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喜事》 第一章:往事 “臣沈长风,自请前往碎叶城,守卫边疆!” 景云十七年,五月的一个夜晚。沈长风一身戎甲,跪在偌大的宫殿之中。他低着头看着洁净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反射着自己的面容。已经是三十岁了,这年龄不算是大,正是壮年。 他鼻尖上的汗珠一颗一颗的凝聚起来,滚成一滴大珠,滴落在地上,在空旷的宫殿之中变的格外的清脆。他实在是耐不住自己的性子,抬起头来望着正对着自己,高高坐在龙椅之上的中年男子,再一次的高声重复道。“臣沈长风,自请前往碎叶城,守卫边疆!” “你若走了,那朕这皇城可该如何是好啊!”皇上实在是无法反驳,他愤怒的一拍扶手上的龙头,站起身来。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严厉的语气,随即就温和了下来。“盛安的事情是皇家对不起你,但你也不必损了自己啊。她明日大婚过了,就要随晋昭侯前往封地,你在皇城里又没什么大碍。” 心间听到“盛安”二字,沈长风的双瞳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他态度十分坚决的回复皇上道。“皇上登基已有十多年了,但突厥回鹘等族一直骚扰边疆,臣……” “你不要和朕说这些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朕当然知道你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皇上从龙椅上缓缓走下,他停在沈长风的面前,语重心长的劝阻到。“朕登基初,没有一人站在我这一边,四地起义,是你带着军队去平复的。这些年来朕动了不少人,却唯对你只升不降!那些个言官都说你功高震主,朕何时有责罚过你!” 沈长风暗自咽了一口唾沫。“臣深知皇上器重臣,但微臣心意已决。” “臣已经想好了。微臣走后,这大将军之位便由慕容垂来担任,护卫军领则由徐麟担任。” 皇上冷哼一声。“原来你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扶额,对着沈长风挥了挥手说道。“你想走朕留不住。走吧!”他最后二字说的十分风决绝。见着皇上都松口了,沈长风提着的心也是终于落下了。 等到真的要离开长安的时候,沈长风才第一次感受到了不舍。他晃着双手,慢慢的走到了宫门口,就见黑暗里站着三个人。 听见有人走来,那三人连忙探出来打量,见着是沈长风出来,立马围了上来。 “沈大哥,你真的要去碎叶城?”徐兰泽把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她双眼之中盛着一抹晶莹,双手死死的挽住沈长风的手,生怕他下一秒就不见。 慕容垂和徐麟二人也是面露忧色,但是男子之间的友谊从不用言表。 徐兰泽见着沈长风不语,心里更是着急了。“沈大哥!你说话啊!你怎么能够默不作声的丢下我们就去碎叶城那个鬼地方!”她气愤的望着沈长风,眼见着泪水就要了流下来了。“你为了她,有必要吗?” 徐麟见着妹妹口无遮拦的,立马制止了她。“瞎说什么呢!和待大哥了那么多年,我早就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既然大哥你已经下定主意了,那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哥!”徐兰泽怒视着徐麟,心底越发的委屈。怎么没有一个人替自己说话呢?“平日里你们都称兄道弟的,怎么沈大哥要走了,你们也不拦着!” 一直沉默着的慕容垂叹了口气。他越过徐兰泽,拍了拍沈长风的肩膀。“还会不会回长安呢?” 沈长风摇了摇头,勾起嘴角一笑道。“不回了,在那儿保家卫国。” “那儿离西域近,有不少好看的姑娘,若是找到好的就成亲生子吧。”慕容垂还似往常那样不着调儿的。沈长风被他这么一逗,心情也舒缓了不少。立马就反嘲讽那三人了, “别说我了。你们两年纪也比我小不到哪儿去,还有小兰啊——”徐兰泽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疑惑的抬起头来。“都是二十的姑娘了,才不嫁出去,那可就嫁不出去了。” 徐兰泽听着他的话,撅起嘴来很是不悦。“我不嫁!我这辈子只能嫁给沈大哥你,其他的男子我都看不上!”她如此胆大的一言,自己脸上是毫无色变,倒是徐麟听着妹妹这样露骨的话语,替她害臊了一下。 “姑娘家家的,就不知道害臊!”说罢徐麟将徐兰泽一把扯到了自己身边。“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沈长风望了望漆黑的天,那一轮圆月说明今日是十五。“现在就走,越耽搁越麻烦。” 听着他说,三人又是一惊。慕容垂神色一沉,收起了刚刚那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低声说道。“可明日是盛安大婚的日子,你还是见她一面再走吧。” “缘分天定,既然我与她没这个缘分,那罢了。”沈长风叹了一口气。他对着三人挥手作别到。“好兄弟们,别了。不过我不来长安,你们可以来碎叶城见我啊!” 徐兰泽见着他快步离去,背影即将被黑暗给覆盖,连忙想要追去,但却被徐麟牢牢的拉住了手。“追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就让他潇洒的走吧。” 沈长风踱步走着,夜晚的皇城一丝声响都没有,几声狗吠越发显的黑夜的寂寞。他走着,突然抬起头来,苦涩一笑。“怎么走到这儿来了?”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面前一座紧闭的大门,门上挂着一块匾额,写着“盛安公主府”。 此时的公主府已经是一片寂静,想来是早就入睡了。他熟门熟路的翻身越过这如同摆设般的围墙,走到了主卧。见着那昏黄的灯光还在摇曳着,白色的窗纸之上,映出了一个女子的轮廓。 他痴痴的看着女子模糊的轮廓小半晌,知道屋中蜡烛熄灭,听见女子入睡的声音,他还站在那儿不动。看了一会儿,沈长风寻遍身上,从腰间摸出一个玄色香囊,他将它挂在了窗外一颗稚嫩的桃树之上,确保一开窗就能见着这香囊。 “别了……”沈长风对着窗子,自言自语了一句,饱含深情的双目,却穿不透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声短叹,他一跃出了院子,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二章:长安初雪 端月呆呆的站在原地,她伸出自己稚嫩的手,抬头看向天空。走在前面的雩风感受不到妹妹的步伐,疑惑的转过头来,他顺着端月的目光也向天上看去,棉絮大小的雪一个一个的落了下来,不过片刻,四周的玉米地就已经零零散散的积起薄薄的积雪。 端月看着这鹅毛大雪,那还顾得上冷,撒开脚丫子就要往玉米地里钻去,然而却被雩风一把抓住了衣领,宛若一只小鸡仔一样提了起来。 “别玩了,要快点去长安啊!”雩风皱了皱眉眉头,他转过头去望向这小路的尽头,可是怎么都看不到尽头。嘴上说着长安,可是长安究竟在何处呢? “你总说长安长安的!”端月撅起了嘴来,一个劲儿的扑腾。“我们从碎叶城已经走了一个月了,长安到底在哪儿啊!”说罢端月立马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她这么一哭雩风便手足无措了起来。自己这个妹妹是从小娇生惯养大了,虽然是在疆外出生长大,但是异族人的豪放大气是没沾染到,娇气顽劣却没少。 雩风实在是没有办法,他长叹一口气将端月放了下来。“都走到这儿了,咱们也回不去了,坚持一下吧。”说着就在端月面前摆好姿势蹲了下来。端月虽然年幼,但是她也知好歹,她当然明白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了。 她不做声,乖乖的趴在了雩风的背上,小手轻轻的环住哥哥的脖子。 端月把头靠在雩风的肩上,双眼看着雪花一片一片的落下来,心思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还记得以前在碎叶的时候也下过雪,娘亲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前,端月很听话的坐在娘亲怀里,看着雪一点一点的积满院子。想到此,端月心里一阵的难过,她将脸埋在雩风的背上想要掩饰掉自己的哀伤。 “怎么了?”雩风感受到自己背上轻微的颤抖,连忙停下脚步询问了起来。 端月轻声回答了起来。“我想娘亲了。” 雩风没有说话,他沉默着继续在雪中走着,任由着风雪扑满自己的脸,被体温融化的雪化成了水顺着雩风棱角分明的脸渗透了他单薄的衣衫。“等到了长安什么就都好了。” “长安长安!你总是在说长安!我就想在碎叶和娘亲和爹爹在一起!”端月突然的爆发了,她用力的挣脱了雩风的束缚,跌落在地上冲着雩风大声的喊了起来。雩风盯着端月,强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他走到了端月面前蹲了下来,语气温柔的说道。“娘亲已经病逝了,爹也在战场上阵亡了,现在沈家只有你和我二人了。”他故作平静的话语之下,是内心无尽的悲凉和哀伤。双亲都已经离去了,一瞬间所有的责任都到了自己肩上。 “再也见不到了吗?”端月小声的问了出声。 “嗯,再也见不到了。”雩风冷淡的回答了端月的问题,似乎像个局外人一样,这一切与他都无关。 端月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雩风立马用手将她的嘴捂住,一脸警惕的打量起了四周来。周围都是茫茫无边的玉米地,雪花压在脆弱的玉米上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响。不过倒是奇怪了,没有风,那些个玉米却在左右摇摆着。显然雩风也看到了那些个“活泼”的玉米,他麦色的脸庞突然间变色,眉毛也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哥……”端月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雩风,她也感受到了不安,下意识的往哥哥的怀中躲去。这一路来,端月已经被培养出了敏锐的警惕性,她的双眼也向四处打量,内心不安和忐忑全写在脸上。 雩风一手环住端月的腰,把小小的她扛在手上,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长剑。他屏住呼吸,好似弦上之箭,不得不发。“既然都来了,就别躲躲藏藏的了!”他冲着空无一人的田里高声喊着,少年的声音之中带着细微的颤音,难以掩饰他的害怕。端月咽了咽唾沫,她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向四周大喊了一声。“出来啊!有本事出来啊!”说着还呲着牙,愤怒的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仿佛一只发怒的猫一样,怒目盯着玉米地里暗藏的杀机。 面对着二人的挑衅,躲在暗处的人也按捺不住了。只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玉米地被人扒拉的东倒西歪,估摸着有十多个穿着灰色衣服的男子冲了出来,他们无一都拿着寒光凛凛的长刀。 他们盯着雩风二人,迟疑了片刻,用着奇怪的语言嘀嘀咕咕的轻声说了些什么,最后像是达成了共识一般,目光一凌,提着刀就向二人冲去。雩风舔了舔自己干燥开裂的嘴唇,深吸一口气,不由分说的就带着端月往另一边的田里冲了过去,高耸的秸秆完美的将身影隐匿。但是那些个杀手也不是吃素的,容不得思索,他们也跟随着雩风的步伐往玉米地里追去。 端月在雩风的咯吱窝下颠的眼冒金星,她还时不时的回头看去,那些个杀手有没有追上来。而雩风则是气喘吁吁的,在这隆冬腊月的出了一身的汗,头顶上直冒热气。他是一点都不敢停下脚步,仿佛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无边无际的田野里毫无目的的跑着,碍事的叶子被冰雪冻的格外的锋利,但是雩风任凭脸上被划的一道一道的也没出声。 脚步声就在耳边,怎么都甩不掉,雩风无奈的短叹了一下。突然一个人影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显然那个杀手也没反应过来,他愣了一下,随即就用那个听不懂的语言高声叫了起来。眼看着是逃不了了,趁着同伙还没过来,硬碰硬吧! 雩风的喉头一动,他的目光牢牢的落在杀手身上,生怕错过他的一举一动。同时放下了端月,把她护在身后,右手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护在身前。“把眼睛遮上!”他厉声说道,端月立马举起手来把眼睛遮的严严实实的。 杀手没等雩风有所准备,立马就提剑冲了过来,直指他的胸膛。雩风也不是吃素的软弱之人,他往左边一闪,挡在端月身前,完美的躲开了那一剑。不由那杀手调整方向,雩风超前跨出一大步,拿剑一挥,在杀手大腿上划出一道伤口,血立马就涌了出来。不过可惜了,雩风虽然抓准了机会,但奈何力量太小,并未对那杀手造成多大的伤害。也就在第一次交手的时候,其余的杀手也慢慢的靠拢了过来。 听着四周的声音越来越近,雩风的面色是越来越苍白了。说到底他也不过就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罢了,武功哪比得上这些个活在刀刃上的人。他对付一个机灵一些还是可以逃走的,但是面对着十多个训练有素的杀手,更何况还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如何能从这么一堆人中逃离呢? 顾不得额头上冒出的冷汗,雩风提起长剑向杀手冲去,那杀手也毫不示弱的举起手中的剑相迎。雩风快步移动到他面前,那个杀手见他只不过是闷着一股劲儿冲过来,但却毫无防备,嘴角扬起了一丝不屑的笑容。他向前一跃,剑直直的对准雩风的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雩风右脚一转,身子自然的就侧了过去,同时他右手往后一撤,将握着的剑丢到左手上。着不过一眨眼发生的事情,那杀手那还来得及反应,就被雩风左手的剑给穿透了心脏,温热的血从伤口中“噗嗤”一声四溅了开来,沾染到他的衣服之上很快就变成了一团黑色的污渍。 雩风舔了舔嘴唇,腥甜的味道将他拉回现实之中。他立马将视线从尸体之上移开,一把扛起还呆呆捂着眼睛的端月,就向玉米地的深处跑去。 看着自己同伴的死,那些个杀手瞬间就暴怒了起来。他们嘴里嘀咕着听不懂的语言,面容狰狞的样子,宛若失去心智之人。那像是为首的杀手,目光阴翳的看向雩风端月二人逃跑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从腰间取出一个像是竹笛般的细长竹竿,嘴里叼起这竹竿就往雩风的背影用力一吹。 一根手指长的黑色长针,被猛烈的一吹,瞬间就呼啸着往目标飞去,似乎感觉能把干冷的空气划裂。长针不负众望的狠狠的扎在雩风的后背之上,毫不起眼的样子。 雩风感受到自后背传来的隐隐痛楚,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快点脱离杀手的追捕。端月费力的扭过头来看着身后的那群杀手,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些个杀手都面露微妙的笑容,仿佛如释重负一般,转身离去,渐渐的淹没在摇摆的玉米梗中。 端月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自己脱离了危险。她抬起头来看向雩风,带着欢喜的语气说道。“那些个人都走了!” “是吗……”雩风面向前方,端月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听着哥哥这样不冷不淡的一句回答,端月心里有一点小别扭。她拼命的抬起头来又说道。 “我们安全啦!” 雩风没有回应她。端月皱起了眉头来,不悦的扭了扭身子,显然是想要强调自己的存在。只听到扑通一声,端月眼前一晃,自己就被连带着摔倒了地上。她用手支撑着站了起来,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倒在地上毫无人气儿的雩风。 雩风的脸上透露出诡异的黑紫色,紧闭的嘴唇间有黑色的血迹顺着下巴流了下来,俨然一副中毒的样子。端月看着这一切,害怕的不敢去探雩风的鼻息,害怕感受不到那一丝温热。 她心里紧绷着的线突然的就断裂了,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娃娃,双眼空洞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哥哥,微张这双唇一言不发的,唯有喉咙发出一声声“咯咯咯”的声响。 这是端月第一次直面面对死亡,等到眼眶中的泪水浸湿了自己的衣襟,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一日是长安初雪,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玉米田里,震落了桔梗之上的雪花。 第三章:大难不死 雩风像是在阴间走了一遭。他的头浑浑噩噩的,就宛若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头上那样,不得动弹。耳边只听得到恼人的“嗡嗡”声,震的耳朵直发疼。他睁不开眼睛,但是却看得到东西。 他看见了在碎叶城的家里,娘亲坐在竹椅上抱着才那么一点点大的端月,看着雩风在院子里有模有样的习武,那手上拿着的长剑快要赶得上他的身高了,但是雩风还是目光肃穆。他没顾得上自己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眼睛还偷偷的瞥向娘亲。 娘亲看着雩风,弯着眉眼笑着。她拢了拢自己散落的发丝,手腕戴着的金镯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吸引着端月咿咿呀呀的乱叫。娘亲看着端月嘴张张合合的样子,觉得分外的可爱,一下子就将目光移到了怀中粉嫩小娃身上。她捏了捏端月肉呼呼的脸蛋,用着奇怪的语言逗着端月。 雩风看着娘亲的注意力全在妹妹身上,浑身的力气就像是突然被抽去了一样,疲软了下来。他故意的把手上的剑用力的丢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吓得娘亲和端月一颤。 “没事吗?”娘亲语调温柔,她看着雩风轻轻的笑着,抚平了所有伤痛。 “娘亲……”雩风微张嘴唇,轻声的呢喃。 站在床边的少女被吓了一跳,她把脸凑到了雩风的面前,疑惑的眨巴眨巴眼睛。雩风又很合时宜的又张口迷迷糊糊的呢喃了一句。少女的满面疑惑立马就转变成了欣喜,她立马直起了身子,对着屋外高声呼喊了起来。 “小月!小月!你哥哥醒过来啦!” 这么一声呼喊,端月立马就从门外蹿了进来。身上脏旧的衣服已经被换下了,穿着一身藕色的麻布衣,脸上的污渍也被擦去,露出了本来的面貌。她趴在床边,双眼紧盯着哥哥的面庞,看着他的嘴张张合合的,终于吁了一口气。 端月抬头看了看边上站的少女,露出轻松的笑容。“杪春姐姐,哥哥这算是转危为安了吗?” 那个名为杪春的少女愣了愣,她挠了挠头发尴尬的笑了。“转危为……安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哥哥现在是不是没事了?”端月望向雩风,看着他的胸膛有规律的起伏,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杪春伸出手来,轻轻的放在雩风的额头上,头上微微跳动着的脉搏和温热的温度,证明这雩风还活着。她对着端月点了点头,温和一笑瞬间就化解了端月内心的担忧。“已经不烧了,看脸色也好了很多。真是运气了,没想到牧靡草还真的有用。”她的余光瞥了一眼在床上躺着的雩风,那日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还在眼前一样。 那是长安城的初雪。漫天的大雪封住了回村子的大陆,杪春看着眼前的一片白茫茫,懊恼的跺了一下脚。怪就怪自己没算好日子去了山上,现在可好了,大雪封路回都回不去了。她目光涣散的看了一眼前方,最后只能妥协的提了提肩上滑落的竹筐,转过身寻找一条小路去了。 寒风和大雪吹的杪春的双眼睁都睁不开,泪水一个劲的往下淌,流在脸上被风一吹真是刺骨的疼啊!她把手缩到了厚厚的衣袖里,奋力的擦去脸上的泪水雪水,艰难的往前走去。空旷的荒野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杪春吓的脚上一滑,摔倒在泥泞的地上,背后竹筐里绿色黄色的植物撒了一地,蔫了吧唧的倒在地上。 “吓死人了……”杪春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随即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竟然被这一声尖叫给吓的摔倒了,想着想着自己也摇着头笑出声来。她掸了掸染上泥渍的衣裙,蹲下身子来,很不情愿的伸出躲在衣袖里的手,把从竹筐里散落着的植物一株一株的捡了回来,冻的她是双手都变的红红的。 杪春冻的实在是受不了,把双手放到嘴边一个劲儿的哈气。“唉……”她嘴角往下一挂,不禁抱怨了起来。“好好的下什么雪啊。”她抬起头来,一脸怒意的看着天空。头顶停留的雪花,娑娑的掉落下来,落入杪春宽松的衣领里,冻的她一个激灵,险些又把竹筐给丢了出去。 天色灰灰沉沉的,也不知道这场雪要下到何时。杪春没有时间再在这儿抱怨天气了,她想趁着小路还能走的时候赶紧的回家吧。想至此连忙把地上的植物胡乱一塞,背起竹筐就往家的方向走去。 此刻风也大了起来,呼啸的在耳边吹着,就像是迷途人的哭喊声那样的凄厉。杪春听着身旁的风声,不由的浑身起了一个寒颤,她抖了抖缩了缩脖子,将双手紧紧的抱在胸前,希望可以缓解一下寒冷。“冻死了冻死了!”嘴上是喋喋不休的谩骂,脚步也不由的加快了起来。但是走了没几步路,她就停了下来,一脸狐疑的站在风雪之中。 杪春环顾着四周的荒野之中,脸上的吃惊害怕展现的一览无遗。她突然间发现,那身边传来的不是凌风的呼啸,而就是人的哭泣声!杪春本能的害怕的后退了一小步,她在旷野之中犹豫了片刻。 那一瞬间杪春的大脑就像是河流一样奔涌了起来,她担心那哭泣之人冻死在寒风之中,可是她又害怕若那不是什么友善之人呢? 于是杪春愣愣的站在哪儿,不知所措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哭泣之人感受到了杪春内心的纠结,她用微弱的声音呼救了起来。“有人吗……有人可以帮帮我吗……”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音调十分的稚嫩,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孩童或是少女吧。杪春听着这个声音,内心一下子就软了起来。 “有人!有人!你在哪里!”她高声大呼了起来,凭着对声音方向的那一点点判断,就往小路边上的白雪皑皑冲了过去,等跑入旷野之中才发现,原来这不是杂草,竟然是一大片的玉米地,只不过是被厚厚的雪给掩盖住了。 那个微弱的声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下子就高昂了起来。“这儿!在这儿!”语罢,杪春就看着自己的左前方的一小块玉米地发出了剧烈的摇晃,那些个细长的玉米秸秆宛若发疯了一般不正常的左右摇晃,一下子就看出有猫腻。杪春赶忙扒拉开碍眼的玉米,连跑带爬的往那边去。 她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看到了一个身着灰褐色长袍的女孩坐在地上,抱着一个面朝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少年,泪眼朦胧的看着杪春。杪春见着二人,不由的咽了一口唾沫。她仔细打量了一下二人,女孩身上沾着不少的血迹,和黑色的污渍混在一起,很不干净。脸上也是的,黑黑脏脏的。哭了太长时间,脸颊都开裂了。而倒在地上的那个少年,背后一大块的血迹,脸边的土地上也是一摊暗红色的痕迹。 “这……是怎么了?”杪春一出声就被自己吓到了,没想到自己的嗓音竟然抖成这个样子,真是太没出息了!她暗骂自己一声,深呼了一口气算是壮壮胆子。杪春强逼着自己控制住发软的双腿向女孩那儿走去。 那女孩也是哭的没力气了,浑身一个劲儿的在抽抽,眼看着即刻就要昏过去了。她疲乏的抬起自己的手,指了指少年后背上一个不起眼的长针,断断续续的说道。“那个……那个针……那个针上,针上……有毒……”杪春艰难的从她哽咽无力的话语中听明白了,她立马凑到少年身边,将少年的深深埋在地上的脸掰了过来。 “天啊!”这一看,惊得杪春不由的尖叫了起来。那少年面容是非正常人的黑紫色,双目、鼻孔、嘴角都流了不少黑血,她瞥了瞥少年的耳朵,果然是中毒的症状七窍流血了。杪春见着情况不妙,那少年只有进去的气没有出来的气了,手碰触到他的脖颈完全感觉不到脉搏突突的跳动,体温也是高的吓人。 那个女孩红肿着双眼看着杪春,明亮乌黑的双眸里全都是对杪春的期望,那是绝望之人最后一点点的光芒。杪春看到了她的眼神,不忍的叹了口气。她不过也就是一个乡野的小丫头而已,别说是医术了,她可连字都不识几个。但是现在去村子里找大夫过来,也是不现实的事情。 望着少年背后的那高傲挺立着的毒针,杪春咬了咬嘴唇。她麻溜的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裹在了女孩的身上。顾不得自己瑟瑟发抖,她闭着眼深呼吸了一下,就将手伸向了少年的背后,用竹筐里的镰刀顺利的将他的衣裳划开,露出了藏匿其间的毒针。 毒针扎着的周围,已经是如同墨迹一样的黑了,青色的血管筋脉肿的凸了出来,干涸的血迹泛着诡异的紫色,无论是谁人看了都是触目惊心。杪春抓了一把身边的雪含在嘴中,用自己的体温融化它,最后化成一潭水利索的吐在沾着泥土的镰刀上,用力的用裙摆给擦干净。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杪春在心里一个劲儿的给自己加油鼓劲,她记得村里有人曾被毒蛇咬伤过,立马就用刀划开伤口放血。她手拿着镰刀却不由的颤抖了起来,内心还在剧烈的斗争中。若是自己一刀下去,没看好位置那这人还不就死在自己手中了? 杪春连忙甩了甩脑袋,把这可怕的想法抛之脑后。她握了握镰刀,目光也随之坚定了起来。半眯着眼睛就伸过手去,颤颤巍巍的拔出那根毒针,少年就像是案板上的肉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反而让杪春安心了一些。 她静下心来,迅速的在少年背上那伤口处划了一道十字,立马黑血就涌了出来。杪春赶紧的把他的身子侧了过来,让血能够更好的流出来。趁着这段放血的时间,她侧过头去看向一直窝在角落边上的女孩,问道。“他中毒已经多久了?” 女孩瞳孔略微的颤动了一下,看来是被杪春给吓到了。“大概……大概两盏茶的时间?”女孩的声音微弱中透出沙哑,看起来情况也不是很好的样子。杪春顾不及女孩了,她低着头认真的思索了一下,两盏茶的时间,怕是毒都扩散进血液里了吧。一咬牙,就当赌一把吧!杪春把少年架了起来,让他能够靠着杪春的身子弯着脊柱坐了起来。杪春一边吃力的支撑着他,一边取下自己头上插着的发簪,用力的往少年的手指上一刺,果然沁出了点点黑血。刻不容缓,她立马就把少年的十个手指都刺了个遍,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 看着少年脸上的黑气消散了一些,杪春的脸色也遂带着好了一些。她把少年的双手扒拉到自己肩上,双手环着他的腿,顺势就背起了少年。杪春都听得到自己后背发出不堪重负放“咔咔”声,但是只能紧紧咬住自己的牙关,她是顾不得地上的竹筐了,只能用眼神吃力的看向女孩,说道。“跟着我!” “你放心,你们大难不死定有后福的!”杪春看着女孩子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咬着牙安慰起她来。杪春是个不识字的人,这是她极少数能够说得出来的成语。她想,今日总算是有机会用一用了。 第四章:杪春 杪春的房子是一个很普通的木屋,她住的地方是一个叫做红叶村的小地方。七日前,她将中毒的雩风和吓得不清的端月带回家来,善心的她一直照顾二人。端月看得出她是一个很善心的女子,不仅尽心尽力的救哥哥,对自己也是十分的好。端月拉了拉杪春的衣袖,“杪春姐姐歇息一会儿吧。”她有一些的羞涩,说罢就低着头跑到屋外去了。 杪春愣住了,她随着端月走了出去。“外头那么冷,可别冻着了。”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动作温柔的牵过端月的小手,将自己的体温传递与她。杪春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岁的女孩,心里狠狠的唾骂了一番那些痛下杀手之人,又庆幸了起来,若不是自己出手相助,这兄妹二人还不曝尸荒野了。这么一想,还要谢谢那日的大雪封了路,才会遇到他们。 “姐姐是在想什么?”端月看着杪春双眸闪动,她歪着个脑袋问了出声。 “啊?没什么。”杪春摇了摇脑袋,用笑容掩去自己的想法。她牵着端月的手,将她带回了屋子里。屋中央的炭火烧的正旺,火星止不住的往外蹦跶,房子里烧的暖洋洋的。杪春径直走向暖炉边上的桌子,拉过圆凳就坐了下来。端月也坐在了边上,腿够不到地面,一直在半空中俏皮的晃动着。 杪春见着她这可爱的模样,莞尔一笑,也没去多管自得其乐的端月,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她把放地上了的竹筐拿了起来,一股脑的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了桌子上,泥土混合着草药的芳香扑面而来。端月趁着杪春没注意到自己,很是欢喜的在面前一堆干瘪的草药里挑出了一枝开着黄色的植物,拿在手上把玩。她从小就住在与西域相接的碎叶城,那儿除了漫天黄沙和阵阵悦耳的驼铃声,只有胡杨林能有一丝生气了,这些个黄色红色的小花对于端月而言都是莫大的喜悦。 她凑到画前,想要仔细的嗅一嗅这花的香气,但是却被杪春奋力一把拍开了。“快丢掉快丢掉!”杪春喘着粗气,皱着眉头的样子让端月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做错事情了,她愣在那儿不敢动弹,双手还保持着刚刚拿花的样子。杪春见着她瞪大双目,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心想是被自己吓着了吧,连忙柔下声音很抱歉的解释了起来。 “那花叫做忽地笑,是毒花,若是吸到它的花粉我可不知该怎么办了。”说罢,杪春弯下腰来,小心翼翼的捏着忽地笑的叶子把它提了起来,就如同见着瘟神一样往桌子的斜前方地上的一张竹席上一丢,唯恐之不及。 端月浑身抖了一个激灵,她连忙抬起双手就往身上擦了擦,生怕还沾着忽地笑的气息。“既然是个毒花怎么还要摘回来啊!”她不解的问杪春,这样的毒花放在身边不会徒生麻烦嘛。 杪春被她的问题给逗笑了,她没忍住捂嘴笑出声来。“毒花也不是没用啊!”说罢她又从一堆草药里挑挑拣拣找出几个黑色椭圆形的果实放在手心,乍一看就像是平时吃的乌梅一样。“这个叫做鸦胆子,也是有毒的东西,如果盲目吃下去就会肚子疼,但是这个东西却可以清热解毒。那个忽地笑,虽然是毒花,但也可以去肿止痛。” 她将手里的鸦胆子也丢到竹席之上,拍了拍手掸去手上沾染的泥土,又开口继续说了起来。“即便是剧毒之物,也会有派上用场的地方,可别随意的就扔掉了。”虽然不知端月有没有明白,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 “知道啦!”她的语气活泼充满生气,显然没有被忽地笑给吓到,继续把玩着面前的草药,只不过现在绕开那些长得奇怪耀眼的花草了。 杪春低着头,整理这些个草药,她没有抬起头来,双目一直注视着手上的动作。空旷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碗摔落的声音,惊得杪春和端月慌忙丢下手上的东西,面面相觑。但是令人奇怪的是,二人面前哪有杯碗茶盏的。疑惑着那瓷器破碎的声音是从何而来的时候,杪春突然脑内一阵灵光,难不成是……她转过头去,端月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对着桌子的床上,一个身影很是艰难的翻了个身。 雩风缓缓的睁开双目,宛若初生之人,满是疑惑的看向四周。一间普普通通的木屋,弥漫着冲鼻的中药味,如同掉入药罐子里一样。他缓慢的转动眼球,从左边扫的右边,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坐在桌边的二人。 端月大喊一声“哥哥!”便飞扑过去,双手环住雩风的脖子,一把把他抱住。雩风想要抬起手去摸一摸妹妹的头,但是却发现自己的身子无比的沉重,那灌了铅一般的感觉,就连动一动手指也是十分的艰难。他抽动了一下嘴角,艰难的发出声音来。 “可还好……”干枯的嗓音,吓了雩风一跳。杪春连忙倒了一杯清茶,送至雩风边上,他不禁抬头看向这个陌生的女子,眼神之中又是迷茫又是下意识的警惕。雩风暗自伸出手来,悄无声息的将端月往自己这儿一拉,与杪春拉开距离。 端月甚是不解,她回过头来望向杪春,杪春虽然看不到雩风私下里的小动作,但是他眼里的警惕倒是一览无余。杪春干笑一声,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总不能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吧,那是不是太自大了一些呢? “她是杪春姐姐,是她救了我们,把哥哥你救过来的。”万幸端月帮着解释了起来,她一语融化了雩风眼中的冰封,看向杪春的眼神也多了感激之意。 雩风艰难的坐起身来,吓得端月和杪春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身子,雩风被杪春触及到,突然有了一些不好意思。他抱拳对着杪春,低头高声说着。“多谢杪春姑娘出手相救,我沈雩风定会回报。” “不用不用!”杪春被他这个阵势给唬到了,连忙摇摆着手掌,头都摇成了拨浪鼓。“我也就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啊,但是……真没想到能把你救活。” “杪春姐姐真的很厉害!我都快以为你要死了,但是姐姐她立马就冲了过来,拿着镰刀划了一下,一大滩的黑血就出来了,吓死我了!可是没过几天,你就好了!”端月手舞足蹈的,赶忙向雩风说杪春有多么多么的厉害,她歪着个脑袋,神武飞扬的样子,夸得杪春脸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她低着个脑袋,眼神躲闪的慌忙解释起来。“过奖了过奖了,我只不过是个农家女罢了,这些都是乡人的经验罢了!而且毒液并不是完全排光了,还是有一些在身体里,要好生调养才好啊。” 难怪了。雩风看着自己被厚厚的棉布包裹着的十指,活动起来十分的干涩,四肢也不像是自己的,动起来真是困难。头脑昏昏沉沉的,就算是宿醉过后也比现在要灵光。他心里不由的谩骂起那些个恶毒的杀手,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法,非要置自己于死地。 自碎叶城出来,他和端月已经遇到了无数的杀手,那些随从保护的侍卫殊死战斗,这才让二人每次都死里逃生。原本二十人的侍卫队,到了现在都已经死光了,不知尸首是否有好心的人去安葬,不知魂魄可有处去留。 雩风心里如同明镜一般,他自然是清楚那些个杀手的来头。他们不似中原人,都说着奇怪的语言。从小就在边域成长的雩风,怎么会听不出这是回鹘族的语言呢?他暗自发力,咬的牙齿咯咯作响。这些个回鹘恶人,害的爹在战场上丧命不说,还企图要夺了自己和妹妹的性命,这是何等的恶毒啊! 杪春读不懂他的心,但是端月却能从哥哥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来。她见着雩风不作声像,安若无事,但是手却攥着被子用力的青筋崩显。她轻声对着雩风说道。“哥哥现在感觉怎么样?哪儿疼吗?”说着牵过雩风的手,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学着娘亲和哥哥那样对着伤口哈气。“十个手指都被扎了洞,可疼了吧。” 雩风扭动自己僵硬的脖子,摇了摇头。“没事。小伤而已。”多日未见端月,她换上了新衣,身上的污渍也是看不见了,显然是吃的不错,脸都胖了些,泛着健康的红晕。不必想,这一定是杪春照顾的好。他对杪春的感激之心,实在是无以言说。“我与小月这一命,多亏姑娘捡了回来。”雩风竟然鼻子泛酸了,回想起一路来的艰辛,即便是钢铁一般的人儿,也都难以负担。 杪春望着兄妹二人,内心也是无比的动容。她本来就是一个心善之人,又见着二人如此落难,岂能不管。她叹了一口气,温柔的注视着端月。“端月年岁尚小,而你余毒也还没清,如果不嫌弃的话,在我这儿再住一段时间可好。” 她此话一出,端月自然是开心的像捣蒜一样连连点头,雩风心里有一些不愿。他是怕那些个回鹘族的人找到这儿来,若是误伤到杪春,那他可真就过意不去了。雩风心里十分的纠结,他也不清楚以现在的自己,能不能坚持走到长安。两难的境地,让他无法抉择。 “就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吧,以你们两个现在的样子怎么能够出去呢?”杪春看出雩风脸上的犹豫,赶忙皱着眉相劝。端月当然想留在这儿,过几天安慰日子,于是摇着雩风的手,一个劲儿的撒桥,这让雩风无力招教,只好举手投降,随了她的心意。 第五章:世外桃源 大雪连下了两天,连日的暴雪,把红叶村这个山村给包裹的白雪皑皑的,即便已经过去了多日,还是有不少顽固的雪还残留着,融化的雪水经过一晚上的凌冽,变作了干脆的冰,悄悄的潜伏在乡间小路的泥坑里,猝不及防的让人摔一个大跟斗。 端月手拿着一根细长的鱼竿,踉踉跄跄的跟随在杪春的身后,她的目光一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搜索着,生怕踩到薄冰,落了陷阱。杪春不在乎弄脏衣裙,她在河边的一块青灰色大石头上左右比划了一下,找了一个方便坐的地方,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杪春对着还在和地较量的端月挥了挥手,清丽的声音回荡在河谷之上。 “小月!来这儿坐!”她解开腰上环着的鱼笼,随意的放在脚边。端月迈着小碎步走到杪春的边上,噌的一下就坐在了边上。她侧过头来,学着杪春的样子,把扭动的蚯蚓挂上饵勾上,奋力的甩了出去。 端月一本正经的站了起来,她用上吃奶的力气,小脸蛋憋得通红,似乎挥舞着的不是鱼竿,而是一把方天画戟。杪春捂嘴偷笑端月,见着她猛着一股劲儿,看架势都能丢到对岸去。 “不用那么大的力气呀。”杪春掩饰不住自己面上的笑意,她轻轻的把鱼钩丢到了两三尺的地方,转过头来对着端月弯眉温和一笑。端月轻声“啊”了一下,看起来充满了失望,她学着杪春的样子就把鱼钩随意的丢了出去。 看着鱼饵在平静无奇的水里随意的飘动着,杪春觉得很是无聊,但是端月却像一只好奇的小猫,紧紧的盯着自己的鱼竿,生怕有人抢去似得。“像小月你这样盯着,那些鱼儿哪敢来啊。”杪春半带嬉笑的说着端月,端月努力的摇了摇头道。 “如果我不看着,那鱼跑了怎么办啊!”她鼓着腮帮子,难道是憋着一口气,怕呼吸会惊着鱼? 杪春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嘴角弯的都要咧到耳边了。她突然想起端月提到过碎叶城,即便她这么一个乡村之人,也是知道一两点的。“你和你哥哥是从碎叶城来的?”她想到什么就问了出来。 端月点了点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是啊,碎叶可没有那么多的池塘啊河水什么的。没有鱼,也没人会去钓鱼。不过我们那儿有的是牛羊,哪一日杪春姐姐到了碎叶,我定给你烤一头最肥最嫩的羊!”她露出一嘴白亮的牙齿,笑的很是灿烂。杪春感受到她满心的真诚,内心一股暖流,潺潺的流遍身体内的角角落落。 她突然想到自己长到现在十多年的年岁里,似乎没有一个人说过如此暖心的话语。有记忆以来就是一个人孤身活着的,村子里的人都很好心的分她一口吃的。村子里的老大夫,细心的教她如何分辨各种草药,杪春就凭着这一样技能,每日上山采些药材来养活自己。 杪春对于善良的村民自然是满心感激,如同雩风这般的“无以为报”。但是有时候静下来想想,杪春还是觉得自己的内心里缺了些什么。 “那你可以多多钓一些啊!”杪春伸出手来,温柔的抚摸端月细软的头发。软软的手感,仿佛是在抚摸一只柔软的兔子,这让杪春不由的又留恋的摸了一把。端月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孩子,她被摸得烦了,可是又不能像对雩风那样的随意妄为,只好撇了撇头来抒发自己的不快。杪春连忙收回自己不安分的手。“沈公子才刚刚醒过来,身体还未好的利索,你给你哥哥钓上来一条鱼给他补补身子,那不知道他会有多开心呢。” “真的吗!”端月一听这杪春的胡诌,立马就和打了鸡血一样又站了起来。她左瞧瞧鱼饵右瞧瞧鱼饵,一直没有动静,但是听着杪春教的,又不敢提起鱼竿看看,气的她直跳脚。 二人待到夕阳渐渐的西下,暖洋洋的橘红色洒在河水之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芒。乡野间的炊烟格外的明显,透过温暖的余晖,就如同仙境一样。杪春提起鱼篓,看着手上用力的样子,收获颇丰。端月则是气鼓鼓的走在边上,她恶狠狠的盯着那一筐沉甸甸的鱼篓,很明显是空手而归。 走在路上,仔细的嗅一嗅能够闻到各家煮的是什么晚饭。端月一路走一路抽动着鼻子,肚子很是不争气的就叫了起来。 “呀!孩子可是饿了?”擦肩而过的一位三四十岁的妇人,停住了脚步。她麻利的掀起挎着的竹篮上的蓝布,拿出还冒着热气的包子递给端月。端月愣愣的接过了包子,没有反映过怎么了。“杪春啊,这孩子便就是你在外头救回来的?” 杪春点了点头。“现在都没什么事了,好得很呢。” 那个妇人看了端月一眼,她眉头不经意的皱了起来,凑到杪春耳边轻声又问道。“家里多了两个人,你照顾的过来吗?” “照顾不了也没有办法啊,都到了正月了,那么冷。如果让他们出去,那就只有冻死了!”妇人叹了口气,点点头赞同杪春的话。她想了想,又掀开了蓝布端出一碗红灿灿的炖肉交给了杪春。 “唉,没什么可以帮你的,你让孩子多吃一些吧。” 端月抬着头看着杪春手里那引人垂涎欲滴的肉,嘴里口水直流。杪春拿着热乎乎的肉很是不好意思。“平日里就受婶婶的照顾了,这我怎么好意思了呢。”虽然嘴上推辞着,但是杪春还是收了下来。 妇人对着她只是温温的笑笑。“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李大夫明日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让他去你那儿看看。”杪春“诶”了一声应答了下来,便与妇人分开走了。 她一边走一边叹着气,自言自语了起来。“总是受人家照顾。以前是,现在还是。” 端月哪能理解她的想法,傻傻的说道。“那个婶婶对你多好啊,怎么杪春姐姐还不开心的样子?” “我不是不开心,”杪春脸上的无奈显现的一览无余,她又叹了一口气,这一路走一路都是她留下来的叹息。“天天受到别人的照顾,我也会难为情的。” “哦!”端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我和哥哥每日都受姐姐你的照顾,我们也会难为情?” “哎呀,不是啦。”被端月单纯的童言童语一说,杪春噗嗤的一声就笑了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和端月解释,只好摇晃头连连说不了。“算了,你就当没这回事。不然啊,我可不给你做好吃的啦!” 她这一击,让端月连忙摇起头来,“我不说了不说了!”她是生怕没有好吃的了,自从杪春发现这个小丫头对于吃的是什么的上劲后,就总用这个来逗她。但凡端月不听话了,用这招保管管用。 两人一路晃晃悠悠的走回到家里,雩风坐在床上看着门被推开。他的目光辗转,最后停在杪春的身上。杪春抬头刚好迎上了他的目光,顿时四目相对,杪春慌忙的低下头来,不敢再抬头对着他的眼神。雩风的眼如同黑夜一样,漆黑的眸子能映出面前的人来,也正是这一双眼,让人看不清他。 “天色晚了,我先做饭了。”杪春慌忙的拿起鱼篓往外走去。她每一次见雩风浑身上下都感觉奇奇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认真的思索了一下,雩风浑身上下都要一股子的警惕性,像是狼一样,让人难以靠近。就拿刚刚的四目相对来说,让杪春有一种被窥探的危险感,所以连忙跑出屋外。 屋内就留下沈家兄妹了,雩风看着妹妹放下了自己那一层防卫。端月乐呵呵的小跑到雩风边上,呲溜一下就跳上床,在床沿坐了下来。 “哥哥,今天杪春姐姐教我钓鱼啦。本来想条一条大鱼给你吃,但是没有一条鱼来我这儿。”说着愤愤的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 面对着自己的妹妹,雩风露出难能可贵的温柔目光。“是吗?说明小月厉害,那些鱼儿不敢靠近你。”听到如此安慰,端月兴奋的连连问“真的吗?” 雩风透过开着的门,隐约看见杪春在外面的身影,他低沉下声音问道。“那个杪春姑娘,她人如何?”他总是心有戒备。雩风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回鹘族的毒岂是一个乡野姑娘所能轻易就解开的呢?人越是受过难,就越发的不信任别人了。 端月皱着眉头,她虽然不清楚哥哥为什么这样问,但突然觉得雩风的神情不对。“杪春姐姐?”她思索了一下。“是个很善良的人啊,哥哥你还没醒的时候,她一直在边上候着你,给你喂药。对我也是很好啊,不仅每天给我做好吃的,还带我去外头玩。我很喜欢杪春姐姐!”说罢还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她这一席话并没有化解雩风心里的疑惑,但是却把他内心的冰川融化了些许。他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身子,把自己从鬼门关拉回人间的人是她,收留端月和自己的人也是她,自己这样荒谬的猜想是不是错了? 第六章:乡野恶霸 一声响亮的鸡鸣,昭告着东方已既白。端月睡得浅,早早的就已经睁开双眼,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发呆。她小心翼翼的侧过脸去,看在睡在身边的杪春还在均匀的呼吸,很是自觉的把被子盖过嘴和鼻,生怕喘息声吵醒她。 她睁着圆滚滚的眼珠子,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很是自得其乐的样子。突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杪春被惊醒瞬间就坐了起来,胡乱的穿上衣服,披了一件外衫就走出门去。端月疑惑的看着她出去,自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趴在床边窥探着。 杪春心里也很是疑惑,大一清早的怎么就有人突然的敲门,敲门的声音还那么大。她的眉头轻微跳动,心里怎么的都觉得不踏实,总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她胆战心惊的穿过院子,还不忘回头看一眼雩风住着的屋子,一片宁静。 “杪春丫头!杪春!”大门被拍的砰砰砰直响,细碎的木屑都被震落,扬起了一道朦胧的灰。杪春一下子就听出这个声音是村子里的杨婶。 她迅速的打开门,只见杨婶一脸的慌乱急躁,豆大的汗珠淌满了额头。杪春还没开口,杨婶就抢在她之前说了起来。“那李福又来了,现在带着人在村子口,挨家挨户的收东西呢!你快把值钱的先藏好啊!” “不是前几个月刚来过吗?”杪春皱起了眉头来,她听着那一个名字面色不由的一变,立马就阴沉了起来。 杨婶那顾得上和她继续解释,她只是一把把杪春往里推。“你别说那么多了,先把东西藏起来再说!我告诉别家去了,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说罢一甩衣袖就往外跑去,独留下杪春一人不安的站着。她望着杨婶离去的背影,万分无奈的叹了口气,眼圈便不争气的红了。红叶村红叶村,只是那么一个小小的山村,却偏偏有人会来欺压这些个朴实的村人。 “你怎么了?”一声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杪春急忙摸干眼泪。雩风靠在门沿上,冷眼看着她,他漠然的双眼里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就如同路遇乞丐,无所谓的怜悯一样。 杪春下意识的躲闪开他的目光,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一句没事,可是雩风却不依不饶了起来。“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不用藏着掖着了。我看你的神情似乎很不安的样子,不用问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这一席话让有一些下不了台面了,她侧着脸庞,还是咬牙死活不说。“真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看小月醒了,我给你们做饭去。”说着就连忙往里跑去,想要脱离这无形的压迫。手上突然被一温和的力道给拽着,她顺着手臂望去,原来是雩风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若不说,那我便去问问刚刚那个妇人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明明平日里都是漠不关心的样子,连话都不会与杪春多说,今日却突然转了性。或许是雩风感觉到自己语气的强烈,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与小月都是你所救的,你有困难了我不会束手旁观的。” “这……”杪春咬着自己的下唇,百般没办法。“以前是没有红叶村的,那个时候和外邦交战,流民四窜。是郴州的老县令好心肠,把自己的祖宅宅基拿出来盖房,让流民住。慢慢的几十年过去就变成了红叶村。老县令有一个孙子叫做李福,一点都没继承老县令的善心,反而坏心肠的很。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收租,可是我们就算再有钱也挡不住隔三差五的来啊。” 说罢,杪春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面色也稍微的好了一些。雩风听着她的话仔细思索了一下。“就没人可以对付的了他,让他这样为所欲为?” “你到红叶村这一个月没发现吗?村里留下来的都是老弱妇孺的,壮汉都已经去村子外了,哪有人可以反抗的了。而且那个李福,好歹也是地方一乡绅,家里多多少少都有几个护卫在身边,我们那打得过。”说着杪春就把雩风往屋里推。“你就和小月在屋子里别出来了。” 雩风淡漠的看了杪春一眼,他不再多话而是听话走进了屋里。杪春一人站在门口,很是手足无措的样子。不过一会儿村头便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不用猜便知是那李福带人过来了。 杪春来不及多想,连忙的往村头跑去。果不其然,那李福长得倒是端端正正,不似一副坏人的长相,可是由内而外透露的痞气无不昭示这他非善类。李福身后跟随着六个护卫,无不嬉皮笑脸的站着,看的极其不适。 “许久未见了呀!”他咧开嘴,对着四周战战兢兢的村民挥手一笑,仿佛就像问候自己的故人一样的亲切。可是村人的表情却是无比的惶恐,每个人的脸上都不经意的颤栗。 一个老人壮着胆子开口道。“李公子,这不是前几个月才刚来过吗?怎么……怎么又来了?” 李福听着他的话,目光一凌,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他这神情的突然转变都看在村民眼中,只能暗自说声不好。“合着您老吃过饭就不再吃了?”他冷哼一声,对着四周的村民高声说了起来。“这春节快到了,你们就不孝敬孝敬自己的恩人吗?” “今年收成本来就不好,还隔三差五的来收租,这大冬天的我们去哪儿给你找东西?”杪春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顶着李福对着她的怒视,义无反顾的把大家的心声说了出来。李福还以为是哪个正义人士跳了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小丫头,心里便安了心。 他步步逼近杪春,看向杪春的眼神很是不屑一顾,在他的眼中这些个乡野村民不过低贱的如同蝼蚁一般,有何可惧。见着他的一步一步靠近,杪春心里突然慌张了起来,她求助的看向他人,但都是些老弱妇孺如何能够拼的过李福。 “嗯?收成不好不是借口。河里有鱼,山上有草药,都可拿来换钱的。”李福半眯起眼睛,眼中迸发着危险的讯号。 杪春咬着牙,她索性一鼓作气的将所有的抱怨都抛了出来。“这一块地是老县令仁心给我们的,我们自然是万分感激。没想到这么好心的老县令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败家孙子!如果他在泉下知道你是这样的,怎么会瞑目!”这一狠话说出口便是覆水难收了,李福的脸一下子就铁青,变的很是难堪了。 他是没料到今日还能被这么一个黄毛丫头给咒骂,一下子不知所措了起来。“嘿!你个小丫头嘴皮子倒是很利索啊!”他手一挥,身后的护卫便心领神会的向杪春走来。“倒要看看是你的嘴厉害,还是我这几个护卫厉害!” 周围的村人眼瞅着要出事,连忙一拥而上去制止那几个护卫,但是奈何力量太过微弱了,那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一抬手便撂倒一片,不少年逾古稀的老人被推倒在地上发出无力的呻吟。杪春哪能坐视不管,她连忙去阻拦护卫,眼泪也不争气的出来了。 “别打啊!别打啊!”她呜咽着大喊去推开一个护卫,不过却扑了个空摔倒在地上了。那护卫一看这不就是那出言不逊的小丫头吗?想着要在主子前立点功,于是就拿杪春练手了。他举起手上拿着的粗实的木棍,眼看着就要往杪春身上打去,都可想象到打在身上会发出如何沉闷的响声。 杪春预感到了自己将会发生什么,她死死的盯着那个护卫,眼中有着不甘和恐惧。她想自己真是太弱小了,弱小到保护不了大家,还连累了所有人。眼见着那一根木棍就要落下,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只手牢牢的把落下的木棍阻拦住了。 她抬起头来,很是惊喜的看见雩风站在身侧,他伸出自己结实的手挡在杪春的头上,那木棍就打在了他的手腕上。这可该多疼啊!杪春暗自咽了一口唾沫。端月从雩风的身后跑了出来,将倒在地上的杪春扶了起来,她对着杪春乐呵呵一笑。“放心放心,有我哥哥在就没事啦!” 雩风宛如感觉不到痛楚一样,将手腕上的伤置若罔闻。他一步向前,手用力的扼住那护卫的脖颈,巨大的压力让护卫一下子就涨红了脸,脖子上的青筋崩显,突突突的跳动着,喉头里也发出不明意义的胡乱呻吟声。雩风没有对他有过多的留恋,一把将他甩到身后,那护卫也是可怜,只见他宛若一团烂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砰的一声落到地上晕了过去不再出声了。 其他人见着雩风不由的吃了一惊,惊吓之余也立马反应过来向他冲了过来。雩风侧过头来,对着一边愣神的杪春说道。“你护好小月。”说着就往对面走去。 杪春这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雩风武功不错,面对五个人毫无惧色,轻轻松松的便挡过了他们的一起进攻。不过雩风也是手下留情了,没有下狠手,只是简单的打伤或者一手刀打晕。也不知那些个护卫是不是故意想逃避还是真的脆弱,都纷纷倒地不起了。 这一下可真的是吓着李福了。他一地方恶霸,从未受过别人的的欺负,今日见着雩风竟然把自己身边的护卫都打趴下了,不由的一抖。他立马收起自己刚刚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随即就换了一张面孔一脸谄笑的对着雩风奉承。 “别别别别别!”他立马挥动双手,向四周的百姓求饶了个遍。“这不是过年嘛,我来探望探望大家啊!哎呀大侠可饶命啊!”说罢就噗通一声跪在雩风面前,连连磕头。杪春见着平日里神气的李福,今日如此落魄,不由的一笑,其他的乡人面面相觑也是笑出声来。 李福听着四周传来的笑声,只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但是又碍于雩风的武力还是一个劲儿的求饶。端月看着他这一副样子冷哼一声。“哼,黄鼠狼给鸡拜年!”雩风觉得自己妹妹的比喻十分的贴切,轻笑了一声。他的目光锁定着李福,让李福背后不由的出了一阵冷汗,把里衣都要浸透了。 “下次别出现在村子里了!”雩风冷冷的一言,还没等到李福应答他就抬起一脚,把李福踹到两三米远的地方,四散的人群不由的惊呼一声。 李福也是被这一脚伤的不轻,胸口一紧,眼前就直发黑,仿佛胸膛里碎的七七八八了。他吃力的爬起来,干干的咳嗽了一两声,对着还倒在地上的护卫咆哮着大吼了起来。“还不快走!躺在地上要成树啊!”护卫们连忙连滚带爬的就起来了,揉着受伤的地方就聚在李福边上。 “大家新年行大运啊。”李福尴尬的笑了一声,对着村人“友好”的拜了个早年,就落魄的离去了。 第七章:京中慕容 雩风这一仗义相助,不仅让红叶村逃过一劫,而村里的人对雩风一下子就热情了起来,尤其是那些个十五六岁的豆蔻少女。杪春一早还打着哈欠,她惺忪着睡眼打开院子门,便见到个少女,满脸绯红的站在门口,手上还挎着个竹篮,像是等了一会儿的样子。 “嗯?”杪春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真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婉桃你找我吗?” 婉桃听着声响十分兴奋的抬起头来,但是当看到的是杪春的时候,脸上很明显的露出了一丝失望。她尴尬的笑了一两声,随后将挎着的竹篮递给了杪春。“我娘说要谢谢沈公子,让我把这些送来。”杪春好奇的低头看了一眼篮子,里面放着一个瓷罐,闻着味儿是鸡汤的香气。婉桃还不死心的摇来摇去的张望,她透过杪春的缝隙一个劲儿的向院子里望去。杪春这才算是明白了,这婉桃是假借送东西的名义来看雩风的吧。 杪春对着她扬起愉快的笑容咧嘴一笑,不被察觉的向婉桃的方向走了一小步,把狭窄的院门挡的严严实实。“那可真是谢谢大婶了,也麻烦你大清早儿的跑一趟!”她说罢就用空着的那一只手摸向木门,一副就要送客的模样。“诶?这瓷罐竹篮的我过会儿给你换回去?” 婉桃连连摆手。“不用了,先放在你这儿,我晚上来取吧。”她轻咬着下唇,面颊又悄然的粉红了起来,耳尖都红的要发烫了。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她说罢就一个顺手把门关上了,徒留下一脸茫然的婉桃对着大门发愣。杪春望着这一还温热的鸡汤,寻思着今早的早饭是有着落了,满心欢喜的走到厨房里,要做一顿鸡汤粥。 可这火刚升起来,院子里又传来了敲门声。她看看炉子里跳动脆弱的火苗,又听着院子里传来的咚咚咚声,翻了个白眼只好又小跑着过去。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见着端月穿过院子,辛苦的勾到了门锁。 杪春站在门口看着。端月撇着嘴望着门外的又一个小姑娘,很是不悦。“这么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那姑娘看见是端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更何况端月没给她好脸色看,一下子就手足无措了起来。她花了几秒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随即就摆出一副亲切的模样蹲下身子来,笑呵呵的对着端月说话。“昨日可真是多谢沈公子,我听说公子他有伤在身,于是熬了一些补身体的汤药来。”说着把手上端着的一个砂壶递给端月。 “啊,给我哥哥的?”她接过那砂壶,双眼不自觉的睁圆了。那姑娘听见端月是雩风的妹妹,本来蔫掉的热情有莫名的燃了起来。 她立马笑眼弯弯的,伸出了手轻轻的捏了一下端月肉呼呼的脸颊,莞尔一笑。“呀,你这个小娃娃可真是粉嫩可爱啊。”姑娘眼珠一转,又乐呵呵的说着。“你哥哥的伤可好些了?” 端月皱着眉头,奋力的从姑娘的手下挣脱开,抱着重重的砂壶还轻巧的往后退了几步,满是敌意的看着那姑娘。“说就说谁让你碰我的?我要回去睡了!”不知道是还未睡饱还是被陌生人碰着脸了不开心,端月气的脸鼓鼓的。那姑娘的手还停顿在半空中,端月毫不留情面的把院门重重的一关,姑娘就像是丧家犬一样生生被门板推了出来。 杪春把这一幕幕都看在眼里,她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的笑声透过门板飘入姑娘的耳中。她被这一嘲笑气的脸通红,满腔的委屈不悦却无法说出口来,只能用力的跺了剁脚来抒发自己的尴尬。 端月转过身子来,正好看见了在厨房口抱腹大笑的杪春。“杪春姐姐你笑什么?” “啊?哈哈哈哈没什么。”她咳嗽了两声想要抑制自己的笑容,可是嘴角还是任性的上扬着。杪春轻快的走了过去,接过端月手里的东西,对她温柔的说道。“再去睡会儿吧,醒来就有早饭可以吃了。” 听着“早饭”二字,端月双眼发出奇异的光芒,脑袋如同捣蒜一样连连点头,立马撒开脚丫子回到了她那屋。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但是杪春与端月已经产生了感情,有的时候她看着端月似乎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妹妹一样,而端月也毫不掩饰对于杪春的喜爱。相比之下雩风就冷淡了太多了,不过杪春也算是摸清楚他的脾气了。 她将熬煮过的粥小心翼翼的端到了雩风住着的大屋子里,端月早就闻着味儿的跑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桌子边,已经迫不及待的拿起了碗筷来。雩风早就已经穿戴好衣物,他一言不发的坐到了端月的边上,三人俨然一副温馨的场景。 可粥还没来得及盛到碗里,院子里又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杪春皱起了眉头,对着雩风嘟囔了一句。“公子昨日那样子潇洒,可把我们村子里的姑娘撩的春心荡漾了。这一大早的都不知道来了多少个姑娘。” 端月连忙的点点头附和道。“是啊,吵得我都受不了了!” 雩风尴尬的半张口,话语卡在喉咙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轻描淡语。“麻烦你了。”杪春抿了抿嘴,也接不下去话了,院子外的声音也是扰的清闲,她重重的叹口气,只能暗道一声自己活该。放下了手上已经捏的温热的木筷,连忙站起身往院子里走。 这次的敲门声更加的响亮,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如此热情啊!杪春突然灵机一动,原本快速的步伐突然就放慢了起来,她抱拳在胸。如果我就不来开门,哪会如何呢?可是门外之人似乎一点都没在乎杪春这一点少女的顽皮,依旧闷不做声的狂敲门。 杪春的表情从顽皮的鬼灵精怪一点一点的变换成了疑惑。门外之人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只是闷着头敲门。这突然一阵诡异的感觉萦绕在杪春身旁,她吓得一个激灵背后都出了细密的冷汗。“是谁?”她试探性的问了一下,可是门外还是没人作答。 雩风也看出有一些不对劲了,他同样走到院子里来。就在这时门外的人用尽蛮力,“轰”的一声竟然把木门给撞倒下了,惊得端月手上捧着的碗就清脆的掉在了地上。这三人惊吓之余才看清,原来是李福那小人! 今日的他全然没有昨日的落魄样子,满脸的奸诈的笑容。他挥了挥手,站在前面的一个彪形壮汉就恭恭敬敬的退到了后面,看来这门就是死于这位大汉手下的。杪春咽了口唾沫还未开口就被李福先抢去先机。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他摇了摇手上那把扇子,明明都是寒冬腊月了,却非要拿个扇子装作文化人。 杪春嗤之以鼻的冷哼一声。“那还不是你李大公子把我家门给卸了吗?”她冷冷的瞪着李福,若是眼神能杀人,怕是李福早就打成筛子了。“不知道昨天是谁跪地求饶的。” 李福是没想到杪春竟然口舌如此狠毒,竟然拿昨天那事来挤兑自己。他呛得不由的咳嗽了一两下,瞬间就落到了下风。“啧,别拿昨日的事情来说笑!我这不是来报仇了吗!”说着一脸笑意的拍了拍手,从他身后浩浩荡荡的走出来了十多个身强力壮的男丁,手上也不再拿着昨日小家子气的木棍,而是都真刀实枪了。见着杪春和雩风一脸凝重的样子,李福就更是得意洋洋了。“以前是我对你们太心软了,和你们这些个乡野**好好说都不听,那我也没办法只能亮真招了啊!” 他那语调听得端月直犯恶心,对着李福就是一记白眼,正好与他四目相对。李福是何等小肚鸡肠之人,他冷哼一声,便对着手下挥手。瞬间那十多人就提着亮的晃眼的大刀冲着杪春与雩风而来。 雩风立马把杪春往屋子里推,“你护好小月!”说罢就把房门关上,独自面对一院子的恶徒。但是奈何雩风身手敏捷,但是面对着对方的大刀,自己却无一称手兵器,只能顺手捡起院子里零散放着的柴火,打的很是憋屈。 他心里清楚,这些个人只有蛮劲,是打不过自己的,可是人一多他就顾忌不全了。雩风用余光看到有三四个人往房门那边走去,他心一惊立马把地上的木块奋力踢去。但这也只是解了燃眉之急罢了,以一敌众不过就是说书人所臆想的英雄罢了。他喘着粗气,被逼到了房门口,眼见着那些个白刀子就要染上血了。 “啊!”一声惨叫声让众人都不由的停了下来,端月挣脱开杪春的束缚,一把打开房门,满心焦躁的检查起雩风来。除了气喘吁吁和身上脏了些之外,便无其他。那么那一声惨叫是谁的呢。 杪春觉得这一声有一些耳熟,她抬起头望去果然是李福。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三个人,站在左边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手上一把长剑刚好就横在李福的脖子之上,碰触的地方已经渗出了血珠,只怕再深一寸,那李福就再也喊不出来了。 “快停下!都给我停下!”李福对着自己的手下大喊了起来,所谓擒贼先擒王,见着自己家主子都这样了那些个壮汉连忙停下动作,一脸慌张的退到了边上。 雩风的目光一直盯在站在中间的一个中年男子身上。身形与那些个大汉差不多,都是五大三粗的,黝黑的脸上胡须被精心的休整过,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他看向了雩风,冷酷的双眼里如同被水潭里被投入了石子一样,突然的荡起了波浪,眼圈连带着也变红了,看来要哭了一样。 他往前走了几步,缓缓的开口到。“在下京中慕容垂。”只是短短的一句话,杪春听出了语中的颤抖。雩风听罢,手中紧握着的木棍悄然滑落,他侧过头来把身后站着的端月拉到身边,对着那男子就拱手作礼。 “侄儿沈雩风与妹妹沈端月。”他抬起头来,目光闪烁,声音也柔和了下来。“见过慕容叔父……” 第八章:离别凄凄 本来狭小的一间屋子,平日里杪春、雩风和端月三人都觉得压抑,但是今天却又挤入了四人。杪春端着茶壶,有些战战兢兢的给坐在圆桌上的三人倒茶,端月则是站在雩风的身边神情十分的迷茫。 杪春怯怯的站在角落里,环顾着整个屋子。那位名叫慕容垂的中年男子与雩风相对而坐,身边坐的一个年龄差不了多少的男子一直未开口,只是笑眯眯的看着,而那个少年则是抱拳在胸前,一脸凶狠的看着跪在身侧的李福。见着李福那吓的魂飞魄散的样子,杪春都有一些怜惜他了。 他被吓到浑身颤抖,牙齿都不受控制的抖动发出“咯咯咯咯”的碰撞声。慕容垂斜眼一瞥李福,很是轻描淡写。他捏起桌上的茶杯,很自然的抿了一小口。“这人我看不如直接杀了了当。” 这一言真是彻底的让李福吓破了胆。他见着三人服饰昂贵,一看便知是来头不小,自知自己现在就是人家板上的鱼肉,只能对着慕容垂就一阵的磕头,那实打实的声音,听得杪春不由的心一惊。“求求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这一命吧!小的知错了!都是我的错!”说着就自己扇起了巴掌来,响亮的声音听得人直发疼,不过三五下李福的脸就肿成了猪头。 “叔父且慢,”雩风沉沉的开口道。“此人虽然罪大恶极,但也并不致命。” 他转过身子来,直视着李福。“这一次我可以饶过你的性命,不过我要你好好照顾红叶村的老老少少,你把他们伺候好了,你这小命也算是值了。” 雩风话一说罢,李福连连点头。“一定一定一定!我一定把这红叶村的人当自己亲爹亲妈一样伺候着!谁敢找他们麻烦,我李福第一个出来!”他如此一副狗腿的样子,杪春看的不仅发笑,真该让全村的人都看看,出出这口恶气啊! 那少年轻蔑的勾起嘴唇一笑。“像这种恶人,早就说谎成性了,我看啊要不然卸掉他一个臂膀让他长长记性!”说罢就伸出手来,见势就要按住李福的肩膀。慕容垂皱了皱眉头,连忙大声制止他。 “霞初住手!”他言出,名叫霞初的少年立马垂下手来,乖乖的站在一边生怕再犯错。慕容复将目光移到李福身上,看的李福又不自觉的开始抖了起来。“我知道你爹是郴州县令,不过郴州历来就是一个偏僻的小地方,而且又多流民流窜,朝廷每年都要拨不少的善款下来。如此贫穷的一个地方,而你浑身上下却那么富丽堂皇。” 他一顿。李福随着他的一字一句,面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白如一张草纸。慕容垂看着他的样子,果然自己是没有猜错,这地方县令果然贪了不少的银两。“雩风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然到时候倒霉的人就不止止是你一个人了。光就贪污一罪,那也是要诛九族。”他对着霞初使了个眼色,霞初才不情不愿的一把抓住了李福把他往外丢去。 慕容垂解决掉这么一件事情之后,总算是把目光转向正题上来了。“没想到我找了这么些月,你和端月竟然就在边上。我派了那么多人去碎叶,怎么会一个都没有消息呢?” “回鹘族的人一直在阻挠我们回京,叔父派来的侍卫都无不阵亡,我与小月二人一路上也是受尽追杀。我之所以在郴州就是因为被回鹘族的人下了毒,正好被杪春姑娘救下。” 杪春还在发愣,她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的震惊的发出了声响。这一嗓子,让在座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她,杪春双目中透露出了无助和尴尬,只能手足无措的僵硬的站着。慕容垂站起身来,他对着杪春恭恭敬敬的弯腰鞠躬。“多谢杪春姑娘出手相救,若非是你,我怕是见不着我的侄儿侄女了。” “不不不,只是举手之劳无所挂齿。”杪春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连连摆手。“沈公子体内的毒我虽试着清了,但是还有一些残留在体内。” 慕容垂听了她的话,将目光移向了雩风。虽然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但是脸庞的苍白还是透露出了他身体的不适。慕容垂对着身边的中年男子说道。“回京之后去吧陈大夫找来给雩风看看。” “对了,还是要你们介绍一下,”慕容垂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好好的向雩风端月介绍一番身旁的人。“这位是徐麟,当年与我还有你爹都是好友,这个是徐霞初,是你徐叔的儿子。我记得你是景云二十三年生的,霞初比你小了差不多两岁。”雩风一听徐麟是爹爹的好友,连忙扯着端月给他拱手作礼。 “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我和慕容有去过碎叶喝过你的满月酒,不过端月出生的时候便就耽搁了一直没见着,今日一见已经那么大了。”徐麟眯起眼睛微微笑着,满脸的和气,让端月想起了弥勒佛。 “现在好了,也找到你们兄妹二人了,就收拾收拾回长安吧。”慕容垂沉吟了片刻,对着二人说道。语气中的无形压力,让雩风不得不从。可是端月却不乐意了,她一听着要去长安,笑脸立马就垮了下来。她悄悄的扯住雩风的衣袖,凑到他耳边说道。“我可以不回去吗?” 慕容垂是一个久经沙场的人,他自然能够从端月的神情中看出她的不愿意,然而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淡淡的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将目光自然的从兄妹二人身上移开。他想这事,还是让雩风来做最合适。 面对着妹妹的不愿意,雩风早就已经习惯端月时不时的小性子了,他只是像往常一样轻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为什么我们要去长安吗?”他面色平静的看着端月,端月表情纠结了一下,喉头也犹豫的上下滚动了一番,似乎是在与自己的内心做斗争。 “爹爹说的……”她心虚的低下头来,轻声作答。沈将军是一个有远见的人,他总是把自己将来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尤其是夫人死后,他就开始担心起来,万一有一天自己战死沙场,那么留下的这一双儿女该如何适从呢?于是沈将军每一次出征之时,都会对二人说,若是他遭不测,那就去长安投靠慕容叔父。 耳边一直谨记着爹爹的吩咐,这一次端月真的是两难了。 她转过头去,面向杪春,最后鼓起勇气来碰一碰运气。“杪春姐姐,你能和我一起去长安吗?能和我住在一起吗?” 杪春一愣,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知小孩子对于旁人的依恋是难以消除的,尤其是到离别之时。慕容垂、徐麟还有雩风都将目光投向杪春身上,她感受到了自己的万丈瞩目,心底自然胆怯了起来,连动作、声音都是缩手缩脚了。她的手紧紧的攥着衣袖,手心的冷汗湿漉漉的让她心里意外的急躁不安。 她无法忽视别人对她的期待,其实打心里说,这一个月里不论是谁都是会有一些感情的,尤其端月如此的可爱贴心,杪春早就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了。可是人不能自私。她从一开始就站在一边肆意的旁听他人的家室,加上端月零零散散的和她说过的一些,杪春也算是明白了。 “回去吧,”杪春蹲下身子来,她看着端月的眼眸,一字一句坚定的说道。“这儿是我的家,我走不了。而你在长安,会有更好的生活的。”她的内心和端月一样都被针给扎了一样的疼。杪春是一个聪明的人,她从一开始见着雩风和端月的时候就觉得这二人不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即便雩风和端月都对自己的身份是闭口不谈,可是今日见着这三人,杪春才真的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在心里一直说服自己: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乡野丫头,我属于的地方是在红叶村。而他们二人是尊贵的贵人,他们属于的地方应该是长安。 端月心里最后一根防线都被摧毁了,她咬着自己的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是夺眶而出的眼泪却决了堤宛若瀑布一样。杪春连忙柔声又劝了起来。“你就在这儿,你想来的时候就可以来见我啊。” 端月点了点头,她扑倒雩风的怀里,把自己的脸埋在其中,一言不发。雩风知道,这孩子是真的伤心了。 雩风和端月本就是空手而来,没有什么是要带去的。慕容垂显得很是迫不及待的样子,他不由得雩风和端月的不舍之意,催着二人即刻就回京。 杪春只是让自己假笑起来,她要摆出那一副主人送客的欢喜感。雩风抱着端月走到她的面前,神情愧疚的对她说。“这一个月来多谢你的照顾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这些你就收下当做我的心意吧。”说着就将手上拿着的一锭金子伸到杪春面前,等待着她取走。 “不用了,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有金子也不知道要怎么用。”她顿了顿,眼眸微微闪动,声音也不由的发颤了。“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救你是因为本能,你不必感谢我。再何况,你还帮着我们把李福赶跑了,我才要谢谢你才对。” 见着杪春坚决不肯收下这锭金子,雩风只能识趣的收回手来。“不论如何这个恩情我是要报的,不过现在想不好要给你什么,所以倒不如我就许你一个愿望吧。若是哪一日你有什么愿望,就来长安慕容府来找我。”杪春惊讶的发现雩风这终年冷漠的语调之中,终于有了些许人情味了。她抬起头来正好与雩风四目相对,在他漆黑的双眸之中看到了不舍。 片刻之后,熙攘的农家小院里终于平静了下来,回归到它原来的生活中。杪春倚在没有了门的院门框上,目送着远去的马车,突然间就哭了。 第九章:慕容府邸 四轮的马车与地上零碎的石块撞击,一直发出有节奏的声音,颠的马车一震一震的。端月缩成一个团,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一言不发的,雩风盘腿坐在身侧,他闭上眼眸小惬一会儿。 马车窗的帘子被人掀开,端月微微的侧过头去看着透进来的光。徐霞初一张大脸霸占住了窗户所有的空间,马车里瞬间就又暗了下来。“郴州离长安不远,大概还需半日就到了,能回家吃晚饭了。”他笑脸洋溢的说着。目光不小心触及到端月,迟疑了一下,他很能体谅端月此刻的离别之愁,自然明了她的不悦。徐霞初放下了帘子,隔着马车听到外头传来马蹄渐远的声音,不过一会儿帘子又被掀开了。 徐霞初把手伸进来,伸到了端月的面前。端月毫无生气的瞥了一眼,徐霞初手里捏着两颗鲜红欲滴的小果子,圆圆的煞是可爱。“吃么?” 端月摇了摇头,随后就把头埋入自己的膝盖之中,想与世界断开。徐霞初尴尬的不知改不改把手收回来,只能是放在那儿不知所措。“吃呗。我听说你是从碎叶城来的,那儿可没有这些果子吧?” “碎叶城虽然都是沙子,可是也没你想的那么惨。”端月把头埋在膝盖之中,发出的声音很是沉闷,但又带着倔强。她被徐霞初这一言给激怒了,心里莫名的想与他争个上下。“我们那儿沙枣沙棘可多了!” “哦!”徐霞初轻柔的把手上的小果丢到端月面前,一把就把帘子放下。“尝尝又没有什么坏处。”他像是自言自语轻声说着,但是声音又控制的恰好能让端月也听到。端月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这不就是说给我听的吗? 圆滚滚的小果子随着马车的颠簸,滚到了端月的脚边。她把它们捡了起来,放在手心。冰凉的触感,仿佛捏着的不是果子,而是两颗水润光滑的夜明珠。“哥你吃吗?”端月分出一颗递给雩风,雩风抬眼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不了,这就小孩子的玩意罢了。” 端月气鼓鼓的瞪了雩风一眼,说什么小孩子的玩意儿,这不就在嘲笑我幼稚吗?她用力的背过身去,气恼的一把把小果塞入口中,才咀嚼了一下就一股脑的吐到了手上,呲牙咧嘴的用浑身去抵抗。“嘶!好酸!”端月好似一只小狗一样,不断的吐着舌头。从舌尖弥漫开来的酸涩味道,引的口中不止的分泌唾液。 雩风嘴角上扬,宛若奸计得逞的笑出了声来。“这个叫做棠棣子,酸得很,人们都是用它泡茶喝的。”他的双眼之中的狡诈的光芒,无不在说明雩风是早就知道了。他虽然常住碎叶这样的边关地区,但是书籍也没少看,懂得自然就多了。 端月愤怒的一把就把棠棣子丢到窗外,自己揣着手靠在马车里,颠着颠着竟然就睡过去了。 耳边渐近渐远的传来了人声,恍惚的灯火透过帘子,马车里照的一闪一闪的。端月睡眼惺忪的,她半梦半醒间做起了身子来,她揉揉眼睛看向雩风。“这是哪儿啊?” “到长安了。”雩风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轻声说道。 骑马在侧的徐霞初耳尖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他爽朗的笑了笑说到。“到长安内城了,再过几条街就到慕容府了。” 端月跪在车厢里,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象。街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穿着各色的衣裳。姑娘们都画着精细的妆容,发髻梳的高高的很是好看;男人们则是潇洒利索,要不江湖豪侠的倜傥,要不文人书客的风流。 她见着长安的繁华,真的如说书人所说的一样。车道两边都是小摊,卖着各色物品。小到小吃首饰,大到字画活禽,只要是想买的东西这路边小摊一溜达,保管能找得到。每一户酒肆、旅馆和店家的门口都高挂着红色的大灯笼,暖洋洋的光芒照得四周如同白昼一般。端月的双眼之中不知道是反射的灯笼的光芒,还是兴奋的光彩。慕容垂看着端月一脸神奇的表情,和蔼的笑了笑。“这是最普通的长安,若是逢年过节那会更加的好看。” 相比之下,碎叶城常年的风沙和空旷寂寥,是与长安比都不能比的。端月好似看都看不过来一样,一边四处打量着街道,喉头暗自咽了一口唾沫。 随着马车一点一点的前进,人开始少了一些。徐霞初解释道,这是因为接近住处远离街市,于是人就少了。 最后马车伴随着马“吁——”的一声长鸣,像是知晓自己完成使命的欢愉,车停了下来。端月毫不顾忌的探出脑袋来,见着车停在一个硕大、富丽堂皇的宅子门口,光是门面之上挂着的大红灯笼就有二十多盏,照得门口一片亮堂堂的。她奋力的抬起头来,脖颈弯到了最大限度。宅门正中央的地方,高高挂着黑褐色的牌匾,沉稳厚重的匾额之上用金色题字道“慕容府”。端月看的双眼发直,她毫无意识到自己惊讶的忘记合拢嘴,她看了一眼匾额立马转过头来看向慕容垂,双眼之中似乎在说“这是你的府邸?” 慕容垂对着端月点了点头,他一扯缰绳,座下的高头大马就急转步伐停了下来,慕容垂一跃而下,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立马慕容府前几个已经守候多时的家丁就碎步迎来,牵过三人的马。还有一些人就躬身走到马车边上,有一个小厮负责掀开轿帘,还有一个小厮抱着小板凳一路跑到马车边放下后,低着头伸出手来,意思是要扶着二人下车。 端月一探出马车,那个小厮就眼疾手快接过她的手,让端月有一个支撑点。这让端月有一些不适,她草草的就从车上跳了下来,雩风也随着她身后下了车,他并没有被慕容府的阔气给吓到,神情一如往常的冷静。他望向这儿,心知这是新的住所。 徐麟和徐霞初拱手告别,回到自己的宅邸去了。端月二人就跟在慕容垂的身后,听着他介绍着一座庞大的宅院。 宅子内的奢华让端月瞪大了眼睛,数不清的房子还有一直开叉的小路,让她看花了眼。这么大的房子,不会走着走着迷路吗?慕容垂的脚步在一房前停下,门口的侍女对着三人款款的欠身作礼,甜腻的嗓音说着“参见将军。” “小月就住在这儿了,有什么需要就说出来。”端月看着这房间,心里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看看了。 “你一人住着晚上不会害怕吧。”雩风对着端月就是调侃。 端月连忙手舞足蹈的反驳。“当然不会啦!” 慕容垂见着兄妹二人关系的融洽,欣慰一笑。他不禁想起了已经逝世的沈将军,鼻头略微发酸。沈大哥,小风和小月在我这儿住的很好,你在天之灵也可放心了。他轻叹了一口气,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对着雩风一笑。“小月在这儿住着就放心吧。小风我有事要与你说。”雩风点了点头,跟上慕容垂的脚步很快就消失在了小路上。 端月一点都没留恋哥哥的身影,快乐的一跃而起就往屋子里钻去。 屋子很大,被帘幔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会客的地方:放着一张圆桌,桌子边缘都雕刻着花草虫鸟,似乎在这张桌子上吃饭都能多吃两口的感觉。桌子边配套的放着四张圆凳,也都精雕细琢了。靠在墙边放着一个硕大的实木架子,上面垒着写书,端月也不想去细读。还有一些空档上放着花瓶装饰。另一部分是寝室:一张雕花木床,里面的褥子枕头都看得出是新换上的,摸上去还能感受到晒过太阳的温热感。床边靠墙放着衣柜,慕容垂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端月的衣物,都是按照小女孩的心思所挑选的长安最好的款式。衣柜正对着就是梳张台。