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去哪儿了》 第一章 我欲寻龙 十二月冬,夜。 夏族,神州西北内陆地区一块荒凉而贫瘠土地上的小部族。 鹅毛大雪在寂静夜色中舞动,映着月光熠熠生辉,这是溢于言表的美。雪落在地上屋檐上便迅速堆积起来,不久整个部族都银装素裹般分外好看。 瑞雪兆丰年。 在西北荒垂,这块气候干旱而贫瘠的土地上,如此大雪格外难能可贵。 大雪初下,夜还尚早之时,村庄内三两族人走动寒暄,几名幼童相互嬉戏打闹。难得的大雪使他们暂时忘却了曾经的苦痛与彷徨。 夜渐渐地变深了。 随着夜深,村庄之中也渐渐地愈加安静起来,部族中点点灯光一个接一个的熄灭,夜幕下唯有一盏孤灯依旧明亮,在这凄迷的夜色之中久久不肯熄灭。 孤灯下,烛影旁,映着一个妇人的面庞,她在述说着部族的传奇。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 洪荒定,万象始,人类便在神州之上开始繁衍。 又过许久, 在遥远的东方,那广袤而富足的土地上诞生了一条青龙,青龙法力高强又嫉恶如仇,于是很快便有一位美丽姑娘爱上了他,随后青龙和那位美丽姑娘历经千万险阻,终于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这便是我们大夏族的起源,而那条青龙则被尊称为“祖龙”,我们则都是龙的传人。 望着床上自己的孩子,面色慈祥的妇人掖了掖被角继续说道:“我们是龙的传人,身上也都留着龙之血脉,我们比其他的人类更加的强壮,更加的有力。每隔十年祖龙都会重新现身在部族之中,为我们族人布泽使我们力量觉醒。” “就像那样?”床上的男孩将手快速地探了出来,指了指屋内一扇已经被时间消磨得泛黄而模糊的古老屏风上镌刻着的图画,随即身子便打了个寒颤,迅速将手缩回了被中。 “就像那样。”那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又将那孩子的被角掖得更紧了些。 凝着窗外漂泊着的雪花那妇人不由得微微叹息了一声:“这般大雪,我去加些柴火。”起身未走出两步却又回头道:“待在被子里,不许出来。” 那扇存在了不知多久的古老屏风自从男孩出生开始就一直放在屋中,但他却从未注意过。 但是今日,不知是这大雪的魔力亦或是母亲生动的故事,望着那破旧的屏风男孩似乎升起了无穷的兴趣。画中一幕幕好像有了生命般活了起来。跃动的人物和那变换的场景,似乎在向他诉说着部族古老的传说。 莫名地,男孩忽然觉得那扇一直摆在家中无人问津的破旧屏风此刻竟在呼唤着自己。 裹着被坐起身来,男孩有些勉强地一点点将身体挪到床沿边上。红润的小脚从被中缓缓探出,刚一触地便如同触电一般缩回了被中。 冰冷的地面令冻得他打颤。 许久,男孩咬着已经发白的嘴唇望着那扇屏风又望了望地面。 终于,那只红润的小脚再次从被中探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点在了地面之上。又是一下寒颤,那只脚再次如触电般抬了起来。 只不过,它没有再次缩回被中而是片刻之后再一次踩在地面之上,那双小脚被冰冷的地面冻得由红润变为青紫但却坚定地再没有抬起。 男孩裹着被蹒跚着来到屏风前,一只手紧紧按住被角不让被从自己的身上滑落,另一只手缓缓地从被里探出,指尖轻柔地划过那屏风之上的一幅幅画面。 忽然一股无比强烈却又十分柔和的力量顺着指尖涌入了男孩的脑中,一幅幅画中景象在男孩的脑中犹如幻灯片般不断地涌现,渐渐地这些静态的影像缓缓地汇聚在了一起,仿若身临其境般在男孩的身边呈现着部族的传说。 祖龙的出现,与人类女子的相爱,夏族的诞生,祖龙每十年一次的布泽,布泽后部族战士血脉的觉醒,浴血的奋战,强大的部族和繁茂的土地以及族人们发自内心的笑脸。那些男孩懂得的、不懂的全部一一呈现在他的脑海中,男孩仿佛不能自拔般沉浸在那些美好之中,那里远离现在的贫瘠和荒凉,那是大夏族最为鼎盛时的繁茂。 将男孩带回现实的是母亲的一只手。 不由分说,妇人一把便将已经冻得赫赫发抖却恍若未觉的男孩连同被子一起夹起带回了床上。 “谁让你下来的?” 妇人那原本慈祥的面孔如今已充满了怒气。 男孩嗫嚅着,目光忽又闪过那扇破旧的屏风,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迎上了母亲那愤怒的眼神,满腹话语瞬间便烟消云散。 许久,男孩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 “那……那真是我们夏族吗?” 此时男孩已不敢再将手探出被外,只是一双大眼睛眼巴巴的望着屏风轻声道。 妇人默然良久点了点头。 “那如今……”男孩没有说下去。 妇人再次默然。 望着窗外依旧幽幽的雪景,妇人的眼中有些出神,似在回忆,口中继续着刚才的故事。 祖龙每十年便会重临部落为部族的战士布泽,以激发他们体内的龙血血脉,因此当时的夏族有着神州之上最强有力和顶尖修为的战士。强大的力量使得夏族子民占据着最为富饶的土地,周围部族虽然垂涎但却忌惮着夏族的龙之血脉,秋毫不敢犯境。 然而百年前祖龙却不再前来布泽,失去了祖龙布泽,夏族战士血脉无法觉醒也就无法修炼更为高深的法决,而已经觉醒的战士却在慢慢的战死与老去,因此…… 母亲后来所说的一切男孩恍若未闻,脑海中只是浮现着部族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衰败。 “我要找到祖龙,将他带回部族重振部族曾经的辉煌。”男孩望着母亲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屋外的雪已经很厚了,夜更深。 伴着幽幽的月色,村庄之内最后一丝灯光也已熄灭,就犹如以往无数个夜晚一样。 不同的是黑暗中男孩那双明亮的双眼和被中那紧握着的双拳。 或许无人知晓,夏族的命运从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改变。 第二掌 小雅的信 又七年。 七年间夏族又向西迁徙了七十里。 终于在一个被黄土堆积而成的山丘中的山坳里扎根。 在这片似乎见到一丝绿色都已经颇为奢侈的贫瘠土地上,他们已经平静地生活了三年。 夜已阑珊东方既白,正是一日初始之时。然而部族中还是静悄悄的,似乎连守夜者和打更人都已经沉沉睡去。的确,他们已不需再防范他人的觊觎。因为即便是最为穷凶极恶的强盗与掠夺者也不会多看这坐落在如此贫瘠土地上的弱小部族一眼。 然而夏族的族人们却很高兴。 终于他们不需在日以继夜的防范,终于他们不必再疲于奔命的迁徙。 百年间的屈辱与部族的急速衰弱已经使他们几乎忘记了自己是龙的传人,身体中蕴含着龙之血脉。与七年前相比这里虽然更为贫瘠但他们却更加的快乐,因为终于有一片土地能让他们平静的生活下去,他们只想平静的活下去。 苦难毁灭了他们家园的同时也磨灭了他们的理想。 或许有人例外。 晨曦之中,启明星下映着一个少年单薄的身影。 “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零三……” 蹲起的次数并不算多,莫说是对一个身怀龙族血脉的少年即便是一个羸弱的普通人类只要稍加练习也可轻松完成,但是少年却是做得格外吃力。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打湿了他的鬓角,早起时束起的整整齐齐的发髻已经有几缕凌乱地散落在他那略显苍白的面颊,他那颤抖着的双腿随时可能崩溃,任谁看去少年都已难以为继。 然而少年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百零九,一百一十……还有三十二个。” 少年的双拳紧握,他的眼前却有些朦胧。 恍惚间,一名少女站在少年的身旁,她姣好的身段配上十四五岁正好的年华,眼含着笑意静静地望着少年,却丝毫没有劝阻少年停下的意思。 晨风微拂,舞动着少女的青丝。她的双手交叉着握在胸前,一条淡粉色手绢夹在少女的掌心。手绢很美,亦如她的主人,伴着湛蓝色的旗袍和少女那略显急促地呼吸间起伏着的酥胸,这一幕足以令无数的男人血脉喷张。而然只有极为细心的人才能发现夹在少女掌中的手绢已经被汗水洇湿了大片,而且还在慢慢地晕染着。 “一百三十一……一百四十一,一百四十二。” 终于完成的少年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有些清秀的稚嫩面庞。望着少女那漆黑的眸子,与那递来的淡粉色手绢,少年的嘴角露出了苦涩的自嘲。 指尖触及手绢的刹那,幻影便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少年那只还在颤抖着的手。 “七年了,我每天都坚持不缀地练习,还是只能做到这些。” 