、地位、金钱,代表了一个男人存在的价值与魅力的高度,但是有这样成就的男人,对另一半的要求,却通常与爱情无关。 我突然又感到一阵恐慌与无力,我发现自己在她面前即将感到自卑。这只能证明我开始在乎她对我的看法。我很想拉起那头死猪落荒而逃,但我的屁股一点都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 好吧,也许再过一会,严实应该会清醒一点,那时候就离开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学会自己骗自己了。 刚想到严实,这家伙就给我来状况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到尿急,原本趴得死猪一样的家伙,突然挣扎着站起来,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跟贪官有得拼的大肚子,已经把所有的姹紫嫣红全部倾倒在路人甲身上。 转眼间,那个不幸的男人,风度翩翩的月白西服,变成血染的风采。 “真是对不起,他是我朋友,我赔偿你的衣服吧……”在白西服的拳头落到严实脸上之前,我及时的站到两人中间——真的是很臭,两个都是——这难道就是我一直钟爱的‘薄若莱乡村’吗? 臭味让人作呕,却把我的酒意消去了大半。 白西服看我拦在中间,凶狠的盯着我瞧了瞧:“赔?你陪得起吗?这是hugo boss你以为地摊货吗。三万,你赔吧。” 就两句话的功夫,周围已经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中国人对于热闹,永远都有一种苍蝇逐臭肉般的兴致。我无声的叹了口气,似乎今晚的发生的意外事件,比我过去半年发生的还要多。 “好吧,就三万,你跟我去提款机取钱,我身上没那么多现金。” 三万肯定是太离谱了,hugo boss在国内的价格在打折前多半也只要一万多两万。但自己这边理亏在先,即便是多给一些,也只能当做是精神赔偿吧。 如果花钱能搞定,而且在我能承受的范围之内,我并没有小气的打算——仅指在美女面前。 何况对方还有两个同伴也从旁边赶来,其中一个明显已经有几分醉意。在兵强马壮的情况下,通常敌人不可能有让步的意图,讨价还价只会显得小气。 “hugo boss在德国只要三四百欧元,在国内这么贵吗?”悦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一转头,看到她已经站在了我身边。 “怎么,小美人,是不是赔不起啊,赔不起也没关系,你过来陪老子们喝两杯,这事就这么算了也不是不可以,要是陪老子睡觉,老子再多给你三万怎么样……真漂亮啊……”白西服的酒醉同伴喷着酒气怪声怪气的说着,身子已经贴到她的旁边,正打算伸手去摸她的脸蛋。 她没有惊慌,只是往我身边靠了一步,眼神冰冷的看着他。 一股无名的邪火从我心里腾起,仿佛点燃了血液里所有的酒精,多年来埋得很深的一种情绪,在这一刻的裂变撕毁我理智的堤防。 他的手距离她的面孔还有半米,我充满恨意的一巴掌已经扇在他的脸上,在他的脸产生形变之前,我曾经与沙袋两败俱伤的拳头也轰进他的肚子——原本还想跟着来一脚,可惜他已经撞翻人墙倒飞出去了。 所有人被我突如其来的发飙吓呆了,只有我,全身是一种淋漓尽致的畅快——三年前的懦弱与屈辱,仿佛随着面前男人的溃败吐出了一口恶气…… “啊……”的一声惊叫,是她的声音。 我回头,白西装的另一个同伴正举着一把圆凳往我身上劈过来……半旋身侧踢,我的脚终于也有了用武之地。他的椅子落下来的一瞬间,我一脚蹬在他的椅子上,把他连人带椅蹬飞了。这还是我发泄之后已经脚下留情,要不然,在他的椅子落下来之前,我就可以在他身上完成空手道腿法三连击。 从斯坦福大学毕业之前,我就已经是黑带了。不少人认为我天赋过人,只是他们不知道,我无非把别人泡妞玩乐的时间消磨在这上面——只要你没有浪费时间,就总会有多少回报。 多数人把多数时间用来换取少量的快感,最后不得不用自己的无能,对现实进行丧失尊严的无力批判。他们在游戏里懂得要通过艰苦的修炼才能逃离平庸,却不知道现实世界的规则也同样如此。 白西装大约被我从羔羊到恶狼的变身吓得不轻,当我走向他身边的时候,他噔噔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到身后的沙发上,缩了起来。 “不是要赔钱吗?跟我去提款机取吧。”发泄过后,我的表情重新变得轻描淡写。 “不,不,不,用了……” “一码事归一码事,该赔你的损失我不会不给。他们挨揍是他们自己找的,跟你没关系。” “没,没事,我回去洗洗,洗洗,就好,不花,钱……”看样子白西装是死活不肯跟我要钱了,那可怜兮兮畏畏缩缩的模样,让我疑惑自己莫非是在逼良为娼。 “算了,随便你。” 白西装的两个同伴哼哼哈哈的爬了半天,总算有酒吧的侍应把他们扶起来。 酒醉的那个伤得比较重,半边脸肿得像猪头,肚子那一拳赶在我气头上,打得痛快淋漓,想起来有点后怕,没把他废了算大家都走运。现在他勉强躺在沙发上捂着肚子,叫得活像在生小孩。另一个因为有椅子挡着,只在地上摔了一跤,现在正在沙发上照顾同伴,连眼睛都不敢再往我这瞟一下。 严实吐完了就重新趴在桌子上,丝毫不知道他那一吐产生了多大的能量。 随手叫过一个不知所措的女招待,让她叫老板出来收拾残局,该赔钱赔钱。假如赔的钱多出三万块,是不是就可以从侧面证明“红颜祸水”这句古话呢。 她呆呆的看着我,仿佛我从火星而来。走到她的面前的时候,我清晰的听到她吐出了一口大气。 我习惯的摸摸自己的头,跟她说了句:“不好意思……”今晚“对不起、不好意思”这一类的话好像快说成习惯了。 我很自然的拉起她的手,把她带回原来的位置坐下。她的手温暖滑腻,柔顺的被我握在掌心里,让我从心底泛起一种她会一直被我牵着的错觉。我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但我知道她一直在看我。 酒吧的经理很快出现,我让他算一下赔偿的问题,他如释重负,点头哈腰的一路小跑回去。 “你还好吗……”她看着我说话,眼睛里有让我眷恋的温柔。我曾经在这样的目光中义无反顾的沉迷,但最后一次见到却是在很久之前的梦里。 “我没事啊,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我笑笑,装模作样的对着自己的身体左看右看。 她也笑,低低的说:“谢谢你,你刚刚保护了……一个弱女子……不过你刚才的样子挺吓人的。” 我笑笑,没解释,给她倒了一点红酒,说:“那给你压压惊吧……” 围观的人已经散去,服务员忙着清理狼藉的地面。一个壮硕的中年人在经理的带领下,径直走过来坐下,友好的对我伸出手:“您好,我是这酒吧的老板,鄙姓刘……请问怎么称呼您呢……” “你好,刘先生,我姓王。抱歉弄坏了你的东西,你开一个赔偿的单子吧。” 无论是多么需要谦卑的场合,我在提及自己姓氏的时候,都绝不会在前面加一个“鄙”字。“鄙姓某某”,这句话的原意应该是“鄙人的姓氏是某某”,但我却不愿意在提到自己姓氏的时候把这种谦卑拉进来。这样的固执似乎有些变态,但我一直没有想过要改。 对于酒吧老板的友善,我有一点点意外,毕竟是我砸了人家东西,虽然我没有半点赖账的意图,毕竟也应该被列为不受欢迎的行列吧。 “哈哈……先不说这些俗事。王先生的功夫与品德实在令鄙人神往,如果不嫌弃的话,刘某希望能跟王先生交个朋友,这点小东西砸了就砸了,说赔偿就太见外了。” 如果说酒吧老板的谦恭让我有些意外,现在这么诚恳的态度就让我颇有些受宠若惊了。我看看她,她也正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模样。 “这个……刘先生的错爱实在让小弟汗颜,能跟刘先生做朋友当然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不过,在此之前,刘先生能不能把如此厚待的原因告诉小弟……” 我还没说完,酒吧老板已经哈哈大笑的打断我的话:“老弟啊,你不知道,现在想找一个能玩两手功夫的人有多不容易。这个城市老哥我呆了六年了,三脚猫扮老虎的见过不少,像你这种老虎装成猫的可没见过。别说就砸了这么点东西,就算把这全砸了又值几个钱呢…… 对面那个全能格斗会所是哥哥我弄的小玩意,王老弟有空去那里玩两手,让那些不成材的小家伙看一下什么叫做功夫。“ 酒吧老板的话让我眼前一亮。回国一年多了,今晚还是第一次跟人毛手毛脚,那种成天手痒痒脚痒痒的感觉我是知道的,就像刚吞了伟哥却找不到老婆吧——当然,纯属臆测,本人没老婆,就算有也保证不需要吃那玩意。 严实被刘老哥的手下扶到他的休息室,刘老哥跟我换了卡片也很识趣的走了,说今晚这酒一定要让他请。临走前还背着她使了个“你真行”的眼色,偷偷对我竖了个大拇指,我不自觉老脸一红,急忙装模作样的喝酒。 一会儿,酒吧的经理屁颠屁颠的送来一支88年的拉菲,还殷勤的帮我们倒到专用的醒酒器里。我都有点呆了,光这支酒的市价就顶我半个月工资,这个水晶醒酒器的价格也绝对不低于这瓶红酒。 “看来你的人缘,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呢……”她微笑看我。 我摸摸头傻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似乎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说得不恰当,或者显得矫情,或者太过狂妄。 “薄若莱乡村”这样的新酒,只需要在酒杯里轻轻晃动就可以,不需要专门去醒酒。但是对于88年拉菲这样的“名媛”来说,一个专业的醒酒器,能让你充分欣赏到它复杂的芳香和气味,否则,你所能品尝到的,只有微弱的香气和酸涩的酒液。 我拿起醒酒器轻轻晃了一会,先倒了一点点在两个人的酒杯里。她瞪眼看我,似乎怪我没有耐性。 我边倒酒边解释:“我觉得老酒从倒出酒瓶的那一刻起,每一丝的香味变化都是值得去珍惜品味的。让陈年累积的复杂香味在醒酒器中消失,也是一种浪费。我们慢慢喝,喝到一半的时候,这酒就完全醒了,那时候的感觉苦尽甘来,你会觉得味道更加的醇正与珍贵……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材了一般。” “你的想法,总是那么特别……”仿佛只是自言自语,她慢慢拿起酒杯抿一口,轻轻闭上眼睛,像熟睡的婴儿。 我没有应她,我捧起酒杯,慢慢让猩红的酒液渗下喉咙里。 “说说你的故事好吗……我想听……”她说的轻轻柔柔,仿如天籁。 我沉默了一会,好像在假装没听到。 “是不是我太唐突了一些……”她眼中有一点点歉意。 “呵呵,故事么……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在不伟大的岗位上做平凡的工作。对爱情没理想,对人生没目标,见到美女就想泡,遇上困难就逃跑。为人有点自大,思想比较腐败,行为不太检点。上班思考如何讨好领导,下班想着要去哪里温饱。对金钱没有免疫力,对权力没舍得放弃,对女人却没什么魅力……没行善不作恶,不求神不拜佛没信仰恶魔……还不懂得什么是助人为乐。” 我一口气讲完,在旁边收拾残局的女侍应笑弯了两个,她却闷闷的拿起酒杯,低头喝酒不理我了。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她脸色不善,我小心翼翼,换了一个顶好看的白眼。 “行了吧,我知道你很幽默很有才华。不过我又没说过喜欢你,你不需要用摆出这种怕我会缠着你的样子吧。”她恨恨的,很没好气的模样,就差没咬我一口。 我摸摸头,苦笑说:“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所以我就算想吹牛都没有用啊。我说自己权倾朝野,富可敌国,学富五车,行为感天动地,品德无人可及……那样的话你信吗?何况,我说的这些可都是实实在在的情况。” “算啦,我以为你会把我当成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朋友,现在才知道是我自作多情了……”她撇过头生气,打算不理我。 我沉默了一下,说我的故事不感人不励志,对人生没启迪对生活没意义,纯粹自作自受自己找没趣,她说我越说她越好奇……我说她听了会做噩梦,从此白天怕亮,晚上怕黑,一到黄昏就开始流眼泪,她说她不怕鬼的……我还说,听一个男人讲自己的故事对女孩子很危险,一不小心就着迷从此沦陷到感情的漩涡里……她想了一下,说我有这么大本事她也无所谓…… 我的苦口婆心在她的冥顽不化中奄奄一息,最后她还使出了让我无法拒绝的杀手锏——她说,她是一个音乐制作人,如果我能把我的故事告诉她,让她得到创作的灵感,她就做我的……朋友,并且如果她觉得满意的话,明天还可以请我到她家里吃她亲手做的晚餐——一个过了保质期的老故事,换一个这么漂亮的女……性朋友,换你是男人,你舍得拒绝吗。 她温柔的把我的酒杯倒满,又把她的杯子也倒了一半,然后两手托腮,一副准备好了的乖巧模样,我的记忆也回到了四年前…… 三 那年我刚从zd法律系毕业,思想在勉强考研还是努力混日子之间飘来荡去,日子过得孤魂野鬼,常常与严实混迹于小酒吧里,表面上轻舞飞扬,暗地里彷徨无助。 小妤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正确的说,是出现在严实的视线里……那时候小妤刚大四,转校生,美丽得像一道风景。 那天我在玩游戏,严实兴冲冲的跑到我住的单身公寓,跟我说他今天在学校遇到了一个绝色美女,我从鼻孔里喷了一口气,表示知道了。 不是我对美女不感兴趣,而是对严实的品味已经失望至极。他每次跟我说哪里哪里,有女生如何如何美丽,然后拉着我埋伏在打探好的美女必经之路上,一等等半天,然而每次见到所谓“美女”之后,我都会依次把他的视力、品味、甚至心理健康通通怀疑一遍。以至于到后来有一次他再拉我干这事的时候,我拿了把水果刀塞到他手里,说你拿着这个架在我脖子上我再考虑考虑。 看我不理他,他一把抓起我电脑前的刚切了西瓜的刀子,我楞楞的看着他,他咬牙切齿的把刀塞到我手里说,这次如果不是美女就让我把刀插到他肚子里当西瓜开了。我一时不大反应得过来,看看刀子再看看他孕妇般的肚皮,最后考虑到如果再拒绝搞不好这变态拿刀子砍我,我才半死不活的跟他出去。 我无精打采的跟这死胖子在烈日炎炎之下晃荡了半小时,就在我快要昏过去的时候,他激动的低叫“来了来了……”我半梦半醒之间被他吓了一跳,放眼望去,不远处小路上,一个胸部明显营养过剩的浪女,正波涛汹涌的走过来…… 我回过身去,看到他正好屁股对着我,我怒从心头起,冲着他的大屁股一脚蹬过去……严实惊叫着跌出老远,刚好扑倒在一个女生脚下,“哧”的一声,顺手把人家的连衣裙扯下一小片裙摆,露出薄纱中若隐若现的洁白…… 三个人同时目瞪口呆,严实坐在地上傻笑,我也跟着傻傻的笑,因为那女生实在是太漂亮了,所谓“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原来就是如此。不过现在眼眸里没有星辰,却全是怒气,或者应该称为杀气。 “啪……”不出我所料,严实脸上挨了她结结实实一巴掌,然后又向我走过来。我看着她微笑着袅袅停在我面前,我刚在考虑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恍然间发现眼角有光影闪过,我心有灵犀的伸手一捞,嘿嘿……一只雪白纤巧、玲珑细腻的手臂落入了我的魔掌。 “放手,你这流氓……”她剥去伪装的微笑,一脸羞怒,配上粉面桃腮,让我暗自吞了一下口水,手里却不自觉握得更紧了。 “啊……你弄疼我了……”她瞪眼低呼,似嗔怒更似情人撒娇。 我不自觉的松手,正打算推敲一下她下一步的姿态,冷不防她裙摆下一脚蹬过来,正中我小腿迎面骨。在我抱着脚大抽冷气的时候,她得意的“哼”了一声,甩动漂亮的卷发扬长而去。 我后来总结了一下,第一次见面,她蹬了我一脚,我摸了她一把——如果那样也算摸的话。对了,还知道了她叫林欣妤,好好听的名字,严实说的。 这事本来就算完了。 我自认力不足以挑大山,貌不够格做“牛郎”,学富不及小半车,口袋常常响叮当。对于林欣妤这种足以惑乱众生的妖物,既然没有近水楼台之便,这半个校园数百米,也如同隔江千万里。 对于这种不现实的存在,依照我的惯例,很快就把她的影子忘个干净。 谁知数日之后,严实来拉我喝酒,说他失恋了,那个林欣妤拒绝了他——我听了张口结舌,半天没回过气来——这不废话吗?就凭你? 