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的食用手册》 第1节 =============== 书名:鬼怪的食用手册 作者:袭夜风来 文案: 沈阮最近搬家,新住处鬼气森森,好不恐怖。 半夜起床倒水,抬头一看天花板有个长发妹子。 厉鬼舔唇:皮嫩肉薄一定鲜甜可口! 沈阮暗道:怨气冲天罪孽深重,味道应该不错! 佛系少女vs温文尔雅占有欲爆表青年。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悬疑推理 主角:沈阮 ┃ 配角:裴遇 ┃ 其它:因果,鬼怪,撒糖,美食 =============== 第1章 楔子 清晨五点多,江都大学旧校区,负责打扫卫生的员工拿着工具开始工作了。 夜里下过雨,水泥铺成的地面坑坑洼洼,积攒着不少水洼,被风吹落的叶子湿哒哒的黏在上面,很难清理。 两名穿着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费劲的扫着。 这里是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花多,叶子也多,搞卫生的最怕遇到这种天气,换个性子急点的,怕是要烦躁的不行。 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被树木荫蔽的小花园就像下起小雨,男人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回头看向同伴。 “哎,老周,你有没有觉得这太安静了?”凌晨下过雨,现在天色也不太好,高大的树木如同黑色的尖爪,除了他们工作时的声音之外,周围静的有些过头。 这一片是江都大学老校区,还是民国时期建的,已有近百年历史,教学楼带着明显的西洋式风格,由于维护的还不错,所以在学生们都搬到新校区后,这里也没荒废下来,而是渐渐发展成了江都市小有名气的景区。 现在还没到开放参观游玩的时间,每一扇窗户里面黑压压的,猛的一看像是有什么东西潜伏着窥视。 男人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得不轻。 被叫成老周的男人看上去比他年纪要大些,手指很粗糙,他江都大学工作十几年了,闻言只是随意的把扫成一堆的腐叶铲到小推车上去,吧嗒一声点了根烟。 灰白色的轻烟模糊了他的面容,在这寂静的环境里,他的声音像是带着很淡的回音。 “想什么呢,早点干完活回家,你女儿今天不是生日么。” “也对,嘿嘿。”想起女儿,男人憨厚老实的脸上露出个笑,“小雪她丨妈昨天下午就念叨着要买个大蛋糕,下班了你陪我去看看呗,我不懂这些。” 老周抖了抖烟灰,有些严肃刻板的表情换成个笑,“行,陪你去。” “谢了啊老周。”男人感叹一声,“小雪下学期都要高考了,还整天抱着个平板不放,学人追星,哎,我和她丨妈说了她多少次她都不听。” “孩子的事要慢慢来,她现在年纪还小,以后就懂事了。”老周一根烟抽完,把烟头踩熄,“还剩前面点,弄完就下班了,走。” 他回头去推小推车,身影在不甚明朗的天色里有点影影绰绰的味道。男人‘哎’的应了声,拿着扫把开始干活。但效率不高,几乎是一块地砖一块地砖的清理。 其实干他们这一行,说辛苦的也真是辛苦,不过工资还算可以。 男人没文化,找来找去最后只能做这个,学校包一顿早饭,天气热还有高温补贴,老校区一天只用打扫一遍,比起农村下地种田,是悠闲舒服多了。 男人挺满意的。 他都想好了,努力干活,攒个几年钱回老家盖房子,日子会越过越红火的。 正盘算着要给女儿买点什么礼物过生日,突然,扫把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 周围一丛丛花,这会儿压满枝头的花朵被昨夜的雨水打得有些憔悴,不过还是很好看的。 男人突然看见有道隐约的白影在角落里。 “什么东西?” 男人以为是塑料袋,拿扫把去撩了下,没撩动,那东西沉的很。 “奇怪。”男人小声嘟囔,凑近了些,眯着眼去看。 下一秒,他的眼睛蓦然瞪大,瞳孔放大到极致,眼球几乎要从眼眶蹦出来。 “老老老老周!快过来!!” 那声音带着急促、不安、恐惧和震惊,像是遇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老周一下子把小推车停下,握紧铲子几步上前:“怎么了?” 他以为有什么野生动物混进来了。 老校区依山而建,这一片小花园后面,隔着一堵墙就是树木幽深保存的极为原始的山林,那里边听说还有野猪。 昨夜雨下得那么大,野猪下山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老周从没遇到过野猪,这会还挺紧张,手心都冒汗了。 下过雨的清晨光线不太好,身边是同伴急促喘气的声音,四周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他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随后,不知看到了什么,手里铲子一松,‘铛’的砸地板上。 “死......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终于开惹qwq 第2章 chapter 1 搬家 chapter 1 上午八点,老旧的74号公寓门口停了辆搬家公司的车。 这座公寓在民国时期建的,典型的西洋式风格,在那个年代是江都最豪华的建筑,住着某军官和他的姨太太们,但后来这一家人莫名横死,公寓落到军官的亲弟手里,便一直连接着出事。 住进去的人,小则大病一场,重则丧命。 久而久之,这里成了江都著名的鬼宅,本地人敬而远之,不知情况的外地人搬进去,也很快搬出来。 裴遇是公寓里目前唯一的租客。 他看上去很年轻,不到三十,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黑衬衣,身材是标准的衣服架子,面容比现下流行的阴柔美男星多了几分冷峻,轮廓深邃,彷佛下一刻就能去走秀的男模。 看到这情况,裴遇微微一愣,公寓凶名在外,鲜少有人搬进来。他脚步顿了顿,指挥着搬家工人的女人似乎注意到这么一个人,抬头看过来,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眼眸弯出两道月牙,笑意盈盈。 “你好,我是新搬进来的租客,叫沈阮,先生也是住这儿的吗?” 女人瞳仁很黑,一般普通人的瞳仁都不会黑的这么纯粹,乌黑犹如子夜一样,隔着半米多距离,能清晰看到自己倒影。 裴遇眉峰攒动,伸手和女人轻轻握了一下,说:“嗯,我叫裴遇,沈小姐一个人搬过来?” 他眼眸含着几分温和的意味,看上去十分好相处。 搬家工人卸完货,正打算搬进公寓里,隔着段距离朝这边问:“沈小姐,你的东西要搬到几楼?” “哎,三楼,我去给你开门。” 沈阮快速应了,随后看向裴遇,笑眯眯的说:“对呀,一个人,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裴先生请多关照。” 她脸长的好看,清澈的眼底似乎盈着清泉,笑容甜美,穿着套普普通通休闲服,又纯又娇憨,让人忍不住产生把她捧在手里疼宠的心情。 裴遇唇边温柔笑意略微加深了一点,看了看腕间手表,说:“那我先走了,再见。” 沈阮和他告别完,便转身走进公寓里。 这座公寓共有七层,看起来有种华贵静雅的美感,从三楼窗户往外看,能直接看到著名的同时期建成的江都大学。 公寓旁边栽了不少树,这季节紫薇花开的正好,一簇簇的挤在枝头,热热闹闹。 隔不远是条商业街,规划整齐,高楼林立,出门购物也很方便。 沈阮满意的拍拍开窗碰到的灰。 这公寓不错,价格便宜,地理位置好,阳□□立小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 搬家工人很快把东西搬好,沈阮瞅着满屋子灰,自己一个人搞卫生怕是今晚也没办法入住,于是给完钱,和搬家工人打听了一下,有没有好的家政公司电话。 搬家工人是外地来的,在江都住了十几年,娶了老婆有了孩子,算是在这生根落户,对这座公寓传说早有耳闻,原本他是十个不愿意接这趟活,不过沈阮给的价格高,想着孩子要上大学,花费高,便咬咬牙接了。 这会儿拿完钱,他恨不得立刻就走,对沈阮的询问便有些不耐烦。 “小姑娘,我给你电话也没用,没人接你这单的。” 工人也是看着大白天才敢来,这公寓一走进来就阴嗖嗖的,活像有人在你背后吹气,他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瞧见沈阮满脸茫然,她年纪看着也就和自个孩子差不多大,一时忍不住心软,拿笔在标签纸上写了串数字。 “喏,给你,别人来不来我就不敢说了。” 沈阮接过,感激冲他笑了笑,随后想起什么似的,跑到阳台拿了盆花,硬是塞给工人。 “这是我自己养的花,不值钱。” 她说着,手指状似无意从他肩头拂过,像是摘了一颗尘埃。 工人只觉得浑身冷意一退,再看四周,也没有阴凉阴凉慎得慌的感觉,顿觉这地方果然邪门得很,忙不迭抱着盆花快步离开。 沈阮拨通了电话,那头听到她报的这个地点,二话不说直接挂了,她再打,就是甜美死板的“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沈阮叹了口气,这就进黑名单了。 房间久没有人住,卫生间甚至长了几块青苔,随手一摸就是厚厚的灰,沈阮在屋子里溜达了一圈,很是头疼。 “只能这样了。” 她低声嘀咕,从背着的包包翻出个纸人,做贼似的探头张望,确认什么都没,才往纸人身上吹了口气。 第2节 手指长的纸人气球一样飞快涨起来,很快长到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平面的脸用朱砂简单画了五官,脸颊旁边还有两团腮红,乍一看,跟纸扎娃娃没啥区别。 沈阮如法炮制,连续吹了好几个纸人出来,然后指挥它们干活。 这是个简单的小法术,只要注入少量法力到纸人身上,就能愉快的驱使它们了。 沈阮来到人间近百年,由于不会变老,时不时就要搬家以免吓着别人。 这座公寓是她挑了很久才找到的满意的地方。 纸人不知疲倦偷懒,效率很高,花了两个小时左右就把活干完了,沈阮想着既然都让它们出来了,不如再让它们把家具摆好,省了自己的事。 没多久,卧室内外焕然一新,丁点看不出之前乱糟糟的样子。 “幸苦了幸苦了。”沈阮给排队站好的纸人们一人分了点香灰,纸人似乎分辨了一下香灰的质量,确认报酬没问题,张开嘴吧香灰倒进去,摸摸肚子位置,像是人类吃饱了很是满足似的。 纸人们齐齐朝沈阮欠身,然后迅速缩小,贴在地板上,变回了最初的样子。 沈阮弯腰把它们都捡了起来仔细放回包里。 还是小鬼使们好用,又便宜又听话。 她轻轻哼着歌走到厨房里,开始给自己准备午饭。 厨房里用具一应俱全,都是搬家以前用的,现在一并带了过来,纸人洗干净摆得整整齐齐,不也需要她清洗。 沈阮刚刚来到人间那会,煮个饭都能半生熟,好在她时间多,不怕失败,久而久之,厨艺锻炼的很是不错,起码和普通餐厅的味道没什么区别了。 墙上挂的时钟显示快12点了,比她平时吃午饭的时间晚许多,沈阮想了会,决定做清蒸排骨再炒个蒜蓉菜心,这两个菜最是便简单。 先淘米下锅,沈阮在南北方都住过很长时间,但是更习惯南方的白米饭。 新鲜的排骨蒸出来味道非常好,不需要放味精,就已经很鲜甜,时间把握的好,肉质也非常鲜嫩,一点都没有蒸老了。 菜心是她在以前住的地方阳台上种的,绿油油一小把捆好放冰箱保鲜,现在拿出来还翠嫩嫩的。 简单的摘去断口,拿清水洗两遍,这时锅里的水烧开了,沈阮便把菜心放进去,五六成熟便可以直接捞起来过冷水。 炒锅重新烧热,倒上油把拍好的蒜蓉放进去,很快散发出被油爆开的香味。 沈阮把放在手边沥干水的菜心倒进去,翻炒均匀,菜心很快裹上一层漂亮的油光,微微焦黄的蒜蓉分布在上面,等差不多了在加点生抽蚝油,就能直接出锅了。 这样炒出来的菜心丝毫不影响它本身的清甜。 厨房里飘出阵阵米饭香味,原本清冷的房子似乎有了点人气。 吃了饭,已经快2点,沈阮洗干净碗之后,翻出只小喷壶,装上水,到阳台给花花草草们洒水。 淋了水后,原本叶子有些奄奄的花草们很快恢复精神,沈阮托着下巴看了一会,想起自己之前忙着搬家,许多天没给它们施肥,便转身回屋里,然后拿了点灰白色粉末出来。 “饿坏了吧,多吃点,以后这里就是咱们新家,没什么意外的话也许能住久一点。” 沈阮小声说着,看起来仿佛在自言自语,要是有人在外面往阳台看见这一幕,恐怕又要说闹鬼。 寄养在花草里的游魂捧着一粒粒香灰出现在叶子后面,怯生生的盯着她。 这些游魂多是横死冤死的魂魄,没有亲人供奉,又不能立刻入轮回,无处可去。沈阮见它们没犯过事,便干脆把它们收进花草里养起来,草木属阴。等投胎时间到了,它们自然会走。 灰白色的魂魄微微弯腰,像是一小簇可爱的蒲公英,眨眼就不见了。 沈阮知道这是它们吃饱回花草里休息了。 下午的太阳很热,公寓没装空调,但楼里却冷飕飕的,比大树底下还要阴凉,这冷像是要钻进人骨头缝里。 沈阮洗了把脸擦干净,往卧室大床一倒,没一会就快睡着。 半醒半梦想起那位邻居裴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打滚求收藏,路过的小可爱可以收藏一下下吗 第3章 chapter 2 女鬼 chapter 2 江都74号公寓,沈阮来之前就打听清楚了这个地方。 她体质特殊,只能住在人烟稀少的地方,越少越好,不然容易给旁人招惹不好的东西。 这公寓上方乌云罩顶,四周缠满了普通人看不到的灰雾,怨气结实的很,除非是命非常硬的人,不然进来住久了会出事。 搬家工人不过搬东西上下进出几次,肩头都趴了个小鬼,虽说他阳气重,不会受很大影响,只是做个半个月噩梦什么的是免不了。 但毕竟是帮自己做事,才惹来的灾祸,沈阮便顺手把小鬼赶走了。 然而那位裴先生,实在是奇怪。 身上半点没有被怨气和小鬼缠上的征兆,干干净净的。想想他和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貌似,就是,长的特别好看了吧? 沈阮被睡意勾的迷迷糊糊,心道,难道长得好看真的有特权? 就算是这样,一个人在这座闹鬼的公寓独居,时间长了心理和行为也会扭曲,但裴先生表现温雅从容,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看来她要找个机会,打探打探裴先生底细。 . 下午五点多,烈日带来的高温随着太阳西斜,逐渐减弱。 地铁站三号线挤满了下班的人,裴遇等了几趟地铁,最后被拥挤的人群推着进了车厢。 车厢里,香水味和汗味闷在这密闭的空间,形成一种令人难受的味道,裴遇稳稳的扶着扶手,面容沉静,身前是个年轻女孩,够不着扶手,站的有些不稳,地铁经过一个站自动停车开门,女孩被惯性带着眼看要摔倒,慌忙伸手抓能抓到的东西。 裴遇衬衣下摆重量突增。 他微微垂眸,女孩脸上犹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发现他的目光,顿时一愣,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下抓到了人家衣服,还是个那么帅的男人。 羞愧一下子涌上来,女孩急忙松手,说:“不好意思。” 要命,她脸上的妆没花吧。 裴遇温和的笑了一下,伸手抚平衬衣的褶皱,轻声说:“没事,你不够高,扶着我也可以,人那么多,摔倒的话可能会受伤。” 那声音又低又柔,听的人怦然心动,女孩脸不由有点发红,说:“那,那谢谢你了。” 说着扶上他的手。 原本难熬憋闷的车厢好像一下子没那么令人难受了。 女孩低垂着头玩手机,这会却完全没心情刷微博了,眼角余光时不时溜到男人身上。 她在某著名企业上班,虽然是个实习生,但并不妨碍她看出来,男人浑身上下,穿的戴的,无一不是奢侈品。 女孩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个有钱人。 很快她又摇摇头,不对,有钱为什么还和他们挤地铁。 女孩边否认边开脱,说不定是哪位想体验生活的富二代呢?那么巧就被她碰上了,看起来还很温柔...瞬间,看过的狗血剧飞快从脑海里闪过。 正当她越想越激动,鼓起勇气打算要男人手机号的时候,男人轻轻笑了笑。 “麻烦,我到站了。” 说着,看了一眼自己抓的紧紧的手。 “哦,哦!”女孩如梦初醒,条件反射般飞快松手,目送男人身影消失。 74号公寓和地铁线靠的近,七八分钟后,裴遇到了公寓楼下。 现在是吃晚饭的时间,不远处商业街也空旷起来,只有三三两两几个购物意犹未尽的行人,酷热还没完全散去,草丛里已经开始有虫鸣,时有时无,配合着公寓诡异的传说,显得荒凉森冷。 裴遇一如往常的掏出钥匙打算开门,在这样的天气里,他穿着整齐的黑衬衣笔直的西装裤,浑身上下不见一丝汗意。 “裴先生!”身后传来一连串上楼的蹬蹬蹬的脚步声。 刚刚拧开门的裴遇回身,看到上午在楼下碰到的那位新邻居,他慢慢收回手,温和又客气的说:“沈小姐。” “裴先生喊我沈阮吧,沈小姐太见外了。”沈阮说:“下午闲着没事,我做了点心,送一些给裴先生。” 裴遇不置可否,视线从她脸上滑下去,落到提着的简便饭盒上。 甜蜜的点心香味从那里散发出来。 裴遇笑意不变,轻声说:“谢谢。” 目送沈阮身影消失在楼道口,他才转身进屋。 “砰,砰砰。” 半夜,裴遇突然被一阵剁肉声音吵醒。 他前不久做了几台手术,这两天才稍微空闲下来,睡眠质量很不好,被人吵醒,就算是脾气再好,现在表情也不见得多好了。 公寓上下总共就住了他和沈阮,裴遇按着眉心,拿起外套披在睡衣外面,打算提醒一下邻居,大半夜,做宵夜动作也轻点。 裴遇走到沈阮屋子门前,期间剁肉末的声音没有停歇,反而有越演越烈的情况,令人意外的是,他在空气里嗅到了一丝铁锈腥味。 作为一名外科医生,裴遇对这种味道简直不能再熟悉了——那是人血液的味道。 “沈小姐,你在里面吗?开一下门。”他重重敲了一下门。 剁肉声戛然而止,整栋公寓陷入沉静中,夜晚月光不太好,公寓的灯是非常老旧那种暖光灯,他影子被拉的很长,投在灰白墙壁上。 门里没有任何声音。 裴遇耐心等了一会,铁锈味越发浓厚,到最后,几乎是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 他总是温和的表情此刻带上了一丝严肃。 这么浓,就算是把人身上血放干也差不多了。 江都最近出了件大案,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死在旧校区花园里,听说嫌疑犯逃走藏匿了起来,要是有任何异常情况立刻联系警方。 裴遇思考片刻,果断掏出手机报警,说明情况后,那边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无论什么情况,等他们来了再说。 他挂掉电话,凝神听里面动静。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楼外响起警笛声。 “里面住的是新租客?”警察被那股味道冲得皱了皱眉。 这栋公寓在江都很有名,他是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最近局里为了江都大学奸丨杀案忙得不可开交,社会影响太大,上头要求尽快破案,任何一点风声都能引起不小的震荡,这会儿接到这样的电话,心情更是沉重。 第3节 裴遇说:“是的,我听到楼下有声音,就起来看看,敲了门没人应声。” 他态度镇定,普通人大半夜在闹鬼的宅子里遇到这情况,不可能半点惊吓都没有,警察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正打算说点什么,突然觉得男人有点眼熟。 仔细一想,这不是帮上头老婆动过手术的那位年轻医生嘛。 旋即了然,在医院待久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镇定点也是应该的。 警察转头去敲门,他刻意用上力气,门边震落簌簌粉尘,大声朝里说:“有人在里面吗?我是警察,快开门。” 一连喊了几声,正常人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到了。 “会不会里面出了什么事。”裴遇皱眉,看着紧闭的门。 警察显然担心,做了决定,说:“那你过来,和我一起把门撞开。” 沈阮屋子的门没换,是老旧的木门,两个成年男人一使劲轻易开了。 屋子里黑乎乎的,裴遇摸索到开关,啪嗒一下打开,灯光盈了满屋。 说来奇怪,在屋外浓到吓人的铁锈腥味,到了屋里反而闻不到了,裴遇视线在大厅扫过,没有任何地方藏着人,略一思考,便朝着厨房走去。 一股滚烫葱香的味道漫了出来。 厨房里开着灯,沈阮坐在桌子旁边忙活着什么东西,裴遇走过去,发现盘子里躺着几个漂亮的饺子。 他揉了揉眉心,这女人在做宵夜。 她穿着套棉质睡衣,耳朵塞着俩耳机,嘴里随着音乐发出小声的哼哼,难怪刚才完全没听到外面敲门声。 “咦,裴先生怎么来了?”沈阮发现了他,惊奇道。 警察了解完情况,很是无奈又无语。 “行了,没事我就先走了,沈小姐以后可别大半夜剁饺子馅了。” 警察离开后,裴遇跟着起身,注意到被自己撞坏的那扇门,说:“进来的时候把你门弄坏了,明天我休息,找人给你换把新锁。” 沈阮把饺子下锅,白白胖胖的饺子随着搅动浮浮沉沉,她朝大厅里的男人说:“没事,怪我动作太大让你担心了,留下来一起吃宵夜?” “不用,谢谢好意。”他歉意笑了下,说:“待会你拿东西顶一下门,附近野猫野狗多。” 裴遇离开后,沈阮把单人沙发推到门后边压着,去厨房把刚好煮熟的饺子捞起来,端着盘子放饭桌上。 此时时间接近凌晨1点半。 沈阮慢悠悠吃完宵夜,把盘子筷子放洗碗池里,走到卧室。 地板上躺着个长发红衣的女人,见她进来,抬头露出头发下面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殷红的血迹从她身下流出来,散发出浓郁的铁锈腥味。 沈阮在床边坐下,托着下巴,说:“方濯濯,死于民国年间,长期盘踞74号公寓,身负多条人命——” 她越说,女鬼表情越是恐怖扭曲。 女鬼在这横行多年,从没遇到过对手,她很久没吃上新鲜的血肉,难得来了个皮薄肉嫩的女人,以为是送上门的美餐,谁知这是块铁板。 下一秒,女鬼惨白脸上扭曲的神色突然变成了惊恐万分的表情,瞠目结舌的瞪着沈阮背后的影子,整个身体微微发抖,声音哆哆嗦嗦。 “你,你是...” 沉重如江海的威压弥漫了整间卧室,使她几乎说不出话,极度的压迫下,女鬼死寂的心脏跳得飞快,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 沈阮用打量食物的眼神将她挑剔了一番,满意舔舔唇,说:“你闻起来挺好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稳定更新,路过的小可爱喜欢的话阔以收藏下。 谢谢小可爱的地雷。 午夜矫情鬼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29 12:10:40 午夜矫情鬼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29 12:10:45 午夜矫情鬼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29 12:10:51 第4章 chapter 3 花店 chapter 3 半个月后,江都大街上突然多了家花店。 现在是早上八点多,沈阮拎着喷壶给店里的花洒水,外面过往行人不多,她简单侍弄了会花草,就转回柜台后面开始吃早餐。 公寓那只红衣厉鬼被她揉成丸子消化了,沈阮摸了摸嘴角,麻辣味的,还挺好吃。 上午的客人没几个,沈阮买了几盆普通的花草,正打算拉闸回家做午饭,外面突然响起一个女声。 “老板,白菊花怎么卖?” 沈阮伸着脖子朝声音看去,有游魂的花草被她放在家里,是非卖品,店里都是些普通的花草,不过被她照顾过,比其他花店的要娇艳翠绿。 要买花的女生大约二十出头,皮肤白嫩,五官生的很是秀丽,穿着素色裙子,显得文静乖巧。 “旁边有价格。”沈阮从店里走出来,指了指挂在花旁边一块小牌子。 周淼扫了眼价格,有些吓一跳,这么便宜? 江都气候不适合花卉生长,基本只能从外省进货,一来二去,价格就比别的地方贵上不少,她之前看到了牌子,就是不太敢信,所以才多问了句确认。 周淼是本地人,对这边物价一清二楚,知道这要长久下去,店主恐怕要倒贴钱做生意。而且她看着年纪和自己也差不多—— 最后她挑了几枝菊花,沈阮拿去打包装,周淼犹豫半天没说出口。 她性子安静,话少,对着陌生人更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白菊花一般是拿去做拜祭用,沈阮收了钱,随手放进柜台里,盯着女生背影。 她分明是枉死之相,命数却被人硬生生改了。 沈阮从出生开始就能看到奇怪的东西,比如鬼魂,比如命数。这女生的大劫虽然有人替她挡了,但是她这算是借了别人的命,下辈子要还的。 改命之事等于逆天,江都这个地方不大,人才倒是挺多。 晚上七点,沈阮准时关店,打算去买菜。 店铺花草都是她自己种的,除开花盆和土壤种子的成本,纯赚了四百多。 这个收入一般般,但沈阮原本也没指望着铺子能赚钱,只是闲的没事打发时间开着玩的。 沈阮拧开门把钥匙随手搁在门边鞋柜上,按开墙上开关,买的菜先放冰箱里,然后去阳台投喂游魂们。 公寓这地方死气重,是鬼魂最喜欢的场地之一,沈阮才靠过去,游魂就飘了出来,眼巴巴的望着她。 “今天铺子开张,给大家加餐。”说着,她把香灰均匀撒下去。 普通的香灰加了紫檀粉,散发出只有鬼魂才能嗅到的香味,愣是要说的话,就跟人类的烧烤差不多。 游魂一哄而上,很快把香灰一丝不漏的吃完了,心满意足的缩回花草里,唯有一只淡灰色的游魂,靠近沈阮,在她手边轻轻蹭了蹭。 沈阮露出微笑,轻轻弹了弹手指,说:“回去休息吧。” 晚饭做的是番茄炖牛肉和玉米沙拉,番茄是自己在阳台种出来的,牛肉吸饱了酸酸甜甜的味道,口感软嫩,咬下去就是肉汁。而玉米饱满清甜,沈阮一顿饭吃的很满足。 吃了饭,她把碗洗干净放回橱柜,把白天买的花盆和培植土一块拿出来,放在客厅里,开始往里面埋种子,浇水,然后再摆到床边能照着月光的地方,就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起床,沈阮熬了香稠浓滑的白米粥,配上自己腌的小菜吃了顿早餐。 窗户旁边,昨晚她种下的种子这时候长的茂盛,有些已经开花,有些打着脆生生的花骨朵,清新恬淡的香气融进微凉的晨风里。 沈阮拿剪刀把花修剪好,多余的叶子裁掉,然后悄悄送到花店里售卖。 最近几天天气不是很好,水雾蒙蒙,灰色的天空飘着雨丝,空气潮湿又黏腻,还带着点刻骨的阴冷。 花店生意渐渐稳定下来,一天营业额大约有□□百块钱,这样一算,一个月的收入比江都普通白领都要高了。 午饭时间客人稍微减少,沈阮吃了饭不愿意在躺椅躺着,提着喷壶正打算给花浇水,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自己熟人。 沈阮犹豫片刻后接通电话。 “阮阮,你的铺子在哪呢,我找不到。”那头传来个清脆响亮的女声,中气十足。 沈阮惊讶,说:“你来了江都?” 她朋友不多,能联系到她的就更少,林怡是唯一一个。 沈阮和她以前是同学又是同事,最近流行发朋友圈,她没事的时候也发几条,林怡看见了就问她在哪,沈阮也没隐瞒,直接说了。 林怡说:“你走的潇洒,连我也没告诉,我还不能来看看你了?” 语气有些不高兴了,沈阮轻笑一声没有接,而是岔开话题,说:“你现在在哪,要不我去接你?” “不用,把地点给我,我让司机师傅带我过去。”林怡哼着补了一句,“这儿天气湿漉漉的,比起宁城差远了。” 沈阮听出了里面小小的抱怨,忍不住露出微笑,报了个地点,问:“你这趟是出差?” “什么都瞒不过你。”林怡嘿笑一声,道:“最近你们那儿不是出了个奸杀案吗?一直没破案,当地就向上头申请帮助,我听说你在江都,就主动跟他们说我过来。” 沈阮单手拿着喷壶给花浇水,闻言动作顿了一下,说:“你接了这桩案子?” 别看林怡年纪小,但她在专业方面名声不小,属于市局里抢手的那一类人才,成为法医没几年屡立大功,很受上边重视,奸杀案再难破案,也不应该落到她手里。 估计多半还是为了自己来的。 沈阮从宁城离开,很是狼狈。这个狼狈跟林怡还有点关系。 林怡给她介绍了个男朋友,相貌周正,性格温柔体贴,沈阮不好拒绝她的好意,就试着谈了起来,但后来才知道,他早就在老家结了婚有老婆,甚至孩子都有了。 沈阮跟林怡在同一个单位,那男人的老婆就天天跑到单位闹,指着她骂她是个不要脸的小三,搞得全单位的人都知道,男人躲了起来,沈阮不想和对方闹,又恰逢看到了江都74号公寓的故事,就直接辞职搬家走了。 沈阮活了那么久,这件事在她心里压根连涟漪都算不上,但是林怡不一样,一直耿耿于怀。 毕竟人是她撮合的。 林怡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脸,这次来江都,一是为了案子,二是为了看她。 “接了,等案子破了我就跟上头要个假期在这休息一段时间,最近累死了。” 沈阮:“那行,你在江都有住的地方吗?我这里地方挺宽敞。” 林怡闻言眼睛发亮,斩钉截铁道:“没有,就住你那!” 她想死阮阮做饭的手艺了,比家里阿姨都要好。 听着她生怕回答慢了的语气,沈阮忍不住笑着说了个‘好’,挂断电话,琢磨着下午去添置一些日用品,空花盆也要搬到花店里来,催花速成的活不能在家里干了。 第4节 正盘算着,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沈阮抬头去看,纯黑的伞下,露出女生年轻的脸。 “麻烦老板帮我包好。”周淼挑了几枝白菊花,递给沈阮。 最近几天,她总是会到这里买上一束白菊花,不多说话,是很安静的一个姑娘。 沈阮把花收拾好,一如往常的收了钱,看她要打伞离开,突然出声提醒,“你的伞坏了。” 原本已经半只脚踏出店门口的周淼听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伞其中有一根骨断了,歪歪的斜下来,雨水顺着伞面滚珠一样落下来。 奇怪,刚才明明还是好好的。 她皱了皱眉。 沈阮从她身后走出来,站在旁边看外面雨幕,“雨下的有些大,不如在店里等一会再走吧?” 周淼抬手看了眼时间,温声充满客气疏离的拒绝:“不用了。” “花娇嫩,被雨水打了就不好了。”沈阮笑眯眯的指了指被她护在怀里的花束。 白色的菊花花瓣舒展,看起来娇俏可怜,周淼小心的抱紧了一下,仰头又看了看豆大的雨滴,犹豫片刻后对沈阮道:“谢谢你。” 她收回脚,往花店里站进去一点,避开外面飞溅的水花,身影透出几分怯生生和瘦弱,沈阮盯着她背影看了一会,转身回店里的躺椅躺下,拿起一本《山海经》看的津津有味。 不多时,外头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踩水声音。 “我去,这雨怎么突然下那么大,衣服都差点给我弄湿了。”林怡提着小行李箱,迅速冲进花店,拍了拍衣服上的水珠子,转眼看到旁边站着个年轻女生。 脸是典型的鹅蛋脸,皮肤白嫩,五官秀丽,长发披肩,一双眼睛乌黑明澈,看起来好似一朵清新的白铃兰。 女生怀里抱着束花,林怡打量的久了点,她不安的缩了缩肩膀,显得很怕生。 林怡啧了一声,往店铺里看,一眼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沈阮,眼眸一亮,顿时欢呼一声扑了过去。 “阮阮,想死你啦——”活像是失散在外的小鸡找到了妈妈,抱着沈阮胳膊不松手。 沈阮拍拍她的手,问:“怎么这么久,是不是下雨了路不好走?” 林怡不知想到什么,表情变得不太好,说:“可别提了,就江都大学那个路口知道吧,刚刚发生了车祸,出事的好像是个女生,经过的时候我从窗户看了一眼,啧,脑浆都出来了。” “真的啊,太恐怖了。” 两人亲密的在一起说了会话,沈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到角落里翻出把伞,递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低着头,垂着脸的周淼。 “忘了我这还有把伞,你着急回家就借给你用吧。” 周淼愣了一下,她满脑子都是那句‘脑浆都溢出来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从她手里接过伞。 “谢谢。”她的声线略微沙哑,伴随着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又重复了一遍:“谢谢。” “不客气。”沈阮嘴角扬了扬,眼眸里是柔软的笑意,仿佛很熟稔的叮嘱了一句,“小心路滑呀。” 第5章 chapter 4 黑影 chapter 4 “你认识那小姑娘?”林怡凑过来好奇问。 她知道阮阮脾气好,到哪都很容易讨人喜欢。 沈阮摇头,说:“不认识,就是这几天总来买花。” 听她这样说,林怡一下就没了兴趣,随意应了声,在店里逛起来。 这里地方不大,中间盆栽摆成一个正方形,花草种类丰富,难得的是,每一盆都开得娇艳明媚,淡淡的花香浮动,外面行人缓缓,生活节奏很慢。 林怡深深叹了口气,说:“唉,真羡慕你,自由自在的,等我以后退休了也要找个地方开花店过过悠闲日子。” 沈阮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道:“你这年纪离退休还远得很,还有,你可是连仙人掌都养不活的体质。” 以前她在单位养了一小盆仙人掌,都打了花苞了,林怡跟她撒娇把仙人掌要了过去,结果花还没开,就被她给养死了。 林怡撇撇嘴,有心想反驳又没理由,嘴硬道:“那是意外!” “是,意外。”沈阮笑眯眯的顺着她的话。 林怡待了没一会来了个电话,是她家里人的,问她到地方没有。 “到了,在朋友店里呢。” 有人来看花,沈阮上去招呼。 林怡听着手机那头的话语,渐渐有些不耐烦,“是哪个朋友你管我那么多干嘛,我出个差还得跟你打报告了?” 对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林怡神色冷了下来,咬牙切齿道:“沈阮她不是乱七八糟的人。” 说完她把电话挂了,看向沈阮那边,发现她似乎没关注这边,才略微松了口气。 阮阮没听到就好。 今天沈阮提前关了店回公寓。 房间还有另一个卧室,纸人之前打扫过,沈阮原本是用来堆花盆种子什么的,现在收拾了一下,空出来给林怡住。 林怡在屋子里瞎溜达了一圈,在阳台发现了摆的整整齐齐又开的极好的花草,看到旁边的喷壶,拿起来晃了晃,干脆浇起花来。 “阮阮,咱们今天吃什么啊!”她朝客厅里喊了一声。 沈阮把冰箱打开,道:“上次买了牛排骨还没吃,待会做个牛排骨炖白萝卜,再做条烤鱼和山药猪肚汤,够吃吗?” 林怡光是听她念都觉得肚子饿,忙道:“够了够了。” 沈阮打量着剩余的食物,思考片刻,决定再加个番茄炒蛋! 一阵风卷残云般的扫荡过后,桌上每道菜都被吃的干干净净,牛排骨的肉炖的很软,白萝卜吸满了油脂,吃起来不比肉的味道差,林怡端着最后一碗山药猪肚汤喝,沈阮打了盆水洗脸,听到她幽幽叹息,“吃的真饱!” 沈阮看了一眼被掏空的煲汤盅,表情复杂,说:“你还是那么能吃。” 那可是整整三个人的份!那么个小肚皮,究竟是怎么把那么多东西都装进去的。 林怡摸了摸肚子,道:“哎,说来奇怪,别人做的东西我吃一点就饱了,偏偏你做的就觉得特别好吃,而且特别能吃。” 沈阮没说话,林怡把汤喝完,满足的往后一靠,长长舒了口气。 “都怪你,做的太好吃了,我要是胖了就赖你。”回过神,她揉着不明显的肚子愁眉苦脸。 沈阮把碗拿去洗了。 晚上没什么消遣,两人就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聊聊天。 明天一大早沈阮还要起来开店,林怡也要去局里报到,所以十点一到两人就回各自卧室休息了。 凌晨两点,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隔壁卧室,几乎是在听到声音的瞬间沈阮就跳了起来,被子一掀快步冲到林怡门口,里面声音没停,她用力拧了拧门把手,里面反锁上了。 “林怡,开门。”沈阮大力拍门。 沈阮仔细听了一会,里面林怡的尖叫越发骇人,她再顾不得别的,退后几步,瞬间上去把门撞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林怡从里面跑出来,见到她立马扑上去,“阮阮,有鬼!有鬼!” “没事了没事了。”沈阮一边安抚着她,一边伸手去开灯。 有些刺目的灯光骤然亮起,林怡稍微安心了点,颤抖渐渐停了,抬起头看—— 卧室里一片亮堂,床铺凌乱,地上是她刚刚弄掉下来的被子,空调无声流转,冷气一茬茬冒出来落在皮肤上。 沈阮走进去转了一圈,回头看她,问:“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林怡惊魂未定,急忙摇头,“不是!” “但是这里什么也没有。”卧室不是很大,一眼就能看完。 沈阮把床底和衣柜这类能藏人的地方都查了一遍,房间窗户关的紧紧的,没有任何打开过的痕迹。 林怡吓得浑身轻轻发着颤,脸色白的可怜,嘴唇一丝血色也没有,沈阮去倒了杯温水塞进她手里,看她抖着手喝了一口,问:“你刚刚看到了什么东西?” “我睡的迷迷糊糊看到有个人影坐在我床边,头发湿哒哒淌着水,眼睛红红的瞪着我!”林怡抓紧杯子,手上青筋跳起,“阮阮,真的有鬼!” 沈阮表情古怪,“林怡,你是不是太紧张案子了,才会胡思乱想。” “没有,阮阮你相信我!”林怡抬头看她,急忙道:“我真的看到了,我不是做噩梦也没有胡思乱想,我和你认识那么久,你知道我的——” 她话语有些颠三倒四,显然吓得不清。 沈阮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松,“好了好了,别怕,今晚跟我一块睡吧。” 林怡还想继续说什么,沈阮伸手点在她额头上,轻声道:“睡吧,没事的,明天起来都忘了。” 她的声音彷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重重灌进耳朵里,神志都被这声音摇散,林怡坚持了没一会,很快昏睡过去。 沈阮扶着她回自己房间,把她放上床盖上被子,然后轻轻把门关上,赤着脚走到隔壁卧室。 “出来。” 卧室空无一物,突然,窗户被风吹开,水腥味伴随着泥土的味道涌了进来,挂在屋里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沈阮怕吵醒林怡,走上去把风铃摘下来放到一边。 黑色的一团影子在她身后慢慢凝成人形。 阳台的花草飞出点点灰白色游魂,围在沈阮周围,警惕又紧张。 黑影却没有做多余的动作,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 沈阮叹了口气,“说吧,有什么事。” 黑影是个厉鬼,但是身上没有任何血腥味,证明它还没害过人,也因为这个,她才没有吃掉它。 “回大人。”黑影声音细细的,虽然它不知道沈阮是什么,但是它能感觉到她的威压恐怖,这绝对是它惹不起的人物。 “我死的冤枉,希望您能帮我找出凶手。” 沈阮托着下巴,打量它,道:“你是枉死。” 虽然是疑问,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黑影点点头。 它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不停有水滴滑下来,很快就在地板上积攒了一小滩。 沈阮有些心塞,待会又要拖地。 第5节 黑影低声道:“大人把这儿作恶的女鬼收了,又养了那么多游魂,一定心地善良,求您帮我把凶手找出来,我愿永远供您驱策。” 它有些惴惴不安,实际上,来找沈阮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但是随着时间渐渐过去,黑影心底的期待一点点凉了。 “我,我知道了...”它说着打算离开。 沈阮突然开口,“明天下午,你到这个地址找我。” 她写了一张纸条,烧掉,上面是花店的地址。 这是答应了。黑影惊喜的捧着纸条,连连道谢,随后离开。 第二天林怡醒来的时候,还没睁开眼睛,就先嗅到了一股香味。 厨房里,沈阮不知道起来多久了,锅里熬着粥,咕噜咕噜的翻着气泡,雪白软糯的粥面上洒了几粒青翠的葱花,她拿着筷子从缸里夹腌萝卜出来,头也不抬,道:“洗漱完过来吃早餐。” 林怡揉揉眼睛‘哦’了一声。 腌过的萝卜脆嫩爽口,能很好唤醒沉睡的胃袋,配上香滑的米粥,一碗下去叫人通体舒泰。 沈阮只喝了一碗粥,锅里剩下的全被林怡包了。 吃过早饭,两人一个上班的上班,一个开店的开店,花店和警局不顺路,于是下楼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沈阮买了辆单车,从公寓到花店只有几百米距离,慢悠悠的踩十几分钟也就到了,还能运动一下。 早上来买花的人挺多,沈阮送走客人,把一盆玫瑰搬到外面打算让它晒晒阳光,眼角突然捕捉到个略微眼熟的身影,走进了隔壁的咖啡厅。 ——是裴遇。 想起昨晚林怡那声尖叫,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 沈阮纠结了一会,又有客人上门,很快把这事抛在脑后。 第6章 chapter 5 试探 chapter 5 今天生意意外的好,沈阮忙活了很久,才得出空闲的时间。 大部分都是回头客,她的花和别家的不同,品质好,渐渐的住在这片附近的人都愿意过来买,有不少人还跟她打听这花是怎么养的,买回去都不用怎么照料,随便淋淋水就能长的很好,花期比别家的都长。 沈阮自然不能告诉他们是自己用阴气培育出来的。 客人只以为这是独家秘诀,店主不愿分享也能理解。 午饭沈阮没回家,而是随便翻了包开心果出来剥着吃,她趴在柜台后面,还有些昏昏欲睡。 昨晚那个黑影走之后,她把屋子打扫了一遍,又烧了几支安魂香,回去躺了几个小时爬起来做早饭,这会儿开始犯困了。 连下了好几天雨的天气似乎有放晴迹象,天脚处出现一丝干净光亮,驱散着乌云。 沈阮感觉自己快睡着。 “铃铃铃——” 刺耳的铃铛声骤然炸起,沈阮头皮一紧,睡意褪了个干干净净,她抬眼,先是嗅到水腥味,才看到来者。 黑影身上不滴水了,声音仍是细细的,分不清男女,“大人,我来了。” 沈阮嗯了一声。 似乎看出她的嫌弃,黑影主动到角落站好。 沈阮觉得这厉鬼挺懂事,语气缓和不少,问它:“说说怎么回事。” “那天傍晚,我接到快递电话去拿快递,经过旧校区那里,突然被人拖到了花园,我试图反抗,被打了好几个耳光,那个人渣就把我...”黑影陷入回忆,语气变得阴冷,“后来我晕了过去,再有意识,已经死了。” “我从没做过什么恶事,为什么要遇到这样的事情!”黑影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眼睛滑下两道血泪,恶狠狠道:“等我抓到他,等我抓到他,一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方消此恨!” 怨气冲天。 沈阮剥了几颗开心果,这厉鬼没害过人就有这样的怨气,和公寓那只被她吃掉的比起来不差多少,要是不加以管制,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为祸一方的凶物。 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仔细看它的生辰。 阴年阴月阴时,难怪。 还是个女子。 沈阮沉默了一会,抬手招它过来。 黑影对她有种天然的恐惧,就像青蛙见了蛇,即便她看起来无害,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也让它瑟瑟发抖。 沈阮伸出手,轻轻按在它的身体上。 有什么东西,从她掌心泄露出去,悉数流进黑影里。 沈阮:“你对杀了你的人有什么印象吗?比如他的一些特征。” 黑影没有看到凶手的脸,沈阮在看它的过去时就发现了这件事,所以干脆问别的。 它冷静了许多,“没有,我被打蒙了,但是我记得他的声音,我一定在哪里听过!” 人死后通常会魂归地府,在那里静静等待轮回,要是有冤屈可以上报给地府女君,女君会派出鬼使了结因果,但这黑影不知道凶手是谁,显然没办法伸冤,只能找沈阮。 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线索,沈阮摸了摸下巴,林怡接手的正是这个案子,晚上等她回家可以问问情况。 这样想着,沈阮抬头又看了黑影一眼。 关于它的过去如同一本书,展示在她面前,沈阮快速浏览了一遍,总结出自己需要的信息。 夏眠,二十三岁,死于6月18号傍晚,身化厉鬼,怨气横生。 在找到凶手之前,可不能让它继续在外头晃荡。 沈阮想了想,从手腕上的菩提子串珠摘下来一颗,把黑影收了进去。 “你既然奉我为主,也就不能再用以前的名姓了。” 她有些苦恼,“给你安排个什么名字好呢。” 沈阮取名方面没有任何天赋,在遇到她师傅之前,自己都是顶着个乱七八糟的名字过活。 菩提珠子里传出它迟疑的声音,“...只要是您给的,都可以。” 人都已经死了,又何必拘泥于一个姓名呢。黑影凉薄的想。 沈阮继续剥她的开心果,“那就叫沈果。” 沈果:“......” 她沉默的注视着她手里的开心果,十分怀疑。 要是她在吃辣条,自己是不是要叫沈条?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沈阮关门以后去附近的市场买了些肉菜,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路过一条巷子,还没走进去,就看到里面乌烟瘴气,几个混混模样的年轻人在里面吞云吐雾,在他们看过来的时候,她果断调转车头,自行车刚一动,就感觉一股拉力从后座袭来。 “小妹妹,别急着走啊,身上带着钱呢吧。”说话的人一头黄毛。 沈阮看着其余几人丢了烟头围过来,知道跑不掉了,于是非常干脆的把钱包掏出来。 “钱都在里面了。” 黄毛没见过那么配合的受害者,惊奇的打量她一下,拉开钱包一看,里面装的是沈阮一天的收入,还不少呢。 “哟,真懂事。”黄毛半真半假的夸了一句,跟着他的几个小混混纷纷发出嗤笑。 沈阮抿着唇,“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黄毛上下打量她一眼,那眼神让人非常的不愉快并且感到不舒服,他伸手拉住沈阮的手臂,“急什么,跟我们吃个宵夜怎么样?” 其余几人也笑嘻嘻的盯着她。 沈阮看了一眼黄毛抓着自己的地方,扶着单车的手一松,正打算替他们爸妈管教管教他们,突然,一条长腿伸出来,把黄毛直接踢飞出去。 ——沈阮浑身的势收了回去。 黄毛吐出一口血水,混着一颗牙,“我丨操丨你丨麻丨痹,敢打我?!” 帮沈阮解了围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很高,162的沈阮看他需要略微仰头,暴露在路灯下面的那张脸清俊温和,唇角上扬,即使是不笑,也总带着几分温软清淡的笑意。 “裴遇。”沈阮喊出他的名字。 男人上前几步挡在她前面,回头安抚了一句:“没事,别怕。” 沈阮不但不怕,甚至有些惊喜。 正愁没机会探他底细呢! 裴遇漫不经心的解开袖扣,脱下手表扔给沈阮,把两个袖子折两圈上去,露出一小段肌肉结实线条漂亮的手臂。他看起来不像是要去打架,反而像是悠闲从容的贵公子,即将要去参加晚宴。 那几个小混混被打趴下的时候,手表的秒针才转了两圈。 沈阮看的清楚,裴遇下手挺黑,那些人的伤看着不严重,实际上没个把月恐怕是好不全。 他回身看过来,薄唇轻启,“报警。” “哦。”沈阮乖乖掏出手机,拨通电话,跟那头说了情况和地点,对方让她原地等一会,他们立刻过来。 那几个哼哼唧唧的小混混听到了当即挣扎着想跑,裴遇淡淡扫他们一样,眼里威胁很清楚。 于是他们又老实了。 甚至自暴自弃的想,进局里最多蹲几天,还管饭。跑的话跑不跑的掉两说,但是再挨一顿打是少不了了。 黑暗里有些蠢蠢欲动的影子,从边缘悄无声息的伸出锋利尖锐的爪子,似乎想要将人拉进去。 沈阮状似不经意的上前几步,“裴先生,你的手表。” 黑影被她一脚踩中,发出无声的惊叫,其他鬼爪嗖的一下缩了回去。 在等待警察来的这段时间里,旁边居民楼上似乎有人注意到巷子里的情况,从窗户探出头张望。 楼上有个住客有点热情,朝下边询问:“小姑娘,没出什么事吧?” 沈阮注视着裴遇侧脸,头也不抬,“没事。” 那声音又继续道:“那就好,旁边是你男朋友?” 第6节 裴遇把腕表扣上去,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扣着袖扣,把自己收拾得整齐干净,除了微微敞开的衬衣领口,压根看不出他刚刚做了什么。 他似乎听不到那句话,朝沈阮看去,声线低沉温柔,“江都有些地方治安不太好,入夜后沈小姐要注意安全。” “今晚多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沈阮后怕似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下的混混们。 裴遇:“碰巧路过,不用客气,大家都是邻居,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他这话说的妥帖,叫人找不出半点不舒服的地方,也许是因为他气质的原因,温文尔雅,面相也极招人好感。沈阮露出微笑,很是感激:“裴先生说的对。” 随后,她似乎想起什么,又问:“我记得裴先生下班好像不是走这条路?” “嗯。”裴遇轻轻颔首,道:“下午在附近见个特殊的病人,没想到聊完后已经这么晚。” 沈阮点点头,“这样啊。” 她想起在店里时看到裴遇进了隔壁咖啡厅。 民警很快来到,小混混们像是见了亲爹,个个乖的不行上了警车,生怕慢了又要挨揍。 按理说沈阮要跟着走一趟,不过民警一瞧这几个混混是熟面孔,也懒得问了,直接开车离开。 沈阮推着车和裴遇一起往公寓走。 离开居民楼巷子后,四周逐渐冷清下来,虫鸣声在草丛里此起彼伏,一阵凉风刮来,沈阮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 裴遇视线侧了侧,“着凉了?” 沈阮鼻腔里有些痒痒的,仿佛有人拿着羽毛在挠,她忍了忍,鼻音有些重:“唔,可能是昨晚没关好窗户。” 她话锋突然一转,笑眯眯道:“我听说公寓有些奇奇怪怪的事,刚搬进来的时候还挺害怕的,裴先生住了那么久有没有遇到过?” 裴遇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答反问:“沈小姐也相信鬼神之事?” 沈阮:“偶尔信一信。” “我是不信的。”裴遇慢条斯理的说:“人死如灯灭,如果有鬼,那么成百上千年下来,岂不是处处都挤满了鬼?” 他语气有几分轻快,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沈阮眼里眸光闪烁了一下,视线落在手腕上的菩提串珠上,“裴先生说的十分有道理呢。” 两人说说笑笑,似乎都没留意到不远处路灯光芒下,站着一个影子。 那影子黑瘦细长,露出狰狞苍白的面目,浑身湿透,眼白占据了整个瞳孔。 裴遇从它旁边经过,面不改色。 沈阮嘴角勾了勾。 作者有话要说:  裴遇:我看不见。 沈阮:它没隐匿自己。 裴遇:...... 打脸来的太快。 第7章 chapter 6 线索 chapter 6 第二天一大早,床头柜旁边的闹钟铃声震耳欲聋,沉浸在睡梦里的林怡瞬间被这声音惊醒了。 她摸过手机关了闹钟,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阮阮,今天我们吃什么啊?” 警局离公寓有点远,林怡在那里吃了顿饭,后来每天宁愿警局公寓多跑几趟,也不愿再吃一次。 她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局里最近为了那桩奸杀案总加班,她不是娇惯的人,自然也跟着找线索,把那具遇害女尸上上下下检查了无数遍,感觉还没睡多久,就被闹钟叫起来了,这会儿起床很是艰难。 往常听到她声响就立马回复的沈阮好半天没动静。 林怡睡意退了点,起床到厨房一看,沈阮不在。 她在客厅茶几上发现了张字条。 “有点私事要解决,我先出门,早饭做好了,要是冷了热一热再吃。” 上面字体娟秀,透着几分江南女子柔软的气息,是沈阮的笔迹。 林怡洗漱完毕,到厨房溜达一圈,蒸笼里的小笼包还带着点余温,炸好的油条倒是凉了,白米粥温度适宜。 她也懒得再加热,直接凑合着吃了。 就在这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林怡边吃着小笼包,边空出一只手去接。 “喂,怎么了?” 她手机插两张卡,一张是工作专用,私人用的那张只有几个人知道,这通电话显然是同事打过来的。 对方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淡定道:“清晨有人在垃圾堆里发现了一具新的尸体。” “唔...地址给我,我很快过去。”她对这种情况十分习惯了,既不觉得惊讶也不意外。 做法医这行,一颗少女心早就练成烈日下的橘子皮,又硬又糙。 “江都大学路,局里值班的民警已经赶过去了。” “行。”沈阮吃完最后一口小笼包,肉馅鲜嫩多汁,里面放了虾肉,吃起来很是鲜美。 大学路和地铁线近,沈阮从地铁下来,天色还没大亮,朝阳被一团青蒙蒙的雾气包裹着,空气微凉。 她身后跟着个走路扭扭捏捏的女人,身材妖娆凹凸有致,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卷成大波浪,性感的披在露出半个雪白肌肤的肩头上。 沈果做了一段时间鬼,对做人居然有点不适应了。 她半弯着腰捏了捏酸胀的脚踝,脚下是足以用来做凶器的高跟鞋,尖尖的鞋跟足以戳进人眼窝里。 “唉,要是我那晚穿的是这个鞋子,说不准就能反抗一下。”沈果有些感慨。 她的身体是沈阮精挑制作出来一个最漂亮的纸人,毕竟以后要在自己身边做事,好看的姑娘总是赏心悦目。 沈阮没接话,她昨晚算了一晚上,因为沈果是枉死,又没看到凶手的脸,所以最后只算到她的死和熟人有关。 “你有什么亲人在江都这边吗?”她没把自己的推算告诉沈果,一是怕她发疯,二是怕自己算错。 毕竟现在她的力量不比从前。 于是选择比较婉转的询问方式。 沈果果然没听出什么,还以为她是想闲聊,犹豫了一会,说:“没,爸妈不是本地人。” 既然不是双亲,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别的亲人? 沈阮正打算继续询问,沈果像是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在她开口之前抢先。 “哎,其实我家里条件很差,爸妈都在乡下种地,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努力考上了江都大学,就自己一个人到这边读书来了,没想到不但没出人头地,还送了命。”沈果心情低落,原本是想着毕业后找个好工作把父母从田间地头带出来,没想到反而害得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每每想到这,沈果就忍不住憎恨害了自己的凶手。 父母知晓之后,他们该多伤心。 她眼眶温热,眼泪当即要从眼底涌出来。 “哎哎哎,别哭啊。”沈阮察觉她动静,连忙拿纸巾给她捂着脸,压低声音,“昨晚画的匆忙,你五官是用不防水的化妆品画上去的,待会眼睛线条要晕染开了。” 什么?! 沈果闻言顿时吓得把头昂起来,泪珠逼了回去。 这一打岔,倒是让沉重的气氛轻松了一点。 沈阮在一边长椅坐下,沈果掏出化妆品,对着小镜子,鬼鬼祟祟的重新把眼睛画好。 “如果不是亲人,那是谁?” 沈果没听清她说的话,询问道:“您说什么?” “没什么。”沈阮快速否认。 沈果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但主人的事,她不敢多问,小心翼翼道:“天快亮了,我们还没到地方。” 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是旧校区那片小花园,她遇害的地方。 虽然她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去现场,但是应该有特别的原因。 她猜的八九不离十。 旧校区校门上了锁,因为前不久才出过事,还增加了几个保安值班。沈阮注意到门口有个牌子,写的是景区暂时不对外开放,十分抱歉云云。 “大人,怎么办!”沈果虽然死了,潜意识还是把自己当人,有些着急。 听到她这称呼,沈阮头痛。 以前她就怕听到别人喊她大人,因为这代表源源不尽的麻烦和事情,等着自己去处理。 “以后不要叫我大人。”她口吻严肃。 沈果目睹她的情绪变化,惴惴不安,“您别生气,我错了。” 即便沈阮之前表现出非常好相处的样子,但是对她的恐惧却刻在魂魄里。只要沈阮稍稍显露出不愉,她就怕的要命。 如同直面死亡。 身材高挑容貌盛极的美艳女人因为恐惧微微发抖,脸白的几乎要晕过去,令人狠不下心再去苛责。 “……” 沈阮“唉”叹了口气。 世人常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见其实大部分人都是颜狗,美人总是比旁人多一点优待。而且沈阮还是个颇护短的人——自己家的鬼使,和外面那些奇形怪状的鬼使当然要区别对待! 她表情软和下来,“以后你跟着林怡喊我阮阮。” “那不行!”沈果惊诧,话说出口才觉得语气不对,急忙补下一句:“我觉得这个称呼不够尊敬。” 沈阮一想,好像也是。 林怡喊她阮阮自己听习惯了,要是换别的人喊—— 她稍微脑补了一下就觉得难以接受。 “要不,你还是喊我大人吧……” 虽然还是觉得糟心…… 第7节 “如果您不嫌弃,我可以喊您表妹吗——”沈果快速接着说:“或者喊您堂姐也可以……” 她话没说完,沈阮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好!” 以后沈果帮她做事,要是别人问起她的身份,总不能说是自己的鬼使吧? 安排个不远不近的亲戚名堂最适合了。 大门虽然锁上了,但这难不倒沈阮,沈果只感觉眼前一花,人就出现在校区里了。 案发现场外围拉着醒目的警戒线,几天过去,就算曾经有什么线索现在估计也没了。 沈阮从横条下钻了进去,小花园里满地残花败叶,被雨水浸透的地面散发着淡淡的土腥味。 沈果没有过去。 她浑身僵硬,四肢像是灌了铅,视线死死瞪着那处被压得乱七八糟的花丛—— 那天晚上,就是在那里—— 刚把香插上的沈阮敏感的察觉到一股即将暴动的气息。 “控制一下,你情绪不太稳定。” 声音刻意带上几分暗示,鬼使鬼使,说白了就是主人的奴仆,臣服是套在它们脖子上的枷锁。 几乎差点就发狂的沈果从状态里清醒过来。 沈阮:“过来把香点着。” 她说的香和平常所见的不大一样,通体发红,像是用血浸透过后捞出来的,浓郁无形的阴气死死地缠在表面。 沈果抖着手把香点上。 一缕袅袅轻烟升了起来,却没有任何香的味道。 她微微睁大眼,因为她竟然从香里,听到了男女老少高低不同的声音,结成某种骇人的叫声。 “这叫‘千因’。”沈阮伸手在她脸皮凑到香之前,阻了一下,“用忘川河里的怨恨做成……别靠太近,你现在是纸做的,小心被戳出一个窟窿。” 寻常的香和火焰伤不到沈果,但‘千因’这种东西戾气重,对鬼魂会造成伤害。 沈果在听说会被戳出窟窿时吓了一跳,急忙退开些距离。 “这东西难弄得很,并且需要死者亲手点燃才有效……走,跟上去。”沈阮笑了一下,“去看看它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有用的线索。” 清晨的光微微透着黛青的颜色,烟雾灰白惨淡,却不像普通的烟一样遇风就散,而是凝结成一股细细的线,如同爬虫,朝着某个方向蔓延—— 轻烟把她们带到一片居民楼前。 沈阮四周看了一眼,突然发现怎么居民楼那条小巷子那么眼熟? 她记忆力还可以,于是很快想起来,这里不就是那天晚上遇到小混混的地方。 回头看,江都大学旧校区古老的西洋楼掩藏在绿叶之中,幽静清雅像是岁月里的画,却没想到仅仅隔了不到百米,就是普通的居民楼。 烟到这附近就散了。 ‘千因’只能追查因果到这里。 “怎么会是这里?”沈果茫然回头,看着她:“害死我的人是在居民楼里吗。” 沈阮看她神色,似乎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她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低声问:“你心里有人选了?” “我不知道——”沈果摇头。 可她的反应却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明显是想起了什么,不敢相信。 沈阮想起自己推算出来的熟人。 难道不是亲人,而是朋友? 她看着沈果有些失魂落魄的神情,电光火石间,她的心头闪过什么,夜晚接到出去拿快递的电话,抄近路选择从旧校区经过,不住在宿舍里......这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交织在一起,渐渐的,某个真相浮出水面。 “你是不是有朋友在这片住!”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沈果被这话惊得猛然一抖,无力道:“.......是。” 被朋友利用送了命——沈阮也不知道是该可怜她,还是替她愤怒。 她看了看居民楼,“走吧,带我去你朋友那里。” 第8章 chapter 7 怀疑 chapter 7 居民楼有十几年了,楼道阴暗逼仄,还泛着淡淡的潮湿的古怪味道。沈阮跟沈果直接上了2楼,结果在楼梯转角遇到个熟人。 ——她的邻居裴先生。 沈果见沈阮久久没动,不由好奇的顺着她视线看了一眼,见到个清俊斯文的男人。 还是沈阮先开了口,“好巧,裴先生怎么在这?” “上班路上遇到个晕倒的小姑娘,刚刚把她送回家。”裴遇微微笑了一下,不会过分热情,也不会让人觉得疏离,有种温润端方的亲切。 “沈小姐身边这位是?”他似乎才看到暗自观察的沈果。 沈阮:“这是我堂姐,今天才到。” 她在人间混了百多年,说起谎来自然是眼也不眨,丝毫不会引起人怀疑。 果然,裴遇听完似乎没觉得哪里不对。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随后道,“那我先走了。” 沈阮笑眯眯的和他道别,然后转过身,继续朝楼上走。 沈果却是突然回头看一眼,正好对上裴遇的目光—— 他站在楼道里,背着光,面容看不太清楚,但是脸上绝对没有任何笑意,和刚才那个温柔和气的男人完全相反,神情稍显冷淡,沉沉深深的盯着沈阮的背影,眼睛却亮的骇人。 彷佛要把沈阮拆吃入腹。 沈果为自己的想法抖了一下,再一眨眼,那位裴先生却已转身朝楼下走去。 “大人......” “你朋友住在4楼?”沈阮皱眉看了一眼门牌那个鲜红的数字404。 这种居民楼一般采光都不怎么好,加上前段时间下雨多,墙壁被蕴出淡淡的水痕,沈果朋友住的地方门口摆着个垃圾桶,里面不知扔了什么,许多苍蝇围着盘旋,还有蟑螂在进进出出。 即便不掐指算,沈阮都能看出来这里风水极差。 沈果被打断,从她语气里听出了淡淡的厌恶。 因着自己的事她才跑到这种地方来,沈果心里不安极了,低声回了个‘是’。 四周很是湿冷,沈阮伸手在墙壁上轻轻一抹,指腹立刻沾上一层薄薄的粉尘。随后,她手心揉了揉,展开露出一朵花。 沈果从没见过这样的花,花瓣纤细弯曲,花蕊也是明艳的红,躺在她白嫩的手掌,越发精致。 沈阮把花甩出去,那花却不像普通的花一样直接落地,而是轻飘飘的撞上门,化成红色的细沙,渗了进去。 “我们就在这等一等。” 沈果发现自己成鬼之后已经十分震惊,今天接二连三见识到她的手段更是惊讶不已,心里对沈阮的敬畏又上去一层,不由暗暗庆幸自己那晚没伤害林怡。 说起来她刚死的时候并不能离开旧校区,游荡几天后,突然嗅到了某种气息,一路飘到门口,看到了坐在出租车里的林怡。 一瞬间她突然有种奇异的直觉,似乎只要吞噬她,自己就能变得更厉害。 即便是到现在,她看到林怡,都有种看到大补药的感觉。 想到这,沈果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沈阮,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突然,她发现了异样。 沈阮站在楼道边低垂着头,手指灵活翻飞,那样子,似乎在玩一根她看不见的翻绳—— 察觉到她的注视,沈阮看过来,笑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沈果怕被她看穿一样躲避开她的目光。 她攥紧了手心,再一次庆幸,那天晚上,没有选择伤害林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五分钟后,沈阮玩翻绳的动作突然停了。 她表情看起来似乎十分不解,疑惑的看着门又看看回到手掌的绯红细沙,是笃定的事情出了差错。 事关凶手,沈果收起心虚上前问到:“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沈阮摇摇头五指收拢,绯红细沙瞬间隐没不见,她说:“你那位朋友没有害过你,凶手另有其人。” 听到这个答案,沈果却莫名松了口气,一直绷紧的心平静下来。 老实说,她虽然很想抓到凶手,但是也不希望自己是因为朋友的算计送命。 虽然这也代表今天白忙活了。 “走了,先回去开店。”沈阮说着转身离开。 沈果点点头,走出几步,又看了眼那扇门,随后踩着湿漉漉的楼梯走了。 . 沈阮回到店里时比平时开门的时间已经晚了,好在有沈果,能帮上忙,两个人没多久就把花搬到适合的地方。 渐渐有客人上门买花,商业街人流量不少,客人一茬接一茬,沈阮有时候忙不过来,就会喊沈果帮忙干包扎花束,收收钱这样的活。 沈果生前因为家庭条件不怎么好的原因,做过许多兼职,所以干起活来手脚非常利索。 两人忙到中午日头猛烈,才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沈果做厉鬼时害怕太阳,现在躲进纸人壳子里倒是不受什么影响,除了害怕脸被水糊湿吓到别人,没有心跳和呼吸,其他的跟活着的时候确是没甚区别了。 她小心的给被太阳晒得有些厌厌的花浇水,回去的时候发现沈阮正在柜台里头算钱,一张张红票子记在小本本上,好奇的凑过去看,数目分明,连卖出一支玫瑰花这样的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她有点不解:“您写这些做什么?” 其实在她看来,沈阮这样有本事,根本不必蜗居在这小小花店,完全可以轻松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沈阮记账习惯手写,而不是敲打键盘。 第8节 她这样活了很久的人有时候会有些奇怪的癖好,虽然现在数据信息只要上传到云盘,就能很好的保存下来,但沈阮总认为不踏实,非要一横一竖写下来,才舒服。 她记录完上午的账目,厚厚的本子收进柜台柜子里,才开口:“以后你就明白了。” 沈果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些都是生活。”沈阮拍了拍本子,没说的太明白。 沈果更不懂了,但她知道适可而止,贴心的没有继续追问。 ——许多许多年后,沈果偶然想起今天沈阮的话,才明白她藏在笑意里未完的话是什么。 自从林怡跟沈阮抱怨过工作餐之后,她每天中午都会抽空回去做午饭。 今天也不例外。 林怡最近几乎天天加班,沈阮做饭的时候有意帮她补补,于是做了红枣枸杞乌鸡汤,番茄土豆炖牛肉和炒黄鳝。 炖汤时间不够,沈阮刻意用了点特殊的办法,将烫熬的又浓又滑,香气扑鼻。 牛肉炖的软烂,番茄味道酸酸甜甜,很好的中和了肉的油腻,土豆吸满油脂,粉粉的特别入味。 沈果看她动作很是熟练,不由道:“您为什么对一个普通人那么好?” 就算是朋友,也好的有点过头了。 沈阮把最后一道菜炒黄鳝起锅,突然道,“她回来了。” 沈果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扭头看向门口,门锁吧嗒一声,林怡推门而入—— “这是客人?”最先反应过来的林怡边脱鞋进门边问。 沈阮把饭装好,叮嘱她把手洗干净过来吃饭,又道:“我堂姐最近会跟咱们住一起,没问题吧?” 林怡洗完手擦水珠,看了眼默默不出声的沈果,不感兴趣的移开目光,看到桌上饭菜,笑眯眯道:“当然不介意!” 只要能吃上阮阮的饭,旁的她就比较随便了! 相比林怡已经开始大快朵颐,沈果拿着筷子有些犹豫—— 纸人能不能吃饭?! 好在沈阮察觉到她的情况,给了个眼神确定。 于是沈果放心了。 吃完饭,沈果主动去洗碗。 只有五官怕碰到水,洗碗还是没问题的。 林怡像张面饼一样瘫在沙发上,满足的喟叹:“这神仙一般的日子——!” 沈阮在阳台浇花,顺便撒香灰,林怡凑过来问:“这是什么?新型化肥?” 她看不到游魂。 “嗯,新型化肥。”仗着她不懂,沈阮淡定的撒谎。 林怡嘿笑了一声,“给我点呗,我也想种种花。” 她以为这就是为什么沈阮种什么都活的原因。 “不给。”沈阮看游魂们吃饱,把林怡蠢蠢欲动的爪子拍开,说:“你喜欢什么花我给你种。” 林怡揉着手背,嘟囔道:“那能一样嘛!” 沈阮不搭话,施完‘肥’拿起一边的小铲子给花松土,“你最近很忙。” 她用的是陈述句,因为只要看一眼,就能看出林怡身上染到的死气又多了。 这种灰白色的东西像蜘蛛网一样黏在她衣服上,碍眼的很,于是沈阮假装拍走灰尘,把丝丝缕缕的死气拍散了。 林怡想起早上那具男尸,叹了口气,“别说了,奸杀案还没破呢,又来一桩案子,我都快忙死了。” 她说着,像是想起什么,很是八卦,“哎,你知道吗,上午发现的那具男尸就在江都大学旧校区外面不远垃圾堆里。” 沈阮铲土的动作微顿:“这是巧合?” 连出两桩命案,尸体都在旧校区那边,不得不让人觉得奇怪。 林怡表情有些微妙,语气神秘,“可是,当调用了附近的监控后,却发现画面里的他走到垃圾堆附近开始挣扎,像是有看不见的人按着他的脑袋把他淹死了,更奇怪的是,经过初步检查,他的死因还真的是溺水。” 这话一出,原本围着沈阮的游魂都吓得嗖的缩回花叶里。 “确实很可怕。”沈阮说:“对了,奸杀案有什么进展吗?” 她嘴里说着怕,表情却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林怡有些挫败的耸耸肩,本来还想吓吓她的。 “有,我听说局里那边调查出死者家境似乎很差,经常有空就去做兼职赚钱,死前不久报名参加一个舞蹈比赛,若是赢了会有大笔奖金,但是她的朋友也参加了,有人见过她们曾为此吵架。” 沈果的家庭情况她稍微清楚,但是却不知道她会跳舞。 “江都大学舞蹈系精英啊!死者以前给不少剧组跑过龙套的。”林怡叹道:“可惜了,这么年轻又有才华。” 沈阮皱了皱眉,她对事情的了解似乎太浅。 第9章 chapter 8 坦白 chapter 8 夜晚,月明星稀,徐徐晚风吹走被烤的炙热的空气,带来一丝惬意的凉。 沈果洗完碗,收拾干净桌面和厨房,擦干净手出来便看到沈阮躺在阳台的躺椅上,身边是小茶几,上面摆着一壶花茶,柔和的灯光落下来,她静静翻过书页。 “大人。”沈果看着她姣好的侧脸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唇,道:“有件事,我想求求您......” 沈阮闻言,偏过头看她一眼便收回视线,随意道:“你说吧。” 这会儿林怡在卧室洗澡,并不担心她会听到。 沈果显得非常纠结,她下意识绞着手指,低声:“我想,赚点钱。” 说完垂下眼睛不敢去看沈阮反应。 “要钱做什么?”沈阮倒是觉得惊奇了,她的身体是纸人做的,虽然可以享受人类的食物,但是其实并不能吃饱,鬼魂的食物主要还是香灰。 “寄给父母。”声若蚊呐,沈果有些不安。 大人曾说过,她除了凶手之外,和人世已无什么瓜葛,让她把过去都割断,以免牵动因果,造成不可知的后果。 她心里难过,却也明白,但唯有养育自己多年的父母,没有办法做到不闻不问。 奸杀案久不破案,闹得江都满城风雨,她的父母从乡下赶过来替她收尸,上了本地新闻,换台的时候沈果匆匆瞥了一眼,心里又酸又涩。 沈阮放下书,抬眼去看她,发现她眼眶微红,眼底蕴着薄薄的水光,显然是想起伤心事,厉鬼的怨气微微散溢,无形的笼罩在这片阳台。 她记得她说过自己是独生女,而且观她过去,生活虽然贫穷但是却十分幸福。 可现在她已经死了。 沈阮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表情却丝毫没变,平静道:“这件事我去想办法,你不要插手。” 沈果是厉鬼,没害过人怨气也非常深厚,极容易惹来因果。 到底是她那么久以来收的第一个鬼使,插手帮一下忙也没什么。 沈果放心了,感激的弯了弯腰:“谢谢大人。” “对了。”沈阮拿起旁边的花茶喝了一口,“我听林怡说你死前帮报名参加一个舞蹈比赛,和朋友闹不愉快?” “不是的。” 沈果快速否认,“我和她没有吵架。” 她困惑道:“大人问这个是觉得她害了我吗?可是上午我们已经去试过了,您确认过不是她。” 沈阮陷入沉默,确实,彼岸花从死地而生,汲取怨恨成长,得一缕因果,如果真是她朋友害了人,绝对瞒不过。 沈果见她久久不出声,还想说什么,突然,她眉眼抬起看过来,越过她朝身后缓缓道:“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她回头看,林怡站在客厅不知多久了,她的头发有点天然卷,此刻湿漉漉溏着水,视线盯着某处。 “哦……”她迟钝的应了声,接触到沈果目光后突然避开,“那个,吹风机在哪?” 她表情有丝不自然。 沈果觉得莫名其妙,去看沈阮,对上她意味深长的眼神。 沈阮微微起身,一扬下巴,不紧不慢的把书放茶几上:“在卧室柜子里。” “好。”林怡转身就走。 沈阮咳了一声,提醒她:“你走的方向是厨房。” 她背影僵了僵,然后几乎同手同脚的拐弯进了卧室。 沈果直到她身影消失,才悻悻的问坐起来的沈阮,出了什么事? 沈阮揉着眉心,有些无奈,“你的影子。” 卧室灯光很足,光线明亮柔和,照的所有事物一清二楚,沈果听她说完,立刻往自己脚下看去。 那里光溜溜一片,没有影子。 这种低级错误,放在以前绝对不应该出现,沈阮在人间待久了,也尽量活的像普通人,一时忘了这种事。 纸人特殊,有魂无神,自然就没有影子。 “她是知道了吗?”沈果惴惴不安,别说林怡,就是她刚刚发现自己成为厉鬼的时候都吓的不轻,“怎么办?” 她下意识去看沈阮。 沈阮没回答,反而道:“你先回去休息。” 沈果现在慌的很,有些六神无主,听她这么说自然是赶紧走了。 随着脚步声消失,沈阮敲了敲林怡卧室的门。 她说:“开门。” 简短而普通的两个字,从她嘴里平平淡淡的吐出来,即便是无心,也像带着命令。 半晌后,门开了,露出林怡快吓哭的表情。 第9节 “她究竟是什么东西?!” 沈阮眼里情绪微妙,“是我的鬼使。” 她这样坦诚,林怡愣了一会。 “鬼使,厉鬼附身于阴物之上,受人驱使,不生不死。” 林怡用了好一会才听懂她的意思。 她很久以前就觉得沈阮和别人不一样。 和沈阮认识是偶然,她有次去商场买东西,结果付钱的时候才发现忘了带钱包,收银员不耐烦的催她快点,她正尴尬的时候排在她身后的沈阮帮忙付了钱,两人因此认识。 沈阮脾气非常好,起码林怡就从没见过她黑脸,但朋友却不多,只有她一个。 以前她还问过别的同事,怎么个个都和沈阮很疏离似的,同事懒懒翻她一个白眼,说,只有你才能和她做朋友。 这话听起来不怎么好听,林怡心里不舒服,想要帮沈阮说几句辩解,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仔细想想,沈阮似乎从不会生气愤怒。 受到同事排挤,她如若不闻,被渣男老婆辱骂,她平静淡定的辞职离开。 彷佛什么都无法触动她。 这样一个人,能和自己成为朋友,并且对她百依百顺,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 林怡深深的看着沈阮,良久开口:“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虽然她觉得有点害怕诡异,但对方是阮阮,她心里的恐惧竟奇妙的轻了很多。 大概是因为,阮阮从来不会伤害她。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这种盲目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住在一起,你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是心细,沈果身上的疑点太多,与其不断地用谎言去欺骗你,不如坦白。” 沈阮摊了摊手,“你怕吗?” 林怡翻了个白眼:“我快吓死了!” 天知道,她虽然不害怕尸体,但是她怕鬼啊!! 小时候她皮得很,跟在乡下的爷爷奶奶身边,整日到处疯,竹林深处、江水边哪里都敢去,老人家很是无奈,怕她出意外,便心生一计,用鬼吓唬她,直让她幼小的心灵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而且—— 林怡也不记得那是自己的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了。 她七岁那年,有次独自坐在井边醒来,身下是冰冷的井水,映着一个破碎的影子。 那影子朝她伸出手,似乎要把她拖下去。 而她吓得浑身僵硬,湿漉漉滑溜溜的手摸上她的小腿,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把她从背后抱了起来。 ...... 那次之后,林怡生了场大病。 所以对这段记忆很是模糊,两位老人家说她发烧做了噩梦,后来父母赚了大钱,将一家人都接到了城市生活,林怡便逐渐将这段记忆忘了。 如果不是沈阮突如其来的坦白,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想起。 “她不会伤人吧?”林怡很是纠结,“鬼吸丨精气什么的。” 沈阮听出她语气里的软,心里微微松口气:“不会。” “她平时跟人一样吗?不是说鬼都怕太阳吗,我之前看她晒太阳也没事,还有,鬼都这么好看的?!......” 一连串的疑问从她嘴里突突突蹦出来,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但是不得不说,她的神经真是坚韧,这么快就接受了。 沈阮听她喋喋不休,倒是彻底放了心。 “......那她能吃咱们的东西吗?不对,她天天和我们一起吃饭的。”林怡说着往另一扇门看去,声音放低,“那她和人没什么区别啊。” 区别还是有的,沈阮不想告诉她。 沈阮看了眼挂在客厅的钟表,“快十一点了,早点休息吧。” “那你和我睡!”林怡一把抓住她,警惕的瞪大眼睛:“万一半夜她跑来我卧室,我岂不是要吓死?” 先不说沈果好端端的干嘛要半夜跑到她卧室吓她,她的担忧纯属多余。 再有就是,林怡就不觉得能操纵鬼使的她更可怕吗? 但沈阮还是同意她的要求。 “咚——咚咚——” 时值凌晨,沈果突然从睡梦惊醒。 不知名的鼓声从黑夜中破空传来,万籁俱静 ,唯有这声音清晰的回荡,一声声像是敲在心上。 沈果按着心脏部位,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鼓声像是敲在魂魄上,带着震慑的意味,令她有点不安。 与此同时,她听到客厅外面有动静。 沈果循着声音轻手轻脚走出去,发现隔壁卧室门虚虚掩着,里面灯光泄露出来。 想起睡前发生的插曲,她心里咯噔一下,动作越发小心翼翼的敲门,“大人,出了什么事?” 卧室里,一个泛着浅浅柔和光芒的魂魄漂浮在半空。 沈阮早在发现她有魂魄离体预兆的时候就把卧室用术法封闭起来,躺在床上的林怡此刻如死尸一样,没有呼吸心跳,而她的魂体正和沈阮对视。 里面久久没有声音,沈果越发担心,略微提高了音量:“大人!” 魂体容貌和林怡一模一样,那神情却呆滞的很,沈阮深深吸了口气,扬声道:“我没事,你别进来。” ——沈果抬起的脚又放下去。 她声音有点疑惑,但是却乖乖道:“好,我在外面等您。” “不用了。”沈阮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平静,说:“回去休息。” 沈果:“噢——” 等外面传来一声门关上的轻微动静,沈阮才回头看向床上的人。 她指尖逼出一滴血,按在林怡眉心,像是红色的朱砂,血很快渗进皮肤下,逐渐消失不见。 漂浮在空中的魂体像是受到什么吸引,迅速没入身体。 沈阮疲惫的在床边坐下。 这术法用得累人,她走到窗边刷的一下拉开窗帘,鼓点般的声音被隔断在外,沈阮皱了皱眉。 究竟是哪个王八蛋在大半夜刻意招魂? 第10章 chapter 9 真相 chapter 9 不出意外,沈阮看着镜子里自己浓重的黑眼圈,旁边是哼着歌刷牙精神百倍的林怡。 她也注意到了,吐掉泡沫震惊道:“阮阮,你昨晚一晚没睡吗?” 勤快的沈·鬼使·田螺姑娘·果默默的把早餐端上来,林怡眼角余光看到她,想起了什么,先是下意识缩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沈阮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斜过视线,道:“你睡姿太差,总想把腿搭我身上。” 言下之意,我睡得不好都赖你。 林怡平白无故被扣了睡姿差着定帽子,茫然了好半晌,怀疑的嘀咕道:“不会吧?我睡觉很老实的呀......” . 中午接到林怡说不回家吃饭的电话,沈阮也懒得跑回家,便和沈果一起叫了外卖,在等外卖的时间里,又在购物app上买了些防水的化妆品。 不过沈果没影子这事也是个问题,沈阮思考了一会,把她先收进手腕的串珠里,失去魂体的纸人立刻化成薄薄的的一指长的纸片。 纸人无神所以没有影子,不过凭空捏一个还是可以的,普通人看不出来。 沈阮往调好的墨水里添上朱砂,又取一根头发烧成灰,和墨水混合之后把纸人泡进去,纸人把墨水吸收完,再把沈果的魂体放进去,这样就会有影子了。 做完这一切,沈阮瞧着还有多余的墨水,便从柜台里翻出一打黄纸。 这个点静悄悄的,也不会有客人上门,最近江都不太平,居然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招魂,她法力大减,无法算出是什么东西在作乱,便打算借助符纸的力量。 很快,垃圾桶堆满她揉成一团的废纸,沈阮擅长驱使外物,但是对画符却不是很在行,花了近半个小时,终于有一张勉强满意。 她捏起来吹了吹,放到一边去等着上面墨水晾干,眼角余光瞥见有人上门。 ——自从上次借了伞,周淼已经很久没来买过花。 她照旧挑了几枝新鲜的白菊,到柜台边结账。 “谢谢老板的伞。”周淼把伞放到花枝旁边。 沈阮习惯性笑了笑说不客气,然后利落的打好包装,收钱时手指不经意碰到她冰冷的手心,视线落在她苍白无血的脸上。 仔细一看发现岂止是脸色不好,小姑娘的肩头眉心三簇火苗颇有几分熄灭的趋势,生机黯然。 偏偏又不知是谁给她强行续命,所以有点半死不活的样子。 沈阮从不愿意多去插手别人的生死,但续命,却戳到了她某条神经。 昨晚林怡因为沈果受了惊吓,魂魄不稳,好死不死遇上有人大范围招魂,如果不是她反应及时,险些要出事。 能招魂的人本事已经算不小,沈阮在人间百年多,见多了招摇撞骗的骗子,真有能力的人却是寥寥无几,而那些大多已经混成了高人,要么宅在深山老林潜心修炼,要么身居高位从不轻易出现在人前。 续命有两种法子,第一种是将和亲人借命,双方自愿,这样对方寿元会损耗,不过总归不算害人。 第二种是以业火炼魂,给活人添寿。 这个法子最为恶毒。 阴魂无法前往地府投胎,在人间游荡已是非常凄惨的事,被业火焚烧的阴魂则会痛不欲生,最后化成活人寿数,消失在天地间。 第10节 沈阮看不出来给她续命的人用的是第一种还是后一种法子,但这没关系。 ——她趁对方不注意,把画好的符纸折成三角形,悄悄放进了她随身的包里。 周淼现在就像一个沙漏,给她续命的人最近必定会再次动手,她的符纸感应到有人施法,会向她示警。 待周淼带着花离开,沈阮放在墨水里泡着的纸人也把墨水吸光了。 吸了墨水的纸人依旧是白色的,沈阮把沈果魂体放进去,这次她脚下终于不是光溜溜一片。 以后沈果更加不容易被人发现不是活人了,但她表情看起来却没有开心的样子,一能动弹便立刻跑出店外,似乎在张望什么。 “怎么了?”沈阮跟着她出去。 花店外的商业街行人不少,但都没什么异常。 “刚刚走的那个客人是我朋友。” 沈阮惊讶,这么巧? 沈果似乎是想找她的背影,过了一会没收获,有些失望。 沈阮见她这样,笑道:“她倒是常来店里买花,只是最近才少了些,你要是想见她以后有的是机会——” 说着她突然想起那姑娘快死了,现在是靠续命活着。 沈果是她朋友,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她? 等等—— 沈阮灵光一现,那姑娘每次都只要白菊花,之前她还觉得有些奇怪,现在想来,那白菊花很有可能是给沈果的。 但一直给她买花,未免也太不对劲了。 这更像是因为愧疚在补偿什么。 沈阮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像是捉到了一丝线头,只要顺着线头摸下去,就能摸清所有真相。 正好这时她叫的外卖送到,接过来后两人回店里吃饭。 “你给我说说那姑娘的事吧。”突然,她开口。 沈果于是一边吃着饭,一边把两个人怎么成为朋友讲了一遍。 “......因为宿舍的线路要翻修,我就暂时搬到她那边住,那天刚好接到拿快递的电话,她洗澡不方便,我下去帮她拿,抄近路回来就发生了那件事。” 她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然后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大人,你说我怎么那么倒霉,拿个快递就送了命。” ——沈阮听到这,终于知道周淼的横死被谁替了。 追究因果,周淼确实是凶手之一,但不是真正害死沈果的人。 那个帮周淼改命,和奸丨杀了沈果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沈阮突然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给林怡打电话。 那头很快接通。 “阮阮这是知道我加班打算过来给我送饭?”林怡语气戏谑。 沈阮顾不上和她说笑,直接道:“你那边有没有那个死在垃圾堆旁边,死因是溺水的男尸的照片?” “怎么突然要这个。”林怡狐疑:“难道你是知道这边有进展?” 这话一出,沈阮倒是愣了愣,“什么进展?” “警察那边查到死者冯轩这人非常喜欢一个女生,出事前经常骚扰她,冯轩死后女生有不在场证据,不过就在刚刚,查到了她不在场证据是假的,现在正打算把女生带回局里问话。” 沈阮心底隐隐浮起个名字。 那边林怡啧了一声,“你也认识,就是那天我第一天到花店,碰到的那个。” 周淼。 沈阮一言不发。 现在,只差最后一件事,就能知道奸杀案和垃圾堆男尸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样了。 她挂了电话。 “沈果,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冯轩的人。” 沈果皱了皱眉,把外卖饭盒扔到垃圾桶,“认识,这人是个神经病,很喜欢阿淼,有次还跟踪她。”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是十二万分的厌恶。 “阿淼人漂亮,性格又好,冯轩就是个二世祖,阿淼根本不喜欢他,甚至非常害怕他......” 从沈果的抱怨里,沈阮大致了解了情况。 冯轩性格孤傲暴戾,喜欢上周淼后做了许多极端的事,跟踪偷拍已经不算什么,更令人觉得变态的是,周淼用过的一次性杯,穿过的舞裙,全都被他收藏起来。 周淼曾因为发现他尾随自己而报过警,但冯轩毕竟没有做实际伤害她的事,所以只被口头训斥了几句,学校那边记过而已。 冯轩像是黏在她身上的口香糖,又恶心又无可奈何。 沈阮几乎能把所有线索联系起来了。 “还有个问题,你出事那晚是不是穿了周淼的衣服。” 如果周淼横死是因为冯轩,却被人改命逃过一劫,那么作为替死鬼的沈果,肯定是被误认为是她。 “那天我衣服没干,确实穿的是阿淼的衣服——”沈果说着瞳孔微微睁大,似乎明白了什么。 沈阮:“那就对了。” 旧校区为了维持上世纪风格,使用的还是昏黄的不甚明亮的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认错是有可能的。 喜欢周淼到病态的冯轩见到独自抄近路穿着周淼衣服的沈果,认错了人,随后将她奸丨杀,后来也许发现自己弄错了人慌忙逃了,所以沈果成为厉鬼醒来后,才没看到凶手。 只要把沈果尸体上的指纹和冯轩对比,就能得到证据。 “居然是他!”沈果情绪太过激动,嘴唇都气的发抖,“我要杀了他,他在哪!” 纸人是个躯壳,能锁住大部分的怨气不外露,但现在却像是有点束缚不住了。 沈阮抬手按在她的肩头上,冷静道:“他已经死了。” 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沈果愣了一瞬:“你说什么?” 沈阮能理解她的心情。 心心念念想要亲手惩罚凶手,结果凶手却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死了,怨气冤屈无处发泄。 “他被人发现死在垃圾堆,死因是溺水,所以应该不会走的太舒服。” 窒息是死亡里最痛苦的一种。 沈果像是突然被抽干净浑身骨头,一下子坐在椅子上失去所有力气。 “你的死是因为替人挡了劫难,凶手除了冯轩,还有两个人。”沈阮沉默许久,还是把这话说出来了。 厉鬼靠执念而强大,沈果受的打击太大,如果不这样,她很快就会消散。 沈果抓着椅背的手发白,“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她眼底泛红,“告诉我,我要死的清清楚楚!” 第11章 chapter 10 鬼差 chapter 10 江都市上空,天边乌云滚动,隐约有雷鸣之声,狂风卷动云层,缓缓挪动,预示着一场雷暴雨即将来临。 花店里,沈阮听到雷鸣后,迅速把沈果的魂体抽出,塞进手腕串珠里。 “你是要引来天雷魂飞魄散吗!”沈阮变了脸色,低声喝道。 厉鬼中以纯阴女子最为厉害,而沈果又负着冤屈,发作起来尤其凶,极为容易引动天雷。 装着沈果的菩提珠子黑中透红,她两眼淌血,被压制得无法动弹,恨恨道:“魂飞魄散又怎么样,我做错了什么要死的那么惨!大人,你告诉我!” 外面天空乌云笼罩,有雷电在其中闪烁,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风里带着不同寻常的气息,敏感些的人纷纷避进旁边的建筑物,这是刻在骨子里趋利避害的本能。 沈阮皱了皱眉,“你受的委屈我会替你讨回来,但你要真的引来天雷,无辜路人受到牵连又该找谁讨要。” 她鲜少这样严词厉色,被愤怒冲的头脑发昏的沈果微微清醒了些。 良久,低低的呜咽从菩提子里传出来。 “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失去性命,还要赤丨身丨裸丨体被人围观。 “你放心,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沈阮这个人脾气好,轻易不会动气,但却有点护短。 以前她只护着林怡,所以谁想要动她都不行,但现在沈果是她的鬼使,自然也一样。 沈果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最后睡着了。 而盘旋天际的天雷找不到目标,威势逐渐减弱,没多久,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般落下来,仿佛要将天地彻底洗干净。 这样的天气,估计也没什么客人上门,沈阮把花搬回店里,提前收工。 她回到公寓也没把沈果从里面放过来,而是直接招来一堆孤魂野鬼。 它们大多在江都游荡多年,没见过世面,突然被人召走,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不安的聚在一起。 沈阮把它们召来后很久没说话,只盯着它们,面上一点笑意没有。 “昨夜有人招魂,你们却安然无恙,说吧,是谁在庇佑着你们。” 沈阮口吻很冷。 原本以为江都只有74号公寓一只厉鬼,收拾了也就干净了,没想到平静的水面下却是藏着许多她不知道的东西。 众孤魂噤若寒蝉,没一个出声。 “不说是吗。”沈阮视线缓缓在它们身上扫过:“改命,续命这种事逆天而行,你们虽然不是元凶,但绝对脱不了干系,我把你们一个个都交给地府女君,等她来给你们清算如何?” 地府向来以女君为尊,而现在在位的女君听说很是严厉,且手段毒辣,令人闻之色变。 第11节 地府除了有六道轮回,还有十八层地狱,所有犯错的鬼魂在经过女君判决后投进不同层数。 地府女君掌权仅仅百年,十八层地狱就几乎塞满大半。 ……我,我说。”不知过了多久,有阴魂飘了出来。 沈阮看了它一眼,魂体肥肥胖胖,看来平时得到的供奉不少。 她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它说的完全出乎自己意料。 “江都这里,有鬼差。” “怎么可能!”沈阮惊诧,瞳孔微微睁大。 鬼差和鬼使不同,鬼使好比私人请的临时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只需要付出一点点报酬。鬼差却是地府的公务员,在地府排不上名号,但却是真真正正的阴官。 “难怪你们不敢说。”沈阮冷笑,“难怪能这么大范围的使用招魂之术——” 招魂,本来就是鬼差的拿手好戏。 地府八千禁律,其中一条就是禁止阴官插手活人的事,平时除了拘魂,更是不能在人间逗留。而江都的这个鬼差不仅行改命炼魂这种逆天的事,还伤了人命。 知法犯法,按律罪加一等。 阴魂愁眉苦脸,它死了很多年,幸好小辈孝顺,逢年过节给的供奉不少,日子过得还算是舒服,后来见许久也没有鬼差来押它下地府,它便动了就这么过的心思。 毕竟投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人,做鬼有吃有喝,逍遥自由的很。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江都来了个鬼差,它起初兢兢战战,还以为是要被押到地府受审,但好久也不见鬼差来缉拿它,老鬼圆滑世故,使了不少供奉,后来和那鬼差混出了那么几分交情,平时还能受他些微庇护。 鬼差偶尔会把一些琐事吩咐给他们,老鬼转了转眼珠子,这女人来历不明,又对地府如此了解,肯定不是自己能惹的。 它帮着鬼差做了不少损阴德的事,千万不要让她知道了才好。 一丝带着潮湿味道的风轻轻从窗户飘进来,沈阮站在窗户边,视线落在远处昏沉不明的地平线。 风把她头发吹得微微凌乱,挂在窗户边的的风铃却纹丝未动,如同夜幕深处的死寂。 她的侧脸线条非常漂亮,薄薄的光打在上面,睫羽越发长而翘,五官立体精致,总是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眸此刻像是初冬下过雪的荒原,嘴唇微微抿着,这让她看起来透出几分冰冷。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老鬼小心翼翼询问,“现在可以走了吗?” 不是它胆小,实在这个女人太过深不可测。 它死了有十几年,加上活着的时间,都快六十多年了,就算是鬼差,它也只是恐惧害怕,但她分明没有泄露任何气息,光是站在那里,一个眼神,就足够让它魂魄激荡不安。 老鬼强忍着想要下跪的冲动,期盼的看着她。 “它们可以走。”沈阮将目光凝聚在老鬼身上,“你不行。” 得了话的阴魂纷纷四下逃窜离开,如果有其他人能看见,就会惊奇的发现公寓突然冲出许多灰白色影子,朝着城市的角落散开,恍若华美的水母。 老鬼也想跟着跑,它甚至会比它们跑的更快,但是,在它心里生出这个念头打算付出行动的时候,一只手突然将它整个抓住了。 它惊恐的发现四周景物变得非常庞大,最后,对上沈阮那双黑到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它才知道是自己变小了。 她轻轻说:“你不能走,身上红光那么重,味道一定很不错。” 普通鬼魂都是灰白色,而行过恶事的鬼则会沾染上黑气,如果害过人命,那就会透出红来。 老鬼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从它身体里发出来,才知道自己抖得不像样子。 被发现了。 它因为极度恐惧而僵硬的脑子不断跃过这四个字。 “虽然闻起来没有公寓那只厉鬼那么香......”沈阮缓慢的说着,语气隐约透出几分可惜,老鬼眼睛都要瞪出眼眶,随后,一阵铺天盖地的剧痛袭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鬼瞳孔陡然睁大,嘴巴张开到极致,发出无声的惨叫。 然而不等它适应,又是同样的剧痛潮涌般占据它所有神智。 沈阮哼笑一声,慢条斯理在它身上撕下一条魂魄,动作优雅得彷佛在吃法国大餐,忽略老鬼扭曲的脸庞,倒真是油画般令人赏心悦目了。 . 林怡刚进门就嗅到了香味,她一边脱鞋,一边用另只手去拿干净的拖鞋,然后走到厨房门口,看见沈阮站在煲汤锅前,拿着汤匙缓慢的在里面搅拌。 “你熬的什么汤?”她边说边走到旁边,随着沈阮动作,偶尔露出来的一截白玉般的东西,更加浓郁的香气爆发出来,林怡不争气的吸了吸口水。 好香,她从来没闻到过那么香的味道。 强烈的食欲刺激了她的胃部,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沈阮听到后看着她笑了一下,“还没放盐,等一会。” 她说着伸手去拿装着白盐的的罐子,倒出些许粉末,撒进汤锅里搅拌几下,然后熄火,用勺子装了一碗递给林怡。 “你最近总是加班,这锅淮山枸杞猪骨汤营养很高,给你补补。” 熬得浓稠奶白色的汤汁味道鲜美,林怡随便吹了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 “好烫!!!” 刚从汤锅里装上来的汤温度高的吓人,沈阮也没想到她这么着急,都把自己烫到了。 “我去给你那块冰你含着...”她走到客厅打开冰箱。 林怡吐出被烫的鲜红的舌头,呼着气口齿不清的说:“没事,真的太好喝了!” 她用空出来的手抓着沈阮,眼泪汪汪,“明天我也要喝这个汤!” 这副可怜又有点可爱的样子像极了推着大碗求投喂的小奶狗,沈阮有些哭笑不得:“行。” 得到承诺,林怡美滋滋的接过冰块放进嘴里降温。 等她喝完一碗汤,才想起来今天阮阮怎么那么早回家? 以往她的花店会营业到6点左右,而她下班时间是5点,回到公寓顶多5点半。 以为她店里出什么事,林怡开口询问了一通。 沈阮当然不会告诉她真相,只说看到要下雨了,担心阳台的花草,估计也没什么客人,便提前收工。 林怡知道她对自己种的花草宝贝的很,闻言没觉得不对,随口叹了一句:“人家是养猫养狗把宠物当主子,你是养花把花当主子。” “养花挺好玩的。”沈阮很短的说了句。 其实能让阴魂栖身的东西很多,花草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她偏爱这些生命力旺盛的东西。 “对了,怎么没看到沈果?”阮阮和她几乎是形影不离,林怡伸长脖子往沈果平时休息的卧室看去,门没关,里面整齐干净什么也没有。 沈阮抬手搭在手腕的串珠上,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脸色微微沉了沉,“她有私事,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在抓到鬼差前,把她困在菩提子里比较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勤勤恳恳埋伏线的辣鸡作者 第12章 chapter 11 中秋 chapter 11 “对了。” 沈阮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坐在沙发里蜷缩着腿的林怡:“你之前说周淼和冯轩的死有关,是怎么回事?” 林怡拿遥控器换台,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本来嘛,冯轩的死是和周淼没关系的,不过调查后发现冯轩疯狂的喜欢她,周淼以前因此报过警,但是这些小孩子情情爱爱的,警察也没当回事,当时只是口头教育了他几句。