虽然现在的端月还用不上,但是各种器具都一应俱全。拉开抽屉都放满了首饰,金光闪闪的让端月又咽了一口口水。 她站在屋子中央,满屋子打量,怎么看都看不够。最后目光撇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侍女,歪着头十分的疑惑。“你是谁?” 那个侍女被突然一问很是惶恐,连忙回答道。“奴婢叫做翠果,是将军派来伺候小姐的。”端月想了想也是,哪一大户人家里不会有贴身丫头伺候着。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翠果。面容还是稚嫩的样子,看出来也大不了端月多少。梳妆俏皮的双丫髻,看着很是顺眼。 端月凑到翠果面前,笑意盈盈的说道。“以后就是你侍奉我了吗?”翠果点了点头,随后立马就柔声附和到。“能伺候小姐是奴婢的福分。不知道有多少下人都想着给小姐你做丫鬟。” “嗯?是吗”端月皱着眉头想着,自己有那么抢手吗?为什么大家都想要做我的丫鬟? 翠果掩面笑了笑。“小姐不知道,将军他虽然年近三十,但是一直没有成家,这慕容府里就没有别人住了。如今小姐和公子住了进来,必定是关系不一般啊。” 端月挠了挠自己的头,她不知道要怎么和翠果说。“嗯……慕容将军是我的叔父。” “啊,这可就难怪了!”翠果一惊一乍的。“我就说一定是有血缘关系的,不然将军是不会上心的。” 端月抿了抿嘴,知道这个丫头想太多了,但是一时间没有办法解释,于是耸了耸肩作罢了。 第十章:初次面圣 翠果端着食盘脚尖落地缓缓的走着,她把食盘上盛着的珍珠米小粥还有红豆糕桂花糕放到桌上,暖暖的热气飘成一道纯白的水雾,慢慢的飘过了隔开布局的帘幔,飘入了端月的鼻中。她抽了抽鼻子,似是在试探一般,随后就翻了个身揉了揉睡乱的头发,坐起身来。 “是什么时候了?”端月揉了揉眼睛,把一夜的酣睡给搓去,一把掀开身上盖着的花色棉被就跳了下来。她光着脚,还来不及穿上衣服,就一溜烟的跑到桌边,坐了下来。翠果见着她这么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嘴上“哎呀!我的小姐啊!”连忙走进里屋,捡起地上踢得东倒西歪的鞋,还有衣架上挂着的外衣。 她半跪在地上,耐着心给端月穿上鞋,再为她披上衣服。“刚过了辰时。现在天气凉的很,小姐可别冻着了。” 端月才不计较这些,她把翠果的话儿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往心里去,反倒是全心全意的都在吃得上。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一碗珍珠米小粥就消下去一半了。一顿风卷残云之后,端月满足的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她像是一个提线傀儡一般,任由着翠果在身边给她一件一件穿上衣服。 翠果还一直在碎碎念道。“小姐怎么能这么邋遢呢,这若是传出去不知道人家会怎么笑话呢!”她皱着眉,嘴开开合合的一直闭不上。她哪顾得上端月的满脸不喜,硬生生的把她按在凳子上给她扎起发髻来。 “要说作女子真是辛苦!”端月坐着也不敢动,她一脸苦大仇深的扒拉着碗里零碎的珍珠米,嘟嘟囔囔的抱怨了起来。“若是男子,哪还要穿那么多层的裙子,哪还要梳着疼死人的发髻!”说着揉了揉自己被扯得生疼的发鬓。 “小姐你可就别白日做梦了,快洗漱去!”端月闲然自得的样子,让翠果好不着急,她跺着脚,急的眉毛都上下抖动了。 雩风不知何时踱步到了端月这儿,翠果余光撇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她还未反应过来,端月就冲了上去一把抱住雩风的手臂,满面欢笑的对着他喊道。“哥?你怎么来了?”她一抹自己嘴角还留着的残渣,冲着雩风就是一顿灿烂的傻笑。二人搬到慕容府已经三四日了,端月每日就在屋子里待着,或者就是被翠果领着去花园里转转,雩风就和消失了一样不见了那么多日,每一次去问,都说是和慕容叔父有要事在商量,这可让端月闷得要长草了。身在这陌生的地方,唯有熟悉之人才能带来安全感。 翠果这也是第一次见到雩风。她先是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是个凶狠的角色。可是盯着脚尖好一会儿,都感觉不出雩风是个怎样的人,最后她还是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抬起眼来。翠果见着雩风先是愣了一会儿,她从未见过如此俊秀潇洒的少年,双眉微蹙,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悲喜,或许是从小在边疆长大的原因,雩风还带着一股异域的风采,这可真是让翠果看直了眼。 她呆呆的目光一下子就让敏感的雩风给察觉到,头还未转过来看看是谁一直在打量自己,翠果立马就欠身对着雩风作礼,独特的甜腻嗓音就先声夺人了。“奴婢见过雩风少爷。”她这一出声,让人们不得不注意到到她。 端月转回身子来,她意识到自己忽视了翠果,立马便不好意思的向雩风介绍起来了。“这是叔父给我派的侍女,叫做翠果。” 雩风好看的双眼只是如同一阵清风一般,扫过翠果的面庞,连一刻的停顿都没有。翠果难掩自己的失落,她用力的咬着下唇不做声,唯一能做的只有双手合在小腹前,目光斜下,安安静静的作为一个背景。 “今日这一身装扮很好啊,”雩风用温柔如水的目光看着端月,他抬起自己的手来,用恰到的力度,轻抚她的头发,把端月额上的细碎杂毛都理得贴服。“慕容叔父安排好了马车,咱们过一会儿就出门去。” 他的话就像是点燃炮竹的那一根火柴,一下子就点燃了端月。双眼之中的喜悦呼之欲出,她开心的就要跳起来了。若是旁人看了,那还不觉得这孩子是被困了多久啊。雩风却泼了一盆凉水给端月。“不是出去玩,是入宫面圣。”平静的语调之中,却好似有无数支箭,纷纷射中端月的心,她一下子就萎靡了。 端月如同折断的树枝一样,无力的垂下自己的脑袋,含糊不清的声音一直嘟嘟囔囔的。“我还以为去街上呢!宫里有什么好去的……” “走吧!”他是最清楚端月性格的人,与其在此和她好言相劝,倒不如直接暴力的一把抱走。于是雩风猝不及防的弯下腰来,一把就把端月半抱半扛的带走。 翠果不由自主的就跟上了雩风的脚步,她想着是自己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怎么能离开呢?!可雩风却是侧过脸来,沉声道,“你不必跟去了,就在这儿待着就好。”既然他都这样说了,翠果哪还敢动弹,她宛若一个做错事的人儿一样,面颊煞红,只觉自己是羞透了。 慕容垂还是骑的他那一匹黑色大马,威风凛凛的在慕容府门口候着。他一见着雩风扛着端月出来,不用多想也知道是端月又顽皮了,于是便不由的咧嘴豪迈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小月是又调皮了?” “说什么都不想去宫里。”雩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手脚利索的小厮连忙把马车车帘掀开,雩风二话不说就把端月野蛮的丢了进去,猛烈的碰撞声听得下人不由的迷上眼睛不敢瞎看。 端月被兄长这样扛在肩上,一路招摇过市不知有多么的难为情。她那肯作罢,扑棱一下就从东倒西歪坐了起来,愤怒的一把掀开门帘,吓得车夫一抖。“你!”端月怒视着雩风,可是一整句狠话到嘴边只剩下这一个字,因为见着慕容垂在边上。 对于端月而言,这世界上还没有她怕的事情怕的人。可是她却对慕容垂是战战兢兢的,就像是学生见着老师一样端正的姿态。于是她连忙收住声音,只是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不敢再说话了,连忙放下帘子缩到车厢里去。 马车一路上咕噜咕噜的响着,端月突然想起那日进长安时也是这滚滚的马车,还有车厢外的人声鼎沸,突然间就怀念起了杪春来。不知道此刻的她有没有想自己呢? 皇城就是那指甲盖一点儿大,马车就行了一盏茶的功夫就不能再前行了,一行人从马上或是马车里下来。端月掀开帘抬头张望的那一瞬间,就惊呆了。她是见过沙漠辽阔的人,可是现在在她面前的皇宫却比沙漠还一眼望不到边。高耸入云的飞檐,泛着金光的瓦片,还有那三个巨大的门洞,看的端月直咽唾沫。 在宫门口有一暗红衣着的太监站在一行侍卫前。他老远就见着慕容垂,于是便谄媚的笑着,一路碎步快跑了过来。“奴才参见慕容将军!”还未来得及站稳脚跟,那太监就跪倒在慕容垂的脚边。“这二位便是沈将军的子女吧!”他狡黠的目光转到雩风端月二人身上来,于是也连带着行礼问候了。 “高总管莫要多礼了,可别让皇上等着了。”慕容垂话罢,雩风才意识过来原来跪倒在面前的这个太监,居然身居高位。他余光瞥向一脸肃容的慕容垂,心里暗叹慕容叔父的势力真是让人叹服啊。 高总管“诶”了一声站起身来,他缓缓的在前面引路,三人便跟随在后面。雩风这也是初次入宫,他的紧张都藏在心里一言不发,只能紧紧的抓住端月的手,这一来可以防止端月在宫里四处乱窜冲撞了别人,另来也能缓解一下内心的压力。 慕容叔父与他说皇上要见他兄妹二人的时候,雩风也是不知所措。他不过只是一个少年罢了,而且还是在外多年,不懂皇城的暗潮涌动。仅仅才到长安五日,他便意识到这儿的权力战场要比在边疆与外敌还要可怕。 绕过了几个大门之后,慕容垂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名为“月华门”的大门之下,对着二人挥了挥手。“你们随着高总管进去吧,我就在外面候着了。”端月很是不解,她藏不住心事的连忙就问出声来。 “叔父怎么不和我们一起进去呢?” 慕容垂没有说话,雩风见着他面上的表情,似有似无的感觉到他像是不知该如何作答一样的结舌。高总管扫了一眼慕容垂,笑意盈盈的弯下腰来对着端月说道。“皇上他老人家啊早就听说你们二人了,知道你们回京了就一直念叨着,于是就吩咐慕容将军带你们二人入宫面圣。”他顿了顿将喉间的唾沫咽了下去,又继续说道。“奴才是想,慕容将军是不想耽误皇上与姑娘公子谈话所以就不进去了吧?” 端月半懂半迷糊的点了点头,说实在的她也没听明白什么,还是任由着雩风牵着自己,跟随着高总管跨过月华门。 穿过月华门笔直走便见着一座华丽庞大的宫殿,若不是高总管说这是皇上的寝宫,端月还以为是朝廷呢。她目瞪口呆的望着这寝宫,原本以为自己住的地方算大了,如此一看可真是小巫见大巫的。 高总管走在前头,寝宫外的一排侍卫还有宫女都对着他弓膝行礼,可见此人在宫里的地位是不低的。站在门边的两个宫女礼罢,连忙的打开门来。她们的手法极其的巧妙,匀速的打开门来,但是又控制着不让门发出“吱呀”的声音,这可十分考验手上的力道。 宫女对着一行三人缓缓的点了点头便低了下去。端月是走在后头的,脚步刚刚跨入内殿,那门就猝不及防的合上了,耳边就瞬间静了下来,听不到任何杂乱的声音,仿佛入了这扇门就与世隔绝了一般。 高总管走到一张被纱幔围绕着的金色大床边,对着躺在床上的人轻声说道。“皇上,沈家兄妹到了。”言罢,床中传来了久病的呻吟声,这让端月想起了还在红叶村之时,雩风中毒久久未醒那次,他也总是发出这种毫无意义的呢喃,听得只让人心里发颤。 床上的身影动了起来,高总管见状连忙拨开纱幔,将躺在床上的老皇帝扶的坐起。端月从雩风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看着皇上。他的年龄端月实在是看不出,单单从面相上来说的话那得有六七十岁了。眼窝和颧骨都深深的凹了下去,露出来的肌肤都泛着病态的惨白,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像是一具尸体躺在床上。 雩风也震惊到了,他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国家的君主。惊讶之余,他还是一把拉过端月跪了下来,对着老皇帝就是行礼。“草民沈雩风和沈端月,参见皇上。” “草民?不是,不是。”老皇帝艰难的转过脖子来,看着二人,眼眸弯了弯勉强的笑了。“你们是沈长风的孩子,他可是朕最得意的将军啊!” 老皇帝的眼睛之中闪烁着光芒,像是在回忆以前一般的娓娓说道。“你们的爹当年可是那一代里最厉害的武将,就连慕容垂都是经他提点才能有如今的地位。不过……不过是皇家对不起他啊……”他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就暗了下来,语调也轻微缥缈了。高总管是见怪不怪的连忙在老皇帝身边唤了他几声,这才让老皇帝回过神来。 他伸出自己枯槁的手指了指高总管,随后又指了指雩风端月二人,说道。“沈长风将军,守我大梁边疆多年,朕今失沈将军,哀其忠心,悲其功劳,实在无所赏赐。知其留遗孤一对,只能赏其后人。朕封其长子沈雩风承其父为宁侯,其女沈端月为世安郡主,享公主之待遇。”话音落下,他对着跪在地上的二人挥了挥手就转过头去不再看了。高总管连忙放下纱幔,将二人从地上扶起,请出了内殿。 “恭喜侯爷、郡主。”一走出内殿,高总管就连忙对着二人拱手相贺。他奉承完又叹了口气,让人捉摸不透。“沈将军也是可惜了,侯爷和郡主可要保重啊!” 端月皱起眉头来,她摸着自己的下巴认真的想了想。郡主是什么? 第十一章:世安郡主 宫里头的诏书很快就送到了慕容府里,端月机械般的学着别人的样子跪在地上,雩风好似接过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接过高总管手中金灿灿的圣旨,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再一次见到高总管他还是那个笑眯眯的样子,眼角的皱纹都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他不敢怠慢的宣读完之后就立马扶起了雩风和端月,都没有顾忌上同样跪下的慕容垂。“奴才可承受不住啊!侯爷郡主快快起来!”他又笑意盈盈的侧过头来同慕容垂说话。“也是辛苦慕容将军了,皇上已经命户部快快将万户侯的府邸建起来了,就在沈家老宅那块地上。这段世界还是要慕容将军多多操劳了。” “高总管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慕容垂爽朗的大声笑了起来,他眼睛半眯声音也突然降了下来。“高总管亲自来我这儿宣旨也是操劳,这些小心意不成敬意。”说罢就从腰间取出一锭金子,暗暗的交于高总管手中。两人眼眸一交流,也不多说什么,坦然的就收入囊中。 很快万户侯和世安郡主的事情便流传到府外了,整个长安都开始讨论起这一对名不见经传的兄妹二人。而皇城里的达官显贵早已经是按捺不住了,无不伸长了脖颈想要来巴结一番。 慕容府的门槛都要被踩垮了。翠果看着一件又一件的礼盒陆陆续续的送到了端月的屋子里,惊的连忙退回到端月的身边。“郡……郡主,这些都是朝中大臣送来的。”她咽了一口唾沫,目光还是无法从闪亮亮的珍宝之上移开,这堆积如山的宝物之中,随意一件都可换的翠果的下半辈子舒适。然而端月却对这些熟视无睹,她趴在桌上,逗弄着从墙角捉到的壁虎。 “啊?是吗?”端月是头也不抬的问道。可怜桌上的褐色壁虎,被她装在大的铜盆里,在里面惊慌失措的来回打转。“那就随便找个地方放着吧。” “郡主不看一样?”翠果不敢相信的追问了一遍。可是端月还是摇摇头。 “不用看也知道都是一些不适用的玩意儿,你要是喜欢挑些个拿走好了。” 翠果一听,忙不迭的摇起头来,立马义正言辞的挥手说不。“郡主这可使不得啊!我一下人怎敢拿这种贵重的玩意儿!” 端月见着翠果如此紧张的模样,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她对着翠果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你就随便找个地方放着吧,现在也用不到。”她歪着脑袋又想了想。“如果……如果有送些吃的话你拿过来吧。”翠果连忙奉命躬身退下了,她强忍住想笑出来的心情。郡主果然是个小孩子,哪有人贺礼会送点心糕点什么的。 随之而来上门的不止止是那些个包装精致的贺礼,不少的大臣都带着家眷亲自来祝贺。翠果刚出去了没多久,立马就大步跑了回来。嗒嗒嗒的脚步声响彻通往端月院子里的幽静小道。她喘着粗气猛烈的靠到门框之上,发出的响声吓得端月一抖,手中捏着的壁虎机灵的自断尾巴,潇洒的逃离了。 手中的玩物没有了,端月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她怨恨的转过头去,盯着不敢动弹的翠果。“怎么了!”语气之中明显的不悦,都快化作利箭狠狠的穿透翠果了。 她咧了咧嘴不知该怎么安抚端月的情绪,最后还是不顾三七二十一径直走到端月身边,一脸愁容。“郡主!好些朝臣富贵的女眷都想要见你,现在在小花园里等着呢。这可怎么办好呢?”翠果哪经历过这种事情,她当然就先来问问端月的意思。可是偏偏端月是一个任性的性子,她头一挥,干脆利落的就回绝了。 “不,我才不要去呢!”她耍小性子了,结果遭殃的却是翠果。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儿是郡主,得罪不得。可那儿又是王公大臣,也得罪不得。实在走投无路的翠果,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去找慕容垂拿个主意。 她一想到这,就立马一拍脑袋就往慕容垂住的院子跑去。 慕容府悄无声息的突然增多了不少的人,其中有的身着慕容府的衣服,也不知道是哪处的下人,不过还有很多就是身着其他样式衣服的人,估摸着是王公大臣派来的小厮。翠果是不敢耽误时间,顺着道儿就匆匆的走到慕容垂常待着的书房,可是里头却是空无一人。 “翠果姑娘是要找将军吗?”在书房呢打扫的下人见着翠果风风火火的过来是吓了一跳,她打量了一下翠果,见着她这样焦急的样子好心的说道。“将军去了前厅,好像是要招待什么客人。” “多谢了!”翠果心里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声,由不得自己,只能又撒开脚步跑向前厅。这次算是跑对了,老远处就听到前厅里传来人声鼎沸的声音。翠果扒着门,鬼鬼祟祟的往大厅里望去。慕容垂和雩风都坐在上位,而下两排坐满了衣着富贵的各色男子,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来祝贺的人。 看着慕容垂与众人聊得很是开心的样子,翠果就犹豫了起来。她怕自己突然的打断众人的谈话,将军会不会生气呢?脑海里两个想法在疯狂的碰撞,眉毛都已经撇成了川字型。突然肩膀被人轻轻的一拍,翠果宛若被人抓到似得忙不迭的转头。 她一回头,便看到了徐霞初一脸严肃的望着她,眼眸之中怀疑的眼神,一直上下打量着。“你在这儿做什么?”语气之中的透露的警惕让翠果立马就低下头来,不知所措。 “我……我是郡主的侍女。郡主不愿去见那些个女眷,所以想来禀告将军……”徐霞初一听是端月的侍女,警惕的样子就立马散去了,语气也温和了。 他瞥了一眼厅中的情况,对着翠果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和将军说一说。”话语刚落,他就越过翠果,走向屋里。翠果侧过身子来,又趴在门边,悄悄的看着里面的情况。徐霞初走到慕容垂的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应该就是说端月的事儿。慕容垂先是皱了皱眉头,再是摇了摇头,他对着徐霞初说了些什么后,徐霞初就从屋中走了出来。 “将军说郡主不去也必须要去,还让我在边上看着她。”翠果眨了眨眼,瞬间反应过来要谢谢徐霞初。 她低头躬身,摆出一副谦顺的样子。“多谢徐副将出手相助。”徐霞初摆了摆手,嘴角一扬礼貌般的笑了笑。他不多说什么了,就往端月院子走去,翠果小碎步的跟在后头。 徐霞初跨入端月闺房的一刻,便感受到了端月不友善的目光。她先是疑惑的扫了徐霞初一眼,随后瞥到了他身后站着的翠果,立马就明白了,目光也瞬间又回到了徐霞初身上,随之眼神便换成了警惕。 “你别这样看着我。”徐霞初对着她笑了笑,想要缓和气氛,可是端月一点都不领情。她不屑的抛出一个白眼,身子一转就背对着二人。 “我不去!”干脆的拒绝,让翠果叹了一口气。她求救的望向徐霞初,见着他神情还算是镇定,没有任何无奈感。 他笑意盈盈的看着端月的背影,缓缓说道。“你是不知道慕容将军生气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啊!”端月的身影肉眼难以察觉的轻颤了一下,这刚好被敏锐的徐霞初捕捉到了。果然和他想的没错,能够压制端月的只有慕容将军了。找到弱点之后攻克就便捷的多了,他故意夸大其词吓端月。“慕容将军最讨厌别人不听从命令,你可知道在军营里‘违令者斩’吗?不过你毕竟是皇上封的世安郡主,将军是不会惩罚你的,可你的侍女就不会那么好运了。” “我去还不行吗!”端月愤愤的转过身来,她可不想连累别人。翠果听着端月终于松口了,心里那块大石头也终于是落地了,一扫脸上的阴翳对着徐霞初就是感谢。 “还是徐副将有本事。副将现在外面等候一会儿,奴婢给郡主梳妆一下。”徐霞初点了点头,听话的踱步走到外面,背对着屋子站着。翠果把麻利的就把门关上了,又立马从衣柜里找了件何时的衣裙给端月套上。 端月坐在梳妆台前,无奈的看着镜中印着的翠果。她是欢喜的脸颊都红彤彤的了,嘴角一直都是上扬着。“可是我见着那些个人,我要说什么呢?”端月叹了口气,双手托住脸颊,一脸愁容。 “奴婢想……就是客套个一两句吧。”翠果想了想,她也没有那个经验只好胡乱的安慰了起来。 端月闷闷不乐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最不喜这种人多的场面了。 徐霞初在外等了一段时间,即便等的在多么的不耐烦,也只能心里发发牢骚。听着门吱呀一声的打开,他自然的回过头去,见着端月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衣服,虽然年纪才过十岁,但是头上该有的饰品翠果都给精心的安排了,乍一看就是一个闺中小姐的模样。徐霞初往边上移了一步,把中间这个位置让了出来。端月是万番不情愿的挪到了这儿来,由着他带路。 第十二章:下马威 寒冬腊月时节,小花园中的植物耷拉下脑袋,无精打采的蜷缩在青石砖修葺的花坛之中,晨霜如薄纱轻笼在叶上,朦朦胧胧的。端月长吁短叹的,一路上双脚就宛若灌铅了一样提不起来。她怨念的盯着徐霞初,又看一看边上低着头的翠果。 径直走了十多丈,蜿蜒的小道就豁然开朗了起来,一片如镜的湖水的岸边,修了一座亭阁,遥远处就听到里头传来女子谈笑的声音。端月听着声音,心里一紧,莫名其妙的就紧张了起来。她下意识的咬着下唇,神情也不自在了起来。翠果见着她如此一副不安的神态,温柔的牵过她的手来,将自己的温热传递给她。“郡主不必担心的。”看着她的笑容,端月只好点点头,可是心里的惶恐还是难以消除。 徐霞初偏过头来,轻描淡写的飘来一句话。“你可是皇上亲封的世安郡主,那些个女眷见着你都要行礼,怎么反倒你紧张了起来?” “我……”她扭过脸去,把自己尴尬的神情给藏匿起来。“我在碎叶城的时候,从没见过这种架势。” “那你可要早早的习惯,这种场面将来只会更多不会少。”徐霞初抱拳在胸前,他比端月高了快有两头高,端月抬眼只能见他高傲的下颚。她暗叹一声,做一个有权势的人真是太累了! 在徐霞初的指引之下,端月做足了筋骨,佯装着端庄的样子,僵直的走到了一群花花燕燕的女眷之中。那些个女子之中,最大的也不超三十,其中还有四个女童跟随着母亲也一起来了。亭中约莫站着十多位女子,相貌各异,但都穿着富贵华丽,梳着光亮精致的发髻。她们见着端月总算是露面,叽叽喳喳的欢笑声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们虽然听说世安郡主年纪尚小,但是见着之后才惊讶她不过就是一个孩童罢了。一些心怀鬼胎之人暗自舒了一口气。原本还在担心,若是一个豆蔻少女的话,那可就麻烦了,可今天见着面才知她还不足以构成威胁。 一众的人礼节有素的收些了自己各色表情,随即就换上了一脸恭顺谦和的模样,对着端月屈膝行礼。“世安郡主金安!”面前的人齐刷刷的蹲下半身来,这让端月突然玩心大发起来。若是自己一直不说话,这些个人会不会就这样不动弹了?有了这个念头,端月便面容肃穆了起来,摆出一副不符合她年龄的表情来,静静的望着面前的一众人。 若是几秒那还不成问题,顶多就是以为郡主没有反应过来,这在一个年岁十余的孩童身上是不足为奇的。可是都行礼了片刻了,端月却一直没有出声。这一群女眷们就这样尴尬的半曲膝盖,谁都不敢出声。徐霞初侧目打量着端月,心里暗自讶异道:这个小丫头,难道是我看轻她了吗?竟然还知道给别人下马威! 看着这些个女眷们,支撑不住身子开始颤抖的时候,翠果实在觉得不妥,憋得满脸通红的轻轻摇了摇端月宽大的衣袖。“郡主,快快让这些个夫人们起来吧!”端月并没有觉的有什么地方不妥,可是既然翠果这样说了,她就随了她的意思。端月装模作样的抬起手来,对着所有女眷挥了挥。“你们这站着多累啊,不如早点回家,让我也能清静清静。” 谁都没想到端月开口第一句话就要逐客令。女眷们纷纷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吓得都呆若木鸡的站着更加不敢动弹了。徐霞初在边上像是看热闹一样,见着她说话如此狠毒,嘴角不禁上扬。这站着的夫人们,哪个不是朝中重臣的女眷,在各自府中也是一家之主的,那曾受过这种待遇,更何况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看着她们都铁青着脸,可是却不敢作声的样子,这让徐霞初心中有一丝莫名其妙的爽感。 与他相反的则是翠果。她可没有徐霞初的心境,虽然知道端月不是个会按常理出牌的人,可是作为郡主的初次亮相,未免也太过霸气了吧?她忙不迭的凑到端月耳边,焦急的劝说道。“郡主,这不可啊!哪有一见面就给人下逐客令的呢!”她自己焦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是正主却一脸怡然自得。 端月对着一众瞠目结舌的人莞尔一笑,故作优雅的点了点头道。“人,你们也见着了,还有没有别的事了?” “这……”女眷们还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对于她们而言,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安静了几秒后,站在人群中的一位暗紫衣的夫人满脸无奈的对周围的人摇了摇头,她拱手作礼,说道。“妾身无意叨扰郡主,今日是我们没选好时刻,扰的郡主清闲了,请勿责备。” 很显然这位夫人是为首之人,她先开口说了,其余的人都纷纷应和了起来,说的是巧舌如簧仿佛是自己的错一样,让端月都有一些不好意思了。她连忙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们回去吧!”话音还未落下,她就转身自顾自的离去。翠果只觉的自己眼前一片黑,这些个夫人哪个不是个人物啊!估计过不了几天全京城都知道,那将军铁定要责罚自己啊!她悲怆的叹了口气。见着端月脚步轻快的走着,与来时判若两人,翠果只能甩了甩头让自己振作起来。她向徐霞初弯腰作礼告辞,然后就连忙追上端月离去了。 “唉,”见着端月离去,这些个女眷们才是如释重负的活动了起来。望着端月离去的身影,每一个人面容都难以抒怀。“这个世安郡主真是好生霸道,小小年纪就懂得下马威了。”几个嘴碎的人先行开口抱怨了起来,那暗紫色衣的夫人连忙用眼神打断了她们。 她缓缓的走到徐霞初的面前,面容很是和蔼。“霞初,这世安郡主平日里就是这脾气吗?”女子语气十分的亲昵,显然与徐霞初关系匪浅。 徐霞初耸了耸肩,无奈的一笑。“在边疆长大的,难免性格张扬了些,第一次见着这种场面也不怪她。姨娘你也别往心里去。” “是我没选好日子,算了。”她笑着摇了摇头。“你说我都一三十多的人了,竟然还被一孩子给这样耍,说出去也是让人笑话啊。” “于夫人,那我们先走了。” 与她同行的的女眷已经耐不住性子,想要离去了。于夫人只好对着她们点点头,转过脸来对着徐霞初告辞。“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端月回到屋里才觉得是真的自在。她提起厚重的裙子,健步如飞的冲回屋子里,一屁股就坐在圆凳之上,晃荡着自己的双腿。翠果比不上她的体力,靠着门框气喘吁吁的半天说不上来话。挣扎着移动到桌边,一口饮尽瓷杯里的茶水才缓过气来。 “郡主!”一口凉茶还没咽下喉,她就立马睁圆了眼睛,紧蹙眉毛来。“这可该怎么办啊!那些个夫人都不是等闲之人,要是去外头瞎说什么,那郡主你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翠果急的仿佛丢了脸面的人是自己。 她长叹一口气,坐了下来,脸拉的老长的。端月到此时才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一些不合适啊。她挠了挠头,尴尬的嘿嘿一笑。“都做了也没办法了。不然我留在那儿,我也不知道要和她们说什么。”她趴在桌上,小心翼翼的把桌上的糕点推到了翠果面前。“你说是吧?” “多亏于夫人,不然不知道要怎么下台阶。”翠果无视了面前移来的盘子,自言自语道。 “于夫人?”端月歪着脑袋想了想。“是那个穿紫色衣服的人吧?” 翠果抬起眼睛来,对着端月点了点头。“于夫人是于中书的正妻,家室好,性格又好,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那一圈子里的领头人。你看那些个夫人不都很听从她话。” 端月回想了一下于夫人。个子不高,很是清瘦,面颊的轮廓都一清二楚。眼眸细长狭窄,不是美人的相貌,但是看起来却很是舒适不让人生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啧,这于夫人,我怎么看着觉得面熟呢?”她敢保证,这于夫人她是初次见面。可是这张脸,却奇怪的感觉不陌生。 “啊!我都忘记这茬了!于夫人她是徐副将的姨娘啊!”翠果拍了拍脑袋,一惊一乍大呼了起来。“是徐副将娘亲的……妹妹,对的就是他的姨娘。”听着翠果这么一说,于夫人确实与徐霞初长的有些许相似,难怪看着如此的面熟啊。 “不过啊郡主,”翠果突然就收起刚刚那副模样,又摆出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下个月就要过年了,皇上一定会摆国宴的,你也一定会被请去的,到时候可不能和这次一样啊!” 国宴?这两字让端月心里慌了一下,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双眼一下子就毫无生气。“等到那日再说吧!”最后只能将以后的事推到以后再说了。 第十三章:于鸳鸳 接连着三日的晴天,似乎消散了一些冬日的苦寒,院子里的枯黄的植物都恍若是春日般显出一些嫩绿来。端月自从到了慕容府之中,每日都无事可做的像是一个闲人。雩风随着慕容垂每日都出去,他也从不同端月说是去做什么,偌大的一座慕容府里,似乎只有端月与翠果二人似得。 与端月的懒散不同,翠果每日忙进忙出的。虽然前些日子“赶走”了那一群夫人们,但是每日送来的贺礼还是不见少,快把院子里的一间空闲小屋给装满了。她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对着趴在桌上的端月说道。“郡主若是觉得无趣,要不奴婢陪你去花园里走走?” 端月摇了摇头,双眼无神的盯着正对着的大门,学着大人的口吻叹了一口气。“唉!那些个花花草草有什么可看的,一动不动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那……奴婢陪你说说话?”翠果放下手中拿着的抹布,笑嘻嘻的坐到端月的身侧,讨好似得看着她。“好嘛?好嘛?”她长大自己圆圆的眼珠,满是欢喜的看着端月。可是端月却不为所动,她挥了挥手,声音还是无精打采的。 “不用管我了,你去干活吧。” 翠果一听,满脸的笑容瞬间就没了。“郡主!”她嘟着嘴,眉毛都纠结了起来。“郡主可是嫌弃奴婢了!” 端月总算是支起了自己的脑袋来,她耷拉着眼角,有气无力的安慰着翠果来。“不是嫌弃你,这是啊——”她又叹了口气才缓缓道来。“这个慕容府实在是太闷了,叔父又不让我出门,每天只有你陪着我,我哪受得了啊!”她闷闷不乐的垂下脑袋来,身旁仿佛笼罩着一层阴翳。 虽然在慕容府中,有吃有喝的,过着这样让人羡慕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可是对于端月而言,就好似把她装到笼子里了一样。 院子外传来了人声,端月的双耳立马就宛若兔子一样竖了起来,翠果也听到声音了,她慌忙的站起身来,怕被别人看到自己没规矩的和端月平起平坐。 步伐轻快的向端月这屋走来,映入双眼的是慕容垂、雩风、于夫人还有一个年纪与端月相似的少女躲在于夫人身后。端月狐疑的扫过那二人一眼,不过不敢多想,先是对着慕容垂欠身问好,道一声“叔父”,再是对着雩风和于夫人点头问好。 “这是于夫人,”慕容垂先是开口道,他侧过身来指了指端庄温和的于夫人。“我可是听说你那日做的事情了,怕是你早就见过于夫人了吧。” 端月坦然的点了点头。“见过了。”她高高的昂着头,一脸不屈服的模样。端月目光直直的停留在于夫人身上。“叔父这是要做什么?” 慕容垂没有回答,倒是雩风先来责备端月了。“你还有脸说!如若不是于夫人替你说话,帮你拦着,那全皇城都知道你是个没规矩的丫头了,还不快谢谢于夫人!” 面对着哥哥的责备,端月憋了半口气却发现自己没法反驳,毕竟那一日确实是自己任性,于是只好冲着于夫人低头,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谢谢于夫人……”于夫人笑意盈盈的看着端月,她眼角的细纹都笑的很是灿烂。 “郡主真是折煞妾身了,还是个孩子而已。”她后半句是对着雩风说的,帮着端月开脱。“妾身见着郡主就觉的喜爱,大概是因为和家女年龄相仿的原因吧。”说罢她低下头来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身边站着的女孩,看来这个女孩就是于夫人的女儿了。 这小姑娘看着是和端月差不多大,个子要矮一些些,人也瘦弱很多。一张小脸粉扑扑的,仿佛站在面前的是个瓷娃娃般。她见着端月在打量自己,连忙怯怯的往于夫人那儿缩了一缩,格外的胆小。 慕容垂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众人的对话。他声音一沉,收起了脸上的和蔼,顿时多了一分严厉。“下个月就是春节了,皇上已经下旨邀你参加国宴了。不过你现在哪有一点郡主的样子!”说着声音就突然拔高了两分,吓得端月一个激灵不管动弹了。见着端月被自己吓成这样,慕容垂还是不忍的又柔下嗓音来。“我知你从小生长在关外,对于这些礼数是不在乎的。可是如今都有了封号,那就不能再这样马马虎虎的了,这不仅仅是折损了你世安郡主的面子,也是损了小风,损了你爹的面子啊!” 他伸手牵过于夫人身边的那女孩来。“这是于家的小姐于鸳鸳。这到国宴之前,我让于夫人带着鸳鸳来教你礼数。你不是总喊着发闷吗,所以特让鸳鸳来陪着你,也算是有个玩伴了。” 于鸳鸳乖巧的对着端月欠身行礼,开口是软糯的声音,软软的说道。“鸳鸳见过世安郡主。” 端月内心是十分抗拒这些个条条框框礼数规矩的,听着慕容垂的话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可是又碍于害怕他生气,只好委曲求全的答应了下来。慕容垂见状总算是欣慰了笑了出来,他走到端月身边,满脸和善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宛若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的温和。“这才是对了。” 他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么一件事情,说罢之后便对着于夫人交代了一些细琐的事情就要离去,雩风跟在后头见势也要随着一起走。端月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他的边上,牢牢的挽住雩风的手臂,满是不舍的说道。“哥哥是要去哪儿?小月不想让你走!” 面对着妹妹的挽留,雩风的心一下子就温柔了起来,本来还在恼怒她的任性顽劣,可是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雩风蹲下身子来,平时着端月说道。“我要出去一段时间。” “去哪?”端月立马就着急了起来。在这个世界之上,她唯一的亲人只有雩风一人了,她心中那一副安全感早就荡然无存了。“我能和哥哥一起去吗?” 雩风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松开了端月挽着的手,一字一句的对着她轻声解释道。“我虽然现在身为宁侯,但只不过是个空名。我想像爹一样去保卫国家,建功立业。” “那哥哥你……” “慕容叔父带我去军营里,从最底层开始锻炼,总有一日我会变成像爹那样的大将军的。”雩风站起了身子来,端月呆呆的仰望着哥哥的身影。她的内心是纠结的,哥哥能有自己的方向她当然是最开心的,可是她内心深处害怕雩风会像爹那样离去。 她目光复杂的看向雩风,满心的话语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端月只能仰望着哥哥的后背。一层透明的隔阂隔在二人之间。 待到而二人走后,房间内就是女子们的世界了。于夫人是个心细的人,她看得出端月脸上的失落,只是缓缓的走到端月的身边,温和的牵起她的手来。“郡主的手怎么这么的凉啊,可别着凉了。”说着将她牵到了桌边坐下,还用双手给她取暖。“还不快些把碳烧起来。”于夫人对着翠果吩咐了下去,但她就像失了神一样站着,等到于夫人说第二遍才惊慌失措的下去准备了。 端月不耐烦的把手从于夫人那儿抽了出来,她看看于夫人又看看躲在一边的于鸳鸳,心里烦闷的很。“要学什么礼数。” “今天就先不学了。”于夫人笑意盈盈的说道,她看着极其的和蔼温和,让端月不由的收了一下自己的脾气。“天气那么好,要不我们出去放纸鸢吧。”说罢就从屋外候着的下人那里取来了两个纸鸢,看得出是蝴蝶形状的,可是纸面上一片白净,什么花纹都没。 端月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了回来。“这个纸鸢那么寒酸,我才不要放呢。” 于鸳鸳听着她的嫌弃,憋得小脸通红,连忙说了起来。“这是娘亲亲手扎的纸鸢!”端月斜眼看了一眼于鸳鸳,愤愤的不说话。 显然于夫人没有被端月的话给气到,她把两个纸鸢放在桌上,随后径直走向书架,取下了常年不用已经积灰了的笔和墨,放到端月和于鸳鸳面前,莞尔说道。“外头的纸样千篇一律的,倒还不如自己画的好看。”说着就把笔递给了端月和鸳鸳。“喜欢什么就画什么。” 端月还在拿着笔纠结之时,她侧目看见鸳鸳已经沾着墨,大胆的在纸鸢上画上花花草草的,一下子内心的胜负欲就燃了上来。于夫人还添油加醋的又说道。“你们谁画的好,我明日就带她出去,去集市上玩。”这么一句话是彻底的刺激了端月,她冷哼一声就拿起笔来胡乱涂画了起来。 等到翠果取了暖碳回来,这煞白的纸鸢之上已经是无一空位了。她伸出头来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的纸鸢。于鸳鸳不亏是个大家闺秀,面前那纸鸢之上画的都是精细的山水花鸟,虽然年岁尚小不足气候,但是画间犹有那么一丝文人雅士的气息。相比之下端月的纸鸢就显得粗犷了不少。可能是与生长的环境有关,纸鸢之中被涂了一大片的黑,再画了一个圈,其他依稀可辨的是树的枝干。 她还没想出这是个什么意思,于夫人就恍然大悟道。“这不就是大漠落日之相吗?”翠果盯着那极其抽象的画仔细盯着看,那一片黑就是沙漠吧,那圆就是太阳,这么一看还真是大漠落日。 端月得意洋洋的冲着于鸳鸳高抬下巴,鸳鸳仿佛早就知道娘亲要偏向她,所以并不为所动。果然最后于夫人选了端月的画。鸳鸳只能拱手对着端月说道。“我这小家子气的画和郡主这荒漠是比不了的。” 翠果看着两人之间的小把戏,只觉得替端月不好意思。这明眼人都看得出,于夫人和于鸳鸳就是想让端月开心才故意让的。可是端月却没看透,开心的双眼放出光彩来,早就一扫刚刚的阴翳。 于夫人看着端月,双目之中透出了慈祥。就算皇上封了世安郡主,可说到底,只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 第十四章:纸鸢结义 两只翩飞的纸鸢的在蔚蓝的空中翱翔着,给无聊的慕容府平添了一分活力。于夫人站在一边,一脸温和的看着两个姑娘扯着纸鸢,肆无忌惮的奔跑着。性格恬静的于鸳鸳也不由的解放了自己,露出了与年龄相符的纯真笑容,更不用说本就天性张扬的端月,她早就撒欢的满院子跑,出了一身的汗把额上细碎的刘海都粘的一缕一缕的了。 孩子间的友谊就是在玩闹之间建立起来的,不过就半天时间,鸳鸳和端月牵手无话不说了。端月奋力的扯着手中的丝线,纸鸢也随着她的动作一点一点的攀高,逐渐隐匿在白云之中,只成一个小黑点。她转过头来对着鸳鸳就是得意的笑容,空闲出来的手耐不住欢喜指着天上那纸鸢,开心的说道。“你看!我的飞那么高!” 鸳鸳扯了扯自己手上无力疲软的纸鸢,怎么都飞不过屋顶高,脸一下子就委屈的要哭出来似得。她高昂起头来看一眼端月的纸鸢,又低头看着自己身后拖着的纸鸢,不悦的撅起嘴来,嘟嘟囔囔道。“怎么我的就飞不起来?” 耳尖的端月听到了鸳鸳的自言自语,她很是大气的把自己手中的线轴递给了鸳鸳。“你玩我的吧!”一把硬塞给鸳鸳,自己却接过她那飞不起来的。见着鸳鸳拿着线轴不知所措的样子,她恨铁不成钢短叹一声,连忙教她怎么扯线。“你就拿着这根线,时不时的扯动一下,感觉很紧绷的拉不动就说明有风在吹着,软线软软的,那就赶紧收线。”也不知道鸳鸳时不时真明白了,她点了点头,双目完全的聚集到了那高飞的纸鸢之上。 端月见她渐渐步入佳境,就不再多言了,而是专注于自己手上的纸鸢。她的纸鸢刚刚起步,准备高飞起来,就听到鸳鸳一声恼怒的“哎呀”声。转头只见她一脸迷茫的手上拿着线轴,那纯白的丝线短成了两半,安静的垂了下来,天上的纸鸢没了依靠,摇摇晃晃的就坠了下来,宛若喝醉酒的人似得转着圈儿的落下,眼见着落到了慕容府的某一处角落里。 鸳鸳立马向端月低头,抱歉的说道。“对不起端月,我把你的纸鸢弄丢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一副做错事情的模样,却让端月硬不下心来责备她。 她对着鸳鸳摇了摇头,莞尔一笑道。“只是掉下来了而已,反正都是在慕容府里,找一找就好了!”说罢,她就牵着鸳鸳,向那纸鸢落下来的地方寻去。于夫人不加阻拦,她还将担心着想要跟去的翠果拦了下来,满面温和的看向两个孩子离去的背影。 “你就让她们二人去就好了,也能让她们增进感情。”翠果听着于夫人平静的声音,心里的担忧便一扫而散了。她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心想于夫人真是有一套。于是心里对于夫人的尊敬敬仰就更进了一层。 端月没头没脑的就带着鸳鸳跑离了花园,盲目的向着那未知的地方跑去,直到发现周围的环境渐渐陌生了才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于是脚步也随即慢了下来。她看向四周,都是清一色的花草树木,或是青色带着苔藓的墙,怎么看都见不着熟悉的场景。 她突然慌了起来,可是碍于鸳鸳在边上,连忙遮掩住自己僵硬的表情,对着她就打着马虎眼。“嘶,到底掉到哪里去了?” 鸳鸳顺着她的话四周打量了一番,她皱着眉头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头目。“我看着是掉在这附近的呀,怎么就不见了呢?” 两人经历了一小会儿的沉闷,鸳鸳先出声提议道。“要不算了吧,就这么一个纸鸢而已。”她这话给了端月心上重磅一击。让端月不禁咋舌,即便再怎么掩饰都无法抹去自己双眼之中透出的惊慌无措。鸳鸳从她的瞳中感受到了一丝异样,她眼眸一动,大脑之中立马就思索了起来,端月这是怎么了? 端月尴尬的咳嗽了一两声,她摆出一副笑容来静静的望着鸳鸳,声音也柔和了下来。“鸳鸳你没逛过慕容府吧!我带你转转!”也不顾鸳鸳愿不愿意,就一把牵住她的手,带着她漫无目的四处闲逛。 鸳鸳抿了抿嘴,她不知道端月怎么突然的就拉着她四处转悠,话一直在嘴边问不出来。端月轻声开口道。“因为我是一月出生的,所以我爹给我起名叫做端月。你不要学着别人那样,叫我郡主,叫我小月就好了。”她这过分亲昵的话语,让严守规矩的鸳鸳吃了一惊。听娘亲说过,世安郡主是一个十分古怪的人,脾气很不好惹,第一次见面就给一众的夫人来了个下马威,因此鸳鸳对于端月一直是有所忌惮的。可是现在一看,端月并不似人们所说的那样可怕,倒是十分温柔的人啊。 面对着端月的先行示好,鸳鸳连忙也开口正式介绍起自己来。“我叫做于鸳鸳,鸳鸯的鸳。”她大声的,迫不及待的说出自己的名字来,言语之中透露出的是一种格外的欣喜。端月被她的语气给惊讶到了,她侧过头来看着鸳鸳,满脸的疑惑。 “嗯?你很开心吗?”入眼是鸳鸳满脸的欢笑,这别与端庄的微笑,而是最纯真最真实的笑容。 鸳鸳咧着自己的嘴,点了点头。“嗯,很开心。”她的笑眯眯的看着端月,并没有告诉她什么原有。 沿着青石板路走了一会儿,端月突然激动了起来,她指着左前方的一棵树,高声对着鸳欢呼道。“你看纸鸢!”鸳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树杈之上凄惨的挂着一只飘摇的纸鸢。树很高,以至于一般人不会抬头看向那地方。虽然发现了纸鸢的踪迹,可是问题却接踵而来了——那么高的树,要怎么才能取下来呢? 端月不死心的盯着纸鸢,乌黑的眼珠一个劲的打转,脑海里产生好些方法,可是都太难实现了。鸳鸳高昂着头望着高出,眉毛紧凑在一起,弯成一道“八”字。她扯了扯端月的衣袖,没有办法的摇了摇头。“要不就算了吧,这么高,我们不可能拿得到的。” “你说的也是。”端月恋恋不舍的还看着那纸鸢。她不是不舍那纸鸢,她是心疼鸳鸳画了那么长时间的画,而且画的也十分的好看。但是既然鸳鸳她本人都说算了,端月也无心再相劝。 “咦?你在这儿做什么?”端月听着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转头望去果然就是徐霞初,游手好闲的看着二人。他目光轻扫了一下站在边上的于鸳鸳,面色淡然的又对着端月说道。“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待着,随意的闲逛,不怕迷路吗?” 他这一言戳中了端月,她的小脸立马就变的通红起来。端月像是被看穿心事一样,突然就无措了起来。她慌忙的指了指那树上的纸鸢,大声说道。“不是!是我的纸鸢挂在上面,拿不下来了!” 徐霞初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是落在了树杈之上。感受到身前那小人儿期盼的目光,徐霞初只能一个飞身一跃,轻而易举的落到了树上一处较粗的枝丫之上,轻松的够到了纸鸢一跃而下。端月见纸鸢失而复得,别提有多开心了,立马两步并作一步走凑到徐霞初面前,一把将纸鸢怀抱在胸前。 她抬眼看了一眼徐霞初,虽然很是傲娇的但还是对他表示了感谢。“多谢徐副将了。” “徐副将?谁让你这么叫的?”徐霞初听着端月这样称呼自己,吓了一跳。仔细一想,她怕是学着下人那样称呼自己了。 “那我要叫你什么?” 徐霞初短叹一声,他弯下腰来蹲在端月面前。“我和侯爷是同一辈分的,你可别把我叫生分了。叫徐哥哥就好了。”说罢自己露出了一丝得意洋洋的笑容。端月看着他皱了皱眉头,立马嫌弃的摇了摇头。 “不!”她插着腰,对着徐霞初就翻了一个白眼。“哥哥这个名号是我哥哥的,你不让我叫你徐副将,那我只能叫你徐霞初了!”这可气的徐霞初小半晌憋不出话来,他转念一想,也就作罢了。 “世安郡主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如此一言出,便表示着端月的胜利。徐霞初短叹一声,只怪她是世安郡主,自己的身份远在她之下。不过他并没有被这一时的失败给打败,他另有企图的看着端月笑了笑,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要回院子,从这儿左转就好了。”说罢用眼神往路上示意了一番。 端月不由的吃了一惊。我这是怎么暴露自己迷路的事情呢?她诧异的打量了一番徐霞初,见他扬起了胜利的笑容来,心里暗想此人年龄不小,怎么比自己还幼稚呢!端月冷哼一声,拽着于鸳鸳就快步离开了这儿,顺着徐霞初说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走了一会儿四处就渐渐熟悉了起来。 迷路的事情算是解决了,这让端月舒了一口气。此时她才觉得了有一些不对劲,她侧过脸来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于鸳鸳,就见她一直低着个脑袋,紧紧咬着下唇不说话。“嗯?鸳鸳你是怎么了?” 于鸳鸳摇了摇头,对着端月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没事,就是累了。” 端月突然明白了,是哪儿不对劲了。按理来说鸳鸳与徐霞初是表亲关系,可是刚刚二人却像是看不见对方一样,一句话都没说,沉默的紧。她不藏心事的立马就问起鸳鸳来。“徐霞初可是你表亲?” 鸳鸳愣了愣,艰难的点了点头道。“安辈分来说是我的表哥。” “那你们两刚刚怎么像是不认识的样子呢?”端月不顾鸳鸳神色不对,追问了起来。 “啊?是吗?”她呵呵呵笑了笑了,说道。“毕竟霞初哥哥常年在外,我又是一个姑娘家的深居闺中,很少见面的,不熟也是正常。” 是吗?端月狐疑的扫了她一眼,不再过问了。 第十五章:庙会之约 还记得早上于夫人说着要带端月去集市上玩耍,这让端月激动了一晚上未眠。都已经是月落乌啼霜满天了,而她还坐在圆桌边,托腮不知在想什么。翠果围着她转了好几个圈,可端月还是笑嘻嘻的不为所动。 “郡主在想什么呢?”翠果皱着眉头也坐了下来。她放下怀中拿着的针线活,侧脸望着端月来。“都那么晚了还不睡,不怕长不高吗?” “于夫人要带我出去玩,我这不是激动的睡不着吗!” 翠果满脸疑惑,只不过是出去玩而已,有那么的开心吗?她耸了耸肩瞥到了屋外的漆黑,她算了一下,再过两盏茶就催促端月上床去。这么一计划完,她也不顾端月继续兴奋,自己拿起针线,就继续绣了下去。 端月好奇的挪了过来,见翠果手中是一巴掌大小的暗绿色水纹绸缎香囊,她正在往上面绣着几朵精细的桃花,煞是可爱。“这是绣给我的吗?”端月问出声来。翠果下意识的把香囊往怀里一藏,尴尬的摇了摇头。 “不是,就是自己绣着玩的。” “哦……”端月失望的移开目光来。 “今日玩的开心吧。”翠果移开话题来,她温和的扬起嘴角来,宛若姐姐一般的嘘寒问暖来。 端月点了点头。今日与鸳鸳玩的真是十分的开心,这是自从来到慕容府后最开心的一天了。“鸳鸳可好了,陪着我一起玩。”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特别喜欢鸳鸳。”孩童之时遇到的玩伴,是最纯真最美好的。翠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自言自语的感叹了起来。 “也是苦了郡主你,这么大个慕容府里,只有我能与你说上些话来。宁侯爷也不知做什么,总是神出鬼没来。” 说起雩风来,端月的笑脸就瞬间垮了,转变成怨念的表情。她气鼓鼓的趴在桌上,很是不满的抱怨了起来。“哥哥说要去军营当兵,还要从底层做起。”端月嘟嘟囔囔起来,抒发自己心里的不快。“好好的宁侯不要做,非要去征战沙场,也不知道是想什么呢!” “郡主是担心侯爷吧……”翠果美目四处流转,手指无意间触碰自己的耳垂,莞尔一笑。“可是作为一个男子而言,建功立业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啊。” 翠果的话端月心里自然早就是明白的透彻,只不过她的潜意识里是并不想哥哥远去。与其与战场上九死一生,倒不如拿着宁侯这么个虚名懒散度日算了。一阵凉风透过敞着的门吹入屋内,让二人不由的一颤。 “嘶——”翠果倒吸一口凉气,忙把门关上。“真是冷啊。我把暖碳烧起来吧,等会郡主睡下暖和些。”见着端月点了点头,翠果便连忙的将屋外墙根下放着的灰黑暖碳取了四五块抱在怀中,放到了里屋床前的铜制暖炉里。用火折子点燃,不见一点半点的黑烟,而是透出淡淡的木香气息,吸入鼻子只觉得脑袋很是舒适。屋内暖洋洋的,不一会儿端月就眼皮子开始打仗了,翠果看着她这样可爱模样,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赶忙带她梳洗送上床睡去了。 听着端月的鼻息声渐渐平缓下来,有规律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翠果这才安心的吹灭两旁的蜡烛,蹑手蹑脚的走出屋内。 “小月睡了?”翠果被这猝不及防的声音吓的脚上一滑,便就要踩空台阶摔倒了,雩风眼疾手快的连忙疾步向前,一把挽住翠果的腰,使其靠在自己身上。翠果惊魂未定,她只觉自己倒入一片柔软之中,一抬头却见着雩风漆黑的眸子,连忙站直身子来从他怀中挣脱开。 或是感觉到自己刚刚那样亲昵的有所不妥,雩风尴尬的移开自己的目光来,悄无声息的往后挪了半步,与翠果拉开距离来。翠果心里暗自幸运,幸好是在夜晚,这漆黑的夜色遮去自己绯红的脸庞,只有自己才感觉的到面庞的火热。 她低着头来不敢触及雩风的身影,欠身行礼,低声说道。“郡主刚睡下了,现在怕是雷也打不动了。” “噢。”雩风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可是却被翠果不小心给误解了。 翠果犹豫了片刻,好心的说道。“天气寒冷,侯爷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她垂眼盯着自己彩蝶绣花的鞋子沉吟了片刻,不好意思的说。“刚刚谢谢侯爷出手相扶……”语气之中的羞涩,表露无遗。 面对她如此直白的少女之心,雩风只能道一声“举手之劳”罢了。他抬眼望向翠果身后端月漆黑的屋子,懊恼的皱了皱眉头。唉,今日是来晚了,明日再来吧。他脚步一转,甩过自己的长袍,健步离去。宽大的长袖被动作给带起,飘逸的舞动起来。脑后挽起的长发,在风里肆意的飞舞。 翠果将他的背影记入自己的心中,一下子愣了神。他刚刚……看的是我吗? 一声响亮的鸡鸣声扰的端月在被窝里好不安生,她左右辗转了一番,最后还是难敌不知何处的大公鸡,愤愤的坐起身来。她用自己的小粉拳,愤怒的敲打床板,发出沉闷的“咚咚咚”声,冲着外头大喊翠果来。“翠果!翠果!” “来了来了!”翠果在院中指挥着下人清扫尘土,听见屋内端月的叫声,连忙快步跑入屋内,一把掀开纱幔,对着端月问道。“怎么了郡主?” “那只公鸡我总有一天要宰了它!”端月一口小牙咬的咯咯作响,双眼也瞪得圆圆的。她对着翠果就开始抱怨起那只公鸡是如何扰的她清闲的,说道愤怒处还挥动双手表达自己的不满。 翠果见着她这副模样抿嘴一笑,她走至衣柜边取来衣服,帮着端月一件一件的套上。“杀了好,还能加顿菜呢!” 端月坐在床沿边自己穿好鞋袜,便一跃而下。她已经习惯了这儿的生活,不用翠果的催促就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梳妆台前,等候翠果的梳洗。 “于夫人有说什么时候来吗?”端月歪着个脑袋问在身后的翠果。翠果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端月嘟起嘴来,看来心里早就是迫不及待了。翠果见她今日穿的是一声鹅黄色的衣裙,便为她别上了迎春花与桃花的绢花,粉黄相应和,显得娇俏可爱。 可是那么快的梳洗装扮完了也并无用处,她还是百无聊生的坐在桌前,等待着于夫人的到来。翠果见她紧盯着门口,生怕一眨眼就会错过的样子微微含笑,柔声道。“那也要把早膳用了再说吧。”她拍了拍手,屋外便进来了两个丫鬟,将端着的膳食放到桌上,然后有序的离开。 翠果给端月舀了一大勺的腊八粥到碗里,递与她。“要说这冬日里,最好的就是腊八粥了。”端月抬头偶然瞥见了翠果眼下一片青黑色,她担忧的问道。 “你这眼睛是怎么了?” 闻声,翠果收支轻抚脸庞,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眼,恍然大悟的一笑解释起来。“我屋的窗子坏了,昨晚的风吹的吱呀吱呀的响,我便没睡好。”她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没什么大碍。可是端月却不依不饶了起来,她连忙放下手中的碗来,白色的瓷勺与碗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可不行!你今天就在府里休息吧,反正有于夫人在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翠果那肯由得端月自己独身出去。一来是她自己不放心,二来若是将军知道了,那就是自己的失职了。她忙不迭的挥手摇头。“这可使不得啊!奴婢就是没休息好,没事的!”任凭她怎么说,端月就是不松口。 正好此时于夫人带着鸳鸳来了,端月就宛若找到了队友一样跑到于夫人身边。“于夫人你可要帮我说说翠果啊!”于夫人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她睁着眼眸下意识的看向了翠果,一眼就见着她乌黑的眼圈,不由的“哎呀”了一声。 “哎呀!翠果姑娘是没睡好吗?” “于夫人你也看见了,翠果这一夜没休息,我就想放她一日的假,不然到时候她倒下了,还是要麻烦我。”端月连连添油加醋的说着,于夫人也是表示赞同的点点头。 “难为郡主是这般好心,我也不是什么蛮横的人,翠果姑娘你就在府里休息吧。”她示意了一下自己带着的丫鬟。“今日你就跟在郡主身边吧。”翠果见于夫人都开口说了,她实在不好婉拒了,只能扯出笑容来,谢过二人。 于鸳鸳在于夫人身侧,她探出头来对着端月粲然一笑,算是问候了。于夫人牵过端月的手来,细心的问候。“早膳可吃了?” 端月点了点头,言道。“刚吃了,是腊八粥。” “我昨日不是说要带你去集市上吗?正好今日下人来和我说城南庙会出摊了,带你去庙会如何?”端月一想,庙会?那岂不是更加热闹好玩?还在红叶村的时候,杪春姐姐有说道庙会。街边摆着的都是各种可口小吃,还有杂耍戏法的,别提有多好玩了。 她忙不迭的点点头,兴奋的早是按捺不住的浑身骚动离去起来。 第十六章:严星回 翠果目送着端月随着于夫人出去,突然的空闲下来有一些的无措。相比之下端月可就是开心的不能自我了,她与鸳鸳、于夫人三人一同坐到了马车之上,不时的颠簸,意味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郡主怎么如此兴奋啊?”于夫人看着端月一直趴在床边,虽然透过那一点缝隙看着外面,但也是乐在其中。 “嗯!”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此刻十分的开心。“我到长安那么长时间,这是第一次出门呢!”想来到了慕容府快半个月的时间,可是天天都在府里闷着,没出去过。虽说是去过皇宫,然而也就是匆匆的见了老皇帝一面就回来了。这长安长什么样子,只能靠马车内的窗子来探究了。 于夫人听到端月的话吃了一惊。“你还未出门过?”她瞪大眼睛,仿佛难以置信的样子。端月无奈的点了点头,来表达自己的委屈。 “慕容将军不让你出去吗?” “也不全是,”端月抱膝坐了下来,她仔细的想了想叔父当时的话。“叔父说我年纪尚小,而且现在是世安郡主了,不免有一些心怀鬼胎的人盯着我。他和哥哥又不能总在我边上守着,所以不让我单独出门去。”于夫人听她说罢,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心里暗自想着慕容垂虽然看起来是五大三粗的样子,但是难得那么细心。也就是对待沈大哥的孩子才有如此的耐心吧。 她想起沈长风来,目光就柔和了下来。其实端月的眉眼之间是极像她父亲的,于夫人望着她的眼睛思绪早就飘到了年少时期。于鸳鸳看着娘亲的表情缥缈了起来,于是晃了晃她的衣袖,娇声问道。“娘亲在想什么呀,告诉鸳鸳可好?”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孩子,梨涡浅浅的能盈住水来。“娘亲是看着郡主,觉得她的双目十分像她爹。”于夫人对着端月说道。“尤其是眉骨下的那一颗痣,和你爹真是一模一样。”端月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眉骨下的那个痣,略微的凸感,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于夫人认识我爹?”她暗自激动的问道。 于夫人朱唇微启,她追忆起以前的事情来,面带笑意。“你爹大概在宁侯爷这个年龄去的军营,与慕容将军还有我兄长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三个人年龄相仿,也都是世族出身,所以关系就自然而然的好了,我也是亏着兄长的关系,认识你爹的。你爹可能就是专门为了将军而生的,他极其善战,不出几年就从侍卫提拔到了统领。后来……” “后来怎么了?”端月与鸳鸳都一同好奇的问道。 “后来就是沈大哥立功成了将军,他自请去了边关就再也没回京了。”于夫人带着苦笑说完这一句话。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概括,但是端月隐隐的觉得,她隐瞒了很多的事情,就比如爹爹为什么自请去了边关。 语过三巡,马车也到了城南。碍于前方的人过多了,马车是开不进了,只能劳驾三人步行了。端月现在正在兴头之上,就算让她走着回家她也是在所不辞的。 于夫人一手牵着一个,身后还跟着一个于府的丫鬟。端月入眼之处皆是人头攒动,人群之中也有不少衣着华丽之人,可见这皇城的庙会是有多大的吸引力。再跟随着往前走去,这才算是真的进入庙会了。道路两旁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摊子,用大红色的布做了顶。每一户摊子都高挂着两盏纸糊的灯笼,可见到晚上是多么一副繁华绚丽的场面。只是可惜端月是在白天来的,见不着那漂亮的景象了。 鸳鸳的目光被远处的糖葫芦给吸引住了,她开口问端月道。“小月你想吃糖葫芦吗?”见着端月点点头,她连忙抬头笑着对于夫人撒娇。“娘亲,小月和我都想吃糖葫芦,就买嘛!就买嘛!”她软糯的声音让于夫人甘拜下风来,她侧脸对着身后的丫鬟吩咐道。“去买两串糖葫芦吧。” 说罢又低头对着二人佯装嗔怒的样子。“可不能多吃啊,这吃了会牙疼的。”鸳鸳皱着小脸倒吸一口冷气,看来她是领教过这牙疼的苦。端月“哼”了一声,高昂起头来,满脸自信的说道。“我可不怕!那小贩杆子上插着的糖葫芦我都能吃得下!” “好,郡主最厉害了。”于夫人很是不走心的夸赞了她一番,顺手结果那丫鬟买回来的糖葫芦就分发给二人。两小妮子拿到糖葫芦就连忙的往嘴里塞去,狼吞虎咽的毫无大家闺秀的模样,于夫人也不加责备,由着二人如此了。 这一路上,于夫人对二人的各种请求可谓是有求必应,那带着的丫鬟已是双手满满的东西,脸都用力的变形了。于夫人心疼丫鬟这样吃力,于是就委婉的建议二人起来。“这一路也逛的累了,要不去找家茶馆歇息一会儿吧?” 毕竟是两个孩子,这一路的玩闹已经有些疲倦了,而且还在冬日里,外头的风吹的两人鼻头都红彤彤的。“嗯,就听夫人你的吧。”端月搓了搓自己的小手,企图能够暖和一些儿。一开始的兴奋早就被温度给打垮了。 于夫人找的一家茶馆显然是常来的,那门口迎客的小厮见着是夫人,立马扬起笑脸来,谄媚的将她迎入店内。“于夫人也是来赶庙会的啊?真是巧了,张夫人刘夫人还有陈夫人都带着少爷小姐一同结伴而来了,就在后院的雅间里,可否要去呢?” “那可真是巧了,”于夫人听着这几人的名号,露出了笑容。这些都是平日里常来往的夫人们。她递给小厮一颗银瓜子说道。“那你去通告一声吧,我也不好这么突兀的就进去。”那小厮拿到好处,立马点头哈腰的快步往后院走去。“她们也带上了自己的孩童,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啊。” 鸳鸳不经意的脸色一凝,她陡然的低下头来不说话,端月则是高声欢快的答应下来。那小厮很快就回来了,他手一扬,带着三人往后院走去。 这小小的茶馆原来是别有洞天。前面只是普通的茶楼,很是喧嚣热闹,可是一旦走到了后院,则是植满了碧翠的竹子,着眼望去皆是滚滚绿浪,充满了文人墨客的气息,也是一扫了茶馆前厅的世俗气息。走在小道之上拐了几个弯就见一间低矮的屋子,里头传来了女子的说话声,相比就是这儿了。 小厮“哗啦”一声将门给拉开,里面坐着三位仪容端庄的中年女子。她们见着于夫人也是满面的惊喜,立马起身迎接她。从刚刚开始就默不作声的鸳鸳扯了扯于夫人的袖子,轻声说道。“娘亲,我能在外头玩一会儿吗?”于夫人扫了一眼屋子里,见着除了三位夫人外,没有孩童的身影。她思索了一下,估计鸳鸳是想找她们一起玩去,于是欣然答应了下来。端月见着鸳鸳不进去,她当然不想一人无聊,于是也随着鸳鸳到外头的竹林里玩耍了。 “于夫人不是说还有其他的孩童吗,怎么一个都没见着呢。”端月四处搜寻了一番,可是竹林太过茂盛,什么都没找着。 “找她们做什么,你和我一起玩不就行了?”鸳鸳目光飘忽不定,她略有埋怨的反问端月。端月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不过端月是个敏感的人,她一下就感觉到了鸳鸳的不安。 “你为什么不进屋子呢?”端月侧过头来问她。 鸳鸳思索了片刻说道。“她们这些个夫人的谈话,你是不会想去听的。”她踢着脚边的石子,闷闷的说道。端月转念一想,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反正对于她而言,发闷的屋子是待够了! 突然远处传来了孩童的声音,鸳鸳下意识的转身要离去。端月一时摸不着头脑,她可不明白鸳鸳为什么转头就跑,所以只能一把拉住鸳鸳的手,高声问了起来。“鸳鸳你要去哪儿?” 只觉的身子一沉,鸳鸳就跑不起来了。她一脸懊恼的转头看着疑惑的端月,嘴张张合合的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只能无奈的看着端月。那一群孩童听到这边的声音,连忙跑来查看,一见着是于鸳鸳立马扬起了狡诈的笑容。 “我就说听到那于家小姐的名字了,你们还说不是!”为首一个穿着粉裙双髻的俏皮少女指着于鸳鸳对着身旁的小伙伴娇笑道。跟随着她的是三个年龄不等的女孩,但都比端月鸳鸳二人年长。端月见着她们衣着鲜丽的样子,难不成是那几位夫人的孩童? 于鸳鸳发现自己是逃不掉了,她转过身来怯怯的盯着面前的四个人,看着她们一点一点的向自己走近。 “于鸳鸳,怎么又是你啊?”那四个少女中一着蓝衣的女子满是嫌弃的看着鸳鸳,她目光扫过边上站着的端月,冷笑一声。“哟?你竟然还找得到朋友啊?”蓝衣少女言罢,其余的三人都哈哈哈的嘲笑了起来。这么一来端月是看明白了,这四人不是什么善茬。 她骨子里的异族人的性格开始骚动起来。端月高昂着头但是却不及对面四人的身高,一下子就显得气势弱了许多。“你们四个嘴可放干净些,就不怕屋子里的夫人们寻着声出来。” “没想到这个贱丫头还能找到个帮手啊。”另一女子嘲讽道。 那先起的粉衣少女走到端月面前,神色孤傲。“如果你是哪家小姐的话,我还是劝你离这个下作的丫头远点。可别被她骗了,别看着穿的堂堂正正的,其实啊她——”少女还没说罢,鸳鸳就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扑了上来,一下子就把粉衣少女给扑倒在地上,摔得她直叫疼。 端月讶异到,竟然是鸳鸳先出手!?她还愣在那儿没反应过来,其他三个少女机敏的立刻向鸳鸳扑去,手上也都没轻没重的,就听到打在人身上发出猛烈的声音来。端月好歹也是将门之后,哪能束手旁观。 她冲上前去,一把推开鸳鸳边上的人,混乱之中只觉自己身上被踹了好几下最后一记更是把她踢倒在地上了。果然以二敌四是不可能的事情。端月倒地之后,立马就过来了两人按住她,不让她起来。这期间可没少挨揍。 鸳鸳本就瘦弱,被一个人就牢牢的擒住不能动弹了。粉衣少女愤愤的站起身来,掸去自己衣服上的泥渍,对着鸳鸳就反手一个巴掌,立马她的脸庞就高高的肿起。少女对着她目光一凌,娇俏的面容都扭曲在一起,极其的丑恶。她厉声对着鸳鸳说道。“你还不让我说?”她冷笑一声,目光转向了被摁在地上的端月。“你怕她知道了,所以就不和你做朋友了是吧?那我可就偏要告诉她!” 那粉衣女子踱步走到了端月身边,蹲下身子来轻轻的抚着端月的面庞。“我看你是不知道吧?那于鸳鸳说是于家的嫡小姐,其实就是一个暖房丫头的种。”她还不时的转过头来欣赏鸳鸳那铁青的面庞,仿佛这样能够给她产生快感。“她娘连暖房丫头都算不上啊,就是个低贱的下人!” “你胡说!”鸳鸳早就泪水**了眼眶,两串如珍珠一样的泪水啪踏啪踏的滴到了地上。她宛若受到了剧烈的打击,浑身都在颤抖着,冲着粉衣少女一直大呼“胡说”。少女见她还有力气还口,心里更是怒火中烧,站起身来就要去教训她。 端月趁着这个空档,立马站起身来,摆脱身旁两个束缚。她咬紧牙关,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把少女扑倒。我端月从碎叶城到长安来,走过那么多生死难关,那鬼门关都不知道转悠了多少次了,怎么能被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给击倒呢! 只可怜那粉衣少女,刚从地上起来没多久,又惨叫着摔倒地上,这一次还是脸着地的。其他的少女见着同伴有难,立马围了上来,这一次可就没刚刚的那么温柔了。这每一拳每一脚都是实打实的,而且这个少女们很是有心计。都是往身上打的,脸上是白白净净的一点伤痕都没有。 端月只感到身子上一片痛楚,自己只能抱着头不知所措。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少年的声音,她半睁开自己眯着的眼睛,见远处跑来一个少年。他见着端月与鸳鸳受难,连忙跑来一把将那几个少女推开。 男孩的力量终究是比女孩大的。除却已经在地上的粉衣少女,那其他三人都被重重的推倒在了地上。端月仰面躺着,她与那少年四目相对。 “你是谁?”端月问道。 “我叫做严星回。”少年回答道。 第十七章:反击 严星回一把拉起了躺倒在地上的端月,她还未站稳就急忙的跑到了鸳鸳身侧,用力的撑住她已经无力的身子。她连忙摇晃起快要晕厥的鸳鸳。“鸳鸳。你没事吧?” 她掩着面不说话,只是泪珠子一直往下掉,哭的身子都在抖动了。 那倒地上的四个富家小姐看着严星回眼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害怕,她们面面相觑了一阵,一下不约而同的嚎啕大哭了起来,惊得端月和鸳鸳都不由的停住,呆呆的看着着几人瞬间的变脸。 “怎么就突然就哭了起来?”端月皱了皱眉头,很是不解。刚刚还那么剽悍的一群人,现在却装的弱柳扶风。 鸳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对着严星回高声说道。“公子你快走吧,不然等会就怪罪到你身上了!”严星回听着她的话,一下子就明白了。 原来是这几个少女发现打不过了,只能大哭起来吸引旁人过来,之后就能把所有错都推到严星回的身上去。粉衣少女看着严星回,嘴角露出了一丝狡诈的笑容。倒是要看看别人是信我们这四人,还是信你们这几个家伙。 果不其然,鸳鸳刚说罢,于夫人就与其他几位夫人寻着声一同出来了。她们看见倒在地上的孩子,瞬间就大嚎着冲了过去,那还顾得上自己端庄淑德的样子。于夫人见着二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样子,只觉糟糕,立马就问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弄成这样了?” 端月正欲开口,却被那几个少女抢先了。“我们和鸳鸳玩的正好,这个严星回突然出来把我们推倒了!”少女葱白般的手指指向严星回,她轻而易举的就说出他的名字,看来与严星回也是熟识的。 随着少女这么一说,一众夫人都将目光转向了严星回。他倒是十分坦然的站在那儿,接受这大家的数落。虽然他一言不发,不为自己辩解,但是双目之中透露出的不屈还是昭示着他内心的波动。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严太傅家的三公子。”一位夫人认出了严星回,她面露嫌弃之色,语气也很是不友善。 从竹林深处走来一个中年男子,他也是被吵闹声给吸引过来的。目光触及呆呆站在那儿的严星回,面色一凝,快步走了过来。“星回你在这儿做什么?”端月见男子与严星回长得有些许的相似,再加上语气之中透露出来的气息,不用猜就明白,这中年男子就是严太傅了。 所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那三位夫人见着严太傅,立马就拉着自家孩子凑上前去,恨不得添油加醋的,把严星回活活骂死。 “严太傅啊,我家姑娘好好的玩着,令公子怎么就突然出手呢?这几个姑娘家家的,哪能打过令公子这般神武啊!”那夫人真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一句话来,话语之中暗藏的杀机让严星回身子一抖。 严太傅抬眼看了众人一圈,他僵硬的面容是挂不住了。还有两个夫人也是添油加醋的一阵说,说的严太傅脸上一阵青一阵黑的,垂下来的手都已经是紧握着拳头,直接上的青筋崩显的一览无余。 他低下头来,面色阴翳的看着严星回,声音一沉。“孽障!总是到处给我惹祸!”说罢就快步上去一手扯住了严星回的胳膊,用力之大都听得到一声“咔嚓”的响声。只见他高挥起自己的手,见势就要打在严星回的脸上。端月实在按捺不住,出声制止了起来。 “都住手!”端月怒不可赦的大声喊了起来,她突然的发声让一众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她,但是一见着是个小姑娘就又移开了。 端月见着自己人微言轻的,更是火上浇油,气的又开口道。“我是皇上亲封的世安郡主,你们一个个的见着也不行礼?”语气又加重了一番,尤其是说道“世安郡主”之时,她突然拔高声音,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听见。 众人都是从未见过世安郡主的,她们把目光转向于夫人,见着于夫人点了点头,这才大惊失色的对着端月屈身行礼。尤其是严太傅,嘴边两撮胡须都已经气得抖动了起来。 他更是恨铁不成钢的对着严星回厉声骂道。“我只念你年少顽皮,却没想到连世安郡主都敢招惹!” “你们都误会了,不是严星回打的!”端月慌忙的为严星回发声。她目光扫了一眼那四个躲在娘亲身后的少女,此刻的她们哪有刚刚的威风,现在都如耗子一般瑟瑟发抖了起来。 “是这四个人不由分说的上来就打我和鸳鸳,多亏严星回出手相助。”说罢她还撸起自己宽大的衣袖,露出了胳膊上刚刚摔倒蹭掉皮的伤口。“这些都是这四个人打的!” 端月的话一出,情况立马就转变了起来。刚刚还是受害者的四人现在变成了施暴人,严太傅这高挥起的手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放了。那三个夫人脸上的气愤一下子就一扫而去,惊讶和难以置信攀上脸庞。 她们盯着自己的孩子,看着她们这样怯生生躲闪的样子,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若是一般情况之下,早就已经护短包庇了,可是今天与以前不同,世安郡主都已经发话了,怎么还能草草处理了。 那四个少女此刻脸是煞白的,任由她们天大的本事,也不知道于鸳鸳边上着站着的女童是世安郡主啊,不然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招惹二人。怪只怪今日出门未看黄历了! “世安郡主恕罪啊!我这小女也是无心之举!”刚刚还威风八面的夫人,此刻都是面如菜色,恨不得跪在端月面前磕头饶命。她们可是都听说过世安郡主脾气古怪的,这可断断不敢惹恼她。 端月眼神示意了一下鸳鸳,鸳鸳此刻已经恢复过来了,只是面容还是受惊之后的苍白。她轻声说道。“是我不小心先撞到各位姐姐,才引起误会的……郡主还是不要责怪她们了。”说罢她对着端月摇了摇头,颦蹙着双眉,眼眸之中一直在示意端月作罢。 虽然端月不解,为何鸳鸳突然心软,但是碍于她的面子,端月还是照办了。“鸳鸳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责怪了。”她恶狠狠的盯着那四个少女,咬牙切齿的说道。“以后别让我见着你们!” 那些夫人如释重负的谢过端月的恩情,连忙带着孩子跑了。一时间只留下了于夫人还有严太傅父子在这了。 于夫人见着气氛的尴尬,她出声缓和道。“不过就是小孩子打闹罢了,严三公子也是好心之举,太傅不要过责怪他了。” 严太傅咳嗽一声,收回自己的手。他从鼻中冷哼一声。“都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孩子竟然对着一帮小姐出手了,也真是太没规矩了!”严太傅语气又一转。“不过于夫人都为孽子开脱,我也不好在纠结下去了。” 他冲着端月拱手一礼。“我先告辞了!”严星回被他扯着离开,还不忘回头看了二人一眼。 现在只剩下三人了,于夫人才放下自己的架子,急忙的走到二人身边,上下打量。“可受伤了?严重吗?” 鸳鸳摇了摇头,她很是懂事的说道。“我没什么事,小月刚刚为了帮我应该受伤了。” “这点小伤没事的,”端月冲着二人咧嘴一笑。“我小时候顽劣,受过不少伤。这只不过是擦伤,第二日就好了!” 虽然她这么说,可是于夫人的眉头还是舒展不开来。她略有责怪的看着二人,嗔怒道。“怎么好好的就打了起来呢!” “因为她们说……”端月还未刚开口,鸳鸳连忙高声打断。 “是我撞着她们了,就口角不和了。” 于夫人叹了口气,她温柔的揉了揉二人的头,把已经散开的发髻拢了拢。“算了,咱们回去吧。”端月静静的看着鸳鸳,见她神色很不自在的样子。 翠果一觉醒来,见着端月还没回来,自己无聊的在屋子里打扫了一遍。听着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匆忙的到门口迎接,果然是三人回来了。只不过原本开开心心出门的人,现在都是一脸凝重的回来,让她很是摸不着头脑。 “郡主回来了?”翠果满面笑意的站在门外。 于夫人满面愁容的吩咐翠果道。“你去找个大夫帮郡主看看,她身上擦破了些皮,可要好好上药。” “什么?郡主受伤了?”翠果一听,惊得手中拿着的抹布都掉了下来。她赶忙凑到端月面前细心查看了起来。“哪儿受伤了?严不严重?” 端月经过今日这么一出心情早就是糟透了,翠果如此张黄让她烦心的一把推开,小跑着就往屋子躲去,还把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她这么个反应让翠果更是担心了,连忙担忧的转向于夫人。 “夫人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于夫人面带歉意的对着翠果叙述起今日发生的事情,听得翠果一脸的惊讶。“那些个小姐们真是太过分了!”她义愤填膺的说道,目光见着鸳鸳这样一副委屈的样子,心里也很是不好受。“我这可要和将军说说去。” “不了,你这事告诉慕容将军那不就闹大了!”于夫人连忙出口制止。她侧过脸来,看着紧闭的大门。“你还是先给她上药吧。今天这么一闹,她心里也不痛快。” 翠果点了点头,送走了于夫人二人。 第十八章:随军出行 翠果端着药款款的走到了扑在床上的端月边上,她沿着床沿就坐了下来。“来吧,上药呢。” 端月把脸埋在厚厚的被子之中,看不见她的表情。她扭动着身子表示拒绝,翠果还是不依不饶的继续相劝。“这伤如果被侯爷见着,那不就担心了嘛。” 她弯下腰来,凑到端月的耳边轻声说道。“侯爷一担心,在军营里出了岔子可怎么办是好啊。”翠果真是与端月待久了,一下子就明白端月的弱点在哪儿。果然一说完,端月就坐起身来,一脸不情愿挽上袖子,任由翠果摆布。 见着端月如此听话,翠果的脸庞也是舒展开来了,她挂上了一抹笑意。“奴婢想,如果郡主不扑上去救于小姐那才是奇怪呢。你这一身伤也没白受。” “哼,那几个人我要是在遇见了,定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从她嘴中说出这么恶狠狠的话来,显得很是不伦不类。翠果只是笑眯眯的应和着,点了点头。 端月回想起上午发生的事情,她脑海里就映出严星回的脸。个子比自己还矮一些,显得很是瘦弱,长相也是普普通通的,这么就敢贸然的冲出来呢。她对着翠果,试探性的问道。“翠果,你知道严太傅家的三公子严星回吗?” 翠果一时间也没想到,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眨了眨眼思索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脑袋。“啊?严太傅的三公子啊!”端月连忙点点头。 “严太傅是给一众皇子公主教课的老师,为人很是严谨刻板。这严三公子是他人到中年一时犯了糊涂才有的,都没人知道他娘亲是谁。而且严太傅对他很是不喜爱,我看着真是怪可怜的。”翠果说罢便是一脸的同情神色。 端月回想起严太傅对待严星回的语气,话语间是那么的凶狠,都不由严星回争辩,就是一顿责骂。难怪严星回那时的眼神之中是那么的委屈,这让端月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她以前觉得,自己没了爹娘定是世界上最可怜之人。但是现在见着严星回虽然爹爹在身边,可是却受不到一丝亲人的关怀,反倒自己身旁有那么多人照顾自己,这可真是幸运啊。 端月身上的伤其实也没多少,毕竟孩子间的打闹威力不会太大。上过药后的她,浑身弥漫着一阵若有若无的药香气,用翠果的话来说就是一个行走的药罐子。正好刚上完药,雩风就过来了。 翠果拿着药瓶正要出门,就与雩风刚好撞了个面。她抬起头来见着是雩风,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昨晚的场景,面庞不经意的就浮上了红晕。她婷婷的向雩风行礼,便擦肩离去了。眼尖的雩风瞥到她拿着的药瓶,立即喊住了翠果。 “你等一下!”翠果就等着雩风喊住自己,她连忙停下脚步来,恭顺的站着。 “侯爷可有什么吩咐?” 雩风拿起她手中托盘上的药瓶,问道。“小月是受伤了吗?怎么要用金疮药了。” 翠果心里突然间慌张了起来,但是随即就平息了。她照着于夫人当时与她说的话,对着雩风又重复的说道。“早些的时候郡主同于夫人于小姐去了庙会,与别家的小姐起了争执,她为了保护于小姐挨了几下。不过没什么大碍,已经上过药了。” 他“嗯”了一声,放下那药瓶就往里走探望端月了。望着他的背影,翠果心里有一些小失落。 端月见着雩风来看自己了,一扫不悦,欢快的就从床上一跃而下,粘到了雩风身边。“哥哥怎么有空来看我呢?” 见她神色正常,伤势不是很重的样子,雩风松了一口气。几日不见,雩风的面庞又黑了一些,洋溢着健康的光泽。他捏了捏端月肉鼓鼓的脸颊,一脸宠溺的笑容。“昨晚就想来看你的,但是来太晚你睡了,所以就今日来了。” “啊!我就说昨天睡觉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声响呢,原来是哥哥你。”她依稀记得昨夜睡意朦胧的时候,屋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这么一想多半就是雩风了。“下次你来,可以让翠果把我叫醒啊。” 见着她这样天真的模样,雩风不由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难为翠果了,把你喊醒了,挨骂的还是她。” “三日后我就要随军去越嵩郡,你可要记得来送我啊。” 端月一听就着急了。“去那儿做什么?” 雩风笑呵呵的解释起来。“越嵩郡有一伙儿山贼,欺压百姓多年,于是皇上下令前去剿匪。”他双眼聊有深意的放出光彩来。“这是我第一次随军出行,若是能够就此立功那就好了。” “哥哥那么厉害,定能够立下大功的!”端月这小马屁精立马就高声念到,她自然不明白哥哥的意图,只是卖力的想要逗雩风开心。雩风见着她这幅模样,眼眸笑的弯弯,很是满意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到端月的面前,露出难得的少年顽劣的神情。“那就拉钩说定了,三日后可一定要来城门口送我啊!” 端月强忍住自己内心的不舍,佯装着一脸的笑容点头答应了下来,她的小指与雩风的手指勾在一起,宛若村头孩童间许诺。她挽住雩风的手臂,把头轻轻的靠在上头,抬起自己的眼眸来。 “哥哥可要安全的回来啊。”她仰视着雩风,怅然若失。 雩风哭笑不得。只不过是去剿匪罢了,又不是去打仗,这丫头是想到哪儿去了?虽然心里早就是笑的人仰马翻,可是表面上还是点了点头道一声“知道了”。 这一日端月没睡着。她睁着眼睛看着床顶,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第二天翠果见着她,哎呀一声笑了出来。“难道郡主屋子里的窗户也坏了?”她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端月还不明白她说什么,坐到梳妆台前,见着镜中自己浓重的两个黑眼圈,自己也傻乎乎的笑了出声来。“哎呀,”她挠了挠自己蓬松的头发,很是不好意思的笑着。“昨晚想事情,睡太晚了。” 翠果嘴上取笑着端月,手上却不停歇。她搅干了帕子,敷到端月的眼下。温暖的氤氲让端月舒适的闭上了双眸,眼睛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惬意。“也不知道这个法子有没有用,郡主若是顶着这么一副倦容,那奴婢可就要惨了。” “不过这么挺舒服的呀。”端月闭着眼睛,在空中胡乱的挥了挥手。翠果见缝插针的为她梳起发髻来。 如今的翠果和初识时已经截然不同了,俨然一副“老油条”的模样,还时不时油嘴滑舌的对着端月打趣儿。“郡主不会梦里还想着怎么赶跑那些个坏丫头吧。” “哼!我才不屑于呢。”端月笑逐颜开,眉飞色舞的眼上的帕子都快被她弄掉了。 帕子就像是那刹那的烟花,不过一会儿就变的凉凉的。