我自然不会无聊到真陪这个变态去喝酒,但是问清楚了那个林欣妤拒绝他的过程,就是把他送的花直接丢到他脸上之后,却勃然大怒——这小妖精也太猖狂了,不好好整治整治她,还以为zd没男人了…… 校刊女总编小思,算是与我“有半腿”的人物(两厢情愿算“有一腿”,一相情愿当然是“有半腿”),我不费什么口舌就说服她,把我一篇指桑骂槐的评论发到了校刊封面上。 文中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对某女拒绝某男表白的恶劣手段大加渲染,通过大量心理学例证,推断出某女人格中变态的可能性,再引用了一个著名的连环凶杀案例,从变态人格的产生上,导出假设的生活经历,意指某女极可能有过人尽可夫的过去,文章最后隐晦的让所有人把某女定位在那个新来的转校生林欣妤身上。 小思看评论的时候吐着舌头问我是不是真的,我说什么真的假的,我只是对某些可能存在的问题做一些假设性的推断,发表一些个人的感慨,你自己想对号入座就不关我什么事情了。 这篇文章在zd学生中掀起的风浪堪比印尼海啸,原来丢在文学社基本无人问津的校刊,一夜之间被校园里的八卦人物疯狂的传看。连我的人气也随之像吹气球般猛涨,凡认识我的,即便没有我的电话,也会千方百计打听到,然后打过来问我:那个林欣妤的事是不是真的……我大骂:什么狗屁林欣妤,我不认识。 在半小时接了十几个这样的电话之后,我不得不选择关机。好在我学校旁的这套公寓除了严实小思就没其他人知道,否则怕不得给那些八公八婆掀了屋顶。我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就关紧了大门,打了几天游戏,只是事情闹得这么大,心中多少有些不安的感觉。 三天之后的晚上,我终于把那个难度变态的游戏通关,神清气爽的溜达到学校旁常去的小酒吧里,惯例的喝上两杯,顺便泡泡那些只可远观不能近看的“漂亮美眉”。 刚走到门口,一个人影歪歪斜斜走出来,一把撞入我怀里。在我刚确定我怀里抱的是一个女性的时候,她已经在我怀里倾吐出一片万紫千红,一股无以名状的酸臭让我差点把刚吃的晚餐也贡献出来凑热闹。 我暴怒,准备伸手去揪她的胸口,她却已经软软的躺在了我怀里。月光下,一张秀气绝伦的脸,残留的泪痕仿佛是白莲上的夜露,闪着晶莹,娇艳若妖精,凄美如精灵。 我自认倒霉,抬起来的手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软了下来——因为她美丽得让我没法发脾气,更因为她就是那个被我口诛笔伐的林欣妤。那一刻,我看着她绝望的脸,心突然痛得像扎进了千万根钢针……我终于明白,我这几天躲着不出来,不是因为想玩游戏,而是因为逃避,逃避良心的不安。 我抱起她轻盈的身体,忍着扑鼻的酸臭,回头向公寓走去…… 终于处理完两个污垢不堪的身体,林欣妤穿我的睡衣躺在我的床上,我则重新坐在电脑前滴滴答答的码字。天亮前完成又一篇叙事长文,从我与林欣妤的第一次相遇写到我向她表白被拒产生报复心理,从人性的心理阴暗写到我良心发现……洋洋洒洒近万字,把我做的恶心事交代的一清二楚,连胖子对她的表白也换成了我——没必要再把胖子扯进来啦。 写完我直接发到小思的电子邮箱中,并告诫她,无论如何,假如她还当我是朋友,就什么都不要问,帮我把这篇文章发表了就可以,一切后果我自己会承担。 弄完天都快亮了,我也困的不行,抱个枕头被单铺地上就睡死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什么声音吵醒了我,我翻个身想把被单蒙到头上,却感觉脖子上凉凉的不舒服。我勉强睁开眼睛,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正架在我脖子上,我大惊之下出了一身冷汗,脑子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林欣妤娇美的脸正在我头顶上方,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明媚的眼中,“啪嗒啪嗒”摔在我的脸上又渗到我嘴里,眼神愤怒中透着绝望。 “别,别冲动,你听我说……你先听我说……”我眼睛看着明晃晃的刀子,语调尽量放慢,语气尽量温和,连喘气也怕喘得太过瘾了吓到她。 “你还想编什么故事,你污蔑得我的名声还不够,还玷污我的,我的……你不让我活下去了,我就先杀了你……”她说着说着,手一抖,好像真的要往我脖子切下来。 真是难以相信,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把那点破事看得比命还重吗…… 我突然灵台清明,看清楚了她手里那把刀。那不是我一向放在电脑台上的水果刀,是严实上次去湖南参观电影城的时候带回来给我的纪念品,就是没开锋刃,一捅就喷红药水的那种。 一种接近死里逃生的喜悦,让我浑身虚脱般放松了下来。用力吐出一口大气,我无力的闭上眼睛——这算得上我二十三年的人生历程里,最惊险的经历了把。 “流氓,你想干什么……你以为闭上眼睛我就不会杀了你吗……”她的声音在颤抖,手也在颤抖,我怀疑她也许真的是想杀了我,这种想法让我的好奇心膨胀得如同色狼遇见裸女。 “你杀了我吧……反正我也是死有余辜,我对你造谣中伤,毁了你的名声,昨晚趁你酒醉,我就把你,把你那个了……你这么美,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我是一个男人啊……我脱衣服的时候,你又没说不行,我还以为你愿意,我就……就……如果你一定要杀了我,你就下手吧,我不会怪你的,我做了鬼也喜欢你,我不去投胎,我一直跟着你保护你,你以后跟你男朋友在一起,如果他欺负你,我一定会把他一口一口的吃掉……” 我说完两眼翻白,还吐出了鲜红的舌头,一副传说中的鬼样。 她尖叫一声,脸色一阵青红皂白,好像连牙齿都在发抖。似乎没有女孩子不怕鬼的,不过大白天的,听听鬼故事也怕成这样就太过分了些吧。 我说你把我的头砍下来吧,我以后拎在手里就可以了。她吓得连人带刀缩出去老远,仿佛怕一不小心切了我脑袋下来,我会拎着脑袋狞笑着跟她索命。 我坐了起来,说你还是杀了我吧,既然活着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宁愿死了之后永远陪在你身边,我说一句她惊叫一声,远远蜷缩到了床边,仿佛我已经变成了厉鬼。 我突然感到一阵愧疚与不忍心,我已经把她整得那么惨了,还要吓她…… 慢腾腾的爬到她身边坐下,两根手指头轻轻捏住她手里的刀刃,我安安静静的把刀从她颤抖的手里取下来。 我说你再这么叫下去鬼也给你吓死了……我说你昨晚喝醉了撞到我,还吐了我一身,我花了一百块钱叫了个钟点阿姨帮你洗澡换衣服,你的衣服她拿去洗了,你以后得还我钱不还钱就以身相许……我说你生理卫生课是不是跑去生小孩去了,我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你也不知道吗…… 她终于边抹眼泪边生气的回嘴,说你才跑去生小孩了。 我说对不起,我只是想帮我朋友出口气,没想到会有那么大的影响,我已经重新写了一个文章说明了情况,以后不会有人再误会你了……她呆了一会,突然出乎意料的扑倒在我怀里大哭起来…… 抱着她柔软的身体我有点不知所措,觉得她应该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后来是从严实口中说起,我才知道那几天她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 作为转校生,因为太漂亮的缘故,异性缘太好也同时意味着同性缘会很糟,加上她住校外,所以开学了两个星期,她连一个能说两句的同性朋友也没找到,男生们倒是变着花样出现在她面前,一天也没消停过。胖子送花那天,前一分钟她刚被一个隔壁班的恶心男生骚扰得怒火攻心,同样形象不佳的严实刚好撞到了枪口上,被她以同党同等相待了…… 我的文章发表后,她的生活只能用崩溃来形容,不单只遇到她的所有人都会对她指指点点,连老师看她的眼光都有些异样。第二天下课后更有一个对自己钱包相当有自信的男生,当面说要包她,被她一书包摔在脸上鼻血长流。第三天她在躲在自己的公寓里哭了半天诅咒了我一天,晚上自己跑到酒吧里,一个女孩子自己喝了半瓶杰克丹尼,喝醉了就遇到我了…… 我抱着她等她哭够了,我说我这段时间暂时陪你去上课吧,这事是我惹出来的,我得负责到底。她没有说话,我低头一看,已经睡过去了。 下午我陪着她出现在教学楼。一路上她与我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半尺距离,神情自若的走在校园上,直走到课室也没有跟我说过话。 一路上很多人回头看我们。男的先看她再看我,最后还是看她,眼神依依不舍;女的看看她又看看我,最后看的是我与她之间的距离——女人都比较八卦,估计是在猜我们的关系。 事实上当她从我怀里苏醒过来之后,我们就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尴尬状态。估计她想不到自己会一时冲动扑到我这个大仇人怀里,还让我抱着睡了一觉,想来她心里应该是相当不自在吧。 其实我也不自在。本来我还没睡醒,但是怀里抱着个小美人,是男人都应该睡不着吧。看着她还挂着泪珠的小脸,我的心变得从未有过的柔软,想俯下头去亲她一下,却怕惊醒了她。 我想我是喜欢她了。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好色,但我确实对美女没有任何抵抗力——只限真正的美女,那些用粉末搓出来的不在此列。 虽然从很多女生对我的表现来看,我应该算比较有魅力,可惜那些围着我转的女生里,却连一个起码达到校花等级的人都没有。而且我还是一个挺懒的人,就算是偶尔在酒吧里泡妞,也只泡那些自己送上门来的,。并且无论对方长得多漂亮,都是泡一泡就走,留情不留人。 不是我清高,我也曾经有过与她们共同解决生理需要的想法。那次那个女生真的长得不错,挺秀气的那种,两杯酒下肚,眼睛媚的像会滴出水来,我们几乎已经开始探讨去那里开房了,但我最后还是“尿遁”了,连酒钱都忘记了付。 我没有处女情节,但对于随便的女人,既提不起兴趣,也提不起“性趣”——公共汽车还要给钱才让上呢。 要漂亮却不能风骚,还得送上门我才泡,你说我这样的人,要找女朋友,不得等“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么…… 也许因为我在身边的缘故,一直到走进课室坐下来也没有发生什么状况。最多也只是当我们一起走进课室的时候,原本吵闹的声音一下子全消失了,当我们在最后一排坐好的时候,所有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我看她一脸平静,也不去理那么多,随手翻开带来的书埋头啃起来——我想考研也不错吧,现在看起来,这课本似乎也没那么枯燥啊。 这是一节自修课,我以护花的姿态坐在她身边。途中有男生想来搭讪,我面无表情的用眼睛把他全身上上下下强奸了几遍,在她的偷笑中把人赶跑,然后低头,接着看书。 我不是不懂泡妞,只是不懂没话找话。通常女孩子不主动跟我说话,我就只懂做自己的事。我自己也想不明白问题出在那里,说我脸皮薄吧,我从来没因为什么事脸红过,说我口才不好吧,也还真不像,最后只能总结出三个字:没天赋。 又有一个人走过来遮住了光线,我皱着眉冷冷的抬头看去。我看到的是另一张冰冷的秀脸。 “呃……小清……这么巧,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脸上堆出代表尴尬的假笑,有些措手不及。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是我的课室,你连我在那里上课都不记得了吗……”这话里的哀怨谁都听得出来。 “呃……当然不是,我只是进来的时候没留意是在哪里……”我有点心虚的感觉。 “哦……你留意的是她吧……是你的新女朋友吗?你不是跟我说没到三十岁不谈女朋友吗?” 小清的话让我有些无从招架。这个许清是不久前在小思的文学社认识的,医学系的系花,来往过过几次,原本我也以为会跟她拍拖的,后来觉得她霸道得让人受不了,就慢慢疏远了。她急了就跟我单刀直入,我说我三十岁之前不谈感情,她说一定会等我…… “这个……”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 “我不是他女朋友……”林欣妤在旁边冷冷的说了句,还把头扭到一边去,这是她今天出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全部人都在看着我,不用看也知道那些目光有多幸灾乐祸,我觉得自己就像被强行拉上马戏台的猴子。 “我们出去说好吗?”我站起来,边走出去边低声说。 “怕她听到吗?”小清很不给面子的说。 我看她一点跟上来的意思也没有,无奈回去拉她的手,她这才肯乖乖的跟我走,临走前还挑衅的看了一眼林欣妤。我注意到林欣妤的目光从我们握着的手上扫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重新低头看书。 我说得口干唇燥,才把整件事情跟她说清楚,刚好下课铃也响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她解释这么多,也许我的心是泥巴捏的,而且没烧过窑,沾不得美女的泪水。 当我回到课室的时候,林欣妤的座位已经没有人,连课本也带走了。我摇摇头,心想走就走吧,美女一个比一个难伺候,老子以后都不找这种麻烦了。 我拿了自己的书走到楼梯的时候,却看到林欣妤蹲在了楼梯角落里,好像还捂着肚子…… “嘿,还以为你走了,原来跑到这里来生小孩啊……”我一向不修口德。 “你才生小孩……”她抬起头怒道,声音明显有气无力,脸色也苍白得吓人。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了?你那里不舒服?”眼睛没瞎的都看得出她身体状况很不妙。 她好像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用手捂着肚子。我二话不说,把她拦腰抱起来,急匆匆向医务室走去。才隔一天,她又一次软软的躺在我怀里,脸上冷汗直冒,已经完全没有表示抗拒的力气了。我恍然间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她生来就是要给我抱的。 “严重胃出血,赶紧送去住院……现在的年轻人也太不爱惜身体了,没事喝那么多酒……” 我没空听那老东西啰嗦,急忙又抱起她冲出医务室…… 四 “啪……”的一声响,把我从瞌睡中惊醒。 我怕自己会不小心睡着,所以在头顶上放了一本书,如果我头低下来,书本就会掉到地上把我吓醒。她躺在医院洁白的床单上,安静的睡过去了,我得负责看着她打点滴,如果药瓶空了马上叫护士来换,要不漏了空气进血管,十毫升的量就可以要她小命。 看看表,现在是凌晨四点,她已经第三次打点滴了。我捡起书本,重新放到头顶上,不经意扫过床上,看到她已经睁开了眼睛。 “你醒啦……有没有觉得好点……”我趴上前去,柔声问她。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我发现她不是很爱说话,也许因为我是她仇人的缘故吧。 “医生说你的胃本来就很弱,平常吃东西都要很注意,这几天你还得先饿着……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喝……”我说到一半,突然记起,似乎我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应该没有资格教训她吧。 她鼻翼动了两下,果然别过头去不理我。 “好啦……都是我不对,是我无事生非,我罪该万死,最多……我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伺候你还不行吗……” “哼……你这么有诚意,干嘛不现在就做……”她扭过头来看着我,眼中有抓住我小辫子的得意。 “呃……现在做?现在怎么做?”我摸不着头脑。 “做牛做马当然要听主人的话,我以后怎么说你怎么做就可以了啊……”她娇滴滴的说,眼中的得意更加明显了。 “这个……” “不愿意啊,不愿意就算了……”她又扭过头去。 “愿意愿意,你以后说什么我做什么还不行吗……”我有一种遇到魔鬼的感觉。传说中,魔鬼擅长于让人自己设下陷阱,再心甘情愿的跳下去。 “那我现在饿了,我要吃鸡腿。” 