冯轩死后警察找过周淼,其实只是走程序询问一下,周淼提供了不在场证明,局里也没怀疑她,而且冯轩那个情况,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她一个小姑娘能弄成那样的。” “事实上,根据监控来看的话,冯轩简直像是被鬼杀死的。”林怡打了个寒颤,伸手从旁边拉了个抱枕进怀里,才稍稍安心了点。 她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开,看向沈阮,说:“但是后来,我发现冯轩尸体上有一处刀伤,不是致命伤,但是伤口不浅,而且那个位置,看着就像是做好了要命的打算,不过持刀人力气不足,没成功。” 沈阮原本一直静静的听,到这里时不由侧了侧身,凝声道:“是周淼?” “嗯,把她带到局里一问她就承认了。”林怡眉心轻轻拢在一起,“我挺意外的,看起来这么乖巧的小姑娘,也敢拿刀杀人?” “被逼的急了,兔子也会咬人。”沈阮随口道,纤细雪白的手拨了拨菩提子,“然后呢?” 绿萝的藤蔓随着风轻轻摆动,外面草地的萤火虫像是受到什么吸引,纷纷飞舞过来,浅绿色的光芒让他们看起来像是夏夜的精灵。 她站在阳台边,感受夜风从手指穿过的惬意,视线落在沉沉的夜色里。 从这个视角看过去,能看到光华璀璨的商业街,在远一点,就是江都旧校区那掩藏在漆黑树影里,稍微露出尖角的屋顶。 “后来警察就发现她不在场证据是假的,冯轩出事的时候,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不过她不承认是自己杀了冯轩。” “所以她现在最大的嫌疑人。”沈阮轻声道。 一个被变丨态骚扰许久的女生,又亲口承认想杀了对方,当然是最适合的假想凶手。 可冯轩死的诡异,周淼经常到她那里买花,魂体是弱了点,看起来容易招惹不好的东西,但她确实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要如何在监控下,眨眼就把一个比她还要高壮的男人淹死在垃圾堆旁边呢? 所以不论是沈阮还是林怡,心里都不认为周淼是真正的凶手。 其一,周淼没有杀冯轩的能力。 其二,冯轩死的诡异。 不过一顿牢狱之灾是免不了。 不过这个姑娘,是不是太过倒霉了?沈阮垂眸捏了捏手指。 第一次见她,她的横死被沈果顶了,没多久,又险些被交通意外祸及,自己还特意留她在店里避雨躲开,没想过了才多久,就摊上人命官司。 要不是她确定她是普通人,沈阮都要怀疑周淼就是衰神本神了。 在江都这座城市的上空,风卷动着厚重的云层,没有月光的天空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一连好几天,招魂的鬼差都没有任何动静,冯轩案子也没有任何进展,反倒是奸丨杀案找到了凶手,虽然凶手已经被不知道的人杀了,大家都认为这是报应,他害了别人,冤魂索命来了。 沈阮觉得沈果倒是十分愿意去索命的,可惜晚了一步。 而两个案件看似毫无关联,她却总觉得冯轩的死和那位鬼差一定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为什么要杀冯轩? ——所以她真的不喜欢这种弯弯绕绕的东西。 沈阮叹了口气,朝洒满阳光的阳台走去,她在那里摆了一个躺椅,上面堆满柔软洁白的毛毯,她找了个令人舒服放松的姿势躺在上面,伸手在旁边的茶几上拿起看了几页的《山海经》,在充满花香与阳光味道的早晨翻开书页。 中秋节全国各地基本都在放假,林怡难得的假期却是选择睡觉,直到时针走到十点,她才揉着惺忪睡眼从卧室走出来。 第12节 “早。”她穿着粉色卡通睡衣,懒洋洋的和沈阮说话。 沈阮头也不抬,叮嘱她:“锅里给你热着你喜欢的蟹黄包。” 秋季的螃蟹最是肥美,用新鲜的蟹黄做成包子,不用加什么调味料也鲜得令人流口水,不重口腹之欲的人都爱吃,更别提林怡了。 她几乎瞬间清醒,惊喜的瞪大眼睛,“阮阮!我爱你!” 说完一阵风似的刮进浴室,又一阵风似的刮进了厨房。 “我跟你说,以前家里阿姨也经常做蟹黄包,不过总觉得没你做的好吃。”林怡直接端着个碗出来,这货为了省事,居然把包子都装进去了。 鲜美的味道爆炸般在舌尖绽开,并迅速占据所有味蕾,舍不得随便咽下,而包子皮也十分软,薄薄的一层包裹着厚厚的蟹黄,咬一口还会有汤汁,真是让人恨不得分出十个自己细细的品尝。 林怡拿着筷子几乎是两口一个。 虽然沈阮的蟹黄包做的精致小巧,但她这个彷佛饿了十几天的模样,也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中午吃过午饭,沈阮把昨晚揉好放进冰箱里的面团拿出来,开始做月饼。 要做出好吃的月饼需要花费的功夫不少,很多人嫌麻烦,选择直接购买成品,只有老人愿意亲手做,不过也不多。 沈阮在人间辗转百年多,平时除了清理清理作恶的厉鬼,就没什么事做了。 所以除了养花一个爱好之外,也喜欢做饭。 面团在她修长白皙的手指下迅速变了模样,中间按出凹陷,勺一大勺调好的馅料包进去,然后放到模具里压成饼,精致漂亮的月饼就成型了。 林怡在旁边跃跃欲试,见她如此轻松,忍不住也跟着做。 但在沈阮手上乖巧听话的团子,到了她这里就不一样了,手指僵硬的像水泥,好好的一个团子,硬是被她按成面饼,馅料更是像池子里的游鱼一样狡猾,怎么都没办法好好包起来,最后的成品馅料和皮都混在一起,颜色格外精彩。 “我果然还是没有做饭的天赋。”林怡对着造型非主流的月饼哀叹。 沈阮抬眼看被她托在手里的月饼,勾了勾嘴角露出笑意,“还挺别致。” 林怡瞪着摆在盘上等着进烤箱的月饼,怒道:“烤好就把你们都吃光!” “好了,你来帮我把它们压好。”沈阮笑了一声,把已经捏好的团子塞到她手里。 林怡一瞧手里的团子,压模这件事干起来简单啊!一点也不难。她露出满意的神色。 刚烤好的月饼皮是有点硬的,表面颜色金黄,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沈阮用隔热手套把月饼从烤箱里拿出来,摆在客厅桌子上放凉。 一般来说,月饼是提前两天做比较好,因为当天做的话,皮还是硬的,会影响口感,不过她有个小秘诀可以加速表皮变软,往月饼上面喷洒一点点凉白开水雾,只需要几个小时皮就软了。 “你中秋也不回家过?”沈阮清洗完用具,出来看到林怡趴在桌子上,眼巴巴的盯着个头小巧花样好看的月饼。 林怡依然保持着没动,扁扁嘴道:“我爸中秋肯定又是各种酒会晚宴接连转,家里只有佣人和那个女人,我回去干嘛。” 语气十分不屑。 沈阮和她认识时间不短,她又是个话多的性子,所以她家的情况她算是知道的清楚。 林怡母亲在生她的的时候难产去世,她爸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带大,就算开会也要在会议室放个婴儿车,把她装进去,偶尔开到一半还要给她换尿布,是个非常合格的父亲了。林怡在林总裁的娇养下长到十三岁,单身多年的林总裁给她找了个后妈。 后妈是娱乐圈著名影后,拿奖拿到手软,演技非常好,所以一开始,林怡也喜欢这个后妈。 直到后来相处久,后妈站稳了脚跟后懒得应付她,才露出真面目。 林怡只告诉沈阮自己非常讨厌这个后妈,但是发生了什么,她却没仔细说。 沈阮不是追根问底的人,看她似乎不想讲就没问,不过林怡有多反感这位后妈,她见识过。 “也好,往年我都是一个人过的中秋,今年你在这,就不怕月饼吃不完了。”沈阮笑眯眯摸了一把她的发顶。 林怡嘿嘿笑了两声,十分得意:“那当然,这些月饼我全包了!” “那可不行。”沈阮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时候月饼应该凉得差不多了,她进厨房翻了个一次性食品盒出来,往里面装月饼,说:“月饼吃多了容易上火,另外我打算给楼上那位裴先生送一些过去。” “为什么!”林怡听到有人要抢走她的食物,顿时炸毛,她故意作出假哭,“阮阮不爱我了嘤嘤嘤!” 沈阮对她拙劣的演技不为所动。 林怡柔弱的往后一靠倒在椅背上,面上是生无可恋的表情,捧着心口道:“臣妾失去了陛下的爱,现在,连陛下赏赐的食物也要失去了!” 她哀怨的望着沈阮:“那臣妾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收拾好打算出门的沈阮回头看了一眼戏精附身的小伙伴,很是给面子的冷笑了一下,说:“你就在这冷宫里老实呆着吧!” 说罢,毫不留情的转身关门就走。 “......” 林怡揉了揉眼睛,满脸震惊表情。 “我去!” 第13章 chapter 12 风铃 chapter 12 公寓四周有一道不高不矮的围墙,像是锋利而又无情的剑刃,把这座苍老的建筑和附近的高楼大厦割裂开,孤傲又清冷的伫立在城市边缘。 楼道显得有些过于陈旧,灰白色的墙壁不知道被谁用彩色粉笔画上了各种幼稚的涂鸦,像是出自孩童的手。每层楼梯的拐弯处都有一扇巨大的窗户,脱色的窗架镶嵌着颜色华丽的大块玻璃,阳光从外面照进来,空气中粉末般的尘埃轻轻浮荡。 沈阮顺着楼梯直上,手上拎着装着月饼的盒子,她走到四楼唯一的住户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手腕上的菩提子随着她的动作向下滑落下去。 “裴先生,我是沈阮。” 楼道静静的,里面也是静静的。 沈阮很有耐心的站在门口,视线落在门框的花纹上,走了走神。 江都不仅仅有鬼差,还有个身份不明的裴遇,她百年前受过伤还没痊愈,现在也没办法看出他是什么来路。 沈阮搬进74号公寓是想解决掉厉鬼,和看中公寓的闹鬼的特殊,那么裴遇呢? 他在公寓住的时间比自己还长,是为了什么? 没等她想出所以然,面前的门突然开了,露出男人清俊温和的脸庞。 他似乎刚刚洗完澡,浑身散发出清新的水汽和沐浴乳的味道,两道水墨般的乌黑的长眉下,是夜晚星辰般的眼眸,长长的睫羽像是轻软的云,挡住了里面的情绪。 裴遇有些意外,边扣着衬衣扣子,边请她进屋:“沈小姐怎么上来了,有事吗?” 他的屋子装修和他的人看起来完全相反,地上铺着厚重长毛的雪白地毯,脚一踩上去立刻陷进深深的软毛里,客厅华丽的水晶吊灯下是看上去就很昂贵的真皮欧式沙发,精致的壁灯镶嵌在浅金色的墙上,可以让人想象出它亮起来的时候会是怎样柔和唯美。 沈阮被裴遇招待着在沙发的一角坐下,感觉手里原本普通的一次性食盒都被衬托的简陋了,她深深觉得自己应该去弄个超豪华的饭盒。 “那个,之前你帮我赶走那群混混,一直没找到机会感谢你。今天是中秋,我做了月饼,希望裴先生不要嫌弃。” 沈阮把食盒放在那张实木欧式茶几上,镶嵌着大理石的桌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倒影,简直让人不忍心用这么粗陋的饭盒糟蹋它...... “沈小姐的手艺肯定很不错。”裴遇没有露出任何令人尴尬的表情,眼眸里蕴着笑意,似乎为了让她安心,立刻打开食盒,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尚有余温的月饼。他拿出其中一个,白皙修长的手指和表皮微微焦黄的月饼放在一起,竟是透出几分优雅的味道。 沈阮莫名觉得食欲在胃里蠢蠢欲动,于是别开视线说:“裴先生太客气了。” 不同的灵魂对于沈阮来说是味道是不同的。 比如前几天吃的那只老鬼,更比如盘踞在公寓很久的方濯濯。 它们是上好的食材,不用刻意处理也十分美味, 而现在,某种令人渴望的香味从裴遇身体散发出来,像一块肥美的五花肉,不停的诱惑着她的鼻子,彷佛在说‘我很好吃’四个字。 她恨不得立刻把裴遇的魂魄从肉体里拖出来,然后大快朵颐,还在心里幻想了他的几十种吃法,但她表面依然保持着平静,只是偷偷咽了好几口口水。 ——中秋佳节,今天的月阴之气最重,她对魂魄的感知能力也增强了,往年这个时候她基本是不出门的。 省的控制不住闹出人命。 “那个,裴先生,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先离开——”沈阮站起来客气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心脏部位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然后是非常清脆和尖锐的铃铛声从三楼传来。 沈阮脸色立刻变了。 是那串风铃! 她刻意挂在卧室窗户边,只要有阴气接近就会响铃预警,除了沈果那次,这是搬到公寓后的第二次。 如今沈果好好的待在她的菩提珠里,现在楼下只有林怡一个人! 沈阮几乎来不及多做思考,起身直接朝楼梯奔去,抓着扶手纵身一跃,以灵巧到不可思议的动作一秒到达三楼。 “沈小姐——”匆匆跟着出门的裴遇只来得及看到一个影子,再眨眼沈阮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 想起她紧张的样子和令人震惊的身手,他那张总是挂着温和面具的脸庞,突然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那个林怡果然对她很重要呢。 他转身回屋,慢悠悠的拿起她没动过的那杯茶,指尖在边缘摩挲着,脑海闪过她的脸,轻笑一声,用混合了遗憾和难过的语气叹息。 “你还是没有认出我啊,明明刻意给你提醒了。” 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最后一个字呢喃般消失在空气中。 . 屋子飘荡着浓郁的鸡蛋的香味,吹进来的风把薄软的窗纱吹的飞扬起来,旁边的风铃也被吹得不断发出清脆的响声,阳光落在上面,隐约能看见每一片风铃上刻着非常非常小的卍字,微微折射出金色的光晕,一圈圈震荡开来。 它晃动的非常厉害,像是要把自己摇散架。沈阮走过去抬手将它稳定住。 风铃的名字叫‘清音’,每一片都显出淡淡的半透明的玉石质感,当年她得到‘清音’的时候,只当件玩物,到了人间却一直用它来阻挡一些来历不明的阴魂靠近。 沈阮回头,看见林怡趴在桌上,吃了一半的月饼和碗在她脚边摔得粉碎。 她看起来像是晕倒了,但沈阮注意到她毫无起伏的胸口,知道里面的魂魄已经被人掳走。 她脸色沉得吓人,把林怡搬到卧室的床上放好,咬破手指在她眉心写下一个鲜红的‘封’字。 字附有她的力量和气息,孤魂野鬼不敢靠近,更无法附身。 做好这一切,她转身出卧室,轻轻的把门关上,然后走到客厅翻出一个纸人。 那是个非常美艳精致的纸人,细细的笔尖画出完美的五官,像是珍贵的工艺品。 沈阮把沈果的魂魄从菩提子里放出来,塞进纸人里。 平扁的纸片迅速长出血肉,这过程血腥诡异得吓人,沈果有一瞬间看起来像是个剥了皮的桃子,但很快,雪白的没有任何瑕疵的柔润皮肤将她包裹起来,身体被絮状的流云围绕着,最后她穿着绯红长裙,从里面走出来。 第13节 “大人。”声音甜而媚,尾音带着天然的软糯。 要是平时沈阮会忍不住逗弄她,但现在她完全没有这种心情。 有东西在她眼皮子底下把林怡带走了! 她阴沉着脸色看向窗外,夕阳的余晖暖不了眼底的冰冷:“跟我走,害死你的凶手出现了。” 沈果被困在菩提子里的时候听不到外界的任何消息,她情绪原本已经冷静下来,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然后眼瞳骤然紧缩,狂喜在里面绽开。 她可以报仇了! 随着空气轻轻‘砰’的一声,两人的身影原地消失,化成普通人看不到的白色烟雾,离弦的箭一样以令人恐惧的速度,飞快的朝江都这座城市某个角落袭去。 站在四楼阳台上的裴遇目睹她们离开,嘴唇轻轻动了动。 “有些事,是应该结束了。” 他的呢喃被风吹散。 遥远的天边是一轮橙黄的光芒,像是融化的岩浆,将云染成很接近血的红色,带来不详的气息,彷佛预兆着即将发生的事。 他在公寓那么久,刻意将方濯濯养得自以为没有敌手,使得公寓闹鬼的事越发严重,顺利引来沈阮,又对鬼差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现在,埋下的诱饵终于要收获结果了。 至于沈阮和鬼差谁输谁赢,他完全不担心。 即便是重伤未愈,即便已经收敛所有锐气,但她始终还是她。 十个鬼差到沈阮面前都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况且,那个鬼差,现在应该快魂飞魄散了,否则也不会那么着急千方百计弄走林怡。 毕竟林怡虽然是个难得的宝贵补药,但她可是被沈阮放在身边保护的人。 裴遇想到这,心里有种微妙不爽,像是挤进去一滴最酸的柠檬汁,让他眉毛蹙起。 他至今不清楚,为什么沈阮会这样的紧张林怡。 就算是林怡特殊,但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生命只有短短几十年,不配得到她的关注。 不过现在暂时还不用理她,等鬼差的事完结了,他要想个办法查清楚林怡底细。 他在阳台的椅子上坐下,抬手直接从食盒拿起一个月饼,放进口中细细品尝起来,甜糯的口感里混合着只有特殊的人才能吃出来的香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小姜”,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 这里悄悄求收藏啦!小可爱们走过路过点一下收藏鸭! 第14章 chapter 13 碾压 chapter 13 这是一片空旷而漆黑的废弃工厂,残旧的机器在月色下露出尖锐狰狞锈迹斑斑的残肢,草丛没过小腿,叶片边缘是锋利的锯齿,从皮肤上划过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酥酥麻麻的痒。 “江都郊区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沈果走在水泥路上,两边的路灯早就被时间腐蚀成废铁,夜晚初秋的风吹得人心头发冷。 要不是沈阮带路,她根本找不到这里。 沈阮走在她旁边,神情犹如夜晚降落初雪的森林,冰冷又寂静,她开口说:“林怡的气息停留在这里,掳走她的鬼差故意把我们引过来。” “引?”沈果敏感的捉到了这个词,她咬紧嘴唇,看向月光下透出几分诡异的工厂,怒极反笑,“我就算是魂飞魄散,也不会绝让他好过!” 黑色的水泥路尽头是一座纺织厂,巨型机器能搬走的都已经搬走,只留下空壳一般的厂房,屋顶的铁皮被腐蚀出数个洞口,月光从洞口流泄进来,投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印出一个个光斑。 沈阮突然停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警惕的注视着四周的黑暗。 一股力量不知从哪里弥漫出来,将整座厂房都笼罩起来,四周的空气染上浓郁的腥臭味道,那是死亡的气息。 “大人。”沈果也察觉到了。 沈阮看了她一眼。 鬼差对鬼魂有着天然的震慑,但沈果也许是在自己身边待久了,现在没有出现不适反应。 “你小心,鬼差最擅长对付鬼魂。” 沈果点头,黑暗的废弃工厂突然出现明亮的灯光,刺眼得像是直视太阳般,沈阮下意识别开视线,一个黑色的影子背着光走出来。 她眯起眼睛,外面月光清幽,笼罩着这片大地,她对魂魄的感知能力达到了最强。 眼前男人的面容藏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他粗糙的手和手里那把巨大的,拖在地上的斧头。强烈的光芒下,斧头刀刃折射出冰冷的寒芒,让人不敢忽视它的锐利。 站在她们面前的,毫无疑问是一名鬼差。 “就是你,害死了我!”沈果用充满恨意的眼眸紧紧盯着他,瞳孔中心弥漫起浓郁的黑色,像是墨水滴进干净的水里,迅速把整个眼睛都染成漆黑! 与此同时,她纤细漂亮,玉石柔润般的五指暴涨出弯曲锋利的黑色指甲,透着钢刃冷厉的光,粘稠的血水包裹在上面,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呲啦’一声冒出一阵白烟。 男人手里的斧头在地面沉沉一杵,长长的斧柄为中心,地面裂开蜘蛛网般的狰狞纹路。他声音沙哑,仿佛是乌鸦不怀好意的低吟。 “小姑娘,我劝你立刻离开,继续做你逍遥快活的鬼,否则,哼哼。” 男人冷冷笑了。 沈阮沉默许久,听到这一句时,抬手拦住被激怒的沈果,她的脸一半在阴影里,露出来的一半美丽至极,然而神情却是冰冷的,像是冬天里结了霜的花。 她说:“否则你要怎么做?” 这声音和她平时尾音软软的不同,充满了清脆的味道,仿佛冰块碎裂般带着极强的压力。 鬼差暗沉沉的眼睛转向她。 她容颜极美,看上去只是一个不够二十的女孩,和她身后那只显露出厉鬼状态的东西比起来,她像是有钱人家娇养出来的小小姐,魂魄的气息温暖而干净。 鬼差阴冷的声音缓缓响起:“那我就只好,以清除恶鬼的名义赐她灰飞烟灭!” “呵呵。”沈阮轻声笑了笑,她扬起好看的眉毛,漆黑的瞳孔看不到底,说:“你身为鬼差,擅自替普通人改命害死了她,现在苦主前来索命,还想灭口。” 她语气陡然转为森然的凌厉:“你不怕我告知你们的女君,让她来判你的罪责吗!” “嘿嘿嘿。”他像是听到一个巨大的笑话,嘴里吐出尖锐肆意的嘲讽大笑。 沈阮瞳孔渐渐缩小,半眯起眼睛,抬手挥出一道暗红色的光,呼啸着袭向鬼差。 他那难听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鬼影一般迅速向旁边移动,爆破般的轰鸣在耳边炸丨开,有十几秒的时间,站在沈阮背后的沈果两耳都是嗡嗡嗡的鸣声。 而直面这一击的鬼差,惨白的脸色更加白,他神情阴沉,充满死气的瞳孔紧紧锁在沈阮身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东西。” 沈阮甩了甩手,像是很久没活动过一般,她用平稳的步伐朝着鬼差走过去,无视他的问题。 “把林怡交出来。” “哼,我已经把她吃了,这么美味的魂魄真是百年难遇。”在人间久居上位的鬼差不怕死的挑衅着她,但身体却进入高度戒备的状态,像一张绷得紧紧的弓,只要对方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立刻做出反应。 沈阮听到这话停下脚步,此刻和他之间的距离只有非常危险的三米。她手无长物,而鬼差拿着拥有长长斧柄的斧头,如果打起来,这个距离是对她非常不利的。 连身后的沈果都为她捏了把汗。 沈阮脸上没有任何慌乱,她仰起脸,强烈灯光下纯黑的眼眸像是最清澈的黑色水晶。 “我最后问你一次,林怡在哪。” 语气幽冷,仿佛冬天寒风从身边吹过,冷意直直钻进骨头缝里。 她的身体散发出逼得人几乎想下跪的威压,鬼差咬紧牙关,靠着手里斧头的支撑强行抵挡着没有软下骨头,一字一句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来,“……吃,了。” 沈阮身影瞬间消失,下一秒出现在他面前,平时用来做饭种花的右手五指抓紧他的领口,将他整个人蓦然举起,然后反手扔了出去。 沈果看的最清楚,鬼差倒飞出十几米狠狠装上工厂墙面,然后又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拍了一巴掌,随着一声震天的轰鸣,几乎有两层楼高的墙面瞬间倒塌,露出一个巨大的黝黑的缺口,秋风不断从那里灌进来,把站在缺口正对面的沈阮吹得衣诀飞扬。 她缓缓走向缺口,巨大的尘埃和砖石碎片雪花一样飘落,却纷纷避开了她,那双乌黑浓密的睫羽下,瞳孔悄悄变成晶莹剔透的红宝石的颜色。 满地的砖头碎片中心,鬼差挣扎着站起来,胸腔位置明显凹了下去,他呸的吐出一口带着断牙的浓稠鲜血,然后抬起头看着从缺口走出来的沈阮。 “你杀了我也没有用!”他咬紧的牙关微微颤抖,显示出心底的恐惧,“而且只有女君能处决鬼差,你杀了我,地府三千阴吏和女君都不会放过你——” 他话音没完,又是一道攻击冲过来,他立刻将鬼斧立在身前阻挡,整个人被击退滑行三米多。 鬼差半跪在地上喘息,嘴里不断涌出滚烫的腥气,后背却因为不断冒出的冷汗而变得湿透。 他看着慢条斯理逼近自己的身影,有些崩溃的想,这究竟是什么人,还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从一开始见面自己连攻击她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连防御都做不到。 江都这个普通的城市,是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厉害的角色?! 鬼差在人间住了许多年,他是趁着那场动乱悄悄逃出的地府。 和大多数盲目听从地府女君的阴吏不同,他不喜欢地府那种充满杀戮和冷肃的地方,也反感女君残酷的铁血统治手段,他更向往人间的生活,却又舍不得抛弃鬼差这个身份去投胎。 于是他趁乱逃了,并且在人间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和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偶尔连他都忘了曾经阴暗的下水道老鼠般的鬼差生活。 妻子怀孕后他已经打算放弃鬼差的身份,一家三口平凡普通的生活下去,但是他没想到,被他和妻子期待的孩子,竟然有可能威胁到妻子的安全! 而罪魁祸首,则是因为自己。 生死有别,他是鬼差,妻子怀的孩子在肚子里的就已经没有心跳,却依然活着,像是一具诡异的尸体。 他非常不安,想要放弃这个孩子,但心底却飘荡起一个声音。 万一,孩子只是和普通人有点不一样而已呢? 那个声音引诱着他。 鬼差和活人结合从没有先例,更别提怀孕,这个孩子也许是他唯一的孩子了! 就这样,存着一丝侥幸的鬼差任由妻子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直至生产。 ——他的妻子大出血死了。 他守在产房外,只听到一声拼尽全力的尖叫,短短的几秒后,妻子的魂魄从门后飘荡出来,眨眼间被吸进地府。 “非常遗憾,您的妻子患有血友病,产后大出血,经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年轻的医生用充满遗憾和歉意的语气说着,然后将一个包在柔软毛毯里的婴儿交给他。 “请节哀。这是您的女儿,她非常可爱和健康。” 鬼差恍惚的看着女儿的脸,眼眶突然滚落滚烫的泪水,跪在产房门口嚎啕大哭起来。 是他害死了妻子。 第14节 在这天他失去了最爱的女人,却又得到生命里最珍贵的后裔。 鬼差发誓,绝对不会让女儿和她的母亲一样离开自己。 所以,他不断给女儿掠夺别人的生机,甚至做出逆天改命这种事,只为了留下她。 沈阮终于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垂眸看着他,“我不怕什么女君,如果她要追究那么我等她来。” 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开,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轻轻的钻进耳膜里。 鬼差盯着她,像条半死不活的狗一样喘息,狼狈丑陋至极,黑色衣袍的兜帽滑落,露出他苍白的脸和有浅浅皱纹的眼角。 这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庞。 沈阮注视着月光下的鬼差,银白色的光在他脸上流淌,她轻轻地,慢慢的,皱起眉头。 “你的力量——被什么东西腐蚀着。” 这时候她才发现,之前就觉得弱的有些不对劲的鬼差,竟是一副即将吹灯拔蜡的弥留状态。 魂魄像被虫蛀得乱七八糟的叶子,甚至连代表鬼差身份的鬼斧都无法驱动。 沈阮露出凝重的神色,伸手按在他的天灵盖上,想要看看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然后以他为中心点,一场几乎可以媲美核丨爆的能量爆丨炸般狂涌出来,四周空间骤然一凝,呈现出短暂诡异的宁静,然后,杂乱的草地和路灯的残肢瞬间飞扬起来,又被碾成粉末。 离他最近的沈阮瞳孔猛然紧缩,她下意识倒退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藏~ 文里的东西基本都是辣鸡作者瞎写的,千万不要当真更不要和现实作对比。 第15章 chapter 14 死亡 chapter 14 清冷明亮的月光下,这片荒芜的土地仿佛被风暴袭击过,草皮连根拔起,露出黑色的泥土。更远一点,破旧的厂房轰然倒塌,彻底变成一堆垃圾。 灰白的尘埃粉末一时间铺天盖地的飞舞着,令月光都有些朦胧起来,沈果被气流重重的拍开十几米,两耳灌满让她整个魂魄都痛苦不已的嗡鸣,好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终于,剧痛渐渐褪去,她睁开眼,发现四周突然安静得什么都听不到。 一根长满锈迹的粗钢筋从水泥块的断口伸出,把她整个人串了起来,她视线动了动,才发觉自己此刻仿佛挂在绳子上的一件衣服,轻飘飘的飘荡着。 这一幕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沈果伸出手活生生拧断插在身体里的钢筋,‘噗’的一声落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 她拔出站起来,发现眼前方圆一里所有建筑物全平了,像秋天割完稻谷的稻田,只剩几根尖锐的钢筋孤零零的迎接吹过来的寒风。 这一片天地似乎只剩她自己。 她茫然的看向沈阮的位置,死寂的眼眸突然亮起光芒。 “大人!”沈果惊喜的飞奔过去。 “别过来。”沈阮的声音阻止她靠近。 她说完这句话,突然咳了起来,张口吐出混合着内脏的血块。 沈果站在原地,看到这一幕紧张的握紧双拳,“大人,您没事吧。” 她记得沈阮的位置正是能量爆炸的中心,她受伤了吗? 沈阮吐完血块之后呼吸顺畅多了,她白皙的手指擦了擦唇边的血迹,低声道:“我没事。” 她看向倒在自己前面奄奄一息的鬼差,没想到他居然会用自毁的方法来对付自己。若是以前鼎盛时期的鬼差,她硬生生吃下这一击绝对会受不轻的伤,所幸他本就快不行了,威力大大降低。 只不过身体的几个内脏已经碎了,她处理完这件事后,恐怕要再做一具壳子。 沈阮几步间走到鬼差身边,他此刻像是一张破破烂烂的布,身体各处不断涌出黑色的污血,很快把身下的泥土浸透。 他整个人趴在地上,面浸泡在血水里,眼睛黯淡无神,若不是魂魄还附在肉体里,沈阮几乎以为他死了。 “你……为什么……”鬼差瞳孔艰难缓慢的转动,落在她身上,声音极度虚弱,像一缕随时会断的轻烟。 他以为,能拖着她一起死的。 沈阮半蹲着,一手放在膝前,盯着他的脸,慢慢的接上他那句话。 “我为什么没有死?” 鬼差面若金纸,嘴里涌出大口大口的滚烫鲜血,眼底发红,死死地瞪着她。 沈阮眼里有些怜悯的味道,她说:“你快魂飞魄散了。” 他肉身里的魂魄,边缘隐约出现溢散的灰白尘埃,连同薄弱的生机一起消散。 鬼差想笑,可他刚刚张口,喉咙就被涌上来的血液堵住了,只能发出‘赫赫’的气音。 “其实——” 沈阮缓缓抬手,月光下手指似乎流转着玉石般的光芒,落在他的头颅上,轻声道:“其实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林怡在哪。” 鬼差露出微微疑惑的神色。 下一秒,一股阴冷的气息以恐怖的速度从她手指流泄出来,迅速涌入他的身体——不!是涌入他的魂魄里。 灵魂被入侵的感觉让他瞬间睁大瞳孔,浑身抽搐起来,像一条被丢上岸的鱼,无力的挣扎着。 “你的过去,它都会告诉我。”声音像是地狱吹过的一阵风,幽冷又诡异。 鬼差的动静渐渐小了,最终死尸般一动不动。 他浑浑噩噩的大脑挤满各种纷杂的记忆,每个画面再也没有此刻这样清晰,许多他都记不起来的小事都变成阳光下的碎片,飞快的闪过。 突然,一张带着橙色光芒的画面浮现出来。 那是他一生里最快乐的时光,妻子刚刚怀孕,他激动惊喜的侧耳去听妻子的肚子。 鬼差露出渴望的神情,像是被里面的喜悦感染到,嘴角也不由露出丝丝笑意。 沈阮闭上双眼,眼前浮现出一片望不到头的红色,丝丝缕缕的记忆游丝渐渐凝结,织出电影般的镜头。 鬼差的一生完整的呈现在她眼前。 没有任何魂魄能在她面前撒谎,沈阮仅仅用了几秒钟,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她蓦然睁开眼,鬼差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沉浸在往日的美梦里。 堂堂阴吏,落到这样的下场,真是凄凉可悲,又可恨。 沈阮轻轻叹了口气。 沈果小心翼翼的站在原地,“大人,我现在能过去了吗?” “可以。”她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残旧的马路边上坐下,清理衣服上的灰尘。 沈果缓缓走到鬼差面前,她眼底带着浓浓的憎恨,就是这个人害的她惨死。 她抬起手想要将他撕碎,但他破破烂烂的衣袍下露出来的身体已经像是一堆烂肉,根本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对方这副凄惨的模样令她的怒气稍稍褪了点。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长什么样。”沈果冷笑一声,将他翻了个身,脸彻底暴露在月色下。 在看清他五官那一刻,她的表情瞬间变了,不可置信道:“是你——!” 鬼差……不,应该是老周。 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女孩。 老周记得她似乎是女儿很好的朋友,在她死后还想替她报仇,拿刀捅伤了那个小子,却没能要他的命 周淼是他最重要的珍宝,既然她想要那个小子死,做父亲的自然不会不帮她。 反正他的手里不介意再多一条人命。 于是,他杀了冯轩。 “……周叔叔,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沈果咬着牙,恨恨的瞪着他,“你害得我好惨……” 两道血泪从她眼睛里滑下来,在惨白的脸上留下深深地痕迹。 老周用力的咳嗽一阵,终于能开口说话,声音却比之前更加低哑粗砺,他无情的说:“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遇上了我,冤有头债有主,你是被我害死的,阿淼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伤害她。” “呵呵。”沈果哭着笑了一声,语气陡然冷厉:“你想得美!” 她站的直直的,居高临下看着他,眼含轻蔑,恶意道:“我要一点点的折磨周淼,把她逼疯,让她活的连狗都不如。” “你——咳咳咳。”老周一阵气结,眼睛快要瞪出眼眶。 沈果看着他这副样子只觉得无比的畅快,变本加厉道:“周淼不是最爱跳舞吗?我会用一把小锤子,慢慢敲碎她的骨头,让她永远也站不起来,你放心,不会太快杀了她的,等我玩够了,就把她丢进池塘里,这样她就会变成水鬼,死了也没办法投胎,你觉得怎么样?” “我要……我要杀了你。”老周居然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更多的血从伤口流出,伴随着碎肉,像是一场腥红的雨。 沈果‘哼’了一声,一手捏着他的脖子,阻止他继续靠近自己,咬牙切齿道:“你也知道愤怒吗!” “我父母为了我整日以泪洗面,他们只有我一个女儿,都是因为你!你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就算我不动周淼,属于你的报应也会落到她身上,可你再也看不到了。” “你再也不能保护她,我会替你看着,看她如何痛苦挣扎求活。” 沈果扯了扯唇角:“安息吧。” 她说完,把已经没了气息的尸体扔到地下。 中秋的月光温柔而浅薄的将整座城市笼罩,遥远的地方突然升起一簇簇绚丽的烟火,随着轻微的‘啵’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风捎来人们欢庆节日的笑声。 沈果沉默的走到沈阮旁边,两人静静吹了一会风,她突然问:“有烟吗。” 沈阮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深处没有丝毫报了仇的轻松和愉快,相反,那里沉淀着浓浓的失落。 她随手折了一根路边的枯草,五指合拢揉了揉,再张开时里面躺着某牌子的女士烟和打火机。 “谢谢。”沈果接过,打开打火机‘啪嗒’点燃烟,缕缕的轻烟里,她夹烟的姿势十分老练,细长的女士烟更衬得手指修长纤细,充满江南水乡的精致秀气,让人想象不出半小时前十指长满钢刀般的指甲的恐怖。 她深深吐出一口烟,像是冬天极度冰冷的时候的热气,突然。 “咳咳咳——!” 老烟枪般的沈果被呛到了,咳的满脸通红。 第15节 沈阮原本没有表情的脸,此刻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拿走她的烟和打火机,柔声说:“走了,去把林怡接回来。” “您已经知道她在哪了?”沈果嗓子的痒意微微退了,立刻站起来跟上她的脚步。 沈阮‘嗯’了一声。 如果不是查看了老周的记忆,她也不会想到,其实林怡还在公寓里。 老周带着林怡在附近逛了一圈,所以她才会觉得这里有林怡的气息,然后又把林怡带回公寓,用鬼差的特殊术法把林怡隐匿,等着解决完他们再把林怡魂魄炼制好,给周淼续命。 可他没想到,会遇到自己这个意外。 “对了。”沈阮迎着月光的方向,影子在身后拉的很长,她说:“你真的打算虐丨待周淼?” 原本心情轻松许多的沈果听到她的询问,脚步不由沉重了点,垂下眼睛,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不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只是吓他气他。” 沈果在听到周淼为了她差点杀人之后,心里对她本就没有多少的怨恨就变得更小了。 她是个农村出来的孩子,刚到江都的时候又土又内向,彷佛墙角阴暗角落的一颗蘑菇,每个人都无视或者轻视她,只有周淼愿意和她交朋友。 周淼是她最好的,也是在江都唯一的朋友。 她性格非常单纯,脾气又好,起初自己舞跳得不好,她帮了不少,既像朋友又像老师,更像亲人。 沈果有点觉得自己没用,她狠不下心去对付这样好的人。 “唉,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残忍的鬼。”沈阮轻笑。 否则这么强的厉鬼,在遇到自己前早就已经害了人,沾染上人命了。 周淼这小姑娘几乎天天到她店里给沈果买花,估计是觉得那天晚上如果夏眠没有帮她出去拿快递,或者没有穿她的衣服,都不会被冯轩这个人渣残忍杀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小boss副本要完结啦! 走过路过的小可爱点个收藏,感谢>3< 第16章 chapter 15 地府 chapter 15 城市明亮璀璨的灯火映入眼帘,两人仿佛从黑暗里走出来,衣服柔软的布料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夜里的雾气。 沈阮回身注视着黑暗半响,突然挥了挥手,然后,废弃工厂窜起冲天的火光,将她苍白又漂亮的脸映照出橘黄的温暖光芒。 大火仿佛要把一切都焚尽,熊熊燃烧的烈焰里,数不清的灰白灰烬飞向夜空,沈果离得极远都能感受到热浪扑到脸上,带来微微的刺痛。 “大人,为什么要放火?”她亦步亦趋的跟在沈阮身后,好奇的问。 风把一丝头发轻轻飘的吹到脸颊上,她伸手拨到耳后,随意道:“鬼差把这里弄成这样,要是被人发现的话不太好。中秋佳节放烟花的多,弄出个火灾烧毁废弃的工厂,听起来正常多了。” 听她这么说,沈果恍然大悟。她回头看了看,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景象。 冲天的火光几乎把这片区域都照亮了,火焰像一头狂暴的野兽,要将一切焚烧殆尽,然而火势始终没有蔓延,仿佛有无形的禁锢,把这头野兽关了起来。 这应该是沈阮刻意控制着吧。 沈果暗暗想。 沈阮削瘦的身影在月光下像是单薄的纸张,让人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纤细年轻的女孩会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她浑身笼罩着霜雪般的月色,恍若传说里的神明。 城市通往废弃工厂方向,远远的传来了警笛的鸣声, 两人回到公寓的很快找到林怡魂魄,被关在一颗铃铛里,外形是非常普通的几块钱能买很多的那种,实际上是地府存放魂魄的一种道具,叫‘黄泉’。 ‘黄泉’若是被人捡到也无所谓,没有法力根本发现不了其中的奥妙,而‘黄泉’能封锁魂魄的气息,所以如果不是看了老周的记忆,沈阮都没把握能在三天内找到林怡的魂魄。 三天后如果没有魂魄入体,林怡的肉身就会真正死亡,到时候找到魂魄也没用了。 沈阮这次没有让沈果回避,而是在她面前亲自演示了一遍如何引魂魄入体。 “魂魄是所有生灵的根本,有些人生来痴傻,是因为他们魂魄有缺,所以引魂入体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一旦出了差错就很难挽回。” 沈阮说完,缓慢的把散发着微光的魂体放入林怡身体里,像是捏着易碎的水晶,神色谨慎。 当魂魄的最后一根头发与身体完全重合,沈阮才略微松了口气,她看起来像是刚刚经历了某种艰难的挑战,光洁饱满的额间浮起一层细密汗珠,脸颊白里透粉,桃花吻过般好看。 刚才还是死尸一样的林怡胸口缓缓起伏,体温渐渐恢复成正常。她像是睡得很深,不知梦到了什么,皱着眉翻了个身,伸出一条腿压在被子上。 等她醒来的时候,什么都和往常一样,这个世界仍是忙忙碌碌而平凡的世界。 沈果突然很羡慕她。 有时候无知是老天爷最好的恩赐。 “今晚我还要给她守着,你早点休息。”沈阮坐在床边,回头看向沈果,才注意到她满身狼狈,衣服沾了不少泥土和血迹,身上还有一个仿佛被什么东西整个穿过的伤口,不停的往外溢散着黑气。 她瞬间站起来,两道眉拧下,“怎么不告诉我。” 说着伸手在伤口上拂过,顿时恢复完好如初。 只是做完这件事,她脸上的疲倦更浓了,眼皮底下隐隐泛着睡眠不足的青黑。 沈果紧张了一下,局促的解释,“我以为过一会就好了。” 因为伤口根本不疼,纸做的身体也不会流血,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不是过一会。”沈阮揉了揉眉心,抵抗着令她隐隐有些头疼的困意,看着面前一无所知的沈果,说:“是起码要半个多月,而且纸人等于一个容器,装着你的魂魄的容器,你没感觉到有什么在流失吗?” 沈果听完有些羞愧,她低下头,仿佛被老师训斥的小朋友,呐呐道,“好像有……” 沈阮突然噎了一下,不忍心继续说她,而且这本身也是自己的失职。 通常她招来的鬼使都是暂用,不会有危险;常用的鬼使早在百年前灰飞烟灭……所以一时间,竟是许多东西都没教给她。 “算了,你去洗个澡休息吧。”她挥挥手,声音软下来,“今天是中秋夜,我做了月饼放在冰箱,你记得吃。” 沈果依然沉浸在自己给她添麻烦了的愧疚里,闻言闷闷不乐的‘哦’了一声,转身打算往外走。 “明天早上跟我出去一趟,我的身体坏了,要做一个。”身后突然传来沈阮的声音。 “做?”沈果疑惑的看着她。 她头发漆黑如墨,睫羽浓密卷翘,眼眸像是雪山下的湖泊,荡漾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这样精致完美的皮囊,居然是做出来的?根本看不出。 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体不也是做出来的吗。 “嗯,你该学点东西了。”沈阮轻轻的笑了笑, “制造纸人的术法并不难,对于你来说应该是非常简单的事。” 沈果看起来似乎被惊喜砸晕了,表情满是震惊茫然,过了好一会,她才欣喜的用力点了点头。 “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她激动得眼睛亮亮的,活像可爱的小宠物。 等沈果步履轻快的离开,沈阮低头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林怡,脸上笑意渐渐褪去,变成荒原般的冷肃。 沈果的事已经解决了,但是她隐约觉得很不安,仿佛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阴谋。只等时机成熟,露出狰狞的獠牙。 想到这,她再也坐不住了。 地府掌管天下阴魂,虽然事多,但鬼差逃匿人间这么多年他们也没发现,这其中肯定出了什么变故。 沈阮略一思考,决定召个阴吏来问问。 她找了张普通的纸,用剪刀裁好,又拿朱砂勾勒出模样,然后捏着纸片轻轻吹了口气。 雪白的纸片缓缓飘落,像是一片羽毛,落地后突然化成浓稠的烟雾,一只花白的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长而尖硬的鸟喙上还挂着腐肉一样的东西,它‘嘎’的怪叫一声,翅膀陡然一挥,从烟雾里走了出来。 灯火明亮,将它古怪的身体照得一清二楚。 只见它细长的脖子上是鸟类的头颅,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泛着血红凶狠的光,嘴角还淌着血,似乎在觅食的时候被沈阮召了上来。 而它的下半身却是人类的四肢,手脚修长,披着黑色破烂的衣袍,从袖子下伸出来的手指黑瘦,长着尖锐的钩爪。 它用哑哑的声音问:“人类,你召本君上来何事。” 它说话的时候坚硬的嘴伸出一根长长的舌头,仿佛是蛇信子般令人恐惧。 沈阮脸色不变,抬头看向它道:“我想问鸦君一件事,地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鸦君这种生物是鸟头人身,看着凶残可怕,其实脾气在地府来说算是非常好的那一类。 而且对活人没有任何兴趣,最重要的是,鸦君是地府与人间往来的信使。 鸦君指的不是单独某东西的称呼,而是他们整个族群男的为鸦君,女的为雀卿。 鸦君相貌丑陋怪异,脾气却好;雀卿是腰肢纤细容貌精致的美人,然而最喜欢食人,性情十分残暴,所以地府严禁雀卿离开,曾有地府女君为了管教雀卿,在它们身上中下某种诅咒,一旦它们触碰到人间阳光,顷刻间就会化成灰烬。 也是如此严酷的手段,才让人间没被雀卿侵扰。 鸦君伸出细长的舌头舔去嘴巴挂着的残渣,略微思考,开口道:“地府近来并无不妥。” “是吗。”沈阮盯着它,微笑着半真半假的威胁道:“我听说寒鸦一族无论男女,用来熬汤味道十分鲜美,甚至连骨头都带着香气,我从没吃过,或许今天有机会试试。” 她漆黑的瞳仁里是冰凌一样明亮的光,看得人心头发冷,鸦君顿时被她的目光看的浑身僵硬,彷佛遇到天敌般恐惧得不敢动弹。 鸦君能在地府生存那么久,除了自身的强大外,察言观色的功夫不可谓不高,它看不出面前这个人类的深浅底细,衡量了一下迅速转变了态度。 “其实地府近来确实不是那么平静。”它搓了搓手,有些谄媚道:“忘川很多婴鬼似乎是逃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本君不太清楚。” 婴鬼是忘川河里一种捞尸的小鬼,非常非常瘦,看起来就像是薄薄的皮包着细细的骨头,眼睛很大,鼻子很扁,嘴巴长满细密利齿,没有头发,皮肤是接近黑的暗紫色。 爪子很长很尖,轻易能勾住任何东西,婴鬼在忘川非常多,常常为了吃的打架,非遍体鳞伤不肯罢手。 生命力顽强如同蟑螂,也是鸦君们最喜欢的食物。 而且‘千因’正是出自这种东西的手。 但是很显然,沈阮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她指尖咻的燃起一簇火苗,橘红色明亮的火焰带着生命般跳跃,像是调皮的孩童抱着手指头左右摇晃。鸦君顿时瞪大了眼睛,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饶命啊!我说,我都说!” 沈阮抿了抿唇收回手指,鸦君果然和传说里一样,脾气好,性格却狡猾。 第16节 “我们寒鸦一族常年在忘川边捕食,有一天不知是谁听到的消息,女君身边最宠爱的瑭公子和孟婆在讨论,女君失踪了。这件事关系重大,寒鸦一族不敢乱传,但是近来不止婴鬼,连阴吏们都少了许多,本君猜测,他们或许,或许......”它支支吾吾的看了一眼沈阮。 “或许什么?”沈阮声音冰冷,但仔细听却能听到一丝丝的颤抖。 现在的地府女君,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叫曼陀罗——曼陀罗失踪了?! 地府女君一向是整个地府的支柱,除了掌管六道轮回和十八层地狱外,就是评判魂魄善恶,决定是下地狱受罚还是送去轮回,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地府三千阴吏不全都是善茬,他们虽然有官职在身,但这却是因为有女君在上面压制着才安分守己,现在女君失踪,或者这些少了的阴吏,全部涌到人间来了! 鸦君分明不会出汗,却觉得衣袍里又湿又热,他说,“或许他们都来了人间,不过您不用担心,瑭公子发现这件事后已经把所有通往人间的道路都关闭了,除非是像您一样召唤本君。” 虽然它这样说,但沈阮沉重的心情丝毫没有变好。 曼陀罗掌控着阴吏,阴吏控制着地府生物,现在女君失踪,阴吏离心,婴鬼之类的东西恐怕已经逃出来不少。 而婴鬼什么都吃,包括活人。 作者有话要说:  美国队长不会飞扔了1个地雷,谢谢小可爱的支持qaq,感动。 下一个怪物婴鬼副本开启。 脑洞有点大,所有生物都是作者编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顶锅盖逃跑。 喜欢的话可以收藏一下,谢谢?(????) 第17章 chapter 16 老街 chapter 16 鸦君只感觉前面传来的威压越来越重,它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匍匐在地,不由暗暗叫苦。 人间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个怪物! 就在它几乎眼珠子都要被威压逼得从身体跳出来的时候,那大山一样的沉重感骤然空了。 “谢谢,辛苦鸦君。”那个让它畏惧的女人声音甜美,伸手轻轻的将它扶起来。 鸦君那里还敢轻视她,连连陪笑说客气了客气了。 “改天我会给鸦君送上纸钱以表谢意。”沈阮一直是赏罚分明,鸦君给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她也不会小气。 纸钱是冥界的流通货币,可以用来买食物和许多地府产出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包括‘千因’。 鸦君本以为能捡着条小命回地府已经是庆幸了,没想到还有谢礼,顿时对她印象变了一些。恰好用来召唤它的纸人时间到了,它的身体边缘开始燃烧,没一会就烧干净,而地下只剩张小纸片。 原本用朱砂画出来的鸟头鸟嘴翅膀,现在纷纷不见了,彷佛被吃光了似的,能召唤阴吏的纸人变成了普通的白纸。 沈阮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这时夜已经深了,窗外的烟花只剩下零星几朵,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这个不平凡的中秋终于要过去了。 第二天,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明亮干净的光线和外面清脆的鸟叫声唤醒了睡了一晚上的林怡。 她伸了伸懒腰,掀开被子正打算下床,突然看到一个趴在床边的漆黑头颅。 “我去!!!”林怡的睡意顿时被吓得从脑袋里飞了出去,快速缩回探出被窝的脚,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 大清早的竟是见鬼了吗。 林怡的惊呼吵醒了那颗脑袋,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来,抓了抓头发,抬头露出沈阮没睡够般疲倦的脸。 “你醒了啊。”她说着打了个哈欠,抬手揉去眼角生理性的泪水。 林怡惊魂未定般拍了拍胸口:“咋回事啊阮阮,你怎么趴在我床边啊,差点被你吓出心脏病了要。” 沈阮闻言幽幽的瞪了她一眼,控诉道:“我昨晚照顾了你一晚上。” 林怡一边翻开被子下床,一边把脚套进拖鞋里,哦了声头也不回道:“我昨晚怎么了,不是和你吃了月饼和晚饭就洗澡睡了吗?” “后半夜你发烧了,一直说胡话,医院又没人上班,我怕你烧成傻子所以给你擦了一晚上的汗。”沈阮说的跟真的似的。 林怡的记忆被她动过手脚,所以她才这样明目张胆的撒谎。 “是嘛,看来我身体不好的毛病又回来了。”林怡随手拿起个发圈把头发凌乱的束起来,别说,她还真的觉得有点头重脚轻。 这些症状和发烧过后的虚弱非常相似,但是事实上,只是因为她睡过了晚饭,有点低血糖而已。 沈阮耸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你没事就行了,我补个觉,你跟沈果说一声,让她记得去开店。” 林怡见她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模样,忙道:“你好好休息,我去把假期请了,然后和沈果一起看着店,放心吧。” 爬进被窝里的沈阮把被子拉高盖过头,挡住外面的阳光,闻言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意思是随便。 林怡拿了身换洗的衣服,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生怕吵着她,谁知一口气松了一半,一转身突然看到个人无声无息的站在自己身后,吓了一跳。 “......你们是要把我吓死吗?!”她整个人都觉得不太好了。 沈果很是无辜,她端着做好的早餐,瓷白的碟子衬的手指越加白皙,她往门里努了努嘴,小声问:“大人没事吧。” 听到这非常不丨社丨会丨主丨义丨的称呼,林怡脸部一阵扭曲,她摆摆手,“睡着了。” “噢。”沈果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早餐她做的是紫薯饼和玫瑰花馒头还有核桃仁黑豆浆。 紫薯通常不如红心的番薯甜,沈果压紫薯糊糊的时候特地往里面加了点糖,做出来的紫薯饼味道甜度适宜,不会太过甜腻让人反感,也不会让人觉得寡淡。 林怡很是给面子的吃了许多,幸好她是不会轻易发胖的体质,否则在沈阮和沈果一日三餐的投喂下,起码要胖十斤。 奸丨杀案顺利结案,上午十点,林怡到了单位跟领导打了声招呼,假期就顺利批准了下来。 她到花店里的时候正是人最多的时候,沈果忙的脚不沾地头昏眼花,此刻见到她忍不住有些小小的激动。 “你终于来了!” 今天生意好到沈果都没注意卖了多少花,有盆栽有花束,因为价格便宜而且花长的精神,花期也比别家店要长一点,周围的人想买花基本都会过来。 林怡以前从没干过卖花这种事,跟着沈果有样学样 ,觉得很新鲜,不仅不觉得累,反而充满了干劲,笑眯眯的道:“挺有趣的呀!我要是退休了,我就在阮阮花店旁边开个奶茶店,嘿嘿,想想就觉得不错。” 法医这行业工资挺高,不过她是因为兴趣才去干,要真是为了钱,她爸每个月给的零花钱比工资多多了。 这时店里走进来一位客人。 周淼如往常一般挑好菊花,拿去柜台找老板结账。 她今天穿了身素白的衣服,越发显得娇俏可人,但脸上却如同笼罩着一层浓郁的哀伤,让人敬而远之。 “麻烦,算一下钱。”声音有些哑和干涩,似乎是哭过了。 沈果看到她之后脸色变了变。 她心里五味杂陈,周淼在她的案子里既是无辜的人也是引起一切灾祸的源头,她一直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她,抱着逃避的心态想着以后不会遇到,谁知今天就遇上了。 周淼今天买的菊花是平时数量的两倍。 她一大早接到警察局电话,才知道昨天废弃工厂那边出了火灾,她爸没了。 周淼哭了很久,眼睛肿的像核桃,眼皮子发红。 她觉得自己是个灾星。 出生的时候害死了她丨妈,后来害死了夏眠,现在她爸也死了。 沈果看着周淼离开的背影,心里那点纠结如同被摆在明亮的阳光下,草尖上的一层薄霜,融化之后烟消云散。 周淼家破人亡,只剩她自己孤身活着,这种惩罚已经够了。 她注视门口的时间长了点,林怡伸手碰了碰她,好奇道:“你认识那个小姑娘啊?” 沈果迟疑片刻,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不认识。” “那个奸丨杀案知道不。”看着店里的客人都还在挑选花,林怡凑到柜台边起了八卦的心思,“杀人的凶手本来是想对她下手的,认错了人,她知道后捅了凶手一刀,后来被抓进局里关了几天,我上午听说,她爸被烧死了,不知道谁干的,这小姑娘才二十出头吧?啧啧,真是可怜。” “是啊。”沈果声音很低,叹息一声:“真可怜。” 秋天的下午还是能热死人,街道下面彷佛藏了个巨大的烧烤架,逼得人热汗直冒,不是躲回家里就是到有空调的冷饮店避暑。 花店生意自然也跟着差了点,沈果有心事,拿着花洒浇花显得心不在焉,好几次浇多了水。 正好林怡从柜台后面伸长脖子,朝她道:“阮阮醒了,打电话让你到这个地址一趟。” 她递出张便签纸,上面用漂亮的字体写着一串地址:老街路16号。 沈果依稀记得那里以前是江都最繁华的一条街,后来城市中心渐渐移到了江都大学附近,那边就有些没落了。 “好。”她想起沈阮说的教她做纸人这件事,快速把花浇一遍,店里的钥匙交给林怡,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就匆匆的往老街路赶。 . 沈阮下车后都还觉得困,睡意蜷缩在骨头里,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的。 走到路口时有人突然拐了出来,走的很快,她看到了想避开也来不及了,于是结结实实的被撞了一下,脚步没站稳,摔倒的时候手臂蹭到了旁边的铁栏杆,刮了一下。 她皮肤白,手臂一侧立刻浮起一道红痕,刚站起来,就听到旁边响起个怨怼刻薄的声音。 “眼瞎了啊,不知道让一让吗。” 沈阮抬头一看,面前是个挺养眼的妹子,她揉着胳膊从地上起来,身边有个年纪差不多的男人扶着她。 “好了青青,别生气了。”男人低声哄她。 被叫做青青的妹子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把男人推开,几步走到沈阮面前,双手环胸仰着下巴冷冷道:“你把我香水撞坏了,不能用了,说吧,怎么赔。” 对方这副明显捏软柿子的做派,真是让沈阮觉得新奇并且有趣。 “这位小姐。”她温和的笑了笑,脾气极好的模样:“刚刚是你撞上来的。” “你说什么!分明是你撞得我,我男朋友都看到了。”她推了推男人,很是笃定的问他:“陈烨,你刚刚也都看到了的。” “青青——”男人难为情的喊了一声,“算了吧,香水我再去给你买。” “买你个头。”艾芳青恨铁不成钢的踩了一脚男人的鞋,用非常低的音量凑到他耳边道:“你的钱和我的钱有什么分别,这支香水贵着呢!” 她就是看沈阮孤身一人,穿着又不错,才干脆把这锅甩给她,不然这些东西白白打了水漂,她要心疼死。 陈烨性格老实,艾芳青刁蛮厉害,被踩了一脚,他就不敢说话了,怕惹她生气。 沈阮看了眼滚落出来的香水瓶子,感谢林怡之前和她吐槽现在国外的一些牌子是越来越不行了,所以她一眼认出,这个香水就是被她吐槽的其中一种。 这款香水的售价四位数靠前,无论对沈阮还是林怡来说都只是零花钱。 她不介意花钱,但介意被人当冤大头,于是伸手指了指几米外的监控,微笑道:“要不报警吧,到时候查看一下监控,就能知道怎么回事了。” 第17节 “不行!”艾芳青立刻拒绝,她盯着眼前的女人,几秒后落败下来,咬了咬唇,不甘不愿道:“......算了,当我倒霉。” 说完愤怒的朝她翻了个白眼,拔腿就走。 陈烨脸色尴尬的给沈阮道歉:“对不起啊。” 沈阮笑了笑,她看了眼太阳,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淡淡回了个‘没事’就走了。 这段小插曲很快被她忘到脑后。 老街路大大小小的店铺林立,翠绿高大的树冠遮盖了街道上大部分的阳光,投下凉快的阴影,因为中秋过后大部分人要上班,所以下午街上的人不多。 这儿的店铺和大学路那边的商业街比起来,多了几分岁月宁静的感觉,尤其是看到个卖冰糖葫芦和糖人的商铺,彷佛让她有种时光倒转,回到百年前一般。 其实可以的话她更愿意到这来开花店,光是看着外面慢悠悠走路的行人和随风飘落的树叶,就很惬意了。 不过老街路离公寓太远了,坐公交车不太方便。 沈阮走了一会,终于找到自己要找的店。 这是一家香烛店,门口支着个小帐篷,底下是各种各样的香和蜡烛,元宝纸钱。 “哎,小姑娘要买什么。”店里的老板是个五六十岁的男人,穿着一身丝绸唐装,显得越加富态。 他笑呵呵的迎了出来,脸上一团和气,沈阮拿了几叠元宝纸钱,“要这个,我还有一些东西想买,不知道您这有没有。” 丁大全上下打量她好几来回,迟疑问:“是什么样的东西?” “百年榕树的根,六十年以上槐树的皮,还有上等朱砂,黄泉墨。”沈阮想了想,“另外还要五十年以上蜘蛛结的网。” 普通材料做的壳子她没办法使用太久,所以材料就格外的珍贵些,需要找特殊的地方购买。 丁大全这家香烛店阴阳两地的买卖都做,他本人是茅山后人,不过不喜欢做主业,就喜欢开家小店,卖点稀奇的东西。 当然,这些稀奇的东西一般都是背地里卖,明面上只是家普通的香烛店罢了。 “有,都在店后头,您现在是要去看看?”丁大全态度变得更热情了,要买这些东西说明她同道中人呐,平时可是难的遇上一个。 香烛店后头是个不大不小的院子,灰瓦白墙,中间有棵老杏树,枝叶舒展几乎占据了小院大半天空,金黄色的叶片铺在青石砖上,树底下摆了几张纳凉的凳子,桌子上是一副棋盘。 作者有话要说:  稖稖稖扔了1个地雷,破费啦,么么啾 睡醒应该还有一更。 第18章 chapter 17 姝鱼 chapter 17 丁大全笑呵呵的领着沈阮穿过院子,经过古朴的雕花扇门,来到一间很是宽阔的屋子。 午后的阳光从薄薄的窗户纸透进来,被花窗分成一缕缕,照出花纹模样,屋子两边点着油灯,微黄的光盈满整个空间。沈阮注意到墙壁之间有些不太平整,估计是店老板把几间屋子打通弄成现在这样,一眼看过去是一排排的木架和木柜,木架前头摆的是古董花瓶,珍奇书画,越往里走架子上的东西就越奇怪。 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旁边是几颗装在小盒子的兽牙,泡在玻璃瓶里的水晶一样的漂亮眼珠子,还有已经长成了大致人形的人参娃娃,哪一样拿出去,都能买十间这样大小的香烛店。 不过沈阮丝毫不关心,她跟着店老板走到最后面的木柜,一拐弯,看到几个扁平的小纸人在干活。 它们手里拿着的都是清扫的工具,看来这么大的屋子能保持着干净不染尘埃,多半是它们的功劳。 小纸人看到沈阮的时候没表现出意外,显然习惯了主人时不时就带人进来做买卖,很快把脑袋转回去,认真的清理每个角落的脏污。 丁大全指挥着小纸人爬上楼梯打开木柜顶部那排的某个柜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回身对沈阮道:“百年榕树的根和六十年以上的槐树皮不难找,我这里的都是在乱葬岗这样阴气重的地方弄的材料,质量比普通的好,价格嘛也就贵上一些。” 他态度十分的坦荡,丝毫不会引起客人的反感。 沈阮检查了一下小纸人捧着的榕树根和槐树皮,上面染着浓郁的阴气,用这样的材料做身体,的确是会非常舒服,而且耐用。 “可以,价格贵点没问题。”她爽快的点了点头。 丁大全就喜欢做这样的生意,不用浪费时间,双方都不吃亏,于是他让小纸人把东西拿下去包起来,然后走向另一边。 上等的朱砂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镜面砂,意思是颜色鲜红清透,质地较为松软,表面看起来光亮如镜子一般。 沈阮要的前三样东西说起来其实不算难找,主要是后面两样,黄泉墨和五十年以上蜘蛛结的网。 自从建国后不许成精,万物生灵便再也没有开灵智的,蜘蛛寿命大多只有20年左右,要找五十年以上的,只有建国前成了精的蜘蛛,但随着天地变化,人间的精怪越发少,蜘蛛精更是只出没在僻静的山林,诸如十万大山之类,想要得到他们的巢穴蛛网,除了要有本事,还要有运气。 否则在山中空逛,也遇不上一只蜘蛛精的窝。 丁大全店里的存货也不多,只剩三张网,价格自然比前面所有加起来都要贵,沈阮拭了拭蛛丝的柔韧度,很是满意。 买这些东西所需要的钱当然不是人间的钱,也不可能是地府那边的纸钱,而是珍贵的灵石。 传说上古时候仙佛满地,大地上的奇珍异宝无数,而灵石则是被灵气长期浸染,发生了质变的玉石。 上古时候的万物可以直接吸收天地间的灵气修炼,提升自己,但时间过得越久,灵气就越发稀薄,直到清末的时候,最后一条灵脉也消失了。 于是灵石的价格被炒上了天,成为最珍贵的货币。 沈阮曾有段时间很是喜欢收集玉石,当时还被认为是垃圾的灵石她都收藏了许多,现在的她说是钱多到用不完也不为过,所以花起来丝毫不心疼。 丁大全拿着算盘边走边算账,这笔生意要是做成,收入可顶得上他开店这么多年了,心情顿时愉快的不行,圆润富态的身体步履轻盈的快要飘起来。 “这是您要的黄泉墨,您看看,我老丁敢拍胸脯保证,整个华国,这种品相的黄泉墨没多少了!”丁大全信心满满的从木柜里头取出个长条的盒子,盒子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料,雕刻着祥云纹和莲花台,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沈阮接过盒子,只觉得有点沉。 黄泉墨虽然有黄泉两个字,实际上跟地府一点关系都没有。 传说远古时候有一种叫做‘姝’的鱼,身长而四目,尾巴像是凤凰的尾羽,鱼鳞彷佛七彩琉璃,十分的美丽,它生长在不周山的寒池,时常发出类似鸟一样的清脆叫声,要是吃了它的肉,所有毒虫都不敢靠近自己,它的腹部里有硬硬的黑色石头,年岁越长的腹中的石头就越大,最后等它死去,身体会化成寒池的水,石头则沉入池底。 这种黑色的石头就是黄泉墨。 因为墨成,‘姝’鱼就死了。 黄泉墨通体漆黑,但是用水化开,所画出来的墨迹干了之后在月色下会透出一种莹润的光,十分美丽,用这种墨水浸透过的纸人,皮肤白皙如玉,而且能装载非常厉害的魂魄。 上古至今,留下来的黄泉墨其实已经不多,而许多人为了谋取暴利,用普通的墨掺杂珍珠粉和萤粉,制造出假的黄泉墨,要是不识货的话,根本分辨不出真假。 丁大全忍不住得意的心情,给她说起自己拿到这黄泉墨的经历。 “年轻的时候我独自下山历练,到了个贫困落后的山村,那会精怪还多,山村大井里频出怪事,经常有人溺亡,我去看了看发现里面沉着个水鬼,便打算除去,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水鬼看着成精只有五六年,功力却不浅,我差点就栽进它手里,花光了身上的符隶才把它制服,这水鬼强的不太正常,我就下水看了看,结果在井底发现了这块黄泉墨,嘿,真是意外惊喜.......” 他说到兴奋处拍了拍大腿。 “那老板的运气还真的是好。”沈阮微微笑了笑,“我先验验货。” 她打开盒子,只见柔软的丝绸锻上躺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石头,表面光泽彷佛月亮般柔润,没有一丝纹理,摸上去很平滑,触手生温。 要检验黄泉墨真假,其实除了以墨化水之外,放到极度寒冷的地方也能测试出来。 真正的黄泉墨受到极寒后内部会透出碎冰般的细密裂纹,在阳光下内部的裂纹七彩交映,十分美丽。 沈阮也是因为某次意外,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黑色的石头被她握在手上,表面很快结出一层银白的薄爽,举高让阳光从内部穿过,能清晰的看见里面华丽多姿的裂纹。 丁大全惊讶的瞪大眼睛,他到今天才知道还有这种验法,假的黄泉墨受冷绝对不会呈现这种样子,真假倒是一目了然了! “姑娘好厉害啊!”他真心诚意的道。 沈阮轻轻笑了笑,问他:“你打算怎么卖?” 她把黄泉墨放回木盒里。 丁大全富态的脸露出热情的笑容,眼睛几乎被多余的肉挤成一条线,他伸出五个手指头:“五百灵石。” “贵了。”沈阮淡淡的说着,把木盒扔回他怀里,“最多四百灵石,这个价格不会再高了。” 丁大全见她之前花钱那么痛快,所以刻意提高了黄泉墨的价格,想狠狠赚一比,毕竟无商不奸嘛。 不过她现在开的价位也比他一开始心里的价位要高得多了。 他见着沈阮露的那手也看出来这是个行家,更懂见好就收的道理,于是也不扯皮,笑眯眯道:“行。” 他拨了拨算盘珠子,把总账算了出来,榕树根和槐树皮总共一百灵石,蜘蛛网一百,加起来就是六百整。 “老板这有供客人练手的地不,安静点的地方就成。”沈阮一次性付清所有灵石,拿到材料后朝他问道。 丁大全刚刚进了一大笔收入,这会儿正乐着呢,闻言很是热情的说:“有,我让小鬼使带你过去。” 他说着转身朝干着活的小纸人们招了招手,很快一个比较圆胖的鬼使走了过来,它有沈阮大半高,五官画成丨年画上那种娃娃的模样,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娇憨的笑意。 “贵客,您这边请。” 小鬼使的声音细细脆脆的,有点像小女孩的声音,沈阮半弯着腰摸了摸它头顶,然后对丁大全道:“待会我的鬼使会上门,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麻烦老板把她领过来。” “行啊,没问题!”丁大全十分爽快的应了下来。 沈阮放心了,跟着小鬼使走到另一处安静的屋子。 “贵客,您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单薄的纸片乍一看其实是很恐怖惊悚的,不过沈阮习惯了,反而觉得仰着脸的小鬼使十分可爱。 她看了看四周,这里像是一间工具屋,从炼丹炉熔炉打铁锤到剪刀针等等各种各样的工具一应俱全,无论做什么都能找到适合的工具,她摇了摇头,“不用了。” “好的。”小鬼使说着打算绕过她离开,沈阮突然捏著它的纸片手,道:“这是给你的,带路的奖励。” 她另一只手的手心赫然躺着三指宽的用小细绳扎着口的袋子,袋子正面印着一个骷髅头,是地府最畅销的那一类香灰! 小鬼使惊喜坏了,高高兴兴的接过袋子,双手捧着贴近心口的地方,行了个礼,“谢谢您!” 说罢连蹦带跳的小跑着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十六。”浇灌溉营养液*5,么么啾,爱你 辣鸡作者:我,我下午一定还能更新一章的! 握拳发四! 第19章 chapter 18 纸人 chapter 18 小鬼使离开后,沈阮开始在浩瀚如海洋般的工具里翻找出自己要的东西。 这些工具上留着被人使用过的痕迹,不过却没有半点尘埃,看得出来平时经常有人擦拭。 沈阮没有等多久,沈果就来了,她用严肃又认真的神情看着工作台上的材料,眼底充满了渴望。 “大人,我学会以后可以随时随地做出小纸人帮我干活吗?” 第18节 沈阮把槐树皮放在水里浸泡着,听到她的话,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边抿出笑意,“纸人的创造者起初的目的便是为了偷懒。” “那他一定很厉害,您可以给我说说他的事吗?”沈果边说着话,边把她的每个动作都记进脑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成了鬼,她的精神力强了很多,哪怕一心二用都不会有问题。 榕树根和槐树皮需要泡一段时间,沈阮干脆把黑色石头一样的黄泉墨拿出来,加入少量水,然后研磨。 “我来!”沈果一心想要学东西,自告奋勇接过她的活。 沈阮到旁边的桌子旁坐下,得了香灰的小鬼使为表感激,很是勤快的送了一壶茶过来,此刻坐在门槛上,简单线条画成的五官同样露出好奇的神情,注视着沈阮,双手乖乖的放在膝盖上。 “是很久以前我师父跟我说的一个故事了。”在两鬼的期待下,她略微回忆了一下,慢慢开口。 “当初地府初建成,第一任女君虽然有非常多的鬼差,可是鬼差们很忙,许多事只能女君自己做,她有一次经过不周山,随手摘了一片叶子带回地府,后来她偶然发现,叶子上阴气极重,可以承受鬼魂,她想,如果我能把自己分成两个,那么处理事情的速度不是可以双倍加快吗?” “所以她就把自己分成两个了吗?”沈果觉得这位女君真有趣,她又疑惑道:“可是现在的鬼使都不是把自己魂魄分成两半的呀!” 沈阮吹了吹茶盏里浮起来的茶沫,漫不经心的道:“是的,这是因为女君后来发现,如果把魂魄分开,那么无论自己做什么事,叶子化成的另一个自己也跟着做同样的事,彷佛是被主体牵着的傀儡,没有任何独立的意识。” “女君要的是助手,而不是一个傀儡。”她饮了一口茶,然后一挥手,一道细细的水线从茶盏溢出,落到桌面上,凝聚成两个大小形状一样的人。 它们一起看公文,一起吃饭洗澡,但是后来,其中一个很快表现出厌烦。 沈阮见两只鬼注意力汇聚在水人身上,微微一笑,手指划成圈,两个水人被牵引着迅速融成一体,“而且把自己魂魄分出去,等于削弱本身的力量,女君要控制三千阴吏,就必须要一直维持在最鼎盛的状态。” 她手指沾了沾茶水,在地下洒出密密麻麻的小水人,其中有一个离门槛比较近,落在小纸人的膝盖上,它吓一跳,水人顺着它平滑的小腿滑了下去,像是坐滑滑梯,小跑到桌子腿下,和伙伴一起往上攀爬,围着象征着女君的水人。 “阴吏和女君之间,从来都是互相猜忌压制的存在,如果有一天女君无法控制阴吏,那么就会被万鬼反噬。”沈阮淡淡的说,轻轻一挥手,蚂蚁般的阴吏水人一拥而上,疯狂的蚕食女君的身体。 这副景象即便是幻化出来的,也足够令人心生恐惧了,沈果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那女君岂不是活在不安里?” 沈阮随意握了握手,眨眼间,女君和阴吏都化成水雾消失了。 “是的。”她点了点头,语气凉薄:“从她登上女君之位,这些就是必须要面对的东西,不过坐拥六道轮回和十八层地狱,这样的权利能够让许多人趋之若鹜。” 这时候槐树皮和榕树根都泡软了,沈阮检查了一下软硬程度,将之捞起来,放到一边晾干备用。 “可是女君太累了,她希望有什么能帮帮她,阴吏不敢重用,若是有一个东西,能独立思考,但却只忠心于她,那么该是多好的事?” 沈果假设了一下若是自己是女君,心底也不由生出这样的渴望。 “墨够了,现在把榕树根和槐树皮捣碎在一起。”沈阮在旁边指挥,似乎并不打算插手的样子,沈果见她对自己这样放心,自然更加认真和卖力。 一旁的小纸人没有太多的智慧,相对于沈阮说的故事,制造同类的过程更让它感到新奇,但它似乎担心会被赶走,于是站起来踮着脚尖往里看,却不敢靠近。 沈阮走过去把它抱起来,放在工作台的一头,说:“别担心,不赶你走。” 做纸人的过程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转过头,看到沈果满脸写着“我还想听”的表情,微微笑了笑,在她的盼望下继续说。 “后来人间出现兵祸,身为地府主人的女君在人间行走,遇到一凶恶的厉鬼,厉鬼生前是个将军,杀人无数,面见女君也丝毫不惧怕,女君觉得新奇,没有使用法力,纯粹的和他过了几百招,最后经验更加丰富的女君收服了厉鬼,却不好羁押回地府,她突然想起叶片能装魂魄这件事,随手摘了路边柳树的叶子,厉鬼进去之后,叶片却发生了变化,成为一个英俊清朗的青年。” “那青年正是将军生前的模样。”沈阮手指在茶盏上缓缓摩挲着,低声道:“女君掌控生死轮回,此举相当于赐将军重回人世,而将军感念女君的恩德,以魂魄为媒,向她宣誓效忠,永不背叛。” 沈果听的入迷,不由轻轻倒吸口气,道:“女君一定很高兴。” 空气里弥漫着树木淡淡的苦涩清香,被捣碎的树皮和树根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化成浓稠的墨绿色液体,沈阮直接把液体倒进一个类似丹炉一样的炉子里,升起火后,表面很快被熬得冒出气泡。 她回身拿起蛛丝扔进去,蛛丝没有沉下去,浮在液体上面,随着温度的升高,渐渐化成雪白色的脉络一样的东西。 “这相当于人的神经系统,制造出来的纸人会更加灵活柔韧,如同真正的活人。”沈阮低声解释着。 普通的蛛丝脆弱纤细,韧性几乎没有,只有经过特殊炼制才能勉强使用。 “可是我们都是纸片做的,为什么不是叶子呢?叶子不是更方便吗,随便抓就有一把。”沈果秀美精致的眉微微皱起,注视着手掌心的脉络。 “因为她是女君,而我只是普通人。”沈阮懒懒的翻了个白眼,“女君掌控生死轮回,我可不行。” 沈果目瞪口呆,在她看来,大人就是她心里认为的神,彷佛无所不能,这么厉害的人,都没办法和地府女君相比的话,那地府女君该是这样厉害的存在? 她不由对地府,和地府女君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她们更多的事情。 但是正当她打算开口询问,沈阮忽然比了个禁言的手势,她瞥了一眼旁边趴在炉子旁看得入了神的小纸人,在她耳边低声道:“打住,现在地府女君曼陀罗失踪,想必下面已经是一团乱,我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如果有地府的生物来到了江都,那就糟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做好新的身体,其余的,等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炉子下面火焰熊熊燃烧,墨绿色的液体混合了蛛丝,渐渐的,变成彷佛冬天枝头上挂的雪花的颜色,没有任何杂质,纯粹干净。 “接下来,只需要等液体冷却,然后制成白纸,就成功了大半。”沈阮注视着炉子里那一团雪色,轻声道。 夕阳把天边的云层染成了绚丽的晚霞,橘红的颜色铺陈了大半个碧蓝的天空,有风吹过时,院子里的杏树叶子悄悄落下来,像是一只漂亮的金色蝴蝶。 沈阮和沈果收起制作好的白纸打算回家,和店老板还有小纸人道完别后,两人走出香烛店门口,手机突然叮铃叮铃的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林怡,沈阮没有迟疑按了接通建,那头很快传来她踹着粗气的声音。 “阮阮,来市医院一趟帮我交个住院费qaq” 声音倒是中气十足没有虚弱的迹象,沈阮揉了揉眉心,快速拦了一辆经过的出租车,打手势让沈果带着白纸先回公寓。 “师傅,去市医院。”她对前头的司机说了声,然后又回到手机那头,焦虑的皱起眉头,“出了什么事?” 林怡愤怒道:“我回家路上遇到几个小流氓勒丨索,和他们进行了一场英勇战斗,所以现在英勇负伤,头破了,你先别骂我!医生说没什么大事,而且那几个小流氓也没讨到好处,有个被我用高跟鞋打进医院了。” “你——”沈阮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她压低声音,“你缺钱吗?他们要就给他们,现在受了伤值得吗。” “可是阮阮,那是你的钱啊。”林怡语气里充满委屈的味道,软软糊糊的,“我保护不了阮阮,就保护阮阮的钱。” 沈阮一肚子的怒气,在听到这句话瞬间消散了,某种情绪潮涌般袭来,她神情凝滞在脸上,是一种穿越时光般的错愕。 随后,她垂了垂眸,乌黑犹如子夜的睫羽把眼底所有的情绪都掩盖起来,让人看不出任何异样。 “等我。” 良久的沉默后,她启唇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赶在中秋这天更新,节日快乐~ 十六。扔了1个手榴弹,谢谢小可爱,举高高。 突然收到大波惊喜!开心。 读者“十六。”,灌溉营养液+16 读者“十六。”,灌溉营养液+20 读者“清河坊”,灌溉营养液+1 读者“清河坊”,灌溉营养液+1 读者“清河坊”,灌溉营养液+1 读者“清河坊”,灌溉营养液+1 读者“清河坊”,灌溉营养液+1 读者“清河坊”,灌溉营养液 +1 第20章 chapter 19 雀卿 chapter 19 沈阮赶到医院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询问了前台护士林怡的病房,正打算过去,突然一转身,看到迎面走来的裴遇。 “沈小姐?”他颇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女人恰好站在一盏灯下,冷白的灯光把她的秀丽脸照的越加苍白,竟有种令人心惊的孱弱感。 他微微蹙了蹙眉,“沈小姐病了么?” 声线干净微沉,透着不着痕迹的关怀,配上清俊的面容,极容易博得人好感。 即便知道他不是普通人的沈阮,都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她身后前台的小护士娇娇柔柔的说:“听说手术很成功,裴医生吃晚饭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定个外卖?” 语气甜蜜得仿佛浸了一大罐蜜糖,沈阮脸皮极快的抽了抽。 她看向裴遇,发现对方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身材修长高挑,普通的白大褂丝毫没有臃肿累赘的感觉,反而平添几分斯文俊秀。 男人仿佛一块雕琢得极好的美玉,在哪都是温柔夺目的存在。 换作平时沈阮肯定会借此机会跟他瞎扯几句套他话,但这会她却是只想去看看林怡情况,没有和他套话的心情。 “我到医院看朋友。” 她微笑了一下,客气又疏离,然后朝他点了点头,便绕过他朝病房方向走去。 裴遇转身看着她背影许久,眼底思绪莫测,前台小护士啧啧看了一会,酸溜溜道:“裴医生还吃晚饭吗。” 裴遇回过头,看向小护士,脸上的温和渐渐收起,淡淡道:“吃你吗。” 小护士神色瞬间变了,浑身僵硬了一瞬,她扯着嘴角干巴巴的道:“呵呵,您真会开玩笑。” 裴遇目光从她背后扭曲的影子上划过,修长笔挺的眉锋微微扬了扬。 语气凉薄:“今天月圆之夜,你还敢出来,要不是她魂体受了伤身体又快不行了,你现在恐怕没机会再站在这里说废话。” “哎呀,我也不愿意的嘛!”小护士低声抱怨起来,她清秀的眼眸极快的闪过淬了毒般的狠艳神色,“还不是那些恼人的婴鬼,跑上来的时候只有三两只,我这段时间都抓了一百多只了还没抓完,繁衍起来比什么都快,跳骚虱子一样烦人,味道也不好,真不知道鸦君们是怎么吃得下。” 裴遇没有理会她的碎碎念,神情如同没有波澜的平静湖面,所有情绪都冻在眼底,让人越发想要深挖出来,曝晒在烈日下。 小护士——应该叫雀卿。 雀卿寄居在这具身体已有大半个月,她慢悠悠的抬起手,露出纤细雪白的手腕,随着衣服滑落,小手臂上布满密密麻麻啃咬出来的伤口,如同一张张狰狞尖叫的嘴。 “其实呢,我还是更喜欢人类的味道,血液温暖得让我着迷。可惜只有这个小姑娘的壳子能让我寄居,只能偶尔吃一口解解馋。” 雀卿遗憾的叹了口气,眼睛却蠢蠢欲动的盯着自己的手,舔了舔唇。 裴遇冷淡的瞥她一眼,她脸上满是贪婪,清秀的面容微微扭曲,透出恶鬼般的气息。 他觉得恶心,此刻也懒得掩饰自己的情绪,“虽然这里已经沦为你们的大本营,但我劝你还是收敛着点,你们的瑭公子也只是让你收拾婴鬼,不是让你出来大开杀戒。” 雀卿在地府也算是横行霸道的物种,尤其是在女君失踪后,行事越发张扬跋扈,枪打出头鸟,瑭公子和孟婆联手之后,第一个收拾的就是她们。 想起那个人,雀卿眉目陡然一寒。 瑭公子把雀卿们杀的几乎灭绝,雀卿的血把忘川都染红大半,她心里对他恨之入骨! 可是她只能在他手底下做一条听话的狗,才能继续活下去。 猎杀婴鬼这件事,费力又麻烦,每当她弄死一只婴鬼,却发现剩余婴鬼数量比前一天还要多的时候,她把失踪的女君在心里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 第19节 瑭公子根本不是为了把人间婴鬼清理干净,而是刻意的折磨她! 更折磨她的是,美味的人类犹如投怀送抱般主动走到她面前,她却必须忍耐,哪怕饿极了也只能偷偷咬一口这具身体的肉。 “对了——”裴遇看了看沈阮身影消失的走廊拐角,对雀卿说:“你这几天多注意那个叫林怡的女人的病房,不要让任何婴鬼进去。” “你命令我?!”雀卿怒极反笑,她从来不是服从管教的生物,否则也不会被女君种上诅咒,哪怕被瑭公子罚来清理婴鬼,也是存了几分进入人间的私心。 雀卿的眼眸透出毒汁般的凶恶。 裴遇冷冷道:“别这样看我,否则我就把你送到沈阮面前,想必她应该也很想试试雀卿熬汤的味道。” 雀卿气的要发狂,她恨不得用最尖锐的爪子把男人的头颅撬开,吸食里面美味的脑汁,可想起被沈阮吃掉的两只厉鬼,心里的怒气就变成了说不清的忐忑。 她警惕的压低声音,盯着裴遇:“那个沈阮究竟是什么来历,她问病房号的时候我悄悄观察过了,魂体有伤,像是缺了什么重要东西,所以伤丝毫没有痊愈迹象。” 但再多的,雀卿却看不出来了。 她们在地府横行霸道,却不是完全没有脑子,地府生物什么能招惹,什么不能招惹,她们凭本能就能察觉出来了。 而沈阮显然属于她招惹不起的那一类。 她迫不及待想要了解对方信息,裴遇听完,却是突然露出个笑意。 仿佛幽冷午夜里,那昙花一现的苍白鬼影。 雀卿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说:“看好林怡,否则这医院所有的雀卿,都别想活了。” 他语气仿佛锋利雪白的兵刃,轻而易举让她感受到刻骨的凉,雀卿眉目间的妖冶和戾气被割得支离破碎,只剩下赤丨裸丨裸的谨慎和严肃。 她审视着男人那张清俊冷淡的脸,过了良久,缓缓的,不屑的轻轻‘哼’了一声。 “知道了。” 随着声音落下,她突然张了张口,发出一道只有雀卿们才能听到讯号。 风从走廊的一端吹过来,把她一缕头发轻轻扬起,沈阮拧开门的手顿了顿,她转头看向走廊尽头那扇门。 幽绿的应急通道灯光异常显眼,一排排病房门口紧闭,整个走廊格外的安静。 她能清晰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安静里透出某些不详的预兆。 沈阮收回视线,把门拧开后身影消失在走廊里。 ——应急通道门的后面,突然亮起几双散发着红光的眼睛。 它们不怀好意的窥视着,身体隐藏在黑暗里,一只只叠在一起,锋利细密的獠牙上挂着粉色的肉丝,口水混合着血水嘀嗒淌下。 “阮阮,你来啦!”林怡抬头看见她推门而入,手机顿时扔进被窝里,趁她转身关门的瞬间快速拉高被子盖住屏幕上的游戏界面。 她的头上缠着几圈白色的纱布,隐隐看得到下面的红色痕迹,眼睛做贼般心虚的咕噜乱瞟。 沈阮直接走过去打量她脑袋上的纱布,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医生怎么说。” 她把路上顺手买的一袋子板栗翻出来,扔进林怡怀里,对方立刻亮眼放光的接住,鬼哭狼嚎道,“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从下午到现在啥都没吃,快饿死了。” 肚子应景的发出一连串咕噜咕噜的声音,林怡美滋滋的打开袋子,煮熟的板栗裂开一道口,露出里面米白色的果肉,香糯甜软,个头饱满。 “医生说没甚摸事,住一两天看看伤口愈合情况,没问题就能肥家了。”她嘴巴一鼓一鼓,像是贪吃的仓鼠,口齿不清的答。 板栗容易噎人,沈阮见状给她倒了杯水,没好气道:“慢点吃,不跟你抢。” 林怡这食量不知道怎么养成的,好在她吃不胖,而且似乎越吃身体越好,连之前魂体被掳走受到的那点损耗,都吃回来了。 所以她也只是口头说说,实际上论起最纵容林怡的人有谁,她无疑能排到前三。 林怡也深知这一点,把嘴里的板栗咽下去后,探了探身子过来,声音鬼鬼祟祟的放低,“哎阮阮,我跟你说,这医院有脏东西,” 沈阮尽心尽力的剥着板栗坚韧的外壳,修长的手指轻巧用力,一颗颗圆溜溜的果肉准确掉进杯子里。 她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你见鬼了?” “呸呸呸!”林怡一顿疯狂摇头,“别说那个字啊!刚刚你没来之前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躺在病床上,看着这诺大的房间,可害怕可胆小!” “真的?”沈阮视线从她脸滑下,落在被子底下露出一角的手机上,关切道:“你的小乔要死了。” 什么?!林怡大惊失色,手速极快的把手机拖出来,一顿噼里啪啦操作猛如虎,直接把对面的赵子龙反杀。 “辣鸡!还敢偷袭你粑粑。”粉色的小乔嘚瑟的绕着水晶转了个圈,然后,她突然回过神来,面上的洋洋得意迅速转成楚楚可怜,柔弱的抬手捂着心口,“啊,我这里怎么这么难受,喘不过气了。” 沈阮见她这么生龙活虎,心底松了口气,淡淡道:“以前听说医院学校都喜欢建在乱葬岗,这种地方的地皮便宜。” 林怡顿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紧张兮兮的抱紧她的胳膊,眼睛在病房每一个角落巡视,“对吧,所以这里肯定有很多脏东西!” 沈阮抬手想把她拍开,看到她头上纱布,动作一顿,改成拍肩。 “你一没开天眼,二又不是玄门中人,就算有鬼趴在你背后你也看不到。” 沈阮本意是想让她别胡思乱想了,谁知听完她这句话,林怡却是猛地瞪大眼睛,嘤嘤嘤的扑到她身边。 “阮阮,阮阮!”假哭着的林怡颤抖着揪着她的衣袖,仰着俏生生惨白的脸,“你今晚别走,我怕鬼。” 她说着把勉强挤出来的眼泪蹭到她衣服上。 “……” 沈阮觉得自己额角青筋在狂跳,她忍耐着把手从她怀里抽出来,捏起一张纸巾把她的脸推开,脸色铁青,“……不准在我衣服上蹭鼻涕!!!” 嫌弃归嫌弃,沈阮却答应留下来。林怡蠕动到床边,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眼眸亮晶晶,像只小狗。 “阮阮过来,咱们一块睡。” 沈阮冷漠拒绝:“不,我怕你半夜一脚把我踢下床。” 她下意识差点脱口而出怎么可能,突然想起前不久阮阮说她睡姿差的事,于是悻悻闭嘴了。 林怡的是三人房,旁边还有两张空床,沈阮随便挑了间,从床头柜子里头翻出干净的被单枕头,便抱出来铺好,然而弥漫在医院每个角落的消毒水的味道让人根本没办法安心合上眼睛。 沈阮躺了许久也没睡意,干脆睁开眼,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下半夜,外面突然下起雨,淅淅沥沥的声音伴着泥腥味传进来,窗户位置离林怡那张床有点近,她猫一样无声的起身去关紧窗户玻璃。 低低的雷鸣自一片乌黑里翻滚而过,像是龙沉沉的咆哮,在这样的雷雨天气里,她反而慢慢生出点睡意。意识开始朦胧飘浮,即将陷入黑甜的梦乡—— “咔,咔嚓。” 门把手突然被拧动,发出摩擦的细微声音。 雷鸣下,这声音实在不怎么容易被人捕捉到,然而沈阮却是瞬间清醒,睡意全无。 黑暗里,她视线落在缓缓开启的门后。 她记得没错的话,自己进门后已经把门反锁了。 木制刷白漆的门完全打开,窗外一道电光闪过,照出来人雪白的面容。 “咦,怎么有两个病人?”前台小护士打开光线柔和的小灯,疑惑的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表。 沈阮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来看朋友,不太放心,所以留下来陪她一晚。” 病房里开始弥漫极淡极淡的血腥和腐臭味道,沈阮暗暗观察着小护士面容,发现她脸上的笑……僵硬的仿佛画上去一般。 小护士柔柔的‘哦’了一声,她穿着粉色干净的护士服,露出来的皮肤非常的白,像是刷了厚厚的白漆,沈阮注意到她的眼眸有些暗淡无神,指甲盖下面的皮肉有点点紫色的瘀血。 外面翻滚狂乱的风把窗户撞的砰砰响,雀卿抬眼缓缓朝那边看了一眼,随后轻声道:“夜里危险,不要随便出去。” 她说夜里危险的时候,走廊外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安静的黑暗里炸开,又戛然而止。 沈阮猛地看向雀卿,她笑了笑,解释道:“最近院里转来一个病人,精神有些问题,总是趁看守他的护工不注意就从病房偷跑出来,我去看看。”她说着转身离开,将门关上,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林怡,低低笑道:“她睡得好死呀。” 这时另一个护士匆匆走到她旁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雀卿惊喜的睁大眼睛,随后跟着护士一起走了。 沈阮翻身下床,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透过窄窄的缝隙,看到一只红色的瞳孔,一眨不眨的和她对视。 沈阮:“……” 这就是那个半死不活的护士说的‘精神有问题的病人’? 沈阮正想开门出去看看,突然不知道从哪伸出来一只枯瘦的手,皮肤如同灰褐色的树皮,指甲漆黑尖利,塞满腐肉。 鬼手猛地从红色眼睛的主人身体穿过,像是竹签串过一片薄薄的肉,轻轻松松的直接把身体撕成两半。 大量的鲜血‘哗’的一下喷泄出来,将走廊墙壁染成赤红。鬼手愉快的低低笑起来,咯吱咯吱的啃噬尸体,碎肉飞溅,门外的走廊恍若人间地狱。 沈阮被浓郁的腥臭味道逼得皱了皱眉,很快,鬼手吃饱了般轻轻吐了个饱嗝, 抬脚离开,一张白嫩的脸在缝隙外转瞬即逝。 ——是那个前台小护士。 虽然之前查房那时候就看出她不对劲,但看完她整个用餐过程,沈阮顿时觉得胃部隐隐在翻滚。 小护士脚步声慢慢走远,沈阮回到床上,彻底睡不着了。 她这样大的动作都没引起别人注意,说明要么医院里还不止一个她这样的东西,或者说,整座医院已经是某怪物的巢穴了。 她注视着黑暗里的林怡,秀美的眉微微皱了皱,若是平时,她护着林怡也没什么,可这具壳子却可能承受不了她的力量。 庆幸的是这些怪物似乎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对普通人动手,否则之前林怡一个人在这呆了这么久,早就凉了。 沈阮也不知道该说林怡是不是运气太好了。 做新壳子的事刻不容缓,沈阮又是一晚上没睡,天刚蒙蒙亮,跟睡得迷迷糊糊的林怡说了声就直接走了。 病房外的走廊十分干净,连尘埃都没有,昨晚她在门缝里看到的血丨腥场面似乎只是一场恐怖的幻觉。 但消毒水浓郁的味道下,掩藏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普通人闻到了也只会习以为常,毕竟这是医院。 沈阮回到家的时候正遇上打算出门的沈果,她手里提着个大号的保温盒,看见她显然愣了愣。 “大人这么快回来了吗?” “嗯。”沈阮直接走进屋子,客厅打扫得干干净净,阳台的花也浇过水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沈果跟着进屋关门,她把保温盒放桌上,听到沈阮的声音:“把昨天的纸拿出来,我的身体不行了。” 沈果一听,顿时紧张起来,急匆匆走进卧室把藏好的纸拿出来,沈阮接过后却是直接用剪刀把纸裁成等身高,随后把沈果研磨好的黄泉墨和镜面砂混合,直接用毛笔挑了点颜色,便在纸人身上开始写字。 黑色的墨混合镜面砂之后呈现出绮丽的淡金色,一个个卐字从纸人的头写到脚,等她写完就立刻化成碎星般融入纸人身体。 “传说佛祖胸前有卐字,可镇万鬼,你不能画这个字,不过做普通的纸人并不需要写满卐字,剪出人形后用镜面砂画出五官即可。”沈阮头也不抬的给旁边的沈果解释。 沈果点点头,原来卐字能镇压万鬼,难怪她刚才看到大人写的那么多卐字会产生不舒服的感觉。 此刻这张纸人已经和刚才不大一样了,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淡淡的星光一样的闪烁光芒,仿佛洒满钻石碎粉。纸人之前还是硬邦邦的,这时候手脚却似乎软了下去,像一张薄薄的人皮。 第20节 沈果按耐不住好奇,用眼神征求了沈阮意思,对方轻轻点点头,表示允许。 沈果揣着激动紧张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了一把,立刻被指腹下温软的触感掳获了。 她从没触碰过这样柔顺细腻的皮肤,比瓷器丝绸还要光滑,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做为一个女人,内心深处对容貌都会有最本能的渴望,沈果羡慕的道:“大人,剩下的纸给我吗?” 她只裁了部分纸,还剩了很多,足以再做一个纸人。 “当然可以。”沈阮眼眸里带着淡淡笑意,“一开始就预算了两个纸人,那时候时间匆忙,你的身体用料不是很好,顶多只能用几年,几年后渐渐的身体某些部位变回纸,时间越长越严重。” 她写完卐字后没有在纸人脸部画五官,真正好的纸人有魂体入住的时候,会直接变成魂体本来的样子。 简单来说其实就是,纸人这个容器,越是完美,就越能承受更强大的魂体,融合程度也更趋近原来肉身的程度。 沈阮细细的和她说了纸人质量高低的不同,用料普通的纸人,只能做做简单的事情,完全不具备什么攻击力。 而沈果现在的身体,则可以支撑她全面爆发的力量,但是次数多了身体会损坏的非常快。 “还有一件事。”沈阮突然正了正神色,认真道:“我平时招来的小鬼使,都只是普通的招魂,来的阴魂是什么都可以,因为它都会为我所用。但我自己要附身在纸人身上,就要小心了。” 沈果听得入迷,对未知的那个世界产生极大的兴趣,她就像是初生的婴儿,迫切的渴望了解更多的东西。 沈阮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热情,起初相遇时,里面是一潭沼泽般的阴暗,浓郁深沉,像是要把什么拖下去。 她伸手缓缓从纸面柔润的皮肤划过:“肉身是人的一道锁,普通的鬼无法穿过这道屏障伤人,而活着的人也因此无法看到死去的人。” “所以有时候,肉身等于很好的保护,你是魂体的状态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去吃掉不如你的鬼?” 沈果没有迟疑,她直接道:“想。” 沈阮唇边绽放出一抹笑容,“是的,所以在你身边有个比你强大的魂体的时候,最好待在纸人里,否则很容易被其他鬼趁机攻击。” 第21章 chapter 20 出院 chapter 20 换身体这事沈阮干过好几回,她和沈果说了会话,看看时间差不多,纸已经完全吸收了镜面砂和黄泉墨,可以用了。 她把剩余的纸仔细卷好,交给沈果,“待会不要进来。” 沈果郑重的点点头,“大人放心,我会在外头看着不让别的鬼进来。” 她说完抱着纸转身退出客厅,还把房门关了,沈阮只能默默的把那句‘不用’吞回肚子里。 换壳子这种事,百年里沈阮干过三四回,第一次还有点不习惯,后来则是越来越熟练,她把自己从身体里撕出来,失去魂魄的旧身体立刻软软的倒在地上,然后很快变成一堆白纸。 沈阮躺进新的纸人身上,魂魄与纸逐渐融合,扁平的纸片变得充盈起来,皮肤莹润如玉,四肢修长。 “呼——”沈阮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脚边的纸片,走到衣柜旁从里面拿了套衣服穿上。 新身体用的材料比旧身体要好,这会她有种浑身轻盈的感觉,力量在四肢百骸流转,沈阮随手一挥,地上的旧纸片立刻自动飞起来,把自己团成一个纸团,然后在空中燃烧,化成灰烬消散了。 做完这一切,她才把门打开,果然守在门边的沈果惊讶的看她,似乎没想到那么快。 沈果看了看客厅的时钟,确定这才过去了几分钟而已。 她原以为她是人,没想到却是和自己一样,不由好奇道:“大人也是鬼吗?” 沈阮正弯腰打开冰箱取里面的食材,听到这话,边把牛肉拿出来解冻,边回答道:“不是,不过也不是人,总之比较复杂。” 见她要做饭,沈果也去帮忙。 青菜是绿油油的小菜心,屋子的阳台挺大,沈阮除了种花,还拿泡沫箱种了几箱青菜,不知道是不是用了秘法,总之青菜长的特别快,需要10-15天才能收获的菜心,四五天就能摘了,棵棵鲜嫩,连一个虫眼也没。 沈果自从成为厉鬼,原本已经觉得刷新世界观了,后来又见过她的许多手段,更是惊奇。 也许故事传说并不全都是假的,或许有一天自己也能这么厉害,见识到更多呢。 沈果报完仇后心结渐渐放下了,她是沈阮的鬼使,以后肯定也不会去投胎,而且跟着她这样过日子比做人好多了。 “对了。”沈阮正在往汤煲里放掰开取了核的红枣,突然想起件事,和沈果有关,转头看向她道:“花店的生意很好,我打算把旁边那家店租下来扩大做,到时候人手应该不够,我想请你父母来帮忙。” 沈果的爸妈是花农。 她一听就知道这是为了自己,爸妈已经不年轻,花店在忙相对而言也比种田栽花要清闲,于是沉默了一会,她点了点头。 “谢谢大人。” 中午,沈阮去医院给林怡送饭,结果刚刚走进医院大门,撞上个人。 “是谁这样不长眼睛,没看到有人啊。”被撞了一下的是个女人,声音语气还挺熟悉。 沈阮视线顺着声音看过去,女人正恰好扶着腰,腹部微微隆起,似乎怀孕了。 正是那天在老街路口碰到的那对情侣。 艾芳青也认出了沈阮,想起自己那支香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拉下脸骂道:“赶着投胎啊你。” “青青,出了什么事。”拿完药回来的陈烨回头就看到女朋友正一副要吵架的样子,他急忙上前。 说完就看到一边的沈阮。 艾芳青小心的捂着肚子,回头和陈烨告状:“她刚才撞了我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伤着宝宝。” 江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沈阮也是没想到这么凑巧又遇上了,而且对方还怀着孩子,她连忙道歉,又说要是不放心就去检查一下,费用她包。 艾芳青哼了一声,却没继续计较下去,摸着肚子神情柔和了点:“算了,只是碰了一下而已,下次走路注意点。” 陈烨见她确实没事的样子,也打算息事宁人,扶着艾芳青离开。 沈阮却是站在原地,看了半天女人的背影。 她的肚子,怎么这么快就大起来了。 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她有点想去看看,但想起对方的脾气,怕她误会,便把这事压回肚子里。 算了,人家都来医院看过了,想必没什么问题。 沈阮转身往病房方向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在地板缝隙看到一道暗暗的红。 像是血液凝固后留下来的。 昨晚那双红色的眼睛在心里一闪而过,沈阮用觉得很是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白天一切似乎很正常,沈阮有点担心到了晚上那东西又出现。 她推门进去,发现三人间的病房此刻已经住满,林怡盘腿坐在床上和隔壁床的聊天,垃圾桶里一堆瓜子壳。 看到她,林怡顿时规规矩矩的坐好和她打了个招呼:“来啦!” “嗯。”沈阮把装着饭菜的袋子放到桌上,说:“给你做了午饭。” “太好了,我正好饿了。”说到吃,林怡立刻跳下床,迫不及待的打开保温盒,只见雪白饱满的米饭旁边是酱爆猪肝和炒黄鳝,还有一小撮蒜蓉菜心,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吃完饭,她意犹未尽的把最后一口肉咽下,也不知道阮阮怎么处理的黄鳝,一点泥腥味也没有,肉质鲜嫩紧实,她感觉自己都没吃几口就完了。 “这是什么。”她刚放下筷子,看到旁边还有个小汤盅,激动的去拿。 沈阮把碗筷收拾好,闻言回道:“天麻炖猪脑,特地给你炖的。” 林怡那只手顿时僵住了,并且悄咪咪的开始往回躲,她缩着脑袋嘟囔道:“不要不要,快拿走。” 她以前喝过一次,差点吐出来,更别提汤里的白花花的猪脑,简直不能更影响食欲。 往常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的沈阮呵呵笑了一声。 她说:“不喝怎么能让你长长记性。” 还敢跟小流氓打架了。 林怡举手做投降状,就差指天发誓,“我以后一定不逞强了。” 沈阮瞥她一眼,淡淡道:“知道了,把汤喝完,给你办出院手续。” 她伤的不严重,住了一晚上也差不多了,更何况医院这里还藏着东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骚扰病人,但沈阮也不放心让她继续住下去。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林怡知道今天不喝不行了,于是苦着脸,捏着鼻子像是赴刑场,一口气灌了进去。 等她喝完,沈阮才露出微笑,“真乖。” 林怡急忙伸手拿起杯子喝了许多水,感觉差不多了,才放下。 沈阮起身去给她办出院手续,因为林怡伤本来就不严重,医生过来把纱布拆了看了看伤口,没什么问题,于是利落的给她签了名。 中秋过后没几天就是国庆,出门购物的人成倍增加,沈阮和沈果从早忙到晚,好不容易才送走所有客人,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晚饭是沈果做的,沈阮在阳台催生植物,自从她跟林怡坦白自己不是普通人后,这种事就再没避着她。 吃了饭,林怡突然道:“明天我也去帮忙吧?” 自从回家后她就天天宅在家里休养,伤口已经结痂了,虽然不太美观,不过拿东西挡挡就可以。 沈阮正在给刚刚种下去的花浇水,黝黑的营养土里冒出一个个尖尖的绿芽,并且还在以一种称得上惊人的速度生长着。 她头也不回的道:“你老实待在家里。” 那语气,丝毫没有再商量的余地。 林怡恹恹的往椅子后背一靠,“好吧。” 关在家里好几天,她有点无聊了。 沈阮见状,哪能不明白她的心思,暗暗道,看来还是要找点东西给她打发时间。 于是她放下花洒,起身回卧室里,还把门关上了。 沈果洗完碗出来,跟林怡询问怎么了。 林怡趴在椅背上,手掌垫着下巴,一副咸鱼的模样,闷闷地:“不知道。” 卧室里,沈阮把门关上后,掏出个小纸人把鸦君从地府叫了上来。 几日不见,鸦君似乎瘦了一圈,眼皮子底下是浓浓的阴影。 看到沈阮,他先是愣了愣,然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不知您召我上来有什么事吗?” 自从百年前那场浩劫后,人间修行者几乎灭绝,侥幸没死又有能力召唤鸦君的,已经不剩几个人了,鸦君是人间与地府的信使,现在却很少在人间出现了,大部分时候都在地府忘川边觅食。 第21节 自从上次被沈阮召唤,后来又拿到她不少的报酬,鸦君本来可以过上一段舒服日子,谁知道地府情况有变,部分阴吏以判官为首,公然和瑭公子孟婆对抗起来。 连累着他们这样的小角色也跟着提心吊胆。 沈阮并不知道地府情况,她思考了一会,开口道:“我想要一些萤湖尸体的粉末,能弄到吗?” 萤湖是一种类似水母般的生物,生长在忘川上方,有着漂亮的伞裙和人类的身体,以少量的阴气为食,喜欢群居,通常是一大堆聚集在一起,它们的寿命极短,一天内就会死去,尸骨化成莹白色粉末,到了夜晚会发光。 沈阮记得林怡挺喜欢做手工,萤湖粉末应该能让她歇了出门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过度章节,这几天有点忙,尽量把欠的字数补齐,么么啾 第22章 chapter 21 婴鬼 chapter 21 萤湖粉末这种东西在地府不值钱,而且不能吃,基本没鬼会刻意收集。鸦君听说她要的是这种几乎可以说一文不值的东西,当下就答应了。 他回去一趟很快,没几分钟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半透明的袋子。 沈阮直接又给他烧了许多纸钱。 鸦君喜滋滋的谢过,临走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她说:“最近雀卿们似乎少了许多,或者是到人间来了。” 雀卿身上负着诅咒,却不是没别的办法进入人间,她们可以寄居在活人身上,白天隐藏起来,到了晚上再活动,便不会灰飞烟灭。 鸦君和雀卿虽然是同族,但彼此大不相同,鸦君生性温和,不喜欢她们嗜血残暴;而雀卿却认为他们畏畏缩缩,不配同为阴吏。是以鸦君通常在忘川边觅食,而雀卿却喜欢在黄泉路上诱拐迷失的阴魂,将之吞噬。 所以论起战斗力,三个鸦君恐怕也打不过一个雀卿。 他刻意把这件事告诉沈阮,一是感谢她的慷慨,二是给雀卿找点麻烦。 实际上,鸦君作为信使,虽然说着或者似乎这种不确定的话,但它其实知道。前不久雀卿太过张扬,引起瑭公子出手教训,死伤无数,如今有一小部分是被派遣到人间捉拿逃逸的婴鬼。 只是没有将这部分告知她罢了。 沈阮没想到会有这个意外收获,她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鸦君脸上闪过一丝狡猾的神色,要是能借着她的手教训一下雀卿,也算是大快人心。 等鸦君身影消失后,小纸人恢复成巴掌大的模样从半空中飘落下来,沈阮漫不经心的伸手接住。 她想起出现在医院的那只鬼手。 显然那双红色眼睛不是什么好东西,而鬼手却将它吃了,没有伤及活人,这种行为倒像是在保护着医院里的人。 也正是这样,所以沈阮才没有继续去追查。 可是现在听鸦君这样说,她突然有个念头,会不会,那只鬼手的主人就是雀卿? “但是雀卿一向把活人视作食物,又怎么会主动护持。”她低声说了句,只觉得事情变得有点复杂起来。 算了,那东西晚上才会出来,她夜深了再去看看。 沈阮将房门打开,林怡抱着个靠枕趴在沙发上,而沈果在一边裁纸。 她把萤湖粉末直接扔到她怀里,林怡伸手接住,看了看,问:“这是什么?” “给你玩的东西。”沈阮没多做解释,捡起剪好的纸,看着像是猫的形状,偏头问道:“你想养猫?” 这些纸都是做完两具身体留下来的边角碎片,沈果之前询问过她怎么处理,她随意回了句给你练手。 沈果把手里的工作停了停,高兴的摸着纸片,道:“是的,我想纸人不应该只能招来人的鬼魂,小动物的应该也可以,所以打算试一试。” 林怡自从接受家里两个人都不是‘正常人’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有意思的的东西,当即非常感兴趣的凑了过去:“那啥,是不是这些纸能变成活的小猫的意思?” 沈阮瞥她一眼,这货怕是蠢蠢欲动了,想起给她萤湖粉末的初衷,便点了点头,肯定道:“对。” 不过小纸人可以帮忙干活,猫的话恐怕只能卖萌撒娇打滚了......吧? 沈阮自己也没试过拿纸做别的东西,不太确定。 林怡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连手里会发光的萤湖粉末也懒得研究,严肃认真的凑到沈果旁边,“我来帮忙。” 女生其实大部分都有diy的特殊爱好,她也不例外,更何况接触的还是超越现实几乎是故事里的东西,更是迫不及待。 沈果朝沈阮投来个询问的眼神,似乎在问可不可以。 大部分阴邪之物都容易对人造成伤害,这些纸看着和普通的没两样,实际上也是阴气极重的东西,否则容纳不下鬼魂。 沈阮却是露出微笑,点了点头。 深夜,万籁俱静。 医院仿佛被施了女巫的沉睡魔法,病房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陷入沉眠中。 几道黑色的瘦小鬼影快速从天花板掠过,像是老鼠,悄悄的在病房门前停下来,趴在门缝前用红色的眼睛贪婪的注视着里面的人。 婴鬼在地府几乎处在食物链的最底端,忘川上游偶尔有尸体漂浮下来,它们的食物就是那些泡软泡胀的浮尸。 经常有人溺亡却找不到尸体,其实是因为忘川上游有个通往人间的门,尸体经过门顺流而下,成为婴鬼们的食物。 但是相比死人,婴鬼当然更喜欢温暖新鲜的活人。 可惜门一直由强大的阴吏看守,除了奉命去接引亡魂的鬼差,任何东西都不能离开。 婴鬼这次趁着女君失踪地府内乱的时候偷偷跑出来,当然不愿意再去吃尸体。 病房的门被悄悄打开一条缝,躺在床上的病人并不知道危险在靠近,不足一米高的婴鬼悄无声息的爬了进去。 它们长期生活在水中,皮肤上黏着一层滑滑的半透明液体,像是鼻涕一样,在地板留下一道恶心的痕迹。 充满鲜甜的活人气息诱惑着它,锋利的黑色爪子在病床留下清晰的刮痕,就在它即将撕开这具身体的皮肉时,一只手掐着它细瘦的脖子,将它整个提了起来。 “赫赫——”婴鬼尖叫起来,那声音非常非常哑,像是声带被破坏,只能吐出几个气音。 雀卿厌恶的将它狠狠扔到墙上,啪的一声巨响,也没把睡着的病人吵醒。 婴鬼的血液是红色的,顺着墙流下来,刚刚那一下换做普通人,直接就浑身骨头都碎了,可它只是恍惚了一下,然后迅速往走廊窜走。 雀卿身形比它更快,闪电般准确的掐住它的脖子,冷笑道:“还想跑?” 她手上用力,婴鬼的脖子‘咯咯’两声脆响,四肢便软软的松了下去,雀卿皱了皱眉,她实在是不愿意吃这些脏兮兮的婴鬼。 雀卿可惜的叹了口气,活人就在她旁边,可她什么都不敢做。 婴鬼的肉又老又柴,就像是在吃布条,雀卿脸色很是不好,嚼半天才能勉强咽下去。 “呸,真恶心,鸦君们怎么喜欢这样的东西。” 雀卿恨恨的说着,边往另一边去。 病房外有棵树冠浓密的百年老树,手臂粗细的枝干上立着一个漆黑的身影,月光洒在沈阮的脸上,她皱了皱眉。 医院里怎么会有婴鬼。 这时,一个藏身在窗户下的瘦小黑影利落的跳入病房里,它的动作敏捷,彷佛灵活的猴子。 这只婴鬼比起先那只还要更早潜伏在病房外,等雀卿一走立刻窜进病房里,嘴里发出奸猾的的嘶哑笑声。 沈阮脚下轻点,轻盈如同鸟儿一般从窗户落入病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婴鬼像是察觉到什么,猛然转过头和她对视。 它大的惊人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似乎在判断眼前的是什么,能吃还是不能吃。 与此同时,沈阮也在打量着这只婴鬼。 它皮肤是紫黑色,瘦得几乎皮包着一堆骨头,越发显得面目丑陋,身形却比刚才被雀卿杀死的那只婴鬼要小许多,目光警惕的看着她。 婴鬼的繁衍能力强的令人恐惧,从上次鸦君提起婴鬼逃出地府已经过有段时间,这几天里,恐怕,整个医院的婴鬼数量已经非常非常多了。 眼前这只明显是出世没多久的婴鬼。 沈阮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婴鬼围着她转了一圈,不高的智商让它认为眼前的是食物,于是,它猛地跳了起来,尖锐的钩爪扑向她白嫩的脖子,像是要一下子将她的头颅割下来。 婴鬼在地府的生存环境恶劣,所有的捕猎战斗方式都来自记忆传承。 它的动作迅速,眨眼间刀一样锋利的爪子已经到了眼前,沈阮却只是微微向后一侧,婴鬼便扑了个空。 整座医院的消毒水味道里,掺杂了一丝淡淡的安神香味。 地府有一种雪白无暇的花,花香有致幻的效果,阴魂如果不慎闯入生长着‘醉心花’的地方,很是容易陷入幻境,无法自拔。 醉心花用在这里,整个医院的普通人恐怕已经陷入梦境之中,所以夜晚婴鬼和雀卿出没,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婴鬼的攻击彷佛成了一道残影,却始终不能碰到沈阮,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没摸到。 它头骨里小的可怜的脑袋终于隐约意识到,这大概是它惹不起的存在,于是在一个假进攻动作后,猛地转身朝窗户外面一跳,逃窜而去。 沈阮走到窗边注视着婴鬼的背影,伸手撑在窗户边上,直接纵身一跃,从五楼跳了下去。 只杀死一只婴鬼是没有用的,它们繁衍的速度比毁灭更快。所以想要彻底消灭这种东西,就要找到它们的老窝,然后一个不留的,全部杀掉。 沈阮悄无声息的跟在婴鬼身后,来到医院某个偏僻的地方。 婴鬼身影消失在门后。 这是一条走廊,不知是不是错觉,温度比外面要稍冷,空气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沈阮走到门前,抬头看,上面油绿的灯光显示出‘太平间’三个字。 太平间是医院存放尸体的地方,平时几乎不会有人到这儿来,雀卿恐怕也没想到它们会藏在这里。 沈阮面无表情的推门进去,原本漆黑的太平间‘啪嗒’一声灯光全亮,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密密麻麻的站着许多人,纷纷扭头看过来,惨白的面容上是无神的眼珠子,裸露在外的手脚上面长着一块块尸斑,浓郁的尸臭几乎能把人瞬间呛晕。 她没看到任何一只婴鬼,但是这些尸体的肚子,无论男女,全都鼓鼓囊囊的,不时蠕动着,似乎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尸体们像是嗅到活人气味的丧尸,摇摇晃晃的朝她走了过来。 沈阮的身影几乎眨眼被淹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不知道为啥,章节蜜汁被锁,后台还没任何提示,如果小可爱有看到任何一章被锁了留言告知我一下,谢谢。 第23章 chapter 22 白茶 chapter 22 半空里的灯笼散发出幽幽光芒,鬼哭狼嚎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般此起彼伏,随着沉重的铜门缓缓关闭,声音也一并被阻隔开来。 第22节 白茶朝前缓缓走去,她穿着一袭深红的衣袍,裙摆绘制着繁复的黑色花纹,裸丨露的颈子上用小篆写着一个白字,彷佛是烙铁刻下的印记,衬着雪白精致的面容,隐隐有几分妖冶诡异的美艳。 这是一条冗长的通道,夹杂在四周宫殿的包围之下,却并不狭窄,反而十分的宽阔,足以供十几人并排而行。而两边的宫殿高耸入云,屋顶淹没在黑色浓浓的雾气里,天空漆黑如墨,唯一的光源是她手里提着的灯笼。 自从铜门闭上,这里就彷佛成了一个幽闭的环境,非常的安静,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外,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白茶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到一座宫殿前。 昏暗的光线里,宫殿前台阶上每隔八米便站着个灰白色的身影,佝偻着腰背,脸上覆盖着垂眉哭泣的面具。 当她踏上第一步台阶,那些鬼奴突然齐齐转头看向她,面具下的眼睛随着她的脚步转动,令人头皮发麻。 白茶面无表情的提着灯笼在它们的注视下走到宫殿门前。 “进来。”随着一声苍老的声音,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中年男人。 白茶随手把灯交给他,然后走入宫殿里。 沉重的门在她身后自动关上。 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白茶安静的站在黑暗里,手心隐隐冒出冷汗。 突然,所有蜡烛燃烧了起来,像是两条火龙,一路通向最上方那个座位。 “白茶。”坐在首座上的老人开口,他披着厚重的兜帽,整个人隐藏在斗篷里,蜡烛的光无法照出他的面容,他开口说:“我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 “婴鬼已从忘川那扇门逃至人间,相信不久后地府就会涌入大批阴魂,到时候孟婆和瑭公子肯定应对不及。”白茶半跪着,语气阴冷的说。 老人赞许的点点头,“不错,等他们乱起来,就是我们的机会,你做的好。”说完,他兜帽下的眼睛微微一眯,“女君那里,有踪迹吗?” “......还没有。”白茶眼里闪过一丝僵硬,快速的接着说:“不过我会继续寻找的。” 老人摆摆手,叹了口气。 “斩草未除根,我心里始终不太丨安宁,白茶,你在人间行走,要多留意,若是发现女君行踪——” 他慈祥又平和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冷冷的杀意,一字一句道:“直接格杀。” “可是女君即便受伤失踪——”白茶咬了咬唇,露出为难的神色,“我也不是她的对手。” 地府女君是上一任女君从许久前亲手挑选出来,悉心栽培,法力远超前任女君,她在地府的时候所有心怀不轨的阴吏都不敢表露出来,白茶曾侍奉过她,那时的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鬼奴,女君却已经以一人之力统治着整个地府。 “不中用。”老人幽幽叹了一声。 白茶被这三个字刺的脸皮滚烫,她不自觉握紧五指,心里的怨怒疯长,面上却不敢泄露出一丝一毫。 她能从一个小小的鬼奴成为白氏族长,走到今天,除了靠不甘心努力向上爬之外,还有识时务。 所以,她只是更加伏低身子,沉默的接受。 老人注视着她意味不明的笑了几声,扔出一把匕首,“上面涂了阿舍曼之果的毒,把它刺入女君身体。” 阿舍曼是传言里的一种神树,果实芬芳甜美,却带着剧毒,对付鬼类尤其有效,中毒后魂魄会被剧毒浸染,逐渐腐蚀,过程痛不欲生,受够折磨之后才会死。 白茶万万没想到他会给自己这样恶毒的东西,她迟疑片刻,撕下一块布,将匕首包起来后才敢拿在手里。 老人见她如此小心谨慎,不由嗤笑一声,挥挥手道:“行了,你走吧,婴鬼那边留意着,以免出什么差错。” “是。” 白茶始终低着头缓缓朝后退去,即便是这样,她也能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冷冷的贪婪的,彷佛在对待一块鲜嫩的肉。 在这阴暗无边的地府,阴吏与阴吏之间,不过是弱肉强食。 她对他有用的时候能保住性命,一旦不中用了,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他吞噬。 直到宫殿大门重新关上,隔绝了老人的目光,白茶才感觉自己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戴着哭泣面具的鬼奴目送她离开,她走在来时宽阔的通道上,身边一片灰暗,只有她一人,有个声音冷冷问她,后悔了吗。 后悔背叛女君吗。 “不后悔。”白茶低声回答。 那个始终缠绕着她的声音发出肆意嘲讽的笑声。 白茶捏紧了手里的灯笼,有一瞬间,她的身后一闪而过一个漆黑的影子,像是鬼魅。她猛地转身,却什么也没看到。 她少女般美丽的面容露出畏惧愤怒厌恶的复杂神色,宫殿墙角处有影影绰绰的东西嗅到她的情绪,趴在黑暗里蠢蠢欲动。 白茶深深吸了口气,低声喝道:“都给我滚。”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躲在暗处的东西纷纷四散而逃,向着天空飞起,定睛一看,是一团团水墨凝结而成的鸟。 . 散发着浓郁腐臭味道的尸体瞬间将沈阮淹没。 尸体依旧在前仆后继的朝她所在的位置涌去,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漏斗,不停的吸引着东西靠近。 太平间三个幽绿的字滋啦一声,突然熄灭了。 黑暗里,所有尸体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维持着僵硬的姿势,下一秒,‘轰’的一场大火席卷了整个空间,很快将这里烤得彷佛炼狱,尸体的皮肉迅速融化,露出肚腹里蜷缩着,彷佛子宫幼儿般的婴鬼。 婴鬼们被火焰舔吻着湿滑的皮肤,纷纷从肚皮里跳下来,朝着门口而去,那里站着早做好了准备的沈阮。 她站在火里,然而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被烧着。婴鬼还没到跑到门口整个鬼就成了两半,身体保持着逃窜的姿势,头颅却滚落在地,脖子上碗口大的伤口,不断冒出粘稠腥臭的血液,彷佛一口血泉。 地板很快被血液浸湿,蔓延至门口,婴鬼的凄厉嚎叫声响彻整个地下空间。 空气中满是血肉被炙烤后散发出来的焦臭味道,令人作呕。 婴鬼的嚎叫渐渐消失,扭曲的火焰里,佝偻瘦小的身影渐渐萎缩,然后从内部发出清脆的‘吧嗒’一声,化成一堆黑色的粉末。 尚在猎捕婴鬼的雀卿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医院某个角落传来,纷纷抬起视线,犹豫片刻后,动身赶了过去。 然而等她们到了太平间门口,那股力量已经消失了。 空气被烤的炙热,热浪夹杂着臭味扑面而来,饶是地府出身的雀卿,都忍不住露出恶心的表情。 她们彼此对视一眼,然后警惕的朝里面走去。 只见地板天花墙壁均是被灼烧过的痕迹,四周却不见半点火苗,地上积着一层厚厚的黑色的灰,脚一踩上去立刻留下深深的坑窝。 “是谁在我们之前杀光了婴鬼。”依然寄居在小护士身上的雀卿伸手捻了捻黑灰,灰烬从她手上滑落,这样短的时间里,所有婴鬼都被烧没了。 即使婴鬼是最低等的地府生物,但要想一下子杀掉数量如此多的婴鬼,还能在她们发现并赶到前悄悄离开,不留任何踪迹,有这样能力的,整个地府也不超过五个。 “瑭公子和孟婆不可能轻易来人间。”小护士沉着脸道:“占据了酆都的那三位也不可能会亲自对付婴鬼。” 她说着忽然想起裴遇之前说的那句话,那个女人! “要不是她魂体受了伤身体又快不行了,你现在恐怕没机会再站在这里说废话。”裴遇嘲讽的声音犹在耳边。 雀卿忍不住浑身发起抖来,她之前一直认为裴遇刻意吓唬她,因为那个女人,她浑身上下从头到脚看上去都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那我们现在,是回地府吗?”另一名雀卿迟疑着问。 小护士深深吸了口气,道:“立刻走。” 这样可怕的人在江都,而且还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她只要想起就觉得后背发冷,脚步匆忙充满慌乱的味道。 然而,她们刚打算离开,通往地府的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名年轻的红衣女人。 看清她面容的一刻,雀卿脸上的神情顿时凝固了,下意识倒退一步。 “白...” 白茶看见她们,脚步微微一顿,然后从里面走了出来,“好巧。” 她甚至很浅的微笑了一下,神色温和。 雀卿原本惨白的脸色顿时变得更白,手脚彷佛被冻僵了一样冰冷。 白氏一族从地府建立时起便是女君的勾魂使者之一,专负责索拿罪大恶极之徒的魂魄,在地府的地位不低,也一向对女君十分忠心。可这一代的白氏族长白茶,却在百年前背叛女君,投入判官阵营。 瑭公子和孟婆一心想要寻回女君,和判官一直明争暗斗,所以雀卿一见白茶便心生不妙。 但白茶却彷佛和朋友见面随意打了个招呼般,脚步轻盈的从她们身边经过,雀卿一动不敢动,直到她完全走过去了,才松了口气,发现绷紧的肩膀酸痛不已。 “白茶怎么会来这里?”一名年轻的雀卿惴惴不安。 “我怎么知道。”小护士低声说着,转身看了一眼白茶消失的方向,突然,她脑海里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 婴鬼这种低贱的生物,仅凭着自己怎么可能逃出地府?! 肯定是有厉害角色在背后帮助。 白茶来这里绝对不是单纯的办事,自从女君失踪,白氏勾魂使者便不受瑭公子指使,也不再到人间勾魂,现在突然出现,除了那些婴鬼,雀卿简直已经想不到别的。 “快走!” 她几乎是逃亡一般奔入门中。 作者有话要说:  32655037扔了1个地雷 读者“卡伦卡亚”,灌溉营养液 3 谢谢小可爱支持,么么啾>3< 第24章 chapter 23 无常 chapter 23 滚烫的风夹杂着粗糙的沙砾扑面而来,雀卿脸部柔嫩的皮肤被刮得生疼,但她却似乎完全不在意,速度极快的朝前奔去。 她咬着唇,脚尖几乎是一碰到地面便立刻弹起,一跃出几十米远,飞掠而过,曼妙的身躯彷佛化成一道残影。 然而即使她的速度已经这样快,身后依然能听到同类传来凄惨的哀嚎,死亡的阴影越来越近,几乎令人窒息。 雀卿没有回头,她恐惧得连嘴唇都在发抖。 要追上来了,追上来了。 有个声音在心里颤抖的说着。 黄泉路上的风沙从未停过,从这里到忘川并不远,她只要到了忘川就安全了,白茶一定不敢追到忘川。然而黄沙漫天,她第一次觉得黄泉路是这样长。 长的让人绝望。 渐渐地,雀卿再也听不到同伴的惨叫,彷佛已经将白茶甩开,但她依旧不敢放松,浑身上下像弓箭一般绷的紧紧地。 黄泉路终于到了尽头,雀卿远远看到忘川边上那一大片燃烧般的红色,眼里浮出希望。 第23节 然而当她以为自己能侥幸逃脱的下一秒,无数锈迹斑斑的铁链从背后铺天盖地的卷过来,彷佛有生命般围着她形成一个牢笼,投下死亡的阴影。 “不——” 雀卿狠狠撞上铁链,血肉飞溅,收势不及的她几乎要把自己撞散架,绝望的顺着铁链跪坐下来,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靠近。 一袭深红的裙摆缓缓落入她的视线,雀卿僵硬的抬头,对上白茶居高临下冷漠的精致面容。 她的肌肤温润如玉,眉眼艳丽至极,整个人彷佛是软雪堆砌出来的美人,偏偏眼睛如同被冰水洗过,冷的彻骨。 “不要杀我,不...”雀卿蜷缩着远离她,背后贴着没有任何温度的铁链。 白茶看了看不远处的忘川,转头看向笼中被吓惨的鸟儿般的女人,冷淡道,“是他派你们杀了婴鬼。” 这个他指的是谁,双方心知肚明。 原本瑟瑟发抖的雀卿听到这话,却是突然想起什么,快速爬到她面前,惨叫道:“不是我们,是一个普通女人,都是她杀的,不关我的事。” “普通女人?”白茶没有波动的眼睛快速的闪过一丝嘲讽,嘴里冷冷的说:“雀卿也跟鸦君一般学会撒谎了?可惜,你觉得我会信你这种低劣的谎言吗?” 雀卿平生最瞧不起鸦君,此时被拿来相提并论,她却顾不上愤怒,语气越发的恳切:“真的,我可以发誓,若是刚才说的话有假,就让我魂飞魄散。” 天地之间神灵早已寂灭,不知踪迹,然而天道在上,雀卿身份本就不是普通,所发誓言是会应验的。 可白茶心底依然有些怀疑她是为了求生路而欺骗自己,眼眸微微眯起,低声问:“你真的没有骗我?” 雀卿见这样毒的誓言都发了,对方却还不相信,她又焦急又恐惧,面容都有点扭曲,咬着唇说:“没有,我不敢,是我亲眼所见那个女人杀了婴鬼,然后离开的。” 说最后一句时,她有些底气不足。 毕竟她赶到的时候婴鬼已经成了灰,现场没有任何人。但是如果说她起初只是对女人有七八分的怀疑,现在也变成十分了。雀卿眸色沉沉,为了活命,她必须要把这事干干净净的全部推到那个女人身上! 白茶长久的没有说话,只用目光盯着她,彷佛是在分辨她话语里的真假。雀卿知晓她已经动摇,心底忍不住生出一丝希望,试探着说:“您想想,仅凭我们,怎么可能把这么多婴鬼弄成那个样子。” 这个是实话,就算是雀卿找到婴鬼老巢,她大概也只是把所有婴鬼杀死吃掉,绝不可能留下那些黑色粉末。 白茶经她提醒,对她先前说的那番话的信任多了几分。 确实,雀卿的能耐,不足以这样干净利落的杀完所有婴鬼。 她抿了抿唇,声音冷冷的,彷佛地府里粘稠阴冷的风,“带我去找她。” 婴鬼的事,判官之前才跟她提起过要注意些,没想到眨眼就出了这种差错,若是让他知晓,恐怕免不了一顿责罚。 白茶暗暗庆幸自己现在暂时还算是颗有用的棋子,判官应该不会因为此事要她性命。 所以那个坏了事的女人,她必须要揪出来。 无论对方是‘普通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她都会让她变成鬼。 . 中秋过后,天气便迅速冷了下来,昼夜温差极大,中午能把人晒干,晚上又冷得几乎滴水成冰。 沈阮放完火回到公寓的时候正是凌晨,夜里的寒露披了一身,她到家后先是洗了个澡,把身上粘到的婴鬼的灰烬洗干净,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因为夜深了,林怡沈果都睡了,她不想吵醒她们,便直接走到阳台那里,在椅子上躺下。 藏在花草里的阴魂睡的很浅,沈阮几乎一靠近,它们就立刻醒了,从叶子后露出眼睛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然后才缩回去。 沈阮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彷佛睡着了,实际上,她一直清醒着,一丝一毫的睡意都没有。 医院里的婴鬼虽然被她解决干净了,但是万一别的地方还有怎么办。 而且既然婴鬼已经出现,那么其他的地府生物是不是也悄悄到了人间,只是藏了起来自己不知道而已。 若是放在以前,沈阮绝不会为这种事担心,那时候的人间修行者无数,不乏惊才绝艳之辈,人间即使有鬼物精怪也不能掀起什么风浪。 但是如今不同了,她所知道的修行者大多能力不佳,对付婴鬼这样的东西,一个两个还行,多了就没办法了。 冷风吹过,花叶簌簌作响,听的人心头跟着发凉,沈阮睁开眼,视线向下落在肚子上,对上一双散发着莹莹光芒的眼珠子。 “喵~” 巴掌大的猫蹲在她身上,依赖的用脑袋蹭了蹭,软软的朝她叫了一声。 沈阮和它大眼瞪小眼一会,绷紧的嘴角突然上扬,她伸手一捞,把它抱上心口。 “想不到沈果真的弄出来了。” 她捏了捏手感极好的猫耳朵,满足的喟叹一声。 这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喵咪,眼睛透澈明亮,彷佛澄蓝的天空,身上的毛毛又暖又软,沈阮摸了摸它的小爪子,它便十分灵性的把钩爪收了起来,软乎乎的小肉垫萌得她心肝直颤。 沈阮平时像是个普通人,但实际上不能和活物接触太久,否则自己身上的阴气会影响到对方,轻则生病,重则毙命。 所以她从没养过任何小动物。 最多只能给野猫野狗喂点吃的,远远的看它们一眼。 现在窝在她怀里的这只不是普通的猫,沈阮爱不释手的捏捏它这里,揉揉它那里,喵咪十分乖巧的任她摸来摸去,时不时发出两声嗲嗲的叫声。 “吃东西了吗。”沈阮伸手点了点它的鼻头,本来不想着会得到回应,没想到话刚说完,它就摇了摇头。 她瞬间坐直了腰,喵咪一时没准备,从她身上滑了下去,想伸出钩爪勾住衣服,又怕伤着她,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下。 沈阮弯腰去看它:“你听得懂我的话?!” 喵咪点点头。 沈阮无语凝噎。 这猫怕不是成精了吧? 她以前没试过用纸人召唤鬼魂之类的东西,猫狗自然也是有魂魄的,只是不知道沈果怎么弄的,这只猫显然不是聪明可以解释。 猫咪蹲在地上,很是茫然的喵喵喵无声,似乎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突然被冷落。 沈阮想起它还没吃饭,于是弯腰把它抱了起来。 她神色复杂的撸着猫,“先带你去吃饭。” 鬼使的食物是香灰,纸招来的猫应该也是吃香灰的。 沈阮倒出一点点香灰在瓷白的碟子里,放在桌上,猫咪嗅到食物的味道,一下子从她怀里跳下来,凑到碟子旁边闻了闻,彷佛确定可以吃,于是伸出粉嫩的小舌头一点点舔舐起来。 沈阮看了一会,见它吃的差不多,就往碟子里又加了点香灰,等猫吃饱,她不经意抬头一看钟表,已经快五点了。 她思考片刻,反正地府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没出现在她眼前,她就当不知道好了,地府生乱那是曼陀罗该紧张的事。以她和曼陀罗的那点交情,自己帮忙收拾残局,似乎有点儿傻丨比。 于是脚步一转,还是决定去睡个觉算了。 白茶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正是破晓前最黑暗的时辰。 雀卿被铁链捆得严实,幸好这地方偏僻,否则被别人看到,恐怕会以为这两个是神经病而打电话话报警。 “就在里面,我知道的已经告诉您了,可以放我走了吗。”雀卿回头对她说。铁链勒的很紧,几乎陷进肉里,她疼的脸色惨白,却只能咬着牙忍耐。 ——只要能保住性命。 雀卿眼眸晦暗。 ——等她回到地府,跟瑭公子告状,她不信那人会对白氏族长不重视。 等白茶落入他的手里,自己受的折磨就算是报了! 鸦君狡猾,同出一族的雀卿睚眦必报,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惊奇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的灌溉~ 读者“重磅芝士”,灌溉营养液*5 读者“卡伦卡亚”,灌溉营养液*3 第25章 chapter 24 生灭 chapter 24 稀薄的月光从云层间洒落下来, 秋天的凌晨, 道路两旁的草丛已经出现枯黄的颜色, 上面覆盖着薄薄的冰霜,晶莹美丽。 公寓斑驳的外墙露出底下深青的砖块颜色, 看起来就像是即将腐烂的皮肉,坑坑洼洼令人反感。 白茶眼眸微微眯起,眼前的公寓笼罩着淡淡的黑雾, 而上空隐约可见乌云和跳跃的雷电, 只不过一般人看不到。 她在人间行走勾魂多年, 对这样的景象最是熟悉——这是有大凶之物出现了。 白茶终于相信雀卿没撒谎, 她转过头,脸上的严肃温和了一点, 像是霜雪融化, 轻轻挥手, 束缚着她的锁链瞬间化成黑色雾气,流入手心里。 “你走吧。”她的眉眼舒展开来, 恍若春夜里的霜花绽放,美得如烟似雾。 雀卿被捆的有点久了, 皮肤上面一条条被灼烧过般的血色痕迹,她趔趄了一下, 险些直接摔到。 等她稳定好身形站起来,抬头一看,白茶的身影正朝着公寓而去,宫装裙摆轻轻拂过草尖上的薄霜, 美艳而妖气。 雀卿脸色变了变,狠狠的朝旁边啐了一口,“呸,墙头草。” 白茶当初只不过是白氏一族最下贱的私生女,若非她姐姐求情早就被杀了,后来又运气好成了女君身边的鬼使,在族里才渐渐有了地位,然而贱丨人就是贱丨人,不但不对女君知恩图报,反而背叛了女君投靠判官。 如今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真是小人得志恶心至极。 雀卿虽然对女君没多少忠心,但心底也是瞧不上白茶这样的人。她恨恨的瞪着她走进公寓,有点期盼那个女人能给她点教训,又生怕她死的轻松了,正打算回地府,突然撞上一层厚软的屏障。 雀卿先是愣了愣,然后怨怒的神情瞬间变了,她慌乱的伸手拍了拍,在无形的屏障里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乱转了一会,才确定自己真的被困住了。 “白茶!!!” 她露出满脸的绝望,凄厉喊道。 她终于明白,这个小人,从来就没想过要放自己生路。 就在这时,天边一缕金色的光芒刺穿云层,从遥远的地平线投射在雀卿身上。她顿时发出一声惨叫,第一代女君赐予雀卿们的诅咒即刻应验,她像是落入滚烫岩浆里的一块嫩肉,伴随着不停的刺啦刺啦声和惨叫,渐渐化成一堆焦炭。 四周恢复安静,风轻轻吹过,焦炭黑色的粉末随之飘起,又消散在空气里,于是,雀卿最后存在过的痕迹也被掩盖了。 白茶听到那声怨骂的时候,正站在一条长长的甬道里,前方没入黑暗中,看不到尽头,两边是狭窄逼人的墙壁。 她在这条甬道已经走了很久,依旧没看到尽头。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公寓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地方。 她清楚自己这是落入别人的陷阱里了。 但白茶没有露出慌乱的神色,她原地停了下来,伸手轻轻摸了摸身边的墙壁,指尖下是一片冷硬,彷佛是某种坚固的金属,屈起手指敲了敲,还能听到清脆的声音,在没有尽头的甬道回响着。 这很像传说中的‘鬼打墙’,但是能困住她,制造这个陷阱的人一定能力不凡。 第24节 白茶自从投入判官阵营,已经很久没亲自出手,在这样黑暗的环境里,她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盏精致的灯笼,灯笼里没有蜡烛,只有一点青色的火焰,散发出来的光芒却直接将身体周围三米照亮。 “去吧。” 一道锁链从她手掌心射丨出来,彷佛有生命的蛇类,在她脸旁蹭了蹭,得到吩咐后很是听话的游曳着朝前方黑暗而去。 青色的光芒将她的脸照得晦暗,美丽如同人偶少女一般的五官是淡淡的冷漠。 她身上糅合了清冷和妖艳两种矛盾的气质,所以地府时不时就会有流言,彷佛在她身体里,藏着两个灵魂。 不知等了多久,时间这在安静的地方似乎没有任何概念,终于,锁链那头猛地绷紧,终于到头了。 白茶抿了抿唇,警惕的跟着锁链而行。 这大约是年少时的苦难让她养成谨慎的性格,每一次勾魂,每一次执行女君的任务,不管对面是什么东西,她都会拿出十二万分的认真去对待,所以,她成为了白氏一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族长。 ‘鬼打墙’能困住的只是活物,对死物却没什么作用,没多久白茶就从通道里走了出来。 明亮刺眼的光芒让习惯了黑暗的她忍不住用手遮挡了一下,等适应过于强烈的光线后,才朝四周看去。 眼前是一片荒凉的阔野。 干枯黑瘦的枝丫彷佛苍老的爪子,狰狞着怒朝天空抓去,像是要将天地撕破,地面上满是烧焦的痕迹,裸丨露出来一块块沉重的石头,白茶微微垂眸,看到脚边有具尸骸,头颅处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两个黑黝黝的洞,正对着自己。 她抬脚踩下去,骸骨瞬间像是干脆面一样碎裂了。 这地方和地府有种异曲同工的微妙感觉,不过她清楚知道这只是别人故意做的一个幻境而已。 “出来。” 冷冷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铁链在她身边环绕,是最好的防卫也是进攻,只要有任何异动,它就会像嗅到气味的毒蛇一样,快准狠的冲上去。 身后响起细细的草屑被踩碎的声音,白茶猛地转身,铁链犹如离弦的箭般射丨出去,誓要把对方钉死。 ‘轰’的一声震响,草皮飞溅碎屑乱舞,本就凹凸不平的地面出现一道深深的伤痕,彷佛是被巨人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 然而漫天尘埃里,那个身影正稳稳的朝她走来,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白茶瞳孔微微收缩,看不见的杀意悄无声息的弥漫开,她的裙摆像是羽毛般被风吹的飞起来。 等到那个身影走近,看清对方的面容,白茶皱了皱眉。 这是个男人。 她冷冷的想,雀卿果然撒了谎。让她直接死了真是太便宜她了。 男人穿着一身普通的白衬衣黑西裤,身材修长高挑,看起来干净又文雅,和周围苍凉的环境格格不入,面容清俊绝伦,嘴边噙着笑意,彷佛很好说话。 “你好,我叫裴遇。”他疏离又客气的说。 白茶对他的名字没兴趣,她只想找到杀了婴鬼的人,然后解决他。于是二话不说,挥挥手,无数的锁链瞬间从地面钻出来,像一条条黑色的蛇,要把他缠绕起来。 站在原地的裴遇不急不缓的朝右边踏去,身影顿时飘出几米远,锁链‘哗啦’一声全部撞在一起,发出金属互相摩擦的那种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是你杀了婴鬼。” 白茶试探一次后,迅速得出结论。 能这样从容不迫的躲开她的攻击,毫发无损,就证明了他有瞬间秒杀婴鬼的能力。 裴遇闻言没有反驳,他知道是谁做的,自己甚至就在暗处注视着她离开,但是他看着白茶,微微点了点头。 “不错,是我。” “那就好。”白茶轻声说完,突然攻击上去,与此同时锁链自动挥舞起来,四周卷起狂乱的气流,形成一场风暴,铺天盖地朝裴遇卷过去,像是要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碾碎。 裴遇身影瞬间原地消失,而替他承受这一击的地面深深塌陷下去,地皮翻起,尘埃漫天。 他看了一眼,然后挑了挑眉,语气漫不经心,“堂堂白氏族长居然这样没耐性......也好,在她睡醒前把这事解决了。” 最后几个字,声音轻的几乎像是在喃喃自语。 白茶恰好听到前面那句,脸皮顿时忍不住抽了一下。 她几乎想冷笑着说一句凭你也配议论我?但是这话刚到喉咙口,她脸色蓦然变了! 裴遇的身影原地消失,鬼魅般出现在她背后,半空中突然出现无数锋利的剑芒般的光,重重击在她的后心口上。 白茶几乎是瞬间吐出一大口血,整个人彷佛被海啸狠狠拍了一下,飞出十几米远,撞断数棵干枯树木,最终‘轰’的一声,狠狠嵌进崖壁上。 普通人挨这一下,肯定是抢救都不用抢救了,换成她也着实伤的不轻,喉头全是腥甜温热的血液,从她唇角缓缓滑下一道血线。 她剧烈的喘息着,耳边全是嗡嗡嗡的轰鸣,眼前一片迷蒙的灰暗,不知过了多久,视线才恢复过来。 “你,你究竟是谁——”她挣扎着咳出几口哽在嗓子眼的血,声音断断续续的问。 裴遇优雅的解开袖扣,仔细的折上去。露出一段肌肉结实漂亮的小手臂,没有健美教练的夸张,却让人一看就知道其中蕴含着力量。 他微微笑了一下,气定神闲就像是在赏花般,回答道:“我姓裴,名遇。” 若不是时机不对,白茶几乎要咬牙切齿了,男人明知道她问的不是这个! “虽然打女人不太好。”裴遇缓缓道:“不过我更不喜欢你去打扰她。” 说完空气中突然出现无数的剑芒,飞快朝她刺去,这一下她就算能扛下来,也起码万剑穿心苦不堪言。 白茶瞳孔缩了缩,瞬间身后涌出密密麻麻的锁链,像是茧一样把她整个裹起来,剑芒撞上铁链,叮叮当当的声音和金属激烈的碰撞声瞬间炸丨开,坚硬的崖壁被轰碎成粉末。裴遇微微眯起眼,用手挡了挡。 过了好一会,漫天的尘埃才渐渐落下,原本白茶所在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大堆断裂的铁链,而她却消失不见了。裴遇走过去,在铁链下发现了一张破破烂烂的纸片。 “金蝉脱壳。”裴遇冷冷哼了一声,一簇火苗爬上纸片,纸片燃烧着落在地上,竟然微微扭曲翻滚起来,像是活人一般,片刻后彻底化成了灰。 把她一个替身打出来,这个教训勉强也算是够了。 留着她会有更大用处。 裴遇又在原地站了一会,抵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才随手把幻境撕开,整个人凭空出现在一楼楼梯口处。 天已经亮了,空气弥漫着干草干燥清新的味道,阳光融化了草尖上的霜花,化成露珠,摇摇欲坠的挂在叶片边缘,折射出钻石般耀眼的光芒。 这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沈阮感觉没睡多久就被叫醒了。 她起来一看,发现林怡正对着镜子,苦恼的看着头上那道明显痂。 先前的伤口已经愈合,然而却还没好。起初她以为是林怡怕留下疤痕,于是开口道:“别担心,等痂掉了不会留疤的。” 林怡苦着脸叹气,“我不是在想这个。”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让她这样愁眉苦脸?沈阮有点好奇,林怡又不是多愁善感的脾气,今天怎么了? “我要回家一趟。”面对她的疑惑,林怡捂着脸呻丨吟,“我爸要是看到了就糟了。” 她爸是个极度宠女狂魔,这也是哪怕有了后妈,林怡日子还是一如既往过得美滋滋的原因。 中秋那时候沈阮就因为林怡会回家,结果她说,她爸忙着大小宴会应酬,不在家,她懒得回去。 林家子嗣单薄,她爸本就是五代单传,自己也没个堂姐表姐什么的,爷爷奶奶又走的早,家里现在只住着她最不想见的后妈,于是当然不爱回家。 沈阮心思一转,就知道她爸肯定是忙完了,想起自己的宝贝女儿,所以喊她回去。 林怡跟她爸感情很好,当然不会不乐意。 只是头上的伤要是给她爸看到了,说几句倒是没什么,就怕以后又给她弄几个保镖在身边形影不离的跟着。 这是事也不是没有过,林家发迹后便势不可收,彷佛得到财神爷的偏爱,几乎做什么都能赚钱,很快积累了别人几辈子都赚不来的钱。 林怡又是这一代的独苗苗,林总裁自然爱若珍宝,小时候怕她被绑架怕她被同学欺负,愣是派了好几个保镖从早到晚的跟着,这事放在其他有钱人家子女身上他们也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林怡从小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野惯了,不喜欢觉得不自由。 为这事跟她爸闹过好几次,一向她说什么都顺着的林总裁,却一反常态拒绝了这个要求。 林怡小时候不懂事,性子又倔得很,懵然在她爸这里一碰钉子,回过神来就更加不肯罢休,又哭又闹又绝食,林家上下都要被她掀翻天,然而,林总裁依然不为所动。 她现在想起这件事,心里还是耿耿于怀,对沈阮说:“我爸还是第一次对我这样坚决,闹了好一阵也没用,后来都想着算了就让保镖跟着算了,结果晚上我发了高烧,来势汹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依稀是我爸照顾了几个晚上,我病好后他就把所有保镖给撤了。” 林怡提起旧事,依然觉得惊奇。 高烧的自己其实对外界还是知道一点的,恍惚是有陌生人来看过她,又对她爸说了什么,只是后来跟她爸问起这件事,她爸又很是果断的说那天根本没有外人进出过林家。 林怡懵懵懂懂,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发烧烧傻了出现幻觉,便没继续追问。 但这件事,却成了幼年时心底的一个疑问。 沈阮正在卧室里的卫生间漱口,听她这样说,手里动作顿了顿,道:“林叔叔是太紧张你。” 林家生意做得很大,各行业几乎都有涉足,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嫉恨,而林家这一代又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把林怡捏在手心里就等于捏住了林家半条命。 林怡叹气,又看了看镜子,难过道:“我做法医,爸也担心很久,他总想我到公司里上班,可我是真的不喜欢,这次要是被他看到头上的伤,可能以后都别想再随便出门了。” 这句话并非杞人忧天,她爸对她的紧张,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恍惚会有种自己是个玻璃娃娃错觉,一碰就碎了。 林怡懂事后主动去学了跆拳道空手道等等能自保的东西,加上后来一直没出什么意外,她爸的紧张就放松不少,所以她才能离开京都到江都这边来。 上次跟那几个混混动手,心里压根就没把他们当回事。而且她头上的伤其实是脚滑了一下,磕到路边的石头。 原本不告诉她爸,静悄悄养好就没事,万万没想到她爸想闺女了,要她回家。 林怡顿时尴尬了。 拒绝吧,又怕她爸担心,不拒绝吧,头上的伤又不能解释。 要是给她爸知道她在外面都敢和小混混动手了,那以后也别想再出门了。 沈阮洗漱完毕,外面沈果轻轻敲了敲门喊她们出去吃早餐,她应了声,转头去看林怡,笑道:“行了别愁眉苦脸了,先吃早餐吧,你头上的伤我来想办法。”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林怡眼眸一亮,“阮阮你真是太好了。” 屋里可是有两个非‘普通人’呢!要解决一条小小的痂还不是轻轻松松。 从接到她爸要她回家的电话就一直低落的情绪顿时恢复,她彷佛满血复活,重新变回活蹦乱跳的精神模样。 最近早餐都是沈果包了,她的手艺也很不错,满意的吃完早饭,林怡进卧室收拾东西,下午她爸派来接她的人估计就到了。沈阮见她回了房,轻轻放下筷子。 沈果吃的少,早就吃完了,此刻正在喂猫,见她似乎有心事,于是道:“大人在想什么?” “没什么。”沈阮摇摇头,她刚刚在想曼陀罗的事。 曼陀罗是地府女君,失踪时间长下面就会生乱,没有她的镇压看顾,别说婴鬼这种东西,就怕到时候连六道轮回和十八层地狱都要出问题。 六道轮回无论对人间还是地府而言地位都非常重要特殊,上三道为,天人道,阿修罗道,人道。所有鬼魂经过女君评判功过善恶,再决定转去哪一道;而下三道为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生前犯了罪业的鬼魂,通常会去下三道,直到洗清身上罪孽为止。 若是没有女君看顾,六道轮回出错,到时候人间定然大乱。 而十八层地狱是恶鬼受罚之地,平时除了有女君镇压,还有三位判官分别帮忙管理,以保证不会出错,但现在,判官们恐怕不能控制多久。 恶鬼要是从十八层地狱逃窜而出,地府会如何沈阮不太关心,只要通往人间的道路没开启,恶鬼也无法到人间作恶。 但是被十八层地狱压着的那个东西要是醒过来,那就糟了。 沈阮磨了磨牙,曼陀罗也不知道去哪了,留下这么多的烂摊子。 第25节 她不想把这些事告诉沈果,是因为说了也只会多个和她一样烦心的人而已。 “对了大人。”沈果喂完猫,蹲在地上抬头道:“我还没给它取名字,您帮忙取个吧。” 这时候吃饱了在玩着线团的喵咪冲着她软乎乎的喵喵叫了一声。 晚上还没怎么看清楚,白天一看,这猫原来并不是通体雪白,它的四只爪子上各有一圈黑色的毛,耳朵也是一黑一白,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歪着脑袋喵喵叫的样子,萌得她心肝直颤。 沈阮觉得胸口里软的不行,走过去爱怜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就叫萌萌吧。” 沈果脸上笑意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颤声问:“萌...萌萌?!” “对啊!”沈阮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把新鲜出炉的萌萌抱进怀里撸毛,边对她说,“你看看,它是不是很可爱。” 沈果满脑子都是那句软软嗲嗲的:萌萌,站(zan)起来! 她满脸纠结:“是挺可爱......” 林怡走之后,沈阮开始着手把沈果父母请来花店的事。 沈果父母住的地方离江都不是太远,但是偏僻,她查了查,发现除了坐车之外,还要渡江,然后再走上好几里山路,才能达到沈果说的那个山里深处的小村庄。 沈阮:“......” 沈阮晕车,晕船。 还不是一般的晕,属于那种好几天都缓不过来的情况。 她脸当即就白了,旁边的沈果以为她不悦,声音越说越小。 “...大人要是不愿意,那我去也行,反正我熟路。” 沈阮直接道:“不行。” 她和这一世父母亲缘才勉强断了,这要是又弄出什么意外怎么办。 沈阮定了定神,“你去开店,我自有办法。” 沈果见状,犹豫纠结了一会,看时间不早,就起身出门了。 萌萌很懂事的窝在沈阮膝盖腿上,除非卖萌,否则也不随便喵喵叫撒娇吵人,沈阮捏了捏它粉扑扑的小肉垫,“只能这样了。” 她说着起身,萌萌满眼不明所以的跟上去,突然浑身的毛毛炸了起来。 只见一扇门陡然开在结实的墙壁上,里面缓缓打开,漆黑静悄悄的,彷佛里面都什么都没有,然而一阵风吹出来,那味道,简直是酱香浓郁臭十里。 沈阮叹气,她知道萌萌听得懂,于是道:“我先走了...别跟上来,我怕你进去了连张纸屑都出不来。” 说着忍不住伸手在它小脑袋上撸了一把,然后才踏进门里。 那扇门在她进去后直接消失,连空气里的味道也瞬间没了,彷佛一并被带走。 夏眠——沈果爸妈所在的地方是个小山村。 山清水秀,层峦叠翠,只有一条很窄的山路通往村庄,野外荒无人烟,沈阮走了半天,终于看到个村子,顿时都忍不住有种‘终于到了’的感叹。 她面生,穿着打扮又和村里人有明显差别,于是一进去就受到许多目光洗礼注视,现在时间还早,壮年男人大约都出去干活了,家家户户里只有几个老人妇孺,瘦得跟猴子一样的小孩巴巴的望着她,那目光又好奇又怯生生的。 很快有个头上扎着巾布的妇女过来,警惕的问她来村里干嘛。 沈阮知晓这个地方大约不是那么欢迎外人,于是态度格外友好,未语先笑:“这位婶婶,我是做花草生意的,听说你们这儿有位夏叔养花技术很好,想请他到我店里帮忙打理。” 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总是很容易降低对方的戒备心,沈阮说完,那女人态度稍微好多了。 “你说的是夏眠家的吧,咱们村里只有她家会弄花花草草那些东西。”女人上下打量她一眼,迟疑道:“不过你是从哪知道的,夏村这么偏僻,你还找了过来......” 沈阮活了这么多年精得很,听她这样说就知道她还怀疑自己,于是唉了声道:“我是江都市的,他女儿以前在我店里做兼职...” 她说的含糊,但女人几乎瞬间懂了。 这肯定是夏眠以前提起过。 女人四五十岁,嫁到村里好些年了,当初夏眠家飞出个金凤凰,全村都高兴了很久,可没想到那孩子这么年轻就去了,听说还去的很不好看。 村里人对这事曾议论过好一段时间,都很是同情。 女人说:“你跟我来吧,夏眠家的婆娘病了,老夏这会应该在照顾着。” 沈阮点点头,跟上女人脚步。 山里的村路也不好走,时而陡峭时而弯曲,灌木丛很多,四周全是高大葱郁的树木,如果没人带路,陌生人很难找对地方。 沈阮稳稳跟在女人身后,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是栋两层的红砖楼,外面还贴了瓷砖,看上去整齐干净。 女人边走边说:“就是这里了,我去给你叫门。” 她伸长脖子朝里头喊道:“老夏,开门,有人找。” 沈阮站在原地看了一会。 楼房外面用篱笆墙围了一块地,通常农户人家会上面种点菜什么的,但这家人种的却全是桂花,这个季节桂花开的很好,花香沁人心脾。 没多久从楼里走出个中年男人,衣服洗的干净发白,黄黑的面容上透出浓浓的疲倦。 “牙子娘,这个女娃是?”夏达全看了看沈阮,朝女人问。 被称为‘牙子娘’的女人说:“老夏,这是以前夏眠做兼职那店的老板,她说想找你去店里上班呢!” 村里的人并不是不想出去上班干活,赚钱多少会比在家里种地要多要轻松,但他们一是舍不得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二是没门手艺,也不敢随便出去,到时候找不着活干,家里的田地也耽误了。 牙子娘觉得,夏眠家也不容易,夫妻俩白发人送黑发人,以后的日子还指不定怎么难过呢。 要是能出去上班干活,赚到钱,下半辈子也不用那么艰难。 “你好,夏眠以前经常和我说您种花养花很有一套,所以我希望能请您到我的花店做事,工资方面您可以放心。”沈阮上前两步,诚恳道。 “哎老夏,你看人家都亲自上门这么有诚意,赶紧答应了吧。”牙子娘在旁边帮嘴。 夏达全摇了摇头,“牙子娘,现在眠眠娘病了,我哪里也不想去。”他看向沈阮,客气的回绝:“不好意思。” 沈阮对他的反应没感到意外。 江都再怎么好也是夏眠身死的地方,他们排斥,不愿意去,也是正常。 她听闻沈果的妈病了,想来跟沈果有关,思考片刻后道:“您不想去也没事。” 沈阮从包里翻出一叠钱币,递过去:“那您把这钱收下吧。夏眠在我这做兼职,这本来是该给她的工资。” 夏达全起初立刻想推手拒绝,听到她后一句,这个中年汉子眼眶顿时微微湿润了,没再拒绝,接了过来。 “哦还有这个。”沈阮掌心摊开,上面是两张黄符:“这两张平安符是夏眠之前特地为二位求的,放在店里柜台忘了拿,她...后,我想应该带过来给您。” 牙子娘和夏眠家关系不错,听她这么说,顿时忍不住唉了一声。 夏达全拿过折成三角的黄符,心头一阵酸楚。 “谢谢,谢谢。”声线哽咽。 沈阮露出微笑摇了摇头,“客气了。” 他们不愿去江都也好,这地方虽然偏僻,但是她来的时候看过了,风水很好,是个养人的地。 而这两枚黄符根本不是沈果求的平安符,而是她早就画好了的‘聚运符’,带着这张符,他们往后日子只会过的顺遂平安,也算是替沈果报了这一世养育的恩情。 办完事,沈阮却并没有立刻回江都,而是离开村庄后,进了旁边的林子。 秋天的山里好东西可多了,她来都来了,当然不会空手回去。 沈阮进林子走了一会,便捡了很多野生蘑菇,新鲜娇嫩的很,无论拿来炖汤还是炒都很好吃。她越走越深,渐渐地连路都没了,长着刺的灌木随处可见。 现在是中午,阳光透过树冠投映下来,沈阮不知从哪弄出个篮子,里面除了蘑菇还装了不少蛇莓,这种野果汁水味道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还有很多野板栗,林怡好像还挺喜欢吃糖炒栗子,回去炒好给她寄过去。 更让她惊喜的是,山上居然有雉鸡。 雉鸡其实是野鸡一种,体型比家鸡要小点,尾羽却长,羽毛也十分华丽漂亮,更重要的是肉质很不错! 沈阮暗戳戳的把一窝雉鸡都揣了,还掏到十几枚蛋。见时间差不多了,才心满意足的收手。 . 酆都。 冰冷的气流在这片空间流转着,四周所有宫殿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霜花,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光源将所有景物照得分毫必现,地面透出冷冷的玉石光芒,穿着雪白衣裙的侍从垂首匆匆而过。 虚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轰鸣,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然后抬头朝声音发源处看去。 白茶浑身是血的从半空中落下。 “族长大人!”有人认出她,慌乱的喊了一声然后走过去:“您怎么了?” 不管外界是怎么看待白茶,但在白氏一族,还是有很多人拥戴她的,很快,许多人赶了过来将她围住。 白茶挥挥手,把所有铁链收起来,淡淡道:“我没事。” 有人迟疑:“但是您身上的血——” 白茶接过一名侍从递过来的手帕,冷漠的擦了擦脸,“没什么,只是皮外伤。” 她对待族人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是淡淡的,彷佛对方只是一件死物,语气没有一点点温度,但是那个说话的人并不觉得哪里不好,他感激的说:“之前我的女儿病重,幸好族长大人出手帮忙,现在她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白茶随口应了句,然后朝自己的宫殿走去,围着她的人纷纷让出一条路,目送她离开。 自从白茶投靠判官,白氏一族也随之迁到了酆都内,并且拥有一块不小的领地。 白茶坐在自己宫殿深处,莹白的光线布满整个空间,她洗了个澡,把身上所有血迹洗干净,换了一身柔软的衣裙,依然是红得几乎发黑的颜色。 “族长大人。”一名戴着面具的鬼使从门外匆匆走进来。 白茶正坐在案桌前翻看这几天族里发生的大小事,除了偶尔要给判官效命出力外,她几乎都是在宫殿深宫待着。 听到这个声音,她头也没抬,轻轻的‘嗯’了一声。 鬼使靠近她,见她完好无损的模样,似乎松了口气,案桌一头的香炉飘出的轻烟摇摇晃晃,似乎就要散了,他打开香炉,往里面添了片新的香叶。 做完这一切,他才半跪下道:“族长大人,判官如果再有差使,您派我去做就行了。” 白茶没出声。 “我本就是您的鬼使,理应为您分忧。” 香气从香炉冒出,盈满整座宫殿,她捧着一卷纸看了会,睫羽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习惯性抿出严肃的弧度,似乎没有听到。 鬼使张了张嘴,正想继续说什么,突然,一条铁链窜出来,把他整个人狠狠一掌拍开。 “族...族长大人......”他挣扎着起来。 白茶从头到尾,一眼都没看他,冷冷道:“什么时候你也喜欢管我的事了。” 第26节 他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痛色,没再出声。 “下去。”白茶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刚刚那鞭子力气不轻,他身上被打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痛,但他没有表现出来,顺从的说:“......是。” 在他即将走出宫殿那一刻,白茶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留你一命,已经是我对白靡最后的恩情。” 白靡是白氏一族上任族长唯一的女儿,最后死在她手里。 鬼使浑身轻轻一抖,过了很久,他才低低的说了声:“是。”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文文的小可爱希望你们能继续支持正版,么么啾。 推荐基友的悬疑文《我红遍了全宇宙》by想摸猫肚皮。 谢谢小可爱的营养液! 读者“贵妃爱美人”,灌溉营养液+1 读者“稖稖稖”,灌溉营养液+5 读者“阿”,灌溉营养液+1 第26章 chapter 25 萝迦 chapter 25 等鬼使离开, 很快又有一个戴着垂眉哭泣面具的鬼奴进来。 “白茶族长, 判官大人请您过去一趟。”声音嘶哑, 像是被烫坏了嗓子。 婴鬼的消息那么快就传到那边去了? 白茶放下文书,不紧不慢的说:“知道了。” 从婴鬼全部被杀, 她就已经想到判官不会置之不理。 如今判官占据酆都,与在地府的瑭公子孟婆呈现水火不容之态,明面上没交过手, 实际上背地里已经不知动过多少手脚。 随着女君失踪时间越长, 两方势力也斗得更是激烈。 婴鬼要是真弄出灾祸, 彼时地府肯定会忙于应付, 稍稍分散那两位的注意力,于他们酆都这边有大大的好处。 只是没想到, 瑭公子派出去的雀卿没坏事, 反而被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男人搅黄了。 原本想着把他杀了, 魂魄拘下酆都交给判官算是勉强有个交代,但是却没想到, 不仅没抓到人,反而自己毁了个替身。 这样的大亏, 白茶已经很久没吃过了,接到判官传召后, 她没有耽误,直接跟着鬼奴离开。 到了判官所在的大殿,里面仍是只有摇摇欲坠的烛火在勉强维持着明亮,香烛燃烧产生的味道浓郁得彷佛令人置身在汪洋中。白茶进去的时候, 判官正啃咬着一根类似大腿的东西,血肉在口腔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回响,显得格外阴森。 “白茶,你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吗?”上方传来模糊的责问。 白茶跪了下去,额头触碰到冰凉的地面,“是我无用,利用婴鬼扰乱地府的计划失败了。” 判官咽下嘴里的肉,随手将啃得干干净净的腿骨扔到一边侍奉的中年男人身上,拿起布巾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冷哼一声。 “你确实没用,但我说的不只是婴鬼这件事。” 他缓缓道:“这地府,如你,如我,如孟婆,均有三个替身,等于有三次救命机会。你堂堂白氏族长,居然被人这样轻而易举的毁了一个,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白茶闻言,身体更低的伏下去,却一言未发。 判官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我吩咐的事都做不好,证明你能力不济,本来应该惩罚你的。” 说到这,他顿了顿,白茶的手指微微紧缩了一下。 这样细小的动作被判官捕捉到了,他以为白茶能有多沉得住气,看来始终还是太年轻,于是笑了笑,语气一转,“不过你失去一个替身,我就算是惩戒过了,现在有一桩事要你去跟,做好了就算你戴罪立功,奖赏少不了。” 白茶道:“您只管吩咐,我必定尽心竭力去办。” 白氏族人其实大多与世无争,之所以在酆都地位超然,大部分靠的是一代代族长对主子的效忠。让族人生活的更好,是族长的义务和责任。 地府有三千阴吏,其中大部分跟随了判官,等着为他卖命换取权势的不在少数。 所以判官还能用她,是好事。 白茶对此看的清楚心里也明白。 判官很喜欢她这副任由自己驱使的态度,因为这以前只有女君能令白氏族长言听计从,看着白茶对他俯首称臣,这让他有种凌驾地府所有生物之上的满足。 “在南方出现了式夜踪迹,这东西一直在找女君,派人跟着,不要被发现了。”判官低声说。 式夜是女君跟前最受宠爱的鬼使,通常负责巡查地府阴吏是否有过失,三千阴吏基本都吃过它的亏,被它暗地里跟女君告状。白茶在女君手下时,通常在自己领地待着,只有遇到特别棘手的恶鬼才会亲自出手驾临人间,她性子冷漠,做事却还算公道,所以和式夜并不熟悉,只是听闻过它的传言。 大部分阴吏是很讨厌式夜的,但它聪明,很会讨女君欢心,所以就算阴吏们恨得咬牙切齿,式夜也依然活得挺好。 女君失踪后,式夜很快也跟着离开地府不知去向,把想对它动手的阴吏气个半死。 式夜狡猾又无耻,对女君却非常忠心。 不同于瑭公子和孟婆那种别有居心的忠心,它只听女君的,只为女君办事,白茶还记得以前地府出过乱,为祸者逼迫式夜为她办事,式夜拒绝,被扔到十八层地狱来回滚了几趟,折磨得奄奄一息。 现在判官和瑭公子孟婆僵持,无法奈何对方,但是如果女君回来,形势就会倾倒,酆都这边的阴吏绝对没好结果。 白茶曾是女君的鬼使,却临阵反水背叛了她,若是一朝女君回来,灰飞烟灭的处罚都算是轻的了,若是把她关进十八层地狱永远不得解脱,才是最怕的。 于是她点点头,飞快应下这桩差事。 . 公寓。 萌萌独自一只猫被留在家里,它生前是宠物猫,被主人养的娇气又粘人,现在也差不多。 沈阮走了后失落它的喵喵叫几声,到阳台时却突然看到什么,猫眼倒映出花草下的阴魂,登时像见到好玩的线团,咻的一下窜过去,把阴魂吓了一跳。 花草里的阴魂其实已经非常非常的多,沈阮以为它们到时间就会去投胎,但是忘了地府门已经关上,它们根本无法前往六道轮回。 萌萌伸出爪子对着阴魂挥过去,它们顿时如水母般快速散开。 “喵喵~”萌萌更觉得好玩了。 于是等沈阮从门里出来,看到一片狼藉的阳台,花草盆栽乱七八糟的倒在地上,而罪魁祸首爪子下还按着几只阴魂逗弄。 普通猫碰不到阴魂,但是萌萌不同,阴魂在它手里没受伤,就是被吓得不轻,沈阮嘴角抽了抽,道:“萌萌,过来。” 萌萌见着她,立刻松开爪子,踩着小碎步走到她脚边,仰着脑袋心虚的‘喵喵’两声。 显然是知道自己行为不妥,先撒撒娇。 沈阮不吃这套,弯腰伸出根手指轻轻弹了弹它脑袋,严肃道:“以后不准再欺负阴魂们。” 萌萌睁着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她。 “哟,还知道装傻。”沈阮脸上绷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阴魂们躲在花草后面,可怜兮兮的伸着脑袋看。 沈阮这才觉得不对劲。 她把萌萌抱着,站起来缓缓凑近仔细的去数,然后发现,阴魂数量太多了。 其中有个特别娇小的,更是眼熟。 “你怎么还没去投胎?”被她询问的阴魂是她来江都之前就养着的,现在都过去那么久了,居然还没走。 阴魂在人间待的时间长一点好处都没有,投胎都是有时间的,错过就要等很久,人死后最多七天魂魄就会重入轮回,可现在已经远不止七天了。 阴魂说不出话,但懵懵懂懂能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摇了摇头示意它不知道。 沈阮这才想起地府大门已关的情况。 想到最近发生的事都跟曼陀罗有关,她忍了又忍,脸色变了又变,还是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 这个傻丨逼,从她手里抢了女君的位置,不好好在地府做她的王,搞什么失踪。 曼陀罗和她同为自上任女君的徒弟,而且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曼陀罗还特么是她师姐。 在地府的记载里,沈阮彼时还是个胡乱长胡乱过日子连自己是啥都不知道的小鬼,靠在忘川边捡其他鬼吃剩的边角料活下去,一日,女君萝迦路过忘川,见到她,觉得此鬼甚是有潜力,于是将她收之为徒,赐名并且悉心教导。 许多年后,比她更早拜入师门的曼陀罗每次比斗总输在她手里,不是她的对手,众阴吏叹道:女君真是慧眼识人,一早看出这是个好苗子。 萝迦也觉得自己很有眼光,后来时常拿这事跟人吹嘘。引得曼陀罗嫉妒不已。 事实上,所谓慧眼识人,其实只是,当年在忘川,万鬼见了萝迦齐齐跪伏。 但是沈阮呢,原本在和其他小鬼抢饭吃,见大家都忙着去下跪没鬼和她抢了,开心的不得了,抱着吃的就打算走,在众鬼之中逆行穿过,甚是惹眼,才被萝迦一眼看到。 当时萝迦身着华服,万千金贵,来到她面前问她:你为什么不跪我。 沈阮那会连饭都吃不饱,压根不知道这人是谁,听她说完还以为这又是个来抢食的,凶悍紧张的抱着食物,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跪你? 萝迦笑起来,对身边的阴吏说:我要收这个小鬼为徒。 当时她只有曼陀罗一个出身高贵的徒弟,阴吏各族这些年花光心思给她找另外的徒弟都被拒绝了,听到这话,面上全是荒谬的震惊。 有阴吏壮着胆子问萝迦:您看上她哪点? 萝迦理直气壮回:她很有潜力。 阴吏纷纷把视线转向豆芽菜一般的沈阮,只觉得女君真是厉害,能从这单薄的小身躯看出潜力。 既然是女君铁了心要收徒,阴吏们也不好开口说什么。 但是沈阮不愿意:你要带我去哪?我不要做你徒弟。 忘川是她出生的地方,鸦君们喜欢这附近捕猎,他们经常把吃不完的猎物扔下来给小鬼分食,去别的地方肯定不会有天上掉吃的这种好事,而且听说外面的鬼都很凶,她要是抢不过怎么办? 年纪小又没父母护持的沈阮想的很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gh”,灌溉营养液+10 脏兮兮的包子沈阮送上。 第27章 chapter 26 倒霉 第27节 chapter 26 萝迦第一次被人这样当众驳面子, 身边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阴吏们幸灾乐祸的在旁边笑。 在场所有鬼都以为女君会把这小鬼弄死, 等着看戏。 谁知萝迦并不生气,她甚至笑了起来, 觉得眼前的小鬼真是可爱:我会教你很多东西,到时候大家都听你的。 沈阮看了看身边乌泱泱跪着的鬼,迟疑:真的都听我的?! 那她以后岂不是能愉快的拿到足够多的食物填饱肚子了。 萝迦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是看出她脸上的动摇, 趁势利诱:对呀, 还有花不完的钱和大把鬼奴给你使唤! 真的? 沈阮有些激动起来。 鬼奴是专门服侍大鬼王的, 天天都能吃饱,还没鬼抢, 穿的衣服也十分干净整齐! 每年从普通小鬼里选拔鬼奴的名额不多, 沈阮懂事起就看过不少鬼为了抢一个名额打的头破血流, 起初觉得害怕,后来明白鬼奴是什么后, 心里就总在期盼着快点长大,等她长大也能去争做鬼奴的名额了! 现在她说, 要是做她徒弟就会有很多鬼奴使唤! 小小的沈阮被这天大的惊喜砸的恍惚。 于是理所当然,萝迦非常顺利把她拐走。 往事如烟, 沈阮总以为自己已经记不清,实际上只要稍微回想一下,依然历历在目。 那时候萝迦还是女君,而她和曼陀罗也只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师姐妹, 一切都没发生。 沈阮原本打算去做饭,最后花了快一个小时去整理阳台的花草,然后又用了半个多小时安抚受惊的阴魂,完了之后回到客厅看到窝在沙发里缩成一团的萌萌,圆溜溜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于是她到嘴边的教育融成了轻轻的捏耳朵惩罚。 “不准再欺负阴魂了,不然以后就——” 萌萌竖起耳朵,想听她要就什么。沈阮狠下心摸了最后一把耳朵,然后板着脸道:“以后就不抱你了。” 被推开的萌萌凄凄惨惨的喵喵叫起来,边观察边小心翼翼的靠近,妄图趁她不备再爬进她怀里,被一根手指坚决抵住脑袋。 “知道了吗?” 阴魂脆弱,这事必须不能让它卖个惨就糊弄过去。 见她打定主意,萌萌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 沈阮这才把它抱进怀里狠狠丨撸丨了一把毛,然后又亲了亲。 萌萌心里那点委屈顿时飞走了,它美滋滋的嗅着主人身上好闻的气息,舒服的‘咪’了一声。 沈阮和猫玩了一会,才起身去做饭。 山里采的蘑菇到现在依然很新鲜,她瞅了眼雉鸡,这东西挺补身子的,用来熬汤不错。不过沈阮觉得板栗炖鸡更好吃,她痛快的决定还是做后者,蘑菇就清炒。 她捉的雉鸡挺多,一下子吃不完,公寓也没地方养,思考片刻后就干脆全宰了放冰箱冻起来。 沈阮挑了只看起来比较嫩的鸡切好,烧热油锅先往里面撒了点姜片大葱,等香味出来再把鸡块放进去,她怕有腥味,就往里面放了点料酒,等鸡块炒得微微变色就可以把提前煮好略微炒过的板栗放进去。 铲了几下让果实饱满的栗子和鸡块混在一起,沈阮把所有调味料放进去,加上足够的热水后把拿盖子盖上。 她趁着这个时间拿了把小刀处理去蘑菇,把带着腐叶碎木的菇脚切掉,放水里仔细洗好,捞起来沥干水。 没一会,里头就飘出鸡的香味来,很快,板栗的甜香味道也出来了,沈阮又等了十分钟左右才揭开锅盖,发现汤汁已经收的差不多,鸡块软软的,多余的油脂都被栗子吸走了,表面覆盖着一层亮亮的油光,看上去让人胃口大开。 蘑菇清炒比较简单而且快,沈阮把菜端出来,先用保温盒装了一份待会拿去店里给沈果,然后才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米饭。 她夹了一块鸡肉,野鸡本身的鲜美和板栗的清甜结合起来,味道非常好,让人有点儿停不下筷子。 萌萌嗅到香味,围着桌脚喵喵的叫,沈阮拿个小碟子,拨了些肉过去,它开心的跟着吃起来。 到了花店里,沈阮把事情告诉了沈果。 “...二老不愿意来,我给了点钱说是你在店里做兼职没发的工资,还给了两枚‘聚运符’,他们以后生活只会越来越好,你别担心。” 沈果点点头,心里最后一点担忧彻底放下了,说:“多谢大人。” 沈阮:“客气什么,举手之劳罢了。” 然后就去看店里卖了多少花,自己应该种多少新的补上去。 这样平静的过了几天后,沈阮这天上午在店里给花修理枝苗,顺便洒点水好让盆栽精神点,突然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是林怡的电话。 她到家后给自己打过电话报平安,也经常在软件上聊天,打电话比较少,沈阮没想太多,直接按了接听。 “喂阮阮!”林怡拿着手机做贼似的回了房,再把门锁上。 沈阮听到锁门的背景音,和她声音里那点小心翼翼的味道,顿时皱了皱眉。 “怎么了?”难道说她在家受委屈了? 事实上是沈阮想多了,林怡回家这几天逍遥的不行,她爸好久不见闺女,十分心疼的认为她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推了公司所有事务,各种带她购物刷卡,怎么宠怎么来,这要是放在古代,她爸准是个昏丨庸的老皇帝,连后妈都被甩到一边置之不理,看着后妈酱油般的脸色,她暗爽不已。 除了吃不到阮阮的饭菜有点不开心之外,一切都很美好。 林怡还高兴约了以前的朋友出去吃饭,不成想朋友吃完饭开车回家半路上出了车祸,伤得有点重,林怡去看的时候,医生都要下病危通知书了。 原本这事麻烦不到沈阮那头,林怡也没多想,只觉得是朋友运气背了点。 但是后来安衍助理跟她说起他最近身上发生的事,她就坐不住了。 朋友姓安,是最近电视上经常出现的男明星,有颜有演技,家里还贼有钱,林怡小时候不懂事和他打过几场架,打完转眼又一块玩,长大了忙于事业关系生疏了点,不过感情还是在的。 小伙伴在娱乐圈红了以后林怡和他联系就更少了,一是知道人家拍戏忙不想去打扰,二么,安衍出道多年一直没啥绯闻,于是粉丝们对男神的另一半格外关注,经常有大堆狗仔蹲候,有点风吹草动就吹嘘得跟真的似的。 安衍最近一部大热剧在播,人气几乎到了顶峰,这本该是他最畅快开心的时候,但他却莫名其妙开始倒霉。 开始是一些小事,比如吃饭吃出沙子头发啦,拍戏的时候凳子腿断了之类,安衍并不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后来发展成走楼梯不知被谁推了下,差点摔下去,还有做综艺被掉下来的花盆砸到头,虽然只是道具,没受什么伤,吓了一跳而已...他助理才开始觉得不对劲。 助理起初以为是有人嫉妒安衍在背后下黑手,这种事在娱乐圈很常见,他当即动用关系去查。 谁知什么都查不到,然后没多久,安衍就出了车祸。 助理的冷汗这才流了下来。 林怡捏着手机把情况都跟那头说了,手心微微湿润,紧张的问:“阮阮,你觉得是不是有东西在作祟。” “不好说。”沈阮略微沉吟,“也有可能是盛极而衰。” 林怡一脸懵逼,“啥叫盛极而衰?” 成语意思她懂,然而放到安衍身上她就不明白了。 沈阮耐心给她解释,说:“意思呢就是,你的朋友或许本来不应该爆红的,但是用了特殊的办法,让自己人气上去了,但是这是在消耗他自身往后所有的幸运或者财气,总之就是那一类的东西,耗光了之后就容易倒霉,你可以当成一种反噬,要是反噬得厉害还会没命。” 林怡听得一愣一愣,呆呆道:“不会吧...” 安衍家里情况和她家差不多,不缺钱,混娱乐圈估计也是兴趣,怎么可能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店里来人了,沈果上去招待,沈阮怕被人听到,于是溜达回柜台里,低声说:“另外一种,就是你觉得的被鬼缠上了。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 安衍最近爆红那部戏她看过,对男主有点印象,五官俊朗,眉目凌厉,身上的阳气重得几乎把他裹成肉粽子,普通的厉鬼别说缠他了,近都近不了身。 而京都自古是紫气汇聚瑞兽看守的地,要是有厉害的鬼,也早就被摁死了。 林怡听完,很大可能不是鬼干的事后,觉得身上的冷意退了大半,犹豫着道:“不过我看他情况很不妙...你有空过来一趟吗?” 安衍进了重症病房,医生的意思是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她觉得,自己要是不约他出来吃饭,他也不至于出这种意外,因此心里很是不安。 要是安衍真的就这么去了,她怕是会内疚一辈子。 沈阮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那个安衍是被反噬,就是自作自受,她随意插手可能会扰乱他的命数,对其他人来说这很不公平。 林怡听着那头静静的呼吸声,忍不住放软声音:“阮阮,帮帮忙吧。” 语气里有些乞求的味道。 沈阮无奈的说:“行,我现在就去订机票。”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大概是最没存在感的一位了吧... 第28章 chapter 27 怨灵 chapter 27 挂了电话后, 沈阮就去订票, 她在人间多年, 已经更习惯这样的方式。 沈果那头恰好把客人送走,见她放下手机, 凑上去道:“大人,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接了电话后的沈阮脸色显然不太对,透出几分凝重。 “我下午要去京都一趟, 林怡有个朋友出事了。”沈阮摊了摊手, 叹气。 京都有瑞兽看守, 那瑞兽就是太阳烛炤, 她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无事, 这次贸然过去, 恐怕烛炤会—— 时间差不多了, 来不及让她考虑太多。 沈阮匆匆和沈果交代几句,临要走时, 又突然折返,不知从哪掏出几张纸人拍在沈果手里。 “店铺要是忙不过来, 可以召几个鬼使帮忙,注意让它们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沈果看了看纸片, 刚想开口说不用,那边沈阮已经走到外面了,背影匆匆。 几个小时后,京都机场。 “阮阮, 这里。”穿着红色小外套的林怡挥着手,在人群中格外惹眼。 京都的天气远比南方要冷,江都刚刚入秋降温,这里却已经降到十几度,和周围的人比起来,沈阮穿得实在是太单薄。 她裸露在外的手臂被冷风一吹,雪白的皮肤立刻冻起一片小小的鸡皮疙瘩,微微泛着红。 林怡见状,哪里不知道她是为了赶过来才这样匆忙没准备,于是一跺脚把自己的小外套脱了给她披上。 尤带着温度的衣服碰到皮肤,沈阮立刻打断她的动作,道:“不用,直接去医院看看你朋友吧。” 机场外,林家派了车过来接人。 车内。 林怡把刚刚买的热奶茶递给沈阮,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 “那个,你不喝的话捧着能暖暖手。” 沈阮其实并不觉得冷,这具壳子直接丢到南北极都不会冻死。不过她看了看林怡,沉默了一会,还是接了。 第28节 她朝窗外看去,周围景象飞速倒退,这时已经是傍晚,两边华丽绚烂的灯光犹如神祗打翻了一个珍珠盒,温柔而错落有致的点缀着这座城市。 沈阮对眼前的美景没什么兴趣,她的视线落在虚无里,数不清的紫色光芒沙砾般在高楼之间起伏,仿佛是活物的呼吸。 林怡以为她是累了,于是十分体贴的没出声打扰,京都堵车厉害,等她们到安衍所在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安衍情况很不好。”到了病房外的走廊,林怡终于开口,声音低低的,非常难过。 事实上,安衍下午的时候心跳停过一次,硬是被抢救回来,现在也只是勉强吊着口气而已。 病房门口有两个中年男女,看到林怡和沈阮,顿时站了起来。 中年男女是安衍的爸妈,林怡作为中间人,简单的帮双方互相介绍了下,期间那对夫妻不时用怀疑的眼神打量沈阮,等林怡说完,夫妻里的女人立刻开口道:“沈小姐是不是太年轻了...” 沈阮没出声,事实上,如果不是看在林怡的份上,她根本就不可能再踏进京都半步。 太阳烛炤那厮的祥瑞之气都快把她憋得喘不过气来,此刻当然也懒得解释。女人说完等了一会,见她始终不开口,脸色就沉了沉。 林怡见状急忙道:“安伯母,阮阮她很厉害的,先让她进去看看安衍吧,拖久了总不好。” “那行,就让她先进去。”女人一腔怒火勉强咽回去,顺着林怡的台阶下了。 沈阮冷淡的看她一眼,然后直接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面色苍白,眼皮下是浓重的青黑色,身上插满她不认识的管子,病房很安静,只有微弱的电流声音偶尔响起。 他穿着身蓝白色病号服,整个人几乎瘦的皮包骨,然而即使这样,从他五官依然能看出俊朗凛冽的模样。 男人身上依然围绕着厚实的阳气,他的呼吸很弱很弱,像一根细细的头发丝,随时会断。 而在他的心口位置,趴着个人。 那人背对着沈阮,长长的头发从病床上铺下来,像是黑色的海藻,浑身都是血,从破破烂烂的衣服下露出来的皮肤紫红色一片,手脚诡异的扭曲着。 那东西缓缓转过脑袋,从黏满血块的头发下露出一张仿佛被人用铁锤砸到变形的脸。 沈阮眼皮跳了跳。 那东西身体还在原处,脖子却口香糖一样拉的老长,脸几乎快和她的贴上。 “好香……好……好香。” 它咕噜咕噜咽着口水,口齿不清的喃喃自语。 盘在安衍心口的身体动了动,似乎打算过来,然而短短一秒后,它又慢吞吞的把头缩了回去。 “不……乱吃……不乱……吃。” 它边说边用扭曲了180c的脑袋上的眼睛盯着沈阮,那里面流淌着的明显是渴望的眼神,却不知道为什么,主动放弃了。 沈阮看它恋恋不舍的缓慢转过头,把脑袋埋在安衍心口,像是小孩儿依赖长辈般全心全意。 她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这破事她管不了。 林怡见她出来,急忙将人围住:“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她脸上是纯然的着急,心底也自责不已,安衍出车祸这事多少跟她有关 沈阮没回答她,目光看向旁边安衍父母,开口道:“他以前是不是有个女朋友。” 虽然是在询问,语气却是非常的平静,仿佛说的是一件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之前满脸阴沉的安母突然神色大变,一把抓住她的手,瞪大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而她旁边的安父面部顿时僵硬片刻,下意识避开沈阮目光。 林怡不知沈阮怎么突然问这事,她看着夫妻俩的反应,心头诡异的划过一丝不太妙的预感。 “安衍他,应该没有女朋友吧?”气氛凝滞得可怕,林怡不得不犹豫着说。 沈阮点点头,然后又突然道:“那就是妻子了。” 她这句话彷佛挑动安母某根敏感的神经,她身体明显的抖了一下,“你,你....” “你在胡说什么!”一旁始终沉默的安父低低厉声说,目光暗含警告。 林怡再蠢,看到这情况也知道安衍身上发生的事有什么曲折了。但一边是安衍父母,一边是好友,她有些无措起来。 沈阮冷笑一下,她平时不笑的时候显得安静美好,如同旧时代里的养在深闺中的女子;然而笑了,却如春日枝头上开的最灿烂的花,明媚清丽。但林怡从没见过她露出这样,甚至是有些刻薄的笑。 “行吧。”她轻轻说,拉着林怡就打算走。林怡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好友现在似乎,非常,非常的生气。 安母见她要走,顿时急了,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追上前,一把把她扯住。 “你能救安衍是不是。” 沈阮看了看自己被抓住的手,不疾不徐说了声:“放开。” 安母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色,鬼使神差的,竟真的松了手。 “你先走,我待会去找你。” 林怡觉得自己简直有十万个为什么想问,她左看看右看看,发现现在显然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于是点点头,“那我到车上等你。” 她走远后,沈阮脸上的冷漠全都没了,换成深恶痛绝的厌恶。 开始她以为安衍撑死就是个反噬,直到刚刚进去看过,看到怨灵,才发现对方做的事比她想的要荒谬百倍。 这东西形成过程特别慢,且条件苛刻,只能用身边亲近的人才能炼出来。 通常婴儿大小的怨灵需要3-5个月时间凝结,期间凶手必须不断虐待受害者,熬够时间等人死后再利用特殊手法弄出怨灵。 像病房里面那只这么大的,起码被虐待了整整4-5年,死后才会变成这样。 怨灵通常被用来杀人,所以很凶,普通的鬼使遇上了都要避其锋芒,这等东西已经不仅仅是鬼那么简单,它生前受尽折磨,死后也不得投胎转世,混混沌沌,还要被虐丨杀自己的人驱使,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沈阮看过那只怨灵,发现它应该还没杀过人,但不知怎么的失控了,所以哪怕安衍阳气浓厚,也依然被缠上。 因为它根本就不是鬼。 怨灵害安衍,是冤有头债有主,太阳烛炤也不会插手这种事。 她目光冷冷扫过这对夫妻,语气淡淡:“怨灵缠他已经到了心口,与他形影不离,不用抢救了,回去帮他准备后事吧。” 这样恶毒的东西,她在人间行走多年所见也不多,安父安母就算不知道安衍在炼制怨灵,也应该知道自己儿子连续几年都在虐待一个人。 “你说什么?!”安母发出短促的惊叫,“那个女人变成鬼缠着安衍——” 安父逼近一步,沉声道:“沈小姐,你说个价格,多少钱才肯救我儿子。” 起初他和安母一样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姑娘能干嘛,只不过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让她进去看看,谁知她进去一趟,就说出那样的话。 安衍确实是有个妻子的。 他和那个女人大学时谈恋爱,毕业后就领了证,后来安衍要去混娱乐圈才把结了婚的事隐瞒起来。 安衍长期在外拍戏,女人耐不住寂寞出轨,被当场抓到,他和安母气的半死,要儿子立刻和女人离婚,安衍却鬼迷心窍般死也不愿意,不但原谅了她,还经常回家陪她。 他和安母因此,跟安衍生了心结,也不再经常去看儿子。 发现儿子在虐待那个女人,是安衍生日那天,他们打算给他庆祝,怕他拒绝没提前通知,悄悄去的,结果发现女人被关在屋子里,手脚都打断了,身上伤痕累累,精神也出现了问题,已经不会认人,说话也说不清楚。 夫妻俩震惊了,安衍脾气是不大好,但绝不会扭曲成这样! 他们没报警,一,那是自己儿子,二,是女人出轨对不起儿子在先。 他甚至帮着儿子掩盖这件事。 几年后,女人死了,安父松了口气,觉得这事终于要过去了。 没想到如今,她居然又回来了,还想要他儿子的命! 沈阮‘呵呵’笑了笑,“钱我就不要了,时间不早,先走了。” 她说完丝毫不给那夫妻俩开口的机会,转头就走,安母还想上来拉她,但这次手指还没摸到她衣角,就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感,彷佛摸到的不是人,而是块烧的滚烫发红的铁块。 她惨叫一声把手缩了回去,用充满恐惧的目光看着她的背影,没再敢阻挠她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读者“轻罗小扇”,灌溉营养液 2 读者“萌仔”,灌溉营养液 1 读者“顾-一枝花-昀”,灌溉营养液 3 第29章 chapter 28 烛炤 chapter 28 入夜的京都温度已经很低了, 沈阮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 看见林怡站在一边, 冷风一吹就瑟瑟发抖。 沈阮脚步略微缓了缓,她突然想起许多年前的萝迦, 神采飞扬万千光芒仿佛汇聚一身,而不是现在,脆弱得她只要动动手指, 就能捏死的存在。 她收敛了眼底不合时宜的情绪, 走过去道:“怎么不到车里等我?” 林怡一心惦记着刚才发生的事, 她摸了摸冻僵的鼻梁, 小声道:“车里闷,出来透透气。” 沈阮看出她目光里的心虚, 于是没去戳穿她, 伸手拉开旁边的车门把人塞进去, 然后自己跟着上车。 车里暖气很足,猛然换了个环境, 林怡发出小小的倒吸气声,渐渐的, 方才在外面冻得不太听使唤的手脚恢复了。 车子稳稳的开始驱动。 沈阮闭目养神,林怡在旁边无意识揉着手, 很快把皮肤揉红。 沈阮没睁开眼,面向车窗外,林怡有心想问问情况,想起她刚才脸色, 又不太敢开口,正纠结着,突然听到她淡淡道:“是怨灵,不是鬼。” 林怡深深吸了口气,把所有恐惧震惊压回肚子里,声线微微颤抖:“那他……他……” “他死定了。”沈阮睁开眼,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绚丽灯光犹如万花筒般光怪陆离,缓缓说:“这件事与你无关,他出车祸只是怨灵在报复而已。” 话是那么说,但林怡心里依然觉得不安,她张了张口,还打算说点什么,却见沈阮重新闭上眼,不打算再交谈的模样。 京都夜晚的交通状况差到令人发指,车子在路上走走停停,汇聚成巨大的洪流,驶向城市的每个角落,如同大海分流成江河,江河又分成无数溪流,从上空往下看,这彷佛是一张巨大的的纵横交错的蜘蛛网,把所有人网罗其中。 两人回到林家的时候夜很深了,浓重的雾气萦绕在草尖上,空气冷的能让人血液凝固。 林父今晚有应酬并不在家,而林怡后妈已在一天前飞往国外准备去看某场秀,所以家里只有几名佣人在。 用了晚饭,沈阮被管家带到收拾好的客房里休息,忙了一整天,大部分时间是在车上过的,她晕车晕的有点受不了,随便洗了个澡便在床上躺下了。 第29节 京都的凌晨和江都的凌晨有什么区别? 让沈阮来说的话,大概就是卧室里多了个讨厌鬼吧。 满屋萦绕的瑞气几乎令她皮肤产生被烫到的灼热感,冰冷的空气染上草木焚烧过后的烈烈清香,她面无表情睁开眼,没直接开灯,而是抓起床头柜上的花瓶扔向卧室某处,然后穿鞋下床。 月光从大开的窗户照进来,少年模样的男人,这点微弱的光,依然能让她看清楚他的面容。 黑发,黑衣,皮肤白的吓人,半张脸密密麻麻爬满太阳的金色纹路图案,一双眼眸像是融化的金子,里面收敛着璀璨的光华。 “夜半闯女孩子房间,很不礼貌。”沈阮冷淡的说。 烛炤单手拎着方才她扔出的花瓶,放回床头柜上,哼了一声,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你不也招呼都不打就来了京都么。” 沈阮就知道他会来这一趟,想起烛炤的脾气,有些头疼的解释:“实在是事出有因,我...” “不用说了!”烛炤一挥手,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金瞳在黑暗里熠熠生辉的将她盯着:“我知晓你是想我得狠,按捺不住主动跑了过来,小曼殊沙华,你实在是太放丨荡!” 沈阮挣扎:“听我解释...” 烛炤志得意满,“我都明白。过几日是好日子,咱们可以把婚事尽早办了,你也可以名正言顺留在京都。你虽然脾气是坏了点,但我俩有婚约,我就勉为其难娶你好了。” “......” 沈阮深深吸口气,告诫自己,冷静,这里是林怡家。 “你高兴的说不出话了么?”烛炤皱了皱眉,“这样不稳重可不行啊。” 沈阮呵呵笑了:“我俩的婚约早就已经作废了,再者,当初和你订婚的是地府女君,如今我已不是女君,你该去找曼陀罗。”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天寒夜露重,慢走。” “哈!”烛炤笑的眼眸眯起来,得意又严肃道:“你别胡乱吃醋,我才不喜欢曼陀罗那个凶巴巴的女人,我只...咳咳咳,总之,当年和我订下婚约的那个女君是你。” 沈阮不怕打架,如果烛炤和她见面会打起来,她丝毫不方,但尴尬的是,他俩有过婚约,而烛炤不知怎么回事,死活赖着要与她成亲。 烛炤软硬不吃,她拿他很是没办法。 且林怡在京都安然无恙长大,烛炤功不可没,重重因素叠在一起,沈阮近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个。” 她有心想扯开话题,胡乱找了个话头:“那个什么,地府那头说曼陀罗失踪了,你有什么消息吗。” 虽然不喜欢曼陀罗,但她不在地府,万鬼没有约束,乱起来就糟了。 而烛炤是京都的瑞兽,镇守京都多年,京都又是消息汇聚之地,若是能问出点什么也很好。 “没有!”烛炤迅速回答,彷佛是怕被妻子查岗问前情人消息般警觉,“我真的不喜欢曼陀罗,你不要试探我了。” 许多年前,萝迦魂魄被沈阮亲自送入轮回,她初初执掌地府,很是艰难,曼陀罗那时候和她关系还不算太差,维持着表面师姐妹的友好,建议她用联姻来增强对地府万鬼的震慑,恰逢烛炤登门提亲,她没多考虑同意了。 烛炤是上古瑞兽,万鬼对他有天然的畏惧,与他订婚的消息传出去后,地府上下果然顺遂很多。 直到后来幽荧自尽于忘川,她才知道幽荧一直喜欢着烛炤。 幽荧死后,怨恨流入忘川,从此忘川生出无数魍魉,再无法平息。 沈阮那时候便打算同烛炤退婚,可惜婚还没退成,就被曼陀罗抢了女君之位,赶到人间。 烛炤是太阳之中诞生的瑞兽,心性澄明,脾气固执的很,所以就算知道萝迦转世在京都,她也很少过来探望,就怕和他遇上。 “你先回去吧,婚约的事以后再说,我很困要睡觉。”沈阮故作疲倦的扶了扶眉心。 烛炤见她确实有些累的样子,又觉得人都到自己地盘了,那还能跑? 于是他撇了撇嘴,转身离开。 第二天,沈阮打算回江都,林家却发生了意外。 林怡她爸犯了高血压,进了医院。这种情况下,沈阮离开的计划只能搁置,陪着林怡一起去医院。 林从五十多岁了,大约是常年的劳累让这个中年男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大,两鬓掺杂着银白发丝,看见沈阮的时候,他浑浊的眼睛明显瞪大了一下。 他嘴唇抖动,似乎要说什么。 林怡看到他这副样子,跺了跺脚道:“爸,早叫你少喝酒,你就是不听!” 沈阮倒了杯热水,送过去:“林叔叔,林怡很担心你。” 林从第一次见到沈阮,是在三十多年前,那时候他妻子刚刚生下林怡,他高兴的不得了,然而很快,家里就开始发生变故。 小小的林怡半夜总是莫名其妙啼哭,身上偶尔会带有黑色的类似爪子碰过的痕迹,更有一次,妻子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倒映在里面血肉模糊的厉鬼。 沈阮就是这个时候主动登门上来,言说林怡魂魄特殊,极容易招来不好的东西。 她给林怡喂了一碗自己的血,然后,女儿就停了哭泣,身上的黑色爪痕也消失了。 三十多年过去,林从依然不能忘记她,骤然一见,她面容仍如少女般纯美,丝毫没有改变,心头很是震惊畏惧。 林怡把她爸半扶着靠坐起来,突然听到她爸说:“闺女,爸有点饿了,你出去买份早餐过来。” “行,你要吃什么?”林怡虽然生气她爸不爱惜自己,但听到这要求,还是立刻答应下来。 “什么都行。”林从胡乱答道。 林怡瞅他一眼,“噢”了声,拿起包包到外面去了。 病房是单人的,环境很不错,门一关就显得格外安静,适合病人休养。 林从迫不及待开口:“沈小姐突然会来京都,是不是林怡又出什么问题了。” 他只这一个闺女,赚再多钱都比不过她宝贝,见到沈阮陪在林怡身边,自然想的就是又有东西缠着女儿了。 “林怡很好。”沈阮说:“我来京都是有别的事,林先生却是真的应该好好休养,毕竟她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事实上,林从还有好多年的命,但要是继续糟蹋下去,坏了身体是绝对的。 听她说完,林从放心了,他不知道沈阮和女儿有什么关系,但知道她不会害她,沉默了一会,外出买早餐的林怡回来了,医院外面全是各种茶餐厅,商场也有,买什么都很方便。 随后林怡找医生问了问情况,知道并不是非常严重后便打算留下来照顾。 沈阮见状就在京都多待了几天,等林父出院,她才跟林怡告别。 然而她刚刚到机场,就收到沈果的电话。 “喂!大人,不好了,家里出事了!” 同一瞬间,人头涌涌的机场瞬间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紧接着,所有人都消失了。 沈阮缓缓放下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的灌溉。