她一把扯下眼上的帕子,余光就瞥到了呆呆站在门外的鸳鸳。只见就她一人孤身站在门口,也不跨过门槛进来,一副失了魂的样子。 翠果随着端月的目光看去,她也奇怪于小姐怎么站在外面,赶快牵着她进来。“于小姐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这手都冻的冰凉。”翠果很是细心的为她倒了一杯热茶让她暖暖手。 “于夫人呢?怎么就一个过来了?”端月面露疑色。 鸳鸳无精打采的样子,她抱着那茶杯,懒洋洋的开口道。“娘亲在路上遇到了徐麟舅舅,让我先过来了。”端月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于夫人是徐麟的妹妹,见面说几句话也是当然的。 翠果还没给端月插上绢花,这小妮子就已经坐不住的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她神采奕奕的跑到鸳鸳边上,哪像是一夜没睡的人。果然小孩子的精力是最旺盛的。 她对着鸳鸳娇俏一笑,可是鸳鸳却心神不宁的样子,她无心与端月交谈,眼神更有躲闪之意。可是端月却看不出她的异样,依旧是满面春风的与她攀谈。 “鸳鸳,你吃过了吗?”还未等到她回答,端月连忙就吩咐下去了。“快把最好吃的东西给拿上来!”翠果只能扶额苦笑,她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鸳鸳连忙摆手,婉言谢绝。“不用麻烦了,我在家里已经用过早膳了。”她垂着眼角,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的那一杯茶,看着白瓷杯里寂寞的茶梗上上下下的漂着,一点笑容都没有。 端月只觉是昨日之事她还耿耿于怀,见她一脸不宁的样子,自己心里也不痛快。翠果这时有也端着糕点上来了,拿了红豆糕、云片糕还有金桔糖,这些都是端月平日里最喜爱吃的。她见着糕点过来,不似往常那样囫囵的往嘴里塞,而是都齐刷刷的推到了鸳鸳的面前,十分殷勤的客气道。 “鸳鸳你尝尝,这些可好吃了!”即便她低下身段来讨好鸳鸳,可是鸳鸳却摇摇头,礼貌的吃了一两口就不吃了。这可就极坏了端月。 怎么就不吃了呢?难不成是味道不对?她急的往嘴里塞了几块红豆糕,浓郁香甜的味道瞬间就在嘴中化开,和平日里好吃的味道一模一样。端月这就真的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思来想去不知道要如何逗乐鸳鸳。 鸳鸳看着自己面前堆积如小山的糕点,心里的负担更加重了,不知道要如何来回应端月的情意。幸好于夫人来了,她听见娘亲的声音,连忙小跑着窜到了她身边,像第一日初见时,躲在于夫人的身后。 第十九:互说心事 于夫人满目春风的跨入屋内,她看着桌上放着的甜点皱了皱眉,让翠果收了下去。只可怜翠果刚刚才端上来,现在又要跑腿给拿下去了。碍于于夫人的面子,她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心里暗自发一会儿牢骚,乖乖的拿了下去。 于夫人从怀中拿出几卷书册放到端月面前,她似笑非笑曼声道。“前两日带着郡主也玩够了,今日起就开始好好学习礼数吧。”端月垂下眼眸一看,面前两本书一本写着《女则》还有一本写着《女诫》。 端月只觉不妙,她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就连这平日里做的凳子都像是长了刺一样,让她如坐针毡。“这些……都要学吗?” “慕容将军叮嘱我要让你好好学,不过——”于夫人话锋一转,露出了一丝很是不屑的笑容。“这些什么劳什子的《女则》《女戒》的,不过都是男人为了约束女子所弄的。” 她坐了下来,玉指拿起桌中央放着的水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殷红的嘴唇在白洁的瓷杯之上留下一道艳丽刺眼的印章。“我年少时这些书也从未读过,哥哥骂我说没规矩,但我现在却还是端庄优雅。” 于夫人伸出手来,露出自己藕段一般的手腕,她霸气的把那两本书往地上一丢,盯着端月一字一顿的说道。“商有妇好,汉有吕雉。莫要说女子不如男,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也都能做。所以不要妄自菲薄。” 端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于夫人自嘲的笑了笑。孩子还小,估计还不明白这些个道理。慕容垂请她来,本来就是为了下个月的国宴而来指导端月的礼数,可是于夫人却带着两个孩子玩了两日,什么都没教。 “其实也没什么要学的,无非就是一些细节罢了。”于夫人让鸳鸳给端月示范了一下如何走路。 鸳鸳从远处款款的走来,目光微微低下,并不是直接的目视前方。下颌向内缩,面带莞尔羞涩的笑容,无论谁见着都心头一软。肩膀是平的一道线,上身并不七摇八晃的,怕是肩上端着一碗水,那水都不带撒的!而双手打着兰花放在胸前,捏着一片粉白色的帕子,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步履轻盈,珊珊作响。好似文人所说的“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于夫人很是满意女儿的的款步姗姗,端月也早是跃跃欲试。不过走路罢了,有什么可难的? 她胸有成竹的站起身来,直冲冲的就往前走去,于夫人只能扶额摇头,翠果在边上看着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换的端月的一记白眼。“有什么可笑的?”她蹙眉不解的问道。 “哈哈哈,奴婢只是见着于小姐走路后再见郡主走路,不知怎么了就想笑出声来了。奴婢可没半分取笑之意啊!”翠果连连摆手,可是还忍不住掩着面,眼睛都快弯成了一道弦月。 端月知道自己比不上鸳鸳,羞得耳根都烧了起来。于夫人剜了翠果一眼,她才悻悻的收起了笑容来。 于夫人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不由分说的就放到了端月的肩膀之上。“本来还应该拿一个放你头顶的,不过先徐徐渐进吧。” 端月很是好奇的来回转头看看肩上的茶杯,心里还觉得十分有意思。于夫人高抬起下颚来,脸上不见平日里温柔的目光,而是换上了前所未有的严厉,这让端月想起以前在家之时,爹爹也常是这样教导自己的,于是端月心里忽然害怕了起来。 “掉一个便罚你少吃一顿饭。”于夫人侧过头来,对着翠果吩咐道。“去取些缺口或是不用的茶杯来,估计郡主要碰坏好一些呢。” 翠果听着于夫人语气之中透露出的一股狠劲,吓得她一刻都不敢怠慢,连忙低着头匆匆的走了出去。 端月眼见着屋里少了个帮手,心中一寒,立马就把目光投向鸳鸳去。她那求救的目光宛若一道光束,直直的射到鸳鸳身上,可她却熟视无睹,端庄的站在墙根下。 “头摆正!别随意乱晃!”于夫人见端月这四周乱看,立马大声喝责起来。一双细长的眼睛透出让人胆颤的寒光,惊的端月一颤,就听两声清脆的“啪嚓”,肩膀上的茶杯就化作地上的一摊齑粉。 端月瞅着地上的碎片,大眼瞪小眼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于夫人只是命下人来扫去,正当端月以为没事松一口气的时候,于夫人才缓缓言来。“今日午膳就不用呈上来了。” “啊!”原本只以为于夫人是吓唬吓唬自己的,可没想她真是言出必行。 于夫人瞪了她一眼。“要想吃上饭,就好好的用心练。”说着就又取了两个巴掌大的茶杯,稳稳的放在端月的肩上。感受到肩膀上的压力之后,端月只能哭丧着一张脸,无奈的按照于夫人所叮嘱的,一步一步的走着。 她感觉今日要把一辈子的路都走光了,从碎叶城一路走到郴州之时也没有这么累过。端月见着于夫人现在面色还算温和,悄声问了问。“这长安的小姐都要这么学吗?” 于夫人点了点头。“但凡是有身份的女子,都要习得这些。” 端月听着只觉得头大,她先是心疼这些个姑娘们,这光光一个走路就已经如此劳累了,按照于夫人所说这也不过就是个开头罢了。都说男子辛苦,她倒是觉得女子要习琴棋书画女工,还要注意自己的仪态,这才是最累的!心中的怜惜还未停,她又开始担忧自己来了。 光着一个上午就已经打碎了七八个杯子了,想来之后几日可定会不好受啊。她感受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直懊恼刚刚就应该多吃两口红豆糕才对。 于夫人见她是一脸倦容了,也是于心不忍。她叹了一口气,自己劝自己来了:罢了罢了,还不过就是一个孩子而已。她冲着翠果使了一个眼色道。“把郡主肩上的茶杯取下来吧,休息一会儿吧。” 听着她如此松口,端月欢喜的不等翠果过来,自己就连忙唯恐不及的把茶杯拿下来,丢的远远的。 后背与小腿早就是又酸又疼的,她一屁股坐到板凳之上,趴在桌上,这才觉得缓了过来。此时门外走入了一位不认识的丫鬟,她凑到于夫人耳边轻声说了两三句话。就见于夫人点了点头,随她出去了。 “呼——”这下端月才是真的放轻松了。翠果心疼她,连忙趁着于夫人出去,取了些糕点给端月喂下。望着她捧来的糕点,端月双眼早就盛满感激的泪水,一把接过就狼吞虎咽了下去。 “于夫人也是这样教你的吗?”端月费劲的把口中的食物残渣咽了下去,她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鸳鸳。 鸳鸳刚刚在发愣,突然被端月一问还未反应过来。她侧着头,眨了眨双眼很是不解。“嗯?” 端月倒是不厌其烦的再一次重复了一遍。“于夫人也是这样教你的吗?”她的双眸一直紧盯着鸳鸳,仿佛能把人给看穿一样,可是鸳鸳却一直躲闪着自己的目光。现在一回想起来,鸳鸳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是低着个脑袋不说话,脸上也是毫无表情,显得极其的无精打采。 虽然说平日里的她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可是总会带着浅浅的笑意,应和着点头,见着端月还会说上几句话。 翠果见着也觉得鸳鸳今日有一些不对劲。她试探性的问了问。“鸳鸳小姐可是身子不舒服?还是被那些孩子给伤了,还疼着?” 鸳鸳抬起头来见着面前二人担忧的目光,面容更是不好了。她只是怯怯的摇摇头,不肯说话。端月与翠果交换了一下眼神,她如此反常的样子必定是有心事,而且还不愿与众人说。端月是个急性子,她是愈发的着急起来,紧蹙着的双眉是怎么也抚不平整。 “鸳鸳你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和我说便好了!”说罢,端月便伸出自己的小手,去牵鸳鸳,可是却被她悄无声息的躲开了。这扑了个空,让端月停在半空中的手极其的尴尬。 鸳鸳淡淡的说道。“我没事,你们不用在意我。” 就算是再愚笨之人,听到她这么说,都不会放任不管的。端月心里已经是十分担心了,而鸳鸳又是什么都不说,让她又急又怒的。愤愤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我们不是朋友吗?有什么事,你同我说啊,我和你一起解决。” 听到“朋友”二字,鸳鸳漆黑的双眸颤动了一下,随即眼眶就泛红了。她颤着声音,悠悠的说出了实情。“你可是高高在上的世安郡主,我这样的人怎么能与你做朋友……” 话一出,端月就恍然大悟了,她如醍醐灌顶般明白了鸳鸳的意思。回想起昨日来那粉衣少女趾高气昂说的话,她才知原来鸳鸳并非是于夫人的亲生骨肉,更是得知鸳鸳生母地位低下。怕是鸳鸳觉得自己的身份配不上自己吧。 端月心中一阵唏嘘,她静静的看着鸳鸳,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是觉得配不上吗?” 鸳鸳迟疑的点了点头。她含泪的双眼,迟迟不敢抬起。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端月叹了口气,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缓缓开口道。 第二十章:秘密 鸳鸳愣愣的抬起头来看着端月,她是第一次看到开朗的端月脸上露出阴翳的表情。 “所以人都知道我爹是谁,可是基本没人知道我娘。”端月闪动着目光,脑海里浮现出娘亲那一张温柔的面庞。“我爹从小就告诫我和哥哥,不能向外人说关于娘亲是事情。我娘是回鹘族俘虏,她甚至连一句汉话都不会说。” 端月将心里深藏的秘密终于说了出来。娘亲在端月六岁的时候病逝的,她还记得娘亲从不出门,连自己住着的小院也鲜少跨出。她不会说汉话,府中除了爹爹也无人会说回鹘族的话,于是娘亲总是很寂寞的看着围墙外偷偷钻进来的胡杨树,这棵树是她唯一熟识的物件。 娘亲不是标准的回鹘族人长相,端月一直怀疑娘亲也有汉族的血统,因为她的除了略微浅色的发色,还有琥珀色的瞳孔外,与汉族人长的无差。她总是抱着端月,对着她说“阿亚”,这是回鹘话“宝贝”的意思。 鸳鸳听罢,很是不敢相信。她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像是难以接受一样。鸳鸳仔细打量了一下端月,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瞳孔,哪一点像是回鹘族人呢? 站在一边的翠果听到了二人所有的谈话,她惊讶的连忙用手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生怕露出一丝别样的神色,让端月心里不爽快。 “鸳鸳,我不介意你的出身地位,”她紧紧的握住鸳鸳的手,真诚的眼神不由的打动了鸳鸳。“不止是我,于夫人将你视为亲生骨肉,你怎么还能如此妄自菲薄呢?” “我……我只是……只是害怕你向她们一样嫌弃我。”她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娓娓道来。“那四人本来与我很是要好的,从小就玩在一起。后来她们不知道从哪儿知道我这些事情,就对我白眼相加,像是和我在一起就会自损身份一样,还不让别人与我同伴。” “竟然那么可恶!”端月听的早就怒火中烧,挽起袖子恨不得与她们大干一场。 翠果听着也是皱了皱眉头,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端月的说法。“奴婢还觉得各位小姐们都是亲切可爱的,如今这么一听,真是各种人都有。” 鸳鸳咬着自己的嘴唇,她楚楚的抬起头来,略有不自信的轻声问了一遍。“小月,你真的不嫌弃我?” 端月立马伸出自己的手来,对天发誓道。“我端月对天发誓,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嫌弃鸳鸳的!”说罢对着鸳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笑呵呵的一扫屋子里的阴霾。“鸳鸳,你可别难过了,看看你这张好看的脸,都变丑了。” “是啊,鸳鸳小姐,你可要多笑笑才好看呢!”翠果拿来打湿的帕子,轻柔帮着鸳鸳擦了一把脸,脸上留下的泪痕一并抹去,露出鸳鸳原本清秀的面庞。“鸳鸳小姐真漂亮呢。” 听到二人如此直白的夸耀自己,鸳鸳脸庞飞上了红晕,羞得伸出自己葱段般的手指推搡着端月。“你们两个真是的,”她嗔怪的看了一眼端月。“翠果都和你学的油腔滑调的了,你们尽取笑我,让我臊得慌!” 翠果甜甜一笑,娇俏道。“奴婢说的可无半点假话呢!鸳鸳小姐本就长得美貌!” 三人嬉笑打骂间,于夫人回来了。见鸳鸳恢复生气了,也是放下心里的一大难题了。鸳鸳昨日回家就一直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心想是与端月吵架了吧。现在见着二人和好如初,她也就放心了。 “笑那么开心,倒是与我说说怎么了?”于夫人挂着笑容走了进来,鸳鸳见她眼中有熟悉的神色,立马不再敢说话了。但是端月却不清楚她的性格,还是嬉皮笑脸的,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于夫人眼神一凌,嗓音瞬间拔高了几分。“也休息过了,继续练吧!” 翠果心里暗叹。这于夫人平日里一副温柔和气的面容,现在这么那么可怖啊!忍不住多嘟囔,于夫人便喊道翠果的名字,她立马一手一个拿起桌上的茶杯,让它们去到该去的地方。 端月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哭丧着脸只好继续屈于于夫人的威慑之下。于夫人果然是说到做到,午膳还真没让人传上来。当直面面对危机的时刻,端月才振作精神来,专心的练习走路。 待到黄昏时刻,外头红艳的余霞穿过门廊,洒到人们的脸时,于夫人才喊停,此时的端月早就已经麻木的双眼都呆滞了。不过短短一日,端月已经是突飞猛进了,行走起来颇有京中小姐的感觉。于夫人这才换上以往谦和的表情,对其夸赞道。 “行走这一项,郡主算是及格了。不过郡主你要记住,你是皇上亲封的世安郡主,位比公主,一定一定要透出郡主的气势来。” 端月点点头来,话语如穿堂风般,左耳进右耳出,她早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鸳鸳俏皮的对着端月挥了挥手作别,见着二人离去,翠果才舒了一口气,立马把端月扶着坐到了凳子上。 “郡主想必是饿了吧。”她担忧的问道,刚好端月的肚子正和时宜的响了。 她抬起头来委屈的看着翠果撒娇。“我的好翠果,我早就饿了。” “奴婢知道,郡主这一整天都没好好的吃过东西,可真是心痛死奴婢了!”她装模作样悄悄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这个小院子里除了二人怎么会有别人呢?“郡主等着,奴婢让厨房做些吃的来。” “我想吃小汤圆,要加桂花糖的!”听到吃的端月就兴奋的手舞足蹈的,仿佛打了鸡血一般,不见刚刚的倦容。翠果笑的眯起了双眼,她点点头,回了一句“知道了”就出去了。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端月一人,过度的疲乏让她靠在桌子上,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的了。她闭着双眸,脸上洋溢着舒适的表情,可见是真的累了。 她眼前浮现出了一大片黄褐色的沙漠,沙冬青靠在烤的发烫的岩石边上,开出如同星星一样的黄色小花。端月见着不远处有一丛结着红紫色小果的白刺丛,她连忙欢快的跑过去。白刺的果实酸甜可口,还在边关的时候,端月是最爱吃的。 端月突然心生奇怪,她看着这四周越来越熟悉,竟然是自己的家。离开家好几个月了,即便是梦里梦到也让她开心的不能自己。端月撒开脚丫就往将军府的大门跑去,那被荒野的劲风吹的掉漆的门,是这样的熟悉,这样的让人惦念。 她一鼓作气的推开这充满厚重感的大门,然而却毫无所期待的手感,仿佛如同棉花一般,都还没碰到它就自己打开了。 门内的摆设与端月记忆中是一模一样的。熟悉的宽敞的院子,爹爹和娘亲还有哥哥三人站在院子的中央,对着端月招手,示意她过去。 端月见着一家人都在,眼眸瞬间就被点亮,她迫不及待跑去,可发现娘亲和爹爹一点一点的消失了,唯有哥哥笑容阴恻的看着她。端月停住自己的脚步,愣在了原地,她想开口喊住大家,可是无论怎么用力,喉头好似空虚无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雩风向端月一步一步的走来,他带着一股无形的危险感。他的压力,让端月浑身动弹不得,面前走来的人完全不像是哥哥,而好似一个怪物一般。 雩风从腰间取出配件来,他不停歇的继续走来。 一剑毫不犹豫的刺入端月的心脏,她能感受到体内的冰凉,如此的真实。 第二十一章:夜半哭声 “啊!”端月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她不知不觉中身上已是出了一阵冷汗。待到清醒过来之后,打量四周不见翠果的身影。 还以为睡了很长时间呢……她吓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下意识的低下头来,检查有没有个大窟窿,那一剑真是极其的真实,端月都感受到剑挥来扬起的风扑到脸上。 翠果端着冒着热气的汤圆走了进来,见着端月额上粘着好些许的汗珠,关心的问道。“郡主这是怎么了?寒冬腊月的,怎么会出一头的汗。”她将汤圆放到端月的面前,只觉一阵妖风吹来瑟瑟发抖,骂骂咧咧的把窗子给关上了。 哦,那剑气原来是窗外的风啊。 端月扒拉了一下碗里的圆润饱满的汤圆,被那噩梦一下,陡然没了胃口。她怅然若失的看着翠果,面色煞白。“我刚刚梦魇了,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 “多半是郡主累着了,待会儿睡前我取盆热水来给郡主泡泡脚,会舒服多的。”翠果答道,她指了指那碗桂花小汤圆,催促道。“郡主快吃吧,冷了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端月看着碗里约莫八九个小圆子,喉头发紧,胃口全无。可是感受到了翠果的善心,她还是微笑,勉强着自己吞下去了几枚。牙齿咬破白嫩的表皮,细腻的黑芝麻馅就肆意的乱窜,填满了整张嘴。 平日里这么一碗汤圆,端月能一口气吃个底朝天,连里头的糖水都不带落下的喝个精光,可是今日吃了四枚就痛苦的推开,摇摇头。她略带歉意的对着翠果解释道。“不是不好吃,只不过刚刚被吓的没胃口了。” 翠果微微含笑,柔声道。“没事,若是强撑着吃下去,对身子也不好。不过奴婢觉得可惜了,正好我也肚里空空,不如赏给我吧?” 见她开口请求了,端月也就点头应允了。 翠果见她面色不好,心中也是十分的担忧。她灵光一闪,匆匆的跑出门外,又不过一小会儿就回来了。她平复了一下喘气,把手上拿着的一个红色木盒交给了端月。“这是前段时间各家送来的贺礼,我记得不知谁有送来安生香,今日可就能派上用场了。” 端月打开木盒,扑面而来的是清幽雅致的梅花香气,伴随着还有其他略有甜腻的气息,端月不擅长识香,只闻得出其中的一两味来,不过闻着觉得十分的舒心,酸胀肿痛的太阳穴都缓和了不少。 翠果见她面容舒缓了下来,心里暗喜:本以为这东西是要丢在库房里发霉发烂的,却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见端月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她就连忙把香点了起来。 点燃后的香,味道不会愈加浓烈,依旧是那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味道。翠果静静的把那一晚汤圆吃完之后,饱的满意的打了个嗝,随后就下去给端月准备泡脚水。 端月嗅着梅花的冷香,心思还在刚刚那个梦里。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哥哥会杀自己。 天色一点一点渐暗了下去。端月洗漱完躺在床上,暖炉和安神香都点着,屋内十分的舒服。 “把蜡烛吹灭吧,你也下去歇息。”端月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翠果得到命令之后,“呼”的一声吹灭了蜡烛,屋内一下子就漆黑一片。借着地上暖炉里溅出来的的点点星火,翠果蹑手蹑脚的走出屋去,将门关的严严实实的,生怕进了一点的风。 听着炉内“噼里啪啦”的声响,端月闭上了辛苦一天的双眸。但是一闭上眼,脑内就是那可怕的画面,吓得她心肝一颤,怎么都觉的不安。辗转反侧了半个时辰之后,屋内一声“唉——”的长叹,端月懊恼的坐起身来。 昨日已经失眠难睡了,结果今日还是睡不踏实。她愤怒的扑腾了一下自己在被窝里的双腿,敲得床板砰砰砰的响。这才发现,是真的睡不着觉。 她愤愤的盯着床前略微发光的安神香,银牙咬的咯咯作响。什么安神香!一点用都没有! 端月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色,还有暖炉里浅浅的橙红暖光,翻身下了床来。余光瞥到窗户纸上忽闪忽闪的阴影,她好奇的打开窗子,漫天的大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落下,慕容府的植被上已经有了指甲盖厚的积雪。月光照在雪上,一扫黑夜的混沌,天地之间敞亮的一清二楚。 她穿上了一身厚重的衣服,还不忘披上了斗篷。想着既然睡不着,那不如去外面走走。 脚踩在积雪之上,发出“吱吱”的声音。端月抬起头来,任由着雪花落到脸上,扑到发间,纤长的眉毛之上都是晶莹闪亮的小细珠。她不由的想起了在郴州之时,那一场差点要了兄妹二人的那场大雪,杪春说那是长安的初雪。 端月想到杪春那曼妙的身影,心里一阵的苦涩。 快一个月的朝夕相处,端月怎么都不会忘却杪春的面容。那日离别之时,说好了回常去探望她,可是长安到郴州舟车劳顿不说,慕容叔父又不许自己孤身出门。端月对杪春的思念真是与日俱增。 她耳畔听见了一阵一阵轻微的啜泣声,辨不出是男是女,只是低声呜咽。端月由此收回了自己惆怅的思绪,她的注意力被此人吸引了过去。循着声响,一步一步的靠近。 端月猜,是慕容府的下人受了委屈在这儿哭吧? 声音随着脚步的逼近越来越清晰,走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是个男子的声音。端月嗤之以鼻的皱了皱眉头,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人还哭的那么大声,也不知道是谁人? 声音是从花园角落里一块太湖石后发出的,端月晃了晃脑袋,把头顶的雪都抖落。她毫无惧色的就绕过太湖石,往哭泣之人那走去。本是不屑的面容,可是见到那靠在太湖石上,嚎啕大哭之人竟然是徐霞初! 也不知道他呆在这儿是多久了,身子上都有薄薄的积雪,若是再待一会儿,定要和雪融为一起了。他脚边胡乱的滚着五六七八坛的酒坛,面颊之上不自然的红晕,便知道喝的早就失去意识了。更加奇怪的是,他的脸上手上都有紫青的淤青,身上穿着的棉衣也伤痕累累的。 端月好奇的蹲下身子来,徐霞初突然的坐起身子,半睁着双眼打量起她来。 “是你啊?”说话的时候舌头已经大的要仔细的听,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开口时一阵难闻的酒臭味扑面而来,冲的端月连忙站起身来后退几步。 她皱着眉头捏住自己的鼻子,对着地上醉成一滩烂泥的徐霞初问道。“大晚上的,是你在哭吗?” 他倒是坦然的点点头,脸上露出迷离的笑容,下一秒立马就变脸像是个孩童一样大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含糊的大喊“灵琐”二字,听起来像是个人名,而且还是女子的名字。端月心如明镜的明白了,原来徐霞初是为情所困啊。 “灵琐……?是你喜欢的姑娘吗?” 他惨笑一下,眼眶的泪水如同瀑布一般,止不住的就往下掉。“是啊,灵琐是我最喜爱的姑娘,她那么好看……”他的双眼渐微迷离了起来,酒的麻痹是他在幻境之中看见了那个钟情之人。 徐霞初哭的是越发的凄惨了,酒后的他话语也多了起来,没等着端月问,他就一连串的吐露了出来。“灵琐啊,你怎么不等等我,嫁给别……别人了呢?”说着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毫无往日那样少年模样。 “灵琐……灵琐……”他哭哭啼啼的,毫无一点男子气概。 原来是徐霞初喜欢的女子,要嫁给别人了啊。 端月见他伤心欲绝的样子,心里萌生了同情。她指着徐霞初脸上的伤问道。“那你这伤是哪儿来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伤,醉醺醺的一乐。“当然……当然是和那臭小子打的呀!哈哈哈哈!”徐霞初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看的端月心里发毛。 “看你这样子,肯定是打输了吧。” 徐霞初一听,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被戳中痛处的立马狡辩了起来。“什么叫做‘肯定’!”见他暴跳如雷的样子,端月生怕误伤到自己,又往后退了一步。但是徐霞初没有像端月所想一样,而是掩面蹲了下来,有抽泣了。 “那个臭小子五大三粗的,我是真的打不过呜呜呜呜呜” 平日里慕容府的人都管徐霞初尊称一句“徐副将”,端月还觉得他是多么的厉害,能担上副将一名,今日之见,只觉得是看走眼了。他这幅颓废的样子,哪有将军驰骋沙场的模样,倒是极其像酒肆里喝的烂醉的酒鬼。 端月叹了一口气,她抱胸在前,一脸无奈的不知该怎么处理倒在地上耍赖的徐霞初。若是任由着把他丢在这儿,怕是冻一晚上得出大问题。可是就他现在这个样子,贸然的带回自己那屋也不合适。 她瞅着徐霞初的伤,最后心里还是一软。端月瞥了一眼他,问道。“能自己走吗?” 徐霞初估计是被天气冻的,酒醒了一些。他对着端月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虽然还是东倒西歪的,但比一开始瘫在那儿好些了。 “你这副样子让谁见着都不行,我们堂堂徐副将,这么落魄,说出去丢的也是徐叔的脸面。”她开口就大骂徐霞初,边说着边走了起来。“还不快跟着我?” 此时的徐霞初大脑被酒精麻痹了,早就没自己的想法。他听着端月让自己跟上,就傻乐着走在她身后,宛若一只大型宠物一般。 端月做贼心虚的扫了一眼院子,翠果那屋已经是一片黑了,算算时间,这时候也是熟睡之中。她拉过徐霞初就往自己屋子走去。屋内的暖炉一直没有熄灭,跨入屋中宛若步入了春天一样的温暖,斗篷上的雪瞬间化作水滴,一动就撒的地上铺着的毯子湿了一大片。 她把蜡烛点燃,费劲的把徐霞初按在凳子上,不让他乱动,自己又窜出屋内去找东西。还记得自己受伤时候的药还有剩的。 待端月拿着几个药瓶回来时,徐霞初已经,暖洋洋的环境之中,趴在桌上睡着了,呼噜声也此起彼伏的。端月晃了晃墙角放着的暖壶,里头虽然还有些水,但是也就比屋外的雪暖一些。她瞥了一眼酣睡的徐霞初,心想反正都睡着了,水冷水暖的谁能感觉出来。 端月浸湿了帕子,双手触到铜盆里的水,浑身一颤,抖得上牙和下牙都撞到了一起。她连忙一鼓作气的拧干帕子,胡乱的给徐霞初擦了一把脸,力道没轻没重的却也没把他弄醒。 睡着的徐霞初宛若一个木偶,随意人摆弄。端月给他上过药后,这小子却像是知道了一样,惺忪的睁开双眼。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一句。“我要回去了。”说罢不由分说的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端月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这人是醒了还是没醒? 她看着桌上凌乱的瓶子,还有地上湿哒哒的一片,辛苦了小半宿,结果一句感谢都没捞着,端月气鼓鼓的把门关上。如此一折腾,让本来睡意全无的端月从新感受到了疲倦。 这一夜,她是一边暗自咒骂徐霞初,一边入睡的。 第二十二章:送行 这一日,是雩风随军出行的日子。 端月提着自己厚重的裙子,在大街上一路的小跑。明知道今天是那么重要的日子,但是偏偏就睡过了。往日里一大早的要么是翠果将她叫起,或者就是于夫人带着鸳鸳来访。但是,偏偏今日一人都没来。 她不在意边上行走的人是如何看待她的,她耳边只听到城外传来的热闹响声,心里早是急切的恨不得能够插上翅膀,一路飞到哪儿。 穿过城门,便见着外头豁然开朗,茫茫一片的狂野平底,无数个人头攒动,皆是来看热闹或是送行的百姓。端月从人群之中挤过,发髻都被扰的凌乱,看着好不狼狈。 三百将士,穿着玄青色的盔甲,腰间都统一配着一把长剑。他们威武的高坐在马匹之上,无不彰显大梁国的气势。端月穿越过人群,她慌忙的在士兵之中寻找雩风的身影,然而每一人都头带头盔,若是一眼扫去觉得难以分辨。 于夫人瞥见端月的身影,连忙挥手招呼她过来。端月还在想,今早不见她,原来是早早的就到城门守着送行了。于夫人见着端月如此狼狈的样子,她强忍住不数落,连忙用随身带着的帕子给端月擦净脸,再简单的梳理一下她的头发。 她蹲下身子来,平视着端月说道。“那么多人看着你呢。” 端月余光扫到之处全都是人,刚刚过于着急而忽视了这一点。她见着四周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立马头皮就发麻了。幸亏反应迅速的把这段时间里于夫人所教的都记了起来,犹如变脸一般展现出郡主的模样来。 “我哥哥在哪儿呢?”她侧过头来,悄声询问于夫人。 于夫人指了指斜前方一匹黑马。“那边,边上那个是霞初。” 端月寻着看了过去,她是第一次见到哥哥身着戎装,这沉重的盔甲有一些不适合瘦弱的雩风,看起来松松垮垮的没有精神。他见着端月,向她挥手示意。盔甲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能赶得上国宴吗?”端月撅着嘴很是不舍的问道。 “不过就是剿匪罢了,越嵩郡离得又不远,短则两三天,长则四五日……阿嚏!”雩风刚张开嘴,却被边上的徐霞初插话回答了。他面容苍白,脸上的伤已经痊愈了,只留下了淡淡的青色。 徐霞初说罢,便一直打着喷嚏,座下的马都疑惑的打着响鼻。雩风不禁噗嗤一声,咧嘴笑了起来。“都快两日了,你的伤寒怎么还没好?” 于夫人听到二人的对话,看着徐霞初面露担心之色。“霞初这是怎么了?” 端月偷偷捂嘴一笑。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日下着大雪,还在地上躺了好久,就算身体再强壮也难抵御寒气。端月轻咳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她佯装关心的样子,问道。“呀!徐副将这是受寒了吧!” 徐霞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就前日喝多了,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外头,偏偏还下了那么大的雪,我就……阿嚏!”说着又打了个喷嚏。 端月听他话里的意思,是记不清那晚发生的事情,立马自己笑着的脸就垮了下来。我辛辛苦苦的给你上药,竟然一转眼就忘记了。她愤愤的给徐霞初一记白眼,活该你受寒! 徐霞初不知为何空受端月这一记白眼,心里略觉委屈。 “你病成这幅模样,就别逞强了,免得拖我哥的后腿。”端月没有好气的数落着徐霞初,一点情面都不留。 可怜了徐霞初,他不知自己是哪儿惹着了端月,而且又碍于她世安郡主的名号,此时无法发作,只能狠狠的咬着牙,从喉间硬生生的挤出几个字来。“郡主放心,我徐某人定不会拖累宁侯爷的。” 于夫人略有责怪端月的冷漠,又或是私心偏爱自己的侄子。她替徐霞初辩解了起来。“你别看他年纪尚小,但是他十岁的时候就跟着他爹去军营了,副将一职不是随意白当的。若是上阵,我看侯爷还要多多向霞初学习。” 雩风也是一副谦逊之姿,对着徐霞初就拱手说道。“还望徐副将多多教诲。” 见着两人都如此抬举自己,徐霞初瞬间得意洋洋起来,收敛住自己少年气息,随即就换上了老成的模样,还不忘客套两句。 “混小子!有什么可得意的!”徐麟横了徐霞初一眼,他瞬间就不敢造次,立马低下头来安安分分。 端月这是第二次见着徐麟,第一次见的时候还是在红叶村,这都过去一个月了。于夫人见着他过来,双眼之中放出了愉悦的眼神,向徐麟点点头做礼。两人站在一起后,端月才发现二人不亏是兄妹,长的真是极其的相似。 于夫人告诉端月,这支军队是归徐麟所管辖的,因此由他来送行。看着最不着调的徐霞初竟然当了一回将军,三百人的军队由他来统率指挥,这让端月对他略有刮目相看。不过她更担心的是,初次出征的雩风。 雩风坐在马上,很是气定神闲,双手自然的抓着缰绳,毫无紧张之色,似乎此次并非是剿匪,而是出去玩一般。 徐麟对着雩风和端月作礼,罢了便对着一众将士说了些鼓舞人心的话,别说是那些将士了,就是端月听着,心里也是一阵躁动,有股子热血沸腾的感觉。原来要作为一个出色的将军,口才还要好呢! 雩风临走之时,对着端月挥了挥手作别,不带一丝留意的一抖缰绳,马儿就欢快的离去。端月心里空落落的,她不开心的提着地上的石头,嗒嗒嗒的作响。 徐麟见状,哈哈大笑对着于府道。“郡主这幅样子像极了你小时候。每一次送行你都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于夫人冷哼一声,表示不赞同。“兄长瞎说,我可从来没为你送行过!”徐麟只是笑笑,下巴上留着的胡须都抖动了起来。 “我还要去慕容那儿商谈事情,你与郡主先回吧。”徐麟匆匆的过来,又匆匆的离去。于夫人还未来的及说声告别,人就走的没影了,只好嘀嘀咕咕的暗自发牢骚。 她牵起端月的手来,离去。城门口围观的百姓们自觉的为二人让出了一条道,都卑微的弯下腰来,不敢正视二人。端月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身份给自己带来的便利,她还觉得有些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于夫人的丫鬟急匆匆的跑来,她目光躲闪,胆战心惊的向夫人禀告。“夫人恕罪,蓉儿没交代好,那马夫以为没事了就……就自行离去了……”她慌手慌脚的,不敢抬起头来见夫人的表情,生怕被责骂。 “怎么一回事,”果不其然,于夫人面带薄怒,斥责起蓉儿来。“都在我边上那么些年了,这些小事也做不好。” 蓉儿急的眼泪就潸潸的落下,不知事情原委的人还以为是于夫人是个恶主子,在欺侮下人呢。 她是最见不得人哭的,看着蓉儿梨花带雨的样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无可奈何。“罢了,车都走了还有什么办法?权当活动活动身子了。”见她松口了,蓉儿一颗心才落地。“不过错就是错了,这个月月钱就减半吧!” 才刚以为无事的蓉儿,又挂上了愁容。不过相比其他责罚的方法来说,月钱减半至少不伤着皮肉啊。 于夫人牵着端月在长安城里缓缓的漫步。早晨的长安显得很是宁静,来往的人少了很多,摊子也是零零散散的。少了一丝皇城繁华的气息,而是多了点生活的感觉。 “是不是心里很是担心雩风?”于夫人浅笑一下。“我兄长每一次出去,我都提心胆颤的,生怕回来的是他的棺椁。不过我兄长也是争气,连伤都不会带着回来。” 她眉心低垂,笑声双靥,温然道。“我每次都表示的毫不关心,其实心早就和他一起飞到了战场上了。有的时候不是不想表露自己的心意,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去表达,于是就莽莽撞撞的搞得一塌糊涂了。” 端月见着于夫人眼底一闪即逝的悲伤,深知她的想法。她努力的踮起脚尖来,勉强勾到了于夫人的头发,温柔的像是呵护动物一般抚摸着。 “于夫人,可以带我去吃些东西吗?小月我今天起晚了,还没吃早膳。”她委屈的指了指自己扁平的小肚子。这让原本还处于悲伤之中的于夫人破涕而笑,她看着端月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然还是个孩子。 “酒楼有什么可吃的,可否愿意来我家,我做饭给你吃?” 端月迫不及待的点点头,对于她而言,当务之急便是把肚子填饱。 于府的架势比慕容府小了两倍有余,虽然不比慕容府,但是相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也是大门大户了。于府一进门就是会客的前厅,明亮的房子,还有来回走动的下人,显的极其的有生气。 “咦?”于夫人看着面前会客厅里的三个身影,疑惑的发出声响来。 端月看向前厅敞开的大门,原来是见着熟人了呀。 第二十三章:再遇 前厅里站着三人,一位面生的中年男子,估摸着就是从未谋面的于大人,还有两位原来是前段时间见过的严太傅和严星回。于夫人冲着他们打了个招呼,严太傅眼尖瞥到了站在那儿发呆的端月,连忙请安,于大人也是反应迅速。 “我带郡主来府上看看。”于夫人温和道。她对着二人微微点了点头告辞,带着端月往后面住所走去。 端月不禁回过头来瞧着静静站在一边的严星回,她不禁心里产生疑惑。都说严太傅不待见自己这小儿子,无论是茶馆那次还是在于府,太傅怎么总是带着他呢? 严星回无聊的站在两人之家,听着他们商量着无聊繁琐的事情,他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目光一直在围绕着自己。他凭着感觉寻去,只见到于夫人牵着一个傻笑的女孩,他识得她,不就是在茶馆里剽悍的少女吗。 两人四目相对,端月看着他平静的眸子一愣,还未来得及移开,就见他冲着自己做了一个顽皮的鬼脸,逗得端月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用空闲着的另一只手回报以一个鬼脸。 于夫人听到她的声响,狐疑的低下头来。“怎么了?” 端月立马收起自己淘气的鬼脸,还是遮不住嘴角微微的上扬。她冲着于夫人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可是忍不住的往后看去,刚好对上了严星回一个新的鬼脸,逗得端月只能掩面,低头咯咯咯的浅笑。 鸳鸳没有料到端月会来,只是简单的梳着两条辫子。打开方面见着端月笑意盈盈的扑过来,只觉得自己仪容不适,羞红了脸颊。端月不在意这些细节,她玩心大发的双手握住鸳鸳的辫子,忍不住的夸耀到。 “哇!鸳鸳的头发可真长!”她捋了捋自己两鬓边垂着的小辫,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小时候趁爹爹娘亲没注意,我把自己的头发给绞了,后来挨了好一顿骂!那段时间没办法,爹爹想了个办法,给我穿上男孩子的衣服,这才显的不是很怪异。” 她比划了一下鸳鸳齐臀的长发,和自己及肩的头发,透出羡慕之色。 下人已经将热腾腾的菜肴端了上来,将圆桌放的满满当当的,都不知道饭碗该放到何处了。鸳鸳悄悄的咽了一口唾沫,她逼迫自己从饭菜上移开目光,柔声对于夫人问道。“爹爹不与我们一起吃吗?” “你爹他和严太傅有事要商量,咱们就不等他了。”说罢,从丫鬟那儿接过米饭递给二人。“可要多吃一些,好长身体呢。” 端月愉快的点点头,她笑脸相对鸳鸳,毫不修饰的夸奖起来。“于夫人家的饭菜,可比慕容府的好吃呢!” 于夫人身后的丫鬟笑吟吟的连连掩面。“郡主说的是什么话呢。奴婢有亲戚在慕容将军府习事,我可听说一盘炒茄子却要十来只老母鸡相配才可制成,我们于府的菜是小巫见大巫了!” 于夫人责备的看了她一眼,丫鬟连忙噤声不敢多言。“多嘴了!”她夹了一筷子的红烧茄子,想要递与端月,但又想到丫鬟刚刚说的,兜兜转转只好放回自己碗里。“慕容府自然和我们不一样。”她仔细寻得一个春卷,放到了端月的碗中,又夹了一个放到鸳鸳碗里。 “是不一样呢。我在慕容府的时候一个人吃一大桌子的菜,倒是在于府里自在,能和一桌人一起吃。”她张开嘴,咬了一口那春卷,含糊不清的继续说道。“在府里也没人会给我夹菜呢!” 于夫人心疼孩子总是孤寂一人,到今日她共去慕容府里教习端月四日了,期间确实除了翠果就未见他人来访,怕是要把孩子憋坏。 怜悯的短叹一声,又夹了好些菜给她。这可就引起鸳鸳的不乐了。 “娘亲真是偏爱小月,第一筷子必是夹给她的!”小丫头把嘴撅的高高,若是谁有油瓶都能挂上去,保证不会掉下。 “都有都有。”于夫人面容尴尬了一会儿,立马把鸳鸳的那份也补上。 酒酣饭饱之后,于夫人帮着鸳鸳梳起发髻来。端月凑在一边,看的很是目不转睛。因为娘亲是回鹘族的原因,她不会梳汉人的头发,而端月又是因为顽劣,很长一段时间都等待着把头发养长,因此她从没享受过被娘亲束发的经历。 见着她如此好奇模样,鸳鸳又羞的嗔怪道。“你总这样看着我,难不成怕我会跑啊?” “鸳鸳这脸,我怎么看都看不厌。”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油腔滑调的,惹的鸳鸳双颊殷红,娇滴滴的骂一句“小登徒子!” 可爱娇羞的双环髻,挂着浅蓝色的穗儿,显的鸳鸳娇俏可爱。于夫人虚推二人一把。“鸳鸳,你带着郡主去府里转转吧,可别怠慢了客人!” 这两个小丫头早就盼着能够出去玩耍了,也不知道于夫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创造机会。鸳鸳牵着端月就往外跑去。 “刚吃过饭!跑慢一些啊!”两个姑娘在一起就和发了疯一样!于夫人自叹一声摇了摇头作罢。让她们去吧。 到了自己的地盘之后,鸳鸳就开朗了许多。一路上就听见她叽叽喳喳的不停,先是说着这树是何年何月何人栽下的,又再是说着亭子的对联是出自谁人之手有何意义,然后说着那湖为何叫做此名。端月竖着耳朵听着都觉的累,可是鸳鸳却精力只增不减。 “咱们去湖边走走吧,你也不嫌累。”端月指了指湖边有一石桌配了两石凳,刚好在一棵柳树之下。虽然柳枝儿在这个季节光秃秃的,只能折下枝条打人,但是立在湖边却有“,枯柳缆琼艘,浪厌百花桥”的感觉。 鸳鸳没什么异议,她在前宛如向导,指引着端月。 “鸳鸳,我可要问问你了,那四个人还有没有再来骚扰过你?”端月好心问道。 鸳鸳摇了摇脑袋,莞尔一笑。“都有你立威了,哪还有人敢来欺负我。”她挽起端月的胳膊,语气欢快好似翩飞的喜鹊儿。“她们也就是些细软怕硬的人,若是有大人在,总是表现出和我一副亲昵的样子,现在有你那样警告过了,我想她们不敢来了。” 犹记那一段时候,是鸳鸳最黑暗的时候。好友一夜之间就变作了陌生人,不断的进行身体上还有精神上的欺凌,然而鸳鸳又无法告诉娘亲。她害怕娘亲会担心,又怕娘亲也因此戳中痛处。 自从遇到端月之后的生活,鸳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乐。端月从来不以自己的身份,欺压她,毫无郡主高高在上的样子。茶馆一事之后,她因为自卑于自己的身份,不敢与端月相处,可她非但不在意,还将秘密告诉自己。如此真心相交,鸳鸳又怎么敢辜负呢。 她挽着端月的手,不由自主的加重了一丝力道,生怕端月离去。 严星回独自溜达了一圈,从小道里一个转弯,刚好与二人撞了个照面。鸳鸳见着他,略有迟疑,而端月早是款款大方的问好。 “严三公子!” 严星回慌忙的对着端月低声行礼。“见过世安郡主。”他这么官方的称呼,引得端月自己嫣然笑了起来。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严星回,今日近距离一见,才发现严星回的容貌柔柔弱弱的,与其说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其实更像是书生。也不知道那天是哪来的气势,把那几个丫头给吓走的。 端月清了清嗓子,不端架子亲切的对他道了一声感谢。“那一日多亏严三公子的出手相救,害的你差点被冤枉。” 严星回被端月的感谢弄的很是无措,他也听人说起过,这世安郡主是个脾气古怪的人,对任何人都没有好脸色看。今日见她性格温和,突然怀疑起外人所道是真是假。 “郡主不必多谢,那四人欺负你们二人任凭谁都看不下去。”客套的回应,让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下来。端月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了。 鸳鸳见着气氛一冷,连忙开口打着哈哈。那日严星回也帮了她,于是她也款款的开口谢道。“严三公子为人仗义,那日多谢了。”她是与端月坦荡大气的样子相反,露出的是小女子的娇羞样。 严星回只觉的头大,两人相继感谢,让自己不得不一句话说两边。他淡笑一下,似有皮笑肉不笑的感觉。“举手之劳无所挂齿。”本还以为从那两无聊之人身边溜走,能自在一些,可没想到刚出来就遇到这两女孩。 他最不擅长与女孩打交道,话不投机半句多。碍于这两姑娘,一个是世安郡主,还有一个是于中书的独女。严星回纠结了一会儿,对着二人说道。“我不打扰二位了,我先走一步,郡主于小姐慢聊。” “别啊!”端月连忙叫住了要离开的严星回。她对着严星回做了个鬼脸,很是俏皮的问道。“你现在能回到哪儿去呢?要不然和我们一起走走,正好鸳鸳可以做个向导。” “这……”他面露难色。“还是不叨唠二位了。” “严三公子这第一次来,不能怠慢。”鸳鸳顺着端月的话也挽留严星回。茶馆之事确实没有好好的道谢,现在又是以主人的名义,自然要好好待客。 这可如何是好?严星回额上渗出汗珠来,他如今真是使尽浑身解数,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星回!”严太傅厉声喊道。一个走神,这孽子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在于中书前丢尽脸面。 严星回怯怯的转过身去,见着父亲愤怒的脸,似乎早就知道下一秒将要发生什么了。他连忙对着二人抱歉的说道。“我先有事,告辞了。” 第二十四章:国宴 梁国皇室将国宴定在了大年初一,宴席从下午就开始了。 这是端月第二次入宫,有别于第一次,径直前往皇上寝宫,这次的马车停下后,被人牵引去了御花园之中。于夫人这段时间的教习,让端月宛若脱胎换骨一般。雩风四日后从越嵩郡回来,竟见着端月有了女子婉约的感觉,惊的他都不敢相认。 这一次接引二人的不是高总管,只是个普通的宫女。她礼数周到的向一同前来的慕容垂行礼,再对着兄妹二人行礼。宫中的道路幽长,往往都是一条巷子见不着头。 端月谨记着于夫人的教诲,也不敢随意乱看了。 “恭送盛安公主。”幽幽的宫道边藏着一座宫殿,大门洞开,一位富贵的中年女子从里头走出,身旁围了一圈的宫人,可见身份是多么的高贵。 慕容垂见着那女子,眼眸一动,嘴角不由的抽搐了起来。怎么好巧不巧遇到了她?笔直无岔路的道路之上,相遇是在所难免的。他心里暗骂自己一声糊涂!国宴盛安公主怎么可能会不来呢。 盛安公主显然是看见了慕容垂,虽然认识多年没有过多的交集,但是好歹是认识。她踱步走了过来,笑意盈盈的对着慕容垂开口问好。“许久不见慕容将军了,本宫在晋昭的时候也听闻将军你的伟事,怕是官位又要升了吧。” 慕容垂干干一笑,十分敷衍的应和。“盛安公主说笑了,难得从属地归京,不知要待上几日?” “虽然想着多住些时日,但是家女抱恙在家,本宫现在可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呢。”说罢脸上露出一丝愁容来。她终于把目光聚到慕容垂身边站着的雩风和端月身上,见着两个小娃容貌熟悉,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她素手指了指二人,缓缓对慕容垂道。“本宫在属地多年,怎么没听着说慕容将军成婚之事?没想到公子小姐都如今这么大了。” 话语一出,气氛就不知不觉的尴尬了。边上指引的小宫女,憋笑憋的辛苦,一张小脸都通红。慕容垂听罢她的话,面容一变。都快四十的男子,神情难得的有了窘迫,他慌忙解释起来,生怕盛安公主误会。 “公主误会了,这不是末将的孩子,是故人之子。” 盛安公主仔细打量二人,这面容分明就是眼熟,第一眼看都觉得似乎是哪儿见过。可是任由自己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明白来。看来自己果然年纪大了,记忆力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她冷眼一横边上站着的宫人,那宫人也是机敏了得,立马对着盛安解释道。“回公主的话,此人是皇上亲封的宁侯爷,那女童是其妹为世安郡主。”她不安的抬了抬眼,观察盛安的表情,见她面容平静,心情还算是不错。宫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补充了一句。“是……是……是碎叶城沈将军的遗孤。” 听着宫人的话语,慕容垂面色一沉。下贱的婢子!就你如此话多! 盛安公主听着她的话语,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又恢复平静。她看着端月浅笑一声。“真是个粉嫩的小人。你叫世安我叫做盛安,名字里可都一个安字呢,算不算是缘分呢?” 端月还以为她是在说名字,她立马摇了摇头纠正道。“世安是皇上封的,我叫做端月!” “哦……是吗,很好听呢。”盛安公主的笑容一僵,双眼也失了神,过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身边的宫人在催促她快一些离开,还有别人要拜访,无可奈何的盛安公主只能向三人告辞。她仿佛无意一般,神色间却是深以为然,缓缓道。“慕容将军辛苦了。”她轻快的笑了一声,如此一笑竟然让慕容垂的背后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将军也是,直说就好了,沈将军的子女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盛安公主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慕容垂的双眸,让他觉得似乎是自己不对,匆匆的移开眼眸,更显得手足无措。 “本宫还有其他要事,就先失陪了。”她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杏眼微弯的看着端月。“你长的极像你爹,尤其是眉骨下那颗痣。” 说着又将目光转向了被冷落的雩风。“也是奇怪了,你却长得像你娘亲,不过嘴巴还是像你爹。”说着像是被自己给逗笑了一样,轻快的笑了一声。“我这是在说什么呢!哪有不像爹娘的孩子。不聊了,本宫先走了。” 如同她的突然出现,现在突然的离开。 她朝着和端月一行人反方向的地方走去。身边的贴身侍女回头看了一眼离去的三人,疑惑的开口道。“那世安郡主的名字和公主真像啊。”她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郡主叫做端月,公主你名为端阳,怎么什么人都能冲撞公主名号啊!”说着面露不屑。 盛安公主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话说那么多不累吗?本宫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名字相似又何妨?” 侍女听她这么一说,便立马闭上嘴,不敢再造次了。 端月,端阳。盛安公主心里默念着两个名字,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而另一边慕容垂见着盛安公主走后,终于舒了一口气,像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带着二人加快了脚步,逐渐拉开与盛安公主的距离。 雩风与慕容垂共事也有一段时日了,他是第一次见到慕容垂露出这样害怕的神色。回想着盛安公主刚刚所言,她道自己长得像娘亲。然而娘亲一直居住在碎叶城,鲜少出门,她又是怎么知道娘亲的模样呢?想到此,雩风对于盛安公主更是越来越怀疑,他不禁开口问向慕容垂。 “慕容叔父,听盛安公主所言,她是否与我爹我娘关系密切呢?” 慕容垂也毫无遮掩的点了点头。“与你娘我是不知,不过也一定不会是好言相对。她与你爹关系匪浅啊。” 说着露出了一脸八卦的样子。“你们的爹爹,差一点就娶了盛安公主,后来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就作罢了。若是成功了,怕是就没你们两个了。” 端月听着眨了眨眼。“那为什么没结成亲呢?叔父,叔父告诉我吧!”见着她撒娇,慕容垂面露难色,只好随意的搪塞了一句“我也不知”。 这一小插曲之后,宫人总算是把三人带到了御花园之中。即便是在冬日,宫里的花草也从不见有枯萎之色,就算找一下午,你都找不到一片泛黄的叶子。更为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御花园之中俨然春日的模样,姹紫嫣红的,就连夏日才会开的荷花竟然也争奇斗艳了起来。粉白的花儿,在水面上漂着,煞是可爱。 御花园之中清出了一大片的空地作为酒宴的场所,地上铺着大红色鲜艳的地毯,地上放着软榻还有单人的桌子,左右相对着各是放了二十张左右,中间留出了十尺的距离,多半是为了歌舞。而在最上头就放着金灿灿的皇帝龙位,左右还放置着椅子,听说是给太后和皇后准备的。 现在不少的人已经入座了,根据宫人的指示,雩风和端月竟然有幸坐在了第一排。隔着十尺的距离,看见对面坐在后排的于中书家三人,鸳鸳腼腆的对着端月挥了挥手。 虽然国宴还未开始,但是歌姬舞姬已经就绪了,仿佛不会疲惫一般的跳着舞来。皆是肤白貌美的年轻女子,身着这纱衣,一动起来,缥缈的宛若画中的仙女。端月见着她们优美的舞姿,不由的一抖。穿那么少不会冻着吗? “皇上驾到!”端月吃着桌上摆着的茶点,忽听一声太监尖细的嗓子,吓得抖落了手中的千层酥,细末撒了自己一身。 皇上在皇后还有高总管的搀扶之下,慢慢的走了出来。他的神色比第一见到的时候要好些,虽然还是形容枯槁,但是脸颊之上泛着一丝人气了。 在座所有人,见皇上出来,都不由自主的站起来,高呼万岁,端月便依瓢画葫芦的学着人们的样子行礼。 皇上安然入座,他扬起欣慰的笑容,对着众人挥了挥手。“众爱卿都入座吧,不必拘礼!” 即便这样客气的说了,但是每一个人都是拘束着的。等到人们坐下之后,礼乐重新响起。高总管一挥手上搭着的拂尘,高声大喝一声“上菜”,两边的宫女,手端着冒着热气的菜肴,鱼贯而出,整齐划一的比歌舞还好看。 酒菜之间,皇上似是无意的说道。“宁侯首战告捷,将山匪一网打尽,颇有沈将军当年的风范啊!”言罢,一众朝臣也纷纷奉承了起来。 “是啊,宁侯爷年轻有为,我见他这眉眼之间真好似沈将军当年啊,果然虎父无犬子!” “我倒觉得宁侯爷将来功绩会远超沈将军,怕是前途无量啊!” 听着大家谄媚之言,雩风只觉心里一阵的翻腾恶心,但是脸面上还是要保持着一副谦逊的样子。他先谢过皇上在谢过群臣,笑的脸上都要僵硬了。皇上却不止于此,他靠在座椅之上,转了转眼眸,突然灵光一闪。 “朕得送宁侯一件礼物,来庆贺一下啊。”说着饶有兴趣的问雩风到。“宁侯可想要什么?” 雩风没想到自己只是剿匪而已,竟然被大题小做的。他连忙拱手摇头。“皇上言重了,臣只是保一方百姓的安慰而已,无足挂齿,更不必赏赐!” 可是无人在意他说的话,皇上还是任性了一把。“既然宁侯想不到想要什么,朕也不强求,便许你一个愿望,等想要之时说便罢了。”他瞥见在边上发愣的端月,又若有所悟。“嘶,既然赏了宁侯,朕也不能偏心。世安郡主远道而来,朕也赏你一个愿望!此去剿匪中所有的将士,都赏黄金百两!” 皇上兴奋的坐起身来,还不止于此。他断断续续的把这一年来,所有有功之人都赏了个遍,整个宴会之上都笼罩着一片欢乐的气息。但是任由他人赏赐,无非都是钱财升官,雩风和端月这“两个愿望”就显得极其的特殊,还是有不少人对着二人露出羡慕之色。 酒过三巡,已到宴会高潮。端月实在是坐不住了,她趁着雩风还有慕容垂与他人敬酒的时候,弓着腰,偷偷的溜出了座位。往这御花园的一条小道就跑了出去。 国宴确实是热闹,但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吃饭罢了。端月吃不了几口就饱了,看不懂面前舞动的人儿,而鸳鸳离自己又太远了,没有熟识之人,与自己攀谈的也都无非是阿谀奉承罢了。她早就恨不得溜出去了。 御花园每隔几步就有高挂一盏宫灯,将路上照的很是清晰。端月折了一枝柳条拿在手中,随意的挥打着。她见着前头石头上坐着一个小人儿,靠着灯笼才看清原来是严星回。 “你在这儿做什么?”她毫无顾忌的凑上前去问。 严星回本来呆呆不动的身影,被她一吓差点从石头上翻了过去。他责备的看了端月一眼,眉毛一皱,显然不想和她说话。但是端月却看不清人家的脸色,还凑了过来继续问着。“哦!我知道了,你也是和我一样溜出来的吧!看着那些歌舞,真是好没意思的。” 不过问严星回愿不愿意,她就坐在了他的边上。严星回叹了口气,挪了挪与她拉开距离。 端月撅着小嘴儿,不悦的问他。“你这是嫌弃我嘛,移走算什么?” 严星回实在是难以忍受端月的鲁莽,只能有气无力的解释了起来。“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只想在这儿静静的待一会。”不知是不是夜色隐约的原因,端月见着他的脸十分的悲伤,眉眼间的伤感都要溢了出来。 “生辰……?”端月自己喃喃自语起来。“生辰不应该开开心心的,你怎么一脸伤心的样子。” 严星回抬起眼眸来,很是怨念的望了端月一眼,不说话也感觉到他的悲伤。“我是被世人嘲笑的严三公子,没人会关注我的生辰。连我爹都记不得,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幽幽的语气,连原本开朗的端月都感染上了一丝阴郁。她也体会过一此被人无视的感觉,心里十分清楚这滋味多难受。端月拍了拍严星回的肩膀,对着他露出一丝灿烂笑容。“生辰快乐!”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语,但是却使得严星回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欢欣,犹如拨开云雾见太阳一样。端月觉得只是祝贺一下未免也太过寒酸了,她摸遍全身找不到可送的东西,于是取下一只耳朵上佩戴着的珍珠耳环递给了严星回。 “给,你的生辰礼物。” 端月将这一颗小珠子,不由分说的硬塞到严星回的手掌。严星回苦笑一下,他一男子要着有什么用,而且只送了一只,破了那成双成对的寓意。不过是端月的善心,他也不好推辞,只能低声一句到。“谢谢郡主好意。” 端月听着他的称呼皱了皱眉头。“你可别叫我郡主,我不喜欢这个名号,你叫我小月就好了。” “那怎么行,若是我爹听到了,一定会又打骂我说我不识规矩。”严星回连忙摇头拒绝,说起严太傅之时面露惧色。 端月并不想强人所难,但是她还是低着头思索了一下,想出个折中的方法来。“要不这样,在严太傅面前你还是称我为郡主,平日里叫我小月就好了。”她灿烂的笑容感觉能将角落里的严星回照亮。 “这样……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端月嘟着嘴略有抱怨的说道。“我在长安只有鸳鸳一个好友,所有人都忌惮我的身份不敢和我来往。” 严星回愣了愣神。他一直觉得端月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人,身边从不缺人,可是现在她露出的寂寞孤独的神情,与自己无两异,见着只觉得时曾相识。“小月……?”他试探性的一念,端月却突然灿烂了。 “我喜欢别人这样叫我,而不是郡主。”她弯着眼眸道。 “我喜欢别人叫我严星回,而不是严三公子。”严星回也弯着眼眸道。 第二十五章:有女初成 “鸳鸳快点来!” 长安的日子,转瞬即逝。四年的光阴,让端月从一个坐在凳上都够不着地的孩童,蜕变成如今亭亭玉立的貌美少女。她褪去了那时的稚嫩,然而不变的还是脸上的活泼。 端月穿着一身简单的轻装,对着在身后气喘吁吁的鸳鸳低声喊道。但是鸳鸳是真的体力不支了,她支着腰一直喘着粗气。 “小月,要不算了吧,”鸳鸳咽了口唾沫,面露疲倦。“那么大个围猎场,要找到什么时候呢?” 端月站在狂野之中,她四处打量了一番。左侧是一片山林,见不着边际,右侧是一大片蓝绿色的湖水,也是见不着边际,唯一能走的道路只有面前的狂野,还是见不着边际。她不想就此作罢,宫里围猎只请男子,不邀女眷。这不仅让端月失望,还觉得被忽视的愤怒。一气之下就硬生生拖着鸳鸳,私自偷入围猎场里了。 鸳鸳皱着一张脸,本来好好的在家中读书写字的,端月突然过来说要出游,结果却被骗到了这个地方来。 见着这围猎场,鸳鸳就腿脚发软。私自进来,可是大罪啊! 但是端月从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只要她认定的事情,就无所畏惧。 端月气恼的走到鸳鸳身边。“鸳鸳!这么就这点路你就不行了呢!”嘴上还在嗔怪,但还是善意的伸手挽住了鸳鸳,让她可以支撑着走,这让鸳鸳省了不少力气。 “咱们就沿着这儿笔直走就能到了。”端月语重心长的劝起鸳鸳来。“为什么就男子可以来参加围猎,而我们却只能在家里窝着呢。你看着围猎场里,多好的风景,不来看真是可惜了!” 听罢她的话,鸳鸳看向四周,不可否认,围猎场确实别有一番风味。而她现在都已经走到了围猎场里,是骑虎难下了,只好摇摇头无奈的一叹。 “这被人发现了,免不了一顿骂。”她担忧的看向端月,用手指点点她额头。“你啊你!都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总和小孩子一样做事情不计后果呢!”说罢白了她一眼。 端月却笑脸相迎,没心没肺的凑了过来。“我的好鸳鸳啊,我也知道自己这是错了,可是现在不也回不去了嘛。”说是这样说的,但是鸳鸳却觉得是端月故意走了那条险峻的山路,溜了进来。那山道极其的奇险,坡度很陡,而且长满了树木。上来的时候树木可以当做把手,拉一把,但若是要从那儿下去,那可就伤脑筋了。 随着步伐的靠近,没想到端月凭着心灵感应,还真找对了方位,隐约听得到人声还有马的嘶鸣声。鸳鸳怯怯的躲在端月的身后,生怕有什么人过来。 “你听?”端月神神秘秘的站住了步伐,轻声对鸳鸳说道。 鸳鸳立马认真的竖起耳朵来听,神情专注的让端月不禁捂嘴发笑。 “什么声音啊,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呢?”她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一句。却觉的肩上多了一丝的重量,还以为是端月靠了过来,但是用手一拨弄,却发现手感冰凉,一转头才发现肩上搭着一条手腕粗的褐色长蛇。 吓得鸳鸳立马尖声尖叫了起来,穿破云霄,惊得树林里的鸟儿都四散的飞扬了起来。端月被鸳鸳给惊到了,手上提溜着蛇尾巴,不知所措。她见着草丛里有条僵硬的死蛇,就想着来逗弄一下鸳鸳,但是没想到把她真的惊着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她立马一把丢开手里的罪证,凑到鸳鸳身边安慰起来。 “我错了鸳鸳,我就想逗逗你……”声音发虚的自己都觉的不像话。 没想到鸳鸳还算是胆大,一般的女子见着这早就吓哭了,而她却脸色惨白,胸口不停的猛烈起伏。她狠狠的剜了端月一眼,吓得端月动都不敢动弹,连忙换上一脸谄媚讨好的笑容,安抚她来。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她将那蛇的尸体踢得远远的,唯恐避之不及。 鸳鸳怒在心中烧,娇怒的一手拍到端月的肩上,端月只觉肩上略有力道,看来鸳鸳还是手下留情的。 “打得好,打得好!鸳鸳你就别生气了!” 见着她这么一副没正经的样子,鸳鸳也只能无奈的扶额。突然间她面色不安了起来,端月也感受到了地面传来的微微振动,似是马匹跑来的感觉。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身后传来马蹄的嗒嗒嗒声,端月还以为是遇到大部队了,可是却见马上之人身着这侍卫的衣服,略有迟疑。那三个侍卫闻着声而来,见着二人立马大声问责了起来。 “你们二人是谁!竟敢擅闯围猎场!”语气之中透露着杀机,鸳鸳还想开口解释,但端月却一把拉着她快步跑了起来,这下就真成了畏罪潜逃的人了。见着两鬼鬼祟祟的人快步逃跑,侍卫也不是吃素的,立马一夹马腹追赶了起来。 “小月,你跑什么啊?”鸳鸳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你一个世安郡主,这几个侍卫能耐你何? 可是端月却一脸惧色的快跑。“不行啊!如果被抓到了那就丢人了!”原来她是在顾忌自己那一点面子呢。 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快马呢?二人虽然拼尽全力,但是马蹄声只近不远。端月暗道一声“完蛋了”,却发现身后的马蹄声停止了。鸳鸳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抬起头来,发现面前五六匹马横在面前,把道路挡的严严实实的。 二人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停下脚步来,任由他人宰割。 这时对面的马匹之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小月,鸳鸳?你们在围猎场做什么呢!”原来面前的马匹不是侍卫的,而是一众少年。严星回从马上一跃而下,面露惊讶的看着狼狈的二人,他还怀疑是自己认错了,原来是真的。 他责备的看了端月一眼,也就是她能干出这种出格的事情,而且还连累被人。 几位少年都从马上跃下,皆是十五六岁的妙龄。 “隐哥哥和忞哥哥也在呀!”端月不觉自己犯了大错,依旧是笑嘻嘻的向着众人打招呼。五皇子孟隐和七皇子孟忞缓缓的走了过来,见着端月也都露出了惊色来。 “小月?”孟隐看了她一眼,又瞥见了鸳鸳。“鸳鸳也来了?你一定是被端月这丫头拖来的是吧!”他一语说到鸳鸳的心里,连忙点点头表示自己是被迫的。 端月横了他一眼,愤愤不平道。“你们来围猎场也不带着我们玩,是不是太过分了!” 孟忞面露难色,他对着还在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端月你可知道你私闯围猎场可是大罪。”孟忞沉下眸子来,冷言对着端月说道。但端月却是不以为然。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我现在就去向皇上请罪。”说着就气鼓鼓的绕过一众人离去。 严星回只能扶额暗叹,端月真是越来越骄纵了。没有办法只能松口道。“你认得路嘛,就算认识你要知道路有多远嘛。” 端月则是涨红着脸,依旧嘴硬。“我都能找到这儿来,当然也能走到营地去。” “还是我带你过去吧,刚好我们要回营地了。”严星回跨上自己的马,对着端月伸出手来。 孟忞略有羞涩的看向鸳鸳道。“于姑娘不嫌弃的话坐我的马如何?”鸳鸳并无其他的想法,她点了点头,便拉住孟忞的手,坐到他身后。 端月瞥了一眼在边上游手好闲的孟隐,灵机一动。“我不要坐你的马,我要做孟隐的。”说着扯过还在愣神的孟隐向他的马匹走去。“谁让你的马没别人的威武呢。” 严星回摸了摸自己这匹枣红色的马,心想哪一点比不上孟隐的呢?他弯下腰来,凑到马儿的耳边,很是温柔的说道。“你别听她的气话。” 第二十六章:围猎场 端月坐在马背之上被孟隐环着,以防她落马。他淡笑着凑到端月耳边,慢条斯理的说道。“慕容垂也来围猎了,你就不怕被他看见了责骂吗?” “什么?叔父也来了?他不是和我哥一起去虎牙营了吗?”端月听着孟隐的话,不由的一惊,心里原本的自信瞬间就发虚了,就连面容也不自然了。 自从三年前宁侯府竣工之后,端月就随着雩风离开了慕容府,搬去了宁侯府。与慕容垂虽然还时有联系,但是不像是在慕容府时那样密切,只有雩风因为跟随在慕容垂手下锻炼,交流多些,端月却总和鸳鸳或者是严星回这一帮公子哥混在一起,鲜少见着慕容垂。虽然长期不见叔父,但是心里从小就有的恐惧感还是依然在的,若是让叔父知道自己溜进了围猎场,那必定少不了一顿骂。 孟隐早就发现她的神色变化,无耻的轻笑一声,分毫不在意她的忧虑,而是继续补刀。“你不知道吗?每年的围猎慕容垂都要负责父皇的安危,怎么可能不来。”他挑起细长的双眼来,表情看的端月牙痒痒。 马匹“嗒嗒嗒”的就到了营地之中,端月大老远的就见着慕容垂在帐篷之间走过。她没等着孟隐停下马来,就麻利的从上头跳了下来,惊得孟隐连忙勒住缰绳,生怕惊乱的马踏过端月。 随后紧跟着而来的严星回还未责骂端月,就见她一个快步冲向慕容垂,让众人看不懂她的行为。如此莽撞的过去,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而她却心有成竹的跑到慕容垂的面前。慕容垂还觉得是自己眼花了,端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呢?短暂的惊讶过后,他的脸上就浮现出了一丝怒意。慕容垂强压住自己的怒气,沉声对着端月问道。“你不在宁侯府待着,怎么会在这儿?” 慕容垂的余光瞥到了在后面站着的鸳鸳,其实心里早就有了模糊的判断了。这些年的相处下来,端月的性格暴露的一览无余。 端月没有露出惧色,而是拉着慕容垂的手臂,皱眉撒娇了起来。“叔父,小月都三个月没见着你了,小月可想叔父了。” “所以你就带着于小姐溜进围猎场了?”慕容垂无视了端月如同小鹿一般亮闪闪的眼眸,厉声问道。 被他这么一吼,端月吓得缩手缩脚的不再敢说话。她偏过头来对着身后的几人,发来求救的目光。严星回只能叹口气,不能见死不救。 他拱手对着慕容垂婉言相劝。“慕容将军莫要生气,小月也是惦念将军,既然已经来了,就留在围猎场吧。” “是啊,端月虽顽皮,但也是好意。”孟忞也帮着端月说话。 然而慕容垂还是瞪着端月不松口。“没个规矩!围猎场是你能来的地方吗?”显然慕容垂的怒气还未消散,他紧皱着眉头对着求情的二人说道。“七皇子、严三公子莫要替她辩解。端月这丫头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她就是借着来看我的名号偷偷进到围猎场,若是想见我早些时候做什么去了!” 见慕容垂心如明镜般,二人也不再敢说话了。 鸳鸳见着端月战战兢兢的样子,实在是不忍,立马走向前来帮着端月辩解了起来。“慕容将军请勿责怪端月,这不是她一人的错,我也想来围猎场……”说着她心虚的低下头来。 慕容垂只好扶额摇头。见着所有人都为顽劣的端月开脱,倒是自己像个坏人一样。他松下自己严肃的面容,标志着自己的让步。“罢了罢了,人都来也没办法了。”慕容垂瞪了一眼舒了一口气的端月,又严厉告诫了。“等会让下人给你还有于姑娘清出两帐篷来,你就老老实实的待着别乱动。皇上难得来一次围猎,你可别把事情搞砸!” 皇上虽然常年卧病在床,端月心里都觉得过不了多久就要有新皇登基,可是老皇帝却像是逆龄一般,越来越壮实了起来,原本连起身都艰难,可是现在还能出宫围猎。这让端月感叹,皇上真是越老越年轻。 心念着慕容垂总算是松口了,端月这一颗提着的心事终于落地了。她悄悄的侧过头来,对着四人做出一个胜利的表情,然后又装作一脸纯良的样子,对着慕容垂言听计从。“叔父说什么小月就怎么做。” 事务缠身的慕容垂无心再与端月多说,他只是又叮嘱了一遍“别随意滋事”就匆匆离去了。 没了别人的束缚,端月立马就活跃的跳了起来。她凑到鸳鸳身边,露出一脸自信满满的样子。“你看吧,我说的不会出事情的,你还那么担心。” 孟隐轻笑一声。“那还不是大家伙给你求情嘛。” “啧!”端月瞪了一眼他。“就你没帮我求情好吧!”说着就牵起鸳鸳往帐篷走去。 虽然是在野外,但是一个一个的小帐篷却格外的精致。在外面看平平无奇,走入其间一切都应有尽有。端月拂过盖着野兽皮毛的床,坐了下来。门外传来敲门声,原来是一个宫女。她怀抱着一叠起来的蓝衣放到桌上,谦卑的向端月禀报。“奴婢参见世安郡主,这是慕容将军命奴婢拿来的干净衣服。”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端月冷冷的对她回复。见着宫女下去了,端月才将衣服拿起来看。一件紧袖窄衣,别与平日里所着的宽袍大袖来说更方便女子可以自由活动。端月很快就将衣服换上,把自己碍事的发髻散开,扎成一束马尾,配着自己这一身,显得格外的飒爽。 她一把掀开门帘,入眼之处是午后灿烂的阳光洒在这一片草原之上。每一个宫人都按着自己的轨迹各循其职,在一个一个的帐篷间穿梭。 端月心里惦记着鸳鸳,立马就往她那儿跑去,打开门却见里头空无一人。她疑惑的在帐篷里打着转,人怎么就不见了呢?之时一个负责照顾鸳鸳起居的宫女路过,她见大门洞开便不放心的探入了脑袋里,见着端月在里头慌忙的行礼。 “奴婢参见世安郡主!” 听到声响端月才将目光移到这宫女身上,问道。“于小姐人呢?” “回郡主的话,小姐换完衣服后去找你了,怕是路上走岔了没碰上吧。”她低着头回复。端月心里不禁“哎呀”一声笑了笑,两个人都去找对方,这不就岔了嘛!她挥了挥手让宫女下去,想着反正鸳鸳一会儿见不到自己也会回来的,就在帐篷里坐下等候了。 见着桌上放着一盘时令的水果,端月就拿起来一解无聊,但这双眸一瞥却见着盛水果的瓷盘之下,隐约的露出纸张的一角。她警惕的四处打量了一番,见无人注意,连忙端起盘子,把纸抽了出来。 纸还是惨白色的,墨迹用手一抹还能晕开,显然是刚放不久的。端月盯着这暧昧的纸张就看了起来。 纸上用工整的笔迹写道:鸳鸳姑娘若不弃,今夜亥时请至林后湖边一会。 端月吓得连忙把纸放回盘地,这不就是幽会吗?她立马将那宫女呼来询问。“除了我,还有别人来过吗?” 那宫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怯怯发抖的回答道。“奴婢不知……”端月被她这样无用的样子给气的直犯白眼。 “不是由你伺候于小姐的吗?怎么一问三不知呢!”端月不由的拔高的嗓音。 这时鸳鸳刚好回来,她一进门就见着端月呼斥下人,不解的问道。 “这是怎么了?” 第二十七章:鱼仙 “这是怎么了?”鸳鸳一进门就见着宫女跪倒在地上,而端月冷面喝责,她心里一惊。 端月见着她进门来也是心里一惊,毕竟她是偷看他人书信的人,还有什么脸面耀武扬威呢?她赶忙咳嗽一声,缓解尴尬,挥了挥手就让宫女下去了。那宫女如释重负,低着头小跑着就不见了。 见着鸳鸳狐疑的表情,端月连忙嬉笑着解释起来。“我这不是来找你,结果你人不在嘛,我就问那宫女,谁知道一问三不知,哪有这样侍奉主子的,所以就帮你教训了一下而已。”说着将她拉到软榻之上坐下。 鸳鸳皱了皱眉头,对于那宫女心有不忍,于是便为她辩解了起来。“是我没和她说明白,不能怪她。” “一个宫女罢了,别放在心上了。”端月囫囵的转移话题。“你刚刚去哪儿了?” “啊,巧了,”鸳鸳弯起眼眸来,宛若这暮春时节绽放的牡丹,笑意写在她的脸上。“我刚刚是去你那儿了,结果得知你来我这儿了,太巧了。”说着银铃般的笑声就婉转的充满了帐篷内。 她娇声说着这围猎场里的趣事,可是端月怎么的都听不进去,只是浮于表面的连连应和。她看着鸳鸳的脸,脑海里却一直在想到底是谁写的书信呢?而鸳鸳到底会不会去赴约呢? 二人如今都年近及笈之年,端月是世安郡主,无人敢来说亲,而鸳鸳却不同了。她是远近闻名的大家闺秀,贤良淑德相貌端庄,又是于中书的独女,家境殷实,于府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每日都有不少的媒婆上门来说亲,挠的于夫人每一次见着端月都要叨咕几句。就连丞相都向于府跑出橄榄枝,但是于中书却把这些人都一概挡在门外,只言“儿女之事,全听儿女之意”,这下门庭才人烟稀少了。 说实在的,鸳鸳平日里也只与端月来往,要说有钟情的男子,端月是真的想不出来。 细腻的鸳鸳看得出端月面色的茫然,她停下声音来,不解的问道。“在想什么呢?” “啊!”端月慌忙的反应过来,还算是机敏,连忙回答道。“想你刚刚说从那湖中钓起的大鱼,那鱼真有一人大?” 鸳鸳是饶有兴趣的继续说着。“是啊,宫人们都说那是鱼仙,可是工部的柯大人却说,皇上是神龙之子,要把那大鱼献给皇上以震三界。” “啊?那么大条鱼,那要做成什么样的才好吃呢?”可是端月并没有捕捉到鸳鸳说话的重点,一下子就跑偏了,气的鸳鸳都没有说下去的意愿了。 她娇滴滴的眉眼狠狠的瞪了一眼端月,让端月只能噤声,只敢笑笑。“你说你,一直都没个正形,将来可如何嫁人?” “我不嫁!我要自由自在的。”她拼命的摇了摇头,把鸳鸳的话给堵死了。 被噎了一下的鸳鸳“哼”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说法。“你就没个觉得顺眼之人?” 端月脑海里一搜索,那一张脸就突然跳了出来,双颊一红,宛若日暮西下的红霞。“顺眼之人很多啊,隐哥哥、忞哥哥、徐霞初,严星回都挺顺眼的,但我也不见得要嫁给他们是吧。” “我倒觉得霞初表哥人不错,一表人才,现在也有了功绩,我记得还在你家住着吧,这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鸳鸳的眼眸之中透着狡黠,语气露骨的都不像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徐霞初这一年来似乎是和徐麟闹了不愉快,一气之下就搬到了宁侯府来,就这样游手好闲、白吃白住的待着。雩风也不想去赶他,徐麟也从不上门来找儿子,端月怎么想都觉得是奇怪。 端月没好气的横了鸳鸳一眼。“你就是想和我亲上加亲吧,”她装模作样的抖了抖。“想象了一下你叫我表嫂的样子,真是适应不了!” 鸳鸳浅笑了一下,她点了点头。“倒也是,若是攀上关系,反而会觉得不自在。”一口叹息,消散了刚刚所有的戏言。“刚刚都是玩笑话,感情这事情我们可就帮不上忙,一切还是要你自己为主。” “你也别光顾着说教我,你自己的事情也要多留心。”端月沉声吟道,明显是话里有话。鸳鸳只是淡淡的看她一眸子不再接话。 宫女叫着二人前去用膳,一路上可谓是赢得无数目光。众人都在窃窃私语道,这世安郡主怎么来围猎场了。端月不理会他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高抬起自己的下颚来,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咦?世安怎么在这儿啊?”高居上座的老皇帝往前凑了凑身子,像是以为自己看错似得认真的看了看,果然是世安站在面前啊! 端月跨过了慕容垂那一道难关,现在就显得怡然自得了。她对着老皇帝拱手作礼道。“世安不服气!” 老皇帝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呵呵一笑,不解的问道。“你有什么不服气的?” “要说骑射,世安可是从小生长在边关,还是将军之女,这些当然是耳濡目染的,得知皇上要组织围猎,开心的很!可是谁知皇上竟然不然世安来,所以世安就偷偷的来了。”她露出委屈的小表情,旁人看着还像是真的一样。 见着她搬出了沈长风来,老皇帝也只能打着哈哈糊弄过去。“本来是想让宁侯来的,结果他带兵去岳阳了。罢了罢了,你替你哥来也无妨。”说着瞥过在端月身后低头作礼的鸳鸳,对着伺候在侧的宫人挥了挥手。“来人啊,给……二位赐座。” 既然是围猎场,这晚膳自然都是今日所打的猎物,众人面前挖了一个大土炕,四个太监一人抬一边把一只硕大的鹿搬了上来,架在土坑上的烤架。那被开膛破腹的死鹿,看的鸳鸳不由的以帕遮面,皱了皱眉,仿佛还能闻到血腥味。 老皇帝见着这头硕大无比的鹿,却是开怀大笑了起来。“这鹿是何人打的?” 孟隐从座上站起身来,对着老皇帝拱手作礼,语气不亢不卑的说道。“回父皇的话,此鹿是儿臣所猎,“鹿”与禄字谐音,儿臣祝父皇吉祥长龄,延年益寿!”如此一段谄媚之言,却正随了老皇帝的心意。 他被逗的笑的浑身打颤。“好!来人啊,把这鹿最健壮的鹿腿赏给老五!” 众人也就是应和一下,大家的注意力并没注意到孟隐的身上,而是都在期盼着那条“鱼仙”。酒过三巡之后,高总管才对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个机灵的太监立马就跑了下去。大家见这样子,都不由的放下了手中的杯盏。 “鱼仙”被放在一块木板之上,两个小太监前后一边,艰难的抬了上来。见他们胳膊、脖颈之上的青筋就能知晓这鱼是有多重。端月也被这引去了目光,虽然听说是有一人长,可是这么一看真是一人有余。就光是那鱼头就有面前的桌子那么大,而那鱼目足有成年男子的拳头那么大。 大家无不感叹着鱼的硕大,端月盯着这早就已经死了的鱼,看的背后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那么大的鱼,少说也活了几十年快百年了吧,都是有灵性之物,吃了不好吧? 但是就她一人这么想,朝臣们都借此阿谀老皇帝。 “吾皇威震八方,连着鱼仙都甘拜下风啊,可见我大梁国力昌盛!” “大人说的是!皇上乃神龙之子,为真龙天子,这鱼仙真是不足挂齿!” 端月翻着白眼听着众人拍马屁。就这么一条大鱼,竟然还能扯到国立昌盛,未免也是太不着边际了。 老皇帝见着那大鱼,目光略有迟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吃。他对着众人说道。“此鱼乃是神圣之兆,朕愿与各位爱卿共享此物。” 但是立马就有大臣站起来,婉言拒绝。“皇上不可!此鱼吾等凡人怎能入口,唯有皇上才能独享。” 也不知是不是大家都各怀小心思,有人开头之后,大家就都纷纷表示凡人不敢吃着“圣物”,这不明摆着自己不想吃还逼着皇上吃嘛。 老皇帝自然看得出众人的意思,可是现在也是骑虎难下。若是不吃,传出去也是损了自己的脸面。他心一横便命身边的高总管,去将鱼肉呈上来。高总管应声立马就碎步走到鱼仙边上,接过太监递来的短刀,目光一凌,便手起刀落的插入鱼腹,瞬间猩红的血就滋了出来,撒了一地。 鸳鸳见着心慌,立马就转过头去不敢再看。端月这见过大场面的人,也觉得略有残忍,皱着眉头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那鱼不知是不是没有死透,还是真有灵性,尾巴还扑腾了一下。如此更是惊着各位大臣,他们又嘴里说着那些个“圣物”“灵气”的胡话来。 高总管麻利的割下鱼肚子上一块洁白如玉的肉,放置盘中,呈到御驾前。 老皇帝拿着银筷,只能夹起放入嘴中。他面部抽动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的点了点头。 “此鱼甚是鲜美。” 言罢,那只被割了一小块肉的大鱼就被原路抬回。端月很是心疼那鱼,担惊受怕的活了那么长时间,结果还是功亏一篑。然而被捕了也没做成好的菜肴,案板上的鱼肉,只能无奈了。 第二十八章:夜半幽会 鸳鸳不安的看了眼夜色,墨黑盖过了月的光彩,不见光亮。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显得局促。端月试探性的问了她一句。“怎么了?” “啊,没事!”鸳鸳立马摇头坐正,脸上的笑意似乎在掩饰自己的举止奇怪。 端月饮尽杯中的梅子酒,看似漫不经心的。“这宴席快结束了,真是没意思,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鸳鸳眼中一闪而过的欢欣,被端月敏锐的捕捉到,不禁挑起眉毛来。 “也好,喝了一些酒就困的不行了。”她抬起手来,轻扶着自己的下巴,宛若一副美人醉酒的模样,任由谁见着都觉眼前一媚态极妍。端月瞥了一眼她的酒杯,从一开始就是满满当当,从未往下降过,只怕是心里醉了。 她牵起端月的手来,就往帐篷那儿走去。渐渐走远,宴席之上的丝竹管乐慢慢的随之而去,取而代之的则是野外草木丛中传来的窸窣虫鸣还有树叶的婆娑。天上的星河直连到边际,紫色蓝色白色的光芒闪烁着,抬头乍一眼,还以为是七彩透亮的玉石被垂在空中。 “我送你进去吧。”端月不由分说的就换上鸳鸳的腰肢,将她搀入帐篷内。