不知是因为剧烈的运动亦或是其他原因,少年的脸色更显苍白,他的眼神开始游移,他忽然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逃离眼前的一切。 就在此时,那少女却又回来。 少年感到有东西握住了自己颤抖着的手。 那是少女的一双柔荑,初有些冰冷后有些潮湿。 少女依旧眼含着笑意静静地望着少年,她漆黑眸子中散发着光辉。 少年却仿佛回到了七年前。 七年前那场大雪后的夜晚,有一个小男孩悄悄地将一个小女孩拉到一个大树下,伴着寂静的夜顶着皎洁的月光,男孩伏在女孩的耳畔,轻声诉说着他的理想。 “我要将不见了的“祖龙”带回部族,让它重新为我们布泽,我要恢复我们大夏族曾经得繁盛与辉煌,我要让每一个族人的脸上都露出曾经的自豪。” 男孩抬起头,手指着无限的星空在树下庄严的起誓。 雪依旧很白,映着男孩激动得有些微红的脸。 然后男孩笑了。 女孩也笑了,就在一旁眼含笑意静静地望着男孩,亦如今日的清晨。 那夜的星空格外璀璨。 男孩名叫做龙华。 女孩名叫做凤雅。 “小雅,现在的你应该过得很好吧,毕竟我……真的好笨。”沐浴着朝阳,龙华淡淡的笑着。 晨风渐起,鼓动着龙华有些凌乱的发梢,他的右手缓缓展开,里面是一封皱皱巴巴被洇的模糊了的书信。 风更大,信在风中飞舞,人在心中彷徨。 日头已经很大,渐渐地快要上了三竿。 部落中开始有了响动,鸡鸣狗吠之声渐渐涌起,人们打着哈切伸着懒腰将屋门推开想要透透新鲜的空气,尽管迎接着他们的只有黄土的气息。 当~当~当~ 几声清脆的钟声在部落东面的钟楼之上荡漾开来,盘旋在整个部族的上空,随着钟声的响过睡眼稀松的族人也总算清醒了几分。 “连敲三声,莫非族内有大事发生?” “难道是外敌入侵。”一旁的族人淡淡地附和着,但脸上却始终毫无表情,依旧木然的站在原地。 “应该不会吧。”一个看起略带深沉的族人略一思索便匆匆的跑回了屋中。 未等周围不解的族人反应过来,他又飞一般的跑了回来,手中竟是拿了一本黄历。 只见这族人手持着黄历拍着脑门,哈哈地大笑了几声后才说道:“糊涂了糊涂了,原来今日竟是族内每年一次最重要的“验体”大会的日子,说起来我儿子今年也满十一岁,估计也能学习族中功法了。” 周围的族人方才恍然大悟一般哈哈的笑作一团,稀稀落落地向着部落东面钟楼下的广场晃去。 其实“验体”顾名思义,就是校验身体的强度。 夏族的族人身负龙之血脉,虽然如今没有“祖龙”布泽导致血脉无法觉醒,其修为也就无法突破至游龙境。但其身体还是要比普通的人类强横不少,而当族人们身体达到一定的强度便可以修炼一些低阶功法。 一个族人如果通过了验体就说明已经具备了修炼族中功法的资格。 其实依靠龙之血脉的加持,部族少年即便不进行额外的锻炼,身体在十一岁左右便可自然而然达到通过验体的强度。即便稍有驽钝者,略加练习也可通过无忧。 第三章 天降劫难 与此同时,在一条偏僻的通往部落东面钟楼广场的土路上,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在艳阳的照射下独自的行走,干燥的风时不时卷起沙尘吹过他那清秀面庞。 场景有些凄凉,眼神中带着沧桑,而他却在风中微笑。 今年的龙华已然十五,他当然记得今天便是族内每年一次的验体之日,也是在这战乱纷飞弱肉强食的神州土地之上夏族最为重要的日子之一。 乱世之下唯有强大的力量才能庇佑自己的子民,不光是夏族,神州之上星罗棋布无计其数的部族都是如此。 这条路四年前的此时龙华就已经走过,如今的他依旧还在路上。 道路上的龙华走的并不快,却十分坚定,他每迈出一步都必然会在土路之上留下一个深深地足印。 只要他下定了决心,就没人能将他从他所选择的道路上移开。 这条僻静的土路并不甚长,路的尽头是部落东面的出口,就在出口处前的一大片空地便是钟楼广场。随着道路的临近,路上族人也是愈多。在隐隐黄沙之中,钟楼广场的轮廓已渐渐清晰。 此时的广场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年轻族人聚在一起,其余的族人还在三六五成群,依旧有笑地晃悠悠地行走在前往广场的路上。 ——凡族内重大事项需钟响三声,凡钟响三声后一刻不到者,死! 默念着屏风内百年前夏族的族规,望了望日头刚好一刻钟。又望了望部族周围那荒芜而贫瘠的土地,龙华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猛地甩了几下头,将脑海中的这些莫名甩掉。龙华便寻了一个广场之中偏僻所在,缓步走去。此时的钟楼广场之上已经有人发现了龙华的到来,一些少年向着龙华投了来奇怪和戏谑的目光。 忽的,人群之中一番躁动,那些少年的目光齐齐地转向人群的深处,一声声低呼和惊叹时不时从人群中传出。 他们的声音开始并不大,甚至算的上是极低的。但是自从七年前那个雪夜,在那被时间模糊的古老屏风中那股神秘的力量涌进龙华体内之后,他的身体变更加虚弱了,但是他的五感却从此惊人的敏锐,常人目之所及之处即便一根银针落入沙土地的声音龙华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龙华心想道:这些少年平时眼高于顶,都自命不凡。如今却是为何引得他们如此的惊叹? 心下想着,渐渐人群之中鼓动之声愈起,随后燕别翅排开,众星拱月般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出一人。 只见得这人,穿着打扮与众不同,举手投足却又骄傲异常。 一身雪白色公子大氅配上白裤白靴在这几乎被黄土掩埋的部族中格外的显眼。掌中一把折扇不断摆动,时而合上指点江山,时而展开不住摇曳。正午的艳阳高挑映在他的脸上,眼角的一抹桃红在骄阳的照射下妖艳而诡异,他的嘴角一边微微扬起下颌轻挑。 神态中充满着蔑视。 看到此人龙华似乎颇为厌恶的眉峰一皱心中暗道:龙康。 龙康的身后还有两人,这两人身穿黑衣站在龙康的斜后方。看发饰正是两人正是如今这雄踞神州西北大部族——殷族的子民。两名大汉身形高挑目光如电,看来修为颇为不俗,神态谦恭的侍立在龙康的斜后方只是间或之中流露出的些许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只见龙康啪的一声合上折扇负手走到人群前,桃花眼扫过广场另一端角落中的龙华笑到:“听说部族之中有一个号称是和雅姑娘两小无猜的家伙?” 哗~ 人群之中的哄笑瞬间爆发。 “公子还不知道吧,这个号称和雅姑娘两小无猜的家伙可是一个十五岁都不能通过验体的废材!今早刚被退婚,可是小雅姑娘的亲笔书信哦!” 人群之中的哄笑更甚。 “小雅姑娘何等天才,乃是我们夏族近百年来第一天才,也是我们夏族复兴的希望!年仅五岁便通过了验体,即便是如今在西北最强的殷商学院也是绝顶的存在。据说学院的院长大人也十分重视雅姑娘,甚至不惜用一个珍藏百年的洗髓丹来弱化雅姑娘体内龙之血脉的羁绊,使雅姑娘不必觉醒也能突破筑龙境,达到游龙境的境界。” “那……那不就是近百年来我们大夏族的第一强者了吗?”周围少年的声音有些激动地颤抖。 “那是自然,可是这个废材如今竟是妄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凭什么?” 龙康的笑容更甚,人群之中的奚落之声也越发的肆无忌惮。 族人们陆续的赶到广场在周围聚集,其中还有不少族老前辈,他们虽然眉峰微皱却并无人上前阻止。 并不只是因为龙康所言在他们眼中仅仅只是“比较刺耳”的实话,还因为龙康乃是当今夏族族长的独子,也是如今夏族宗主部族——殷族的公子的伴读! 龙康身旁的两个黑衣人似乎有些不忍,只是在相视之后却又淡淡的摇了摇头。 此时孤零零的地站在广场一隅的龙华显得与世界有些格格不入。面对那些恶毒的奚落和嘲讽,龙华毫无还嘴之力。 日头正毒,可是龙华的心却被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眼前那些和小雅的过往与美好记忆,恍若隔世般他的世界不断地坍塌碎裂,镜花岁月般一触即灭。 龙华在心头呐喊,他很想问上一句为什么。 可是他问不出,就如同龙康所问的一般:他凭什么? 紧握着的双拳,苍白的指节,无助的作响。 世界仿佛凝固,时间已经静止。 不知何时在这骄阳似火的西北荒漠天忽然的阴沉下来,不远处的天际悄然飘来一簇乌云。这乌云见风便长,转眼间便已经遮天蔽日。云层之中雷声滚滚,含而不发。偶有闪电划过天际其目标竟都齐齐指向离着部族出口不远的一处荒芜的土丘之内。 龙康望着这乌云口中连声骂着晦气,转头便要离开,却只见身后的两名黑衣人竟然颜色大变地呆立在原地。 无人注意比黑衣人更先变色的正是角落里被人们讥讽着的龙华。 面色凝重的龙华望向那不远处的土丘口中呢喃道:“按照屏风中的记载,莫非……莫非那里有人渡劫!” 第四章 天雷滚滚 雷势来的突然。 