更新恢复 读者“隔壁小孩”,灌溉营养液+5 读者“黄毛豆”,灌溉营养液+1 读者“南沙”,灌溉营养液+5 读者“黄毛豆”,灌溉营养液+1 读者“阿芫”,灌溉营养液+1 读者“?8婚的腿毛”,灌溉营养液+10 读者“禾不”,灌溉营养液+5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安妮小仙女??♀?”,灌溉营养液+5 第30章 chapter 29 式夜 chapter 28 四周景象大变, 空旷的机场瞬间化成荒野, 草丛间夹杂着不知名的白色野花, 彷佛是剪碎了的月亮碎片。 不知名的歌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空灵又缥缈, 沈阮仔细听了听,分辨出是地府的一首童谣,她还是小鬼的时候听别的鬼唱过, 声音细细弱弱的, 彷佛随时会断了嗓子。 草丛里, 突然冒出一顶顶白色的纸扎小帽子, 几个只有小腿高的精怪跑了出来。 只见它们脸蛋巴掌大小,眼睛圆溜溜像是紫葡萄, 穿着可爱又诡异的纸衣裳, 不分性别, 手拉着手,而童谣正是从它们嘴里冒出来的。 “喂?大人?!”这时手机里传出沈果的声音, 她盯着客厅里排排坐拉着手喝着果汁的两个小孩,遮遮掩掩低声道:“家里来东西了, 我赶不走。” 沈阮去京都后她照常开店营业,这天收工后去宠物店里买了几包猫粮, 打算给家里的萌萌吃。 顺便进隔壁糖果店买了一袋子水果糖,结果出来时,就被两只跟上了。 它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头上的帽子衬着圆圆的脸蛋十分讨喜。沈果一眼认出它们非人。 起初她以为是一对幼童孤魂, 想着沈阮在阳台养了不少无家可归的阴魂,便任由它们跟着回到家。 那两只小精怪到家之后表现得很好奇的样子,手拉手四处溜达,沈果把买好的东西放好,洗米下锅正打算开火,突然听到萌萌一声声变了调的尖叫,匆匆跑出来一看,她脑补的孤魂小可怜们把阳台花草里的阴魂统统抓了出来,正打算吃掉! !!!! 那些可是大人养着的东西,沈果生怕这两只小鬼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急之下动了手。 然后发现,她居然打不过小孩子?! 沈果这才惊觉自己带了厉害的东西回家。 ——自己好歹也是江都里数一数二的厉鬼了...... 沈果没把这丢人的事告诉沈阮,只含糊的一句带过。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两只小鬼硬是赖着不愿意走,被她哄了半天才哼哼唧唧的放了阴魂,齐齐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一边咕噜咕噜喝着鲜榨的果汁,嘴边一圈糖渍,一边用大的有点不符合比例的眼睛瞪着她,彷佛心有不甘。 好不容易抽出空的沈果才兢兢战战的摸出手机给沈阮打了这么通电话。 听着她语气里的紧张,沈阮却是发出不合时宜的笑声。 “别害怕,它们不会真的伤你。”她想了想,“那个,我以前曾做过一段时间地府女君。” 沈果满脸惊呆的表情。 “这种小精怪,名字叫式夜,是我的鬼使,它们总共有六个,现在有四个在我这里。” 沈果视线僵硬的转向窝在沙发中央,腰背挺直的两小只,“……” 再怎么看,也只是五六岁的孩童而已吧…… 第30节 不知道算不算是童工。 四个小精怪手拉着手走到沈阮面前,大眼睛亮亮的,“女君,我们好想你呀!” “女君上次从地府悄悄借道,我就知道啦,嘿嘿嘿,被我抓到了吧。” “阿大和阿大大已经去您的住处等您了,我们四个特地来见您,谁让它们抽签又输了,嘻嘻嘻。” “女君女君……” 四只式夜同时开口,像是叽叽喳喳的鸟一样迫不及待的炫耀自己羽毛般,沈阮简直头疼。 她对手机那头的沈果说了句好好照顾家里那两只,其他事等她回去再说,就把电话挂了。 沈阮上次去找沈果爸妈,是直接从地府过去的,这几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以为地府那头没发现,也不枉她一路小心翼翼,专挑偏僻的角落走。 没想到最后被式夜找到了。 式夜作为她最早的鬼使之一,能力不凡,一手探查技术玩的出神入化,沈阮掌管地府之时怕有人阳奉阴违,式夜便是她的眼睛。 百年前,人间兵祸严重,民不聊生,数以万计的冤魂不断涌入地府,她应接不暇,而曼陀罗就是在这个时候发起的动乱。 沈阮知道,自己出身不太好,地府上下总有些人是对她不太服气的,暗地里做过不少小动作,无关痛痒的沈阮都没理,曼陀罗却是把他们都笼络了起来,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还在萝迦身边一起修炼的时候,沈阮和曼陀罗相处就不大愉快。 最后结局是沈阮重伤了曼陀罗,自己却也没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被迫逃往人间。 如果说地府诸君最讨厌的人有个排行榜的话,她是不是第一可能有待商议,但式夜确是毫无疑问排第二。 沈阮还是女君的时候就收到过无数阴吏对式夜的弹劾。 言辞之犀利,语气之深恶痛绝,恨不得立刻把它们弄死似的。 她还以为,自己灰溜溜的走了之后,式夜被那群阴吏架起来烤着吃了呢...... 小精怪们看起来不仅没有丝毫被追杀的疲惫感,反而个个很是精神,脸蛋白嫩嫩的,沈阮忍不住一人捏了一下。 “行吧,没事就好,你们这段时间都藏在哪?”她有点好奇,那群阴吏可不像是会轻易放过式夜的样子。 “没用的老家伙,它们倒是想抓我们,我们早早就跑啦!”其中一只挺了挺胸膛,脆声道。 式夜战斗力不高,保全自己的能力倒是不错,沈阮想了想,它们似乎不太愿意说这些年的经历,便也就没问。 她看了看手机屏幕时间,这才发现回江都的登机时间已经过了。 沈阮脑海里灵光一闪,不可思议的看着它们,道:“你们故意的啊?” 故意搞出这个空间又把她拉进来,就是为了不让她回江都。 四只小式夜没说话,只心虚的眨了眨眼睛。 沈阮突然品出点其他意味来。 式夜对她的忠心毫无疑问,她从不曾怀疑,此刻故意留下她,肯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故。 “多年不见,你们都学会对我守口如瓶了。”沈阮幽幽叹了口气,“以前的小式夜可是什么都告诉我的。” 她了解这群小东西的脾气,果然,四小只犹豫了一会,便把原因说了出来。 “烛炤与您有婚约,我们想,有他帮忙,女君应该可以顺利收回地府。” 沈阮明白了:“所以你们这是跟烛炤串通一气,还擅自替我做了决定?” 式夜们纷纷低下头,不再言语。 该教训孩子的时候不能心软,否则以后还不一定弄出什么事。 沈阮冷着语气道:“曼陀罗现在才是女君,我从没想过要把这个位子抢回来,烛炤就算了,你们也跟着蹚浑水。” 熊孩子被训得憋红了脸,沈阮心就软了,努力板着脸,“以后不准再犯了,不然就不要你们了,知道么。” 式夜们顿时犹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行吧。”她看了看时间,只能无奈的拨通林怡电话,跟她说自己出了点事,暂时走不了。 林怡似乎还在医院,听了很是高兴,说问她现在在哪,让家里司机去接她。 沈阮报了地址,结束通话后让式夜把幻境收了,然后在机场门口等了会,林家的车到了。 一通折腾,沈阮再次回到林家的时候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晚饭那个点。 这几天林怡为了照顾她爸有点累着,胃口不大好。 做饭的阿姨很早就在林家干活,见她回来,忙拉着她跟说让她劝劝小姐多吃点饭,要注意自己身子。 林怡自然不是不想吃东西,她在江都住了那么多天,以前还不怎么觉得,突然回到京都,就觉得食物有些难以下咽起来。 倒不是难吃,而是就觉得彷佛缺了什么东西,吃了也觉得没什么味道。 沈阮看了看满桌子的好菜,又看了看苦着脸就是吃不下的林怡,决定自己下厨。 她打开冰箱看了看,里头新鲜的食材很多,塞得满满的。她挑了几斤牛腩出来,又捡了十几个番茄,做了一锅番茄炖牛腩。 番茄酸中带甜,是非常好的开胃食材,而牛腩经过炖煮之后香气弥漫出来,丰富的油脂和软嫩弹牙的口感更是让人欲罢不能。 沈阮边陪着吃饭,边拿着手机给沈果发短信,跟她说自己最近可能回不去,让她照顾一下家里那两只式夜。 那头消息回复的很快,先是一串......,然后就是ok的动作手势。 林怡很快吃了一大碗饭,叫旁边做饭阿姨都看呆了。 “我从没见过小姐胃口那么好。” 林怡年纪小点的时候厌食的毛病还没那么严重,后来越长大就越不爱吃饭,往常只勉强吃个小半碗,就放下筷子。 沈阮笑了笑,似乎不打算接话的样子,做饭阿姨原本有心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秘诀,见此也只好作罢。 第二天早上,笼罩在空气里的霜冷还未消退,沈阮把裹上面包糠煎炸完毕的南瓜饼铲起来放进垫着吸油纸的碟子里,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不小的喧闹。 她问从外面走进来的做饭阿姨,怎么回事。 这个时间,不该那么吵啊。 “是夫人回来了。”做饭阿姨匆匆说了声,端起南瓜饼和熬好的米粥,伴几碟子腌制的小菜,又对沈阮道:“沈小姐跟我一块上楼去吧,夫人不喜欢家里来外人。” 原来是林怡那个据说在外国看秀的后妈。 想来是因为林父突然生病,她这才回来吧,沈阮没想太多,她嗯了声,把手洗干净,跟着走了。 她的身影刚刚在二楼拐角处消失,楼下便出来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音。 “那是谁?”冯汀岚看着那个陌生的女人,向旁边的管家发出询问。 管家年纪和林父不相上下,闻言扶了扶老花镜,道:“夫人,我没看到什么人。” 冯汀岚一路风尘仆仆,此刻也十分疲惫了,她瞥了一眼管家,心知这老东西没说实话,但也没继续问,左右不过是林怡带来的人罢了。 她摆摆手,“算了,把我的行礼搬到房里去,我先去医院看看先生。” 她嘴里的先生,自然是林怡的爸。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bug 第31章 chapter 30 变化 chapter 30 二楼房里, 林怡已经醒了, 洗漱完毕正打算下楼吃早餐, 结果门一开就看到外面站着的做饭阿姨和她背后的沈阮。 “小姐,夫人回来了。”做饭阿姨只说了这一句。 林怡看了看沈阮, 顿时明白过来,侧身把门打开让人进去,做饭阿姨送了早餐之后就走了。 两人开始吃早餐, 沈阮吃的不多, 看起来甚至有点慢悠悠的, 而林怡则把所有食物都消灭后, 才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 医院那头有冯汀岚在照看着,林怡干脆就拉着沈阮出门, 京都这边非常繁华, 沈阮难得来一趟, 不逛逛说不过去。 于是两人去看了看京都著名的风景,买了许多特色小吃, 林怡不怎么喜欢,沈阮平时很少接触这种食物, 倒是挺有兴趣。 一直走走停停闲逛到下午,天空突然开始飘雪。 是很小很小的雪, 纷纷扬扬,彷佛轻盈的柳絮。 京都位处北方,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街上不少人都拿出手机来拍照,沈阮和林怡在暖气充足的咖啡屋里坐了会, 便起身回家。 随后几天里,烛炤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找她,有时候会带些有趣的小玩意,比如会唱歌的小海螺,发光的夜明珠之类的,有时候则催她成亲,式夜便在一旁搭腔,沈阮头疼不已,于是干脆找做饭阿姨要了些花盆和培植土,又从网上买了几本书,种种花看看书打发时间。 这天中午,沈阮正给一株月季浇水,健康粗壮的枝叶上顶着一小串嫩嫩的花苞,她估算着时间,这盆月季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开花了。 便朝窝在沙发里闹成一团的式夜招招手。 “帮我把花送回江都去。”月季长的太快,拿出去容易被人起疑心,所以沈阮都是种好了就让式夜送到店里拿去卖。 式夜个头小,脚程却一点也不慢,听到吩咐,立刻点点头,但它们四只里谁去送,却是用猜拳的方式选出来的。 输了的那只式夜神情恹恹的接过花,巴掌大的脸上眉眼耸拉着,非常不开心的样子。 ——它们诞生之初最先接触到的就是沈阮,依赖心特别重,平时总是粘的紧紧的。 沈阮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它的小帽子。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沈阮对剩下的式夜打了个眼色,它们立刻非常懂的回到菩提珠里。 门打开,站在外面的林怡顿时挤进来,然后转身把门关上,还上了锁,十分谨慎的模样。 沈阮被她这莫名奇妙的举动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林怡却是没开口解释两句的意思,进了房后直接把手机塞进她手里,“你看看。” 沈阮低头,视线落在屏幕里,只见上面正放着某明星直播。 她仔细一看,上面的男人,不是医院里那个安衍吗? 他面上还带着几分病容,然而精神却还不错,看的出来恢复的很好,和粉丝们做着互动,气氛挺活跃。 林怡说;“之前你不让我关注医院那边,我就没去看过安衍,今天刷微博突然看到一条热度,才知道他竟然已经出院了,去他微博看了看,发现他有条直播,我觉得这事不太对。” 她想了想,道:“安衍前不久的样子你和我都知道,就算是康复,也没这么快的,我想不明白,就过来问问你。” 第31节 况且,沈阮可是说过他必死无疑。 “不是。”沈阮看了一会,突然低声道:“这个人不是他。” 林怡一时间没听懂,或者说是太惊讶了,不敢相信,回过神来道:“这,这就是安衍啊!” 沈阮把手机还给她,“你看到的脸确实是安衍,但是里面芯已经换了。” 之前她还奇怪,养怨灵这种事除了危险外,普通人是不可能知道怎么养的,沈阮怀疑过是不是有人教他,只是没看出什么,加之又厌恶他的行为,更没有深究,现在看来,恐怕他是上了当了。 这样看来,安衍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养的是什么东西! 最后因为怨灵反噬死亡,有东西占据了他的身体,而整件事看起来只是轮回报应,似乎没有任何问题,所以烛炤也不会发现。 幕后主使便能瞒天过海顺利得到一具身体。 隔着屏幕,沈阮只能看见一团浓重的黑气,其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红,至于真面目,却是怎么都看不出来。 林怡看了眼手机里安衍微笑的面容,只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升上脑门,“那,那怎么办。” 沈阮点了点直播间右上角的x退出,闻言道:“你能联系到他么?把他约出来,我去会一会,看看究竟是什么在背后搞事。” “我试试吧...”林怡不敢一口应承下来,她拿过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安衍的电话,想着对面现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有点不太敢打过去,犹豫了几秒,才选择拨电话。 沈阮在旁边呢,再说隔着网络,对面就算是厉害的鬼,也不能对她怎么样吧? 那头嘟嘟响了几声,好几秒后,才被接通。 “喂。”声音都和安衍一模一样。 林怡顿时更紧张了,咽了口口水,眼睛看向沈阮,道:“那个,安衍,听说你痊愈了,我想约你吃顿饭。”她起初还说的磕磕绊绊,后来越来越流畅:“我爸酒店最近推出道很不错的滋补药膳,很适合大病初愈的人食用。” 林家涉及挺多行业,酒店也在其中。而朋友之间约出来吃顿饭也是很正常的理由,应该不会惊动安衍身体里的东西。 “行,地址你发我短信。”他果然没怀疑,非常爽快的答应下来,若非沈阮提醒过,林怡真的听不出任何不同。 说话语气,节奏,都和原来的安衍没有区别。 那东西究竟是藏了多久,暗中观察多久,才能学的这样一丝不漏?! 林怡不敢继续深想。 “唔,好,就这样一言为定。” 安衍声线柔软的回了个“嗯。” 等挂了电话,林怡顿时把手机扔到桌子上,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跑到厕所里拧开水龙头,一个劲的搓手。 沈阮拿着手机又把直播点开看了看,直播时间是在昨晚,现在她们看到的是录好的。 安衍皮囊里依然是一团乌黑的雾气。 她看得久了,总觉得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彷佛在哪见过,又想不起来。 这世上能在她面前遮掩着真实面目的,除非修为与她相差无几,又或者如林怡般,魂魄力量足以与她匹敌。 无论是哪种,要真的是恶意教唆欺骗安衍养了怨灵,要他性命,这东西就必然不是善类。 下午的这顿饭,林怡跟着过去可能会有危险,不去又怕打草惊蛇。 沈阮想了想,决定把烛炤也一起叫上,京都是他地盘,这事他理应去看看,万一真的有什么意外,打起来他也能帮衬一下,起码照顾林怡是不成问题的。 而在沈阮这里,以二对一也丝毫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这样想着,她推了推菩提手串其中一颗珠子:“去,把烛炤叫上,就说我找他有事。” 待在珠子里的式夜收到命令,立刻化成一缕风,轻快地飞了出去。 林怡洗完手出来的时候沈阮在收拾着窗户边的花,京都天气极寒,她的花却彷佛不受影响,依然亭亭玉立,打着漂亮的花骨朵。 “咱们不准备准备吗?驱邪镇妖的装备来一套?” 林怡确实怕鬼怕的不行,但沈阮跟着就又不觉得害怕,对于下午和安衍那顿饭,甚至升起了点奇异的期待。 大部分人对神神怪怪的东西,似乎骨子里就透着好奇向往。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穷酸书生与狐妖/蛇妖/猫妖等等精彩故事流传至今。 沈阮一指头戳开她凑过来的脸,“要什么装备?” 她以前对付鬼怪什么的,都是非常简单粗糙的一顿暴打,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再看看是吃掉还是怎么安排。 林怡想了想看过的电影,说:“桃木剑黑狗血符纸之类的。” “……” 先不说这是对付僵丨尸的东西,用来对付安衍身体里那团黑雾没作用,就是有用,能直接锤,还搞那么多花样干什么... 沈阮默默无语了一会,把窗户打开,外头凌冽的冷风瞬间涌进来,站在边上的林怡打了个寒颤。 “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吹一吹。”沈阮顿了顿,说,“如果害怕,你不去也没问题。” 打草惊蛇就打草惊蛇,左右有她和烛炤在,跑不掉。 “不!”林怡快速把窗户捞过来关上,“这种长见识的好机会我怎么能错过!而且那人还穿着安衍的皮囊,再怎么说,我朋友死了还不能清静,太过分了!” 沈阮看她气怒不已的样子,就没再说什么。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下午。 下了一整天的雪丝毫没有停的痕迹,厚重的云层遮蔽了大部分光线,街道两边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还有环卫工在清扫积雪,以免交通不便。 沈阮和林怡到了约好的酒店后,直接上了顶层,这地方是她爸特意留的,用来招待贵客,保密性很好,从不对外开放,今天倒是方便了她们。 酒店经理听说林怡光临,亲自带着菜单上来招待,林怡想着待会安衍到了估计是直接打起来,于是随意点了点几个菜,先吃饱再说。 等了没多久,收到消息后的烛炤也过来了。他现在的模样是人身,脸上的花纹都收了起来,只余俊帅的面容和一双流光溢彩的金瞳。 他穿着身普通休闲服,看上去年纪不大,眉目间依稀透出几分稚气,林怡莫名想起网上很流行的小奶狗... 点完菜后,经理退了出去。 沈阮便趁着等人和上菜这段时间,简单给林怡和烛炤互相介绍了下。 烛炤对于未婚妻能主动把他叫出来这件事感到非常高兴,对林怡态度格外友好,一点都没有上古圣兽高贵矜持的模样,“你好呀。” 林怡自觉见了沈阮后再无人能令她惊艳,而家里后妈虽然讨厌但颜值确实没的说,但乍一对上小奶狗笑眯眯的脸,林怡心跳忍不住快了几分。 “你好。”她忍不住坐的更直,声音柔了几度。 烛炤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小玩意,“送你的礼物。” ——未婚妻的闺蜜,必须先讨好着! 历经人间沧桑变化的烛炤非常懂事。 而他的礼物是块晶莹剔透的琥珀,里面包着朵花,这种程度的东西已经不是钱可以衡量的... 林怡还是瞄了沈阮好几次,见她没反应,才收下琥珀。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滚动声。 沈阮蓦然抬头看去。 而烛炤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神情微变,浑身的懒散收了起来。 第32章 chapter 31 故人 chapter 31 门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打开, 看清门后的景象后, 沈阮却一下子站了起来。 只见方才还是一条走廊的地方, 现在却成了无边的血海,浓烈腥臭的味道随着翻滚咆哮的浪花一齐冲了进来, 无数骷髅在浪里挣扎,泡的肿胀的尸块不断被推出来。 原本豪华的顶层瞬间化作汪洋,林怡崩溃大叫, “这是什么鬼?!” 烛炤一把将她拉起, 抬脚将血海里爬上来的骷髅踹回去, 另只手扔出一块石头, 不断变大,最后伫立在血海中央, 他怒吼: “谁把忘川搞过来了!” 沈阮把企图爬到石头上来的骷髅踢了个散架, 闻言抬头看去, 血海蜿蜒,竟是看不到尽头。 她万万没想到安衍身体里的东西居然能把忘川弄出来, 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要是只有她和烛炤就算了, 打不过还能跑,但多了个林怡, 想跑都难。 数不清的骷髅前赴后继,似乎打算用人海战术耗光他们力气,林怡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就吓得腿软的不行, 一屁股坐在地上,牙齿上下打着颤,差点喘不上气。 “闭眼!”烛炤一声大喊,林怡下意识闭上眼睛,随即便感觉眼皮一阵炙热,极高极高的亮度甚至穿透了皮肤,达到眼瞳里,两道泪水因为刺激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她没看到的是,一瞬间万顷雷电在血海上空炸开,爆发出强烈的光和热,周围的山岩表层化成飞回,而烛炤站在最前方,抬手张开一个能量罩,把四周这片小小的空间笼罩起来。 整个忘川从中间被劈开,露出满是腐烂淤泥的底,顷刻间所有骷髅被这光芒消灭,化成黑色灰烬,消散在空气中。 金色花纹密密麻麻的从烛炤衣袖下生长出来,他的半边脸颊迅速被覆盖,黑色长袍迎风猎猎作响,柔软的头发垂至腰间,眼瞳像是融化的金子。 ——太阳烛炤,千万年来修炼出的法身。 忘川巨大的风浪被镇压住了,血红的海水沉寂下去,海面渐渐恢复平静,一轮弯月悬挂于半空。 这景象有种莫名恬静又诡异的气息。 烛炤转头看向旁边蹙着眉的沈阮,笑道:“哟,拿忘川对付你,倒是挺懂的。” “是,可惜它算错了,你也在。”烛炤天生对邪魔鬼祟之物有镇压的效果,忘川或许能让现在的她头疼,但对烛炤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可不管怎么看,能搞出这样阵仗的,都非普通鬼魅。 她快速在脑海里把有这种能力的地府生物过滤了一遍,得出结论是,那几个,都不太可能。 而且对方这样费尽周折弄具身体,究竟是为什么? 她把菩提手串从腕上解下,八颗珠子在掌心化成一把足有半人高的弓,抬手往虚空里一抓,指间多了三条绯色的箭,弓弦被拉到最开,然后猛地一松,绯色的箭如同飓风般冲入忘川尽头。 带起的巨大气流令海面出现明显的折痕。 林怡等眼球的酸涩褪去,睁开眼,注意到血海里骷髅全都不见了,还没松口气,就见天边那轮弯月突然诡异的扭曲起来,犹如一条蚯蚓般扭动分裂,她咽了口口水,干巴巴的问:“那是什么?” “不知道。”烛炤随口道:“地府的东西一向千奇百怪。” 林怡这才发现烛炤模样变了。 之前眉宇间的稚气消失得一干二净,长发黑袍,半边爬满花纹的脸不仅不可怕,反而有种特殊的美感。 “那东西快出来了。”烛炤视线转向她,俊美又邪性的面容露出微笑:“别怕,我保护你们。” 第32节 说完,看了一眼满脸若有所思的沈阮。 林怡被这笑容晃花了眼,连害怕都忘了,脸热的不行,结结巴巴道:“行,行啊。” “来了。”沈阮突然低声说了句。 弯月汇聚成一个人影的模样,踩着血海走来,每走一步脚下出现一朵血莲。 “这个人...”烛炤微微眯了眯金色的眸子,彷佛想到了什么。 沈阮却是没说话。 林怡努力睁着眼看了一会,等人影走得近了,才看清对方面容,她小小的吸了口气,“安衍?!” 说是安衍,却又不是他。 依然是那副英俊的面容,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媚气,走路的姿势,抬手的弧度,无不是活色生香,彷佛一名风情万种的女人。 “卧丨槽地府的生物都这么个性的吗。”林怡搓着胳膊上爆出来的鸡皮疙瘩,凑到沈阮耳边小声说。 殊不知她自觉的小声,其实在场各位都听到了。 烛炤看着‘安衍’明显黑了不少的脸色,勾唇一笑,回头对林怡道:“是吧,我也觉得,当然,小曼殊沙华除外。” 说着抬手发出一道雷电,重重劈在‘安衍’肩头上,皮肉烧焦的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林怡被他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等浓烟散去,‘安衍’却依然站在原地,只是肩头皮肉都没了,露出森然的白骨。 他缓缓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又看向烛炤,突然开口道:“...多年不见,你还是这样狠心。” 熟稔彷佛老朋友的般的语气。 林怡转头去看烛炤反应,只见他脸上笑意不变,慢条斯理道:“谁让你死了都不老实,非要跑出来作妖,还到我地盘搞事情。” “烛炤。”安衍轻轻地吐出口气,与此同时肩上开始生长出新鲜的血管和皮肉,汩汩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他突然看向沈阮,歪头一笑:“有人告诉我你受了重伤。” 他用目光打量着,片刻后道:“没有了法身的我,和没有法身并且没痊愈的你,你觉得谁输谁赢呢?” 安衍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妩媚的恶毒笑容。 “喂喂喂,你当我不存在吗...”烛炤双手环胸,斜睨他一眼。 安衍却是没答话,只注视着沈阮,如果目光能化成武器的话,沈阮觉得她可能已经被钉死在地上了。 她上前一步,将烛炤跃跃欲试的身形挡了下去,抬眸看过去,“...幽荧,你想怎么样。” 太阴幽荧,许多年前自尽于忘川,法身尽毁,如今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因为曾是圣兽,魂体无法寄身在纸人里,所以必须依存于人类身上。 而费尽心思得到安衍的躯壳,想必是因为不敢妄夺性命,怕被天道察觉降下责罚罢? 毕竟圣兽入魔,已经非常容易引动天劫。 四周无声的刮起暴风,无数鬼哭狼嚎齐齐从血海响起,位于风暴中心的幽荧抬手在血海中抽出一把弯而薄,半月形的刀,血水不断从危险锋利的雪亮刀刃上滚落下去。 她当年死于忘川,武器也随着法身沉入海底,如今法身被血水腐蚀融化得一干二净,唯有这把跟随她千万年的刀,依然闪烁着逼人的锐芒。 “你们都以为我是自尽的。”幽荧伸出修长的手指从刀锋上拂过,柔软的指腹瞬间被割开一道细长的口子,汩汩的血液争先恐后涌出来,将刀上精致的花纹染得红艳,她嘴角嘲讽的勾了勾,“烛炤与你订婚,我确实非常愤怒难过,但不至于想去死。” 沈阮一愣,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当初你死于忘川,曼陀罗告诉我,你是自尽的,我没有怀疑,因为这天地间,想要悄无声息不惊动地府其他人将你杀死,基本是不可能的。” 连全盛时期的她对上那时候的幽荧,都没办法轻易获胜。 而地府之中,还有谁的修为能与她并驾齐驱? 幽荧一步踏出,海面顿时燃起无数红莲,业火灼灼,整片忘川很快被烧成滚烫的开水,咕噜噜的气泡不断翻涌,上空乌云迅速聚拢,沉重的雷声在云间滚动,犹如山石滚落,令人心头不自觉产生畏惧。 空气都被业火烧烫了,林怡热得满身是汗,她今天穿了身羽绒服外加小毛衣短裙,这会儿不得不把外套脱了下来,依然无法阻止热意在身体翻涌,整个人彷佛蒸笼里的包子,快熟了。 在她旁边的烛炤最先发现异样,抬手一挥,四周的温度立刻降了下来,渐渐恢复成普通人能接受的温度。 林怡拿手背擦了擦额间的汗,刚想说声谢谢,突然怀里被塞进来几只玩偶。 “......?” 烛炤指了指玩偶,道:“小曼殊沙华的鬼使,刚刚被业火烤晕了,你照顾一下。” 林怡看了看手里吐着舌头晕乎乎的鬼使,头皮顿时炸出一阵恶寒,扔不是,不扔也不是,最后忍着恐惧把它们抱了起来,不停在心里催眠自己这是玩偶这是玩偶不是鬼。 血海之中,幽荧刀尖直指沈阮,怒笑着道:“是啊,所以你一早让曼陀罗给我下了阿舍曼之果的毒,这毒让我逐渐失去五感,所以后来才会被曼陀罗偷袭杀死,并将尸体沉入忘川,为的就是防止被人查出,是你下令。” “......”沈阮听到这,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我果然应该早点收拾曼陀罗的。” 阿舍曼之果的剧毒不仅对鬼类异常有效,即便是圣兽也无法阻挡,当年她若是看到幽荧尸身,便能看出不对劲。 可惜曼陀罗办事周全,没给她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太阴幽荧,与在人间镇守京都的太阳烛炤不同,她负责超度地府的厉鬼,若是遇上实在没办法超度,丢十八层地狱都不能洗清罪孽的,就直接一道业火烧成灰飞烟灭。 不受女君掌控,也从不与地府阴吏交好。 “我说不是我下的令,你肯定不信的。”沈阮拉开弓弦,一支箭凭空出现,周身缠绕着几缕丝线般的红影,“所以,来吧。” 幽荧冷笑一声,下一秒飞身而上,薄如蝉翼的刀锋光芒闪电般袭向她脆弱的脖子。 沈阮脚下未动,拉开弓弦的手松开,‘咻’的破空之声震颤,箭尖与刀芒相撞,发出‘当’的一声轰鸣,花火四下绽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稖稖稖扔了1个地雷 读者“雅诺菲斯”,灌溉营养液+3 读者“v”,灌溉营养液+5 读者“寒羽”,灌溉营养液+1 读者“只想扯皮”,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寒羽”,灌溉营养液+1 么么啾3 第33章 chapter 32 幽荧 chapter 32 月牙形的刀上刻着精美繁复的花纹, 被鲜血浸得微微发红, 刀身雪亮薄如蝉翼, 使用起来极其轻快,刀挥出来的锋芒轻而易举把岩石整齐切开, 可以想象,这一刀若是落在沈阮身上,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沈阮很快被逼到岩石边缘, 这样狭窄的地方对她非常不利, 凌空拧身避开紧追而来的刀锋, 轰的一声, 沈阮原本所在的地面出现一道三米多长的刀痕。 林怡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小心。” 幽荧箭步上前, 刀锋直接重重朝着沈阮砍下, 几乎要将她拦腰折断。 ‘铮’的一声嗡鸣, 暴烈的飓风将整个血海吹的浪潮翻涌,沈阮站在海面上, 长弓一横挡住了刀锋,发出刺耳的声音。 ——幽荧为上古圣兽之一, 战斗力不可小嘘。 雪亮的刀身映出两人的面容,霸道的刀锋削断沈阮一缕头发, 幽荧冷笑:“‘蚀月’还没斩过地府女君,今天你或许是第一个。” “是吗?”沈阮语气毫无波澜,眼瞳如黑曜石般纯粹的幽暗,下一秒, 她另一只手上的箭突然化成四五把两指长小刀,猛地插入幽荧胸口,疯狂的旋转着切碎了她的心脏。 幽荧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突然喷出一大口血,剧痛中‘蚀月’脱手,掉入血海。 她神色大变,正欲追上去拿,沈阮却不给这样的机会,飞身上前一脚将她从半空踢落到地面,随后,长弓化作绯红的剑抵在她喉咙上。 “......” 幽荧恨恨瞪着她,咬牙切齿道:“...来啊,再杀我一次。” 胸口不断溢出鲜红的血液,大量失血很快让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几乎能把人痛的昏过去的感觉从身体传至魂魄,令她疼出一身冷汗。 沈阮注视她良久,半晌后平静道:“我从没想过杀你。” 若是普通人,心脏被搅碎瞬间就会死亡,但幽荧痛得踹不过气,依然清楚的听到了这句话。 “到这个时候了...”她喉头全是血沫,声音嘶哑:“何必,继续狡辩。” 幽荧认定是她下手。 “信不信随你。”沈阮冷淡说了句,抬手落在她额头上,淡淡的红色光芒碎星般从指间流淌出来,渗进幽荧身体。 幽荧只感觉似乎有什么清凉的东西从头颅传遍四肢百骸,凉意所到之处所有伤口消失,渐渐把她的神志拉了回来。 “你的三魂七魄,其中一魂一魄,我先带走了。” 沈阮五指合拢,红色的光芒悉数回拢到手里,中间包裹着雪白柔和的彷佛雪一样的东西。 普通人失去一魂一魄会发生非常严重的问题,比如变得痴呆,沈阮拿走幽荧的一魂一魄,是为了削弱她的力量。 如今的幽荧除了不死不老,基本和凡人没什么区别。 “你走吧。”沈阮收剑,化成八颗菩提珠子回到腕上。 幽荧冷冷抬眸,“你这副假惺惺的姿态,令人厌恶。” 走过来的烛炤和林怡恰好听到这句话。林怡呸了一声怒道:“我看你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阮阮放你一马还不知好歹。” 烛炤从她旁边经过,却是嘲讽着哼笑,道:“疯子。” 听到这两个字,幽荧却像是被狠狠刺激了某条敏感的神经,竟不顾失血过多产生的晕眩站了起来,狼狈万分道:“烛炤,我对你真心一片,你却视我若无物,如今还来践踏我,你究竟有没有一点良心?!” 烛炤彷佛听到笑话,转身看她:“我一直都挺奇怪的,咱俩虽然同为圣兽,一阴一阳,但你在地府幽冥,怎么就突然跑来说喜欢我?” 幽荧愣怔,片刻后她急促道:“是你,你先对我有意的啊...这个太阳石,不是你给我的吗?!” 她雪白的手掌心,躺着一块流光溢彩的石头。 幽荧彷佛抓着什么救命稻草般,紧紧握着太阳石,茫然道:“我生辰那日,你亲手送我的,还说...还说‘非卿不娶’,难道你都忘了?” 她满脸惊慌失措,立在原地,手臂和脸上沾着不少血迹,看起来可怜又可悲。 一直沉默的沈阮听到这,露出怜悯的神色。 烛炤从幽荧手中接过太阳石,看了一会,五指合拢捏碎了。 “幽荧。”烛炤叹了口气,“我不明白你这几千年是怎么活的,这种单薄又愚蠢的谎言你也信。” 他转头看向走到不远处的沈阮,金色的眼眸光华璀璨。 第33节 “我若爱慕一个人,必定是虔诚郑重的直接向她求娶,而不是随随便便送块破石头。” 幽荧脸色惨白,一瞬间心头彷佛被重锤狠狠击中,身形恍惚,喃喃自语道:“是谁骗我...” 她是太古圣兽,出身高贵,千万年在地府超度亡魂,身边都是鬼怪,她打心底看不上它们,时间久了觉得十分孤寂。直到有天巴结自己的曼陀罗说起人间也有个圣兽,名太阳烛炤,身份与她最相配。 幽荧起初听完只是冷冷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然而曼陀罗时常提起,她就莫名其妙的也有一点好奇起来,在曼陀罗的怂恿下悄悄去了京都,后来得到他亲手相赠的太阳石,和那句‘非卿不娶’。 欢喜好像是一块石头,投进心湖,让她既羞耻又高兴,回到地府后也一直念念不忘,只等他亲自来迎娶。 没多久烛炤真的来了,谁知,却是求娶地府女君——曼殊沙华。 幽荧不敢置信,小鬼们暗地里嘲笑她,令她颜面尽失,她羞怒不已,却只能咽下。 最后,就是曼殊沙华派曼陀罗下手,杀了她。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浮光掠影般闪过,又碎裂消失。 都是假的,都是骗她的。 幽荧只觉得荒唐可笑。 . 四只式夜,软乎乎小小的还吐着舌头,要不是真的摸到那种真实的手感,打死她也不信这不是玩偶。 林怡面色复杂的看着沈阮把一只只式夜叫醒,它们牵着手乖乖的站成一排,眼睛猫一样漂亮,脸上还带着几分初醒的茫然。 幽荧的业火对鬼类伤害巨大,庆幸式夜只是被业火的热度烤晕了。 沈阮检查了遍,确认它们真的没事,半跪着亲了亲它们脸颊。 式夜眸子亮亮的,用脆生生的嗓子道:“女君,我还头晕。” 另一只不甘落后,争着说:“我也头晕...” “我也是!” “还有我。” 围观全过程的林怡一脸卧丨槽。 烛炤从沈阮亲式夜开始就忍不住频频瞄过来,这会儿实在是忍无可忍,也懒得管失魂落魄的幽荧,抬脚走到式夜们面前,怒道:“要什么,屁大点的小鬼使就知道占便宜。” 被他凶巴巴的瞪了一眼,式夜们老实了,闭紧嘴巴怯生生的看着他,委屈,又委屈。 烛炤险些没被呛到。 这些小鬼使,本事没多少,装模作样起来一个赛一个可怜,彷佛他真的干了什么。 林怡努力憋笑。 沈阮简直不想理他。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酒店经理推门进来,满脸谄媚堆笑。 ——幽荧魂魄被抽了之后,忘川穿过时空隙缝消失了,四周景象也回到原来的样子。 “哎!”经理上菜的时候险些没踩到个人,定睛一看居然是大明星安衍,不知怎的坐在地上,衣服破破烂烂,脸上彷佛还哭过了。 ——一瞬间,见多识广的经理脑补了许多那什么s和m的黄色废料。 经理隐约觉得自己触碰到了某些豪门桃丨色丨艳事,短暂的惊呼一声后迅速调整了脸上表情,彷佛什么都没看到,淡定的把菜上完,出去的时候还贴心的把门带上。 ——至于式夜?那不是玩偶嘛。 得到上席机会的式夜非常高兴的拿着勺子勺汤喝,林怡坐在旁边,一边忍不住瑟瑟发抖,一边万分怜爱的频频给它们夹菜。 式夜觉得她闻起来甜甜的,坐在旁边还能增强食欲,于是一人n鬼相处得竟算是融洽?! 烛炤看着这一幕不屑的哼哼两声,愚蠢的人类,还不知道她在鬼使眼里就是块嫩牛五方吧。 沉默里,沈阮突然道:“你去哪。” 站在门边的幽荧回头,看向自己恨了许多年的人,心里下意识掠过许多复杂的情绪,最后开口,道:“怎么,你后悔了。” 语气里依然是熟悉的嘲讽,态度却缓和了许多,不再尖锐和咄咄逼人。 沈阮摇了摇头,“只要你不再作恶,便不关我的事,你走吧。” “......” 幽荧长久的注视她,似乎非常的无法理解,她说:“你这样心软,以后别后悔。” 放虎归山,这个道理沈阮难道不知道?!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了。”沈阮漫不经心的摸了摸腕上的菩提手串,毫不在意,说:“你既然用了安衍的身体,以后就代替他活着,或许会发现做人也挺好的。” 幽荧勾了勾嘴角,出乎意料的是没有否认,她抬手开门,走了出去,突然又道:“你知道,我是怎么得到这具身体的吗?” 除了烛炤,在场的两人齐齐抬头看向她。 幽荧对她们反应很满意,却是没开口解释的意思,只是低声道:“判官和白茶占据了酆都,正在四处搜查你的下落;你的那个小宠物和孟婆,也在找你。” “找我做什么?”沈阮皱眉,判官和白茶她还可以理解,是想斩草除根,但后两个... “地府女君失踪,你觉得他们找你做什么?”幽荧说出一句令她震惊不已的话。 沈阮猛地站了起来,“什么意思?” 幽荧却是没继续说下去,直接转身走了。 沈阮手心掐得死紧,指甲戳进肉里都没察觉。 林怡拉了拉她衣服一角,一脸‘我的小伙伴是大佬’的卧丨槽表情,一边暗戳戳小声问:“阮阮,你是地府老大啊?” 沈阮神色复杂看她一眼。 百年前,她被曼陀罗打伤,又遇上身边的人背叛,很是狼狈的逃出地府,原以为这么多年曼陀罗已将地府掌控,现在听幽荧的话,更像是,曼陀罗并没有得到女君之位。 这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缠在沈阮心头解不开,以至于当天夜里,她睡得脑子不太清楚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十分荒谬又愤怒的答案涌出来。 ——难道曼陀罗这个废柴,居然到现在了都没收服地府的阴吏?! 这他丨妈还是她师姐呢?!她和萝迦的面子不要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逐渐忘记男主的一章。 感谢 稖稖稖扔了1个地雷 读者“稖稖稖”,灌溉营养液+6 读者“〣( ?Δ? )〣”,灌溉营养液+10 读者“阿芫”,灌溉营养液+1 读者“寒羽”,灌溉营养液+1 第34章 chapter 33 下雪 chapter 33 也许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 导致沈阮做了一晚上暴打曼陀罗的梦。 醒来时犹有几分依依不舍。 她与曼陀罗, 起初的关系并不是十分太差。 沈阮边洗漱, 边想。 萝迦还在时,曼陀罗就算是跋扈, 也有个度,而沈阮只是个屁都不懂的小鬼,满心只想着能吃饱活下去就好, 所以两人之间没什么冲突。 萝迦告诉她, 吃得饱不被人欺负, 就要好好修炼。 所以沈阮也一直认真专心的修炼, 偶尔走神,也是在想厨房什么时候能再做一回酱肘子吃。 她和曼陀罗第一次发生矛盾, 是因为瑭公子。 ——哦那时候他还不叫瑭公子。 沈阮擦了擦脸, 迟缓的感觉到冷意从湿哒哒的手指蔓延, 像是初初遇见他的时候。 午后,沈阮吃酱肘子吃的太多, 有点撑着了,便四处走走消食, 不知不觉走到忘川边。 每个从奈何桥走过的人,喝过孟婆的汤后都会将前尘忘得一干二净再去投胎, 像是一张色彩斑斓的画布,洗成白布,所有色彩褪入到忘川之中,日积月累, 生成非鬼非人的东西,婴鬼们不吃,鸦君们也不吃。 沈阮只在饿极的时候尝试着去捕捉过,最后险些被拖下忘川里。 忘川边是大片荒芜的土地,听说这是因为酆都的风吹到这里,所以万物不生。 她成为萝迦徒弟已经有一段时间,大概是因为伙食好,身量迅速抽长,和以前豆芽菜的模样有了些差别,所以沈阮走到忘川边,遇上以前一同抢食的小鬼们,它们没有认出自己。 小鬼们围着在一起,形成一个厚实的圈,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 有些小鬼会抱团抢食,沈阮以前就被抢过几次,被打的很是凄惨,这会儿见到了,忍不住想帮一帮那个可怜的家伙。 谁知她这次误会了。 被围在中间的是个少年。 浑身未着寸缕,雪白的长发像是海藻般覆盖在身上,面目很是精致。 “这东西能吃吗?”有小鬼伸脚轻轻踢了踢少年。 周围的小鬼面面相觑。 少年似乎能听懂,很害怕的缩了缩肩膀,看上去没什么战斗力的样子。 沈阮皱眉,这鬼,好看是好看,怎么就这副软包子的模样,也难怪这些小鬼都要欺负他。 地府中鲜少有这么柔弱的生物存在,因为弱,就面临被吃掉的危险。 沈阮原本打算掉头就走,结果发现走不动,有人抓住她的脚。 她低头看到条雪白雪白的手臂,“......?” 少年膝行到她脚下,恳求道:“请你收留我,我很好吃,只要不是立刻死掉我就可以一直给你提供稳定的食物。” 第34节 他说着,竟然硬生生将自己一条手臂撕了下来,血从伤口喷溅而出,而他捧着自己的手,递过来。 沈阮觉得自己似乎看错了什么,少年弱,但是足够聪明和狠。 身旁的小鬼们闻言眼眸一亮,露出贪婪的神色。 只要不立刻死就能提供稳定的食物啊! 这诱惑太大了。 少年脸色因为失血愈加苍白,但就如他所言,伤口渐渐止住了血,并且很快有愈合的迹象。 沈阮没去接那条手臂。 她说:“我不吃生肉了。” 有更好吃的酱肘子还吃什么没滋没味的生肉干啥?! 她又不是智障。 而且萝迦说了,她现在修炼得挺好的,以后可能很快就没什么能打得过她,到时候整个地府还不都是她的一盘肉? 沈阮十分财大气粗的表示看不上这点肉。 少年却误会了,他艰难的挪动,柔嫩的膝盖被粗糙的沙砾磨破皮,留下明显的痕迹。 “我可以帮你烤熟。”他想了想,“别的做法,我也可以学。” 沈阮说:“我也不要厨子。” 少年是真的为难了,他踌躇了一会,用着商量的语气,“我很好吃,而且会做饭,还很好看。” 沈阮不缺吃的,不缺好厨子,自己就很好看。 但她突然想起萝迦最近教的课程有提到过鬼使。大人物身边除了鬼奴之外,还必须搞几个鬼使来撑撑场面,鬼使越多就越厉害。 沈阮自觉现在不是很厉害,但要是有个鬼使撑场面,似乎也挺不错? 而且这少年是真的长的好看。 忘川爬出来的非鬼非人的东西,大多面目丑陋,或者干脆没有脸,糊糊的像是一团烂泥巴,别提少年这样的了。 沈阮只犹豫三秒,就点了点头。 少年松了口气。 他把撕下来的手扔往一边,小鬼们便纷纷住追着过去,一站起来,沈阮就觉得自己眼睛被q丨j了。 ——她现在是一个有身份的鬼了啊!怎么能随随便便看别的男孩子的身子!! 沈阮默默捂住眼睛。 少年也意识到了不妥,但又确实没遮蔽身体的东西,尴尬又无措的站在原地。 一件外袍从天而降,落在他脚边。 沈阮听到声音,睁开眼,看到不远处缓缓行来的曼陀罗。 曼陀罗喜欢穿紫衣,衣服上大多用华丽的金丝银线绣出大片花纹,云髻高耸,发髻间的钗饰在行走间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想让人忽视都难。 沈阮摸了摸鼻子,她觉得,曼陀罗要是与人打架,恐怕会被这一身华贵装饰所累。 “曼殊。”曼陀罗难得神色温和同她打招呼,“这少年,给我做鬼使可好。” 沈阮眨了眨眼睛,萝迦跟她说过曼陀罗脾气不大好,而她这个做师妹的应当忍让,于是她答应道:“好呀。” 事情本应到这里结束,然而少年却一动不动,不捡曼陀罗赏赐的衣衫,只固执的跟着沈阮走。 沈阮一看曼陀罗神色就知道情况不妙。 果然—— 凌空一道长鞭闪过,准确落在少年身上,那力道将他整个抽飞,殷红的血迹从伤口处涌出,在冰白的皮肤上尤其显眼。 曼陀罗冷冷注视着他,嘴边勾出一个笑:“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忤逆我。” 她走过去,踩在少年断臂的伤口处,脚尖恶意用力碾压。 少年发出一声闷哼。 沈阮见搞成这样,也不能走了,苦口婆心的劝他。 “曼陀罗虽然傻丨逼了点,但是跟着她也挺不错啊,何必受这顿毒打?” 年少的沈阮十分耿直并且毫不留情面。 可想而知,曼陀罗脸色当即就更黑了。 少年咳出几口血沫,摇了摇头:“我答应跟你走。” 沈阮点点头,这少年还挺有骨气,她看向憋得要炸的曼陀罗:“不好意思啊,师姐,这样,他得罪你,你也打了他出气了,我就先带他走了。” 说罢把外衫捡起来,披在少年身上,总算没那么辣眼睛。 不少鸦君落在附近,隔着段距离看戏,不时交头接耳的讨论几句,吃瓜吃的很是开心。 曼陀罗这个人,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难堪,气的脸都红了,怒道:“曼殊,你欺人太甚。” “师姐怎么这样说?”沈阮惊奇:“莫非是因为我说你傻丨逼?可你不也跟别人这样说我?难不成是怪我没偷偷骂你?可师父说过,骂人呢背后骂是没用的,当面骂才痛快,我只是听师父的话。” 萝迦的诸多教导,她深以为然,不仅牢记于心,更是亲身实践。 鸦君们听力极好,婴鬼在水里游动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此刻轰然发出笑声。 曼陀罗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憋得青了白白了红,她抖着手,你你你好几次,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躲远点。”沈阮笑吟吟的低声对少年说。 曼陀罗的鞭子不是凡物,少年吃了一鞭子,站都站得不太稳,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往一边去。 然后沈阮和曼陀罗打了相识以来的第一场架。 她入门时间不及曼陀罗长,最后竟然也勉强打了个平手,自己被抽了好几鞭,皮开肉绽,而曼陀罗则被射了一箭。 虽然只有一箭,但位置险要,刺中了心脏。 萝迦来送伤药,叹气:“你这硬脾气,什么时候能改?” 沈阮疼得神志不清,在床上不敢动,生怕牵扯到伤口,含糊道:“她抢我东西。” 因为她贫穷惯了,什么东西到了自己手里必定非常宝贝,而且她愿意给,不代表她愿意看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被虐待糟蹋,这是两回事。 况且沈阮看曼陀罗不顺眼很久了。 今天这场架,看着是为了抢一个鬼使,倒不如说是发泄对彼此的怒气。 “好吧好吧。”萝迦自然知道这不能全怪她,抬眼一看,发现屋子站着个少年,白发,眉眼狭长,面容如画。 萝迦嘀咕:“还真是让人想为他打架。” 她转头问沈阮:“你给他取了什么名字?” 沈阮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萝迦说了什么,脑子混混沌沌的,慢吞吞道:“沈...沈糖吧。” 依稀记得师父带她去人间一趟,有种叫糖葫芦的东西很好吃。 萝迦沉吟:“沈瑭?瑭,玉也...” 她很是欣慰,“等你伤好了,我再给你请几个新死的教书先生,咱们虽然是鬼,但也要有文化,不然会被耻笑的。” 沈阮彻底昏死过去。 后来沈瑭没成她鬼使,因为沈阮发现,这家伙太弱了,自己抬根手指就能让他打好几个滚,作为鬼使不耐打可不行。 但曼陀罗经过那件事后,不仅更恨她,连带着也恨上了沈瑭,自己是不能把他赶出去了。 沈瑭就这样留了下来,既不是鬼使,更不是鬼奴,而是一种类似小宠物般的存在。 后来萝迦出事,她临危受命成了女君,曼陀罗心有不甘又打不过她,搬到酆都后低调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人间兵祸严重,地府冤魂前所未有的多,她疲于应付,曼陀罗与判官勾结,趁机作乱。 萝迦选她做女君不是没道理的,沈阮在她身边不过二三百年,整个地府已经无人能打得过她。 曼陀罗满心以为这样能把踏从女君之位上拉下来,结果被沈阮打了个半死,仓皇逃回酆都。 而沈阮,在受了伤的情况,被自己饲养的宠物反咬一口。 窗外是鹅毛般的大雪,放眼望去,除了被压的弯曲的树木,就是刺目的雪白。 沈阮漫不经心的煎着饼。 她到现在也想不通,沈瑭怎么会背叛自己。 第35章 chapter 34 炼魂 chapter 34 幽荧说沈瑭在找自己, 沈阮想不明白他找自己能干嘛。 是觉得那一刀没要了她的命, 想再补上? 京都是烛炤的地盘, 判官他们就算知道自己下落也不敢贸然过来,按理说, 她伤势未愈应该留下来,而自己不说,只要判官敢来, 烛炤肯定不会饶了他, 届时收复地府也很有希望。 然而沈阮自觉已经很对不起烛炤, 并不想再利用他。 鲜肉煎饼两面煎的金黄, 麦子的香味弥漫开来,刚好的煎饼很烫, 沈阮拿筷子夹着尝了尝味道, 饼皮酥脆, 一咬下去肉馅还带着肉汁,十分好吃。 吃过早餐, 沈阮让式夜去把烛炤找过来。 式夜以为她想通了,非常高兴, 眨眼消失在空气里。 烛炤来的很快。 他镇守京都,人的事不能干涉, 而妖魔道没落,幸存的几个大妖大魔都有各自地盘,轻易不来京都闹事,所以大多时间他都过的很是无聊, 沈阮来京都后他便每天都在想着要怎么把未婚妻变成妻子,所以一听到她找自己有事,烛炤立刻屁颠屁颠的过来了。 他提着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式夜,道:“你的鬼使走的太慢,我便顺手帮了帮。” 可怜的式夜,被烛炤身上的瑞气逼得快自闭。 沈阮怜悯的看它一眼,随后开口道:“我要走了。” 烛炤笑意一顿,皱眉:“你现在的处境不太妙,待在京都是最好的。”他看看四周萦绕着的薄薄的灰色雾气,“你是担心住久了对这家人产生不好的影响?” 第35节 地府女君长久在人间滞留,会引起非常严重的后果,所到之处,鬼魅丛生。 他抬手一挥,雾气瞬间融化,“这点小问题很好解决。” 沈阮摇摇头,倒了杯茶放到烛炤面前,缓缓道,“我希望走之后你能帮我多照顾林怡。” 萝迦的魂魄如同美味的佳肴,但凡鬼怪都会受到吸引,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她,尤其是现在地府生乱,十八层地狱不知多少厉鬼逃了出来,那些鬼怪受尽刑罚,比寻常的要凶恶成百上千倍。 想要成为鬼王,除了潜心修炼之外,还可以通过吞噬魂魄这种方式,所以林怡小时候经常被鬼怪缠身。 更何况,沈阮勾了勾嘴角,现在地府和酆都的旧人,都忙着找她吧。 所以,自己必须尽快离开京都。 沈阮送萝迦入轮回后没有留下任何她的踪迹,就是担心阴吏找到她。 烛炤不太乐意,他不能离开京都,沈阮又甚少出现在京都,难得一次被他逮到了。 他暗暗朝旁边窝成一团打牌的式夜打眼色,上次就是它们帮忙才顺利在机场把沈阮截下来,然而这次,式夜却似乎看不到似的,满脸谨慎认真的盯着手里的扑克牌。 烛炤缓缓磨牙,这群式夜,果然靠不住。 没有帮手,强行留沈阮又怕适得其反,磨磨蹭蹭片刻,烛炤勉强点了点头,:“好吧。” 对这结果沈阮没什么意外。等烛炤离开后,她收拾好东西正打算去跟林怡道个别,没想到却扑了个空,煮饭阿姨说林父今天出院,林怡已经出门了。 沈阮原本打算临走前给林怡几个普通鬼使防身,既然她不在,沈阮只好把纸人装入盒子里,吩咐它们不要吓着人,才把盒子交给煮饭阿姨,让她代为转交。 这些鬼使都被她扣了一魂一魄,绝对不敢对林怡怎么样。 做完这一切,沈阮才带着式夜一起回了江都。 和京都比起来,江都的天气显然更温暖些,没有下雪的迹象,中午花店生意不太好,沈果就在柜台后面拿纸出来练习做纸人,手机播着宫斗剧,两只式夜和萌萌难得和平共处的凑在一起,看得津津有味。 花店里开着暖气,沈阮推门进去,惊动挂在边上的风铃,沈果剪纸的手一抖,顿时一个纸人被她剪走大半张脸。 “哟,还有麻花辫。”沈阮看了一眼剪好放在一边的纸人,笑眯眯的说了句。 沈果眸子倏然亮了亮,“大人回来了。” “嗯,最近太平吧?”沈阮问。 上次在医院看到雀卿猎杀婴鬼,她还想不明白雀卿一向不爱搭理婴鬼,怎么会主动干这种事,处理完婴鬼后本来是想找时间调查调查雀卿是受什么人指使,但现在经过幽荧的提醒,以前想不通的地方都能想通了。 婴鬼这东西生命力顽强得跟蟑螂似的,若是在人间大肆繁衍,普通人面对婴鬼没有任何胜算。 到时候就会死人,而死人多,沈瑭和孟婆那头就会乱起来。 判官是打算仿照百年前那场浩劫,那么雀卿想必不是沈瑭派的,就是孟婆派的。 只是没想到恰好沈阮就在江都,在婴鬼还没泛滥开之前将它们杀了个精光。 沈果不太明白沈阮问这话的意思,她仔细想了想,然后道:“没什么异常...不过昨天有个男人来花店找您,看神色,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 男人? 沈阮先是愣了愣,随后道:“他有没有留什么话下来?” “有。”沈果回忆着,缓缓开口:“说是让您回来了,去老街的香烛店一趟。” 香烛店?沈阮脑中浮现出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形象。 沈果道:“大人跟他认识吗?” “不太熟。”沈阮答,眼角余光瞥见两只式夜腰板挺直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起,彷佛等待主人回家般可爱可怜。 算起来,从她离开地府至今,有百多年没见了。 于是沈阮蹲下,招了招手,两只式夜顿时高高兴兴的扑进她怀里。 ——她的鬼使除了式夜,还有白茶和虫娘。 白茶冷漠孤静,虫娘细致妥帖,唯有式夜,脾气坏,还粘人。 沈阮把式夜收入菩提珠中,突然听到沈果迟疑的声音,“...有件事,不知道是不是有问题。” 她把正播放着宫斗剧的屏幕切到另一个页面,“最近江都有个男人失踪了。” 屏幕里是一小段监控视频,男人走入电梯,随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沈阮接过手机,把视频倒回去,来回看了好几次,最后按下暂停键。 画面黑白,模糊不清,男人的大半张脸给她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沈阮眯了眯眼,“陈...烨?” 那个叫青青的女人的男朋友。 沈阮记得自己放火杀婴鬼之前,在医院和他们碰上过一次。 “这段视频最近在网上挺火的,有人认为是炒作。”沈果说:“大人觉得呢?” 沈阮把手机还给她,淡淡道,“先不管,去老街看看再说。” 沈果哦了声,没注意到沈阮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她看到的视频里,陈烨的脸已经烂了,露出半只白骨下的眼窝,蛆虫在里面进进出出。 他已经死了很久。 “他确实很久之前就死了。” 香烛店里,丁大全听沈阮问了这么一句,毫不犹豫的答道。 小院里的银杏落光了叶子,枝条光秃秃,彷佛是枯黑瘦长的鬼爪,有鬼使来上茶,灰白的轻烟淼淼,沈阮吹了吹上面的细碎茶叶。 听丁大全继续道:“陈烨是本地人,家就在这附近,我这在住的久了经常看到他出入,所以有印象。大概是两周多以前吧,他和大着肚子的女朋友到对面小餐馆吃饭,不知怎么的在门口吵了起来,陈烨很生气的吼了那个女的,然后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了。” 丁大全啧啧两声:“人当即飞出去四五米,身上没出什么血,救护车来了后有白大褂下车看了两眼,直接走了。后来几天夜里我起来上厕所,都能看到陈烨鬼魂在附近游荡呢。” “看来的确是死了挺久。”沈阮说了句,难怪尸体都成那样了。 她视线环顾四周一圈,没在院子看到什么电子设备,冬天里也只是烧了两盆炭取暖。 丁大全应该不知道那个视频的事,否则提起陈烨,不会这么风轻云淡。 而陈烨一具尸体,又是怎么录下那段诡异的视频? 沈阮喝了口热茶,把手放到炭盆旁边暖着,“你之前到花店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嗨呀!”丁大全一拍大腿,经她提醒顿时想起正事来,苦着脸道:“是有件事要找你,我最近收了个地下的东西,原本以为是个宝贝,结果没想到是个烫手山芋。” 他苦笑了一下,“我是没法子收服,所以想请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地下的东西意思是地府的东西,沈阮之前在他这里买了许多东西,且身边的鬼使也挺厉害,丁大全也是没办法了,才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打听了半天沈阮地址,又亲自到花店去找人。 “是什么?”沈阮好奇,丁大全不是一般人,能让他也觉得烫手的,东西肯定不简单。 丁大全起身,冬季养膘这句话大约不是假的,肉眼可见他胖了许多,圆润得像颗肉丸子。 “那东西很凶,我用十几道符锁起来了。”他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把沈阮带到上次的宝库,宝库尽头是一面墙,丁大全打开机关,墙立刻挪开,露出一条地道。 只能容一人行走的宽度,两米多高,墙壁有些潮湿,夜明珠的光不够足,只能隐约看清脚下的石阶。 丁大全端着盏油灯走在前面,地道空气有些差,不过这对沈阮来说没有丝毫影响,而且这种幽暗的环境,让她有种身在地府的错觉。 步行了大概十分钟,经过一道拐角时,沈阮突然听到有细细的声音从前方发出来。 像是鬼魂的嘶吼。 沈阮看了眼丁大全,他似有所察觉,道:“快到了,就在前头。” 夜明珠幽幽的光芒,给他的背影蒙上一层不详的青灰色。 如丁大全所说,地道很快到了尽头,前头地势平坦开阔,彷佛歌剧院大厅。 “这是,墓室?”四周十几米高的墙绘着数不清的天女图,姿势各不相同,而在天女身后,分别是一轮月亮与太阳。 丁大全将油灯放到一旁的石头上,仰头望着天女图,“没错,这是一处墓室。” “传闻里天女不堕幽冥不降红尘,日月是她的侍从...”沈阮低声,缓缓转头看向丁大全,“天女死后,化身为魃,是天地至凶,后人常用认为,把她的形象刻于璧上可以镇妖邪。” 墓室正中央有一口木棺,不知存放了多久,周围的漆已经有些脱色,但因为被人经常擦拭,所以十分干净。 在棺木旁边,还有一尊炉子。 沈阮的瞳孔里,倒映出无数从炉子内伸出来的灰白手臂。 “...但是,也有另一种说法。” 他们来时的地道轰然关闭,发出沉重的轰鸣,而墓室内,长明灯大亮。 鬼魂凄惨的哭叫从炉子里钻出来,神情呆滞手脚僵硬的尸体麻木的往炉子底下添柴,扇火,丝毫没理会火苗撩过的手背变成焦黑。 从尸体的身形来看,是个年轻的男人,而他仅剩的半张脸,赫然是视频里失踪的陈烨。 沈阮顿了顿,继续说:“有一些人则认为,天女拥有把死者从轮回里带出来的力量。” 天地万物,除非魂飞魄散,否则死后都要入轮回。 但天女不同。 她死后依然拥有自己意识,除了身体的变化,其他和生前无异。 所以从上古就流传着天女不受轮回控制的传说,更有人觉得,天女能从轮回里,把魂魄重新带回人间。 “可是这些都只不过是传言而已。” 沈阮说。 “没错。”丁大全脸上露出个狠厉的笑容,目光狰狞的望着天女图:“传说是假的,根本没有什么天女,我作法请了无数次,如果她真的存在,早就该回应我了!” 沈阮没说话,脸色古怪。 丁大全看向沈阮,“所以,我只能另想办法,炼出【凝魂丹】!” “棺木里的,是你什么人?”沈阮轻声问。 丁大全眸光一暗,走到棺材旁边伸手抚摸着,沉默了很久才道:“是我儿子。” “修行之人都有五弊三缺,鳏、寡、孤、独、残为五弊,钱、权、命为三缺。但你手脚健全,我起初以为你是鳏命,所以现在看来,你其实是独命才对。” 老而无子,为独。 沈阮走过去,棺木是打开的,一眼就能看到棺木底下躺着一团灰褐色的婴儿形状。 “他并没有降生。” 这具婴儿的尸体,根本没有发育完全,在母亲肚子里就已经死了。 第36节 原本平静下来的丁大全一听这话,顿时变了脸色,怒道:“不!他已经来到这人世了。” 他两眼通红,愤怒的瞪着沈阮:“我把他抱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活的!” 沈阮看着他发疯。 丁大全望着那具婴儿尸体,声音突然轻了下来,“等【凝魂丹】炼好,他就能醒过来了,他会健康长大的。” 沈阮见他疯魔至此,知道这人已经无可救药了,干脆道:“【凝魂丹】你炼不成的,不要做梦了。” 【凝魂丹】确实可以凝聚魂魄,但是条件是那人必须还有魂魄在,否则就算炼一百颗【凝魂丹】都没用。 而且要炼【凝魂丹】,最重要的东西丁大全根本没有。 “炼得成!”丁大全道:“我已经往炉里投了数千阴魂,现在只差千年出一个的鬼王就可以了。” 沈阮挑眉:“你觉得我是?” “我听说有个鬼王虫娘身受重伤逃出地府,从你购买黄泉墨的时候,我就怀疑你是不是就是虫娘。” 虫娘当初确实是个大鬼王,称霸一方,后来归顺沈阮做了她的鬼使,但是在百年前,虫娘已经死了。 魂飞魄散,一点救回来的希望都没有。 沈阮不知道丁大全是从哪听来的乱七八糟的消息,以至于产生这种误会。 但是,丁大全炼了那么多阴魂,这样的罪孽,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都无法赎清。 作者有话要说:  铺垫埋伏线。 感谢 cavely扔了1个地雷 热情喂风扔了1个地雷 读者“小脊椎”,灌溉营养液+2 读者“cavely”,灌溉营养液+1 读者“黄毛豆”,灌溉营养液+5 读者“叶林要加油”,灌溉营养液+1 读者“空沉”,灌溉营养液+1 读者“黄毛豆”,灌溉营养液+1 读者“黄毛豆”,灌溉营养液+1 读者“cavely”,灌溉营养液+1 读者“禾不”,灌溉营养液+1 读者“寒羽”,灌溉营养液+1 第36章 chapter 35 业务 chapter 35 长明灯幽幽, 油脂特殊的冷冷香味散发开来, 影影绰绰的光芒里, 满墙的天女图晦暗不明,如同黑暗里窥视的眼眸。 丁大全阴恻恻的注视着沈阮, 如同在打量一只羊羔。 “你要是老实点乖乖进炉子里助我练成【凝魂丹】,还能少受点苦。” 沈阮说:“我要是不老实呢?” “哼。”丁大全冷笑。 沈阮眨了眨眼睛。 几分钟后。 沈阮踩过满地碎裂的法宝,走到棺木旁边, 鼻青脸肿的丁大全躺在不远处, 已然陷入昏迷。 棺木里的婴儿尸体只有小小一团, 外面罩着一层薄膜, 因为时间过去太长的原因,那层膜已经很干丨了, 包裹着灰褐色的肉块。 一簇火苗从尸体上开始燃烧, 炙热滚烫的火焰很快把肉块烧成黑灰, 过期蛋白质燃烧时散发出的味道一言难尽。 处理完婴尸,沈阮这才转头看向在炉子底下扇风的陈烨。 从她殴打丁大全到焚烧婴尸, 陈烨全程木头一样没有任何反应,沈阮仔细看他一眼, 发现这具壳子里只余一魂一魄在苦苦支撑,勉强维持着平日的转动, 可也快消散了。 “先把你放出来养着吧。”沈阮把仅剩的一魂一魄抽出来,陈烨身体顿时沉重的砸在地面上。 而炉子里的阴魂,有些已经被炼化,只余小部分还有意识, 但也是遍体鳞伤,魂魄不稳。 沈阮没办法,只能又分出一颗菩提珠子把阴魂们装进去,等做完这一切,她才看向墙上的天女图。 天女站在云端,居高临下俯视着众生。 画图的颜料应该不是普通颜料,这座墓室看着有些岁月了,但画像依然栩栩如生,可见当初丁大全是下了本去建这墓室。 只不过天女他是请不来的了。 沈阮收拾收拾,这墓室挺多值钱的东西,比如定魂珠之类,她虽然用不上,但并不妨碍她收起来当玻璃珠玩。 搜罗一空后,沈阮捡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剩余的则堆到一起,放火烧了。 这些东西大多是从阴间弄上来的,沾染了阴气,要是不管,就这样放着,过个百十年后这里就要成为另一处闹鬼的地了。 等做完这一切,沈阮才把陈烨的尸体和丁大全一齐带回地面。 香烛店外头已经是下午了,温度下降了许多,天色有点暗,似乎要下雨的样子。 沈阮把丁大全带到香烛店里,绑在椅子上,确认捆紧了,想了想,又拍了道符在绳子上,省的他醒来后逃跑。 而平日里伺候丁大全的鬼使见她带着人出来,茫然的站在原地,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它们都不是厉害的鬼,身上也没害过人的红光。沈阮招招手,它们便乖乖的聚过来。 “你们想离开吗?”沈阮问。 这些鬼使没参与炼魂的事,平白放着被普通人看到也不行,沈阮打算把它们送走。 鬼使们听懂了这句话,用力点了点脑袋。 沈阮见它们都同意,于是张开手,鬼使的身体顿时化成一张张一指长的纸片,而魂魄悉数流光般涌入菩提珠里。 然后她看了看陈烨的腐烂的尸体,叹了口气,从丁大全身上翻出手机,打电话报了警。 沈阮在电话里用的是陈烨的声音,说自己无意间发现香烛店老板是个杀丨人狂魔,说清楚地址后,警丨察让他注意安全别轻举妄动,他们很快赶到。 挂了电话后,沈阮把手机扔到一边,直接离开了。 至于后来赶到民警看到陈烨腐烂已久的尸体和绑在椅子上昏迷不醒的丁大全,会想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 阳台。 沈阮有些头疼。 她之前收留的阴魂因为地府门关了的原因无法去投胎,现在加上从丁大全那里救出来的,数量已经非常可观了。 灰白的阴魂们漂浮在半空中,茫然的看着四周,而躲在花叶后面的那批阴魂也警惕的注视着这些新来的同伴。 在人间,小鬼之间互相吞噬是非常常见的事,沈阮不敢贸然把新鬼旧鬼放在一起,就怕自己不注意的时候这些鬼打起来。 沈果在旁边侍弄着花草,开口道:“我看只能分开养了。” “我知道。”沈阮叹了口气,招手把新鬼收回菩提珠里,又给旧鬼发了香灰以作安抚。 公寓的屋子租金便宜,面积也不小,阳台浴室厨房客厅卧室一应俱全,但唯一的问题是朝向不太好,只有阳台这儿的阳光比较充足。 花草属阴,又被沈阮和沈果用亲手种下用阴气催长,已经阴阳失衡,所以只能靠晒晒太阳补充点阳气这样,否则阴魂住进去不久,这些花草都得烂根。 但现在要她去哪在找个阳气充足的地方给阴魂们种房子? 沈阮正考虑着要不把公寓买下来? 反正这里因为闹鬼的事很出名了,房东应该也乐意有人接手。这个想法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被沈阮抛弃。 楼上还有位非人类的裴先生呢。 沈果沉吟片刻,迟疑着开口道:“我倒是有个想法,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 能不能行得说了才知道呀。 沈阮催促道,“讲讲。” 阳台养了三两棵藤本月季,冬天的天气里也长的精神奕奕,翠绿的叶片上铺盖这一层如云般层层叠叠的花朵,花香微甜,沈果把旁边的水龙头拧开洗干净手上的污泥,边摘新鲜的花朵,边说:“我觉得它们总这样闲着不太好。” 勤奋又好学的沈果姑娘严肃道。 沈阮瞄了一眼躲在花草后偷听的阴魂,发现它们居然点了点头。 “......” 从小就梦想着做一只懒惰的鬼的沈阮表示十分不能理解。 但她是个善于听鬼使进言的好女君,于是用目光鼓励沈果继续说下去。 沈果摘花的动作不停,“花店的生意最近越来越好,可以安排一些机灵的鬼做点包扎花束,照顾盆栽这样的小事。” 沈阮之前也想过让鬼使们帮忙,不过那是因为怕沈果忙不过来,暂时而已。长期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行,只要注意点少让小鬼们接触活人,就不会发生什么事。 “既然让它们干活,当然也要给它们发工资,不过关于发多少这件事我们可以晚点再详谈。”沈果脑洞大开,却越想越觉得不错,她干脆也不摘花了,拉了张椅子坐下来,突然对这件事充满了热情。 沈阮悄悄看了一眼花草,唔,大约是听到工资二字,阴魂们激动了,揪紧叶子不放手。 她想了想地府下面那些排着队等投胎的阴魂,有家人供奉的倒还吃得白胖些,要是倒霉点的没有小辈供奉,一个个只能苦哈哈的领地府发的救济粮。 沈阮做小鬼时是没领过救济粮的,毕竟她土生土长不是正经的上头来的鬼,不在地府救济范围内,想要吃饱全靠拳头。等她拜了萝迦为师后,她因着好奇去尝过一次,那香灰的味道简直难吃的要命。 又潮又旧,还发霉! 而地府那头也是没办法,鬼口众多,要养活它们已经非常艰难,哪里还顾得上难不难吃,总归已经死的透透的,吃坏了的香灰,也不会拉肚子生病。 沈阮沉声道:“工资一定要用质量好的香灰!” 沈果满脸疑问,“那当然啊。” 第37节 难不成还有坏的香灰? 成了鬼后之后从未尝过地府疾苦的沈果表示非常不能理解。 但这个小小的问题很快被她抛到脑后,阴魂们听说干活就有工资,十分高兴,也不躲着了,而是光明正大的飘了出来,目光十分期盼的望着沈果。 “另外一些年纪大了腿脚不好的,可以做做干花!” 这是店里的一项新业务,沈阮不在的时候沈果无聊翻某宝翻到的。 普通干花制作起来有些麻烦,制作过程里担心花瓣会掉或者做出来的形状不够完美,但鬼有鬼的办法,沈果尝试着抽空花朵的生气,果然,这样的干花不仅形状好看,而且味道依然十分芳香,更因为是被瞬间抽空生气,所以颜色十分好看,比新鲜的花朵多了几分枯艳的漂亮,颜色十分饱满。 这个制作方法对鬼来说简直不要太方便,部分老弱病残的阴魂瞬间精神不少! 想不到新鬼使这么能干! 沈阮觉得很满意,自己没看错鬼。这时沈果继续说:“还可以开个网店,卖卖干花,至于担心快递会把花压扁压碎,完全不需要,找几个年轻力壮的去跑腿就行了。” 这样分配下来,大半阴魂都有事干了。 沈阮觉得可以,现在的人类都挺流行上网购物的,而制作的干花质量好,肯定不缺回头客,这样一来不仅多了项收入,阴魂们也能找到上岗的位置。 想了想,她把菩提珠里的式夜也放了出来,六只一模一样的式夜齐齐瞪着沈果,目光彷佛正宫皇后在怒斥邀宠献媚的小妾。 沈阮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以前在地府只要白茶或者虫娘稍微和自己亲近点,式夜就是这样。 不过百多年没见,还是有点想念的。 沈阮心里感慨三秒,随即问:“你们觉得怎么样?” 式夜有心想要扳回一城,但在菩提珠里它们听完了全部,仔细一想竟然觉得这个小妾说的有点不错,硬是要挑错处,似乎只有阴魂不该和生人接触这条。 但包扎花束照顾盆栽做干花送快递这些事,都不会和生人过于接近。 式夜憋着气想了半天,愣是没反驳的地方,只好不甘不愿的点点头,“可行。” 沈果作为一只女鬼,敏感的察觉到式夜对自己的不喜欢,她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了它们,态度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起来,前面六个小豆芽菜可是大人先前的鬼使,比她入门的早,最重要的还是这些豆芽菜她一个也打不过。 没做鬼之前沈果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好学生,年年拿奖学金那种,成绩优异,学的也是毫无攻击力的舞蹈系。做了鬼之后沈果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学什么舞蹈,就该去学跆拳道空手道啊! 不然也不至于连几个豆芽菜都打不过...... 好在式夜只是瞪了她几眼就粘沈阮去了。 “只是送快递的那几个,只能在夜里发货,不然白天容易吓着人。”沈阮十分熟练的边给式夜顺毛,边思考。 阴魂送快递速度不同担心,别说万里远,只要有根电线,就是珠穆朗玛峰也能顺着电线瞬间爬过去。 沈果搓了搓手,“那个,公寓不是有许多空房吗,我们布置一下,就可以给其余阴魂入住了。” 还不用交房租。 只要多种点花草盆栽,再时不时上去浇水——哦浇水也不用了,水龙头一开阴魂们喜欢怎么浇水就怎么浇,每月定时发香灰,连投喂这件事阴魂们都能自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时候发展业务了。 谢谢小可爱们的营养液,抱住 读者“包包”,灌溉营养液+2 读者“萌仔”,灌溉营养液+5 读者“稖稖稖”,灌溉营养液+8 读者“cavely”,灌溉营养液+1 读者“黄毛豆”,灌溉营养液+5 读者“小脊椎”,灌溉营养液+2 读者“cavely”,灌溉营养液+1 第37章 chapter 36 干花 chapter 36 公寓总共有七层, 只有三楼和四楼有人, 不算一楼二楼, 还有3层楼空着呢,给阴魂住的话绰绰有余了。 只是这件事, 却是应该低调点做。 裴遇假装自己是普通人,沈阮当然不会直接拆穿他,阴魂搬家的话, 还是悄悄的进行吧。 想不到沈果这么简单就把阴魂的问题解决了。沈阮对这个新鬼使表示满意, 毫不吝啬的夸了她几句。 沈果自从成了鬼使后还是第一次得到她的认同, 很是开心和激动。 “大人, 那我现在就去处理开网店的事!” 沈阮微笑道:“去吧。” 话音刚落,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许久的式夜突然跳了出来。 “女君, 我们也有个安排阴魂们的想法!” 沈果正打算进去鼓捣电脑开网店, 式夜却大声道:“你不准走!” 沈果一脸懵丨逼的回头, 为啥? 有什么想法跟大人说就好她留下来能干什么?! 想是这样想,但在式夜咄咄逼人的目光中沈果还是乖乖坐了下来。 式夜满意, 觉得自己这个正宫还是震慑住了小妾的,于是迫不及待的要朝沈阮献策。 “我们可以建一个鬼怪迷宫花园呀!小鬼们就是工作人员, 只要注意点不被人类发现真实身份就好,人类好奇心这么重, 一定会喜欢哒!”式夜眼眸亮闪闪的说。 把恐怖鬼怪和唯美的迷宫花园结合在一起,这个想法似乎很不错。 沈阮听完来了点兴趣,她志不在赚钱,毕竟赚再多钱自己都花不完, 但是式夜的提议却勾动她某根神经。 “好像,是很不错。” 就是建造个鬼怪为主题的迷宫花园,需要花费的时间可能有点长,但是一旦建成,投入资金维护,那么对小鬼们来说想必是个长久的好去处。 只要约束好小鬼们不要做对人类不好的事就可以了! 式夜听完沈阮的评价,觉得很不满意。 “女君,明明是很好,为什么只说很不错!” 式夜不依不饶缠着沈阮,非要从她嘴里掏出比沈果还要多的夸奖才甘心! 一旁的沈果嘴角抽搐,她明白了,为什么式夜非要自己留下来。 就是为了跟自己嘚瑟吧...这么一想能随便殴打她的式夜看起来似乎没那么可怕了呢。 沈阮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无奈的朝沈果笑了笑,随后开始把自己所能想到的赞美词都给了式夜。 式夜满意了,露出‘这才像话’的表情看了一眼沈果。 沈果:“......” 突然有点想打它们怎么办。 迷宫花园的事先放到一边,沈阮见式夜不作妖了,用眼神示意沈果先去弄网店,沈果慢吞吞的起身后,突然又开口。 “大人,我想起来,网店除了卖干花之外,还可以卖各种花酱。” 沈阮:“......” 沈阮望了望怀里果然炸毛的式夜,顿时心生淡淡的忧愁。 似乎,鬼使太能干,也是件很烦恼的事。 在式夜臭着脸却憋不出一句话的情况下,沈果带着微妙的欺负了小朋友般的爽感,直接起身离开。 “女君!你看看她!”沈果一走,式夜立刻开始撒娇。 沈阮:“......” 沈阮一拍小茶几,怒道:“沈果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你们等着,我这就去说她两句。” 于是飞快溜走。 式夜们面面相觑,等回过神来跟上去看的时候,发现沈阮在给阴魂们种花。 那么多阴魂要搬到其余楼层,花草不够可不行。 式夜看着看着,气的险些哭出来。 另一头,因为要大量种许多盆栽,沈阮便悄悄在墙上开了扇门通往地府,指挥式夜去挖点忘川边的土上来,和普通的泥土混在一起,这样土壤里的阴气才足够供养阴魂。 六只式夜,提着装土的篮子挖土的铲子非常不高兴,却也没说什么,扁了扁嘴委委屈屈的干活去了。 土壤的问题解决,但是还需要很多种子。 好在现在购物非常方便,沈阮拿出手机打开某宝页面,输入花卉种子后立刻跳出来许多种类。 大部分花不适合在冬天这个季节栽种,但沈阮有特殊的种花技巧,便不用考虑那么多,她看了看评论,觉得不错的都加入购物车。 挑完种子就需要挑花盆,花盆的款式也非常多,不过沈阮购买花盆都是去固定的店,选好数量后,直接统一下单。 接下来,只需要等快递就好了。 这时候时间不早了,沈阮打开冰箱打算做饭。 其实现在基本都是沈果下厨,不过式夜似乎不太开心,沈阮想做好吃的安抚安抚它们。 冰箱里的食材都是沈果在市场上买的,冬天这个季节气温干燥适合煲汤,恰好冰箱里有几截猪筒骨,沈阮拿出来放到一边解冻,又从煲汤料里翻出五指毛桃的根,这些根看起来黑乎乎脏兮兮的,但是却有一种非常特殊的香味。 根长在泥土里,晒干了也非常多细小的泥沙在隙缝里藏着,沈阮装了盆水拿个小牙刷一点点把泥沙洗干净,露出五指毛桃棕黄色的颜色。 熬汤要的时间比较长,沈阮调好火之后去冰箱拿了把小菜心出来,发现还有条新鲜鲈鱼。 鲈鱼肉质紧实鲜嫩,用来清蒸味道最好了。 于是,等式夜挖好土回来,便嗅到了一股椰奶般的香味。 沈阮端着汤煲从厨房出来,看到脸上手上脏兮兮的式夜,忍不住笑了下,“洗干净过来吃饭了。” 原本打算回来就继续告状的式夜,发现是女君亲自下厨,立刻飞快的把小篮子往阳台外面一放,再把自己洗干净。 第38节 五指毛桃熬出来的汤是清透的淡黄色,因为熬的时间够长,猪筒骨的营养完全熬了出来,和五指毛桃的椰奶香味混合在一起,令人十分开胃。 式夜从出生起就在地府,到人间躲避这百多年里因为没钱所以经常只能捉捉害人的厉鬼吃,有些厉鬼味道很是不错,但有些就很一言难尽了。 而且害人的厉鬼也不是天天有,式夜经常是一顿饱一顿饿的,好不容易遇着烛炤后才稍微能吃上点香灰。 因为烛炤自己也不会做饭,加之对鬼使了解不深,认为鬼都只能吃香灰,于是每次叫外卖的时候都没想着给式夜也叫上几份。 而式夜对烛炤有天然的畏惧,被他收留之后没有逃跑已经非常不容易,哪里还敢提要求。 突然一尝到沈阮做的饭菜,都很是激动。 式夜舔了舔嘴边一圈汤汁,抬头时眼眸亮亮的问:“女君,这是什么汤呀!” 沈阮有点奇怪它怎么问这个,但也没多想,直接道:“五指毛桃猪骨汤,怎么了,是不是喝不惯?” 因为椰奶香味的汤,可能有一些人无法接受。 式夜摇摇头,“很好喝!不过五指毛桃是什么?五个手指的桃子吗?” 与偶尔要到人间勾魂的白茶不同,式夜很少离开地府,所以也没听过这么奇怪的名字,不由有些好奇。 沈阮笑了笑,还没说话,旁边的沈果幽幽道:“五指毛桃这种植物通常生长在深山幽谷中,因为叶子长的像五指和果实像毛桃,所有才有这个名字。” 家里食材都是她买的,所以她对这种植物自然了解。 式夜对她还有几分气,于是撇撇嘴不理她,埋头继续喝汤吃饭。 沈阮看着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其实五指毛桃有分四指和三指,后者也一样能煲汤,只是香味没有五指的那么浓。 而要分辨它们的不同,最直接是看叶片,但是通常市场上卖的基本没有叶子,所以能不能买到五指的要看运气。 一顿饭吃完,沈果去洗碗,式夜赖在沈阮身边磨磨唧唧的跟她说地府的事。 “忘川边的小鬼们少了很多,可能是被大鬼吃掉了。”式夜哼了声,小声小气的继续说:“坏蛋沈瑭真是没用,连地府都管不好,明明女君在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 如果要式夜在心里把讨厌的人排个位,那么沈瑭肯定是第一。 沈阮摸了摸式夜的脸:“六道轮回和十八层地狱至今没出大事,已经很好。” 连她自己当初都为此费尽心力,沈瑭和孟婆恐怕更加抽不出手去管那些小鬼们。 “总之他就是没用!”式夜愤愤的道。 沈瑭在沈阮身边的时间比所有鬼使都要长,且地位超然,不同于鬼使,却又不是侍君,十分复杂。 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总管之类的角色吧。 但是沈阮很喜欢他。 式夜记仇又喜欢暗地里告黑状,但对沈阮有种莫名依赖,所以格外关注她,白茶和虫娘看不清楚,只觉得沈瑭喜欢女君,但它知道,女君也是喜欢沈瑭的。 虽然那种喜欢和沈瑭的不同,也和女君对它的不同。 沈瑭可以在女君的宫殿住,可以和女君一起吃饭,可以和她形影不离,式夜连沈阮稍微夸一下沈果都要生气,更加忍不了沈瑭。 所以要说它说过谁的坏话最多,无非是沈瑭的。 网店很快弄注册好,不过还没上图片装修,沈果做了不少各种不同品种的干花拿去拍照,图片基本不用怎么修就已经非常漂亮。 沈阮则在花盆和种子到了之后开始种花,种好后让阴魂自己挑喜欢的那盆,等天黑了再搬上五六七楼。 至于一些在炉子里被炼过魂没养好神志还很懵懂的,沈阮在阳台收拾出一个角落,搬了几盆花过去,让它们住下。 旧阴魂知晓这些新邻居身上发生过的事后,都非常可怜它们,时不时还会主动照顾一下。 处理完这些,沈阮才把陈烨放了出来。 他在菩提珠里休养了一段时间,魂魄稳固了许多,不再是随时会飘散的模样,但也不能一直这样。 一魂一魄,就算去投胎了,也只是个一辈子痴呆的傻瓜。 于是这天早上,沈阮早早起床,带着陈烨的魂魄去了本地著名的佛寺。 佛寺历史悠久,往来的香客不断,沈阮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四五十岁的大妈在上香。 “施主。”沈阮正想踏入佛殿大堂,突然被里面敲着木鱼的老和尚叫住。 老和尚上了年纪,面皮松散的挂在脸上,眼睛却十分清明。 沈阮弯了弯腰,“大师。” “施主随我来吧。”老和尚看她一眼,走出佛殿大堂,往供人休息的小隔间而去。 沈阮脚步一转,跟了上去。 老和尚身上泛着浅浅金光,想必不是普通人。 沈阮很少踏足佛寺。 一是因为怕扰了佛门清静,二是没有必要。 淡淡的檀香味浮荡在空气中,令人心神宁静。老和尚盘膝在蒲团上坐下,对沈阮做了个请的手势。 “施主来此处,是为了何事?”老和尚率先发问。 沈阮把手上的菩提手串摘下来,道:“这里有个只余一魂一魄的生魂,我想给他点一盏魂灯,希望他能早点聚集魂魄,前去投胎。” 老和尚从她手里接过手串,凝视着其中一颗菩提珠,长久后叹了口气,“施主心善,此事交给老衲罢。” “多谢。”沈阮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把陈烨的魂魄留下来后,离开前往功德箱里塞了张支票,上面的金额让旁边的香客投来诧异的目光。 魂灯供奉于佛前,魂魄能慢慢恢复,虽然说需要的时间很漫长,但总归是有希望。 陈烨如果不是遇上丁大全,本应过完长寿的一生,而不是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 网店开张几天后,终于迎来第一笔订单。 客户要的是满天星和雾淞草,数量不多,但沈果依然十分激动。 这可是她赚钱的第一步! 沈果小心认真的把干花包装好,交给选出来送快递的阴魂,为了防止发工资混乱,沈果给这些阴魂们编了号,从1开始,而眼前这个是3号,据说生前是工厂里的员工,非常勤快! “这个ip地址,千万不要送错,也不要送太快。”沈果叮嘱。 别家的快递都是恨不得快点快点,但只有沈果担心自家快递送的太快吓着买家,于是特地交代了一句。 3号点点头,接过干花后放进肚子保护起来,随后一头扎进网线里。 通过网线爬到买家ip地址后,阴魂小心观察四周有无摄像头和人,确定不会被发现才穿上沈果特意做的纸,化成个年轻人敲了敲卖家的门。 “谁啊。”守护萌新是个妹子,穿着拖鞋隔着防盗门问。 3号道:“送快递的!” 做阴魂的时候它说话普通人没法听到,穿着纸就没问题了。 “快递?什么快递?”守护萌新一脸懵逼,她最近的快递都收到了,也就刚刚才在一家干花店下单。 不过这才一个小时不到啊! 守护萌新晕乎乎的签了名,等送快递的小哥离开,才回过神来。 打开包装一看,里面果然是她买的满天星和雾凇草,而且一丁点断掉的痕迹都没有。 “卧丨槽,这是什么神一样速度的快递。” 作者有话要说:  沈果:第一笔生意? 谢谢 cavely扔了1个地雷 cavely扔了1个地雷 读者“cavely”,灌溉营养液+1 超级开心的哈哈哈 第38章 chapter 37 快递 chapter 37 守护萌新【评论】:卧丨槽卧丨槽卧丨槽!!!震惊了, 网购这么多年这家店发货是最快的, 物流没的说!干花品质也非常好, 一点损坏的痕迹都没有,满分好评! 第二天沈果打开网店, 就发现自家宝贝下面多了条评论,也很是满意。 加上花店这边买盆栽送一小束干花,不少客人买了盆栽后都觉得赠送的干花很不错, 纷纷表示想要购买。 沈果笑眯眯道:“在本店的网店购买干花有优惠哦, 而且送货到家, 不收额外的快递费用, 破损包赔。” 这家花店的盆栽鲜花价格本就比其他店的要便宜,干花价格也不贵, 但是没想到上网买居然还有优惠! 于是一些原本想要在店里买的直接掏出手机找到店铺下单。 只有少部分懒得等快递, 宁愿多花点钱直接在店里买。 网店的生意稳步逐渐上涨, 和现实里的花店比起来,网店有个更好的地方就是受众更多, 面向全国各地,等第一个月结束, 网店营业额居然有实体店的一半多。 要知道,这还只是卖干花。 而顺利上岗的阴魂也对领到的工资非常满意! 别人给的, 和自己通过劳动赚来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沈阮开始还担心阴魂会喊累,没想到完全没这种事,反而不知是不是因为有活干精神了很多。 沈阮打算给沈果这个功臣发工资,但沈果却是拒绝了。 “大人收留我已经是我的幸运, 为您做这些小事是我应该的。” 沈果认真的道。 她是真心的,如果没有沈阮,说不定自己到现在也不能报仇,不知道仇人是谁,或者更因为仇恨而变成手染鲜血的厉鬼。 如今她人身时候的父母过上稳定安康的日子,自己也有个好的容身之处,沈果已经觉得非常满足了。 “但你总要有钱在身,万一想买个什么东西结果发现没钱,岂不是很尴尬?”沈阮初到人间的时候也没钱,最惨的是那时国家正经历完一场巨大的动荡,普通人也活得十分艰辛,吃草根都有,沈阮虽然可以吃鬼,但生活水平也不咋地。 而且萝迦说过,做为一个女君,对待鬼使不能太小气,必须得赏罚分明! 第39节 沈果以前曾幻想过自己以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大概还是会继续跳舞赚钱吧。然后攒钱在江都买个小套间,把父母接出来一起生活。 就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离开家乡。 毕竟大部分老人其实都更喜欢宁静的乡村,而不是繁华的都市。 不过沈阮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 沈果突然想到自己生前放在购物车里的大堆零食。 因为跳舞必须要保持好身形,加之她又是易胖体质,很多东西都不敢吃,只能看看这样。 但现在不同了啊! 她已经是鬼啦,怎么吃都不会胖的! 这么一想,沈果突然诡异的觉得做鬼,似乎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那,每个月给我六百块就好了,不要太多。”沈果小声道。 江都的物价不高,算是中等水平,六百块不买衣服化妆品之类的,也够花了。 “那行,我去给你开长银行卡,网丨银什么的弄好,到时候你要买东西也方便。”现代的人都喜欢带个手机出门,日常购物基本手机就能完成支付,十分方便。 而且手机比钱包里的人民币更不容易丢失。 “谢谢大人!”沈果很是高兴,她死之后身份证就注销了无法开户,没想到沈阮连这种小事都替她想好了。 虽然说是鬼使吧,但沈阮却从没把她当奴隶看,对她更像是对亲人一样。 沈果心底越发庆幸自己当初做的决定。 网店的生意进展顺利,鬼怪主题的迷宫花园却只能暂时搁浅。 建造这样一个迷宫花园,除了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外,还需要有足够宽阔的土地,所以沈阮想来想去,看上了当初杀鬼差的那片废弃工厂。 那里地方面积够大,而且距离市区也不远,交通方便,用来做迷宫花园最适合不过。 然而沈阮打探过才知道,那个地方已经有主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有动,而等她看到拥有者的名字后,更是心情微妙。 ——居然是裴遇。 拍下这么大片土地却什么也不做,还真是奇怪。 而除了那里,沈阮暂时没看中的地方,于是便把迷宫花园的事先放一边,未免式夜吵闹,她干脆带着式夜去做花酱。 这是网店和花店准备销售的东西,前不久沈果做了一些当成赠品去试水,结果发现反响不错。 因为花本身质量好,做出来的花酱味道也与其他的要好点,香气醇厚颜色漂亮。 到时候又是一笔创收。 沈阮忍不住有些感慨。 当初她在地府的时候手底下这么就没有这种人才呢?!要是有的话,地府收入也不至于这么惨淡,那些鬼连口好的香灰都吃不上。 式夜起初知道要去做花酱并不是很乐意,后来尝过那种香甜的味道后便立刻变了态度。 玫瑰花酱清肺养颜,色泽艳丽,香味浓郁,一上架就受到买家的喜欢,加之快递给力,无论多远多偏僻的地方都能迅速送达,所以几乎没有任何差评。 唯一几个差评,基本都是认为花酱太好吃了!一不小心就长胖了... 沈阮哭笑不得。 花酱是加入许多白糖制成的,吃多了当然容易胖。 为此,沈阮又给店里多加了个宝贝——花茶。 花茶的选择就多啦。 茉莉花茶安神理气,菊花茶清热解毒,辛夷花茶排毒养颜。 最受欢迎的还是对减肥有奇效的洛神花茶! 虽然颜值没有玫瑰花茶高,味道也有点微微的酸,但是,对肥胖的人来说能减肥简直不要太棒! 就在生意做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店里接到一笔订单,突然出事了。 买家叫青青子卿,看名字应该是个妹子,要了许多辛夷花茶。 送快递的是1号,手脚轻快灵活,往日来回不超过一小时,然而这次却是一去不返。 等到深夜的时候,沈阮觉得事情不对,把沈果叫了过来。 “青青子卿是第一次下单。”沈果翻出订单记录,看到上面留下的地址后,皱了皱眉:“江都郊区?这么近的距离1号没道理耽误那么久啊。” 月凉如冰,沈阮摸了摸怀里的萌萌:“这件事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她看向身旁的式夜,“你们最擅长追踪,去郊区看看,无论是什么结果都要立刻回来告诉我。” 在地府时,如果说白茶是沈阮的刀,那么式夜就是她的眼睛,所有查探类的事务只要交给它们,绝对是完成的又好又快。 式夜许久没干老本行了,它们对沈果近日的在女君面前的风光很是不服,这会有发挥它们本事的地方,立刻答应下来。 “知道啦!”六个一模一样没有性别的式夜异口同声回答,随后牵着手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而因为1号下落不明,沈果也暂时不敢让其余小鬼继续去送快递,只能等式夜带回消息再说。 其余小鬼知道了这件事,也有点不安。 它们大多是孤魂野鬼,比普通的鬼还要弱上几分,在遇到沈阮前经常被恶鬼欺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捡点香灰吃,即便是这样,也要提防着恶鬼发现抢了去。 沈阮收留养着它们虽然很好,但毕竟曾为人,总是依靠着别人养,小鬼们都觉得十分不安心。 万一有一天她离开这里了呢? 万一她突然不想养它们了呢? 能够通过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小鬼们都很是开心。 只是没想到突然出这种事。 虽然沈阮没说,但是小鬼们却觉得1号可能凶多吉少了。 等待的时间不算漫长,式夜来回一趟,总共加起来也不过花了十来分钟,但却让人等的很是焦急。 “怎么样?”沈果先迎了上去。 式夜撩起眼皮瞥她一眼,答道:“我们搜过了郊区东西南北方向和青青子卿的地址,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是。” 它说着,抬手张开,露出掌心一缕淡淡的灰色痕迹。 “这是阴魂残存的魂魄气息,1号应该已经遭遇不测。” 这句话一出,在场所有鬼怪心头都沉了下去。 沈果捏紧五指,声音艰涩:“是什么东西做的!” 她只是想帮小鬼们,现在却发生了这种事。 “大人...”沈果转头看向身边的沈阮,只见她神色也有些不好,沈果有些后悔,她没有考虑到小鬼们的安全。 沈阮摆摆手,示意她先别说话,眼眸微微眯起,“还查到什么。” 式夜做她的鬼使多年,本事绝不止于此。 果然,式夜抬起脸,小小的雪白帽子下眉间带着丝丝狡猾:“我们找到了一些辛夷花茶!” 白嫩的手心里是细碎的花瓣,沾着灰尘,彷佛是主人走时太匆忙不慎踩碎了。 “花茶送之前都是包装好的。”沈果沉声道。 而式夜捡到的却是只有这些花瓣。 那么说明,青青子卿即便不是吞噬1号的凶手,也绝脱不了干系。 不然怎么解释,送完快递的1号没有回公寓,而青青子卿拿到快递后却消失无踪? 沈阮捏了一片花瓣,在指尖碾碎。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但我还是要坚持更新qaq 感谢小可爱 黄毛豆扔了1个地雷 破费啦!o3o 第39章 chapter 38 尸胎 chapter 38 “没有了?”沈阮看向式夜, 再次确认。 式夜齐齐摇头, 事实上它们已经把整个江都大致翻了一遍, 都没发现什么异常,但是很难说青青子卿是不是躲在了某些它们没查到的地方。 “我们到青青子卿所在的地址后, 那里只剩一些残魂了。” 残魂,就是被吃剩的边角料,虽然看不出形状, 但周围跟着听的小鬼们还是感到了一阵惧怕。 “你们先回去吧, 店铺的生意暂时停一停。”沈阮朝它们吩咐, 又看向沈果, 发现对方正魂不守舍十分自责的模样,在心里叹了口气:“你也去休息。” 沈果其实更想去找出吃了1号的凶手, “大人, 我不累。” 那可是一条性命。 沈阮却语气平静的开口, 眼眸漆黑:“你打算怎么调查?” 沈果顿住,愣愣的看着她, 那目光彷佛能直刺人心,沈果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 她想,总不能就这样不管吧? 但是要怎么做? 她没有任何经验, 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没办法回答。 沈果看着她少女般的容貌,瓷白无暇的面容上是近乎冷漠的平静,比黑夜还要黑的眼瞳像是浸泡在冰水里, 不带任何情绪看过来的时候,冷的让人血液都要凝固。 沈阮缓缓重复了一句:“你要怎么办呢?沈果?” “我,我不知道。”良久,沈果低下头,羞愧道。 对于这个答案,沈阮心里没有意外。 第40节 沈果是个很不错的苗子,如果能好好培养,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一块美玉。 但是她太年轻。 无论是人是鬼,还是神灵精怪,没有谁一诞生就能做到处处完美。 沈果想要帮阴魂,却反而让1号魂飞魄散,凶手固然不是她,但她自觉脱不了干系,心里为此自责难过。甚至失去正常的判断力,这样的表现沈阮不满意。 “你记住。”沈阮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你是我的鬼使,如果有一日我回地府,与判官对上,作为我的鬼使的你,要如何去对付判官手下的厉鬼?” 沈果毫不犹豫:“自然是杀了。” “可是它们都该死吗,它们与1号一样,死亡就代表魂飞魄散,你下得了手吗?” 大约是沈阮眼底的冷意太多,沈果只感觉浑身上下被冻住似的难受。 “而且你觉得你一人能面对成千上万的厉鬼?”沈阮微微笑了,笑容却一点暖意也没有,彷佛是寒风带着冰霜吹过:“到时候,你需要带着厉鬼与他们相斗,死的不仅会是它们,你手下的厉鬼也会死,并且是因为你的命令而去死。所以我希望你先去休息一晚,好好冷静下来。” 沈果从没想过那么多,她只想把花店和网店经营好,过普通的日子,但是沈阮这番话彻底打破她的想法。 沈阮是女君,而她是她的鬼使。 地府的情况沈果从式夜平时偶尔的抱怨中有一点了解,知道沈阮是被人打伤才离开地府,而现在阴吏之首的判官正派人四处搜寻她的下落,至于想做什么,那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沈果身上的气势几乎瞬间颓废下去。 沈阮见把她打击得似乎太严重了,额角抽了抽,正想着要不要打完了鞭子给颗糖,沈果却突然抬起头。 “大人,我知道了!”不能再这样只想着赚钱了!她要更加勤快学习如何御鬼,如何对付厉鬼! 知己知彼,到时候沈阮要打回地府她就能帮上忙了! 说完,满血复活般往卧室去了。 沈阮:“......” 虽然说沈果这么快就能恢复过来她是挺高兴的,但是怎么觉得她说的知道,跟自己的意思不一样呢? 式夜在旁边看得正高兴,见沈果就这么走了还觉得有点意犹未尽,突然发现有道目光缩锁在身上,一抬头,对上沈阮目光。 “我有个想法。” 她说。 式夜不解,歪了歪脑袋,所以? “需要你配合一下。” 沈阮的想法很简单粗暴。 式夜作为高级鬼怪,味道也是非常棒的。 “记住啊,装成刚死的萌新鬼,越傻越好,到处溜达知道吗。”沈阮语气严肃。 被迫变成普通小鬼模样的式夜不高兴的揪了揪衣服一角,但是女君给的任务它们都不会拒绝,于是身形一闪,六道灰色的轻烟迅速飘散,分别落在江都不同角落。 “希望式夜足够好吃吧。”沈阮也是没办法,买家住的地方是郊区的老旧居民楼,租房的大部分是在市区打工的外地人,流动性很大,彼此并不认识,从这入手查希望渺茫,不如让式夜把青青子卿引出来。 青青子卿连普通的鬼都不挑剔,想必式夜更受欢迎。 沈阮不太喜欢用这种愿者上钩的方式,不过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天际露出淡淡的鱼肚白,风里夹杂着细细的柳絮般的东西。 沈阮愣了愣,抬手接住一片柳絮,摊开一看,是一片很薄很薄的雪花。 ——下雪了? 江都地处南方,下雪是非常非常罕见的事情。 网店停了几天,沈果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一改之前画风,非常主动并且迫切的学习对付鬼怪的手段。 沈阮对此当然是乐意的。 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麻烦什么时候找上门,不期望她能帮多大忙,多学点东西到时候能自保就行了。 十二月眨眼到来,江都虽然温度最低也就零下一两度,但那种冷是真的让人骨头都寒了,尤其是现在,下着牛毛似的细雨,空气不仅潮湿,还贼冷。 作为纸人,沈阮总觉得自己也被水汽浸染得湿湿的,十分难受。 好在式夜终于有了收获。 