她说得轻描淡写,我听得心惊肉跳。 “我的小祖宗,你命还要不要。医生说你起码三天不能吃固体食物,你学医的难道不清楚胃出血有多严重吗?现在才过了半天,你这不是让我往你嘴巴里填砒霜吗……” “我不管,我就是饿了嘛。反正你又不是没害过我,我死了你就不用做牛做马了,你不正开心得很吗!” “行行,给你鸡腿,你咬吧。”我伸长了手臂,凑到她嘴边。 “嘻……谁要咬你的臭手,你快点拿开……”她强忍着笑,努力想摆出一张臭脸来。 “是你不要的,不是我不给你啊……你乖乖打针吃药,等你出院,我给你买一百个鸡腿,你吃饱了还可以搂着睡……”闹了一会,点滴也终于打完了,林欣妤沉沉睡去,我也困得不行了,趴在她床边睡得昏天暗地。 “你说过牵了手就算约定……”张韶涵的声音把我从昏睡中吵醒,我迷迷糊糊按下电话的接听键……是小思打来。 “你确定你要发表这篇文章吗?”小思怒气冲冲。 “嗯……发吧,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哈哈……”我笑笑。 “你还笑得出来,你知道这文章发上去,你的名声也就毁了吗?”小思在电话那边做河东狮吼。 “你别那么大声行不行,我耳朵聋了下半辈子难道你来伺候我吗?”我耳朵真的给她震得嗡嗡响。 “你肯让我伺候就好了。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这文章发上去了,林欣妤也许没什么事了,你就完蛋了,你还想不想考zd的研究生啊?而且我也不信,那个送花的人会是你,从来没听说过王力弘也会送花给女孩子的……” “送花的人不是我,不过我觉得没必要再牵扯一个人进来。反正是谁都一样,也不会对我的形象有任何拟补的作用。我既然是死定了,何必又拉多一个人呢?” “那你还考研吗?”小思像泄了气的皮球。 “考啊,昨天我已经决定要考了。” “昨天?你考虑了一整年都没下决心,昨天又受到什么刺激了吗?你想考研还敢这么嚣张?你这样搞哪个教授敢要你啊。” “呵呵,到时候你帮我跟你爷爷说两句好话不就行了。” “哼……你又不是要娶我,我干嘛那么鸡婆,而且你以为我爷爷会听我的吗……当我求你啦,这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你别再搞事了好吗?” “不行,这事我一定要澄清。错了就错了,不敢认算什么男人。我原来只是想帮胖子出出气,没想过会闹得这么厉害。现在只有我自己才能结束这件事情。”我一不小心把严实招了出来。 “哼,我就知道是严实那混账惹的事。你现在在那里,我要见你。” “我……我在医院……”虽然知道不告诉她比较好,不过我不习惯在还有选择的时候说谎话。 “医院……天啊,你出什么事了?具体位置在哪里?我马上到。”小思又一个杀伤力巨大的声波炮轰过来。 “我没出什么事,是一个朋友有点小问题,在这里陪她。”我尽量把电话拿得离耳朵远一点。 “你朋友?你哪个朋友我不认识的?” “嘿嘿,我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你吞吞吐吐的,是不是心里有鬼?”小思简直就像个怀疑老公外面跟人有一腿的悍妇。 “什么心里有鬼……我也刚认识两天,你要来就来吧,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不行,我要你现在就说。”小思说得斩钉截铁。 “就是林欣妤咯,的确是昨天才认识的。” “林欣妤?就是那个林欣妤?我说你干什么非得把自己闹得身败名裂,原来是为了这个狐狸精……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喂……”我还没说完,小思已经挂了电话。这个冲动的家伙,连哪个病房都没问,怎么来啊。 我挂了电话,看到床上的林欣妤已经醒了。没睡醒脑筋不够清楚,我居然忘记要到走廊里说。 “你还要发表什么文章?”林欣妤躺在床上安静的问我,眼睛亮亮的,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嗯……没什么,就是把你的事情交代清楚,黑的是黑的,白的还是白的。”我若无其事的说。 她沉默了一会,说“这样对你也会有很大的影响吧?” 我笑笑说“嗯……应该会影响一阵子的……不过,如果不澄清的话,对我影响会更大……” “为什么……”她诧异的抬头,眼中亮晶晶的,那瞬间的感觉,灿若星辰。 “真相始终会有大白的时候,我现在不说,以后也会有人查出真相的,毕竟也闹得太大了。等别人来说,我就连承认错误的机会也没有了。哈哈,现在我自己负荆请罪,说不定还有人觉得我勇敢……也省得你以后再跑去喝酒啦,你要喝死了,我就变间接杀人,这罪名我可背不起。” 林欣妤呆了一下,眼中似乎有些笑意“你以为我喝酒是为了你……” 这下轮到我呆了,那一瞬间居然有点想要脸红的感觉——也许已经红了吧,我看到她又在偷笑,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哪怕只是一点点笑。 “不是为了我……”我呆呆的看着她,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当然不是为了你,你以为我很在意别人怎么说吗?他们又不是我什么人,爱怎么想怎么想去,我是来这里读书的,又不是……”她没说下去,眼中有神采淡了下去…… 她没有说出那天为什么跑去喝酒,我敏锐的感到,那应该与感情事有关。那句“当然不是为了你”,更加让我蠢蠢欲动的心思被兜头泼了盆冷水——我不信神,但有时候也挺宿命的。 小思果然很快就到了,她一家子人都在这医院上班,这里熟悉得跟自己家里似的。一起到的还有那个该死的胖严实,严实前几天跑去深圳找他舅舅,好像是安排工作的事情,刚回到zd就被小思打电话臭骂了一顿,听说林欣妤在这里,马上屁颠屁颠的跟上来了。 严实比我慢一年上zd,读的是国际金融大专,刚好与我同一年毕业,现在到处找工作。 严实一进来就跟林欣妤献殷勤,脸皮果真是厚得完全看不到尊严。小思刚好相反,一副抓到老公包二奶的表情。我正郁闷得不行,没说两句就把他们都轰跑了,这两家伙就会惹人烦。 他们走后,我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趣,闷闷的拿起书本翻起来,林欣妤却没有放过我的意思。 “你好像不高兴吗?你闷了就回去吧,我没什么事的,不用在这里陪我……”林欣妤的声音安安静静,柔柔软软,听得我酥麻酥麻,竟然郁闷不下去了。 “没事,反正我只是看看书,在那里看都一样。”我没有抬头。 “那你干嘛脸臭臭的样子,好丑……” “我当然没你那么漂亮,我脸臭不臭都很丑的。” “嘻嘻……不会啦,你看不到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吗?刚才那个小思同学,还有之前那个小清同学,都很喜欢你吧?” “嘿嘿,我不知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你不喜欢她们吗?我看她们都长得很漂亮啊……” 我无语……许清是那种看上去很小家碧玉的那种秀气,不过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胸不大脑子也小,而且为人还挺霸道,除了外表,其他方面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钱小思性感妩媚,大方开朗,比很多男人都爽快,是文学社的美女主编,那里的男人一大半是冲着她的脸蛋去的,剩下的一小半,也是冲着她的身材去的。可惜我发现自己把她当兄弟多过当女人,一样的没戏。 林欣妤在医院打了四天吊针,我也在医院里呆足了96个钟头,除了洗澡都没回过公寓,躺到自己床上才知道自己有张床有这么舒服。 林欣妤也回自己公寓去了,她的公寓居然与我是同一个花园小区,可惜隔了几栋楼,有点远了。远了也好,眼不见心不动人不烦。 三天前小思说文章已经发上去了,后来怎么样,她没再提,我也懒得问了。怎样就怎样吧,老子毕业证书也拿到了,怕个毛啊。 严实又跑去sz弄工作的事情,小思爷爷去北京开会,她也跟着当尾巴去了,一时间剩下我孤家寡人,连吃饭都觉得没味道——也许是有些想家人了吧。 我母亲是个小有成就的全球贸易商,一年倒有六个月是在满世界“瞎逛”。父亲是个知名的华文作家,对工作的地点完全没有要求,一点也都不介意跟着母亲七大洲五大洋的瞎逛。 他们白手起家,从一无所有一点一滴累积起财富来。父亲睿智却十分淡薄,在我心中如同三国的孔明,母亲遇到难题的时候,他总能一针见血提出最恰当建议,是母亲事业上的军师,也是全家的精神寄托。 母亲在外面是女强人,在父亲面前却永远是那个恋爱时依赖的小女生,我觉得父亲幸福得让我都妒忌。 我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但他们却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照顾我。我的人生记忆,是从一所所封闭的“贵族学校”开始。 还记得第一天离开他们独自生活,母亲泪流满面,父亲什么都没有说,只问我还记不记得“男人是什么”,这两个画面,一直陪伴我持续着独立的生活。 母亲让我知道自己一直有人溺爱,父亲使我明白应该主动把握未来。我骨子里藏着父亲的睿智理性,血液里却流着母亲的轻舞飞扬,这种矛盾的气质让我从中学开始,就显得异常特别。 虽然我不是那种帅得大老远就会让小女生尖叫的人,但身边总有才女美女围着转,只是她们都没有办法驱散我离开父母的寂寞。我看似风流,实则与她们的关系犹如过客。但我虽然什么都没做,却得了花心与绝情的罪名,只因为每次划清界限都是我干的。 小思说我是最温柔的毒药,每个接近我的女人都会被毒倒。这句话不知怎么传了出去,连新上任的辅导员美眉都知道,有次班级会议提问说“毒药同学,请你来谈一谈这个问题……”全班四十几个人当场笑翻一大半,这个外号也从此广为流传。 毒药?当我突然想起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已经中毒了,医院里四天的形影相对,已经足够让我毒入心肺,病入膏盲。 我打开电脑,激活了一个隐藏的软件,十几秒钟之后,父亲爽朗的笑容出现在屏幕中。 “爸……还没休息吗?” “休息?你小子有什么心事吗?” “呵呵,爸怎么这么说呢?” “你连欧洲现在是正午十一点都不知道,不是魂掉了是什么?说吧,那女孩子什么情况,照片资料传过来,爸妈给你参谋参谋……” “嘿嘿,爸你真会开玩笑……我只是想告诉你跟妈,我决定留下来考研了……” “哦……是要”留下来“考研啊,看来那女孩子应该是在gz的吧,有没有你妈漂亮?” “有啊有啊,比妈漂亮很多呢,羞花闭月,沉鱼落雁,美得日月无光,老爸你看了肯定后悔自己生得早了……”我被老爸弄得很无语,干脆胡说八道起来。 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屏幕上,面无表情的说“臭小子,你越来越嚣张了啊,居然敢在你爸面前说有人比你妈更漂亮,就不怕我以后给你媳妇穿小鞋……” “怕啊好怕,妈你做面膜还出来吓人,贞子本来说好了今晚要过来陪我睡,都给你吓跑了。” “臭小子,别贫,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开始发情的?你要能让你爸猜错,我就让他娶多一个小老婆。” 昏倒…… 转眼快半个月过去了,我一直没有出现在zd,期间严实跟小思都打过电话来,也不过只扯了些家常,似乎没有任何关于我的丑闻。 跟爸妈通话之后,我对自己的心思更加的茫然,心里面很想去zd看看,也期待着或者能在小区门口碰到林欣妤。但碰到了又如何?我能说什么?骨子里的理智告诉我,如果一个女孩子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其他人凑上去,多半只是飞蛾扑火,弄得好是一身伤,弄不好尸骨无存。 美女是混了蜂蜜的毒药,或者是混了毒药的蜂蜜,男人是馋嘴的苍蝇,总在旁边飞来飞去伺机而动,却不知道,就算给你粘上去了,吞下去的究竟是毒药还是蜂蜜,只怕只有到死掉的前一秒才知道。 我知道我表面肤浅的风流,丝毫不能给骨子里对爱情的自卑找到依靠。对林欣妤,我没有半点把握,用赶鸭子上架式的姿态硬着头皮追求她,只能让我在她面前表现出懦弱愚蠢,进一步丧失已经七零八落的自信,甚至严重点会丧失尊严与理性。 我明白我不能对自己的初恋太过草率,但问题是,什么都不做,跟冒冒失失去追求她,究竟那一个比较草率。 在与老爸老妈的通话中,我最后也没有给他们一个确定的答案。我知道,睿智如老爸,如果他不了解情况,是不会告诉我应该怎么做的,就算他了解了,还是不会直接给我答案。我认识这人二十多年了,他那几个套路我还能不清楚吗。 后来我总算想明白了,自己打电话给他们,无非想多两个人煽风点火,让自己行动起来。只是如何动起来,却是一个高深莫测的问题。 我在上次遇到林欣妤的酒吧里,从黄昏时的形影相对,坐到旁边的桌子客人轮了几回,酒是喝得很饱,却没有想到任何惊天地泣鬼神的妙方能让我降妖除魔。我一想起她把花砸到胖子脸上,就觉得寒意从骨头里不停的冒出来。 神情有些恍惚,我知道自己的酒量到了极限,再不走,等下肯定被风骚的老板娘捡回去,一夜过后,尸骨无存。 走出了酒吧,被风一吹,我的胆子就变态般膨胀起来,回光返照让我的脑子清楚得连路人甲的三围都能嗅得出来。我一路雄赳赳的杀向林欣妤的住处,因为在小区混得脸熟的缘故,楼下大堂的保安也没问我去那里,客客气气的帮我打开大门,还殷勤的扶了我一把。 我用这辈子最神圣的态度敲响了面前这扇紧闭的大门,然后像上了断头台一般,强迫自己尊严的站得笔直。 穿着薄薄睡衣的林欣妤打开大门,眼中的惊讶慌乱,还有脸上微微的红润,刺激得我更加视死如归。 “我喜欢你,但是我知道你心里面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跟我说你不喜欢我吧……让我彻底死了这条心好回去睡觉,别再让我饭吃不下觉睡不着,再这样下去我会死掉的……” 我想我已经说得十分严肃,她却呆了一下就开心的笑起来,笑得脸红红的,才说“好吧,我告诉你,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现在满意了没有?” “好,我知道了,晚安。”我麻木的转身。 “喂……你不问问我那个人是谁吗?” “不用了,我想睡觉。”我踉跄的往电梯口逃去,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开门的按钮。 “被你气死了,你怎么这么呆呢……你难道就没想过……那个人是你吗……”她的声音贴着我后背,低低的柔柔的响起。 我的世界停止了五秒钟,然后我硬邦邦的转过身来,茫然的问“你说是谁……” 她被我直愣愣的目光看得头快顶到胸口了,用接近梦呓的声音说“傻瓜一样,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吗?我说的是你啊……” 我这回总算明白自己没有听错,然后……我哇的一声,一肚子酒精全吐在她漂亮的睡衣上,紧接着,我感觉我的脸贴在两个柔软的“枕头”上,我听见她惊叫,还说“你别这样啊,你那么重,我抱不动你……” 那时候,我脑子里闪过的念头居然是“我总算吐回你一次了” 我不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睡过去,但是之前我一直是清醒的。我每次喝醉了都是这样,虽然身体软得像棉花糖,脑子却非常的清楚。 小说电视里,那些所谓酒后乱性都是狗屁倒灶骗人的,不过是为自己找一个开脱的理由或者大家有个台阶好下而已。酒精也许会把情绪放大,却不会无中生有,如果本来没有想跟人家上床的意思,喝再醉也不会乱脱裤子。 我清楚的知道,她把我半拖半抱的弄到屋子里,我的脸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柔软与芬芳,我知道她很吃力,但我依然狠心的希望这个过程可以再漫长一些。 我没有力气撑开眼皮,只感觉到是瘫在沙发上,然后“嘀”的一声,她关闭了冷气,之后开始脱我一身污秽的衣服,我感觉我已经尽力去配合她,但她还是脱得很辛苦……一条温暖柔软的湿布抹过我身体的很多地方……一条滑腻的薄被盖在了我身上……再后来,我仿佛还听到水声,我猜是她在洗澡…… 我脑子马上被她赤裸的嫩白娇躯填满,意识仿佛已经化为水流,正冲击在她柔嫩雪白的肌肤上,眼前黑暗中满是她迎着水花扭动的丰胸秀腿……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一股巨大的电流穿透全身,仿佛全身每个细胞都喷出了一口大气,似乎还“啊……”的叫了出来,心里最后的念头是“惨了,死了,完蛋了……” 五 早上清醒过来,刺目的阳光正照在我的脸上。