龙华话音未落,那原本还隐匿在浓云之中含而不发的惊雷此时却是呼之欲出。 磅~ 第一道天劫雷自云层之中犹如道白涟般向土丘劈去。 雷声滚滚电光惊人,裹挟着九天之上那无与伦比般的力量向土丘轰然而去。 原本静谧的土丘之上此时却是突然怒吼,土丘的正中滕然穿出一道火柱,烈焰滚滚逆天而行,那强大的力量能够焚化世间的万物。 逆天而行的巨大火柱与天劫之雷在半空之中交会,相互缠绕着奔腾着,无情的涤荡着这满布枯黄的空间。 两者碰撞产生的巨大能量犹如一道音浪般向四周扩散与蔓延。霎时间那股能量裹挟着黄沙与碎石漫天卷地的向着整个部落席卷而来。 然而这只不过是两者相撞产生的余波而已。 余波之力已人力能及! 龙康站在人群中的最前,距离那迅速向外扩散的能量也是最近,自然也是首当其冲。 此时的龙康那里还有刚才的风采,眼见那黄沙与碎石滚滚而来,龙康早已经瘫倒在了地上,一遍往后挪着一遍口中声嘶力竭的喊道:“救……救我,快……救救我。” 然而就在那股极为霸道的余波几乎距离龙康不足一丈之时。龙康两旁的黑衣人在经过刚开始的慌乱之后瞬间便十分默契地同时各向自己的斜前方迈出一步,将龙康夹在中间。 靠在外侧的手极为自然且极不经意地按在了有些微微鼓起的腰间,而靠近龙康的那一只手上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接连变化三次,掐出了一个颇为复杂的法决。指尖一丝淡淡的光晕流转,随即迅速在三人身边蔓延开来,堪堪挡住了这一波能量。 未等龙康反应过来,那两名黑衣人便一把架起龙康向后跑去。 然而广场之上那些刚刚还嘲笑讥讽龙华的少年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强大的能量波席卷而来迅速将这些还在呆若木鸡神情恍惚的少年们击倒,更有些资质平平身体薄弱者直接被那巨大的余波所席卷到了半空转瞬间便不见踪影。 至于龙华,在乌云初起之时便已经迅速地伏在了地上,当第一道天劫雷与火柱相撞之时龙华已经极为明智的将自己躲在了一处颇为巨大而牢固的岩石后面,静静的观望着土丘的动态。 幸亏龙华本就在广场的角落之中站着,才得以迅速的找到安全的隐秘之所。 虽然身处安全,可此时龙华眉宇间的凝重却是不减反增。 ——按照那屏风的记载,渡劫期间的天劫之雷根据渡劫者本身的逆天程度有三道,六道和九道之分。即便最乐观的情况,那土丘之上的渡劫者也需要承受三道天劫雷。可是这第一道天劫雷都已经威力如斯,若是再来两道…… 心念未泯,这密云之中的第二道天劫已经劈下,这二道天劫比之一道威力何止强上一倍! 巨大的势能带着无尽的威压席卷而下向着土丘击来。 紧紧趴在地上的龙华清楚感受到连大地似乎都已经被这强大的威能所震撼,无助的颤抖。 这又是何等的威力! 那条火柱再次从土丘之中冲出,盘旋而上,此时的火柱也比第一次要粗壮不少,而且竟然还隐隐有几分龙形。不过这条火龙似乎对这二道天雷也是颇为忌惮,竟不敢像第一次那般直撄而上,而是在半悬空中戛然而止,化身成为一道火焰铸就的屏障紧紧的罩住了土丘,露出龙角迎着那从天而降的无尽威压。 那天雷劈在龙角之上便迅速蔓延到整个由火龙幻化而成的屏障之上,那火龙顿显得极为痛苦,在半空之中哀鸣阵阵,不过那二道天劫之力却是也在着一来一回只见被消磨殆尽。 二道惊雷的余波更胜一道,刚刚扛过第一道天劫余波的龙康等人十分狼狈的向着龙华所在的巨岩处跑来。 整个广场本就是一片平地,四下张望,除了龙华所在的巨岩之外,整个部落的东部竟毫无遮蔽。 可是没等龙康跑出几步后,第二道那更为强劲的余波已经袭来,无数的飞岩石块被那被那股余波裹挟着犹如飓风般无情地扫荡着他们眼前的一切事物。 “又来了,结阵!”一名年级略轻黑衣人以近乎颤抖着的声音嘶吼着。 “结阵!”另一名黑衣人高声呼应着。 绝望之时的人往往能够爆发出更为强大的力量,在另一名黑衣人的鼓励之下,年纪稍逊的黑衣人心头也略一平缓。 再看两人双手齐齐胸前结印,不到瞬息之时两人手势竟已经变换了十余次!那股光晕再次再两人身前流转不过光芒更胜以往,以如琉璃般闪耀!两人心中刚刚些许窃喜,猛一抬头却发现在那即将席卷而来的余波之中竟裹挟着一块丈余高的巨石。 此等巨石若是平时,凭借他们二人的修为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眼,可是此时被这股余波裹挟着的巨石如今却是极为致命。 “龙康公子,帮忙!”两名黑衣人同时嘶吼道。 “集中注意,我为你们传功!”正在两人惊慌之时身后传来了龙康淡淡的声音。随后一股暖流瞬间游遍全身,顿时两人精神大振! 可却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抹狞笑从龙康脸上闪过。 “兄弟,公子为我们传……不对,我的身体这么动不了了。” “我……我也动不了了。” 巨石越来越近,映在他们眸子中的倒影也越来越大。 “龙康!你!”两个黑衣人绝望的咆哮着,那巨石已充满了他们的双眼。 风沙之中满是龙康的冷笑。 “既然二位是殷公子派来“保护”我的,那么就请暂时为我的当一阵吧,回到部落自然忘不了代二位向殷公子请功。” 只可惜,那二人已经听不见了。 龙华此时注意完完全全被空中的那团火龙所吸引,心中暗想道:据传说,我们夏族的先祖是一条青龙,而此时渡劫之人竟也能化出一条火龙,莫非他和夏族的先祖有什么联系吗? 想到这里龙华心弦跃动不已,完全没有注意到龙康正想自己跑来。 第五章 恭候多时 龙华正在出神,第三道惊雷却已经从空中落下。 “腾”的一声轰鸣打破了两道天劫之间短暂的平静!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九道光柱冲天而降,直直的插入土丘之中。霎时间,大地颤抖着,咆哮着,土丘的上空天雷滚滚,而刚才那条一直守卫着的火龙不知何时却早已不见。 无数的天雷落下,开始时有如小雨般一簇簇劈落,继而如中雨片片洒落,再者如倾盆大雨,如泉如瀑,似银河般洒落自九天之上。只可惜这不是甘霖,而是致命的,足以毁灭一切的天雷。 不!此时的天劫已经算不上是雷了,而是一道毫无缝隙布满整个土丘上空的巨大光幕。 大地早已开裂,黄沙,碎石飘向空中。而云气,雨水却在地面凝结,清气下降,而浊气上升,这已不是天地异象。 这是天地为之颠倒! 空气开始波动,丝丝黑线在银河般天雷的冲洗下不断涌现,这强大的能量竟是几乎将时空撕裂! 不仅是夏族东面的土丘,似乎整片大地都在嘶吼着,悲鸣着。龙华眼前的世界犹如突然苏醒的洪荒凶兽,饥饿的,残暴的要将眼前的一切撕碎,毁灭。正在出神的他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所惊醒,急忙向着土丘望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冲天的白光已耀得他睁不开双目,大地的嘶鸣已震得他丧失了听觉,如末日降临,如天地幻灭。 “这,便是天之劫难吗?” 此时的龙华只能在一片白茫中等待,等待着死亡或是被救赎,没有时间,亦没有五感。 “啊~” 一声低吟过后,龙华渐渐恢复了知觉。 微微一动,左臂便传来一股撕裂般的剧痛,龙华不由得再次咧了咧嘴。 黑暗之中的龙华撕下了一节衣袖简单的包扎了下伤口。 七年前,那古老屏风内传入龙华体内的神秘力量此时发挥了作用,在经历短暂的适应之后,龙华已经能较为清楚得看清周围的事物,即便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 “这……这是那里?”有些勉强的站起身,环顾四周的龙华却毫无头绪。 “我记得……”龙华闭上眼睛,依靠着零星碎片式的记忆,努力的回想着昏迷前发的事情。 “那是巨大的光幕从天而降,随后便是一片白茫……然后……然后有一个人扑了过来,接着是什么巨大的东西倒了下来……对了,是钟楼!随后便是天塌地陷。” 龙华紧锁眉头摸着太阳穴不断地思索着,他的头有些疼痛。 “可是……是谁扑了过来呢?” 忽然龙华身体一颤,一个淡淡的人影浮现在龙华的脑海之中。 “龙康!是龙康!第三道天劫雷劈下之时,我正在出神并没有注意到龙康的到来。然后……然后龙康想要将我从巨岩的遮蔽下推走,我们在纠缠。正在此时,那灭世一般的天劫余威震塌了钟楼,向我们这边倒来,正好砸在了巨岩之上,随后……随后便是那天塌地悬般的感觉。” 一抹寒意从龙华眼中闪过。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先是无故羞辱于我,又在危急关头想要置我于死地,既然你如此狠辣就别怪我了无情了。” 平时里的龙华虽然谦和待人,却也绝不是遇事软弱之辈! “若不是当时钟楼恰好砸到岩石之上,导致的地陷使我掉落至此,如今哪还有我的命在!”龙华心中暗恨道,眼睛却开始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似乎是一个不小的石室,龙华站立的地方因为塌陷已经被乱石堆满,但是向前望去却是隐隐绰绰看不清对面。 “即然当时龙康和我一起掉落,此时若没有被这黄土掩埋,就一定会掉落在我附近的地方。”龙华暗自想着:“而且,以这里空间闭塞,又如此静谧凭借我的耳力听见他的呼吸之声是绝无问题的,可是现在这里却静悄悄的……” 龙华的眉头又是一皱,似在思索着什么。随即眉峰骤解,会心的笑了。 “莫非龙康……既是如此,不如……嘿嘿嘿,只要是龙康还活着那就一定会……” 龙华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悄悄滴蹲了下去,摸起来一大把石子和一块分量颇为不轻的青石砖头。同时小心翼翼地将脚上的草鞋脱了下来,赤着脚踮起脚尖轻轻地踩在地上。 啪嗒。 龙华向着身前不远处丢出一块石子,石子清脆的响动之声回响在整个石室中。 随后踮着脚尖静静地向前迈了一步。 啪嗒。 龙华再次丢出一枚石子,位置比第一次的石子远了大概一步的距离。 随后又向前迈出一步。 啪嗒,啪嗒,啪嗒。 龙华不断地在身前大约一个身位的位置丢着石子,模拟着人行走之时踢动石粒的声音,随后悄然的向前小心的走着,时而还故意的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喘息和呢喃之声。 啪嗒,啪嗒,啪嗒。 走了许久的龙华几乎已经隐约可见石室对面的石壁,然而……四周依旧是静悄悄的。 这时龙华手中的石子几乎已经丢的差不多了,一丝困惑爬上了龙华的心头。 “莫非我真的想错了?” 就在龙华几近放弃的要将手中最后一块石子随意丢在地上之时,突然在龙华丢出的最后一粒石子旁斜刺里闪出一道身影。 只见这身影速度极快,宛若利箭。手脚并用地在石子上方一人高的位置转瞬间便攻出四招,所攻击的地方依照龙华的身材来看分别是哽嗓、心头,腰眼与下体四处人身上最为要害和致命的所在。 “咦?” 那风驰电掣般的四连击接连打在空气之中后,那宛若利箭般的身影似乎有些诧异。 不过随即那道身影便意识到大事不好,刚欲闪身回到黑暗之中。 一直踮着脚尖悄然站在石子后的龙华笑道:“龙康,老子等你好久了。” 然而比龙华声音更快到达的是在龙华手中早已经恭候多时的板砖。 啪 “哎呀,我滴妈呀!” 第六章 论板砖攻击的N种要领 龙华这一板砖可是真不简单。 瞄的准,出手稳,打的狠! 简直是集各中板砖攻击手段之大成,毫不客气的讲龙华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夏族部落中的呃……板砖担当。 被龙华这样的顶级板砖主攻手丢出的板砖开到脑袋上,龙康显然是极为难受的。 七荤八素间的龙康不由得恼羞成怒,大喊道:“你这废物原来在这,看大爷我怎么收拾你。” 言罢双拳齐出虎虎生风,向着龙华面门的方向猛攻而来。 黑暗中的龙康虽然看不见龙华,却能听见声音。而且攻出的两拳来势凶猛可破金石!配上龙康本就不俗的修为,一旦给龙华砸上,就算不是重伤,短时间内丧失战斗力却是毫无疑异的。 龙康嘴角一抹狞笑不由闪过,似乎在他出手的瞬间便已经预见了龙华在惨叫声中被击倒,然后跪地求饶的样子。此时的龙康竟是连一会要奚落羞辱龙华的台词都已经想好。 然而龙华又是何许人也?没有考虑万全又岂会痛打落水狗? 早在掷出板砖的瞬间,龙华便已经悄然的蹲在了地上,还顺带着又抓了一大把石子和加长加厚型板砖一块。 只见龙华食指微弹。 啪嗒,啪嗒,啪嗒。 三粒石子便准确地弹到了龙康身后方的地上。 双拳击空的龙康正值郁闷,却忽然听到身后有石子响动。 “原来你小子在这。”龙康大吼道着转过身去。 这下我攻你下盘,看你小子怎么躲!龙康心头暗想脚下却没有停歇,身形一伏一个标准的扫堂腿向前攻去。这一击比刚才的双拳齐出更具威胁,龙康在这扫堂腿之上集聚的灵气不仅更多,而且还伴有三种变化,只要能够沾到龙华的边,龙康就有信心战胜龙华。 此时的龙华却早已经在龙康的身后站起,手中掂着板砖望着龙康那已经肿起的后脑海,心头想的却是:若是以后大道得印,我一定要出一本板砖攻击大法。刚才那下的要领是瞄的准,出手稳,打的狠。这下的要领叫角度刁! 再看龙华睁一目眇一目,手中转动着那块刚刚捡起的加长加厚版的大号板砖,看准了龙康的后脑海也不吱声一板砖角就砸了过去。 “哎呀,我的妈呀,疼死我了。”龙康那六月飞雪般的惨叫差点没把龙华的耳膜震裂。 “好小子,你在这装神弄鬼!”旋即转过身来攻击龙华的中盘。 这回看你怎么躲! 其实龙华根本不需要躲避,因为龙华所有的行动都是预判的。当龙康转过身来攻击龙华的腰间之时,龙华早就已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了龙康的身侧。 黑暗之中龙华悠悠地再次举起了自己的板砖,这下要领改为打得响好了…… 啪~ “哎呀妈啊,你别走,等着我。” 啪~ “哎呀妈呀,看我抓到你的。” 啪~ “哎呀妈啊,你没完了,换个地方打不行吗?” 啪啪啪~啪啪~啪~啪~ “孙子,你还打出节奏来了!” …… 如此反复多次,整个石室都回荡着这魔性的对白。 龙康郁闷急了,他贵为族长的独子,再加上天赋不俗,从小到大无论族内老少大小,何人不高看自己一眼。即便是稍微年长后,被父亲送去殷族当殷公子的伴读,殷族的众人也是对自己礼遇有加,甚至连殷公子对自己都颇为器重,哪里受过如此的屈辱。 而望着龙康脚下已经快要埋过小腿的废石青砖,龙华也很郁闷啊! 龙康这个家伙不愧是自小雅之后夏族的第一天才。事实上,若不是有一个横空出世的小雅,以龙康的天赋的确也可勉强算是夏族百年内的顶级天才。六岁通过验体,仅仅比小雅晚了小半年,这就已经足够令人咂舌了。况且龙康十岁便被族长送到了殷族,又学习了不少的殷族功法,这下功力又是倍增。 如今龙康的功力已经达到了惊人的筑龙境,而此时的龙华还不能修炼……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望了望修为已经达到筑龙境却依旧被自己板砖拍的满地乱串的龙康,龙华心头还隐隐升起了一丝自豪感。可是随即一股酸痛感从拿着板砖的手中传来,龙华这才发现,自己用来拍龙康的那只手已经肿的老高。再看看挨了几十板砖,头破血流却依旧能跑能跳的龙康,龙华不由得感慨:果然实力才是硬道理啊,龙康这家伙虽然脑子不是很好使,但是这个血脉加上身体强度…… 一抹忧虑渐渐浮现在龙华的脸上。 要是如此这般消耗下去,恐怕没把龙康揍趴下,我自己手腕子就得先折了。 掌中板砖不停,龙华心中却在急速的思考。 在那古老屏风之上记载着的大多都是部族的历史、古老的传奇以及许多不明意义的符号与图腾,好像并没有记载能够解决现状的功法或办法。 不过…… 龙华暗自里猛地一拍大腿,忽然想到那屏风之中的记载虽没有功法,但是在一处极不显眼位置上似乎记载着不少有关医术的问题。 其中尤其记载了身怀龙之血脉的夏族子民与普通人类的身体构造大有不同。夏族人身体周身有着九处节点或者叫做九处大穴。九个不同的大穴控制着九个不同的身体部位。而龙之血脉中所蕴含着的灵力都是依靠这九处大穴运转的,因此一旦某个穴位被压制,那么这个穴位所控制的部位灵力就无法流动,那么这个部位也就和寻常的人类无异了。 要是以往凭借龙康的修为,莫说是龙华要面对面的封住龙康的穴道,就是给龙华一把仙剑并且缚住龙康的双手,龙华都未必能在龙康手下坚持一炷香的时间。 可如今却是不同,龙华在暗,而龙康在明。 况且龙华并不需要将龙康身上九处大穴封住,只需要将其四肢和躯干处的五处穴位封死,龙康就再难有还手之力了。 好好瞄准,争取一击必中! 磨刀霍霍般的掂了掂掌中的板砖,望着还在原地打转的龙康,隐匿在黑暗之中的龙华笑了。 不知道这位堂堂族长的独子,殷公子的伴读有没有听过这样一种在神州大陆之上的神奇功法——板砖点穴手! 第七章 暗潮涌动 钟楼广场。 天劫雷造成的光幕已经退去了有些时候,天空格外的晴朗,难得一见几只不知名飞鸟在空中时而盘旋时而嬉戏。 若是不算被黄沙掩埋着的残垣断壁在时而拂来的阵阵微风中无助的哭嚎与呜咽,这的确算得上是不错的一天。 天劫过后,夏族的族人们不断地从赶来,围绕着钟楼广场搜寻着被黄沙掩埋的族人。 那被轰击得好像从不曾存在的土丘、拦腰斩断的钟楼以及无数族人悲痛的哀嚎和无助的抽泣,无不揭示着这场灾难的惨痛。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百年来急速衰弱多灾多难的部族,不知何时才能真正的安稳。 钟楼广场的一隅,一块巨大的岩石旁边伫立着一个颇为雄壮的男人。 他犹如石雕般已许久未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族人们犹如辛勤的工蚁,不断地在广场的周围搜寻着残余的生命。 渐渐,艳阳已不再高挑;又渐渐,它已慢慢西沉。 随着日头的西沉,这个男人的心似乎也渐渐沉了下去。 