据它说,自己装成个病死的幼童,四处飘荡,好几天后终于等到青青子卿这条鱼。 六只式夜,短短几天时间里把自己混成了流浪的孤魂野鬼模样。 沈阮看着忍不住笑了。 笑完之后挨个夸了一遍,又把自己亲手炒的瓜子拿出来给它们,随后才去看青青子卿。 青青子卿被打晕了扔在客厅沙发上。 因为脸朝下埋进沙发里,沈阮只看到个背影,穿着件厚重的大衣,几乎从头包到脚,大衣是黑色的,整个人活像一条黑色的毛虫。 沈果上前把人翻过身。 沈阮看清她面容,眉头一挑。 “大人,您认识她?”沈果发现她表情不对,开口问。 青青子卿年纪不大,面容白皙,五官还算周正,式夜大约是对这个害的自己扮成流浪鬼的女人没好感,下手稍微重了点,沈果的动作也没让她醒过来。 虽然脸似乎圆润了许多,不过沈阮还是认出来了,这是陈烨的女朋友,似乎叫艾芳青。 面对沈果的询问,沈阮开口道:“嗯,见过两次,你还记得最近男人在电梯里失踪的那个视频不。” “记得。”沈果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大人不是说过已经解决了吗?” 沈阮:“我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她身边的男朋友就是视频里那个男人,而且第二次见她是在医院,她怀孕了。” 沈果听完目光落在艾芳青肚子上,发现那里果然有非常明显的隆起的痕迹。 “但是她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沈果疑惑,普通人不可能把1号吃了。 沈阮想起陈烨行尸走肉的模样,又想起在医院时心头一闪而过的怀疑,当即上前伸手解开艾芳青臃肿的大衣。 大衣解开露出里面一件柔软的毛衣,肚子越发浑圆,甚至大的彷佛就快要生产了。 而在这个时候,不知是不是因为察觉到了冷,艾芳青浑身一抖,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哪...”她摸着酸痛的后颈说了句,然后突然对上近距离的一张脸,吓得啊的叫了一声。 艾芳青瞪着沈阮,脱口而出道:“是你!” 看来损失的香水让她对自己记忆深刻。沈阮摸了摸鼻子。 艾芳青先是一惊,随后视线在四周转了转,突然露出个惊恐的神色:“你们把我绑架到这里来到底要做什么?” 眼里透出几分警惕。 她的表情十分符合普通人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环境的反应。 连沈果都有些怀疑式夜是不是抓错了人。 沈阮伸出手,似乎是打算摸摸她的肚子,艾芳青瞬间抱着肚子往后缩,很是紧张。 “别害怕。”沈阮笑了笑,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怀着个鬼婴都不怕,让我摸摸又怎么了。” 这句话一出,沈果和艾芳青的目光顿时转了过来。 “你胡说什么!”艾芳青回过神来,彷佛是被激怒的年轻母亲,愤怒的朝她低声吼了一句。 然而她眼底深处却有几分慌乱。 沈阮倒了杯花茶,香味清淡,热水里泡着的正是辛夷花,拿在手里当成暖手宝捧着。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知道,前几天给你送快递的那个小鬼是被你吃了吧。” 这话一出,艾芳青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彷佛想要隐瞒的事突然被人揭穿,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这个表情消失,让人误以为是错觉。 艾芳青把快速把大衣扣好,捂着肚子冷冷道:“神经病,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最近根本没在网上买过东西,怎么可能有什么快递。” 她说着往门口走去,脚步微微有些匆忙凌乱。 沈果站在女人前面,伸出一只手拦着她。 身后,沈阮继续说:“那次在老街见你,你们应该去过一间香烛店,老板姓丁。” “胡说八道!”艾芳青用力推了推沈果,发现对方纹丝不动,听到这句话立刻反驳。 “你说的香烛店在哪我不知道,再说了我没事去香烛店干嘛,晦气死了。” 沈阮:“你去干嘛我不清楚,但是那个时候你们就已经被丁大全盯上了。” “什,什么?”艾芳青愕然,看着坐在茶几旁边的沈阮。 “丁大全有个死了很久的儿子,你到香烛店的时候应该已经怀孕了。”沈阮仔细观察她面相一会,继续道:“你的生辰八字和他儿子应该是很接近的,所以丁大全就来了个鸩占鹊巢,把自己儿子的魂魄塞进你肚子里。” “不可能,你骗我!那天他根本没碰过我的肚子!”艾芳青听完这恐怖的事,下意识摸着肚子倒退两步。 沈阮脸上的笑意消失,犹如子夜般漆黑深不见底的眼眸注视着她。 “你不是说没去过香烛店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o3o 第40章 chapter 39 鬼婴 chapter 39 鬼婴 艾芳青脸色一白, 露出慌乱懊悔的神色, 恨恨的咬着唇盯着沈阮, “你骗我!你只是想套我的话。” 沈阮哦了一声,突然冷笑一下:“你不信的话, 我把它剖出来给你看看怎么样?” 艾芳青似乎被她吓坏了,看她如同在看笑意吟吟的恶魔,抖着腿想往外跑, 被沈果一下子提了回去。 “我做过法医, 解剖这种事做的很熟练, 不会很痛。”沈阮起身, 似乎真的打算动手的模样。 艾芳青见她靠近,嘴里发出一声尖叫瘫软在地, “别过来, 你别过来!” 与此同时, 离她最近的沈果闻到一股淡淡的尿骚味,她视线往下, 发现艾芳青竟然吓得尿了裤子,即便知道她是杀害1号的凶手, 沈果这会儿也忍不住露出个微妙神色。 第41节 沈阮没想到这艾芳青怎么不经吓,两次见面这女人都是非常凶悍的样子, 她有些无语,顿了顿,收起恐吓的语气,皱眉:“陈烨死了你究竟知不知道?” “知道。”艾芳青难堪的拢了拢腿, 咬了咬唇别过脸:“他失踪后是我报了警。” 陈烨对她很好,性格温和长相也不差,而且工作也挺好的,艾芳青对他也很是满意,不然也不会还没结婚就怀上他的孩子。 但是陈烨家里人不太喜欢她。 这个孩子来的时间凑巧,她干脆就想来个先斩后奏。陈烨上面只有个姐姐,到时候把孩子生下,不怕陈烨爸妈不喜欢,这样一来他们结婚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艾芳青计划的很好,但是有了身孕后她脾气愈发坏,陈烨也一直忍耐着哄着,然而没想到某次闹完后陈烨出门,就再没回来。 她起初很淡定,觉得陈烨出去散完心就会回来,结果过了一两天,陈烨都没出现,艾芳青才慌了,以为是自己太过分,陈烨终于忍不了了。 艾芳青越想越是着急,给陈烨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询问了他的朋友圈,结果他们也不知道陈烨去了哪里。 她没办法,肚子越来越大,只好给陈烨爸妈打了电话,想问问陈烨是不是躲在家里。 但是没想到电话打过去了才知道,陈烨已经很久没回过家。 陈烨失踪了。 艾芳青意识到这点,立刻就去报了警。 然而警方那边只找到一段诡异的视频,却没有任何陈烨行踪的消息。 直到前几天,才找到陈烨尸体。 尸体已经高度腐烂,若不是艾芳青对自己男朋友熟悉,根本不敢承认那是陈烨。 孩子父亲没了。 雪上加霜的是,艾芳青这时候察觉出了肚子的不对劲。 她这才四个多月,肚子却已经大得跟要生产的孕妇一样。 而且自己有时候莫名其妙就会觉得饿。 是吃再多食物都填饱不了的饥饿,逼得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最可怕的是,她开始做噩梦了。 只要睡着,梦里必定会出现个婴儿,对她说好饿。 艾芳青心里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她却安慰自己只是想太多了,直到今天这个女人告诉她,她肚子里的是鬼婴。 沈阮看着艾芳青惊惧交加的神色,低声道:“鬼婴需要的食物是魂魄,只吃一个是不够的,等它忍无可忍,就会吃掉你。” 这是实话,如果艾芳青一直不吃鬼魂,鬼婴就会开始吃她的魂魄,但是为了能降生这过程应该会非常缓慢,等鬼婴长成后,艾芳青必死无疑。 听到这话,艾芳青眼睛顿时瞪大了。 她现在对沈阮说的已经信了八九分,顾不得再继续撒谎说没见过那个送快递的小哥,连忙爬上前抓住沈阮的手。 “你,你救救我,你知道这么多,一定能救我的。” 艾芳青在沈阮店铺下单是偶然,朋友圈都在吹嘘这家网店快递多么多么快,她觉得好奇就去买了点东西,没想到看到送快递的小哥后,竟是控制不住的把他拖进屋吃掉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我好饿啊,我好饿,吃了他之后我也很害怕,所以立刻跑了躲起来。” 然而这彷佛是洪水冲开闸门,等过了一两天,那种蚀骨的饥饿感又来了,并且比之前还要强烈。 艾芳青见沈阮不说话,哭着喃喃道:“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她哭的可怜凄惨,沈果原本满心的憎恶在了解完情况后,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看向沈阮。 “大人,怎么办?” 说到底,吃掉1号的其实是艾芳青肚子里的那只鬼婴。 沈阮站起来,看了一眼抱着自己手哭个不停的女人:“她是普通人,而且阳寿未尽。” 言下之意,是不打算对艾芳青做什么。 艾芳青来不及高兴,就听到她淡淡的继续道:“等拿出孩子,就放她走。” “怎,怎么拿。”艾芳青结结巴巴道,她肚子已经很大了,难道要剖开肚子吗? 沈阮轻轻笑了笑,还没说话,就见艾芳青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好疼...救命啊...”剧痛从肚子里传出来,彷佛是有把尖利的刀在里面乱划,五脏六腑都被砍得支离破碎。 沈果吓了一跳,“大人,她怎么了?!” 她们还什么都没做啊! 沈阮凝视着艾芳青扭动的身体,片刻后突然道:“鬼婴要出世了。” 只见艾芳青双腿之间涌出大股腥臭的淡黄色水痕,紧接着是殷红的血迹。 痛得恍惚的艾芳青隐约听到要出世了这句话,更是害怕的要命,挣扎着朝沈阮爬去,“救...救命...” 沈阮上前一步,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褐色药丸,艾芳青迷迷糊糊张口吞下,然后晕了过去。 但她肚子里的反应却是更大了,沈阮把她衣服解开,只见雪白的肚皮上,隐约被撑出一张脸。 沈果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场景,女人身下出着血,而肚子却不断在上下剧烈起伏着,就在这时,一只焦黑的手从艾芳青身下伸了出来。 那是婴儿的手,十分小,微微蜷缩成拳头模样。 沈阮脸色凝重,转头道:“式夜,过来。” 一直在旁边嗑瓜子的式夜听到这句,立马也不打架抢瓜子了,跳下椅子走到沈阮面前。 “把鬼婴抓出来,小心点,这人还不能死。” “知道啦女君!”式夜应了,随后其中一只走到艾芳青身前,从宽大的衣袖下深处白嫩的小手,直接握在那只鬼婴的手腕上。 鬼婴似乎察觉到危险,微微一顿后,开始疯狂的往肚子里缩。 它原本是朝外爬的。 “唔?”式夜皱了皱眉,这鬼婴力气有点大,它被带的往前走了一步,险些扑倒。 幸好自己稳住了,不然在女君和沈果面前出丑,那就太丢脸了! 式夜有点生气,抬起一只脚踩在艾芳青肚子上,同时两只手抓着鬼婴的手,像是拔萝卜似的一用力,只听“啵”的一声轻响,大股血污从女人身下涌出,同时还有浑身漆黑的婴儿。 鬼婴睁开眼,露出只有眼白的眼睛,同时几乎咧到耳后的巨大嘴巴张开,发出一阵尖锐的哭叫。 六只式夜围着它,突然其中一个伸手打了它一巴掌:“它好吵。” “也丑。” “牙齿细密又尖,好凶啊。” “这么黑,味道一定不好。” ... 式夜眼里的嫌弃几乎要透出来。 鬼婴哭声一顿,紧接着突然五指张开,指甲暴涨,飞快的朝式夜抓去。 “嚯!”式夜刷的一下退后躲开,“它听得懂我们的话。” 沈阮帮艾芳青止住血,和沈果一起把人搬到别的地方,就看到式夜围着鬼婴,彷佛正准备动手的样子。 “别吃它!”沈阮急忙制止。 式夜见她来了,顿时乖乖的走开。 鬼婴来不及高兴,就听到沈阮接了下一句:“它都过期好久的了,吃了会拉肚子。” 鬼婴:“......” 事实上,不仅过期,还是个残次品。 丁大全原本是打算等儿子在艾芳青肚子出来后,在用凝魂丹给儿子凝聚魂魄,却被沈阮破坏了计划。 鬼婴眼球突然迅速充血,变得赤红一片,嘴巴大长,几乎能吞下比它还要大的物体,朝着背过身教导式夜的沈阮飞去。 “大人!”沈果惊叫出声。 鬼婴细密的尖牙令人一看就忍不住心底发寒,一条鲜红的舌头从里面伸出来,正欲卷上沈阮脖子,把她勒死。 “啪。” 沈阮头也不回,反手一巴掌打中鬼婴的舌头。 下一秒鬼婴被巨力打的整个向后倒飞,重重的摔倒在地板上。 舌头断成两截落在身旁。 式夜幸灾乐祸的嘿嘿直笑:“丑八怪。” 鬼婴漆黑的脸上露出惊惧的神色,见沈阮走过来,立刻转身往墙上撞,半个头穿过墙想要逃跑。 沈阮一只手掐住它的脖子,将它从墙里拔出来。 “杀了我养的小鬼,还想逃?”沈阮冷冷的说。 像它这样的邪物,就是在地府看见了,也是要被其他鬼怪打死的。 无它,其他鬼生存只要有香灰蜡烛就够了,但这种强行弄出来的鬼婴,只能吃魂魄。 鬼婴起初只是婴儿模样,随着吃的魂魄越多,外貌形体也会发生变化。 沈阮见过一只长成了少女的鬼婴。 少女容貌娇艳,从外表看几乎与普通人无关,阴气也隐藏的极好,若非她主动露出马脚,连沈阮都发现不了她的真实身份。 鬼婴留着只会后患无穷。 大约是察觉到沈阮的心思,鬼婴疯狂的开始挣扎起来,同时嘴里发出可怖的‘嘻嘻嘻’的啸声,沈果听了一会便觉得头有些晕,忍不住用手捂着耳朵。 沈阮又是一巴掌,鬼婴脑袋直接转了几个圈,眼冒金星,再也叫不出来。 抓着它脖子的地方突然燃起炙热的火焰,沈阮松开手,火焰很快蔓延遍鬼婴全身。 “嘻嘻嘻!!!!!!” 火焰灼烧魂体的时候本身是没有声音的,鬼婴痛的在地上不断打滚,嘴里发出笑声似的尖叫。 说来奇怪,那火明明没有蔓延过来,但沈果却也感觉到了一阵微微的刺痛。 彷佛是针扎一般。 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第42节 沈阮发现她的异样,低声道:“离远点。” 沈果连忙退后,等皮肤上灼烧的感觉没了,抬头一看,发现式夜早早退到安全的地方。 沈果心道:莫非这是专门对付鬼怪的业火? 她猜的八九不离十。 萝迦死前,把这道业火给了沈阮,无论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厉鬼,还是其他阴邪之物,都能焚烧殆尽。 随着尖叫变小,火焰中的鬼婴身形渐渐萎缩,最后消失。 而就在瞬间,沈果看到沈阮身后似乎出现一个影子。 黑衣红色花纹,白皙纤细的手握着半人高的弓,彷佛是睥睨众生的神祗。 但这幻影消失的很快,沈果一眨眼再看,沈阮转过身,眉目难以言喻的秀丽。 “把艾芳青送回她之前的地方。” 式夜收到吩咐,抬着昏迷不醒的女人瞬间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可爱的地雷 黄毛豆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03 23:43:04 黄毛豆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03 23:43:14 下章估计过渡一下换地图。 第41章 chapter 40 判官 chapter 40 1号的事至此算是了结, 但这却给沈果敲响了警钟。 鬼魂也不是必定安全的, 甚至比做人的时候更加不安全, 若是被吃掉的话,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朝沈阮发出询问:“有没有什么保护它们的办法呢?”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沈阮打开窗户,寒冷的风瞬间涌入冲散了这种味道。 听到沈果这么问,沈阮并不觉得好奇。 在她所有的鬼使里, 包括已死的虫娘和背叛了自己的白茶, 沈果的内心始终是倾向于自己是个人。 很普通又带着几分可笑的天真。 “为什么想要保护它们呢?”出乎意料的, 一向有问必答的沈阮没有回答是沈果的问题, 而是突然反问了一句。 沈果迷茫,她是什么意思? “没有为什么吧。”沈果思考着, 她只是单纯想要保护它们而已。 沈阮看着她, 不知想起什么, 摇着头笑了笑,随后扔出一本书皮陈旧的书, 准确的落入沈果怀里。 “这里面应该有你想要的东西。”沈阮淡淡的说。 书足有两块砖那么厚,拿去做武器都绰绰有余, 沈果很小心的吹了吹上面的灰,只见书的封面主色调为黑色, 用细细的灰色线条勾勒出坐落在深处隐隐约约的宫殿群,她仔细找了找,发现这本书有点奇怪,没有书名。 不过沈果也没多想, 大概地府下面的书就是这样的吧。 但是她却不知道,地府上下只有这一本书,并且被沈阮带到了人间。 翻开第一页是书籍的目录,上面的文字原本是古老的小篆,随后渐渐化成了简体。 整本书分为五大篇章,鬼王篇,记载了从古至今出现过的大鬼王名称和事迹,以及行踪。 御鬼篇,顾名思义,全是怎么控制驱使鬼怪的方法。 符咒篇,没想符咒原本不只是道家的东西,地府居然也有记载,各种各样的术法令人眼花缭乱,连睡觉不打呼这种奇葩的术法都有。 沈果继续往下看,书页微微有些发黄,历史感很厚重。 兵器篇,上面记录了许多兵器,还配了图和详细的注解,比如什么兵器出自谁的手里,又最终如何云云。 最后一篇,是地府篇。 然而上面却是一片空白。 沈果拿着书去问沈阮,沈阮看了一眼,随后漫不经心道:“哦,你现在还看不到,等以后时机到了就可以了。” 沈果还想问是什么时机,就听她又来了一句:“地府篇也没什么,就是女君们的自传,她们自己写的,有些文笔不错还挺精彩,可以当小说看看打发时间,有些就算了,味如嚼蜡。” 听起来似乎不是很重要的样子。 沈果似懂非懂的“哦”了声,然后抱着书回卧室,打算不找出保护小鬼的办法就不出来。 反正她现在不是人,吃不吃东西都饿不死。 式夜送完艾芳青从外头回来,知道这件事后似乎很是生气,破天荒的好几天没理沈阮。 沈阮一下子被自己鬼使抛弃,无奈的笑了笑。 花店和网店生意现在越做越好,尤其是网店,在解决小鬼安全问题后,沈果又加入不少其他与花有关的宝贝,比如玫瑰花酒桃花酿之类,品质好再加上快递速度奇快,店铺排行很快升到了同类里的前三。 这种情况下,连式夜也不得不成为客服一员。 式夜原本很是不高兴,直到它们某天点开了网页弹出来的游戏广告,彷佛打开新世界大门,每天边接待客户边打游戏,简直快忘了自己是个鬼。 甚至有一天式夜突然跟她说,能不能换电脑。 沈阮以为电脑坏了,结果式夜却摇摇头,掏出一份手写清单,上面整齐的排列着一堆她看不懂的配件,包括型号什么的。 而它们要换电脑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不能愉快的打游戏。 沈阮:“......” 行吧,自家小鬼使主动朝自己要东西,除了宠着,还能怎么样呢。 于是得到应允和资金支持的式夜高高兴兴的打开购物网站开始下单。 最近气温持续走低,早上起来的时候退开窗,都能看到外面茫茫白雾。 沈阮躺在阳台的椅子上,一页一页的翻着书,太阳从云层中渗透出来,投下没有什么温度的光芒。 萌萌窝在椅子脚边,抱着尾巴陷入甜美的梦乡。 正当沈阮也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的时候,突然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传进了耳朵。 那声音其实不重,是很轻很轻的‘咚’的一声,彷佛西瓜扔进井水里的时候发出来的。 当沈阮却一下子坐直腰,下巴抬起望着楼顶。 四楼。 住的是裴遇。 沈阮后来让式夜去跟踪过裴遇。 发现裴遇的日常很普通,每天八点准时出门,八点半左右到达医院,下午五点下班,没有多余的娱乐活动,下班之后直接回家,也不见有什么朋友往来。 他看起来很老实的样子,不像一些精怪,混迹人类世界的时候总想着搞出几个大新闻。 裴遇安安静静的做人,沈阮也就一直没怎么留心他。 随着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声音,四楼又恢复了平静,彷佛刚才只是主人一不小心砸落了什么东西。 沈阮这么想着,恰好给花浇水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她刚刚拎起水壶,突然,阳台外坠落一片黑影。 沈阮大惊,探出头往下看去—— 只见枯黄的草地上多了个大坑,而坑底里,一名穿着深红衣裙的女人站起来,仰起脸朝楼上看。 于是,沈阮不可避免的和她来了个照面,脸上表情顿时凝固。 “白茶?!” 白茶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自从沈阮离开地府后,她曾幻想过无数次两人再见会怎么样。 但是无论哪一次幻想中的见面,都没有现在这么荒谬。 几个月前,白茶受命跟踪式夜,然而跟踪是式夜的拿手好戏,所以她只跟踪到江都就被发现了,式夜再次不见踪影。 而在这个时候,判官却突然出现了天人五衰症状。这个经历两代女君的判官,露出了苍老的迹象。 阴吏也是会死的,即便它们的寿命已经非常漫长,甚至接近神。 但毕竟不是真的神。 地府曾有过无数个女君,这些女君大部分最后魂魄散入归墟,说是得到永生,其实也跟死了没两样了。 判官要是魂入归墟,这对酆都一派来说是很危险的事。 判官要维持现状不死,就必须大量食用厉鬼,然而即便酆都的厉鬼吃完,也没有什么用。 所以白茶才会出现在这里。 却没想到会突然遇上沈阮,一时之间竟是愣住了。 原来女君就在这里。 沈阮骤然和自己以前的鬼使见面,也是十分意外。 裴遇冷淡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上次的教训不够吗。” 白茶脸色顿时变了,握紧手上的锁链,手指用力到发白。 沈阮一头雾水。 上次? 那意思是说白茶之前就来过一次了?? 沈阮注意到裴遇说的教训,看起来白茶似乎还在裴遇手里吃了大亏似的。 “那个,你们打架的话,能不能走远点啊。” 在尴尬紧张的沉默里,沈阮试探着商量般开口。 怎么说呢,白茶曾是她的鬼使,也算是为她出生入死过,而自己对她的恩惠,大概是当初拉了她一把,仅此而已。 第43节 如果要报答白茶也早就报答完了。 人往高处走,鬼当然不例外,白茶为了当白氏族长背叛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 沈阮对此看的很开。 裴遇轻笑一声,似乎觉得非常有趣,“沈小姐说的对,确实应该走远点。” 下一秒眼前一暗,四周景象顿时大变。 似乎是一片旷野,草木枯黄,大块的岩石裸露出来,风卷起小小的卷,无数灰尘飞扬。 萌萌受了惊吓,顿时扒住沈阮裤脚。 裴遇在旁边不远,白净的衬衣没有任何褶皱,清俊的面容上露出个能迷死一堆小姑娘的笑:“沈小姐觉得这里怎么样?” “很好。”沈阮面无表情的说。 道理她都懂,但是为什么要拉上自己。 沈阮抱起可怜平白卷入这场无妄之灾的萌萌,白茶是勾魂好手,萌萌一见她就吓得不轻,显然有种天然的畏惧。 她说,你们打,不用管我。 于是走一边,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随便拍了拍往上一坐,真的看起戏来。 白茶很快和裴遇交上手。 无数的锁链灵活的袭向裴遇,阳光洒落在上面,折射出淡淡的光芒,舞动的时候彷佛是绚丽的流光,令人眼光缭乱,几乎只能束手就擒。 狂风与沙尘被流光激得四处飞扬,沈阮不得不抬手划出个结界把周围一圈罩起来,她眯了眯眼,仔细看了一会。 “白茶进步不小。”安抚着萌萌的沈阮叹了口气,可惜即便是这样,她也必输无疑。 果然,不出十分钟,尘埃落下,裴遇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扣,而白茶单膝跪地,嘴角流下殷红血迹。 沈阮抬手撤了结界,正想说打完了吧? 打完了放我出去,刚好到做午饭时间了。 但是话没出口,突然白茶咬着唇,抛出一支笔。 笔杆漆黑,用金粉填充着上面的纹路,古朴中透出几分华丽。 沈阮立刻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果然,笔瞬间散开,形成一团黑漆漆的雾气,然后凝聚成一个隐约的人形。 万千鬼怪的哭嚎骤然响起,充斥在这片旷野之中,影影绰绰的鬼影在老者背后上空出现。 白茶看了一眼沈阮,瞳孔里似乎飞快闪过了什么,随后别过脸去。 老者面皮如同过期风干了的橘子,他看了看裴遇,又转向沈阮,眼底明显涌起一阵惊喜。 判官阴恻恻的笑,“真是好巧,女君大人。” 沈阮避无可避,只好把吓得晕过去的萌萌收进菩提手串里,眉眼弯弯对判官露出个笑,说出来的话却能气死人:“嗨呀,你还是这样半死不活。” 她走到裴遇旁边,悄悄用手捅了捅他,跟他传音:“判官跟白茶,你打得过不?” 判官这老东西活了许多年,本事不大,打起架来阴招却是一套套的,沈阮要是法身还在别说一个判官,三个一起来她也不怕。 裴遇侧过头看她一眼,诚恳道:“没试过。” 唉。 沈阮叹气。 自己打白茶大概是六四开,毕竟现在没有法身,连心脏都被人挖了,实力大减。 至于判官,只能盼着裴遇撑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终于又出现了。 下面开始谈恋爱。 谢谢小可爱们的订阅,嘿嘿。 第42章 chapter 41 换地图 chapter 41 沟通结束, 菩提手串在沈阮手中猛然化成长弓, 流光缠绕, 红色的曼殊沙华快速盛开又凋零,如同燃烧的火焰。 白茶抹了抹唇边血迹站起来, 万千锁链融为一体,灵蛇般在身边环绕。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同时飞身上前—— ‘铛’的刺耳声中, 绯红长箭与锁链相击, 爆发出一阵激烈的火花。 判官哼了一声, 正欲上前帮忙, 然而身形刚动,眼前一花数道雪亮剑芒袭来。 判官笔光芒大盛, 笔身千万根毫毛化成毒针冲着剑芒后的裴遇而去。 “女人打女人。”裴遇唇边带笑, 单手执剑一横, 剑气凛冽:“你掺和什么?” 这话说的极不客气,判官久居高位甚少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张狂, 不禁沉下脸色,“你找死!” 说罢, 手中判官笔爆发出万鬼凄惨哀嚎,无数的鬼魅从笔下生出, 张牙舞爪的朝裴遇而去。 判官笔中厉鬼无一不是生前罪恶滔天,凶悍残暴异常,每每出现必要把敌人魂魄撕成粉碎才罢休。重重鬼影下,此处空间的光芒顿时黯淡下来, 彷佛连日月星辰都被吞噬了一般。 沈阮抬手发出三箭,锁链挡住了其中两箭,而另一箭射中白茶,巨大的力道将她整个人带起倒飞,深深的钉在岩石上。 白茶噗的吐出一口血,被飞溅的石头擦伤,脸上出现几道血痕。 她抬起脸扬手一挥,两指宽的锁链暴涨成大腿粗细,沉重而迅速的袭向沈阮,强烈的飓风将四周枯木拦腰折断,最后化成碎屑漫天飞扬。 沈阮拧身一跃,只听‘轰的’一声,能把人砸成肉酱的锁链贴着她腰际落下,瞬间原地出现一道深深的沟壑。 “你真的很讨厌我啊?”沈阮一箭射出将铁链钉死在地,颇为意外的看向白茶。 箭矢传穿透肩胛骨,牢牢卡在骨头上,白茶站起身,吐出一口血后似乎通畅许多,抬手将箭尾折断,这一番动作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脸色越发惨白。 她抬眼看向沈阮,感觉喉咙里全是浓烈的血腥味,低声说:“女君教我的,狮子搏兔尚需全力,况且您,比兔子凶悍更多。” 下一秒,白茶不顾身上的伤箭步上前,而被钉死在地上的锁链骤然化成光点散开又聚拢,一人一兵器,呈现包围的姿态攻向沈阮。 锁链燃起黑色火焰,空气温度急剧上升,彷佛是煮沸的热水。 沈阮将长弓一扔,双手交错朝前推开,长弓顿时化成万千巴掌大的利刃将锁链割裂,而此时白茶已到面前,她随手抓住其中一片利刃,顺势捅入白茶心口。 ‘扑哧’的一声闷响,白茶眼瞳骤然放大,冰凉的利刃穿透身体,无情的刺向心脏。 鬼怪大部分力量都在心脏之中,一旦刺中,那她顷刻间就会废掉。 然而,在刀尖距离心脏极近极近的时候,沈阮却松了手。 “到底主仆一场,我不想杀你。”沈阮冷冷看着她,脸上有几滴交手时沾染上的血迹,流转着绯色光芒的利刃碎片缓缓合拢,恢复成长弓模样。 而另一边,判官与裴遇缠斗在一起,战况似乎很是激烈,黑雾与剑芒交错,彷佛是一场盛大的视觉宴会。 白茶剧烈的喘息着,心口处的伤和肩膀上的箭伤汩汩冒着鲜血,大量失血很快让她眼前发黑,她扶着身边岩石勉强站起来,鲜血洒出几道长长的痕迹。 沈阮对判官的套路十分熟悉,当初萝迦骤然死亡,她匆忙接下女君之位,坐的很是不安稳。 而判官作为阴吏之首,沈阮要防着他,于是把他招数研究了个熟烂。 裴遇她不清楚,但是判官这百年来可以看出有很大进步,打法比之前更猥琐不要脸。 判官笔从开天辟地至今,收过的厉鬼无数,所以光是靠耗和拖,都能把人活生生累死。 而判官则在鬼魅之中,时不时寻找破绽偷袭一下,如果失败就直接遁至厉鬼身后。 裴遇不知是什么来历,手中只有一把长剑,剑身三指宽,剑刃细窄单薄,像是一头嗅到血腥味的狮子,进攻十分猛烈。 所以两人暂时居然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沈阮心生一计,大声道:“喂老判官,你连个小年轻都打不过啦?你这脸还要不要呐。” 判官明知她是故意激怒自己,冷冷笑了笑并不理会,握笔的手一划又是无数厉鬼尖叫着冒出。 沈阮看了看,虽然裴遇目前和判官是平手,但时间长了说不定真会被判官笔耗死,于是手一扬长弓顿时在手心出现。 她并不觉得以多欺少,两个年轻人欺负个老人是丢脸的事。 ‘噗——’ 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沈阮脸色一凝,反手一掌将白茶打飞。 白茶重重撞上岩石,这力道几乎让她整个人都要被折断,骨头发出‘咔嚓’的清脆折断的声音,匕首落在不远处。 她的身体彷佛成了个快要烂掉的柿子,口中大口大口涌着鲜血,两眼无神,有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死了。 “女...君......”白茶这次连站都无法站起来,从嘴里溢出破碎的声音。 她猛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几口带着内脏碎块的血,眼底却散发出细微的笑意。 沈阮转身看她,只听白茶轻声道:“我的匕首上面,有阿舍曼之果的毒。” 连幽荧都栽在上面的阿舍曼之毒。 沈阮抹了一把伤口,流出来的血液是黑紫色的,显然白茶没说谎。 “咳...咳咳。”白茶快要断气般咳出大口大口血污,“女君最大的错,是不该心慈手软,现在后悔了吗。” 沈阮站在她面前,长弓化成剑,剑尖悬在白茶脖子上。 淡淡说:“这句话,我听得厌了。” 阿舍曼之果的毒属于慢性毒,并不会瞬间爆发,所以沈阮看起来还没出现哪里不对,只是眼瞳太黑,黑的看不到任何情绪,如同无尽深渊。 白茶恍惚间看见她的眼睛,只觉得冷。 眼前出现濒死的幻象。 耳边似乎有人在轻笑着恶意的说:我等你,白茶,炼狱无间,终有一天你也会下来。 那是一张与她相似,又有着截然不同表情的脸。 白茶迷糊间冷冷的想:白靡,只有你才会下地狱。 第44节 白靡的脸瞬间扭曲,化成厉鬼,在她耳边尖叫诅咒,如同她魂飞魄散前疯狂的模样。 “只有你...”白茶喃喃轻声道:“只有你才会下地狱...” 沈阮侧耳听清这句话,再看白茶神色,显然是陷入了某种梦魇中。 “罪孽深重者,应坠入地狱受永世刀斧加身,冰寒裂体的痛苦。” “你想折磨我?你做梦!”白靡的尖叫犹在耳边:“你做梦!!” 过去的噩梦重演,白靡面目狰狞的朝她扑来,脸上恨意刻骨铭心。 然而下一刻,那张脸的恨意换成了温柔的笑容,小声的说:你是我妹妹哦。 无数张脸孔交织,数不清的声音如同西天佛陀讲经般嗡嗡响起,白茶抱着头,发出一声惨叫。 沈阮抬手,下一秒,惨叫声顿停。 白茶的脑袋滚出一小段距离,苍白的面容上是清晰的泪痕。 再一眨眼,尸身化成一张没有头颅的纸片躺在尘埃中。 与此同时,遥远的酆都之中,坐在殿中的白茶突然睁开眼,噗的吐出大口鲜血。 身边伺候的鬼使吓了一跳,随后急忙上前:“族长大人!您没事吧!” 再次失去一个替身的白茶面若金纸,气息微弱,她愣愣看着虚空半晌,随后将视线移到鬼使充斥着担心的脸上,心脏彷佛被无形的手握住抓紧,呼吸下意识停滞。 “我没事。” 白茶闭上眼靠在身后椅背上,上面的花纹硌得背部生疼,清晰的传入脑海里。 她疲惫的叹气,喃喃道:“我没事。” “轰——!” 剑芒与黑雾炸开,裴遇和判官同时倒退几步。 和沈阮的狼狈比起来,他俩身上都没有明显的伤,裴遇不经意间瞥见沈阮腰间伤口,脸色顿时一凝。 “你受伤了?”语气沉沉。 沈阮伤口早已不流血,皮肉却往外翻着,因为没包扎处理,看起来很是狰狞。 她淡淡的嗯了声,然后道:“小伤。”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裴遇解释。 至于阿舍曼之毒,沈阮不想告诉他,说了也没用,况且他们真的不是很熟。 裴遇唇边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判官久未试过与人打成平手,这会儿脸色黑成锅底,见沈阮解决了白茶,知道自己无法同时以一敌二,却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眼底闪过狠毒的神色,突然爆喝一声凌空飞起。 判官笔光芒大放,这方世界顿时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沈阮张开掌心燃起一簇火焰,然而只能感觉到火焰的温度,却半点明亮都没有。 正在这时,一只手从后背伸过来,沈阮脸色一变,直接抓住对方要拧下一条胳膊—— “是我。”裴遇被拧得闷哼一声。 沈阮表情顿时僵住,急忙松手,随即感觉有人走到身边。 “这是什么?”清冽干净的声线里混杂了丝丝疑惑。 大约是眼睛不管用之后耳朵格外灵敏,沈阮只觉得对方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微微有些痒,仗着现在大家都是瞎子,不必注意形象,沈阮伸手掏了掏耳朵。 “唔,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判官笔的幻境里。”沈阮收了长弓,将菩提珠戴回手腕。 裴遇道:“可以破吗?” 话音落下,有‘咻咻咻’的声音划过。 数道剑芒落下,周围依然黑暗。 沈阮站在原地不动,说:“不用试了,等一等就好。” 她十分淡定。 裴遇不解,片刻后,他神色微微变了。 前方黑暗里出现了一线光亮。 “走吧,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幻境。” 沈阮说着朝光线走去,裴遇注视着她背影,很难说他眼底的情绪是什么。 彷佛沉淀了狂热与冷静,融成炽热的岩浆,要将那个身影吞噬。 长剑发出微微的颤抖,或者说是握剑的主人在发抖。 “太好了。” 裴遇脸上落入困境的困恼神色瞬间没了,变成意味不明的笑容。 而沈阮已经走到了光芒之中,被刺目的亮光逼得不得不抬手挡住眼睛,过了好一会,感觉适应了才睁开眼。 “咦。” 她惊讶的叹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换地图啦! 开启双人副本嘿嘿嘿。 感谢订阅,感谢小可爱的地雷和营养液 cavel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06 14:55:46 读者“热情喂狂风”,灌溉营养液+12018-11-07 17:15:14 读者“cavely”,灌溉营养液+12018-11-06 14:55:46 读者“”,灌溉营养液+52018-11-06 14:13:09 第43章 chapter 42 鬼市 chapter 42 裴遇听到声音, 立刻加快脚步上前, 只见眼前光芒刺目, 随后是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 卖糖人的小摊前,一名穿着布衣的男人正忙着吹糖人, 橙黄色的糖浆在稍微冷却后韧劲非常好,在他手里迅速变成一只猪的模样。 男人笑吟吟的递给客人,对方却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它有着人一般的身体, 然而头颅却是一只猪头, 嘴巴发出人的声音。 卖糖人的老板连连陪笑, “哎呀不好意思一时顺手了, 别生气别生气,我再重新做。” 他动作极快, 做了朵精美的牡丹花。 猪头鬼接过, 嘴里发出哼哼两声猪叫, 接过花付钱。 卖糖葫芦的,女子花簪首饰的...各种各样的小摊位挤在街道两边, 穿梭其中的有些是人的模样的鬼,有些是长的奇奇怪怪的鬼。 “喂, 路是你家开的啊,快走开快走开。” 一声呼喝从两人背后传来。 裴遇回头, 发现身后不知何时来了辆马车,说话的正是车夫。 车夫眼瞳红红的如同厉鬼,两颗门牙特别明显,仔细一看, 耳朵还有些长的过分。 它瞪着站在路中间的两人,十分不满,拉着车的马前蹄扬起,发出一阵嘶鸣。 裴遇的剑微微出鞘。 “哎哎哎。”沈阮拦在裴遇面前,看向驾车的车夫。 “不好意思呀,我们是乡下新来的刚死的,第一次见到这么热市集有点惊讶。”沈阮拉着裴遇到一边,让出路,“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哈。” “哼!”车夫扬鞭抽了一下马背,鄙夷的用眼角扫了他们一眼:“两个土包子。” 难怪衣服奇奇怪怪。 马车扬长而去。 裴遇疑惑的问:“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沈阮却带着他四处闲逛起来,很是如鱼得水的惬意模样,而这里的流通货币是种红色的石头,只有拇指大小,沈阮拉着他到卖糖人的小摊位前,要了两个糖人。 “喏,给你一个。” 是只兔子,老板不知做了多少年,手艺很好,兔子活灵活现的。 裴遇接过,沈阮手里的是只老虎。 “鬼市知道不。”她边吃边小声说。 裴遇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舌尖上,片刻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沈阮走到一家客栈模样的店,直接上了二楼,跟跑腿的小二点了许多吃的喝的。 客栈二楼视野极好,能一眼看清楼下所有情况。 人潮涌涌,只有二楼稍微清静些。 沈阮喝了口茶去嘴里糖人的甜腻,“以前有个大鬼王,占据整座城池作为自己的地盘,并且将这里发展成了九州闻名的鬼市,天上地下,无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这里都有,当然啦有些东西价格是非常昂贵的。” “所以这个鬼王很快成了鬼中最富有的城主,当然,天底下大鬼王不止她一个,有些鬼王十分嫉妒,于是打算跟她抢,但是都被她打回去了。” “也有些鬼王暗中在鬼市中乱动手脚搞坏,这位城主发现后将之杀了,于是在她的庇佑下,鬼市长盛不衰。” 裴遇跟着喝了口茶,“所以我们怎么会到了这里?” 沈阮笑了笑,“这只是幻境罢了。” “判官笔能描绘出曾经存在过的万物,这座城和这个鬼市在很久以前就没有了。” 裴遇还想再问,但楼下突然起了一阵喧哗。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几张桌子翻了,杯盏狼藉落了满地,一只脸部长着虎纹的鬼与穿着斗篷的鬼打了起来,客栈老板和小二正忙着劝架。 第45节 “客官歇歇气歇歇气,有什么事不能坐下好好说呢,哎哟...”客栈老板话未说完,就被尾巴扫到一边,摔了一屁股。 小二见状急忙去扶。 沈阮招手把其中一个小二唤到楼上来,用下巴点着楼下的两鬼:“这是怎么回事啊?” 鬼市之中严禁斗殴,违者重罚。 那小二生前应该是只野鸡精,头顶一簇颜色艳丽的红毛格外吸引目光,声音粗哑:“有尾巴的是虎爷,它是鬼市拍卖行的老板,平时很少出现,今天不知怎的突然和人打起架来了。” 小二说着,那位被称为‘虎爷’的鬼被斗篷鬼一脚踢飞,砸碎张桌子。 周围看戏的鬼怪顿时发出‘嚯’的一声。 “你这鬼鬼祟祟的东西,居然敢盗我拍卖行的宝贝,敢不敢露出真面目让我瞧瞧!”虎爷从地上爬起来,呸的吐出一口血沫,双眼炯炯有神的怒瞪着斗篷鬼。 鬼群顿时一阵哗然,纷纷谴责的望着斗篷鬼,低声交流:“太不要脸了,你说生前做个小偷也就罢了,做鬼了还干这种丢脸的事?!” “胆子真大啊,拍卖行的东西都敢偷了。” “不过倒是挺厉害的,没看虎爷都打不过它嘛,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哎,你们有鬼知道吗?” “不知道。” 窃窃私语的众鬼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裴遇没吃那只兔子糖人,拿在手上把玩,“穿着斗篷的那个,身上有很重的血腥气。” 沈阮嗯了声,端起茶杯喝茶的时候悄悄咽了口口水:“这拍卖行的老板是城主,鬼市人尽皆知,它抢了东西还不赶紧躲起来,反而明目张胆的在客栈这种地方出现,想来本事不小。” 斗篷鬼散发着浓郁的烤肉香味,沈阮许久没遇过这么棒的厉鬼了。 斗篷鬼并不说话,虎爷心里更是拿不定主意,城主近来在闭关,外界并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某位鬼王派来的,若是自己暴露了城主闭关的消息,其他鬼王趁机来鬼市掠夺怎么办? 但对方实力比自己高,打又打不过,放它走,又会丢了拍卖行的脸。 就在这时,斗篷鬼动了,它的面容隐藏在兜帽之下,只能看到一段形状优美的下颌,伸出来的手五指修长,没有任何瑕疵,指甲盖泛着浅浅的粉色。 沈阮看着那手,低声道:“这好像是个姑娘啊,手这么好看的。” 裴遇闻言,下意识看了自己的手一眼,随后目光深沉的盯着斗篷人的手。 “确实挺好看。”语气似乎略有些不快。 沈阮没注意到他的情绪,聚精会神的盯着楼下,面上看不出什么,但脑子里却全是,这手吃起来肯定很嫩! 斗篷人手上是一块颜色非常清澈漂亮的红色石头。 类似宝石,却又比宝石多了几分玉质的温润。 虎爷顿时愣住了,四周的鬼也看直了眼。 “好大手笔,我死了都几十年了积蓄还没它多。”一只白发苍苍老太太模样的鬼说完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万恶的有钱鬼! 这下吃瓜群鬼的眼神从鄙夷不屑迅速转换成深深地恨意! 虎爷见过世面多,愣了愣很快回过神,眯着眼道:“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买东西的钱。”斗篷鬼说话了,声线清澈,微微有些沙哑,彷佛是风吹过竹林,莫名有种令人心神宁静的感觉。 然而,却十足十是个男性的声音。 沈阮剥了粒花生吃,边用力嚼,边感叹:“现在的男孩子真是越长越水灵了。” 声音也好听,简直就是极品! 身边裴遇听到这话,嘴角笑意淡了几分:“沈小姐喜欢这样的?” 沈阮莫名觉得后背一寒,彷佛有危险,她猛然回头看了看,什么都没发现,转头对上裴遇清俊面容,想起他刚才说的话,漫不经心的拍了拍手上的花生衣。 “哦,是挺喜欢的。” 极品烤肉啊!谁不喜欢。 “是么。”裴遇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投在斗篷鬼身上的视线几乎能冻死鬼。 虎爷见对方似乎不是其他鬼王派来的人,语气稍微好了点:“既然要买东西,为何不直接参加拍卖,要做偷盗这种事!” 斗篷鬼沉默,随后把钱放在旁边完好的桌子上,“钱给你,我走了。” 说罢转身走向门口,原本围挤在一起的众鬼纷纷避开,让出一条道,目光或羡慕嫉妒或敬畏。 虎爷打不过它之时就心有退意,现在对方主动给了钱,也算是有个台阶下,不算丢拍卖行的脸。 收了钱后也跟着走了,到门口时,似乎才想起客栈内的狼藉,于是回头对被自己一尾巴扫伤的客栈老板:“你这里的损失和医药费,算好了到拍卖行来拿钱。” 客栈老板连声道谢。 沈阮快速结了账,拉着裴遇离开。 裴遇:“去哪?” 鬼市街头很是热闹,沈阮拉着他彷佛灵活的游鱼一般在鬼怪中穿梭而过,时不时收获几声被踩脚的倒霉鬼的怒骂。 沈阮头也不回:“去找那个斗篷鬼。” 裴遇:“哦。” 似乎不太开心。 斗篷鬼行踪极快,走出客栈没多久就彻底融入鬼群中,但沈阮凭着特殊的本事,穿过数条街巷,最后来到一处死胡同,而斗篷鬼站在里面,正朝向他们。 “二位一路跟踪我,是想做什么。” 被发现了。 裴遇手指微微动了动,那是个推剑出鞘的动作,然而只做到一半,突然感觉手心被人捏了捏。 他低头看向沈阮。 “想要你偷走的那把琴。”沈阮直接开口道。 裴遇愣了愣,分明他们是一起进入的鬼市没分开过,沈阮怎么知道它盗走的是把琴。 斗篷鬼良久沉默,似乎在打量他们,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吐出两个字:“不行。” “只是一把琴而已,青晔君为何这么紧张。”沈阮淡淡的说:“还是因为,这把琴其实是城主遗失多年的法器。” 这话一出,斗篷鬼明显僵硬了一瞬,随后缓缓摘下兜帽,露出真实面容。 黑色的袍子衬的他肤色如雪,深红发绳与墨色长发交织成一股辫子,垂落在颈侧,眉目极致清秀,窄而长的眼眸似有万千桃花盛放。 “你怎么知道的。”青晔低声问。 这话说的虽然简洁,但是沈阮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 自己怎么知道的? 沈阮总不能说,当然是虫娘告诉我的啊。 鬼市覆灭,与这把琴有关。 许多年前,鬼市拍卖行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拍卖行偶然得到的打算拿去拍卖的琴被盗了,不过最后不了了之,并未翻起很大风浪。因为那只是把声音好听且出自宫廷的琴而已。 但是它们不知道那把琴是城主的法器。 城主在创建鬼市之前,与其他鬼王在相斗,最后成功击杀了对方,自己的法器却掉入大泽之中,那时候的人间妖魔数不胜数,而泽中有一尾快要化龙的蛟。 城主好言细语,想入泽中取回自己法器,然而蛟它正在化龙的关键时刻,两只鬼王在自己地盘上方打架已是挑衅,这会城主提出这样的要求,更是令蛟十分愤怒。 于是怒喝一声,与城主打起来。 蛟这种半神的生物,不是区区鬼王可以与之抗衡的。 城主先前就已经耗了不少气力,现在法器又不在,更是招架不住,最后只能狼狈离开。 它想着等蛟化龙飞天之后,再回来取琴。 然而一等就是几百年。 鬼市事务繁多,城主都渐渐忘了自己的琴。 而蛟最终化龙失败,死在大泽中,尸骸沉入淤泥,人间沧桑变化,大泽成了一座高山,有一日,一伙盗墓贼掘出宝琴。 宝琴在人间几度辗转,弹出来的声音犹如仙乐,令人听之难忘,更因为疑似出自前朝宫廷,所以备受追捧。 最后宝琴成了某位极其擅长音律的公主的陪葬物。 公主死后直接去投了胎,琴则被某厉鬼发现带走了。 最后厉鬼将琴卖给了拍卖行。 这个幻境虽然逼真,但是终究只是个幻境,并且还是个很久以前的幻境。 沈阮觉得要真的解释,怕是只会浪费口水。 所以她没理会青晔君的话,直接道:“这把琴我必须要拿到。” 幻境是鬼市,如果要出去的话,除了布下幻境的主人主动收了幻境让他们走,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原本发生的事,与现在发生的事不一样。 比如鬼市原本是要在青晔君和这把琴的手下覆灭,那么她只要拿走琴,或者杀了青晔君,改变鬼市覆灭的最终结局,那么这个幻境就会破裂了。 与城主结怨的鬼不少,青晔君是其中最恨城主的一个。 那个卖琴给拍卖行的厉鬼恰好被他吃了,作为城主长久的敌人,他一眼认出琴的来历,所以才干脆在琴拍卖之前,匆匆将之盗走。 青晔打量着少女,只见她眉眼清丽绝伦,浑身鬼气却十分浓重,但还是不及自己。 而她旁边的那个,却什么都看不到,彷佛只是普通的小鬼。 青晔眨了眨眼,直觉告诉他那个男人更危险。 绯红色长箭夹杂着飓风而来,青晔手腕一翻,折扇扫开箭矢,击中旁边的墙。 ‘轰’的一声,坚固结实的墙面瞬间倒塌。 作者有话要说:  沈阮:吃手手。 唔,拍卖行的认不出城主的琴,是因为在鬼市建立之前琴已经不见了。 青晔偷琴是以为城主会出现在拍卖会上,所以先下手。 沈阮认出青晔是因为,虫娘说过琴的事。 第46节 避免有些小可爱看文太快漏看了。 感谢订阅,感谢小可爱的地雷和营养液。 黄毛豆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07 22:28:22 cavel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08 00:19:35 读者“余温”,灌溉营养液+52018-11-08 03:54:43 读者“cavely”,灌溉营养液+12018-11-08 00:19:35 读者“热情喂狂风”,灌溉营养液+12018-11-07 20:57:58 第44章 chapter 43 青晔 chapter 43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好巧, 倒塌的墙屋里是有鬼的, 原本正美滋滋的睡着觉, 突然墙塌了,顿时吓得从梦中惊醒跳了起来。 青晔君神色漠然, 下一秒飞身而上,折扇‘刷’的展开,扇骨洁白如玉, 扇面是一幅春日游湖图, 鬼魅般出现在沈阮面前, 折扇如同鲨齿猛然挥向她的脖子。 沈阮将弓一横格挡住这一击, 整个人倒退数步,手臂被震得发麻, 她眼底燃起微微战意, 抬脚朝青晔君扫去。 裴遇低声道:“要帮忙吗?” 青晔君旋身避开这一脚, 沈阮搭弓上箭,朝着他一箭射出, 百忙中脆声应道:“不用。” 亲自捕猎,到手的猎物才是最美味的。 青晔君反手一扇, 箭矢击中扇面,发处‘叮’的金玉相击之声, 爆出小小火花。 他定定看着沈阮,心头涌过无数复杂情绪,最终仍是轻轻的说了句:“你很不错。” 修为不如他,斗战经验却十分足, 反应也极其快,鬼界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优秀的女子? 沈阮笑了笑,手指捏着弓弦拉开,“青晔君也很不错。” 难得遇到个能打的并且还闻着好吃的鬼,沈阮当然不愿意轻易放弃,虽然对方只是幻境里的鬼,但吃的话,就算不能增加修为,起码也能饱饱口福。 长弓轰然缠上一阵熊熊燃烧的烈焰,沈阮连续射出好几箭,与此同时不断找机会靠近对方。 然而青晔君却很是警惕,时时刻刻注意拉开对方距离,沈阮的箭一时之间奈何不了他,他扇子一挥,却有数道气流轰然炸向沈阮。 长箭落空后迅速消失,又重新出现在沈阮手里,她飞身跃起踩在屋檐一角,顺利躲开青晔君的攻击,然而就在这时,沈阮脚下的瓦片突然一滑,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脸色大变。 到了他们这个等级的鬼,交手之时任何细微的差错都会直接关系到成败。青晔君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喜意,一手甩出折扇,如同旋转的齿轮般要将对方粉碎。 而沈阮人在半空,看到了也暂时无法控制身形。 裴遇脸色微变,正欲出手,突然,沈阮心有灵犀般看过来,朝他眨了眨眼。 就在扇子将要把沈阮拦腰切断的时候,她手中长弓突然化成一面盾,扇子狠狠击中盾,在火花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沈阮见青晔君果然上当,嘴角露出窃笑,一个翻身稳稳落地,伸手准确抓住他的扇子。 “!”青晔君脸色大变,沉声道:“还我。” 扇骨入手微凉,边缘却十分锋利,沈阮笑道:“行啊,拿琴来换。” 青晔君沉着脸并不出声,闪身上前一掌拍向她心口,黑压压的戾气四起,刹那间风刃如同密集的暴雨般落下,泥土都被搅碎翻起,眨眼间就到了沈阮面前! 这是纯粹的修为压制,原本躲在暗处看热闹的小鬼们见状立刻四下逃散,沈阮也不敢和他正面对上,足下轻点闪电般快速跃出上百米。 青晔君追在她身后紧咬不放,两人距离逐渐缩小,而风刃已到,眨眼间沈阮身上多了几道血痕。 一掌到来,沈阮正欲硬抗,但裴遇已经到了,剑光迎上青晔君。 两人交手,然而几百招过去胜负依然未分。 沈阮擦了擦脸上血迹,青晔君实力与判官不相上下,裴遇应付的来。 她安逸的在一边等着准备吃烤肉。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沈阮抬头去看,发现前方烟尘滚滚的街头出现一大堆形状诡异的鬼。 她定睛一看,被鬼影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赫然是个女人。 顿时心底咯噔一下,完了,烤肉吃不上了。 “城主城主,就是前面,你看还在打呢!” 小鬼们隔着段距离远远看着这边,生怕被殃及池鱼。 女人穿着一袭浅金色宫裙,眨眼间出现在沈阮面前。 有尘埃落在她睫羽上,她看向沈阮,问:“怎么回事。” 沈阮看着对方,心头不知掠过多少滋味,半晌后开口道:“骨琴在青晔君手上。” 虫娘的法器,是一把由一国皇后骨头做成琴。 在很久以前有个国家,皇后被贵妃陷害通奸,死后尸身扔在乱葬岗,仍是少女的虫娘偷偷出宫,用母亲的尸骨做了这把琴,一直带在身边。 虫娘作为皇后之女,在贵妃手下过的很是艰难,长到十九岁那年被贵妃虐待致死,化成厉鬼,用这把琴杀了贵妃。 所以这把琴对虫娘来说,不仅仅是并肩作战的法器,更有着特殊的意义。 ——轰。 青晔与裴遇对了一掌,强烈的气流猛然炸开,他整条手臂被瞬间缠上来的剑芒绞得粉碎,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流淌。 ——他并不擅长近战,失去法器又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的时候,就很容易吃亏。 虽然断掉的手臂可以重新长出来,但青晔在鬼界数百年,从未试过这样丢了夫人又折兵! 若非被那个女人夺走法器... 青晔视线冷冷移过去,与虫娘目光对上。 “......” 青晔愣怔,裴遇长剑又到,于是不在犹豫,转身撕开一道门跑了进去。 裴遇正想去追,门瞬间关闭。 “追不上,别追了。”虫娘走过来看着门消失的地方,冷声说。 青晔君最不擅长近战,逃跑的本事在鬼界中却数一数二。 沈阮也知道这点,她叹了口气,下次想要捉到他那会骨琴可没那么容易。 她拿出折扇,“这是他的扇子,我留着没用,给你了。” 通常来说,鬼王的法器只有自己才能使用,但虫娘以前隐晦提起过,她和青晔君的法器,是可以互用的。 所以,青晔君最后才能用骨琴毁了整座城。 虫娘沉默接过扇子,手指摸了摸上面的春日游湖图,“多谢。” 她没有问沈阮是怎么知道骨琴的,也没问她这样做的意图,只客气又疏离的道谢。 沈阮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虫娘的场景。 她听说鬼市热闹繁华,于是独自离开地府,迷路了几个月才到达鬼市。 沈阮依然一眼看到买糖人的摊子,她要了个威风凛凛的老虎,结账时习惯性给香灰,却不知道鬼市中并不收香灰,而是用一种特殊的石头似的东西替代。 沈阮吃了东西,又没钱付账。 要是换作现在的她可能直接厚脸皮跑了就是了,但年轻的沈阮显然脸皮薄,被人抓着指指点点,脸都急得红了。 慌乱无措甚至考虑把萝迦叫过来结账的时候,虫娘从鬼群中走出来,帮她付了钱。 “不过还是个孩子。”她冷着脸看了眼捏糖人的摊主。 “孩子怎么啦……”虫娘此时是个普通鬼的面貌,摊主没认出来,收了钱不甘心的嘀咕了句,这才放开沈阮。 沈阮如蒙大赦,正要说声谢谢,一看,虫娘已经走远了,背影和各色奇形怪状的鬼融在一起,很快失去踪影。 沈阮在鬼市逛了几天,她没这里的钱,不敢买任何吃的东西或者找地方住。 不过这都是小事! 她吃东西又不是因为饿,不吃也没什么。至于住?反正以前还是个小鬼的时候随便找块整齐地面一倒就能睡。 鬼市是位于人间的城池,所以也有黑夜白天。天黑的时候沈阮挑了个较为满意的屋顶,刚躺上去,就听到下面有说话声。 揭开瓦片一看,里头有个女人似乎刚进屋,站在门口和一名凶神恶煞脸上有虎纹的男人说着话。 女人五官陌生,但声音沈阮耳熟啊! 这不是那天帮自己付糖人钱的好心鬼嘛! 沈阮当即想下去说声谢谢。 然而身体刚刚一动就被发现了,一道凌厉的风刃伴随着“谁!”一声斥问,袭面而来。 沈阮彼时学艺还不是太精,只能以个狼狈姿势躲开风刃,差点还从屋顶滚下去。 她落地后怕对方再动手,立刻道:“是我,是我!” 月色清朗,虫娘看到她时显然愣了愣,“你怎么在这。” 语气缓和许多,音质却依然有点点不近人情的凉意。 沈阮跟她道了谢,虫娘知道她没钱,送过来一个钱袋。 “鬼市鱼龙混杂,你若无事尽早离开为好。” 即便是关心的话,也似乎稍显冷淡。 几十年后,沈阮听白茶提起,鬼市覆灭了。 “真是可惜,鬼市的东西都挺齐全的。”萝迦发愁:“这以后要是想买几张符纸可去哪弄哦。” 白茶默默奉茶。 沈阮想起虫娘,也觉得可惜。 然后萝迦扔了本书过来。 第47节 “符画的好的命都太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等来个新鲜死的,小徒弟,这是我地府唯一一本记载着所有符画法的书,你拿去好好研究研究。” 萝迦不喜欢看书,这本比砖头更厚的《幽冥》她更是避之如蛇蝎。 沈阮也不喜欢,但萝迦的话,她大部分还是听从的。 于是本来打算去鬼市看看的计划,只能往后挪。 谁知这一挪,就挪到萝迦出事,自己成了女君。 而虫娘被几大鬼王设计,受重伤,逃入地府。 然后,成为她的鬼使。 青晔君带着骨琴逃走,想要打破这个幻境更难了。 沈阮和裴遇正想回之前那家客栈住下,虫娘开口留人。 “我已经让人在府里收拾出了两间客房,二位如果不嫌弃的话……” 虫娘话没说完,沈阮立刻道:“不嫌弃!” 生怕她反悔似的。 虫娘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虫娘的府邸沈阮还算是熟悉,不过这么多年过去,这会走在其中,一阵恍惚的感觉油然而生。 仿佛萝迦没死,虫娘也还在,她仍然是一鬼吃饱全家不饿的女君小徒弟。 裴遇察觉她心情不大好,以为是因为青晔君跑了的事,低声道:“对不起。” 一时被回忆绊住的沈阮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满眼茫然:“?” “青晔君……”裴遇想说我去把青晔君抓回来,忽然前头带路的鬼奴停了下来,说:“两位贵客,这便是你们的住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应该有一更 感谢订阅,谢谢小可爱们的地雷和营养液 cavel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09 12:03:10 读者“禾不”,灌溉营养液+12018-11-09 12:37:53 读者“cavely”,灌溉营养液+12018-11-09 12:03:10 第45章 chapter 44 中元节 chapter 44 是座清幽小院, 门廊环绕着绿植, 青竹飒飒作响。 沈阮率先走进去, 发现里头还有条浅浅小溪,假山旁边有一丛普通的牵牛花, 被侍弄的很整齐,开着粉紫色的花,风一吹便落下来, 随着溪流而去。 “好别致的院子。”裴遇跟在沈阮身后进来。溪水清澈见底, 被日光照得微微发暖。 院子凉亭里摆了些糕点吃食, 沈阮捻起块放进嘴里, 后背放松的靠住栏杆,“对了, 你是怎么惹上白茶的。” 裴遇心说, 来了。 他面色不变, 平静沏茶:“有天看她在公寓门口,来者不善的样子, 顺手拦了拦。” 裴遇说的轻描淡写,沈阮点了点头, 心里却知道他没说实话,既然他故意隐瞒, 自己非要追究好像有点不太识相。 于是这事算是勉强揭过。裴遇沏好茶,推了杯给沈阮,她拿起来喝了口,视线不经意从他腰际扫过,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你那把剑叫什么?之前看了几眼,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裴遇微微一笑,手一挥虚空顿时出现一把外形古朴的长剑。 剑鞘之上的花纹被岁月磨得圆润,透出几分沉淀的神秘气息。沈阮将剑取下,握住剑柄缓缓抽出。 有风吹来,一片竹叶飞起。剑出鞘一指长,剑锋雪亮,竹叶穿过,被拦腰折断。 沈阮将剑完全拔出,随手一划剑光雪亮,地面立刻出现一道剑痕,泥土中的小碎石都被切成两半。 更奇妙的是,当她握着剑的时候,竟能从剑中感受到莫名的亲近。 仿佛这把剑有灵。 但是这应该只是错觉而已。沈阮收剑回鞘,交还给裴遇,似笑非笑道:“你就不怕我拿着剑跑了?” 杀人夺宝,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是多正常的事。 裴遇轻笑一声接过剑,眼眸闪烁着奇异的情绪:“不怕。” 这并不是表面的客套话,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非常放心。 沈阮原本只是想吓吓他,没想过要抢剑,现在听他说完忍不住有些诧异,捻了块点心送进嘴里,仔细一想觉得这人真不错。 武力值高,性格好,脾气也好。 最主要的是,长的还清俊。 沈阮暗暗道,他这样的男人肯定很受小姑娘欢迎。 她揉了揉鼻子,暗暗看了眼裴遇,想:这人要是个恶贯满盈的厉鬼就好了。 那她就能名正言顺把他吃掉。 但转念一想,要真是把他吃了,可能现在就没人陪她在这喝茶聊天了。 最后觉得,如今大家都是朋友也很好。 晚膳时间,虫娘在府中设宴,请沈阮和裴遇入席。 沈阮到的时候虫娘已经在了,她身穿浅金色宫装,鸦黑长发上簪着一支精致的步摇,恍若画中美人,实在不太像一城之主,反而像城主的夫人。 “今日设宴,是要多谢二位,否则我还不知骨琴落入了青晔君手中。”虫娘起身举杯。 沈阮笑道:“城主客气。” 一杯喝完,沈阮问:“城主查清楚青晔君下落了么?” 虫娘道:“还未曾有消息。” 沈阮点点头,还,也就是说暂时,且看虫娘波澜不惊的模样,看来青晔君这次想逃没那么容易。 只要青晔君死,或者骨琴回到虫娘手中,那么他们就能顺利从这个幻境离开。 正在这时,突然外面传来‘砰’的巨响,沈阮一惊,夹着菜的筷子抖了抖,抬头看,数朵烟花在幽黑的夜空骤然盛开,化成碎星坠落。 烟花落下,随之而来的是鬼怪的欢呼雀跃声,月色被厚重的云层遮蔽,朦胧得十分有意境。 “这是...”沈阮心里头快速浮现什么。 虫娘声线柔和,道:“对,正是中元节。” 中元节,俗称鬼节。 这一日鬼门大开,地府的鬼怪可在人间游走,享受小辈送上的祭品,而八字轻的活人则更加容易撞见鬼怪,总之,对鬼怪来说是个最重要的节日。 虫娘道:“鬼市今天会很热闹,二位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玩玩。” 中元节沈阮一般都特别忙。 作为女君,这一天要处理的事情远比平常要多得多,且提心吊胆的,要是有哪个倒霉活人看见了鬼怪,立刻就要派阴吏去处理,以防引起阳间不安。 等兢兢战战的度过中元节,心情才能安定下来。 所以沈阮从没过过中元节。 她歪头看向旁边裴遇,道:“你要一起去吗?”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沈阮能看出裴遇温和有礼,如同谦谦君子,但似乎并不是很爱凑热闹。 灯火迷离,将他面容照的清楚,因为坐的位置稍近,他的五官显得越发俊俏,眉眼深邃,睫羽下的眼睛若镶嵌在群山中的湖泊,明净温柔。 他的身上有种很冷很冷的松木香。 “好啊。”裴遇微微一笑,眼瞳里似乎藏着璀璨光华,虽然是君子端方的姿态,然而却有种莫名的勾人。 沈阮摸了摸心口,很是纳闷。 奇怪,怎么心脏都没了,这里好像还跳着什么暖呼呼的东西? 吃到一半,有鬼奴上前对虫娘耳语几句,随后虫娘起身告罪走了。 于是只剩下两人,加旁边站着垂首木雕般的鬼奴。 沈阮忽然注意到裴遇避开了所有酸的菜,不由好奇道:“你不喜欢吃酸的?” 他坐在桌边,吃饭的时候仪态也非常好,极有教养的样子。 这样近距离看,更显得眉目如画,清俊无双。 裴遇轻轻道:“嗯,不太喜欢。” 沈阮才不信只是不太喜欢这么简单,他连糖醋排骨都不吃,对酸的厌恶似乎达到了一个非常高的点。 像个小孩一样挑食。 沈阮心中不由升起一阵诡异的愉悦,是因为发现这人并不是完美无缺面面俱到,油然而生的隐秘的喜意。 她脸上不自觉带了点笑意。 . 鬼市。 与白天相比,夜晚的鬼市处处挂满了花灯,各种颜色形状都有,几乎能让鬼看花眼。而花灯之下是更热闹的街道。 沈阮和裴遇并肩走在街上,周围的鬼多不胜数,有些维持着死时状态,或是缺胳膊少腿,或是抱着个头四处溜达。 迎面而来个面黑唇紫七窍流血的鬼,沈阮用手肘捅了捅身边裴遇,小声道:“它真丑。” 裴遇看了一眼,“确实很难看。” 说话声音不小,那鬼听到了,瞪着眼睛看过来,但裴遇早已把目光移开,且神情从容,不像是在说自己。 它挠了挠乱七八糟的头发,嘴里骂骂咧咧几声。沈阮听了一耳朵,说的似乎是:干,这男人真他丨娘俊。 语气凶悍,含着几分羡慕妒恨。 裴遇自然也听到了,但他是听惯了的,并无其他反应。过了一会,沈阮手上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小玩意。 第48节 眼球般的糖果,骨头做成的哨子,人皮小鼓。 沈阮哨子买了两个,此时拿出其中一个,分给裴遇:“送你的礼物。” 裴遇有些意外接过,道:“我以为你是要买给你堂姐的。” “啊?”沈阮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随后才想起当初自己随便撒的谎,笑道:“你忘了这儿是幻境啦?这些东西当然也都是假的,带不出去。” 四周鬼声鼎沸,裴遇失笑:“也对。” “嘿,二位不进来玩玩吗,以小博大勒,发家致富就在今日。” 这时,两人经过一座赌坊门口,沈阮停了下来。 她冲裴遇挤了挤眼:“进去玩玩?” 赌坊,地府可没有这种地方,而人间也早就禁止开赌坊了,沈阮不由起了兴致。 裴遇抬眼看了看,点头道:“好。” 于是两人便一起进了赌坊。 “这可真是气派!”看清眼前景象,沈阮不由叹道。 与她脑海里昏暗狭窄的赌坊不同,这座赌坊大堂十分,染成大红色的梁柱撑着琉璃瓦盖成的屋顶,到处是明亮的烛火,叫人一眼就能看清内部情形。 里面已经有不少鬼了,围在赌桌旁边摇旗呐喊,欢笑声和叫骂声交织在一起,竟是比外面大街还要热闹。 正在这时,距离沈阮他们最近的赌桌骤然爆发出一阵嚎叫,那声音凄惨的简直像是死了老婆,不由转过去多看了几眼。 彪壮大汉目眦欲裂,愤怒的指着赌桌后的庄家:“你们出老千!这盘我不服,把钱还我!” 在它面前,赌坊学徒正清点着一堆绯红色石头,庄家听闻这番指控,不慌不忙的拿块软布擦了擦手,嘲笑道:“这位爷,你可真会开玩笑,我们怎么可能出老千。” 彪壮大汉把赌桌砸的砰砰作响,赤红双眼:“方才听声音分明是要开小的,如果不是你们动手脚,怎么筛盅打开,就成了大了!” “爷这么肯定是开小?”庄家笑呵呵的抄着手,脸上倒是十分和气,与大汉凶恶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 大汉愤怒之余又带了几分得色,挑起一边眉头:“那是,我在人间可是做了四十多年的庄家,所以你们肯定出老千了!” “哗,四十多年,赌术一定很好了!”身边的鬼怪纷纷用仰慕的眼神望着大汉。 被这般关注着,大汉心情舒畅许多,沉声道:“只要你们将我方才的赌注还回来,并且补偿一倍,这事就这样算了。” 庄家仍是笑的和蔼,看向清算赌注的学徒,道:“你来说说,你在咱赌坊做学徒多久了。” 那小学徒长的眉目清秀,眼睛尤其的亮,朝众鬼乖乖道:“一百三十五年。” 大汉脸色顿时如同便秘一般。 “哎,这事是真的,我从一百年前就看到这小学徒在这啦。”赌坊的老赌棍朝身边年轻的鬼说。 庄家拍拍小学徒肩头,“我们这的规定,是做满一百五十年学徒才能成为普通庄家,若是做的不好,就还要转回学徒。” “那,那也不能说明你们没出老千!”大汉强撑着怒道,但语气已稍有退缩:“总之,你们不赔也行,但是必须把我的赌注还回来!” 小学徒清点完筹码,脆声问庄家,是不是要请帮手过来? 这句话声音不小,周围一圈鬼都听到了。 庄家摆摆手,看了眼脸上有些惶然的大汉,道:“不用。” 大汉心下一喜,以为庄家打算赔偿,谁知对方伸手,指了指天上。 大汉疑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赔还是不赔? 庄家慢慢的收着骰子,道:“你难道没发现么?这赌坊屋顶梁柱之间都是眼睛。” 沈阮倏然抬头,只见赌坊上空有许多横梁,而这些横梁之上,屋顶之下那一小片黑暗的空间里,定睛一看,果然有许多黑白分明的眼球。 因为没有眼皮,这些眼球都被放在透明的固定在横梁上的匣子里,在众鬼看过去的时候,眼球们齐齐动了动,左右摇滚,仿佛胖乎乎的不倒翁。 庄家:“这些是城主布下的眼睛,一是为了防止赌坊出千,二是防止赌徒出千,三嘛。” 它语气略微放长,带了些揶揄的味道:“自然就是怕有鬼输了不认账耍赖闹事了。” 虽然全程没一个骂人的字眼,但大汉脸上却彷佛被人狠狠扇了几百个巴掌似的,黑黝黝的皮肤硬是透出了恼怒的羞红。周围鬼怪发出哈哈哈的怪笑,偶尔夹杂几句难听嘲讽,把大汉窘的没地钻。 庄家摆手道:“诸位诸位,这事到此为止了,来来来,买定离手。” 说罢又开始摇筛盅,大汉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似乎很是不甘心,又不得不放弃,在筛盅落下之时,突然大声道:“我还要赌,我赌大!” 庄家并不急着开,而是露出个笑:“爷,你的筹码已经输光了。” 大汉:“谁说的!我还有这身好肉!” 竟是要把自己赌上。 老赌鬼满脸诧异,“兄弟,你这赌瘾比我还大啊,我劝你还是算了吧?留着鬼命不好吗。” 听它这么说,周围的鬼又是一阵哄笑。 大汉对老赌鬼的劝告置若罔闻,盯着庄家道:“我要是输了,随便你们赌坊处置;我要是赢了,你们就要把我方才的赌注十倍给我!” 庄家良久没说话,周围鬼的窃窃私语也低了下去,好一会,它道:“爷,我们赌坊不做这种买卖。” “为何不做!”大汉满眼疯狂,“赌坊开门做生意,难道竟是不敢赌了吗?” 它脸上狰狞之色过重,周围的鬼纷纷不吱声了,老赌鬼啧啧两声,也跟着闭上嘴在旁边看戏。 庄家脸上和蔼笑意稍稍退了退,侧头跟身边的小学徒低声耳语两句,小学徒点点头快步离开。 庄家朝大汉道:“这桩生意我不敢应承,需得先问过坊主。”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断更了两天,实在是太忙了,抱歉抱歉,会努力把字数补回来的。 感谢订阅,感谢小可爱的地雷和营养液 黄毛豆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10 16:24:33 读者“cavely”,灌溉营养液+12018-11-11 00:29:29 第46章 chapter 45 赌坊 chapter 45 语罢, 先后退两步, 又道:“所以这一盅我就先不开, 等坊主答复了再看怎么处置,为防止有鬼暗中动手, 麻烦大家离这张赌桌远一点。” 大汉率先退后,其他鬼也退了几步,不知是谁传的消息, 有鬼要赌自己, 于是很快, 几乎整个赌坊的赌徒都往这边靠了靠。 沈阮看向裴遇, “你觉得里面是大是小?” 因为鬼越来越多,所以两人贴的近了点, 裴遇站在她身后地方, 挡住部分鬼怪拥挤, 闻言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我不懂这些。” 站在沈阮前面的一只鬼听了, 回过头来上下打量裴遇,然后转过目光看向沈阮, 眼里滑过一缕贪婪神色,嘿嘿笑道:“赌都不会, 还敢来赌坊,怕不是最后连美人都赌进去罢?” 他这声音不小,旁边有几个鬼也听到了,纷纷用奇异的目光盯着两人。 裴遇皱了皱眉, 心头戾气骤起,正欲做点什么,忽然,沈阮笑道:“哎,诸位觉得筛盅里是大是小?” 她生的清丽,又年纪不大的模样,不少鬼看了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裴遇狗运气真是好。 羡慕妒忌归羡慕妒忌,既然美人问了,还是得好好表现一番的。 于是先前说话的鬼胸有成竹道:“小!一定是小,我堵了几十年了,一听就听出来了。” 说完,不少鬼也纷纷跟着附和。 裴遇心情极差,沈阮丝毫没察觉,只是等鬼怪们献完殷勤后,凑近裴遇,在他耳边小声道:“开大。” 轻轻柔柔的声音直直撞入耳膜,震得裴遇心口一软,累积起来的那点怒意全消了,低笑了声,忽然道:“你确定?” 裴遇比沈阮高了足足一个头,所以和他说悄悄话的时候,沈阮不得不微微踮起脚。 她说:“我瞎猜的。” 这时不知是哪个鬼挤了挤,沈阮一时没站稳,摔进裴遇怀里,脸撞上他心口,冷冷松香扑了满鼻。 少女如同主动入怀,裴遇愣了愣,下意识伸手想拥紧一点,手伸到一半,沈阮已经自己站好了。 “哪个混蛋踩我脚。” 沈阮小声骂了句,眼睛四下查探,但这里此时前方已是鬼挤着鬼,压根不知道刚刚过去的是哪个。 与此同时,离开一小会的小学徒回来了,附在庄家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大汉强装镇定,嗤道:“如何,敢不敢赌。” 它想好了,若是不敢,赌坊名声必定要受累,自己也算是值了;若是敢,那么就搏一搏! 庄家挥挥手,示意小学徒先退下,随后看向很是期待的众鬼,缓缓道:“坊主说,赌。” 鬼怪哗然,彷佛是一锅热油里滚进一滴冷水,瞬间炸开,七嘴八舌的问,“那我们是不是以后也能这样赌?” “居然真的能赌自己,哎太好啦!” “那能不能只赌一只手或者一条腿啊?或者头什么的。” ... 鬼气冲天。 气氛被炒得暴热,所有鬼仿佛失了智般兴奋起来。 庄家微微笑了笑:“坊主说,都可以。” 言下之意,竟是同意了鬼怪们的要求。 大汉激动得手不停发抖,五官越发扭曲狰狞,道:“那就开!我赌大,若是输了任由你们处置,赢了你们赔我输的十倍赌注!” 周围的鬼怪跟着怪叫起来:“开开开!” “快开快开,下一把我也要赌我自己!” “唉你们这些鬼哟,是不是嫌鬼命烫手哟。” 庄家脸上笑意收了起来,倒是不那么和蔼了,眼底显露出几分苍凉的冷,它缓缓看了眼周围鬼怪,那眼神带着无名的压迫,像是地府深处幽冥中的无尽黑暗,鬼叫声如潮水般退却,无鬼敢与它对视。 见安静下来,庄家才走到赌桌前,一手放在筛盅上,缓缓拿起。 大汉下意识屏住气,虽然死了不用呼吸也行,但生前毕竟是人,不刻意控制基本都是会呼吸的。 第49节 其他离得近的鬼怪也是满脸紧张,眼睛死死盯着筛盅,一眨不眨,生怕错漏了任何一个画面。 庄家霍然打开筛盅,只见里面,三个六稳稳的正面朝上。 “大!!!” 有鬼发出一声被掐着脖子似的尖叫。 “真的是大,天啊十倍赌注,这鬼运气太好了吧!” “唉我下的小,今天的赌资又没了。”有鬼得意,自然也有鬼失意。 大汉愣愣站在桌前张大嘴,满脸都是恍然,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对旁边的鬼道:“我,我赢了...” 惹来对方鄙夷的一眼。 它手足无措,彷佛高兴得傻了一般;小学徒拖出一大带绯红石头,脆声道:“这是您的了。” 足以让它挥霍上百年的钱。 庄家笑呵呵的道:“下一盘下一盘,有要下注的吗?” 无数鬼蜂拥而上。 大汉这才回过神,满脸狂喜,手脚发软的瘫坐在地,抱进那袋子钱。 “我有钱了,我有钱了!哈哈哈!” 它状若疯狂的喊叫起来。 然而周围的鬼忙着下注,根本不理它,于是等它缓过气来,单手直接将袋子扛上肩头,面上神采飞扬,如获重生般高高兴兴的离开赌坊。 沈阮目送它离开,忽然说:“它要死了。” 鬼的死,就是魂飞魄散。 裴遇平静的‘嗯’了声,丝毫不受周围狂热的气氛影响,彷佛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人。 他的声线像是浸了寒潭泉水,道:“带了这么多的钱,能到哪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沈阮从鬼謿中退出来,靠在一根柱子上,抬头看向横梁上的眼睛:“它在赌坊闹出的动静这么大,说不定已经有不少鬼跟上去了。” 眼球们与沈阮对视,欢乐的摆动起身躯。 裴遇问:“还玩吗?” 沈阮虽然没下场赌,但是看了场好戏觉得也差不多了,于是摇了摇头,道:“算了,没什么意思,不如回去睡觉。” 裴遇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两人正打算离开,忽然大堂响起道声音。 “中元佳节,难得如此热闹,不如我也来与各位来豪赌一场如何。”声线略微低沉,但是十分华丽,犹如妖魔的低吟。 沈阮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发现大堂一侧楼梯处,站着个红衣鬼。 “竟是坊主?!”老赌鬼惊呼。 其它原本不认识此鬼的鬼,顿时齐刷刷将视线聚在红衣鬼身上。 数十张赌桌庄家纷纷停下来。 有鬼高声问:“坊主打算怎么赌?” 建立这样整座赌坊的男人,会拿出什么样的赌资? 红衣鬼面容苍白,眉眼却很是明艳,若不是喉头微微凸起,和那道明显男性的嗓音,其他第一次见他的鬼都要以为这是哪家的花魁娘子了。 “赌嘛,就要赌得大一点。”红衣坊主从楼梯走下来,有清脆的叮铃叮铃声,众鬼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用了许多银饰,连苍白修长的左手上都有一串精致的手链。 手链有个圆扣,从手腕处蔓延出四条银链,汇聚在无名指的圆扣上。 那上面有个小小的浅金色铃铛。 他凤眼狭长,笑起来像是夺人心魄的妖,道:“这样吧,我把这座赌坊,与近日新得的这个东西作为赌资,如何?” 众鬼愕然,四下俱静。 沈阮紧紧盯着他手上的那只透明匣子里的东西,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裴遇最先发现她的异常,低声问:“怎么了?” “那个匣子”沈阮微有些气息不稳,掐了掐手心,才继续道:“...我想拿到它。” 裴遇视力极好,从那么远的距离也能把匣子里的东西看的一清二楚,只见匣子里,赫然是颗心脏。 新鲜的,还时不时跳一下的心脏。 “那,那坊主想要什么样的赌资?”有鬼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询问。 红衣坊主轻笑,妖娆艳丽,“啊,输了的鬼,每日帮我送一封信好了,必须要送到主人手里哟。” 说罢,很是俏皮的眨了眨眼。 只,只是这么简单?! 这不是开玩笑吧? 老赌鬼迟疑着站出来:“坊主打算如何赌。” 这里的鬼有死了数百年的,也有才死了几年的,它们所知的赌法就非常多。 红衣坊主随手摸出一把短刀,刀鞘上铺满各色宝石,他用短刀随手在赌桌一划,轻松的切豆腐般把桌角切了下来。 “普通的赌法,我都玩腻了。”他摊手满脸无聊,“所以我想玩不一样的。” 他拍拍手,立刻有十几个鬼奴搬出个被黑布笼罩的笼子,众鬼好奇看过去,“这是什么?” “你见过这种赌法吗?” “没有,看着很新奇,不知里头是什么?” 沈阮仔细听了会,忽然凝神道:“是邙。” 裴遇顿了顿:“何为邙?” 沈阮:“天地初生的时候,万物都能开灵智,花草有灵,鱼鸟有灵,连兵器也是有灵的。” “邙也是灵的一种,但是,是妖魔的死灵,没有任何思想,是只有满身戾气和只知道战斗的死灵。” 恰好这时,红衣坊主开口了:“里面呢,是一只邙,哦可能也许你们不认识什么是邙,那你们干脆把它当猛兽之类的想象好了。” 邙被这样形容,众鬼想了想便觉得也不恐怖嘛,眼底浮现出笑意。 红衣坊主跟着笑了,语气温柔,道:“赌法呢,就是我每次往笼中放入十只鬼,邙会开始狩猎,一炷香后猜单双。赢了的鬼可以拿到整座赌坊和这个匣子哦。” “这也太简单了吧?” “输了只要去送信,我赌了!” “我也赌我也赌...” “还有我!” 众鬼踊跃报名,红衣坊主勾了勾嘴角:“哎,还没说完,这些鬼呢必须由赌徒从亲族里选,如果凑不齐十个那么就不能开赌,而且我只接受与一只鬼赌哦。” 亲族,也就是自己的亲人。 方才还热情高涨的众鬼顿时被泼了盆冷水。 自己的亲人拿去赌,且无论输赢一定会有魂飞魄散的。 但若是赢了,则滔天富贵永世享受不尽。 鬼市禁斗殴,但是不禁赌啊。 沈阮发现大部分鬼直接放弃,小部分鬼竟是开始挣扎起来。 “这个赌法,太恶毒了。” 邙这种凶灵,根本不是这些鬼能抵挡的,只要进入笼子,就是必死的结局。 全都死光了,自然也就没有单双,没有赢家。 大堂内,无数窃窃私语在鬼怪中流淌,但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前。 有一衣着破烂的鬼咬牙切齿犹豫半响,最终一锤手,似乎下定了决心—— “我...”它话没说完,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绊,正面朝下狠狠摔了一跤,摔得头昏脑涨,差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好半晌才缓过来,恶声恶气的看向四周。 “哪个王八蛋绊我。” 众鬼嘻嘻哈哈笑它一阵,纷纷摇头道:“不知道。” “不是我。” “也不是我。” ... 老赌鬼往嘴里扔了片茶叶慢慢的嚼,很是无赖的举手站出来,“是我。” 破烂衣服鬼上前一把揪住它,“你这老家伙!我与你无冤无仇,好端端的你却来害我摔一跤!” 老赌鬼被它提着,面上丝毫不见慌乱,很是淡定,“你说的对,我与你无冤无仇,却害你摔一跤,真不是东西。” 它自己骂自己,倒是让破烂衣服鬼呆了呆,周围的鬼道:“哈哈哈这老赌鬼该不是终于疯了吧?之前就觉得它整天神神叨叨的迟早会疯,啧。” 破烂衣服鬼听了这话,以为自己遇上了疯子,暗骂一声晦气松了手。 “坊主,我——哎哟。”衣服破烂鬼一句话没说完,又被人从后面敲了脑壳,力道还不轻,痛的龇牙咧嘴的,眼里迅速包了一包泪。 “王八蛋,那个狗丨娘养的...”它回头,一眼看到站着自己身后狗皮膏药似的老赌鬼,正笑眯眯的看着它。 “哈哈哈,兄弟,它这是赖上你了吧?”有好事的鬼忍不住嘲讽。 衣服破烂鬼气的不行,上前正欲一脚踹翻这个老不死的,结果老赌鬼闪身避开,居然没踹着?! 老赌鬼道:“唉,我来问问你,你要与坊主赌,那你的亲人是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 衣服破烂鬼涨红了脸愣愣看着它,喉咙挤出几个‘我,我我’,彷佛被掐着脖子的鸡似的说不出完整一句话。 有鬼凑上前跟着笑:“是啊,你亲人又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拿它们来喂猛兽,这可是魂飞魄散呀。” 活人惜命,鬼又何尝不惜命? “平时玩玩也就算了嘛,还拿亲人做赌,真是罪孽哦。” “要我说这就是个孬种,有本事你学刚才那个大汉啊,赌自己呗,你自己进笼子里去,哈哈哈。” 第50节 有鬼高声朝红衣坊主道:“坊主,你说这行不行啊。” 红衣坊主单手支着腮,嘴角始终噙着似笑非笑的笑容,闻言懒懒应了声:“若是自己进去待够一炷香,能活着出来的话也算作我输。” 问话的鬼原本只是随口一句,没想到坊主真的回答了,而且还给了这么大的让步。 一炷香的时间不长也不短,若是赌自己的话,倒是有不少鬼动心了。 它们大多是在世间游荡多年,又不能去地府投胎,与其得过且过,倒不如轰轰烈烈拼一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好困,辣鸡作者要去睡啦,小可爱们也早点休息。 第47章 chapter 46 邙 chapter 47 抱头乱窜的众鬼丝毫不觉得被坊主这句话安慰到了。 刚才他还说邙就只是跟野兽差不多而已呢! 结果呢, 达其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就魂飞魄散了!!! 不少鬼在心里暗骂坊主是个狗东西, 又纷纷在庆幸自己没赶着去做第一个, 这时大家都不敢小看笼子里的邙了,过了好一阵, 见那东西确实无法从里面出来,一颗吓得扑通乱跳的鬼心才稍稍安稳了些。 红衣坊主道:“还有鬼要跟我赌吗?” 目光所到之处,众鬼纷纷低下头假装和旁边的鬼聊天避开。 沈阮没能看到过程, 有些可惜。 邙这种凶残的东西, 在后来就灭绝了, 她也只是跟着萝迦的时候见过一次。 裴遇却把她的可惜当成了不甘心, 道,“你很想要那个匣子?” 沈阮脱口而去道:“肯定啊。” 四周都是鬼, 她忽然神秘兮兮的把裴遇拉到个稍微清静的角落, 望着高台上的坊主, 低声道:“一会我上去跟红衣鬼赌,大家肯定只会注意笼子的情况, 你到时候帮我把匣子抢过来。” 红衣鬼修为不低,硬抢的机会不太大, 而且匣子在他手上,万一对方狗急跳墙来个玉石俱焚, 岂不是白忙活。 而邙,她其实没正面和这类死灵交手过,只是以前远远看萝迦打死过一只。 萝迦平时总是有点不靠谱,但作为女君修为却是地府当时最高的, 那只作乱的邙是死了,但萝迦自己也没讨到什么好处,落了一身伤,偏还要故作轻松。 沈阮以前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后来才知道如果让阴吏们知晓女君受了重伤,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现在,沈阮也不敢说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能不能打死邙。 不过打不死的话,拖延十来分钟也是成的,只要裴遇在这段时间里顺利拿到匣子就好。 沈阮心里算的飞快,越想越觉得这真是个完美的计划! 冷不丁忽然听到裴遇说:“不行。” 沈阮:“?” 裴遇眼眸深深,里面是浓郁的墨色,他又说了句:“不行,你不能去。” 这狗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沈阮忍着不要抓狂,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那你觉得怎样比较好。” “我去。”裴遇看了看笼子,又转回来垂眸看她,眉峰拢起:“不必抢,我赢回来给你好了。” 沈阮傻眼,这是什么意思?裴遇居然打算直接跟邙去刚?! 她拉住裴遇,苦口婆心的劝:“虽然那啥,我知道你挺厉害的,但是呢邙你可能不太了解,要不我...” 裴遇神色微微一动,并不说话。 沈阮一看似乎有戏,于是继续道:“...判官的修为你心中应该有衡量吧?就是很久以前,有只邙跑到地府一口吃了两个判官,上次和你交手的那个是后来选拔上去的,所以你知道邙的可怕了吗?” 裴遇沉默良久,若有所思的模样,彷佛把这话听进去了,沈阮松了口气,但松到一半,突然听见裴遇说:“我会赢的。” 沈阮一脸‘这男人为什么这么难说话’,然而裴遇已经走到红衣坊主面前,沉声道:“我跟你赌。” 众鬼都以为见了达其的惨状后,应该无鬼再敢与坊主赌了,纷纷溜达去了周围赌桌上,这时忽然听到有鬼竟是这么不怕死,纷纷用好奇和看死鬼的眼神望过来。 “是个俊俏郎君呐。”看清裴遇面容的女鬼可惜的叹气。 “啐,油头粉面的小白脸,穿的还怪模怪样,莫不是小倌馆里出来的。”有男鬼哼道。 裴遇对此置若罔闻,脸上半点异常情绪都没有,躺着的红衣坊主打量他几眼,突然勾唇一笑,“可以。” 于是裴遇点点头,不再说话,朝笼子走去。 众鬼见他竟真的是个不怕死,顿时围了上来看热闹,沈阮从鬼潮里挤出来,走到裴遇旁边,低声道:“这虽然是幻境,但是我们要是出什么事,是真会死的,你疯了吧。” 裴遇解开西装扣子把外套脱下来,只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把外套塞进沈阮怀里。 沈阮一脸茫然捧着衣服:“?” 裴遇微微附身下来,在她耳边轻声道:“放心,等我出来。” 沈阮:“......” 沈阮纠结了一会,仰脸试探着道:“你这么有把握?” 裴遇没回答,视线凝聚过来,沈阮被看的有点不自在,好半晌,闷闷的说:“那你去吧。” “嗯。”裴遇轻轻点了点头。 沈阮看他进去,里面的那只邙显然高兴起来,她找了个里笼子们很近的地方,打算待会要是真的有什么,自己就溜进去把人救出来。 怎么说也是一条线上的盟友。 忽然,沈阮听到一阵低低的私语。 “这女的是他婆娘吧?刚才那段告别酸的我牙都倒了,你看看,我这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沈阮神色严肃的想,那不就是普通战丨友之间的告别吗?怎么啦? 怎么啦! 这些鬼,一个个的瞎了吧。 “真的浪费啊浪费!这男的婆娘乖乖小小的,他怎么舍得主动去找死哦,换做我,做乞丐也要赖活着。” “哈哈哈你别吧,就你这副尊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你愿意做乞丐,也不看看人家小娘子愿不愿意跟你一块过苦日子,快别做梦了,醒醒。” 有三两鬼怪发出嘲讽,引得周围的鬼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红衣坊主突然‘咦’了一声。 沈阮原本被众鬼岔开了心神,一时忘了裴遇的情况,这会见红衣鬼神色有异,还没看清笼子情况就先紧张起来。 只见笼子之中,裴遇已经和邙交上手了。 沈阮是看过裴遇与判官打架的,那时候只觉得他很不错,竟能与判官维持平手丝毫不落下风,然而现在换成了邙,裴遇似乎也是能与它打成平手的样子。 但是邙的实力不说碾压判官,也是高出很多。 这说明什么? 沈阮皱了皱眉,说明裴遇其实一直在隐藏自己实力。 但是为什么要怎么做? 就在这时,四周响起‘嚯’的惊叹声,沈阮发现自己又走神了,忙去看裴遇那边情况。 不管怎么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这次赌博的结果。 千万不要输啊。 沈阮默默在心里双手合十祈祷。 若是被萝迦知道,她可能都要气死,堂堂女君居然干起这种毫无卵用的事来。 也不知打方才发生了什么,只见笼中的邙骤然退后,彷佛要远离裴遇似的,然而与此同时,裴遇比它更快,身影在原地消失,下一秒出现在邙的背后。抬手挥剑而下。 ——在雪亮的剑芒里,黑色的邙动作凝滞了一瞬,然后身体断成两截。 良久沉默。 裴遇从里面走出来,依然是进去的时平静的模样,只有微微凌乱的衬衣和头发,才能看出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沈阮:“????” 过去两分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赢了。” 裴遇是对沈阮说的。 沈阮:“哦,恭喜你。”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 这个傻了吧唧的人一定不是自己! 裴遇轻轻笑了笑,从她手里拿过外套,却不穿,只挽在臂上。 红衣坊主假惺惺的笑声传来:“真是了不得,竟然赢了。” 惊呆的众鬼似乎才从刚才一幕清醒过来,这下再也没鬼敢说他是小白脸小倌了,看他如同看一尊神。 “这年轻人好厉害啊。” “他赢了整座赌坊,天哪,这得是多少钱,我几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说的好像你真的记得几辈子的事似的。” 红衣坊主——应该说红衣鬼,他站了起来,走到两人面前。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了。” 裴遇看了看沈阮,淡淡道:“我只要匣子。” 红衣鬼眨了眨眼,道:“匣子?什么匣子呀?” 第51节 沈阮一听觉得不对,这是要赖数的节奏,沉声道:“方才你说过,若是赢了,赌坊和匣子都归胜者。” 红衣鬼笑意吟吟看向身边一位学徒,道:“我说过吗?” 学徒陡然被他抓出来,懵了一瞬,看了眼裴遇,随后硬着头皮道:“没,没有吧?” 红衣鬼一摊手,笑道:“所以应该是这位姑娘记错了。” 周围的鬼看了看红衣鬼,又看了看裴遇,都觉得两位不是它们能惹得起的,于是很是默契的闭了嘴,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沈阮抬手朝上方一挥,横梁上装着眼球的透明匣子掉下来,托在掌上:“我想它们应该看到了。” “是么。”红衣鬼捞出匣子里的眼球,黑白分明的眼球不住在他手上不倒翁似的摇摆,忽然,红衣鬼将眼球丢进嘴里,慢慢嚼了起来,笑道:“这不过是一些糖果罢了,怎么看呢?” 什么?! 沈阮脸色微变,取了几只匣子打开,里面眼球栩栩如生,但是用手碰了碰,无一例外,居然全都是糖果。 红衣鬼道:“哎,以后赌坊就是你们的啦,我就先走咯。” 说罢很是潇洒的挥挥手离开。 忽然,沉默许久的裴遇冷冷道:“耍了我们,还想如此简单的脱身?” 话音落下,雪亮剑光随之而至,直刺向红衣鬼背影。 “打架啦打架啦!”有鬼尖叫,脸上满是看好戏的神情。 红衣鬼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再写一章更新,希望来得及在十二点前 感谢订阅,感谢地雷和营养液么么啾 读者“cavely”,灌溉营养液+12018-11-13 00:07:18 黄毛豆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13 13:07:01 cavel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13 22:14:33 第48章 chapter 47 戏弄 chapter 47 鬼怪霎时犹如潮水散开, 宽阔的大堂出现一片空地。 “哎呀呀, 这么凶的吗。”红衣鬼带着笑意的声音彷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让人无法找出他真正的方位。 沈阮道:“裴遇,小心点。” 这红衣鬼能瞬间隐匿身形, 她也暂时找不到他的位置。忽然,不知从何处弥漫起一股浓郁的酒香。 那香气清冽缠绵,闻多了仿佛连鬼都会醉倒。 “好香的酒。”有鬼晕陶陶的说, 眼中出现迷离之色, 脸颊升起醉酒的驼红。 随后, 其他鬼也纷纷出现这种情况。 大堂霎时犹如变成一个巨大的酒桶。 沈阮只觉得头脑有些眩晕, 急忙屏住呼吸,然而那味道却根本不是通过呼吸染上的, 更像是直接从皮肤钻进去, 于是, 她抬手一挥,透明的屏障将以她为中心方圆三米内的地方笼罩起来, 彻底隔绝那阵酒香。 此时已经有不少鬼都醉倒了,人事不知的躺在地上, 打呼声此起彼伏,看起来酒香并没有什么危害, 只是让它们都睡着了而已。 沈阮看向裴遇,他并没有撑起任何屏障,直接站在越来越浓郁的酒香之中,身姿挺拔, 执剑的手半点没有松懈。 沈阮道:“你没事吧?” 裴遇回头看她,淡淡的说:“没有。” 他面色如常,眼里甚是清明,半点不见迷乱之色。 沈阮这才送了口气。 红衣鬼的声音似乎无处不在,带着调笑的味道:“好厉害呀。” 虽然是夸奖的话,但语气里一点真诚都没有。 沈阮目光四下扫视,嘴里道:“堂堂坊主难道竟是只缩头乌龟,只会用些下三滥的伎俩吗?” 她刻意把话说的难听。 “呵。”红衣鬼一声轻笑。 忽然,有风轻轻飘过,沈阮眼眸一亮,大声道:“上面!” 她没说的详细,但裴遇却听懂了,瞬间如箭般跃起,一剑刺上去。 ‘刺啦’轻微的布料撕破声,一片红色的衣摆落了下来,犹如只漂亮的蝴蝶。 红衣鬼闪身出现在另一根横梁之上,低头看了看衣袖,一脚踢开旁边装着眼球糖果的匣子,笑道:“真是小看你们了。” 他一挥手,衣袖中忽然飞出一条红绫,闪电般袭向裴遇。 剑光雪亮,与红绫对上,然而二者相撞之时,却是发生了金玉相击的清脆声音。 红绫竟是没被剑芒绞碎。 裴遇有些意外,下一秒,红衣鬼操控着红绫又缠上来,他微微侧身,红绫打中横梁,粗大的木头顿时断裂,向下坠落。固定在上方的眼球糖果落在地上,噼里啪啦,摔了个粉碎。 裴遇早在横梁断之前就跳到了旁边的另一根,同时不忘朝红衣鬼挥出一道剑芒。 红衣鬼闪身离开,剑芒击中他身后的一堵墙,轰的巨响,从上而下,一条巨大的裂缝出现在墙面上。 但他也被剑芒扫到,脸上出现一条细细的血痕,渗出一粒粒血珠,他伸手摸了摸,神色多了几分认真凝重。 有风从墙面的裂缝吹进来,把浓郁的酒香吹散许多。 眨眼间,两人又是你来我往的交手几次,大堂内到处是剑痕,沈阮看着看着觉得有点不妙,于是摘下菩提手串默念几句什么,晕倒在地的鬼便全部化成光被收入手串中。 沈阮把手串收回往腕上一扣,便立刻朝外奔去。 她一出去,就看到赌坊门口空出一大片地方,各种各样的鬼怪站在稍微安全的距离外,探着头看里面情况。 沈阮道:“别看了,去请城主过来——” 话未说完,只听不详的‘嘎吱嘎吱’声响起,她猛然回头,只见尘埃扑面而来,碎石乱飞,而她站的近,直接被灰尘呛了一嘴。 没多久,尘埃散尽,只见原本华丽大气的赌坊塌了一半,顿时犹如废墟。 而废墟之中,无数绯红色的石头微微折射出淡淡光芒。 沈阮还未反应过来,忽然无数鬼怪疯了般涌上前,纷纷扑向废墟,去捡里面的石头。 “发财了!发财了!”有鬼惊喜的叫道。 几乎整条街的鬼怪都过来了。 沈阮看着这情况,心知恐怕很快虫娘就会收到消息赶来,于是不在焦急,而是走到一处平整地方,把手串里依然晕乎乎的鬼放了出来。 等做完这一切,她才去看裴遇那边情况。 赌坊倒塌,裴遇与红衣鬼半点影响没受到,只见另外一半没倒塌的赌坊屋顶上,两条身影快得几乎让人无法看清。 红绫之上灵光闪烁,与剑芒相交,在外人看来,实在是难得的美景。 漫天红影之间,红衣鬼笑道:“我很久没这么畅快的打过架了。” 裴遇却不言不语,一副懒得跟你废话的模样,红衣鬼脸色沉了沉,红绫瞬间绷直,犹如利刃般刺过来,灵光暴涨,几乎要把人淹没。 犹如电影的慢镜头。 裴遇一跃而起,红绫击碎他原本所在地方的屋顶,下一秒,从天而降的长剑犹如钉子般,将红绫钉死在地。 红绫顿时像被捏住七寸的蛇,再也动弹不得。 在红衣鬼错愕瞬间,裴遇忽然飞身上前,凌空中拍下一掌,红衣鬼顿时喷出一口血,倒飞出去,从高高的赌坊屋顶落下。身体沉重的砸在地面上,又弹起来。 若是普通的鬼,挨着一下恐怕脑浆都要炸出来了。但红衣鬼吐了血后,看上去只是受了点伤而已。 他正欲召动红绫,忽然,一把匕首出现在他脖子前。 恰好赶到的沈阮见他抬头看过来,笑道:“别动。” 这笑容倒是与他之前的有几分相似,红衣鬼噎得呼吸一窒。 这时,另一头的裴遇抬手将长剑收回,走了过来。 满地都是碎石,犹如被飓风袭击过。 红衣鬼见躲不掉,于是干脆很无赖的往地上一坐,靠着树死猪不怕开水烫般,道:“匣子我是不会给的。” 说完,又朝沈阮道:“你要是想杀就杀吧。” 沈阮有些惊讶:“你不怕魂飞魄散?” 红衣鬼眯着眼笑道:“怕呀,不过有什么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他要呕死了。 早知道就不把拿东西拿出来了,本以为绝不可能有鬼是邙的对手,谁知最后搞成现在这样。 沈阮看向裴遇,问:“现在怎么办?” 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宁愿灰飞烟灭也不愿意交出匣子。 裴遇拂去衬衣上的灰尘,冷淡道:“那就杀了算了。” 红衣鬼哑然。 他挣扎着坐起来,道:“你们就不考虑对我动动刑?万一我熬不住服软了呢?” 话音刚落,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断了。 红衣鬼惨白的脸色更白了。 只见裴遇一脚踩碎他的膝盖骨,小腿与大腿相接的地方深深凹了进去。 裴遇问他:“现在你愿意服软了吗?” 红衣鬼额头疼出一阵冷汗,却依然勉强笑道:“不。” 沈阮都替他觉得疼,道:“所以你说你干嘛要自讨苦吃。” 第52节 语毕,左手抬起轻轻放在他头上。 红衣鬼心生不妙,道:“你要做什么?” 沈阮心说:想不到吧?既然你嘴里问不出,那我直接自己看匣子在哪好了。 但是嘴上却一言不发。 就在她打算看红衣鬼记忆时,忽然一个人影匆匆赶了过来。 虫娘看清三人状况,急忙问:“怎么回事。” 她头发微微有些凌乱,不似白天时整洁,穿着单薄的衣裙,身上披着披肩,怎么看都像是睡着了之后突然被叫醒,来不及打理的仓促模样。 不待有人回答,虫娘扶额,道:“你们不是游中元吗,怎么搞成现在这样。” 沈阮倒还好,裴遇却是满身灰尘血迹,最惨是躺在地上的那个,眼看是奄奄一息的样子。 红衣鬼见到她,眼中露出几分精神:“虫娘!” 而虫娘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才认出那个头发凌乱满脸青紫红肿的鬼是谁。 不可置信道:“长宁?” 她看向沈阮,道:“你们打起来了?!” 