鸳鸳瞪大着眼睛,显得不知所措。她只能腼腆的柔声对端月道谢。 端月却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借着送鸳鸳的名义,却是为了有个理由走入帐中。她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转向那那盘时令果子,白天还在的那一张白纸,现在却悄无声息了,仿佛那盘子本就是那样。 “你也喝了不少吧,快回去早点歇息。”鸳鸳柔声催促,似有逐客令的味道。 端月随即对她浅笑一下。“你也早点睡,这都快亥时了!”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之举,突然之间提到“亥时”,鸳鸳表情十分平静,看不出有什么端倪。端月没有理由再待下去,只能作别。 可是虽然作别了,但她也没回自己的帐篷。此刻的端月是酒意全无,脑子是无比的清醒。她悄悄摸摸的溜达树林后的湖泊边,找了一簇矮树丛躲在了后面。内心里的好奇驱使着她走到这儿来,虽然心知这样不太好,可还是难敌自己。 林间的蚊虫在她耳边嗡嗡作响,痒的端月抓耳挠腮的。一道黑影踏着月光缓缓走来,踩在枯枝残叶之上,发出格外清脆的声音。端月立马就不再敢动了,双目紧紧的盯着那湖边人影。 借着月色,端月看清那人的面容。那是一个面容白皙干净,双眸温柔的男子,这不就是孟忞吗?端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以防大喊出来。 在她的记忆之中,孟忞与鸳鸳似乎并没有过多的来往,两人能够见面的情况无非就是端月带着鸳鸳和他们玩。如此说来,难道自己还是二人的媒人了?虽然自己成就了一段佳事,但是平心而论,端月并不觉得开心。两个人都瞒着自己,未免也冷漠了。 他站在湖边等着,似乎很是不安,一直在来回走着,眼眸时不时的看向通往这儿的小路,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孟忞表情一动。等了都不知道过了过久,也不见鸳鸳的身影。难道是她爽约了?可是孟忞却一副等不到不罢休的样子。 可这个时候,偏偏有别人走来。端月眼尖,见着自己斜前方走来一个身影,眼看着要往湖边走去。端月一咬牙,立马将他扯到自己躲着的那小矮树丛中。以防他惊呼,端月立马就捂住他的嘴,对他做出“嘘”的手势。 偏偏就这么巧,走过来的人原来是严星回。也不知道端月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竟然把他撂倒在地上了,泥土碎叶黏满了他的后背。 “呜呜呜呜!”严星回发出不满的呜咽声,端月连忙瞪他一眼,示意了一下湖边的孟忞,他这才老实了起来。幸亏孟忞的心思不在这儿,估计只以为是风声或是小动物。 端月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悄声对着严星回说道。“嘘!千万别出声!”见严星回不解的点了点头,她才放心的松开手来。她指了指那孟忞,才解释了起来。“我今天偷看到忞哥哥写给鸳鸳的书信,约她到湖边来,我看多半是有什么苗头。” “就为这点事情啊?”严星回冷哼一声。“快把我松开,我要去方便。” 然而端月却固若罔闻,她恶狠狠的瞪了严星回一眼,但是还不撒手。“你就老老实实的在这儿坐着,一动起来全是声音。” “那个是鸳鸳不?”严星回突然指着远处,端月立马转头一看,果真是个曼妙女子。鸳鸳为了幽会,竟然还精心打扮了一番,这茫茫月色之下,一双人,好不美好。 “七皇子邀鸳鸳出来,是为何事……”她娇羞的低着头,双手不安的绞着裙子,目光哪敢望向面前的二儿。 孟忞见着鸳鸳的那一瞬间,满面的愁容就消散了,宛若雨后的彩后那样的灿烂。他两步并作一步的走到鸳鸳的身前,即便端月隔了那么远,也能感受到二人之间弥漫的情愫。他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情感,满面春风的对着鸳鸳道了一句:“你来了。” “七皇子等久了吧,乍暖还寒,千万不要被冻着了。”她面容担心的抬起手来,为孟忞整了整领口,却被孟忞一把抓住手,看的端月脸上直发烫。 “你不觉得酸的很?”严星回皱起眉头来,并不想多看。 端月却看的津津有味的。“我就是不明白,这两人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当然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语气平淡。 另一边的两人还在腻歪着。鸳鸳鼓足了勇气才嗔怪的说出口来。“虽然我爹档掉了说媒的人,可是我还是觉得不放心。你何时才会来我家提亲?” 孟忞听着却面露难色,他摇了摇头。“皇族子弟,婚事从来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我虽然有意无意的向母妃开口,但是她还未松口。”说罢他自己叹了口气,语气也低落了不少。“你知道的,我母妃是苦着过来的,她盼望我能娶个家室显赫的女子,或是他国公主。我实在是……” “舒嫔娘娘是觉得我中书之女的身份还不足以配你吗?”鸳鸳的语气陡然冷了下来,她一把抽出孟忞握着的手,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是你口口声声的说会一辈子对我好,可是现在你却连个名分也不能给我?”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孟忞,带着哭腔的声音,就算是端月听了也觉的心疼。“孟忞,我于鸳鸳不是什么小肚心肠之人,我也懂这三教九条的,我不想你为难。若是你真心待我,是正是侧即便是妾,我也不放在心上。” “不!我不会这样亏待你的!”孟忞立马表决心意。他将鸳鸳一把揽入怀中,好一副情深意切的画面。 鸳鸳委婉的推了推孟忞。“天色不早了,我怕下人们发现,告诉小月。我还不知道怎么和她说。”她咬着自己的下唇,面露纠结。“我就怕小月知道了,她闹到宫里去,非要你给我个名分,那样你也不好收拾。” “嗯,”孟忞用下巴蹭了蹭鸳鸳的头发,十分享受这一刻。“先不要与她说吧。” “那我先走了。”鸳鸳抬起眼来,饱含不舍的看着孟忞。孟忞只是挽留的拥抱了她一下,将她身上淡淡的果香记在心中。目送佳人远去,心也随着她离去。 第二十九章:一世一双人 “人都走了,别看了。”严星回从地上站起身来,他盯着发愣的端月轻声说道。 但端月却如失了神一样的落寞,她的目光望着已经无人的湖面,看不懂她的想法。“什么叫做我知道了会去闹,难道我是这样的人?”她不悦的喃喃自语。 严星回点了点头。“他们二人所想也并无道理,以你的性格干得出这种事情。” “那我也是为了鸳鸳好!”端月气愤的跳了起来,立马大声反驳严星回。“我不能让鸳鸳做妾,我去找皇上去。”说着她就气冲冲的往帐篷走去,严星回眼疾手快,立马将她拉住,扯了回来。 他尽量的温和下来语气,与端月耐心的劝慰道。“你看看你,果然和七哥还有于姑娘所说的一样。你现在去找皇上,那就会陷他们于两难的境地,到最后你还吃力不讨好。” 端月一下子就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萎靡,她低着个头轻声低语。“我知道我这样不好,可是我也不能见着鸳鸳作贱自己。既然喜爱,就一定要明媒正娶。” “一定要明媒正娶吗?”严星回不解的问道。“当今圣上最爱之人也并非是皇后娘娘,更何况七哥是皇室子弟,皇族之人的婚姻无非就是过个场子而已。” “但是若连将喜爱的女子都无法明媒正娶,那还能算是最爱吗?”端月盯着他漆黑的眸子,一言一顿的说道,这一语噎得严星回没了下文。他第一次发现面前这个熟悉的少女,原来是如此的有想法。 他顿了顿,将话题转移开来。“原来你想过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自然了,我要找一个爱我的夫君,他的眼里只能有我不能有别人,我要和他携手到老,一梳齐眉老。”她露出了少女的憧憬,笑意不经意间就攀上了脸庞,一下子就沉浸到了自己编织的梦中。 严星回浅笑不说话。你是皇上亲封的世安郡主,无论是谁娶你,怕是都会将你捧在手心里。他将心里话沉入心底,自己不再理会在做梦的端月,而是独自转身离开了。 端月看着他潇洒离去,不由的发问。“你去哪儿啊?” “我说了,我要去方便。”他无奈的转过头来,面色铁青的,端月不敢挽留,连忙让他去了。 第二日一早,鸳鸳就被敲门声给惊醒了,她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目,连忙从床上下来。 “是何人?”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混沌感。 门外的端月仿佛没事人一样,愉悦的高声回答道。“鸳鸳,是我!”她身着这一身男子的装扮,背上还背着一管桃木制的箭和一玄色大弓。 鸳鸳见着她,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番,最后吃惊的张着嘴看着端月背的那把弓。“你这是……要去打猎?”她颤抖着指着,面露担心之色。 端月笑着无奈的耸了耸肩。“对啊,过一会就随着隐哥哥忞哥哥还有严星回去打猎。” 鸳鸳疑惑了一下,但还是问了出声。“小月你会吗?” “当然不会呀。”端月哭丧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昨天在皇上那儿夸下海口来了,今天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都怪昨日为了找借口,在皇上面前胡乱的说什么“骑术礼射不在话下”,结果今日一早,皇上身边的高总管就把这弓箭送了过来。 她颠了颠背后的重量,小脸宛若要哭出来似的,端月一把牵过鸳鸳的手。“怎么办啊,我可什么都不会呢!要不我现在就去和皇上说,我病了不能出去了怎么样?” “这……”鸳鸳四下打量了一番。“那么多的宫人都看到你健健康康的,如果传到皇上耳朵里,你可就是欺君之罪啊。” “欺君就欺君了!反正我有皇上给我的一个愿望!”四年前,皇上曾赏过沈家兄妹一人一个愿望,只不过这些年来,端月一直没有找到用的时机。 孟隐孟忞严星回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过来了,孟隐戏谑的嘲讽了一下端月。“就为了这事你就用了这万能符,太不值当了吧?” 端月不用转头也知道定是那铁三角三人了。孟隐那欠揍的语气,让端月心里很是恼火。她愤恨的转过头去,怒瞪着他,眼见着就要一场大战燃起。“我都没那马高,万一从上头掉了下来可怎么办?我哥就我一个亲人了,我可要惜命。” “那给你牵头矮马来,你就坐着在林子里慢悠悠的转圈好了,那猎物我打了就算做是你的好了。”严星回这次格外善解人意,他抱胸站着。他的注意确实很好,虽然端月觉得如此一有点损了自己的面子,但是现在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了。 “于小姐一同去吗?”严星回礼貌性的问了一下鸳鸳,她还未开口作答,孟忞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当然不去!”孟忞突然的开口,让众人的目光瞬间集聚到他的身上。他鲁莽之后,才觉自己的冲动十分不妥,慌忙的开口解释了起来。“于姑娘是于中书之女,不善骑射的。” 严星回与端月一交换目光,心如明镜一般透彻。端月瞥见鸳鸳耳根的浅浅粉红,心有不舍,还是帮他们开脱。“是啊,鸳鸳一个弱女子,还是别跟着我们去了。”她转过身来对鸳鸳叮嘱道。“你就在营地里待着好了,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嗯,那你也小心一些。”鸳鸳点点头,她又对着端月身后的三人同样温柔。“你们也多加小心。” “五皇子,七皇子,原来你们二人在此啊。”慕容垂从别处走来,他对着孟隐和孟忞拱手作礼,面容略有着急。此时的慕容垂无视边上的他人,一眼都没有看站在边上的端月。他凑到那二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只见二人的面色也一下子阴翳了下来。孟忞面色沉重,他对着端月严星回略有歉意的说道。“事出突然,我与五哥现有要事要办,星回你与小月一起去打猎吧。” “发生什么事情了?”端月见这情形,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是慕容垂与孟家二子却紧闭着嘴,怎么撬都撬不开。 “这事与你无关,你就让严三公子陪着你去林子里走走吧。”慕容垂鲜少露出如此不安的表情,他对着端月含糊的搪塞,便带着孟隐孟忞二人离去,走的方向似乎是去了皇上的营帐。 严星回挑了一下眉头。“现在人都散了,还去不。”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骑着马去走走也好。”于是端月二人告别了鸳鸳,骑上马往森林出走去。 第三十章:中毒 “慕容将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孟隐实在忍不住了,他皱起眉头来悄声问慕容垂。 慕容垂摇了摇头并不说话,而是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将二人带到皇上的营帐之中。 屏风将皇上的龙床与会客之处,隔了开来。二人绕过屏风,见着皇上昨日还能坐在位子上与众卿谈笑风生,可今日却躺在了床上不省人事。孟隐孟忞见罢,面色瞬间苍白。 孟忞还算是有理智,他立马侧目环视了一众营帐内站着的人,将高总管呼至面前。 “高总管,父皇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变这样了?” 高总管显然也是受到了惊吓,他颤颤巍巍的回复孟忞道。“回七皇子的话,皇上昨晚归来之后便就睡下了,按照往常,皇上睡的极浅,可今日日照三更了却也没起的动静。正好慕容将军来禀报一切事物,于是老奴便去呼皇上起身,但是无论老奴怎么叫,皇上都没了反应……” 孟忞仔细观察了躺在床上的皇上,双眼紧闭,乍一看就宛若熟睡一般,可是脸上却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 孟隐听罢,立马询问太医。“太医可号过脉了?究竟是什么原因?” 那太医也是面露难色,唯唯诺诺了许久。“回五皇子的话,皇上此为中毒而昏睡,虽还不致命,但微臣学艺不精,还未查清是什么毒……” “废物!”孟隐不由分说的便一脚揣向那太医,把他踹的老远,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响亮的“咚”声。 “五皇子莫要急躁,如今当务之急是皇上。若是太医也倒下了,那可真无人了。”高总管不亏是在皇上身边侍奉多年的人,他立马就婉言相劝,阻止了孟隐。孟忞心疼那太医,连忙将他扶起。 “那太医,现在可如何是好啊!”孟忞皱着的双眉一直未舒展开。 孟隐只觉的心里一股怒火,见着那无用的太医便来气。“七弟,你别问这废物了!真是浪费时间!” 那太医显然是被吓到了,他面如土色看了一眼孟隐含怒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害怕再被迁怒。“微臣……或许得知是从何物下的毒,能有一些线索……” 他如此一言,帐中另外四人便瞬间沉默了下来,陷入思考之中。慕容垂捋了一捋自己的胡子,猜测道。“莫非是昨日的吃食被人下了毒?” 话音一落,高总管就连连摆手说不。“将军这是万万不可能的。昨日的膳食皇上用的与群臣是一样的酒菜,就算就皇上那一份下了毒,那那银筷子也能验毒。所以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 “父皇最近可有用什么药?”孟忞沉吟了一下问道。 高总管面色一变,显然是有什么猫腻。他见四下不可隐瞒,只好走到皇上的身侧,从他枕下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红色木盒,递与了太医。“此为长生丹,是皇上偶然得的一张方药。已经服用了有些年头了,皇上的身体确实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好了,奴才以为,问题不出在这儿。” “以防万一,还是先让太医查一查吧。”慕容垂从中取出一枚丹药,浑圆发亮的还真有灵丹妙药的感觉。他将其递与太医,厉声吩咐道。“太医请好好的查一查。还有皇上中毒一事,切勿告诉他人,否则我怕太医这一条命还不够赔的!”他眉毛一竖,眼眸一瞪,便不怒自威,让那太医连连拱手,吓得就踉跄的逃出帐篷了。 孟隐却觉得还有其他的原因,如果真要论吃的话,只有一样东西是单单只有父皇一人吃的。“难不成,是那鱼仙?”他语气坚定,仿佛就认准了是此。“昨日那鱼肉,只有父皇一人啖之,我想问题极有可能出在这儿!” 他一言立马提醒了各位,慕容垂眼眸一亮。“对啊!此鱼出现的也是极为诡异,轻而易举的就被下人捕着了,就像是谁有意而为之一般。来人!”立马从帐外应声走入了一名太监,悉听慕容垂吩咐。 “昨日皇上用过的那鱼仙,现在抛之何处?” “回将军的话,奴才们觉那鱼有灵性,便将其埋到平原处。” 慕容垂立马派人还有其余太医跟随着太监,前去平原,将鱼仙给挖出来,以验其肉。可是高总管还是皱着一张脸,不抒怀。 “这……奴才刚刚说过了,皇上所用的皆是银筷,若是鱼肉有毒,那自然看的出来。奴才私以为,原因并非在此。” “那高总管有何高见呢!”孟隐听着高总管一会儿说着不是一会儿又说那不是的,心里很是窝火,现在又觉得自己想的不对,瞬间紧绷的大脑就暴躁了起来。他愤愤的一挥衣袖,冷哼一声。“我敬高总管侍奉我父皇多年,一直任劳任怨,从未出什么问题。可如今是你高总管的疏忽,才使我父皇躺在床上!如此之责,高总管你怎么能够担待得起!” 高总管面色一青,这一已过知命之年的老人立马就跪倒在了地上,无论是何人见着都觉得凄切。他的头紧贴着地面,似乎都要埋入地下了。孱弱的身子,一个劲的抖动,颤的宛若筛子一般。嘴里还一直念叨着“请五皇子饶命!” “五皇子罢了吧,微臣觉得高总管一片忠心,难免会疏忽。”慕容垂替他开脱,但换的孟隐的一个白眼。 他是下定主意要借此树立威风了。 “高总管与父皇朝夕相处,也很有可能是下毒之人。来人啊!将高总管先扣押了!”话音落下,门外站着的两个侍卫走了进来,见着是高总管,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孟隐眉头一皱,拔高声响又吩咐道。“高总管可是我梁国的老臣,你们可要手下温柔一些,给我架着出去!” 侍卫是有命在身,不敢违抗,只好对着高总管道一句“得罪了”,然后一人架着一边,将他带出帐篷了。 孟忞这时才开口。“五哥,这……未免做的太过了?” “过?哪里过了?依我看父皇身边之人,都有嫌疑。”他语气暧昧的,让慕容垂不由的侧目,难不成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想将矛头转向自己?不过他是不是这样想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刚刚那下去的太医很快就回来了。 他将那碾碎的丹药呈到三人面前,说道。“微臣刚查了一下,此丹药有强生健体之效,并无可疑之处。” “那么问题就多半是出在鱼的身上了。”孟忞也认定了问题出在鱼上,但是那一边的太医回来禀告,却也告知一切都没有问题。现在就如同走入死胡同一般,无解了。 “这怎么会……”孟隐独自喃喃自语起来,所有的路都被封死了。 这时一个宫女走了进来,对着三人款款的行礼,问道。“不知皇上的早膳可否需要呈上来?” “嗯,先呈上来吧。”慕容垂随意敷衍了一句。就见两个端着盘子的宫女走了进来,将盘上所放的菜肴都放至会客处的桌上。慕容垂的目光不经意的投向了那碗粥中放着的勺子,他脑内灵光一闪,对着宫女问道。 “皇上所用的餐具都由何人收着?” “回将军的话,都由专门的宫人所看管。”宫女虽被问的一脸疑惑,但还是低头应答。 孟忞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对着慕容垂低声说道。“难道将军怀疑问题出在餐具之上?” 他点了点头,便让人将那看守餐具之人与餐具一起带来。 那看管餐具之人是一个年过中年的太监,他手中捧着木盘,上门盛着的是银光闪闪的餐具。 “奴才参见五皇子、七皇子、慕容将军。” 慕容垂上下打量了一番,从面相上来说不似狡诈之人。“皇上的餐具便就是由你所看管的?” “是,奴才看守餐具已有十多年了,从未出过差错!”他面上浮出了自然的自信,见不出有其他的端倪。 慕容垂对着边上候着的太医使了个眼色,他们便立即凑了过来,将餐具一个一个的审查了起来,这架势把那太监吓得不敢动弹。 一个太医手拿着那银筷,不知是不是迫于慕容垂的压力,手上出了冷汗,光滑的银筷就在指尖一滑,摔到了地上。本是一件无足挂齿之事,可是偏偏奇怪的是那筷子本是银所制成,落地按理来说应该发出清脆的声响,可是这筷子声音却略有沉闷。 三人眼神一交错,露出了了然的笑意。孟隐离的最近,他捡起银筷递与那太监问道。“你看看这筷子,可是不是银筷?” 那太监此刻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心里隐隐觉得出大事了。他颤抖着双手,结果孟隐递来的筷子。当银筷碰触到手之时,他的面色就立马变了,随即就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回……回五皇子的话……这银筷……分量不足……怕是怕是……”他话磕磕绊绊的,被吓的早就说不清楚了,不过即便是这样,大家也算是明白问题就在这银筷之上了。 慕容垂从他那儿拿过银筷,双手一头一尾的握着。他手臂一发力,这银筷就断成两节,原本中间也应该是实心的银,但是掰开却发现筷子中间是发黑的不知名的东西。他又掰断了其他的餐具,里面皆是有暗黑色的东西。 太医接过筷子,仔细一看瞬间大惊失色。 “此为……此为水银石!”太医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嗓音都发颤了。“水银石与银相像,一般难以分辨,唯一能分辨的方法便就是看重量。虽然短期接触水银石不会有大碍,但是一旦长期使用,会对人的神经造成剧烈的伤害,先是记不清事情,再是头痛眼晕,慢慢的将会嗜睡不起。而且这中间有填满了碾碎的曼陀罗种子,更是加剧了毒性的挥发。按照皇上的病情,估计这筷子已经用的有些时日了。” “太医说的没错,我是听过父皇说过记不清事情了。”孟忞点了点头认同。 孟隐被这么一提也是记起来了。“去年秋的时候,父皇总是头疼,所有的太医只觉的是被风吹的,如今看来也很是蹊跷啊!”他心里一寒,没想到这毒原来那么早之前就已经下好了,竟然多年都没被人发现。 “饶命啊!饶命!”那太监听罢之后,立马就高声求着饶命。 慕容垂踱步至他面前,面无表情。“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仔细回想一下,可有人动过这些餐具?” 那太监眼眸左右摇摆,鼻尖上的汗珠一颗一颗的往下落。“奴才真的不知道!虽然我看管餐具,可是并不只经过奴才的手,皇上一去后宫娘娘那儿用膳,这些餐具都要送过去,经过可多人了!” 见他毫无用处,慕容垂面色一凌,已看管不当的罪责,让人把他拖下去了,估计宫里也就再也见不着这么个人了。 知道了是水银石之后,一众太医才有了头绪,不一会儿就把方子写出来了。虽然事情已经解决,但是慕容垂还是不安心,毕竟还没有抓到真正的犯人。那太监说的也并不无道理,看来下毒之人,就在皇上的后宫之中。 第三十一章:情窦初开 原本四人,现在只剩下端月与严星回二人了。他们骑在马上,身后还跟着不少的随从,慢悠悠的往森林走去。 “隐哥哥和忞哥哥这是做什么去了,临阵了才走,好没意思!”端月还在纠结那二人的突然离去,撅着嘴很是不开心。 严星回也觉的事发突然,记得那二人听见慕容垂传话之事,面露惊色,显然是有大事,他心里也很是好奇,可是并不方便询问,只能宽慰端月。“毕竟皇室子弟,事务繁多,我们也不该多问的。” “围猎就要人多些才有意思,现在就我们两人真没劲!” “既然觉的没意思,要不现在就回去吧。”说着严星回就一勒缰绳,让马绕了圈转身,做出要回去的样子。 端月连忙收声,露出乖巧的模样。“我是说笑的!既然都出来了,那就随意走走再回去吧。”见她那希冀的小眼神,严星回嘴边露出一丝笑意,就可怜他座下的马匹,白白绕了一个圈。 马匹越近森林,便就越觉得心旷神怡。林中虫鸣渐起,微风徐来,好不惬意。端月仰着脸,享受着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久居长安城之中,鲜少能再遇这种自然的景象了。 “郡主,公子,那儿有一头白鹿!”正在享受之时,身后的一个随从眼尖,高声呼了起来。端月立马四下搜寻,果不其然在右前侧的一片密林之中,一头白亮肥美的白鹿正在悠闲的觅食。 那白鹿虽然离的甚远,可是也并没有掩去美丽。白鹿一身白色皮毛,在阳光之下显得闪闪发亮的,宛若神物。而头上那一对硕大的鹿角也是白色的,略有透明的感觉,十分的美丽。古有“仙人骑白鹿”之言,将白鹿看做是祥瑞之兆。 端月见着那白鹿,心里一阵欢喜,也不顾身边众人,自己一夹马腹便就抛下严星回,自己向那白鹿奔去。严星回见状,眉头一皱,心里暗自责怪端月鲁莽也立马一甩缰绳追去。 “哎呀!你别过来!”端月听见身后的马蹄声,一脸不悦的转头制止。她指了指那头白鹿,压低了声音。“你可别把它吓怕了!” “那我不过来谁帮你打下那头白鹿?”严星回威风的坐在马背之上,他疑惑的看着端月,猜不透她的心。 端月用手嫌弃的对着严星回一挥,示意让他退远一点。“你想什么呢,这可是祥瑞之兆,怎么能够打下,我就是想近距离的看看而已。”说着又低声呵斥了一下。“快走快走,别惊着它!” 短叹一声,严星回只能遵命往后退去了。眼见着端月就往密林深处跑去,他还是不放心的下马来,跟了上去。 那白鹿定是有灵性之物,咫尺遥远都能感受到危机。它转了一下自己闪亮的鹿眸,似乎感受到了有人靠近,立马就往更深处跑去。林中地形复杂,随着越来越深入,路也是越来越难走。端月一气之下就从马背上跃了下来,她愤愤的把背上沉重的弓箭随意的丢到地上,踏着枯枝往里跑去。 那白鹿突然停住脚步,扭过脖子来来望向端月,宛若是在前头等端月一般。那白鹿眼看着端月过来,但是却不为所动。端月看着心喜,不由的加快步伐就往前跑去,谁知一脚踩空落入了一个山洞之中,她无力的扑棱了一下最后还是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不过不幸之万幸,那洞之中年岁已长,堆积了不少干草枯枝的,落在上头虽然依旧疼痛,但也就是伤到了表面,没伤着骨头。 端月成一个大字型躺在扎人的枯草之上,只觉得浑身宛若散架了一般,大约有十多秒的时间,她眼前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四肢也毫无只觉。此时她的内心一直在碎碎念:完了完了,我这么年纪轻轻就要去见阎王了。 等到适应了洞穴里的光线之后,双眼才渐渐看得清。这洞穴是天然塌方形成的,空间很是狭窄,端月躺在地上之后就没有其他的空间了。等到缓了一会儿之后,端月才感受到了自己的四肢,她咬紧牙关忍着浑身的酸痛,缓缓的坐起身来,抬着头呆呆的看着头顶那个洞,距地面约有两丈。 严星回一路跟随着端月,可是奈何双脚走不过那四脚的马匹,不过一会儿就被甩的没影了。他只能跟着地上踩出的脚印,一步一步的搜寻着。不过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就看到了被端月弃下的马匹和弓箭。 但是欢喜只是一瞬间的,接着而来的就是新的问题。之前严星回是跟着马蹄走来的,可是现在端月弃马而走,痕迹到此便就消散了。 听下人说,这林子深处不乏虎豹豺狼之类的凶禽,严星回听着四周传来的不知种类的野兽叫声,心里一紧,生怕端月有所不测。 不由的他猜测,严星回立马就对着四周大声呼喊了起来。“端月!端月你在哪儿啊!”山中传来阵阵回音,但却没有端月的回响。 其实端月在洞中听到了严星回的呼声,她立马冲着那洞口也大声的喊着。“我在这儿!”声音喊的再大,飘到地面也不过化成了一声呜咽。 不见声响,严星回是越来越着急。眼看着天色就要变黑了,在林子里多待一秒就更多一分危险。他也不顾着什么,就在林子里盲目的跑着。见前面的树丛之中,似乎有身影隐约,他立马跑了过去,却发现是一个老人。那老人满头白发,身着粗布麻衣,颇有古风。 深山老林里突然出现一个老人,是十分奇怪的事情。严星回警戒的往后退了一小步,手也慢慢的摸上了腰间的佩剑。他沉声对着那老人问道。“先生,是何人,怎么会在这林子里?” 那老人立马弯腰拱手,极其谦卑。“公子这样客气,真是折煞了老奴。老奴负责看守这林子多年,今日见那百年难得一遇的白鹿,于是便跟随着过来。” 严星回听见白鹿,眼眸一闪。“先生是说见着那白鹿了,那可曾见到一个女子,她也是追着白鹿而来的?” “见过了,那小姐往此处去了。”老人手一指,指着斜前方,那儿的草垛明显的有被人踩踏的痕迹,显然是有人迹的样子。来不及耽误,他连忙谢过老人便向那草垛跑去。 跑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却也不见端月的身影。严星回不仅怀疑起来,那老人是不是在逗弄自己。心里这么一想,他没注意脚下,一脚踩空落入了一个洞穴之中。 “额?是严星回吗?”他耳边传来了一声略有疑惑的声音。严星回慌忙睁开眼来,但是因为还未适应黑暗,现在眼前什么都看不见。那熟悉的声音又问了一遍。“严星回?” 这熟悉的声音,分明就是端月。严星回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嗯。你还好吗?” “我到没什么事情,不过你……怎么样了?”端月站在角落里看了一眼坐倒在地上的严星回,有一点点的小内疚。因为她刚刚为了找出路,把堆在地上的枯草垒到了一边,满心期待的以为自己踏在上面可以够到洞口。见着严星回现在是直接落到了坚硬的地上,她咽了口吐沫。 严星回是背向下落地的,现在背上是火辣辣的疼。但是他强咬紧牙关,迅速的摇了摇头。若不是洞中光线昏暗,端月一定会发现他脸上的红霞。自己明明是来找端月的,结果也落入了这个洞穴之中。他抬起头来看着那洞口,自己就算再有本事也难以够到。与其耗费体力,还不如就这样坐着想办法。 看着他如此平静的样子,端月小心翼翼的坐到了他边上。狭小的空间之中,二人坐在一起显得很是拥挤。 “我们不想想办法怎么出去吗?” 严星回瞥了她一眼。“想办法也出不去啊。”他指了指那洞口。“那么高,又无任何可攀爬的东西,我们又不长翅膀,怎么上的去。” 端月面露愁容,她抬着头看着洞口那一点点的天空,慢慢的变暗的,心里很是着急。“那我们两个要在这儿呆多久啊?会不会……”她面露惊恐凑到了严星回的面前。“会不会永远没人发现我们?” “不会的,等到晚上发现我们两个还没回去,下人们就会来找人了。”他用看笨蛋的眼神看了一眼端月。“别总想那些有的没的。” “哦!”她尴尬的收声,靠在了墙壁上不再多想了。 两人就隔了几寸的距离,可是却无一人开口出声。端月实在忍受不了洞中的寂静,她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开口说道。“我们都认识四年了吧,时间过得真快。” “嗯,那么长时间了。”严星回仰起头来闭目养神。现在也无事,他就随着端月的话回忆了起来。“那个时候你才一点点大。” “什么一点点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都已经十一岁了,你也比我大不到哪里去。”端月好胜的争辩了起来。 严星回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面,端月被人打的按在地上起不来,一点都没有现在的威风,他忍不住笑出声来。端月听着他的笑,一下子就知道准没好事,她愤愤的站起身来看着严星回。 “有什么好笑的!见你这样子,就知道想什么不好的东西去了!” “我没有。”他无奈的扬起一丝笑容。“我就是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被那几家小姐摁在地上打,一点面子都没有。” 被提到自己的往事,端月不由的一臊,立马跺脚反驳了起来。“不是!那个时候她们都比我年纪大,还以多欺少,我自然是打不过!” 严星回正要说些什么,他的闪亮的双眸一动,面色一凌,伸出手来一把将站着的端月扯了过来。端月没料到这一茬,重心不稳的就摔入了严星回的怀中,感觉到了一片温柔。就在严星回拉她的同时,端月原来站着的上方落下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也许是洞壁松动了,那石头就落了下来。 若是严星回没有及时出手,那么这块落石就要砸到端月的头顶了。 她倒入严星回的怀中,听着他咚咚咚平稳的心跳声,自己却乱了心跳。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严星回有动静,她只好打破这安静。 “怎……怎么了……”不知为何,平日里充满生机的声此刻却变的娇滴滴的,透出女儿的婉约。 严星回并不松手,反而另一只手搭上了端月的肩,现在就真的是把她搂入自己怀中了。 “没事。”他温柔的拍了拍端月的肩膀。“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吧,过一会儿侍卫就过来了。” 他说的倒是容易,端月闭上眼却只觉得燥热。这个洞穴里什么时候变的那么热了? 她悄悄的半睁开自己的眼眸来,见着严星回很是淡然的闭着眼睛。 四年过去了,严星回早就褪去了自己的稚嫩。虽然轮廓还有一丝少年的模样,但是他的眼神总是有着不符合年龄的老成。端月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从来没觉得他是这样的顺眼。 四年里,端月虽然结识了更多的人,可是她还是最乐意与鸳鸳和严星回一起玩。这二人是她在长安最先遇见的人,时光匆匆,可是从未改变他们在端月心中的重量。 端月的心突然漏了一拍,她惊慌的抚着自己胸前那心脏的位置,跳动的快要从心里跳出来了。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情窦初开的感觉。 第三十二章:归京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山洞的?”端月坐在马背之上,显得很是局促。她不敢去看自己左边同样坐在马上的严星回,只能与侍卫随意的搭话化解尴尬。 “回郡主的话,那洞穴存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以前也有人落入洞中,原本打算是在围猎后堵上的,但是还是……”侍卫瞧见端月面色一黑,立马就转开话题。“属下抱着‘万一’的想法,带人搜查洞穴,没想到郡主和严三公子在这儿。” 端月那时已经等得昏昏欲睡了,她趴在严星回的胸膛之上,只感觉头顶被人温柔的拍了拍,睡眼惺忪的睁开眼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地上,身旁多了许多的侍卫。不嫌事多的侍卫,一脸暧昧的笑着,对着端月悄声说道。“严三公子好臂力,一手抱着郡主,一手拉着绳子上来的。” 一想到那场面,端月就只觉的脸上发烫,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去,不敢看向严星回。 而罪魁祸首严星回却是怡然自得,他面容轻松还挂着浅浅的笑意,实在是看不透他的想法。见他身子微微往前一倾,对着侍卫问道。 “这林子里可有守林人?” 那侍卫听了不禁笑了一下。“严三公子想多了,这山林地处皇家围猎场,一般人难以进入,再说林中多猛兽,根本无需守林人。” 听着他的回答,严星回眼眸一沉,眼前闪过了那为老人的身影。如今细细回忆了起来,那老人白发白髯,衣着古朴的,颇有仙风道骨。记得端月所说“仙人骑白鹿”,这儿老人的身份,可真是让人难测啊。 鸳鸳早就在营地了等着了,见着二人归来,立马跑上前去上下打量端月,恨不得把她看个透彻。她见端月身上无伤,这才面露担忧之色嗔怪道。“你说说你,非要去打猎,这太阳都落了还不回,真是急死我了!” 身旁的侍卫对着鸳鸳低头禀报道。“郡主与严三公子共落入山间洞穴之中受困,不过好在有惊无险,并未受伤。” 端月没皮没脸的对着鸳鸳嬉笑了起来,她牵着端月的手娇声安慰道。“我的好鸳鸳,我没事呢,你看这不胳膊肘啊腿的都在呢!”说着,她原地转了一个圈,逗得鸳鸳破涕为笑。 她目光触及严星回,就客套了几句。“严三公子也是辛苦了,想来一日肚中无物也饿了,我已经命下人将饭菜都准备好送到帐里去了,严三公子可以休息了。”鸳鸳对着严星回微微欠身,礼貌的行了个礼。 严星回点点头不再多言,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端月几次,这才踱步离去。 见着只剩下好姐妹二人,鸳鸳也终于松懈下自己的架子,皱着眉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都快把我吓死了!” “好了好了,别再说这个了!”端月将鸳鸳往营帐那儿推去。“我都快饿死了!快快回帐篷里吃东西吧!”鸳鸳也别无办法,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牵着端月往那营帐走去。 可是走了两三步,端月就被营帐前的空地所吸引住了目光。那一片石子地上不知道何时放着了一个木制的牢笼,早上还没见着呢。不顾鸳鸳的劝阻,她好奇心重重的就奔到牢前,还以为是关着什么奇珍异兽的,可是探出脑袋一看,原来里面关押的竟是高总管。 不过就一日没见,高总管已经是一副落魄的样子,看的端月不由的一惊。 “呀!是谁胆敢把高总管关在这儿的!”她愤怒的冲着四周的侍卫高声问责。 鸳鸳只是拉了拉她的衣袖,悄声解释道。“是五皇子将高总管关着的,说是服侍皇上不尽心。” 端月闻声就突然的怒了。“隐哥哥是脑袋被门夹了吗?高总管侍奉皇上那么多年,忠心不二,怎么能够被关在这儿侮辱呢!”说罢就对着在牢中的高总管柔声说道。“高总管莫急,我去与那孟隐说说,放你出来。” “郡主的好意,老奴心领了。不过还是不要为了老奴和五皇子伤了和气吧。”高总管摇了摇头,拒绝了端月的好意。 端月睁着双眼,不明白为何高总管要这样说。鸳鸳也站在高总管那一边,劝阻端月。 “既然高总管都这么说了,小月你还是算了。我们既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五皇子为何这样做,如此冒失的去求情,只怕适得其反。” 高总管在牢中叹了口气。“说是要说原由,老奴确有失责之处,所以二位不用再为老奴费尽心思了。” 端月咬了咬牙,只好就此作罢,不过还是放心不下高总管,便命人送了些吃食还有要了条毯子给高总管。 “这木牢不比营帐,待着定是不舒服。端月不知该如何帮助高总管,只能尽一点绵薄之力了。” 高总管收过端月所给的东西,已是老泪纵横。没想到自己落魄如此,世安郡主还挂念着自己。他抹了一把涕泪,万分感激的谢过端月。“老奴多谢郡主和于小姐的关怀。这夜已深,两位赶紧回营帐吧!” 回京的时间突然被提前了。端月还赖在床上没起,下头的宫人们就来禀报说即刻准备归京了,吓得端月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怔怔的望着那宫人,面露疑色。“归京?可是才来了三日,怎么就突然要走了?” 那宫人也是面露难色,只能勉强搪塞。“这……奴婢也不知,这是慕容将军传的皇上口谕,只是让我们快些整理。” “好了我知道,先下去吧。”端月扶额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对那宫人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端月从床上下来,利索的穿完衣衫就走出门外。果然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宫人侍卫都拿着东西慌忙的跑来跑去,一溜串的马车都已经备好在外面,就等一声令下就能开往长安了。 她下意识了瞥了一眼昨夜石子地上的木牢,现在已经不见踪影了。问了宫人才知道,今天一早高总管就被放了,这让端月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孟隐和孟忞二人在皇上的营帐外与慕容垂说些什么,端月见着孟隐就心里一股无名之火,她气冲冲的就往那儿走去。 “叔父,忞哥哥。”端月对另外的二人笑脸相迎,拱手作礼。“怎么突然就要归京了,我可还没玩尽兴呢!” 慕容垂不留声色的四下打量了一番,见无人注意到这儿,他便凑过身来,在端月耳边轻声说道。“皇上旧疾复发,虽无大碍,但是也不适合在围猎场了,故所以提前归京。” “皇上旧疾复发了?”端月一惊。难怪高总管被罚了,估计也是和这脱不开关系。 想到高总管昨日那落魄样子,她转过头来就对着孟隐冷嘲讥讽道。“哦,我就说昨日高总管怎么被关在木牢里,那样欺辱。我们隐哥哥孟隐,大梁国的五皇子,有孝心啊!见父皇身体不适,怕是要屠城已祈上天福泽!”说罢,恶狠狠的瞪了孟隐一眼,自己大摇大摆的离去了。 她那不含好意的话,让三人面色一僵。 “小月这说的什么意思?”孟忞装傻,打个哈哈就想混过去。 孟隐只是无奈的笑笑。“怪我昨天迁怒与高总管呢!” 第三十三章:花朝节 浩荡的车队用了大半日的时间就到了长安,端月被宫人搀扶着,走下马车,可是说什么都不愿意回宁侯府。她扭扭捏捏的走到慕容垂身边,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叔父……小月有一事要请求叔父……”慕容垂听她语调变得如此温柔乖巧,知道她定是没好事。果然端月犹豫了一小会儿就张口继续说道。“我哥去军营了,不知道我偷偷去了围猎场。叔父可千万不要告诉我哥哥,不然的话我定被他骂死了!” 慕容垂目光一斜,面容严肃了起来,他瞪着端月不怒自威。“你私自来围猎场本就是错!还想让我帮你隐瞒!”说罢冷哼一声。 端月见慕容垂态度很是强硬的样子,眼眶一红,二话不说就嚎啕大哭起来,充分发挥了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领。周围的人听见端月的哭闹,都不自觉的朝这儿看来,这让慕容垂更加窘迫了。 他只能败下阵来,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好了好了!我答应了便是。别哭了,让别人看着多丢人啊。”慕容垂话音一落,端月就立马收住了自己的哭容,随即便换上了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 她伸出小拇指来在慕容垂面前。“叔父可说话算数啊。”慕容垂既然言出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食言,只能伸出手来与端月拉勾做约定了。 端月这一拿到这“免死金牌”,愉悦的就挥别了一众小伙伴,自己往宁侯府走去。 宁侯府是到长安第二年的时候才彻底修葺完成了。宁侯府是在沈府的旧址之上建起的,沈长风离京多年,可这老沈府却一直没被人动过。大致格局还是与旧址一样,没有大概,新改的就是房间里的格局。端月的院子虽然比在慕容府是小了一倍有余,但是格局还是与慕容府大相径庭。 她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宁侯府的大门前,那一众侍卫见了立马就低头行礼,乖乖的将大门打开。迎面走来一位中年男子,他见着端月归来,连忙弯腰碎步走来,对着端月鞠了一躬。 “郡主可算是回来了,这让老奴担心的很啊!”他见着端月面露喜悦之色,估计怕是见端月赶在雩风之前回来,舒了一口气。 “通叔,我哥还没回吗?”她不顾那人,自顾自的往前走去,而通叔便就小碎步的跟随在后。 “侯爷发来的书信说要明后天才能回来,老奴还以为郡主赶不回来了呢!” 端月若无其事的笑笑。“本来是回不来了,不过突然发生了变故。府里最近还好吗?” “回郡主的话,府里一切安好,无需多虑。”端月点点头不再多言,自己熟门熟路的往自己院子走去。通叔便就自觉的停住了脚步,目送她离去。 还未走到自己院子门口,就见一女子从屋内跑了出来,就冲着端月飞扑过来。端月心里一慌,连忙一闪,那女子就摔到地上,一脸怨念的看着端月。 “郡主!”翠果揉了揉自己摔疼的膝盖,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她看着端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郡主真是担心死我了!” “你不是担心我,你是怕我哥回来发现我不在,迁怪于你吧。”端月半戏谑的调笑翠果,她也毫不遮掩的点点头,认同端月的话。 “那是当然,侯爷明后天就回来了,奴婢想如果你还不回来,那我也离家出走,免得被责怪。” 端月听罢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你在宁侯府里吃好的住好的,怎么情愿出去呢?”她对着翠果挑了挑眉,露出俏皮的模样。离开自己的房间几日,突然觉得很是想念,她便慢步往屋子走去。“这三日在围猎场天天吃荤腥,都快把我恶心吐了。翠果你快给我弄些清爽解腻的饭菜来,饿死我了。” 翠果见着她心情大好,也就连忙下去准备晚膳了。等到端月用过餐了,天都渐渐黑了下来,刚刚那顿饭就变成了晚膳。 端月坐在屋中酒足饭饱又坐了一日的马车,有些昏昏欲睡,但是墙外总是传来嬉闹与欢笑声,俨然一副人声鼎沸的热闹场面。端月皱了皱眉头,把翠果喊来问话。 “怎么外面那么吵,一直没个停下来的。” 翠果也竖起耳朵来认真的听着,不过一会儿她就笑了出声来。“花朝节到了,所以街上的人就多了起来。”她有一些期盼的问着端月。“郡主要不要出去玩一玩?”端月瞧着她那表情,明显就是自个儿想出去玩,却非要拉上端月有个名号。 端月本不喜这长安城的花朝节的,每年的花朝节夜晚,全场的少男少女就都走出家门,虽然是去赏花赏月,可是醉温之意不在酒,每个人都是借此来遇见自己的有情人。端月觉得这太草率了,所以每年这个时日都安安稳稳的在家中待着,不愿随大流。 可是今日翠果都这样说了,端月心里突然也有了那出门的愿望。不过她还是要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来,免得让翠果觉得太容易就达成目的了。 “我不喜欢花朝节,你也是知道的,你倒是看看我这些年来,哪一次出去过了?” 翠果静下心来仔细一想,确实端月说的没错,可是还不放弃的又劝说道。“我的好郡主啊,咱们赶紧趁着侯爷还没回来,好好的玩一下吧。不然等着侯爷回来,又要被锁在这儿出不去了!” “嘶,你说的也有道理……”端月低头,佯装出一副思考的样子。“那就按你说的,准备准备,换身衣裳出去吧!”翠果见着端月松口,立马开心的宛若孩子一般。她对着端月点点头,立马就跑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换了一身私服回来了。 浅绿色的罩衫配着鹅黄色的下裙,看着极其的俏丽。虽然来不及再重梳发髻,但是翠果机灵的插上了几朵新鲜的花,一下子就不一般了。端月不由自主的细细打量了一番翠果,没想到她认真打扮还是颇有几分姿色的。 走到街上就感觉到了节日的气氛。道路两边的小贩都卖力的吆喝起来,卖的东西也从吃的到用的形形色色。街上挤得水泄不通,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此刻也不避讳着什么男女有别,都红着脸庞嬉笑着。端月站在人群之中,她侧着头见着身边不少的姑娘手上都拿着一枝盛开的桃花,宛若什么潮流一般。 “哎呀!这……”听着翠果的声音,端月应声看去。原来是一个陌生男子,他红着脸很是无措的样子,将一枝桃花枝塞给翠果自己就落荒而逃了。 翠果拿着那桃花枝,是怎么拿都觉不对,自己的脸庞也发烫了起来。 端月不禁面露疑惑。“这桃花枝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大家手上都有呢?” “郡主这就不知道了,这是咱们长安花朝节的习俗,男女遇到心仪之人就可以送桃花来表达自己的情愫。” “哦——”端月拖长了语调,很是暧昧的看向翠果怀中那一枝桃花。“没想到我的翠果也是那么抢手啊!” “哎呀!郡主说什么呢!那男子无非就是看我手头空空可怜罢了。”她越是解释面庞就越是泛红。端月早是了然于心,对着她只是勾起嘴角一笑。心里嘀嘀咕咕的:我这手上空空,怎么就没个人送我呢? 翠果感受着端月不怀好意的眼神,只好立马扯开话题去。“郡主……要么咱们早些去桃花河边吧,要是去晚了怕是要没位子了。”她惊慌不安的连忙扯着端月离开。端月噗嗤一笑,任由着她拉着自己走了。 桃花河边也已经是人山人海了,漫山遍野的粉色与此刻有情男女相互辉映,这儿弥漫着一股浪漫的气氛。 端月绕开人群,走到一块人比较少的地方。她慢慢的走在河岸边上,看着人们放天灯,放河灯的一下子就玩心大起。“翠果咱们也买两个河灯怎么样?”翠果点了点头,立马往集市上跑去。 “哎呀!有人落水了!”突然之间人群躁动了起来,端月连忙往河边张望,果然不远处的桥下泛起猛烈的波纹,若隐若现的像是一个女子。她在水中使劲的扑腾,可周围的人没一个敢下去救她。 端月看的心里着急,立马左右环顾了一下,从地上捡起一枝较粗的树枝,就往那落水女子的地方跑去。正准备用树枝去够那女子之时,就见一高大的人影从桥上果断的跳入河中,发出一声猛烈的“噗通”声,惊得四周围观群众都发出一声“哎呀”的感叹。 端月看着出了神,手中紧握的树枝也不由的滑落了下来。只不过眨眼的功夫,那男子就抱着落水的女子上岸了,女子似乎是吓的不行,此刻僵直着身子是一动不动的。围观群众见着男子见义勇为,人群之中立马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小姐!你怎么了!”从人群之中窜出了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她见着那落水的女子立马惊得不知所措。 男子很是平静。“你家小姐落水了,赶紧的去医馆。” 端月突觉着这嗓音有一些耳熟,不由自主的就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在花灯的照应之下看清楚了。那男子不是什么陌生人,原来就是雩风啊! 雩风此时的注意力都在怀中这晕厥过去的女子身上,分毫没注意到离自己不过一丈远的端月,他跟随着那丫鬟就消失在路上了。 端月连忙就往反方向逃离。若是让哥哥看见自己在外头闲逛,怕是自己再也出不了门了。不过静下心来一想,雩风不是要明后日才回来吗? 第三十四章:桃花河畔 落魄的沿着桃花河畔跑着,最后端月实在跑不动了,双手撑着大腿气喘吁吁停了下来。她怯怯的转头向身后探望小心的寻觅了一圈,见雩风并未追来,这才舒了一口气。但当放下心来之时,却发现自己不知身处何处。 一侧是落英缤纷的粉色桃花,郁郁葱葱开满枝头,坠的树枝都往下一顿。春日的微风吹来,抚的满枝花瓣翩翩落下,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映浅红。另一侧是桃花河,水上桃花红欲然。人们纷纷的将点燃的花灯放到水面上,夜晚月光的映照之下,只见水面灯影重重,一副浪漫美景。 端月却无暇欣赏这一片如画景色,她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环视四周,皆是成双成对的少男少女,唯有自己一人落寞了。又不知翠果跑去何处了,她只能无助的等待。 突然垂着的手臂被人有力的握住,就往一个方向拉去。端月心里一惊,难不成有人胆敢当众劫人?她眉毛一皱,心里迅速的盘算了起来。只见端月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面色狰狞的就往他手臂之上咬去,这力道怕是连木板都能咬透了吧。 男子一吃痛,不由自主的就松开了手。端月还不肯松口,她顺着手臂看去,没想到竟然是严星回。他满脸无奈的看着这“小狼狗”,语气极其的平静。“难不成你是属狼的?” 端月暗自咽下一口唾沫,连忙松口,拿着衣袖一个劲的擦嘴。她余光悄悄的瞥见严星回那衣袖之上,一大片深色的口水印,只觉得又羞又恼的。另一位当事人却面无表情,似乎被咬的人不是自己。 他笑意盈盈的看着那扭捏的端月。“老远处就见着你一路狂奔,怎么喊都没反应,莫不是见了鬼?” “啊?这……”端月刚刚光顾着“逃命”了,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外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对着严星回只好抱歉的低头,语气难得的温柔。“我刚刚没听见……实在是抱歉,没伤着你吧?”她立马去牵严星回的手,想要查看伤势,但严星回将手一背,连忙挡了她。 “你一女子有什么力道,没事的。”说罢就打量了一番端月,看的她心里毛毛的。 “看什么?” 严星回浅浅一笑。“如此佳节,你一人在这未免太凄凉了吧?” 端月冷哼一声。“我不是一个人,翠果去买花灯了。”说罢,做出一副等待的样子来。 “给你。”严星回“啪嚓”一声不费一点力气就从身旁的桃树之上折下一枝桃花来,他将这递与端月。“你看别人都拿着了,你不拿一枝显的多瞩目。” 看着他递来的粉色桃花,端月迟疑了一下。耳边还响着翠果之前所说的话,这桃枝是送给意中人的。她不由的抬头,一脸谨慎的看着严星回。这小子送我桃枝究竟是不是那个意思呢? 严星回似是感受到了端月心中的疑惑,他挑了挑眉,便收回手来。“只不过是做为好友所赠,你若是嫌弃那就算了,我找个漂亮姑娘送了罢了。”面容立马带上了失望的神色。 “我没说不要啊!”端月连忙一把抢过那桃枝捏在手上,气鼓鼓的看着他。“我就是矜持一下而已,你也太没耐心了吧。” “你是自己一人来的吗?”端月抬起眼来,目光总是若有若无的往严星回那儿飘去。 严星回大大方方的迎上她的目光,神情自若。“当然不是了,我一个人怎么会来这种矫情的地方。是七皇子邀我,说要在良辰美景之下饮酒赋诗,不过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绕了一圈他人就不见了。”说罢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罢了罢了,让他们两自己玩好了,我也算是成人之美。” “严公子可真是好气量啊。”端月甩了甩手上的桃花,落下两三片的花瓣。“现在就你我二人无所事事,与其这样还不如早些回府算了。”说罢便就想回去了。 然而严星回却开口挽留了。“既然都来了,不如再待些时候。”说着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他目光直直的看向桃花河,仿佛在期待些什么。 但是端月可没那个耐心,她没好气的白了严星回一眼。“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回家躺着罢了,你要在这儿消磨时间,那就自己在这儿好了,别拉上我。”语音罢了就转身要离去。 严星回看时机差不多,立马拉住了端月。端月被他无缘无故的拉住两回,顿时心生不悦,呲了呲牙,气的就要对他破口大骂。然而转头的一瞬间,却听桃花河对岸突然传来一声响声,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寂静。一团彩色的光芒飞入空中,留下身下一抹灰色的尾巴,在空中“啪”的一声炸成一朵绚丽的花儿,那些个光点又宛若流星一般,划出轨迹拖曳着落了下来,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 随这一声响,紧接着对岸一阵响声,天空立马就被各色烟花照的如同白昼一般。端月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来,她的脸也被烟花映的发着光彩。她第一次体会到书中所写的“火树银花不夜天”是如此一副壮丽美妙的景象。 她开心的抓着严星回的手,丝毫不避讳什么男女有别。 “你看!那个红色的烟花真好看!”端月宛若一个孩童一般,一边兴奋的跳着,还手指指着那烟花,满面喜悦。 严星回目光闪动的看着她,勾唇一笑。他转过头去望着烟花,缓缓开口。“还好赶上了。” “你刚刚不让我走,就是为了让我看烟花?”耳尖的端月立马转头盯着严星回。难怪刚刚拉拉扯扯的不让自己走,原来是算计好这幅美景了。不过烟花还是真好看!她美滋滋的露出一脸喜悦。 “对啊,这幅美景不看真是可惜了。”他挂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似乎就在等待端月夸奖自己。 然而端月却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一把甩开他的手,她面色一凌,语气也不由自主的冷了下来。“严三公子好套路啊,竟然对着花朝节的烟花那么了如指掌。看来没少带女子来看过呢。” 严星回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端月气鼓鼓的离开了,不过一会儿就见不着身影了。他独自一人站着,宛若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烟花之事还是孟忞告诉自己的,怎么端月就无由无故的生气了呢? 回想了一下她刚刚的气话,严星回突然一笑,原来这丫头是吃醋了。 第三十五章:太后生辰 “郡主跑哪儿去了?翠果找了好一会儿呢!”翠果抱着花灯寻了好久才找到端月,她气鼓鼓的抱怨了起来。 端月回过神来对她一笑。“让你去买个河灯那么长时间才回来。” 翠果无辜的瘪了瘪嘴。“河边上的河灯都卖完了,我只能去远一点的集市上买才买到。再说了我可是找郡主找了好些时间呢!” “我就随意走动了一下,算了算了别说这些了,快把花灯放了吧。”端月自知自己理亏,所以不再多争辩了,赶紧的岔开话题。 她将手中的桃花随手丢到了地上,伸手接过翠果递过来的河灯,两人一人一个。 河灯做成了荷花状,中间有一个小小的蜡烛,只要点亮能亮好久。翠果递给端月一盒火柴。“我听卖的人说,要自己点才最灵验。”端月点了点头,这个翠果都已经是这般大的人了,别人说什么她都会信。 端月和翠果二人将点燃的河灯放入水中,她被翠果拖着闭眼许愿,等到再睁开眼,河灯已经飘得很远了。 “翠果你许了什么愿望?”端月调皮的立马问翠果。 翠果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一笑。“我还能许什么愿望,当然是希望我一切顺顺利利的,倒是郡主许了什么愿望?” “不告诉你。”端月笑着转身就离开。 “诶?郡主这桃花不要了?”翠果刚想调笑着追上去,脚尖踢到躺在地上许久的桃花,突然想了起来。她捡起那桃枝来,凝视许久。自己去买花灯的时候还没有这桃花的,是谁人给郡主的呢? 她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问道。“郡主,这是何人送的呀?” 端月这才想起这桃花刚刚被她随意的丢在了地上,她连忙面色一红将桃花一把抢了过来揣在怀里。“不是,就是路……就是那遇的人送的而已。”她毫无底气,甚至声音还磕磕绊绊的发虚。 翠果暧昧的“哦”了一声不再多问,只是眼神还是含着笑意看着端月,看着她心里发毛。 “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她对着端月甜甜一笑,跟在她身后离去。 虽然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但是天色已经是墨迹一般的黑。端月知道雩风已经回京了,她心里一阵发毛,也不敢从大门回来了,只能悄悄的从后门探出个脑袋,轻声的把下人吆喝过来。 “你!过来过来!”她躲在门后就伸出一只手来,对那后院之中扫撒的下人挥了挥。 那下人虽然很惊讶尊贵的郡主为什么会鬼鬼祟祟的在这儿,但还是顺从的屈身走到了端月边上,恭恭敬敬的行礼。“奴才在。” “嘘!轻一点!”端月皱了皱眉头,对着那下人就厉声阻止。她四处张望了一番,见院中无人才悄声问了起来。“宁侯有回来吗?” 那下人立马低声回复道。“回郡主的话,侯爷还未回来。” 听罢端月这才大摇大摆的走入府中,完全没有刚刚那一副怯怯发抖的样子。她舒了一口气,就往前院走去,好巧不巧的是雩风与徐霞初正好回来了。端月宛若出来迎接的模样,让雩风不禁感觉心中一暖。 而端月则是格外的胆战心惊,她见着雩风浑身一颤,只觉得胸口被一击般的害怕,不过随即立马就装出惊讶的模样,迎了上来。 “哥?你怎么回来了?”见她这般急切的模样,不知情的人便要以为是真的。 翠果见着雩风不禁“哎呀”一声,面庞满是担心。“侯爷怎么浑身都湿透了,还不快给侯爷擦擦!”边上候着的下人立马眼疾手快的去拿干净的帕子来给雩风擦拭头发。 若不是翠果的提醒,端月差点都快忽略掉他身上的水了。想想估计是当时跳下河,衣物都还未换就回来了。于是她只能立马佯装惊讶的神色,冲到雩风身边,忧心忡忡的上下打量起他来。 “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湿着的?” 雩风未开口,徐霞初替他解释了起来。“侯爷今日归京路上,偶遇一个女子溺水,便就顺道将她救了起来。”他瞥了雩风一眼,见他面色并无波动,于是又壮着胆子调侃了起来。“那小姐看着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儿,长得也是一顶一的美貌。” “哦!”端月暧昧的一笑,侧着头就问那徐霞初。“那位小姐可有没有以身相许呢?” 雩风眼眸一瞪,硬是让端月把话咽了下去。 “别瞎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端月只能咋舌已饰自己说错话的尴尬,翠果连忙结果话茬去,莞尔问道。“侯爷不是要明后天才回来吗?怎么就提前回了?” “太后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嘛,于是太后仁德就让众将领归乡休假半个月,想着要准备贺礼,所以我这就回来了。” “太后生辰?”端月语气之中透露着疑惑。“太后不是一向节俭从不大操大办吗?怎么今年就要搞的那么隆重了呢?” 雩风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仔细的将头发上的水渍擦净。他似是很随意的样子,随口解释了起来。“太后原本不想大办,不过今年是太后七十大寿,皇上和几位王爷说什么都不愿简单略过,随意就举国操办了。无非就是想办法尽孝心罢了。” 说罢他就将手上已经浸湿的帕子丢给了边上候着的下人,自己就往屋子走去。 “我先换衣服去,让下人们把晚膳端到大厅里吧,许久没与你一起吃饭了。” 端月撅起嘴来,下意思的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你没吃,可是我已经吃过晚饭了,我可不来陪你!” “郡主可别这么任性啊,侯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呢。”翠果在端月耳边轻声劝阻到。 端月本就是嘴硬说几句罢了,也没真打算拒绝。正好有了翠果这一个台阶下,她也就顺坡下道,装出一副勉勉强强的样子来。“好吧好吧,免得哥哥你说我没有兄妹情意。”见她答应下来,雩风才满意的去换衣服去了。 见着他走开了,徐霞初才松下身段了,慢悠悠的踱步到端月身边。“侯爷可是连夜赶回来的,你看他那眼睛下挂着的两道黑,我见着都心疼。”说着还露出一副心疼的模样来,看的端月一阵恶寒。 “你不会是为了我哥才想尽法子待在宁侯府的吧?”她露出夸张的惊讶模样,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徐霞初只能一脸无奈的争辩。“你瞎说!我可没那龙阳之好!” “哦,那你什么时候搬出啊?”端月挑着眉头戏谑的嘲弄徐霞初。可他却难得正经了一回。 徐霞初把眉头皱成了川字,自己轻微的摇摇头,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不能回去不能回去。”可是端月问他为什么不能回去的时候,他却不说话了。 第三十六章:陆清漪 其实在端月的印象里根本就没见过太后长的是什么模样,孟隐孟忞也极少说起自己的祖母。突然的要去参加太后的生辰,端月不由的有一些紧张了。 “是太后的生辰,那郡主可就不能穿的花里胡哨的了,要稳重端庄一点。”翠果在衣柜前一边碎碎念一边挑选着衣服,仿佛要去宴席的人不是端月而是她一般。翠果在边上忙活,而端月则是躺在床上发着呆。 她目光瞥见了梳妆台之上插在细白瓷瓶里的桃花枝,这才想起它被遗忘在这儿已经多日了,花瓣都已经干枯的一捏似乎就会化为粉末。翠果感受到端月的那目光,她顺着望去,见那桃花,只是眉头一皱。 “这花都蔫了吧唧的,看着多煞风景啊。我帮郡主丢了吧。”说着她就要走去拿那瓷瓶,端月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喊住了翠果。 “不!就放着吧,别丢了。” 翠果显得很是不解,她看看那桃花脸上写满了疑惑。“这都枯了,郡主还留着做什么呢?” “我觉得,这花枯了看起来也是别有风情呢。”一边说着她一边从床上下来,将那枯成褐色的桃花往离一推。“别管这个了,去宴会的衣服选好了吗?” “啊,准备好了。”翠果成功的被她带跑了话题,她立马从衣柜之中取出一套烟紫色衣服,连忙帮着端月换衣服。一身烟紫色,衬得她十分的娇俏可人。 雩风本是说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过来与端月一起走,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他过来。端月拖着下巴,手指烦躁的在桌子之上敲打,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声音,很是让人心乱。她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都这个点了哥哥怎么还没过来?最后实在是坐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说好了会来接我,怎么到现在还不来!”说话的语气之中已经透露着一股怒意,她挥了挥衣袖就往门外走去。 翠果看不透她是什么意思,连忙碎步追了上去,匆忙问道。“郡主这是去哪儿啊?” “还能去哪儿,去我哥那边看看怎么了。”刚跨出院子大门,就见雩风与徐霞初二人朝她走来。两人总是如此形影不离的样子,难免让端月不由的上下打量一番。见雩风竟然身着一年都穿不了几次的朝服,看上去洗净了以往的少年感,真有了那大人的那种严肃感,俨然二人。 他知道是自己爽约迟到了,所以面露出了一丝尴尬。“刚好,走吧。”雩风简简单单这一句,端月只好收起自己的小性子,乖乖的跟随在雩风的身侧,坐上马车。 兄妹二人难得的独处一室,却很是拘谨。 外人都知宁侯与世安郡主二人兄妹情深,但是这些年来,雩风总是隔三差五的在外练兵,鲜少在家里,那也就更少和端月说说话了。如今二人坐在一起,端月突然觉得没有什么话能和哥哥讲的,于是二人只能沉默的并排坐着。 突然端月的鼻尖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的勾引着她的嗅觉。她不大清楚这是什么味道,于是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准备更仔细的嗅一嗅。雩风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只是勾唇浅浅一笑。 “这是我佩戴的香兰而已,你若喜欢我送你便好。”说着他就从腰间将以墨绿色的香囊拿了出来。那是一个暗绿色水纹香囊,上头几朵绣着的花可能是时间太久了,浅色的绣线发黑发脏了。 端月见着香囊的第一眼就觉得眼熟,可是想了半晌也想不出是在哪儿见过。见是如此贴身之物,端月只能笑着摇了摇手。“我怎么好意思抢哥哥你的东西呢。我就是想问问是什么味道而已。” “不是什么昂贵的香料,只不过原本和这香囊是一套的,我觉着味道好闻就一直买着香。不过……”他捏了捏香囊。“这香囊我倒是一直都没丢,不然觉得怪是可惜的。” 这些年来,端月没少来过宫里,这条路她都已经熟门熟路了。沿路对着各认识或不认识的朝臣点点头问好,显然一副郡主的派头。 雩风跟随着慕容垂去与一同大臣们交谈了,端月也是自觉的走去了御花园里,与一伙儿的姑娘小姐们混在一起。鸳鸳与于夫人坐在角落之中饮茶,不理会女眷们的叽叽喳喳。端月见着二人就连忙嬉笑着跑了过去。 “于夫人,鸳鸳。”她自然的坐了下来,与二人攀谈了起来。“怎么坐在这么角落里,不和别人说说话吗?” “有何可说的,无非就是哪家小姐又结了亲家,哪家公子适婚了,我倒不如带着鸳鸳坐在角落里偷得清净。”于夫人面容温和,她轻抿一口手上拿着的清澈茗茶,眼眸明亮的看着端月。“围猎场回去之后没被侯爷责骂吗?” 她话锋一转,明显严厉了不少。端月侧过头来瞥见鸳鸳低低的埋下头来,不敢说话的样子,便知于夫人知道二人偷偷去围猎场的事情了。她只能讪讪一笑,立刻服了软。 “于夫人,是我错了,不过鸳鸳也是被我强带着去的,您可别怪她。” “哼,”于夫人冷哼一声。“鸳鸳那胆子哪敢偷溜出去。你啊你,都那么大个人了,做事怎么总随着性子来呢?你倒是看看,哪家的小姐和你一样。” “于夫人这话说错了,小月可不是哪家小姐,我可是世安郡主呢。”说着得意洋洋的抬起了下巴来。 于夫人见她如此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只好翻个白眼不再与她说话。长安的圈子就是那么小,基本上每一个人都是端月曾照过面的,端月一下子就无聊了起来,她四处打量,都是个熟悉面庞。 但余光一瞥,见着角落里站着一位身材小巧的橙衣女子,她面容陌生,在长安城里从未见过。她怯怯的站在角落之中,似乎无人认识她,显得很是孤单无措的样子。 端月指了指那女子,便悄声问于夫人。“那位小姐面容很陌生的样子,是哪家的姑娘?” 于夫人转过头来看了那女子一眼,面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是晋昭郡主陆清漪,常年跟随晋昭侯在封底住着,很少回京。” 晋昭侯?这个名字极其的耳熟,端月自己低声叨咕了一句。“晋昭?听起来很耳熟啊,到底是在哪儿听过呢。” “盛安公主当年嫁与晋昭侯,这陆清漪就是盛安公主的独女。”于夫人头都不抬的帮着端月解释清楚来。 端月这才恍然大悟起来。 鸳鸳也随着二人的谈话看去,见着陆清漪一人站在角落里,身旁也无一个下人,很是形影相吊,突然心生怜悯。“那晋昭郡主看着很是可怜的样子,要不我们把她招来一起坐坐吧?” 于夫人则是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既然没人去搭理她,我们也别做众矢之的,免得被人说趋炎附势。” “趋炎附势?”端月不由的重复了一遍。“晋昭侯势力那么大吗?” “晋昭侯怎么说都是先帝所封的,世袭到了这一代已经是很风光了,又娶了盛安公主,岂不是更加让人敬畏?”于夫人叹了口气。“不过也正是这样,皇上才多了个心眼,让晋昭侯一家迁至封地,不召回不可归京。” 端月下意识的再抬头看向那陆清漪,不知什么时候盛安公主过来了,两人站一起面容并不像似,面容清秀,看来晋昭侯也算是美男子一个。 她直直的目光,引得陆清漪不由自主的往这儿看。她见着端月的小眼神,试探性的报以一个微笑,陆清漪的笑容让端月觉得很是尴尬,只好立马将目光移开。她对于盛安公主并没有什么好感,同理对于陆清漪也没什么感觉。想着既然是长居在外封地,那不结交也无妨。 如此一想她就豁然开朗了起来,便就继续与于夫人和鸳鸳谈笑。 第三十七章:皇上赐婚 “郡主,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请三位去宜和殿入座。”一宫女款款的走到三人面前来欠了欠身,满面笑意的柔声说道。 “辛苦你了。”端月从袖间取出一枚银瓜子不作声色的打赏给那宫女,惊得她立马满面春风的收下来,慌忙的藏好。宫里的下人总是会为了这么一点蝇头小利而欢喜。 她温柔的提起自己厚重的裙摆,生怕不小心踩到上头出洋相。不多不少的三层纱裙,随着动作如海浪一般波动。端月回眸对着于夫人与鸳鸳伸手做“请”状。“走吧,别让别人多等了。” 御花园中的莺莺燕燕都被宫人呼去了,一时间宛若数只七彩翩飞的蝴蝶,衣裙微漾。每人身上所擦的香粉各异,混在一起比这御花园盛开的繁花还要香上百倍。 宜和殿就是走几步路的工夫,端月不由分说的就硬扯着鸳鸳,任性的让她坐到自己边上来,嬉笑着连忙把桌上放着的精美可口的糕点推到鸳鸳面前。“于夫人那儿还有于中书陪在身边呢,你就坐我边上一解我的无聊吧!” “我也想呀,不过这些个座位怎么排该是谁坐都是说好的了,我坐在这儿很奇怪呢。”她蹙眉连连摆手。 端月高高的抬起头来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她的想法是多虑了,众人根本就没注意到二人。她伸出双手,牢牢的握住鸳鸳纤细的手臂,让她难以移动。“没事的,你总是担忧的太多。你看这又没人关注到我们。” 鸳鸳听着她的话,向四周望去,只好勉强的答应了下来。坐在丝线所织的软垫之上,却如坐针毡般。不过好在端月位分之高倒是给了鸳鸳便利,她对面便就是孟忞,两人目光相触,孟忞虽惊讶一闪而过,但随即便换上了欢喜的表情,另一边的鸳鸳则是满脸羞容,眼眸如水一般脉脉含情。 端月余光瞥见二人的眉目传情,面色平淡不见波澜,可是心里却是喜悦大过苦涩。刚知道二人暗生情愫之时,端月心里一股无名之火,恨不得将二人拆散,最好是咫尺天涯永不相见。可是一旦冷静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如此的恶毒。尤其是这些时日里,与严星回相处之后,她才发现人间最美好的感情便就是这一点点灿烂的情愫,内心的愤怒苦涩就一点一点的转换了。 她悄悄的探出头来,在四周搜寻严星回的身影。 严星回为太傅之子,家世地位还算是显赫,位子被安排在对面的第二排,就在一众皇子公主身后。他面色阴翳,似乎心情不佳,手握着那金制的酒杯,不知在思索什么。端月的心随着他也不由的一沉,皱着眉头,旁人看来是一副愁容。 “郡主,太后生辰怎么能露出这么一副不悦的表情来。”翠果真是个敏锐细致的女子,她忙借着帮宫人端菜之便,悄声在端月耳边说道。端月心里不由的一惊,她呆呆的伸出手来默默自己的眉头,才发现如同结绳一样纠结在了一起,于是这才慌忙的露出微笑来。 高总管一身新衣,连头发都细心的梳洗整齐。他一扬拂尘,在座的众人都明白皇上与太后将要过来了,声音立马就安静了下来,偌大的宫殿之中竟无一人出声,也是让人称奇。 见着众人噤声,高总管才高声呼到。“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声音响彻整个宜和殿之中,还有回声在耳边萦绕。话音罢了,皇上与皇后二人搀扶着年迈的太后从内殿慢慢的走了出来,端月与殿内所有人都起身弯腰行礼,那一套礼貌的“万岁千岁”如海浪咆哮。 “众爱卿辛苦了,本宫原无意大办,难却皇帝的孝心啊。”太后是一个眉眼慈祥的老人,虽然年岁已大,但是头脑还是十分清晰的。不知是不是今日生辰的原因,太后满面红光,一直笑吟吟的。她对着一众大臣挥了挥手,语气含笑。“都别站着了,快坐下吧!”如此所有人才敢坐下。 皇上与太后入座之后,两旁角落之中的丝竹之音才袅袅的响起,宫中的歌姬婉转动听的歌喉唱着《洞仙歌》,一词“今年生日,庆一百省岁。喜趁烧灯作欢会”听得太后乐的合不上嘴,连忙让宫人去打赏。 孟隐见气氛刚刚好,他从座上站了起来,步伐矫健潇洒的走到太后座前,亲手捧着一厚重的木盒呈于太后。 “隐儿这是……”高总管连忙眼疾手快就把盒子接了下来,递与太后。太后虽不解,但是她还是满怀期待的打开这木盒,只见里面躺着一支神色人形的人参,眼鼻都清晰可见,栩栩如生,乍一看好似一个巴掌大的小人躺在盒中。 皇上和太后见着这人参都不由的赞叹一声“珍宝”,孟隐这才舒缓了紧绷着的脸,如释重负的扬起了笑容来。 “回父皇,皇祖母的话,此参乃是儿臣路过蓬江之时,听村中老者所说,山上有一九百年的人参,但从来无人能够一览面容。儿臣抱着‘万一’的想法便去往山上,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言出,殿内立马如同沸腾一般人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五皇子可真是孝心啊!这九百年的人参都能弄到,真是孝感动天!” “想来皇上那么多的子嗣之中,就五皇子最有才华,果然贤德。” 一时间,端月身旁就笼罩在这种大臣的讨论声,太后也笑眼弯弯的将这盒子收下。她侧过头来对着皇上婉言说道。“皇帝,我见隐儿这份孝心实属难得,此百年人参又是人间珍宝,本宫喜欢的很。”她言语一顿,目光暗藏深意。“本宫想向皇上给隐儿讨个赏赐,都已经是二十好几的小伙了,怎能一直五皇子五皇子的叫呢?” 皇后眼眸一动,连忙接过话茬来连连奉承。“皇上,臣妾记得几个皇子间除了尚未成年的都已有了家室,就是隐儿还未封号也为嫁娶,不如趁着大喜之日喜上加喜吧?” 她娇媚的言语,让皇上不禁骨头一酥,忙不迭的点头赞同。“好啊!”皇上捋了捋自己的须髯哈哈哈大笑了起来。“五皇子孝德聪慧,便就册封为清河王!不过婚嫁之事还需事后慢慢考虑,这突然一说朕心里还真无合适的人选。” “皇上,臣妾觉得那大都督府长史秦之栋的长女秦阳不错,不知秦大人可否愿意呢?”皇后一双吊起的丹凤眼扫了一下座下之人,目光紧紧的锁在秦之栋身上,只觉无形的压力压在肩上难以动弹。 他并无有所犹豫,立马起身拱手相道。“皇后如此器重家女,微臣感激万分,不敢有所推阻,一切权听皇上皇后安排。” 端月听着三言两语之间,就将一个女子的终身大事给定下了,她心里一凉,脸上的笑容陡然一凝不知如何是好来。她一直都明白身为权贵家的子女,婚姻之事凭借的都是父母之言,可是真的直面面对的时候,心里还是产生了恐惧。 “小月?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鸳鸳转过头来看着她,见她面色惨白,心里一慌。 端月摇了摇头,勉强的露出一丝笑容来。“没事,想到了恐怖的事情而已。” 另一边,孟隐收到赐封和赐婚之后,并无过多的神情流露,只是淡然谢过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了。皇后座下一名中年女子娇声出言,所有人都被她给吸引了过去。 “真是喜事一桩啊!”说着她如银铃一般笑了出声来,但目光却不怀好意。“不过皇上,臣妾的忞儿与清河王年龄只差一岁,我看也到年龄了,不如一同赐婚如何?” “舒嫔!”皇后厉声呵斥道,然而舒嫔却笑意盈盈的对上她的怒容。“此事还要容皇上考虑过后再谈。” “既然皇后娘娘都如此开口了,臣妾不敢多说。不过臣妾也是为了皇上考虑,忞儿早些成家也好为皇家开枝散叶。”舒嫔由始至终都是一副不亢不卑的模样,面对皇后丝毫不露惧色。 皇上打断了二人火药味浓重的对话,若不是舒嫔今日提起,他都快忘记孟忞之事,见孟忞坐在座下面容平静,只是略有担心舒嫔。 舒嫔不是一个得宠的妃子,孟忞也未沾染到娘亲的一点点光彩,身为皇子却也是一众皇子中最末等的那一位。皇上见着他如今已经成人,心里不免突然有一些的唏嘘来,虽然是自觉的孩子,可是却是如此的陌生。 他轻叹一声,才缓缓开口道。“既然隐儿都册封了,不如也一同将忞儿也册封了。就封为泽阳王,朕记着太子中舍人魏良曾与朕言,家中有女已到及笈之年待嫁,欲让朕找个好人家,不如便就赐予忞儿,也是皆大欢喜。” “父皇!这……”孟忞听罢并无半分喜色,而是惊恐万分的站起身来。“忞儿并无任何功勋成就,儿臣不敢接受。” “荒谬!”舒嫔恨铁不成钢的怒瞪孟忞一眼,随即立马向皇上解释起来。“皇上,忞儿这个孩子就是老实,不必放在心上。” 皇上半眯了眯眼睛,并未放在心上。“无妨,既然是朕的血脉,有何不妥。到时候让皇后选两个好时辰,让二人大婚,这也算是了却朕一桩心事。” 孟忞不知该如何才好,他在舒嫔的眼神威胁之下只好答应下来,可是坐下的时候面色一片惨白沉闷不言。 端月只觉得不妙,转头一看鸳鸳早就低低的埋下头来,肩膀不由自主的轻微抖动,端月连忙轻握住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柔声说道。“鸳鸳?你还好吗?” “啊?我没事。”她抬起头来露出一丝笑容来,可是眼眶已经是泛红了。“我觉得有些发闷,我出去透透气。”说着不由分说的就往外头走去。过不了一会儿,见孟忞也坐不住了,他也出去了。端月看在眼中,只能心里暗叹气,任由他们的造化。 第三十八章:相逢 端月一人坐在位置上,宛若望夫石一样一直仰着脖子往大门口看,可是除了宫人的身影就始终不见鸳鸳和孟忞的影子。雩风感受到邻座端月的急切,他很是不解。 “你在看谁呢?那么专注。” 他突然的出声让端月吓得浑身一抖,连忙转头。“没事,就是鸳鸳出去了,我在想她怎么还没回来。” 雩风下意识的看一下端月身边的一席空位,面色平静并无什么涟漪。“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的。” 端月心中虽然想反驳,但是却无法将心中所想表达出来,只好点点头作罢,不过眼眸还是有意无意的撇去。 “宁侯,”皇上已是微醺,面颊之上有着不自然的绯红。他端起酒杯往雩风这儿一挥,杯中一大半的酒水都扬扬洒洒的洒到地上,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连问着都让人平添醉意。“宁侯在虎牙营带着将士们成功击败外敌,可喜可贺啊!” 皇上说话都已含糊不清,雩风连忙拿起桌上的酒壶将酒杯倒满,对着皇上便就一敬。“臣是为大梁的安危,此为国之幸。”说罢便将那酒一饮而尽。 “宁侯真是年轻有为,短短数年之内便累积如此多的功勋,果然有沈大将军的遗风。”皇后也笑吟吟的拿起酒杯小酌了一口,她双眸之中暗藏着不为人知的思虑。“侯爷现在已经是成年了,如今已经立业那成家要什么时候呢?” 雩风只是嘴角一扬莞尔一笑,不为所动。“微臣多谢皇后担心,不过微臣以为如今还未真正立业,微臣想要踏平回鹘土地,帮我爹报仇雪恨。”他最后四个词念的十分咬牙启齿,语气之中的杀气让众人面色一怔,都不敢言。 不过皇后果然是皇后,她笑里藏刀,并没有被雩风这一套给唬住。“沈将军若是在天有灵自然会感觉到侯爷的孝心,不过我想沈将军最盼望的还是沈家有后吧?”她趁着雩风还不知如何接话之时,暧昧一笑。“今日都已经帮两位王爷做了婚事,本宫斗胆也帮侯爷许一门亲事吧。宫中的陶悦公主已到及笈之年了,不如结为亲家可好?” 皇后话语一出,所有人都清楚她的意图。虽然皇后只有孟隐一个子嗣,但陶悦公主因为母亲地位卑微,从小就是由皇后所抚养,基本如同己出,若是能够与雩风联姻,那边是稳固了皇后的位子,或是有其他的利益。虽然人人都清楚她的意思,可是也没人胆敢反对。 “这……还是要问过陶悦公主的意思吧?”雩风手心发粘,已经出了不少的汗,可是在皇后的威严面前如何敢反对。他清楚自己这话宛若白问,陶悦公主是不敢违抗皇后的命令的。 “皇后这是太在兴头上了,”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会出口帮雩风说话,皇后冷眼寻去才发现原来是盛安公主。她面如桃花,暗自含笑。“宁侯都说了要为沈将军报仇,在仇面前,儿女私情算不上什么。皇嫂啊,太心急了!” 偌大的宫殿之中,皇上已经是醉意阑珊,难以分辨人们所说,虽然太后还在,可是一边是皇后,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帮谁都不对。 皇后冷眼一扫,表情都僵硬了不少。她在这后宫之中虽然位子会有动摇,可是既然自己为皇后一日那边就是后宫之主,从未想过有人会来反驳自己。她半眯着双目,其实银牙已经是咬的咯咯做声,但还要露出和善的面容来。 “盛安公主说错了,这仇只要回鹘族在一天都还有机会,可是过了这个年龄就难以成家了。说难听些,如果侯爷待到古稀之年回鹘族还未灭,那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了?” “诶,皇后这一言就错了。先不说皇后不盼我大梁昌盛早日歼灭外敌,拿沈将军来说,他可是三十好几的时候才成的亲,与年岁无关系。”此话盛安公主占了上风,皇后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话多有不妥,面容一下子尴尬了,瞬间失语。 皇上虽不知二人此刻在争辩什么,但是还是糊里糊涂的出声了。“皇后,算了算了,今日是母后的生辰,都敬母后一杯!” 皇上这话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他这一言出,所有的大臣立马如久旱逢甘霖一般,欢悦的拿起酒杯来高声祝太后寿比南山,皇后与盛安公主的唇舌之战也就被人淡忘了,不过二人这梁子是结下了。 雩风舒了一口气,疲惫万分的坐下。端月半是嘲笑半是猜测对着他说道。“皇后和盛安公主争辩该不会都想让你当女婿吧?” “无非就是利益之争。”他嘴上轻描淡写一句,可是心里却如同打鼓一般,久久难以停息。皇后是想故意拉拢自己,而盛安公主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要说是女人心海底针,雩风可是真猜不透二人的想法。 觥筹交错间,宴会已经结束,可是鸳鸳与孟忞却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为回来,期间端月看到鸳鸳的贴身侍女有匆匆的走过来,到于夫人与于中书边上说些什么,见着二人并无大表情。她猜测估计是鸳鸳先行回府里去了。 雩风与端月一起离开。这在软垫之上坐了几个时辰,腿脚都麻了,端月只好颤颤巍巍的扯着雩风才能勉强站起来。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雩风却乐不可支,兄妹二人打打闹闹的便就走出了宜和殿,要往宫门方向走去。 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嗒嗒嗒”急促的跑步声,本还以为是宫人们拿着东西奔波,可却听到身后是一个清丽的女声清晰的呼道“世安郡主请留步!” 