一个模样干练身材消瘦的族人小步快跑了过来,抬眼望着这个映在夕阳下颇为高大的身影轻声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男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终于他不再伫立,转身离开。 可是没走出几步却又回头问道:“真的都找遍了?” 颇为干练的男子低下了头,只是叹息。 “这是康儿的命。” 那人转过头去,只留下背影默默地离去。 男人名叫怀权,龙怀权。 他是夏族的族长。 七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在那个几乎使得夏族灭亡的大战中,龙怀全怀抱着浑身浴血奄奄一息的前任族长,接过了他手中的权戒也接过了带领夏族走出危难的责任。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他在危急关头带领着族人拼死挡住了蚩和狄这西北两大部族前前后后十余次的攻击,然后又天才般的利用殷族与蚩和狄部族的矛盾,游说殷族出兵参战,最终才保留了夏族的一丝血脉。 尽管经过这一战,本就已经急速衰弱的夏族损失了大量的人丁变得更加弱小,被迫前往更加贫瘠的土地。但是这并不会影响这位伟大的族长在夏族人心中的形象。 夏族在龙怀权的带领之下名义上臣服于殷,却实实在在的换来了七年间极为宝贵的和平与休养生息的机会。 在族人的眼中,他不仅是一个令人钦佩的族长,更是一个他们心中的骄傲。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今天却显得有些苍老。 夜很静,搜寻了大半天的族人已经尽数离开。只有龙怀权和那干练男子还在巡视着部族。 远处忽地传来急促的脚步之声,望着脚步传来的方向龙怀权停了下来。 来的是一个妇人,一个已经泣不成声的妇人。 “龙怀权!” 妇人高声喝道:“你还我的康儿!” 那绝望得声嘶力竭的呼喊似乎用尽了妇人最后的一丝力气,就在妇人即将瘫倒的瞬间龙怀权稳稳地接住了她。 这是他的妻子。 她那原本梳得整齐的发髻如今已经散开,金簪已不知去向,夹杂着泪水的头发胡乱的粘在脸颊,原本那端庄秀丽的妆容如那里还有半分。 远方的小路上,自知惹祸的丫鬟和婆子惴惴不安的跑来,踌蹴着不敢上前。 “你个滚蛋,我的儿子呢!”妇人撕扯着龙怀权的衣服,捶打着他的胸膛。龙怀权的胸膛已有多处血丝,但是这个男人依旧笔直的站着,搂着怀中的妇人。 “你说过要保护全族的人,可是如今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你也算是个男人,一个族长?”妇人歇斯底里的吼着。 除非亲身经历,否者你永远无法知道丧子之痛对于一个母亲而言是何等的残酷。 “对不起。” 望着怀中已经哭得晕倒的妇人,龙怀权的眼中充满了愧疚。 他的手有些颤抖,仿佛此刻倒在怀中妻子重若千钧。 龙怀权更加的苍老,他有些累了。 这么多年以来,即便是当年的那场几乎危及夏族命运的大战都未曾使他感到疲惫,即便是七年间他为部族披肝沥胆呕心沥血都未曾使他感到疲惫,可是今天他真的有些累了。 “带着夫人回去吧,注意别让她着凉了。” 一直在小路边候着的丫鬟婆子心领神会一般赶紧小步快跑着上前,接过了晕倒在龙怀权怀中的夫人,缓缓离去。 望着丫鬟婆子带着夫人离开的背影,龙怀权眼中的那抹柔情渐渐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一贯的冷峻。 “听说殷族那边有信传来?” 龙怀权的眼神扫过身旁那干练的瘦子。 “是殷先生带来的。”瘦子答道。 龙怀权的眉峰一挑道:“殷先生?自从七年前那庄事情了解之后,殷先生就再未传信,此时……莫非和那土丘之事有关?” 略一思索,龙怀权又问道:“信在何处?” 干练男子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十分精致的卷筒,双手递了上去。 缓缓地打开卷筒,龙怀权抽出了里面的信。 信的内容似乎并不长,但是龙怀权却看了很久。 “信你看过了?” 干练男子点头。 “你如何看?” 干练男子顿了片刻道:“还是依殷先生为妙,况且您知道一颗上品洗髓丹对您来讲意味着什么?” “不可能!绝不可能!那是我大夏族的命脉!”龙怀权的脸上微微泛起了一丝波澜,不过片刻之后便恢复如初。 “殷先生还有一句口信。”干练男子扑捉到了龙怀权脸上那细微的变化。 “什么?” “殷先生说,知道当年之事的似乎还并未死绝。” 许久,凝视着星空龙怀权缓缓道:“你和殷先生走的似乎有点近了。” 干练男子深深一揖。 “只有您突破这龙之血脉觉醒的壁垒,才能带领夏族走向复兴不是吗?至于一个守了上千年只存在于传说中毫无意义的秘密,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第八章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不出所料,这板砖点穴法果真有效,依靠着视觉的优势和智商的碾压,极为轻松地龙华掌中的板砖上下翻飞间,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将龙康身上控制四肢和躯干的五处大穴封住。 被压制住灵力的龙康面对着隐藏在黑暗之中,还手握着神器——板砖的龙华,简直是毫无还手之力。 不消片刻,石室中刚才还耀武扬威,狞笑着想要将龙华擒住的龙康如今却被龙华用自己那雪白公子大氅拧成的绳子牢牢地绑住了手脚,无助地蜷缩在角落之中瑟瑟发抖。 恐怕龙康至今还依然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被龙华这无数人眼中的废材所俘虏。 “龙……龙华?”蜷缩在角落中的龙康颤声道。 龙华没有回应,只是淡淡的看着龙康,脑中思索着如何处理掉眼前的这个麻烦。 “龙……龙华,我知道是你。”见无人应答,龙康更加恐惧。 “求……求你不要杀我,出去后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我……我发誓!只求你不要杀我。我有钱,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从此不必再住在那破旧的小院之中,宽宅大院享不尽的奢侈荣华。怎……怎么样?” 石室之内还是一片的寂静。 “我有权,我去求父亲,让他给你族内长老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此在部族之内人前显贵鳌里夺尊。如……如果父亲不答应,我再去求殷公子,你……知道,我是殷公子的伴读。殷公子的面子父亲是会给的。怎……怎么样?” “呵。”黑暗之中的龙华发出一声冷哼。 “我……我还有女人,很多漂亮的女人。她们有的丰满,有的苗条;有的活泼,有的文静。但是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她们都很会取悦和服侍自己的主人,无论你何时以任何方式向她们索取,她们都不会让你失望,她们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你像是躺在云彩里一样舒服。只要你体验过那感觉,就绝不会后悔。怎……怎么样?”说到此处龙康有些喘息。 “可是。”黑暗之中传来的声音顿了顿,随后淡淡的说道:“我猜你出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一个不经意的时间,让你的父亲或者那两个修为不俗的黑衣人以一种不经意的方式令我永远消失吧。” “不……不!怎么会。我……我的父亲最讨厌我了,他的眼里只有他的部族,为了他的族长之位,他不惜把我只身一人送到殷族去做殷公子的伴读。呵呵,说的好听,可实则不过只是一名人质而已。”龙康顿了顿听见黑暗中还是悄然无声又继续说着。 “还……还有我的母亲,我出生的时候难产,因此我的母亲从来不愿意亲近我。每次我靠近她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得到她那发自内心从骨子里散发而出的厌恶。有的时候我甚至……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她亲生的。恐怕我就是在他的面前被五马分尸她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的,呜呜。”龙康的声音更加的凄惨。 “对……对了,还有那两个黑衣人。那两个该死的黑衣人名义上是殷公子派来的保护我的,可……可实际上我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到他们的制约与管制。