那目光满是惊讶。 沈阮微抬下巴,收起匕首,道:“城主不如问问他,我们为何要与他动手。” “我赌输了。”红衣鬼长宁倒是认的干脆,“但是他们不要赌坊,说要别的东西。” 听他在这睁眼说鬼话,沈阮忍无可忍插嘴道:“喂喂喂,什么叫要别的东西,是你自己说要是有人赢了你,赌坊与匣子都归那人,分明是你输了不认账!” 虫娘疑惑,“什么匣子...等等,先回府里再说,我在这,他跑不了。” 似乎有是鬼发现了她,打算往这边聚集,虫娘果断让跟着的鬼奴把红衣鬼长宁抬了起来,沈阮与裴遇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此时群星渐隐,月至中天,城主府上灯火通明。 一间客房里,长宁哼哼唧唧的躺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虫娘给他传了点阴气保命,随后看向桌子旁边的两人,道:“好了,现在你们可以说说,匣子是怎么一回事。” 裴遇拿软布缓缓擦着剑,有鬼奴端洗脸水上来,沈阮洗了把脸,这才觉得舒服了点,道:“那匣子中放着一颗心脏,我觉得好玩,想要罢了。” 其实并不是,那颗心脏散发着强大的鬼气,它的主人绝对是鬼王之上的鬼,所以沈阮才想拿到。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虽然已经是14号了。 第49章 chapter 48 相识 chapter48 虫娘听完, 明显并不相信三人会为了颗普通心脏打起来, 她低头看向长宁, 问:“你为何不把匣子给他们?” 既然输了,那就应该愿赌服输, 她与长宁相识这么多年,平时嫌弃他轻佻了点,但知道他还算是个守信的鬼。 即便那颗心脏有什么特殊, 也不会这样耍赖。 长宁注视她许久, 才开口道:“我知道你的法器不见了。” 声音里全无之前的调笑, 反而藏着几分认真。 虫娘没说话, 别人不知道她法器丢失,但是她和长宁认识很久, 所以这件事没有瞒着他。 他不知从何处拿出匣子, 放在她手上, 道:“这颗心脏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鬼气浓郁, 用它应该可以滋养出一件与骨琴不相上下的法器。” 虫娘看着他,骤然握紧匣子一角, 道:“你——” 她与长宁第一次相遇,是在她血洗完皇宫, 被国师追杀逃离的时候。 历代国师都是皇族,这一代的国师是她亲舅舅。 她把贵妃杀了,连自己的亲爹也杀了。 这两个人,一个陷害她亲娘, 一个冷漠无情,只一昧偏信贵妃。 贵妃把她虐待死后,她的尸身被拿去喂狗。 亲眼看着自己被吃掉是什么感觉,虫娘不记得了,但是心里却是恨的,于是她成了游魂野鬼。 虫娘去找国师,希望平日唯一对她好的舅舅能帮帮她。 但是国师冷冷对她说:他只能超度她,让她去投胎。 虫娘当然不愿意,她说:舅舅明知道我和娘亲都是无辜的,为何不帮我们? 国师眼中似有怜悯:这是你们的劫难。 “劫难,劫难!” 虫娘又哭又笑,喃喃着着两个字离开了。 然后,她把自己藏在宫中的骨琴拿回来,杀光了所有人。 国师这次却没有坐视不理,对她说:孽障,你竟如此凶残,我果然不该心软放你离开。 虫娘笑:国师大人为何不说,这是他们的劫难。 她不是国师对手,于是逃了。 逃到一处深山,一间猎户的小屋,然后在屋里遇到长宁。 虫娘开始并不理他,只是抱着骨琴捡了个角落蹲着。 长宁主动找她说话。 “你穿的衣裳真漂亮。” 虫娘不语,这件衣裳是皇后亲手给她做的,所以她杀完人后,特意去找出来。 长宁又道。 “你是不是个小哑巴?” 虫娘抿了抿唇,只觉得眼前这只野鬼跟苍蝇似的烦人。 长宁不依不饶。 “喂,小哑巴,你是怎么死的呀?” 虫娘把脸埋进膝盖里,打算休息一会。 她被国师追杀了大半个月,从北方到南方,现在才有了点喘息的时间。 虫娘感觉那个野鬼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嘴里还在废话连篇。 “看你这么凶,肯定死的挺惨的,这样吧,我说说我的,看看咱俩谁更惨。” 虫娘捂住耳朵,背过身去。 长宁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开始说话。 他是死在山上的野鬼。 有一年天下大旱,许多人饿死,有些人甚至开始吃人肉。 他在家中年纪最小,已经懂事,某天爹娘跟他说上山去采蘑菇,他毫不怀疑的跟着去了,然后到了山上,被他爹从后面用一块石头砸死。 “砸的很用力呢,我的头都扁了,血和白花花的东西混在一起。” 虫娘缓缓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有些愣怔的看他。 长宁支着脑袋,朝她笑道。 “然后我娘从篮子里拿出柴刀,把我分开了,能吃的都带走,只剩一副骨架,也被敲碎拿去煮汤。” 虫娘生在皇家,在皇后死前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就算后来皇后死了,贵妃折磨她,但是也只是打她,让她吃剩饭剩菜。 吃人肉,被爹娘吃掉,这是怎样可怕的画面,虫娘只是想了想,便很害怕。 她说:“那你恨不恨他们?” 长宁诧异,似乎没想到她不是个哑巴,见她开口又很高兴的样子。 “恨呀!他们让我这么疼!” “那你杀了他们吗?” 长宁换了个姿势,一条腿伸长放在地上,一条腿支起。 “没有,但是我把他们最喜欢的哥哥姐姐杀了,当着他们的面把哥哥姐姐剁碎剁烂,扔进锅里煮熟,让他们吃下去。” 虫娘觉得这野鬼比自己还要凶,抱紧骨琴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 “那,那后来呢。” 长宁侧脸看过来。 “后来,他们自己吓死自己了呗。” 然后国师便到了,他们合作,杀了国师,又把国师的魂魄分吃干净。 长宁会做饭,虽然只是白水里加点盐煮熟这样的程度,但比起连点火都不会的自己,他已经显得很厉害了。 虫娘第一次接触这样的野鬼。 平时很爱笑,跟普通的野鬼没两样,打起架来却又不要命一样。 后来他们就一起四处游荡。 长宁带她去捉厉鬼吃,带她爬山,苦熬一夜,等天亮时那一缕微微的霞光。 有时候也会遇到比他们更厉害的厉鬼要吃他们,但是他们配合默契,总是能反吃掉对方。 渐渐地,很多鬼知道了它们。 它们猎食越来越难,往往才一出现,那些厉鬼就吓跑了。 长宁说: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吧。 虫娘其实报了仇之后也不懂以后要怎么办,听他说完,就点头同意了。 于是它们找了座荒芜的城,把那儿的鬼王杀掉。 第53节 长宁不喜欢做城主,他说他喜欢开赌坊。 “赌坊有好多钱,我以前做梦都想开赌坊呢。”少年笑眯眯的说。 虫娘于是做了城主。 她其实也不知道城主要干嘛,但是她知道贵妃是怎么管理后宫的,于是这座原本荒芜的城,渐渐有了生机。 虫娘沉默良久,忽然说:“你不用这样的。” 不用这样对我好。 躺在床上的长宁挥挥手,道:“你的法器也算是我半个法器嘛,所以也不是只为了你啦。” 他脸上笑容明艳,虫娘只觉得手中的匣子如有千斤重。 “这匣子,可以给我吗?” 她看向沈阮和裴遇两人。 沈阮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想了想才道:“可以,但是我要看看。” 不等虫娘说话,她补了句:“我发誓,绝对不会抢走。” 虫娘道:“我信你。” 他们夺了青晔君的法器,都能随便交给自己,那么也没必要为这颗心脏撒谎。 匣子是透明的,可以看见里面的心脏还是活的,匣子打开后鬼气冲天,屋里顿时被肉眼看不见的黑色雾气盈满。 虫娘也是吃了一惊,回头问长宁:“你究竟是从哪弄来的?!” 这鬼气甚至已经超过她了。 长宁原本似乎不想说,但是在虫娘的注视下,还是开口说出两个字:“酆都。” 鬼城。 普天之下,能称作鬼城的城池不少,但实际上只有酆都都是真正的鬼城。 酆都与地府相连,传言那里有无数鬼王,还有很多很多阴吏,是天底下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虫娘失声惊道:“你什么时候去了那种地方,你,你不要命了吗。” 长宁捂着脸,声音闷闷的从手指缝下传出:“酆都也没有这么危险的啦...” 虫娘望着他只觉得自己气死了。 心里有股火烧的她烦躁不已,她想和从前一样打他,但手扬起,看到他满身伤痕,手又缓缓落了下去,连心头的火气都渐渐退了,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低声喃喃道:“你真的不用对我这么好。” 那头,匣子打开后沈阮便用手摸了摸心脏,那触感不太好,有点软和黏腻,还微微带着暖意。 裴遇问她:“怎么样,知道是谁的吗?” 沈阮把手收回,把匣子合上,道:“是地府某位阴吏的。” 她有些失望又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之前还以为是萝迦的,吓了一跳。 记忆中萝迦除了死前,和与邙对战那次,从未受过什么伤。 所以她看到鬼气如此浓郁的心脏时,才会震惊。 还以为萝迦趁被人挖过心。 如今知道了不是,这颗心脏对她来说就没什么意思了,于是把匣子还给虫娘。 “用这颗心确实可以滋养出与骨琴不相上下的法器,但是需要的时间太长。”沈阮说着,看向虫娘道:“城主搜寻青晔君的动作可要快点。” 现实中虫娘没有告诉过她鬼市确切被毁的时间。 沈阮怕夜长梦多,骨琴一日不拿回来,青晔君一日不死,这幻境就难以破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和小可爱的地雷 终于在十二点前把短小的二更写完 黄毛豆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13 13:07:01 cavely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13 22:14:33 读者“cavely”,灌溉营养液+12018-11-14 12:51:11 读者“cavely”,灌溉营养液+12018-11-14 12:50:32 读者“cavely”,灌溉营养液+12018-11-13 00:07:18 第50章 chapter 49 旧皇宫 chapter 49 过了几天, 有探子回报, 鬼市之外东南方向有异动。 “东南?”沈阮思考片刻, 突然想到什么,看向虫娘, 迟疑道:“东南不是...” 虫娘还未说话,一旁的长宁突然笑了起来,“那不是旧皇宫的方向么。”他单手支腮, 道:“有意思, 青晔君去那难道是要给故人上香。” 语气带着笑意, 眼里却是冷冷的。 虫娘抬头, 不置可否,只对探子挥了挥手:“继续跟着, 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探子得了命令立刻又走了。沈阮翻着手里的牌, 突然看向长宁, 道:“喂,你是不是出千了。” 这天, 忙碌的中元节过完,长宁伤势好的差不多, 赌坊还在修建中,他就拉着没事做的其余三人过来打牌。 他们几人之中, 长宁的牌技最好,其余三人相差不多,硬是要排个位的话,沈阮勉强第二, 裴遇第三,最差是虫娘。 长宁一听,眼睛眯了起来,笑道:“哎,你们这么多人看着我怎么出千嘛。” 沈阮把牌胡乱扔进牌堆里,道:“肯定是出了,不然你怎么每次都赢。” 她居然耍起无赖来,裴遇见状,微微笑了下,也跟着把手里的牌放下。 虫娘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长宁,忽然道:“我想起一件事。” 长宁看她神色严肃,立刻坐直身子,心底不由跟着生出几分凝重:“什么?” 虫娘放下手里的牌,“我听沈阮说,横梁上的眼睛都变成了糖果?” 提起这事,长宁先是一脸‘被发现了’的空白,然后瞪了眼暗暗偷笑的沈阮,眼尾耸拉下来,“确实是我换了...” 鬼奴上前来把牌收走,随后上了许多糕点瓜果,正要沏茶时,裴遇伸手接过它手里的茶具,“我来。” 它躬了躬身退下。 虫娘揉着眉心,道:“那眼睛,不止是为了防止有鬼出千...” 赌坊最是三教九流之地,混迹在里面的牛鬼蛇神皆有,外面不少鬼都在觊觎鬼市这块肥肉,等着上来咬一口,而它们往往更喜欢到赌坊探听消息,所以虫娘好几次就是靠着这些布置在暗处的眼睛揪出心怀恶意的鬼。 长宁一句话不敢说,他平时看着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每次虫娘稍微皱眉露出一丁点不高兴,他就立刻怂的像条小狗子。 虫娘不是擅长骂人的人,她活着的时候是深宫中的公主,死了之后又是个有点自闭的女鬼,当了城主后又要学着稳重老成,所以训斥的话,说起来也带着几分不咸不淡的平静。 沈阮看着看着,忽然悄悄附到裴遇耳边,小声道:“像不像人间的小夫妻吵架?” 裴遇勾起唇角,看两人一眼,肯定道:“像。” . 有了青晔君的消息,沈阮就没打算空等,跟虫娘说了声后和裴遇一起往旧皇宫去了。 两人从鬼市离开,直接出现在一片野坟地里,旁边枯树上的乌鸦吓得‘嘎’的一声展翅飞起。 此时是夜晚,野坟地弥漫着浓重的雾气,沈阮和裴遇沿着泥泞小路走了机会,忽然看到前方有个佝偻身影背对着他们。 若是普通人夜晚坟地遇人,最好掉头就走。 但沈阮裴遇都不是普通人,于是走上前去,问:“老人家,你在这做什么?” 那鬼听到声音,缓缓回头,它嘴里咬着个纸灯笼,昏黄的光映出树皮般的面容。 “你们看到我的腿了吗。”老人嗓音粗粝,彷佛被砂石磨过一般。 沈阮注意到它浑浊黯淡的眼睛蒙着一层白翳,皮肤外面覆着污泥,她看了看不远处那个翻起坑窝,破烂的草席滚落在泥堆旁,大约之前是下过雨,泥水混着黑色的尸水横流,臭味熏天。 老人家拖着半截身子,全靠两只手行走,指甲里是黑色的脏污。 它问完之后,低头继续朝四周摩挲,腐肉拖在地面上,留下明显的烂肉痕迹。 老人家眼睛不好,这大约是死前就有的毛病了,所以死后也跟瞎子差不多。 它的腿在草席旁,彷佛是爬出来时不小心滚远了,加上眼睛不好,所以它怎么也没找到。 沈阮想了想,走过去捡起破布把腿包起来,递给老人,“你看,在这。” 它抱住腿,急切的拢在怀里,腐烂的肉块‘扑哧’一下冒出股黑水,溅了它一身。 裴遇看了看腿部断口处,道:“这是被腰斩而死么。” 沈阮绕过它,道:“是的吧。” 这片野坟地到处是荒草枯树,矮矮圆圆的坟包一个接一个,有些还被耗子掏出了洞,露出个黑黝黝的大口,远远看上去,倒是很吓人。 裴遇问:“你不顺手超度一下吗?” 沈阮看了看,老人已经躺回那个坑窝里了,摇摇头:“不了,它不是什么厉鬼,过几天就会自己去投胎。” 她忽然想到,现在的地府还是萝迦在时的,自己想必还是个在忘川旁抢食的小鬼。 不由笑了笑。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这里虽然是幻境,但却很是真实,草丛里藏着不知名的昆虫,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月亮被乌龙笼罩着,光芒很是朦胧,沈阮在路边拔了几朵花,抛出去时化成四五盏灯笼,悬在两人周围,映照出这一方小小空间。 裴遇道:“这术法倒是适合用来赶夜路。” 灯笼米白色光芒莹莹,引来四周萤火虫,围绕着灯笼飞来飞去。 沈阮弯腰捞起一盏,笑道:“忘川上头有个门,可以通往人间,所以人间的物件便会顺流飘下来,大多是供奉的瓜果糖糕什么的,偶尔也会有几盏河灯。” 她年纪小的时候,瓜果糕点都是抢不到的,只能去捡因为不能吃所以没有小鬼要的河灯。 第54节 忘川冰冷,这点小小的温暖是沈阮很甜美的回忆。 裴遇听她主动提起地府的事,身形微有些迟钝一下,随即恢复正常,道:“听说地府之中,有恶鬼千千万万,是真的吗。” 沈阮道:“嗯,倒是真的,不过都被镇压在十八层地狱里受罚,等刑罚结束了,还要到人世去给人当牛做马还债,直到还清,才有可能再世为人。” 想起这件事,沈阮心里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之前她误以为曼陀罗做了女君,有她在,就算再废物也能看好那些恶鬼,但后来知道了,曼陀罗没做成女君,原因沈阮不清楚,只是她怕再这样下去,那些恶鬼就要出来了。 正在她凝眉思索时,忽然听裴遇道:“...前面是不是就是旧皇宫。” 沈阮闻言抬头,只见一片浓重的雾气中,有层层叠叠屋顶若隐若现,丝毫没有皇宫的大气磅礴,看起来反而比鬼市还要森然。 探子带来的消息是,旧皇宫近日突然出现大批没有神智的亡魂,不知来处。 虫娘当年血洗皇宫,后来是一位远在封地的王爷坐上皇帝宝座,改了皇宫地址,这边就渐渐荒废下来。 而旧皇宫是鬼王出世之地,煞气甚重,一直没有阴魂敢靠近。 所以一出现异常,探子便立刻发现了。 沈阮和裴遇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悄无声息的跃起,犹如轻灵的纸鸢越过高墙潜入。 旧皇宫残破已久,四处是倒塌的房梁与灰尘,皇宫的奢华被岁月带走,只留下一具即将枯朽的驱壳。 两人从高墙落下,站在一座宫殿前。 草木丛生,殿门处的台阶之上趴着几具白骨,沈阮走到门口,抬头一看,面前朱红色宫门上印着几道凌乱的痕迹。 彷佛曾被人用刀剁或者剑砍,但仔细观察,痕迹很细很深。 沈阮道:“这应该是骨琴留下的。” 只见整扇门都是狂乱的痕迹,当时的虫娘陷入极度的憎恨之中,想必出手十分狠辣。 正在这时,沈阮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急忙拉着裴遇闪身躲进一根柱子后。 裴遇道:“怎么了。” 沈阮竖起一根手指,小声:“嘘。” 她指了指宫殿前那边野草丛。 一队穿着盔甲的亡魂正列队行过,它们手持长矛,腰悬弯刀,盔甲下一片黑暗,只有眼睛部位散发着幽幽绿色光芒。 它们对脚边的白骨视而不见,一脚踩上去,白骨发出‘咔嚓’的清脆声,应声而断。 等这支鬼兵离开后,沈阮才从柱子后出来,目送它们远去,道:“看上去像是旧皇宫的侍卫。” 裴遇走到她旁边站定:“这些侍卫死了这么多年,现在怎么会一起出现。而且看样子,似乎有人在操控它们。” 他低头对上沈阮视线,心底同时浮现一个名字:青晔君。 看出他眼里的意思,沈阮点点头道:“它们都是横死,所以不能够去投胎,或许之前一直沉眠在某处,现在被骨琴唤醒,所以青晔君必定在此。” 以骨琴操控鬼兵,并不能离开太远。而沈阮他们来之前只是有五六分怀疑,现在却是肯定了。 可是旧皇宫这么大,青晔君会藏在哪里? 沈阮抬头望向月夜下黑压压的宫殿群,心情凝重。 作者有话要说:  好卡 第51章 chapter 50 骨琴 chapter 50 正在这时, 忽然一阵琴音响起。 那声音十分缥缈空灵, 犹如仙境之音, 彷佛能摄人魂魄,沈阮眼神恍惚了瞬间, 情不自禁的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了几步,然后被人拉住了手臂。 裴遇看见女人眼底的迷茫,微微皱眉, 道:“你还好吧。” 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妥。 沈阮耳中的琴音倏然消失, 四周一片寂静, 只有夜风缓缓吹过草丛的声音。 她定了定神, 抬头对上男人清俊的眉目,道:“我没事。”说完, 她迟疑了一下, “刚才你听到琴音了吗?” 裴遇摇头, 目光沉沉的注视着沈阮:“我什么都没听到。” 沈阮哑然,原来他听不到骨琴的声音。 腰上被白茶捅伤的地方伤口已经痊愈, 但沈阮知道,阿舍曼之果的毒已经沉入她的魂魄里, 否则区区骨琴的声音,根本无法动摇她的神志。 时间越长, 阿舍曼之毒对她的影响会更大,也许再过一段时间,自己会逐渐成为一个凡人,然后毒发而死。 沈阮不害怕死亡, 她本身就是死亡的化身,地府的女君,见过的生死无数,对此早就已经麻木。 但是在死前,她要把地府清理干净,交到下一任女君手里。 “你方才似乎被什么控制了,是骨琴的声音么。”裴遇偏头看她,他漆黑的眼眸在朦胧月色下透出几分玉质的温润。 沈阮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虚,忍不住别过眼睛不与他对视:“嗯,骨琴的琴音能惑乱鬼怪神智,刚才多谢你。” 裴遇察觉她不着痕迹的客气,微微蹙眉,面容掠过淡淡的不悦,但终究没开口说什么,毕竟他对她来说只是个普通朋友而已不是么。 “谁在那里?!”沈阮忽然低声喊了句,随后身影一闪,没入宫殿拐角处一根柱子后。 裴遇心下一凛,立刻跟了上去。 柱子后,沈阮手里提着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鬼,正大眼瞪小眼。 裴遇道:“怎么回事。” 沈阮原本蹲在地上,此时站起来说:“不知道,刚刚和你说着话,突然发现这只小鬼在偷听。” 她揪着小鬼的手,看向它,道:“你是不是在监视我们。” 小鬼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褪了色,但依然能从精美的刺绣和花纹中看出异样,它被沈阮捉着,吓得脸色惨白,一个劲的发抖。 “我,我没有监视你们。”小鬼哆哆嗦嗦的说,抬眼畏惧的看了她:“我只是恰好路过...” 沈阮笑道:“这里如此偏僻荒芜,大半夜的你难道是吃饱了四处溜达散步?” 小鬼脸颊瘦得深深凹进去,显得眼睛格外的大,沉默了一会,他说:“这里是我家。” 沈阮愣了,它这话的意思... 裴遇沉声道:“你是旧皇宫里的人?” 小鬼害怕沈阮,但似乎更怕裴遇,被他看着,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畏惧的小小声的应道:“是。” 它右手被沈阮捉着,于是用左手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递给她:“这是我的皇子玉佩。” 玉佩周围是一条龙,环绕着中间磨平的地方,用小篆写着二十六子卫诀字样。 虫娘姓卫,单字婉。 再仔细一看,小鬼身上确实有几缕若隐若现的紫色。 沈阮道:“既然你只是路过,怎么刚才鬼鬼祟祟的。” “我,我...”小鬼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显得越发可疑,沈阮等的没了耐心,正打算把它塞进菩提珠里先关着再说,小鬼却吓得闭上眼睛呜呜呜哭起来。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说!”它边哽咽边喊。 沈阮:“......” 沈阮把它放下,听它哭的打嗝,用委委屈屈的语气道:“我只是想找我姐姐。” 沈阮看了看裴遇,又看看自己,愕然道:“难道我们二人之中,有哪个很像你姐姐?!” 小鬼闻言怂拉一下眼尾,脸上露出几分不高兴,道:“当然不是了,姐姐才没有你这么凶。” 它说完,忙做了个捂嘴的动作,受惊般惶惶然去看沈阮。 好在沈阮满脸平静,似乎并不为此生气的模样。 小鬼略微安了安心,重开口时却谨慎许多:“你们身上都有姐姐的气息。” 沈阮听完之后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小鬼想找的姐姐,多半是虫娘没跑了。 她抬头快速和裴遇交换了个神色,把小鬼放了下来。 小鬼漆黑的眼珠子咕噜一转,趁这时候转身就跑,结果没跑出几步,撞上一堵肉墙,小小的身子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裴遇道:“带我们去找青晔君。” 小鬼瞪大了眼睛,摸着额头上的包,说:“我不知道他在哪。” 沈阮从它身后慢悠悠的跟上来,道:“你要真的不知道,就该问我们,谁是青晔君。” 见谎言被揭穿,小鬼脸色绿了又蓝,蓝了又红,跟调色盘似的精彩。 半晌,它怂拉下脑袋,有些丧气道:“好吧,不过你们要答应我,带我去找姐姐。” 沈阮心想:办完事之后确实应该跟虫娘道个别,把这小鬼顺手带过去也不算什么。 于是她爽快的点点头,“行,不过要等我们收拾青晔君后。” 小鬼听她这么说,撇了撇嘴角,小声道:“就会说大话。” 沈阮假装没听到,催促小鬼赶紧带路。 小鬼在旧皇宫游荡多年,又不知为什么一直保持清醒,和那些没了神志的鬼兵不同,它被沈阮牵着,经过条长廊后,沈阮忽然攥紧它的手。 “怎么?”小鬼抬头看她,睫羽漆黑浓密。 沈阮却没立刻答它,而是抱着它从平地一跃而起,无声无息的落在屋顶上。 下一秒一支鬼兵队伍从拐角处走出来,队列整齐,盔甲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 而他们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等鬼兵走远,沈阮才从屋顶上跳下来,落地无声。 她白了怀里的小鬼一眼,刻意凶它道:“你带的什么路。” 小鬼道:“它们都很傻的呀,平时看到我都跟没看到似的,你们不用害怕。” 第55节 说完,前面鬼兵消失的地方,忽然有大片乌鸦被惊起,而后小鬼嘴里那些很傻的鬼兵齐齐拔刀,数秒之后,鸟毛和血落了满地。 似乎确认没有任何活着的了,鬼兵们收刀,继续重复巡逻。 小鬼:“......” 小鬼一下子抱紧沈阮手臂。 沈阮拍了拍它后背安抚,问:“接下来咱们应该走那条道?” 旧皇宫的道路四通八达,高高的宫墙把这里分成迷宫般的格子,又是夜晚,还有鬼兵巡逻,想要不惊动青晔君而顺利找到他,实在是困难。 现在它们面前有三条路,小鬼在她怀里伸手出手,指向右手边这条,“走这里。” 说完又紧紧缩进她怀里。 沈阮见它似乎被刚才的一幕吓到了,不由笑了声,摸了摸它脑袋,“没事,不怕。” 死了也是个小孩而已,胆子还是很小。 这时身后裴遇忽然道:“把它给我,我来抱。” 他这样主动申请,让沈阮有点意外,多看了他几眼。 裴遇虽然从没表达过他对小鬼的厌恶,但是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亲近小孩的那种人,神情淡然,彷佛即将为病人开刀做手术的医生。 小鬼警惕的抱紧沈阮脖子,小声道:“我不要。” 听它拒绝,裴遇皱了皱眉,满脸‘你怎么这样不识好歹快给我过来’的表情,欲强行动手把它从沈阮怀里扯出来。 沈阮道:“哎算了算了,它不重,我抱着就行。” 于是裴遇伸出去的手,只能不甘的收了回去。 沈阮是女君,自身阴气重,被小鬼喜欢很正常,但是裴遇是怎么回事,似乎非常不受鬼怪欢迎的样子。 她边走边想自己和裴遇进入幻境之后发生的事。 在赌坊里,虽然有不少女鬼都赞叹过他俊美,但实际上敢上去搭讪的真的一个都没有。 沈阮悄悄看了几眼身边裴遇,只见男人身材挺拔修长,君子端方温良如玉,应该是非常容易博人好感引人亲近的那一类人才对。 她看得频繁了点,裴遇还没什么反应,趴在她怀里的小鬼却忽然小声道:“姐姐是不是很喜欢他。” 裴遇也听到了,转头看过来一眼。 沈阮脸上表情瞬间尴尬起来,呵呵两声了捏小鬼的脸蛋,皮笑肉不笑道:“看路。” 耳边似乎听到裴遇轻轻笑了声。 原本完全没有那种心思的沈阮,顿时只觉得脸上要烧死了。 小鬼趴在她肩头,侧过脸去看裴遇,又道:“他看起来坏,姐姐不要喜欢他。” 这次换裴遇笑不出来了,他用冷淡的视线扫了眼小鬼。 沈阮搜了搜身上口袋,摸出几颗眼球糖果,剥了糖纸塞进小鬼嘴里,道:“快闭嘴吧你。” 本来没那种心思,被小鬼这么一说,搞得好像他们真的有什么了一样。 小鬼有了糖果后,果然安静下来,时不时伸手指指路,七绕八绕之后,他们面前出现一座极为恢弘的宫殿。 而宫殿屋顶之上,坐着个身影。 “终究是找过来了。”对方同时也看到了他们,轻轻说了句。 他膝上放着一把通体白玉般的琴,琴弦是被鲜血浸透的血色红,他手指在琴弦上划过,清亮的琴音再次响起,沈阮这次心里早有准备,并没受到影响。 叮叮当当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沈阮把糖果连带着上次买的那面人皮小鼓都塞到小鬼手里,道:“拿去玩。” 随后不管它同不同意,直接把它收进手串。 下一刻,成百数千鬼兵从每个角落走出,朝他们包围过来。 沈阮与裴遇背靠背,同时化出法器,道:“小心点,骨琴是杀他们的凶器,只怕被琴音操纵的鬼兵会更加凶戾。” 琴音忽然高高扬起,鬼兵动作猛然一滞,随后,琴音如同高山崩塌,狂乱响起,鬼兵忽然举起长矛,朝二人袭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比心。 第52章 chapter 51 破灭 chapter 51 旧皇宫前, 无数鬼兵在琴音的操控下一拥而上, 犹如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蚂蚁。 沈阮身影如鬼魅, 所到之处红光闪烁。她手中不是常用的长弓,而是一把漂亮弯刀, 刀刃极薄,挥舞起来时犹如流光,轻而易举收割鬼兵的头颅。 长矛斜斜刺来, 沈阮一跃而起, 踩在长矛上, 手中弯刀往前一划, 鬼兵的头颅连带着盔甲应声而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露出张被腐蚀得只剩白骨的脸。 琴音越发高昂, 渐渐有些令人耳膜发疼, 沈阮清理完涌上来几名鬼兵,退后与裴遇靠在一起。 “太多了, 杀不完的。”她低声说着,弯刀化作长弓, 几箭射出,从鬼兵头颅穿过, 将它们钉在地上。 裴遇侧首看她一眼,抬手挥出一道剑芒,靠近到面前的鬼兵瞬间被拦腰折断,哗啦啦的碎成一堆骨头。 鬼兵潮水般又涌上来, 令人厌恶,他低声应道:“这些亡魂无法打散。” 沈阮心道:因为这里是幻境。 更多的鬼兵从皇宫四面八方涌来,它们无知无觉,前仆后继。 犹如永远清理不干净的蟑螂。 琴音绕耳,勾的人心头烦乱,沈阮射出的箭变得有些不稳,好几次擦着鬼兵而过,陷入草地中。 她看了看坐在屋顶之上弹琴的青晔君,咬牙朝裴遇道:“你去杀了他。” 裴遇动作微微一顿,抬脚踹翻离自己稍近的鬼兵,他没有多犹豫,而是低声说了句‘好’,整个人便忽然纵身跃起,朝青晔君而去。 擒贼先擒王,解决了青晔君,这些鬼兵就会自己退散。 然而他一走,沈阮压力更大。无奈之下,她抬手抓了一把身边枯草,割破手指将血珠洒在上面,同时口中低喃几句什么,眨眼间枯草落地,数条黑影从地下冒出,钻进草中,化成五六个二十多米高的巨大阴兵。 阴兵骤然出现,四方顿时响起无数鬼哭狼嚎,它们身躯庞大,行动略有些迟缓,然而每次抬脚踩下,都能踩死大片鬼兵。 有阴兵加入,沈阮总算能偷偷踹口气,不经意间抬头一看,屋顶上的二人已经交上手。 两人身法极快,一触即分,冲天鬼气与剑芒所到之处引起无数崩塌,朱红廊柱与琉璃瓦片被拍成粉末,狂乱飞舞,他们每一次交手,都彷佛带着排山倒海之势,令人无法靠近。 这样气势磅礴的场面,沈阮不由看的呼吸微微一窒,此时一只鬼兵从阴兵巨掌间逃脱,顺利冲到她面前,长矛刺来,沈阮手里长弓瞬间化成弯刀,将长矛格挡开。 这时候,阴兵小山般的身躯忽然齐齐晃了晃,随后沉重的砸落在地,激起大片尘埃。 沈阮被灰尘呛得咳嗽起来,等视线清明,发现阴兵们脚踝上缠着数条黑色套绳,让它们一时无法挣脱。 沈阮没办法,只好又复制了一批阴兵,但这次召唤完,她明显感觉到了吃力。 阿舍曼之毒的影响更大了。 那先前被她收起来的小鬼见鬼兵暂时过不来,微微冒出头道:“你没事吧?” 幼子最敏感,一下子察觉出沈阮气势弱了下去。 沈阮摸了摸它脑袋,心中却是苦笑,连它都能看出来,那么想必时间真的不是很多了。 这时,沈阮忽然眼尖的注意到,远处有两道人影犹如飞鸟般跳跃过屋顶,朝这边过来。 片刻后,身影在她面前落下,果然是虫娘和长宁。 虫娘直接道:“它们是你召唤来的? ” 用的是疑问的方式,但语气却是肯定。 有能力召唤阴兵的,只有地府少数几位,一个巴掌数的过来。 沈阮本来没打算暴露自己身份,但满地的阴兵肯定也瞒不过她,于是干脆点头承认了,又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虫娘看向依然在缠斗的二人,皱眉道:“他们动静这么大,不止我,方圆百里的鬼怪应该都有所察觉,只是碍于威势,暂时不敢过来罢了。” 长宁坐在屋檐一角,看着不远处的裴遇与青晔君,目不转睛,到了精彩处,忍不住拍掌笑道:“好!” 虫娘道:“你还不下来处理这些鬼兵?!” 阴兵能拦得住大部分,但总有些是拦不住的。 沈阮有虫娘帮忙,如虎添翼,绯色长箭不断射出,将鬼兵杀了个七零八落,这时,她想起什么,把小鬼放了出来。 啃得满嘴糖渍的小鬼一落地便直接朝虫娘冲过去,挥着手高兴的大喊:“姐姐,姐姐!” 虫娘手里是把普通兵器,原本见有东西过来,下意识就是一剑,听到声音才匆忙改了招式。 小鬼炮弹般顺利扑进虫娘怀里。 “二十六,你这么多年一直在这里么。”虫娘给它擦脸,发现它瘦的可怜,皮肤惨白得吓人。 卫诀一眼不眨的看着她,道:“我在这里等姐姐。” 它的生母是一名品阶低下的宫女,生下它没多久就病逝了,后宫奴才最会看菜下盘,他一个无依无靠的皇子过的并不好,只有虫娘会把他当成弟弟对待。 皇后死后,虫娘也落魄了,更加无人看顾的卫诀得了一场风寒,最后活生生病死在宫里。 但它太小了,甚至对死亡的意思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别人再也看不到自己。 虫娘血洗皇宫那夜,它害怕犹如陷入疯狂的姐姐,并不敢靠近,等她离开,自己却怎么都找不到她了。 而且无法离开皇宫。 虫娘看了它一会,用力把它拥进怀里,低声道:“以后不会丢下你了。” 卫诀高兴的‘嗯’了声。 忽然,一道响彻天地的轰鸣爆发出来。 沈阮抬头去看,只见裴遇当头一剑劈下,犹如携带雷霆万钧之势,青晔君避无可避,硬吃绝对会受重伤,于是将骨琴抛起,扛了这一剑。 长剑触碰到骨琴,琴弦发出清鸣率先绷断,随后玉白的琴身出现细细的裂痕。 虫娘脸色顿时惨白,法器被毁,吐出一大口血。 好在在骨琴彻底粉身碎骨之前,裴遇剑势顿收,抬手将骨琴抄进胳膊里。 他看向地面上的长宁,道:“接着。” 第56节 骨琴箭一般射出,半途青晔君想去夺,长宁与他遇上,两人抬手对了一掌,青晔君身后裴遇又到,他不得不闪身退开,于是骨琴最后还是被长宁接住。 长宁奔向虫娘,将骨琴递交过去,“琴弦全断了。” 虫娘咽下满嘴血腥,咳了几声,道:“无事,琴身还在就好。” 骨琴在她手里化成一指长大小,被收入袖中。 这时,鬼兵们忽然全部摔倒在地,化成沙砾。 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虫娘与长宁都愣了,沈阮心头灵光一闪,顾不得解释,朝裴遇道:“幻境要破了!” 骨琴回到虫娘手里,与现实产生了完全不同的后果,所以幻境出现破绽,已经要自行破灭。 裴遇长剑锋芒已到,从青晔君心口而过。 旧皇宫从遥远的边缘开始分崩离析,逐渐向这边蔓延。 虫娘愕然:“这里是幻境?” 记忆中的虫娘早已死去,沈阮忽然有些不知怎么面对她,随后,点了点头。 “是判官笔下的幻境,我和裴遇都是被判官收进来的。” 长宁站在虫娘旁边,此时看着四周模样开始变化,朝她低声笑道:“虫娘,早知我就跟你求婚了。” 虫娘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裴遇解决完青晔君,走到沈阮身边,她召唤出来的阴兵此时全部倒在地上,再一眨眼,就恢复成沾着血迹的枯草。 遥远的天际,一缕阳光刺破厚重云层,缓缓升起。 他清俊的面容上没有太多情绪,眉眼被晨光染上暖的颜色,声线也带了几分温柔:“走吧。” 虫娘与长宁站在一起,抱着卫诀,看向这边。 察觉到沈阮视线,虫娘抬头道:“多谢你们把骨琴送回来。” 虫娘是很典型的秀丽美人。 骨架小,身材纤细,面容秀美。 看上去彷佛玻璃般脆弱易碎。 但是沈阮在逃出地府时,是她以一己之力拦住了所有追来的阴吏。 沈阮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她闭了闭眼眸,沉声道:“不用客气。” 以及。 “再见。” 幻境在下一秒轰然破碎。 夜晚的江都某个角落,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将这片黑暗之地照的亮了一瞬。 不少人捕捉到这一幕,吓了一跳。 光芒消失的地方,随即出现两个身影。 沈阮一脚踩进凹凸不平的草地,险些摔倒。 “小心。”身边的裴遇伸手扶了一把。 两人离开时是白天,回来时却已经是夜晚,漆黑的夜幕中繁星遍布,明月高悬。 不远处是一排排高楼,高楼之下是繁华的街道,沈阮忽然道:“裴先生,你想吃个宵夜吗?” 她的邀请来得突然,裴遇似乎并没有任何准备,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微笑道:“可是我想觉得,我们应该先洗个澡再说。” 顺着他的目光,沈阮看到自己满身狼藉,彷佛刚从哪个垃圾桶钻出来。 她脸色尴尬了一瞬。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订阅! 谢谢小可爱的地雷和营养液。 黄毛豆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19 00:29:46 读者“cavely”,灌溉营养液+12018-11-18 20:34:55 第53章 chapter 52 金鸟 chapter 52 沈阮到了自己家门口, 才想起来没带钥匙。 她原本就是被迫从阳台离开的, 当时也没想起来钥匙这件事。在翻阳台和敲门之间, 沈阮花了一秒思考时间,愉快的决定了后者。 开门的是沈果。 她惊道:“大人, 你回来了?!” 沈阮一边进门,一边应付听到声音飞奔而来的式夜,道:“我走了几天。” 沈果关了门, 回身道:“时间倒是不长, 失踪了一整天而已, 但是式夜嗅到判官与白茶的气息, 很是担心。” 她还想再问几句,但沈阮摆摆手, 说:“晚点再谈。” 说罢, 把式夜哄到一边打游戏, 自己溜进浴室里。 于是沈果满肚子的话,只能暂时先放放。 沈阮洗完澡出来, 没等沈果开口,直接道:“我没事, 只是在幻境里待了一段时间。” 幻境的时间往往与现实不太一样,有些很快, 有些很慢,显然鬼市属于很慢那种。 沈果趁着她洗澡的时间里做了碗方便省时的小云吞,微黄清透的汤上飘着几片葱绿的青菜叶子,和饱满的小云吞在一起, 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那,大人以后打算回去吗?” 沈果有些惴惴不安的问。 地府,阴吏,这些东西离她太远了。 沈阮看了看沈果,看出她眼底的惶然,这个鬼使收的意外,原本只是想消弭她的怨气,但事情发展到现在,有些事是要对她坦诚了。 她把勺子放下,道:“我若不回去,地府恐怕会生乱。” 她神色是少见的肃然,沈果和她相处久了,倒是不像开始一样那么害怕,她想了想,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明明刚才还是很不安的样子,现在却彷佛一下子接受了。 沈果接着补充道:“要带什么东西吗?” 她从式夜口中了解到的地府,阴森可怕,到处是吃鬼的恶鬼,她只希望自己不要成为大人的累赘就好。 沈阮没想到她接受的这么快,见她满脸认真的开始思考,似乎在为此做打算,不由笑了起来,正想开口说什么,忽然一只金色小鸟从阳台飞了进来。 这鸟沈阮太熟悉了,她还在地府时,金色小鸟隔几天便拜访一次,把一些阴吏吓得不轻,以为太阳烛炤要攻打地府了。 然而实际上,这些鸟只是替烛炤送礼物的。 沈果也看到了它,只见它豆大的小眼睛在屋里溜溜转了一圈,随后停在沈阮身上,立刻展翅飞了过来。 沈阮伸手,金色小鸟落在她手掌上,红红的喙啄着羽毛,烛照的声音从它身上传来。 只有很短的五个字。 “林怡出事了。” 沈果道:“这才几天,林怡怎么了。” 她深知大人对林怡的重视,侧过视线,果然,沈阮脸色凝重了些。 “林怡体质特殊,是很容易招惹恶鬼的。”沈阮说着停了停,当初沈果也是跟着林怡找到的她,“我本来想把她放在京都应该会安全,只是没想到连烛炤也看不住她。” 沈阮知道这件事不能怪烛炤,京都这么大,烛炤总不能只跟在林怡身后。 林怡是萝迦转世,沈阮当初废了许多力气才让她顺利活下来,现在,她顾不上这么多,开口朝沈果道:“带几套衣服,我们今晚就去京都。” 既然判官和白茶已经知道她在公寓,那么把沈果和式夜留在这里可见并不安全,干脆一并去往京都,判官忌惮烛炤,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沈果很快收拾好东西,临走,沈阮忽然想起什么,点了式夜中的一个留下,“去告诉楼上的裴先生,让他这段时间小心。” 被点名的式夜乖乖的去了。 没几秒,传话的式夜回来了,帽子下的小脸煞白,活像受了多大的惊吓。 同伴纷纷问它:“你怎么啦。” 沈阮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裴遇往常收敛着,就如同个普通人般无害,但或许是自己和他从幻境走了一遭,他便没有再收敛自己气息。 锋锐的剑意隐隐从天花板透出来,彷佛悬挂在脖子上的利刃,即使知道不会落下来,也让人望之生畏。 沈阮对裴遇的身份在之前就有猜测,后来却是确定了。 式夜对危险最为敏感,突然发现身边原来一直住着个比鬼王还厉害的人,难免受惊。 沈阮安慰它几句,随后在墙上开出一道门,率先走进去。 沈果抱着萌萌走在最后。 腐朽沉闷的空气迎面而来,然而不等她看清四周景象,再一眨眼,已到达寒冰彻骨的京都。 江都最冷不过零下一两度,而京都,却足足有零下十几度这么冷。 巨大的温差,让萌萌都瑟缩了一下,躲进沈果怀里不肯冒头。 他们从门里出来的地方,是某个公园的偏僻角落,周围没有任何人。 由于是夜晚,公园更安静,只有落雪的声音,和遥远处车流走动时发动机微微的轰鸣。 那只带话的金色小鸟从沈阮手上飞出,一阵金沙过后,烛炤身形显现。 他一出现,就立刻上前几步,看清沈阮这边情况,愕然道:“这么多人?!” 实际上能算人的,只有沈果一个。 但现在也是鬼了。 第57节 沈阮不想跟他在这种小事上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林怡怎么样,还活着么,魂魄是否安好。” 一连三个问题砸下来,烛炤恍然明白她来的这么快的原因了,无语了一下,才说:“林怡很好,还活着,魂魄更是非常稳定。” 沈阮满心焦急,瞬间被大桶凉水浇灭了,瞪了眼胡乱传话的烛炤,道:“那你急忙忙的跟我说林怡出事了?” 烛炤在京都的居所有点多,这会把他们带到附近个高档小区,在私人电梯内,道:“我说的出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是这么说,但是因为自己一句话让人家来的这样匆忙,烛炤语气带了几分心虚。 沈阮皱眉,只要碰上林怡的事,她的耐性就会无限的低,说:“那是怎么回事。” 电梯很快停下,门打开后,烛炤率先走进客厅,暖气扑面而来,柔和的灯光下,可见沙发上躺着个人。 “阮阮!”林怡原本是躺着看剧的,见人来了,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 烛炤道:“你看,我说她没事的吧。” 不仅没事,而且非常生龙活虎,就是眼皮底下有淡淡的黑眼圈,彷佛是熬夜熬出来的。 沈阮想起自己之前的紧张担心,差点要骂人。 她看向烛炤,道:“你的金鸟怎么回事。” 烛炤洗了盘水果出来,扬了扬下巴示意林怡,道:“这你就要问她了。” 沈阮目光转向林怡。 萌萌到了陌生环境喜欢下地溜达,探查领地,林怡看见这么团雪白毛茸茸的东西,弯腰一捞抱进怀里,听烛炤这么说,她撸着猫坐进沙发里,连连道:“我的错我的错。” 林怡道:“不是我出事,是我家里出事了。” “你家?”沈阮接过烛炤递过来的鲜榨果汁,皱眉,上次她来的时候林怡父亲住院了,后来不是没事出院了么,难道她走之后又出了变故? 林父不像是短命鬼的样子啊。 林怡接着道:“对啊,家里闹鬼了,我害怕,就找到烛炤,让他帮忙看看。” 烛炤抱臂看过来,“要不是你吓得快一命呜呼似的,我也不会给小曼殊沙华发那样的消息。” 林怡小声道:“我这不是胆小么。” 她怕鬼是从小怕到大的,沈阮知道之后曾试着想给她改正,否则堂堂前女君,居然怕鬼,说出去实在是太不可思议。只是无论用什么办法,林怡怕鬼的毛病都改不过来,偏偏体质又是容易招鬼的,每次看见不干净的东西,都要吓得死去活来一阵。 沈阮也放弃了,只要她好好活着就行。 她道:“你说说详细情况。” 似乎是回想起什么,林怡忍不住往沙发里藏了藏,说:“我昨晚凌晨听到楼梯有声音,就想出去看一看,门还没开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按理说我爸房间比我的更靠近楼梯,没道理我听到了,他没听到。” 林怡抱着猫紧张道:“要是我爸睡的沉没听到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我后妈那天也在家,她有轻微的神经衰弱,平时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立刻醒来,但是外面除了那种奇怪咔咔咔声,其余动静一点都没有。” “我就觉得很不对,所以没有立刻开门,但是也不敢睡,硬生生坐在床上等到天亮,天亮之后,那声音就消失了,煮饭阿姨来喊我吃早餐,我才敢出去。” 沈阮知道,后面肯定发生了什么,否则林怡不会惊慌到去找烛炤。 果然,林怡接着说:“我下楼梯时怎么都觉得害怕,于是回头看了眼,居然,居然发现,有个黑影贴在我门口走廊上,还,还冲我笑。” 她想起那一幕,脸上表情瞬间惊恐万分,呼吸急促起来。 沈阮道:“你没事吧。” 林怡看向她,犹如看着救命稻草,毫不犹豫的靠过去,道:“没,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大半夜的我一个人也很害怕啊 第54章 chapter 53 梦魇 chapter 53 烛炤十分不爽的道:“不就是个小鬼吗。” 在场众鬼, 除了沈阮之外, 似乎都非常认同这句话。 沈阮安抚了林怡好一阵, 等她脸上回复了血色,才对沈果道:“今晚你守着她。” 从林怡的描述里, 那鬼无法进入她的房间,应该只是普通的鬼魅,但为了保险起见, 沈阮打算让沈果待在林怡身边, 等那鬼再出现, 自己就立刻把它抓了。 要抓鬼, 就不能在烛炤这里住,有他在, 鬼怪哪里还敢出现。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 她和沈果陪着林怡回了家。 从煮饭阿姨嘴里得知, 林父早早出门到公司处理事务,而林怡后妈也一大早的飞机, 赴某早春高定秀。所以现在林家只剩几个佣人在,倒是方便沈阮不少。 吃过晚饭, 沈果跟林怡进了房间,林怡害怕沈果, 一直与她保持着距离,但与那个暗中的鬼怪相比,毫无疑问熟悉更多的沈果反而给她带来不少安全感。 沈果知晓林怡的畏惧,于是没上床, 搬了张凳子在床边,对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警惕望过来的林怡道:“林小姐早点休息吧。” 说罢,抬手把所有灯熄灭了。 房间霎时陷入一片黑暗,浅浅月色从窗户照进来,将沈果身影染成模糊的轮廓。 未知的恐惧将心脏捏紧,林怡瞪大眼睛盯着沈果,似乎能从她身上得到些许暖意,随着时间流逝,生物钟开始疯狂催促,林怡睡了过去。 佣人不在林家休息,他们全部住在林家旁边的小楼里,此时,京都璀璨灯流之外,这处地方是寂静无声而又黑暗的。 沈果没有任何睡意,她十分清醒,注意力全部展开,放在每个角落。 那本厚重的书上,不仅有御鬼的方式,还有许多关于修炼的,沈果将白天看的铭记在心的内容默默在心里运转起来。 说来奇怪,她明明是第一次看那本书,但是却并不觉得里面的内容困难。 沈果的思绪彷佛成了蜘蛛网,朝四面八方展开,她‘看’到了空荡荡的走廊,看到了大厅长桌上的花束,和花园里一只冻僵的老鼠。 沈阮在修炼方面,从没指导过沈果,但她依然进步神速。 沈果自己觉得没什么,她对地府了解太浅,所以压根没察觉自己有哪里不对,反而是什么都看在眼里的式夜,一边震惊她的天赋,一边彷佛明白什么似的,再也不找她麻烦,更多的往沈阮身边凑。 沈阮收敛自己全部气息,藏在一间客房内。 很快,时间到了凌晨。 外面寒风呼啸而过,夹杂着雪花,将窗户撞得砰砰直响,彷佛下一刻玻璃就会粉碎,风雪狂涌进来。 房间内温暖宜人,沈果看过去的时候,林怡睡的香甜,半张脸陷入被窝里,神色安然,没有任何被吵醒的迹象。 沈果盯着她漆黑的睫羽,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 她用才学会不久的沟通方式联系沈阮,然而没等她找到沈阮,忽然‘砰’的一声,卧室大门被人暴力踹开。 “大人!”沈果绷起的神经瞬间松下来,她以为来的是鬼怪。 沈果正想说自己察觉到的不对劲,但是沈阮已经大步走过来,一抬手掀开床上被子。 借着微弱月光看清床上情况,沈果瞬间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这是什么东西。”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只见粉色的床上,一只浑身漆黑的蝴蝶,落在林怡心口上。 沈果知道自己刚才觉得有哪里不对,是因为什么了。 林怡睡的太死了。 从她睡前的表现来看,显然她是忐忑不安的,这样的情况下人的精神会非常紧张,哪怕睡着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也会让她立刻从睡梦里惊醒。 但是从下半夜开始,外面寒风呼啸,林怡却依然睡的那样熟。 而守在她身边的自己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沈果脸色有些难看,她看向沈阮,发现对方眉眼里是捉摸不清的神情。 她呐呐的道:“对不起,大人,我没有看好林小姐。” 沈阮这时回头看她一眼,脸色也不大好,但不是针对沈果的,而是自己。 她挥挥手,道:“不关你的事。” 起初他们从林怡嘴里得到的消息,都认定那东西是鬼怪,所以忽略了许多细节。 京都有烛炤坐镇,普通鬼怪连接近都不敢,更别论骚扰林怡。 而不怎么畏惧烛炤的鬼怪,又怎么可能只是老老实实守在门外恐吓林怡,早就破门而入对她下手了。 沈阮揉着额角,沈果心中不安,她走到林怡面前,看了看那只黑色蝴蝶,转头朝沈阮问:“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这只蝴蝶又是什么。” 柔弱的彷佛没有任何攻击力的蝴蝶轻轻煽动翅膀,它知道自己被盯上,却依然显得很从容。 “地府幽冥之中,有亡生蝶,翅生四目,能令生人坠入梦魇。”沈阮轻声道,忽然又问:“那本书,你看到哪里了。” 沈果完全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悻悻道:“只刚刚看完御鬼篇,和鬼王篇的开头。” 书很厚,内容很多,她看的很慢。 沈阮道:“御鬼篇都看熟了?” 沈果低下头,为自己学习进度这么慢感到羞耻,辜负了大人的培养,她用极小的声音‘嗯’了声,随后抬起头道:“不过大人放心,我以后会更努力学习书里东西的。” 沈阮沉默看她好半晌,幽幽叹了口气,道:“行吧。那你应该知道如何护法了,我要进林怡的梦魇里,把她带出来。” 现在想想,林怡之前所谓的见鬼其实并不是真的,只是梦里发生的事。 至于她为什么能自己离开梦境,大约是门的作用。 卧室那扇‘门’保护了她,让她觉得门里是安全的,所以等天亮时,她才顺利醒来。 只是精神恍惚,误把梦境当成现实。 注意到有危险靠近,亡生蝶翅膀上的四只眼睛眨了眨,犹如活物,绚丽的色彩在眼睛里绽开,犹如万花筒一样令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沈阮手指摸着它的翅膀,随后闭上眼睛,睡着了。 卧室暖和,沈果帮两人盖上被子,随后再次展开蜘蛛网般的精神力,将林家上下笼罩起来。 面前是一片小小竹林。 是炎热的夏季,风吹过竹林,竹叶发出互相摩挲的沙沙声音,竹林有一条五米左右宽的路,黑泥土里铺满厚厚的腐败的叶子,踩上去的时候有种与水泥截然不同软。 沈阮沿着路走出去,发现面前是一片村庄。 很普通的农村那种小村庄,屋顶是深灰色的瓦片覆盖在木梁上,墙是黄褐色的,并不是现代常见的红砖,而是大块大块的泥砖,每户人家房前屋后都有片菜地,看起来都差不多。 沈阮正迟疑着,这里看起来像是林怡小时候的记忆。 第58节 林怡出世时地府震荡万鬼不安,萝迦死的太快,许多事情沈阮没来得及问。 比如地府存在那么久,历任女君都魂归九天之外了吗? 如果女君的魂魄滞留,会有什么影响? 还有十八层地狱下的幽冥。 有部分新生儿的眼睛是能够看到一些大人看不到的东西的,而林怡体质特殊,更是比普通新生儿要看的多,看的清楚,甚至能感应到潜伏的危险。 所以小林怡时常哭。 沈阮以前来过这里,但时间过去这么久,她一时也没办法从外形几乎一模一样的房子里找出林怡所在的地方。 干等下去不是办法,亡生蝶会把生人带入最可怕的噩梦里,最后生生把人吓死。 这时,一辆板车被牛拉着从她身后的竹林走出来。 “啊哟,不哭了不哭了哦,小乖乖是不是饿了,待会就到家了,奶奶给小乖乖冲奶粉。” 板车上,除了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外,还有个五十左右的女人,沈阮仔细一看,女人手里抱着被软布包起来的婴儿,那婴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嫩白小脸憋红。 女人摸了摸布包,摸得手上一片湿润,不禁哑然,“小乖乖尿了,老林,你快点,我这没换的干尿布片了。” 农村里,婴儿用的尿布都是柔软的布,而不是后来那种尿片。 牵着牛往前走的男人眉眼和林父有几分相似,他‘哎’了声,回头看女人一眼,笑道:“你看,出门前我就说把小乖乖给隔壁三婶带吧,你又不愿意,怕人家带不好。” 女人横眉一扫,道:“三婶家有三四个孙子孙女要她带呢,她大孙子会走路了,又调皮,万一伤着小乖乖怎么办。” 被她哄着,小林怡总算是没继续哭了,可怜巴巴的打着噎,想来应该是刚才哭的狠了。 她心疼的摸了摸小林怡的脸,“唉,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这么爱哭。” 小小的孩子软乎乎的一团,漆黑的睫羽上挂着泪珠,看得人可怜。 老杨在前头听到这话,也是满脸忧愁:“那你说咱们要不要去观里找人问问?” 上一辈的老人基本都是这样,遇到不顺的事情,下意识就会想到是不是触犯了什么禁忌惹上什么脏东西。 女人瞪他,道:“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之前还有个神婆说咱们小乖乖是妖孽要扔掉呢,我呸,我看她就是想骗我们把小乖乖给她,好让她卖了去。” 神婆是镇上的,经常跟其他人这么说,你的孙子是煞星转世,你的孙女又是妖怪转世,总之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被她安排在来人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有件事很纠结,这本写完想开快穿恐怖,点作者专栏能看到《快穿之死里逃生》,女主不停在恐怖世界逃生的故事。 又很怕自己写不好,毕竟辣鸡作者也是个胆小如鸡的人。 笑哭。 感谢订阅,感谢小可爱的地雷和营养液 黄毛豆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19 00:29:46 读者“花三”,灌溉营养液+22018-11-21 00:58:57 读者“cavely”,灌溉营养液+12018-11-18 20:34:55 第55章 chapter 54 你去哪 chapter 54 这时候找她的人家要么出钱求个符水净化, 要么把孩子丢弃。 现在郭嘉鼓励生育, 哪户人家里不是有七八个小孩, 少的也有两三个,丢掉一个可能是妖怪的, 对那些人来说不仅不心痛,甚至是迫不及待。 女人没把神婆的话当成圣旨,更是指着她鼻子骂了好大一通。 牵着牛的老林摸了摸鼻子, 不说话了, 他这妻子以前是地主家的小姐, 读过书, 喝过洋墨水,平时温温柔柔的, 但一生气, 那可是谁也不敢惹。 但是, 坐在板车上的女人看着怀里的小林怡,心疼的厉害, 勉强开口道,“待会吃了饭, 你拿着小乖乖的生辰八字给观里的道长看看。” 村子几里外,有一处道观, 三婶家的孙女孙子平时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总要去那里拜一拜问一问。 老林见她终于肯松口,忙高兴的应了声。 牛车从沈阮旁边走过。 她来时穿着一身羽绒服,进来后自动换成了这边的衣裳, 脏的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花布,脚上鞋子开了口,露出嫩白的脚趾头。 沈阮直直盯着牛车,女人发现了她,警惕的把小林怡护着。 倒是原本哭的一抽一抽的小林怡,看着她忽然咯咯笑了。 沈阮心下微动。 按理说,林怡现在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幼儿,现在这反应,好像又不是她想的那样? 于是,沈阮默默跟在牛车后头,她这具身体似乎是哪家小女孩的,不知多少岁,但个头很矮,瘦巴巴的。 梦境是现实的投映,而现实中这个时候没有沈阮,所以沈阮进来了只能借居在旁人身上。 女人见她一直跟着,皱眉对前头的男人道:“老林你看,村里那个傻姑娘今天怎么怪怪的。” 原来这具身体原来是个傻子,沈阮不动声色。 老林瞅她一眼,随即把目光放在妻子脸上,道:“是不是饿了?上次你给她一碗粥,她可能记上你了。” 女人狐疑道:“真的么?我看她不像是饿了的样子...唉,算了,待会到家看看锅里还有没有番薯。” 从他们的交谈里,沈阮摸到了一些东西。 这具身体不仅是个傻子,甚至可能是被抛弃了。 她低头看了看全是黑泥的手指,忽然发现,这情况似乎对她不大有利。 黄昏下,村庄一派祥和,家家户户住的近,村头女人吆喝一句自家孩子吃饭,村尾都能听到。 沈阮坐在林家门口旁边的台阶上,手里捧着个粗瓷碗,里头装着几个拳头大小的番薯。 番薯是和剁碎的番薯叶子一起煮的,番薯叶子拿去喂猪,番薯留下来吃。 这样可以省时省力,但和番薯叶子煮过,这些番薯染上了叶子又青又闷的味道,好吃肯定说不上,只能说勉强填饱肚子。 沈阮看了看自己黑漆漆脏兮兮的手,而衣服比手还脏,她抬头朝四周看了看,不远处有口井,井口不大,她把粗瓷碗放到台阶上,从井里打了桶水上来。 夏天的井水很凉,沈阮洗完手之后又洗了脸,她很想把这身衣服也洗洗,但是可惜自己就这么一套,洗了也没的穿了。 正在这时,一道嘹亮的哭叫声从林家传了出来。 沈阮一甩木桶,直接冲到发出哭叫声的地方。 女人——孟书言从厨房奔出,一眼看见放着小林怡的婴儿车旁边有个人:“什么人?!” 她走过去,看清了是村里的傻姑娘慧芳。 慧芳小心翼翼的垫高脚,伸手要去抱小林怡,孟书言吓了一跳,急忙过去一把把她推开,小林怡又哭起来,她看向倒在地上的慧芳,呵斥道:“你在干什么!” 这具身娇体弱的身体,被轻轻一推就摔了个屁股开花,沈阮欲哭无泪的爬起来,正对上孟书言警惕的目光。 “婶婶,小乖乖在哭。”她开口,声音很脆,口齿清晰。 孟书言惊了一瞬,上下看着忽然不一样的慧芳,只见她满脸污泥不见了,头发虽然还乱着,但似乎被人仔细用手指梳拢过,看起来整洁许多,小脸皮肤有些营养不良的青黄,但那双眼睛黑亮,怎么看都不像是傻姑娘了。 难道是不傻了? 孟书言满腹怀疑,下一刻小林怡的哭的越发大声,像是要把自己喉咙叫破似的,透出几分凄厉。 她顾不得慧芳的变化,急忙把小林怡抱了起来放在怀里哄。 沈阮现在肉眼凡胎,也看不到哪里有鬼怪,但能感觉到屋里有些冷。 不是夏夜那种令人舒服惬意的凉快,而是有人在你背后吹气般的森然寒意。 看来屋里有脏东西,林怡就是被那东西吓到的。 孟书言抱着孩子频繁朝门口张望,嘴里不停的道:“怎么还没回来。” 沈阮知道她在等谁。 下午,老林拿着林怡的生辰八字去道观了。 她走到孟书言面前,道:“婶婶,我想抱抱她。” 孟书言斜过来一眼,又抬头看向村口位置。 沈阮见她不理,只能努力踮起脚尖,伸出洗的干净的手去摸林怡:“不怕了,没事的,没事的。” 她口中小小声的哄着。 林怡的哭声慢慢小了下去。 孟书言震惊的看着她这一幕,“小乖乖真的不哭了。” 沈阮虽然肉体凡胎,许多办法用不出来,但并不妨碍那些鬼怪不敢近身,林怡此刻懵懵懂懂,却分辨的出谁能保护她。 孟书言见林怡安静下来,试探着把她放进婴儿车里,一离开沈阮,她脸立刻皱起来,扁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 “去抱她去抱她。”孟书言急忙道。 沈阮这身体营养不良,但是抱个小奶娃还是没问题的,她微微探身弯腰,把林怡捞进怀里。 林怡咯咯咯笑起来。 孟书言心情复杂,她这孙女出世后大病小病不断,夜里经常哭,鲜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她看了看穿得破烂的沈阮,想到了什么,转身出门。 沈阮没留意她,只抱着林怡,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戳出个酒窝,小声道:“你好意思么萝迦,堂堂前女君欸。” 林怡的反应是凑过来,笑呵呵的糊了她一脸口水。 沈阮:“......” 沈阮庆幸自己方才洗了脸,不然林怡就要啃一脸污垢了。 这时,孟书言从外面回来了,她的手上多了件衣服和一双鞋子。 “你拿去换换。”孟书言心情忐忑,并不确定傻姑娘能不能听懂。 沈阮身上的衣服彷佛腌菜一样皱巴巴又脏,散发着古怪的异味。 她从容平静的接过衣服,这些衣服都有些大,不合尺寸,但是针脚细密,看得出做衣服的人花了不少心思。 第59节 孟书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她这副表情,解释道:“衣服鞋子是我问隔壁三婶借的,她有个小女儿,年纪和你差不多。” 是在担心她嫌弃么? 沈阮不由觉得好笑,自己现在这样,还嫌弃什么。 于是进屋,很快换好衣服出来。 沈阮太瘦了,衣服袖管裤管空荡荡的,活像只幽灵。但看上去总算是正常多了,不那么像个小乞丐。 这时,厨房传来一阵焦香味。 孟书言:“糟了,饭烧焦了。” 沈阮抱着林怡跟过去,并不进厨房,只站在门口。 农村的厨房用的都是土灶,烧的是柴草,导致油烟灰尘很大,泥砖的墙面浸着一层漆黑油污,灶台倒是十分干净,看得出来平时主人很勤快擦洗收拾。 孟书言急忙把燃着的柴火弄出来,放到另一个灶口里。 等到天色渐暗,拿着林怡生辰八字的老林回来了。 孟书言一见他就迎了上去,“怎么样,道长怎么说?” 沈阮抱着林怡她就不哭,还笑得开心,这已经让孟书言坚定的唯物主义思想动摇,或者,真的有鬼神在世也不一定。 老林从怀里摸出张折成三角的黄符,道:“道长说咱们小乖乖是八字太轻,看到了些不该看的东西,这才吓得整天哭,用了这个就能把她天眼关上,不被鬼怪侵扰了。” 沈阮在旁边听得狐疑,林怡的八字确实轻,但这不是她整天哭闹不休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周围的鬼怪被她吸引,都想吃了她。林怡感觉到危险才哭的。 道观口碑在周围几条乡村还算可以,孟书言将信将疑,道:“真的有用?” 老林道,“试试不就知道了,总归只是一张符,没什么问题的吧?” 孟书言点了点头,伸手拿过黄符,准备放到林怡身边。 沈阮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目光打量老林一阵,忽然脸色一白,刷的抱着林怡倒退几步。 孟书言被她吓了一跳,道:“慧芳,你干什么?” 沈阮连退几步,一只手抱着林怡,一只手指着老林,结结巴巴道:“他,他的鞋子。” 孟书言见她话都说不利索,下意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低头,看见一双干净不染尘埃的鞋子。 她一时间没察觉出哪里有问题,沈阮这时抱着林怡从门口跑了出去。 “你去哪。” 幽幽的声音响起,孟书言猛地抬头看向老林,随后彷佛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的似的,发出尖利的惊叫。 “你的脸——” 只见老林的脸眨眼变成一张烂皮,掺杂着黑泥,眼窝处一个眼球不见了,肥胖的蛆虫在里面钻来钻去。 沈阮胡乱跑出十几米,她修为不在,但对危险的直觉还在。 刚才老林进来时她就觉得有点奇怪,农村的路都是烂泥巴路,老林如果真的去道观求了符,怎么脚上这么干净,一点泥巴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56章 chapter 55 鬼屋 chapter 55 四周只有自己急促的喘息, 与竹叶梭梭的声音。 沈阮跑上一处小山坡, 说是山坡也抬举了, 撑死只是个小土坡,她这身体真是残废一样, 跑了几步就不行了,喉管因为呼吸太急而隐隐发痛,眼前发黑。 这时, 她听到有个声音从身下发出来。 “嘿, 小姑娘, 你踩我头顶上了。” 沈阮面色僵硬的低头, 借着不甚明朗的月光,她看到自己站在一处圆圆的坟头上。 农村里流行土葬, 认为人必须入土才能安。 这是刚出虎穴又进狼窝了么?沈阮心头一阵冰凉。 眼前一黑, 身体像穿过一层薄膜, 随后仿佛从高空急速坠落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女混合的尖叫声在耳边响起, 沈阮只觉得身体沉重的飞速而下,又忽然一起。 她睁开眼, 面前的景象变了。 远离地面的轨道上,一辆过山车从这些高低起伏不断的轨道滑过, 带来阵阵恐惧又夹杂着痛快发泄的尖叫。 沈阮眨眼被送到这里,脸色惨白,想晕又想吐。旁边的人似乎发现她情况不妙,大声道:“唐真你没事吧?” 恰好过山车的速度缓缓慢了下来, 沈阮有气无力的摆摆手,不知道自己又成了什么人,什么身份,正想说自己没事,忽然过山车猛的一沉。 几乎是从笔直的接近90°角的峰顶坠落,那一瞬间产生的巨大惯性令全车人身体向前贴去,沈阮咬紧牙齿,把喉咙里的破碎尖叫咽回肚子。 对一个晕车的人来说,过山车实在是太刺激了。 ... 等沈阮头重脚轻的从过山车下来时,她感觉自己腿都软了,好在有这种情况的不止她一个,不算太丢人。她到旁边休息的椅子坐下。 一个年轻女孩跑过来,手里拿着两个冰淇淋,“诺,你最喜欢的巧克力味。” 沈阮接过,看起来女孩和这具身体是朋友。 空气炎热,令人厌恶的强烈日光照耀下来,晒的四周的草木有些恹恹的。 沈阮吃了几口冰淇淋,感觉那种眩晕退去不少,她看了一圈,没发现林怡踪影,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但是自己被送到这里,那么林怡肯定也在。 这时,她听到身边女孩道:“哎唐真,咱们待会去鬼屋玩玩吧?这里的鬼屋很出名的呢。” 沈阮转头看向说话的女孩,她面容普通,但是眼睛生的漂亮,单眼皮,眼尾狭长,隐约有点丹凤眼的味道,一头清爽短发。 听她这么说,就意味着接下来自己肯定能在鬼屋见到林怡了。 沈阮默默跟女生去排队买了鬼屋的门票,原本她担心没钱怎么办,但是手一伸进包包里,就摸出个粉红色钱夹,里面钱还不少。 鬼屋门口。 一只巨大的骷髅从上方趴下来,露出黝黑空洞的眼窝,制造粗糙的牙齿上沾染着深褐色血迹,在它只剩骨架的手上,一左一右抓着两个头颅。 人头当然是假的,只是由塑料制成的,但不知是不是面上表情太恐怖狰狞,一眼看过去的时候,竟然有几分森然。 “爸爸,我不想进去。” 沈阮忽然听到女孩稚嫩的声音,她循着声音去看,发现不远处的人里,年轻的林从正牵着只有八九岁的林怡站在鬼屋门口。 林从小声哄她:“不怕,爸爸在这里,爸爸会保护你的。” 林怡穿一身红色的小裙子,头发绑成一把小小的辫子,打扮得花里胡哨。 她听了林从的话,不开口了,紧张的握着他的手,脚尖不停在地上磨蹭。 姜月从前头走了回来,顺着沈阮目光看到这对父女,道:“怎么了,你认识吗?” 唐真脾气古怪,很孤僻,不好接近,平时也只有姜月能和她玩得好点,见她盯着人父女目不转睛,忽然心头闪过什么。 那男人,看上去年纪是有点大,但是满身名牌,应该挺有钱的。 她和唐真都是艺术学院的学生,姜月和她一个宿舍,同住的共有四人,家境都差不多,但其余两人出入皆是豪车接送,男朋友一茬接一茬的换,名牌包衣服首饰没断过,菟丝花一样靠着男人供养,姜月不大瞧得上她们。 她心里起了点误会,以为唐真也... 鬼屋能进去了,沈阮头也不回道:“走了。” 姜月迟钝的了‘哦’了声,沈阮脸色平静,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进了鬼屋,明显能感觉到四周空气冷下来。 姜月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走到沈阮旁边,给她介绍鬼屋的信息:“这是以一间疗养院改造的,送到这里来的都是需要照顾的精神有问题的病人,后来医生和护士勾结,不仅虐待病人,还取出他们身体某些部分偷偷拿去卖,病人的尸体被扔进化粪池,很久之后人们发现不对劲报警,结果发现整座疗养院的人全都死了,包括医生护士,他们的尸体砍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血。” 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他们这时候已经逐渐深入内部,斑驳的墙壁上布满刀砍过的痕迹,角落还有血。 新鲜粘稠的血。 “啊!!!”第一声尖叫响起。 姜月干巴巴的笑:“唐真,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沈阮其实压根没注意姜月刚才说的话,她从进来后就发现周围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他们这批一起进来的总共有10个人,除去自己和林怡那边,还有六个。 鬼屋并没有规定的路线,游客进入后可以随意行走,这样无疑更加大了恐怖的气氛。 林怡因为害怕,走的很慢,似乎十分抗拒,但一贯疼爱她的林从用力拉着她...不,不能说拉了,几乎是拖了。 姜月看到这一幕,凑到沈阮旁边小声道:“你看那个男人,对自己女儿都这么凶,肯定是个喜欢打人的。” 沈阮点了点头,心底却知道,从进入鬼屋开始,林从大概已经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林从’了。 林怡被拖得脚步踉踉跄跄,险些摔倒,沈阮快步上前,将她接住。 “先生,她受伤了。”沈阮摸着林怡的手腕指给他看。 ‘林从’面色晦暗不明:“滚开。” 林怡发出小声的啜泣,不断的想把自己的手从林从手里挣脱出来,但小女孩的力量如何能和成年男人相比,所以她的手腕被抓出一圈淤青,在雪白的皮肤上看起来有些恐怖。 姜月也察觉到了不对,走过来看着僵持的沈阮的林从,道:“先生,你真的是这个女孩的父亲吗。” 林从闻言狠狠瞪了她一下。 姜月灵机一动,忽然拿出手机,道:“先生,我劝你放手,否则我就报警了。” ‘林从’怨恨的看着她,姜月手心一阵发冷,她也意识到了什么,这时沈阮飞身一脚将‘林从’踢飞出去,他没有任何准备,被踹得倒退几步,下意识松了手。 沈阮一手抱起林怡就跑。 姜月目瞪口呆站在原地,还未从‘我的小伙伴居然会打架’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被沈阮吼了一声:“发什么呆,跑啊。” 第60节 这是身材高大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他再一抬头,脸却不是刚才那个样子了。 头骨深深凹陷进去,脑浆混合着血液浇了他满身,原本还算英俊的相貌彷佛被硫酸泼过一样坑坑洼洼,看得人一阵反胃。 这么真实的现场变脸,姜月吓得快翻白眼了,见男人扑过来,她大叫一声‘卧丨槽’,同时把手边的医用小推车推过去,重重和男人撞在一起,将对方暂时拦了一下。 而她借着这点时间,飞快朝沈阮离开的方向跑去。 疗养院总共有五层,不算很高也不算低,鬼屋入口是在一楼,沈阮直接从楼梯跑上二楼,刚才那几个比她们先上楼的游客都不见了,二楼一阵寂静,彷佛只有她和林怡。 楼梯处都有铁栏门,姜月一跑上来,沈阮立刻把门关上,并且用铁链在把手上绕了几圈。 “帮我把那根铁棍拿过来。”她指了指不远处角落。 姜月惊魂未定,下意识听她指挥,等她把铁棍拿起来,看到上面的白花花的东西,联想到那个男人的脑袋,顿时一阵腿软。 沈阮用铁棍把铁链死死卡在门边缝里,又用一张凳子狠狠拍了几下,让铁棍像一根钉子似的牢牢钉入隙缝,几乎不可能被□□。 做完这一切,楼梯恰好响起脚步声,毫无疑问,是‘林从’追来了。 沈阮抱起林怡,问姜月:“还走得动吗?” 姜月哆哆嗦嗦的点头,挣扎着站了起来。 三人走在安静无比的走廊里,二楼看起来倒是干净正常多了,墙上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痕迹,姜月一颗几乎跳的快要罢工的心脏渐渐平稳下来。 沈阮问:“这座鬼屋要怎么离开?” 姜月现在等于唯一的知情者,若非如此,沈阮也不会带上她。 虽然很无情,但这里只是林怡的梦境,最重要的是把她带回去。 姜月神经依然绷的死紧,道:“我之前在网上了解了一下,这间疗养院还有个出口,在,在...” 她忽然说不下去。 因为一个人影在他们面前的五楼上,一跃而下,啪的砸在坚硬的地板上,而且还是头朝下的姿势。 沈阮及时捂住了林怡眼睛,姜月却看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她欲哭无泪。 这到底是什么鬼,她明明只想和唐真到鬼屋随便玩玩,为什么情况突然变成现在这样。 这时,被锁住的门发出一阵撞击声,彷佛踩在人的心脏上。 姜月颤抖着道:“是,是那个男人在撞门。” 沈阮也听到了,她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抱着的林怡。 林怡小时候一见鬼怪就哭个不停,现在长大了点,胆子倒是大了很多,把嘴唇咬的惨白,愣是一声没出。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达成,晚安小可爱们。 下本想开快穿恐怖文《快穿之死里逃生》,求收藏,谢谢么么啾(*  ̄3)(e ̄ *) 感谢订阅,感谢小可爱的灌溉,抱住 读者“森林中的曙光”,灌溉营养液+12018-11-21 19:59:28 读者“cavely”,灌溉营养液+12018-11-21 18:18:13 第57章 chapter 56 休息 chapter 56 整座疗养院呈回字形, 中间是一片类似花园的空地, 现在那里只有枯败的草木, 和一些废弃医疗用品,沾血的床单, 针筒,和跳楼而死的尸体。 ‘林从’撞门的声音不断响起,姜月惨白着脸看向沈阮:“唐真, 那个男人不会把门撞破吧。”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把唐真当成救命稻草。 沈阮低头问一直沉默的林怡, 道:“你觉得呢。” 姜月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去问一个看起来已经吓坏了的女孩。 林怡抬起脸道:“不会。” 她声音颤抖, 但是语气却坚定的说了句, “他一定不能进来。” 沈阮揉了揉她的脸,随后抬脚把旁边一扇门踹开。 腐朽破旧的铁门轰然打开, 重重的撞到墙壁又弹回来, 姜月被小伙伴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浑身血红的人形物体冲了出来, 朝唐真而去。 姜月看得目眦欲裂,声音都变了调:“小心。” 不用她说, 沈阮早有准备,抱着林怡一个闪身, 血人扑了个空,撞上走廊栏杆,这时沈阮狠狠一脚踩在它后背上,血人动弹不得, 张开的手不断在空气里胡乱抓着。 沈阮朝姜月道:“把它推下去。” 姜月看着那满身是血,彷佛是个剥了皮的番茄的人,干巴巴道:“怎,怎么推。” 鬼屋游变成了噩梦游,弱弱柔柔的唐真也变成了凶悍的女汉子,姜月现在怀疑自己在做梦。 她一定是在做梦,做一个噩梦! 血人力气很大,险些被它挣扎开,沈阮又是一脚把它踹回去,抬脚踩在它心口上,那血人两只手便疯狂的往她腿上抓,幸好它还没长出锋利的指甲,不然沈阮这条腿直接就要废了。 沈阮不给姜月逃避的机会,怒道:“进屋找找有没有能用的武器,把它脑袋砸碎。” 姜月如梦初醒般惊了一下,立刻钻进血人冲出来的房间,这里似乎只是间普通病房,有三张床,脏兮兮的被单和枕头掉落在地,其中一张床上面还有束缚带被挣断的痕迹,血水粘稠而新鲜的从床架上滴答落下,地板到门口位置有道明显的血痕。 看得出,那就是血人之前躺的床。 姜月强迫自己不去看,绕开血迹,在房间搜索起来,最后她在厕所垃圾桶找到一把锈迹斑斑的水果刀。 看到她从里面出来,沈阮直接从她手里接过刀,刀很钝,但对付没皮的血人,只是需要多花费点力气就行了。 血肉被切开的濡湿声如此清晰,姜月连看不都看,转过身捂着耳朵蹲下。 过了几分钟,沈阮开口道:“好了。” 姜月回头,眼角余光看到有个圆形物品被扔了下去,失去头颅的血人身体倒在走廊上,一动不动了。 沈阮看了眼姜月,她呆呆的看着自己,“你,你的衣服。” “进房间吧。”沈阮说着,率先转身进去,她把林怡放在另一张稍微干净的床上,轻声道:“我去清理一下” 因为刚才和血人是面对面,割掉它脑袋的时候沈阮身上不可避免的被血喷到了点,她怀里的林怡却依然是干干净净的。 林怡看着她,紧张的点了点头,“那你快点啊。” 年纪还小的女孩对她明显十分依赖。 沈阮进了厕所,拧开水龙头,一阵污秽的黄色液体流出来后,没一会水龙头流出来的水就是正常干净的清水了。 洗完手,沈阮把病房的柜子打开,在其中一个柜子里发现一套蓝白条纹病服,似乎才被人放进去,散发着阳光的清新味道。 沈阮毫不犹豫拿着病服进厕所,把自己脏臭的衣服换下来。 病服有些肥大,会影响行动,沈阮撕了几条被单,在袖管和裤管处分别绑好。 姜月与林怡大眼对小眼许久,见沈阮出来,两人明显放松了一点。 “这是怎么回事啊,鬼屋怎么会变成这样。”姜月急忙问。 她刚刚试着拿手机想要联系外界,但手机不仅没信号,连电话都打不出,完全成了块废铁。 沈阮自然的走到林怡旁边,从病服口袋翻出块糖,递给她,随后才道:“我也不清楚,但是这里怕是只剩我们三个活人了。” 姜月道:“那在我们之前的六个人,不对,是五个了。” 还有一个,在他们面前从楼上跳下来,脑袋摔成烂西瓜,尸体还在花园里。 姜月小心翼翼道:“那五个人还活着么。” 沈阮沉默的看着她,良久,“你没发现么,整座疗养院,都太安静了。” 安静得彷佛除了他们就没有人似的。 姜月心底那点小小的期盼彻底被碾碎。 其实她隐约知道,如果鬼屋变成这个样子,其他人肯定会吓得到处跑,无论如何也不该是现在这样,死一样的寂静。 沈阮用床单擦着水果刀,方才还是锈迹斑斑的刀,经过擦拭,现在竟然亮的惊人,犹如重新焕发生机似的。 姜月艰难的把视线挪开,不去想这把刀刚刚被用来干什么,这时听到唐真道:“继续之前的话题,疗养院的另一个出口在哪。” “在地底下!”姜月眼眸一亮,“这座鬼屋的出名,不仅仅因为它可怕的历史和逼真的道具,而且还有出口,它的出口有两个,第一个和我们进来的地方。另一个就是一条地下通道!” 那条地下通道原本是下水道,疗养院的事情被媒体曝光后,这个地方荒废了十几年,最近才被改造成鬼屋重新开放。 下水道也被利用起来,做成了与其他鬼屋截然不同的出口。 沈阮低头思考,没说话,姜月的激动渐渐冷却下来。 “原本出口是安全的,但是现在...”姜月咬了咬唇,忽然有些羡慕林怡。 或许她还不明白,他们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 姜月在心底叹了口气,继续道:“唐真,你觉得我们真的能活下去吗?” 仅仅这么短的时间,就发生这么多可怕的事情。 换做其他神经脆弱点的女生,可能都已经奔溃了。 姜月想,如果不是唐真在,那自己也许早就跟那个跳楼的人一样,自杀了吧。 鬼怪本身并不是很可怕,可怕的是隐藏在前方的未知的危险。 沈阮牵着林怡,看向有些垂头丧气的姜月,原本她不用理会这个类似npc的人物,反正只是假的,但不知为什么,她忍不住开口。 “如果一定会死,那为什么不拼一下,万一我们都活着离开了呢。” 这个答案其实挺让人无语的,姜月却被逗得笑了,道:“你说的也是。” 既然都是死,那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姜月心情好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 病房里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姜月便拿了根挂吊瓶的架子当做武器,只是这根架子不知道之前被用来做过什么,沾满了血迹,用水冲完全洗不掉。 姜月只好学着唐真,撕了条布条在上面缠几圈,床单虽然也脏,但没有血迹,两相对比,算是很干净了。 第61节 三人离开病房。 沈阮道:“我们现在需要尽可能的收集武器,这些东西看着可怕,但幸好是能被打死的。” 姜月听到这话,忍不住握紧手里的架子:“出口在地下,但是我们需要上五楼,那里有架电梯,可以直接送我们到地下通道。” 一楼她们是不能走了,有那个男人在,姜月就算有武器也不敢和他对上。 二楼除了普通病房,还有几间诊室,三人把二楼翻了个空,找到不少能用的东西。 手术刀,虽然小但是很锋利,可以用来做出其不意的攻击武器。 纱布碘酒,可以用来包扎伤口,虽然不知道被打伤后还有没有机会逃走。 最珍贵的是沈阮发现的一整盒巧克力! 高热量,能快速补充体力。 巧克力总共有十二条,他们三个人分一分,也能一人分到四条,省着点吃能吃两天了。 夜幕很快降临,天色暗下来,走廊的自动感应灯亮起,惨白的灯光下是凌乱的血脚印手印,三人没冒险在黑暗里行动,于是早早挑了间诊室作临时休息点。 诊室空间不是很大,窗户是锁死的,沈阮直接用东西砸开玻璃,夏夜清凉的风涌进来,吹散诊室那股沉闷的气味。 姜月凑到窗边往外看,只看到一片漆黑,天空也如黑布,星辰月亮都没有,这座鬼屋彷佛与世隔绝。 她缩了缩脑袋,道:“唐真,你说白天我们能不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如果能,她们可以直接跟外面的人求救。 沈阮剥了条巧克力给林怡,道:“不清楚,明天你可以看看。”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她心里十分清楚,这里跟正常的世界不同,所以她们是没办法和外面联系上的。 锲而不舍屡败屡战的撞门声还在继续,男人不知疲倦似的用身体撞击铁门,姜月听的一阵恶寒。 她忍不住多想了下,正常人这么撞,骨头都要断了吧? 沈阮天黑前去检查过铁门,好在就算他撞了一整个下午,铁门依然稳固如初,半点没有要倒的痕迹,旁边的墙也依然坚实。 确定对方不能在黑夜里把门撞坏,沈阮回了诊室,一到天黑诊室的灯自动亮了,不用担心在黑暗里睡觉,这让三人都松了口气。 姜月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道:“晚上我们轮流守夜吧,上半夜是我,下半夜是你。” 沈阮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她多看了姜月两眼,这npc似乎是成长型的,原先还吓得腿软,现在居然主动想到守夜这种事了。 她点了点头,说了句小心,就坐在床上,靠着墙闭上眼睛。 这具身体是人类,吃喝拉撒睡缺一不可。 林怡在她身边蜷缩着腰,很快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谢谢小可爱的营养液 读者“寒羽”,灌溉营养液+12018-11-21 23:49:55 第58章 chapter 57 食堂 chapter 57 第二天清早。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 洒落下来, 靠坐在门边的沈阮看了看时间, 进屋去把还在睡的两人叫醒。 简单洗漱过后,姜月吃着巧克力, 愁苦道:“接下来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食物,要是找不到就惨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都饿得慌, 更别提在这样的环境下, 身体会消耗掉更多能量。 沈阮把手术刀交给姜月, 随后用纱布把水果刀一层层缠好, 免得到时候不小心伤到自己。 她看了眼林怡,漫不经心的道:“既然是疗养院, 那么肯定有食堂。” 林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父亲’突然变成那种东西, 她心情一直不大好,经过昨晚的休息后才稍微精神了点。 “那我们待会要去食堂找东西吗。”她小声的问。 八九岁的孩子, 刚刚开始懂事,敏感而又脆弱。 姜月把鞋子里的碎沙砾倒出来, 瞥她一眼,心道:自己都差点吓尿, 也是难为她了,要是能顺利逃出去那也得落下心理阴影了吧。 发现唐真看过来,姜月举手道:“食堂在三楼。” 这个位置不太合理,但是仔细想想, 在这里住的都是需要看护的病人,为了方便病人的话,食堂安排在中间楼层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把该带的东西收拾好,三人继续朝三楼走去,‘林从’不知什么时候离开,铁门上血迹斑斑,锁链还挂着几丝血淋淋的碎肉,看得人心头作呕。 姜月经过时脸色白了一下,但很快别过目光快步离开。 沈阮心底不由暗暗感叹,人类的适应能力真强。 这时,她们走到三楼楼梯口。 在踏出门口的瞬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沈阮猝不及防吸了口,瞬间眼前一黑。 过了好几秒她才缓过来,看清眼前景象,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只见三楼走廊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具尸体,均已经高度腐烂,苍蝇盘旋尸体上方,蛆虫乱爬,淡黄色的尸水和软面包般的肉块几乎占满走廊空间。 姜月被那味道逼得几乎要昏厥,倒退几步,崩溃道:“这是屠宰场么。” 而她们昨晚居然在这些东西的底下睡了一晚上! 所有尸体没有一具是完好无缺的,全都少了某些部位,比如头颅,比如手,脚。 离她们最近的那具,两只眼睛被硬生生挖走,眼皮底下深深凹进去,血流了满脸。 沈阮怀里的林怡把脸埋进她肩头,受惊的幼崽般手指紧紧抓着她的衣服。 食堂在楼梯口正对面,里头黑洞洞的,彷佛一张正欲吞噬什么的大口。 “走吧,去看看。”沈阮说着率先踩进尸体堆里,一截手臂‘噗’的一声冒出许多黄水,烂泥般塌了下去。 姜月简直要晕过去,疯狂摇头:“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这太可怕了! 沈阮定定看着她,平静道:“那你是想留在这里么。”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独自一人呆着! 姜月头摇得彷佛要断了,于是,她只好尽量忽略那些可怕的尸体,假装告诉自己,这只是鬼屋道具,道具,道具。小心翼翼的在尸体隙缝间落脚。 忽然踩到什么圆溜溜的东西,脚下一滑差点摔个狗吃屎。 平时在路上摔一跤没什么,顶多破点皮,但要是在这里...姜月满脸惊骇,匆忙间竟然让她伸手抓住了栏杆,才勉强没有扑在碎尸上。 她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安抚似的拍了拍跳得激烈的心脏。 一段不过几百米的走廊,她们硬是走了差不多半小时。 等到达食堂门口,看见干净的地板,沈阮也不免松了口气。 之前隔着段距离看,食堂彷佛很黑,但是到了地方就发现其实光线还是可以的,勉强能看清里面情况。 姜月伸头朝里看了眼,静悄悄的,似乎没人。 忽然,怀里被塞进来一团软软的东西,姜月茫然接过,和林怡面面相觑。“......” 沈阮道:“你们在门口等等,先不要进去。” 她拔出水果刀,竟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找食物。 姜月急忙拦住她:“等等,要是里面有危险怎么办。” 虽然她确实也不太愿意进食堂,但是让唐真自己进去,也太危险了。 恐怖故事里不都是这样的么,一分开基本等于死。 沈阮道:“所以你打算陪我一起进去?” 姜月往食堂里看了看,这种回字楼一般只有南面采光较好,其余地方的话光线稍差,而且里头有些闷闷的,显然是因为空气不流通的缘故。 但是和满走廊的尸体比起来...姜月咬了咬牙,道:“走,一起进去。” 沈阮点点头,实际上把林怡放外面她也有点不放心。 三人小心谨慎的从用餐区走过,彷佛角落随时会冲出来什么怪物似的,不过直到她们走到厨房门前,脑补的可怕事情都没发生 就在沈阮要伸手把门推开时,三人忽然听到一声沉闷的‘咕咚’。 ——彷佛是空的奶粉罐从台上落下来的声音。 姜月原本就紧张,被这声音吓得险些没跳起来,疯狂的冲沈阮摇头。 “唐真,我们的巧克力还能吃一段时间,要不...”她声音极低极低,只有另外两人能听到。 沈阮抬手打断她的话,轻轻道:“你和林怡走远点。” 没有食物恢复身体的消耗,她们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 姜月见她如此坚定,咬了咬唇,欲言又止,最后点点头,带着林怡退后到一个稍微安全的距离。 看她们都做好准备,沈阮抬脚猛地把门踹开,随后直接往旁边一个翻滚。 ‘砰!’ 不锈钢门重重砸在墙上,力道之大,整面墙都明显震动了一下,粉尘纷纷扬扬飘落。 厨房里竟然亮着灯。 流理台上摆着许多新鲜水果,干净的刀具整整齐齐的放在橱柜里,天然气灶上架着口炒锅,里面装满色泽艳丽的红烧肉,咕噜噜的冒着泡,散发出阵阵肉香味。 没有尸体,也没有半死不活的人。 地板洁白如瓷,彷佛被水洗过。 沈阮握着水果刀走进去,警惕的注视着四周,随后她在靠近窗户的地板发现一只罐头,用脚尖踢了踢,罐头转了几个圈,里面是空的,肉汁流出来,彷佛刚刚被人吃完,把垃圾随意扔在这里。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沈阮目光落在那口锅里的肉上,随即移开,从桌上拿了个橘子。橘子青色的梗上还带着嫩绿的叶子,犹如被人刚从树上摘下来。 “没事了,进来吧。”她淡淡朝外面满脸紧张的姜月道。 第62节 姜月原以为要发生一场恶战,没想到如此简单就摸进了厨房,顺利的不可思议。 她牵着林怡轻松的走进去。 忽然,沈阮背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姜月脑袋瞬间一空,尖叫道:“有东西!” 声音凄厉,令人胆寒。 角落里,一把剁骨刀直接砍向沈阮颈子,眼看就要血溅三尺。 然而沈阮似乎早有准备,一个矮身避开刀,头也不回的转身伸脚一扫;袭击者完全没想到她反应这样快,被一脚扫中,整个人失去重心摔在地上。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没来得及,被人踩住拿刀的手,并用力碾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别杀我别杀我!!!” 年轻男人恐惧的惊叫起来。 沈阮的水果刀稍微顿了顿,雪亮的刀刃贴在他脖子上,冷冷问:“你是人是鬼。” 男人紧紧贴在地板上,一动不敢动,“我是人,我还是活着的,别杀我。” 沈阮伸手贴在他颈侧探了探,对方确实是个活人,但是她依然没松开水果刀,继续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袭击我?” 男人道:“我以为你是那些东西,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姜月走进来,把他的剁骨刀抢走,怒道:“睁大你的狗眼,我们哪里不像活人了。” “是我有眼无珠都怪我,对不起,求你们放了我吧。”男人苦苦求饶。 沈阮看了眼姜月,眼里闪过什么,随后收起水果刀。 “谢谢,谢谢。”男人满头冷汗,从地上站起来。 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高瘦,穿着打扮很休闲,彷佛是大学生游客,一张脸长的还算英俊,然而满脸眼泪鼻涕,看起来狼狈至极。 男人被沈阮看得微微有些不自在,抬起胳膊擦了擦额角的汗,讪笑道:“对不起啊,我太紧张了,还以为是那些东西追来了。” 姜月‘哼’了声没理他,牵着林怡去拿桌上的水果。 从鬼屋出去后,她估计未来几个月都不会想去碰任何肉类。 沈阮切了个火龙果,找出勺子递给林怡,这才朝那头满脸尴尬的男人道:“你没有同伴么。” 男人道:“有,我是和一个朋友一起来的,听说这里的鬼屋特别刺激,就想着试试,谁知...” 他露出个苦笑,“你们看到跳楼的那个人了么,他就是我朋友。” 沈阮用纱布慢慢把水果刀重新缠上,姜月啃着个山竹,说:“那你朋友挺倒霉的。” 男人痛苦道:“这下怎么办,到时候我要怎么跟警察交代,唉,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花这钱来找死了。” 姜月凉凉笑道:“咱们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两说呢。” 厨房放出来一□□色垃圾袋,沈阮装了一袋子水果,为保稳妥,又在外面套了几层垃圾袋。 男人道:“哎,你们咋不拿点肉啊?” 沈阮闻言抬头看他一眼,吐出两个字:“减肥。” 男人:“......” 他看了看两人姣好的面容和苗条的身材,欲言又止。 这真是个令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那啥,我叫钱辉,你们不要的话那我就把肉都拿走了啊。” 姜月看着那锅卖相客人的红烧肉就想起走廊的情况,胃部微微抽搐,她厌恶道:“都拿走,闻到肉味就恶心。” 厨房有保温桶,钱辉边把肉往里倒,边道:“那行我就不客气了。” 他紧紧盯着焦红色的肉块,舔了舔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以及小可爱们的营养液,奖励一锅红烧肉 读者“寒羽”,灌溉营养液+12018-11-23 20:49:27 读者“cavely”,灌溉营养液+12018-11-23 01:18:40 读者“隔壁小孩”,灌溉营养液+52018-11-23 00:26:24 第59章 chapter 58 资料 chapter 58 在食堂拿到足够的食物后, 四人开始重新出发。 沈阮正欲上四楼, 钱辉站在原地满脸不解:“...难道我们不是应该下一楼, 从入口离开吗?” “入口不能走,有东西在守着, 你要是不怕死可以去试试。”沈阮淡淡说了句,然后走上四楼。 钱辉满脸绝望,“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姜月从他旁边经过, 鄙夷的看他一眼, 道:“你该不会是没看过这座鬼屋的攻略吧, 五楼有电梯直接到达地下通道, 那才是鬼屋的正确出口!” “哦是吗。”钱辉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我没看过,不过朋友好像是看了, 但是他已经死了, 唉。” 趁着时间还早, 他们打算上四楼看看有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三楼走廊全是尸体, 所有门紧闭,看不出里面情况, 但是无论如何,谁都不愿意在一堆尸体里睡觉。 四楼异常整洁, 看不到任何尘埃,和他们之前走过的楼层都不一样。 姜月道:“这里也太干净了吧?” 沈阮没出声,但是心里也认同她的话。 太干净了,走廊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没有任何脚印, 血迹,看起来彷佛一切都很正常。 钱辉大大咧咧道:“这不挺好的吗。”他率先走到最靠近楼梯口的房间,直接一把推开门。 “住手——!” 姜月话没说话,没上锁的门已经打开了。 她顿时变了脸色,退后几步。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倒是钱辉被她突然的惊叫下了一跳,腿一软差点站不稳,道:“我的姑奶奶哟,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姜月怒道:“你还好意思说,万一房里有什么东西咱们就完蛋了!我才是要被你吓死。” 她对钱辉本就不多的好感这时候已经跌到临界点! “这不是没事么...”钱辉被她这么一骂也有点心虚,他刚刚好像确实是不谨慎了点。 沈阮有意岔开他们这种没用的话题,往房间里看了眼,“这似乎是间治疗室。” 她抬头,看向门框,上面用红色油漆写着三个字,但是已经模糊不清,只能从房间里的情况猜出大概。 姜月果然被这话带走了注意力,沈阮率先走进去,只见治疗室窗户开着,雪白柔软的窗纱被风吹的轻轻飘扬起来,简单检查了遍,确认没危险,沈阮朝门外的三人招招手。 “进来吧。”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把南面的房间晒得微暖,空气清新干燥,在这座恐怖的鬼屋里,这间普通的治疗室环境简直好的如天堂一般。 姜月微微放松了点,凑到窗户边朝外看,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求救的机会。 然而外面只有一片空白。 遥远蔚蓝的天空下,是望不见尽头的白,彷佛这只是一张画纸,而鬼屋是和天空是画纸上唯一的色彩。 虽然早知道多半不能和外界沟通,但亲眼看到,姜月还是失望的叹了口气。 钱辉在房间逛了一圈,很快回到病床边,他看了眼坐在病床上的林怡,对姜月道:“这是你妹妹啊?看着长的不太像。” 大约是之前被沈阮用水果刀威胁过,钱辉对她有种莫名的畏惧,只敢找看上去虽然凶但是比较好说话的姜月聊天。 姜月心情正不大好,这时回到林怡旁边坐着,没好气道:“就是我妹妹,长的不像不行吗。” 钱辉嘿嘿笑了声,“行行行,难怪都一样漂亮。” 姜月:“哼。” 她虽然和林怡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经历过这么多事,确实对她有了几分别样的感情,半心疼半可怜。 或许别人会选择在这种情况下扔掉林怡这样的拖油瓶,姜月心里也曾起过这种念头,但终究是心软了。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姜月也不想丢下她。 治疗室里没什么有用的东西,而且床只有一张,晚上沈阮和姜月要轮流守夜,和林怡睡一起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现在多了个男人,就算不计较男女同床的窘境,但三个人,一张病床是怎么也睡不下的。 而且这间房靠近楼梯口,如果夜晚有东西从五楼下来,首当其冲就是他们。 所以沈阮很快在心里放弃这个休息点,打算去其他房间看看。 而她把这些话说出来后,姜月和钱辉也同意了。 钱辉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交过女朋友呢。” 姜月不知怎么回事,总看他不顺眼,冷嘲热讽道:“这有啥好说的,好像我就交过男朋友似的。” 走廊第二间房打开,没有危险,但是堆满杂物,无法用来休息。 第三间,没有危险,是热水房,里头的水能喝,沈阮拿起旁边的水壶,洗几遍后装了一壶热水,毕竟一直喝水龙头的水,久了可能会拉肚子,在这里生病,无论是谁都不想的吧? 第四间,没有危险,第五间... 连开七八间房门,竟然都是没有危险,沈阮有些惊奇,但面上没表现出来。 姜月道:“这感觉好像是游戏里的安全区一样。” 钱辉道:“可不是吗!你也玩那款游戏么,出去以后咱俩加个好友呗,我玩得可厉害了,带你躺赢。” 姜月懒得理他,转身跟沈阮走向下一间房。 “资料室。” 姜月看着门框上的油漆红字缓缓念道。 “看起来就知道干什么的,不用进去了吧。” 沈阮的回答是直接把门推开。 第63节 冷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纸张的味道。 一排排架子陈列在众人面前,无数文件袋摆放其中,这间房有些脏,地板上积有不少灰尘。 明显异常的情况,这让在场所有人一下子有些紧张。 沈阮道:“进去看看。” 木质的架子有些受潮,隐隐透出霉绿的痕迹,一走进来,几人都能感觉到某种彻骨的寒意降临,彷佛有人在冬天开了制冷空调。 