端月还以为是幻觉,她狐疑的转过头去却见着是陆清漪提着裙子在青石板的宫道之上跑着,脑后未被扎起长发飘逸的在空中舞动,别有一番美感。端月与雩风见着她跑来,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晋昭郡主有何事?”端月这是第一次与她说话,心里还充满着疑惑,语气不自觉的就警惕了一些。 可她却面容温婉,将手伸到端月的面前来。“并无它事,只是世安郡主你的宫穗掉了。”果然她伸来的手中握着一桃红色的宫穗,端月一看这可不就是自己的嘛。 意识到刚刚自己的无礼,她立即就接过宫穗连连感谢。“多谢晋昭郡主劳心了,不过这种东西让下人送就好了,何必自己跑的那么急呢?” “没事,”她喘着气还未平复,目光从端月脸上移到了雩风。“其实我就是借着送宫穗的名义来见宁侯的。” 她咬了咬下唇,显得很是娇羞可人。“多谢宁侯那日将落水的我救了起来。” 端月脑内宛若爆炸一般,原来花朝节那日雩风所救之人是陆清漪?!她又惊又疑的望向雩风,他一脸为难的表情,鲜有当年雩风追着杪春感谢时的杪春的样子。 “那日你不是昏迷了,怎么知道是我?”雩风皱了皱眉头。 “我虽然不记得那人长相如何,可是我的侍女还是见着的。”陆清漪不敢抬起眼来注视雩风,只是含羞的垂下眼眸来。“清漪不知道该如何谢过宁侯。” 端月心里还记挂着鸳鸳,已经是十分着急了。她并不想在这里多耽误时间,于是也就随口一说。“要不如以身相许算了。” 此言一出陆清漪与雩风都是两张大红脸,立马撇过头去,不敢将目光对视。最后还是陆清漪的侍女过来,催着她离去,才化解了如此一副尴尬的情景。 “哥哥和那陆清漪认识?”她明知故问,还要装出一副不知情的疑惑样子。 雩风也并没有隐瞒,他坦然的点点头。“花朝节那一日我赶回京来,路过河边的时候见有人落水,我便把人救了上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端月努力的装出一副钦佩的样子,满怀憧憬的看着雩风。“哥哥真是英勇,难怪那晋昭郡主扒着哥哥你不放。” “你把我说的太厉害了,”雩风勾唇一笑。“我见那落水女子身着华衣,又有侍女侍奉在侧,若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也就罢了,可是我一想太后生辰将近,长安城里的达官显贵也多了不少。我怕是哪家朝臣的小姐,若是就此溺水怕是要发生大事,便就救了下来。” 他毫无保留的将自己内心的这一点小九九都说了出来,这让端月面色不由的一愣。她是万万没有想到雩风的真实想法原来是如此,以前一直坚定的认为哥哥是一个善良之人,可是现在一看也无非是以自己的利益为主。 短暂的惊讶之后她还是接受了面前坦诚的雩风,无论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那都是自己的哥哥。 “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吧。”雩风抬着头,看着星光闪闪的黑夜,不见圆月。端月点了点头,随着雩风行走在幽长的宫道之上,每个人的脚步声回响的清清楚楚。 第三十九章:杪春失踪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端月把身子倚在栏杆之上,手捏着一柄画着西施美女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习习的凉风,好不惬意。 她把身子探出亭外,又对着在湖边很是忧心忡忡的徐霞初再大声问了一遍。“你在这儿做什么呢?”这下拔高的嗓音终于传到了徐霞初的耳中,他背对着端月迅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换上了笑容转身对着端月笑脸相迎。 “我?我就随便走走啊。” 端月半眯起眼睛来,很是不相信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徐霞初,看的他心里直发毛。这丫头平日里看傻乎乎的,怎么却出奇的敏感呢?每次自己一有什么情况,她就总用这种能看透人心的眼神打量。 “是吗?你都在这儿盯着那水面一盏茶的功夫了,正常人哪有那么无聊的。”端月冷哼一声,语气很是坚定。 徐霞初心中暗笑。我在这儿看了一盏茶时间的鱼,你竟然在亭子里看了一盏茶时间的我,要说无聊二人真是半斤八两。不过这些个心里话只能想想,他才不敢说出来。只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我只是奇怪了,平日里只见这湖里都是红色的鲤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条黑色的鱼,而且还不动。我就盯着看了好久,然后才发现:哦!原来是块石头啊!”他这幽默风趣的话语引得端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机智的化解了危机。 她团扇一挥,莞尔的问着徐霞初。“太后生辰过了之后,还要出京吗?” “就算是再厉害的铁人也不能日日奋战啊,要回去也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你放心吧,侯爷就能天天在府里闲着了。”徐霞初心如玲珑一般,立马就听明白了端月的话外之音。听他如此回答,端月也露出会心一笑来,沾沾自喜的微微点了点头。 “哎呀,这看了小半天的鱼脑袋涨疼,我就先回屋里躺回去,小月你就在这儿喂虫子吧。”徐霞初对着半空中挥了挥手,驱散那恼人的蚊虫,端月的耳边也时常有“嗡嗡嗡”的烦人叫声。她连忙挪了挪屁股,往没有虫子的地方挪去。 端月见着徐霞初要离去,这才突然想起了事情来,立马把他叫住。“徐霞初!等等!” 徐霞初闻声立马停住了脚步,动都不敢动。他转过身来,满脸疑惑的看着突然站起的端月来,略有谨慎。“怎么了?” “嗯……”她扭捏了一会儿,嗯呀了好一会儿才说清楚。“就是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你。你能替我去一趟郴州探望一下杪春姐姐吗?就是当年救了哥哥和我的女子,你还记得吗?” 徐霞初一思考起来就皱起眉头,眼眸自然的看向了右上方。时隔多年过去了,那个女子又是普通人的长相,他一下子还真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是一个不多言很是拘谨的女子。 “要我去郴州探望她?”他重复了一遍,端月连连欢欣的点头。 见着她这幅期待的样子,徐霞初却耸肩摇了摇头。“这我可帮不了你。” “为什么!”端月面色如同变脸一般瞬间就暴怒了起来。她怒瞪圆眼,气鼓鼓的质问起徐霞初来。“怎么就不能帮我呢?” 徐霞初见她这暴跳如雷的样子,立马就弱了下来,脸上堆满了笑容安抚起端月来。“你别急啊,不是我不想帮你去探望杪春姑娘,只是……”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端月继续追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徐霞初这一下子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叹了口气这才娓娓道来。“并非是我不想帮你,早在两年前侯爷就让我去郴州想要将杪春姑娘接来,可是等我好不容易千里迢迢的赶去,结果发现当年那小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询问过村民才知道杪春姑娘早就从红叶村离开了,没人知道去哪里了。” “什么?”端月不敢相信的轻声重复了一遍,眼珠不住的打着转儿,想不通为何杪春会不见。 “她能去哪儿呢?”端月喃喃自语。 “有没有可能是来长安找你们来了。”徐霞初摸了摸自己扎手的下巴,沉声说道。 端月摇了摇头迅速的否定了他的想法。“不会的,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而且杪春姐姐也知道我和哥哥的名字,在那么小的长安城里找我们二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徐霞初低着头沉思了片刻,一个大活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真的很是奇怪,但是这些又与自己无关。他只好敷衍了事的随意搪塞过去。“我会命人多加留意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那么一个大活人跑不到哪里去的。” 端月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袖,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可是这时翠果慌忙的跑着过来了。 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让她这样的焦急。翠果一路快跑到了亭子脚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就对着端月大声喊道。“郡主,不好了!于小姐不见了!” 端月脑袋一炸,“刷”的一下就立马跨下石阶,几乎是冲到了翠果的身边。“鸳鸳不见了?” 翠果如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于夫人刚刚派人来问于小姐是不是在这儿,说是今天一大早的时候下人取送饭,就发现屋里是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回忆起昨日晚上皇上要给孟忞赐婚的事情,那时候鸳鸳的神情就已经不稳定了,昨日没把事情放在心上,现在想来自己真是混蛋!以她的性格万一做了什么傻事,那么端月就真的要内疚一辈子了。 她赶紧眼眸一横,从腰间掏出一块铁青的令牌慌忙的塞给了翠果,厉声说道。“你快拿着这个进宫去找到孟忞,把鸳鸳失踪的事情告诉他,让他感觉派人去找!”翠果点了点头,脸就揣着令牌往外跑去。 端月宛若热锅上的蚂蚁,她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团团转,也连忙往外跑去。徐霞初见状连忙拉住她的手,皱眉问道。“你要去干嘛?长安城虽小,但也比你想的大!”见端月停下脚步来,他叹了口气,牵着端月一起走出去。 “我不放心你一人出去,我陪着你一起找。” 第四十章:决裂 端月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小时候去过的那个庙会,然而与徐霞初一路快跑,恨不得能够飞起来到了那街道之后,还是依旧不见鸳鸳的身影,端月是越发的焦急了。她茫然的望着四周,内心只觉得一阵的忐忑不安,手心直出汗。 徐霞初站在她的身边都感受到了强烈的紧张感。若是要认真来说,鸳鸳还算得上是自己的表妹,即使平日里与她宛若陌生人陌生人一般不会过多的相处,可是于夫人对鸳鸳是真的如同亲生女儿一样养着,现在鸳鸳的失踪,于夫人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 他沉思片刻,对着端月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和鸳鸳在一起那么多年,你就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吗?” “我不知道!”端月大声的,几乎是喊着出来的。四周路过的路人都目光诧异的看着失控的端月,对着她指指点点的。感受着周围的目光,端月又羞又恼的,干脆就蹲了下来,把脸埋入膝盖之中,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徐霞初也是第一次见着端月如此崩溃的样子,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过来鸳鸳的失踪对端月造成了多大的打击。徐霞初静静的看着蹲在地上的端月,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叹了一口气。 “起来吧,”徐霞初温柔的轻拍着端月瘦弱的肩膀,他顺势也蹲了下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快点找到鸳鸳吧。” “我没哭……”端月委屈的咬着下唇,缓缓的抬起眼来,双眼确实清澈毫无泪水的痕迹。“我刚刚想到,或许她会在那茶馆里。”就是那小时候二人被欺负的那个茶馆,她刚刚蹲下去逃避的时候灵光一闪,隐约觉得会在那儿。 来不及对着疑惑的徐霞初多解释了,她立马凭借着自己的记忆,轻巧的找到了那茶馆,还是如第一次来时那样,只不过门口的小厮早就已经换了模样。他刚扬起笑脸欲对着二人开口,端月立马抢先一步问道。 “今日可有一个清瘦美丽的年轻女子来过?就差不多和我一样高。” 她那急迫的眼神,让小厮很是无所适从。小厮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面露遗憾。“哎哟,姑娘可要失望了,我们这茶馆多半都是男子或是上了年纪的夫人们多来光顾,像姑娘你这样的小姐可真是少见的。” “真的没有嘛?”端月不敢相信的又重新问了一遍,那小厮还是依旧摇摇头。 如此一来她是真的不知道鸳鸳会去哪里了。这么一想,自己对鸳鸳真是知之又少啊。 一辆马车停在了二人面前,徐霞初还在讶异是何人的时候,那马车上的帘子就已经掀开了。孟忞宛若疯了一般,毫不顾忌自己身为皇子,几乎是从马车上滚下来的。如此落魄的样子,若是在平时,端月早就无情的笑的前仰后倒的了,可是现在的她见着孟忞却是一步向前。 “啪”响亮的声音让那茶馆小厮吓的连忙往屋子里躲去,生怕招惹上麻烦。一道鲜红的手掌印就在孟忞的脸上绽开。 “端月!” “郡主!” 徐霞初与孟忞身侧的侍卫见端月如此出格,立马就要上前制止她。然而孟忞却手一挥,将二人拦下。他露出从未有过的严肃面孔,双眸里不再见平日里总有着的温柔。 “端月,”他缓缓开口,嗓音的沙哑,都差点无法辨认出这是他的声音。“你打我,我认了,不过先去找到鸳鸳吧。” “找鸳鸳?”端月对着他冷笑一声,“你用什么资格去?用什么身份去?”她语气之中的寒意与杀气扑面而来,若是能化为实物,孟忞早就被千疮百孔不可超生了。 他却体现出强大的内心,任由端月如何骂,骂的多难听,都摆出一副谦卑的样子来站在她的面前,任由端月出气。孟忞深吸一口气,漆黑无底的双眸凝视着端月。“去月华楼,她一定在那里。” 说着孟忞便转身上马车,要往那儿去。端月立马张开双手,一个“大”字型挡在马前,吓的马夫面容苍白立马勒紧缰绳。 “你不准去!鸳鸳不想看见你!”她眉毛一皱,铁定了心不让孟忞过去。 徐霞初还在努力理清鸳鸳与孟忞的关系,听到马的嘶鸣声这才反应过来,匆忙的要把端月扯开,可是却不知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那么有力气了,就他这样的青年壮汉,扯了两下硬是没把端月扯走。 孟忞欲与端月说话,可是边上的侍卫却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孟忞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面容十分纠结。他犹豫的看了一眼端月,又自己垂眼沉思了片刻,最后很艰难的对马夫命令道。“立马回皇宫!” “混蛋!”端月看着孟忞转头就离去的马车,狠狠的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来。她转过头来,面容还是对待孟忞的那副狰狞模样,吓得徐霞初不敢出声。 “月华楼在哪里?” 徐霞初不敢多耽搁,立马就走在前头,带着端月往月华楼走去。那月华楼地处繁华地区,离现在二人所在的地方不远也不近。徐霞初小心翼翼的对端月解释了起来,这月华楼是京城之中权贵都爱去的一家酒楼。 端月拽着徐霞初,真是一点都不敢耽搁,这一路跑的她气喘吁吁的,她不由的懊悔起来为什么从宁侯府出来的时候就没想着要坐马车? 虽然现在还是白天,但是月华楼还是如此繁华,门口络绎不绝的客人,让端月不禁怀疑起来鸳鸳会不会在这里。徐霞初见她面容已有倦色,贴心的让她先休息一会喘口气,自己去月华楼里找鸳鸳了。 可是端月哪有心思在门口干等着,她见着徐霞初好一会儿都没有出来,急的越想越不安。 “娘亲,那个姐姐为什么哭呢?”端月刚迈开一步,她便隐约间听到一个孩童的声音。下意识的转头寻找,见约莫五六丈远的地方,看不清是个男童还是个女童,大声的指着一个地方说道。 端月往那儿看去,一个瘦弱熟悉的身影,坐在月华楼斜前方的一条暗巷里的石阶之上。 第四十一章:情非所以 端月连忙快步跑到了那暗巷之中。潮湿阴暗巷子里散发出一股难以描述的霉味还有腐臭的味道,端月不在乎凹凸不平的石板里积存的污水溅脏自己的鞋,踩着发黑发臭的水,啪嗒啪嗒的响声一点都没有惊扰到低头不语的鸳鸳。 “鸳鸳?”端月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话音落下,她静静的看着鸳鸳,不再敢作声,生怕惊吓到已经瑟瑟发抖的鸳鸳。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若是旁人看来定是十分的奇怪,可是二人就是静静的不出声来。屋上顺着瓦片滴下的水滴,垂直的落到地上,发出清晰的响声回荡在巷子之中,两人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恩。”许久的对持之后,鸳鸳终于把面庞从双膝间抬起,憔悴的面容与通红的双眸,十分的我见犹怜,煞有西施美人的病弱娇容。她的眼神触及到端月,那往日里如小鹿双目清澈的双眼,现在却如一片死寂。 “皇上今早便下诏把魏良的女儿魏阙嫁给了孟忞,我被抛弃了。”她十分平静毫无波澜的阐述,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宛若一个木偶一般毫无生气。 端月也顺势蹲了下来,自己的长裙落到地上,一下子就染脏了。她咽了一口唾沫,垂眼叹了一口气。“别再去想他了,皇族的人是最无情的。”端月脑海里突然想起当年慕容垂提起过那一段爹爹与盛安公主的往事。 “我与孟忞是在这里认识的,比你认识他还早。”鸳鸳对着端月浅浅一笑,本该美丽的笑容此刻在她脸上却如同昙花一般美丽却又凄凉。“我和娘亲出来,可是我自己贪玩和娘亲走失了,当年我也是像现在这样蹲在这儿哭,孟忞就和你一样站在我面前。” 她将端月当成一个倾诉对象,将自己深藏心底的话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端月这才渐渐清楚这二人之间纠结发生了一些什么故事。 端月一直以为鸳鸳是因为自己总是带着她玩才会与孟忞结识,原来他们早就在自己之前,只不过这两人一直守口如瓶,从未对端月说过。端月皱了皱眉头,不过碍于现在鸳鸳的情况,自己也不敢再多说些题外话。 “小月,我……我究竟该怎么办?”她声音略带哭腔,泪眼汪汪的看着端月,一股无助感笼罩着鸳鸳。 端月温柔的伸出双臂将鸳鸳一把拥入怀中,她柔软的手掌轻轻的拍了拍鸳鸳的头发。“没事,没事,我们还看不上他呢。”她仰头看着天,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道,语调柔柔的,少了平日里的那一抹任性桀骜。 鸳鸳抹了一把眼泪,眼神直勾勾的,看的端月觉得略吓人。“做不成他的王妃,那侧妃也可啊,总比见着别的女人在他身边要好!我这就去求娘亲!”说罢就立马起身来要往外奔去。端月见她如此一副失心疯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连忙一把拉住她,强硬的把鸳鸳的脸掰了过来,一字一句的把所有的幻想给戳破。 “若是孟忞真的心里只有你一人,怎么会连抗争的想法都没有?” “不,不是的,那是皇上赐的婚,有谁能够反抗!”直到这个时候,鸳鸳还在为孟忞说话,也许在她的心中孟忞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别骗你自己了!”端月高声怒斥,引得周围路过的人都好奇的看一眼。“若是真有那个心怕是皇宫里早就闹翻天了,可是现在那里却是一片宁和,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再说了,我若是与心爱之人无法相守,那这王爷之名皇室血脉不过就如同废土一般,倒不如卸下一身与爱人私奔算了。你到底还是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鸳鸳是多么聪明的人啊,她当然清楚这些,可是人心就像是一层窗户纸一样,捅不捅破都取决于你,可是这窗户纸后面的真相是你真的所期待的吗? 端月无情鲁莽的解开这一层伤口,里面便都是血淋淋的事实。鸳鸳听罢便不再说话了,没有眼泪也没有表情,就是呆呆的站在那儿。 “是我太傻了。”许久,鸳鸳才开口出声,她抬起脸来对着端月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来,双眸间也渐渐有了一丝亮光。端月看着她的表情,悬在胸口的一块大石头才落了下来,虽然鸳鸳并未完全从那阴影之中走出来,但是如今看来心情也是好了许多。 鸳鸳恋恋不舍的看着这幽静的巷子,伸出手摸了摸这粗糙的墙壁,像是与以往作别。她转过头来看着端月。“娘亲和爹爹是不是找不到我着急了?” “不用管他们着不着急,现在找到你了就好了。”端月牵过鸳鸳的手,不再敢松开,生怕现在的都是假象,一放手鸳鸳就又消失了。 徐霞初在月华楼里绕了一圈,全然不见鸳鸳的身影,他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要如何与端月开口,面容十分的纠结。不过让他惊吓的是,跨出那月华楼大门,竟然见到端月牵着鸳鸳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瞬间就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还是你有本事找到了。”放下了心里的担子,徐霞初慢慢悠悠的踱步走到端月面前,他责怪的横了鸳鸳一眼,但见着她那不语悲伤的样子也不敢再凌冽,只好收回自己的目光。 端月捏着鸳鸳冰冷的手,不想再多做耽搁,她简短明了的与徐霞初解释了一番后就带着鸳鸳要回去了。 “跑哪里去了,姨娘会着急的。”徐霞初目视着前方,可是却在鸳鸳耳边轻声说道。 从来没被徐霞初主动搭话的鸳鸳不解的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他,眼眸不知道看着谁。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徐霞初是在和自己说话。 “是我的错,多谢表哥担心了,爹娘那边我回去自然会领罪的。”她露出了难得的倔强模样,与徐霞初记忆里的那个没事就哭闹的文弱女子不一样了,果然不经历磨难是不会长大的。 第四十二章:不速之客 “鸳鸳!”于夫人看见端月与徐霞初带着鸳鸳回来,冲着她大喊了一句,也顾不上自己的端庄立马就跑到了三人身边,双眼之中任何人都变成了透明,只看得见鸳鸳一人。 于夫人像是在对待一个宝物一般,温柔的摸着鸳鸳散落的发髻,帮她将碎发夹到耳后。于夫人并没有责怪鸳鸳,而是拉住她的冰凉的手,目光温柔。“回来了就好,正好可以吃中饭了,娘亲已经煮好了你最爱吃的鱼片粥了,饿了吧。”她偏过头来笑意盈盈的看着端月与徐霞初,这才意识到二人的存在。 “啊,小月和霞初来了?一起留下来吃吧。”她伸出手来,对着二人招招手。 端月与徐霞初面面相觑,对视的一瞬间二人默默的转过头来,对着于夫人连连摇头。“不了,于夫人和鸳鸳慢吃吧,我就和徐霞初回宁侯府吧。” “姨娘不用了,我事务还繁多,就先回去了。”他对于夫人点了点下颚,便往外走去。 端月见于夫人面露遗憾之色,只好抱歉的笑了笑,连忙转身碎步跟上徐霞初的脚步。她抬起头来看着徐霞初抿着嘴,自觉无趣的自言自语了起来。“于夫人怎么一点担忧的神情都没,那么平静的样子。” “姨娘不和你一样喜形于色,人回来了就好了,还想要怎么大闹。” “啧,你这人!”端月愤愤的瞪了他一眼。“鸳鸳再怎么说也是你的表妹啊,我看你是一点都没有担忧的样子,未免也太冷淡了吧。” 徐霞初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脸,一把抹净了脸上的污渍。“这种不过就是无用的关系罢了,又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说白了我和她只不过算是个陌生人而已。” 端月被他这么无情的话语说的噎住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仔细一想,徐霞初说的也有道理。确实这二人若非是有于夫人在装装样子,除此之外便都是当做不认识的样子,而鸳鸳对于徐霞初似乎还有一点点的害怕,每次见着他都是低着头不说话。 徐霞初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他微微垂下自己的眼眸,盯着脚尖踢踏着的石块,缓缓开口。“鸳鸳出生的时候我大概快四岁了,我是通过我爹的嘴才知道有一个她。鸳鸳的亲娘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姨娘得知姨夫外面有人之后,她闹的姨夫都跪了下来,都快捅到皇上那儿去了,鸳鸳的亲娘后来莫名其妙的就投水死了,所有人都觉得是姨娘干的。” “于夫人不会做这种事情的。”端月喃喃的说道。徐霞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我也不信,但是没有办法姨娘心善,这个孩子也没有办法了,只能收到府中抚养。”他耸了耸肩,语气略有无奈。“这话说来便就让我头疼,我这算是给你讲清楚了,别以后总是提起这事来。” 端月抿了抿嘴,她嘴上胡乱的“哦”了一声,眼眸一直悄悄的瞥向徐霞初。她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将心比心,如果自己遇到这种事的话,怕是对那突然出现的孩子一定会抱有敌意,如此一想徐霞初还算是大度的。 二人走到宁侯府的大门前,徐霞初眼尖大老远便就看见了一辆从未见过马车停在门口,他拍了拍端月的肩膀,指向那马车。“你认识这马车吗?” 端月半眯起眼睛来,仔细的看去。一辆十分简约无任何装饰的马车停在宁侯府的正大门口,边上也没有什么人。她摇了摇头。宁侯府素来少有客人,慕容垂或是徐麟的马车经常见着,端月也认识。原以为是雩风的客人,可是一想今天雩风去了慕容府了。 “这是何人的马车?”端月瞥向门口的护卫。 护卫见是端月,连忙恭敬的回复道。“回郡主的话,是晋昭郡主的马车。” “晋昭郡主?”端月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来重复了一遍。她转过头来对着徐霞初,十分疑惑的问道。“陆清漪来宁侯府做什么?” “你进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徐霞初抱拳在胸,对着端月淡淡一语。他仔细思索了一下,对于晋昭郡主没有一点印象,说来二人确实没有交集。 端月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建议,便就疾步往里走去。她看了一眼大厅,里头一人都无,问了下人才知陆清漪径直走去了端月住的地方,更是让她想不明白。 翠果看着坐在端月屋子里的陆清漪很是尴尬,她只好一直为陆清漪倒茶送水的,只盼望端月能够早些回来。她见着端月的身影,开心的不能自己,连忙放下手中端着的茶壶,撒开腿欢快的跑到了端月身边去。 “郡主你看那晋……”她面露难色的在端月耳边悄声说道。 “陆清漪在这里做什么?她有和你说来意吗。” 翠果眼眸飘忽的扫过陆清漪,凑到端月边上。“我也不知道她来做什么,就说要来找郡主你。我说你出去了,可是她就一定要这儿等着你回来。郡主可是惹着晋昭郡主了?” “瞎说!你总不盼我些好的。”端月佯装嗔怒的瞪了翠果一眼,她悻悻的吐舌做个鬼脸嘿嘿一笑。 陆清漪也见着端月回来了,她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优雅从容的整了整自己月牙白色的裙子,面容带笑的走到端月面前来。“世安郡主回来啦。” 端月看着她面上的笑容总觉得心里毛毛的,很是不真实的样子。她咧了咧嘴皮笑肉不笑的报以一个笑容,假客气的将陆清漪迎入屋内。“哎呀,晋昭郡主要来让人说一句便好了,在这儿等了很长时间了吧?” “你叫我叫的太生分了,叫我清漪就好了。”她自然的抚着端月的手坐下,略有殷勤的素手拿起桌上放着的茶壶为端月倒了一杯茶,温热的刚好。“我在长安待不了多少时日,所以就想着走之前来见一见你。” “哦?”端月挑眉干干一笑。“我有什么特别处吸引清漪你的关注?” 陆清漪放下那茶壶,抬起头来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端月。“实不相瞒,我对令兄一见钟情。” 第四十三章:一见钟情 陆清漪放下那茶壶,抬起头来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端月。“实不相瞒,我对令兄一见钟情。” 面对陆清漪的坦诚,端月吓的一口茶水呛着了,翠果连忙轻拍她的后背缓解一下端月无止境的咳嗽。 “咳咳咳……”端月被呛得直咳嗽,她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陆清漪,发出干涩一笑。“晋昭郡主真是坦诚啊。” 陆清漪倒是浅浅一笑,面颊浮起红霞来。端月捏着茶杯匆忙一口饮尽缓了缓神,她仔细打量了一番陆清漪来,看着是个好看灵巧的女子,但却如此大胆,颇有记忆中那外族女子的霸气,与她这中原女子的长相实在不符合。 “那日被宁侯救起之时我便芳心暗许了,我那侍女也是不机灵,忘记询问是何人救起了我来。本以为是再也见不着了,可是没想到竟然有缘再遇。”她往前凑了凑身子,目光里透露出了坚定的神情。“既然老天让我们再相遇,那我可不能就这样错过了。” 端月不知要说些什么,只能随意的敷衍一下陆清漪。“那真是要祝福你了。” “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向你求教的,我想问问宁侯喜欢些什么不喜欢些什么。”她面露娇羞,终于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原来是来向端月讨教经验的啊。端月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仔细思索了一番,说实在的,端月也并不了解雩风的喜好,只知道他喜欢那一直佩戴着的香囊气味。原来自己也并不清楚雩风喜欢些什么不喜欢些什么啊。 端月略有尴尬的对陆清漪抱歉。“这些我怕是难以告诉你了,毕竟个人喜好什么不能随意告诉他人,我怕哥哥会不开心。”她逞强的不想将事实说出来,这显得自己对雩风是多不关心啊,传出去指不定外头的风言风语怎么讥讽自己。 “啊……也是,如此私人的问题确实很难说,是我考虑不周到。”陆清漪竟然相信了端月这一番编造的话语,果然人在求爱之时,旁人说的什么都会当做是真。她有意无意的目光瞥向门外,看着那无人经过的庭院,思绪早就飘到了其他地方去了。 端月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空无一人,端月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期待的目光。“若是你早来半日就能见着哥哥了,他出门去了。” “难怪宁侯府里显得冷冷清清的。”陆清漪浅浅一笑,她婷婷的站起身来,对着端月福了一福。“今日没有提前派人来禀报确实是我的不妥当,我在这儿待了好一段时间了,怕娘亲着急,清漪便就先回去了。” “翠果,还不快送送晋昭郡主。”端月巴不得陆清漪快些走,激动了连忙站起身来扯了扯翠果。今日她这不明所以的突然一来,又不明所以的说了这些个奇怪的话语,让端月觉得好生拘束尴尬,最关键的是这陆清漪是盛安公主的女儿,更是让她觉得不想相处。 翠果听着端月的吩咐扭捏了一下,冷眼瞟了一下陆清漪露出莞尔的笑容。“晋昭郡主这边请。” 陆清漪对着她点了点头,跟随在她的身后离去。待到走出了端月的院子,她是再也忍不住了,露出神秘的笑容对着翠果轻声说道。 “翠果姑娘在宁侯府待了多长时间了?” 翠果没想到她会搭话,碍于等级身份立马恭顺的回复。“奴婢原先是慕容府的人,自郡主入京以来便一直照顾至今。” “哦。”陆清漪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她不动声色的将手伸入袖间,取出一袋鸡蛋大小的缎面锦囊推到翠果手边。“世安郡主不肯告诉我宁侯的喜好,你跟随在二人身边多年,应该略知一二吧?” 翠果的手背碰到那锦囊,只感觉里面是尖锐冰冷的硬物,随着陆清漪的手推推搡搡发出玲珑的叮叮叮声。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陆清漪弯起眉眼来,她硬生生掰过翠果的手来,把那锦囊放到她手中。 这沉甸甸的重量让翠果不由贪婪的咽了一口唾沫。如此一袋银瓜子,少说也能在长安城里买下一座三进三出的小院子了。翠果暗不做声的将那锦囊收到怀中,她那圆眼四处打量了一番生怕有人看见这二人肮脏的交易。 “侯爷啊从小生长在塞外,自然是钟情那回鹘族的美食,不过奴婢见识少也不清楚是哪一些。”她低着头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生怕陆清漪听岔一个字。 陆清漪听着翠果的话,一下子便就兴奋了起来,面容上的笑容终于不再那一副虚情假意,而是真心欢笑。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雩风从小生长在碎叶城,自然是吃惯了那些个异域的食物,即便在中原多年,可是那滋味还是难以忘怀的。 她露出少女的表情来,喜悦的对着翠果连连谢过,脚步轻快的快速,恨不得快些飞回驿站去搜寻那些个美食。翠果则是一脸冷漠的送她走出了宁侯府,自己默不作声的走回了端月的院子。 “她回去了吗?”端月看着翠果回来,第一句话便是问她这个。 翠果略有心虚的把袖中的锦囊往里推了推,目光躲闪。“回去了,还挺开心的样子。” “哪天有时间我要去找孟隐聊聊,这陆清漪奇奇怪怪的,不知道他了不了解。”端月拖着下巴面带嫌弃。“我说个以身相许她还真当真了?别一厢情愿的最后搞得我哥里外不是人。” “是啊,我听那晋昭郡主说的,我都害臊!”翠果忙连声附和。“郡主别想她了,今日为了找于小姐怕是累了吧,翠果要不让人烧桶洗澡水让郡主放松放松?” 若不是翠果提起,端月还真忘记了自己腿上的酸痛,她揉了揉自己发酸发硬的肩胛,直感叹翠果的善解人意。“这些年来还是你最贴心了,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去吧,我也是累了。”她手一挥,翠果连忙“诶”了一声下去了。 翠果转身踩着自己的裙摆,险些摔倒,幸好自己及时的把那碍事的裙子一提,这才晃了晃身站稳了。她回头对着端月露出一个“无碍”的笑容,可是正在这时那提着裙摆的手自然的下垂,袖间的锦囊便就滑了出来。 糟糕!翠果连忙想捡起那锦囊,可是巧就巧在那锦囊滚到了端月脚边。她已经预料到将会受到盘问,不过端月此时心思并未在这个上面,她自然的捡起来递给了翠果。“你这香囊还真是挺沉的。” 话一出端月自己先愣了愣,迅速的低头发现原来自己手上拿着的不是香囊而是一个小小的锦囊。自知说错了之后,只好咳嗽一声掩饰尴尬。 翠果连忙把那锦囊揣入怀中离去。可是端月突然脑内灵光一闪。若不是这掉落的锦囊她还真想不起来了,翠果几年前绣过一个深绿色水纹的香囊,与雩风所佩戴的似乎毫无差别。 “原来是这样?”端月略有所思的沉声自言自语。 第四十四章:暗自试探 皇宫里的喜帖很快就送到了宁侯府来,端月手拿那一张鲜红的绢纸,宛若是鲜血溅在白纸之上如此的触目惊心。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把喜帖往桌上一丢,吓得趴在桌上擦拭灰尘的翠果浑身一抖。 她嗔怒的看向端月,委屈的撅起嘴来。“郡主真是的!吓着我啦。”她放下手中的抹布,好奇的捡起桌上的孤零零躺着的绢纸,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她愣了愣神,怯怯的抬起头来。“郡主可是要去?” “我怎么能够不去呢,就算再不想去我哥还是要拖着我去。”她的语气很是无奈,望着那喜帖唉声叹气。“说实在的我可真的不想去,感觉很是尴尬、” 翠果转着眸子仔细想了想。“那郡主称病不就好了?也没人会来看看是真是假吧。” “总动歪脑筋!”端月横了她一眼,立马就拒绝了她的提议。“这未免也太不正人君子了吧!”她伸出手指捡起那桌子上的喜帖,叹了口气又看了看。下个月初二,也就五六天后的事情,宫里是生怕反悔所以那么急迫吗? 翠果被她那一瞪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立马将桌子擦干净,恭顺的站在一边不做声了。 “你到和我说说那大都督府长史之女秦阳和太子中舍人之女魏阙是什么来头。”她皱着眉头转向翠果,不解的问道。这二人端月从来就没有印象,这些年来她接触过不少的人,可是秦阳魏阙这两个名字却十分的生疏。 “秦阳小姐身子弱很少出来的,所以郡主不认识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我听别人坊间传言,秦阳小姐长的极其美貌呢,清河王可真是捡着宝了。倒是那魏阙小姐……”翠果语气迟疑的一下。“郡主应该是见过的。” “哦?我有见过?”端月仔细思索了一下,怎么都记不起来,难不成是自己忘记了? 翠果点了点头解释道。“当年在庙会的时候,最先挑衅郡主和于小姐的那位便就是魏阙小姐。” 端月脑内懵了一下。眼前突然浮现当年那嚣张跋扈的粉衣少女,不会那么巧吧?她很是不相信的再追问翠果道。“那时候你又不在我身边,你怎么知道她就是魏阙?” “翠果虽然没看过,不过坊间的话语也是没少听。那魏阙小姐是有名的跋扈的主儿,所以一直至今都未有人敢上门婚娶,于是魏大人才腆着这张老脸求皇上赐婚。魏阙小姐和她娘亲魏夫人真是一模一样,那日在郡主这儿受了委屈之后,那魏夫人到处说郡主的坏话,翠果实在是听不下去。” “这魏阙也太可恶了吧!”端月气愤的用力一拍桌子,桌上放着的茶杯茶壶都颤栗的发出叮当碰撞声。 若是魏阙与孟忞成婚成了泽阳王妃,那鸳鸳的处境一定会更加不好。如今一想,鸳鸳如此伤心的原因有一大半是因为孟忞将要迎娶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魏阙吧。 “我觉得泽阳王也是个可怜的人,皇上明明知道魏阙不是一个好人选,怎么就那么随意的赐婚了。”翠果惋惜的叹了口气。 端月听罢心里原本对于孟忞的愤怒也与一些变成了怜悯。孟忞的娘亲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舒嫔,家室一般,并没有母凭子贵也没有子凭母贵。孟忞虽然身为皇子,但是却像是宫中一个透明的影子。孟隐没有获得王爷封号是因为其母为皇后,皇上一直厚爱孟隐没考虑好究竟要给什么封号,而孟忞则是被皇上遗忘了。 “郡主那咱们还去不去?”翠果小心翼翼的问了出声来。 端月只好无奈的点点头,她扶额面露苦涩。“去吧,只能去了。我懒得去想了,你帮我考虑考虑,挑出来两份贺礼给她们意思意思吧。”好歹与孟隐孟忞都是朋友,场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好的,免得显得自己太小气了。 “让我挑?”翠果惊讶的张大嘴。“郡主可真是折煞我了,我哪有那本事啊。” “没事你就去吧,挑些贵重的,没人会不喜欢那些个稀奇珍宝。”端月挥了挥手懒得想那些个东西,翠果只好遵命下去了。 端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她面容一凌,双眸之中散发出狡黠的目光,毫无刚刚一脸无奈的样子。她连忙喊住了已经一条腿跨出门槛的翠果,翠果听到这突然的喊声,立马下意识的转头疑惑的看着端月。 “郡主还有其他的事情?” “没有别的事情了,就是我的香囊前些日子被我弄丢了,你帮我再绣一个吧。” 翠果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只是绣香囊舒了一口气。她对着端月莞尔一笑,笑的很是纯真灿烂的模样。“好啊,郡主有没有什么喜欢的香料,我好帮你放进去。” “我也不太懂这些香料什么的,就放你喜欢的味道吧。”端月对她眯起眼眸来,勾唇浅浅一笑。她望着翠果宛若兔子一般欢快的跑出院子去,端月的笑容立马就僵了下来,她看着翠果的背影聊有深意。 屋内独留下端月一人,她闲然自得的在四方的房间里踱步,享受着屋外传来的淡淡花香。目光落在那瓷瓶里干枯着的桃花枝,窗外习习的风吹来,在叶子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她看着那桃花枝愣了愣,出神了。 “想什么呢?”雩风习惯了在营中紧张的日子,现在休息在府中反而有一些不知所措了,只好过来端月这儿促进一下兄妹感情。 端月并没有被吓到,她转过脸来对着兄长甜甜一笑。“在想婚礼要送些什么好。” “这些就不用你想了,我会命人准备的。” “那可不行啊,孟隐孟忞都是和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不亲自送些什么总觉得不合适。”她将额前散落的头发自然的夹到耳后,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哥哥在府里待不了几日,要什么时候走呢?” “怎么?我才待了没几日你就急着赶我走了?”他不禁笑出声来,反问端月。 端月气鼓鼓的嘟起嘴来,愤愤的点头。“是啊是啊,哥哥走了我可就能自由些时日了。” 雩风无奈的摸了摸端月的脑袋,眼中满满的都是宠溺。“你就做梦吧,我让霞初留在你边上保护你,可别和他吵架。” 第四十五章:心如明镜 雩风无奈的摸了摸端月的脑袋,眼中满满的都是宠溺。“你就做梦吧,我让霞初留在你边上保护你,可别和他吵架。” “哥哥你也真是的,不向着我,却胳膊肘往外拐。”端月佯装生气的别过头去。她眉眼低垂,心里闪过陆清漪的影子,心里宛若如鲠在喉般觉得怎么都不是滋味。端月略有迟疑的抬起头来看向雩风,一扫刚刚那玩闹的表情。 “怎么了?”雩风见着她突然的转换表情,心里一惊,暗觉端月心里有事,语气也不自觉的警敏了起来。 端月挠了挠头,很是拘谨。“陆清漪前些日子有来过宁侯府。” 她来这里做什么?雩风皱起眉头来,怎么都想不明白陆清漪的想法。不过随即便就露出轻松自如的表情来,似是无意的说道。“是吗?晋昭郡主来做什么。” “她……”端月只觉得很是尴尬,哼哼唧唧的半天很是扭捏,如此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让雩风隐隐着急了起来,翠果撇了撇嘴抢在端月前面,替她把话说了出来。她越过端月,对着雩风盈盈作礼。 “晋昭郡主那日来是奴婢接待的,她在郡主这院子里等了好一会儿,说是对侯爷你……对侯爷你有情。”她说罢,缓缓的低下头来,三人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端月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皮来打量雩风,他面容愣住,尴尬的不知看向何处。 端月轻声咳嗽一声打破了三人间的平静,她淡淡的瞥了一眼翠果。翠果感受到她冰冷的眼神,默不作声的退到了端月的身后,瑟瑟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再抬头。端月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干裂的嘴唇,调皮的打趣儿。 “哥,你这情债可要如何是好啊?” 雩风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这才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问我该怎么办,可我要问谁去呢?雩风虽然年岁已到成家的年龄,可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未经人事的男子。偏偏对象又是陆清漪这么一个特殊的人儿,实在是让人头痛。 “陆清漪也不算是个不好的女子,我看哥哥你要不就从了人家算了。”端月是坐着说话不腰疼,一点儿都没有愁容来。 雩风则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慌忙解释了起来。“这可不行啊,若是陆清漪只是陆清漪那也就不是麻烦了,可偏偏是晋昭郡主,偏偏她娘亲是盛安公主,你觉得她能入沈家吗?” 心知雩风忌惮的是盛安公主与爹爹的事情,端月本就是不喜欢陆清漪这个人儿,刚刚的话也不过就是调笑而已。她讪讪的笑了笑,连连摆手。“我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不过这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反正男女之情的事情,一方不愿那就一定不会圆满的。” “我的亲生先不用去在意了,反正男子一生征战沙场也无半分不可,反倒是你,总是让我担心。”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健健康康,生活愉快,哥哥你应该开心都来不及呢!”端月狠狠的一瞪雩风,拍开了他伸过来欲揉捏自己的手。 雩风看着端月这一副小别扭的模样,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他收回自己的手,轻声叹了口气。“哥哥我别无他求,只想那一日你能早日出嫁。”雩风顿了顿。“你的嫁妆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出嫁了。” “好啊!沈雩风!”端月气鼓鼓的插着腰直呼雩风的全名。“原来你早盼着我嫁出去了!” 翠果还在身后煽风点火的笑出声来了,她捂着嘴还是掩不住身子的抖动。端月气的直跺脚,她怒瞪了雩风一眼,见他一脸笑意盈盈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哼!哥哥你不成亲,我也不嫁!”说罢快步走开。翠果见着她带着一股风儿离开,慌张的转头看看端月又看了看雩风,连忙对着雩风恭顺的作礼辞别,转身追上了端月。 “哎呀,郡主怎么就生气了。”她歪着头娇俏的一笑。 “我看你啊是胳膊肘往外拐了吧。正好哥哥那边没有侍女伺候着,要不我把你调过去算了?” 翠果听着端月的话语,眼底闪过一瞬的欢喜,宛若是久旱的鱼见着甘露一般,不过这如同火星子一般的喜悦便就被深藏了起来,她立马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翠果才不想离开郡主呢,郡主休要赶我走。”她捂着嘴偷笑道。“好了好了郡主,莫要生气了,翠果当然是向着郡主的。” “你有这份心就好了,我也不过就是说笑而已。”远离的雩风之后,端月才把自己板着的脸拉了下来,她别过头来,对着翠果咧嘴一笑,一扫刚刚的阴翳情绪。她看着翠果那圆圆漆黑的双眸,严格来说,这个比自己大了三岁的女子是自己来长安之后第一个认识的人,甚至比鸳鸳还早。 端月很清楚,翠果虽然有时候会仗势欺人,被端月惯着对底下的人态度并不好,不过她确实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子,翠果也是一心一意侍奉端月,从未有二心。端月静静的看着她那清秀俏丽的面庞,轻声说道。 “翠果你今年是几岁了?” “啊?”她眨了眨眼,一下子也不大记得了,愣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哦,郡主是问我年岁吗?今年也不小了十八岁了。” 端月点了点头,拖长声音“喔”了一声。“你生辰过了吗?” “还没呢,我是夏日里出生的,现在才是春季,还要些时日呢。郡主突然关心翠果,让翠果好生害怕啊!”她睁大自己的眼珠子,夸张的捂着自己的胸口,不过装不了多长时间自己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明明都是一个大姑娘了,可是却总是表现出那么小女孩的一面。端月被她的活力给感染的,脸上鼓起的脸颊都红彤彤的。 “再怎么说你也在我边上待了四年快五年了,突然想到我似乎从来没有给你庆祝过生辰,是不是太刻薄了一些。” 翠果听罢,嘴都合不上了。“郡主对翠果可真好啊!”说着说着她眼泪就要出来了,这么一副让人怜忧的样子。 端月面带莫测的笑容,静静的看着翠果。“我们虽然是主仆,可是更是朋友呀。” 第四十六章:贺礼 翠果瘦瘦的手臂环着一个方方正正古朴的木盒,上面还垒着好些个稍小一些的盒子,不过包装都差不多,皆是雕着许多精美花草虫兽,八个角上都镶着略有褪色的黄金边角,光是包装就看得出里面的物件是有多么的宝贵。 不过光是这些个木盒都已经让翠果手臂青筋崩显,木盒又被垒的高高的,宛若是高塔一般摇摇欲坠,似乎翠果稍微晃一晃就全都“咣当”一声散落到地上。但是即便是手如千斤顶,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她也只能咬着牙小心翼翼的走在宁侯府的小道之上。 “小月真是狠心,让你拿那么重的东西。”雩风从岔路口走了过来,刚好悄然走到了翠果身后。他轻轻的出声来,生怕吓着翠果,把这一怀的东西摔落,仗着自己身高的优势,手臂环过翠果,自然的接过那垒着的几个木盒。 还真是挺沉的。雩风手臂暗自发力,眉毛不自然的动了一动。 “那么重的东西,你是怎么轻而易举拿着的?”他不禁打量起面前和竹竿一样的翠果,脑内满是疑问。没看出来这小姑娘真是人不可貌相。 翠果只感觉自己手上一轻,那挡住自己视线的大山宛若被愚公移走了一般,眼前一亮。她惊讶的转身,眼中被雩风高大的身影填满了,连忙屈膝行礼,慌忙的手上的东西差点就落了下来,惊得翠果背上出了一阵冷汗,都感觉到里衣牢牢的黏在了背上。 “多谢侯爷。”下意识的谢过雩风的好意之后,她才反应过来雩风刚刚的问题,连忙低头答复。“奴婢从小做粗活做惯了,别看我瘦的和麻杆一样,但是很是有力气的。” 雩风礼貌的点了点头,他低头看着自己拿着的这些个木盒,各个精巧无比。“咦?这些个东西你要拿去哪儿?小月用不到这些吧?” “这些不是郡主用的,是打算做为贺礼送给清河王和泽阳王的。不过郡主让奴婢去挑选,奴婢不过是个粗鄙之人,只看得懂黄金玉石,虽然选好了东西,但是还是觉的不安,想要送去给郡主过目一下。” 真是个机灵缜密之人啊。雩风心里暗暗赞叹翠果的八面玲珑,他低垂下眼眸思考了一下,虽然是要让端月过目,不过这贺礼不管是端月还是自己送的,那都是宁侯府的脸面,他觉得还是略有不放心,于是雩风沉吟了一下,似是无意的与翠果搭话。 “你同我说说你都挑了些什么,也让我知道知道吧。” “啊!”翠果宛若听到了天大的消息一般吃了一惊。她心想,这宁侯可与端月不一样,翠果生怕自己选错了被耻笑就算了,如果被责罚了才是真让人害怕。她机灵的双眸左右打转,却想不出什么搪塞的方法,只好用蚊子一般轻幽的声音回复。 “赠与清河王的是一对金丝绕双龙耳鎏金瓶,清河王妃的是一套点翠金的首饰。泽阳王送了一套前朝的金樽杯,泽阳王妃送的是一面银玉彩蝶镜。”她流利的将每一件东西都说了出来,雩风点点头,但是眉毛没有舒展。 “泽阳王的金樽杯换一下吧。” 翠果脚步一顿。“奴婢觉得这金樽杯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呀?” 她很是不解,可是雩风还是坚定自己的想法。“金樽杯在前朝是世太子所用过的物件,若是送给了泽阳王,清楚的人知道这是无意之举,可若是不明或是有心思之人,怕是能拿此做文章。” 雩风一言,让翠果宛若醍醐灌顶一般,脑内一下子就透彻了,她心里暗道自己真是太过愚钝了,竟然只光看了这金樽杯外表高贵,没仔细细究其中的寓意,实在是鲁莽,谦卑的对着雩风点了点头。 “侯爷说的对,奴婢确实从未想过这一点,奴婢这就将金樽杯放回去。”话音落下,她把怀中的木盒紧紧的抱住,抽出右手来想要去拿雩风所拿着的装有金樽杯的木盒,如此手忙脚乱的样子让雩风不禁笑出声来。 “算了,你这一来一起也麻烦,反正前面就到端月屋里了,我帮你送到门口,这金樽杯我就放下顺道拿回去。” “谢谢侯爷好心。”翠果低着头,心里宛若住着一只活泼的兔子,跳个不停。她怯怯的抬起眼皮,打量着目视前方一脸潇洒的雩风,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都是翠果平日里所心心念念想着的。 二人默默不语的走到了路的尽头,翠果从未那么痛恨这石板路的短促,即便是悄无声息的放慢自己的脚步,也是于事无补。 略有不舍的接过雩风递来的木盒,她想看又不敢抬头,只好依旧是以前那副模样,盯着斜前方,轻声道谢。唯有雩风转身离去之时,才敢抬起头来望着他伟岸的背影怔怔的出神。明明二人的距离,不过就是两拳那么近,可是却又是眼神那么的远。 她将身子贴近怀里的木盒,感受着上面还残留的余温,那温热的感觉就如同自己怀抱着雩风一般,那么的真实。上面残留的淡淡香兰,渗入翠果的每一根发丝,每一处肌肤。 翠果突然厌恶起这样畏畏缩缩的自己来,那温热的木盒瞬间变成了滚烫的木炭,她连忙端着往屋内跑去,喘着粗气放到了端月的面前。面容不安的双手撑着那圆桌,双眼空洞灵魂与思绪一起飘走了。 “那么急急忙忙做什么,可别把这些碰着磕着了。”端月皱着眉头,心疼的抚摸那散落的木盒。她挨个的打开,金色银色的光芒折射闪到自己的脸庞之上,觉的很是晃眼,便匆匆合上了。 她看着翠果的异样没有直说。“这些个东西那么重,不带个小厮拿,非要逞什么能?” “下人们都各司其职,我那好意思让他们放下自己的工作来帮我做事。”她理了理自己跑的散落的发型,立马又变回了往日的自己,不再见着一点异样。 翠果给端月细心的讲每一个盒子里是什么,是送给何人。端月对这些个东西是毫无耐心,囫囵的听了一会儿便打断了她。 “清河王清河王妃,泽阳王泽阳王妃,不应该是四个盒子吗?你就给我指了三个,怎么缺一个呢。” “本来应该是四个的,但是我出了意外,要把金樽杯送给泽阳王,这样不合适。” 端月又愣了愣。“金樽杯送给孟忞有什么不对的?他比较特别?” 翠果没料到原来端月也和自己一样,并不知道金樽杯的事情,如此看来还真是要谢谢雩风早早的指点了。 “金樽杯是前朝世太子所用过的,送予泽阳王怕是不太好。” “啊……这样啊……”端月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了对翠果的赞许肯定。“果然还是你考虑周到。” 翠果很是虚心的连连摇头。“并不是我考虑周到,而是偶遇侯爷的时候侯爷提点的,我可不敢邀功。” 端月听着她说的话面色凝了一下,嘴角扬起的笑容也尴尬的凝固了一两秒钟,她似是无意的点了点头“哦”了一声。“你来的时候遇到了哥哥吗?” “是啊,侯爷见我拿不动便就好心的来帮我搬到了门口。”她笑意盈盈的诉说刚刚发生的事情,可是这些听在端月的心里,面容却是笑不出来。 “翠果,”端月沉思了一下,她略有深意的浅浅的看向翠果。“以前哥哥不常在家里待着,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不过现在他留在府里,我这才想起是不是要挑几个下人服侍他?” 翠果眨了眨眼,如此一想雩风身边一个下人都没有,所有事情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只不过是时常在外才一直没想过这件事。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郡主说的也是,不过这些个事情还是要先问问侯爷再做决定吧,我怕到时候郡主你的好心被辜负。” “没事,哥哥不是说他不在宁侯府的时候我可以来管理宁侯府嘛,就这点事情我能做主。”她转向翠果。“你过会儿去和通叔说说,让他寻个机灵聪慧的小丫头帮忙照顾哥哥起居,要个话少的女子,哥哥不喜欢多话的,他嫌聒噪。” 翠果内心挣扎了一下,她双手捏着自己的裙摆,用力的把轻薄柔软的布料都捏出了一条条皱褶来,指关节都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她眼珠在眼眶内打着圈儿,不知要看向何处,只能咬着自己的嘴唇,点了点头,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端月心如明镜,看着她如此一副委屈不愿的样子,早就清楚了她对于雩风的非分之想。 如果雩风面前只剩下陆清漪和翠果二人,端月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陆清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明明翠果与她生活多年,她盼着她能好。但是这一刻,端月心里却第一次有了想要让翠果断了这个念头的想法。 也许她打心里就觉得,翠果配不上雩风。 第四十七章:胡言酒楼 “郡主,人带来了。”通叔弯着腰,弓起来的背像是一座小山,布满皱痕的脸就像那沟壑一样,若不是他笑呵呵的走来,真宛如一个老古董。跟在通叔身后是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脸上还未脱稚气,圆圆的脸颊很是有福气。 端月眼睛扫了一下她,略有不满的皱了皱眉头。“这丫头太小了吧,能干好活吗?”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小丫头,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通叔却是抿着嘴,把那身后的丫头扯到了边上来。“老奴再有胆子也不会随意找个人来的,这丫头虽然年纪尚小但是手巧灵活,在好几处府邸里都做过差事,郡主大可放心她。” “是吗?”端月挑起眉头来,她抬起下颚来居高零下的看着那丫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郡主的话,奴婢名叫荣儿。”荣儿双手放置小腹前,对着端月恭顺的行礼,姿势十分的标准,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乖巧的人儿。她抿着嘴儿,面无表情,可是却没有因为见着端月而害怕的瑟瑟发抖,这让端月不禁刮目相看,还真是个能干的丫鬟。 通叔见端月脸上浮现出满意的表情来,碎步走到端月身边来。“这荣儿是最好的人选了,虽然年纪小,但是却很是老成,也不会多话,郡主可满意??” “通叔办事我自然放心,就把她送去哥哥那边吧。” “是。”通叔拱手便就带着荣儿下去了,正好与端着点心走进来的翠果打了个照面。 她见着通叔,轻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言道。“通叔好。”连一眼都没施舍给荣儿,而是径直的走到了里屋里,把手中的木盘放到了桌上后,自然的退到了端月身后去,一言不发的,极其的反常。 端月盈盈的走到荣儿的边上,用适当的声音对着她柔声道。“作为奴仆,要好好侍奉主子不可有二心,更不能有心思。” “是。”荣儿躬身回应后,便就跟着通叔走了出去。 端月素手捏起桌上那盘里的点心,粉白软糯的小团子被她放入口中,唯留下指尖细碎的白色糖粉扑潸潸的落了下来。她皱了皱眉头露出很是不快的模样。“好甜!”翠果忙不迭的倒了一杯温热的茶递与端月,见她喝下后面容舒展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那空空的茶杯。 “厨房做的东西真是越来越不上口了,我倒是挺怀念小时候在碎叶城是那异域的味道。”端月语气渐渐低落了下来,连眼眸之中的光芒都少了许多,宛若是乌云遮住了白日那样的低落。 翠果探出头来,看着端月这般伤感的表情,心知她是想念家了,于是灵光一闪巧言道。“我前些日子出门置办物件,见着那城西有一座新开的酒肆,装饰极其不一般很有异域的感觉,我便问了一问才知是一位曾游历回鹘的商人所建,郡主可要去尝试一下?” “哦?”端月饶有兴趣,原本低落的神情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哐当一声就从倚着的圆桌边站直了身子。“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郡主若是想去,那我们便就去吧。”反倒是翠果一脸期待的表情。 可是端月兴奋的表情一下子就又黯淡了下来,她扭扭捏捏的似是犹豫。“可是我怕哥哥知道了会不开心呢。” “郡主!”翠果牵过她的手来,温暖的手心给予端月莫大的宽慰。“若是你我不说又有何人知道呢?再说了侯爷是不会去那个地方的。”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端月自然被她这有理有据的说服打动了。 她点了点头便就随着翠果带路,一路往那城西的酒肆走去。 那酒肆的名字叫做“胡言”,端月站着这不起眼的店面前,抬头喃喃自语的念了两声。“胡言,胡言。”这不就是胡言乱语的意思吗?好好的一家酒肆,怎么要起这么一个名字呢? 从外头看不过就是普通的地方,木制门面,硕大的招牌,不见小二在门口揽客,与周围人声鼎沸的酒楼很是格格不入,十分的落寞。可是一旦走入其间,这才发现原来是别有洞天。楼内都装饰着艳丽彩色的物件,回鹘舞姬身着这长袍,头戴彩珠,在酒肆中心一块空着的地上跳着舞蹈。 端月深吸一口气,空气之间皆是回鹘食物那独特的香辛喂,浓烈的味道使得翠果忍不住扇了扇鼻,可是这对端月而言却让她无比的舒心,有一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 年幼的时候,娘亲那时尚在。她不会做任何的汉族食物,但是却做得一手美味的回鹘菜,爹爹和雩风都吃不惯这一口,可是端月还未会说话的时候就十分喜欢这些个浓烈香气的食物,仿佛她就是一个回鹘人那样。 店内的小二瞥见二人,自然的走了过来对着二人客客气气的问道。“二位姑娘可是用餐?” “两个人找个好些的位置。”翠果开口道。 “那二位姑娘便就坐在那儿吧,离这歌舞近一些,也可方便欣赏。”明明翠果与端月都是身着便服,乍一看看不出谁是主谁是仆,可是那小二却是十分眼尖,一下子就认出端月才是二人之中的主子。见她点了点头同意,连忙迎着二人入座。 端月坐在软垫之上,她侧过头来看着那小二,问道。“你们家有什么好吃的,推荐推荐。” “姑娘这话说的,让小的该如何回答呢。我定然是说每一样都好吃都可口。” 见他如此巧舌如簧的样子,端月只好点点头,又问道。“都说着酒楼是专做回鹘菜的,不过我听说老板也并非是回鹘人,那这饭菜究竟正不正宗呢?” 小二心里一想,原来这姑娘是来砸场子的呀!虽然心里暗暗一紧,但是脸上还是要挂着笑容。“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呀,这正不正宗自然要你品尝过了才知。” “好吧,来一碟烤羊肉,羊奶酪,胡噜汤再来两个烤饼。”端月流利的报完了菜名,那小二反应过来,原来是内行人啊!还未来得及赞叹,便又被端月喊住了。“我有一个疑问,这酒楼为什么叫做‘胡言’呢?” 小二愣了一下,很快就眉开眼笑的为端月解释起来了。“这‘胡’与‘回鹘’的‘鹘’同音,胡言这个名字意思是说,到了我们这酒楼,那些个平日里不敢随意说话的回鹘流人就可以畅所欲言了。姑娘应该也清楚,这大梁国内有不少回鹘流民,大部分都在大梁住下了。掌柜的起这个名字,其实是想给那些个身在异乡的人一点宽慰罢了。”说罢他欠了欠身便就退下了。 端月在脑内仔细的回响他说的一字一句,没想到这胡言酒楼的掌柜是个高人啊。若是哪日方便,可真要认识认识。 第四十八章:阿克翰 端月在脑内仔细的回响他说的一字一句,没想到这胡言酒楼的掌柜是个高人啊。若是哪日方便,可真要认识认识。 翠果坐在端月的侧边,她面带惧色的四下打量,店里坐着的都是身着异域服饰的男人女人,反倒二人坐在其间显得很是另类。看着别人这样直勾勾的打量自己,翠果慌张的扯了扯端月的衣袖,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 “郡主,这些个人怎么都看着我们,让我心里慌的发憷。” 端月打量四周,确实边上的人都在看着二人,只不过没有翠果说的那么吓人,别人只是好奇的打量而已。确实两个汉族姑娘在回鹘的酒楼之中是十分奇怪的。 她无视那些个人的目光,自顾自的夹起刚送上来的一碟烤羊肉,十分怡然自得的放入口中。烤的酥脆香气四溢的羊皮,一口咬下去满嘴又是肥膘的软糯,端月满足的吃的摇头晃脑。这一个味道是这些年来日夜想念的,别说这一碟了,就算是是一整只烤羊肉,现在的她也能吃的下。 可是翠果咬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看着那剩下的大半块羊肉不知所措。她强颜欢笑的嚼了两口就咽了下去。端月偏过头来,一眼就看见她这么纠结的小表情。 “不合你的口味?”她直率的问出声来。 翠果面容尴尬,只是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干干的笑容来。“味道是很好吃,只不过……这回鹘人的吃食就是和我们不一样,我是实在受不了这些个香料的气味。那么好的羊肉若是放锅里炖或者红烧一定比这个更好吃。” 她的声音说的有一些的响,周围几个临近座位的客人都无好意的扫过二人,吓的翠果连忙把那剩下的羊肉囫囵的放到口里,连嚼都来不及嚼就咽入口中。“奇怪了!第一口吃下去觉得无奇,可是这第二口却是越嚼越香了!我刚刚说的是什么傻话啊!”说罢自己笑了两声,脸涨的通红。 端月不管她的虚情假意,专心致志的品尝着面前的一众佳肴,看着这些多年未见的“友人”们,她是食指大动,全无身为一个女子的端庄,风卷残云的吃相看的翠果羞臊了脸。 “哎呀!又是这个人!”歌舞不停的大厅之中,从门口传来了一声不悦的声音。端月的位子正好对着大门,她下意识的瞥去,见着原来是那迎着二人进来的小二。 他双手抱拳,脸上乌云密布,又怒又无奈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一个人。若不是那东西动了一动,端月还真看不出是个人来,只会当做是一堆垒起来的黑色灰色褐色的破麻布。小二的语气似乎对这个人早就是十分熟识了。 那倒在地上的人,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来握住小二的腿,吓得他立马大力的把他踢开,唯恐避之不及的往后退了几步。他面带嫌弃的掸了掸那被他触碰过的裤脚,生怕那人的手弄脏了自己。 翠果随着端月的目光看去,见那倒地男子,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不知道是何处来的乞丐,还是赶紧赶走算了。” 端月斜眼扫了一眼面露嫌弃的翠果,目光回到那个躺在地上的那人身上。听着他发出无意识的呻吟声,呢喃不清的响声之中,还夹杂了几句回鹘族的语言。端月挑了挑眉,下意识的竖起耳朵来听那人说的话语。 依声可辨是一个男子,但是嗓音沙哑,听不出是青年还是老年。可是断断续续的话语之中一直在重复着“食物”二字,见着他这么一副落魄可怜的样子,想必是饿了。 那小二无情的让人把他架了出去,听着那时有时无的声音一点一点的飘远,可见是被人拖走了。端月对着转身要离开的小二,轻轻的挥了挥手,将他招来。 “姑娘有什么需要的?”他笑脸相迎,快步走到了桌前。 端月指了指门,对着小二问道。“那个倒在门口的人是什么人?听你说的话似乎经常来呀。” 小二若无其事的“哦”了一声。“那就是个流浪汉罢了,想来讨口吃的而已,姑娘不必在意的。” “不过,我听他说的话语是回鹘族人啊?这胡言酒楼不就是为回鹘族人所开的吗?” 小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姑娘这话说的确实没错,不过我们这毕竟是开酒楼的,这利益当头,总不能像善堂一样给人施粥吧。” “说的也是啊,这满城的流浪汉不用放在心上的。”翠果听罢点了点头,表示十分赞同小二的说法。 听着那小二的说法,端月只觉得十分的讽刺。说着是想给那些个身在异乡的人一点宽慰,其实也就是打着个头号的商贩罢了。端月摇了摇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饭菜,可是嚼了几下却觉得索然无味,没了第一口吃下的惊艳感。 “吃饱了,咱们回去吧!”话一出,翠果的双眼是亮起了光芒,似乎是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她连忙积极的叫来小二结账。端月虽然看着一桌还剩下的菜肴,觉得有些可惜,但还是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离去了。 二人走出胡言酒楼,阳光晃了端月一眼,她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来遮了一下阳光。正巧了,余光瞥见了角落里一个披着草席的人影,似乎就是那在胡言酒楼里的那个流男子。端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可是翠果却急促的催她快一些离去。 显然她也看到了那个男子。“郡主,快些走吧,那些个异族人很是凶狠的。”翠果说这话的时候,怕是忘记了端月也有一半回鹘族的血液。 她犹豫了一下,从腰间里取出了指甲盖大小的银锭递给翠果,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个流浪汉。“你把这个递给他吧,也算是给我行善积德了。这几日事情发生太多了,我自己也是心神不宁的,必要的时候还是要迷信一下。” “这……这未免也太多了一些吧?”翠果感受着手掌心的重量,面容有些舒展不开来。这么一小锭银子虽然对于富贵人家来说不算是些什么,但是对一般的人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了,至少能够大鱼大肉好吃好喝的过一周,如果省一些的话一个月也能挨过。 她攥着这银子,觉得不舍。可是碍于端月的命令不敢违抗,只好一步一挪十分不情愿的走到那男子的面前,将那银子丢到他面前。 “这是我家郡主看你可怜给你的,快点收下吧!” 男子十分艰难的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番,脏兮兮的面孔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面容。他看了看地上的银子,又望了一眼翠果,居然很是骨气的撇过头去不接受,这就把翠果气的指的那流浪汉怒声念到。“好心给你,你还摆出这么一副样子来,有本事这幅样子摆给阎王爷看去!” “翠果!”端月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终于忍不住的出声制止道。“你也不看看你这么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如果是我,那我也宁愿饿死也不要你这嗟来之食。”她快步走到二人面前,蹲下身子来将地上的银子捡起递给那男子。 那男子还是撇过头去,不愿搭理端月。端月见他如此一副坚定的样子,心里暗自称奇,不过看着他饿的都略有痉挛的样子,还是把银子往他这儿递了递,用回鹘语耐心的说道。“拿着吧,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男子没有料到端月会说回鹘语,愣了一下。他惊讶的看了一眼端月,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那银子之上,双眼的渴望与犹豫疯狂的交织在一起,宛若多日未碰甘露之人,喉头早是发痒的上下滚动。 端月恰是时候的又用回鹘语劝了一句。“请给我机会做个好人怎么样?” 这下男子就没有犹豫了,他立马接过端月手中的银锭,力气之大的端月还以为要把自己的手给抓去了,哪像是多日没吃饭的人。 见他终于收下了这份恩惠,端月也算是了却了一件事,于是站直了身子要离去。男子慌忙的半跪起身子来,一手撑着地,还有一手抓住她的裙摆,差一点把端月绊倒。 “哎呀!你这个人,郡主都怜悯你了,怎么还这样拉拉扯扯的不放手。难道是嫌给的不够多吗!”翠果嘟起嘴来看着那男子,可是只敢束手站在边上,生怕男子还有什么更多的举动。 那男子拼命的摇了摇头,张开自己干的裂开的嘴唇,十分急迫的看着端月。“我……我叫阿克翰……”他一口流利的汉语,端月惊的慌忙转过头来看着阿克翰。原来你会说汉语啊?还说的那么流利?那早干什么去呢。 仿佛是被欺骗了一样,端月连忙扯着自己的裙摆,把它从阿克翰的手掌中扯了出来,宛若是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后推了几步。“翠果!不是还有事吗,快些走吧!”说罢就连忙扯这翠果快步跑走了,独留下了攥着银子宛若是一座雕像一样,看着端月离去背影的阿克翰。 第四十九章:狭路相逢 翠果被扯着慌忙的跑了两三步,气喘吁吁的。 “郡主跑那么急做什么?” 端月小心翼翼的侧过脸来看着身后人头攒动,见不到阿克翰的灰黑身影。长安城的街道就是如此的热闹,人就和下饺子一样挤在这狭小的街上。她拍了拍自己平坦的小胸脯,舒了一口气。“那个回鹘族人真是吓死我了,你看到他那凶狠的眼神了吗?” 翠果点了点头,回想起阿克翰的眼神,还是心有余悸。“是啊,可把我给吓着了。快让我看看有没有伤着郡主!”说罢就连忙绕到端月的身后,看看有没有被抓伤,幸好只是沾着一点污渍而已,掸掉就无事了。 “算了算了。”端月挥了挥手,心想作罢了。她只不过就是无心善举,并没有想那么多,只当这是一个小插曲而已。 二人慢步走在街道之上,突然间翠果暗搓搓的扯了一下端月的衣袖,面带神秘的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郡主,我们往别条路回去吧?” 见她如此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端月突然心生疑惑,很是不解的反问翠果。“怎么了?这条路回去不是最方便的吗,为什么要走别条路?”她顺着那条路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个遍,没见着有什么不妥的事情。 可是翠果还是支支吾吾的,只是低着头低声说着。“这条路人太多了,别冲撞着郡主你。” “有话就直说,瞧你眼神躲躲闪闪的,你撒谎从来就没骗得过人。”端月不悦的皱起眉头来。她早就把翠果这个人摸透了,她一撒谎的时候眼珠子就会四处乱瞄,不敢看着对方的眼眸。 发现被戳穿了之后,翠果只好无奈的说出真话来。她指了指街角边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店,低着头解释了起来。“郡主……那个身着蓝色衣裙的女子就是魏阙。”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郡主可不要怪罪翠果说谎,只不过我是不想把郡主你好好的心情变坏了。” 端月抬起头看去,果然门面里若隐若现一位蓝衣女子,背影很是婀娜多姿。她见着魏阙便来气,手都不自觉的攥成拳头,关节用力的直泛白。 端月早就已经记不起来四年前的魏阙是个什么相貌,今日一见面容难得的十分姣好,身材也是凹凸有致,显然是一个合格的美人。若不是亲身经历还有听着翠果说道,端月真会以为她是一个善良亲切的女子。 “魏小姐,这江南的水粉早就已经被城东头的柳家小姐定下了,不如您看看这款昆山芍药粉?”掌柜弯着腰十分的谦卑,他面带尴尬的看着魏阙手上拿着的一白瓷小圆盒,只好赔笑。 魏阙伸出洁白的手指,打开这瓷盒。她见着那磨得软糯细腻的白色粉末,双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拿着盒子怎么说都不肯放下了。 “那柳玉七是什么人,能和我相比吗?”她轻启朱唇,婉转的嗓音却说出如此高傲的话语来。魏阙不屑的扫过那掌柜的,看的他心里直发毛。“我是未来的泽阳王妃,能买你家的水粉就算是给你面子了。掌柜的你是个明白人,怎么能够因小失大呢?” “这……”掌柜着急的擦了擦汗,一下子就陷入两难的境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尝试着劝阻。“魏小姐,不是我不想卖,只是……只是这是早有预定的,总有个先来后到吧!” “我看你这萃轩堂是不想开了吧?”与魏阙一同前来的女子挑起眉毛来不冷不淡的一言,吓得掌柜是立马俯首,浑身直颤。 他招过下面的伙计来,当着魏阙的面高声说道。“还不快帮魏小姐把这水粉包起来!” “可是……那柳小姐那儿可如何说法?” “你就去柳小姐那儿说,这水粉还断着货,过几日新货来了给她补上不久得了!”说罢立马转过头来笑脸相对。“魏小姐,如此可满意否?” 魏阙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算你会做人,快去包起来吧,我可等不了多长时间。” 她如此嚣张跋扈的样子都被端月看在眼里了。翠果站在一旁看的也是感慨万分,本来觉得娇生惯养的端月已经是个娇蛮的女子,没想到还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她忍不住低声狠狠的骂道。“难怪嫁不出去!” “这话自己这儿说说就算了,你可别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端月板着一张脸,对着那魏阙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她是听到魏阙这两字就觉得心里来气,可惜鸳鸳一个好姑娘被她插了空,今日又见着她如此嚣张,好似这长安城唯她独大了。 端月心里暗自怜悯了一下那柳玉七,知道她是个软弱的性子,这事只能是打碎了牙往嘴里咽。 她冷哼一声,转过身器不想往那个方向走去,最后还是决定走翠果说的那一条道,可是魏阙一行人中有人认出了不远处站着一直打量这边的端月,立马就凑到魏阙耳边悉数说出。 魏阙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女人,她心里一直记恨着四年前的事儿。若不是端月的突然出现,自己也不会挨爹爹的这一顿打!她看着端月这人就想到那个鸳鸳,更是气的牙痒痒,于是便佯装着一脸的笑意走了过来。 “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啊,原来是世安郡主。”她站直了身子不动,边上随行的女子们连忙对着端月行礼。 端月眯着眼睛看着魏阙,她就宛若是一座石碑一样丝毫不动,全然忘记自己还未成婚,依旧比郡主低好几阶。不过端月还是暗自咽下了这一口气,魏阙现在的身份十分敏感,依旧是半只脚跨入皇室的大门了,自己就算是再天不怕地不怕,这皇家的人还是要避之三分。 她笑了笑,眼底全无笑意。“是魏小姐啊,婚典将近,怎么还到处跑呢?” “哎呀!”她娇羞的捂嘴笑了笑,看的端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直犯恶心。“这是置办些东西嘛。再说了,做了王妃,可就不能随意出来了。我这不是抓住这最后的尾巴吗。”说罢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那就不打扰魏小姐了,本郡主还有要事要做,可没有你那么空闲。”端月僵着脸上的笑容就要转身离去。 可是这时也不知道魏阙是不是故意的,“哎呀”一声就往端月这儿撞来。端月本就在转身看不见身后发生了什么,这被突然一撞,脚上使不上力,于是便就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上,好不凄凉落魄。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翠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咚”的一声,端月摔到了地上,她连忙去扶起。 而罪魁祸首魏阙则是牢牢的站稳了脚跟,露出一副夸张的惊讶表情。“我的天啊!真是魏阙失礼了!”她立马弯下腰来,要去扶端月。“郡主莫要怪罪,这街上人太多了,也不知道是谁挤了我一下。” “是吗?”端月笑意盈盈的无视掉翠果伸来的手,而是一把抓住了魏阙的手臂,歪着头问道。魏阙只觉得手上一紧,怎么挣扎都甩不开,面容一下子就苍白了,毫无刚刚嬉笑的样子。 端月眼神一凌,手头暗自发力,一把将弯着腰的魏阙往自己这儿扯了过来,可怜的魏阙本就重心在前,现在还一手被端月牢牢禁锢,于是一头撞在了地上。她立马就“哇”的一声嚎了起来,一看才发现,额头上撞破了皮,血糊糊的一大片。 第五十章:小狼狗 魏阙这么一摔,摔的脸上哗啦啦的血流了下来,自己呆坐在原地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那温热的液体从额头顺着鼻梁慢慢的爬到下巴然后滴到她的衣服上,这才愣愣的低下头反应过来了,立马凄惨的高声尖叫了起来。 本就拥挤的街道,因为她所以不少的人都停住了脚步,伸着脑袋凑热闹,不清楚的人见着地上的血迹,低声的对着边上的人碎嘴“杀人啦!”满满的越来越多的人就凑了过来,把这儿围的严严实实的。 而罪魁祸首端月则是蹲在地上抱着肚子哈哈哈的直笑。她指着拿帕子捂着伤口的魏阙,满面嘲笑,似乎犯错的人不是她一样。“哈哈哈哈!不就是那么小一个口子嘛,有必要那么紧张嘛?” 她这样的嘲讽,让魏阙气的是脸庞涨红,一口银牙都要被生生咬碎了。魏阙被旁人搀扶着歪歪斜斜的站起身来,双眼冒着怒火气鼓鼓的俯视着笑的前仰后倒的端月。“沈端月,你是不是有病?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突然阴我一把!”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为何突然推我一把?”她收起自己张扬的笑容,直面对上了魏阙的双眸,丝毫不退步。 魏阙眼眸一闪,略有躲闪之意,可是片刻之后她又露出刚刚一副跋扈的样子来。“我刚刚都说了,我撞你并非是故意的,而是有旁人撞着我了,我不是和你道歉了吗?”她那么一副委屈的口气,翠果若不是围观了全程,怕是会像围观的人一样信了她的鬼话。 听到身后的路人,都窃窃私语的暗说端月的不是,翠果急的顾不上什么礼仪越级,对着魏阙便就大声的指责。“魏小姐可不要睁眼说瞎话,你好好的走在前头,边上可没人敢靠近你,哪来被人撞的说法。” “这小丫头嘴倒是伶俐,你也不看看是对谁说话呢,你这么个没大没小的样子,我就替你主子好好教导你一下!”魏阙恶狠狠的示意了一下身旁的侍女,她连忙会意的快步走到翠果面前,扬起手来便要让她好看。 端月见状连忙起身,对着那侍女高声大喊。“你敢!” “阿巧!”魏阙也圆目怒视那侍女,分明是说:你若是敢停手你就完了。 那侍女满头的汗水,看一眼魏阙又转过头来看一眼端月,心想这二人一个是主子,另一个是郡主,这得罪谁都不得好死。她咬了咬牙,反正说白了自己也就是魏阙的一条狗而已,狗咬人了最后不还是怪到魏阙头上。于是心里一横,那手还是冲着翠果挥了下去。反正到最后怪也是怪到魏阙头上。 端月眼疾手快,立马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的指甲都抠到了阿巧的手腕里,疼的她双眼盈满了眼泪。 “魏阙,你现在还是不泽阳王妃,我依然是在你上面。你给我记清楚了!” 然而魏阙却一点都不惧怕她,只是嘴角微微上翘,若不是额头之上捂着的白色帕子,那这一副美人微笑模样可真是美的不可一世。 “世安郡主说的是,我区区一个民女,怎么敢与你斗。只不过……”她意味深长,禁言不再说下去了。端月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几日之后成婚了再好好收拾自己。 她很是无礼的对着魏阙翻了一个白眼。魏阙看在眼里,冷哼一声。她凑到端月的耳边,很是暧昧的轻声说道。“几日之后便就是典礼了,你说皇上太后见着我这伤口,会怎么问?”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端月心里不屑的念着,反正自己有哥哥还有慕容垂罩着,皇上又让她三分,她还真的不怕魏阙打小报告。她从地上站起身来,很是自然的掸落衣裙上沾染着的灰土,宛若无视了站在边上莫名自信的魏阙,拉着翠果要走。 “喂!你打了人还要跑!”魏阙那边的女子跳了出来拦在了端月面前,看的端月心里烦躁了起来。她揉了揉自己发胀发疼的额头,心里想着这几个女子真是和狗皮膏药一样撕不掉,掉在地上黏在脚上还踢不掉,真是烦死人了! 于是端月白眼一翻,无视这人直接绕过离去了。那女子也就是一个绣花枕头,就敢跳出来出个风头,说要真干些什么就一事无成了,无非就是想在魏阙面前逞能而已。 翠果被扯着小步的跑着,她忧心忡忡的不停的往后张望,眉毛宛若是山川一般,怎么都舒展不开。 “郡主……这事我觉得过了……”她吞吞吐吐的劝说道,一双眼睛扑扇扑扇的盯着自己的鞋尖。 “没事的,到时候哥哥怪下来也是责罚我,你那么担心做什么。”可惜翠果担心错人了,就端月这么一副没正形的人根本没把这个放在心上。估计在她心里想着最重要的还是晚上吃什么。 端月蹦蹦跳跳的走在前,而翠果则是低头不语,在旁人眼里能活生生的想象出一段好故事。眼看着宁侯府就在面前了,可是端月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身后看着地面木然跟着的翠果自然就撞到了端月的后背,慌忙惊醒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她迷茫的探出头来四处张望。 端月侧过头来,指了指站在宁侯府门口的一个人影。“是我眼花了还是这就是那胡言酒楼门口的回鹘人?”她自己都不相信,看了那灰黑色的身影好一会儿,还以为是看花眼了。 