就在……就在那天劫临世的时候,这两个畜生竟然抛下我,自……自己逃跑了。我九死一生般的才扛过了第一道天劫,这被逼无奈才……才来到那巨岩下的……其实说来我们都……都算是苦命人。” 说到这里龙康已经放声大哭,口中不断地呜咽着他那无比悲惨的生活。 恐怕即便是这世上最为穷凶极恶和铁石心肠之人听到龙康这极为悲惨的身世都会不知觉的掉下几滴眼泪吧。 “够了,不必再说了。”黑暗中我的龙华再次打断了龙康。 尽管声音依旧平淡,但是龙华的内心已经有了些许波澜,毕竟年仅十五岁的他还远没有那种杀伐果断般的钢铁之心。 心中一声慨叹,这一瞬间龙华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同情。龙华伸出一只手搭在了龙康的肩膀上,想要安慰一下这个蜷缩在角落之中颤抖着哭泣的家伙。 可是龙华实在是不太擅长如何安慰一个男人。 他本想轻抚几下龙康的肩膀以示安慰,可是龙华那有些冰冷的手却无意地滑向了龙康的咽喉…… 冰凉的手指划过龙康脖颈的刹那,蜷缩在角落中的龙康激灵一下坐了起来。 突然龙康咆哮着大吼道:“你……你要干什么!” ……??龙华愣住了。 ——我不是在安抚你吗? “王八蛋!你要敢动我一根汗毛莫说是我父亲,就是殷族也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你死的绝对会比我惨一万倍!”龙康的咆哮已经歇斯底里。 ……?? “啊哈哈哈哈!有种你就杀了我,看看到时候谁更惨!你要杀我就放马过来吧!我才不怕你!就算化成厉鬼我也要将你折磨致死!啊哈哈哈,来啊,放马过来啊!”龙康的面目已经狰狞的扭曲变形,石室之中回荡着他那疯狂的大吼。 恐惧到了极致便是愤怒。 龙康如今的举动大抵如此。 龙华已经被眼前龙康画风的骤变震惊得莫名其妙,有些紧张的呆愣在当场。 ——我在安抚你啊,你瞎喊什么? 但是不幸的是,人在紧张的时候手就会习惯性的握紧…… 更不幸的是龙华的手正在龙康的脖子上…… 所以龙康越歇斯底里的大喊,龙华那只冰冷的手就缩得越紧,然后龙康的那绝望的嘶吼声更大,龙华的手也就握得更紧…… 当龙华缓过神来,发现不妙时。龙康已经满口白沫的仰面栽倒吓得失去了意识。 摸了摸龙康的脖颈,确定还有呼吸,龙华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早知道这样也行,我还用什么板砖啊,还累得我满头大汗,手都打肿了……”摇了摇头,龙华有些哭笑不得地嘟囔着。 第十章 一线生机 绊到龙华的是一具白骨,肉身已经腐烂得殆尽,身上零零碎碎看不清面目的布条胡乱的裹在身体之上。看样子这具死尸已经存在了有些年头。 顺着脚下的白骨往前看去,竟有不下百余具如此白骨相互堆积,向长廊的尽头延伸着。而且越向前的方向白骨越是密集,目之所及之处已经堆成小山一般。 龙华虽心思缜密颇为沉稳,看到此景也不由得心头一沉,隐隐有些反胃。 勉强趟着白骨向前走不出几步,便看到了长廊的尽头是一扇石门。 莫非这就是出口! 然而一声长叹从龙华口中传来,他的心已完全沉了下去。 望了望身旁的一具具白骨,龙华再次摇了摇头,转身离开探索着长廊的其他地方。 时间悄然而逝,这幽邃而深长的长廊也已被龙华反反复复探寻过多次,却依旧毫无结果。 “莫非真该命当如此?”这个想法划过脑海后,龙华反倒是有些淡然了。 “既来之则安之,若是真当如此,愁也无用。若是尚有机缘,愁眉苦脸的反倒是发现不了其中奥妙。” 龙华本就不是一个郁郁寡欢之人,想到这里心态反而更加平静。 “总觉得这长廊之中有些不对头,尤其是看到那些白骨之后,可是……不对在哪里呢?”平静下来的龙华干脆直接坐到地上,脑中犹如放电影般回忆着从第三道天劫开始,到坠入长廊再到如今的种种,心中更是狐疑。 龙华越想越觉得有一些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忽略掉了,可是……究竟是什么呢。 “啊~”一声呻吟传来打断了龙华的思路。 “龙康醒了?” 想到龙康,龙华先是眉峰一皱,可不消片刻却又再次舒展,变为了淡淡得微笑。显然心中有了些许谋划。 或许龙康还有些用处。 “醒了?”黑暗之中传来龙华那冷漠的声音。 “我……我还没死。”龙康一面死命的喘息着,一面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喉咙。恐惧写在了龙康的脸上。 “你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在如此这般杀死你几次,反正你我都被困在这长廊之中逃生无望,折磨折磨你也好有些乐趣。” “不……不不!”龙康的双眼再次因为恐惧而突起。 他是族长的独子,又是殷公子的伴读。从小到大他已经见过了无数的敌人也好、叛徒也罢,被残酷的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是他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落在别的手中,也会受到如此折磨。 龙华的暗示当真有奇效。 “别……伤害我,留着我,我……我还有用。” “呵呵。”龙华冷笑道:“你又有何用?” “我……我是族长的独子,父亲一定挖地三尺也会救我的。” “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心中只有部族,那里还会管你。” “那……那绝境之中多一个人终归是多一份出去的希望,我……我们可以联合?”一丝慌乱在龙康眼中闪过。 “你也配?” “我……我不配,我可以给您做小弟啊,鞍前马后,在所不辞。大哥请你一定收下我!”说着竟伏在地上不住地哀求。 “哦?” 原本在钟楼广场那般傲视天下的龙康,此时伏在地上不住地向着自己嘲讽过的“废材”讨好。龙华心中不由得感慨:自己还是低估了龙康脸皮的厚度。 龙华的目的却已达到。 直到刚才龙华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来处理龙康。 若按照常理,由于龙康在钟楼广场之时为了躲避第三道天劫的余波便已经要至龙华与死地的情况,龙华被应该在第一时间便除掉他。 但是一来,目前两人身处绝境,多一个人总归是多一丝出去的希望,尽管眼前的这个人是龙康。 二来,龙华性情虽是坚忍,但却并不狠辣。相反在部族之时,龙华最为被人称道的是自己仁义待人的一面。况且自己的怒气在板砖痛击龙康之后也已经消耗的大半。 然而龙华又非常清楚的知道,依照龙康的性格若是放虎归山,恐怕是必要伤人。 因此联盟是必要的,毕竟血脉不错的龙康还是有把子力气的,平时当个力工挖挖砸砸,万一这长廊被天劫震得松垮了,不就出去了。 但是联盟必须要以自己为主导,这也是必须的! 见到已经被吓破胆子的龙康确实老实了许多,龙华便将自己发现向龙康一一讲明,看看他能否发现龙华那思前想后都被忽略掉的重要东西。 “大哥。”龙康表情谄媚道:“长廊的尽头有一扇石门,那打开石门不久能出去了吗?” “哼。”龙华冷哼道:“蠢货,你知道那扇石门前为何死尸白骨堆积如山?” “这些人生前定是也发现了那石门便是出口,但是无法打开石门直至困死!而且看那地上的刀剑也不再少数,虽然如今已经腐化的不能使用,但是看样子当年绝非凡品,这些人多半也是修为不俗的。若是能够打开你以为那帮人还会死去?” 龙康忙不迭的点头称是,连忙说道:“那里一定脏臭的很,大哥我们离得远些。” 对了! 一丝悸动滕然在龙华心中出现。 一直让自己感觉不对就是这点!气味! 这便是被龙华一直忽略掉的地方! 在这密闭的长廊之中,若是近百尸体腐化会产生何样的气息。若是如此掉落在长廊中的龙康和龙华恐怕即便不被摔死也会被活活的熏死。然而此时这里却是毫无尸臭之味。 恐怕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在这长廊之中一定和外界通气的所在,在尸体腐化的过程之中,气息随着通风口慢慢地散出了长廊。 心中虽喜,但是龙华的脸上却是丝毫不露颜色得冷哼道:“把手指放进嘴里。” “什……什么?” 啪~ 龙华手中的板砖稳稳地开到龙康的后脑海。 “大哥都不叫了?” 龙康嗷的惨叫,但是身体竟是不敢躲闪口中不住道:“大哥,大哥。” “让你做就做,快点,哪那么多废话!” 龙康再不敢废话,连忙把手指塞入口中。 “拿出来,当饭吃呢?感觉下手指的那边比较凉爽。” 第十一章 大水 天光大亮,龙怀权一夜未眠。 “他们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而疲倦。 “来了。” 空气沉默得有些凝固,过了一会干练男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向怀中摸索着,道:“天劫雷的余波造成的损失,已经统计出来了。” “不必给我了。”