姜月哆嗦了一下,她想出去,但是见沈阮神色平静的拿起架子上的文件夹,自己就不好意思开口了,忍着冷意也跟着随便翻了翻。 忽然,她看到了什么,瞳孔瞬间紧缩,控制不住声音里的激动道:“唐真,你过来!” 沈阮和她距离不是最近的,等她到的时候,就看到钱辉站在姜月旁边,两人盯着一份文件,手微微颤抖,脸上是一模一样的惊喜。 “你找到了什么?”沈阮边走过去边问。 姜月道:“是疗养院的病人记录!所有!” 这可是很个很重要的消息,沈阮眼眸微微一亮,从她手里接过文件,翻了起来。 一页纸便是一个病人的信息,而这里的纸张不多,想来是因为后被人发现了疗养院的异常,疗养院被迫关闭,所以就没有更多的病人了吧。 沈阮看的很快,只花了几分钟就把所有资料看完了,她沉声道:“上面总共有52名病人的记录。” 也就是说,曾经有52名病人在这里被害。 姜月打了个冷颤,“那些病人,他们的尸体都被扔进了化粪池。” 化粪池原本的臭味能够很好掩盖尸体腐烂的臭味。 但是让姜月更加觉得恐怖的,并不是其他,而是她突然想起,根据网上的鬼屋介绍信息,那个化粪池后来被掏空了,里面所有的尸体都被清理了出来并且安葬;然而为了刺激游客,鬼屋改造的时候,特地在通道旁边,设计了一个跟化粪池差不多的地方。 当然,里面没有尸体,不过据说布置得和真正化粪池差不多,十分恐怖,从鬼屋出来的游客都说那是个‘尸池’! 光听名字就已经知道有多可怕。 那么现在那个市尸池究竟是什么情况,姜月连想都不敢想。 但是幸好,尸池和通道出口在两个方向,只要走正确的方向,那么就不会碰上‘尸池’。 但偏偏这时候,姜月自己记不太清楚,网上说的通道出口究竟是在右边还是左边。 从资料室出来后,几人推开下一扇门,看清里面情况,纷纷松了口气。 这是一间三人病房。 病房里很干净,浴室和厕所是分开的,阳台还有个洗手的地方。 沈阮和姜月林怡三人走到阳台,林怡趴在护栏上看外面情况,沈阮打开水龙头洗着手。 姜月瞥了眼房间里的钱辉,他正拿着手机摆弄,似乎是没电了,屏幕是黑的,于是他把手机随手放到一边,打开保温桶吃里面的红烧肉。 焦红色的肉块肥瘦相间,看起来非常不错,钱辉几乎是一口一块。姜月看得心底发毛,凑到沈阮耳边小声道:“这家伙是不是人啊,看到这么多尸体还能吃得下肉。” 文件夹上也有不少灰尘,沈阮的指腹脏兮兮的。 她边洗手,边听姜月说话,抬头往房间里看了眼,忽然注意到钱辉的手是干干净净的。 林怡没有碰过文件夹,所以手干净,可钱辉分明是跟着她们一起去翻文件的,怎么也这样干净? ——除非他根本就没碰过那些文件夹,只是在装模作样而已。 沈阮心底沉了沉,快速把手洗干净,朝姜月道:“那份文件在哪?” 她说的是记录着病人资料那份。 姜月不明白唐真怎么忽然变了脸色,察觉到一丝不妙,把文件拿了出来。 “在这,我随身带着。” 难道是里面有什么信息她们看漏了么? 沈阮从她手里接过,却没翻开,而是直接收了起来,若无其事道:“你也洗洗手吃点东西吧。” 姜月这才发现自己满手灰尘。 现在大概是中午,她们吃的这顿是午饭。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红烧肉的油腻香味,姜月吃着水果,满脸怨怒的盯着对面床的钱辉。 钱辉彷佛看不到似的,吃肉吃的美滋滋,好半晌,才依依不舍的重新合上保温桶,一抬头发现姜月面色不善。 他茫然道:“怎么了?你也想吃?” 他说着抱紧保温桶,纠结道:“可以分给你一点。” 语气似乎十分心痛! 姜月狠狠嚼碎几颗青提,甜美的汁水溢满口腔,一字一句道:“不想,谢谢!” 钱辉露出个轻松的笑,把保温桶放在枕头旁边,颇有几分藏珍宝似的谨慎模样,随意摆手道:“嗨呀,不用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以及小可爱的营养液,抱住 读者“寒羽”,灌溉营养液+12018-11-24 20:31:06 读者“禾不”,灌溉营养液+12018-11-24 12:24:59 弱弱给预收文求收藏,点开作者专栏能看到《快穿之死里逃生》 主恐怖吧大概是 第60章 chapter 59 球鞋 chapter 59 沈阮打开房间的柜子翻了翻, 不出所料, 找到两套崭新的病服。 这时钱辉忽然捂着鼻子道:“什么味道, 好臭啊。” 他眼睛四下张望。 沈阮面色不变,淡淡道:“鞋子脏了。” 三楼那条满是尸体的走廊, 尽管她已经很小心,但鞋子仍是被腐臭的尸水浸湿了,散发出来的气味浓烈逼人, 原本还不觉得, 现在一放松下来, 就有点难受了。 但是找遍房间, 也没找出来一双鞋。 姜月彷佛注意到了什么,狐疑的盯着钱辉的球鞋, 道:“你的鞋子怎么看起来这么干净?” 沈阮闻言低头望过去。 钱辉一愣, 不知是不是错觉, 沈阮看到他笑容有一瞬间阴沉了下来,一眨眼又消失不见, 脸上依然是阳光开朗的笑意:“干净么?我觉得挺脏的。” 球鞋确实有些脏,沾染了不少黑灰, 但是比起沈阮和姜月的,满是血迹灰尘尸水, 就显得格外干净了。 姜月对他的解释并不是很满意的样子,但她似乎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直觉告诉她不要继续深究下去。 她脸上的怀疑很快收敛起来,转了个话题:“对了, 我们待会要去5楼看看么?” 5楼是整座疗养院最高一层,也是电梯所在的地方。 只要坐电梯到达地下,她们离开这座疗养院的机会就更大了一点。 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5楼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安全。 沈阮抬头看向钱辉,道:“你有什么防身的武器么。” 钱辉从自己的随身物品里拿出一样,道:“诺,剁骨刀,厨房找到的。” 沈阮点点头。 现在她有水果刀,虽然不如钱辉的剁骨刀厉害,但是比他的要灵巧方便,而姜月手里的是手术刀,很锋利轻巧,缺点是没有很好的身手的话,无法做到一击毙命。 她们的武器还是太少了。 沈阮思考片刻,道:“姜月留下照顾林怡,我和钱辉上去看看。” 话音落下,钱辉触电般跳起来,道:“真的要去啊,很邪门的,我朋友就是在那里跳下去的。” 姜月斜睨他一眼,道:“只有五楼能搭电梯,咱们迟早要去的。” 她顿了顿,忽然说:“对了,你那个朋友怎么回事啊。” 钱辉苦着脸道:“我们进鬼屋的时候还是一起的,但是刚刚上到二楼,他就着了魔一样走的很快,还说着什么时间到了时间到了,我追了几步没追上,没多久就看到他从楼上跳下来,妈丨的,这鬼地方,等我出去以后一定要报警,让警察把鬼屋的负责人抓起来!” 姜月心里也很不舒服,但她明白原本安全的鬼屋变成这样,肯定不是有人在捣鬼,而是他们倒霉,遇上了灵异事件。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出去以后这辈子都不会来这种地方玩了。 “姜月说的对,迟早要面对的,我们两个小心点,那些东西似乎都是触发式的,只要不乱碰东西,应该没什么。”沈阮看着钱辉道。 钱辉一时有些犹豫,“我就是有点怕...” 姜月道:“你这人看着牛高马大的,怎么胆子这么小,还不如唐真一个女孩子呢。” 任哪个男人被女人这样挑衅,怕都是会受不了,钱辉伸了伸脖子,道:“谁胆子小了,去就去!” 说着拿上刀立刻站起来,“看向沈阮道:”唐真,咱们走。” 沈阮嗯了声,对姜月道:“待会把门反锁,除我们之外,谁来敲门都不要开。” 她说到‘我’字时,微微咬重了点音量。 姜月和她对视一眼,不着痕迹挪过视线看了看门外的钱辉,用力点点头。 沈阮弯腰,捏了捏林怡的脸,道:“跟着姜月姐姐,知道么。” 林怡好似一尊娃娃似的乖乖坐在床上,头发的小辫子微微有些乱,皮肤白里透粉,嫩得彷佛跟棵小豆芽似的,脆声道:“好。” 沈阮和钱辉一起往五楼走去。 越往上走,越接近五楼,寒意就越明显。 如果说四楼是温暖宜人的秋季,那五楼就是寒风凛冽的冬天了。 刚一露头,一阵冷风迎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钱辉缩了缩脖子,道:“唐真,这里真的很不对劲。” 沈阮面上平静,握着水果刀的手却有些紧,时刻警惕注意四周情况,尤其是钱辉。 第64节 她从头到尾压根就没相信过这个男人。 钱辉的表现太异常了,浑身彷佛都在写着破绽二字,在她看来表演拙劣,犹如小丑。 甚至连姜月都发现他的诡异之处。 他出现在厨房,鞋子却是干干净净的,半点血迹也没有,而且那个男人跳楼的时候,如果钱辉如他所说目睹了这一幕,没道理会看不到低楼层的自己和姜月。 再说了,她杀血人的时候动静不小,钱辉就算是个瞎子,听到声音也该出来看看吧? 然而都没有。 他彷佛凭空出现,所有能证明他是游客的证据,都来自他自己。 只是沈阮不明白,钱辉刻意接近她们,迟迟不动手,到底是为什么。 五楼走廊很脏,栏杆到人的胸腹下面,这个高度,除非是有人推或者主动跨过栏杆,否则不存在不小心翻过栏杆摔死的情况。 两人走了一会,五楼所有房门都是紧闭的,并且上面交叉贴了封条,透过窄窄的隙缝,能看到里面一片黑暗,彷佛有低低的呼吸声传出来。 钱辉不停的咽口水,彷佛是紧张过头,脸上的平静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少,换成惊恐,彷佛情绪到了临界点。 沈阮状似不经意开口,道:“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啊?” 这具身体的声线很干净,有种空灵的感觉,在走廊回荡,莫名让人心底发凉。 钱辉道:“叫宋国清,跟我一个宿舍的,唉。” 似乎是想起死去的好友,他叹了口气。 沈阮淡淡道:“节哀顺变。” 这时,前面目光所及的地方,沈阮发现有个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风一吹过,木板的门就轻轻动一下,发出老旧的‘嘎吱’声。 钱辉注视着那个位置,腿彷佛灌了铅似的沉重,艰难道:“那里,那里不是宋国清跳下去的地方么?!” 只见正对着那个房间门口的地方,栏杆上的油漆掉了一大块,不像是自然脱落,看起来是被人蹭掉了。 沈阮几步走过去,房间里是空的,什么也没有,被撕掉的封条一半落在地上。 她微微探头朝下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男人的尸体,颅骨直接撞到地面,脑浆和血液炸开一大滩,看不清面容。 沈阮正欲继续往前,忽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随即是‘轰隆’的雷鸣。 钱辉小心翼翼的走过来,道:“好像要下雨了。” 谁也没想到,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被一朵乌云笼罩,天色肉眼可见暗了下来。 这明显反常的情况,让沈阮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她转身道:“我们先回去。” 钱辉点点头跟上,两人快速离开。 在他们下到四楼的时候,哗啦一声,豆大的雨水密集的砸落下来。 回到四楼的休息处,沈阮把五楼的情况跟姜月说了一下。 姜月听到被打开的门的时候,不由自主朝外看了眼,隔着雨幕和房门,无法看到那个跳楼的男人,但是她依然打了个寒颤。 “你的意思是,那些门最好不要打开是么。” 沈阮沉声道:“是的,我在地上看到的脚印,是朝向那个被打开的房间的。” 姜月脸色难看至极,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个男人把门打开之后,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惊慌之时倒退着摔下了楼。 究竟门里有什么,才让他这样害怕。 姜月只觉得冷意在心底蔓延出来,手脚冰凉,忍不住瑟缩一下。 因为这场雨,天黑的时间比平常早很多,然而灯却还没到设定好的亮起的时间,几人坐在光线不足的房间里,都听着震耳的雷鸣和时不时闪过的雷电光芒,心头越发不安。 这时候,姜月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靠近自己。 她倏然转头,看到个人影站在自己面前,差点尖叫出来。 沈阮出手极快,在她发出声音前及时捂住她的嘴,用几乎听不到的气音道:“是我。” 姜月脸上的惊恐消失了,她用同样的音量道:“唐真,怎么了。” 对方这样小心,姜月再蠢也知道有情况。 沈阮看了一眼厕所,钱辉刚刚进去,这是个难的的机会。 为了保证他听不到,沈阮拉过姜月的手,手指在她手心里写着什么。 沈阮写的很慢。 第一个字是,钱。 第二个字是,不。 是三个字,是。 第四个字,人。 沈阮连续写了三次,姜月才完全明白。 一道几乎照亮整个天地的闪电落下,照出她苍白不已的面容。 沈阮感觉她手抖得厉害,这时厕所传来开门的动静,姜月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沈阮已经回到原来位置。 钱辉边走出来边抱怨:“这几点才开灯啊?黑漆漆的,我差点没踩厕所里去。” 姜月神经绷的死紧,她听到自己勉强道:“呵呵,应该快了吧。” 她不是傻子,也感觉出钱辉身上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总不敢深想,被沈阮提醒过后,也不能在自欺欺人了。 “唉,好饿啊。”钱辉忽然嘀咕了句,幽暗的光线里似乎看了好几次这边。 姜月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逆流了。 无数恐怖画面不受控制的从脑海里翻腾起来。 就在她觉得自己即将崩溃的时候,听到沈阮冷淡的声音。 “你不是还有红烧肉么。” 姜月随即感觉那股阴冷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挪开。 钱辉笑道:“对啊,我都忘了。”很快屋里弥漫起红烧肉的味道,和他吃东西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任谁都听得出,他彷佛,饿到了极点。 “真可惜。”钱辉叹了口气,“肉快吃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下章结束鬼屋副本吧 感谢订阅!感谢小可爱的地雷和营养液 黄毛豆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25 10:37:24 读者“vannessa”,灌溉营养液+22018-11-25 14:55:25 读者“融雪”,灌溉营养液+102018-11-25 01:56:54 读者“cavely”,灌溉营养液+12018-11-25 01:45:54 读者“寒羽”,灌溉营养液+12018-11-24 20:31:06 第61章 chapter 60 火焰 chapter 60 这场雨一直下到第二天的天亮, 在破晓时分缓缓收起。 昨天半夜三人轮流守夜, 姜月却一晚没睡着。 沈阮倒是舒服的睡了半宿, 之前因为休息不足而生的黑眼圈都淡了下去。简单漱口后,几人聚在一起吃早饭, 并商量待会如何离开的事。 钱辉的红烧肉昨晚已经吃完,这会正跟着沈阮他们啃水果,不知是不是没休息好, 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皮肤犹如覆着厚重白粉。 姜月已经知晓他身份, 不着痕迹往沈阮旁边挪了挪, 听见沈阮道:“昨天我和钱辉上去看过,走了小半圈, 没发现什么电梯。” “电梯一定有的!”姜月忽略钱辉时不时瞟过来的视线, 硬着头皮道:“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这样, 我昨天粗略看了下这栋疗养院,发现1-4楼西北方向楼角, 都有明显异常,显然那是为了供电梯运转而特地设计的。” 沈阮点点头, 所有所思道:“西北角...我们昨天似乎没有走到那里,” 钱辉一口咬掉小半根香蕉, 他似乎非常不喜欢这种口感,皱眉露出厌恶的神色,道:“待会大家一起上去吧,早点离开这里也好。” 姜月看他一眼, 憋着不敢说话。 钱辉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朝她道:“姜月,你怎么这么粘人家唐真啊。” 姜月伸手一把扣住唐真手臂,强迫自己忽略心底的恐惧,大声道:“关你什么事,我就是喜欢和唐真靠这么近!” 钱辉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左右,干巴巴的笑,不好意思道:“那什么,我就是觉得看你们挤在一起,我一个人也有点瘆得慌...” 话未说完,一直默默吃早饭的林怡忽然抬头幽幽看他一眼,道:“哥哥原来这么胆小。” 姜月生怕他凑过来,连忙跟着补了句,“就是,你看连小孩都嫌弃你。” 钱辉看了看被围在中间面色淡然的沈阮,眼底快速划过缕什么,“你俩都是艺校的啊?” 沈阮平静的:“嗯”了一声,随后站起来,“收拾一下,准备走了。” 天色大亮。 澄澈蔚蓝的天空彷佛被昨夜的雨冲洗得干净,看不到一丝一毫晦暗,带着暖意的阳光洒落下来,空气中那股隐隐约约的恶臭消散不少。 姜月快速把剩余水果带上,趁钱辉不注意,手术刀用纱布缠好别在腰际,她这几天瘦了很多,衣服放下来盖住就无法看出里面有什么。这样一来万一遇上什么特殊情况,她一伸手就能把刀摸出来。 四人朝五楼行去。 五楼满地灰尘,走廊上的脚印凌乱不堪,沈阮牵着林怡走在前头,姜月紧贴着她脚后跟走,钱辉和姜月并肩,似乎十分紧张的样子。 姜月看似在注视前路,实际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钱辉身上。 她以前看过个恐怖故事。 女生夜晚回宿舍,没开灯直接睡了,第二天醒来发现舍友都死了,被人碎尸,而她则在尸体之间睡了一晚上。 第65节 姜月不知道故事里的女生是什么心情,但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能体会到一二分。 走了一会,几人很快来到昨天沈阮走到的地方。 掉了封条的门依然开着,彷佛打开一角的地狱之门,阳光都不能驱散里面透出来的森凉寒意。 从门经过时,姜月明显紧张不少,手背青筋隐约跳动。 沈阮回头看她,道:“你确定是西北角?” 西北角就在他们前面不远,但是看起来,那里不像有电梯啊? 钱辉道:“是不是你记错了?” 姜月气急,道:“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记错,一定有的!” 其实她心底也隐隐有些动摇,如果,如果真的没有,那她们要怎么办?! 下一楼?去面对那个可怕的男人,万一‘钱辉’和他联手,两个女生和一个小孩,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逃走了吧。 这时,走在前头的沈阮忽然停了下来,道:“那是不是你说的电梯?” 在他们面前,是一扇金属门。 但是上面也贴着封条,并且用鲜红色写着禁止二字,旁边电梯楼层显示里,是清晰的5字。 随后又跳成4,3,2,1,-1。 1,2,3,4,5。 电梯依然在运转! 姜月惊喜过后冷静下来,“那个封条是什么意思?” 不允许搭乘?! 还是电梯里,藏有什么。 沈阮摇摇头看了看林怡,道:“我也不清楚。” 这段梦境是林怡的,她当年应该是玩过这个鬼屋,但是因为太害怕留下了心理阴影,而亡生蝶将这段记忆从她脑子里挖出来,并且加深了过程的恐怖。 林怡一路上表现的很乖巧安静,这时紧紧盯着电梯,握着沈阮的手微微发抖,彷佛感应到了电梯里有什么异常。 “不管如何。”沈阮沉声,转身看向姜月:“我们都已经到了这里,没有理由就这样退缩。” 她把林怡交给姜月,朝钱辉道:“你的刀带了么?” 钱辉从上五楼之后存在感诡异的变得很低,忽然被点名,他上前几步道:“带了!唐真,你是打算开门么?” 沈阮转身按了一下电梯键,等电梯升上来的时间里,她示意姜月退后些。 “如果待会真的有问题,我们很大可能是一起死。”沈阮淡淡的说,姜月抱着林怡,闻言忍不住看了几眼钱辉。 沈阮话音一转,“但是,如果不试,我认为我们是百分百必死的结局。” 钱辉脸色也黯然下来,低着头,嘴角向下垂着,额前细碎的头发遮住眼睛,让人无法看清他此刻眼底情绪。 沈阮这么说不是没道理的,显然,电梯的存在即证明当初林怡是从这里离开的,那么他们只能跟着从这里走,回去的世界完全是亡生蝶自行编造,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她敢确定,如果往回走,亡生蝶织造的梦境绝对会比现在情况还要糟糕千百倍。 这时,电梯到达了,所有人都听到了清脆的叮的一声。 贴着封条的老旧电梯门艰难挣扎两下,随后门打开,封条掉落在地上,露出电梯内部情况。 看清内里,沈阮浑身的紧绷稍微收了点。 只见电梯内到处是干枯的血迹,这里彷佛曾经被血水浸泡过,浓郁的腥味令人作呕,但没有任何肉块,只有一具骸骨斜斜靠着电梯躺在里面。 骸骨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了,黑发枯萎披散着,沈阮走进去,把它一点点捡起来。 “钱辉,把你衣服给我。”她直接朝外头的男人下令。 他们进鬼屋的时候外面还是夏天,所以钱辉也只穿着件单薄上衣,这会边脱边道:“唐真,你要我衣服干嘛。” 沈阮接过他衣服,把骸骨包起来,整齐的放在走廊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道:“好了,进去吧。” 电梯看着吓人,但没了那具骸骨,又经历过三楼那条恐怖的走廊,所以对电梯这种吓人程度,姜月接受良好,除了刚开始被血腥味憋的有点难受,但很快也适应了。 人齐了,沈阮直接按下-1楼。 钱辉光着上身,很是不自在,看了看电梯四周,道:“我们应该能安全离开了吧?” 沈阮没接话,不停安抚着林怡。 她从进电梯后,脸色就渐渐苍白下来,神色不太好。 姜月比林怡好点,倒是因为知道钱辉的身份,此时和他共处电梯狭小空间,脑内危险感不断飙升,很快飙到个临界点。 她维持着音调平稳,道:“应该是吧。” 暗暗摸了摸腰侧藏着的手术刀。 电梯很快到达-1层。 门打开,沈阮和林怡率先走出去。 这里光线不太好。 用的是老旧的瓦数不足那种灯泡,昏黄的光照下来,左右有两条几乎一模一样的通道。 姜月看到这脸色就白了。 沈阮心生不妙,问:“我们走哪边。” 姜月迟疑许久,抬手指了指右边,惶惶不安道:“我,我记得好像是右边是出口。” 话音落下,右边通道忽然传来一阵凄厉惨叫。 钱辉夸张的跳了起来,“卧丨槽,姜月你没指错路吧。” 姜月也听到了那声音,原本就不确定的答案更加动摇了。 她求助似的看向沈阮,“我也不知道,要不,要不我们走左边?” 沈阮目光沉沉,“这两条通道分别是什么?” “一条,一条是‘尸池’一条才是出口。” 但是她记不住了,究竟那边才是正确的,原本觉得是右边,可听到传出来的惨叫后,她瞬间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 也许那里是通往‘尸池’的。 姜月心中的天平向一边倾斜,道:“走左边吧!” “我和钱辉先去探路吧。”沈阮看向钱辉,继续道:“我们四个人里,只有我和你是稍微有可能从那些东西手底下逃生的。” 钱辉懵了,“但是...” 沈阮挥手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只是过去看看,有任何异常立刻离开。” 姜月发誓,钱辉这时看了她好几眼,那眼神绝对算不上友善,彷佛掺杂了怨毒。 沈阮蹲下身给林怡整理衣服,趁钱辉不注意,忽然往她衣服口袋里塞了个东西。 林怡不动声色,歪了歪脑袋不解的看她。 “跟姜月姐姐一起在这里等我回来知道么,要是发现有什么异常,立刻告诉她。”沈阮摸了摸她那头花里胡哨的小辫子。 沈阮垂手,挡住口袋位置,不让人看到那里。 沈阮和钱辉一起离开,身影没入前方黑暗里。 沈阮走到姜月身边,忽然轻轻道:“姜月姐姐。” 姜月低头,看到她张开的手里有张折起来的纸。 她视线落在纸上,忽然觉得有点熟悉,接过来打开,片刻后脸上血色迅速消失干净。 姜月满眼不敢置信,“这是唐真给你的?” 林怡点头,她不是傻子,沈阮离开前特意交代的那句话,分明是要她在她们走后,把纸给姜月看。 那是一张病人资料。 而最上方的姓名里,赫然是唐真二字。 这张纸上面还有干燥的胶水,彷佛之前和别的资料黏在一起,又被人发现,小心翼翼的撕了出来。 而在纸的背面,有用血写的一个字:走。 姜月眼眶红了,唐真那天忽然找她要文件夹,后来就发现了这份资料了吧。 她原来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很久了。 姜月抹掉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一把拉起林怡,朝相反通道而去。 林怡敏感察觉到了什么,小声问:“姜月姐姐,我们不等唐真姐姐了么。” 姜月抱起林怡,走的飞快,摇头道:“不等了。” 腐烂的气息越发明显。 通道潮湿冰冷,偶尔能听到滴水的声音。 沈阮刻意走的很慢,默默算着时间,过了许久,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坑。 足有六十多平。 她停了下来。 空气布满令人不舒服的味道。 身后的钱辉忽然笑起来,“你是不是以为,我想杀的是她们?” 他的声音变的沙哑,夹杂着几分诡异的笑意。 沈阮注视着眼前的尸池。 无数白骨躺在池底,最上面的是五具新鲜尸体,依稀能看到游客面容上狰狞的恐惧之色。 钱辉咧嘴森森笑道:“吃那些普通人有什么用,根本无法填饱我的肚子,只有吃了你们,你们才是我的口粮!” 沈阮偏头看他:“你们?” 第66节 钱辉哈哈笑起来,看着眼前的尸池,喃喃道:“一楼那个傻丨逼最弱,吃起来味道却还不错,二楼的血人被你杀了,真可惜,三楼的那个女人,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吃起来很嫩。” 他说三楼的时候,沈阮忽然想起那锅红烧肉。 钱辉道:“四楼是你的地方,可你什么都不记得,还想保护那些人,太好笑了!” 沈阮满脸怪异神色,所以他们在四楼没有遇到任何危险,是这个原因? 这时钱辉忽然扑了过来。 早有准备的沈阮闪身避开,一脚将他踹进尸池里。 钱辉的身手比之前灵敏更多,一把抓住沈阮的脚将她拖下尸池,同时剁骨刀狠狠砍下。 这具身体的反应速度比不上大脑,沈阮猝不及防掉下去,剁骨刀砍中她腰腹,几乎将她整个人砍成两半。 黑色的污水般的东西从伤口处落下来。 完好的皮囊之下早已破败。 剁骨刀被卡在骨头上,沈阮抬手朝前一划,距离太近,钱辉躲闪不及,眨眼间头颅落地,失去脑袋的身体茫然的坐在尸池中,脖子彷佛一口喷泉,涌出大股大股散发着恶臭的黑水。 沈阮按着腰上的刀走到钱辉那颗头面前。 只见他竟然还没死,面容狰狞,嘴巴不停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声带被割断了,舌头也掉了出来。 沈阮道:“我看到自己的资料了。” 钱辉忽然瞪圆眼睛。 所以她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那为什么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是为了引自己上钩么! 沈阮在身上摸出个打火机,吧嗒一下打着火苗,点燃旁边一具游客尸体衣服。 整座尸池不知存在多久,白骨上覆盖着一层蜡黄的尸油,被火苗一舔立刻疯狂燃烧起来。 钱辉满目惊恐。 沈阮道:“这个可怕的地方应该消失。” 另一头,姜月带着林怡成功离开,林怡忽然回头看了眼,发现澄蓝天空下,疗养院窜出大股大股黑色浓烟。 姜月喃喃道:“...烧起来了。” 在她们注视下,疗养院很快化成废墟,再不复存在。 林怡心里某块阴影,随之倒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感谢小可爱的营养液 读者“德谨”,灌溉营养液+102018-11-26 19:00:41 读者“隔壁小孩”,灌溉营养液+52018-11-26 00:54:59 读者“寒羽”,灌溉营养液+12018-11-25 22:07:06 鬼屋副本完成 第62章 chapter 61 花园 chapter 61 钱辉恶毒的咒骂犹在耳边, 下一秒, 沈阮眼前一黑。 再次睁开眼时, 眼前光线有些不太好。 玫瑰甜香浓郁扑鼻,很是怡人, 沈阮发现自己躺在一株巨大的植物之下,她半撑起身,手指陷入潮湿的土壤里, 低头一看, 自己两条腿被几张沉重的叶片掩盖着, 细密的软毛扎得小腿生出酥酥麻麻的痒。 沈阮把叶子推开站起来, 茫然的注视着眼前这片树林般的花草。 长着尖锐倒刺的玫瑰枝蔓比她腰肢还要粗,黑泥土的地面落满即将枯萎的花瓣, 足有半个她那么高。 “我这是变小了?”沈阮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具身体的手很瘦, 十分苍白, 但指骨修长完美,有种纤瘦的脆弱美丽。 沈阮小心的绕过玫瑰的尖刺, 时不时抬头看看前方的天空,那里有个尖尖的屋顶, 犹如巫婆扭曲的帽子。 越走她越发现,除了玫瑰外, 这里还有许多花,彷佛是座巨型的花园。 如果忽略事实,眼前的景象倒是有点像在童话世界中,美丽, 宁静。 一根粗大的尖刺勾住裙摆,沈阮不得已停下脚步,无奈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洛丽塔风格的华丽洋裙,心说这是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可惜裙子不仅好看,质量还特别好,沈阮原本打算徒手撕掉裙摆,但是失败了。 于是她只能耐心的把裙摆从尖刺上解救下来,耽误不少时间,等她离开这座花园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这具身体似乎还是未成年,沈阮用两腿纤细的腿疲惫的走到城堡前,敲了敲门:“有人吗。” 这座城堡看起来并不是夜宿的好选择,借着傍晚的光线,能看到外墙被刷成了南瓜般的黄色,尖尖的屋顶是紫色的,烟囱旁边坐着个拿着扫把的雕像,看不太清楚雕像面容,看轮廓应该是个女性。 城堡里没有声音。 沈阮注意到门口旁边的草坪上,摆放着几个南瓜,被人粗糙的雕刻出五官,嘴角诡异的像上翘起,眼尾微微下垂,是一个微笑的表情。 南瓜的旁边,还摆着两个木桶,堆满包装纸颜色艳丽的各色糖果,还有长长的拐杖形状糖果。 沈阮微微抬头,只见面前暗紫色的大门上绘满华丽繁复的花纹线条,再往上看,是一排巨大的交错的雪白尖牙。 尖牙是用白石雕刻成的,看起来很是逼真。 沈阮站在门口,耐心的等着,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后,门缓缓打开一条细细的缝。 门缝后是一双明亮的眼眸,眼底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 沈阮理了理微乱的金色长卷发,轻声道:“你好,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大约是她纤细瘦弱的身材削弱了里面人的戒备心,门缝稍微开大一点,露出来人半个身子。 光线将她面容照的有些不甚明朗,但沈阮仍一眼认出,这是十五六岁时候的林怡。 林怡留着黑色长发,末梢有点小小的卷,头上戴着个水晶做成的南瓜发夹,脖子上绑着藏蓝色的缎带,穿着红白交错的蓬蓬裙,长筒袜下是双可爱的皮靴。 沈阮:“......” 这不像是什么可怕的经历心灵的创伤啊。 林怡双眼瞪大,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莉兹,你回来了!” 沈阮来不及反应,被一把拉进门里。 一股奇怪的油脂香味扑面而来,沈阮抬头,看到从天花板垂落的燃烧着的蜡烛吊灯,水晶折射出烛火的光芒,大厅看起来非常明亮,而壁炉里的木柴熊熊燃烧着,散发出足够的温暖。 沿着左右两边楼梯往上,中间挂着一副巨大的油画画像,上面画着一家三口,林怡,以及城堡的男主人,女主人。 毫不例外,画像里的人也同样穿着华丽长裙与修身燕尾服,但诡异的是,画像上,只有林怡是彩色的,其他都是灰白的,包括背景里那座花园。 林怡拉着自己的玩伴从画像前走过,道:“莉兹,你的房间我一直让仆人注意打扫干净,你果然回来了。” 她彷佛想起什么,不太高兴的垂下嘴角,道:“妈妈还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才不听她的呢。” 沈阮心道,莉兹?这彷佛是外国女孩的名字,可林怡什么时候有个外国女孩朋友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了什么,转头朝油画看去。 油画上的男人赫然是稍微年轻点的林从,挽着他手臂的则是林怡的后妈,笑容恬淡秀雅。 林怡发现她停了下来,不由跟着她视线往上看,奇怪道:“莉兹,怎么了?” 沈阮摇摇头,“没事,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两人很快走到二楼,二楼走廊铺着厚重地毯,两侧墙壁上的蜡烛正燃烧着,林怡在一扇门前停下来。 “莉兹,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吧。” 她漆黑漂亮的眼里隐约藏有几分不安。 沈阮原本也没想着和林怡分开休息,在这种梦境,最好是与梦境主人形影不离才好。 于是她点了点头。 门推开,沈阮差点没被房里景象闪瞎眼。 粉红色的墙壁,粉红色的床,粉红色的衣柜。 犹如误入一个被粉红色染料染过的世界。 她艰难道:“这是我房间?” 林怡率先走进去,坐在粉色大床边上,道:“是的呀,我不准仆人们动你任何东西呢,怎么样,是不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看着小伙伴期待的面容,沈阮笑的很干,“确实一模一样。” 沈阮不大喜欢这种可爱的东西。 她走进去,感觉脚下毛茸茸的,彷佛踩到一条巨大而软乎乎的毛毛虫身上,瞬间只觉得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沈阮害怕一切软体虫子。 她忍着那种恶心的感觉,走到窗边。 窗纱也是粉色的,从窗户往外看,能看到那座花园。 花园远比她想象中要大,彷佛没有边际,此刻沉浸在朦胧光线里,开得浓艳的花朵被蒙上一层不详的阴霾颜色。 沈阮起初以为是自己变小了,但见到林怡之后发现,不是她变小了,而是花园的花变大了。 她侧头看向林怡,道:“你的爸爸妈妈呢。” 林怡坐在床上晃着脚,“爸爸和妈妈去参加一个伯伯的生日宴会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明显有些失落,“可是他们不带我去。” 夜风吹来,花园浓郁到令人不舒服的甜香被送进来,沈阮关上窗户,道:“那家里的仆人呢?” 她们刚才一路走上来,没见到任何仆人的身影,他们彷佛集体失踪了似的,隐藏在城堡的幽暗角落。 林怡歪着脑袋,拉过一只粉色长耳兔毛绒公仔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兔子头上,拍了拍手。 第67节 ‘啪啪’两声,走廊很快响起一道脚步声。 “小姐,有事么。”仆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林怡道:“只要拍拍手,他们就会出来的啦。” 沈阮明白了,她打开门,发现门前果然站着个人,看清他面容的时候,沈阮忽然倒退几步。 身材高大的仆人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他的五官是在木头上雕刻出来的,手法粗糙恶劣,刻刀的痕迹明显,眼睛却是一双活人的眼睛,两道血痕从眼眶里流下来。 身后的林怡走过来,平静自然的对诡异的仆人下令,“我和莉兹饿了,晚饭准备好了么。” 仆人维持着笑意,嘴角弧度丝毫不变,恭敬道:“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请小姐和莉兹小姐跟我到这边来。” 它率先走开,步子僵硬。 林怡正打算跟上,沈阮拉住她,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你不觉得它很奇怪吗?” 事实上,换个普通人来,看到这一幕恐怕早就吓得半死。 林怡疑惑的眨了眨眼,轻声回:“仆人不都是这样吗?” 沈阮愣了愣,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前头的仆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两人跟上去,走到一楼大厅。 明亮的烛火灯光下,长桌摆满食物,椅子是木头做的,铺着舒服的软垫,软垫上的花纹十分精美,仔细一看却会发现,花纹都是一朵朵玫瑰花,玫瑰花中是僵硬的笑脸。 四周无处不透露出一种奢华又诡异的气氛。 沈阮凝视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食物,确定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后,才开始吃起来。 七八名木头脸的佣人站在两边,面容含笑,眼珠子明亮,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们。 这感觉让人觉得非常不舒服,彷佛被监视似的。 食不知味的吃完来到城堡后的第一顿饭,有仆人走上前来,道:“小姐,房间里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洗澡的热水。” 沈阮转头看向挂在大厅内的古老时钟,时针指向7点半。 林怡似乎还没吃饱,但仆人说话后,她犹豫着放下碗筷,仰头看着仆人道:“我可以晚点再去么?” 语气含着几分哀求似的小心翼翼。 仆人笑容不变,僵硬道:“小姐,这是夫人亲自为您安排的作息,请不要任性。” 沈阮看着眼前的情况,心底生出莫名的奇怪感觉。 怎么看起来,林怡彷佛是被仆人控制的提线娃娃似的? “她没吃饱,你们都看不到吗。”沈阮淡淡的说,声音不大,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仆人的注意。 七八双眼睛不带任何感情的看过来。 仆人声音冷冷的,温度低了许多:“莉兹小姐,您是在质疑夫人的安排么。” 虽然用的还是敬语,但显然,态度非常不客气。 林怡匆匆站起来,神色变得紧张起来:“我,我就这就去洗澡,莉兹,我们走吧。” 她拉了拉沈阮衣角,眼底有几分无声的恳求。 林怡很害怕仆人嘴里的夫人。 沈阮从她的反应里判断出这个信息。 于是她没再说什么,和林怡一起上楼去。 但她能感觉到,那些仆人一直在看着她,目光冰冷又麻木,彷佛看死人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 上个世界好像小可爱们害怕,要不这个世界我不写那么恐怖? 第63章 chapter 62 眼睛 chapter 62 洗完澡, 两人躺在粉红色的小床上。 这个世界给她的怪异感太多了, 沈阮睡不着, 盯着天花板陷入沉思。 据她所知,林怡十几岁的时候林家已经发迹, 林父的生意蒸蒸日上,究竟是什么把林怡困在了这里? 是那些仆人么? 这座城堡恍若牢房,让她无法离开。 “莉兹, 你睡了吗?”过了一会, 忽然听到林怡小声说话。 沈阮没动, 随即感觉林怡小心翼翼的靠了上来, 伸手抱着自己胳膊,脸颊挨着肩膀, 身躯微微卷缩朝向自己。 这是个非常明显的, 缺少安全感的姿势, 而且希望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一丝丝安慰。 房间很暗,只有淡淡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 留下苍白的影子。 四周没有任何声音,但是黑暗里, 彷佛藏着窥视的眼睛。 想起那些仆人,沈阮平静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林怡彷佛习惯了似的,自言自语道:“妈妈把你扔出去了,我真怕你不会回来,有你陪着真好。” 扔? 沈阮直觉这个词不是那么简单。 用扔来处理, 怎么看都有问题吧? 而且听林怡的语气,自己似乎之前一直在她身边。 沈阮仔细回想了一下,现实中林怡这个时候,身边似乎没出现过与她差不多的女孩。 林怡年纪小的时候,非常容易招惹鬼怪,沈阮送她入轮回瞒了所有人,连式夜都不知道,所以当时并不敢让旁人插手看顾林怡的事。 她那个时候还是女君,地府事物繁忙,不能一直留在林怡身边,但是每次悄悄来,都没见过她身边有什么孩子陪着。 这个梦境要如何破解?沈阮思考半晌,忽然悄声道:“你想出去玩么?” 林怡待在这里,如同木偶般受仆人管教,也许带她离开城堡,梦境就自然散了? 原本快要陷入梦乡的林怡骤然听到小伙伴说话,先是吓了一跳,随后紧张道:“我,我不想。” 她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看了门口一眼。 沈阮捕捉到她这小小的动作。 门外有什么? 沈阮忽略贸然去开门的想法,继续道:“城堡外面有个大花园,阳光很好,花很漂亮。” 林怡是很喜欢花的。 沈阮记得。 她转头去看,借着黯淡的月光,能看到身边女孩脸上明显闪过期盼的神情,但很快,又换成恹恹的,夹杂着紧张的畏惧神色。 林怡嗫嚅着道:“莉兹,我们还是睡觉吧。” 沈阮于是不再说,但是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找到一点点线索。 深夜,原本熟睡的沈阮忽然睁开眼,眼底毫无睡意。 她轻手轻脚的把抱玩具似的抱着自己的林怡推开,走到窗边。 外面是片草坪,草坪上随意放着许多南瓜灯,看不出半点可爱,倒是越发阴森冰冷。 沈阮轻轻打开卧室门,走廊墙壁上的蜡烛燃烧着,发出轻微的‘滋滋’的声音,沈阮掰断一根蜡烛拿着,走到大厅那副油画前。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手里的蜡烛有微弱的光芒,火苗像是随时会熄灭般闪烁起伏。 沈阮微微仰起脸,只见巨大的油画上,原本笑容恬淡秀雅的女人表情变了,嘴角微微抿着,眉头皱起,显得十分严肃冷漠。 而她的头和脖子之间,赫然出现一道狰狞的缝合伤口。 沈阮伸手摸了摸画像,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手底下的纸张,传来的触感竟是彷佛人类的皮肤似的,还带着温热。 她有些吃惊,就在这时,她忽然看见画像上的女人眼睛动了一下。 沈阮急忙退后,但是已经晚了,一双苍白的手从画像里伸出来,牢牢抓住她的,拼命把她往画里拉。 那手的力气极大,沈阮一时之间被它拉得差点扑倒在画像上,蜡烛火苗撩过那双手,画像里的女人张嘴发出一声惊呼,随后把手缩了回去。 画像上的女人恶毒又充满怨恨的注视着她,手上出现一道小小的明显灼烧的痕迹。 “把她抓起来,扔出去!”女人发出低低的怒喝。 像是碰触到什么机关,大厅所有烛火骤然亮起,而沉重的城堡大门打开,无数木头仆人从外面涌进来,扑向沈阮。 . 第二天,阳光满屋,外头响起敲门的声音。 “小姐,您该起床洗漱,然后吃早饭了。”仆人的声线平平,没有任何起伏。 沈阮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七点整。 原本睡的香甜的林怡,一听敲门声顿时像被什么惊吓到了,瞬间清醒过来,匆匆下床穿鞋子跑进浴室。 半小时左右,两人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开门。 门外站着木头仆人,见她们出来,那双活人眼睛毫无波澜的转了转,直直落在沈阮身上,笑容僵硬,神色怨毒。 沈阮视若不见,整理了下繁复华丽的裙摆,转头对林怡道:“吃完早餐我们出去玩吧。” 林怡脸色一僵,显然没想到她会再提这件事。木头仆人的视线瞬间转过来,牢牢锁在她身上。 “小姐,负责教您画画的老师已经在路上了。” 林怡没说话,脸色不大好。 沈阮走在前头,淡淡道:“又是你们夫人的安排么?” 第68节 木头仆人转过脑袋注视她,“当然,莉兹小姐。” 这具身体是个金发蓝眼长相非常甜美的女孩,和沈阮现在差不多年纪,但是个头比她矮很多,对成年人体型的仆人来说,就太娇小了,彷佛一只手就能提起来掐死。 沈阮冷冷道:“可是夫人和我说,准许我们明天出去玩。” 昨晚她才知道,所谓‘夫人’就是画像里那个女人,她一直待在这里,一直在控制着林怡的生活。 并且只要到天亮,‘夫人’就必须回到画里,做一幅安安静静的油画。 木头仆人沉默了一会,才继续开口道:“可是我没有得到夫人的通知。”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在撒谎么,需要我去找夫人来跟你确定吗。”沈阮挑眉,她忽然想到,或许自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带林怡离开这里。 木头仆人静静注视着她,机械的道:“可是我没有得到夫人的通知。” 沈阮皱了皱眉,正想继续说什么,忽然感觉自己衣袖被拉了拉。 她回头,对上满脸无奈的林怡。 “他们只听妈妈的话。” 沈阮不着痕迹的叹气,果然,想找捷径打碎梦境是不可能的。 早餐依然是在一楼吃,林怡似乎真的饿到了,吃的有点着急,期间牛奶不小心洒出来一点。 而沈阮这具身体有点奇怪,对饥饿的感知不太高,所以只喝了点粥就放了碗筷,她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果然,过一会仆人就上前收拾桌子了。 吃了早餐后,仆人带两人到一间画室。 沈阮也领到了一份画具和颜料,并且得到一把小小的美工刀。 上课的老师也是个木头人,但是脸上却没有任何笑容,深深的法令纹让她看起来格外的不近人情。 发现今天多了个蹭课的人,她也没有询问的意思,只是冷冷的开始讲课,随后布置作业。 “如果作业没按时完成,我会跟夫人回禀。” 沈阮抬眸看过去,道:“我也必须完成作业么?” 对方机械的转头看过来,“当然,现在你也是我的学生。” 沈阮没问后果是什么,她点点头,慢慢开始削铅笔,美工刀很薄很锋利,但是非常的脆弱,若是砍在木头,反而会立刻折断自己。 想了想,她忽然道:“老师,我这里有块阴影画不好。” 那名刻板严肃的木头人走过来,微微弯腰看向她的画板:“是哪里...啊!” 木头人发出一声痛呼,伸手紧紧捂着脸。 林怡离得近,一听到这声音立刻抬头,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莉兹!你在干什么!!” 她震惊的看着沈阮手里那只血淋淋的眼球。 眼球很新鲜,彷佛活人的般。 沈阮没解释,只是直接道:“林怡,去把门反锁。” 林怡又紧张又害怕,听到这话却是下意识的按照她说的去做,把画师的门反锁上,还推了张桌子过去顶着。 走廊外很快响起脚步声,似乎是有仆人听到动静赶过来。 这下糟了! 林怡惨白着脸对沈阮道:“莉兹,妈妈要是知道了,会再一次把你扔掉的。” 那名被夺走一只眼睛的木头人用仅有的眼睛狠狠瞪着沈阮,嘴里怒道:“你这个该死的小孩,我要杀了你!” 说着朝她扑过去。 沈阮身法灵敏犹如水里的游鱼,仗着个子矮顺利避开木头人的攻击,并且在她扑空的时候抓起旁边的染料朝她掷去。 “开门,快开门!”门外响起仆人的声音。 林怡紧紧咬着唇,不明白为什么小伙伴会突然攻击老师,她朝沈阮大声道:“莉兹,把眼睛还给她吧,求求你了。” 沈阮没理她,这时木头人撞倒画架,并且被绊了一下似乎要摔倒,沈阮立刻转身回去一脚将她踢倒,并且用画板狠狠砸她脑袋,随后直接用美工刀把她另一只眼睛也挖了出来。 木头人失去眼睛,顿时变成个瞎子,无法确定沈阮位置,混乱中又被绊倒许多次。 十几分钟后,沈阮用画板把她脑袋也砸碎了,满地都是乱飞的木头碎屑,木头人终于不动了。 林怡已经吓呆了,愣愣看着她把眼球踩扁,爆出黑色的汁水。 沈阮拿洁白的画质擦干净手,走过去朝林怡道:“好了,现在可以把门打开了。” 她神色平静,完全看不出刚刚做了什么。 林怡猛摇头,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你快跑吧,妈妈肯定会很生气的,她会把你拆开的!” 就在这时,画室大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沈阮一把拉着林怡跑开,下一秒画师门轰然倒塌。 十几名仆人站在门口,冰冷的注视着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尽力了qaq 只写了这些 第64章 chapter 63 水晶球 chapter 63 林怡只觉得彷佛死神来了般可怕, 冷意从脚底升上头顶, 下意识上前一步, 挡在小伙伴身前:“不要过来!” 仆人先去检查地上那具木头人尸体,过了一会道:“确认已经完全损坏, 无法再次使用。” 它们齐齐朝两人走过来。 沈阮一手轻轻按在林怡肩头上,发现她紧张的浑身都在微微发抖,开口道:“不用怕。” 仆人在两人面前停下。 十几双眼睛盯着沈阮, 显然, 它们都知道是她‘杀了’老师。 但是它们没有动手, 只是平静道:“城堡内暂时没有新的美术老师, 在用午餐之前,小姐可以自由活动。” 说完, 部分仆人开始清扫乱糟糟的画室。 林怡愣了愣, “那, 那我们先走了?” 仆人恭恭敬敬的做出请的姿势。 沈阮心道,果然是这样, 拉着依然有些回不过神的林怡直接离开。 说是自由活动,但是其实也不能离开城堡。 不过城堡很大, 自带个小花园,里面的植物大小与现实差不多, 阳光暖暖的洒下来,林怡坐在一把秋千上晃荡,眉眼间是明显的喜悦。 “莉兹,你好聪明啊, 你是怎么知道杀了老师不会被仆人惩罚的?” 沈阮在雪白的长椅坐下,审视四周环境,轻声道:“这是个秘密。” 夫人只能在夜里活动,而仆人听命于夫人,白天的时候无法杀人。 沈阮垂眸,看着自己雪白的手。 其实昨天晚上,她已经被仆人抓到并且杀死扔到了外面那座花园,然而天一亮,身体却自动拼凑了回来。 但是原本与人类无异的手肘却出现了两个球型关节,皮肤也不如之前有弹性,有种塑化的感觉。 种种迹象在表明,这具身体很有可能是个娃娃。 而死亡次数增多,也许会让她越来越像真正的娃娃,直到彻底不能动弹。 不过这也就说的通,为什么自己现实中没见过‘莉兹’,因为‘莉兹’根本不是人,只是一个玩具娃娃罢了。 难得的上午空闲时间,沈阮不打算浪费,在花园待了一会后,她便提出想要四处走走的要求,问林怡要不要一起? 林怡自然没有拒绝,她对莉兹的好感很高,更愿意和她待在一起。 沈阮于是借着这次机会,把城堡内部基本摸了个清楚。 其中有两房子很特殊,一间全是娃娃,与她外貌高度相似,雪肤蓝眸,金色卷发,但都只是普通娃娃。 而另外一间比较诡异。 里面很黑,是那种阳光都无法穿透的黑暗,沈阮试着点燃蜡烛,但是没有用,蜡烛点燃之后,只有温度,然而一点光亮都没有。 林怡说这是小黑屋,妈妈惩罚她的时候会把她关在这里。 她看起来非常抵触这间屋子,只站在门口,并不愿意走进去。 这种地方一般会有关键性的东西,沈阮想了想,只是黑暗的话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于是让林怡在门外等,自己摸黑走了进去。 在眼睛失去作用的时候,五感中的听觉会格外灵敏,沈阮仔细听了一会,发现房间应该很大,自己刻意弄出来的声音有淡淡的回音,所以房间应该是非常空旷的。 她摸黑往前走,忽然脚下踩到了什么异物。 沈阮停下脚步,弯腰伸手去摸。 是个圆滚滚的东西,表面很光滑,入手冰凉。 但在房间里什么都看不到,沈阮把东西收起来,打算带出去。 十几分钟后,她已经把整间房子摸完了。 而除了那个圆圆的球状物品,别的发现暂时没有。 看来这间小黑屋没有危险。 沈阮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林怡站在走廊廊柱旁,看她出来,立刻道:“莉兹我们快走吧,这个地方我真是一次都不想再来了。” 沈阮了然,十几岁的孩子被独自关在空无一人没有光亮的小黑屋对他们来说确实非常可怕,更别说林怡还怕鬼。 这时有仆人走过来,沈阮听到林怡小声道:“要吃午饭了。” 吃午饭,就说明她们能够用来随意安排的上午的时间已经没有了。 沈阮隔着布料摸了摸口袋里的圆形物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走出小黑屋之后,东西开始有些发热的感觉。 木头仆人笑眯眯道:“小姐,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第69节 林怡点头,刚走几步,忽然发现莉兹没跟上来。 她回头,道:“莉兹,你怎么了。” “我想上厕所,你们先走吧。”沈阮说的面不改色。 木头仆人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林怡道:“那你快去吧。” 沈阮于是朝一边走去,等彻底离开木头仆人的视线,她匆忙把口袋里的圆形物品掏出来。 ——是一只粉水晶球。 水晶球晶莹剔透,在阳光下内部彷佛有光流动,沈阮正想多检查一会,忽然眼角余光发现有木头仆人靠近这边。 于是她飞快把水晶球收起来。 木头仆人很快走到她面前:“莉兹小姐,由于您暴力破坏了一名老师,所以接下来的课程,夫人不允许你再参与。” 杀死那名美术老师沈阮靠的是出其不意,只能用一次,沈阮也并没有想着再用这个办法,她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而且林怡去上课并没有什么危险,她可以不跟着,还能趁这段时间做别的事。 木头仆人一瘸一拐的走开,沈阮朝吃饭的地方走去,忽然想起,自己昨晚把一个木头仆人的腿打断了。 她狐疑的看了眼对方走远的背影。 吃过午饭,林怡要去上课,沈阮便在来到画像前。 画像里的夫人温柔平和,双眸含笑注视着大门方向。 沈阮伸手摸了摸,手底下是触觉是冰冷的,不是人皮。 和她想的一样,白天的夫人只是一幅普通的画。 沈阮看着看着,脑海里忽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是把画烧了—— 会怎么样? 夜晚的夫人似乎非常憎恨火焰,而且她被火苗灼伤,证明火焰是能够对她产生伤害的。 但是后果是什么。 沈阮有些拿不定主意,画像上除了夫人之外,还有林怡,谁也不能保证把画烧掉不会对林怡产生影响。 于是放火烧画这个想法,被暂时压在脑后。 好不容易熬到夜晚,沈阮和林怡躺在床上,林怡两眼望着天花板,用充满怨念的声音道:“上课的时候有两个仆人在,应该是保护老师用的。” 沈阮没答话,她还在想那个水晶球和林怡的关系。 林怡没有察觉,依然在唠唠叨叨的说着没什么用的话,这时外头的门被轻轻敲了敲,仆人声音传进来。 “小姐,您该休息了。” 这样严密强制的作息安排,跟坐牢有什么不一样? 林怡不甘心的应了句知道了。 随即安静下来。 深夜,沈阮起身,打开门。 门外那条走廊,站着十几个仆人。 它们彷佛早有预料,门一开眼睛齐齐看过来,落在沈阮身上。 而在它们手里,全都拿着沉重的带有锈迹的斧头。 沈阮站在门口,没踏出去一步,挑眉:“都在等我?” 木头仆人没说话,但是它们脸上那种僵硬的笑意却没了,换成面无表情。 十几个木头人,自己一个塑料做的跟它们硬来是不行的了。 沈阮不动声色,在心底默默衡量了一下,随后把门关上。 夫人已经对她产生戒备心。 她轻手轻脚回床,刚刚躺下,身边的林怡忽然坐了起来。 “莉兹,你刚刚想做什么。” 两眼炯炯有神,一丁点睡意都没有。 沈阮万万没想到林怡居然是醒着的,她脸上快速闪过一丝诧异,随后道:“你知道画像有问题?” 林怡点头,坐着蜷缩起来,手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嗯,有一次我半夜很饿,偷偷起来想去厨房找吃的,听到画像里的妈妈在和仆人说话。” 她盯着门,继续道:“仆人都只听妈妈的,我不敢违抗,要是爸爸在就好了,我要把这一切告诉爸爸!” 沈阮从她话里捕捉到一丝线索。 爸爸?林从? 她忽然有点明白过来。 现实里林父这个时候才新婚没几个月,并且因为生意一直在外奔波,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而家里只有后妈和林怡。 林怡很明显不喜欢后妈冯汀岚,沈阮是知道这个的。 但是详细为什么却不清楚。 而这个梦境,却似乎能补齐疑惑了。 年少的孩子被后妈控制,她大部分时间都被安排好,而林怡却没办法做出任何反抗,因为家里的仆人都听冯汀岚这个女主人的。 所以林怡厌恶惧怕的不是这座城堡,而是冯汀岚的控制。 要摆脱控制,就要和不知道在哪的林父联系上。 瞬间,恍若一道亮光闪过,沈阮把自己白天找到的水晶球翻出来,递给林怡。 “你看看这个有没有用。” 她有种直觉,从万圣节主题装扮的城堡,到洛丽塔风格的衣服饰品,这个梦境充满童话世界的荒谬,那么水晶球会不会是联系林从的道具呢? 林怡惊喜道:“莉兹,你从哪里找到的?” 沈阮心道,难道真的被我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她解释:“在小黑屋找到的,这个水晶球...” 话未落音,林怡捧着水晶球爱不释手,道:“这是妈妈给我买的!但是为什么只有水晶球了呀?” “什么意思?难道以前不是这样的么?”沈阮问。 林怡摇摇头,“水晶球是镶嵌在法杖上的,妈妈说拥有法杖就能成小女巫,赶走坏人。” 话已至此,沈阮算是彻底明白水晶球的作用,以及怎么离开了。 两条路,林怡联系上林父。 找出法杖其余部位,林怡自己就能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会不会很智障啊== 写的时候满脑子童话 第65章 chapter 64 迷宫 chapter 64 但是整座城堡这么大, 要找到一根小小的法杖谈何容易。 凌晨, 天色微亮, 睡眠很浅的沈阮忽然听到些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犹如远处天边滚动的雷鸣,很低哑沉重, 沈阮爬起来,一把推开窗户朝外看。 只见黛青的天边,无数张牙舞爪的黑影缓慢的朝城堡挪动, 越来越逼近这里! 沈阮立刻意识到梦境产生了变化, 匆忙把林怡叫醒。 清晨微冷的空气迎面而来, 林怡揉了揉眼睛, 看到外面那个漆黑高大的黑影,愣愣道:“这是什么?!” 沈阮没有回答, 而这时候, 随着天色渐亮, 那些黑影终于露出真面目。 是那座巨大的花园,黑影全是几乎遮天蔽日的花朵, 它彷佛有生命似的不断蠕动着,路上所有树木被碾压, 粉碎。 长着尖锐倒刺的藤条像是死亡之刃,将一切毁灭。 而在重重藤条保护之下, 一朵玫瑰开的热烈,花朵足有十几米宽,沈阮曾在画像上见过的夫人,就坐在玫瑰花之中。 “我在做梦么。”窗户边, 林怡满目惊恐,下意识倒退两步。 一根藤条倏然袭来,绿褐色的表面泛着冷金属的光芒,重重拍在城堡门上!城堡一阵剧烈晃动,随后轰的一声,城堡大门塌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城堡中的木头仆人呆呆走出去,随即被卷起,无数藤条犹如嗅到血腥味的巨鲨,争先恐后的伸出触手缠绕在木头仆人身上,很快把它们绞碎。 满地木头碎屑中,黑白分明的眼球滚落四散,藤条欢快的追逐满地它们,尖刺将眼球扎破,流出黑色的汁水,被藤条飞快吸收掉。 林怡看的一脸震惊:“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沈阮从始至终没出声,这会看着藤条解决完木头仆人,才道:“也许我们误会了,那些仆人只是听命夫人,却并不代表它们就是夫人的人。” 木头仆人听命于夫人,但林怡却能好端端活到她到来,除了严密到变态的日常安排外,其他地方从不苛待她。已经很能说明这里面的问题。 梦境不同于现实,现实中的冯汀岚因为林父的关系绝对不敢对林怡如何,但这里是是亡生蝶创造出来的梦境,冯汀岚绝不可能这么友善。 更有可能,在亡生蝶的控制下,夫人会在一开始就杀掉林怡。 唯一的解释是,木头仆人不会伤害林怡,它们实际上属于林父,所以即便听从夫人吩咐,也不会做出伤害林怡的事。 “这是什么意思?”林怡疑惑不解,“那仆人是谁的人?” 沈阮没来得及回答,一条灵蛇般的藤蔓出现在窗口边,准确无误刺向她身边的林怡。 她拉着林怡就地一滚,直接滚到门边,身后‘哗啦啦’的一阵物件碎裂的声音,尘埃四起,林怡没有丝毫准备的转头朝后看,迎接到一脸灰。 “咳咳。”她被呛到了,眼睛因为进了灰尘,被刺激得控制不住分泌出液体,来不及擦干,又被沈阮半拖着跌跌撞撞站起来。 “这里不能待了,我们要找个安全点的地方。” 沈阮拉着林怡在走廊奔跑,头也不回的解释。 第70节 两人匆匆逃下一楼,沈阮在此之前对城堡已有大致的了解,逃生的路线在她脑海里就有好几条,她边计算着夫人的路线,很快决定从后门离开,然而,当她们路过那幅油画画像时,沈阮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停下了脚步。 她猛地转头,只见原本一家三口的画像中,夫人不见了,代替夫人位置的是一名年轻女人,嘴角笑意温柔恬淡,林怡不见踪影,而年轻女人的怀里抱着一名年幼的婴儿,林父则轻轻揽着女人的肩膀,在他们身后,是沈阮见过的,城堡中的那个正常的小花园。 “等等!”她说。 沈阮走到莫名产生变化的画像前,试探性伸手摸了一下油画。 ——她的手穿过了纸。 粗壮的藤条从门口涌进来,南瓜色的墙面隐约出现裂痕,承重柱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林怡声音都变了调,“莉兹!它们进来了!” 回头一看,原本与自己牵着手的人却不知所踪。 不等惊恐的情绪蔓延开,她忽然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阮踩在画框边上,弯腰伸手,“上来,我们躲到画像里去。” 坚固的城堡暂时没被藤条弄倒塌,但是估计不远了,林怡下意识把手伸过去,随后被用力一提,整个人猛地朝前扑去。 眼前一阵晕眩的黑暗。 短暂几秒过去后,林怡睁开眼睛。 她们正站在城堡花园中,阳光普照,一只蝴蝶停留在秋千上,翅膀轻轻扇动。 她完全懵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怡从来不知道画像里居然是这样的。 “我们是在画里吗?不对,我,我之前是不是做了个噩梦,现在才是真的吧。”她满脑子乱糟糟的,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沈阮注视着她,冷酷戳破她的自我安慰,抬手指了指她身后,说:“看那里。” 林怡顺着她指尖朝向的方向转身,视线陡然被一张巨大的脸遮满。猝不及防之下吓出一声尖叫。 “她要进来了!!” 沈阮看了看拼命想挤进来的女人的脸,道:“这里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否则对方早就进来了。 林怡仔细看了一会,发现她似乎确实进不来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回头一看,发生莉兹脚边堆了一堆衣服,而她身上只剩下粉色卡哇伊风格的睡裙。 发现她在看自己,沈阮拿着从裙子上撕下来的布条把金色长发全部绑好,说:“你也把裙子脱了,这样比较方便行动。” “啊?好。”林怡边脱着裙子,边紧张的看着那张巨大的脸,和对方相比,自己渺小如同一只蚂蚁。 画像外的冯汀岚眼睛牢牢盯在她们身上,大约是知道无法进来,她过了一会便没有再继续试图掰开天空,用血红的瞳孔注视她们,眼底深处是怨恨的情绪。 林怡被她这种目光看得打了个寒颤,喃喃道:“莉兹,我们要怎么办?她要杀了我们。” 接踵而来的变故,已经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起来。 下意识将视线放在莉兹身上。 沈阮看着眼前努力憋眼泪的女孩,忽然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某个一直在心里,自己不敢正视,或者承认的东西。 不是萝迦。 不是萝迦了。 即便驱壳里是萝迦的魂魄,但也不是她了。 萝迦从不惧怕鬼怪,萝迦不会这样软弱。 这个念头迅速让她心底觉得寒冷起来。 萝迦死的时候,她有过这种类似恐惧的情绪,现在又尝了一遍。 沈阮一直认为,萝迦会回来的,而她这个女君只不过是暂时的而已。 但是现在,她知道了,萝迦不会回来了。 “....莉兹?莉兹你怎么了?”寒意渐渐褪去,沈阮视线从混沌中抽离,回到现实。 林怡眼里含着担忧注视她,“莉兹,你刚刚看起来很奇怪。” 完全不像是莉兹了。 看她的时候也像是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林怡下意识的,不太敢把这句话问出来。 沈阮环顾四周一圈,伸手摘了朵玫瑰,娇艳欲滴的玫瑰到她手里立刻散成殷红如血的染料,她没有回答林怡的问题,反而问:“你对这里有什么特殊印象么。” 听她这么一提,林怡这才想起自己和莉兹的处境,她们现在可是在一幅画里啊! 这种充满童话式梦幻的事情,林怡做梦都想不到会发生在那样恐怖的背景之下。 林怡视线放远,目之所及,城堡大致与外面的没很大区别,但她认真看了一会,终于发现不一样的地方。 “这里不一样。”她指着一扇绿色的藤蔓织成的绿色的门。 沈阮对花园的印象不太深,她顺着林怡指的地方看去,那扇门就在秋千的旁边。 “之前并没有这扇门。”林怡说着,走过去朝里看了一眼,发现门里是高大整齐的绿篱,彷佛被人精心修剪过。 她正想着里面会不会有危险,眼角余光发现莉兹已经走了进去,声音都吓得变了调。“莉兹!” 穿过门的沈阮站在绿篱形成的道路中,回头道:“是安全的。” 两人顺着绿色的小路往前走。 绿篱足有三四米高,她们除了往前的路,看不到别的东西,过了一会,面前忽然出现两条分叉路。 沈阮在路口停了下来,路口放着两张小桌子,桌子上有卡片与食物,她朝右边的走过去,拿起上面的卡片。 【亲爱的宝贝,欢迎来到梦幻城堡迷宫,妈妈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就藏在迷宫出口,宝贝要努力找到正确的路,才能找到迷宫出口,得到妈妈的礼物。】 卡片上的字体娟秀,显然出自女人之手。 林怡凑过来,也看到了上面的字,惊喜道:“是这座迷宫啊!” 沈阮转头看她,“你来过?” 要是来过,她们就有可能依靠林怡的记忆快速通过迷宫。 林怡点头,解释道:“不是这样,我妈在我小时候送过我一张迷宫图纸,用笔画前进路线那种,但是卡片上的这句话和当年卡片上的一模一样。” 换言之,这里应该就是图纸上的迷宫,只不过现在具现化成为眼前的迷宫了。 林怡自信满满,“我认识路!” 她当初为了得到礼物,可是努力了很久,所以对正确的路线有着非常清晰的记忆。 会这么容易?沈阮没有林怡那么乐观,她将信将疑的看着卡片,忽然目光一凝,卡片背面还有字! 【亲爱的宝贝,欢迎来到梦幻城堡迷宫,妈妈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就藏在迷宫出口,宝贝要努力找到正确的路,才能找到迷宫出口,得到妈妈的礼物。】 一模一样的话,不同的是背面这句话后面,多了一朵长着尖刺的玫瑰花。 两人同时想到外面那些张牙舞爪的花,以及坐在花上的女人。 不详的预感滋生。 沈阮抬头看着两个路口,道:“看来,迷宫产生了未知的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探头。 第66章 chapter 65 怪物宝箱 chapter 65 她话音落下, 迷宫远处忽然滚动起巨大的轰隆声, 犹如石块挪动, 持续足有一分多钟后,那声音才停了下来。 此时, 两人面前的道路已经发生变化。 那个原本摆在右边的被拿走卡片的桌子,凭空出现在左边,位置交换。 林怡深知迷宫路线肯定不是她知道的那个, 惴惴不安道, “现在怎么办?” 选错也许就是死。 天空那只血红色的瞳孔透出几分恶毒笑意。 沈阮收回视线, 她现在手上没什么能用的东西, 手无寸铁的感觉让人非常不愉快,她四下看了看, 忽然注意到卡片上的字变了。 【亲爱的宝贝, 妈妈在迷宫中为你准备了好吃的食物, 记得不要浪费。】 又是正反面同样的一句话。 这是提示还是奖励? 沈阮不太能确定,于是把林怡拉到桌前, 指着两张桌子,道:“选一个。” 既然是林怡母亲专门为她布置的迷宫, 那让她来选,正确率绝对比自己选的高。 两张桌子, 一边放着香气诱人十分丰盛的午餐,一边放着普通的面包。 林怡绞尽脑汁:“可能,是左边吧。” 左边是面包与一小篮子水果。 她不太确定左边是否正确,只是觉得篮子眼熟, 依稀像是某次和父母郊外出游,妈妈带的那个。 但右边的午餐也像正确答案,希望自己的孩子吃饱吃好,似乎没什么不对? 林怡脸上起了犹豫神色,正想开口说我们商量一下,就见身边的丽兹已经走过去,拿起面包和水果篮。 她倒吸一口凉气,“丽兹——” 沈阮掰下面包送进嘴里尝了尝,味道还行,主要是新鲜,仿佛刚从烤炉里出来。 她回头道:“你的选择是对的。” 说罢把剩余的食物塞给她,“吃吧。” 从早上到现在,两人只顾着逃命,什么都没吃。 林怡闷头啃面包,偶尔捡颗篮子里的草莓送进嘴里。 第71节 食物份量不多,面包吃完后,水果也很快见底,林怡吃完最后一口樱桃,眼前忽然一黑。 这样的变故,连沈阮心底也是一跳。 幸好一秒不够,视觉就恢复过来。 只见放着丰盛午餐的道路消失不见,她们面前只剩一条路。 林怡犯了错的小孩似的凑到沈阮身边,“丽兹,我把食物吃完了。” 她吃完才想起,丽兹从早上到现在,也只吃了一小口面包。 吃独食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林怡满脸懊悔,丽兹一直保护自己,自己却忘了给她留食物。 这具身体是洋娃娃,吃不吃东西基本没有影响。沈阮毫不在意,道:“看来只要选出对的食物,然后吃掉,错误的道路会自行关闭。” 原来是这样的规则。 沈阮若有所思,如果选到错的食物吃了,又会怎么样? 尽管她这么说,林怡心里的愧疚羞耻依然厚重。 丽兹可真好,为了不让我难堪故意转了话题。 林怡暗暗下定决心,下次再遇到食物,一定都留给丽兹! 两人走入唯一剩下的道路,绿篱高高耸立身侧,影响视线,带来强烈的不舒服的感觉。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危险。 林怡微缩着脖子,眼睛不停的四下打转,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神经绷紧,尤其是注意到天空那只眼睛一直盯着她后,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里没有钟表,不知过了多久,她们眼前终于出现一个分岔路。 林怡心里记着食物的事,一看到桌子,立刻快步上去。 但她也没忘了正事,而是先拿起卡片,查看上面的信息。 【亲爱的宝贝,迷宫里忽然出现许多来历不明的怪物,妈妈非常担心,特地为宝贝准备好了武器,希望宝贝能勇敢面对。】 林怡看到这句话,瞳孔顿时缩了缩,带了些慌乱神色匆忙把卡片交给沈阮。 “丽兹,只有一把剑。” 还是把塑料剑,剑柄上有按钮,一按剑里头就发光那种。 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这把剑能干嘛? 能干嘛?! 沈阮看完卡片上的字,平静道:“先选食物吧。” 这次两张桌子上放着的都是西式点心,只有种类不同。 林怡毫不犹豫选了一边的曲奇。 装在可爱盘子里的曲奇散发出浓浓的奶香,令人食指大动,林怡谨记要留给丽兹,硬是一口没吃,悉数捧到她面前。 “丽兹,你吃。” 说完,林怡悄悄咽了咽口水。 沈阮什么也没说,三两口把分量不多的曲奇吃完,随后两人眼前一花。 不等看清情况,沈阮心里忽然拉起强烈的危险警报,她伸手揪林怡后颈领子,微一用力,没有任何准备的林怡顿时失去重心,朝后仰倒。 与此同时,一道咆哮声伴随着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林怡瞪大眼睛,只见刀片般锋利的爪子从自己咽喉前划过,只差一点点就能将她喉管切开。 她心里暗道不好,选错了! 沈阮在听到咆哮声之时,便提着林怡飞快倒退离开原地,借着这点时间,她终于看清楚‘怪物’的模样。 那是一只类虎生物,背生双翅,四肢粗壮,站起来的时候接近两米,庞大的身躯将迷宫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林怡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惊慌道:“怎么办?” “不知道,退后。”沈阮看出这东西是冲着林怡来的,她掂了掂手里的玩具剑,头也不回道:“待会它过来,你自己找地方躲好,别乱跑知道么。” 林怡一个劲点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人家背后,丽兹看不到,忙开口说:“我知道!” 说完把腿就跑。 怪物看她要溜,立刻怒吼一声扑上去,似乎要把她按在爪下,当场撕裂。 沈阮跃起当头一剑劈下,“你的对手是我。” 怪物猝不及防被她砍中脑袋,那力道不重,连在它身上留道痕迹都说不上,但是怪物动作凝滞片刻,不能接受被自己无视的蝼蚁居然攻击到了自己,半秒不到,它发出愤怒的咆哮,放弃林怡决定先解决掉眼前这只大胆的玩偶。 “这剑怎么没用?”沈阮不太习惯用剑,十次攻击里只有三四次是中了的,然而这些攻击却对怪物完全没有作用,不仅如此,怪物被她挑衅,攻击力和速度都似乎翻了一倍,她仗着体型小而轻躲避,却也被抓了几爪子。 林怡躲在不远的拐角后面,探出个头大喊:“按按钮。” 怪物眼珠赤红,嘴里獠牙滴答淌着口水,沈阮一个翻身骑在它脑袋上,还未停稳,身后传来破空之声,彷佛有东西急射而来。 “快趴下!”围观的林怡吓得声音都变了,在沈阮看不到的地方,怪物钢鞭般的尾巴尖锐如刺迅速挥舞,瞬息间刺到她后心! 时间彷佛被静止。 尾巴刺破沈阮后背衣服,想要将她整个串起,但沈阮比它更快,按下玩具剑的按钮,瞬间剑身光芒大涨,刚才怎么也伤不了怪物的剑,如切豆腐般直直插入它的脑袋里。 怪物抽搐一下,随后轰然倒地,尾巴软软垂下去,身体内部轰然爆发出强烈的光,林怡被光芒逼得闭上眼睛,几秒后再睁开眼,沈阮正从逐渐消失的光芒中走出来,一手拎着剑,一手拿着个盒子。 “丽兹,你还好吧?”林怡扑上去,她身上血淋淋的,犹如杀神。 沈阮摇摇头,靠着绿篱墙坐下休息,剑扔在旁边,把盒子扔进林怡怀里,“打开看看。” 林怡接过同样沾满血有些黏糊糊的盒子,没有着急开,而是盯着她看,“好多血...” 看起来伤的好严重!可我不会包扎啊!! 沈阮哦了声,手往绿篱墙一蹭,血迹干净不少,她把手在林怡面前扬了扬,说:“怪物的。” 事实上,除非直接击杀她,否则这种小伤,身体会自动恢复,而击杀之后她也会复活,只是某些地方可能会塑化。 林怡放下心来,低头专心去研究盒子。 “像是我的百宝箱。”她满脸苦大仇深的盯着盒子那把密码锁,朝沈阮道:“可我不记得密码了。” 沈阮想了想,让她把盒子放地上,随后拿起剑跃跃欲试。 “劈得开么?”林怡有些紧张,让开几步,离盒子稍远。 沈阮说:“试试。” 说完挥剑而下。 但是。 劈空了。 沈阮:“......” 虽然她不怎么会使剑,但是这么菜的失误还是让她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 如果她的弓在这,一箭就完事了! 林怡小心翼翼的鼓励她:“再来一次?” 沈阮把剑抛过去,说:“你来。” “哦。”林怡双手握着剑,小心又仔细的对比几下,期间剑刃不小心碰到锁,密码锁顿时滚落。 箱子‘砰’的自动弹开,把林怡吓了一跳。 沈阮走过去,捡起里面的一小段木头,看向林怡:“?” 那表情像是在问,你的百宝箱里藏的就是这东西。 林怡一脸茫然,“这不是我的百宝箱吧?” 白做工一场,沈阮叹口气,还以为会有什么道具。 她正打算把木头扔了,忽然眼尖的发现,木头上似乎有什么,仔细一看,是花纹,但是不完整。 “这是什么?”沈阮把花纹指出来给林怡看。 花纹是暗紫色的,在木头上并不显眼,所以她们一开始都没注意到。 林怡看了看,不太确定的说,“有点像法杖上的魔纹,不过只有一段,要是能凑齐就知道了。” “木头你保管,剑给我。”沈阮休息够了,两人重新开始上路。 许久。 过了好几个分叉路口,沈阮终于能确定,每一个岔口开始到下一个岔口,只会有一只怪物。 而怪物的盒子能开出来的东西具有不确定性,因为一路上,她们已经在盒子里开出糖果发夹玻璃球等等乱七八糟的物品。 “看起来是把我的百宝箱里的东西分开了。”林怡捡起盒子里的宝石皇冠,有些气恼又有点羞耻。 她身上挂着个大布袋,是某个怪物的盒子开出来的,能装很多东西,并且没有什么重量。 十分适合林怡这样没有什么力气的女孩子使用。 她正想把皇冠扔进布袋,忽然发现盒子里有张卡片。 【妈妈赠与的皇冠,能帮助你对付怪物。】 林怡把这句话念了出来。 正在前方探路的沈阮回头,“是装备?” 林怡快步赶上去,高兴道:“没错,一定是的!” 她说着直接把皇冠往沈阮头上一放。 皇冠镶嵌着细碎的血红宝石,折射出美丽的光,彷佛夏日成熟的石榴仔,晶莹剔透。 林怡期待道:“怎么样?” 沈阮抬手把皇冠摘下来,“没任何感觉。” “哎哎哎!”林怡按住她的手,将皇冠别好,道:“戴着戴着,说不定是很厉害的装备呢。” 金发雪肤,配上个小皇冠,可爱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探头 第72节 真的不是百合 第67章 chapter 66 痛苦 chapter 66 有剑在手, 解决迷宫的怪物不是什么难题。 沈阮犹如开了挂, 带着林怡推土机似的在迷宫中行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终于看到迷宫尽头。 两张桌子, 两份不同的食物。 林怡站在桌子前面端详了一会,回头问:“丽兹,你喜欢吃什么?” 沈阮靠着墙休憩, 迷宫中没有黑夜, 所以她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但是身体却越来越疲惫, 沉重,这感觉令她十分难受, 在短暂的安全时间里, 她试图得到最大的恢复。 于是懒洋洋道:“没有特别喜欢的。” 于她而言, 只有罪恶的魂魄最美味。 林怡为难,眼前的两份食物也凑巧, 都不是她喜欢的。 “妈妈怎么会提供这样的食物呢?” 她小小声的自言自语。 沈阮眼也不睁,道:“选青椒那个。” 林怡皱起脸, 问:“为什么?” 要是选错的话,她们可就出不去了呀。 “直觉。”沈阮几步走过来, 拿起桌上那份青椒炒肉,迅速吃掉。 下一秒天旋地转,林怡非常自觉到一边躲起来,沈阮也准备好对付怪物, 然而,尘埃落定后,什么都没出现。 “那些怪物不来了么。”林怡探头问。 沈阮没有放松警惕,说:“我在前面,你在我身后走。” 林怡抓紧大布袋跟上,心道:法杖的还差一小块木头,没有怪物的话,木头是在出口么? “到了。”前头沈阮低声说。 “哦,哦!”林怡还有点漫不经心的想法杖的事,随后才反应过她说了什么,正好这时她们离开迷宫。 身后轰隆隆巨响,林怡受惊回头看,只见遥远天空被撕裂,那只一直注视她们的眼睛,此刻正带着狞笑挤进来。 此时,迷宫也消散成一团混沌雾气,化作一头面容模糊的怪物,冲两人而来,沈阮早有防备,当即提剑迎上。 这怪物的盒子应该藏有最后一段木头,只要集齐材料聚成法杖,外面的冯汀岚自然不会是对手。 “铮”一声兵戈相交的清脆之音散开。 沈阮的剑与怪物的角碰到一起,竟爆出一团火花。 林怡不知所措,“我能帮你什么?” 她打开大布袋,把里面的东西翻出来,试图找到有用的东西。 沈阮并不答话,事实上,面对这只怪物时,她竟然诡异的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来自地府的,腐烂的黑暗。 但林怡的梦境怎么可能出现地府生物,难道是因为她的前世是萝迦? ——不可能。 怪物猛冲过来,那力道足以把沈阮撞成肉饼,她飞身倒退几步,一脚踩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整个人凌空后翻,下一秒怪物的攻击轰然而至,岩石炸开,碎石飞射,漫天都是尘埃。 怪物忽然失去攻击目标,在原地茫然了一瞬,沈阮抓住这次机会,手中剑朝下竖起,随着下落的重力狠狠将剑刺入它的身体。 “死吧!” 随着怒喝,万千金光从剑身上爆发出来,强烈的飓风以战场为中心疯狂扩散,林怡被吹的直接一跟头摔倒,风卷起的灰尘蒙入眼底,刺激得眼泪直流,她用模糊的视线去看沈阮那边的情况,只见一个隐约的黑色人影矗立在天地间,身体被火焰缠绕,衣袂飞扬,恍若。 林怡心头诡异的闪过一丝熟悉。 这是什么? 她朦朦胧胧的觉得眼前有无数景象飞舞,像是镜子的碎片,偏偏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风渐渐停下来,尘埃落地,怪物的影子消失无踪。 沈阮走过去把趴在地上的林怡拉起来。 “没事吧。” 她神色平静,彷佛刚才凶神出世般的那个人不是她。 林怡感觉怪怪的,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那个黑色巨人的影子,她对丽兹心有几分别样的抗拒,她知道这样不对,丽兹一直尽力保护自己,她不该害怕恐惧她,可是畏惧就像心在底发芽的种子,若有似无的刺着她。 于是林怡一句话没说,沉默的接过她递来的最后一块法杖的碎片,努力将它们全部组合在一起。 天空的裂缝已经被撕裂的更大,但这还不足以让冯汀岚进来,只是看情况,这里的防御坚持不了多久,恐怕不到十分钟,她就会进来了! 林怡看到了情况,心里越加着急,又一次把碎片拼错,额头沁出薄薄一层冷汗。 沈阮的剑早在杀死最后一个怪物就消失了,她蹲下拍拍林怡肩头,道:“别害怕,慢慢来。” 熟悉的温和语气令林怡心定不少,她凝神聚气,再不理会天空外面情况,注意力全部放在手中的碎片上。 紫色的魔纹错综复杂,必须分毫不差的对准,才能将它们拼在一起。 “刺啦——”一声尖锐的撕裂声。 天空被彻底撕开,冯汀岚巨大的身形慢慢走进来,在她身后,是无数蠢蠢欲动的玫瑰花尖刺枝蔓。 “我的孩子,我要将你撕成碎片,让你永远留在这里!”女人双脚踩上画中世界的土地,大地震荡,她的声音满含恶意与畅快。 沈阮直视她,语气平静的爆出粗鄙之语:“屁的你的孩子,你配吗。” 离她近的林怡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忍不住闷笑一声,手抖了一下,差点拼错。 她定了定神,将法杖拼好,随后拿起水晶球,稳稳的放上去。 水晶球一固定,整根法杖顿时爆一阵短暂强光,然后幽幽浮上半空,光芒褪去,一个女人从里面走出来。 沈阮记忆力不错,一眼认出,那正是自己发现画像异常时,画像里的女人。 也是林怡的亲生母亲。 “妈妈...”林怡呆呆看着女人。 她对小时候的事情没有很深的记忆,但是对这张脸却熟悉的很。 女人浑身发着光,蹲下身摸摸她的头发,眼神温柔而充满光明的味道:“我的小宝贝长大了。” 林怡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 冯汀岚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满脸狰狞飞过来,声音尖利:“我才是你妈妈!” 她几乎眨眼飞到林怡身后,暴涨的锋利指甲狠狠插向林怡,活像被激怒的疯狗,要将她后脑勺整个掀开。 就在她要得逞时,一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林怡母亲抬眼看她,大声道:“滚!不准你伤害我的孩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冯汀岚惨叫出声。 被林怡母亲触碰到的手腕彷佛被开水烫到,飞快变成紫红色,冯汀岚痛的大叫起来,不管不顾的甩开她的手,退出好几米,但这并没有什么用,白光从她的手腕开始蔓延,像是活着的蛊,从手臂开始一路吞噬她的身体。 在她身后,万千魔化了的玫瑰花变成沙砾消散。 林怡听到冯汀岚的叫声,忙从女人怀里抬起头,正巧看到她变成无数玫瑰花瓣,燃烧成一阵青烟消失。 她吸着鼻涕泡泡问:“她不会回来了吗?” 女人笑着点头,“坏人不能再欺负你了,妈妈会一直保护你。” 她说着浑身开始变得透明。 林怡惊慌的站起来。 “丽兹,妈妈怎么了?!” 沈阮不知怎么回答。 女人安抚道:“别紧张,妈妈永远在你心里。” 天空碧蓝如海,万里无云,女人消失不见,只剩林怡哭得发抖,上气不接下气。 沈阮束手无策。 她能帮助林怡战胜亡生蝶的恐惧,却不能驱散她的悲伤。 随着冯汀岚死亡,整个世界开始崩塌,没一会,沈阮眼前一黑,彻底失去知觉。 . 现世,林家。 “第九天了啊。”式夜们手拉手站在床前,眼巴巴的看着床上的人。 亡生蝶的翅膀轻轻扇动,上面还剩两只眼睛在滴溜溜和与式夜对视。 “可恶,要是能一把捏死就好了。”式夜气鼓鼓的说。 亡生蝶翅膀上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嘲讽它们的无能为力。 沈果翻过一页书,说:“别理它,大人会安全回来的。” 式夜点头,狠狠瞪亡生蝶几眼,跑到一边去拿起瓜子吧唧吧唧磕起来。 最近网店关了,女君不在,它们也没了沉迷游戏的意思,只能靠嗑瓜子艰难度日。 就在这时,式夜忽然跳起来,“眼睛——” 它话没说完,沈果猛的站起身。 “小心,有人闯进来了!” . 第73节 地府,忘川。 一双利爪蓦然袭过来,沈阮来不及反应,就被撕成两半。 人身鸟头挥舞着翅膀的鸦君怪叫一声,一口咬掉她的头颅。 但奇异的是,沈阮没死,她还能听到鸦君的声音,以及感受皮肉被啃咬撕裂的剧痛。 “这是怎么回事。” 沈阮不断在心底催眠自己那不是我的身体,以减轻疼痛,边分神思考现在的情况。 “明明是林怡的梦境,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怡没有萝迦的记忆,普通人的梦境不可能跟地府有关。 肉被撕开的剧痛能把人逼疯,沈阮感觉到自己被鸦君抓着飞了起来,随即扔在地上。 湿润又带着浓烈腐臭的泥土气息过分熟悉。 沈阮年幼时,曾无数次躲在这里,等鸦君们吃饱,把吃剩的食物扔下来。 她感到很多只手将她抓住,将她撕成更碎的碎肉,被不同的东西吃掉,滑入它们干扁的胃袋里。 ——是忘川边那些小鬼。 作者有话要说:  探头。 很久之前发现了很严重的时间线上bug,这也许就是没有大纲的下场,我圆不回来,一度想弃文不写。 看论坛看到个鸡汤帖子,又觉得无论如何也该写完。 所以如果,万一,有发现我所说的那个时间线上的bug的小可爱,请不要告诉我,让我继续假装不知道吧。 第68章 chapter 67 女荼 chapter 67 身体被胃酸腐蚀的痛苦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噬咬, 沈阮有些恍惚, 自己这是死了吗, 可人死还有魂魄,而她本身就是以魂魄入梦境, 要是死了,怎么还会有自己的意识。 这个问题她还没想明白,下一秒眼前一黑, 炙热的空气瞬间将她包围。 沈阮睁开眼, 发现自己泡在咕噜咕噜冒着气泡的滚油河流里, 无数魂魄的惨叫盘旋耳边, 她眨了眨眼,这里是...十八层地狱? 她隐约明白, 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 导致原本是林怡的梦境出现了不属于她梦境的东西, 自己大约也不是自己,而是附身在什么东西身上, 品尝它们所经历的痛苦。 高热的油温很快把皮肤烫熟,一股浓臭的焦香味道从身上散发出来。 沈阮痛苦的想, 虽然不是自己的身体,但这么受着, 也真是难熬。 而且她的猜测要是没错,后面应该还有别的在等她。 “难道是要我在十八层地狱都滚一圈吗。” 沈阮浑浑噩噩间闪过一个念头。 . 幽冥。 无数亡生蝶栖息在这里,翅膀轻轻扇动,银粉落下, 犹如星辰碎屑。 一面镜子漂浮在半空之中,镜面显示出的画面,赫然是一只被送入滚油地狱的小鬼。 有苏轻轻敲了敲镜面,画面水波般切换,另一头,玄色衣袍的女君行走在冷寂的宫殿群间,神色茫然。 一只亡生蝶飞过来,落在有苏肩头。 她侧头看了眼蝴蝶,淡淡道:“记你一功。” 三个世界都只是开胃小菜,为了让曼殊沙华越陷越深而设计,有苏的目的是在第四个梦境之时,把她带过来。 “但是在这之前,我得小小给她点苦头吃。”她手一挥,滚油中的小鬼彻底焦黑融化,画面切换到一处冰天雪地。 . 察觉到有陌生人进入林家,沈果迅速做出驱逐的反应,然而她的神魂刚一动,立刻感觉到一阵剧痛刺入脑中。 伴随着痛苦的,还有一道男声。 “沈阮有危险。” 房门被人推开,式夜刷的一下飞身上前,化成白色巨网朝来人罩下去。 裴遇一手把网甩开,式夜摔在地上,变回六个小鬼模样。 沈果见闯入者是他,依然没有掉以轻心,大人和她说过裴遇的事,沈果也早知晓他不是普通人,可他和她们交情并不深,此刻他忽然出现,自然需要警惕。 而裴遇轻轻松松破除她的禁止,自己肯定不是对手。 “裴先生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沈果不着痕迹的拖时间。 裴遇似乎刚从医院离开,身上还穿着雪白大褂,他边脱大褂,边直接朝沈阮所在位置走去,冷冷道:“她中计了,现在魂魄已经被带到另一个地方,你要是想她死,就尽管去找烛炤。” 沈果背后捏着的报信的纸蝴蝶,闻言顿时僵了一下,“你说什么?” 她匆忙去查探沈阮状态,发现壳子里果然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再去看林怡,情况一样。 也就是说,在她的守护下,大人和林怡都出了事。 沈果急了,“是谁带走了大人,我完全没有察觉出来。” 裴遇捏起那只亡生蝶,蝴蝶在他指间挣扎不休,“我现在去找她。” 说罢,整个人化成一道流光,瞬间没入蝴蝶的最后一只眼睛里。 亡生蝶骤然一震,软趴趴跌落下来,奄奄一息的模样。 沈果捧着蝴蝶,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式夜晕了过去,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根本指望不上,而在京都只有烛炤,但裴遇却不让她联系他。 她脑海里灵光一闪,难道,大人出事跟烛炤有关? . 另一边,安衍面色极差的坐在沙发上,“她出来了。” 站在落地窗前的烛炤没回答,凝视着外头纷纷扬扬的大雪,神色是少有的沉重。 安衍盯着他背影,想起自己曾那么喜欢他,又恨又恼怒,恶意刺激他道:“我以为你会护着你的曼殊呢,看来你对她的喜欢不过如此。” “闭嘴。”烛炤冷冷开口,回身看他一眼,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厌恶:“她答应我,会留曼殊性命。” 安衍勾起嘴角,同样冷冷笑了,“她的话什么时候算数过,你可真愚蠢,她被困在幽冥这么多年是因为谁,林怡,沈阮,这两个一个都逃不掉。” 幽荧寄居在安衍身体中,言行已变了许多,少了几分怪异,渐渐像个正常男性,只是偶尔还会流露出丝丝女气,因此被黑粉们骂他是娘炮。 烛炤沉默,不知道怎么反驳。 有苏的性格,他和幽荧是最清楚不过。 自傲,自私,可以亏欠别人,别人却绝对不能亏欠她。 “上个月,她的蝴蝶找到我。”烛炤隔了很久,说:“对我下了命令。” 幽荧双手环胸,挑眉:“什么命令?” 烛炤一拳砸在落地玻璃窗上,巨大的玻璃面顿时出现龟裂痕迹,他闭眼道:“让我杀了曼殊和林怡。” 幽荧眼眸微微眯起,这个命令倒是和有苏的脾气完全吻合,但显然,烛炤没有照做。 “我没有答应,所以,她又换了要求,让曼殊和林怡来到她面前,她发誓不会杀她们。” 幽荧嘲讽道:“有苏不会杀她们,折磨发泄却一定少不了,你觉得这是最好的两全办法,能保住她们性命,也能安抚有苏,所以,你就对她设计的局闭口不言,眼睁睁看着她们走进去。” 烛炤低声道:“是。” 比起日后等有苏离开幽冥大开杀戒,这是唯一的出路。 幽荧‘呵’的笑了声,“已死的天女,还是天女吗。” . 幽冥。 “我听萝迦说过,这世间神明大多已经陨灭,阿姐也不在了,妖魔亦消失殆尽,只有凡人生存下来,成为九州唯一主人。”有苏叹口气,凝视着镜子的眼眸忽然一亮:“这不是闻昭的剑么。” 沈阮哆哆嗦嗦睁开眼,发现入目满是霜雪,自己不知附身在什么东西身上,赤身裸体跪坐在雪地上,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身体冻得生疼。 第八狱,寒冰地狱。 这一狱,关的都是谋害亲夫,与人通奸,恶意堕胎的恶妇,或赌博成性,不孝敬父母,不仁不义之人。 鬼差会扒光翻了罪的魂魄的衣服,然后将它们丢到冰山上,每日受霜雪冰冷,根据罪名深重来决定受罚时间。 沈阮附身的这个,不知在这里关了多久,冰雪爬上它手脚,将血肉冻得生硬,有些地方甚至龟裂开。 滚烫的鲜血来不及流淌下去,在皮肤上就变成红色的冰,远远看上去,彷佛是从冰雪里开出的花。 沈阮冷得有点想发抖,尖锐的痛楚丝毫不比被滚油加身少,她恍惚想起一件事,亡生蝶,只有一个人能驱动。 被关在幽冥里的天女。 沈阮第一次见这种蝴蝶,是在萝迦死的那天。 女君离世,导致地府大乱,连带着十八层狱的恶鬼们也隐约有感,趁机发动□□,妄图冲破十八层狱,十八层狱之下的幽冥飞出一只蝴蝶。 没有人知道沈阮那天和幽冥里的天女做了什么交易。 在那天之后,地府动乱平息,而原本应该魂飞魄散的萝迦,也留下了一线生机。 曼陀罗曾明里暗里打听过那天的事。 沈阮却丝毫没泄露口风。 她也是接任女君之后,才知道十八层狱和幽冥的秘密。 原来许多年以前,还没有地府的时候,幽冥就已经存在,并且是神族用来投放犯了重罪的妖魔的牢狱。 可最后,幽冥成了某位天女的葬身的地方,以及,关押她的地方。 而要永远关注一位心中满是仇恨暴戾的天女,光是靠幽冥不行,于是当时的神族想出了一个办法。 在幽冥之上,建造一座地府,利用十八层狱的厉鬼的仇恨将之镇压,再强行借助那位天女的神职,建立轮回。 第74节 三道枷锁之下,能保证天女永远都不能离开。 所以,其实每一任女君都身负看守天女的职责。 这是只有女君才知道的秘密。 沈阮忍不住在心里苦笑,看来自己现在这样,是天女在发泄她的愤怒。 她苦中作乐的想,天女没直接出现,说明她还没有突破枷锁的能力,要是真让她出来,才是天地间的劫难。 毕竟现在诸神寂灭,上古妖魔也大多湮灭,没人有能力把天女再关一次。 就在这时,沈阮听到咔嚓咔嚓有东西裂开的声音,她凝神去听,随后才发现声音是从自己附身的身体里传出来的。 ‘哗啦’一声,血肉化成碎碎的冰块散落,沈阮只觉得一阵眩晕,失去意识。 . 忘川河水静静流淌。 漆黑的河道中,小船逆着河水而上,木浆划出水波,四周只有潺潺水声。 躺在船上的沈阮被一滴水唤醒。 她睁开眼,发现下雨了。 地府和人间一般,也有阴晴雨雪。 “醒了。”熟悉的女声从另一头传来。沈阮撑起身转头去看,眼眸忽然微张。 船尾站着个女人,穿一身雪白衣裳,头发也是白的,然而那张脸却十分年轻,大约只有二十三四岁。沈阮道:“女荼!” 女荼是孟婆的名字。 “我路过十八层狱时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于是去看了看,发现果然是你,便将你带了出来。”女荼凝眉:“是有苏把你弄成这样的?” 女荼是除了女君之外,唯一一个知晓幽冥的事的人。 以前沈阮问过她的来历,连萝迦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彷佛是地府建成之时,她就在这里了。 有苏是天女的名字,沈阮点点头,“应该是她,多谢你。” 第69章 chapter 68 放肆 chapter 68 “我们现在去哪里?”沈阮望着沿途风景站起来, 忘川河岸边上, 有小鬼正偷偷观察这艘船。 当年她就是在这里遇到萝迦, 也是在这里出生。 女荼划着木浆,懒懒道:“去把你的真身拿回来, 幽冥那边快不行了,不能让有苏出来。” 沈阮眸色沉了沉,“你怎么知道...” 她的真身就在忘川之上。 女荼笑了一下, “沈瑭不知道, 难道我就不能知道了吗, 你赶紧拿回真身, 最近酆都那几个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太老实。” “我听说你和沈瑭是一伙的?”沈阮缓缓道, 幽荧之前告诉过她, 沈瑭与孟婆联手, 对付酆都的那几个。 女荼把木浆一放,盘腿坐下, 道:“你的消息不错,但是合作这种东西, 随时都能翻脸。” 她勾唇一笑,充满狡诈的味道。 沈阮忘了, 背叛这种事在地府里不新鲜。 “何况你的沈瑭,也不是个值得合作的好对象。”女荼将一只手伸入河水里,河底的水鬼纷纷游过来,推动小船向上游而去。 沈阮摸了摸心口, 没说话。 沈瑭确实不是个合作的好对象。 她自认对他不错,打伤曼陀罗后并没有防备他,所以被他偷袭成功,差点活活被吞了。 最后丢了心脏还不够,更被他逼得舍弃法身逃至人间。 自己宠养的小家伙一朝反噬,竟是这样可怕。 就在这时,小船停了下来,沈阮抬头一看,发现前方是一团浓重的迷雾,水鬼们不敢穿过去,纷纷逃开。 女荼站起来一拍手,道:“下船了。” 沈阮对这里不陌生,她一开口就直接踩进迷雾里,一阵空间扭曲的感觉之后,沈阮和女荼从迷雾里走出,来到一处荒凉之地。 天空是灰蒙蒙的,犹如永远不会放晴,这里是忘川的上游,也是人间与地府的交界之处。 “忘川凝聚出来的东西非人非鬼,难吃又丑陋,但是你知道为何沈瑭是个例外么。”女荼一挥手,前方出现一条路,通往幽深的地方。 沈阮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我没多想。” 她起初怀疑过沈瑭来历,但是暗暗调查过也没什么结果,于是就没继续。 四周有若有似无的悲泣声,像是鬼魂不甘的怨念,沈阮看了看四周,她被沈瑭挖走心脏之后,从忘川一路逃进这里,也是在这里,被迫舍弃法身。 忽然,前方空气一阵扭曲,随即一条背生双翼的蛇箭般疾射过来,口中满是浸满毒液的尖牙。 “小心——”沈阮从踏入这里就一直注意着四周动向,看到有蛇出现,立刻出声提醒。 女荼双指一夹,准确掐中蛇的七寸,用力捏了一下,那蛇的身体立刻软了下去。 她继续刚才的话题,“沈瑭的来历,其实与这里有关。” 沈阮听她语气,似乎知道什么:“说说看。” “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那时候地府还没建成呢。”女荼走在前方开路,“凡间栖息着人族和妖族,他们各自盘踞在九州,偶尔会有冲突,但总算是勉强维持着平衡。” 沈阮心中有些吃惊。 她早知道女荼年纪大,却不知道,原来在上古时期,她就已经出世了。 现世经历过诸神寂灭,流传来下的古籍记载不齐全,关于上古时的事很多都已不清楚。 “可是在诸神寂灭之前的某一年,人族忽然出了一位人皇,他利用人皇之剑,在与妖族的战场上无往不利,妖族叫得上名的大妖几乎都被他所斩杀,妖族元气大伤,只留下一些不成器的小妖,自此人族成为九州唯一的主人。” 女荼回头看沈阮一眼,笑道:“而这里,就是人皇杀死妖王,并将它尸身封印的地方,沈瑭是逃出去的一缕怨气,他顺着忘川游到地府,被小鬼们抓起来欺负,然后遇到你。” 沈阮迟疑,提出自己的疑问:“上次我被追杀,他进不来这里。” 四周弥漫起黑色的雾,女荼随手挥动,那些雾气像是忌惮天敌似的避开。 她嗯了一声,道:“自然不能,这里有屏障,跟妖沾边的东西都进不来,也很难出去。” 黑雾在两人身边凝聚不散,里面藏着许多奇形怪状的妖兽在虎视眈眈,上次沈阮吃过黑雾的苦头,里面的妖兽杀也杀不尽,黑雾凝聚那些妖兽又卷土重来,简直烦不胜烦。 “沈瑭是一缕怨气,他所有的记忆应该是从离开这里开始的,本来如果那天你没出现,他很快就会被小鬼们杀掉。”女荼啧啧两声,“真是孽缘。” 沈阮想起自己被他挖了心,心道:确实是孽缘。 女荼摊手,又道:“后来你出事,酆都那几个又不听话,我就只好找他合作,暂时稳住地府。” 说话时,沈阮看到一座坟墓。 “这里躺着那妖王的尸身吧。” 她还记得女荼刚才说的那个故事。 女荼摇头,倒是脚步一错,走到坟前,顺手上了柱香,然后才说。 “这是那位人皇的墓。” 沈阮看了一眼墓碑,皱了皱眉:“怎么上面一个字都没有,而且他为什么要把自己葬在这里?镇压妖祟?” 这也太尽责尽职了,死后都还想着天下苍生。 女荼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扑哧笑了一声,有些感叹道:“当然不是,不过,我是敬佩他的。” 