南方十月的太阳,正如更年期的女人一般脾气火爆,我一时被威慑得眼睛都睁不开。 慵懒的翻个身,我打算把脸藏起来继续睡。脖子下的枕头又滑又软,脸贴上去还有一股沁人心扉的幽香……翻到一半,我突然清醒过来——昨晚……好像……是不是……发生了一些什么? 我翻坐而起,睁开眼睛,彻底清醒了过来。掀开身上的被单,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裤衩,薄薄的灰色布料上,一大团深色的污迹如山水画上的泼墨,活灵活现,让人胆战心惊……我快昏倒了,连被单上都有……我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桌子上有牛奶面包,我想应该是林欣妤去上课前留下来给我的吧,真是个温柔体贴的女孩子。 但这不是我目前最需要的,粘粘糊糊的底裤让我觉得浑身被虫咬般不舒服,我现在最需要的是洗个澡。我第一时间找到洗手间冲进去,把身上唯一的一块臭布片扒下来,用最快的动作,打开花洒从头冲到脚…… “啊……”一声尖叫,我回头看了一眼,跟着发出一声更加厉害的惊叫“啊……” 宽大的浴室角落里,小巧的洗衣机旁,紧闭着眼的林欣妤,手里拿着的正是我的衣裤,一张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身上的睡衣被水淋透了,夏季的衣料极尽单薄之能事,在水中显出一种几乎完全透明的状态……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美景。 “你还不滚出去……”林欣妤半张开眼睛,看到我依然赤裸裸站在她面前,忍不住羞愤的边用手遮眼,边把手里的湿衣服往我身上摔打……我就这么赤裸裸的从浴室中被赶了出来,紧接着,浴室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我这次真的是欲哭无泪了——光溜溜的在一个女孩子家里,叫我往那里躲才好啊…… 这就是我的第一次——第一次确定自己喜欢一个女孩子,第一次狼狈到终身难忘的表白,第一次在一个女孩子面前一丝不挂,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当成流氓,而且是一个没占到便宜就被打跑的“流氓”…… “然后呢……”于茜好不容易才止住笑,红着脸问我,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在讲故事之前,我知道她的名字叫于茜,算是先小小收了一点诚意金。 我说然后……酒喝完了,我肚子也饿了,有没有人跟我一起吃宵夜? 她看了手表,为难的说,太晚了,她在十二点前必须回到家赶稿子,明天一早有发布会。我耸耸肩表示理解,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片,让叫我明天下午打电话给她——纯白的卡纸上,一个跳跃的音符,旁边是“于茜”两个字跟一个手机号码。 与她告别的时候,我没有送她出去。从酒吧的玻璃橱窗上,我看到她上了一辆飞驰而来的保时捷卡宴,她坐到前座上,与一名男子亲密的说着什么…… 我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记忆的封印已经被撕开,心里正翻腾着说不清的滋味,像沉甸甸,又好像空荡荡,心理学上称之为……算了,我对这些词汇已经非常厌倦,不想再把自己的感情问题与这些冷冰冰的东西扯上关系。 我发誓,如果老天再给我一个让我心疼的女孩,我一定……一定什么?我心里再次涌起一阵惶恐,找遍整个脑子,也没找到一个可以准确表达自己想法的词汇——也许我自己也不确定,这个“一定”后面,答案会是什么…… 早上起来,打的士到事务所的时候,头还痛得很厉害。昨晚明明已经醉了八九分,却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硬是自己打车回家,在车上还跟的士司机闲扯酒后驾驶的危害。回到家,趴在马桶边吐得按冲水键的力气都没有。 在最后昏睡过去之前,我的脸拼命在洗手间的地板磨蹭,下意识的寻找四年前那个柔软芬芳的怀抱,但是在没有尽头的坚硬之中,我找到的是一片冰冷,只有我汹涌的泪才是热的,滚烫一样…… 我沉入无边的海洋,那是我的泪和深藏的悲伤…… 到办公室已经是早上十点,助理miss lisen告诉我,许女士已经确认好,将在半小时后到达。在来之前的路上,我已经通过电话与助理确认过今天的安排。 打开桌上的电脑,我仔细的翻阅许女士自叙的资料。许女士是我让助理临时预约的,早上从洗手间的地板爬起来后,我打电话交代lisen,让她帮我把这几天所有预约好的客户重新安排,凡是咨询感情问题的,或者长得年轻漂亮的,通通推后三天。 我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应该不适合理性的剖析别人的感情世界。并不是我如何敬业,只是名声是我的吃饭家伙,别人当我是“神”,我起码也得装得像个“鸟人”吧。 我相信很多人跟我一样,貌似轻松,其实时刻感到头上光环的压力。 “mr. leo,您的红酒……”miss lisen 轻飘飘的走进来,娇柔的苹果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 回到国内后我有些莫名的厌倦自己的英文名,但是目前英文名相当于80年代知识分子的眼镜,我也不得不在工作的时候入乡随俗了,然而我还是不习惯在可以用中文表达的句子中,画蛇添足的换上几个英文词汇来把自己装扮得像个外国人。 别骂我愤青,纯属个人喜好,不强求别人认同。毕竟这是个俗世,聪明人有时候就得俗点。 我盯着桌面上的红酒看了数秒,说“给我换杯热咖啡吧……” miss lisen 有些诧异,不过良好的教养,使她不会多问任何不需要知道的问题,只是柔声说“好的……不过,您之前并没有交代专用的咖啡饮品,您看……” “就喝simon的cappino,别放糖。”simon就是我的老板,也是我在斯坦福大学的导师,但是平时不会在中国,日常事务实际上是我在主持。为这事我抗议了好久,这不是让我当老板吗?不,这不是老板,这是背黑锅的。 现在这个年头,傻瓜才羡慕当老板的。表面上不能作威作福,暗地里还得做牛做马,一个热爱自己企业的老板就是这么过日子的。 随意翻看了几页资料,我发现,这又是一个幼儿园等级的案例…… 许女士倾诉自己新来的上司对她百般刁难,无论她如何努力,总是被上司横挑鼻子竖挑眼,弄得一般原来关系要好的同事也明哲保身的与她疏远了…… 许女士是银行的一般职员,老公家里有钱,她这份工作纯粹是消磨时间的精神寄托。新来的上司后台比较硬,偏偏家里挺穷。许女士每天开着进口的房车去上班,差不多每个星期都请同事出去大吃大喝,上司不喜欢她这么出风头的人似乎理所当然…… 这样的事情,交给事务所里任何一个刚来的咨询师,甚至是我的助理miss lisen,都可以很好的帮她解答,犯得着花几千块钱,等几个星期,找我这个博士来做这种简单的“加减乘除”吗? 有钱人就是这样,总以为贵的才是好的。记得有部电影里,一个疯子说的经典台词:知道什么叫做有钱人吗?有钱人就是不买最好,只买最贵的。 不过既然老子是个博士,就不能像手下那些小青年一般,简简单单跟她谈一加一等于二。我脑子转了几圈,寻思着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让她觉得这几千块钱花得值。 什么叫专家?就是明摆着一粒药丸能吃好的病,我得先给你验验血,照照ct,没事了,再给你配些维生素abc,弄点开胃汤清清热气,唬得你一楞一楞的瞎紧张,这叫“心服口服”。 miss lisen突然有些慌张的进来,支支吾吾的说“许女士……已经来了……” “哦,来了就请她进来,有什么不妥吗?” “许女士的档案没有付照片,所以我不知道她长得……” “王师兄……”门口进来一个苗条秀女。 “啊……许……许……” “许什么许,你这没良心的,不会连我的名字也忘记了吧……”门口的女子幽幽的开口。 “嘿嘿……怎么会呢……lisen,你先出去吧,帮我把门关上。”我有些尴尬的摸摸头,低声吩咐miss lisen. miss lisen显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满脸好奇的多看了我们两眼,才关门而去。 “要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我都等了一个多星期了。”白领丽人毫不客气的坐到我面前,随手抽出一根女士烟点上。 “呵呵,你许大小姐要见我,打个电话来,水里火里,我还能不坐连滚带爬赶去伺候啊……” “你还是那副样子,表面上说得比什么都好听,我只怕我打了电话来,有人就要再玩一次失踪了。” “哈哈……哈……你许清大小姐不也还是那样,嘴巴不饶人。”我再度摸头,躲开她炽热的眼光。 眼前的丽人,正是我在zd的小师妹,当年差点跟她拍拖的zd医学院系花,许清许大小姐。 两人沉默了一下,许清红艳的小嘴里喷出一缕轻烟,看着我没有说话的意思,我只好没话找话说“你现在过得还好吧,好像嫁了一个不错啊老公啊!” “嗯……还好,他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对我很好,就是一年到头没几天在家……” “哦……” 我又摸头,她瞪了我一眼说“你还是那样,一没词就摸头。放心啦,我嫁了人就不会再缠着你了……” “瞧你说的,我这不是关心你么。你工作上跟上司处得不好吗?”赶紧转移话题。 “哼……那老不休的……”许清脸上泛起红晕,恨恨的。 “嗯哼……老不休?看起来像是一起办公室性骚扰事件哦……” “那老色鬼,看我老公年纪大,以为我是那种随便的女人……我没理他,他就找我麻烦。不是嫌在家里太无聊这工作又清闲,我早不干了,谁稀罕那点臭工资,还不够我买两件衣服的……”许清说到上司,满脸嗔怒。 “哈哈,这种问题反倒容易办,色狼比披着羊皮的狼好对付多了。你等一下……” 我回身打开一个柜子,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来,是一个镶着七彩水晶的胸针。 “这个给你……” “好漂亮的胸针……你送给我吗?”许清拿起胸针看着我,一脸的惊喜。 “美国货,外表跟普通首饰没有任何不同,能自动录制128小时的声音与录像。你以后去上班天天戴在胸口,打扮得漂亮点,吸引他骚扰你……” “哈,我明白啦,你真好……” 我还没说完,许清兴高采烈的打断我,趁我没注意,“啵……”的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我十分无语的看她,她居然瞪我说“你什么态度啊,我这是礼貌性致谢,你别想歪了哦…… 许清聊到中午依然兴致勃勃,我也是几年都没见过以前的朋友,也跟她东拉西扯了许多当年往事,整一个zd校友回忆录似的。 许清要请我吃中饭,我没推辞,因为最后肯定还是我买单的。不过走出去的时候,她亲热的挽着我的手臂,让我颇有些尴尬,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嫁了人的。 一帮同事还没等我走出门口就开始窃窃私语,我在考虑以后是不是要在他们面前端点老大的架子。lisen可能是唯一一个没有说过话的,但是我能感觉到她一直盯着我们看。 “周末空间”西餐厅就在楼下,一般这个时候,来的都是在这栋大楼上班的白领精英,像我这样,要招待一下朋友,又没有时间去太远的。虽然价格贵得有些离谱,但谁叫它方便呢,反正在这种顶级商业圈里,没有最贵,只有更贵。 许清一路走来,像怕我跑了似的,紧紧的偎依在我身边招摇过市,好在我既没有女朋友,也没打算在这种“快餐室”找女朋友,慢慢也就没什么所谓了。 想不到几年过去了,当初我评价“胸不大脑子也小”的许大系花,现在的身体变得这么丰韵,让我的手臂很有些压力。 迎宾小姐带着我们走向位子,前方突然“咦……”的一声轻呼,我寻声望去,不远的包厢上,于茜满脸惊讶的看着这边。 我像突然通了高压电一般,浑身剧震,手臂差点就从许清臂弯里挣脱出来。我像撞到墙般突然停住,许清差点被我绊倒,刚想埋怨我,看我一副呆鸟样,自然的顺着我的目光看去…… 我抬手摸摸头,想把手从许清臂弯里抽出来,却发现她拽驴般抱得死紧,只好作罢,假装若无其事,应该好过欲盖弥彰吧。 “嗨……这么……巧啊。”我有点被捉奸在床的紧张。 “嗨……是啊……还真巧……”于茜的微笑也挺不自然,还略微慌张的看一下坐她对面的人。 那人也看过来,一张脸英俊中透着从容的姿态,颇有些成熟的男人气度,一身深灰的西装谦卑的贴付在他修长壮硕的身体上,一看就知道不是商场里那些大路货。他只是撇了我一眼没什么表示,对许清倒还多瞄了两下。 我想我刚刚得了“肺结石”——不知道有没有这病,但我感觉自己的胸口在那一刻,突然多出了一颗大石头,我得大力吸气,才能使自己不感到窒息。 许清看看我的表情,想必心里也有些明白,对那超级帅哥的电眼彻底无视,倒是示威似的挺起胸脯,紧紧贴着我,好像要把我的手臂揉进她的身体里去。 我无声的叹息了一下,努力挤出一个生硬的微笑,点点头,带着许清走向自己的座位。 我没有说话的意图,机械的翻着餐牌,许清也乖巧的不作声…… 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何必,不过是一个只见过一面,聊了会天的女人,“一见钟情”这四个字对我来说,未免太草率了。 突然想起国内有部电视剧,一个男的对一个女的说“你这么漂亮,要是做了我女朋友,我得天天哄着你,那多累啊……”——也许这话对于现在的我,也可聊以自慰吧。 “有拉菲么……88年的……”我看着餐牌,头也没抬的问了一句。 “嗯……先生,请您稍侯,我问一下经理好吗……” 许清瞪眼看着我,我回看她,说“看着我干什么,这顿我请啦。”说完这句话,好像吐出了肚子里一口浊气,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 “唉……想不到”毒药“师兄也有中毒的一天哦。得,许大小姐今天高兴,就陪你喝个痛快。不要红的,那玩意不带劲,来两瓶轩尼诗……” 我瞪眼“你高兴个什么劲?” “哈哈,有人帮我报了仇,我怎么能不高兴呢……” 我的位置刚好看不到于茜,倒是许清,不时偷眼溜过去,也不知道是在看于茜还是在看帅哥,反正也随她去吧,这酒还挺“甜”,我想多喝几杯。 喝到一半,许清突然问我,有没有试过一个人很寂寞。我呆了一下,说有。她又问我,寂寞的时候会怎么办,我撇撇嘴,说,流泪,流掉就好了。她听了没说话,眼泪突然就滴下来了,洁白的脸上泛着酒红,像被火烤的冰雕。 我伸出手去擦她的眼泪,她抓着我的手,在她脸上摩挲着,我有些心疼,不知道是因为她,还是因为自己…… 我把醉醺醺的许清送到她家,她家就在我公司的对面,也就在她上班的大厦后边一个花园。当我把她放到床上躺好的时候,她已经不醒人事。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挂在大厅上的婚纱照,照片上许清笑靥如花,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也看着她笑,眼神柔和得像要淹没她。 下午公司有例会,照例是不预约客人的。我草草说了几句就离开办公室,像逃荒的难民。也许我厌倦了吧,每天端着一副无所不知的模样,其实心里头多少事是解不开的,只有自己知道。 发动了黑色的雪佛兰,我心里十分茫然,不知道应该去那里好。翻看手里的记事本,两张薄薄的名片跳了出来。我记得于茜让我下午打她电话的,拿起那张名片,仿佛还带着昨晚的香气。我看了又看,好像要把那窜号码记到心底,最后打开车里的抽屉,把它塞到最底层。 另外一张,也是很简单的私人名片,印着刘毅虎三个字,是昨晚酒吧里认得的刘大哥给的。现在好像越有来头的人,越怕人知道,卡片简单得像满月婴儿的涂鸦,几时老子也弄张唬唬人。 我收好卡片,猛下油门,宽大的车身像刚被闹玩洞房的小新郎般,猛烈的冲出停车场,往刘哥的酒吧方向驶去…… “全能格斗”会所就在昨晚的酒吧正对面,说来这家会所,我之前也是知道的,不过向来对这种场所的印象,多半觉得是不良少年儿戏的地方,像我这种“老家伙”去是没什么意思的。 