龙怀权摆了摆手,道:“直接说吧,昊天。” 原来那精瘦而颇为干练的男子叫做龙昊天。 龙昊天一怔,略微沉思了片刻缓缓道:“不算死伤,失踪的共有两人。”却是只字不提其他器物建筑之损。又偷眼瞧了瞧龙怀权,龙昊天接着说道:“一个是……小康,另外一人是个名叫龙华的普通族人。” 他说道龙康之时语气中似乎也感同身受般带着无比的沉痛,但说到龙华之时,只是语气冷淡的一笔带过。 “龙华?”仿佛从未听到过龙康这个名字,龙怀权绝口不提龙康。 “就是那个前两天被雅姑娘退婚的小子。”龙昊天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对龙怀权的敬佩。 “啊。”龙怀权似乎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听说倒是个颇为仁义的孩子,只可惜……”他没有再说下去。 顿了顿,龙怀权又道:“小雅姑娘的身体好些了吗?” 龙昊天道:“从书院那边传来的消息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改观,而且据说院长大人都颇为苦恼。估计是很是棘手,但也正因如此,所以……” 望了望站在下面的龙昊天,龙怀权冷笑道:“昊天,看起来你又要说那颗洗髓丹对我及对部族的重要性。” “这是一个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的时代,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而已,”龙昊天并没有再次躲避龙怀权的目光,反而迎着这如电般凌厉的目光说继续说道:“大哥,应当机立断!” 龙怀权并没有回答龙昊天,他似乎有些走神。 过了会。 “他们都来了?”龙怀权又问了一遍。 答案自然是还是肯定的。 “水漫金山……既然如此,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龙怀权往前跨了一步,背负着双手,昂首道:“那就让他们做吧。” 这一刻,他仿佛重回年轻,重新回到七年前那场大战的雪夜,回到了那个他杀伐果断,浴血奋战的战场。 ——大哥,我会证明我不是你眼中的那个行事偏激的小兄弟!我要向你证明:我才是对的!看着部族的中兴你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吧。 长廊之内,龙华冷冷地说道:“快点,手指那边凉爽都分不清吗?” “大哥,前……前面。” “那还不快走!” 龙康刚欲前行,身后的龙华已经一脚踹了过来。 “往后走!”龙华冷哼道:“你手指前面凉说明风是从前往后吹得!风口自然在身后。” 顺着龙康指尖的感觉,两人寻着风口,一路之上龙康唯唯称是。 “大哥,这指尖的感觉愈加明显了。” “看来出口就在附近。”龙华的声音中有着一丝几乎按耐不住的颤抖。 赶忙四下搜寻,不大一会,龙华就已发现在地面一处极不引人注意的石壁上,有一处两尺见方的地方风力格外的强劲。 “哈哈,当真天无绝人之路!”龙华放声大笑。 他的双手激动地有些颤抖,但还是赶忙蹲了下去用手四下敲打着石壁周围。 待敲到那通风之处时,那满是泥土和碎石的石壁之内竟传来阵阵回音。 “莫……莫非,这处石壁竟是空的。”龙康也激动地几乎按耐不住大吼道:“我去找砖头将这里挖开。” 龙康刚欲转身,却发现蹲在地上的龙华一只手已经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脚踝。 龙华声色不动,笑道:“用手挖吧,你看不见找砖头太慢了。” 言罢站起,重新回到了龙康身后,隐匿在黑暗之中。 “挖吧。” 龙华说的实在是极为真诚,龙康愣了半晌,终于展颜一笑,道:“大哥,好的,这样最好了。” 龙康挖的十分用力,也很快。 他那原本养尊处优的白嫩双手,不消片刻便已经被泥土中夹杂着的碎石划破了好几处,却是一声不吭。 “您看,果然如此,还是大哥高瞻远瞩,如此几下便要挖开了,哪里还需要砖头。”龙康挖的很快,话说的也更快,还时不时地转过头向着身后的黑暗谄媚的笑着。 重新隐匿在黑暗之中的龙华一言不发。 很快,表层的泥土挖开后一块带孔的厚木板显露了出来,里面竟还散发着幽幽光亮。 “有光。”龙康颤声道。随即又露出了一丝谄媚道:“我这就替大哥将这木板砸开。” 还未等龙华说话,便猛地一脚踹了上去。 那木板常年被埋在泥土和碎石之中,早已经腐化不堪。尽管龙康此时依旧被龙华压制着穴道可是几脚下去还是将那木板踹的细碎。 望着出口,两人都不说话了。 在他们两人身旁,气氛忽然陷入到了僵冷之中。 过了许久,龙康笑道:“大哥,这前方情况不明,又有这诡异的灯火,实在是危险。不如小弟先行进去为大哥探路,若是前面安然无虞,大哥再进入不迟,反正这出口已经发现便不会再跑了。” 龙华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仍然没有什么变化,片刻之后却是淡淡地笑了笑,眼底深处略过一丝讥讽之色,说道:“这么危险的事情,你竟肯为我探路?” 不等龙康做出反应又淡淡地说道:“你身体不便,还是我先进去吧。” 龙康却没有动。 凭借着出口处闪发着的点点微光,龙康已经能够勉看清不远处的龙华! 气氛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滴答,滴答,滴答~ “水?”两人异口同声道。 可是这里怎么会有水? 然而此时两人已经没有时间细想了。 上一刻还在滴滴答答的水声,现在已经哗哗地流淌,而且水声越来越大。转眼间已经如泉如瀑般轰鸣。 两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再次望着石壁之上只一人宽的通气口。 “既然如此,那边你先走吧。”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却相视地笑不出来。 第十二章 杀机 僵持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两人都已知道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几。 凭借着这样的水势,灌满整个长廊恐怕区区半个时辰就已足够,这其实并不难以估计。 更何况通气口另一端的情况,两人也是完全的未知。 半个时辰便能够逃出生天? 恐怕只有傻瓜才会这么想! 龙华很聪明,龙康当然也不傻。 因此继续僵持在这里与自杀无异。 两人在短暂的僵持后,迅速钻入通气口,向着未知的另一端爬去。 龙康在前,龙华在后。 幽幽而诡异的光线照着两人略显紧绷的面庞,留下两个行动颇为诡异的影子映在墙壁上,它们动作怪异而紧张地不断向前蠕动。 值得庆幸的是,通气口的通道虽然很窄,但走势却是向上。 这给了一直紧张着的龙华和龙康带来了一丝欣慰,毕竟这样的地势会给他们带来更多时间,哪怕只有一刻。有的时候莫说是一刻,只是一个瞬间都有可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通气口并不算长,但气氛却压抑的令人窒息。 “你觉得长廊石门处的那些人,他们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在做些什么?” 龙康的身后,龙华的声音没有丝毫预兆的打破了沉寂。 龙康身子一顿,随后继续向前爬着,道:“大哥,这些蠢人……自然是还在毫无意义挣扎着想要打开那扇石门,哪有大哥这份临场变通的智慧。” “不。”龙华淡淡道。 “嘿嘿,那莫非这帮蠢人是在慨叹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竟然会被困在这里,难道真的是报应循环?”龙康赔笑道。 “也不是。”龙华又道。 未等龙康回话,龙华又继续说道:“你没注意那些尸体?他们都是饿死的,你瞧他们的模样,临死前想必已经饿得发了疯,难道你没有注意到……”龙华顿了顿,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厌恶,继续道:“难道你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手……和他们的尸体都……残缺不全。” “啊,是啊,这都被您注意到了。”龙康的回答有些淡然。 “你不吃惊?”身后龙华的声音沉了下去。 龙康忽然一怔,接着整张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停了下来,低下头,将他那满是泥土和血痕的手整只地塞在嘴里,不住地狂呕道:“吃……太令我吃惊了,他……他们简直不是人。我刚才太紧张了没有……” 微微冷笑,龙华打断了龙康的解释。 