沈阮闻言视线看向她,发现她眼底很有几分认真,想来,可能是故人。 于是便没开口继续追问下去。 女荼却主动开口,道:“不过有件事我想拜托你,等你拿回真身,处理好地府的事,帮我个忙。” 沈阮:“什么忙?” “帮我找回人皇之剑吧。”她说。 “人皇之剑失踪了么?”沈阮微微惊讶,她以为那把剑现在应该在哪位帝王的墓穴里,或者被藏于人间的博物馆。 黑雾不能接近人皇的墓,但是有无数双眼睛在蠢蠢欲动,它们死后依然没有忘记对人皇的憎恨,于是数千年阴魂不散,不能离开此地。 不管怎么说,以一己之力结束两族斗争,这位人皇是值得敬仰的人物。 沈阮想了想,也跟着上了柱香。 女荼缓缓摸着爬满青苔的墓碑,神色惆怅,像是透过墓碑,怀念遥远的那个时代。 “说起来有点巧,你离开地府之后,没多久我察觉人皇之剑也不见了。”女荼想了想,“或许是时间到了,那把剑产生了灵智,自行离开。” 女荼面上露出一个微微的笑意,她的容貌并不十分出色,但气质从容温柔,让人联想到盛在酒盏中的月色。 沈阮跟在她身后,心想,看来除了自己之外,身边的人秘密可都不少。 这时,沈阮感觉到若有似无的牵绊从前方传来,应该是离她的真身不远。 “我上一次进这里,弄得十分狼狈。”这次却如此顺利。 女荼淡淡笑了笑,“当然,这里盘桓着不少妖魂,你现在祈祷一下,希望你的真身没被什么东西啃光。” 沈阮顿时被她的话弄得心惊了一下。 好在没多久就看到一具身体完好无缺靠在一块岩石旁。 沈阮眼眸一亮,快步上前,走到半途神魂就从纸人里飞出,直接没入身体里,纸片轻飘飘落在地下,随后化成灰烬。 充沛的力量在四肢百骸流转,沈阮睁开眼,咳出一口血。 女荼在她面前蹲下,看了看四周,道:“有点奇怪。” 沈阮摸了摸心口,现在已经不流血,却还是剧痛不已,她小小吸了口气道:“怎么了。” “你的身体居然好好的呀!”女荼站起身,道:“这些妖魂难不成改吃素了么。”她伸手从黑雾里拽出一头妖魂,那东西面目模糊,只有大致的形状,她看了一会什么都没看出来,遗憾的将之扔回黑雾里。 第75节 . 地府。 林怡怎么都想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黑色衣裳,还穿成这样! 四周是一片宫殿群,犹如迷宫,林怡在这里走了半天,别说人,连只蚊子都没看到。 “女荼带着人去了忘川上游。”有道细细的说话声从宫殿内传出来。 林怡鬼鬼祟祟凑过去听,她下意识知道不能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暴露行踪。 宫殿亮着烛火,有几道瘦长影子投在窗上,一只乌鸦从远处飞来,落在林怡身前地上,红色的眼睛盯着她。 林怡拿脚轻轻去踢它,乌鸦蹦跳躲开,歪了一下脑袋。 “知道了,找到女君了么。”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声音,声线很干净,令人想到一捧初雪。 林怡暗道:女君难道是指阮阮?那这里岂不是地府?!我死了?! 她被自己的猜测惊了一下。 那个细细的声音回道:“还不曾,不过有小鬼回报说看到女荼船上有名女子,我问过水鬼们,它们说那女子魂魄不稳,似乎有伤在身,也许...” 它话没说完,忽然变成短促的一声惊呼,林怡偷听到一半,心头霎时闪过不好的预感,正欲溜走,眼前一花,一个身影已经出现在面前。 “放肆!” 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林怡心里刷过满屏的完蛋了要死了,忽然听到对方用十分诧异的语气说了句。 “萝迦。” 乌鸦‘嘎’的一声拍翅飞起,匆匆忙忙掠过宫殿,消失不见。 林怡原本吓得几乎窒息,被放开之后瞬间退后几步靠着宫门柱子大口喘气,瞪向来人。 和脑补的恶鬼形象不同,刚才掐她的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人,穿着月白长袍,脸色苍白,面容美到几乎能模糊性别。 第70章 chapter 69 交易 chapter 69 但是再好看那也是鬼啊! 林怡咬紧下唇才没有尖叫出来。 她脸色煞白, 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更别提逃跑, “你,你别过来!” 此时刚才说话的另一只鬼从宫殿里出来, 它双手捧着鲜红的长舌头,嘴角口水滴答,两只眼睛凸起, 脖子下一道紫红色的淤痕, 林怡一看到它就差点翻白眼晕过去, 冷汗狂流。 “竟敢偷听!”那鬼用细细的声音尖锐的说, 脚尖踩在地上,踮着脚摇摇晃晃走过来。 林怡混乱的大脑也不知是从哪里翻出的记忆, 下意识知道, 此鬼定然是个吊死鬼。 她不合时宜的想, 难怪这声音听起来这么难听。 吊死鬼瞪着她,道:“难听又怎么啦。” 林怡惊觉自己把心里想的话念了出来, 她看着走过来的吊死鬼,疯狂大叫:“啊啊啊啊不要过来啊!” 吊死鬼扑面而来的腐臭气息熏得快昏厥, 这味道就像是有人把榴莲扔进微波炉里,销魂得要命。 几秒之后, 她没能坚持下去,靠着柱子头一歪,闭上眼晕了过去。 . 有苏在镜子前哈哈笑起来,“有趣, 真是有趣。” 等笑够了,她正想切换画面,忽然镜面一亮。 画面里,吊死鬼在沈瑭的吩咐下正欲把萝迦带走,还没碰到她,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道剑光,吊死鬼直接在剑光里消失。 片刻后,原地已经没了萝迦身影。 有苏盯着带走萝迦的人,眸色暗了暗,对身边的亡生蝶道:“去找酆都那几个,让他们把萝迦带到这里来。” 亡生蝶得到吩咐,轻轻扇动翅膀,飞入黑暗中。 . 裴遇没想到自己先遇上的是林怡,见她要被吊死鬼带走,立刻出手将她救下。 他对地府的路不熟,凭感觉选了个方向跑,感觉对方没追上来,于是停了脚步。 裴遇皱着眉看了眼林怡,因为沈阮的缘故,他不太喜欢这个被她过分照顾的女人,随手将她扔在地下。 林怡闷哼一声,随即慢慢睁开眼。 “这里是哪里。”即使晕过去,依然在梦里被鬼追着跑吓得半死,悠悠醒来的林怡茫然的发现周围环境换了。 她很快想起吊死鬼要捉她的事,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林怡抬起头,对上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看过来的裴遇。 “啊!” 她短促的惊叫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对方是公寓的另一个租客,那颗备受折磨的心稍稍落回肚子里。 “裴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难道他也死啦?林怡小心翼翼观察。 裴遇没有理她,视线抬高落在远方,附近有一条宽阔的河流,从遥远的地方流淌而来,看不到尽头,而岸边三三两两聚集着一团团小鬼,不远处有座桥,桥头高高挂着两个幽绿的灯笼。 亡魂的悲鸣被风从远方吹过来。 到处都是死亡的气息。 裴遇将神识展开,神识像是看不到的触角,延伸至四面八方,过了许久,他睁开眼,半蹲下,与林怡面对面,问:“沈阮呢。” 神识在地府搜了一遍,没有沈阮的踪迹。 林怡发现自己有影子,裴遇也有,说明都还是活人。她揉了揉摔红的胳膊,“我也不知道。” 知晓自己还活着,林怡大脑里那根绷得紧紧的可怜神经略微放松,看见裴遇表情不是很好,刚想安慰他不怕,阮阮是地府大佬,他们会没事的。 但话到嘴边,林怡又咽了回去。 裴遇还没说清楚,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就这样曝光软软身份不好。 殊不知,裴遇一开始就知道沈阮来历。 “杀鬼啦,快跑——”有鬼慌慌张张大声叫喊,从两人不远旁边经过。 “啊啊啊我的头,我的头!”一只鬼不小心摔倒,头颅滚出几米远,咕咚一声滚进忘川。 林怡顺着众鬼逃跑的方向看去,只见河的另一边,忽然出现许多骑着战马拿着长枪的骷髅,黑压压的从远处奔涌过来,遇到来不及逃跑的鬼怪,便被它们一枪捅穿。 骷髅行的极快,眨眼就准备驾马飞跃渡河。 “裴先生,我们也快跑...”吧字没说完,林怡回头一看,裴遇身影已经不见了。 裴遇沉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跟着那群鬼走,先躲一会。” “裴先生...”林怡扭头看了眼逃亡的队伍,欲哭无泪,“我能不能在这里等你。” 让她独自和一堆鬼在一块,她不敢。 裴遇没有回应她,因为他已经冲到第一批骷髅面前,身影很快消失在骷髅大军中。 林怡慌张无措了一会,她不敢去和鬼怪们凑堆,只好蹲在桥下,摸了根不知什么东西的腿骨勉强当做武器,缩成一团,那模样简直是随便来只鬼,都能收拾她。 而裴遇,竟然真的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拖住骷髅大军跨越忘川的脚步。 林怡看的目瞪口呆:“裴先生到底是什么人,难不成是天师吗。” 可他要是天师,阮阮和沈果应该早就被发现了。 毕竟天师和鬼怪可是水火不容呐。 像只贼头贼脑的小老鼠似的林怡暗暗道。 . 另一头,沈阮和女荼刚一出浓雾,还没看清情况,立刻察觉出空气中被绞碎的魂魄气息。 沈阮第一反应,是自己被发现了。 但很快否决。 不对,酆都离这里远,要是发现自己也该是沈瑭先发现,而沈瑭一贯谨小慎微,绝不会弄出这样浩大的声势,提前告诉别人,我要对付你。 只有一击必中,才是他惯用的手段。 那就是地府出事了! 沈阮和女荼朝着一个方向赶去,很快看到发生了什么。 眼前无数骷髅欲渡过忘川,却不知被谁拦住,而骷髅大军后方,判官画笔一挥,战马在虚空凝聚,发出嘶鸣,兵力源源不断。 沈阮皱眉:“判官打算撕破脸皮了吗。” 女荼摸着下巴同样有点疑惑,“这老头要是早有这种本事,不至于和我们僵持这么久,肯定有人在帮他。” “沈瑭来了。”这时,她看到另一边朝这里赶过来的军队。 沈阮眯起眼,视线跟着转过去。 这支军队只有三千左右兵力,但这些鬼是地府最尖锐的矛。 沈阮亲自在十八层狱挑选出来,极恶的厉鬼,个个都能以一当百。 “我出去看看。”女荼说,起身前看了一眼沈阮,挑眉:“你要现在出去见见他么。”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沈瑭。 沈阮想了想,跟着上前一步,道:“走吧,迟早要见的。” 三千厉鬼与骷髅大军一碰面便打了起来,仗着数量的优势,骷髅大军暂时没有退避,而沈瑭一身月白衣袍,眸光淡淡注视着战场。 从容得不像在看一场厮杀。 第76节 女荼说:“有时候我觉得他像心如静海的神明,唯独遇上你的事,会像个疯子。” 她说完诡异的笑了两声。 沈阮的回复是一箭射出。 箭带着强烈的罡风笔直穿过骷髅大军,以毁天灭地的气势奔向后方的判官,轰然一声,将判官钉死在地。 天地间彷佛都静默了一瞬,判官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胸口的箭,他不明白自己只是按照吩咐制造骷髅拖延时间,怎么忽然女君就回来了,并且力量完全与在人间时不同。 “我不甘心——”判官死前发出一声怒吼,随即身形一收,轰然炸开。 骷髅大军倏然一顿,很快跟着消失。 三千厉鬼同时停下动作,抬头看向一个方向。 沈阮弓弦拉开,站在忘川之上,箭头转向下方的沈瑭,和他视线对上。 “女君!”他上前一步,似乎想靠近:“我一直在找你。” 沈阮面色不变,拉弓的手很稳,心想:胆子不小,她就算没有真身,拼尽全力一搏,也是能杀了他的。 更何况现在! 她几不可闻哼了声,一箭射出。 很久以前,她和烛炤还没定下婚约之前,曼陀罗曾问过她,若是一定要和一个人在一起,那个人会是沈瑭吗。 那时候地府上下都知道,沈瑭喜欢女君。 他也是这些年里,唯一和女君亲近的男子。 沈阮自然也是喜欢沈瑭的,只是这种喜欢是欣赏美好事物的喜欢,比如她喜欢人间的星河,喜欢天地的四季变换。 “如果一定要和一个人在一起的话,应该是他吧。”女君翻过一页书,平静的回答。 曼陀罗一脸‘果然和我想的一样’的表情。 沈阮知道,那时候不止曼陀罗是这么想的,地府阴吏大多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式夜不喜欢沈瑭,总是排挤他。 沈阮见他被欺负的可怜,于是越照顾他。 沈瑭是唯一能自由出入她宫殿的人,也是负责她起居饮食的人。 “白眼狼。”沈阮冷冷说了句。 在恐怖的威压里,沈瑭狼狈的躲开了一箭。 他头发沾染了彼岸花的花瓣,衣服碰到泥土,有些脏,但是一双宛如浓墨的眼睛却亮若星辰。 “女君。” 语气竟还掺杂了几分委屈,犹如在问她为什么出手狠厉。 沈阮冷笑一声,不想和他说话,拉满弓弦打算再来一箭,彻底解决自己一时心软留下的祸害。 下方传来一声惊呼,沈阮听出是林怡的声音,她定睛一看,正好看到林怡被人挟持。 “站住。”白茶面无表情看着沈阮,“请您不要放箭,否则我和她会一起死。” 她一手锁着林怡咽喉,将她拖到身前当挡箭牌。 糟糕。 沈阮脸色变了变。 她刚才只记得干掉判官和想着干掉沈瑭,完全忘记林怡也被弄到地府这件事,否则不会让白茶在自己眼皮底下成功捉到林怡。 身边的女荼盯着林怡一会,狐疑的问:“萝迦的转世?” 沈阮知道瞒不下去,只能承认:“是的。” “据我所知,每一任女君下场都是魂飞魄散。”女荼不知想到什么,神色也不太好起来,“你当初做了什么。” 沈阮闭了嘴。 她和天女做了交易,但是却没有履行诺言。 天女不能被放出来。 女荼见从沈阮嘴里得不到答案,转向白茶:“你跑不掉的,把她留下,我保证这次放过你。” 白茶带着林怡走到桥上,对她的话恍若未闻。林怡腿软的根本走不动,完全是被半拖着。 她发着抖小声和白茶商量:“你看,她说放过你,阮阮不会对我动手,但是别人不一定不会啊,万一他们不管我死活非要杀你呢,那我岂不是死的很冤。” “萝迦,你也害怕死吗。”白茶同样低声回她。 林怡企图让她分心,胡乱道:“我不是萝迦,你认错人了,再说了,谁不怕死啊。” 白茶张口想说什么,忽然后背一凉,强烈的危机感让她立刻带着林怡转身,却还是晚了一步。 裴遇不知什么时候绕到后方,成功偷袭。 白茶整个人几乎被拦腰切断,血争先恐后涌出来,将她和林怡湿透,就在这时,她所站脚下张开一扇门,两人同时摔了下去,而裴遇没料到这种变故,企图伸手去拉林怡,但来不及了。 忽然打开的门瞬间关上。 “林怡!”沈阮几步赶到,她刚才就看到了裴遇,所以才按捺着不动。 但没想到这里会被人提前设置好了传送门,看来白茶一定知道,于是刻意带着林怡走到桥上。 沈阮尝试再打开传送门,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桥面没有任何反应。 地府里究竟是谁有这个能力。 女荼眸色沉沉的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熟悉的气息。 “有苏。” 第71章 chapter 70 幽冥 chapter 70 听到这个名字, 沈阮心猛地一沉。 不等她开口询问更多, 女荼忽然身形一动, 轻轻一掌拍向旁边的裴遇。 她用的力气不大,但要是挨了这一掌, 魂魄会受到不小影响。 要是对方是个普通人,会直接被拍成魂飞魄散。 沈阮不明白女荼怎么瞬间变脸,还出手这么狠, 来不及阻止, 那一掌已经到了裴遇面前。 “铛——”裴遇将手中长剑竖在身前, 挡住女荼的攻击。 女荼全身爆发出一阵强大的灵力, 顺着按在剑身上的手悉数涌入裴遇身上。 四周骤然掀起狂风,沈阮眼睛有点睁不开, 上前一把拉开女荼, 沉声道:“你在做什么!” “人皇之剑。”女荼缓缓说, 一贯漫不经心的声音有了几分认真:“你和他早就认识了?” 沈阮被她第一句砸的有点反应不过来,失声道, “什么?!” 裴遇竟然就是人皇之剑。 看着女荼有些怀疑的眼神,沈阮意识到什么, 迅速开口:“不,在此之前我只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她以为是她把剑带走的吗! “不关她的事。”裴遇解决完灵气, 抬眼看过来,语气平淡,“有时间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不如想想她们为什么要带走林怡。” 女荼意味深长的哦了声, 眼底的不信始终没消退,沈阮被她这样看着,有点无语和无奈,但现在确实如裴遇所说,不是追究这种事的时候。从她中计来到地府开始,判官忽然对地府进攻,现在白茶又弄走林怡,这一切十有八九是计划好了的,而幕后那个人,显然就是幽冥里的天女。 “有苏要萝迦做什么。”女荼忽然开口,她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觉得有点荒谬:“用来杀了泄愤?” “不会。”沈阮肯定天女大费周章把林怡拐走肯定不只是为了杀她那么简单,现在林怡不过是个普通人,天女要杀她的话白茶就能做到。但如果不是这个,那是为了什么? 沈阮总觉得情况有点不妙,她知道天女被困在幽冥不甘心,一直在想方设法出来。 萝迦还没彻底咽气时,天女曾联系过她,说自己有办法保住她性命,沈阮虽然警惕,却也忍不住迟疑了。 她在地府长大,只有萝迦真心对她好,她心里早就把萝迦当成唯一的亲人。 所以后来沈阮和天女做了交易,她告诉沈阮救萝迦的办法,而等萝迦顺利转世后,她要履行诺言,放出天女。 可是沈阮毁诺了。 她欺骗了天女。 沈阮现在有点担心,天女捉走林怡,是打算报复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 “既然我们都猜不到,那就直接去问她。”女荼率先动身,经过沈阮时却刻意多看她一眼,沈阮刹那间有种心事被看穿的寒意。 沈阮暗暗收拾好情绪,朝裴遇道:“你没事吧。” 她还记得女荼强行灌进去的灵力。 纯粹的灵力会对鬼怪造成巨大伤害,好比冰遇到太阳,两者之间存在天然的克制,沈阮不清楚裴遇有没有因此受伤,无论他来地府目的是什么,冲着刚才救林怡的举动,沈阮认为自己有必要关心一下。 “走。”裴遇没有直接回答,抬脚跟上女荼。 沈阮紧跟着动身,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一袭月白长袍的沈瑭站在忘川河畔,视线落过来,察觉到沈阮的目光,他微微笑了笑,无声说了句话。 “我等你。” 沈阮看懂了那个口型,皱了皱眉,随即转身离开。 . 幽冥之内。 亡生蝶翅膀上的眼睛散发着幽绿莹光,栖息在黑暗中。 忽然,“扑通”一声,满身是血的白茶带着林怡半空摔落。 林怡早晕了过去,不省人事。白茶脸色苍白的可怕,她没有处理自己的伤口,喘息着低声道:“我把人带过来了。” 第77节 “做的不错。”有苏奖励似的随口说了句,下一刻所有蝴蝶忽然汇聚到一起,融化成一条幽幽的星河,盘旋在幽冥上方,投下不甚明朗的光亮。 白茶失血过多,只觉得两耳全是轰鸣,她根本没听到有苏说了什么,濒死的恐惧将她牢牢抓住。 浓烈的铁锈腥味灌满整个空间,有苏歪了歪脑袋,似乎刚刚才想起她受了伤这件事。 她伸出一根手指,牵动周围的气息,然后轻轻点在白茶苍白的面容上。 “唔!”半昏迷状态的白茶被皮肉愈合的剧痛逼得闷哼一声。 有苏做完简单的救治后,走到林怡旁边,蹲下来用手将她翻过去,露出她的脸。 白茶转头看了一眼,有气无力道:“我不明白,就算她是萝迦的转世,但是现在也只是个普通人,你为什么——” “你会钓鱼吗。”有苏心情十分不错,语气轻快的反问了一句。 白茶摇摇头。 在她看来,这是一种浪费时间的活动。 有苏站起来,星河幽绿的光照亮她的脸,大概是因为不见天日太久,她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连瞳孔但是很浅很浅的褐色,看上去十足诡异。 “钓鱼除了需要一个好的鱼饵,还需要渔夫有十足的耐心,这样鱼儿才会前仆后继的上钩。”有苏侧头看了眼镜子里的情况,勾唇一笑,朝白茶道:“看,鱼儿来了。” 镜子里赫然是女荼三人。 白茶沉默不说话。那她和判官算什么,也是鱼饵?亦或者连鱼饵都不如。 一开始,她第一次知道天女的存在,是在十八层狱受刑罚之苦的时候。 白氏一族视双生子为不详,所以她一出世,就被父亲厌弃,因为不想亲手杀她,索性悄悄将她扔进十八层狱。 而比她先一步出生的白靡则成为族中的新少主。 这一切都是有苏告诉她的。 白茶曾怀疑过她是被困在此地的妖魔,并不相信她的话,直到白靡第一次行走人世缉拿厉鬼,完成任务后将厉鬼投入十八层狱,大概是注定,她打开的那一层,恰好是白茶所在的地方。 她看到与自己容貌完全相同的白靡。 白茶的心里被恨意的种子被激活,并且随着时间的流淌而愈加茁壮。 后来她在十八层狱的每一天都会想起惊鸿一瞥的白靡。 有苏说她可以帮助她,但是以后她都要听她的。 白茶没有选择,况且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做出选择并不难。 不久之后白茶果然被女君发现,女君查出她并非罪恶的厉鬼,怜悯她将她救出,此后白茶成了一名鬼奴。 女君从不苛待身边的人,所以她这个鬼奴过的也并不辛苦,但是被抛弃的仇恨她一直没忘记。 白茶到底是族长之女,她拥有天分,又拼尽全力去修炼,很快得到女君的注意,最后成功成为她最信任的鬼使之一。 可式夜有女君的宠溺,虫娘有鬼市,而她什么都没有。 她想要报仇,但她知道女君一定不会同意,于是她听从有苏的吩咐,在关键时刻背叛女君,杀了虫娘,随后又宰了白氏族长和亲姐,夺回自己本该有的东西。 白茶静静看向镜子。 她知道地府很多阴吏看不起她,觉得她是墙头草。有时候白茶也恍惚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 她本来可以做个鬼使,用忠诚去报答女君的厚待。 幽冥外。 女荼注视面前一望不见底的漆黑深渊,回头朝另外两人说:“你们真的要一起下去?幽冥当初是用来关押犯了重罪的妖魔,现在那些妖魔估计都没了,不过肯定还是很危险的。” “林怡在里面,我不能不去。”沈阮垂眸摸了摸手腕上的菩提手串,说实话,她不太愿意和天女有任何交流。 她彷佛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能轻而易举动摇他人心智,上一次,若非戴着具有清心能力的菩提珠,她可能已经把天女放出来了。 “我和她是死敌。”裴遇淡淡说。 女荼目光在他身上流转,对他来说,有苏确实是死敌般的存在,毕竟她一旦知晓人皇之剑拥有了灵,肯定是欲除之而后快。既然大家都有逼不得已的理由,女荼点了点头道:“那走吧。” . “唔。”林怡按着隐隐作痛的头,睁开了眼睛。 一条幽绿的星河映入眼帘,林怡来不及感叹这诡异的美丽,忽然看到旁边的白茶,睁大眼睛,身体比意识更快往后缩去。 “醒了?”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林怡转头一看,少女放大的面容离自己很近,吓得‘啊’的一声大叫,有苏在她唇上虚虚一抹,她闭嘴立刻闭紧,喉咙里也憋不出任何声音。 有苏歪了歪脑袋,浅色的眼睛被惨淡的光照出冷冷的色泽,说:“嘘,别吵。” 林怡只能惊恐的瞪着她,同时拼命远离这两人。 有苏对她的乖巧表示满意,又转过身去,指尖引动一缕绿光,继续没有画完的阵法。 “三个人一起来欺负我这个老人家,我可不能坐着等死。” 她一边嘀咕,一边勾勒完阵法的最后一笔,然后咬破手指,逼出一滴血融入阵法里。 阵法成型的那一刻,林怡明显觉得周围湿湿凉凉的温度上升不少。白茶则觉得如坐火堆,有种被慢慢炙烤的难熬痛苦,她凭着极好的忍耐力没有叫出声,只是苍白的皮肤却一点点红起来。 林怡瞪着白茶,这个人怎么回事,跟被开水烫了一样。 有苏这时候说:“忘了你在这,神血对你的影响估计有点大,忍一忍。” “我没事。”语气平静,仔细听却能听出声线有些蚪,显然事实并不像她说的那样。 “哦,那就好。”有苏似乎信了,真的就不再管她死活,拍了拍手坐在妖兽巨大的骨架上,单手托腮望着上方星河,要是忽略古怪的背景,少女沉思的模样赏心悦目的不行。 林怡抱紧自己,一点反抗的心思都不敢起,她还是老实点好。 第72章 chapter 71 阵 chapter 71 林怡眼瞅着两人半晌没吭声, 看上去也不像张牙舞爪的厉鬼可怕, 胆子渐渐大了点, 鼓起勇气把堵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口。 “你们为什么都叫我萝迦。” 她说完,不等有苏有反应, 自己就先缩了缩脑袋,像受到惊吓的河蚌。 有苏歪头看她,“萝迦是上一任女君的名字, 曼殊沙华没告诉过你, 你是萝迦的转世?” 虽然从之前其他人对这个名字的反应来看, 也知道‘萝迦’肯定和地府有关, 但是林怡万万没想到,自己上一世居然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那我是怎么死的。”林怡犹犹豫豫问出口,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要不是怕对方不耐烦, 她还想问更多关于上一世的事情。 有苏听她说完,神色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有一年, 地府出现一只非常厉害的魔,你最后和那只魔同归于尽。” 白茶额间汗水滑落, 她没有擦,眉心微微拢起。 当年这件事她算是勉强知道一点, 那时候她还在十八层狱,那只魔她曾远远见过,似乎是从十八层狱底下出来的。 而天女就在十八层狱底下,白茶之前没觉得二者有什么关联, 现在听她提起,竟是觉得这里面有许多诡秘。 难道是天女故意放出魔,去杀萝迦? 白茶被这个念头惊得呼吸一窒,她彷佛窥到了冰山一角,却没办法凭着这点揣测把完整的答案写出来。 有苏没有发现白茶的异常,她不带感情看了眼上方星河,知晓曼殊沙华他们正赶往这里,面上一点没表现出来,用懒散的语气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林怡聊天。 林怡从她的话里隐约拼凑出自己上一世的形象,总结一下,似乎和自己现在的脾气也没很大区别嘛。 而且为了拯救众生牺牲自己什么的,林怡心里忍不住有点小小的骄傲。 她得意的偷偷笑起来。 有苏瞥见这一幕,眼眸多了几分嘲讽。 就在这时,上方的星河发生了异样,瞬间燃烧起来,化成亡生蝶飘落,像一场火雨,四周弥漫起一股古怪的蛋白质焦臭味。 林怡一边闪躲带火的蝴蝶,一边把手做喇叭状大声道:“阮阮,我在这!” 有苏冷笑一声,没去管她,从妖兽骨架一跃而下,与此同时一道红光射中她刚才所在的地方,骨架轰然碎裂。 林怡吓得断了声,随后一道锁链不知从哪里伸出来,捆粽子一样迅速把她捆成一卷,往后拖去,林怡被摔得头昏眼花,艰难转头一看,白茶满身戒备:“老实点。” 她话音刚落,整个人忽然飞出几米,狠狠砸在石壁上又弹落在地,噗的吐出一大口血。 女荼从黑暗里走出,白茶一见她,立刻拉了一下捆着林怡的锁链,但转头一看,锁链不知什么时候被整齐砍断,林怡满脸惊魂未定站在沈阮身后。 “人都到齐了。”有苏眸光在四人身上转过,手一抬,一道白绫‘倏忽’射出。 裴遇身影一闪,以长剑去挡,只听‘铛’一声脆响,白绫飞回有苏手中,她看清裴遇,面色微沉。 十分清楚有苏与人皇之剑恩怨情仇的女荼站出来说话:“有话好说,先别动手。” 有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女荼,你试试被关在这里几千年,还能不能与我有话好说。” 沈阮趁这段时间把弓化成刀,斩断捆着林怡的锁链。 女荼听她充满嘲讽挑衅的话,并不如何气恼,站在两人中间将他们隔开,道:“我知你怨气重,但是有句话我一直想告诉你,你的死不能怪人皇。” “是么。”有苏满身戾气,“女荼,我今天可以留你一命,你给我让开!” 沈阮也开口道:“你走吧,她交给我和裴遇。” 事到如今,能走一个是一个。 “你们不是她的对手。”女荼说完转向有苏:“诸神寂灭,你的阿姐都已经死了,天地早已换了模样,有苏,你就算离开幽冥又能怎么样。” 有苏冷冷笑:“不用拿阿姐来跟我套近乎,即便沧海变桑田,人皇也总有后人存于世,且你们用十八层狱镇压我,我决不会就这样算了,既然你不走,那就一起死在这里,多杀一个,我不在乎。” 语罢,先前埋下的阵法瞬间金光乍现,四周顿时阴风阵阵,滔天怨气骤然爆发,腐化的妖魔从阵法中涌出,发出愤怒的嘶吼转瞬将四人吞没。 “都过来!”女荼声音响起,风暴中,她手中出现一盏宫灯,纯白光芒让妖魔无法靠近。 沈阮一箭射中一头狼妖,转身把吓呆了的林怡推入宫灯光芒范围内,道:“女荼,我把她交给你了。” 说罢冲入妖魔堆中,与裴遇站在一起,艰难朝天女所在方向前进:“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她离开幽冥!” “混账!”女荼气的骂了句。 有苏站在一副巨大骨架上,怒极反笑,“曼殊沙华,凭你也想拦我!” 第78节 沈阮只当充耳不闻,不断催动体内法力幻化出箭矢,但妖魔犹如井喷般涌出来,若非旁边有裴遇帮忙,恐怕自己早已坚持不住。 “你这样不行。”女荼的声音透过妖魔的嘶吼传来,“必须要破坏阵法,否则妖魔源源不绝。” 半空中,一只妖鸟俯冲而下,沈阮狠狠一箭将它射下来,大声答:“我知道!” 有苏眸光冰冷,白绫卷向光芒中的女荼,“闭嘴。” 女荼艰难躲避白绫,她不善武力,虽然灵力很高,但要是真的打起来,还不如沈阮来的凶。林怡在她身后连声大叫,沈阮听到声音分了一下神,不小心让雪鸦抓伤手背,滑下几道血迹。 裴遇回身一剑将雪鸦劈成两半,“你去帮她,这里有我。” 说罢双指在剑身一抹,长剑顿时光芒大现,散发出可怕的灵息,冲过来的妖魔瞬间被击溃,化成金沙消失。沈阮见状立刻冲往女荼所在的地方救援,长弓化成一条铁鞭,牢牢缠住有苏的白绫。 有苏发出怒喝,半边身体转变为尸魃之相,左手指甲暴涨,狠狠一掌拍下来。 “小心!”女荼高声提醒,沈阮原地幻化出六丈高的巨大法身,硬生生接下这一掌,法力相撞瞬间迸发出可怕的能量余波,林怡血肉之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血晕倒过去。 女荼当机立断,立刻张开一个灵力圈将她护住。 “你们都给我去死!”有苏一脚踏碎妖兽骨架,凭空祭出面目狰狞的尸魃法身,一掌拍在沈阮心口,她倒飞出去,撞散一地妖魔,肩骨碎裂,血顺着手臂流淌,两耳全是嗡鸣,狼狈不已。 尸魃一手抓着她领口,将她提起,女荼厉声道:“有苏,你看清楚她是谁,你难道忘了她的来历吗。” “我当然记得!”有苏注视着半昏迷状态的沈阮,咬牙道:“曼殊沙华,天界之花,那又怎样!” “不,有苏,你还记得你和闻昭曾一起养过的那个小花妖吗。”女荼试图勾起她过去的记忆,“你不是把她当自己的孩子养吗,你还记不记得。” 原本隐隐有入魔征兆的有苏蓦然一愣,尸魃之相黯淡下去,“你说什么?那个孩子,我明明看到闻昭已经亲手杀了。” “没有!”女荼见有效果,连忙喊:“闻昭让我把那个孩子救了回来,我用曼殊沙华替她重塑身体,你看看她的神魂。” 有苏将神识刺入沈阮脑中,她在恍惚中发出一声痛楚闷哼,然后有苏看到她体内的魂魄,以及围绕着魂魄的金色光芒。 ——能看到过去的能力。 有苏掌握轮回之力,沈阮魂魄里的金光她再熟悉不过,那只小花妖年幼懵懂时咬破她的手指,喝了她的血,所以得到了一丝她的力量。 女荼没有骗她。 “可是。”有苏面色冷冷将沈阮扔下,“她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小花妖代表她与闻昭的过去,而从闻昭杀她那一刻起,她和他就已经恩断义绝。 想是这样想,但有苏却没再动沈阮,收起尸魃之相,割破手掌,让血滴入脚下阵法。 阵法飞速旋转起来,铺天盖地的怨气中爬出一只上古大妖,裴遇退回宫灯光芒范围内,朝沈阮道:“你怎么样?” 喘息了一会,将脑子里的幻象驱散,沈阮无力道:“我没事,女荼,有什么办法破坏这个阵。” 女荼看着她摇摇头,“我现在的力量无法与有苏对抗。” “我杀过她一次。”裴遇说:“应该也能杀第二次。” 上古大魔出世,四周飞沙走石,混乱不已,有苏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裴遇提剑正欲上前,被女荼拦住。 “你去送死吗,那时候是闻昭拿着你才杀了有苏,现在仅凭你自己根本不可能。” 她仰头看向被妖魔簇拥着的有苏,“而且有苏被杀之前,全身法力被她姐封了起来,只留下一个不死之身,否则也不会变成今天不死不活的样子。现在她把在幽冥死去的妖魔都唤醒,还有着全盛时期的力量,就算你的主人死而复生,也无法杀她。” 沈阮气息很低,咳了一口哽在心口的血,道:“如果把阵法逆转呢。” 女荼瞳孔倏忽一缩,回身蹲下与她对视,“你说什么?” “我说。”沈阮抬起手,指向地上的阵法,“逆转阵法,可以吗。” 裴遇目光凝在她所指的地方,金色光芒沿着固定的方向流动,释放出滔天怨气,紧接着,上古大妖发出怒吼,不断试图冲破幽冥的封印。 第73章 chapter 72 厉鬼 chapter 72 大多破阵, 要么凭着自己高超的能力碾压阵主, 强行毁阵。 要么找机会杀了阵主, 没有阵主,阵法也就不攻自破。 但如今这世上, 无人修为比有苏更高,找机会杀她更是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沈阮提出的逆转阵法,或许是另一条可行的路。 可是要实行起来, 女荼却无从下手。 她低头看着手中宫灯遗憾叹气, “如果在以前, 我或许可以试试, 利用自身灵力去改动她的阵,可现在我的灵力远不如她。” 裴遇对阵法并不熟悉, 他是兵器, 在力的方面也许可以尝试, 但法之一途,绝不是天女对手。 他半扶着沈阮, 抬头看着正不断攻击幽冥封印的上古大妖,“我去把它杀了。” 女荼叹息着摇头:“没用的, 它们都是妖魔的怨恨残魂,靠着阵而降世, 只要阵法不破,就会不断重生。” 沈阮伤的不轻,但休息了一会,稍微好了点, 她靠在裴遇怀里勉强起身,道:“带我到阵法里去,如果我和天女的神魂有相同之处,或许可以成功。” 女荼目含担忧:“可是你的伤——” 裴遇没有说话,只是搭在她肩上的手紧了紧。 沈阮盯着阵中越来越多的妖魔,眉头紧皱,厉声道:“没有时间管那么多了,带我过去!” “好。”女荼神色复杂,将昏迷的林怡扶起,提着宫灯走入阵中。 无数妖魔在宫灯光芒之外疯狂冲撞嚎叫,白骨散落满地都是,整个幽冥看起来竟是比地狱还幽冷恐怖。 沈阮艰难站起来,金色的阵法在她脚下流转不息,她闭上眼,神魂幻化成光芒,试图融入阵法中,夺取操控的权利。 作为阵主的有苏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意图,冷笑了一声。 不过得到她一点点轮回的力量,就妄图干涉她的阵法,真是异想天开。 她没有理会沈阮,转头对身后的白茶投去一个眼色,白茶心下了然,立刻朝幽冥上方飞去。 幽冥的封印只能封住妖魔与有苏,对其他人却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在遮天蔽日的妖魔掩护下,除了有苏,无人发现她已经离开。 这时阵法金光与沈阮神魂产生排斥,蓦然一闪,沈阮猝不及防被攻击,噗的吐出一口血半跪下来。 “沈阮!”裴遇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扶起,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愤怒:“不要试了。” 女荼随后赶到,她抬头看向有苏,低声道:“停下来吧...也许,她破不开封印。” 这是最好的结果,他们不用做什么,有苏也无法成功。 神魂受伤的感觉并不好受,沈阮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血水从脸上流淌下来,喉咙里全是铁锈腥味,声音断断续续:“我...我没事。” 说完,她忽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神色。 . “嗯?” 有苏察觉到什么,视线落下来,放在这边。 “等等!”沈阮眼里爆发出一抹奇异的光芒,她挣扎开裴遇扶着自己的手,拿起他的剑,在手臂上划开一道竖着的足有五六厘米长的伤口,大量血液疯狂涌出来,顺着指尖滴落在金光明耀的阵之上。 雪白的皮肤被殷红的血迹破坏,裴遇看的眼皮一跳,迅速抓起她的手,声音里是控住不住的怒意:“你在做什么!” 说完他立刻想要帮她止血,但却被沈阮用另一只手拦住,她的手因为大量失血,冰冷的寒意从骨骼透出皮肤,轻轻握住裴遇的。 “阵...对我的血...有反应。”沈阮脸色苍白,本能的想靠近温暖的东西,忍不住把下巴放在他胸口,低声道:“没事的,我不会死的。” 女荼从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人,一时之间竟是愣了,随后见沈阮瑟缩着抖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用法力护住她的神魂!” 不用她说,裴遇已经用法力小心翼翼将她不稳的神魂包裹住,沈阮只觉得一阵暖意升起,舒服的叹了声。 “裴遇,谢谢。” 裴遇冷着脸没有回答。 沈阮有了力气,站起来扭头看脚下阵法,原本十分排斥外力的阵此刻竟有些温顺意味,似乎与她产生了共鸣。 有苏居高临下看过来,面容上是冷冷神色:“我倒是小看了你,不过想要改变我的阵,未免太狂妄。” 沈阮丝毫没有理会她的话,全神贯注试图将阵法逆转,阵法中的纹路忽然出现一缕红色,然后那缕红色缓缓扩散,像是蛊虫一般,不断侵入融化阵中金色。 攻击封印的妖魔此刻诡异的放慢动作,随着红色越来越多,它们忽然从天空折返,扑向有苏。 “我真的应该杀了你!”有苏脸上浮现愤怒神色,白绫飞出搅碎所有反噬而来的妖魔,她瞬间来到沈阮面前,却被裴遇一剑隔开。 年轻英俊的男人脸色沉的可怕,眼底怒意像乌云翻滚,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是一头即将爆发的野兽。 有苏抬手,白绫闪电般刺过去,裴遇一步未退,剑芒如虹,将她的攻击全部挡下。 “不错。”有苏一个后跳避开他的剑芒,在不远处轻盈落下,咬牙切齿的夸了这么一句。 此时阵法大半已经被红色光芒占据,更多的妖魔因为反噬而不断涌向她,有苏眸光冷冷,下一秒原先出现过的尸魃之相卷土重来,这一次却似乎有点不同,浅金色的梵文在她身边闪烁明灭,靠近她的妖魔连惨叫都发不出,瞬间灰飞烟灭。 漫天魔影里,她冷冷看着裴遇,嗓音毫无温度:“人皇之剑,曼殊沙华。” 女荼察觉出异常,拿着宫灯的手一紧,脸色格外难看:“这是——” 做为上古时代为数不多还在苟延残喘的神明之一,女荼和天女关系并不怎么好,但是即便再不熟悉,她也能看出来,有苏此刻的法身有问题。 这不是纯粹的尸魃之相,更像是应该早就消失了的,天女焚世相。 女荼上一次看到类似的法身是在上万年前,有苏的姐姐将离为了杀死魔神,现出天女焚世相。 有苏和将离同为天女,这样的法身并不能让她惊讶,她震惊的是,有苏已经死了,而死了的天女,怎么可能会现出这样的法身? 来不及等她想明白,地上的阵忽然爆发出一阵红光,强烈的飓风将尘埃卷起,妖魔的黑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齐齐扑向有苏。 女荼眼皮一跳,阵法真的被成功逆转了! 在彻底吞噬完阵中最后一缕金色,沈阮再抵挡不住汹涌的疲惫,全身力气被抽空似的,无力倒下,却在半途被人稳稳接住。 她睁开眼看见裴遇紧绷的下颌线条,声音轻得彷佛能被风吹散:“我很累,我要,休息一会...” 最后几个字,音量犹如低低的呢喃。 裴遇放在她腰上的手紧紧收了一下,将她揽进怀里,明知她已经陷入昏迷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仍克制不住低声说了个好字。 “我们快走吧!”女荼没有发现裴遇的异常,她担忧的看着因为阵法反噬,而被无数妖魔包围起来的有苏,现在是他们离开的最好机会,要是等她解决完反噬,到时候或许一个都走不了。 裴遇也看出来了,只要十八层狱没问题,有苏就不可能破开幽冥的封印,于是将沈阮抱起,打算离开。 第79节 但没想到承受着反噬的有苏竟然还有力气驱动白绫,准快狠的将林怡拖走。 “我说过,你们今天谁也走不出这里。”有苏的声音透过妖魔的嘶鸣传出,在空荡荡的幽冥回响,听起来透出诡异的凉。 女荼没想到一眨眼自己扶着的人就被抢了,林怡靠有苏极近,火焰的高温一下子让她在昏迷中醒过来,皮肤迅速发红起泡,瞬间痛叫出声。 原本已经晕过去的沈阮似乎听到了,恍惚着睁开双眼,“……怎么回事。” 裴遇面色一沉。 却来不及阻止,沈阮视线从他肩头越过,看到了被有苏抓着的林怡。 “放我下来!”虚弱的神色好像瞬间从她脸上褪得一干二净,沈阮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落地时脚软了一下险些摔倒。 “算了。”女荼挡在她面前,拦住她的视线,伸手按在她的肩上,眼底闪过不忍,“曼殊沙华,算了。” 林怡只觉得自己快要被烤融化了,却咬紧牙关没有再泄露出任何痛呼,而是用颤抖的声线道:“阮阮...快走。” 她却不知道,自己用尽全力发出的声音除了旁边的有苏外,根本没人听得见。 “你让开。”沈阮缓了缓气,抬眸缓缓和女荼视线对上。 “你疯了吗?!”女荼看清她眼底的坚决,满脸不可置信:“她就算是萝迦转世又如何,该还的你都已经还了。” 沈阮却没接话,在虚空中抓出红色长弓,却连拉开弓弦的力气都没有。 裴遇忽然按住她持弓的手,眼底满是怒意,但话说出口,却是:“我去救人。” 说完,不等她同意便直接冲向有苏。 “...你们都疯了。”女荼喃喃自语。 她从没见过送死送的这么迫不及待前仆后继的人。 沈阮这时候基本是在强撑一口气,她抬起头,模糊的视线只能映出两个打斗的残影,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 林怡被扔了下来,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甚至能嗅到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皮肉的焦臭味,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灼热的剧痛和无尽的黑暗。 ——眼睛是被烧坏了吧。 她迷迷糊糊的想,随后感觉有人将手按在她心口上,源源不断的凉意从对方手掌流出,涌入她的身体,驱散滚烫的热意。 女荼一把拉开跪坐在林怡身边利用法力为她治疗的沈阮,接替她的工作:“我来。” 源源不绝的灵力在飞速修复林怡被烧的惨不忍睹的身体。 沈阮的情况不比林怡好多少,她身上没什么伤,最严重的还是手臂上那道自己划的,但是神魂严重受创,使得她看起来像濒死的人一样。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 沈阮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安,“白茶呢?” 彷佛是为了回应她这句话,下一秒强烈的震荡袭击了幽冥,成千上万厉鬼嚎哭的声音响彻云霄,在场除了人事不知的林怡,所有人都感觉到某种枷锁被解除。 女荼脸色极为难看:“十八层狱的厉鬼,跑了。” . 遥远的京都。 原本还算明朗的天空迅速被乌云笼罩,闪电几乎将天空整个劈开,怒雷在厚厚的云层后炸起。 不少人被忽然变脸的天气吓了一跳,急急忙忙避进旁边的商铺,有人则步履匆匆往家里赶。 凡人看不到的是,京都几乎一瞬间被灌满黑气,面目扭曲的厉鬼发出欢快的尖叫,充满恨意的扑向毫无所知的人类。 “砰!”一道急刹车的声音之后是沉重的撞击声。 不远处公路上,一辆车发疯似的忽然加速,丝毫不管仍在跳跃的红灯,狠狠撞翻正常行驶的车辆,车头整个扁了,大股大股鲜血顺着隙缝流出来。 站在落地窗前看到这一切的幽荧眼皮一跳。 “怎么回事,忽然这么多厉鬼涌入京都。” 在她视线里,京都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厉鬼挤满。 烛炤一脚踢开面前茶几,拿了钥匙转身出门。 “去哪。” 幽荧匆匆跟上。 “收拾天女搞出来的东西。”烛炤黑着脸答了一句,几只厉鬼从电梯里钻出来,迎面和他碰上,当即尖叫一声逃跑。 烛炤顾不上还有监控在,抬手发出几道光将它们消灭。 幽荧道:“我也去。” 烛炤瞥她一眼,却没说什么,两人走入电梯,一路杀过去,等到负一楼的地下停车场时,这栋楼的厉鬼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第74章 chapter 73 灵犀 chapter 73 与此同时, 守护在林家的沈果也察觉到了京都的变化, 只是林家有她的结界, 那些乱七八糟的厉鬼暂时进不来,黑压压的一片乌云似的绕过了这里。 沈果只看了一眼, 就猜到下面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联想到裴遇之前说的那番话,很有可能大人也在下面。 她心里急的不行, 想下去看看, 一是找不到路, 二是这里需要有人守着。 想到这, 她看了看床上的两人。 沈阮的身体莫名其妙变成了纸人,而林怡则更惨, 明明没有任何火, 身上却出现明显灼烧后的痕迹, 而且面积还不少,看起来都快要烧焦了。 若不是能探出她魂魄尚在, 沈果都以为她死了。 “唔...” 几声犹带着迷糊的声音让沈果从沉思里抬起头,看到被她放在沙发上的式夜们齐齐揉着眼睛醒了。 “女君的身体!”其中一只看到床上的情况, 蹦出一声尖利的声音。 沈果被刺的耳朵隐隐作痛,随后刷刷刷几道餐饮刮过, 再定睛一看,式夜爬上了床,呆呆的捧着沈阮那个纸人。 “糟了,女君是不是死了。”式夜呆呆的说, 小帽子下的脸白得像刷了一层漆,身子微微发抖,一副大受打击承受不住的模样。 沈果知晓它们对沈阮的依赖,见状觉得有点可怜,竟做出一个大逆不道的动作——拍了拍式夜脑袋上的小帽子。 拍完她就僵住了,式夜茫然抬头看她,似乎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咳,大人应该没事,林怡目前还是安全的。”沈果假装若无其事,伸手一指窗外岔开话题:“你们看看外面,好多厉鬼。” 她面色镇定,耳朵尖却因为不好意思而悄悄红了。 不过式夜没发现,它们趴到窗台,只见林家的结界外,数不清的厉鬼拖着黑红色的身影掠过长空,因为数量太多,甚至连日光也荫蔽了,天地晦暗不明,生死难分。 式夜惊讶的连难过都忘了,凑在一起小声交流,“好多,是地府的厉鬼都跑出来了吗。” “怎么回事,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我不去,我要守着女君。” 说完,其中一个从窗台上下来,转身回到床边。 厉鬼之所以可怕,不仅是因为它凶悍,更是因为它们往往报完仇之后,容易陷入仇恨中不可自拔,导致见活人就想杀,杀的越多力量越强。 沈果看着结界外的情况,根本坐不住,恰好式夜也醒了,于是起身朝门外走去,同时道:“大人和林怡就交给你们了,我出去救人。” 她心里始终记得自己曾是人,无法眼睁睁看着厉鬼屠戮普通人。 式夜点点头,齐声道:“我们会拼命保护女君!。” 沈果对它们很放心,因为要是论起对大人的忠心,式夜绝对排第一。 . 幽冥。 在场的人里,除了天女,估计都没想起来白茶,等沈阮终于记起她之后,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上当了。”沈阮幡然醒悟。 从林怡遇到亡生蝶开始,到白茶把她们所有人引到这里,有苏用阵拖住他们,都只是为了制造出机会,让白茶悄悄离开,打开十八层狱,破坏封印。 想清楚所有关窍,沈阮立刻朝裴遇道:“别管天女了,我们快走。” 现在,和另一件事比起来,封印似乎并不是那么迫在眉睫的事情。沈阮转头看着女荼,她还没开口,女荼就十分上道的比了个手势:“我懂,这就去把住所有通往人间的道路。” 她一把抱起依然昏迷,但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的林怡,直接离开幽冥。 而裴遇听到沈阮这句话,他自然也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当即顾不得有苏,直接抽身离开战场,回到沈阮身边。 “你好多了吗。”他低头,定定看着沈阮。 说实话,神魂的伤并不是那么容易好的,更何况她之前还中了阿舍曼之毒,这会能保持神志清醒站着和他说话,已经是靠意志力在撑着了。 但是沈阮点了点头,“我们上去,先把厉鬼解决掉。” 她拼命遏制身体发出的警告,嘴唇抿得很紧,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惨白。 裴遇没有忽视她捏起来的五指,伸手在她腰上一揽,对上沈阮惊讶的目光。 之前靠着他休息,她已经觉得有点在吃他的豆腐了。 裴遇没理会她眼睛里的意思,他现在心情很不好,恨不得暴躁的杀掉什么,但面上一点没露出来,依然是沉稳镇静的模样,“我带你出去。” “嗯。”沈阮知晓自己情况,于是没拒绝,同时心道:裴遇看起来真是个好人。 明明可以不管地府的事,在江都自在生活,却愿意踩进这趟浑水。 看着他们离开,有苏没急着追上去赶尽杀绝。十八层狱已空,这是她千万年来,唯一一次最有可能离开幽冥的机会,她怎么肯错过。 金色光芒如同复杂精密的脉络在幽冥明灭闪烁,整个幽冥之地,看起来像一只被铺天盖地的巨网网起来的可怜蝴蝶。 这是幽冥的封印。 在她死后醒来,将离亲自布下的封印。 有苏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对亲姐怀着浓烈的恨意,但是随着时光荏苒,她慢慢能够理解将离的做法。 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封印自己,并没有错。 第80节 有苏成魃时引得天地都为之震荡,山野林间,新坟翻起,人间走尸无数,鬼魅魍魉由此而生,妖魔横行。 她一心想找闻昭报仇,带着无数走尸试图闯入皇城,军队与走尸对抗,死伤无数,闻昭站在城墙上和她遥遥对视。 走尸不死不活,不知害怕痛苦,所以军队节节溃败,在她即将攻入皇城时,将离现世,将她带走并打入幽冥。 那是她第一次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有苏抬头看着封印,灿若融金,肃穆的气息弥漫整个幽冥。 如果将离还活着,她根本不敢做冲破封印这种梦,但是诸神寂灭,将离死了,附着在封印之上的力量也被时间磋磨得不如当初,若非一直有十八层狱加以镇压,她早就可以毁掉封印离开。 “姜闻昭。”她喉咙滚出三个字,在齿间慢慢辗轧嚼碎。 如果女荼在,就会知道,这正是那位葬在忘川上游的人皇的名字。 刻入神魂的浓烈恨意瞬间爆发出来,幽绿的火焰轰然炸开,整个幽冥变成火海,金色的封印在火焰的舔抵下一点点扭曲。 裴遇带着沈阮刚离开幽冥,身后火焰冲天而起,蕴含着怒气与恨意的火烧的十八层狱都在咯吱咯吱作响,来不及走的厉鬼刹那消失在火光中。 ——要是他们晚走一步,恐怕下场不会比那些厉鬼好多少。 来不及倒吸口冷气,沈阮看见迎面走来一个匆匆的身影,再看一眼,是沈瑭。 沈瑭半点没不好意思以及羞愧害怕等情绪,而是上来就满脸担忧的用目光将她检查一遍,视线落在她手上时变得阴冷。 “你受伤了。” 沈阮反手一掌将他推开,“滚。” 她现在太累太累了,要是还有拉开弓弦的能力,绝对要一箭把这个害她不轻的白眼狼杀了。 沈瑭毫不在意她的态度,很好欺负般无奈道:“女君,我先替你疗伤。” 沈阮被他这种委曲求全的模样弄得火气瞬间攀升。 她自认不是一个多好的人,毛病一大堆,最致命的是容易心软,但沈瑭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当初挖她心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心疼,现在却来这里装无辜,沈阮脸都气红了,磨着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瑭要做什么,她现在确实没办法阻挡。 好在裴遇感受到她的怒意,在沈瑭伸手过来之时拦在他面前。 “不劳费心,她由我来照顾。”裴遇声音冷淡,明明看不见他的脸,沈阮呼吸却顿了顿,那个没有心脏的胸口彷佛被人戳了一下,陌生的情绪从那里滋生出来。 对面的沈瑭脸色明显沉下来,眼底晦暗不明。 沈阮没注意到,她伸手揉了一下胸口,想捕捉那缕奇怪的情绪,却一无所获。 但是现在不是算账和捉迷藏的时候,沈阮抬头,漫天鬼影漂浮在空中,它们努力朝一个方向飞去,却被一堵看不到的墙拦住,而下方,大片大片乌鸦落在宫殿屋顶上,血红的眼睛注视着下方惊慌失措到处乱跑的小鬼,时不时飞下去叼起一个,将之分食。 鸦君之类的鬼怪,则在尽力保护小鬼进入有结界的宫殿,更远的地方一片漆黑。 她没看到女荼和林怡,转念一想,有女荼保护,林怡的安全也不需要自己过多担心。 于是沈阮终于能专心处理这乱成一锅粥的地府。 “沈瑭,去检查所有通往人间的通道,不要让厉鬼继续涌进人间。”不足一分钟的短短时间里,她娴熟的开始使唤人,并且没有任何不好意思或者别的情绪。 沈瑭得到吩咐,眼底的晦暗去了不少,他当然没那么天真的以为女君是原谅他了,不过是情势所逼,暂时放下仇恨而已。 但是他已经觉得很满足,女君离开地府后,他没有一天像现在这么高兴。 “通道已经关闭,天狗在看守,厉鬼们过不去。”沈瑭快速回报情况,“但是之前逃出去的那些,暂时没办法一下子抓回来。” 天狗是上古时候一种犬妖,死后也凶悍无比,但与大部分妖怪不同,天狗性情平和,对称霸人间没什么欲望,只想着在地府混吃混喝,作为代价是帮地府看守通往人间的通道。 “你在地府维护秩序,我回人间处理逃散的厉鬼。”沈阮思考几秒开口,厉鬼逃到人间后果非常严重,它们被十八层狱关押,受尽刑罚,怨气恐怕更深。 “对了,白茶在哪。”沈阮想起天女的帮凶。 沈瑭:“暂时没有踪迹,女荼已经前往酆都,很快就会有结果。” 什么?女荼去了酆都? “林怡——”沈阮想起他不知道林怡是谁,换了个名字:“...萝迦人呢。” 她没注意,这个名字念出来的时候裴遇和沈瑭脸上都快速闪过一丝不悦。 好在他已经习惯隐藏自己真正的情绪,语气里一丁点没透露出内心想法,“女荼送她回人间了。” 沈阮一听,最后一点担忧也没了。 既然女荼送她回人间,那就说明伤好的差不多,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人间有沈果和式夜守着,肯定比这里安全。 沈阮回头看了眼幽冥,不知封印还能坚持多久,所以她要尽快处理人间的厉鬼,再赶回来。 “裴遇——” 她话没说完,裴遇已经开口:“我和你一起去。” 沈阮愣了愣,突然有种心有灵犀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没几章就完结了,番外可能晚点吧。 下一本决定好了,开《未婚妻是傀儡师(全息)》,游戏文,外冷内热积极向上少女和臭不要脸老狗比元帅的故事。 喜欢的话可以戳我专栏收藏一下,谢谢一路走来的支持。 第75章 chapter 74 救人 chapter 74 京都某高楼楼顶。 沈阮和裴遇一离开地府就出现这在, 还没站稳, 沈阮就嗅到了厉鬼的气息, 抬眼一看,面前不远处有个男人正试图翻过栏杆一跃而下, 附在他身上的厉鬼也在这时候看到了沈阮,男人嘴里顿时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声,迫不及待往外一跳。 “救人!”沈阮在男人跳下瞬间上去, 一手把厉鬼从他身上揪出来, 那厉鬼面容血肉模糊, 手脚诡异的拧向一个方向, 被抓住的时候疯了似的挣扎,沈阮一巴掌把它拍晕, 扔进菩提串珠里。 裴遇则把那个被附身的倒霉男人救了下来。 对方早已晕过去, 人事不知, 没受到什么生命危险,但是因为被附身过, 最近一两个月会比较倒霉。 “刚刚是个跳楼死的厉鬼。”沈阮指了指串珠,她脸色比起在地府时好了许多, 起码看上去不是下一秒就要一命呜呼的样子,她说完探头朝楼下看了眼, 下面是条商业街,店铺种类令人眼花缭乱,但是却没什么人出来走动。 厉鬼乱世,多多少少会对环境产生一点影响, 而人为万物之灵,就算看不见这些脏东西,也会下意识的避开,难怪街上不见几个人影。 怒雷声不间断的在乌云后面响起,因为阳光被遮挡,不少地方都提前开了灯,光华璀璨,像黑夜里的明珠。 楼顶的视野极好,能将京都大半情况尽收眼帘,裴遇看了一会,只见大部分黑影朝一个目的地飞去,如同黑色的河流。 “那里是什么?” 他眼眸微微眯起,难怪周围显得这么干净,原来是有人把大部分厉鬼都引走了。 裴遇看的地方有条巨大的白蛇虚影,不断散发出浓厚的鬼气,厉鬼本能的追逐食物,不知不觉被白蛇带到京都郊区。 看起来那条白蛇似乎是不想让厉鬼伤害人类,只是不知为什么原因,白蛇的影子隐约有点明明灭灭,不太稳定的样子。 沈阮只看了一会就认出那条白蛇是什么东西。 “是太阴幽荧。”她想起自己前不久才抽了人家的一魂一魄,幽荧是没办法凭着自己的力量引走厉鬼的,应该有人在帮她。 再想想负责看守京都的烛炤,帮她的人选也有了。 沈阮召唤了十几个鬼差出来,让它们把没跟着白蛇走的厉鬼捉回去,她已经打算回地府,自然不用再掩藏自己踪迹。 鬼差得到命令,纷纷朝四方飞去。 安排好之后,她才朝裴遇道:“走,过去看看。” 另一边。 为了吸引走厉鬼,烛炤将自己气息藏的严严实实,一丝没漏出来,同时不断给幽荧输送法力,对方像个漏了风的口袋似的,十分法力只能用三分,艰难的利用鬼气把厉鬼都引到郊区。 幽荧体质其实完全与烛炤相克,自己借着他的法力,过的不比他舒服,感觉自己简直把神魂放在太阳底下烤,一开始不怎么难受,久了就有点吃不住。 她不耐烦开口:“这地方可以了吧。” 要不是烛炤说不能在京都内大开杀戒怕惊动普通人,她根本不用用这种钓鱼一样的方法。 他们已经离开了京都,这里是个景区,平时人很多,但是因为天气忽变,以及某种不安全的直觉,景区提前关闭,所以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 幽荧回头看了眼,只见身后是无数死状各异的厉鬼,面目狰狞的涌过来。 烛炤当机立断手一扬,数千只白金色小鸟忽然出现,浑身覆盖着炙热的光明气息,将厉鬼包围起来。于此同时白蛇的虚影凭空消失,厉鬼们呆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上当了,妄图掉头跑,却被白金色小鸟拦住去路。 幽荧钓鱼钓得累的不行,加之这身体常年拍戏缺少锻炼,她找了个休息的地方坐下,道:“接下来看你自己的了。” 她不喜欢普通人,但同时更不喜欢鬼魅,所以才出手帮助。 烛炤知道要是靠自己,没办法把这些厉鬼聚集在一起地方,清理起来会很麻烦,所以看幽荧那张脸稍微顺眼了点,回了个嗯字,然后摇身一变,化成一只浑身散发出金色光芒的巨鸟,发出清脆的一声鸣叫,拖着华丽绚烂的尾羽飞入厉鬼堆里。 幽荧掏出手机看了眼,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下午17:45,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对鬼魅妖魔有种奇异的感知能力,哪怕现在形同普通人,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也没多降低。 如果现在没有乌云遮挡天空,那么应该能看到夕阳,而这个点,被称之为‘逢魔时刻’。 景区在山间,此时,浓厚的雾气像是雪花般悄无声息从山顶坠落下来,厉鬼的尖叫声里,似乎掺杂了其他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彷佛暗夜里爬过下水道的老鼠。幽荧看了眼在大开杀戒的烛炤,站起来朝山脚走去。 那里此时已经被雾气笼罩,视线里的白雾越来越浓稠,幽荧察觉到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她在地府的时候很熟悉这种环境,但是因为能力被大大削弱,只能隐约感觉到奶白的雾气里藏着什么。 “出来。”幽荧警惕的环顾四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厉鬼的惨叫也从耳边离开,那只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巨鸟也不见了,这里像是个完全被割裂开的世界。 她继续往前走,雾气在她身边云一样流过去,视野里渐渐出现一座湖。 湖很大,雾气占据了它大部分面积,一座古香古色的亭台水榭出现在幽荧面前,透过单薄的纱幔,能看到水榭里似乎有个白衣服的女人,伏在案桌前低头写字。 想也知道这不可能是景区原本就有的东西,她担心贸然进入会踩进陷阱,于是站在桥边,没有再前进一步。 逢魔时刻,在加上厉鬼作祟,什么邪物都有可能遇上。 这女人可能是死者留下的执念,也可能是精怪妖魔。 幽荧下意识想召唤自己的兵器‘蚀月’,但没有任何反应,才想起自己被沈阮拿走一魂一魄,现在根本没办法招来‘蚀月’。 她第一反应就是往回走,离开这鬼地方,让烛炤来处理。 第81节 谁知刚踏出一步,强烈的危机感让她就地一滚,险险避开突如其来的攻击。 幽荧呸的吐出嘴里不小心吃进去的泥,她脸颊被地上的小石头刮了一道血痕,不深,但要是被安衍的粉丝看见,绝对又是一通心疼。 一击不中,藏在雾气里的东西现身。 那是一只九头鸟妖,不知死了多久,身上的腐肉随着翅膀扇动噗噗噗往下掉,它的好几个头甚至露出森然白骨,眼眶被血水泡着,里面没有眼球。 在它的脖子上,可以清楚看到好几道红色痕迹,彷佛头颅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斩断,又勉强粘合起来,成了现在这样可怕的样子。 “死了还要回来。”幽荧低低说了句,心里却知道情况不妙。 这只九头鸟她认得,是在很久以前被她砍掉脑袋的那只,尸身扔进忘川里,没想到这么久了,它怨恨竟还没有消,趁着地府大乱的机会跑了出来。 多半是看到白蛇虚影,所以埋伏在这里等她。 幽荧根本不想和它对上,于是转身就往来时路跑,逢魔时刻,她贸然闯进雾气里,但是却是有把握找到出去的路才敢这样做,四周雾气依然浓稠,但是渐渐有些稀薄起来,耳边能听到厉鬼的声音。 “烛炤,别打了这里有个麻烦。”幽荧边跑边喊,她不知道烛炤能不能听到。身后九头鸟穷追不舍,两人距离越来越近,显然它是想把她杀死在这里。 ‘呼——’飓风平地而起,幽荧被吹起的尘埃迷花眼睛,一时没看到,踩中一块石头,狠狠甩了一跤。 九头鸟其中一只头随之而到,尖锐的鸟喙狠狠啄下来,幽荧没办法,只能往旁边翻滚,幸好穿的衣服够厚,不然身上肯定已经被沙石割的不成样子。 但是这一滚,就偏离了正确的离开这里的道路,眼前雾气瞬间又变浓,外面的声音飘远。 九头鸟不依不饶的追着她,好几次幽荧都是靠着体型小躲了过去,但自己也变得十分狼狈,头发乱七八糟,衣服全是泥,看起来像刚从老鼠洞爬出来。 但让她绝望的是,不知怎么回事,她又跑回原来的地方,面前大湖挡住她的去路。 “管不了那么多了。”幽荧咬牙,哪怕知道水榭里的女人可能有问题,也只能往那里跑,能拖一时是一时,烛炤解决完厉鬼,肯定会追过来。 九头鸟发出粗哑的怪叫从天扑下,架在湖面的桥被它撞得粉碎,幽荧几乎前脚刚踏进水榭,后脚一只鸟头就扫了过来。 她避之不及,只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力量拍的她身体飞了出去,撞在柱子上又弹落下来,痛的差点飙泪。 这次真的要死了。 幽荧满眼都是黑色重影,恍惚看到那个趴在案桌写字的女人往这边看了一眼。 这不是执念留下的残影。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时候了,怎么还有心情关心这些。 九头鸟生前喜欢吃人肉,死后大概也喜欢,更别提这是仇人的肉。 而且—— 幽荧摸了摸脖子,那里湿漉漉的,大股鲜血喷涌而出,九头鸟的喙在颈侧刮开一道大口子,这个出血量应该是动脉被割开了,除非是烛炤立刻赶到,否则她必死无疑。 不知是不是幻觉,她看到女人瞬息出现在她旁边,看不清面容,但是身形很好,应该是个美人。 幽荧还想保持清醒,但是越来越沉重的困倦席卷了她的神志,她坚持不住,被拖入漆黑的漩涡。 . 沈阮和裴遇赶到时,发现厉鬼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金色巨鸟发现他们身影,清脆的叫了一声,从天落下,瞬间变成人形。 白金色小鸟织成的网将两人拦下,烛炤一挥手将它们收回,幸存的厉鬼顿时逃跑,还没离开就被几道剑光消灭。 沈阮见状,把没来得及用来召唤鬼差的纸人收起,她不知道烛炤和亡生蝶有关,虽然守护京都是他的职责,但追根究底,厉鬼之乱是她疏忽。 “这次幸好有你。”沈阮真心诚意跟他道谢。 烛炤神色有几分不自然,避开她的目光:“没什么...我应该做的。” 沈阮四下看了眼,刚才是幽荧帮忙把厉鬼吸引到这里,功劳不小,应该把一魂一魄还给她,却没看到人,“幽荧呢?” 烛炤原本在做鬼心虚,他看得出来小曼殊沙华受了伤,没猜错应该和天女有关,这时候才发现,原本在旁边休息的幽荧不见了。 “她刚刚还在这里。” 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夜幕降临,景区亮起灯,山风吹过的时候,却有点诡异的寒凉。 裴遇找到几个脚印,指向某个地方,“她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那里是一座山,不太高,没有任何光亮,像个漆黑的巨大影子。 烛炤弹指,一只小鸟飞出来,照亮面前的路。 三人跟着脚印往山脚走,此时浓雾散去,没走多远,沈阮眼尖的看见地上躺着个人,看身形,是安衍没错。 她嗅到浓重的铁锈腥味,快步上去,结果看到幽荧几乎整个人泡在血泊里,昏迷不醒。 “没受伤。”沈阮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 烛炤皱眉看了看四周:“我没察觉出有邪祟,她怎么回事,这些血又是谁的。” “不知道,你先把她带回去,等她醒来再问她。”沈阮将自己抽走的一魂一魄放回幽荧身体,随后朝烛炤道:“地府那边的通道已经关了,应该不会再有厉鬼逃出来,但是怕有疏漏,麻烦你多注意京都情况,我们先走了。” “等等!”烛炤一把拉住她,“你还要回地府?” 沈阮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紧张,点头道:“对,天女那里,我还——” “不要去了。”烛炤激动的打断她的话,惹来她疑问的视线,他别过脸,道:“...你受伤了,别去。” 沈阮不知道他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但是她没空想那么多,“我是地府的女君,镇压天女是我的责任。” 说完,不等烛炤再阻止,她和裴遇转身离开。 第76章 chapter 75 再见 chapter 75 地府依然是她离开时候差不多的样子, 但女荼回来了, 抓到了白茶, 暂时关押在偏殿里。 沈瑭问她要不要杀掉。 “先关着。”沈阮说了句,又问他:“天女那边怎么样。” 她刚刚回来路上已经看到地府算是暂时恢复平静, 鬼差们正把厉鬼缉回十八层狱。 “封印快支撑不住了。”沈瑭皱眉,但是人长的好看,皱起眉也格外赏心悦目, 若是换成很久以前, 沈阮可能会伸手替他抚平折痕。 沈阮把女荼叫到一起, 现在她是对天女最了解的人。 “我没办法杀她。”女荼十分果断的说, “你们根本不知道天女的力量,即便是原来的我, 要杀她也是很困难的事情。” 沈阮问她的时候心里已经大概知道是这个答案, 听她说完, 索性换了个问题:“那个封印你知道如何画么。” 天女怀着怨恨出世,到时候不仅是地府的劫难, 更是天地的劫难。 既然不能是将她彻底解决,那就再次把她封印起来。 女荼大约猜到她的打算, 心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你知不知道画下封印需要多大的力量, 凭你我绝不可能,甚至在途中可能会因为法力枯竭而衰亡。” “也就是你知道怎么画。”沈阮抓出她话里的重点。 她当然知道,那是上古时期神族最喜欢用的封印大阵,她曾用过无数次封印魔头, 但即使是鼎盛时期的自己,也会因此虚弱很久。 一直沉默的裴遇忽然出声:“我们没有别的路可以选,天女出来大家都会死,试一试总比坐着等死好。” 沈阮惊讶看向裴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毕竟万一天女真的出世,凭他的能力掩藏身份活下去也不成问题,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么。 她之所以打算孤注一掷,是阿舍曼之毒已经侵入神魂,必死无疑,死前能做职责之内的事,她心甘情愿。 沈瑭这时也跟着道:“我愿意跟女君一起死。” “我不愿意。”沈阮拒绝,她是生气沈瑭背叛她没错,但是却不接受他为了自己去死,这和自己亲手杀了他,是完全不同的意义。 沈瑭眼里透出失落难过,“女君,你就这么厌恶我么。” 女荼咳了一声,耳朵却悄悄竖起。 裴遇目光凝在她身上,彷佛也在等她答案。 沈阮不明白气氛是如何一下子变成这样的,但是有些事她早该说清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但是我很清楚自己从来没爱过你,如果这次我死了,地府交给你和女荼。” 她一口气说完,看到沈瑭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垂在身侧的手却紧握成拳,微微发抖。 沈阮不曾爱过一个人。 她不能理解沈瑭的心情,但是因为年岁长,见过不少痴男怨女,所以大约知道,爱是很痛苦的东西。 而她是地府的女君,不需要爱这种无益的感情。 女荼最后还是将封印之法教给了她。 “希望能看你活着回来。” 沈阮笑了笑,转头问裴遇:“你还是坚持要去吗。” 裴遇的回答是坚定的一声‘嗯’。 想起他是人皇之剑,也是不能让天女出世也是他的使命,沈阮没再多说,和女荼交代一些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女荼在地府时间比她长,说不定比她还熟悉这里,于是到最后她开口,是让她帮忙照顾一下萝迦,若是她在人间的轮回结束,回来了,就随她是去投胎,亦或留在地府。 女荼说好。 “如果我还有尸骨的话,把我葬在人间吧。”沈阮想了想,把身后事也安排了。 比起地府,她喜欢人间多一点。 女荼沉默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沈阮微微笑了下,转身走向幽冥。 . 一个月后。 江都公寓74号。 林怡醒来时是春光明媚的上午。 明亮的阳光灌满整个房间,淡淡花香随着风从窗户飘进来,有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她使唤因为太久不用而有些不听大脑指挥的双腿走到窗边,探头朝外看去。 几个人在楼下小花园里和沈果说着话,听语气,对方是74号公寓的持有者,打算收回房屋,拆掉重建。 “好,一星期内我们会搬走。”到底只是租客,没理由赖着不走,沈果没有多纠缠,考虑过后就同意了。 第82节 对方满意的离开。 送走房东,沈果面容露出一丝疲倦,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她察觉到哪里不对,抬头一看,和林怡视线对上。 “我不是有意偷听。”林怡无辜的说。 沈果脸上闪过一丝惊喜,飞快上楼,打开房间门,看见她好好的站着,看起来已经痊愈。 “太好了,我还以为还要等很久你才会醒来。” 在她脚边,七八只品种不同猫咪歪着脑袋端量一会,然后踩着猫步走到林怡旁边,伸出粉嫩的小爪爪,软绵绵的喵喵叫,试图求抱抱。 林怡对猫咪挺喜欢的,顺手抱起两只,到床上盘腿坐下,有些庆幸的笑道:“对啊!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能活着真是太好啦。” 她把脸埋进猫的毛毛里,狠狠吸了一口,满脸幸福。 沈果去厨房拿了碗粥过来,雪白的大米里混着些许肉糜,上面飘着几颗翠绿的葱花,适合大病初愈的人食用,林怡也确实饿了,端起碗直接吃了起来,本来就没多少的粥很快见底。 “对了,阮阮呢,怎么没看到她。”吃完粥,林怡拿纸巾擦着嘴问。 沈果脸上闪过一丝黯淡,她低头看着空碗的花纹,隔了一会说:“大人...离开了。” 林怡没有多想,“那她什么时候回来,是出去找房子了吗?我刚刚听到说这里要拆掉重建,其实搬走也好,公寓位置有点偏僻,照我说就搬到京都去吧,我家有好几座别墅,环境可好了...” “林怡。”沈果打断她的喋喋不休,语气有些苦涩:“大人死了。” “有座别墅还有游泳池——”林怡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艰难问:“...你说什么?” 沈果闭上眼睛,时隔一个月,再次提起这件事,她依然难过的不行,“沈阮死了,为了封印天女——” “你骗我!”林怡不等她最后一个字落音,刷的一下从床上站起来,趴在她腿上的猫受到惊吓,瞬间跳开。 她顾不得春日的天气还有些冷,直接穿着单薄的衣服冲出房间,把客厅阳台翻了个遍,但是没找到自己想看见的身影,于是一把拉开门,朝外跑去。 沈果从后面追上来,把她拉住,“你要去哪。” 林怡不知什么时候哭的满脸湿漉漉,眼睛泛着明显的红,像失去亲人的幼崽,大声道:“我要去店里找阮阮,她一定在那里。” “店铺早就关了。”沈果只觉得喉头一阵哽咽,她深吸一口气:“大人说,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我不信,你在骗我,阮阮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死。”林怡捂着耳朵蹲下,像蜗牛把自己缩进壳里。 沈果知道这很难接受,起初她也这样,觉得天彷佛都塌了,现在自己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 因为刚刚醒来,身体还没调理好,情绪过于激动,林怡哭了没多久又晕过去。 再次醒来是下午。 沈果担心她做傻事,一直在旁边守着,她一醒,就有些紧张。 “你走吧。”林怡把手搭在眼皮上,语气平静:“我自己待一会。” 看起来冷静下来了,沈果松了口气,“我出去做饭。” 林怡翻过身,没说话。 . 几天后,林怡和沈果一起去了京都。 公寓三楼空了下来,迎来两个不速之客。 “为什么不和她告别。”裴遇看向站在阳台前的人,阳光落在她脸上,更衬得她苍白虚弱。 其实还没死的沈阮摇摇头,阳台的花草因为没人照顾,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她拿起放在旁边的喷壶,轻轻按下,水雾落在花叶上。 “不想见她。”沈阮凝视着翠绿的叶子低声回答。 她没能阻止天女,封印失败了,虽然侥幸留下性命,但是伤的太重,剩下的时间不多。 离开幽冥的天女告诉她一件事,不是让她死的明白,而是为了嘲讽她有多愚蠢。 萝迦早知道自己会死,所以和天女演了一场戏,让她心甘情愿,用自己一半寿命,去换她轮回。 从忘川第一次遇到她就不是意外。 萝迦是刻意去找她,否则日理万机的女君,怎么会搭理一只弱小又可怜的小鬼。 天女告诉萝迦,如果想有朝一日重新回到地府女君的位置,就需要下一任女君豁出半条命。 而天女则在适当的时候联系沈阮,告诉她救人的方法。 完美配合。 天衣无缝。 自己尽心尽力护着的人,从头到尾,都在欺骗她。 可就算知道真相,沈阮也没办法对她下手。 无论是否利用,萝迦的教导和养育,都不是假的。 所以她没办法面对林怡。 只好让女荼告诉沈果,自己死了。 “其实萝迦要是把一切直接和我说,我不会不同意。”沈阮自嘲的笑了笑。 “人心难测。”裴遇视线落在她指尖,很瘦,能看到指骨的轮廓。 “我说过对女君的位置没兴趣,可是曼陀罗不信我,萝迦也不信我。”沈阮一直没什么上进心,更不想掌握谁的生死,只是不想被抢走食物,只是想过的好一点。 能够吃饱,有地方住,就够了。 裴遇没有说话,沈阮也没说话。 隔了很久,她才重新开口。 “我死之后,给我选一块风景好点的墓地吧,我喜欢人间。” 她是没有机会入轮回的人。 阿舍曼之毒会将她的神魂消耗殆尽。 但是葬在人间的话,自己可以安心沉眠。 裴遇终于开口,他说:“女荼会有办法的。” “她只是安慰我,我知道。”沈阮不害怕死亡,甚至想到能放下一切,就觉得轻松:“你不要难过。” 裴遇眼底快速闪过什么,抬头看她。 沈阮彷佛没发现,自顾自道:“裴遇,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裴遇看着她的身影,她终于察觉到了。 第一次遇到沈阮,是在封印之地。 妖魔的残魂围绕在人皇墓附近嘶吼,这些东西,死了几千年都没忘记是谁杀了它们。 忽然有天,他发现封印之地闯入了不速之客。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浑身是伤,心口破了个洞,污血弄脏了大半张脸,但是还是很好看。 她的身体倒在他旁边,用神魂逃了出去,那时候他只差一步就能化出人身离开这鬼地方,而沈阮无意落在剑身上的血,帮了他一把。 后来他去了人间,偷偷跟了她很久。 她伤势很重,养了好十几年才稍微好了点。 他很想帮她,但是她心防重,看似随和,其实根本不那么容易接近。 裴遇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等知道的时候,已经不想放手。 可是始终没想到,沈阮发现他喜欢她这件事的时候,是在现在。 “唉。”沈阮好长时间没等到他的回复,叹了口气:“你们为什么总是喜欢弯弯绕绕,无论是骗我,还是喜欢我,直接告诉我就好了。” 裴遇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沈阮觉得自己这一世活得真是糟糕。 沈瑭喜欢她,不敢告诉她。 萝迦要骗她,不敢和她坦白。 连裴遇,也从不对她说喜欢。 他们都没给过她选择的机会,就擅自做出了决定。 阳台的躺椅没有搬走,旁边的小茶几也在,还有那本她到现在没看完的《山海经》。 她在躺椅躺下,只觉得困意前所未有的浓,一直努力保持清醒的神志在摇摇欲坠,沈阮闭上眼,声音近乎呢喃。 “谢谢你陪我。” 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结束。 女主肯定不会狗带! 下一章番外就让她活过来。 喜欢be的小可爱看完这章就可以了。 第77章 番外一 考验 “小心!”裴遇箭步上前, 千钧一发之际抱着沈阮旋身一转, 卡车在他们身边擦过, 两人齐齐滚倒在路边的花坛草坪里。 险些撞到人的司机吓出一身冷汗,什么睡意都没了, 把车停了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下来。 目睹事情起始的路人纷纷走过来。 有人报警,有人叫救护车,差点酿成车祸的司机腿软的瘫坐在路边, 倒春寒的季节还没过, 衣服愣是被一身冷汗湿透。 裴遇伸手撑在草地上, 避免压着她, 低声问:“没事吧?”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的距离极近,眼里的紧张多的无处可放, 悉数被沈阮看去。 第83节 裴遇生的好看, 她一早就知道。 这样的距离, 沈阮发现他的眼尾微微上挑,微微皱眉的模样都好看得有些要命了。阳光洒在浓密的睫羽上, 投下淡淡的阴影。 沈阮心里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 她没受什么伤,只是腿上被擦破了点皮, 有血迹渗出来,除此之外, 别的任何不适都没有。 于是老实摇摇头。 围观的路人忽然尖声叫了一下。 “小伙子,你头上流血了。” 沈阮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伸手摸了摸他后脑勺,一片湿润。 “裴遇, 你受伤了。” 裴遇把她放开,到一边坐下,好心的路人送过来几张纸巾和碘酒,他拧开瓶盖,把纸巾弄湿,小心的清理她腿上的伤痕。 “哎。”沈阮缩了缩脚,被裴遇伸手按住。 “伤口有很多细菌。”他抬头看她一眼,又垂眸,轻柔的用碘酒湿润那片擦伤:“疼的话告诉我。” 这点小伤就是不处理也没什么。 沈阮把心里话咽回去,他的伤看起来比自己严重多了,大概是护着她的时候,脑袋磕到路边的石头。 救护车和交警很快过来,医生一下车就认出裴遇。 “裴医生怎么了,快快快,扶他上担架。”医生下意识把情况比较严重的裴遇当成车祸主要受害人。 裴遇一指沈阮道:“我没什么事,先给她看看有没有内伤。” 沈阮哭笑不得,这人血都流成这样,怎么还不紧不慢,就算不会死,那也很疼的吧。 医生简单的看了下,“这姑娘没事,就是擦伤了点皮,过几天就好了,倒是你,裴医生,你的伤要赶快处理。” 裴遇轻轻嗯了一声,却没动作,视线落在不远处被交警盘问,缩头缩脑的肇事司机身上。 司机对自己疲劳驾驶险些撞到人的事实供认不讳,非常配合,一点没有要推卸责任的意思,忽然觉得后背很凉,回头一看,满头是血的男人正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他身体一抖,像被电了一下的死鱼,牙齿上下打架。 低头记录完的交警一抬头就见司机脸色青白,看起来吓得不轻,纳闷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 司机避开男人目光,哆哆嗦嗦道:“是,是。” 救护车把裴遇和沈阮送到医院,司机则被交警带走。 裴遇缝了几针,被安排在医院的单人病房休息,没什么大事,只是有点失血过多,沈阮在旁边作陪。 他在医院的人缘好像不错,来了好几个医生看他,还送了果篮,闲来无事,沈阮洗了个苹果。 说起来,她之前来过这医院一次,处理婴鬼。 点滴一滴滴落下,两个人都没说话,病房里只有她削苹果皮的沙沙声。 忽然,她抬头,“你看着我干什么。” 裴遇靠着病床坐着,他的伤在后脑勺上,不能躺,医生建议是趴着或者侧脸睡,但被他拒绝。 他嘴里有点点血腥味,是刚才救人时候不小心咬破了点皮,舌尖在上面轻轻一撩,开口:“你怎么样?” 沈阮看他表情知道他问的不是车祸这事,而是别的,她垂眸看着手指,眼里微微有点疑惑:“没有,我感觉挺好的。” 除了没有法力,身体和神魂都很好。 闭上眼的时候,沈阮已经安心接受死亡,但没想到还能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她没来记得问裴遇做了什么,起初醒来,头很晕,对外界只有朦胧的感知能力,过了差不多半个月她才彻底清醒。 “我一直想问,你做了什么?”沈阮从没听过,中了阿舍曼之毒的人还能活。 幽荧是个例外,也许是因为她也是天界的人,所以最后没真正死去。 沈阮暗暗猜测。 裴遇垂下目光,落在雪白的床单上,“你怎么救林怡的,我怎么救你的。” 沈阮拿着刀分苹果的手收紧一下,又很快松开,她注视着裴遇,铿锵有力的道:“不对,你撒谎。” 不待他说话,沈阮迅速道:“林怡当时的情况和我完全不一样,你不要试图骗我。” 她双目紧紧盯着裴遇。 “好。” 隔了一会,裴遇嘴里吐出一个字。 沈阮紧皱的眉头稍微松了点,把手里分好的苹果瓣递过去,“我很感激你,但是不希望被蒙在鼓里。” 死而复生,肯定是有代价的。 而付出代价的人显然不是她,她感觉得到,她的法力没有消失,只是暂时无法使用。 “沈瑭把你的心脏还了回来。”裴遇声音比平时要稍微沉一点,沈阮没听出来,被他话里的内容惊了一下,不由自主摸了摸胸口。 跳动的。 她醒来一直没有注意这件事。 心脏离开太久,已经忘了这里。 接下来裴遇把她‘死’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合眼之后,裴遇当即将她快溃散的神魂锁在身体里,然后去了地府。 女荼能救她第一次,肯定也能救第二次。 连沈瑭也主动交还了心脏。 但女荼说自己无能为力。 然而最后,谁都没想到是有苏救了她。 沈阮被真相惊了一下,有点恍惚,“她怎么可能救我...” 事实上裴遇最开始也是这种反应。 天女嘴角翘着,笑容毫不掩饰她不怀好意:“怎么样,要不要我救她?” “救。”他冷冷看天女一眼,“你最好说到做到。” 天女脸色缓缓沉了下去,“我可真讨厌你...把人抱过来。” “...代价是什么?”一个声音响起,裴遇回过神来。 他咬了一口苹果,甜里又有点微酸的味道溢满口腔,“你变成了普通人,要经历生老病死,永远轮回下去。” 这是代价? 沈阮不太相信,但是她也想不到更多。 不过换个角度看,一下子让她轻轻松松去死,和永生不变的轮回,天女大概觉得后者的惩罚更严重。 沈阮很快接受这个答案。 没注意到裴遇眼底一瞬间闪过的不自然。 代价当然不是这个。 而是他换沈阮,替她魂飞魄散。 不过幸好,他有一世的时间陪她。 病房外有人敲了敲门:“裴医生,到吃饭时间了,需要盒饭么。” 专人送饭上门,一般人没有这待遇,也就因为裴遇是医院医务人员。 沈阮回头看裴遇:“你饿了么。” 话音落下,病房里响起咕咕两声。 沈阮神色僵住,揉了揉肚子。 有点尴尬。 裴遇似乎很轻的笑了一声,然后他朝门外说:“进来吧。” 送饭的是个小护士,杏眼圆溜溜的很可爱,脸颊旁边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不笑的时候都很明显。 她手里只有一份盒饭,用蓝色保温盒装着:“裴医生,你头还疼吗。” 裴遇并不答话,而是指挥她把饭盒放下,然后礼貌又不失疏离的送客:“谢谢。” 这是他一贯的态度,不亲近也不让人觉得不舒服。 小护士有些失望的离开。 “你吃,我不饿。”裴遇随手拿起放在床边的医院小册子,修长的手指翻开书页。 沈阮一看饭盒就知道这肯定不是医院配备的东西,说不定是人家护士的小心意,想到这,她就没什么胃口。 “人家专门给你带的,你吃吧,我出去买点东西。”她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 还没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下地的声音,回头一看,裴遇拔了点滴,血珠从经脉里渗出来,而他视若不见。 “外面东西不干净。”裴遇从她身边经过,外套挽在小臂上,“去我家。” “行。”沈阮没多纠结,她也不太喜欢吃外面的食物。 回家两人坐的地铁,74号公寓拆迁之后裴遇搬了家,是栋环境不错的小别墅。 沈阮当然不会丧心病狂到让病号给她做饭,于是一进屋,她就主动问:“你想吃什么。” 语气镇定,态度自然。 像是家里的主人。 裴遇把外套挂衣帽架上,视线落在已经打开冰箱检查食物储存情况的沈阮身上:“...都可以。” 他不挑。 冰箱里食物不多,看的出来主人平时不怎么在家里做饭。沈阮拿着鱼,不太确定裴遇能不能吃,要不要忌口,毕竟他本身是剑灵,不能和正常人一概而论。 她语气迟疑:“你能吃鱼吗?” 第84节 裴遇正好从洗手间出来,擦着水珠,“可以。” 沈阮于是把鱼拿出来,熬了鱼汤,汤色奶白,因为洒了点胡椒粉,一点腥味都没有,又做了几个清淡的菜色。 两人沉默的吃着饭。 沈阮忽然开口:“裴遇,我想找你借点钱。” “为什么。”裴遇正在喝鱼汤,瓷白的汤匙轻轻碰了一下碗壁。 沈阮慢吞吞扒着饭,裴遇照顾她这么久,自己现在已经好了,又怎么好意思赖在他家里,而且—— 她还没有想好,接下来要怎么面对裴遇。 虽然自己知道裴遇对自己的心思,但他并没有开口表达想要交往的意思。 也没有挟恩图报要求和他在一起,这一点是个君子。 不过挺尴尬的。 沈阮默默想。 她的钱都交给沈果打理了,现在穷的真实。虽然能联系到她,但是沈阮不想让林怡知道自己还活着的事。 沈阮只能厚着脸皮跟裴遇借钱。 “不借。”裴遇平静拒绝,抬眼注视着沈阮,“你是我救的。” 沈阮茫然,不明白他提这件事的意思是什么。 “有个东西我买了很久,现在我想应该是时候给你了。”裴遇起身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在无名指上摩挲片刻。 沈阮:? 一枚戒指从指尖被推进指根,牢牢套紧。 裴遇低头在戒指上亲了一下,理直气壮:“我救了你,你必须嫁给我。” 沈阮哑口无言。 刚才是谁觉得他是个君子的? 银白戒托中间是类似红宝石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材料,但是沈阮莫名的喜欢它的造型,如果她平时看到这款戒指,想必也会毫不犹豫买下来。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裴遇还在看她,眼底有别样的情绪在流动。 像是被按在心底深处的,蠢蠢欲动的恐惧。 他在害怕。 沈阮想了想,是怕自己拒绝。 她把手从他手掌里抽回,感觉对方呼吸微乱了一下。 “裴遇,我觉得不能就这样嫁给你。” 沈阮试图把戒指脱下来,但戒指可能有问题,脱不掉。 裴遇垂眸,“那就留下它吧,做个纪念。” 他把碗筷收了扔进水池,动作微有些大。 沈阮站在厨房门口等他。 “我们应该先试试谈恋爱。” “嗯?” 沈阮觉得脸有些热,她其实不是那么主动的人。 “我说,先试试谈...” 对方几步走过来,眼眸亮的惊人。 “你说真的?” 语气全是惊疑不定的狂喜。 生怕这是一个梦。 沈阮在他灼灼逼人的目光下,小小的‘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探头。 不要喷我人设问题呜呜呜,我自己都知道好崩。 第78章 番外二 恶趣味 一叶小船从上游流下来。 有苏将手伸出船舷, 软软的嫩白手指浸入冰凉凉的忘川河里, 周围化成细小白鱼的水鬼受到吸引, 纷纷聚拢过来。 白鱼身上的鱼鳞覆有零星银色粉末,在水里游动之时, 像是极美极美的星河。 它们追逐着玉似的手指尖尖,好奇的用嘴巴轻轻啃咬,丝毫不疼, 有点痒痒的, 还挺舒服。 有苏曲起手指, 在水里轻轻弹了一指头, 吻着她指尖的白鱼受到惊吓,迅速四下逃窜。 “哈哈哈。” 有苏被逗的笑趴在船舷边上, 明明是不太有趣的事, 她却笑个不停, 最后连眼泪都出来了。 “真有意思,哈。”她抬手擦去眼角水光, 把手从水里抽回来。 真是个大笑话。 小船顺流而下,下游岸边女荼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有苏从小船跳上岸, 听到她有些无奈又忍耐的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管管地府的事?” 曼殊沙华离开后,地府勉强能运转, 逃出人间的厉鬼也抓回来七七八八,但轮回那边出了问题。 六道轮回,原本是强行借有苏的力量在保持流转,但有苏离开幽冥后, 这种强行借的办法就不能继续了。 要不是被按死要在这打一辈子白工长工,女荼真的很不得拔腿就走。 ——这烂摊子她收拾不了,爱谁人间大乱兵祸四起民不聊生的。 心里是这么想,但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有苏挑起眼角,斜睨她,“我看起来像是闲得发慌做好事的人?” 当然不是。 女荼默默回答。 她认识有苏这么久,对她熟的不能再熟了。 这位天女,不像她拥有菩提心肠又劳模般的姐姐将离,也不像她事事亲为有勇无谋的弟弟衍余。 她要不是生在上古天界,估计早就被人当魔头灭了。 尽管很想说实话,女荼还是用毕生力量克制住了。 她态度诚恳,像人间卖楼的销售尽心尽力无所不能忽悠:“如今天道崩塌,诸神寂灭,仅存的神明只剩太阳烛照与你,烛诏要看顾人间,所以地府这里……” 她未说完,有苏懒懒摆手,简短有力拒绝:“我不听。” ……女荼差点被一口气呛到,艰难的咽了下去。 “我被幽冥关了这么久,人间不知怎样。”有苏语气感慨:“我当年那个山头不知如今还在不在?满山花里胡哨的小少年小娘子应该长大了吧,真有点想它们了,不如现在就动身去看看。” 听她提起第二句,女荼冷汗都出来了。 时间过去太长,她竟忘了这事! 有苏年少时与衍余不对付,一次无理取闹不成功后搬到人间居住,霸占了座山,做起舒舒服服的山大王,沾她光,山间不少花草树木得以成精化人。 那些小妖天性里喜欢亲近有苏,不分昼夜游荡在她篱笆院子外头,草木化成的精怪大多容貌不俗,且心性单纯,久而久之,有苏对它们也就心生了那么点喜爱。 而天女和一群杂七杂八的小妖混在一起,这件滑天下之大稽的事很快传开。 将离为此告诫过有苏,让她注意分寸。 有苏对将离的话一贯是听的,但偶尔也会选择听完就忘,那群小妖就是其中之一。 女荼脸色不大好。 沧海桑田,原本的山成了繁华大都市,那群小妖,当初更是被闻昭砍瓜切菜似的都杀了,现在都不知道轮回了多少遍。 女荼暗暗焦急后悔,早知道这样,闻昭动手时她怎么说也意思意思救一两个出来,也好今天拿来做做人情。 “人间变了许多模样,也没什么好去瞧的。”她语气轻柔笑容尴尬,“地府这里不好么,酆都你没去过吧——” 有苏没有任何诚意的捧场,打断她未完的话:“哦,是啊。”右手诚实的在半空画了个门,依稀能看到门后人间景象。 不知是哪个四线开外小城市居民区,巷口处有辆卖早餐的三轮车,生意红火,早起的上班族和学生党一波波来去,夫妻俩忙得热火朝天。 眼见有苏提脚要跨过门,女荼吓得眼皮一跳,上前将她拦下。 “不能去!”嗓子都有点儿声嘶力竭的味道。 那地方这么多活人,有苏一过去,凭空冒出头,就要坏事了! 凡人震惊是小的,就怕有苏后脚刚踏上地面,城里凡人都要被活活旱死,瞬间暴毙不是开玩笑。 要是再死一城人,别说这支离破碎的地府装不装得下,就是摇摇欲坠的天道,也会立刻给有苏降下神罚,形神俱灭说来就来。 女荼急得几乎窒息,混乱间灵光一闪。 她几乎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脱口而出,“姜闻昭入了轮回。” 有苏浑身一僵。 女荼惊觉自己说了什么,瞬间后悔。 姜闻昭于天下有大恩,若非他,人间还是妖魔乱舞之相,所以在此之前,女荼一直骗有苏,姜闻昭因为戮杀天女,遭天雷轰顶,形神俱灭。 有苏唇角翘起,声音里却一点笑意没有:“你还有什么瞒我。” 是很平静的语气,但越平静,就越不像天女的性格。 第85节 女荼沉默,她不能再说了。 忘川两岸,彼岸花开的浓烈,像是一场不会熄灭的大火。 有苏看着她,眼珠子黑玻璃一样明净,声音带了几分诱哄轻轻说:“女荼,他在哪?” 女荼知道闯了祸,抿紧嘴唇,打算死不吭声。 姜闻昭是在天道里挂了号的人,要是被杀了,不仅动手的人会受到惩罚,连她也逃脱不了干系。 死从来不是最可怕的事。 有苏等了一会连个屁都没听到:“再不说我走了。” 说完作势要走。 女荼没继续拦她,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痛苦模样,最后变成‘你去吧,要死我不拦你’的表情。 有苏忽然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冷淡矜持的神女荼,她和现在比起来,可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时光太可怕了。”有苏低声说了句。 谁都想不到,神女荼成了女荼之后,从头到脚就像换了个人。 风从很远很远的酆都吹来,忘川河边飞花漫天,河水如冰白锦缎流淌,奈何桥头挂着的灯笼被吹的微微扬起,附在上面的幽幽萤火四下逃散。 有苏仰头静静看了会天空,忽然开口说:“你听到没?” 女荼一心想着让她忘了自己刚才的话,这会她主动开口岔开话题,简直是求之不得,连忙凝神去听,过了一会,她有些忐忑,道:“什么都...没有?” 说完这句话,有苏半晌没继续开口,似乎方才只是随口一问。 女荼去看她神色,发现她双眸轻轻阖着,右手微微抬起,秀美的手指在虚空中起落,彷佛在弹看不到的琴。 “......” 女荼眉心皱起,她在玩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了有苏的意图。 冰蓝的光芒从她指尖泄露出去,渐渐彷佛有熟悉的清脆凤鸣盘旋回荡在地府漆黑的上空,女荼抬头,只见夜幕之下,一只凤凰灵体乍然显形,焚烧罪恶的火焰在它身体表面经年不息的燃烧,凡是有罪的灵魂,都会因为这火焰而感到痛苦。 熟悉的剧痛从骨髓深处蔓延出来,女荼咬牙抵抗,有些不敢置信:“你这么卑鄙?” 有苏不答,依然闭目单手弹琴,凤凰随着琴音在地府上空翱翔,火焰照亮每个角落,十八层地狱的惨叫声响彻天地。 大约一盏茶后,凤凰在半空中体型急剧缩小,长而华丽的尾羽化成细软绒毛,它胖滚滚圆乎乎的身子落在有苏肩头,嫩黄小嘴发出‘啾啾’叫声,除了头顶漂亮的羽冠,外形同普通幼鸟无异。 有苏伸手去逗弄小凤凰,用近乎威胁的命令语气淡淡道:“告诉我姜闻昭在哪。” 女荼忌惮的盯着小凤凰,远离再远离,等到了个稍微安全的距离,才说:“我不知道。” 有苏的手一抬,站在她肩头的小鸡崽子蠢蠢欲动。 女荼臭着脸说:“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小鸡崽子用嫩嫩的小嘴啄了一下有苏肩头,翅膀拍拍肚子,啾的叫了两声。 我饿了,给我找吃的去。 有苏漫不经心摸着它柔软的绒毛,“嗯,晚点带你出去吃饭。” 女荼其实一直用眼角余光盯着小鸡崽子,她实在忍不住,“凤凰不是死绝了吗。” “封印之地有一小簇涅槃之火。”有苏笑意不善:“出手帮了一把,没想到成功了。” 女荼脸色像吞了只苍蝇。 她出入封印之地数次都没看到,要是早发现,肯定泼桶水上去助它烟消云散。 小鸡崽子愤怒的用小爪子在有苏肩头蹬了两下。 饿了!!! 有苏拿手指推了推它:“我帮你看守地府三百年,让我看看你们六道轮回的记录。” 小鸡崽子倒摔一跟头,勉强用爪子勾住她衣服。 高冷高贵高傲的小凤凰被胆大包天的天女魃戏弄的发火,愤怒的‘啾’一声,扇动翅膀摇摇晃晃飞起,冲着她的脸当空一记飞踹,有苏轻轻松松抓住那只嫩黄的小爪丫,一指头将它弹飞出去。 女荼:“......” 目送小凤凰坠入彼岸花丛,她嘴角抽搐,好歹也是神兽,这么玩不好吧。 “六道轮回哪有什么记录...” 她试图糊弄过去。 事实上,记录有,但是她不能确定上面是否有姜闻昭的记录,因为当初,是第一任女君亲自送他去投胎,他的来去是秘密。 有苏目光在她身上游弋,眼底很有几分纳闷:“我看起来像是傻子?” 不,不像。 像魔头。 女荼默默在心里答了句。 “让我去看记录,我保证不动他,在帮你看守地府五百年。”有苏开始谈判,她不是多好脾气的性子,没空和她纠缠:“这是我最后的退步,要是不同意,我现在就去人间,把全部人都杀了,里面总有一个是他,到时候大家一起死。” 她抱着手臂冷笑。 女荼被她的疯狂惊了一下。 她知道,她这是认真的。 摔进花丛的小凤凰终于艰难的飞起来,它心存恨意,不肯再站阴险毒辣的天女魃的肩头,转而瞄准另一颗脑袋,降落。 女荼:“......” 距离太近,熟悉的痛苦迅速爬上来。 三秒后,一道漂亮的抛物线飞出去。 女荼丝毫不记得自己之前还在腹诽有苏的行为,扔完小凤凰,她心里也有了决定,正色道:“可以,我带你去看,但是不保证上面有姜闻昭的记录,另外,我们对着天道起誓,要是违约,神魂将永生永世受天雷之刑。” 不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出尔反尔对有苏来说简直太正常不过。 到时候她要是反悔,自己根本不能拿她怎么办,她需要用天道来束缚有苏。 有苏轻轻笑:“好啊。” 遂,起誓。 小凤凰终于又艰难的飞起来,它愤怒的看着两个混账女人,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在何处落脚。 ——高冷高贵高傲的凤凰是宁死不肯下地走路的! 这是它最后的倔强! 誓约达成,有苏似乎才发现扑着翅膀努力飞起来的小凤凰,心情甚好的主动伸出手掌,供它停落。 小凤凰盯着令自己颜面尽失的天女魃,假装无事发生般跳进她手掌,并悄悄在上面打了个滚。 有苏转头看她:“走,带我去。” 发了誓,女荼就不担心了,她走在前头,忽然想起什么:“那个剑灵...” 她那少得可怜的同情心在作祟。 有苏语气清晰可辨的冷淡下来:“哦,我骗他的。” “你为什么要骗他,万一他不愿意——”替曼殊沙华灰飞烟灭什么的,女荼真是搞不明白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有苏冷哼一声。 “那他就该死。” 女荼:“......” 这个天女怎么这么别扭? 分明之前还想杀了曼殊沙华,等她真出事了又急忙忙救人,救就算了,还得故意吓人。 女荼用短短三分之一秒时间可怜了一下被欺骗的剑灵和曼殊沙华。 作者有话要说:  挺多番外想写的,安衍和娱乐圈金主大佬啦,或者烛炤和林怡,23333。 这章算是铺垫吧,如果以后我开有苏的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