会所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前台后面就是一个巨大的室内操场,足足可以踢一场小型的足球赛,几十个穿着白衣系腰带的年轻人在捉对扭打,看上去功底还不错的样子。五六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应该是教练,满脸严肃的在边上走来走去。 我没有亮出刘哥的名片,只跟前台要了一张临时卡,支开了想跟上来的礼仪小姐,随意在教练场边走过,我看到角落里有一排的长沙袋,皮革的,很沉的那种,我在斯坦福大学的空手道社就经常打这个解闷。 把“假仁假义”的领带丢到一边,我随手一拳甩上去,“嘭……”的一声闷响,在沙袋荡出去之前,又一个膝撞由下而上,顶得沙袋整个弹起,发出皮实的扑哧声。 手臂跟膝盖都有点麻,是没热身,也是因为长时间没练了吧。 我没有停下,就这么粘着沙袋一通狂揍。也许人郁闷的时候力气通常都比较足,我憋着一口气打了二十几拳,捶得沙袋扭来扭去,在我眼中仿佛变成一个激情中的荡妇…… 停下来喘口大气,心情果然舒畅多了,难怪挺多人生气喜欢砸东西。我在美国有个朋友,发脾气把几千美金的笔记本电脑砸了。我没他有钱,没敢干这么过瘾的事。 中午喝了不少酒,出汗之后,喉咙马上就有些发苦,正好旁边角落是个休闲的饮吧,我随意把衬衣上面几颗扣子扯开透气,在饮吧上坐了下来,想想,点了一杯冰咖啡。 过了好久才有个漂亮的小妹妹,慢吞吞的送咖啡过来,走过来的时候还偷偷瞄了我几眼,让我的虚荣心小小的满足了一下。不过,貌似我点的是冰咖啡,却给我送了杯热的。 “小姐,我刚才点的好像是冰咖啡哦……” “啊……不好意思,我,我给你换一杯……” 女服务员不是刚才那个,也许是新来的,紧张兮兮的端起咖啡,手都在抖,我刚想抬头看她,她已经把一杯咖啡都倒向我的裤子…… 我条件反射的一躲,谢天谢地,总算没直接命中,只被地上溅起来的咖啡弄湿了裤子。不是我躲得及时,照咖啡泼下来的位置,估计我就算被烫熟了都不好意思去看医生。 “对,对,对不起,先生,更衣室就在那边……”那个闯祸的女服务员结结巴巴的说完,居然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真有够离谱,这什么服务素质,就这样跑掉了。我干瞪了会眼,想想还是算了,这么漂亮的小妹妹,别害人家等下掉眼泪了吧。 通常这种地方的更衣室,都会有一些衣服可以临时换一下,我无奈照着服务员指点的方向走去,在一个走廊里,看到一个门贴着男更衣室的字样,推门进去…… “啊……”一声,不,是两声尖叫,像是约好了般同时响起,我傻傻的看着眼前两个半裸的女人——给她们吓的——几秒钟后才记得要退出来。 “什么事……” 两个肌肉男光着上身,赛跑般从路口冲过来,我刚想解释,两个女的从房间探出半个身子,指着我一个叫色狼,一个喊流氓。我再看看门口的牌子,确实是写着“男更衣室”,心里头觉得莫名其妙。 六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什么事……” 我火气来了破口大骂,那两猛男可没跟我废话的打算,一过来就一人一边想扭我的手臂。我也火了,这他妈的什么跟什么,有这么冤枉人的吗。 想跟我动手?我还手痒痒呢。我一矮身,双腿猛的一蹬,肩膀一下子撞在左边猛男的胸口,把他直接撞到墙壁上。右边的家伙没捞到我手臂,倒把我衬衣扯烂了一边。 趁着被撞的家伙跌出去的时候,我一脚把他蹬翻了,自己也失去平衡摔出去,刚好跌进身后的家伙怀里,被他双手圈住死命的抱紧了。 “放手……你他妈的放手……操……”这王八力气还真可以,把我连身带手臂扣得死死的,我心头火起,头一仰,后脑勺冲他脸上撞去,他比我高一点,我的后脑勺刚好可以够得上他的鼻子。 “啊……”大汉叫了一声,急忙放手,捂鼻子的手里已经滴出血来——这傻帽,老子又不是美女,光勒我那么紧却不赶紧把我横甩出去,一点打架的概念都没有。 这么一闹,刚才操场上的人已经都跑过来,看着旁边两人,一个摸着肚子一个捂着鼻子,个个摩拳擦掌的看着我。 “怎么回事?”一个应该是经理的人推开众人走过来。 “还能怎么回事,这个人是个色狼,跑到更衣室里想非礼我们的服务员,傻子他们两个发现了,就打起来了呗,我亲眼看到的。”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咦,这不是昨晚在酒吧里撞到的那个美腿小女人吗?看她穿着一身白色道服,扎着一根红腰带,看来也是这里的人。真他妈的冤家路窄。 “色狼?我他妈的怎么色狼了,你们的服务员把咖啡倒老子身上,老子过来更衣室换衣服,怎么知道男更衣室里会躲两个女的,你看不懂门上写的什么字么……” 我指着门上的字破口大骂,却发现一帮人看傻瓜一样看着我。我再抬头看去,顿时呆了,门上刚刚还是蓝色的“男更衣室”字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女更衣室”四个粉红的大字。 这他妈的绝对是个坑人的把戏。我怒火中烧,我知道,自己从中午开始鳖到现在的一口气已经爆发了。 “原来如此,我说冷咖啡怎么变成热咖啡,我说怎么就专门往我身上倒,原来是想坑你大爷……你们谁先上,一起上也可以,把你家大爷凑趴下了,爱怎么说都行。” 我嘴巴里说的硬气,实则已经在考虑,等下他们真的一起上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冲进刚才的房间里,拿那两个女的做人质——老子也是肉做的,真让他们一起上了,能把我牙齿都给锤扁了。 但是唬人的功夫却不能少的,就算是只猫,现在也得当自己是老虎。 我慢慢把被撕开的衬衣扯掉,露出一身扎实的“粗线条”,半年多没怎么练,今天算豁出去了。随手把身后更衣室的门“嘭……”的关上,两个女的也给关在里面——“肉票”来着,可别给跑了,换字的肯定也是她们,换下来的字说不定还在里边,今天的事看来小不了,要尽可能留个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一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连那个经理模样的人也打不定主意,上上下下把我看了又看,弄的我心中也疑惑——看这情形,又不怎么像故意要坑我了,哼,也许想坑我的不过是某个人。 “吴哥,你好好教训他一顿,完了送派出所去……”小女人慢条斯理的拿根丝带扎长发,动作优美,整一副蛇蝎美人的模样,而且看上去在这里地位还不低。 旁边那个叫吴哥的中年人,看上去应该是这里的教练,脸色有些为难的看着小女人说:“这个……三小姐,要不我们还是报警处理吧。 “这点小事还得警察来了才能解决,以后‘全能格斗’的面子要往哪里摆?你尽管教训他就是,有什么事情我负责。”小女人像跟我有仇一样,不依不饶的。 “妈的,小娘皮,有种你也一起上,看你家大爷能把你摆成多少个姿势……”看她在那里煽风点火,我心里已经肯定这事就是她搞的鬼。看到她连脖子都气红了,心里头别提有多快意。 我这种嚣张的态度也惹怒了众人,那个叫“吴哥”的家伙脸色一变,走上几步,闷头一拳往我胸口砸过来,好快……我移步侧身,肩膀往他怀里撞去,但还是没有完全躲过他的攻击,胸口被他的拳头擦了一下,火辣辣的。 “嘭……”一声闷响,我的力气也不小,“吴哥”被我撞得失去平衡,我顺势贴到他胳膊下面,侧身把他抱住,暴起蛮力,整个把他扛起来,马上压着他重重地往地上摔去。 虽然我的动作也算快,但我的后背还是中了他一个手肘,好在慌乱中他没用得上多少力气,要不我胳膊肯定也抬不起来了。 这不是那些作假的美国摔跤联盟赛,这是压着百多斤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没有架空的擂台,没有厚实的软垫,是头牛都会全身麻痹好一会。 “吴哥”明显比牛要差点,所以他躺在地上喘气,我站起来开始拍裤子上的灰尘。 这“吴哥”是个真正练过的,速度,力量,反应一样不缺,就是没多少打架的经验。不像我,在斯坦福大学因为打架已经进过医院好多回了——去给别人交费,也有给自己交费的时候。 “呵呵,下一个谁上?”我居然笑了,对着那小女人——我只是觉得痛快,但相信在她的眼中,这是轻蔑的挑衅。 小女人明显想象不到结局会是这样,她的头发刚刚盘成一个漂亮的公主装,两只手还停留在脑后,张开的嘴巴却已经合不拢。我看着她娇滴滴的红唇,却有些蛇蝎的感觉。 “再来……”声音是从地上传来的。 三秒钟前还在瘫着在喘气的“吴哥”,此时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跃而起,认真的摆开一个跆拳道的起手式,满脸肃穆的盯着我。 我说:“你已经输了。” 他老脸一红,说:“刚才我大意了,这次你能赢我,我作主,你可以安全的离开这里……” “嗯……听起来好像还蛮公道,不过我还得再加一个条件……” “哎……放你走已经很过份了,你这种流氓还好意思提什么条件?”小女人楞完了又开始跟我过不去了。 我咂咂嘴巴,笑着说:“我就是不想当流氓,所以才想等下跟你们借件上衣穿,如果“三小姐”喜欢看我光着身子,嘿嘿,那我不穿就是。” “呸,你当自己赢定了吗……小杰,你先去拿件上衣给他穿上……”小女人故意抬起头,表示对我的无视。 “来吧……”我对着如临大敌的“吴哥”勾勾手指头。 “吴哥”一个直拳凶狠的挥过来,明显留了几分气力,防止像刚才那样被我钻了空子。我不闪不避,拳头对着他的拳头直接轰上去。“啪……”的一声,我感觉拳头一下子失去了感觉,“吴哥”更是不堪,一下子倒退好几步,抱着拳头抽冷气。 我先不管拳头如何,紧追上去一脚旋踢,却被他一把抱住,紧跟着缠身过来,没受伤的左拳往我脸上招呼,动作快如闪电。我拼命侧头,鼻子还是给擦了一下,却换来一个空档,左拳全力轰在他肋下,轰得他身体倒移半步,紧接而来的膝撞就此落空。 我紧接着一个右肘击捅向他胸口,他右手慌忙抵挡,慌乱中使不上力气,被我的肘击狠狠砸在他手臂软处,倒退之后,手已经抬不起来。 “还打吗?”我抬起已经肿胀的拳头吹了口气。 过程说来话长,实际上不过一次交手,三四秒钟的时间。这是真正的打架,电影里那些你推我挡,踹翻了马上又跳起来的把戏是用来看的,实际上谁先挨一下重的谁得先趴下。什么跆拳道空手道,用来打架都是狗屁道,这东西要能用来打架,冠军早给军队包揽了。够凶够狠,够快够准,一招制敌,这才是王道。 冷不防鲜血滴答滴答的落在拳头上,我伸手一抹鼻子,又是一手的血。 “够了……”小女人脸色铁青的站出来,气鼓鼓的,弄的胸前波澜起伏,倒是很养眼。 “那么……请问洗手间在哪里?”我一只手捂着鼻子,声音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 小女人愤愤的指着身后,我走过她身边,故意仰头打了个喷嚏,血花四溅,喷得她一脸一身,然后,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擦身而过……身后传来一阵惊呼,我回头一看,那小女人居然昏了过去,正倒在身后女服务员的怀里。 “切……”我心里鄙视了一下,恶意的想:“还是个晕血的,学人家玩什么拳什么道,难道想在床上使么……”不经意脑子里出现她群摆下那双无暇美腿,感觉鼻血好像流得更快了。 七 走出“全能格斗”的大门,果然没有人敢再为难我。 闹得这么大,也没见昨晚那个刘大哥出来,想必是没在,只不过不知道跟这个小女人又是什么关系,年级差那么多。其他人好像地位都没她高,但又没有完全听她使唤的意思,看上去有些让人不明白,还叫她三小姐。情人?二奶三奶?还是应该叫做“秘书”? 我挺不喜欢这种女人——上帝把她雕琢成一件艺术品,她却把自己当废物贱卖给了欲望。 想到也许就是她设计陷害我的,我心里头不禁又对她生出几分厌恶。 上了车才发现,不但右手肿得不像话,连左手手腕也软软的,估计是打得太猛扭到了吧。那个“吴哥”实际上很强,真要玩命我肯定玩不过他,他输是因为太过套路了,总想着什么招什么式的,把打架跟耍宝混淆起来了——死脑筋。 懒得再开车,又不想把车留在这里,我拿起手机拨严实的电话,让他来开车,顺便送我去医院抹点药,也够时间吃晚饭了。 电话刚响了一声就接了,我劈头盖脸的说:“我受伤了,开不了车,你过来给我做司机吧。” “你……在哪里?伤的很厉害吗?”电话里是一个柔和的女声,听起来有点着急。 我像被雷劈到,傻了一下,说:“于茜?你怎么会跟胖子在一起……” “什么胖子?这是我的电话啊……”于茜奇怪的说。 我拿开电话看了一下号码,结结巴巴的说:“不,不好意思,我,我打错了……”然后像做贼被抓到般急急挂掉电话。 把电话紧紧抓在手里,我发现自己心跳得厉害,有缺氧的苗头。 电话响起,是于茜打过来了,我心跳得更加厉害,犹豫着要不要接。 用力喘了几口大气,我按下通话键,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一会才传来于茜幽幽的声音:“你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不,不用了,我,没没没事,我自己能,能回去……”我紧张得嘴巴跟舌头都闹别扭了。 我发誓,这一定是这辈子说过的最结巴的话。 电话那头传来“扑哧……”的轻笑:“还没没没事,话都说不清楚了还没事……别婆妈,快说在哪里……” “我真没……唉……在昨晚的酒吧对面,黑色雪佛兰……”我把车牌报给她,她说很快到,然后挂了电话。 没过几分钟,一辆黄色的标志30停在我车旁,一身杏色长裙的于茜,极度优雅的从车里走出来。 我一直认为,优雅是一种内涵,气质是一种心态。此时的于茜,无疑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在不知不觉中对我进行致命的吸引。 我也打开车门走出去。于茜一眼看到我肿胀的右手,让人心痛的皱了一下眉头,我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忐忑不安的看着她。 “你怎么弄成这样……”于茜捧起我的右手,娇嗔的看了我一眼。 “呵呵……哈……跟人,打了一架……”我摸摸头,像个傻瓜,觉得她的手摸上去,麻木的手好像就有了感觉,舒服的感觉。 “你真是……你是不是天天都跟人打架啊。”于茜白了我一眼,煞是好看。 “没有……嘿……不过,认识你之后好像就是了……” “你姓赖的吗?还赖我呢……” “呵呵……”我接着傻笑。 “快上车,我跟你去医院看看。” “你走运,骨头没裂。”自以为帅气的急诊医生拿起我的手,重重捏了两把,草率的下诊断,那表情,好像我的手最好是断了才对头。 “那还要不要找照一下x光……”于茜在旁边比我还紧张。 “呵呵……拍片就不用了,凭我的经验,骨头有没有事看一眼就知道了。”那家伙面对于茜,脸上的棺材板马上生根发芽,连花都开好了。 操,知道你还捏个屁啊……我瞪圆了眼看他,他瞪大了眼看于茜,我手痒痒,真想扇他一巴掌…… “肚子饿了……”我一上车就摸肚子。 “喏……那有快餐,要不要放你下去吃……”于茜故意不看我,特定瞄向路边一个看上去老鼠洞的大排档。 “你,你不是说晚上要请我去你家吃饭的吗?”我摸头。 “你又没打电话给我,我干嘛要请你吃饭。”于茜口气不容置疑。 “哎……我打了啊。”我耍赖 “打错了也算打吗?” “你又没说要怎么打,反正就是打了,你可不能耍赖。”我贼喊捉贼,先下手为强。 “明明是你耍赖,还说我,你果然是姓赖的……”于茜转头看我,牙痒痒的,好像想咬我一口——干嘛不咬呢。 “好好好,是我耍赖……那我请你吧,算是给你赔罪……就到那边吃……”我指着她刚才说的那个老鼠档。 “你才要去那里吃……” 于茜忍笑不理我,发动车子往前开去。 一路东拉西扯的,于茜不时被我逗笑,最后不得向我抗议,这样她没法开车。 30无论从动力还是操控上,都只能算一辆准跑车,不过给于茜开得这样温吞吞的,我都不禁要为它叫屈了。我说这30给你开,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于茜瞪圆了眼睛生气的看我,可惜无论她如装作凶悍,对我来说都只有诱惑…… “吱……”的一声重重的刹车声,于茜手忙脚乱的刹住车子,差点与迎面而来的凯迪拉克亲密接触——嘿嘿,刚才瞪我的时间太长,车子不小心驶入逆方向了。 “你他妈的找……”一个怒冲冲的平头从凯迪拉克车窗里探出来。 “对不起啊……我真是太不小心了。”于茜也按下车窗。 “哦……哦,没事没事,以后要小心点啊,这样开车危险哩。你应该没喝酒吧?” “呵呵,没有,谢谢你啊……” 于茜回过头来,对我怒目而视,我说他巴不得你喝酒了,这样好过来做司机,这车要是我开的,那平头准能下来跟我干一架,这世界,那里有什么男女平等啊。