翠果随着看去,果然是那阿克翰。他站在宁侯府的门口,宛若是一座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若不是胸口微微的有起伏,那真看不出是个人来。 他耳朵一动,听到了有人走来,于是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端月。 “主人。” “你叫谁主人!”端月吓的往后退了半步,宛若看见瘟神了一般。 阿克翰张了张口,喉头滚动了一下。“你救了我,我便就是你的奴仆了。” 端月连连挥手,头摇的和个拨浪鼓一样。“我救你就是举手之劳而已,我不用你来报恩,你就哪来的到哪去好了。” 可是阿克翰还是一口咬定。他晃了晃身子,险些要摔倒一般。“回鹘人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我愿意做小姐的一条狗。” 端月无奈的抿了抿嘴,她转过头来求助的看向翠果。“怎么办啊?” “我看他是无依无靠,又身无分文,怕是见着郡主如此阔绰,想要傍着郡主讨口饭吃吧。”听着翠果分析端月觉得也不无道理。可是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她当然不敢随意带回宁侯府去,尤其他还是个回鹘人。 端月走上前来,静静的凝视着阿克翰。“我不收你,你走吧。” “如果小姐不收我,阿克翰无法报恩,还不如死了算了。”说罢就从袖间抽出一把弯刀来,吓得端月立马抓住他的手臂,生怕见着血。 可是阿克翰还是一脸坚定,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端月无奈的叹了口气,也没见过这样一根筋的回鹘族人啊!翠果见状也连忙过来帮着端月拉住阿克翰。“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啊!” “阿克翰唯有以死谢恩!”他嘴里一直念叨着。端月只好松口,先安抚了这个危险人物再说。 “好好好好!你先放下刀再说!”她抹了一把汗,见着阿克翰放下了刀这才舒了口气。“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你那么大个胆子跟着我,也不怕我是个什么坏人啊?” 阿克翰则是徐徐开口。“是坏人是好人都无所谓。我听见这个人喊你郡主了,”他指了指站在边上的翠果。“我问了问能在长安的郡主,只有一个世安郡主。” “既然知道我是世安郡主,你怎么还愿意跟着我呢?我爹可是回鹘人的噩梦。”端月示范平静的看着阿克翰。而他却不为所动,只是吃力的扯着嘴角笑了笑。 “我说过了,我只认你这个人。” 端月是没办法了,只好叹了口气,面露无奈的看了一眼翠果。“你待会带着他去和通叔说一下,安排一下住处,再收拾收拾洗漱一下。”她转向阿克翰,面露严肃。“你可以进宁侯府,只不过有一事我一定要和你先说好。无论是谁问你,你都不能说出自己是回鹘人,否则你还是去死吧。” 阿克翰点了点头,他低头思索了一下,问道。“那还要请主人给我起一个汉族人的名字。” “看你这一股子的猛劲,和个小狼狗一样,就叫做小狼吧。”端月完全是懒得思考了,随口就一句。 “小狼?”小狼嘴里重复了一遍,心满意足的笑了。 第五十一章:争吵 “跟我来吧。”翠果瞄了小狼一眼,他便就十分听话的默默跟在了后头,就真的宛若是一条小狼狗似得。翠果小心翼翼的,生怕别人见着小狼。这一路上躲躲闪闪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翠果是带着情人回来呢。 绕了一个圈这才发现原来通叔搬了张椅子,在下人的院子里晒太阳呢,难怪找不到。暖暖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无论是谁都会变的慵懒难以自拔。他听见有人迈着轻巧的脚步走了进来,略有不悦的微抬起一只眼来。 “翠果姑娘啊,怎么了?”他舒适的摇了摇自己的椅子,发出“吱”的声音。通叔余光瞥见翠果身边站着那一个灰扑扑的人影,眉毛不经意的挑了起来。“这人是?” 翠果扯了扯小狼,将他扯上前来,推到通叔面前。“通叔,这是郡主心善带回来的下人,想让通叔您帮着在府内寻个好着落。通叔别见着他这样落魄,但是个好人儿,脏活累活都能干,绝对是个能干的下人!” 通叔捋着胡子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小狼,目露不信任的眼神。不知为何,通叔看着这面前的陌生男子,觉得很是不妥当。光是看着这一身打扮就知道不是乞丐就是流民,如此来路不明的人怎么敢随意的放进宁侯府呢? 他尴尬的咳嗽了一下,似乎嗓子眼里有异物一样。通叔伸出手来把翠果招了过来,皱着眉毛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是郡主吩咐的?” “那是当然了,难不成能是我自作主张的带回来嘛。”她撇了撇嘴,叹了口气。“郡主好心肠,我也没拦得住。通叔你就当做以前那些个人随便给个扫地洒水的职务算了。”通叔眼眸转了转,心想也是,于是点点头就打算这样随意的打发掉了。 “花园里还少几些人手浇花修剪的,反正不是个难事,跟着别人学几日也就会了。”通叔对小狼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了。他还不忘对着翠果嘱咐道。“府内空房还多的是,让他自己挑挑就好了。劳烦翠果姑娘带他去住处吧。” 他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盯着小狼语气很是不耐烦。“快些下去把这身脏衣裳换了!还有这脸这头发都给我好好整整,别让主子们见着这么一副邋遢模样,不开心了可怎么办!快下去快下去!”说罢又仰着头倒在椅子上,继续享受着阳光。 “还不快谢谢通叔!”翠果见小狼一直紧闭嘴巴不出声,按捺不住的扯了他一把。 而他只是淡淡的扫了翠果一眼,又看了通叔一眼,点了点头就没有其他的动作了。通叔嘴上“啧”了一声,暗想这人难不成是个哑巴? 翠果是被他给气着了。明明在端月面前那副乖顺的样子,可是一转头就摆出这幅个高傲的样子来,也不知道谁是主子谁是仆。她走在前头领着小狼走到了一排平屋前,随手指了一间屋子给小狼。“就这间屋子了,你可要好好记住了以后就住在这儿。” 她把怀里抱着的一个布包袱递给小狼。“快些进去换个衣服吧。立马有一桶水,不过是凉水。咱们下人也就只有这个待遇,你快些洗漱干净,我带你去花园里就了事了。” “好。”小狼终于开口,但依旧惜字如金。 另一边的端月回到屋子里后就赶忙的取出柜子里放着的金疮药来,自己呲牙咧嘴的跳着奔向了床去。她迫不及待的挽起自己的衣袖来,手肘那儿红了一片擦破了好些皮。刚刚被魏阙一撞,当时光想着耍心眼了,自己受了伤还感觉不到疼。现在回到府里了,这手上还有屁股上都是火辣辣的疼,就宛若是浇了辣椒油一样。她一边呼着凉气,一边次哇乱叫的伤完了药。 还没来得及躺倒在床上,自己房间的大门“嘭”的一下就被打开来,震的端月立马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翠果!你想吓死我?”她气鼓鼓的从床上站起身来,从床边踱步走了过去,心里还以为是翠果那个冒失的丫头回来了。 可是掀开纱幔对上的却是雩风愤怒的眼眸。端月从未见着他如此生气的样子,心里瞬间就一紧,开口嗓音都立马弱了半度。 “啊……是哥哥啊。你怎么来这儿了?”她眼神在雩风身上飘忽不定,最后还是落到了地上,怯怯的不敢抬头。 “今天去哪儿了?”雩风直接了当的厉声问道。端月心里咯噔一声,心想难道是去胡言酒楼的事情被发现了?可是抬起头来看着哥哥这么一副乌云遮日的样子,明明不会生气至此的。 她舔了舔嘴唇,知道这时候再撒谎那下次会更惨,于是只好弱弱的出声。“是……是出去玩了……” 见她承认了,雩风立马暴跳如雷,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突的跳动,难以抑制他的愤怒。“我沈家的名声都生生的要被你败没了!”雩风突然的就开始高声指责起端月来,突如其来的吓的端月脖子一缩。“你私闯围猎场一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和你计较,但就没想到你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是得寸进尺!今天竟然还敢在大街上对魏家小姐大打出手?人家几日之后就是王妃了!你是哪来的胆子敢踏在皇室宗族之上!” “瞎说!是那魏阙先欺负我在先的!”没想到消息传的如此之快,端月这前脚刚踏入宁侯府,消息就和风一样灌入雩风的耳朵里,立马就来兴师问罪。端月又是倔强又是委屈的立马就反驳了起来,这更是惹怒了雩风。 他心里想着,你犯事了竟然还敢顶嘴,可真是没大没小了。这垂着袍边的手,用力的揪住衣料,为了强忍住抬起打端月的冲动。 “魏家小姐若是毁容了,不能成婚了,如此罪责就算是有十个你也赔不起啊!”他的怒气已经渐渐消散下去了,可是取而代之的是失望之色。“魏家不是个善茬,此事他们必要揪着不放!沈端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世安郡主就为所欲为了?” “哥!”端月气的对着雩风大喊一声。“不是这样的,你就不能听我说吗!明明是魏阙先动手的!” “别说了。”雩风伸出手扶额,怒气冲头,脚步踉跄的险些一软。“看来你是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了!那你就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什么时候再出这个门!” 说罢对着门外的侍卫吩咐道。“看好郡主了!不准她踏出半步!” “凭什么不让我出去,凭什么要把我锁在这里!我就要出去你能把我如何!”这兄妹二人的犟脾气凑到一起,那就是一场战争。 雩风被端月这气话气的刚平静下来又头脑一热。“好啊,你有胆跨出这个门就不要回来了!”这话也是气话,可是气话才是最伤人的。端月愤愤的看了雩风一眼,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选择只有离家出走了,不然难道还要让她对着雩风服软? 于是端月一不做二不休,立马越过雩风就往外跑去,连头也不带回的。 侍卫见着端月竟然真的跑出去了,心里一急,生怕有什么好歹。可是雩风只是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谁敢去,也别回来了!” 于是众人只敢僵直的愣在原地,等待着兄妹二人中现有一个人服软。 第五十二章:林间小道 端月一路快跑,从宁侯府直直的跑到了快城门口。诺大的城门口却是十分的空旷,唯独她一人站在城楼之下,似乎整个旷野之中只有她了这样的寂寞。 她略有期待的站在城楼之下,面对着来时的那一条街道,多么希望眼眸之中能够倒映出熟悉之人的身影。可是就这样站着愣愣的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跑来。此刻的心情比被雩风误解了还要委屈百倍。 端月最后还是放弃了,转过身来垂头丧气的拖沓着脚步,不知要走向何处去。都硬着骨气离家出走了,现在反倒是无处落脚了。 “端月?”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端月连忙一颤,脸上都已经准备好露出笑容了。可以一转头嘴角又垮了下来。 “是你啊!”她盯着严星回叹了口气,难以抑制自己的失望。 严星回将这些尽收眼底,他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些什么所以让端月不开心了,于是愣了一愣。“怎么了?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这……”端月低下头来,无力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把它们踢得嗒嗒作响。“我和哥哥吵架,离家出走出来了。” 离家出走?严星回眨了眨眼看着端月这副个委屈的模样,莫名心疼了起来。想起自己以前也总是离家出走,见着端月就宛若见着自己的影子。他伸出手来,温柔的拍了拍端月的肩膀,语气也缓和了不少。“那你现在要去哪儿呢?于府还是慕容府?” “这两个地方我都不能去。”她低落的呜咽了起来。“去鸳鸳或者叔父那儿,哥哥一下子就能找到我,我不想被抓回宁侯府关着。” 严星回低垂下眼眸仔细思考了一下,他侧过头来偷偷看了一眼端月。见她嘴唇轻颤,强忍住不能哭出来,然而眼圈早就红红的。他不免有一些怜香惜玉了起来,原本想着要不让端月在自己家里躲避些日子,等着雩风消气了送回去,也能落下个人情来。可是随即想到了自己在严府的处境,只好苦笑着轻微的摇了摇头。 “你总不能在这儿站着吧?”严星回从腰间取出一个钱袋递给端月。“这些个钱你先拿着,以免到时候有不时之需。” 他顿了一顿。“兄妹之间的拌嘴只是小事而已,快些和好吧。” 端月则是迅速的摇了摇头,她斩钉截铁的对着严星回说道。“我是不会去向哥哥服软的!这件事不是我的错,是他不信我不听我。” 严星回也不好插手宁侯府的家事,他只能站在一边听着端月义愤填膺的发牢骚。“那你该去哪儿呢。” “我想去郴州。”端月遥望着城门外的那一条遥无止境的小路,怔怔的出了神。她活到现在十五岁了,这一辈子也就待过三个地方:碎叶城、长安还有小住一段时间的郴州。她突然想到了那时候在红叶村的生活,怀念的难以自拔。 她楚楚可怜的转过头来看着严星回,这可怜的小眼神看到严星回心里一颤,莫名的开始慌乱了起来。他下意识的避开了端月的眼神,但是已经为时已晚。 “严星回我一个人不认识路也不敢去,你能不能送我去郴州?”她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严星回。 严星回连忙摆手。“不行不行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他……总之我不能送你去郴州。”他是生怕揽事到身上。这事无论是摊在谁身上都是一件麻烦事。 可是即便严星回都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了端月,可是她还是依旧不放弃,一步上前来就扯着严星回的衣袖撒娇。“拜托了!郴州离的也不远呀,走的快些半天就能到了。你就送我去吧,送我去吧!”见着他不为所动,端月最后只好破罐子破摔了,愤怒的甩开严星回的衣袖,便自己大步流星的独自沿着小道走去。 “不送就不送!谁还没个脚啊!”她自己喃喃自语的,对着面前的空气说的很是兴奋。“你也别管我了,大不了走路上被山贼掳去或者是出个什么意外,我是死是活我自己担着!” 端月都这样说了,严星回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暗自叹了口气,最后他的脚还是下意识的向端月迈出了一步。“你识得去郴州的路吗?”听到严星回的话语,端月一副得逞的表情,悻悻的转过身来看着他。“你答应我,就去两天,时间一到就立马回宁侯府。不然你就算是曝尸荒野也不关我事,清楚了……” “清楚啦!清楚啦!”端月急不可待,还未等到严星回说完话就立马点头连声答应下来,面容上欢喜的笑容,哪有刚刚那可怜兮兮的模样。 严星回一下子就反映过来是被端月给算计了,但是身为一个男子只好是言出必行,不敢临时反悔。他饶有深意的眯眼看着端月,叹了一口气。“我还是太年轻了,总是被你给算的一清二楚的。” 端月却是装出一副纯真懵懂的样子来,睁着自己无辜的大眼看着严星回。“你说什么呀?我怎么不懂呢?”她噗嗤一声笑了一下,眼眸都弯弯的很是好看。 “出了城门之后就沿着这个道一直走,”严星回一边走一边指着面前那一条道,他转过脸来看着端月嘚瑟的勾起嘴角笑了一笑。“不过有个近道,可以走的更快一些。”他神神秘秘的往路边走去,扒拉开一堆枯草树枝,结果果然出现了条容一人走过的小路。 端月愣愣的看着那条小道,狐疑的追问严星回。“你怎么知道这儿有条近道啊?” 严星回只是挠了挠头,不好意思一笑。“我以前也离家出走过,但是没你这个胆子,只敢找个僻静的地方躲着,结果就一不小心发现了这条小道。好奇心的驱使下沿着这道走了一走。原本往郴州方向要经过童村、河西镇还有岭山镇,这条路能够绕过童村,所以一下子就方便了许多。” “你确定?”端月打量了一番这杂草丛生乱石堆积的小路,瞳孔不信任的颤动一下。“可别像在围猎场一样被我带沟里去。” 明明围猎场是你先掉入山洞之中的好吧!严星回默不作声的翻了个白眼,心里默默念叨,但是嘴上还是一个劲的劝说端月。 “放心吧,信我。” 第五十三章:近距离接触 “我实在是走不动了!”端月气鼓鼓的叉着腰看向严星回。她索性就耍赖,蹲下身子来。走了快半个时辰了,也一直没有停下来歇一歇,更何况端月是个女子,自然就心生不快了。她扒拉了一下路边的野草,嘟着嘴不说话。 严星回抬手用衣袖擦了擦自己面颊上的汗珠子,他无奈的看了一眼端月,自己也是累的小半晌没缓过起来。严星回心里暗自嘀咕着,怎么走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见着有处让人休息地方,就连能够倚靠一下的大石块也见不着。 他走到端月面前来,背对着她弯下膝盖来。“我背你走吧。” “这样不好吧……”端月嘟囔了一下,蹲在原地不为所动。可是严星回依旧是一副十分坚决的样子,摆成那副样子似乎端月不上来就不动了。 “前面的路不知道还有多远,”他转过头来对着端月温柔了笑了笑。“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子,照顾你也是应当的。”他这么一笑,便让端月无法拒绝了。只好小碎步挪到严星回的身边,轻轻一跃环住他的脖子。 她把下巴抵在严星回的肩胛骨的一小块凹陷里,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如果你累的和我说好了,我自己能走的。”端月不经意间红起了脸庞来,她羞涩的眼神专心致志的盯着严星回透光的耳朵。 “从小到大只有我哥背过我,”端月含着笑意莞尔说道。“那也是四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他背不动我啦。”说罢端月自己嫣然的笑出声来。 严星回轻轻晃动了一下脑袋,脚步漏了半拍,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不知看向了何处。“是吗?”简单的附和了一句,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前面。“看到前面那棵树了吗,走过那儿就算是到尽头了。” “嗯。”端月鼻腔之中娇滴滴的应答一声,她不自觉的靠在了严星回的肩膀之上,似是自说自话一般说了起来。“我想早些嫁人成家,生个可爱的孩子,对他十分的宠爱。严星回,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严星回顿了一下,不过随即还是配着端月缓解了一下无聊的气氛。“我没什么打算,只想着走一步算一步。若是真要我如何的话,那我想做个文官吧。” 他腼腆一笑。“我武功没有宁侯好,唯一擅长的只有念书了。” 脚踩着枯败的荒草还有纤细的树枝,发出了清脆短暂的声响,似是新春时的声声爆竹。端月与严星回不再有谈论,安静静谧的气息在二人之间游荡来回,并没有沉默的尴尬。端月感受着严星回身上的余温,突然想起那日在山洞之中,她也是这样靠在严星回的身上,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味,熟悉的人。 闻着严星回衣服上带着的淡淡香薰味,她的心突然快速的跳动了起来,一股无名的燥热在胸膛之中肆无忌惮的随意乱撞,端月的耳根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老天啊,多希望这一刻能够慢一些慢一些,再慢一些,最好是永远定格在这一刻。端月贪恋这一瞬的温存。不知是从何时起,她每每见到严星回,左胸膛里的那个小玩意儿就突然的一紧。以前那么大胆的端月,现在却不敢看严星回那一对好看的眸子,生怕会如同陷入沼泽一样陷入他的双眼之中。 “小月。”严星回打破了此刻的寂静。“前面就是河西镇了,要休息一下吗?” 端月虽然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可是她的肚子却时机恰当的“咕——”的一声响了起来。在这山林小道之间,显得格外的大声,严星回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臊的端月恨不得把自己找个地洞埋了。 “先吃个午饭吧。”端月真是恨死自己了。明明今早去胡言酒楼吃过了,怎么这就又饿了!还让自己在严星回面前出丑了。 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拍了拍严星回的肩膀。“我休息好了,把我放下来吧。”端月一是心疼严星回背了她好一路,她都能明显的感受到严星回双手颤抖。另一方面是端月真的不累了,再这样赖在人家背上偷懒,自己都看不过去。 严星回并没有坚持,估计也是真的累了,就将端月放了下来。二人并肩往开阔的地方走去,人声也越来越鼎沸。 端月随意的找了一个酒楼,便就一屁股坐在板凳之上,挥手将店小二招来了。严星回看着她扬扬洒洒的点满了一桌子的菜,面容渐渐的微僵了。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钱袋,突然心里一惊:怎么不见了? “怎么了?你面色这么难看。”端月拿起筷子来,还没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看着严星回一脸苦涩,不明不白的问了出声来。 严星回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很是尴尬。“我……我钱袋不见了。” “哦!”端月立马放下筷子,从袖间取出一个钱袋放到手上来。“你不是给我了吗?”她如此一说,严星回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城门口的时候他递给端月的,只不过就这些个时间,严星回就忘记了。 他自己觉得好笑,又觉得恼火,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直摇头。严星回感叹完自己的愚蠢后,抬起头来看着端月,语气似是试探一般的问着她。“这钱本是想让你拿去住店的,不过现在看来是没什么用了,那……那能还给我吗?”他自己说罢都觉得面上一烫,哪有送出去还收回来的道理呢? 端月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重量,第一次没有露出那副任性的模样,而是乖乖的点头。“可以啊,不过——”严星回被她这个关子吓得心提到了嗓子眼。“银子可以给你啊,不过这个钱袋绣的真好看,能送我吗?” “当然可以啊。”严星回舒了口气,这不过就是街上随意就能买到的小物件而已,不足以挂齿。端月将里面的银子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引得店里的人都不由的侧目,注视桌上的这些亮闪闪的“宝贝”。严星回连忙把银子收入囊中,他皱眉责备了端月一句。 “都说在外要不露富,你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端月只是嘿嘿嘿的傻笑。她把钱袋放入贴近心脏的地方,面露痴痴的笑容。 第五十四章:路遇劫匪 一大桌子的菜肴,很快就被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二人给吃的干干净净的。端月满足的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仰着头摊倒在椅子之上。她侧目看了一眼端坐着的严星回,他将最后一块肉放入口中仔细的咀嚼,喉头好看的上下滚动着。 “吃完了我们就上路吧。”严星回转过头来看着端月温和一笑。 结完账之后二人走到店门口,却见一辆破旧的马车停在了面前。从车上跳下一位白发白髯的老人,他眯着双眼,满面和蔼的看着端月与严星回,缓声开口道。“老朽刚刚不经意间听到公子小姐说要前去郴州,若是不嫌弃可以坐我这小破车,老朽正好顺路。” 严星回看着那突然出现的神秘老人,微微皱起自己的眉头来。他还没来得及婉言相拒,而端月早就欢快的点点头答应了下来。“那可真是谢谢老爷爷你了!” 端月提起自己的裙摆就要上马车,严星回立马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制止了下来。严星回对端月摇了摇头,悄声说道。“先别急着上去,我觉得这老人家有问题!” “你看错了吧?”端月语气之中透露着浓浓的不信任。她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那站在马车边上的老人家,岁月爬满他的面庞,黝黑的脸庞和粗糙的手指,一看便知是老实的农作人家,怎么会有问题呢?端月气鼓鼓的盯着严星回。我看不是那老爷爷有问题,是你有问题吧! 严星回也说不上来那老人家到底是哪儿有问题,但是这突然凭空出现一人,总是难免会让人生疑。他眯起自己的双眼来,实在是难以想象这老人家究竟是好是坏。 见着他如此犹豫,端月恰到好处的走到他的身边,好言相劝。“你是太谨慎了吧,这老爷爷就是普通的好心人而已。再说了,从这儿走到郴州指不定要走到什么时候去,有这个便利就应允了算了。”她揪着自己的衣袖小声的喃喃自语。 仰起头来她看向了严星回,见他还是不相信的模样,端月轻轻的捏起他的衣袖来甩了一甩。“别想了,咱们快些走吧!” 严星回最后打量了一番那个老人家,还是找不出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他只好心里暗自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最后严星回还是妥协了,他叹了口气对那老人家拱手鞠躬,十分谦顺的道谢。 “多谢老人家的好心,我们两便就不推辞了。”说罢从怀间取出一个指甲般大小的碎银递给老人家面前。“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可是那老人家却一笑,将严星回的手推了回来。“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啦!老朽见二位年纪尚轻,让我念起我那身居他处的孙子孙女而已。”说罢老人家捋起自己的白胡须呵呵呵呵的笑了起来,颤的胡须一动一动的。 严星回将端月搀扶上了马车,自己轻松的一跃而上,坐在端月的身边。老人家坐在前头,他拿起放下的马鞭,“啪”的一声,马鞭划破半空传来凌冽的响声落到了马屁股上,马车上的两个轮子便就吱扭扭的转动了起来,左右颠簸的都快让端月把刚吃下的食物都吐出来。 她面如菜色的捂着嘴,端坐在那儿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忍不住胃里的翻腾。严星回见着她情况越来越差,心生着急,立马对着那老人家大声呼喊。 “老人家!停一会儿马车吧,她难受的不行了!” 而老人家则是充耳不闻,依旧挥动着手上的马鞭,连头都没有转过来。严星回这才真的意识到,这个突然出现的老人是真的有问题。 “我不行啦!”端月面孔扭曲的大喊一声,转过脸去便就“哇”的一声把胃给吐的空空如也。 那老人家听到端月的声响,黑着脸转了过来,对着端月凶神恶煞的大声呵斥道。“你个小妮子别把我车弄脏!”这凶狠的口气,与刚刚那个和蔼的老人判若两人。端月被如此一吓也清醒了起来。 她不拘小节的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嘴,与严星回目目相觑。 “你是什么人!”端月皱起眉头来对着那老人的后背便问了起来。 背对着二人,发出了一声阴测测的邪笑,让端月不由的觉得背后一阵恶寒。严星回见势不妙,立马挡在端月身前,生怕有什么不测。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巨大的惯性让二人“哐当”一声就摔到在这木板车之上,端月的额头磕在板子上,很快就鼓起了一个大包来。她吃痛的揉着头,正欲坐起身来破口大骂,可是抬眼却傻了。 不知不觉之间这马车开到了一片荒野之中,那老人家从马车上灵活的跳了下来,缩着手笑意盈盈的站在二人面前。四周的荒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约莫五六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从中走了出来,每个人手上都捏着一柄明闪闪的大刀,看向二人的眼神宛若是饿狼见着小白兔一般。 端月咽了口唾沫,虽然怕的要死,但是还是对着那老人大声质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不是很明显了吗?”老人半眯起眼睛来,透露出危险的气息来。他从袖间抽出一把短刀来,一步一步的往二人这儿走来。“识相点把钱交出来,保你们不死。” 天啊,原来这是真的遇到劫盗啦!端月眼前一黑,险些就要晕过去,还好严星回及时的摇了摇她。他面容镇定的看向那老人,认定了他就是为首之人。 “我们没有钱,有钱谁还会做你这破车子!” “你特娘的骗谁呢!当老子没见你那一堆银子?”老人立马瞪大了眼珠子,怒瞪二人。严星回心里一紧,一想便就明白了是端月在酒楼露富所以被这一帮盗匪给盯上了。 事已至此,严星回别无办法。他惨白着面容,将手伸入放银子的口袋之中。端月见状连忙按住他的手,十分着急的制止他。 “严星回!可千万不能把钱给他们啊!他们可是盗匪,言而无信的!” 这话传入那老人耳中,他“啧”了一声。“你个小妮子说的什么话!我们虽然是盗匪,但还是懂言而有信这个道理的!” 端月则是对着他啐了一口口水,继续按住了严星回的手。 严星回对着端月摇了摇头,轻声劝说。“我们打不过他们这群人的,若是能花钱消灾不是最好的吗?而且,我死了没有关系,但是你是世安郡主,你的命比我值钱。”说罢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听话,钱乃身外之物。” “好吧。”端月无力的松开了自己的手,她对着那个老人不含好意的问道。“给你钱就真的放我们走?” “那是当然,”老人抱拳在胸,点了点头。“毕竟杀人是要偿命的,若只是抢钱无非就是坐个几年牢罢了。” 严星回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银子悉数丢给了老人,果然四周凶神恶煞的大汉便就放下了手上吓唬人的刀,为二人让出了一条道来。 “听说你们要去郴州,沿着这道走就到了。”老人捧着沉甸甸的银子,笑的乐不可支。心情一好,就顺带的为二人指了指路。 第五十五章:故地故人 严星回感受到自己背后传来怨念的小眼神,他心里慌乱的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黑着脸的端月,用讨好的语气小声的问道。“再坚持一会儿,便就走到郴州了。” 端月瞪了严星回一眼,语气很是不和善。她气鼓鼓的越过严星回,径直的往前走去,丝毫不给他一点面子。严星回只好连忙追上前来,他心知端月有气,不敢再多说话了,只是安安静静的随着她一起并排走着,一言不发。 “这些个山贼,我回去就立马让哥哥把他们一网打尽!”她怒声说道,双眸之中的怒火都能把所有眼前的事物给烧个精光。见着端月紧握着自己白嫩的小拳头,严星回不合时宜的嘲讽了一句。 “能遇到山贼那还不是因为你离家出走的原因吗?现在才明白家人的好处了吧!” “你闭嘴!”端月冲他翻了个白眼,自己抱拳将面庞转向了另一边。“还不是怪你,害得我们现在身无分文不说,还不知道自己被丢到哪里去啦!” 严星回只觉得自己心里好生的冤枉委屈,明明早就看出那老人家有问题,也劝说过你别上车,可你就是不听,结果现在出事了还怪罪到自己的身上来,让严星回觉得真委屈。但是委屈归委屈,他也只能把这一口气憋在心里不敢言,害怕再把端月给惹恼了,更加难以收拾。 端月拖沓着步伐,踢着地上的圆石子。她抬起眼皮来看着面前的陌生的道路,突然疑惑的“咦?”了一声。她快跑了几步,凑到一片荒田里,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突然开心的跳了起来。 “这里快到红叶村了!”虽然这一片荒田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来了,但是端月身处这儿还是感受到了一些熟悉的气息。若不是脚踩到地上突出的桔梗,端月真的看不出这儿就是原来的那一片玉米田了。 她开心的冲到了田野间,愉悦的转着圈圈,仿佛是回到家一样的感觉。严星回把她的欢快样子尽收眼底,踱步走到了端月身边,露出轻松的表情来。那些个劫匪虽然心肠坏,但还算是盗亦有道,没给二人指一条错路。 端月像是展示一般把远处一条小道指给严星回看,自己则是兴奋的上蹿下跳。“就这这条路,这条路!沿着一直走就能到红叶村啦!”说罢她开心的自己往那路跑去,严星回只好跟随在其后。 她跑的气喘呼呼的,一口气就窜到了村子门口,上气不接下气的打量着已经翻新过了的红叶村。 四年前还是破旧的房子与泥泞的道路,而今日一看,墙上的破洞裂缝都已经补上了,瓦片也是黑油油的毫无杂草丛生,原本有点雨便就会积起小水塘的泥地也平整许多了。若非是格局与当年无异,端月真的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走错地方了。 她熟门熟路的往杪春的住处走去,都那么多年过去了,可她还是依旧记得红叶村里所有的岔路口和小道。 杪春的屋子已经残破的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来,围墙只不过是外头看着还好,但是里面早就已经腐朽的一推就倒了。院子里原本种着的各种植物花草,长久无人修剪照料,枯死了一大片,黑黢黢的一大片无力的倒在花圃里。侥幸存活下来的植物,都杂乱无章的倚靠在墙上,密密麻麻的透不出墙皮的白灰色。 端月轻轻的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那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落下了厚重可见的灰尘,呛得她闭着眼睛咳嗽了起来。严星回随她走入院中,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惨败破烂的物件,里屋的房门都已经不翼而飞了,卷入了厚厚一层的落叶,腐朽着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他皱眉连忙从里屋走了出来,实在是受不了里头那污秽的气息,马上大口呼吸这外头的新鲜空气。他惊奇的看着端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声来。“你与侯爷曾经在这儿住过?” 端月一下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立马反驳道。“这儿以前不是这副破烂样子的,只不过是年久失修而已!” 难怪了。严星回心里暗自念叨着。我还以为你们两当初就是住在这么一个比乞丐窝还不如的地方,那可真是太过凄惨了。他迈着步伐,在院子里随意的来回走动,看看这儿还有什么东西遗留下来。然而也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物件。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严星回捏起水缸上的簸箕,被这突然的一嗓子吓的手一抖,“哐当”一声那竹编的簸箕就被丢到了地上。他与端月一同寻声望去,那半人多高的围墙外一个圆润的女子怒瞪着二人。 “谁让你们随便走进来的!”那个女子气势汹汹的从大门走了进来,很是警惕的上下打量一下二人,目露凶狠。 不知为何,端月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她敢打赌,这女子以前一定见过,只不过是忘了而已。端月试探性的轻声念了一句。“婉桃?”却没想到那女子面露疑色,狐疑的盯着端月看。看来是赌对了。 端月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已经与当年长相两异的婉桃温和的笑笑,让婉桃消除一些警惕。她盯着婉桃的泛黄的双眸,指了指自己说道。“婉桃姐姐,我是小月啊。” “小月?你是……小月?”婉桃愣在了原地,她仔细看了看端月的面容,却是与四年前那个小姑娘颇为相似,但女大十八变,还是让她迟疑了一两秒钟。婉桃眨了眨眼,总算是将眼中的警惕放下了。 她向端月走了过来,看着她长高了不少,都与自己一般高了。婉桃下意识的四处环顾了一圈,见不到雩风的身影,不知是无奈还是庆幸。她看着端月眼神有些许的躲闪,婉桃捏了捏自己破旧的裙摆,脸上扬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没想到小月你都已经这么大了。”婉桃客套的随意说了一句,目光始终不敢落到端月身上,只是悄悄的盯着自己的鞋子。 端月凑上前来,牵起婉桃的手,一脸着急的问着。“婉桃姐姐,你知道杪春去了何处吗?” “杪春?”婉桃喃喃自语重复了一句,她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两年前便就见不到她了,不然这房子怎么会破旧成这样。” 虽然端月早就知道这个答案,可是依旧不愿相信。她语气又加重了几分。“你再仔细想想,我真的很想见着杪春姐姐。” 然而婉桃依旧是摇摇头,她很是抱歉的抬头看了一眼端月。“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实在不行……要不去镇上找李大人吧。”她紧咬着下唇,见不到那时娇俏的少女模様,而是多了一分成熟的韵味。 “自从你和……和沈大哥走后,李福就不再敢随意的欺负我们了,逢年过节的还会送些东西来。我看他总是往杪春这儿跑,也就猜测了一下,说不定他能知道些什么。” 待婉桃指了个方向之后,端月就迫不及待的拉着严星回跑去了。婉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失魂。想起四年前,自己也是和她一样如此的意气风发,豆蔻年华,喜爱穿好看的裙子,佩戴娇艳的鲜花。可是如今,岁月残忍的带走了她的容颜,还无情的留下了一道又一道伤痕。 她掸了掸自己灰扑扑的衣服上的灰尘,将额前散落的头发丝夹到了耳后,捡起地上一节手指长的枯枝,插入自己的发髻之中。即便是一支木簪,但是此刻也如金簪玉簪那样,熠熠生辉。 第五十六章:再遇李福 刚窜出了红叶村,端月便见着迎面走来了一伙儿的人。她与严星回目目相觑了一下,交换了一下眼神,严星回立马就侧身闪到了端月的身前挡着她,生怕前来之人来者不善。 “这两谁啊?”为首的一个红衣长褂男子摇着扇子皱眉看向二人,如此熟悉的语气让端月不由的噗嗤一笑从严星回的身后探出脑袋来。没想到都这么些年过去了,李福还是与原来一样痞里痞气没个正形。 她看向李福,正好对上了他的双眸,这让李福不由的咽了一口唾沫,笑意盈盈。“呀!这红叶村什么时候来了个如此水灵的小姑娘,快快快!快把这姑娘迎上马车上去,走着多累啊!”说罢就色眯眯的向端月走来。严星回见状暗自念到一声:不妙!摆开了架势就意欲与李福等人血拼。 可是他见端月却是出奇的镇定,甚至还是面带着笑容,暗自称怪的时候便就见她大步的跨过了严星回,直挺挺的站在李福的面前,吓得严星回立马伸出手去拉扯端月,想把她藏在身后,可是端月摔开了他的手,高抬着下巴对着李福缓缓说道。 “走之前不是让你好好的照顾红叶村的人嘛,别摆出这么一副痞子样子来,好好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李福不由自主的看向端月,他半眯着上下仔细打量起端月来。 如若不是端月说,他还真的没有注意到面前这站着的人儿,似乎真是有一些眼熟呢。他见着端月眉骨下那一颗痣,突然脑内灵光一闪,猥琐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惊恐,吓得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李福颤抖着手指着端月,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是……是那小丫头?” 他突然想起四年前受的屈辱,瞬间就脚软倒在地上站不直身子来。 严星回还在警惕之中,见着那李福表情变化的全过程,他不由的露出疑惑来,下意识的转头看向端月去。他料到了端月在红叶村有一段往事,可是却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茬,瞬间对端月心生敬意,没想到她还这么一手。 见着李福认出了自己来,端月更是得意洋洋。她走到李福跟前,居高零下的看着他。“起来,问你个事。” “是是是是是!”李福连忙从地上站起身来,连屁股上的泥土都没来得及掸去。 “杪春姐姐去哪儿了。” 李福听罢神色一愣,张着嘴小半晌不说话,即便是个瞎子也看得出李福定有猫腻,定是知道杪春的去向。端月着急的一把扯住李福的衣领,凶神恶煞的冲着他再追问一遍。“杪春去哪儿了?!” “饶命啊饶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李福吓的瑟瑟发抖,连挣扎都不挣扎,立马就闭着眼全盘托出。“杪春现在在我家养尊处优好好的待着呢!你可千万别打我啊!” “在你家?”端月一把松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的转悠着眼珠子。“你老实交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该不会是你强抢民女把杪春娶回去啦!” 李福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手也连连挥着,生怕端月一怒之下揍自己,更何况他瞄间端月身旁站着的严星回,见他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说不定是带来的帮手,自己可不能像四年前那样没摸清底细就随意的动手。 “你先别着急,我慢慢给你说。”李福见着端月表情缓和下来了,自己也舒了一口气。“事情是这样的,自从你们走后,我便对杪春姑娘是言听计从百般照顾,恨不得把她当自己亲娘一样供着。后来一年我娘突发疾病,镇上的庸医每一个治得好的。杪春姑娘好心,对我不计前嫌的医治我娘亲,没想到在别人眼中是那么棘手的病,却被杪春姑娘一下子就治好了。” 他一口气说太多的话了,燥得抿了抿自己的嘴唇。 “然后呢?”端月连忙追问。 李福不敢耽搁,立即继续说道。“我爹我娘都感激杪春姑娘的善心,尤其是我娘。她对杪春姑娘比自己的亲闺女儿都亲,非要认杪春姑娘为干女儿,所以现在在我家住着呢。” 端月皱起眉头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李福。“你说的是真的?” “这是千真万确啊!小的骗谁都不敢骗姑娘你。”见他点头哈腰一副谄媚模样,端月也料到他不敢说任何的谎话。只是没想到啊,原来自从自己走后,红叶村发生了这些个事情。 她不敢耽搁,立马就让李福在前面领路去见杪春。端月想着即将要见着日夜想念的杪春了,自己的心“砰砰砰”的直跳,说不上有多么的激动。 李福则是贼眉鼠眼的四处扫视了一遍,他嘿嘿的一笑,轻声的对着端月问道。“姑娘,那……那位公子今日没来?”他真是被雩风吓破了胆了,见着端月之后便就一直的想问清楚雩风来了没。就这样忐忐忑忑的,现在终于鼓起勇气来问出声。 “来没来管你什么事,快点带路!”端月没给他好脸色看。 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李福只好尴尬的一笑,疾步走到前面,亲自为二人带路。他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心里暗自嘀咕着。看来那公子今日是没来啊,白白给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来。不过也好在没来,不然自己铁定要挨上个几下。 他仿佛是劫后余生般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舒了一口气。 走了不过一会儿,便眼前开阔,人声也鼎沸起来,可见是进了城里。李福家就在城门边上,走几步就到了。他弯着腰,笑脸相迎的将端月请进府内。“姑娘你慢些可别碰着了,杪春就住在前面那屋。” “别废话了,快些走吧。”端月再一次无情的无视了李福的殷勤,李福只好尴尬的带着端月进去,恨不得飞起来快些把端月送到杪春边上,省的自己受这一副窝囊气。 李福快步走,他突然停在了一扇房门前,端月心知这门后面就是杪春了。她不由自主的走上前来,推开房门。 “谁啊?”清丽的女声,缓缓温柔的传来。 第五十七章:一纸千金 “谁啊?”清丽的女声,缓缓温柔的传来。 端月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顾不上三七二十一,便就立马打开门冲了进去,一把抱住了不明真相的杪春。几年未见,杪春脸圆润了一些,也红润了许多,眉眼之间少了以前那苦涩的痕迹,皮肤也白皙了不少。她被端月莽撞的一抱,“呀!”的一声惊慌失措的推开了怀里的人儿。 她惊魂未定的后退了几步,怯怯的看了面前的端月一眼,突然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讶异和惊奇。她试探性的看着端月,小声的问道。“你是小月吗?” 没想到重回故地,其他人都认不出自己来,可是杪春却能够一眼就看出来。端月欢喜的点点头,她拉着杪春的衣袖,心里想说的话语是一堆又一堆,可是到了嘴边却哽咽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杪春心疼的拿着帕子温柔的给她拭去眼角渗出的泪水来。“别哭了,把脸哭花了就不好看了。”虽然她嘴上是这么说的,可是杪春自己的眼圈也微微泛红了。她轻叹一口气,安慰端月道。“没想到四年一下子就过去了,那时候你还就是个小娃娃而已,结果现在已经这么大了,成大姑娘了!” 端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杪春姐姐你这说话的口气和个上了年纪的长辈一样,你也没比我大到哪里去呀。”两人相视一笑,眼中唯有对方,丝毫没顾忌到边上的李福和严星回二人,一脸百无聊赖的站在旁边看着二人叙旧情。 “要不公子你去客房坐坐喝杯茶如何?”李福见此处无二人容身之处,便立马摇严星回出去。严星回识相的点了点头,转头便与端月轻声说道。“我去客房休息一会儿,你有事来找我。” 也不知道端月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她敷衍的一句“知道了”就立马将严星回打发走了。此刻她的心全部都在杪春的身上,哪还管严星回去哪儿。感受到端月的冷漠,严星回只好叹了一口气,随着李福走出了房间。 屋中再无他人,杪春赶紧一把拉住端月的手,牵着她坐了下来。边上侍奉的侍女,连忙眼疾手快的端起茶壶来,徐徐的将瓷杯倒满。杪春含笑对着侍女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先下去吧,有事再叫你。” 待到侍女关上房门,杪春才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她冲着端月苦涩的笑了一笑。“长那么大还从来没被人侍奉过,反而觉得拘束了。她们不下去,我真是做足了筋骨,累死我了!”说罢笑出了声来,眉眼都笑的弯弯的,看着让人很是舒服。 “李家待你还不错的样子啊,这也算是福气了。” 哪知杪春连连摇头。“我一开始只是想着李夫人太可怜了,没想到现在非要认我做干女儿,我一不答应病情就反复无常,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留在这儿了。都快两年时间了,一直没有得空去看一看我的那小屋子,怕是早就破的一塌糊涂了吧。” “差不多吧,我刚刚就是从那儿来的,真的和乡野间的凶宅一样,看的怪渗人的。”端月点点头,将那房子的情况都一并详细的告诉了杪春,见着她面色如同乌云遮日,端月自知是多说话了,只好紧接着又好好的安慰她来。“你现在都有这么好的地方住在了,那破草屋没了也就没了,难不成你想一辈子都住在那种地方?” “我现在住在这儿,每日看着别人的脸色,还不如住回那儿好呢。”杪春低着头自言自语来。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她就抬起头来看着端月。 “就你一人来了吗?”杪春睁大眼睛往门外张望了一下。 端月委屈的噘着嘴,摆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来,对着杪春嘀咕道。“我好不容易回红叶村一次,见着我的所有人都问我沈雩风来没来,这是多不欢迎我啊!” “不是,”杪春凑到端月身旁来,笑意盈盈的解释道。“只是我怀念当年我们三人同住的日子了,虽然衣食简单却生活的很开心不是吗?” “可是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生活。”端月低着头低声似是呢喃,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端月回想自己之前过的日子,小的时候每日和娘亲待在小屋子里,无人相陪,再大一些就只剩下自己一人了,后来就是到了长安城里,认识了不少新的伙伴。 端月十分享受现在富裕无忧的生活,如若不是到了长安,成了郡主,她认识不了翠果,认识不了鸳鸳,也认识不了徐霞初、孟隐、孟忞还有各种各样的人。 杪春脸上一僵,十分尴尬的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是笑了笑了,许久才张了张口。“这样啊……”语气之中透露出莫名的失望来,她轻叹一口气。“你在长安还好吗?” 端月点了点头。“挺好的,认识了好多的朋友,每日和他们一起玩玩闹闹很开心的。”杪春见着她脸上由衷的笑意,心里很是欣慰,嘴角不由自主的也随着端月轻轻上扬了。她眼眸温柔的看着端月,和当年那黑黑脏脏的样子哪有半点相似。 “杪春姐姐也是,这些年从来没个消息,让我担心死了。” “不是我不想找你们,而是我是真的没办法啊。我大字不识几个,不能给你们写信,就算找人帮我写了信,我也不知道你住在哪儿啊。你说是吧?”端月愣愣的点了点头,想想是这么一回事啊。突然觉得自己内心愧疚了起来,她想象了一下这些年,杪春想要联系自己可是却联系不着干着急的样子来,羞得直拍自己的脑门子。 “你看看我这脑子!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她连忙从房内找出纸笔来,把自己在长安的住处写在了上面,恭恭敬敬的递给杪春。“这是我住的地方,以后若是想写信或者想来找我就按着这地址找来就好了。” 杪春接过端月手上薄薄一张泛黄的宣纸,上头用着浓黑的墨写着五个字“长安宁侯府”,不过在杪春眼中看来就是五个黑色的方块字罢了。 这一张如同羽毛一般的纸头,在杪春的手中却如同千金。 第五十八章:短暂离别 两个人在屋内聊得火热,门被轻轻的抠响。杪春眼神一动,她莞声对着门口轻声说道。“进来吧。” 刚刚那退下去的侍女低头碎步走来,对着杪春婀娜的曲了一下身子。“小姐,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老爷和夫人让奴婢来叫一下小姐。” 杪春点了点头对那侍女语气平淡的细细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同老爷和夫人说一下,多加两副碗筷。”她牵着端月的手温和一笑,宛若是春日的杨花那般的美丽耀人。“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一起吃个晚饭吧。” “那多不好啊。”端月眼眸躲闪,觉得很是不好意思。“你们一家人吃饭,我突然插到你们中间是不是太不识趣了。” “没事的,老爷和夫人都是温和善良的人。”她凑到了端月耳边轻快的一笑。“我以前见着李福还在想得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出这样的孩子来,结果后来一看没想到李大人和夫人是那么好相处的,他们还把府里阳光最好的屋子让给我,说让我住的舒服一些。”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端月笑着连连呢喃,面露浅浅笑意。“你能生活的好我和哥哥就放心了。” 提到了雩风,杪春耳根子不自觉的微微发热,她连忙伸出手指来捏了一捏耳垂,感受到了上头的温热气息,嘴角暗暗的上扬了起来。杪春眉目缓缓抬起,好似一江的春水,盈满了少女的情意。 “雩风公子可还好吧?”她见着端月嘴巴不开心的撅起来,都能挂住了油瓶。杪春赶忙解释了起来,声音磕磕绊绊的。 “你先别不开心!我问不是很正常嘛?如果是雩风公子来,我也会问他小月怎么样了,你看是不是这个理?” 端月细想了一下,杪春说的确实没错,心知是自己敏感了,只好垂着头,一五一十的将在长安的事情告诉了杪春。“他就天天用那个宁侯的名号压着我,要不然我也不会离家出走的。” “宁侯?”杪春大吃一惊,她完全的忽略掉了端月说的“离家出走”。仔细一想起来,端月还从未与杪春说过自己的身份,只是一直囫囵的说着住的地方多么的好,杪春还以为她家是哪个商人或是小有权势,却真的没有想到雩风会成了侯爷。 端月见着杪春疑惑的模样,一拍头才突然想了起来。“哎呀!我漏了说了!”端月赶紧向杪春赔罪,急忙的把自己与雩风受封赏的事情都一并的与她说了,连爹爹的事情也多多少少的解释了一番。 听罢杪春的嘴是张着合不拢了,她一脸惊讶的盯着端月看,小半晌才眨了眨眼睛。她上下的打量了一番端月,虽然她不识货,可是端月一身的打扮乍一眼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是定睛一看,便知并非凡品。杪春有一点点的庆幸当年救了二人。 “哦,”杪春恍惚的点了点头,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随便说些奉承的话来。她牵着端月的手,拉着她往门外走。“当初我只是觉得你们不是什么普通人,但也没想到身份那么的特殊。” “没什么好特殊的,说来说去大家也不过都是人罢了。”她只是轻轻一笑,眼眸不为人所见的略微晃动了一下,瞥见了不远处一个人影走了过来。杪春抬头正对上了李大人的面庞,自觉的欠身福礼。 “干爹怎么亲自过来了。”杪春走上前去,搀扶住李大人的手臂。“干爹腿脚不便还是在屋子里待着吧。” 杪春如此一说端月才注意到李大人手上拄着拐杖,他的的左腿有一些坡,走路也是踉踉跄跄的,若非杪春搀扶着,看着真像是一颗枯朽的大树,风一吹便就颤颤巍巍的。 “见你许久没出现,所以便想着来看看你。”他的眼眸扫过了站在一边的端月,对着她点头示好。“这位姑娘便就是小女的好友吧!这些年来还从未见着杪春有与外人相处过,便心生好奇,特来看看。杪春你不会怪罪我吧。”、 杪春连连摇头。“哪会啊。原本想在餐桌上给干爹干娘介绍一下,没想到现在就先见着了。”她指了指端月。“这位是端月,多年前便就相识,只不过后来就各种四散没见面了,今日能够再见面,让我实在太开心了。” 李大人捋了捋胡子,笑了出声来。他走在前头,端月跟在后头,虽然觉得有一丝拘谨,但是还是识礼数的默默跟随不说话。 “沈姑娘可要吃好喝好的,我们李家最好客了!”端月只好弯着眼眉对李大人笑着点点头。 可是还来不及走到大厅里,一个小厮就急急忙忙的跑了上来。他不似宁侯府中那些训练有素的下人,这慌乱的样子让端月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来。 “大人,门口来了一队的马车,说是要寻一个姓沈的姑娘!”端月本是一旁人,听着凑热闹,可是听到后头自己的脸色不由自主的一青。那姓沈的姑娘不就明明的说的是自己吗? 她慌乱的张大眼睛看向杪春,正巧了,杪春也同样看着她。二人四目相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沈姑娘,那马车可是来接你的?”李大人敲了敲手中的拐杖,发出了闷闷的“唞唞”的声音,他语气平缓的开口问道。 端月只好尴尬的点了点头。她叹了口气,面露难色。李大人见状语气温和宛若是邻人般,他眼眸慈祥。“沈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若是棘手,我让下人轰出去便可了。” “别别别别!”端月对着李大人连连摆手。“那是我家里的人,只是出来太久了所以担心了。” 她抱歉的看了杪春一眼,咬着下唇很是不舍。“杪春姐姐,真是对不起了。我想了想还是要先回家了,”她顿了顿。“知道你住在这儿了以后就不用担心再找不到你了。” “那么快啊。”杪春低垂下了眼眸来,同样也是不舍。她恋恋不舍的牵起端月的手来,目如秋水。“你决定了我也没有办法。下次可要来看我啊。” 严星回听着信儿也走了过来,显然他是早就见过李大人了的。他走到端月身边轻声说道。“徐侍卫亲自带人过来了,看来侯爷是知道了。” “我知道了知道了!”端月恼怒的一把将他推开,她对着杪春挥了挥手,一步三回头的走远了。 不知什么时候,李福也凑了过来。他见着这小祖宗走了,终于真正的舒了一口气。李福似有怨念,他愁眉苦脸的看着李大人,将一肚子的苦水倒了出来。“爹,你是不知道,那沈家的小魔头还有她哥,当年把我欺负的有多惨啊!” “混账东西!那还不是你先去招惹人家的!”李大人气的胡子一抖,他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李福的脑门一下,疼的他抱头乱嚎。 李大人饶有深意的扫过杪春,最后将目光定到了李福身上,咬牙启齿的怒瞪着他。“那两位没弄死你算是你的福气!” 说罢李大人一把甩开了杪春的手,拄着拐杖走远去了。 第五十九章:争锋相对 端月拖沓着脚步,十分不舍的一步三回头走到了李府的大门口,正好对上了靠在马车上休息的徐霞初的双眸,她低垂着脑袋闷闷不乐。 严星回冲着徐霞初点头作礼,他侧目看了一眼端月,轻叹一口气。“回去吧。”他躲过徐霞初的眼眸,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有一点心虚的感觉。不过想想也是,自己带着端月离家出走,怕是会被宁侯给迁怒吧。 徐霞初站直了身子来,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怒气。他看向端月无奈的挠了挠自己的额头,这端月一离家出走,没想到最后受苦的是自己。千里迢迢过来接端月不说,还受了雩风的脸色,那低气压吓的徐霞初连反驳都不敢,只好连连点头跑出门来。 “玩够了吧,该回去了。” 可是端月却是撇过头去,使着小孩子的性子。“怎么是你来接我?不是我哥来,我不回去。” “我的小祖宗啊,侯爷哪有时间来亲自接你啊,这不忙着去魏舍人那边帮你收拾烂摊子嘛!你说说你也是的干什么不好,非要把那魏小姐的头划破,要怎么向皇上皇太后那边交代呢?”他怨念的瞪了端月一眼,又继续抱怨了起来。“你说说你,竟然还敢离家出走,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哥哥他……”端月咽了一口唾沫,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一些的不安。“哥哥他生我气了吗?” 这不是废话吗?徐霞初心里忍不住的抱怨端月来,可到了嘴边只好咽入了肚子里去。“侯爷也没说什么,就是把屋子里那翡翠屏风打碎了,风一吹都能吹起沫的那种。” 端月被吓的连忙缩起了脖子来,仿佛被打碎的不是屏风而是自己。严星回眼见着端月眼中的惊恐,触动到了内心的温柔来。他柔下了嗓音,轻声安慰起端月道。“没事的,侯爷能派人来接你说明还是关心你的。”严星回凑到端月耳边来小声劝阻一声。“侯爷都给你台阶下了,还不赶快顺坡下道,别到最后不好收拾了。” 端月抿了抿嘴,犹豫了片刻。她很是不情愿的扭了扭身子,拖拖踏踏的走下台阶,挪到了马车边上去。“我不想回去……”端月低声喃喃自语。 徐霞初听到她的嘀咕,冷漠的毫不理会,一把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端月,赶着她上车。徐霞初对着严星回抬了抬下颚,语气不亢不卑的说道。“严三公子一同回去吧,这一日不见可让严太傅好找。” “多谢徐侍卫的好心,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他高抬这头直视徐霞初棕黑色的双眼,径直走到了一匹空闲的马匹边上,手牵缰绳,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潇洒的跨上马背,俨然一副江湖游侠的倜傥风流模样。 徐霞初一眼都没有扫过他,只是站在端月紧紧拉上的帘子前再三的叮嘱了一番。“你可要记着回去的时候别再在侯爷面前闹脾气了,就算心有不满等这事儿过了再说。”他扶额摇了摇头。“侯爷现在满脑子的琐事,你可千万别再搅和了。” “我知道了……”端月靠在车厢里,心里委屈的万分不满。可是也没办法啊,凡事皆有一个结局,没完没了下去谁也下不了台来。所以端月只好佯装出乖巧的样子来,满口答应下来。 马车徐徐的开着,端月被颠簸的昏昏欲睡。她揉了揉自己睡眼惺忪的双眼,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对着徐霞初打了个哈欠。“徐霞初,有件事要你帮我去做。” “你这么说让我心里有点没底啊,说吧什么事情。” 端月又揉揉眼睛,她摇了摇头。“河西镇有一伙儿劫匪,快派人给我灭了去!”端月想着那一伙人儿就咬牙切齿,攥着那空空的钱袋,气不打一处来。这辈子只有自己欺负别人的份,哪想过还会被别人给这样好生欺负。 “劫匪这事不归我管呀。”徐霞初半眯着双眼,想都不想就立马拒绝了端月的请求。“我我好歹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劫匪这事还是要归衙门去管,别什么事情都赖着我我去做。” “去不去!”端月被徐霞初这一语激的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怒气冲冲的瞪着徐霞初,宛若一直小野猫一般。 “不去!”徐霞初也毫不示弱,直直的瞪了回去。 端月被他的强势反击给打的一下子就萎靡了,垂头丧气的趴在窗沿上看着徐霞初,眼神湿湿的很是委屈。“我差点就被他们给劫去了,若不是把全身的钱财都悉数给了他们,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接到我。” “我知道了。”徐霞初嘴角一扬。“我一直紧追在你后头,你前脚走我后脚就把那一伙人给擒住交给衙门了。” “啊?!你一直跟在我后头啊!”端月坐直了身子看向他去。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没感觉到身后有人追着呀? 夜色慢慢的黑了下来,静谧的乡野郊外只见这一辆马车,两匹马快速的前进。颠簸的马车,震得端月坐着一抖一抖的。她歪着脑袋满脸疑惑的看着徐霞初,一直盯着他,让徐霞初都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巧妙的避开了端月灼热的视线。 “你一直跟在我后面吗?”端月笑意盈盈的看着徐霞初再一次轻声问道。 徐霞初见着实在是躲不掉这问题了,他目光躲闪,支支吾吾的解释了起来。“你身为郡主,侯爷又让我保护你,跟着你一路不是正常吗?再说了后来侯爷也让我来接你……”他的耳根不为人知的微微泛红了起来。 端月“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她托起脸颊来。严星回一勒缰绳,那座下黑马便就摇头晃脑的往端月这儿走来。严星回对着徐霞初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徐侍卫不知今夜能不能到长安,如若不能到的话,要不如找个近些的驿站歇下吧。也不急这一时。” 徐霞初轻扫一眼,眼底深处的轻蔑之色难以被察觉,但还是让端月觉得气氛微妙。他端正着脑袋,直直的看着面前黑黢黢的小道。 “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长安了。”他似笑非笑的转过头来看着严星回,看的他背后一阵发毛。还在思考徐霞初在看什么时,他再一次开口继续说道。“严三公子,有一言我不知当不当讲。” “哦?徐侍卫大可以说。” 徐霞初笑了一笑,面色骤然一黑。“我的官职可是右司将军。” 严星回心里“咯噔”一声,这才回想起自己一直喊徐霞初“徐侍卫”,难怪他总是对着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子,原来是自己一直在得罪他啊!严星回如恍然大悟一般,脸一下子就变的铁青,赶忙对着徐霞初抱拳道歉。 “徐将军赎罪!我一时口快实在是愚蠢。” 徐霞初张口却被端月“哈哈哈”的笑声给遮掩过去了,她看着二人这一副尴尬的模样是捧腹大笑,瞬间将这微妙的气氛打破。 第六十章:怒斥小狼 翠果坐在宁侯府门前的石阶上,支着脑袋痴痴的看着远处,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的样子,肩膀还是不是的抽动了几下。小狼站在一边同样也是眺望着远方,两人动作出奇的一致。 “你回去吧。”小狼瞥了一眼翠果,自己一个跨步过来也坐在了石阶上,正大门守着的侍卫见着二人整整齐齐的坐着,面面相觑也不敢前去劝阻,只好当做看不见的模样。 翠果抬起头来,她见着是小狼坐在身侧冲着他不友善的翻了个白眼。她心里暗自抱怨,若不是因为帮着小狼换洗还有熟悉一下宁侯府,怎么会让端月离家出走呢?翠果不由的自责,如若端月与雩风吵架的时候自己在场多好,还能帮着劝架,就算再不济也能陪着端月一起离家出走,总好过她现在一个人在外。 “还轮不到你说话呢。”她将自己的一腔怒火都发到了无辜的小狼身上,不过小狼只是冷冷的没有搭理出言不逊的翠果。 他的耳朵悄无声息的微微一动,隐约之间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了声响。小狼二话不说便就站起身来,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远处。翠果见他表情的瞬变,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匆忙的站起身来。 果不其然,就在小狼站起后的半盏茶的功夫,便就见黑暗处徐徐的驰来一辆马车,在前面领路的两匹高头大马上坐着的是徐霞初和严星回,二人一前一后。翠果见状欢欣的立马跑去迎接。 徐霞初见着她活蹦乱跳的过来,立马勒马停下生怕撞着翠果。 “郡主在里面?”翠果指了指车厢,悄声对着徐霞初问道。嗓音之中的担心呼之欲出,她生怕这只是一场海市蜃楼的泡沫而已。 徐霞初翻身从马上下来,他快步却没发出一声脚步声,疾步走到了马车旁,蹑手蹑脚的将帘子掀开,端月正头靠车厢里呼呼大睡,嘴角留下的哈喇子滴的裙摆上一摊湿淋淋的,毫无一点端庄模样。翠果探过头来看着端月睡得如此香甜,焦急的面容才终于舒展开来了,露出了笑容来。 严星回看着端月的睡姿,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笑容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是漆黑的连星星都见不着了。他对着徐霞初拱手作礼,点了点头说道。“我便先回去了,徐将军辛苦了。” “严三公子也辛苦了。”徐霞初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就不说话了。严星回放在半空中作礼的手尴尬的只好收回,翠果赶忙对着严星回躬身行礼目送他离去。 翠果见他离去之后,对着马车里的端月叹了一口气,便要进去想要叫醒端月,可是徐霞初却眼疾手快的连忙拉住翠果的袖子,对她摇了摇头。“小月这一天太累了,让她休息一下吧。” “徐将军说的是,可是在这马车里也休息不好啊,这风吹的莫要着凉,还是把郡主叫醒了去屋子里睡吧。”翠果明白徐霞初是好意,但是却忍不住与他争辩了起来。 此刻本站在边上一言不发的小狼径直走了过来,他绕过了二人,十分轻柔的将睡在车厢里的端月抱了起来,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身上。一切发生的太快,徐霞初反应过来之后目光一凌,立马侧身闪过,挡在了小狼面前。 二人四目相对,无声的敌意在双方面前流转。翠果感受着身旁空气骤降了几度,背后一寒。她立马窜到边上来冲着徐霞初婉言解释了起来。 “这是小狼,郡主将他救下后,好心收回宁侯府里,给他找了门差使。” 徐霞初警惕的打量了一番小狼来,他面色黝黑发亮,漆黑的双目比此刻的夜色还要浓厚,即便身着这宁侯府下人的服饰,可是看起来却是格格不入。徐霞初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到他的手上,小狼抱着端月,那双手骨骼分明,十指修长,虎口处还有沧桑的老茧。 他眉头一皱,想起刚刚小狼绕过二人的那步伐,轻盈而迅速,定是习武之人,如此断定之后心里更是对小狼警惕三分。 “下人就要去做下人该做的事情,小月我送回去就好了。”徐霞初伸出手来要去接过小狼怀中的端月,可是小狼却身形一闪,让徐霞初扑了个空。 他稳稳的抱着端月,侧目斜视徐霞初似有不屑之意。他毫无感情的开口,语气冰冷的让人如同堕入冰窖之中。“不用了。” 翠果只好责备的瞪了小狼一眼,悄声在他面前低声骂道。“你在干什么啊!还不快把郡主放下,让徐将军抱回去!”她是快被小狼这一根筋的人给气晕过去了,又鲁莽又无礼,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礼数尊卑。 小狼还是语气坚决,摇了摇头。“不。” 翠果一个白眼差点就晕厥过去,她强忍住想要胖揍小狼一顿的欲望,只好顶着无奈的笑容转向去劝说徐霞初去。 “徐将军也舟车劳顿也累了,就让小狼送郡主回去吧。”她压低了声音。“小狼这人就是比较轴,将军见谅了。” 徐霞初冷眼扫了一下小狼,他看在翠果的面子上也就不再计较了,强硬的态度也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是还是没有解除对小狼的戒心。他冷哼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宛若自言自语。“以后不要把这些不明不白的人招到宁侯府来,宁侯府又不是什么流民区。” 翠果头皮一麻,但是也不好出言反驳,只能陪着笑脸连连说是,如此徐霞初才一甩袖子大步流星的走进大门去。 “愣着干嘛,还不快点进去,可别把郡主冻着了。”翠果瞪了小狼一眼,满心的气没处撒,只好愤愤的跺了跺脚冲着无辜的青石砖撒气了,结果跺的脚疼的要命,这气没撒却伤了脚。 端月呼吸平稳,靠在小狼的怀里一点都没有被刚刚的风波给吵醒,反而睡的是更香了。她宛若是一只小猫咪,安安静静的窝在怀里,让人不忍的放下。小狼抱着她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小道,温柔的将她放到了床上,还细心的为她盖上了被子。 翠果喘着粗气,而后才走入屋子中。为了追赶他的步伐,差点没喘上气来。她怨念的看着小狼,一把握住他的手臂强行扯到了门外头。翠果黑着脸死死的盯着小狼,而那罪魁祸首却一脸无所谓的平静模样,更是让翠果气不打一处来。 她手指着小狼,都快戳到他的鼻子了。 “你既然现在在宁侯府里,就要规矩些,这儿可不是外头更不是回鹘,别为所欲为!”翠果愠怒的看着小狼,第一次露出这种生气的模样来。她抱胸抬头,毫不避讳的直视小狼的眼神。“说到底我们都是下人,都是个命贱的人,命都攥在主子的手里,要不是徐将军没计较,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说罢翠果还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还不如不管你让你自生自灭好了。” 小狼挑了挑眉头,依旧一副冷面。“我只听端月的吩咐。” “哈?”翠果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无奈的捂着脸,真的觉得小狼是无药可救了。难道回鹘族人都是这样的吗?这不禁让翠果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第六十一章:重识陆清漪 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来,映入端月眼帘的是那熟悉的床顶,她瞬间睡意全无,立马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睁大了眼睛四处打量。熟悉的梳妆台,熟悉的衣柜,熟悉的纱幔,这就是自己的房间,端月赶忙从床上跳了下来,赤脚跑到了门口,见着翠果正在院子里清扫着昨夜落下的落叶,她再也按捺不住了,飞身过去抱住了翠果。 “哎呀!”翠果惊慌了一瞬,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是端月醒了。她露出温柔的笑容,侧目看向端月。“郡主醒了?” “嗯。”端月舒服的蹭了蹭翠果身着着的衣服,棉质的上衣摸着十分的舒适,宛若是云朵般的舒适。 她抱了一会儿就松开手来,背着双手乖巧的站着。翠果见着她赤裸的双脚,皱了皱眉头,连忙将她牵入房间里,将端月摁在了床上,自己则是半跪着为她穿上了鞋袜。一边穿还一边唠叨着。“乍暖还寒的时候怎么敢赤脚呢!” “我知道了。”端月将翠果扶了起来,她张望了一下门外,似有心事的对着翠果问道。“哥哥他……在府里吗?” “在呢。”翠果不由自主的低下眼眸来,她自然是最清楚端月的心思了。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轻声提醒了一句。“在书房里。” 端月点了点头,她接过翠果递来的衣服,整齐的穿戴好。她的余光瞥见了梳妆台上还一直放着的枯掉的桃花,早就已经风干了。端月伸手拿过桌上放着的半个手掌心大小的圆盒,用小拇指沾了一点唇脂,对着铜镜一点一点的涂抹到嘴唇上,宛若是春日的桃花开在嘴唇之上,如此的耀眼。 端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愣愣的出神,她的心思不知飘到了何方去。端月的心里还是有怨气的,她是个敢作敢当的人,只要是自己的错就一定会承担,可是她固执的觉得自己真的没有错。原本就是魏阙有错在先,可是却要自己去低头向她认错,那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要不要把徐将军叫来,好歹还能劝一下。”翠果小心翼翼的问了一下端月。 她对着翠果摆了摆手表示不用了。这事若是让徐霞初知道了,哪还不又嘲笑一顿,想了想还是算了。 端月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翠果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紧随着她一起出门。端月是越往书房走去,心里就越没底。站在雩风的书房门口,听着身旁树上传来的鸟叫声,她一步都不再往前走去,就是静静的看着那紧闭的大门。 翠果双手放在小腹前,低着头候在边上,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端月,但很快就又低下头去。 过来一会儿,那紧闭的大门突然的打开,宛若是将人的心门打开,翠果不由自主的看去,却突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来。 端月也不由的皱起眉头来看着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陆清漪,她手还在门上逗留,看着台阶下的端月,陆清漪也惊讶了一下。 “端月你什么时候来的?”陆清漪随即露出了笑容来,她快步从台阶上走下来,十分亲昵的凑到端月的身旁来,让端月情不自禁的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来。陆清漪感受到了端月对她的不满,只是闪烁了一下眼眸依旧不变自己脸上的笑容。 端月看了一眼书房的大门,又将目光转回在陆清漪身上。“晋昭郡主怎么有空来宁侯府呢?” “端月你太见外了,我说了叫我陆清漪就好了,什么晋昭郡主的世安郡主的,念起来只叫人生分。”陆清漪掩面笑出了声来,但却发现只有自己一人干笑,于是只好尴尬的放下手来,轻声咳嗽了一声。 她灵动的眼眸左右颤动一下,细微的发现了端月脸庞的愁容与淡淡的纠结。陆清漪顿了顿,换上了平稳的语气静静的说道。“是侯爷请我来的。” “侯爷?”翠果陡然的开口,她莫名慌乱了起来。“侯爷那么繁忙哪有空暇时间。” 她的嘟嘟囔囔让陆清漪觉得很是不满,没想到一个下人竟敢如此出言不逊。可是端月却也是皱着眉头想不通,为何哥哥会请陆清漪过来。她抬眼直勾勾的盯着陆清漪的双眸,似乎想要把她看的个透彻。“哥哥找你?他一向来不与京城的女眷有所来往,真是太难的了。” “我请晋昭郡主来自然是有我的理由。”雩风靠在门口,冷眼扫过台阶下的三个女子。他踱步走了过来,瞪了端月一眼,厉声开口道。“你倒是聪明,一走了之了,把所有的事都推给我来解决。若非是晋昭郡主出手相助,这事还真的没完没了了。” 听到雩风念到自己的名字,陆清漪只是娇羞的笑了笑,脸庞宛若是那新摘下来的蜜桃那样的绯红可爱。她美目盼兮,如盈着一汪春水。 “侯爷太抬举清漪了,女子之间的吵闹,自然还是让女子去解决最好了。我与魏阙姑娘聊了聊,她虽然心里有气,但也只是担心自己额上的伤口会不会结疤而已。女子嘛,哪有一个不爱美的。我便把从晋昭带来的玉凝脂送给了魏阙姑娘,她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陆清漪转向端月,低声曼语。“此事就这样过去了,就当翻篇了大家也就不用再计较了。” 雩风点了点头,暗自轻叹一口气。“真的多谢晋昭郡主了,小月你还不快谢谢人家!” 别无他法,端月之后顺水推舟的对着陆清漪盈盈的弯腰行礼。“多谢陆清漪……姐姐帮忙。小月十分感谢。”如此别扭的称呼,让端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而陆清漪听着端月叫的那么亲昵,露出了欣慰欢喜的笑容来。 谢也谢过了,端月委屈的看向雩风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那哥哥还生小月的气吗?” “我气是气你竟然敢离家出走了,”雩风终于把自己那怒威的语气缓和了下来,看向端月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只要你回来便就好了。” 端月抿了抿嘴,喉头发紧莫名想哭。她硬生生的把眼眶里的眼泪憋了回去,对着雩风点了点头。“小月以后不再犯错了。”如此雩风才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事就算是结束了。雩风对着陆清漪微微点了点头,此次是欠了她一个人情。“晋昭郡主跑来一趟也是辛苦,倒不如留下来吃个饭吧。” “不用了,娘亲还在等着我呢。”她婉言拒绝了,雩风也不好再挽留。 他冲着端月使了个眼色。“那就让小月送你出去吧。” 端月不敢多言,自然的牵过了陆清漪的手与雩风挥手作别。她带着陆清漪走出了这个别院,一路往宁侯府门口走去。她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内心,终于抬头看向陆清漪平静的脸,问出声来。 “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陆清漪迈着细碎的貌似优雅的步子,发间的步摇的穗子撞得叮叮作响。她粲然一笑。“我曾与你说过我喜欢侯爷,他有难我帮助是自然的。” 端月虽然心里隐隐的知道陆清漪的想法,但是从她口里亲自说出来,还是觉得生厌,不免觉得陆清漪太过有心计。她面孔骤然一黑,手也陡然松开了陆清漪温热的手来。 “不过还有另外一个理由。”陆清漪垂下排扇般的羽睫,扬起的嘴角落了下来。“我打听过,魏阙是一个骄纵的女子,而我又清楚你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生事的人儿,此事一定不是你挑起的事端来。” 端月听着陆清漪的话语,脚步一停。她认真的面对着陆清漪,没想到第一个为自己说话的人竟然是她,心里莫名的不知是什么滋味。 “你和我见面不过几次,怎么就知道了我是什么样的人?”端月忍不住开口问道。 陆清漪听罢微绽梨窝。“我也不知道啊,只不过就是相信你而已。”她被自己这番话逗笑了,轻快的笑出声来。“我的想法很简单,你能离家出走,定然是心里有大委屈。我见不得人受委屈而已。” 端月咽了一口唾沫,她扑扇着自己的眼睛不知道该看向何处。她刚刚还以为陆清漪是一个有心计有城府的人,可是现在却觉得自己有这种想法实在是太惭愧了。认真的想想,陆清漪从来就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情。她坦然喜欢雩风一点错也没有,帮自己解脱困境也是没错,那自己为什么那么讨厌陆清漪呢? 她揪着裙子,低头不语了好一会儿。原来一直都是自己想太多了,端月从一开始就因为陆清漪的身份而莫名讨厌,她根本就没想去了解陆清漪。 “真的是谢谢你了。”端月沉下声音来,真心真意的对着陆清漪道谢。 “没事,”陆清漪对着端月眉眼浅浅。“现在还那么讨厌我吗?” 她悄声一言,惊得端月心头一颤,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原来自己表现的那么明显,竟然让陆清漪看得出来自己的心思了? 端月手足无措的立马摇头,慌忙对着陆清漪解释了起来。“没有,没有这样的事情,我……” “我就随口一说,看把你吓的。”陆清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的花枝乱颤,步摇的声响与她银铃的笑声交织在一起。“不用送了,我知道怎么出去。”她对端月优雅的挥了挥手,留下在原地发愣的端月,自己飘然离去。 第六十二章:针尖对麦芒 小狼拿着笤帚,在花园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将落下来的枯叶还有灰尘都一并扫到了簸箕来。他“哗啦哗啦”的挥着手臂,丝毫不去在意身旁路过的下人们。 “诶?这是新来的吗?”几个侍女凑到一起,偷瞄着小狼,掩面嬉笑着。 “长得还真是端庄呢。”说着几个侍女就羞涩的笑出声来,面容绯红的,好似花园里那开着的石榴花。 小狼瞥都不瞥她们一眼,似乎那几个侍女宛若是空气一般透明。他继续拿着笤帚一下又一下的扫着,目光盯着地上的落叶,抿着双唇。侍女们见着没有趣味,嬉笑的一会儿就自觉的离去了。 徐霞初刚从雩风的书房出来,挨了一顿骂,脸色差的要命。最近边境又有了些动静,慕容垂派出去的几个探子没有一个能回来的,搞得每个人都人心惶惶的。而雩风又是对回鹘的事情是最在意的,可是偏偏这一次慕容垂不让他参与任何的计划之中,这就让雩风心里有了气。 结果最后这一肚子的气还是撒到了徐霞初的身上来了,不够也是徐霞初自己活该。偏偏好死不死的在雩风面前提起这一茬来,头脑一热还说了一些胡话,这么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也是憋屈的不行。 他踢着地上的石子,没想到转悠了一圈竟然和小狼面对面撞上了。 徐霞初半眯起双眸来,看着低头扫地的小狼,一下子就想起前些日子接端月回来时那个晚上,这一介下人竟然如此狂妄自大,让自己的颜面扫地好不落魄。他抱拳在胸前,就这样怔怔的盯着小狼,二人一言不发,吓得路过的下人匆忙的绕道离开,都不敢逗留。 “说你呢。”徐霞初将脚下的石子用力踢到了小狼的脚边,他不屑的看向小狼,这嘴脸不由的让人生厌。 徐霞初往小狼那边走了几步,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没想到那天那么横,结果也就是个扫地的而已。”说罢徐霞初轻笑了一声,这若是遇到旁人可能早就已经怒火三丈了,可是偏偏是对上了小狼这样奇怪的人。 小狼停下了动作来,他支着笤帚看向徐霞初一言也不发,就静静的看着他,面无表情。徐霞初见着他这么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莫名觉得很是无趣。仿佛是将一枚石子丢入深不可测的深潭之中,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他冷眼看着小狼,用一种胜利者的姿势,径直从他边上走过。然而就在他与小狼擦肩的瞬间,突然感觉到身旁一阵冷风,随即便条件反射的往身侧一闪,没想到徐霞初后背竟然起了一身的冷汗。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小狼挥舞着手上的笤帚,狠狠的打在了徐霞初刚刚站着的地方。若非他反应迅速,那么那笤帚就直直的打到了徐霞初的头上,估计他的头就像是西瓜一样了。 小狼收回动作,竟然面露出了一丝丝的失落之色,宛若是没打到徐霞初还不悦了。徐霞初见状后槽牙一咬,二话不说就快步上前去,欲与小狼争一个高低。他迅速的伸出左手来,一把抓住了小狼的右手,使他不得不松开手中的“武器”。 然而小狼也毫不示弱的用空闲的左手抓住了徐霞初左手,趁着徐霞初将所有注意力转移到上半身的时候,他立马半蹲下身子来,出其不意的扫过徐霞初的腿,将他绊倒,结结实实的倒在了地上。 “好反应!”徐霞初一直自诩武功高,但这是他第一次遇到武功在自己之上的人。刚刚的挑衅之意一下子便就变成了切磋,就连他那嘲讽的表情也换成了惊喜。趁着这一个空挡,徐霞初便就紧接着立刻反击了起来。二人打的不可开交。 翠果被门口急促的敲门声给惊的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不敢多耽搁就立马开门去了。 “翠果姐姐,前些日子郡主带回来的那个男的和徐将军在花园里打起来了!”小厮顾不上礼仪客套了,门刚一开就立马的向翠果如实禀告到。 “打起来了?”翠果宛若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又问了一遍。 那小厮头如捣蒜般的连连点头,面容上的着急之意是愈来愈强烈。“是啊!打的可凶了!” 翠果这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来不及心里暗自责骂一遍小狼,就立马进屋,对着卧坐在软榻上看书的端月,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端月立马从软榻上坐直了身子来,露出了与翠果刚刚一样的表情来。 她一把将手里的书扔到了边上去,思考了片刻。 “打的严重不?” “下人说打的可凶了!” “那还不快点过去拦着呀!徐霞初是有功夫的,小狼哪打得过他!”说罢端月立马穿好鞋子,大步的往外跑去,翠果慌忙的跟在身后。这时她才有那个心思,抱怨一遍小狼来。这才刚听话了几日,怎么又捅篓子来了呢!真是气的翠果头冒青烟。 花园那边远远的有一伙儿下人站着远眺,他们都不敢靠近一点。一是生怕被误伤了,二是看见是徐霞初便不敢去劝架。他们见着端月风风火火的过来,立马向她低下头来,恭恭敬敬的站着。 翠果皱着眉头瞥了这些人一眼,面色微愠。“都在这儿杵着做什么?一个个的都不知道干活,就在这儿看热闹,还不快滚!”说罢,那些下人就一窝蜂的连忙跑开了,瞬间空荡荡了。 端月靠近二人,惊讶的发现竟然是小狼占上风,徐霞初被他牢牢的压制在身下,除了眼神充满威胁之外,其余是毫无威风。 小狼一见着端月,便就立马松开了徐霞初的手脚,站起身来。徐霞初感受到身子一轻,还欲跳起身来再与小狼大战个三百回合,结果一下子就对上了端月的双眸来,瞬间萎靡的不敢动弹。 “都那么大人了,还打打闹闹的,让下人们看笑话。”端月斜眼瞥过徐霞初。“尤其是你啊,好歹也是有名声的人。” 她顿了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落魄的模样来呢。” 徐霞初并无半点怒色,反而是一种十分微妙的兴奋样子。他冲着端月露出孩童般的笑容来,看向小狼的目光很是赞许。“没想到你捡回来的这个人手法不错啊!” “能把你压制住,何止是手法不错?”端月转向了小狼去,不由的赞许道。“你会武功怎么从来不说呢?” 小狼抬起眼来,而后又垂了下来。“郡主你没有问过。” 端月被他这一个回答哽的有一些无语,还是翠果瞪大了眼珠子,冲着小狼厉声反问。“郡主没问你就不说啊?” “难道你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嘛?要不一并说了。”端月问出声来,然而小狼摇了摇头并没有开口。端月还想要追问,却被徐霞初给打断了。 他的大手一把搭上了小狼的肩膀,俨然一副亲昵熟识的样子来。“没想到你的武功这么不错,在宁侯府里当个下人也太委屈了,若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你在军营里弄个一官半职的,总比在这里好些。” “徐霞初,你怎么还当着我面撬墙角呢!”端月叉腰怒瞪徐霞初一眼,可是他并没有半点惧色。 “人才总不能被埋没吧。” 小狼面对着二人的争执,还是毫无意外的对着徐霞初摇了摇头。“我只追随郡主一人。”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徐霞初也没有法子再劝阻了。 他只好再拍了拍小狼的肩膀,似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惋惜的说道。“那可真是可惜了。不过你这一身武功能不能和我探讨一下?你刚刚有几招好出神入化的,我真的没想到还能这样。”话说一半,徐霞初转过头来对着端月嬉皮笑脸一下,他对着端月挥了挥手。“你回去吧,没事的!我就想和这个小兄弟聊一聊!” “刚刚还打的火热,现在又兄弟相称,你未免变脸也太快了吧。”端月怨念的对着徐霞初低声喃喃。 可徐霞初还是挥手要赶她走。“你快走吧!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哪有那么复杂,都是不打不相识的!” “翠果,我们回去吧。”端月只好冷哼一声,带着翠果离去了。 看着端月越走越远,徐霞初的表情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搭在小狼肩上的手也不由的僵硬着十分不自然。 他这故意将端月支走自然有他的理由来,这个叫做“小狼”的男子,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不仅来历不明,而且这一身上乘的武功更加是迷雾重重。 徐霞初扬起嘴角含着笑意侧头询问小狼。“小兄弟你是哪里人啊?” “我不知道我是哪里人,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小狼还记着端月叮嘱的,不能说自己是回鹘人,于是牢牢的将秘密藏在心里,随意的编了个回答糊弄过去了。 “噢!难怪你性子这么不一般呢!”徐霞初笑了几声。“那你武功哪里学的,那么厉害呢!” 小狼眼眸一闪,一把将徐霞初搭在肩上的手给甩开来。他走了几步,弯腰将地上伶俜孤独的笤帚捡了起来,宛若没听到徐霞初的问题一样,自顾自的走开去了,就留下一脸假笑的徐霞初在原地。 他眉头一皱,觉得事有蹊跷。 第六十三章:大婚 就算再怎么的躲避,最后还是终于到了这一日。端月一手扶着马车,回头似是哀求看着雩风,她轻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短叹一声。 “我能不去吗?”话一出口,端月便就觉得是无望了。自己都情不自禁的嘲笑自己这说的是废话。 果不其然,雩风立马就摇了摇头。他对着身后的小厮挥了挥手,翠果还有几个下人都小心翼翼的拿着大红色绸布包着的木盒走上前来,放入马车之中。雩风还不忘细心的叮嘱了一番。“可别放混了,哪些是送给清河王的贺礼,哪些是送给泽阳王的贺礼都别搞错了!” 端月只好闷闷的走上马车,怀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因为原本就不大的马车现在已经被贺礼给占满了,仿佛是送贺礼顺带将端月装上了而已。 她身着这一身水蓝色兰草样长裙,随着马车的前行,头上沉重的饰品一直在叮叮咚咚的作响,听得端月很是心烦。她从窗帘与窗子的缝隙之间,瞥见了骑马在侧的雩风,他还是一脸面无表情,但是隐隐的感觉到他这几日心情并不好。 “哥哥这几日怎么总是这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端月忍不住将窗帘掀开,将下巴隔在窗框之上看着雩风。 雩风微微侧头,狭长的双眸望了一眼仰着脸满是好奇的端月。“最近边境很是不太平,我怕是回鹘或是其他部落小族有所动作。” “啊?”端月张大口,露出惊讶的模样来。“那哥哥和叔父去镇守不就好了,保管让那些个回鹘人吓的一步都不敢靠近我大梁!” 见她如此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雩风只是无奈的笑了笑,只觉得自己这个妹妹还是太过单纯可爱,将所有的事情都想的那么简单。这一件事情已经萦绕在雩风心头许久了,宛若是一块灰色纱布弥漫心头,一直难以消散。 雩风在军多年,无非就是带兵或是剿匪罢了,再大的功过就是镇压叛乱,自始至终他都还未与回鹘正面交手过。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便就是能够为父亲报仇雪恨,亲手将那回鹘人血刃,可是慕容垂却偏偏不让雩风上前线去。 想到此他便莫名的不痛快起来,捏着缰绳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加重了几分,指节上的青紫色筋脉都清晰可见。然而他还是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来,雩风对着端月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来,点了点头。 “小月说的是,定会让那些个回鹘人不敢靠近半步。” 马车缓缓的开到了宫门口,翠果熟门熟路的走到马车边上,搀扶着端月下来,剩余的几个小厮便就取下了马车上的贺礼,跟随其后。端月自觉的站到了雩风身侧,随着他一起走入宫门去。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的,刚过了朝阳门,便就见着盛安公主与陆清漪二人在前面慢步走着。陆清漪一个回头便就看着雩风兄妹二人过来,她礼貌性的冲着雩风点了点头,于是自然的停下脚步来了。 盛安公主眼神暧昧的打量着陆清漪与雩风二人,忍不住露出笑容来,扯着眼角的皱纹愈加如同沟壑一般。她笑意盈盈的看着雩风,开口说道。 “真巧啊,又遇到侯爷了。每次入宫都能遇到,这可真是缘分啊。”盛安公主话中带话,她如此一言,陆清漪羞臊的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可是却掩不住绯红的笑容来。 雩风闻声只好客套几句。“那可真是雩风我的荣幸呢。” 盛安公主轻快的一笑,随即眼露出了一丝精光来,她立马就话题一转。“清漪与我说过,前些日子她可是帮宁侯你的忙?我见她忙进忙出的,也不知道在做些个什么。” “确实晋昭郡主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还想着找个时间好好的谢谢郡主。”雩风继续淡淡的说着。 陆清漪连忙开口道。“侯爷不必如此在意,再说……侯爷当日救过清漪的性命,这也算是报恩吧。” “呀?!”盛安公主听着,突然就发出一声惊叫声。她捏着手上的帕子慌张的掩住自己张大的嘴,另一只手指着雩风。“原来侯爷你是清漪的救命恩人啊!哎呀,这可真是太巧了!” 盛安公主自顾自的莫名兴奋了起来。她亲昵的牵过雩风的手,拢在自己冰凉的手中。“那日若不是侯爷出手相助,那清漪定是会遭不测。此份恩情,让我该如何是好啊!” 端月被晾在一边实在是觉得无聊生闷,她别过头去,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自己还喃喃自语。“陆清漪不都说算是报恩了嘛,盛安公主就不必太在意这个了,别到时候你来我往的怪不好意思的。” 雩风冷冷的咳嗽了一声,震的端月连忙站直了身子来。她是太过得意忘形了,原本的喃喃自语说的却变成了人尽皆知。看到盛安公主一脸尴尬,雩风只觉得很是惭愧,然而端月却觉得很是爽快。 “郡主说的也是,太过客气显得就很生分了。”盛安公主一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她缓步向前走去,陆清漪连忙也跟着走了起来。 雩风见着盛安公主走动,想着反正也是同一个方向,于是便就随着那二人一起向前走去。端月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像是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一伙人的后面。 经过螽斯门之后,映入眼帘的便就是一片喜庆的大红色了。为了迎接两位王爷的婚礼,还专门从别处移来盛开的石榴花象征着多子多福,还有郁郁葱葱的鲜红的牡丹花。红的晃人的眼睛。 端月在人群之中来回的搜索,她伸长了脖颈,还不有自主的踮起了脚尖来,可是却找不到鸳鸳的身影。 身后一个温热的手掌拍在了端月的肩膀之上,她慌忙的回头,满眼都是严星回的脸。 “别找了,于小姐抱恙没来。” 端月皱了皱眉头,一把将严星回放在肩膀上的手掌拍掉了。“你怎么知道的?” “刚在路上遇到了于大人和于夫人,所以听到的。”严星回如实的回答道。“别找了,快点入座吧。” 第六十四章:跃火之祸 喜庆的礼乐已经奏响,充斥着端月的耳朵。她愣愣的盯着严星回,一瞬间有一种幻觉的感觉。严星回侧目看见严太傅与兄长早就入座了,他连忙将端月推了一把,将她的思绪拉回。 “我先走了。”他毫不留念的立马就转身跑走了,飘逸的衣角被风吹的上下飞舞,就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端月抿了抿嘴,略有落寞的感觉转身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 翠果站在端月身后,她俯身在端月耳边,轻声的说着。“郡主,刚刚于夫人过来找你没找到,便就让我传话给你,于小姐今日身体抱恙来不了了。”端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捏着桌上的茶杯也不喝,就是感受着透过瓷杯传来的温热。 慕容垂还有徐麟都是朝廷的要臣,于是都被邀请来参加婚宴,坐在另一处地方,并没见到徐霞初的身影,似乎在刻意躲着谁一般。这座位是按照官职大小来排的,陆清漪与盛安公主与端月同属于一级,于是她们便就落座在边上。 端月礼貌的向陆清漪笑了笑点头示好,然而转过头来便立马收起了笑容来。 从两侧鱼贯而出宫女们,手拿着精美绝伦的菜肴款款的走出来,放到每一桌上。端月拿着白玉筷子扒拉着面前一盘翡翠糕,没什么胃口。看着所有人都是那么一副快乐的样子,反倒是自己显得很是格格不入了。 皇上、皇太后还有皇后端坐在上位,下边一排是数位年龄不一花枝招展的女子,相比就是后宫中其他较为有名望的妃子。听闻此次两位皇子大婚,宫里纳彩送了不少珍宝给秦、魏二家,秦之栋更是因此连升两品封为尚书左右仆射,魏良虽不及秦之栋荣耀,但也封了爵位。如此一副大架势,是前所未有的。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如此殊荣是给清河王孟隐的,孟忞不过就是蹭了点光而已。不过舒嫔却并不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而是满脸红光的端坐在其位上,欢喜之情似乎成婚之人是自己那般。 “吉时到!——”高总管高声大喊一嗓子,震的整个箭亭内回响阵阵。端月也识趣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面向皇上处端坐。 话音落下,孟隐和孟忞身着着暗红色蟒服,走到了皇上座下,对皇上、太后与皇后作礼,而后便转身面对着螽斯门耐心等候。此时从螽斯门外传来爆竹的热闹声响,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转过头去好奇的争相张望。 两辆用红缎帏装饰的彩舆,彩舆两侧都站着十五六岁妙龄的宫女,各被四名小太监抬着,缓缓的架上前来。随着丝竹管弦之乐与爆竹嘈杂声响,彩舆停在了离孟隐孟忞约五六丈远的地方,小太监们训练有素默契的放下彩舆来,两侧的宫女便就眼疾手快的不慌不忙的走上前来。一个掀开轿帘,还有一个牵着里面头盖大红绣凤盖头、身着百花霞帔的王妃。 “跃火!——”话音落下,立马跑上来两个小太监,将手中拿着的烧的滚热的金炭盆放到了二位王妃面前,喻为跨去晦气,家庭和睦。 这一套礼数早就在婚前便就由宫里的老宫女教给了秦阳和魏阙二人了,她们自然的提起自己碍事的长裙跨了过去。但不知怎么了,秦阳身后的裙摆突然燃起了火焰来,惊得她尖声喊叫了起来。 皇后面容一皱,瞬间就乌云浮上脸面。她立马站起身来,对着边上慌乱的宫人厉声吩咐道。“还不快给清河王妃灭火!” 立马就有宫人端着水盆来,“哗啦”一下泼到秦阳的裙摆上,好不落魄。不过好在秦阳是名门望族出身的大小姐,如此一场闹剧却能够立马镇定下来。但是如此一闹,不由的让宴席之上的大臣们窃窃私语起来。这跃火几朝几代来从未有过如此差池,可偏偏在秦阳身上出了错,这不就预示了霉运吗? 皇太后是一个迷信的人,她也觉得心头不快,皱了皱眉头出声打断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可莫要是何人心怀不轨弄出乱子来!”说罢,太后的目光不怒自威的扫了一眼坐在下面的舒嫔,让舒嫔出了一身冷汗来。 皇太后如此一言,扶着秦阳的宫女“噗通”一声就跪倒在红绒地毯上,对着上座便就奋力的磕起头来,吓得她一抖一抖的,嘴里还高声喊着恕罪。 “皇上太后皇后恕罪啊!是奴婢一时疏忽没有将清河王妃的裙摆提起,所以……所以落入了火盆里……请皇上恕罪啊!”那宫女说罢又是一个劲儿的磕头,端月看着还以为要把这地给凿出一个洞来呢。 皇后感觉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她轻咳一声对那宫女厉声说道。“如此重要的节骨眼上,怎能容你出错呢!不过念在是两位王爷大婚的份上不能见血,便就饶你一命,关入冷宫!”虽然那小宫女是捡回了一条性命,但是她依旧是脸色苍白。守卫在侧的侍卫见她僵直了身子不为所动,索性就上前将她拖了下去。 去冷宫与死有什么区别呢,只不过死更快一些,而冷宫却是一个更加可怕的地狱。 那宫女被拖下去之后,立马就有新的宫女顶替过来搀扶秦阳。她仔细的将秦阳的裙摆给提了起来,这一次安然无恙的跨过了火盆,让一众人都舒了一口气。 秦阳与魏阙二人缓缓的走向了孟隐与孟忞,宫女将二人的手递给她们的夫君,婚礼就差最后一步了。 端月一直盯着孟忞的表情,他神情木然双目毫无生气,宛若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摆布。他毫无抗拒的牵过魏阙的手来,动作是那么的行云流水,看的端月忍不住冷哼一声。 最后便就是新人对着皇上、太后和皇后进行礼拜了,皇子三跪九叩,王妃六肃三跪三拜。一切礼毕之后,高总管一嗓子“行合卺礼!——”两对人就被引去各自寝宫里,由等候在此的命妇负责其他的礼仪。 此刻便就是觥筹交错的酒肉时光。 第六十五章:徐麟与徐霞初 待到喜乐褪去,人都散去的七七八八了,箭亭里便是一副冷清凄惨的模样。 翠果在端月背后站了快两个时辰了,又累又饿,端月连忙从桌上顺手拿了几块糕点,塞到翠果手中。一边疾步的走着,一边凑在翠果身边,低声催促着。“快些吃!可别让人看见啦!” “郡主,侯爷呢?”翠果嚼着那软糯的糕点,忍不住探出头来东张西望的,话语间嘴里的碎屑便就如同小星星一样飞溅了出来,端月慌忙的抬起衣袖来一挡,这才避免这一场“小雨”。 端月掸了掸自己的衣袖,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厌恶之色。她踱步往螽斯门走去,意欲要出宫回府去了。 “哥哥说是去找叔父了,反正他那么大一个人也不会丢的。”她转过头来看向翠果。“马车准备好了吗?” 翠果嘴里一停,还愣在端月的前半句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端月看着她微微皱起眉头来,翠果这才反应过来,慌忙的放下手中的糕点,连连赔笑。“马车一直都候在宫门外,郡主出门就能直接坐上了。”她言罢顿了一顿,莫名的犹豫了一下。“那……我们坐着马车回去了,侯爷怎么会来?” 端月似是无意的扫了她一眼,语气冷不丁的阴阳怪气了起来。“翠果,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心不在焉的,关心我哥哥比我还多。”她抬起手来,拢了一拢自己的发髻,桂花头油抹到了手心上,散发出甜腻的香气,闻多了叫人厌恶。 “怎么会?!”翠果闻言立刻就手忙脚乱了起来,她心里发虚的低下了头来,双手绞在一起十分不安。“我是宁侯府里的下人,侯爷与郡主对我来说都是主子,不是郡主你与我说过做下人的要全心全意的侍奉主子嘛?” “话说的是没错,只不过最好不要越界了。”端月深呼了一口气,对着翠果问道。“你今年是几岁了?” “我……十八岁了。”翠果没想到端月突然转移话题,但是眼见着端月黑脸又不敢贸然再问了,只能将好奇压在心里,怯怯的回答。 端月捏着下巴想了一想,突然点了点头。“十八了,按照平常人家来说是应该出嫁了。哪日帮你寻个好人家,你也不必如此劳苦了。” 翠果一听“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拉着端月的裙摆眼圈瞬间就红了。她抬起头来看着端月,眼眸透露出的不舍是那么的真实不虚假。 “翠果不想嫁人,翠果只想在郡主边上侍奉着!”豆大的泪珠就从她的双目之中落下,滴在宫道的青石板上溅出一道涟漪来,如此一副凄惨的景象,真是见者忧伤。翠果待在端月身旁四年了,端月望着她如此楚楚的脸蛋,自己鼻头也一酸,突然心里不忍了。 她别过脸去,望着宫墙上那一抹鲜艳的杏花,将眼泪咽入了肚中。 “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终究有一日要找到一个归宿的。你跟着我终究不能一辈子。” 翠果哭着摇了摇头。“跟着郡主一辈子有什么不可的?翠果早就是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人,有的只有郡主一人!” “先起来!”端月微微弯下腰来,扯着翠果的手臂,让她起身。“在皇宫里如此一副样子,让别人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在背后嚼舌头呢。”她紧蹙眉头,小声嘀咕着。 翠果听罢立马就把眼泪给抹的一干二净,她一个用力便就站了起来,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殷红的血延的嘴唇鲜红欲滴。低垂着的眉眼,纤长的睫毛之上还挂着细密的泪珠,时不时抽泣的抖动着单薄的肩膀,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来。 徐麟独身一人走了出来,端月立马将翠果往身后一扯,对着徐麟笑吟吟的问好。“徐叔怎么自己一个人这么落寞。” “我那么大把年纪了,独来独往有何奇怪的,倒是小风去何处了?”徐麟看着端月笑的嘴都要咧到耳根后头去了。 他这辈子最想的一件事便就是能有一个贴心的女儿,可是没想到自己却生了个徐霞初这样顽劣的逆子来,真是气的徐麟他每日头痛。端月又是沈长风的小女,于是徐麟自然就将她看成了心头宝,每次见着端月便都是如此开心。 “诶?”端月面露疑惑来。“我哥和慕容叔父说事情去了,没叫徐叔你一起去吗?”按常理来说,每一次雩风商谈军事的时候,徐麟一定会在场,不过看着情况,这一次徐麟是一点都不知情。 徐麟“呵呵”的笑了一声,他点了点头。“哦?是吗?那我是真不知道呢。小风现在也长大了许多,我想慕容将军应该会有特别交代吧,他们两人之间的话,老夫我不去听也作罢。”他指了指端月身后的翠果,善意的问道。“小月你这是怎么了?莫要是宫里那些个狗仗人势的宫人狗眼不识泰山的欺负你们了吧?” “徐叔你多虑了!”端月含笑摇了摇头,她瞥了翠果一眼,很是轻描淡写的对着徐麟解释了起来。“哪敢有人欺负我啊,就是这个丫头被我说了一两句所以委屈了而已。” “哦!”徐麟放心的点了点头。 他突然拘谨了起来,喉头上下滚动,嘴巴张张合合的好几次却一个字都没发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的对着端月问出口来。“霞初那孩子在宁侯府待得还好吗?” 端月想了片刻,露出了会心一笑。“徐叔你放心吧,徐霞初在宁侯府待得比徐府还要舒坦呢。天天好吃好喝的,没事就四处逛逛,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她灵机一动,想着既然徐叔先说起这个话题了,那就不用想着法儿的往这儿绕。 她望着徐麟,干干一笑。“徐叔……就怪我多事吧,您与徐霞初到底是怎么了?父子两就算再怎么不和,也别这样怄气呀。” “小月啊,这是你就不用管了。”徐麟轻叹了一声,他并没有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而是自己默默的背着手离去了。 第六十六章:女人的嫉妒心 “侯爷,”荣儿一直低着头,快步跨入雩风的屋内,站在门边。“可有需要换洗的衣裳,奴婢一并拿下去。” 昨夜去了皇宫里参加喜宴,散宴了之后还与慕容垂说了一会儿话,等到雩风回来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冒出了微光来。结果才睡了没几个时辰,他便又早早的起了,坐在书房里翻阅着兵书。 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结果门便就被缓缓的推开,一个衣着淡棕色丫鬟服的少女从门外走了进来,僵直的站在雩风面前,他连忙尴尬的连忙将长大了的嘴合上。雩风愣住的片刻,立马打量了一下荣儿,这才突然想起端月前几天突然给自己塞来了这么一个小丫鬟,就算雩风连连拒绝了却还是不得不收下。 雩风低垂着眼眉四处打量了一番,他想起昨日穿的衣服便就随手一指右边屏风,淡淡的说道。“屏风后的衣架上那几件都洗了吧。” 荣儿乖巧的欠身行礼,恭顺的说了一声“是”,便就迈着快速的碎步往那屏风后头走去。她小小的个子抱着雩风宽大的衣袍,显得很是格格不入。衣服上传来的酒臭与浓重的熏香味道,让荣儿也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头,难以忍受。 “那奴婢便就先下去了。”荣儿对着雩风低声说道,看到他点了点头,于是便就跨出房间了。她站在门外看着大开的门,面露纠结之色。荣儿费力的想要腾出手来,将房门关上,可是无奈自己无一空闲。 雩风听到屋外传来细琐的声音,他不由的放下手中的书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雩风看着荣儿涨红了小脸,十分努力的想伸出手去把门关上忍不住嘴角上扬了起来。他压住嗓音里的笑意,对着荣儿吩咐道。 “不用关上了,给屋子里换换气。” 荣儿愣愣的点了点头,她顺理成章的收回了手来,抱紧了怀里的衣裳,安安静静的转身走开。 她嗒嗒的步伐,急促的走到了下人的住所处,刚拐过了门廊,直直的撞上了刚梳洗完毕出门的翠果,撞到她一个踉跄。 “哎呀!”翠果恼怒的揉了揉被撞的生疼的胳膊肘。“怎么走路不长眼呢!” 荣儿见着是翠果,立马知趣儿的连声道歉。“对不起翠果姐姐。” 这个熟悉的声音传入翠果耳中,她立马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人儿来。果然是荣儿! 也不知道翠果心里在想什么,她面色瞬间就一变,刚刚还是晴朗的脸一下子就乌云遮日了。翠果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荣儿怀中抱着的衣裳,那颜色花纹分明就是昨日雩风所着的衣服。 “这是侯爷命我清洗的衣物。”荣儿只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直直的射到自己身上,似乎能够把自己给看穿。她吓得不由自主的抱紧的怀里的衣裳,但只是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在翠果眼中,却变成了炫耀之色。 女人的嫉妒心是十分可怕的。翠果瞪着不明所以的荣儿,气的把一口银牙咬碎,又想到昨日在宫里是,端月动了想把自己嫁出去的念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真的十分羡慕荣儿可以如此近距离的接近雩风,甚至能够轻而易举的怀抱着他的贴身衣物,可是这一切对于翠果而言又是难以企及的。一想到此,翠果的手掌,情不自禁的握成了拳头,喉咙一阵发紧。 “侯爷的衣服那么名贵,可别有闪失了。”翠果走到荣儿的身旁来,她看似漫不经心的随意整理着荣儿怀里的衣裳,其实是别有深意。 荣儿点了点头,但是碍于翠果手里动作没有停下,只好站直了身子不敢动弹。她的眼睛低垂的瞥向翠果的手,看见她从衣服间摸索出了一枚香囊来,有些地方都已经磨损了。 翠果拿着这一枚香囊来,眼眸一下子就温柔了。这在旁人眼中不值一分钱的小玩意,对她而言却是如若珍宝。熟悉的兰香透过香囊,萦绕在她的鼻尖之上,清香带着丝丝甜味。 “翠果姐姐,这个香囊这么破旧了,要不要帮侯爷修补一下?”荣儿觉得翠果的样子很是奇怪,为什么看着一个破破烂烂的香囊那么的出神。她心里犯嘀咕,侯爷如此尊贵的身份,怎么带着这样的小玩意儿? 翠果被荣儿的一问给拉回现实了,她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即就立马对着荣儿大骂了起来。“拿衣裳的时候你怎么不仔细的找一找!这些个侯爷的贴身物件哪是我们能拿的!还不快给侯爷送回去!” 荣儿被翠果一提点,“哎呀”一声的喊了出来。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身为一个下人,主人的物件当然是碰都不敢碰。 “我现在就去!”荣儿欲伸手去拿翠果手上的香囊,不过又碰到了刚刚关门的窘迫——腾不开手。翠果见状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她伸出手来将荣儿怀里的衣裳接了过来。 “我帮你那着衣服,你快把香囊环回去吧。”荣儿犹犹豫豫的拿过那个香囊,抿着双唇不为所动。翠果见她这么一副不安的样子,只好安慰了起来让她放心。“我帮你送到洗衣房里,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荣儿纠结了一小会儿,还是忍不住。“我不是担心,就是……这事是侯爷交给我的,让翠果姐姐帮我做了,我难为情。” “都是一个府里的人,有什么好客套的。”翠果对着荣儿笑了笑,“你快些去吧。” 荣儿向翠果点了点头,转身立马就向雩风的房间跑去。翠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抚平。她的眼眸低垂着眼珠左右来回的滚动了一下,看不出在想什么。翠果原地站了一会儿,便就向洗衣房走去,步伐稳健而迅速。 荣儿气喘吁吁的穿过了好几道回廊,站在门外平静了气喘声这才怯怯的走入房内。屋内除了雩风外,还有一个人在。 “荣儿见过郡主。”她看着端月冲着自己浅笑,慌忙的躬身作礼。 雩风看到荣儿回来了,理所当然的露出疑惑的表情来。明明前不久刚出去,怎么又回来了?他索性就从书桌前站了起来,踱步走到端月的边上来。雩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荣儿,问出声来。“怎么又回来了呢?” 荣儿咽下嘴里的唾沫,颤颤巍巍的将垂在裙边的手抬了起来,伸到了雩风面前。“奴婢失误,忘记将贴身物件先取出来。” 端月看着她手中的香囊,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她轻快的一笑看向雩风。“这个香囊都已经那么旧了,哥哥你怎么还放在身上。莫不是有什么特殊寓意吧?!” “别瞎说,就是个普通的香囊而已。”雩风皱起眉头来,立马就撇干净关系。他干脆的语气不像是说谎的样子,端月一下子就陷入沉思之中。难不成是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呢? “那这个香囊是什么来头呀?”她撅起嘴来,迫切的看着雩风。 雩风从荣儿手中接过那个小小的香囊来,大拇指轻轻的摩擦着绸缎面料上粗糙凸起的绣样来。“我也不知道是谁送的。那还记得我一次随军出征时候吗?”端月脑海里想起了雩风第一次离家时的情形,那一日她还睡过头了,差点没赶上送别。 见着她点了点头,雩风便就继续说道。“出征前一天晚上,这个香囊与一张信放在了我的门前,祝我能旗开得胜。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不好意思偷偷摸摸送的,所以就一直放在身边。结果后来发现你压根就不认识这个香囊,反正也闻习惯了就没丢。”他掂量着香囊,自己自言自语。“到底是谁送的?” 端月心里早就有一个答案,但是她却生生的从嘴边咽下肚中。她顽皮的一把将雩风手中的香囊抢了过来,放到眼前把玩着。 “都这么破了就别留着了。要不送我算了?”她咧着嘴冲着雩风霸道的说道。 男人家本来就对这些个小家子气的东西不感兴趣,他也就挥了挥手让端月拿去了,只不过这跟了自己那么长时间,难免还是有一些小失落的。 端月心满意足的将这个香囊揣入自己袖中,她瞥向站在一旁的荣儿,唠家常一般的询问了起来。“荣儿在你这儿活干的怎么样啊?” 听到叫到自己的名字,荣儿抖了一抖身子。不过好在雩风还是挺肯定她的工作。“挺好的。比那些个小厮们细心多了。” “是嘛?也不知道是谁当初死活不要下人伺候的。”端月抱胸冷嘲热讽了一句。这话明里暗里都在说雩风,听的他忍不住掩面无奈的笑了一笑。这孩子怎么就那么记仇呢,非要让自己在下人面前下不了台。 “好了好了,你快去于夫人那边去吧。”雩风说不过端月,就机智的话锋一转推她出去。荣儿也随着端月跨出房门,走到了门口。 “知道了!”端月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与雩风挥手作别。她悄无声息的凑到荣儿身边,悄声说了一句“跟我出来”,荣儿只好乖乖听话的随着端月走到外头来。 雩风的屋子在宁侯府最僻静的地方,走出小院,外头便是安静的竹林。端月转过身来,一脸肃穆的看着懵懂无知的荣儿。“好好伺候这宁侯,别有什么差池。”她顿了顿,语调一沉。“如果候爷这里有什么情况要立刻告诉我。” 荣儿心里一惊,这不就是要自己做卧底吗?她躲闪着目光,紧紧的握着自己的衣袖,很是不理解的询问端月。“可是……郡主不是要我忠心侍奉侯爷吗?” “我这也是为了侯爷好。你觉得我会害自己的亲哥哥吗?”荣儿慌忙的摇头认错,只好勉强的答应下来了。端月见她如此乖巧的模样,心满意足的露出满足的表情来。她对着荣儿抬了抬下颚,声音瞬间就温柔了下来。“你先去干活吧。”荣儿点点头,低着头转身往洗衣房走去。 端月也动身要去于府去,转身的瞬间袖间的香囊落了出来,紧紧的掉落在脚边。她低下头来,看着这东西,不屑的一脚踢到了边上的茂盛的花丛中,自己婷婷的离去了。 第六十七章:风波 荣儿心事重重的往洗衣房走去,耳边似乎还回荡着端月的话语声。她心里很是慌乱,竟然有一种心虚的错觉。 “荣儿你愣在这儿做什么?”翠果从洗衣房回来,结果又在刚刚差不多的地方碰到了荣儿,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双眼发直的愣在原地。 “啊?”荣儿听到有人叫自己,突然的就从自己的小世界里反应过来,扯动着嘴角对着翠果笑了笑,显得很是慌张。“翠果姐姐,你回来啦?” 翠果奇怪的打量她一眼,觉得荣儿和刚刚不一样了,看她的表情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她脑海里一下子就想到了雩风,难不成是荣儿回去送香囊的时候出事了?一想到这里,翠果心跳就不由自主的加速了起来。 她立马就抓着荣儿的肩膀,问出声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啊。”荣儿是第一次见到翠果这样癫狂的模样来,她强装镇定,连连摇头。“什么事都没发生呀。”昧着良心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心里都沁出细密的汗珠来。说到底荣儿也不过就是宁侯府一个小小的丫鬟而已,她还没有那个胆子敢与端月作对。 翠果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尴尬的松开了双手。她拢了拢散落的发丝来,不少细碎的头发被汗珠黏在了额头上,很是落魄。她移开自己的眼神来,很是恍然若是的笑了笑。 “快点去干活吧,我先去郡主那边了。”翠果仿佛是落荒而逃一般,从荣儿的身旁跑开。她那一颗砰砰乱跳的心一直没有平静下来。 荣儿眨了眨自己清澈的双目,不敢耽搁雩风的吩咐,快步往洗衣房走去。绕过了几个小院子,走过几座桥,在宁侯府最不起眼的一扇木门前停下了脚步。推开门里面便就是一块开阔的平地,支着不少竹竿晾晒衣服。 几个年纪稍大的女子坐在大盆边上,她们挽起衣袖奋力揉搓大盆里浸泡的衣服。荣儿看着这几位女子,礼貌的向她们点了点头问好。“各位姐姐们好,我是侯爷的侍女叫做荣儿。” 那些个浣洗的女子听着荣儿的说话声,下意识的停下了手上的活儿,好奇的看向荣儿来。“噢!刚刚翠果姑娘把衣服都给你泡好了,就在那边。”一个女子甩了甩手上的泡沫和水渍,指向角落里的一盆木盆。荣儿连忙对那女子连连道谢,快步的就走到木盆前坐了下来。 雩风的衣服被翠果细心的泡在了水中,已经打湿了。盆边放着一罐皂角粉,荣儿看着翠果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心里不仅涌过一阵暖流来。她抓起一把皂角粉来,涂抹到衣服上,耐心的揉搓着。 那几个好事的女子放下手里的活,笑嘻嘻的走到荣儿边上围着她。 “姑娘,你是侯爷的侍女啊?” 荣儿点了点头,只是礼貌的笑笑,没有想要和那些个女子说话的迹象。不过那些个女子却很是不识相,继续在荣儿边上叽叽喳喳的,像是一窝麻雀一样谈论着毫无营养的话题来。 她们看着荣儿木盆里的衣服,夸张的发出惊呼声来。“哎呀!这衣服是宁侯的吗?哦呦,真精致啊!” “是侯爷的衣服。”荣儿头也不抬的回答道。她心里已经有一些厌烦了,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在心里暗自抱怨这些个女子嘴碎。 “这种洗衣服的活就让下等侍女去做好了,姑娘你是侍奉侯爷的,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 面对旁人的疑问,荣儿只是摇了摇头。确实宁侯府里有专门的浣洗丫头,这种活并不用自己来做。“侯爷吩咐的我也不敢怠慢。”她随口编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荣儿被端月指派到雩风身边之后,每天无所事事,什么活都没有。雩风这好不容易给自己吩咐了一件事情,自然亲力亲为了。 “哎呀!”一个女子突然阴阳怪气的高声叫了起来,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她的身上。她指着木盆,笑着说道。“这水怎么是这个颜色呀!” 荣儿颦蹙着眉毛没理解她的意思,但是低下头来看着木盆里的水慢慢的晕开棕黑色的轨迹,宛若是乌云一般散开。荣儿心里一紧,一下子就反映过来有一点不对劲,可是现在只能看着这一盆浑水脑内一片空白。 那几个女子又很不切事宜的发出声音来。“莫不是你把这件袍子洗掉色了吧?”说罢其他的几个女子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发出刺耳的笑声,四散着就离去了,独留下不知所措的荣儿坐在盆前发愣。 她喉头滚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双手颤抖着连衣服都拿不起来了。好不容易费力的将吸饱水重了一倍的衣服拎起来,原本深色的衣服,现在颜色浅了不止一个度,泛白的像是穿了好多年的旧衣服。 事已至此,荣儿哪还有心思继续洗下去。她连忙把衣服缴干,那一盆清水早就变成了黑水。她看着手上的衣服,顿时觉得五雷轰顶。且不说这件衣服价值之高,就算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而且自己是宁侯府的下人,怕是雩风和端月定会惩罚自己。荣儿想到此,便就面色惨白,手心直冒汗。 就在荣儿努力的想办法解决的时候,通叔闻讯赶来。他一进门便就看到荣儿拿着那“罪证”满脸愁容,站在他身侧的就是刚刚几个浣洗女子里的其中一个。那刻薄的面相,定是她向通叔告状的。 “荣儿姑娘啊,真是没想到是我看错你了!”通叔听到下面的人来报,本是抱着不相信的心态,他很信任荣儿这个人。可是现在人赃俱获,就算通叔想要包庇也难。 见着他如此痛心疾首的样子,荣儿就是满口的委屈也说不出来,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 那一伙儿浣洗女子立马就一窝蜂的围了过来,笑着看热闹。荣儿看着她们脸上那讥讽的笑容,恨的牙痒痒。 “通叔,就是这个小丫头。”女子伸出手指,指了指荣儿。“那可是侯爷的衣服啊,听说是什么进贡的料子,可金贵了呢!” 通叔心如明镜,听着这群女子的添油加醋冷哼一声。他对着荣儿招了招手,将她唤了过来。 “通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会是。”荣儿垂下眼角小声呢喃了一语。 通叔看着她,半眯起布满皱纹的双眼来。“这事还要由侯爷与郡主定夺。”通叔骤降了声音,凑到荣儿耳边。“你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荣儿抿着嘴思索了好一会儿,却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一个小侍女,能和谁结仇呢? 第六十八章:美艳女子 “到哪里去了,找都找不到你。”端月站在宁侯府的门口,她侧身看着从身后跑来的翠果,微微皱眉娇嗔道。 翠果慌忙的跑到端月身旁,连忙的笑脸相迎。她拘束的搓了搓手,笑嘻嘻的低着头。“刚刚去做事情了,忙起来就耽误时间了,郡主莫要怪罪。”端月心一软,只是怒瞪了她一眼就作罢了。 翠果见状舒了一口气,立马就扶着端月的手将她搀扶到马车上去。端月将自己的坐皱的裙摆,仔细的整理了一下用手抚平。她撩开窗帘,偏着头往窗外看去。 “最近天开始热起来了啊。”端月用袖子轻轻的擦拭了一下脖颈间的汗珠,翠果见状连忙的用自己宽大的衣袖为端月扇风,生怕她被热气所侵蚀。 “诶?”端月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点一点的过去,突然指着远处惊呼了起来。“这不是胡言酒楼吗?” 翠果闻言也探出头去,果然前面不远处就是胡言酒楼,那木制的大招牌一眼就能看到。翠果点了点头,她看着那酒楼面露疑惑来,不知道端月在惊讶些什么,只好毕恭毕敬的询问她。 “对呀,郡主怎么了?” 端月的目光一直看着那胡言酒楼,略略沉吟,眼中精光一轮,对着车厢外的车夫高声吩咐了起来。“停车!” 车夫虽然心有疑问,但是不敢不听从端月的命令,立马手里紧握的缰绳被绷紧。就听着车厢外那马凄惨凌厉的一声鸣叫声,原本还缓缓前行的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慌的车里的端月与翠果一个颠簸,险些撞到墙上去。 “郡主,不是要去于府吗,怎么在这儿停下了。”翠果很是不解。 但是端月却自有想法,她迅速的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翠果都来不及搀扶一把。 端月站在马车下,沐浴着正午的阳光。暖色的光洒在她的脸上,将黑色的发丝染上了淡淡的橙色,白皙的面庞,似乎都透明了。她走到车夫身旁,对着他低声吩咐了一两句话,翠果还来不及上前听清,那马夫就连连点头,一甩马鞭便就驾驶着马车离去了。 而端月则是径直走向胡言酒楼,任由着翠果在后头一路小跑。 胡言酒楼的小二真是神人,他看见端月过来竟然一下子就认了出来,立马笑脸相迎的将她请入楼中。“哟!姑娘又来了呀!”端月不动声色,面含浅笑的就随着小二走入酒楼内,坐在了第一次来时的位子。 翠果坐在端月身边,她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头来,将所有的心思都表现在脸上。她不安的用指尖翘着木制的桌面,时不时的发出有规律的敲击声。她环顾一眼四周,全都是异域面孔,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到了端月的身上来了。 “郡主!”翠果实在是忍无可忍的对着端月低声怒喊了一声,她十分委屈的噘着嘴看着端月。“郡主你到这胡言酒楼里来到底要做什么啊?” 端月则是伸出手指来,对着翠果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来。“你可别太大声。”端月谨慎的打量了一番四周。“我确实是去看鸳鸳的,但是不是在于府。” “郡主的意思是说……请于小姐到这儿来吗?”翠果歪着头,暗自揣测道。 “我知道鸳鸳心情不好,总窝在于府里会闷出病来的,所以就想带她出来散散心。本来还在犹豫要去哪儿好,谁知道路上就看到了这胡言酒楼,我就决定在这儿了。”端月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我刚刚已经让车夫去把鸳鸳接过来了。” 翠果慢慢的凑了过来,她小心翼翼的询问端月来。“于小姐这段时间是怎么了?好像变得和以前两个人一样。” 端月望了她一眼。“问那么多做什么,你真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哎呀,是翠果多嘴了。”翠果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睁着自己圆圆的眼睛含着笑意看着端月,哪有一丝惧怕的感觉。 端月懒得和翠果斗嘴,她偏过头去见着从二楼走下一位身材曼妙,容貌妩媚的女子。她身着这是大梁的服饰,但脖间、手腕上带着的首饰都十分的别致,略有异域风情。她靠在柜台边上,手中一把猩红的扇子一下又一下的扇着。 端月见那女子觉得很是好奇,立马就挥挥手将边上候着的小二招来了。她指向那个女子,悄声问小二。“那边那个女子是何人?” 小二迷茫的随着端月的手指看去,一见着是那女子,立马笑出声来了。“姑娘说的那是我们酒楼的老板呀!”他降下声音来。“真是姑娘运气好,我们老板一般都不下楼来,刚好今天被姑娘你给撞见了。” 端月忍不住向那美貌女子多看了几眼,其实除她之外,整个酒楼里的目光都凝聚在那女子的身上。无论男女老少都被女子身上独有的气质与魅力虏获,端月看着她那精致的面容都有一丝移不开目光来,这可能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美丽的女人了。 那女子微微抬起头来,她扫视了一圈大厅里的一个个失魂落魄的人,立马就皱起眉毛来了。她举起手中的扇子遮住自己的脸庞来,暗自低声骂了一句,便就立刻转身往楼上走去了,可是那曼妙的身影还是如同暗香一样萦绕在人的心头。 “那女子真好看!”翠果情不自禁的说了出来。她心里浮现出小小的遐想来,若是自己能像这个女子一般美艳,那么会不会…… “鸳鸳来了,你快把她迎过来!”端月慌忙的摇了摇翠果的手臂,将她带回了现实。 鸳鸳孤身一人站在胡言酒楼的大门口,她踮着脚努力的向店里张望,很是拘束手足无措的样子。还是端月眼尖,立马就看到了她的身影。翠果听到端月的吩咐之后,不敢耽搁,立马就从座垫上站起身来,迈着细碎的步伐往门口走去。 “于小姐,我家郡主让我来接你。”她露出温和的笑容来。 鸳鸳看着翠果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啊?哦,那好吧。” 第六十九章:勿复相思 鸳鸳看着胡言酒楼里奇异的装饰,不由自主的将双手抚到胸口,满眼好奇。她侧过头来,询问边上的翠果道。“这家酒楼的装饰好不一般啊,以前从未见过。” 翠果眼角含着笑意,她点了点头语气轻快的说道。“这酒楼做的是回鹘族的生意,所以自然和普通酒楼不一般。” 鸳鸳听罢似有深意的点点头。她是少数知道端月流有一半回鹘血液的人,鸳鸳看着不远处坐在软榻之上笑容灿烂的端月,心知这儿给了她那难以寻觅的一点点归属感。长安城很大,端月看似风生水起的,一众城里名贵都想和她攀上一点关系。可是却只有鸳鸳清楚,端月的圈子有多小。 “快些坐下吧,点了几些清淡的菜,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端月热情的将桌边的软垫往自己这儿拉近了一些,她满怀笑容的拉着鸳鸳坐在自己身旁,笑嘻嘻的给她倒茶。 “感觉我们两人都好久没见面了,听说你生病了,现在可好一些了?” 鸳鸳接过端月递来的茶杯,腼腆的抿嘴一笑。“好些了,就是还会有些头晕罢了,其他就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 端月一听,面容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她微微皱起自己好看的眉头来,眼中透露出担心的神色来。“你这病久不见好,要不我请宫里的御医给你看看?” 而鸳鸳则是摆了摆手婉言相拒了。“不必了小月,不必劳烦了。”不知她是想到了什么,鸳鸳抿了抿嘴就低垂下头来,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指尖出神了。端月看着她如此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脑内突然恍然大悟。 她暗自犯嘀咕,鸳鸳这多半是心病,不是身体上的问题。孟忞的婚礼已经过去了三日,长安城里的人茶余饭后还是会念叨起这盛大的婚礼来。两位王爷也从皇宫的皇子寝宫迁出到了各自的府邸里了。 端月冷静的望着鸳鸳蜷缩的身影,用温热的手牵起她那毫无血色的双手,语气温柔如水。“事情都过去了,生活还是要往前看。”端月弯下腰来,凑到了鸳鸳耳边。“你心里还有孟忞吗?” 耳朵被端月呼出的热气吹得发痒,鸳鸳“哎呀”一声惊呼出来,立马从端月手下抽出右手来拢住自己的敏感的耳朵。她咬了咬嘴唇,那殷红如樱桃的双唇轻微的抖动了片刻,最后宛若泄了气的皮球,叹出一口气来。 “哪有那么容易忘记……”低落的嗓音,夹杂着多日来内心的委屈,将所有的话语一股脑的倾泻了出来。“我本以为下定决心自然会能够忘记,可是真的去尝试的时候才发现那么的难。” 端月安安静静的听着鸳鸳的话语,做一个出色的倾听者。 “我一想到他与那魏阙,便就……”鸳鸳喉头上下滚动了好一段时间,但是哽咽到真的说不下去了。见她眼圈红红的,下一秒就要落泪的样子,端月慌忙的从腰间抽出帕子来,一边为她擦拭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着“没事的,没事的”。 鸳鸳一把握住了端月的双手,目光恳切的望着她,“小月,你说我与他还会有可能吗?” “鸳鸳!”端月对着她厉声高喊了一声,酒楼里其余的客人被她这么一声呼声惊得立马投来目光,然而端月则是全然无视了,依旧情绪高涨。“孟忞一点反抗都没有,婚礼之上他也只是选择坦然接受了。忘了他吧。” 鸳鸳听罢,掩面抖动了一会儿肩膀。端月见她如此难过悲伤的模样,心里也是十分的不好受。她自知是话说的太重了,于是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将自己凌厉的语气柔和一下。 “不说这些个伤心的事情了,要不……” “小月,”鸳鸳从自己的双手中抬起脸颊来,打断了端月说了一半的话。她湿润如小鹿的双眼静静的看着端月。“其实大婚前一夜,他派手下送给我一封信。” 鸳鸳身形一晃,面露苍白的笑容来。“他信上只写了一句话:‘从今以往,勿复相思’。”这短短的八个字,仿佛如同利箭一般,即便是端月这等旁观之人,也能感受到带来的伤痛。原本她心里酝酿的满腔安慰人的话语,在这冰冷的字前轰然倒塌,端月能做的只是伸出手臂,轻轻的抱住鸳鸳。 “还记得小时候去的庙会吗?好想再去一次。” 怀中的鸳鸳点了点头。她抹干自己脸颊上的泪珠,仰面对着端月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我还从未尝过回鹘族的菜呢,可别浪费了!”说罢便就从端月怀里坐起身来,满脸欢喜的拿起桌上放着的筷子,一口接一口的吃着快凉了的菜来,完全没有刚刚那悲伤的影子。 端月见着她强装欢喜的面庞,抿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菜味道真的不错,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味道的。”鸳鸳胡乱的将嘴中的肉与菜咽下肚去,笑的眼睛弯弯的,连连夸赞桌上放着的菜肴。 端月勉强的扯动嘴角笑了笑,她夹起几块肉放到鸳鸳的碗中。“多吃点吧,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虽然端月是为了让鸳鸳心情好起来所以带着她出来散心,可是却觉得这一顿饭吃的很是压抑。鸳鸳吃罢,拿出帕子擦了擦嘴。 “我怕娘亲着急,我就先回去了。” 端月慌忙的扯住站起身的鸳鸳,她眨了眨眼尴尬的笑了一声。“让我的车夫送你回去吧。”她眼见鸳鸳如此一副心神不宁神情恍惚的模样,心里就是十分的不安,生怕路上出点什么事情。 不过鸳鸳却“噗嗤”笑出声来。“没事的,我只是想一个人慢慢的散一会儿步而已。”她拍了拍端月的手,让她放心。“在家里的时候娘亲也不让我出门,现在好不容易借你口出来了,就让我自由一下吧。” 端月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松开了手。“别在外游荡太久了。”她将小二招了过来,直接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就放到他手里,也不屑的去收余钱。“我和你一起出门吧。”端月站起身来便就与鸳鸳并肩走了出去。 那小二目瞪口呆的看着手中的银锭,那重量似乎能把自己压垮。他可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钱啊。 “姑娘!这……这用不了那么多钱呀!”小二立马追上端月,拿着银子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端月则是侧目瞥了一眼,轻描淡写一句。“出来急没拿撒钱,这钱就不用找了。”言罢就带着鸳鸳一同出去了。 这一锭银子,在普通人眼中好比是天价。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竟然出手阔绰,定然是一个不一般的人。小二拿着银子宛若是烫手的山芋,他咽了一口唾沫,只好上二楼去找掌柜的实言相述。 第七十章:心生猜忌 “郡主可算是回来了!”通叔站在宁侯府的大门口,见着端月的马车慢慢的驶来,他迈着年迈迟缓的步伐,用尽全力跑去,候在边上。 端月听着有人在呼喊自己,她掀开门帘来正好对上了通叔的双眸。看着通叔少有的慌乱,端月立马就让车夫停下马车来,自己在翠果的小心搀扶之下,走下马车来。 还未来得及站稳,通叔便就迫不及待似得蹒跚着走了过来。他冲着端月点了点头,布满皱纹的面庞随着说话,沟壑一开一合。 “事情是这样的……”通叔用快速而不含糊的语调将事情的始末不添油加醋、统统全都告诉了端月。端月听罢只是微微皱起眉头来,眼眸左右晃动。通叔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声的问出声来。“郡主,此事应该怎么解决?” 端月轻叹一口气,很是头疼的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发胀发酸的太阳穴。那件袍子用的是金贵的素软缎,如此名贵的料子怎么可能只是用水洗了一遍就能褪色发白?思来想去只能是有人在暗中作梗。端月的眼眸不动声色的暗自扫过一眼站在身旁默默候着的翠果,她低着头放空思绪,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来。 “荣儿现在在哪儿?” 通叔立马回复道。“关到柴房里了,等郡主吩咐。” 端月侧过头来,她目带寒意的看向翠果,脸上却带着和煦的笑容。“你先回去吧,现在出了太阳,正好能把被褥给晒一晒。” 还在发愣的翠果被这突然的一声吩咐给唤醒,她目光迷茫的看了一眼二人,立马点了点头往府里走去。端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紧紧的抿着双唇,直到看不到翠果的人影,这才对着通叔沉吟道。 “通叔是觉得此事有蹊跷?”通叔是宁侯府里的老人了,一向做事是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以往府里出事,通叔总是独当一面,完全不用过问端月。今日的他却神情反常,必定是有其他的想法。 果不其然,通叔迟疑了一瞬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是老奴我亲自将荣儿挑来的,自然对她十分信任,而且哪有衣服简单的洗洗会变成这样!” 端月点了点头,看来通叔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她捏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即便心里有那么一个怀疑的人选,可是说到底还是没有证据。 “通叔,找个信得过的人去查一查到底是怎么会是。” “是!”通叔接下命令之后,立马就转身欲要离去,不过才走了几步路,他就迟疑的停下了脚步来。“但是郡主,那荣儿该怎么处置呢?”他一想到无辜的荣儿此刻还关在黑漆漆的柴房里,就瞬间心软了,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向端月求情。 “此事说大也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待我去柴房亲自过问荣儿再断夺吧。”通叔点了点头,他在前面为端月领路,将她带到了那柴房前。 端月从来没有想过,在宁侯府会有这么一处地方来。这个柴房地处宁侯府最东南角,正好是以两面相交的宁侯府围墙做为墙面。破旧的屋顶、垂下的藤蔓、长满的青苔,乍一看就好似鬼屋一般。端月看着这难以描述的房子,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她斜眼瞥了一眼通叔,语气很是微妙。 “原来那些个犯事了的下人就都是关在这里的呀?” 通叔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从喉咙里发出干干的笑声来,很是难听。他低着头,搓了搓自己粗糙的手掌来。“这间柴房比较僻静,也无人会来这儿,所以就……”他抿了抿嘴没说下去了。 “算了。”端月不打算细究通叔这责罚下人的“手段”,她快步走在前头,取下木门外的木栓,轻轻的打开门来。不足三尺的漆黑小屋里,零散着堆砌一堆又一堆的发黑发霉的柴火,看样子已经放了有段时间了。 荣儿抱膝坐在一片相对来说还算干燥的枯草堆上。她将自己的脸,深深的埋在膝盖间,抖动的肩膀不知道是正在哭泣还是哭完了之后的忍不住抽泣。 她感受到一道光芒照入黑暗之中,荣儿情不自禁的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端月。见着她如此一副委屈的模样,端月心里也是很不好受。 她看着落魄的荣儿叹了口气,心里暗自责怪通叔。明知道不是这孩子的错,还这样责罚。“荣儿,你仔细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奴婢……奴婢听侯爷的吩咐,把衣服抱去洗衣房,在路上遇见了翠果姐姐。她让我将侯爷的香囊送回,好心的替我将衣服送到洗衣房。等我回去的时候衣服已经泡在水里了。” 果然与自己心里的想并无什么差别。通叔恭敬的候在一边,他屈着腰小心翼翼的询问端月。“那郡主,荣儿这事该怎么办?” “把她放了吧。不过就是一套衣服罢了,用不着这么的兴师动众。”她侧目扫了一眼通叔,声音骤降。“侯爷那边我回去说的。那件事你仔仔细细的去调查一番。”通叔连忙点点头,向端月告退快步离去了。 只剩下端月与荣儿二人独处在这儿。荣儿含着泪看着端月,除了委屈便就是暗藏感恩之情。“多谢郡主饶命。” 端月听着她的话却突然笑出声来了。“我本来就没想着要对你怎么样,难不成我在你的心中就是那种凶残的恶魔吗?” 荣儿下意识的立马摇了摇头。她刚来宁侯府的时候,曾经听过一同住在下人院里的姑娘们说过,端月的脾气很冲,若是下人做错事情了,必定会被严惩。曾有一位姐姐就是在端月身旁多说了一句,便就被罚掌嘴了。 其实荣儿她还是很惧怕端月的。不只是她,宁侯府里的人都惧怕这位骄纵顽劣的世安郡主。 “我清楚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你走吧。”端月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她低垂着眉眼转过身去。“宁侯府没你想的那么容易简单,以后处事还要多加小心。” 荣儿滚动了一下自己的喉咙。端月这一句看似无心的话,却让她不由的细细琢磨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不速之客 “郡主,通叔来了。”自从荣儿那事之后已经过去了五日了。翠果心里暗自疑惑,最近通叔怎么总是来找郡主。虽然心有疑问,但是她还是谨记自己是一个下人,从来不敢多嘴过问。 端月抬眼,将目光从桌上还未干透的泛黄宣纸上抬起。她对着翠果抬起了下颚,点了点头。“让他过来吧。对了,”端月将手中的毛笔放下,面容平静。“你先下去吧,我与通叔有一些私事要谈,没我吩咐就先不用进来了。” 翠果低着头福了福身,盈盈的转身跨出门去。已经好几次了,郡主与通叔说话总是有意无意的将自己支开。以往从没有这样子过。 她低垂下眼眸来,快步走到院子门口,看着通叔扬起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郡主让您进去呢。通叔这几日来的这样频繁,难不成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翠果试探性的问出口来,但是通叔只是爽朗的笑了笑。 “没事没事,翠果姑娘不必担心。”通叔笑着挥了挥手,翠果从他脸上真的看不出一点破绽来。她只好胡乱的搪塞过去,笑着打了个哈哈。 通叔见着翠果走出院子,还将门细心的关上,这才放心的往屋内走去。他见着坐在圆桌前的端月,先是恭顺的行礼问好。 “郡主,查出来了。”通叔看着端月眼眸一亮,刚刚慵懒的面容一扫而去。“皂角粉里掺了不少的禄盐,这个东西对于褪色有奇效。不过因为皂角粉与禄盐但凭肉眼无法分辨,因此难以察觉。” “好。”端月点了点头,她呼了一口气觉得此事算是清楚了一半。“那有弄清楚是何人所为吗?” 通叔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这就宛若大海捞针了,实在是无法查出来。”他顿了一顿,沉吟了一句。“不过郡主是不是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 “你下去吧,这件事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端月略过了通叔刚刚那一个问题,而是语气不悦的下了逐客令。通叔自知自己说错话了,惊得脑门上的汗珠流个不停,哪敢再多说话了,只好迅速的退下。 “等等!”端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立马就喊住了通叔,吓得他一抖险些跳起来。“荣儿现在怎么样,侯爷有问起过这件事情吗?” “荣儿姑娘现在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话少了很多。侯爷那儿没什么动静,老奴想,估计侯爷是根本不在乎此事。”通叔将自己所知道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生怕知无不尽。 端月点了点头便就冲着他挥挥手,通叔这才敢下去。见着他出来,翠果才敢跨进院子里。她比之前收敛了不少,全然没有以往的没正形,而是不声不响的走到端月身边。端月看见她的身影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才说了没自己吩咐不可进来,竟然胆子已经大到连自己的话都不听了。 还没来得及责骂翠果,她却抢先一步禀报了起来。“郡主,刚刚我听下人说,盛安公主去见了侯爷。” “盛安公主!”端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瞬间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她来做什么?哥哥似乎与她没有那么亲近啊? 端月实在想不起来这两个人在什么时候有了交集。翠果见她如此一副不安的样子,连忙拉住端月的手。温热的手掌让端月略微平静了下来。 “盛安公主来了多长时间了?” “有半个时辰了。”翠果如实的回答道。 端月越想越觉得不安,宛若千万根小针扎着自己,实在是坐立难安。前几日的时候端月就总是右眼皮跳,她只觉得是没休息好,现在只怕是真有“灾”了。 她忍不住,立马就带着翠果一路杀到了雩风的书房去。紧闭的大门外,一个没见过的侍女还有徐霞初站在外头。端月留心多看了一眼那个侍女,衣饰不似长安流行的款式,不用想便知是盛安公主从晋昭带来的侍女。 徐霞初靠在门柱上打着瞌睡,他一睁眼就见着端月那扭曲的面容,即便是武功再高的人都会心神一乱,更何况徐霞初这么个武功平平的人。他吓得往后一跃,强忍住自己大喊出来的冲动。 “你来做什么!?”待到徐霞初平静了下来,他皱着自己浓密英气的眉毛看着端月。他将声音牙的低低的,似乎生怕叨扰到屋内的人。 端月的突然出现,引得边上盛安公主的侍女投来好奇的目光。端月轻蔑的扫视了她一眼,尽显自己身为郡主的尊严,吓的那个女子连忙低着头,浑身僵直着不再敢动弹。 “我来看我哥有什么问题吗?”端月挑起眉毛来,一副不讲理的样子。 徐霞初这是伤透了脑筋。他涨红着脸挠了挠头发,冲着端月只会傻傻的笑。“那个……侯爷在想事情呢,可别进去了,否则侯爷生气了可怎么办。” 这么蹩脚的借口,竟然也编的出来!端月白了他一眼,懒得再兜圈子了,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厉声责问徐霞初。 “别骗我了,是不是盛安公主在里面。”看盯着徐霞初躲闪的双目,丝毫没有半分让步。“快把门打开!” “小月,别闹了!真的没事!”徐霞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是万万没想到被这个小祖宗给缠上了,说什么端月都听不进去。他琢磨着,如果端月再坚持要进去,那么只能把她打晕了抗走,至少侯爷那儿能对付过去。 门外二人的争执声,还是惊扰到了屋内的两人。 盛安公主偏过头去,透过木门间的镂空的花纹贴着的门纸,看到外头几个人影在攒动。她纤细的眉眼一弯,眼角的皱纹一览无余。“哎呀,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雩风听到端月熟悉的声音,莫名的心里一慌。他望着那人影,冷峻的面庞一僵,迟疑了半刻。 “侯爷不打算同郡主说嘛?”盛安公主还在旁很是时宜的问道。她那不怀好意的面容,让雩风忍不住将垂在裤边的双手握成拳。 他内心短暂的斗争了一下,但还是挨不住这两面夹击,只好对着盛安公主区服。“反正迟早也会知道的,还不如早一些告诉她。” 见着盛安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雩风深吸一口气,“哗啦”一声将门打开。即便是第一次随军出征,他都未有如此胆战心惊过。 不似害怕,更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第七十二章:雩风成亲 雩风猛然的打开门来,将屋外的端月与徐霞初吓的一个哆嗦。他们愣愣的看着雩风,一下子就忘记了刚刚的争吵。 他步伐沉重的跨出了房间,深邃的双眸落到了端月的身上,两片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一言不发。端月慌忙的反应过来,一把将挡在身前的徐霞初推开,宛若一只欢脱的兔子,蹦到雩风面前来。 “哥哥你……”端月话还未说完,她的余光瞥到了屋内站着的盛安公主,脸上欢喜的表情瞬间收起。“盛安公主你怎么在这儿!” 既然被看到了,盛安公主也就不打算躲躲藏藏的,更何况她本来就没打算藏着。盛安公主面露笑容,端庄优雅的从屋内款款的走了出来,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室的尊贵。她双眸一扫端月,愣是让端月背后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很是难受。 “本宫来自然是有要是要商。”她不紧不慢的语调,听得端月很是难受。 眼见着端月呲着牙,越来越不安,雩风只好迫不得已出声安抚端月。他用力的握住端月的手腕,将她一把扯到自己的身边。还未反应过来的端月抬头,疑惑的看着冷着面庞的雩风,觉得他今天很是反常。 “别胡闹的,今后就都是一家人了。”雩风的话语不由的让端月疑惑了起来。她听不明白,什么“就是一家人了”,和谁一家人? “什么?你说什么?”端月皱着眉头,反问雩风,可他只是目光躲闪。 雩风短叹一声,心想着反正将来也会知道的,索性便就坦然的告诉了端月。他深吸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从来没有如此无措的一刻。 “我决定要迎娶陆清漪了。” “什么?”端月与徐霞初二人听罢,宛若是平底一道雷,震得他们睁圆了眼,立马脱口而出惊呼声。 端月怔怔的看着雩风,她的眼神从雩风身上游荡到盛安公主身上,最后绕了一圈又回到了雩风的身上。他的话还在端月的脑海里回响,久久难以散去。端月不相信这是雩风主动做出的选择,她下意识的相信,一定是盛安公主所逼迫的。 “是不是她逼着你娶她女儿的?!”端月愤怒的抬起手来指向盛安公主。陆清漪是她的女儿,为了自己的孩子逼迫雩风也是说得通。 端月恨的牙齿咬破了嘴唇,她瞪着盛安公主宛若一匹狼,若不是雩风还扯着她的手臂,估计立马就会扑倒盛安公主身上去,与她一决雌雄。 徐霞初眼见着局势的尴尬,也感受到端月身上的怒气,他吞咽了几下唾沫,十分担心的凑到端月身边,轻声劝阻到。“小月,你冷静一下,听侯爷把话说完。” “有什么好听的!就是这个女人知道自己女儿喜欢我哥之后,就强迫我哥娶了陆清漪!”说罢,端月用力的甩着被雩风抓着的手,她想要挣脱开雩风的束缚。但是努力的几次之后也不见力道有松懈,无奈之下的端月,只能任由着被扯着的手,也不顾自己的仪态,想要用脚去踹盛安公主。 雩风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突”的跳动,他实在忍无可忍的大喊了一声。“够了!”雩风这中气十足的一声,震得端月与徐霞初都不敢动了。 这一声怒吼,似乎如抽丝般剥去了雩风的所有力气。他的手突然的松开,就宛若一片落叶从端月手臂擦身而过。雩风他温柔的眼眸静静的凝视着端月,冰凉的手掌摩挲着端月的头发,动作轻柔。 “是我自愿娶清漪的,与盛安公主无关。”他顿了一顿。“她帮过我们,应该不是一个坏人。” “可是……可是你根本就不喜欢她呀!”端月强忍住鼻头的酸胀感,硬生生的将眼泪憋了回去。她清楚,哭泣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只会显得自己软弱无能。 雩风微微开口,略有失神。盛安公主不悦的咳嗽声,宛若是命令一般,让雩风不得不回到现实里。他看着端月露出苦涩一笑。 “可是爹他不也不喜欢娘亲吗。” 这个理由,让端月彻底无法反驳了,因为这是事实。 端月从小就有一个愿望,长大后一定不要成为娘亲那样的女子。每日只会坐在院子里,等着爹爹回来。然而就算爹爹回来了,他也从来不会去看娘亲一眼。那个时候端月最讨厌的就是娘亲那脸上挂着的没完没了的笑,似乎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伤心一样。 她低垂下头来,突然心底涌上一阵悲伤。“那你不就和爹爹对待娘亲一样了吗……” “不,我会尝试着去爱上清漪的。”不知道雩风这一句话是真心话,还是因为当着盛安公主的面不得不这样说。 端月紧紧的咬着嘴唇,她颤抖着声音,却还是倔强不屈。 “我是不会同意的!” “由不得你决定。”盛安公主在边上看戏许久了,她满脸笑容的扫了端月一眼,眼底的笑意愈加浓烈了。“本宫与侯爷……不,是和雩风决定好的事情,怎能轻易修改呢?” 盛安公主的声音听在端月耳中,只让她觉得是在嘲讽。端月冷眼凝视着盛安公主,不屑的冷哼一声。 “皇上曾还许给我一个愿望,只要我同皇上反对这门婚事,我看你还能不能得逞!”说罢,端月就立马转身欲往门外跑去。 雩风眼看不对,瞬间冲上前去一把将端月扯住。可千万不能让她坏了好事! “小月!万万不可!”端月感受到身子一重,她一回头便就看到雩风满头大汗的拉着自己,冲着她摇头。“我与陆清漪成亲不是被逼的,是我向盛安公主请求的。” “究竟是为什么!”端月真的不明白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哥哥突然之间就想娶陆清漪了,她不明白那陆清漪有什么好的,她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利益关联。 瞬间安静了下来,雩风嘴张张合合好几次,但是一个字都没往外蹦。盛安公主冷眼旁观着兄妹二人的闹剧,她叹了口气。端月真的很想沈长风,与她爹一模一样的性子。盛安公主望着她的脸,脑内如同走马灯一般的闪过许多从前的画面,让她忍不住情绪一落。 “本宫先回去了。”她打破了寂静冷漠的空气。“雩风,其他的事情我会再找时间与你商谈的。”言罢,她挥手将一直候在边上的侍女招来,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去。 端月委屈万分的看着雩风。“她都走了,你也还是不敢说理由吗?” “我是真的想娶陆清漪,没有那么复杂。”雩风缓缓的松开自己的手,睫毛宛若是羽翼低垂着。“皇上有意想将四公主许配与我,但是我不愿意。” 他偏过头去,望向其他地方。“与其娶四公主,倒不如娶清漪。她对我有情,总好过我与四公主两人陌生相对要好。” “我不相信。哥哥你不是那种容易屈服的人。”端月撅着嘴。那么拙劣的理由,她才不会信呢。 可是雩风却又加强了语气,十分的恳切,任由谁听了都会觉得真实。 “皇命难为。我有什么理由去拒绝皇上呢?即便是拒绝了,那么我当众拒婚,皇室能容忍我这般侮辱吗?” 端月被堵的哑口无言。刚刚的愤怒一点一点褪去,现在开始渐渐的动摇了起来。 “真的吗?” 她怀疑的问了一声,见着雩风坚定的点了点头,一切都如同尘埃落定。当端月意识到,这件事真的不可逆的时候,她终于相信了。 雩风长叹了一声,他对着宛若透明了的翠果挥了挥手。“把郡主送回房间去。”说罢自己一人独身走回了房间。那大门的徐徐关上,莫名透露出了一丝忧伤的气息。 “郡主……”翠果走了过来,她挽起端月的手来,温和的嗓音在端月耳边响起。“咱们回去吧。” 她扶着脱力的端月离开这儿。翠果面容凄婉的望着那一扇紧闭的大门,就如同雩风紧闭的心一样,拒人于门外。 怕是最伤心悲切的人,并非是端月。 第七十三章:诉说往事 世人说长安大,但是端月却觉得长安真的很小。才过没几日,宁侯与晋昭郡主的婚约之事就如同一夜春风,瞬间传遍了整个皇城的权贵耳中。要说最可怜的莫过于四公主了,也不知道是谁将四公主也扯入茶余饭后的闲谈之中,气的四公主又羞又恼,每日都躲在宫殿里不愿见人。 雩风被这一事弄得头痛万分。他是恨死了那些个传谣言的人了,就因为这件事情,皇上已经好几次给他冷眼看了。 他闭着双眼,耳边听到细碎的脚步声。这“嗒嗒嗒”轻快且轻柔的脚步声,定是女子才可能发出如此的声响。雩风疲惫的仰面倒在椅子上,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荣儿进来了。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一杯温热的茶水端到雩风的身旁,他闭着眼都闻得到淡淡的身边淡淡的茶叶香气。 “放桌上吧。”雩风坐着没有动。他感受到身旁那个身影晃了一下,却未听见瓷质茶杯放到桌上的那一声响声。 “侯爷趁热喝吧,凉了对胃不好。”一声柔软的的女声,让雩风不得不睁开眼来。因为这不是荣儿的声音。 雩风冷眼看着身侧站着的翠果。她满脸平和娇顺的笑容,端着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站着,眉眼直直的盯着雩风,看的他忍不住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怎么是你?你不应该在小月边上伺候着吗?” 似乎翠果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她动作轻柔的将手里的茶杯放到雩风面前的书桌上,还很贴心的放在了他手边触手能及的地方。翠果毫不在意雩风那疑惑警惕的目光,只是淡定自若的解释了起来。 “郡主听闻侯爷最近不是很顺心,还从徐将军哪儿听到侯爷这几日睡的也不踏实,所以郡主让我送点安神茶来。”说罢翠果指了指雩风手边的那杯茶来。“这是奴婢特地问王太医讨来的安神茶,对身体好。” 见她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雩风只好盛情难却,敷衍的轻啄了一下那一杯安神茶,味道略有甘甜,却似乎与普通的茶无差。 “多谢翠果姑娘了,替我转告小月我没事。”一口下肚之后,雩风冲着翠果点了点头,虽然对翠果道谢,但是言语间却是下了逐客令。 翠果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她略有不甘心的点了点头,一步一挪的向门外走去。她实在是恋恋不舍的回头望了一眼雩风,轻声开口道。“侯爷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莫要让郡主担心。”也莫要让我担心。 只不过最后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的在心中默念。 于夫人闻着满城的风言风语,不敢耽搁的立马带着鸳鸳来了宁侯府。她急匆匆的冲到端月的屋子里来。她一推门来就对着趴在桌上打瞌睡的端月高声问道。 “小风真的要和陆清漪成亲?” 从未见过于夫人如此失态的一面,那怒气冲冲的声音一下子就将快在梦中与周公相会的端月惊醒,惊恐的睁着双眼,迷茫的看着面前的于夫人与鸳鸳。 鸳鸳也是第一次见到于夫人这幅模样,她惊讶之余立马一把拉扯住于夫人,生怕她太过激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娘亲!坐下说话吧。” “不用了,”于夫人一挥手,将欲要开口好言相劝的鸳鸳制止了。她一双眼眸盯着睡眼惺忪的端月,斩钉截铁的再问道。“小风真的要娶陆清漪吗?” “对呀,哥哥已经与盛安公主商量妥当了,就差定个好时间了。” 端月揉了揉眼,她并没觉得于夫人的举动有什么奇怪的,毕竟不止是端月,所有与雩风相识的人得知这个消息都是大吃一惊。慕容垂第二日便就亲自来过宁侯府了,劝说雩风小半晌最后只好妥协。而徐麟虽然并未亲自来询问此事,但是也差人送了书信来,只不过端月不知书信里写的是什么。 于夫人听罢端月肯定的话语之后,无奈的踉跄坐到了凳子上,长叹一声。“孟纯乾啊孟纯乾,我怎么永远斗不过你呢!” 鸳鸳担忧的搬了张凳子,坐到了于夫人的身侧。她看了一眼于夫人的满脸愁容,又立马看向了端月,寻求她的帮助。 “于姨娘,你说的是何人?”端月收到了鸳鸳投来求助的目光,她点了点头。对着于夫人轻柔下了嗓音来,连称呼都亲昵了不少。 然而于夫人却并未察觉到这些个细节,她只是掩面不住的摇头。 “孟纯乾是盛安公主的名字,”她缓缓的开口道。这是她第一次讲述往事。“当年你爹与慕容将军、我哥是生死之交,我也便结识了你爹。他是平民出身,一路打拼,不知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才能走到那地位。我不知道他与孟纯乾是怎么认识的,但是等意识到了的时候,他们二人已经私定终身了。” 端月以往只是从慕容垂或者盛安公主的一点只言片语之中听闻关于爹爹的事情,这是她第一次听人完整的讲述那上一辈的故事。她不由的认真了起来,哪还见刚刚脸上的睡意。 “一个是将军,一个是公主,无论是谁都觉得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你爹还亲自向皇上请求赐婚,可是就在一切水到渠成的时候,孟纯乾突然悔婚了。她一言不发的就向太后请求,将她许配给晋昭侯。皇上虽然答应了你爹,但是也无奈于太后之威,只能负了你爹。你爹便就心如死灰的自请去了碎叶城,至死都没有再回来过。” 于夫人说罢,脸上浮现出哀切之色,说道最后一句时,嗓音掩不住的轻颤,似是缅怀早就已经逝去的沈长风。 事实总是如此的血淋淋的。慕容垂曾只避重就轻的告诉了端月一点细节,端月只是简单的以为这爹爹与盛安公主不过就是“机缘巧合”的错过罢了。但是今日听罢于夫人一言,她这才恍然大悟过来,原来是盛安公主先负了爹爹。正应了那一句“从今以往,勿复相思”。 “啊,于夫人,于小姐。”翠果恍惚的走入屋内,直到跨入门槛这才看到屋内还坐着两人,于是慌忙的问好。 端月刚刚被激扬起的心情,被突然闯入的翠果打断了。她责怪的看了翠果一眼。“小半天没见着你,到哪儿去了?” “我……我刚刚找王太医去了。”翠果不自觉的将目光落到了地上,避过了端月询问的双眼。 端月随意的“哦”了一声,她并未将此放在心上。“生病了就多休息。” 翠果抿嘴点了点头,手指不安的绞在一起。 第七十四章:仇人见面分外仇 “总之,我反对这桩婚事。”于夫人拂面靠在椅背上,看她样子是气愤至极了。鸳鸳心疼自己娘亲如此大动肝火,连忙的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于夫人,轻声劝她喝一点平缓一下心情。 端月听着于夫人的话语,面色已经是铁青了。 “娘亲为什么非要反对呢?盛安公主是盛安公主,那晋昭郡主是晋昭郡主,不能等同吧?”鸳鸳纠结了一小会儿,她面露难色,还是忍不住耐心劝阻起于夫人来。她对陆清漪还是有一些许的好感,或许是因为二人关系并不熟识,只是萍水相逢罢了,于是便就凭着寥寥几眼,觉得陆清漪还不错。 于夫人从椅背上弹了起来,她坐直了身子怒瞪着鸳鸳,似乎是在怪她胳膊肘往外拐。“孟纯乾这样的女子,她生出来的孩子能有什么好的!” 鸳鸳被于夫人剜了一眼,一下子就怯生生的低下头来不再敢说话了。她清楚自己娘亲,是因为对盛安公主强烈的厌恶,这才对陆清漪有了偏见。然而此刻的于夫人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小月,你同我说说,雩风他是怎么与孟纯乾那女儿搭上的?这两个人平时也没有什么交集啊!” “就在太后生辰之前,陆清漪奉命归京,结果一不小心就落了水,正好我哥路过便就好心的救了起来。估计是陆清漪见着我哥相貌端庄又身手不凡,于是就这样黏上了我哥。前段时间因为我与魏阙之事……”端月刚念到“魏阙”二字,突然反应过来这是禁忌次,果然余光扫到鸳鸳瘦弱的身子一僵。 既然话已出口,便就覆水难收了。端月只好慌忙的咳嗽了一声,糊弄了过去。她紧接着说了下去。 “我惹了事之后一走了之,结果丢下来这个烂摊子让我哥头疼。陆清漪主动的来帮我哥,她游走在魏家和宁侯府之间,好不容易才让那边不再追究了,所以我哥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觉得陆清漪不错吧。” 于夫人听罢是气的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她是铁了心的觉得陆清漪是个狐媚子。晋昭侯的分地在溧水河畔,她是断断不信从小生长在河畔的陆清漪不会水,那落水一事多半就是自导自演罢了。而帮助雩风之事就更好解释了,为了达到目的献一下殷勤又何妨。 看着于夫人眼中愈加明显的厌恶之色,鸳鸳只好默不作声。她并未觉得陆清漪有什么错处,反而帮着雩风解围,看样子并非是个狠角色。 于夫人眼见着对端月再怎么说也没有用,只好愤然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这就找雩风说去。可千万不能着了孟纯乾的道啊!” 说罢就一甩自己宽大的衣袖,身下的百褶裙随着她的一转身便就转成了一个圈。鸳鸳皱起眉头来“哎呀”一声连忙追了出去,端月哪能安坐,她也慌忙的站起身来往门外跑去。 于夫人气势汹汹的提起自己的裙子来,疾步往外走去,还未走到雩风的房间她便就脚步骤停,这突然的一下让身后追赶的鸳鸳和端月来不及站住脚步,险些双双摔倒在地上。二人还未弄清情况,便就听到身旁传来一阵轻快的笑声。 端月探出头去,原来是盛安公主从远处走来。端月捉摸着估计她是刚从雩风那儿出来,正好与于夫人一行人撞了个照面。 她一袭紫红色长裙,绣着点点翩飞的蝴蝶,既有中年女子的端庄富贵却也不失俏皮活力。盛安公主这精致的妆容,雍容的首饰,要说宫里的娘娘也没这般美丽。如此一比较,身着素色的于夫人竟被生生的比了下去。 “今日用午膳的时候,那筷子落到地上了,本宫就说是有故人来了。”盛安公主摇了摇手中的团扇,笑眯眯的看着于夫人。“兰泽,我们这一别似乎快有十多年没见面了吧?不过就算见面了你也不屑与我说话。” 于夫人半眯着双眼,冷哼了一声。“你是高高在上的盛安公主,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大臣的夫人,怎么敢与你攀谈。再说了皇上没有传召,你也不能来长安,我们怎么哪有机会见呢?”她毫不掩饰语气之中的厌恶不屑之情,若是语气可以化为实物,怕是于夫人的话语将要句句致命了。 然而盛安公主似乎早就料到了于夫人定会如此,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如此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倒是显得于夫人尖酸刻薄。 “也是啊,我久居溧水难以归京,你成婚的时候我都不能来见你,真是让我愧疚多年啊。”她看向了站在于夫人身侧的鸳鸳,柔声问道。“我居府中,听闻兰泽育有一女,想必就是你吧?” 