听着身后“哗哗”地水声,龙华道:“好在我们不会如此,你该提速了。” 随即便不在说话。 身前的龙康依旧点头称是,继续向上爬的更快了。 取代刚才令人窒息般沉寂的,是如今更加令人窒息的沉寂。 望着龙康身后的背影,龙华的眼中寒意更甚。 终于,两人爬出了通风口。 他们发现他们自己站在了一个五边形的屋子中。 这屋子更像是一个大厅,只是既没有舒适的桌椅也没有柔软的地毯。由于是在地下,也没有蛛网,灰尘,空气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进来的,光线来自墙壁之上满是的长明灯,穹顶之上一片黑暗,看不清构造。 “能设计出这样格局的地下密室,必定是个天才!”龙康感慨道。 龙华却不动声色的继续四下观察着这五边形的大厅。 只见这五面墙壁之上各有一个小门,而其中位于五边形正中间的角所对应着的门,更加的巨大,像是主门,其余四个小门则如同卫士般拱卫在的身侧。 龙华小心翼翼地的向着其中一面墙缓步过去,望着那朴实无华的门,和漆黑的墙壁。 龙华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只见龙华掠了过去,用袖子仔细地擦拭着墙壁,擦了一会,失声道:“天啊,这墙壁竟是金子做的!” 言罢又向那挂满了墙壁的长明灯仔细看去,这那哪里是什么长明灯!分明却是一颗颗圆润而光滑,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龙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环顾四周那几乎不下千盏的长明之灯苦笑道:“龙康,莫说这完全用黄金砌成的墙面,就是这单独一颗夜明珠即便在殷族也能掀起不小的风波吧。” “风波?”龙康眼睛之中放着光芒,道:“岂止是风波,这样的一颗宝珠的价值足以令殷公子忘了他的生母是谁!”言罢不管不顾地奔去,去取那长明灯上的夜明珠。 “听声音,恐怕还有不到小半个时辰水便会灌满长廊,进而流到这里。”望着龙康掠去,龙华冷笑道。 龙康的身体突然僵住了,他的手还在抓取夜明珠的路径之上便突然地定格,场面有几分喜感,颇为萧瑟的喜感。 龙康的手在抖,他的心更在颤抖。 可是望了望来时的通风口,又看了看手中已经抓取的那十几颗价值不菲的夜明珠。 “哗啦啦”地声响。 龙康竟将这所有都抛在了地上。 他的眼中一丝隐忍与坚毅流过,就这样望着龙华。 龙华笑了,可是他的心却是沉入了深渊。 一个能够克制自己欲望的人无疑是令人敬佩的,可是当这样一个人成为你的对手更或者是你的敌人之时,那就极为可怕了。 自从龙康第二次苏醒开始,这一路之上他已经给了龙华太多的“惊喜”! 表面之上不动声色的龙华,一丝杀机却已在他的心头浮现。 他尽管仁义。 但他的仁义却并不是愚蠢! “你有什么看法?”龙华问道。 “这里有五道门,出口也必定和这五道门有关,想必这五面墙壁的后面有些门道。”龙康道。 “那么我们先试哪扇门呢?”龙华眨了眨眼睛问道。 龙华故意将“我们”两个字咬得很重,就是为了不给龙康单独探索的机会。 “那就试这最近的一面墙吧。”龙康淡淡答道。 自从进入到了这宽敞又有光亮的五边形大厅之中,他的话中便已经再也找不见“大哥”二字。 “很好。”龙华笑道:“时间紧迫,事不宜迟,那就开始吧。” 第十三章 仙器 那黄金铸成的门上镶有转盘,转盘很是沉重,龙康和龙华两人合力费了好久才将转盘转动。 随着转盘的转动,那金门也徐徐洞开。 两人还未走进去,便有一片辉煌而耀眼的光芒便从屋内洒了出来。这扇金门的背后竟赫然都是极品的天阶仙器,无数多的仙器堆积如山一般,五光十色,散发着无尽的光辉。 关于仙器,在屏风之中早有详细的记载,龙华自然也是烂熟于心。 所谓仙器共分为天地人三阶,其中每一阶又分为上中下三品,合称为仙器的三阶九品。这些品级中以天阶仙器为最高阶,威力最强;人阶神器为最低阶,威力最弱。不过这也未必尽然,能够发挥仙器威力的始终还是他的所有者。而所有者所修炼的功法和体质是否与仙器相契合也是影响仙器威力得重要因素。 一个三岁大的孩子,突然给了他一件重逾万钧的大锤,然后告诉他这是天阶上品的仙器,你可以去挑战这神州之上所有的高手了…… 不压死他才怪。 至于仙器之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甚至有人将仙器和修为比喻成一个人实力的两条腿。即便是一名筑龙境的夏族战士手持人阶下品仙器,也未必会输给一名修为达到了游龙境但是赤手空拳的强者! 这便是器物之利! 正所谓“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至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便是这个道理。 但是仙器却又是极为珍贵的,要得到一件能和自身所修炼功法契合又得心应手的仙器本就已经十分不易了,再加上品阶尚有三阶九品之分,这就导致,要想得到一件理想的仙器更是难上加难。 龙华熟读屏风之上的夏族历史,为了一件价值不菲的仙器导致师徒反、目骨肉相残的悲剧简直不胜累举。 即便是在族人眼中如今被奉为神明般伟岸的族长龙怀权,也不过只有一件从上任族长传下来的人阶下品下品而已。 而据坊间流传,这殷族能够在近十余年崛起成为西北地区最为强大的部族之一,所依靠的便是殷家老祖在无意之中得到了一件人阶上品的仙器——噬魂铃! 可正是由于对仙器极为了解,迈步进屋,龙华望着这屋内的场景,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一刻,龙华瞧见了原本在他一生之中都不会和他有任何交集的仙器,这屋子之中竟几乎都是天阶仙器。在神州之上最为珍贵,只要随便拿出一件都会引起整个神州大震动的天阶仙器此时竟像是废铜烂铁一般被随意地堆积屋子中的各处。 这些仙器有的是兵器,如仙剑、长鞭等,有的是暗器,甚至还有许多样式稀奇古怪造型独特的存在。这些传说之中在神州之上曾掀起无数腥风血雨的极品仙器,在屏风之上多有记载,龙华固然是熟悉的,但是还有一些,龙华非但没有瞧见过,简直连名字都不知道。 普天之下,所有的凶杀之器只怕都尽在这里。 龙华心中虽波涛汹涌,嘴上却是一言不发。 瞧了眼龙华,一旁的龙康讥笑道:“你有所不知,这屋子中的可不是一般的凡物,乃是一种叫做仙器的东西。” 言罢随手拔出了一柄仙剑,只听“嘡啷”一声,龙吟忽起,华光万道!淡青色剑气流转,一点寒光直奔龙华的眉睫而来。 可偏偏只在距离龙华的眉脚不足半寸之时,剑锋骤止,仙剑归鞘。 龙康冷笑道:“这口仙剑虽是利器,但在这屋子中,却是算不得什么,不过天阶下品而已。”言罢龙康一顿,摇头道:“恐怕你连仙器的三阶九品都分不清楚吧。” 随后龙康又取起了一件仙器,道:“你可知这件仙器是什么?” 此时仙器在手,身处在这光芒万道,即便龙华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被龙康瞧的一清二楚的屋子中,龙康的言语间除了冷嘲热讽和那重归于脸上的骄傲那里还有半分的敬意。 这是件软兵器,咋一看,像极了一条青龙。龙角左右支出,龙嘴微微张开,看不清其中构造,龙身之上浑身细鳞,栩栩如生,莫说这是一件仙器,哪怕只是一件工艺品都堪称巧夺天工。 沉吟片刻龙华缓缓说道:“看样子……莫非叫做青龙鞭?” “哈哈哈。”龙康大笑:“你倒也算聪明,这青龙模样的鞭子不叫青龙鞭又叫什么?但这条青龙鞭却是与众不同。这叫做“四象青龙鞭”,虽是一柄仙器却有四处妙用。” “不妨说说。”龙华道。 龙康下颌微微扬起朗声道:“其一,这条鞭全身反麟,不但可以专粘各种仙家飞剑,更是天下暗器的克星!无论何样的巧妙的暗器,只要被这鞭身扫过就如同上了勾的鱼儿一般,再难逃脱;其二,龙角分起,专门克制天下各门各派的软派仙器,一旦被龙角挂住,纵然千钧之力也再难拔下;其三,这条鞭可软可硬,硬时一柱冲天,软时绵延千里。由软及硬,可长可短,真妙趣无边!乃是天阶中品仙器的佼佼者,即便在这屋中恐怕也算极品!” 说道这里龙康眼珠微微一转继续道:“只不过这第三项,软硬皆可的特点使得这青龙鞭可变换为两种不同的仙器,算得上是两点,因此叫做四象青龙鞭。” 他滔滔说来,竟是如数家珍一般,口水都已溅出老远。 龙华笑眯眯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如此博学。” 龙康一怔,似乎已觉出自己的话有些太多了,沉声道:“时间已经不多了,还是快些寻找出口吧。” 言罢便不再言语,径直向屋中深处走去。 只是刚才抄起的那条青龙鞭并未被龙康放下,而是被紧紧地缠到了腰间。 龙华刚欲跟上,却忽听得走在前面的龙康惊呼道:“你……你看那是什么?” 龙华大步向前,看到龙康所指也不由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