她气得脸蛋都红了,我说你还看我,“警察叔叔”找你来了,还不赶紧走。 果然,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盖帽”径直向我们走来,于茜又白了我一眼,然后却把车靠边了。这下轮到我瞪她了,我说你嫌钱多还是怎么着,等下不给你开张单罚你危险驾驶,我以后开车都不超速不插队不冲红灯。 “罚也是你害的,你以后就不许超速不许插队不许冲红灯。” “小姐,请出示您的行驶证驾驶证……”大盖帽敬了个礼,蛮像那么回事。 于茜把早就拿出来的证件递给他,他看了两眼,居然又敬个礼递回给她,只说了句,以后开车注意点。 于茜“哼……”了一声,得意的瞄我。我说你是不是在里面夹钱了,她发脾气说别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龌龊…… 我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关了嘴巴不说话。 “哎……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想事情……”我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想什么呢……” “想自己究竟有多龌龊……”我不咸不淡的说。 “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跟你闹着玩的,没有……没有特别的意思啦……”于茜小心翼翼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也许于茜说我龌龊并没有过份吧,想起自己在斯坦福的第一年,酗酒打架泡女人,有次喝醉了,差点把一个漂亮的学姐强奸了,如果不是她没有追究,说不定我现在还在牢里蹲着。我甚至还偷偷吸过一次可卡因…… “呵呵,没事,我只是在想过去,往事不堪回首……” 或许我的语气比有些寂寥,于茜停下车来,轻轻的碰了一下我的肩膀:“喂……你不要这样子啦,我好不习惯。” 我笑笑转过头看窗外,不想被看到脸上的苦涩。 “你还没给我讲故事呢,我们快点回家,吃完饭接着聊,好不好嘛……” “好。” 八 于茜住的这个花园我来过,属于sz的真正顶级住宅小区,在关内一个自然保护区附近,风景宜人,跟我住的地方,刚好一个在深圳东边,一个在深圳西边。 我记得这个楼盘,是半年前在楼市最热的时候发售的,据说看楼要先交50万所谓的“看楼诚意金”,买卖不成,这钱还要三个月才退还。我当时十分佩服想出这条推广策略的人,深得炒作之道。 果然,这条闻所未闻的荒唐规定谋杀了不是报纸的版面,据说这里的房子卖到最后,很多人拿着大人物的小纸条找他们老总买房子,有个人拿了市里某某的条子牛哄哄的找老总,结果被告知,他的条子“太小了”,没法安排。 我讶异于茜的收入,难道现在国内影像市场已经景气到随便做做音乐就能赚这么多钱的地步嘛?我把自己在关外新区的房子折成现金,发现只够买于茜家里最小的那个房间…… “你怎么不进来?”于茜放下从车尾箱拿出来的大包小包食品,看我还站在门口发愣。 “我在体验这里的空气,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嗯……是的,这里的空气的确很好,比我们上班哪舒服多了。” 我无语。我买的房子在关外的新区,下楼就是个几万平的公园,有山有湖,草木无数,紧邻区府银行超市交通要道,论环境绝对不比这里差,房价却只是这里的十分之一。唯一不同的是,从我上班的地方,回家要开车一小时,于茜只需要半小时。 也许对于有钱人来说,为了让生命中每天多一小时,的确值得多付出几百万的代价吧。 以前听说过一个笑话,说是比尔盖兹,看到地上有一百美金,他没有弯腰去捡,因为他弯腰拣一下要花费三秒钟,而他每秒钟赚的钱却有三百美金,所以如果他去拣这一百美金,实际上他的损失是八百美金。 这个笑话虽然偷换了概念,但是的确从一个夸张的角度阐述了有钱人时间的宝贵。 我全身陷入柔软的布艺沙发里,舒服得想闭上眼睛。 “你一天打扫多少次啊?我每天有固定钟点工打扫两个钟头,家里也没你这里干净呢。” 我的称赞让于茜很满意,她的回答却让我惊讶:“嘻……我都是自己打扫的,大约两天一次吧,只要东西别乱丢,房间就没那么容易脏的啦。我朋友不多,少人来啦。” 恰好相反,我觉得舒服的生活方式,就是随意,随意花钱,随意丢垃圾,东西用到那里就很随意的丢在那里。 我满有诚意的进厨房帮忙,于茜扭不过我,只好让我做最白痴的活路——切生菜,我假装自己是左撇子,切完了我们才发现,生菜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横七竖八的在地板上躺着。于茜娇嗔的把我遣返兼押送回大厅,还帮我开了电视,拜托我老老实实坐着,等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做大老爷就好。 我随手翻弄于茜的cd收藏架,发现连一张流行音乐的cd都没有,一架子满满足有数百张,却尽是些理查德莫扎特之流的“雅货”。这些应该称之为艺术的东西,不应该是我这种半调子的俗人能随便明白的,而附庸风雅,貌似暴发户来做比较适合,我还没有资格做这种事情。 随手抽出一张dvd,封面居然是于茜,我饶有兴致的放进影碟机,画面出来,好像是一次海上旅行,画面中,于茜穿着清凉的泳装,在一艘白色的私人游艇上与一个男子嘻嘻哈哈的玩闹,我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男子就是中午在餐厅与于茜一起的那人…… 我郁闷得差点吐血,“啪……”的关掉影碟,颓然坐回沙发上喘气。我心中开始后悔来这里吃饭,盘算着是不是找个借口走掉算了,于茜刚好这个时候端了盘水果走出来,我刚想应该怎么说,手机恰到好处的响起来,是公司行政部打来的。 “什么事,说。”我正烦得很,口气有点冲。 “体检报告出来就出来,这么着急打我电话就为了这事?吞吞吐吐干嘛?怎么了,查出来我有癌症啊……你说什么……” 我挂了电话彻底呆了……于茜手里的盘子“啪……”的摔到地上也没有惊醒我。 “leo,leo,别担心,先别担心好吗……癌症现在也不是没办法治,我明天跟你去医院,我们再好好检查一下好吗……也许是查错了,一定是查错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好吗……” 于茜坐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发现我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又搂住我的肩膀,我像融化掉的蜡像,软软瘫倒在她怀里,我知道于茜在不停的安慰我,只是觉得她的声音好远,远得我的大脑做不出回应。 一滴眼泪落在我耳后,又一滴没入我脖子,我终于有了反应…… “肝癌……末期……”我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吐出这四个字。 “不会的……一定是搞错了,这种事情经常有,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复查一下好吗?”于茜把我搂得更紧,不停有眼泪滴落在我身上…… “不是我……是simon,我老板,也是我的老师,我的义父,我的……‘兄弟’……我在美国的日子,我在那边闯的祸……都是他拼了命帮我,没有他,也许我已经被黑帮砍死,或者吸毒过量死在街头……你不明白的,他对我有多重要,你不会明白的……” 我在于茜怀里喃喃自语,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喷出了眼眶…… 我没有留下吃饭,也拒绝了于茜送我回家,我现在已经没有心思想穿着泳装的于茜与那个男人会在游艇上做什么。心里空荡荡的独自走在华灯初上的街头,脑子里满是我初到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场景…… 那时候,我带着一脑子对现实的不满登上了那个极度鼓吹自由与民主的国度,心里面只想在这个没有任何人认识我的地方狠狠堕落到地狱。 办完入学手续,我当天就到处找酒吧,凭我的样貌手段,只要放下架子,不挑食,女人就像在路边售卖机里的避孕套,廉价到几乎不需要付出代价。 当晚我就把一个漂亮的医学系美国妞弄上她的床——我挑上她,因为她跟林欣妤一样是学医的,我狠狠的“折磨”她到天亮,然后在她“奄奄一息”的目光里,穿了裤子就走人。 后来她找过我几次,我搂着别的女人,当做不认识她。过了不久,一个自称很爱她的德国壮汉来找我,一副对她用情至深的恶心样要我娶她,我看他的鸟样就想起不愉快的回忆,在脸上挨了他一拳头之后,我像发狂的野狗,把他揍断了两根肋骨,连带劝架的人也伤了三个。 然后我进了警察局,来领我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导师,另一个就是simon,他用他心理学权威的身份,向警察局证明我有心理疾病,需要保释回学校接受及时的治疗。 后来他还帮我去找到那个德国人,赔偿了所有的医药费用,说服他不告我,否则大概在美国的三年,我会在牢房里读书吧。那时候我学的是国际法。 之后,我依然我行我素到处泡妞惹事,好像要把在zd鳖的一口气都在这个糜烂的异国他乡发泄个干净,每晚在酒吧里泡到天亮,不学自通的跟人家打架抢女人,终于惹上了黑帮,被十几个黑人追着砍。 我无处可逃,最后跑到simon楼下求救,那时候,已经接近60岁的simon拿着根棒球棍子冲出来,用一种堪比“教父”的凶悍,把十几个黑人打跑。后来我才知道,simon以前真的混过黑帮…… 这事还没完,黑帮那里有那么好惹的,当天他们就重新找上门来,好在simon认识他们老大,并且当着他们老大的面说我是他的义子,总算simon在当地还算有点面子,在我赔了不少“面子钱”之后,这事才算有个收场。 我问simon,为什么要帮我,他用中国话说了两个字“缘分”,他说他年轻的时候,有一个中国人给过他很多帮助。 simon是个有趣而且不服老的家伙,从那天开始,反倒是他经常拉我去酒吧里混,美曰其名“社会观察”。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真的认了他做义父,过没几天,干脆也从法律系转到他的心理系给他领导了。也许研究别人的心里头想什么,对我来说,比干巴巴的规条要有趣一点吧——simon当时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反正破罐子摔破,没什么所谓…… 九 飞机到达加利福尼亚州帕拉托市的时候已经是当地时间晚上八点半,我随意找了家酒店住下。从酒店窗户里望出去,已经可以看到斯坦福大学绵延无尽,四平八稳的黄砖红瓦的西班牙式房子,还有长达数公里的椰子树大道。 比邻的“矽谷”让这一片的土地比黄金还贵,但是这里交通拥挤,失业率也居高不下。与“矽谷”的声望严重不符的是,这里的生存环境其实非常的差,也许你在路边看到一个潦倒得不像样的家伙,上个月还是这里某家公司的老板。 simon的公司总部就在这里。无可比拟的高工资,超强度的工作压力,恶劣的生存环境……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需要心理咨询呢。 我作为公司的高级职员,拥有全年多次往返签证,我用最快的速度安排了行程,但是到达斯坦福附近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 四十八小时过去了,我依然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这个事实。我想simon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没有人可以在这个60岁的“小伙子”面前说谎而不被他察觉。 在一开始的震惊之后,我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了下来,毕竟学过这么多年心理学,对这种事情看得比普通人透一点。只是我不知道simon现在又在做什么,但我相信他一定不肯躺在医院里等死。 时间还早,我想我应该出去走走吧。只是我能去那里呢?酒吧?也许吧,我这种人,除了在酒吧里找点能找到点一次性的慰藉,难道还能在这鬼地方买到爱情吗。 酒吧,爱情,洁白的游艇上洁白得耀眼的肌肤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很烦躁,想做点什么,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我知道我缺乏一种精神上的寄托,缺乏一个可以想念的女人。 随意走出酒店,帕拉托市的街道依然像半年前一般浓妆艳抹,我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但我现在的感觉很陌生,还有点厌倦。如果不是因为simon,我想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来这个城市。 路过一个商场,我买了一盒很贵的雪茄——这是simon最爱抽的。独自坐在路边闷闷的抽着,感觉自己像个绅士,但在路人的眼里,我看起来更像一个刚在股市里输得倾家荡产的赌徒。 实在无处可去,我干脆拦了一辆的士,直奔simon的住处——只要远远的看一下就好,也许这样我可以不那么胆怯。 simon无子无女,40岁离婚之后,独自住在学校旁一个富人区里。意外的是,当我走到他的小别墅旁边的时候,发现屋子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好奇心让我抛弃了原来的打算,我犹豫了一下就上前按响了他那个老式门钟。 “哈哈……亲爱的leo,你来得跟我想象中一样快,不过还不是最快的……才半个月没见,你脸色就这么差劲,你还是赶紧找个管家婆吧,哈哈……”simon打开门就大笑,不分青红皂白给我一个热烈的拥抱。我有0。1秒的错觉,以为自己是来参加他的婚礼。 “我……你知道……”这样的会面,让我有些瞪目结舌。 “哈哈,我当然知道,而且时间比你早一年,是我让他们通知你的,我想是到了应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了,但是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快点进来,我还要给你介绍很多有用的好朋友……”simon亲热的搂住我走进人头涌涌的大厅里。 “各位亲爱的,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来自中国的帅哥,斯坦福人文科学系最年轻有为的博士,mr。leo,也是我老simon的义子……” 看着兴奋得像抽了可卡因simon,我心里痛得像刀割一样——“刀割”,这个词已经被无数人用得烂掉了,但却是我此时心情最贴切的形容。 simon带着我周旋在总多衣冠楚楚的上流人士里,我实在是挤不出半点笑容,唯有装出一副严肃的酷样,跟在simon后面到处点头打招呼。我甚至见到了加州的州长,也就是经常在电影里看到过无数次的阿诺施瓦辛格,可惜我一向对明星不感冒,也只是跟他握了一下手。 趁着大家喝酒的空挡,我拉住simon刚想说什么,他却先开口:“别这副德行,我又不是现在就死,起码还有三个月呢,我打算下个月就退休,你帮我打理好国内的分公司,你答应过我的,要帮我打一辈子工的,没忘记吧……” 我木然点头。我当然记得,半年多前我毕业回国,simon送我的时候,两个人喝得醉醺醺,他说他是我干老子,要我帮他打一辈子工,我拍胸脯说,以后就跟你混了。他说要是他死了怎么办,我说你死了我也帮你守着,守到你重新投胎长大成人。 勉强跟着simon走了一圈,我推说肚子饿了,自己跑到旁边的餐桌上吃东西。我的确也是饿了,二十多个小时,就喝了几杯咖啡。 我知道那些对我微笑的绅士淑女,其实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他们的微笑,多半只是禽兽的衣冠,上流社会的政治,原本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博士并不值几个钱。 当然,我并没有因为他们看不起而不满,实力的差距明摆在那里,人家看不起你是应该的,面子是别人给的,但没有人会白给。“leo……” 一个声音轻轻在我身边响起。我抬头一看,楞了一下,对眼前穿着晚装的金发女郎有点茫然。 “丽莎,你还去理这种混蛋吗?人家早已经不记得你是谁了吧……”又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这次有点熟悉。 “怎么是你……”我有些惊讶,看着怒气冲冲从人群中挤出来的中国美女,觉得人生真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不能是我?想不到吧,就算你逃到了美国,难道就能改变你色狼流氓的事实吗。” “哼……我记得,前天我可是大摇大摆的走出你们设的那个卑鄙下流的陷阱,‘逃’这个字,似乎按不到我头上吧?”这个像吃了火药的女人,就是前天在“全能格斗”会所里,害我拳头肿成馒头的蛇蝎美女。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会在这里。 “别这样……艾婕,你让我跟他说会话好吗……”金发女郎可怜兮兮的看着蛇蝎美女——原来这个雌激素混乱导致更年期提前到来的辣妹叫艾婕。 “算了,你要怎样就怎样吧……”艾婕咬牙看着我,装作不经意,手扫过一个汤勺,一勺子浓浓的牛肉汁就泼在我腰上。 “fuck……”我怒火冲天,扬手就想一个巴掌甩过去——男人不应该不打女人,但对于讨厌的家伙,我一向不考虑它是公是母。 这个叫艾婕的鬼女人,扬起娇艳的脸蛋,非常挑衅的看着我,我的手硬是扇不下去。 “你打呀,你还像个男人吗?你这只只会欺骗女人感情的猪,除了伤害女人,你还能做什么……” 这话似乎击中我的死穴,我颓然垂下手。 “你们别这样好吗……”丽莎弯下腰,手忙脚乱的拿出餐巾帮我擦衣服上的污迹。我这时候才记起,这个金发的美女,似乎就是我到美国后,第一个与我发生一夜情的医学系学姐——我记得这件事,却已经不大记得她的模样。 这处的争吵已经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simon也从人群中走过来。 “亲爱的,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们看起来不太好……” simon走到我们身边,艾婕冷冷的“哼……”了一声,拉起丽莎钻回人群里去。 “没什么事,我只是弄脏了衣服。”我不想给simon这个主人添麻烦。 “看起来你跟小艾婕发生了一点不愉快是吗?”simon笑着搂住我的肩膀。 “小艾婕?听起来你跟这个辣妹很熟嘛?”我没好气的说。 “辣妹?天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形容你未来的老板?”simon夸张的张大了嘴巴。 “老板?什么老板?”我莫名其妙。 十 “我刚才来不及告诉你吧,我下个月退休,我的位子由我的侄女接替,也就是你说的那个辣妹,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唉,看来你新老板对你印象不太好,这下你有麻烦了……不过我相信你会搞定的,哈哈,有什么女人是你搞不定的呢……” simon幸灾乐祸的大笑,我真想把我的拳头塞进他的大嘴巴里。 simon的衣服给我穿刚刚好,可惜他没有让我休息的意思,并没有说那间客房可以让我休息。我是真的累了,二十多个小时没吃饭也没睡觉,我想我的脸色一定跟心情一样憔悴。 四十多人的大厅,除了两个我不想招惹的女人和simon,我没有发现还有哪个是我认识的。趁着simon没注意,我悄悄拿了杯红酒到露台上去。这个地方我来过很多次,熟悉得就像自己家里,但以后应该不可能再来了吧。 “leo……”丽莎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无声的叹息了一下,没有转身。过一会,两条柔软的手臂缠上我的腰,一个温热的胴体贴上我的背后。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下贱……我知道……我不是处女……是不是所有东方人都很注重这个……但我,我真的没有办法忘记你,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你给我的感觉……我常常在梦里拥抱你,但我只敢偷偷的在远远的地方看你……看你不停的换女朋友,我的心碎了很多次…… “丽莎……你……我不是一个好男人,她刚才说得很对,我只会给你伤害。把我忘记了吧,你应该会找到一个很爱你的男人,你也会爱他,这才是你应该得到的……忘了我吧……” “不……我不要,你不要这样对我,你已经拿走了我所有的爱情,忘记你我就不会再有爱情了……”丽莎的脸贴着我轻轻摩挲,我感觉背上湿了一大片。 “我早已经没有爱情,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了……” 我脑海里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小妤看着赤裸裸躺在我床上的钱小思,慢慢软倒在门边……于茜穿着性感的泳衣,跟一个同样性感的男人在游艇上捉迷藏…… 一种极度失败的感觉把我淹没在疼痛里,我仰头一口喝光杯里的红酒,随意扔掉杯子,转过身抱住丽莎,狠狠的往她的红唇亲去。丽莎瘫软在我怀里,只有手臂还剩下一点力气圈在我的颈上…… “丽莎,对不起……我真的……不爱你……”良久,我推开她颤抖的身体,疲惫的说。 丽莎摇晃了几下,扶着围栏勉强站稳,布满红晕的脸上平静得让人绝望。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能再被你抱在怀里,我已经很满足,我已经很满足了……”丽莎张开嘴轻轻喘着气,退后几步,然后转身,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有些失神的转身,眼前一晃,“啪……”的一声,我重重挨了一个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 “你干什么……”我摸着被打得发烫的脸,见鬼一般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艾婕。 “这一巴掌是替丽莎打的……这一巴掌是替……”艾婕话没说完,手一挥,又一个巴掌扇过来。 靠,当我是出气公仔吗?我手自然一伸,她的手臂落入我的掌心,她还不死心,另一只手又倔强的挥过来,却再度落入我手里。 “放手……”她怒目而视。 “fuck,老子凭什么要给你打……”我暴怒,这是我今晚第二次见她,也是第二次对她说这个相当粗俗的单词。 “哼……我是替别人打的,你这个只会玩弄女人的下流胚子……” 我真想扇回她一巴掌,但是看着她倔强的脸,我知道自己是下不了手的,只有牢牢捉住她的手,继续对她怒目而视。 “怎么着,我就打了,你现在敢把我怎么样?你再不放手,我就喊非礼了……”艾婕看我一副对她毫无办法的样子,脸上开始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 “你……哼……”我看着她娇艳欲滴的脸,心中突然起了一个恶搞的念头,慢慢把她向我怀里拉近…… “我这是替你老公亲你的……”说完,趁着她愣神的瞬间,我的嘴唇准确的覆盖在她微张的小嘴上…… 我感觉到她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然后却软化了下来,我得意的加重力度…… “啊……”我惊叫着把她推开,伸手一摸嘴唇,手上是醒目的鲜红。 她满脸红霞,饱满的胸脯一起一伏地用力喘着气,恨恨的瞪着我,突然转身跑掉了。 看着她的狼狈样,报复的快感让我暂时忘记心里的不愉快,我无声的大笑,随意擦去嘴唇上的血迹,抽出一根雪茄点燃。 我不是很爱抽雪茄,偶尔想抽点什么解解闷,也多半挑国产的香烟。雪茄很醇很香,抽两口就让人很迷醉,但一根雪茄是不能一次抽完的,否则多数人只会感到头昏,这是我宁愿抽烟的原因。 也许,这与现在流行的快餐爱情甚至一夜情有异曲同工之妙吧。廉价的叼在嘴上,骚包得冒烟,却抽没几口就到了尽头,抽完丢掉走人,过会再取另外的一根……不需要费心存放,也不用什么去头去尾的工具。 今晚跟这个未来老板的仇算是结得深了,除非……呵呵,没有除非,这样的雌性动物,怕只有华南虎才敢打她的主意。不过没所谓啦,大不了老子不干总可以吧,干这行跟干医生差不多,干久了人很容易变态,simon就是挺明显的例子。 想想,连我自己都觉得刚才太冲动了,嘴唇上的伤口明摆在那里,别说她喊非礼,就算说我想强奸,只怕这里的人,十个里面肯定有九个半信她。 也许,我趁早溜掉才是上策,来个死无对证,谁知道那疯女人是不是去叫马仔来砍人呢。在我犹豫要怎么跟simon说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是于茜的电话…… 我看着闪动的电话屏幕,拇指按住挂线的按键,直到关机,心中莫名闪过一丝快意。 “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躲在这里……这种场面对你来说是有点闷,所以我给你找了个好差事。”simon从门口走进来,依旧是大笑开头。 “老家伙,你确实没有在为自己担心吗?”我阴郁的看着容光焕发的simon,倒像快死的那个是我一般。 “小家伙,你看看那你什么表情。像我几十年都过着一样的日子,早该改变一下了。你看我该有的早就有了,该享受的也一点没少,再活下去也不过如此了,倒是死之后是什么样的世界,我已经猜测很久。最近我看了很多宗教的书,估计到那边之后,直接就是个知识分子了,肯定不会混得比这里差,哈哈。” “你就没什么放不下的东西吗……”我心里很酸。 “有……但是我相信你们都会照顾好自己的。小艾婕对你很感兴趣,刚才问了许多关于你的事情,哈哈,我看你们是挺般配的一对,你以后不能欺负她……” 我听得直翻白眼——还般配?还欺负她?她是对整我感兴趣,我还怀疑这人是不是生下来就跟我有仇呢。 “对了,我干什么找你来着……是了,小艾婕要回去了,你送送她吧,要好好把握机会哦……”simon明显没留意到我唇边的伤口。 “得了吧,你要是跟她说是我送她,保准她宁愿自己走路回去。”我狠狠的吸了一口雪茄。 “哈哈,别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就是小艾婕要求让你送她回去的,我猜外面起码有一半以上的年轻人已经妒忌你了,连我都觉得你魅力大得过头了。” 我一口烟没喷出来,呛得自己半死,simon乐乐的在旁边说,看你高兴的…… “说吧,你叫了多少小流氓在路上等我……”我拉开卡迪拉克的红色车门,抱着根棒球棍子坐到副驾驶座上。说是我送她,她却坐在驾驶位置上没有让开的意思。她看着我唇上的伤口,居然“扑哧”一声笑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她笑——嘲笑。 “哼……你怕了可以下车啊。” 我冷哼一声,靠在座位上,干脆闭上眼睛养神。她发动车子,呼的一声冲出车库。 她开得很猛,完全不同……于茜,这个时候我竟然想起于茜温吞吞的开着30的可爱模样…… 深夜的加州街道灯火阑珊,艾婕一路狂飙,几次转弯已经接近甩尾。凯迪拉克cts仅仅是运动型轿车,想在公路上耍太极还差几分火候。 我猜她是想看我会不会被她弄吐,却不知道老子开着simon的小宝马泡妞的时候,是用小漂移过弯的,一年下来帮他换了十几次轮胎。这种程度……鄙视。 但是艾婕的技术却有点不敢恭维,几次过急弯我都捏了一把汗抓紧了扶手。我不知道她要开到那里,她肯定不会说,我也当然懒得问,省得她以为我怕了。 车子快到一个百度弯的时候,后面追上来三辆三菱改装车,抢着进入弯道,艾婕手忙脚乱的避让,一下子冲出路面,差一点点就撞上路边的树丛。艾婕尖叫一声,脸色煞白的刹停车子,我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下车……我说下车……就你这水平,学人家玩车,你不要命我还要呢……” 这鬼女人是不是想自杀,我终于忍不住下车,拉开她的车门,对着艾婕怒吼。 艾婕红着眼眶看我,我心里突然有些不忍,叹了口气,换了一个温和的口吻说,你想去那里,我来开好吗…… 十一 我慢吞吞的把车驶上公路,艾婕坐在我旁边不声不响。又有几辆改装车轰鸣着从我们车旁掠过,粗大的排气管撕裂着夜晚的宁静,转眼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你干嘛这么恨我?”我不经意杀出一句话。 她楞了一下,咬牙说:“难道你不可恨吗?” “我跟丽莎……我知道我以前有些荒唐……我没想过会这样的,我真没想过要伤害她……”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也许是因为simon吧,毕竟她是simon唯一的亲人。 “你以为只有丽莎吗……”她话里的恨意更浓。 我楞了,回想一下,在斯坦福的三年里,除了丽莎,我也有过不少女人,但是大家都是好来好散,从没有其他人在分手后与我纠缠不清,我习惯的摸摸头,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虽然有继续探究下去的欲望,她却不肯再开口了。 “去那里?”我有些无奈,已经在路上漫无边际的开了半个钟头,但是看艾婕的模样,如果我不问,她似乎也没有告诉我目的地的意思。 “随便吧,随便走走,我不想这么快回去……”她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锐气,看起来有些没精打采,头靠在椅背上,安静的看着前方。 当一个女人说这种话的时候,通常表示她不讨厌跟你在一起,但对于艾婕,我还不敢用平常的标准来判断她,我唇边的伤口现在还隐隐作痛。 “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跟你在一起有什么可开心的?”她冷冷的说。 我碰了个硬邦邦的钉子,算是自讨了个没趣。“不开心你干嘛要老子送你”,这句话我只在心里说,看在她是simon的亲戚,而且是一只母老虎的份上。 前面公路口车灯辉煌,巨大的马达轰鸣声比警车的汽笛还响,似乎是一帮午夜飙车党。我这才记起,前面是一条多弯公路,是帕拉托市的飙车党最集中的地方。在斯坦福第一年的时候,我也曾经是这里的常客。 我减慢车速,准备在前方路口掉头。路口已经聚集了十来部车子,一群装扮得稀奇古怪的男女围在那里嬉闹,堵住了大半个路口。 我不得不刹住车,按了一下喇叭。 几个女的稍稍让开了一些,我刚想掉头,两个浓妆艳抹的小妞上前来敲我的车窗,我按下车窗,不是很爽的看着她。 “嘿,帅哥,玩两圈吗……有彩头哦……”小妞趴在车窗上,故意露出低胸衬衣下的春光。 “没兴趣……”我冷冷的回应,看也不看的开车离开。 “你不是说我水平不行吗?看来你也不怎么样嘛。”艾婕在旁边冷言冷语。 我没理她,继续不紧不慢的往前开。 “你怕输……还是怕死……”艾婕不依不饶。 “都怕。”我笑笑,懒洋洋地说。 “你要是赢了他们,我以后都不找你麻烦了……” “没事,你继续找好了,我喜欢着呢。” “你没种……” “那是我跟我老婆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你……” “你说你想做我老婆,那我马上就去跟他们每个人都跑一圈。”我转头装出一副色迷迷的样子,故意气她。 “我想做你老婆……”艾婕娇滴滴的说,我吓得连方向都打偏了,红色的凯迪拉克cts扭得像在跳钢管舞的女郎。 “不过要等你跑赢了舒马赫,我才嫁给你……”她紧抓住扶手,笑着大声说——第一次看到她笑得这么开心。 “跑赢警车算不算?”我盯着后视镜,后面警笛长鸣,一辆警车呼啸着从路边隐蔽出追上来。我一脚油门重重踩下去,一点八吨的cts像只发情的胖老虎,从屁眼里喷出一阵咆哮,猛的扑向前方。 “你,你干嘛要跑……”突然的加速把艾婕整个人压在了座位上,她紧张地抓住门把手。 “我身上什么证件都没有,不跑等下就得到警察局里喝茶。”原本没打算走远,证件连着行李都放在酒店里没带出来。 我在路边一个出口弯道处猛打方向,cts车头紧贴着围栏入弯,随着一阵刺耳的轮胎磨地声,在弯心甩成一条斜线。 艾婕没抓稳扶手,整个人惊叫着向我靠过来,整个脸贴在我面孔上,嘴唇刚好印住我的脸颊,酥软酥软,麻麻痒痒,直到车子冲进直道,她才有力气把自己的嘴唇剥离我的面孔。 真是奇妙的感觉。我抽空瞄她一眼,她整个脸都红透了,娇艳欲滴。见我看她,她急忙转头假装看窗外。一时间两个人都不好意思说话,车里只剩下发动机轰鸣的声音。 警车明显是改装过的,而且驾车的一定是高手,我刚进入直道加速,后视镜里已经看到弯道处彩光闪动。 我无暇再理会艾婕,一脚“地板油”,电子变速箱在半秒延迟之后迅速降到一档,红色的cts昂首挺胸向黑暗冲去。随着速度表的提升,60英里,80英里,100英里,120英里,140英里…… 北美十佳发动机的“北极星”原装动力系统在张牙舞爪的嘶吼,红色的凯迪拉克在贴地飞行,没有经过任何改装的cts,电子限速迅速介入,车速终于不再增加,稳稳的在洲际公路上狂奔。 在这个速度下,我也只能全神贯注的驾驶,不一会,警灯终于慢慢消失在身后,我舒了一口气,放开油门减速,cts依然滑行了好久,才逐渐听不到发动机的轰鸣。 我使出州际公路的出口,cts优雅的停泊在路边树底下。这里好像已经属于旧金山的管辖范围,难怪那警车不追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艾婕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手紧紧抓住我的右臂,十根手指的指甲都陷进我手臂的肌肉里。其实我也一直很紧张,居然完全没有感觉到。 “好了……我们已经停下来了。” 我吐出一口气,太长时间没有开过快车,我已经不习惯这样的速度了。轻轻拍一下她冰凉的手,她触电一般缩了回去,然后软软的靠在椅子上喘气。 “怎么样?我这水平还过得去吧?”我有些得意。 “哼……”她的气息还不是很平稳,顿了一下才说:“比舒马赫差得远了……” “哈哈……也许吧,不过如果我要跑赢舒马赫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我想的话……” “哼哼……吹牛舒马赫肯定不如你……”艾婕故意望向窗外,仰头表示不屑。 “切,我明天就开始负重二十公斤跑步,等以后找不到女人肯嫁给我的时候,我就去找舒马赫决斗。” “找舒马赫赛车为什么要负重跑步?”艾婕好奇的睁大眼睛。 “赛车?赛什么车?我几时说要找舒马赫赛车?你之前说的是,等我跑赢了舒马赫,你就嫁给我,‘跑’的意思当然是指跑步,什么时候变成赛车了……”我摸摸头,一副非常迷茫的模样。 一个粉红色的大靠枕恨恨的往我脸上挥过来…… 十二 当我们为了躲避刚才的警车,从另外一条公路绕回斯坦福附近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好笑的是,艾婕就住在学校附近一个小区里。她读的是法律,还有一个个月才正式从学校毕业。从simon家开车过来,只需要十多分钟,而我们居然跑了三个多小时。 洗了澡,躺在酒店的床上,却半点睡意都没有。随手打开电视,画面开始却是两个日本男女在“嘿咻嘿咻”,没劲透了——日本人做买卖就是厉害,什么都能出口。 这种东西,刚开始看的时候似乎蛮来劲,看多了就倒胃口了。拍这种片子的女人,一般都姿色普通,了不起有几分姿色的,皮肤也会很差。多数没什么剧情,就那几个姿势摆来摆去,开头那一点点新奇过去之后,会发现看这个比看教科书还闷。 对于美,我一向奉行犹抱琵琶半遮面。许多女人,本来看上去很美,可惜脱光了之后,总是这不行那不行的,现在男人们的眼光,都给网络上那些美女图片养叼了。 “哈哈,不知道那个艾婕,……了之后又是什么样子,会不会除了那双腿,其他的都不怎么样呢……于茜……唉,于茜……”我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明早simon约了出海的,得拿手机设个闹钟,我一向没有生物钟的概念,没有闹钟的话,我能睡到中午。 “手机呢……手机那去了?”我翻遍了衣服上所有的口袋,什么都没丢,就是没有手机。也许是在露台上关机之后,忘记放回口袋了吧……simon知道那是我的手机,如果他看到,应该会帮我收起来。 我试着拨打自己的号码,“嘟……”通了…… “喂……你好……喂……”怎么没有人说话,纳闷。 “总算是你打来了……”居然是艾婕,声音好像有些紧张。 “怎么会是你?”我蛮奇怪的说。 “为什么不是我?你手机刚才掉我车里了,我帮你捡回来,难道不对吗?” “哦……那谢谢了,我现在去拿吧。” “看你着急的,等什么人电话吧。” “没有啊……” “哼,还说没有。刚才有个女的打电话给你,一开口就问为什么不接她电话……”艾婕不紧不慢的说,说一半又不说了。 “什么?后来呢?后来你跟她说什么了……” “哼……看你着急的。后来嘛……我跟她说……说……说你手机忘在我家里,说你刚出去了,等下就回来……我问她是谁,说等下跟你说,她说不用了,就这样……”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在你家里了?什么等下就回来?”我在电话里咆哮了起来。 “你,你那么凶干什么?在我家又怎么样了,很对不起你吗?哼……有本事你不要来拿,我丢马桶里。哼哼,我捡到的,爱怎么着怎么着……”艾婕怒冲冲的说完就挂了。 我拿着电话愣住了,是啊,我好像挺凶的。不过这个艾婕,怎么这么说话的,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我拿起电话,拨打那个早已记在心里的号码——于茜这么晚还一直打我电话,也许是有什么事情呢……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我颓然放下电话,艾婕是跟她说我一会就回去,她却关机,不用说,肯定是非常气恼了。 我心里很不确定,我现在跟于茜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者说,到底会向什么关系发展。我喜欢她是一定的,一个美丽到极致而且温柔的女人,如果说有男人不喜欢,只有一种原因,就是没胆…… “靠,老子不是没胆……我只是怕……”爱情源远流长,来到21世纪,算是古董了。收藏一件古董要付出很多代价,而我,祖上是贫农,怎么看也不像能在家里摆个“和氏璧”的模样。 我心里很怕,怕像上一次“古董”事件一样,弄个倾家荡产——我怎么就不能挑个平凡一点的女人喜欢呢。 其实我一直知道,助理miss lisen是喜欢我的。miss lisen,吕眴,一个普通家庭的平常女子,美丽大方,温柔体贴,认真负责,对我就像个兢兢业业的小保姆,让我在公司里少见到她半天,都像丢了妈的孩子…… 算了,多情多烦恼,目前最重要是赶紧去把手机要回来。我摸摸嘴唇上还会疼的伤口,心想,那不可理喻的小妞,就算真的把我手机丢马桶里也不奇怪,说不定疏通下水道的钱还得要我贴。 我急匆匆穿好衣服就出发…… “哟……还挺着急的……艾婕穿着一套粉红的睡衣,盘起乌黑的头发,好像刚做完面膜,白皙的脸上还留着些水润的湿气。 “你……电话呢?”想不到换上居家服的艾婕是如此妩媚妖娆,我没脾气,甚至乎语气有些软弱。 “嘻嘻……不早跟你说丢马桶了吗,要就自己去捞吧……”艾婕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巧笑嫣然。 “哦……我自己进去捞也没问题,不过……你看起来刚洗过澡吧……” “是啊,怎么样呢?”艾婕媚眼如丝,看起来很挑衅。 “没有……我只是怕等下不小心翻到你的……内衣底裤之类的,那就……”我吹了个口哨,艾婕像被踩到尾巴的兔子,掉头溜进屋里。哈哈,想不到她还挺传统的。 本来不想进去的,看到艾婕这狼狈样,我突然就不那么郁闷了,于是吹着口哨,小人得志般踱进屋子里去。 溜了一眼艾婕的屋子,宽大的深灰色真皮沙发,宽大的金属架桌子,墙壁还有很多架子,全都是不锈钢的,客厅很大,47英寸的lcd电视摆在那里,好像也不怎么起眼。不过,怎么给人的感觉,似乎更像个办公室。 艾婕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客厅,盯着我看了两眼,居然“咯咯”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弄得我莫名其妙。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可以告你性骚扰。” “什么?性骚扰?你是不是有病……”我皱着眉头看艾婕。美国佬就这德行,动不动就拿鸡毛当令箭。 艾婕实际上不是纯粹的中国人,simon刚跟我说了,艾婕的母亲有一半中国血统,跟simon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艾婕的父亲是中国人,所以艾婕实际上有四分之一的美国血统。 “嘻嘻……你才有病,怕别人不知道你内裤是红色的吗?”艾婕笑得脸上像涂了一层胭脂。 我大惊,低头一看,裤子的拉链没拉上…… “笑够了没有……”面对笑得花枝乱颤的艾婕,我几乎已经恼羞成怒了。 “嘻嘻嘻……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好笑的事情了……哎呀……不能再笑了,再笑等下肚子会痛的……”这个女人,真是气死人不赔命的。 “叮咚……”好像是我电话的铃声,在某个房间里传出来。我正好找个台阶下台。 “我电话呢?这么晚还打来,难道是simon……”我边说寻声找去,声音是从身后一个房间传出来的。 “不许进去……”艾婕见我走进房间,气急败坏的赶过来。她越是紧张我就越赶紧两步进去溜进去,敢看我笑话,我倒是要看看里面有什么…… 昏……床上一堆花花绿绿的是什么……内衣……没有一件见得人的——我的意思是,小得……穿上去可能会看不见…… 哈哈……我脑子里把眼前的小布条跟一个带点色彩的笑话对上了号:以前要看一个女人的屁股,你得先扒开她的内裤,现在,你想看女人的内裤,你得先扒开她的屁股。 那堆花花绿绿的碎布条里,我的手机正“兴奋”的闪耀着——也不知道这个艾婕,怎么会把我手机丢那里的。 难怪刚才接到我电话有些紧张。我脑子里电光火石的闪过让人昏眩的一幕:艾婕一边接我的电话,一边光溜溜的躺在床上挑内衣…… 这些小东西我不是没见过,但一次见到这么多,还是第一次,哈哈,好像已经报了一箭之仇——我几乎忘了,我跟艾婕什么关系也不是。 “混蛋……啊……”我得意的转身,刚想调侃她几句,冷不防她收不住脚步,一下子向我怀里撞过来。我老实不客气的伸出双手,在她的尖叫声中把她一把抱住…… 十三 “你混蛋,你干什么……”艾婕面红耳赤的挣扎,我故意不放手。晕,我敢肯定,她没穿内衣,或者就算有穿,也是床上那种货色…… “你袭击……撞击我,我自卫来着……”我偷偷的享受她的挣扎,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放手。 “啊……”我大叫。 她急了,像只落入囚笼的小野猫,发狠的冲我手臂一口咬下去——shit,她上辈子一定是只野猫,这辈子是属狗的。才几个钟头,我已经给她咬了两次了。 我踉跄着后退,她也没站稳,两个人东倒西歪的摔到床上。我已经没敢再有抱她的念头,瞪着眼睛,看她在我身上扭动,看她越是着急就越是爬不起来的狼狈样,急得她不停大叫…… “喂,喂……喂喂……”电话铃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响了,话筒里却传来“喂喂”的说话声,艾婕水蛇一般扭动的身躯瞬间僵住了,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挣扎到断气…… “呃……胖子……怎么是你……”估计是艾婕动作太大,不小心碰到接听按键了吧。 “跟谁啊,叫得那么大声,你真行……唉,你快点来救我,我在派出所……”电话里严实焦急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清晰可闻,我看到艾婕丹红的脸腾起一团火焰,一下子蔓延到整个雪白的脖颈。 “哦……你在派出所啊……”我的心神完全被眼皮底下的艾婕吸引,眼光粘她燃烧的洁白肌肤上挪不开,心不在焉的应答着严实。 “什么我在派出所啊,我是被抓进来的,你快点穿裤子,拿钱来赎我。” “什么穿裤子,什么钱?”我总算有点反应过来了,艾婕也从我胸口仰起头来,我不敢再去触碰她的眼光。 “唉,我刚才在楼下的夜总会……刚好遇到今晚市里扫黄……我就进来了……” “靠,你找小姐也不醒目点……我现在在加州,怎么救你啊。” “不是吧,你又去美国泡妞了,天啊……” “啊……”我腰上被艾婕重重扭了一下。 “你还在干啊……赶紧穿裤子,给我想想办法吧……”严实在电话那边哭丧着脸说。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条件反射的探手抓住艾婕的手掌——皮都差点给他拧下来了,但我再也不敢叫出声来。 “呃……你在,在哪个派出所,你等等,我找人过去。” “在楼下被抓的,还能哪个派出所。你找谁来?别找熟人啊,我丢脸丢到家了。” “嗯,这个嘛……现在这个时候不好找人啊……我打电话给小思吧……” “不会吧,那个母老虎来了,我还能活着出去吗?”严实大叫起来。 “靠,你还想挑谁去,反正小思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什么德行她还能不知道吗……” “可以下来了吗小姐,你这样压着我,我不是很方……”话没说完,艾婕见了鬼一样跑出房间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听到钱小思慵懒的声音,打着哈欠说:“哈……什么事情啊,大哥……三更半夜的,明天黑眼圈你要陪我去美容院……” “唉,还明天去美容院,我在加州,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呢……胖子出事了,现在在派出所,你帮我去一趟吧。”跟钱小思说话,永远不需要拐弯抹角——就像严实,对我也不曾客气过。 “什么……你在派出所?出什么事情了?我马上就来……”钱小思永远是那么大大咧咧,话都没听清楚就在电话那头大叫。 “唉……大小姐,不是我,我在加州,胖子在派出所,他……嫖妓,给抓了。” “啊?胖子?嫖妓?派出所?怎么不叫他去死,学人家乱搞女人。我才不会去救他,让他死在那些女人的肚皮上就最好……啊,他老做这种事的吗?会不会有艾滋病?上个星期我们还一起吃饭来着。” “扯淡吧你,上星期吃饭我又不是没去。你赶紧过去吧,要带钱去赎的,去迟了,说不定他要给人揍一顿……” “本小姐不去,打死了更好,免得又再去祸害我们女人。”钱小思的口气,就像要她去救的是她的杀父仇人一般。 “地址是xxxx,你多带点钱啊……” “哼哼……要带多少?”钱小思是刀子嘴巴豆腐心,认识她的时候就明白了。 “嘿,我没去过,怎么知道,能多带就多带点吧。” “哼……你要还双倍给我。还要找人陪我去。” “嗯……好吧,我让吕眴陪你去吧,你开车接她。不过你不要告诉她什么事,我跟她说打架就好,免得以后胖子不好意思去我公司。”小思是我公司的常客,基本上老员工没有不认识她的,跟吕眴私交也比较好。 打通了助理的电话,吕眴什么也不多说,只问清楚了联络地点就ok了,她的工作手机下班就关,但是有一部私人手机是对我24小时开机的。这就是吕眴,永远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打完电话,松了一口气,艾婕不知道什么时候穿戴整齐,正依在门口看着我——这是什么眼神啊?好像想吃了我…… “呃……你,要出去?”我小心翼翼地问——对这只更年期的母老虎,我怀有习惯性的恐惧。 “哼,不是我要出去,是、我、们、要、出、去。”艾婕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看起来像只饿坏了的母狼。 “对的,你要出去,我也该回去了……”我莫名感到不妙,但还是企图说服自己是想太多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硬着头皮的感觉。 “是你跟我出去,你跟我一起走。” “当然……嗯,你要出去,我当然是,跟你一起走,不过,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坐出租车就好。”我已经有头皮发麻的感觉,就像个刚被抓到的小偷,打算用装傻来垂死挣扎。 “我是说你要跟我一起去……”艾婕“龙颜大怒”,这句话是用吼的。 “干……干嘛”别误会,这不是粗口,我只是被她吓到舌头打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