盛安公主饶有深意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鸳鸳,突然哑然失笑。“哎呀,怕是你爹看着你要乐开花了吧!一点儿都没从你娘亲那儿继承来一点半点的相貌,估计全像你爹爹了吧?” 这话若是不知原由的人,怕是只是以为是盛安公主的一句玩笑话罢了。但是端月听着她笑意盈盈的话语,一下子就惨白了脸庞。她胆战心惊的看向鸳鸳,看来她并没有反应过来盛安公主的话里有话。反倒是于夫人心思敏感,一下子就明白了盛安公主这是暗讽鸳鸳并非是于夫人亲生女儿之事。 “公主说笑了,鸳鸳倒是觉得长的像娘亲才好,温婉清秀。”鸳鸳低着头怯生生的回复到盛安公主。 见着她这一副并没有听懂自己言下之意的样子,盛安公主也觉得索然无趣了。她一双杏眼凌厉的扫向于夫人,不带半分感情。而于夫人也不甘示弱,她直直的瞪了回去。两人说出去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结果现在像个小孩子一样互相瞪着,画面真是诡异。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盛安公主短叹了一声。“兰泽啊,你从年轻的时候就总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哼,你自己心里清楚。”于夫人冷笑一下。“你祸害完沈大哥后还不死心,还想继续祸害雩风吗?” “你这话说的就太伤人心了。”盛安公主低垂下眼眸来,一副委屈样。“往事……往事也都过去了,不必再提起。不过清漪与雩风之事,我也不过就是帮衬着罢了,真正做主的人是那两个年轻人。” “你不用再假惺惺的了。孟纯乾我告诉你,你的每一个词每一个字,我都不相信。我现在就去找雩风,让他与你划清界限!”说罢就疾步离去,与盛安公主擦肩之时,还很幼稚的撞了她一下,使得盛安公主一个踉跄。 鸳鸳不理解为何娘亲会如此鲁莽,她只好羞愧的冲着盛安公主低头道歉,而后便就与端月匆匆的离去追赶于夫人了。 “这是哪家的夫人,怎么如此鲁莽!”盛安公主身旁的侍女连忙将身形恍惚的她搀扶住,不然定要摔倒。 侍女用厌恶的语气向盛安公主抱怨道,但盛安公主只是摇摇头不说话。 她没有想到过了那么多年,当年的事还是有人耿耿于怀。她也没有想到,徐兰泽过了那么些年,心里也还放不下那个沈长风。 第七十五章:发簪 端月眼见着于夫人走入了雩风的房间内,徒留下她与鸳鸳在外头等候。二人站在门外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些什么好。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于夫人这么激动的模样呢。”端月讪笑一下,打破了二人间的平静。 鸳鸳只是长叹一声,她露出了一副愁容来,满眼的愧色让端月还以为她做错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娘亲今日是怎么了,倒是给你添麻烦了。” 端月则是摇摇头,她望着那紧闭的大门也叹了口气。“别人成婚都是喜事,反倒在我家却有那么多人来反对。”她顿了顿,轻言说道。“说实在的,我其实并不赞同于夫人的话……我对盛安公主却是心存芥蒂,但是陆清漪却真的是个不错的人。” “我虽然与晋昭郡主接触不多,可是我隐约的感觉她并不是我娘亲说的那样。”鸳鸳也点点头应和端月。“不过也不能怪我娘亲,她只是一概而论了而已。” 其实端月心中有很多的疑问,就比如说于夫人为什么如此憎恨盛安公主。若只是因为是替爹爹打抱不平,这未免也太卖力了吧。不过端月并没有敢向于夫人询问,上一代人的恩怨岂是她简单的一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一阵风吹拂了过来,吹扬起了端月与鸳鸳的长发。二人恍然失神的时候,只听那门“吱”的一声打开,于夫人面色难看的慢步走了出来。鸳鸳反应过来立马两步并成一步,快速的走上前去搀扶住于夫人。 “娘亲,你怎么了?”她担心万分的询问于夫人,然而于夫人只是摇了摇头。 她的目光落到了一脸迷茫的端月身上,嘴唇轻微颤抖,但还是徐徐的说道。“这婚事,我一个外人就不参合了。” 端月还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于夫人便就甩开了鸳鸳伸来的双手自己踉跄着离去了。鸳鸳也面露疑惑,但是此时此刻她最关心的还是于夫人身体,只好不去细究发生了什么,而是跟随着于夫人离开。 端月立马就提起裙子,往雩风屋里冲去。她看着雩风坐在书桌前,气定神闲的样子,完全想不出来他到底是与于夫人说了些什么,才让于夫人如此失神落魄还妥协了。 “有什么事吗?”雩风看着手中拿着的书,头也不抬的询问端月,这倒显得端月很是鲁莽的样子。 “哥,你和于夫人说了些什么,让她那个样子。”端月乖巧的搬了把椅子,端坐在雩风面前。她双手托腮,满脸期待的望着雩风。 然而雩风却是异常的冷漠。他抬起眼来,扫了一眼面前的端月。“不干你事,过问那么多做什么。”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妹妹,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端月低声嘀咕了一声,但是这并没有激起雩风想要透露的欲望。 他“哐当”一声将手中的书本重重的砸在桌上,吓了端月一跳。“别在我眼前晃悠,快回你自己的屋子去!” 见着雩风莫名的生气,端月也是心生委屈。不过想到最近这些个杂事,她也只好将满腔的怨念咽入肚子里去。端月只能拖沓着脚步往屋外走去。她垂头丧气的将房门关上,一转身便就看到了荣儿端着些吃食对着自己行礼问好。 “你可要好好照顾侯爷。”端月对着荣儿轻声嘱咐道,自己愁眉苦脸的走出院子去。 荣儿被她这莫名其妙的一句弄得很是摸不着头脑,只能耸耸肩自顾自的将这些个吃的往屋子里送去。 端月回到房内后,满屋子都找不到翠果,一下子就觉得孤单寂寞了。心想着反正雩风这几日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空顾忌自己,于是端月便就换上一身简装出府去了。 她一路走到了桃花河上那座桥上,便就走不动道了。端月趴在栏杆之上,沐浴着暮春的暖风,晚开的桃花花瓣被风吹扬起来,在空中随意的飞舞着,如此美景却依旧无法感染忧郁的端月。 “唉,真是烦人。”她看着河水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烦人?”身旁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端月转过头看去果然是严星回。他冲着端月笑了笑,也走了过来趴在端月的身侧。 “最近宁侯府似乎很不安的样子啊?”他漫不经心的问道。 端月冲他翻了个白眼,这不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嘛,有必要在边上强调一句吗? “好得很呢!”端月语气不善的回复道严星回。 不过严星回并没有被端月这犯冲的语气给惹恼,反而是语气温柔目光如水。他从腰间取出一支素雅的发簪递给了端月。“我刚刚在街上闲逛,看到这个小玩意很是有意思,便就买下来了。” 端月疑惑的接过他递来的发簪,脸上的忧郁之色瞬间就消散了,不过持续了没多久她的面色就一冷。“你一个男人家家的,看到这发簪好看就好看了呗,怎么还买了下来,莫不是要送给相好的姑娘?” 她语气之中的醋意扑面而来,瞬时就让严星回尴尬了。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憨笑了一下,一时间想不出来要说些什么才不会让端月生气。 不过他的不作答,仿佛就是火上浇油,让端月认为他是默认了。端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无名之火,她立马将手中的簪子塞回到严星回手中,阴阳怪气的说道。“我是受不起这个发簪,你还是送给你的那个心爱的姑娘吧!” “哎呀!我哪有什么喜欢的姑娘啊!”严星回眼看着端月是误会了,只好笨拙的解释了起来。“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就想着买来送给你,但没想到一转身就遇到了,索性现在就送给你了,免得哪一日我忘记了。” 他见端月还是生着闷气不说话,于是灵机一动。“算了,你不要那我只好丢掉了。”说罢就抬起手来,佯装要将发簪丢入河中的样子。 端月立马跳了起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发簪。“别浪费钱!” 第七十六章:在劫难逃的情愫 端月立马跳了起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发簪。“别浪费钱!”她责怪的看了一眼严星回,端月当然知道这是他的激将法,她也清楚严星回并没有相好的姑娘,这一切不过就是端月调侃的话而已。 严星回见着端月终于收下这个发簪,心满意足的一笑。虽然只不过是几钱银子的便宜货,但是端月拿在手中却觉得比任何的珍宝都要贵重。她羞红着脸颊,将发簪插入自己脑后的发髻之中,羞涩的看向严星回。 “好看吗?”满怀期待的等待着严星回的一句夸赞。 不过他看着端月的脸皱了皱眉头,仿佛一盆冷水将端月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刚刚满心的欢喜都化作了青烟,连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下来。端月还未向严星回问出口,发生了什么。 只见严星回伸出手来,他修长的手指拂过端月柔软的发丝,将端月脑后的发簪调整了一下。他那一副认真的模样,端月只觉得心跳漏了小半拍,那不小心间触碰到自己的手掌更是如同火焰一般的炙热。 “这样才好看呢。”严星回满意的看着经由他处理过后的发簪,完美的无话可说。“诶?你的耳朵怎么那么红,难不成不舒服?” 端月愣愣的看着严星回,突然间被他这一句十分暧昧的话语惊的脸上一烫,立马就伸出双手来捧住自己的脸。冰凉的指尖触及到滚烫的脸,冷热交织,舒服的让端月平静了下来。 “没有,就是太热了而已。”端月轻咳了一声,她收起脸上的害羞之色,认认真真的盯着严星回好看的双眸问道。“你一个人在外面瞎逛做什么?” “在家也觉得没事干,倒不如在外头转悠一圈。你呢?”他冲着端月挑了挑眉,露出和煦的笑容来。 午过的阳光是最浓烈的,略微燥热的光直直的晒向街上的人们,让人昏昏欲睡。宽阔的桥面两旁都有百姓挑着担子贩卖蔬菜水果,或是自家织的布匹,十分的热闹。四五岁的孩童梳着个冲天辫,拿着风车来回的跑着,还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端月低垂下眼眸,看着地上青石板的纹路眨了眨眼。“也没什么,就是不想在家里待着而已。”她抿了抿嘴唇。“似乎所有人都反对我哥哥成亲,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赞成哪一方的了。” 严星回感受到她语气之中的无奈和纠结,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毕竟自己身为一个外人,哪有那个资格评头论足的。 “婚姻之事,只要两人都觉得可以,哪还有什么可以纠结的。” “哎呀,不是!”端月奋力的摇摇头,她张着嘴却还是欲言又止,只好将哽在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 “你不明白的。”她顿了一顿,又语气低落的补充道。“我也不明白的。” 端月好似一个局外人,她根本不知道盛安公主和雩风说了些什么,她也不知道慕容垂和雩风说了些什么,连今日于夫人和雩风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从始至终端月只知道哥哥要娶陆清漪这件事情。就仿佛只知道了结尾却不知原因。 无论再怎么的躲藏,严星回还是发现了她的失落。他爽朗的一笑,引得端月忍不住向他看了过来。 “想去吃什么,我请你啊!” 端月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声来。“你是不是觉得有吃的我就能够开心起来了?” “难道不是吗?”严星回摸着自己的鼻尖,扬起了嘴角,好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露出一副白牙,笑的很是灿烂的模样。“我听闻有一家酒楼很是不错,可有兴趣去吗?” “有意思的酒楼我去的多了,不过都是打了个幌子罢了。我就不去了。”她晃了晃手,步伐轻快的走了几步,回头对着严星回摆了摆手。“逛了一圈也累了,我回去了。” 严星回只好无奈的笑笑,他能做的只有妥协了。“好吧,哪日你想出来玩了就来严府找我吧。” “严星回,你最近很闲的样子啊?”端月半眯起眼睛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来。“你看看和你一起玩的孟隐孟忞,现在可都成家立业了,你倒好整天游手好闲的,难怪严太傅对你万般不满。”端月背着手来,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来,数落起了严星回来。 所有人都说男子要成家立业有出息,而从端月认识严星回以来,却从未见过他有办过什么事情,基本就是陪同这孟隐和孟忞吃吃喝喝,到处玩耍。不过还好他不喜喝酒,也不会去青楼那种烟花之地,不然真是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 “我这不是没有成家的对象也没有立业的去路嘛。”他耸了耸肩,却面露无所谓的表情,真是让端月忍不住摇摇头。 “算了,不和你多废话了!”端月冷哼一声,疾步走开了。还以为严星回会挽留一下自己,结果背后是一声都没吭,让端月不由的有些小失落。 她低着头顶着脚尖踢来踢去的石子,鼓着脸颊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了严星回这个没什么优点的人呢?他整个人就如同白开水一样索然无味,放在一群人中就会找不见。 端月以前幻想过自己的意中人应该要是那种征战沙场的男子,身姿伟岸,又意气风发,而且一定要会习得一手好武功,如此才能让端月有安全感。她是最最讨厌那种整日吟诗作对的男子,觉得他们就和绣花枕头一样,关节时刻派不上用场。 可是这严星回与端月心里的意中人的模样是一点都沾不上边,唯一相同的地方无非就是都是男的。而且严星回还与端月说过,将来想做一介文臣,这不就是自己所讨厌的那种类型嘛! 想到此端月懊恼的跺了剁脚,身旁来往的行人被她这愤怒的举动吓得慌忙绕行,都觉得她奇怪。 “我怎么就眼瞎了呢?”她自己喃喃自语了起来,只好唉声叹气。 不过即便端月如此的懊悔,却还改不了她对严星回那莫名的心动。或许是因为两人初见时,严星回的出手相救。又或许是在围猎场的洞穴之中,她伏在严星回胸膛之上的悸动。也或许是平日里朝夕相处时,那一份熟悉感。 情愫是一件解释不清的东西,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在劫难逃了。 第七十七章:翠果生病 “翠果去哪儿了?”端月跨入房间里,但是左顾右盼都看不见翠果的人影,顿时心生疑惑。她将自己这一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地方,来回的看了个遍,却也找不到翠果的一丝痕迹。 端月突然觉得很是不安。因为翠果从来没有这样子过。每日端月醒来时就能看到她伏在自己床边,轻声叫她起床,而入睡前也是翠果在旁陪着的,即便有时候翠果不在屋子里,只要端月喊一嗓子,翠果立马就出现。 她愣愣的摸着头,满是疑惑的走出了房间,正好与路过的荣儿打了个照面。 荣儿手上端着一个白瓷碗,里头盛着漆黑的不知是什么液体。端月离了几步远都闻到了那碗里传来的一阵扑鼻的中药味儿,苦涩发酸的气味,让端月忍不住皱着眉毛扇了扇面前的空气,似乎能把那味道扇去似得。 “是谁生病了吗?你这药要端去哪儿?”端月被这药味呛得快窒息了。 荣儿被端月给叫住了,无奈的只好停住了脚步。“这是要送去给翠果姐的。” “翠果?她病了吗?早上见她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能说会笑的,就半天不见就病倒了吗?”端月惊呼了出来。 她低着头仔细思索了一下,今早上关顾着和于夫人说话了,却是没有给予翠果过多的关心。她似乎说了去见了王太医,不过端月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现在一想,那时候的翠果面色确实不好。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冷漠无视,端月内心忽然觉得很是愧疚万分。平日里自己有个咳嗽感冒翠果早就已经担心的恨不得是自己受苦,就算端月哪天胃口不佳,翠果都要愁眉苦脸好一会儿的。反倒是翠果生病之时,端月却还能坦然自若,这岂不是太没良心了! “翠果是生了什么病?严重吗?”像是在弥补自己的不安,端月慌忙的询问起荣儿来。 而荣儿听罢,先是叹了口气,满面愁容。“奴婢也不清楚,就见翠果姐突然倒下了,招来陈郎中来看了,说是心出了问题,也许是太过操劳的原因。这病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只能慢慢调理了。”说罢晃了晃手中端着的瓷碗。“奴婢这刚熬好了药要给翠果姐送去。” 端月听到荣儿说“太过操劳”就心头一紧,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她心里暗自自问,是不是平日里自己对待翠果太过压迫了? “咳咳,你把药给我吧。”端月对着荣儿伸出手来。 荣儿听到端月如此要求,自然愣住了。“可是郡主……这种事还是让我们下人来做吧。” “你去照顾了翠果,那我哥谁去伺候着?”端月不由分说的就抢过了荣儿端着的药。在二人的谈话间,药早就已经温凉了。“你别担心了,交给我就好了。” 听着端月平静如水的语气,荣儿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无奈端月已经开口这样说了,只好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冲着她行了个礼,很是却只能妥协的离去。 端月还是第一次去下人房。在后院拐了几个弯,才看到了下人房那青苔遍布的灰白色围墙。跨入这个僻静的小院子里头,里面过分安静的似乎没有一个人在。端月脚上穿着的绣花布鞋踏在有些许湿润滑腻的青石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荣儿辛苦你了。”从角落里的一间房内,传来了一声十分虚弱的声音。端月还在因为不知道翠果住在哪间屋子而发愁,她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马就寻了过去。 房门虚掩着,端月轻轻一推,便就发出了陈旧的响声迟缓的动了起来。她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面容惨白的翠果——其实在这不过五尺的房间内,不一眼看见也是很困难的。 翠果还以为是荣儿回来了,她闭着双眸不为所动,只是有气无力的吩咐。“随便找个地方放着就好了。” “你这个房间空空如也的,让我放到哪儿去好呢。”端月叹了一口气,坐到了翠果的床沿上。 翠果一下子就听出是端月的声音,慌忙的睁开眼想要坐起身子来,端月见状立马腾出一直手将她按在了床上,眼神还很是责怪。“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是好好躺着吧。”说着手指捏起了碗里的勺子,舀起一勺就要往翠果嘴里送去。 “郡主……这……”翠果她双瞳剧烈颤动的看着端月的动作,惶恐的不知所措。 而端月却温柔的将汤匙送到她的嘴边,语气柔和。“以前我病了的时候,都是你在边上喂我的,我照顾你一次又又何妨。”说罢,又将汤匙往翠果嘴边送了一松,翠果只好毫无选择的将药喝了下去,这一口苦涩的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来,眼泪都挤了出来。 “怎么病的那么突然?”端月一下又一下的给翠果喂药。“要不是路上遇到了荣儿,我还真的不知道了。” “是翠果没用,身子弱。”她低着个头,眼圈渐渐的泛红了起来。 端月见她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连忙的安慰起她来。“你别哭啊!是个人都会生病,不会生病的那是神仙!”说罢咧着嘴笑了笑,她四处打量了一番,翠果这房间真的和刚刚端月所说的一样除了床和几口柜子外就没什么东西了,好一副凄凉的模样。 “怎么没有个人来照顾你呢?”她喃喃自语道。 翠果闻言脸上很明显的有了一丝慌乱。“不是有荣儿照顾我嘛,郡主你不必担心了。” 她的语气之中很是急迫,似乎是想让端月安心。可是她越这样说却越让端月心生疑惑。荣儿是个刚来没多久的小丫鬟,而翠果是宁侯府里的老人,按理说总会有一两个相识友好的朋友吧,可是端月今日这么一看,却是冷冷清清的。 “听荣儿说你这病是心不好吗?”端月没有去细究这个问题,她岔开话题去,让翠果着实松了口气。 “陈郎中说我是太过操劳了而已,容我休息一个一日便就会好了。” 端月将碗里剩下的药都喂干净后,她伸出手来牵住了翠果冰冷的手。“好好休息吧,我让通叔给你找个人照顾几日。”言罢对着翠果点了点头,替她严实被子,就走出门去了。 第七十八章:威胁写信 是夜,宁静的黑幕将整个长安城给笼罩,不见一点星光。下人房的灯火都已经熄灭的毫无暖意,只有断断续续的呼吸声还有偶尔的梦呓。 翠果披了一件外衣,慢步从屋内走了出来,寒风过罢,她捂着嘴轻咳了两声,然后生生的憋住了,生怕自己这咳嗽声吵醒了其他的人。她提着一盏微弱的灯笼,步履蹒跚的走在宁侯府的青石路上。 她熟门熟路的走到了雩风的房门外,慌忙的将灯笼里的蜡烛吹灭,躲在一棵树后,让那庞大的树荫遮蔽自己。翠果望着那印在窗户纸之上模糊的身影,暗自叹了口气。她从袖间拿出一枚香囊,正是那日端月所丢弃的香囊,只是不知翠果是在什么时候捡到的。 她粗糙的指尖摩挲着香囊,已经嗅不到淡淡兰香,仅有的只剩下心碎的滋味。 侯爷呀侯爷,翠果这一颗心在你的身上,你怎么能够将它丢了呢? 翠果望着雩风的身影情不自禁的两行清泪夺眶而出,顺着她光滑的面颊,流入了嘴角内,一股苦涩的味道绽放在舌尖。 若不是翠果偶然路过那花丛边,偶然的多瞧了一眼,她是断断发现不了这一枚不起眼的香囊。看到的一瞬间,她的脑内就宛若是五雷轰顶般,一切都骤然倾塌了,瞬时就眼前一黑倒了下来。 虽然郎中说是操劳过度,但是只有翠果自己最清楚,这是什么病。 “侯爷,你何时能看我一眼呢?”她喃喃出声来,沙哑凄厉的声音,却无人听得到。 翠果伫立了好一段时间,等到雩风屋子里的光芒也熄灭了,还是苦苦站着不肯离去。指尖都被冻的麻木了,但也抵不过心里的伤痕。 许久许久之后,她才呆呆的晃动了一下身影,一手扶在树干上,踉跄着离开。才刚出了雩风的院子,沿着碧绿的湖水走着,恍惚间突然眼前见着一道白影闪过。翠果下意识的厉声尖叫了起来,可是声音还未冲出喉咙,一双强有力的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翠果被吓的身子一软,瘫倒在了地上,喉头只发得出一声声“咕噜咕噜”的响声,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着,完全被吓懵了。 而罪魁祸首小狼却意识不到是自己的过错。他蹲在翠果的身旁,一言不发的推搡了几把,很是冷漠。好不容易缓过来的翠果定睛一看,气的都没有力气责骂了,只是撑起了身子来,歪歪的坐在了地上。 “你不是病了吗?”小狼先声夺人,抢在翠果之前开口问道。 翠果喘了几口粗气,她抬起手来拍了拍自己胸口,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不应该是我先问你,为什么那么晚还在外面晃悠吗?” 她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小狼来,见他一身洗的有些泛黄的白衣,还有并未束紧飘散的发丝,在这骇人的夜色之中,活脱脱一副白衣厉鬼的模样,难怪将翠果吓得够呛。翠果白了小狼一眼,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掸去衣裙上沾染的枯草落叶。 “你为什么那么晚也在外面?”小狼动了动嘴唇,他那不喜不悲的脸庞之上,看不出一丝的蛛丝马迹来。 知道他不想与自己说话,翠果皱了皱眉头便就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灯笼,绕开了他的身影独自走去。然而身后那个冰冷的人却突然开口喊住了她。 “我看到你从那里走了出来。”翠果慌然的转身,见着他抬起手来指着雩风的那个方向。忽然有一种做亏心事被发现的感觉,身上汗毛竖立,头皮发麻。 她强做镇定的看着小狼轻蔑一笑。“我你倒是去向郡主告状啊,可是要用什么罪名呢。从侯爷的院子出来又有什么问题?”说罢翠果高抬起下颚来,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不安与怯弱。 “这个是什么?”小狼勾起嘴角的一丝笑意来,他伸出手来,那香囊就好似凭空出现。晃了一晃,那挂在指尖的香囊就左右摇晃了起来,下头系着的穗儿也欢快的跳动了起来。 翠果这下是真的慌张了。她立马发疯似得摸遍全身的口袋,但是真的摸不着那个香囊了。翠果惊恐的看向小狼,仿佛是看着一个危险人物般,那样的警惕。她根本没感受到有人从自己身上取走了它。 “还给我!”她皱着眉头,很是没有底气的向小狼怒声喊道。 然而对方却熟视无睹。他一把将香囊抓到手中,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给你可以,不过要帮我做一件事情。” “你别妄想用这个来威胁我!”翠果皱着眉头,咬牙切齿的对着小狼狠狠说道。她纤细的手指捏着裙摆,手掌心渗出的细密汗珠都将裙子染湿了。 她当然毫无底气。本就是她有把柄在小狼手中,现在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如果小狼死也不松口,那么自己也只能乖乖妥协了。 小狼抱拳在胸前,漆黑的眸子看不懂他的心思。 “没有别的意思,帮我写一封信就好。”他偏过头去,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我不会写汉字。” 闻声,翠果一愣。她还以为小狼要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没想到只是写一封信而已,不由的仔细思索了一番。而小狼见着她如此一副模样,语气急切了几分。“只是帮我写一封信就好了,我说你写!不然我就告诉郡主去。” “我写就是了。”进退两难的翠果,没有理由拒绝。 没想到自己刚出口答应了,小狼就立马从怀中掏出笔墨还有一张捏的皱皱的信纸递给翠果,他低着头十分认真的模样。 “我已经到长安了,”他轻声念着,翠果连忙将信纸放在地上,自己跪倒着用十分吃力的姿势一字一句的写着。 “我来找过你,但是你不肯见我,我还会再来的。” 语音落下,翠果抬头疑惑的看着他。“没了吗?” 小狼点了点头。表示肯定。“没了,”说罢他就一把捡起地上那张宣纸,翠果娟秀的字在他眼中不过就是小方块而已。 他将手里握着的香囊随意的丢向了翠果,自己揣着信纸大步流星的就走开了。“这事不准告诉任何人。”甩下这一句话语,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翠果连忙将香囊放好。她顿时心生疑惑。小狼所说的“你”究竟是谁呢?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第七十九章:贸然请命 几日之后,朝堂之上突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雩风跪在朝堂之下,他高高的抬着头看着高坐龙椅之上的老皇帝,语气不亢不卑。 “臣请求皇上赐婚。”他一言出,打破了空旷的宫殿中的寂静。站在两旁的大臣无不窃窃私语,宛若看热闹般,好不有趣。 老皇帝听到雩风的话,他从龙椅之上探出身子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赐婚?和谁?” “我与晋昭郡主陆清漪。”雩风响亮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之中。站在老皇帝身旁的高总管,看着雩风如此无礼大胆,皱着眉冲着他摇摇头,似乎是想要提醒雩风:不要那么鲁莽。 然而雩风却熟视无睹,他只是用炯炯有神的双目看着老皇帝,不像是请求,更像是威胁。 老皇帝听罢,重重的靠在椅背之上。他瘦骨嶙峋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雩风,气不打一处来。“真是疯了,疯了!”高总管见着老皇帝喘粗气,连忙轻抚他的胸脯,生怕老皇帝喘不上来气。 众大臣见状,纷纷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上,高声呼喊了起来。“皇上息怒!” 慕容垂对雩风是又恨又无奈。他实在是想不通这孩子怎么就突然被陆清漪给迷了心窍,竟然能为了她当众求皇上赐婚。不过念在他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多多少少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慕容垂向前走了一步,对着老皇帝拱手说道。 “皇上息怒,宁侯年纪尚轻,不过是些玩笑话罢了。” 然而雩风却一点也不给慕容垂面子,他凝了凝目光,立马又继续向皇上请命道。“微臣并非是玩笑话!臣真心实意的想娶陆清漪,请皇上赐婚!”说罢他便用力的磕了一个头,清脆的声响让所有人都暗自咽了一口唾沫。 “雩风!”慕容垂低声对着雩风一声怒喝,但是这并未阻止到他。 老皇帝深吸了一口气,逐渐平静了下来。他半眯起双眼来,透露着危险的气息。“朕的公主,有哪一点比不上晋昭郡主,竟然能让你如此朝思暮想?” 果然老皇帝还是在意四公主之事,只不过感情一事,是强迫不来的。雩风叹了一口气,便对着老皇帝解释了起来。 “四公主贤良淑德样样都好,但是微臣配不上公主。”他顿了一顿,跪着的膝盖早就已经发麻没有知觉了。“微臣对不起四公主,但臣与清漪是两情相悦的。” 高总管看着雩风如此一副模样,顿时也是心软了。他凑到老皇帝耳边,轻声劝阻道。“皇上就应允了吧!当年沈将军与公主无疾而终,如今双方的子女能够再接连理不实是一件好事呀!” 老皇帝斜眼瞪了他一记,高总管慌忙的低下头来不再敢多言。不过他这话虽然说得很是露骨,确实十分的有道理,老皇帝心里忽然动摇了一样。他轻咳一声,脸上的盛怒也退散了不少。 “朕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郎才女貌能结此婚事倒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不过……”老皇帝话语一转,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来。“北地兖州还饱受回鹘的侵扰,宁侯怎能独善其身呢?” 雩风低下头来,不被察觉的扬起嘴角来,然而随即便就换上了一脸悲壮的模样,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老皇帝。“微臣愿意带兵前往兖州,亲自剿灭回鹘军!” “皇上万万不可啊!”慕容垂连忙抱拳反驳。“宁侯年纪尚小,并无与回鹘军对弈的经验,而那回鹘人更是狡猾多端,若是此战略有差池,臣愧对沈将军之托!” “慕容将军莫要再言了,朕早有定夺。”老皇帝捋了捋自己雪白的胡须,他看向跪在下面的雩风,眼眸闪着光亮。“既然是宁侯亲自请命,那朕便就恭敬不如从命。左卫翼十万大军听从宁侯调遣,需要哪些人手你也大可放开胆子要。时不等人,便就后日启程吧。若是宁侯能够大胜归来,朕不仅要赐婚与你,还会加官进爵。如若此战不胜,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若是活着回来,那下半辈子便就回你的碎叶待着吧!” 老皇帝如此狠毒的话语,让在场的所有大臣都不由的背后一凉,慕容垂更是额头留满了细密的汗珠。反观雩风则是气定神闲,还略有欢喜之色。他向皇上谢过之后,便就退回了朝臣的队伍之中。 “没有其他事,就退朝吧!”老皇帝打了一个哈欠,他对着朝臣挥了挥手,便就在大家一片跪安声中,踱步离去了。 顿时朝堂之上的大臣就如同散沙一般,散开。 慕容垂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雩风身旁,他沉声开口道。“现在倒好,可随了你的心意!你以为带兵打仗是儿戏吗!” 雩风早早的就料到了慕容垂的怒意,他揉了揉酸麻的膝盖,不紧不慢的回复道。“叔父总说我还小还小,然而我都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我爹在我这个岁数已经把回鹘人吓破胆了。” “你与你爹能比?他什么时候开始带兵的,你又什么时候开始带兵的,这不是胡闹吗!”慕容垂没有被雩风说服,反而是更加的生气了。 “叔父你放心吧,我自幼就在碎叶长大,随着我爹也看了不少的仗,回鹘人的那些伎俩我早就烂熟于心了。”雩风继续不懈的解释。 然而慕容垂却只是摇了摇头叹息。“你为了个陆清漪,很是敢把自己的命豁出去。” “叔父此言差矣。虽说我这一半确实是为了清漪,但是我也有私心。这些年来我只带兵剿过匪,或是镇压流民,而一个真正的对手都未曾遇到过。叔父还想把我放在蜜罐子里养大吗?” 慕容垂听到他的话语一愣,突然就慌张了起来。“凡事都要有个循循渐进!” “叔父不必再劝我了,这事是皇上亲自命令的,我就算想退缩也没有退路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晃晃悠悠的往殿外走去。“若是叔父真的担忧我,可否能让徐麟叔父做我的副将,也能保险一些!” 慕容垂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突然意识到雩风不再是以前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了。 第八十章:暗生诡计斗魏阙 端月额头上长了一大颗红肿的痘痘,她是又烦又燥。尤其是听到雩风要带军出征,更加是烦闷,不过这一次她是学聪明了,并没有听到消息就立马去雩风那儿闹,而是安分守己的乖乖待在屋子里。 她的余光一扫,看到了从外头走进来的翠果,慌忙的站起身来。“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身子还没好吗?” 翠果咧着嘴温柔一笑。“休息了这些日子,早就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哪还有颜面继续躺着偷懒呢。” 端月眼看着是劝不了她,索性也就放弃了。她托着腮靠在窗沿上,远眺窗外的风景,突然叹了口气。 “郡主这是怎么了?”翠果很是关心的问道,但是端月却只是摇了摇头,并不想细说这里头的原由,只是憋着一股子的不痛快,自己生闷气。 偶然路过的徐霞初一眼扫过在窗口忧郁的端月,他暗自疑惑的皱了皱眉,冲着端月高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不应该去泽阳王府吗?”这不过就是说者无心的一句随意话,可端月听在耳中却猛然一震。 她立马站直了身子来喊住了徐霞初。“徐霞初你等等!”说罢立马从屋内跑了出来,快速的站定在他面前,质问道。“我为什么要去泽阳王府?” 显然徐霞初是被端月这突然一问给吓着了,他目光慌张的看着端月的双脸,不由的反问道。“你不知道今天泽阳王妃宴请全城的大臣女眷吗?我还以为你是知道才故意不去的。”他暗自咽了一口唾沫。没想到那泽阳王妃竟然是这样小肚鸡肠之人,因为之前那件事,对端月如此记恨。 端月听罢,一愣。她咬牙启齿的追问了一句。“邀请了所有的大臣女眷?” 徐霞初听出她语气之中的愤怒,突然间就弱化了语气,生怕自己一把火点燃这把柴火。“是……是啊,是不是泽阳王妃的请柬没送到呢?” 端月冷哼一声。“什么没送到,她就是故意恶心我的!” 说罢,端月突然面色一凝。她忽然想到,那魏阙把所有的女眷都请去,除却自己。这不仅仅是报复了,她是另有预谋!端月脑中一闪而过鸳鸳的面庞,瞬间就恍然大悟了起来。难不成那魏阙是想借此机会羞辱一番鸳鸳? 一想到此,端月是再也坐不住了,慌忙就迈开脚往外头跑去。翠果见状慌忙的追上去,疑惑的询问端月道。“郡主是要去哪儿?” “去泽阳王府呀!”翠果见着她紧蹙着双眉,一副紧张的模样。“魏阙那个恶毒的女人,我要找她算账去!” “郡主且慢!”翠果一把抓住了急匆匆的端月。 “翠果你别劝我了,魏阙那个人你也不是不清楚。我倒不是气不过,我是怕鸳鸳一人会被她欺负。”端月慌忙的解释给翠果听,然而翠果却是摇了摇头。 “郡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你突然冲过去也要有个来由啊。” 翠果的一席话,让端月不由的细细思索了起来,觉得很是有道理。她刚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光想着冲到泽阳王府骂魏阙一顿,但是没想过出气之后的那堆烂摊子,总不能让雩风再收拾一遍吧。 她迟疑了一下,悄声开口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翠果捏着下巴,灵动的双眸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我现在就去库房找些个没用的东西,郡主你就说是新婚贺礼送去,至少让那魏阙没有来由将你赶出去。” 端月对魏阙是恨得牙痒痒,真是一点好处都不想给她。她咬着牙斜眼看了翠果一眼。“找个没什么用处的东西送去,可不能便宜了她!” 翠果应声连忙点头,立马就往库房跑去,看不出生过大病的迹象。不过此时的端月光想着对付魏阙了,将翠果身子虚弱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翠果从远处抱着个漆黑的木盒就碎步跑了回来。她平复着胸口剧烈起伏的喘息,笑嘻嘻的将手中的盒子打开。端月探出头一看,里面是一支手指粗细的人参,已经极具人形了。 “这么好的人参送给她不是可惜了吗?”端月皱了皱眉头。 翠果连忙将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解释了起来。“这人参虽然是百年老参,但是千年库房漏水,这参就泡在水里早就已经作废没什么用了!”说罢她还露出了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来。 端月听由她一说,鼻尖似乎若隐若现闻到了这人参传来一丝发霉的气味,顿时就心满意足的将盒子“啪嗒”一声盖上了。“还是你想的周全。”端月发自内心的对着翠果竖起了拇指来,让翠果羞涩的耳根都绯红。 乘坐着马车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泽阳王府,端月仔细一瞧才发现这儿与宁侯府离得并不算远,只不过地处有些许偏僻,比不上宁侯府的好地段。她微微抬起下颚来,一副高傲不自居的模样,一步一步很是富有气场的走到了王府大门口,立刻就有下人怯生生的走上前来询问。 “小姐是哪家姑娘?可有王妃的请帖?” 端月眼神示意了一番翠果,她立马会意大步跨到端月身前,对着那几个下人便就厉声责骂道。“一个个的都没长眼睛吗!这可是世安郡主啊!我家郡主特意来恭贺泽阳王妃大婚,你们这些个狗奴才怎么敢阻拦!” 说罢那几个下人立马面色难看的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一个稍微机灵些的就连忙对着翠果赔笑,连连道歉。“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奴才这就立马通报王妃去!”话音刚落下就要往王府里跑去,翠果立马喊住了他。 “这是我家郡主送来的贺礼,就一并带进去吧。”她拔高了一下语气。“这可是百年人参,小心一些!” 那奴才从来没拿过如此贵重的物件,他抱着木盒的手都在轻微的发颤,这幅怯懦的模样让端月嗤之以鼻。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第八十一章:单刀赴宴 魏阙听着下人来报,突然皱起了眉毛来,刚刚那一副欢喜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她抿着嘴,实在想不明白,端月这个人不请自来到底是为何。然而看着下人呈上来的百年人参又纠结了起来,若是赶走她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是恶毒记仇之人,更何况人家还是打着“祝贺”的名义而来。 “王妃,那世安郡主是否要奴才打发走?”魏阙身旁侍奉的侍女轻声问道,但是魏阙却是摇了摇头。 她深呼了一口气,觉得着实烦心。“罢了,请她进来吧。反正这儿有那么多人看着,我就不信了她还能对我怎么样!” 那侍女点了点头,便就冲着禀报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他立马就转身出去。 “魏阙妹妹,可是出了什么事?”坐在她身旁的秦阳将她表情的骤变看在眼中,好意问了一句。 不过魏阙哪会将自己这些个小心思告诉秦阳,她只是冲着秦阳微微一笑宛若没事人一般。“没事,只不过是有客人来访罢了。”她嫣然的笑容,虽然让人看不出什么,然而魏阙捏着茶杯,手指不自觉的用力,好似是在发泄的模样,被秦阳一览无余。 端月与翠果在门外等了许久,她是第一次被别人晾在一边不闻不问,让她好不习惯。翠果则是在旁耐心相劝,这才让端月能够憋着一口气忍到现在。待那下人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迎着端月往王府里走去,端月这才略微有些消气。 泽阳王府从某种角度来看,还是比不过宁侯府的。院子里的景致或是路边栽种的花草,不过都是平凡的货色,翠果一路走着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神色。 “郡主,我看着泽阳王府也不过如此,还不如我们自己家来的舒适。” 端月冷哼一声,她当然清楚宁侯府是多么大的规模,而孟忞不过就是个不受皇上宠爱的无名皇子罢了。她去过不少王爷的府邸,就这泽阳王府却是最为寒酸的,也不知道魏阙到底哪儿来的自信,能够让她目中无人。 走了也就没几步路,端月就听着妇人间的说笑声翩翩的传来,尖锐的响声,让端月不由的想要捂起耳朵来。她像是不敢相信的询问翠果。“这些女子都是朝中大臣的女眷,而不是乡野村妇?” “郡主,这些都是长安城里最有名声的女眷,可都是名门闺秀。”翠果乖巧的回复。二人的一唱一和的嘲讽更是让在一旁的下人觉得如芒在背,好是不自在。 一众年轻女子,看着端月这个不速之客款款的走来,骤然就安静了下来,无人敢再说话。不过端月的焦点并不在这一群乌合之众身上,她快速的在人群之中寻找鸳鸳的身影,但是来回看了好几次,却都找不到鸳鸳,这莫名让端月有一丝心慌。莫不是魏阙已经胆大到敢把鸳鸳软禁了? 魏阙看着端月出现,干笑了一声。“哎呀,郡主怎么才来?” 听她这语气,似乎端月只是迟到了而已。端月半眯起眼眸来,眼中精光一轮。“哎呀,我来迟了来迟了!我这不刚刚才听说王妃你宴请长安城里所有的名闺女眷嘛,于是就连忙赶了过来。”她摸了摸自己耳垂挂着的珍珠耳坠,羞涩一笑。“这不匆忙都未好好梳妆打扮一番。” 所有的女子都面面相觑,她们当然听得出端月话语之中的暗讽。 魏阙笑容一凝,佯装出一副吃惊模样来。“怎么会呢?我可亲自写了郡主你的请帖了,莫不是那些个蠢笨的下人给我弄丢了?”说罢,本服饰在身侧的那个侍女“噗通”一声就跪在魏阙跟前,这动作流畅的吓了端月一跳。 “王妃饶命,是奴婢失职了。”她低着头莫名开始抽泣。“奴婢那日一恍惚,遗失了不少请柬,但是不敢告诉王妃你。” 真是好一个嫁祸于人的技巧,这侍女也是脑瓜机灵忠心护主的人儿。端月暗自夸赞了起来,脸上只是莞尔一笑,目光平和。“算了算了,我这不还是来了吗?” “还不快谢过郡主,”魏阙瞪了那侍女一眼,手臂一挥。“滚下去吧,别见着你心烦!”说罢,那侍女就很是识相的快速离去,轻轻松松的就将这么一场风波化解了过去。 端月冷哼一声,可是又见不到鸳鸳,心里着急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是秦阳是个老好人,她见到这么一副尴尬的场面,立马嘴角微微莞尔。“世安郡主来了便就好了,”她素手轻轻牵住了端月的手,拉至身边。“一直听人谈论起世安郡主来,今日才见着,真是个好看的女子。” 端月被秦阳突然的亲昵,一怔。她转过头来看向自己腕间那只白嫩纤细手掌的主人,秦阳的面庞透露出常年卧病的惨白,但是眉眼弯弯很是舒服的长相,看着十分的温婉清秀。 端月很是不适应她的猛然一抓,略有尴尬的抽出自己的手掌来。“清河王妃也是貌美秀丽。” “你大可放心,于小姐好好的在着呢。”秦阳凑到端月耳边,呼出的热气让端月缩了缩脖子。她眼中疑惑匆匆闪过,端月看着秦阳的脸不知她如此一言意欲为何。 她思考了一下,自己平日里与秦阳从未有过来往,她为何突然的帮助自己呢?这突然的示好,让端月心生困惑,反而适得其反的让她想要拉开距离来。 不过正如秦阳所说,端月看在遥远处的树荫之下,鸳鸳好好的站在那儿,身旁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陆清漪。想必鸳鸳能够安然无恙,多半是在陆清漪的庇护之下。不管怎么说,陆清漪都是盛安公主的独女,魏阙还犯不上与她结仇。 “多谢清河王妃提醒。”端月礼貌但却十分冷漠的冲着她点了点头道谢,还没等着秦阳开口说话,就立马往鸳鸳那儿跑去。 鸳鸳见着端月突然的出现,不假思索的就扑了上来,很是委屈。“你终于来了!”话音之间透露出的伤心呼之欲出。 陆清漪看着她宛若一只小白兔一般的楚楚可怜,暗自叹了口气。“我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于小姐被刁难,于是便就顺手帮着说了几句,那泽阳王妃才肯停口。”她皱着眉看着端月。“没想到这王妃竟然是这样的女子,真是太令我惊讶了。” “这事说来也话长,等到有时间再与你说吧。”端月转过头去,怒瞪笑意盎然的魏阙。总有日让你笑不出来! 第八十二章:一败涂地 几个看着不嫌事大的女子见端月三人缩在角落里,含笑调笑道。“郡主怎么窝在那树下,快过来吧。”说罢挥了挥手,端月只好干干一笑。 鸳鸳转过身来看着端月面容凝重,她叹了一口气拭去眼角渗出的晶莹的泪珠,悄声说道。“要不我们还是走吧,留在这儿也是自讨没趣。”鸳鸳说话毫无底气,她低着头牵着端月的手,一副低落的模样来。 端月抿了抿嘴,她不愿见鸳鸳如此低落委屈的模样,但是这内心一股子闷气实在难以抒发,她觉得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放过委屈真是太便宜她了。“魏阙她究竟做了什么?”端月皱着眉头问道。 陆清漪抬起手来,轻轻的拍了拍鸳鸳的肩膀,让沉浸在悲伤之中的鸳鸳突然心中一暖。“泽阳王妃阴阳怪气的说了些难听的话,还拐着弯的说于小姐和……”她低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扑扇了一下。“说于小姐和你都是无人问津,怕会孤独终老。” “我实在是看不过去,就出言相驳,让她注意一点自己的身份,不要出言不逊。”陆清漪柔和的语气缓缓的阐述着,她抬眼很是担心的望了端月一眼。“看了泽阳王妃对你们的意见很大呢。” “她纯属是小肚鸡肠,我们积怨已久,我和鸳鸳压根就无心对付她,但是魏阙却穷追不舍。”端月啐人一口,只觉得口干舌燥内心愤怒万分。 “哎呀,端月妹妹,你们怎么还在那儿啊!快过来吧,喝杯茶!”也不知道魏阙按得什么心,她从自己的座椅上站起身来,迈着碎步体态端庄的穿过人群,满面欢喜的走到了端月身旁来。她抿嘴一笑,嘴边的梨涡轻旋,毫无狡诈之色,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温柔女子而已。 说罢魏阙就笑容嫣然的伸出手来,一手牵着端月一手牵着鸳鸳来,面不改色的就牵着二人往人群之中走去。端月和鸳鸳被她突然的牵住,只感觉到手头冰凉,后背上的鸡皮疙瘩就落了一地。 端月侧过头来看着鸳鸳,二人面面相觑眼神之中都充满着惊恐之色。端月暗自咽了一口唾沫,看着魏阙含笑的侧脸,只觉得身边阴风阵阵,霎时间就温度骤降。她眉头一皱,一眼便就看穿了这是魏阙的虚情假意。 不过即便看穿了,二人依旧是觉得手足无措,被魏阙牵着浑身僵硬,连路都走不好了。陆清漪看在眼中,右眼皮一直在隐约跳动着,很是不安。 “我这茶可比不上宁侯府的白顶云喉,就是些寻常茶星沫子罢了。”魏阙亲自倒了一杯茶送到端月手边,让她不得不接过。 端月扯了扯嘴角,只好不情不愿的轻抿一口。“王妃不必如此客气……” “我与端月妹妹你的过节真是一言难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先向你道个歉。”说罢魏阙饱含歉意的对着端月低头,周遭的女子看着如此一副场面,无不惊呼出声来。要知道魏阙与端月的那一件事,可传遍的众人的耳朵里了。人人都知魏阙任性骄纵,端月顽劣狂傲,二人在一起必定是翻天覆地。 “王妃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担不起这一声道歉。”端月冷哼一声,显然并不想接受她突如其来的道歉。 然而那魏阙却依旧是语气悲谦。“我知道你与我之间有不少的误解,不过都是年幼无知所以才这样幼稚,不如我们就此翻篇,做好朋友吧!”说罢又悄默默的伸过手来想要牵端月的手,端月眼疾手快立马就将双手放在背后,对着魏阙淡笑。 见着端月对自己如此防备,魏阙愤恨的咬了一下嘴唇,疼痛却抵不过她心里的不悦。这道防线难以攻克,她只好将目光转向缩在陆清漪身后的鸳鸳,笑脸相迎。 “我听我家王爷提过几次于小姐,今日一看真是清秀可人。” “说谎话也不脸红,这哪是你第一次见鸳鸳。”端月在旁冷不丁的出口暗暗讥讽魏阙,但魏阙却面不改色。 “以往只是远观,哪有今日近看来的细致。”她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与王爷夫妻之间也常有些枕边话,他就和我说起过,他同郡主于小姐相处密切,两位都是好姑娘。王爷还说,他将于小姐看做是自己的亲妹妹对待,你们可千万别欺负于小姐啊!”她竖起眉毛来对着旁观的人群厉声说道,众人纷纷点头。 魏阙的高明之处就在这儿,虽然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是字里行间都直戳鸳鸳的痛处。端月连忙看向鸳鸳,见她眼光已经泛红,眼见着就又要哭了出来。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鸳鸳对她摇头示意,一把抓住了得意洋洋的魏阙。 “魏阙,你适可而止吧。”端月黑着脸看着她,然而魏阙却毫无惧色,依旧是笑意盈盈。 她扬起嘴角来,目光平静。“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不是好言好语,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把你这假惺惺的笑给我收起来吧。你别以为自己摇身一变成了泽阳王妃就有了靠山,我位同公主,真要细究起来你还要对我点头行礼。”端月冰冷的目光轻蔑一扫魏阙。“你也别专挑软柿子捏,鸳鸳忌惮你,但我不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说的好!”端月说罢之后,无人敢发出声响来,宛若暴风雨前的宁静。唯有魏阙鼓掌的响声打破这一份平静。 “你端月是皇上亲封的世安郡主,我自然不敢动你,但是你就干净的不沾黑吗?”说罢她愤然的将桌上放着的百年人参丢到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让每一个人都心里一紧。“你说是送来贺礼,就是这个发霉发臭的萝卜干吗?” 端月与翠果瞳孔一缩,二人都没想到魏阙竟然如此识货,一眼就看穿了人参之中的猫腻。于是瞬间舆论导向便就改变了,端月反而落到了弱势。她猛烈的喘着粗气,脖颈间的青筋一览无余。 鸳鸳眼见着局势一变,慌忙的就要阻拦端月,让她不要再说了。但是在气头上的端月怎么肯罢休呢? “是啊,我送给你这发霉的人参怎么了?你就不值得我送好东西给你!我真是恨不得搜寻世界上所有污秽之物,都送给你这个贱人!” “端月!”陆清漪立马制止住她,若是再任由她说下去,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闹剧来。陆清漪对着魏阙抱歉一笑,立马将端月扯到身边来。“端月身子不适,我们就先走了。”不管端月的浑身反抗,陆清漪就咬牙,拖着她像是落荒而逃一般向外走去。鸳鸳与翠果见状,也不敢多待,立马就跟随着出去了。 待到走出了王府大门,陆清漪才将端月松了开来。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这些话说的,那些个权贵女子会怎么看你?”陆清漪沉下声音来,含怒看着端月。“她们会觉得你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女人!” “但是……”端月张开想要反驳,却又被陆清漪抢走了话茬。 “我知道是魏阙有错在先,但是你还是太过幼稚,以至于上了她的套!她好言相说,是知道你脾气暴一点就着,果不其然你就暴跳如雷,反倒是塑造了她一个柔弱可怜的模样,而且就算要细究起来,她说的话毫无破绽,是你无缘无故的先挑事!” “小月,我觉得晋昭郡主说的很对。”鸳鸳含泪点了点头。 端月瞬间冷静了下来,如此一想,陆清漪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你们也不阻止我!” “于小姐阻止了你好几次,也没见你听到心里去啊。”陆清漪叹了口气。“回去吧,我想魏阙也不敢大肆张扬。” 端月饶有深意的望了陆清漪一眼,不再多说话了,而是低着头轻声应允。 几人正欲离开之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柔弱的声响,端月动了动耳朵转过脸去,原来是秦阳提着裙子,慢步跑来。 “等一等!”她喘着粗气,才不过几步路就已经累的小脸惨白。 端月疑惑的看向她,语气很是警惕。“清河王妃有什么事吗?” 秦阳看着端月,喉头上上下下的滚动了几个来回,但是却一个字都没说。就见她嘴张张合合的,似是欲言又止。秦阳捏着手里的帕子,犹豫了片刻。 “如果没事,那我就走了。”端月不愿多于她来往,转身便就欲离去,秦阳这才慌忙的说出了心里话来。 “等等!”她目光躲闪,毫无底气。“我也觉得泽阳王妃太过分了。” 秦阳轻轻对上端月其深邃的双眸,似若释然。“你多加小心吧,魏阙不是一个善茬,而且……”秦阳摇了摇头。“魏阙是个十分有心计的女人,你多加注意吧。” 端月被她这没头脑的话说的不知所措,她还想反问秦阳,奈何她早就已经转身离去,不留给端月一点机会。 “这……”她看着秦阳离去的背影,摸不着头脑。 陆清漪却是饶有深意。“这两个王妃之中,秦阳可以一处。” 第八十三章:郎骑竹马来 “别看了,走吧。”陆清漪抬起头来看向端月,便就下意识的伸出手来要牵过她的手臂,然而端月却是下意识的躲闪开来,这让扑了个空的陆清漪很是尴尬。她看着自己空落落垂在半空之中的手,独自咧嘴一笑。 鸳鸳一人形影相吊的站在一旁,额间的发丝被风吹的零落杂乱,她水灵灵的双眸此刻蒙上一层氤氲。“我回去了。”她轻声嘀咕了一声。 端月挠了挠头,可是又想不出挽留她的理由,只能不情不愿的目送着她离去。“路上多加小心啊!” 鸳鸳点了点头,向南边的街道走去。她突然想到前些日子端月说过的话,于是立马转头来对远处的端月大声喊道。“那日你说的想去庙会的事情,还作数吗?” “作数!作数!”端月立马把头点的和捣蒜一样,刹那间就露出了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来,看着鸳鸳直傻笑。她这痴傻的模样,感染了鸳鸳也噗嗤一声捂嘴笑了出来。 “那好呀,下个月怎么样,我把娘亲一起叫来。” “那是最好的。” 端月满心欢喜的应答,然而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直勾勾的盯着鸳鸳那个方向。感受到气氛突然的改变,鸳鸳疑惑的转过头去,想要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一转过去便就对上了孟忞漆黑的眸子,仿佛多看一眼能把人给吸了进去。 孟忞静静的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鸳鸳,距离那么近然而却是那么的遥远。他胸膛细微的起伏了一下,没有表情的脸上毫无波动,一副冷漠至极的模样。孟忞扫视了一下远处的端月与陆清漪,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难得你会想来我这儿。新修的王府开还算精致?”端月不明白他这句话意欲为何,仿佛眼前的鸳鸳就像是隐形人一样看不到。 鸳鸳还嗅得到孟忞身上那熟悉的熏香味儿,但是比以前那浓烈的男性气味又多了一丝不同,仔细一嗅便就能发现,这沉稳低调的香味之中还有着淡淡女性甜腻的气味。不用想也知道是魏阙的气味。 她伸出粉嫩的舌尖舔舐过干裂的嘴角,随后勾唇一笑,丝毫不见有半点其他神情。“好看,不过我们现在要走了。”朱唇微启,她话语间双眸根本就未曾从孟忞脸上移开,可是孟忞却心虚的不敢直视她闪亮的眼睛,生怕看一眼就彻底崩溃了。 未等到孟忞回话,鸳鸳就向他客套生疏的行礼,自己宛若溪流上的一叶扁舟,飘摇潇洒的离去。 端月眼见着鸳鸳相安无事。她是真的放下了这段感情了吗?还是真的对孟忞彻底失望了呢?然而这些端月不得而知,她知道的只有鸳鸳此刻的镇定与洒脱。 她怒瞪孟忞一眼,根本不想与他多说话。“我们也走!”说罢自己大步流星的背离孟忞离去,陆清漪冲着孟忞点了点头示意问好,礼貌的来往之后也追上端月去了。 端月听着自己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还以为是孟忞那个不知廉耻的人追了过来,立马就站停脚步不由分说的就转过身去开骂。“不准跟着我!”她没想到在身后的是陆清漪,不过这一言对她也是同样起效。 陆清漪被这一声怒吼镇住了身子,她呆呆的看着端月,一副失落的模样来。端月眼看着是骂错了人,心中顿生内疚之情,可是还未开口解释一二,陆清漪却对号入座了。 “小月,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你能不讨厌我吗?”她忽然的开口,让端月不知所措。“我真的不知道我娘亲竟然会去宁侯府,逼侯爷娶我……” 她后半句话出来,端月这才明白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原来陆清漪是误以为端月因为联姻之事而生气,这才慌忙的解释了起来。端月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她却没有想要去解释误会的冲动,因为她的小私心阻止了她。 “你要知道我哥因为这个婚事受尽了多少烦恼,还为了你莫名其妙的要带兵去兖州,都是因为你娘!”端月咬牙启齿的说道。 陆清漪听罢也很是凄婉模样。“我娘也没告诉我她到底与侯爷说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侯爷为什么就同意了。”她叹了一口气,眉毛紧紧的颦蹙在一起,都快成一个“川”字了。“我虽然喜欢侯爷,但也不像看他因为我和出生入死。” 可端月却不领情的冷哼一声。“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哥都已经被皇上亲自任命了,事情难道还可逆?” “如果可以,我宁愿我替他上战场,也不愿他受一点伤。”陆清漪低着头自己喃喃自语了起来。 端月被她这一语而动容,可是她再怎么动容也改变不了这个局势了。说真的,现在的端月并不厌恶陆清漪,无论是帮雩风游走在魏阙之间,还是今日帮鸳鸳和自己说话,这都潜移默化的使得端月对她改变了形象。只不过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还没有那个契机去捅破,而且端月对盛安公主还是心怀芥蒂。 她不想再聊下去了,端月很是别扭的侧视路边开着的小野花,不情不愿的对着陆清漪说道。“后日,后日我哥就要出征了,就在城东城门口。你既然和他已经有了婚约,那么就别迟到了。” 端月臊红着耳根,生怕让陆清漪发现自己的异常,于是紧接着就又高声怒斥道。“我就不明白了,我哥到底看中你哪一点!”说罢就落荒而逃般快步跑开去了,这动作迅速的让陆清漪看呆了眼。 她还在端月刚刚那句话之中游离,歪着脑袋在想:难道端月是接受我了?不过随即又转念又被端月这后一句怒喝给打消了念头。看来她对我还是有怨的! 陆清漪摇了摇头,一人落寞的走在街道之上,沿着泽阳王府门口这条路笔直走就到了热闹的集市之上,来往的人群接踵而来,不停歇的叫卖声更使得陆清漪的伶俜无依。听着远处传来马蹄的“嗒嗒”声,陆清漪没有多虑,但那高头大马却在身边骤然停下。 “陆姑娘。”一声温柔如水的男声在陆清漪头顶传来,她恍若失神的抬起头来,那阳光照在雩风俊秀的脸上,真的好似戏里唱的“郎骑竹马来。” 第八十四章:感时花溅泪 “侯爷!”陆清漪看着他陡然一惊,慌张的不知双应该看向何处。她突然意识过来今日自己的妆容只是普普通通的淡妆,衣裙也是去年的款式毫不新颖。今日难得与雩风见上一面,然而却如此落魄模样,真是让她懊悔的只想拿着宽大的广袖遮住自己的脸。 雩风潇洒的从马背之上一跃而下,轻盈的落到了陆清漪的身旁。他将缰绳牵在手上,目光从未从陆清漪身上移开。“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街上晃悠呢,随从小厮呢?” “从溧水的封地到长安来本来就路途遥远,一路折腾,所以就没带那么多的人了。”她低头抿嘴莞尔一笑。“更何况我又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简单的事情还是会做的,也用不着非要身后跟着一大帮子人。” “唉,你这就和小月不一样了。什么事情都不会亲自去做,她手底下的下人真是叫苦连篇。”雩风轻叹了一声,感慨了一番端月在家是多么的横行霸道,不过这些话听在陆清漪的耳中无非就是兄妹间的嬉笑打闹。 她将散落着的发丝,温柔的拢到耳后,尽显女子那风情妩媚的仪态。陆清漪微微抬起眼眸来,目光含情的望向雩风。“侯爷与小月关系是真好,我看她那性子有一大半是你惯出来的。” “也不能说是我惯得,只不过是我常年在外,她在宁侯府一人独大罢了。”雩风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微妙的一变。“日后有你在宁侯府里,便就可以替我管教她了。”这一言好似平地一声雷,使得陆清漪的大脑“轰然”一声爆炸,满脑子都只有雩风刚刚那一句调皮暧昧的话语,使得陆清漪白皙的脸颊瞬间通红,宛若是那熟透的苹果一般。 她不敢抬起头看向雩风,满脸小女子的娇羞状,就连话也说不利索了,只好抿着嘴一言不发。 身旁来往的人群,一个接一个的如同走马灯一般从二人身旁路过。雩风很合时宜的不再说话了,他含笑不语,只是默默的看着,似乎是在等待陆清漪说话,如此一副欲擒故纵的模样很是显而易见,但是此时的陆清漪大脑早就已经停住思考,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蛛丝马脚来。果不其然,她还是上了雩风的当,犹犹豫豫的小半天,还是忍不住轻启朱唇。 “这……这……”她扭扭捏捏的半天,还是说不出口来。陆清漪身为一介女子,自然是和雩风不同,许多话语即便想说却也开不了口。她暗自咽了一口唾沫,抬起眼眸来,满含春水。“皇上还未同意我们的婚事呢。” 说到这,陆清漪不免面露哀色。“侯爷去兖州可一定要多加小心,我听说回鹘人都善用计谋,而且兖州地势也奇特。我是真的害怕你若是有什么闪失……”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守活寡的。”雩风轻描淡写一句,再一次让陆清漪深陷羞涩之中。 她懊恼的跺了跺脚看向雩风,真是又爱又恨,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侯爷什么时候那么轻薄了,总是说这些个调笑的话语。”她皱起眉头来,觉得眼前的雩风与自己之前认识的大不相似,毫无那是所认识的潇洒冷静润雅之色,倒是有一两分街边小混混的模样。难不成这是自己以前看走眼了?陆清漪连忙摇了摇头,将脑海之中那些个奇怪的想法都想方设法的甩了出去。她十分镇定的看着面前那个干净俊秀的男子。这个男子不是人们所熟知的宁侯,而是陆清漪的夫君,那个沈雩风。 雩风并未因她所说的话而动容,他只是淡淡的微笑,眼眸霎时温柔了下来,宛若平静的湖水因风抚起点点涟漪。“我同我娘子说话,自然是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猝不及防的伸出手来,冰凉的手指将陆清漪脸上凌乱的青丝整理整齐,不知是有意无意的触及她滚烫的面容,不论是谁看都觉得二人是多么的甜蜜。 突然一个约莫五六岁扎着双髻的伶俐小女孩跑了过来,她扬起单纯可爱的笑容来,扯了扯雩风的衣袖。“哥哥,买支花吧!”说着她扬了扬手臂上挎着的竹篮,里面盛着十多朵修剪整洁的花枝,各种颜色、种类都有。只不过这些花儿唯一有一些缺点便就是这些花都脱水了,蔫了吧唧的丝毫没有刚刚摘下来时的那新鲜劲儿。 这小女孩从篮中挑了一朵鲜红发黑的牡丹花拿在手中,满脸笑意让人不忍得去拒绝。“买一朵吧,送给这个漂亮姐姐多好啊!” “可你这花都已经快枯了。”雩风看着她手中那个支不起花骨朵的牡丹花,实在忍不住说出声来。陆清漪偏过头来往小女孩那儿看去,她手中的花真的是红到发黑,花瓣都宛若提线木偶一般垂了下来,毫无美感。 可是小女孩却并未在意花的死活,她噘着嘴摇晃了一下手中的花,那花更是左右摇摆的雪上加霜。“礼轻情意重啊!更何况这样才显得姐姐多好看呢!”她巧舌如簧,硬生生的将反的说成正的。 雩风听罢她这一段歪理,忍不住轻快的笑出声来。陆清漪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开心的模样来。 “要不这样吧。”陆清漪蹲下身子来,平视着那小姑娘。“我把钱给你,花就不用给我了。我也用不上,而且拿着也占地方。” “不行的!”没想到这个小女孩竟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坚定的摇了摇头,仿佛是陆清漪他们占了便宜一样。“我娘亲说了,不能无缘无故的收别人的钱!叫做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 没想到这个孩子如此的正义盎然,着实让雩风与陆清漪没了办法,但又不忍心拒绝这么个可爱的孩子,只好用了一钱银子将她框里所有的花都买了下来,眼见着她满怀喜悦的拿着空空如也的竹篮离去,而陆清漪怀抱着一大束残败的花很是无奈。不过这是雩风送的,她无奈之余还是多多少少有着欢喜,这是雩风第一次送她东西。 二人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之上走着,慢慢的就随着这条路走到了桃花河畔,那二人初遇的地方,周围的人群也渐渐的变少,幽静的气息让人莫名心安。雩风牵着缰绳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自己的马,陆清漪则是低头看着怀里的花,发髻间插着的簪子撞到一起叮当作响。 “侯爷,我有一句话可以问你吗?”似乎是陆清漪渐渐习惯了二人之间的气氛,她也没有了一开始羞涩不敢言的样子。 雩风愣了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并未选择拒绝。 陆清漪看了一眼他,突然的轻叹一声。“我只与你见过寥寥几面而已,我甚至都不怎么了解你,可是侯爷你为什么会答应我娘亲的那一顿妄言,而同意娶我呢?”话说出口,陆清漪胸口那一块重重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不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这一句话憋在她心中许久,每每话到嘴边却最后怯懦的咽回肚子里去。 她是那么迫切的想要知道原因。 “不会就像是外头传言的那样,不想娶四公主,就拿我挡箭吧?”她幽幽的看向雩风,心里宛若打鼓一般忐忑不安,生怕雩风下一秒点点头。 “当然不是。”雩风嘴唇微动,虽然只是这四个字,却让陆清漪心安了一分。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她咬着嘴唇,不安心的再一次追问道。 可是雩风却不再像刚刚那样的潇洒坦荡,他漆黑的眼眸看不出一丝的感情,陆清漪只能从这如同黑夜的眼中,看到自己渺小的倒影。 “这个原因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回答让陆清漪心里刚刚燃起的激情瞬间被浇灭,冰冷的宛若冰窖。她陡然失落的目光看在雩风的眼中,也落入他的心中。“我们以后的日子很长,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慢慢告诉我?陆清漪点了点头,不知是喜是悲。 雩风看着她,突然心生愧疚来。他目光直视前方,沉吟一声。“我还有要事便就先行离开了,可要我送你回驿站?” 陆清漪冲着他摇了摇头,勉强的露出了笑脸来,强壮无事。“没事的我都那么大个人了,难不成害怕我走丢了?”说罢对着雩风挥了挥手。“你先去吧,公务最重要。” “等我从兖州回来就大办酒席,风风光光的娶了你。” 雩风踩着马镫一用力,轻而易举的翻身上了马背,居高零下的望着站在马前高昂着头颅看着自己的陆清漪,轻言说道。没等到陆清漪开口,他便就一夹马腹,驰骋而去,独留下马蹄后一阵翻滚的黄沙。不知是不是黄沙眯了眼睛,陆清漪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眼眶湿润,她惊讶的揉了揉眼睛,看着手背上苦涩的眼泪,恍然失神来。 此去再见便就要等到出征之时,等回来的时候,估计怀中捧着的花束都该干枯的发脆了吧? 第八十五章:出征前夜 很快便就到了出征的日子。前一夜端月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踏实,索性就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漆黑的屋子里,除却从窗户纸中过的点点银色月光外,便就看不到其他的光芒。她披上了一件薄薄的罩衫,轻手轻脚的打开窗户,见着如泼墨般的天空之中挂着一轮模糊的弯月,不见任何的星光。远处的街道之上,传来了打更人的打着梆子敲了两声,随即传来了男子沙哑的嗓音“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都已经这么晚了呀?端月趴在窗框上愣愣的出神。被深夜的暖风一吹,她是更加的清醒了,压根就不觉得有丝毫困意。于是端月点燃了灯笼,小心翼翼的从自己的小院子里走了出来,漫无目的的在硕大的宁侯府之中闲逛。 这么深的夜,早就没人在外头走动,只有端月这一盏灯笼发出微弱的暖光来,极其的显眼。幸好她身着不是白衣,否则定会吓着起夜迷糊的人一跳。 不知不觉间,端月一路走到了宁侯府的后门周围,她睁大了自己闪亮的眼眸来回到处看,找不到一个守卫,而且走近一看才发现那门栓竟然是被拔下来的。这就意味着任何人只要轻轻推一下门便就轻易的可以出入宁侯府了。端月看着这后门心里暗自嘀咕道:这些个人也太不谨慎了!她刚把手触碰到门栓的那一瞬,便就听到木门后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步伐很是匀速但又不缓慢。 听着声音逐渐朝自己靠近,端月惊慌的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慌张的双眼立马左右环顾,但越是危机她却越是大脑一片空白。耳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步步逼近,那踩在积水的石板上的声音清脆的直溅入端月紧张的内心。端月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她趁还有点时间,不由分说的就一口吹灭了灯笼之中的蜡烛,立马躲在了十尺开外、一个放在角落里的大水缸后。夜色与水缸的阴影将她遮挡的严严实实。 只听到“啪!”的一声,门被缓缓的推开了一小道缝隙,没想到门外之人是如此的谨慎小心。他先打开一小道缝隙,借着小小的缝隙打量一番后院的情况,等发现没有危险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侧身闪入院内。 端月眯着眼睛看向那个身影,身高快有六尺,身材十分的壮实,在黑夜的渲染之下显得很是可怖,宛若巨人一般。端月咽了一口唾沫,想要看清他的面容,但是因为距离太远,再加上灯光昏暗,她再怎么仔细的打量也只认得清这是一个男子罢了。端月不服气的向前探出身子来,想着再近一点一定就能看清,然而才刚探出脑袋来,那个身影便就连带的一动,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就从刚刚站着的地方一跃站在端月面前,毫不客气的一手抓过端月的后衣领,像是提小鸡仔一样被提了起来。 “放开我!”端月感受到自己的失重,她立马就大声嚎叫了起来,垂在半空之中的四肢也没有空闲,立刻胡乱的挥舞了起来。然而才刚喊出一声,便就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口鼻。她想,今日必要死定了。 然而出乎端月意外的是,那个身影不再有所动作,她便也就壮着胆子抬头看去。竟然是你! 待到端月看清来者何人之时,她不再有所挣扎,而是张开嘴来,用力的咬在了那人捂着自己的手掌之上。这一口倾注了端月所有的力气,就连这男子都禁不住突然的偷袭,立马就把手甩开来,吃痛的皱起眉头来。 “把我放下来!”端月抱拳在胸前,一副高傲的样子直直的盯着面前的小狼,那还见得到刚刚那一副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 小狼刚刚只不过是害怕端月受到惊吓出声而已,这才情不得已的抓住她还无力的堵住她的口,现在端月都已经安静了下来,那自然就不必再多此一举了。他动作轻缓的将端月从半空之中放回到地下,将被端月咬伤的左手放背后,到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来。 端月上下打量他一番,束起了头发,脸也洗净了,身穿一件深色衣服,所以难怪端月看不大清楚。她轻咳一声,对着小狼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明明藏得好好的,怎么可能被人发现呢?端月皱起眉头来,眼珠子滴溜溜的左右乱转,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儿露出了马脚来。 而小狼则是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就如同那一滩死水一般。听到了端月的问话,他并没有躲躲藏藏,而是十分认真严肃的回答道。“我闻到了空气中蜡烛的味道。”见端月疑惑的面容,他又补充了一句方便端月理解。“还在空中没消散开来,就说明刚刚有人提着灯笼来过。我就随着气息找了一下,刚好见着郡主你探出的头来,所以就找到你了。” 原来是这样啊!端月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来,责怪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些个细节问题呢。没想到这小狼不禁性格宛若那狼狗,就连嗅觉也是一模一样,果然是细节决定成败。 然而面对着下人,她又不能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表达出来。端月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心想着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乞丐都比自己想的周全,这不是显得自己很没有头脑吗? 端月尴尬的咳嗽了一嗓子,立马将话题岔开去,以掩饰自己的愚笨。“这都已经丑时了,太阳都要升上来了,你怎么才回来?那么鬼鬼祟祟的,难不成在外面干什么坏事!”说罢还装腔作势的瞪了他一眼。其实端月不过就是说说罢了,她心里明白小狼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但是又觉得大半夜出门很是诡异,一定是有事瞒着自己。 见小狼紧闭双唇一言不语的样子,似乎是铁了心要和端月死磕到底,这让反常的激起了端月的好胜心。 她又加重了语气,凶神恶煞的逼问小狼道。“你不是说誓死追随我吗?现在主子就问你这点事情都不愿告诉我,你这难道不是欺瞒我吗?”端月暗自咬紧牙根,她肯定自己这一言出,小狼必定会倾囊相告,可是真的出乎她意料,小狼还是一言不发,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要不是胸口的起伏,真会被当做一座石雕像的。 最后端月实在是没办法了,她只好变换口气,用温柔的语调询问他。“你就告诉我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然而最后一个办法也没有奏效,小狼依旧那副冷淡的模样,端月只好举起手来放弃了。“好吧!我不问了行吧!”如此言罢,小狼的眼神才略微转动了一下,总算恢复了生气。 他瞄了一眼气鼓鼓却又很是无奈的端月,自知惹着她了。内心猛烈的斗争了起来,是要保存秘密还是做个忠诚的仆人呢?小狼伸出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来,还是松了口气。“我去见了一个人。” “去见了一个人?什么人?你不是在长安城无依无靠吗?”端月立马就和打了鸡血一样跳了起来,似乎刚刚自己那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是佯装出来的。她发挥了女人的八卦精髓,立马闪着双眸满怀期待的等候小狼说下去。 “他之前出手帮助过我,我想去感谢他。”小狼低下头来,莫名有一丝乖巧模样。 端月“哦”了一声,追问道“然后呢?”可是现在小狼是真的不愿再说下去了,毕竟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更何况他这么一个浑身都是秘密的人呢? “算了,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了。”端月弯腰捡起刚刚一时惊慌掉落在地上的灯笼,从腰间拿出火折子将它再一次点亮。橙黄色的光芒刹那间笼罩着二人,照得脸庞暖暖的。端月冲着小狼摆了摆手,笑意盈盈。“快些回去休息吧,没过一会儿就天亮了!”小狼两片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他冲着端月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的背影。 端月提着灯笼,看着白色灯笼纸内跳动的火苗,深深的叹了口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一点都不了解,那日将他收留府内完全就是一时情急之下没可奈何的办法。等到过了一段时日之后再思考,这才发现这个阿克翰,浑身都是秘密。他是谁?他从哪里来?他说的这个人是谁?这些端月都一概不知。更何况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回鹘人。这才是让端月最为敏感之处。 “怎么办好呢,看来要让徐霞初哪一日好好的去查查。”端月心不在焉的自言自语道。 她脚步缓慢,偶然的抬头间,看见雩风那屋子里灯火还通明,不知是一直没有熄灭还是这个时间刚刚起来。 端月想到明日兄长就要为国出征,心口一紧,仿佛心脏就要从胸膛一跃而出似的,那样紧张担忧。 “一定要平安啊。”端月冲着那个方向自言自语道。 第八十六章:出征 第1章 朝阳将天边的云霞的染得鲜红,城中的鸡犬都还未醒来,然而城外却已经是人声鼎沸了。端月与翠果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向下望去,方圆百里内全是浩浩荡荡的兵马,犹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光是身上盔甲轻微摩擦的声音,都好似雷鸣声,响彻天际。 端月的目光锁定在浩荡大军之首的雩风身上,他身着一套厚重的盔甲,看样子便就十分的不凡。手中握的是玄紫色蛟龙刀,据说此刀是用上古时期夸父开天辟地的斧子所取得料而制成,堪称神器。这是慕容垂赠与雩风的,如今拿在他的手中很是适合的模样。 “放心吧,我兄长会好好照顾小风的。”于夫人温柔的拍了拍端月的肩膀,对她报以柔和一笑,让端月心里的冰封慢慢温暖融化。“你要相信我兄长,他驰骋沙场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端月点了点头。虽然雩风被皇上亲自任命为主将,但是此行徐麟以副将的名义辅助雩风,徐霞初也一同前往兖州,不过在诸多前辈面前,他只能做一个小小的兵长,昔日的徐副将现在又变成了徐侍卫。面对着熟悉的称呼,徐霞初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退居在雩风的身后。这是时隔半年来,徐麟与徐霞初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可是二人却未表现出过多的异样来。 行军之前要壮大士气,整装军备,这自然是由梁国第一大将军慕容垂来主持。他站在城楼之上,飘扬的红旗在凌厉的风中肆意舞动,军队之中的鼓点声也越来越急迫震天。于夫人左右环顾了一圈,突然皱起了眉头来,她暗自凑到端月耳边,宛若是孩童告状般向端月说道。“盛安公主和晋昭郡主一个人都没有来,这也太不知礼数了吧!” 听罢端月这才突然想起这二人来,她立马在周遭的人群之中急切的搜索了起来,果然见不到那二人熟悉的面容。端月还心怀侥幸,暗自安慰自己说道:也可能在城楼下呢?她立马趴在城楼边缘,向下望去,可是满是攒动的人头,哪有如此的火眼金睛分辨得出谁是谁。 翠果慌忙的将端月从城楼边拉扯开来,她惊慌的连连亲拍自己的胸口。“郡主可要小心啊!这城楼少说也有二十丈高,若是跌落下去这可怎么好呢!”说罢又不放心的扯着端月远离城楼边缘。她的目光躲闪也很是黯淡无光。“侯爷出征,怎么那家人没一个人来的,太没良心了……”翠果听到于夫人的抱怨声,自己也不免的赞同道。 “不知道就不要瞎说!”端月瞪了她一眼。她明明亲自告诉过陆清漪,让她记得来送行,怎么可能会忘记呢?端月低下头来抿了抿嘴,十分的不甘心。“城楼上见不着人又不能说明什么,万一她们是在城楼下的城门口呢?别妄自断夺。” 于夫人涂着唇脂的殷红嘴唇微微的张开,她望着端月的面容来反驳的话语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突然反应过来端月刚刚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明的暗的偏向陆清漪,瞬间心中低落了下来,连粉白的面庞都刹那间铁青了,顿时是一言不发。 随着鼓声越来越密集,慕容垂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向天空之中越来越闪亮的太阳低声沉吟道。“时间差不多了。”言罢便就对着边上的侍从从容的点了点头。那侍从就连忙会意,走上城楼边来,挥动着手上握着的鲜红大旗,迎风好似一条游龙集聚霸气威严。红旗一出,城楼下的士兵顿时噤若寒蝉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来,空气刹那凝固。 “回鹘族在我大梁边境肆意凌虐,抢我们的天地,夺我们的钱财,杀我们的子女,无恶不作!”慕容垂洪亮的声响,不用借助其他的物件便就能够随着风声传到遥远的地方去,进入每一个士兵的耳朵内。他此言一出,所有的士兵都被这愤怒所感染,无不义愤填膺,恨不得痛饮回鹘血,怒斩回鹘颅!眼见着人群气氛高涨,慕容垂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言道。 “但是这样的日子即将就要终结!今日你们出征便就是让那些回鹘人知道我大梁的威力!让他们不再敢跨入我大梁一步,甚至听到这二字便就闻风丧胆!皇上有令,无论是谁,但凡杀敌三人便就可官进一位赏银百两;杀敌十人免除赋税,不必徭役;杀敌二十人赏赐宅地,官运亨达!”对于何人而言,赏赐无非是最好的鼓舞士气的方法。这些士兵都是出身贫苦家庭,也有不少是犯了事充军的囚犯。 听到慕容垂信誓旦旦的承诺,众人无不欢呼鼓舞摩拳擦掌,对于回鹘人的那一点点恐惧也消散的一干二净,满心满脑只有那赏赐了。他们齐声高喊“吾皇万岁!”轰轰烈烈的声响震透端月的耳膜,。她看着城楼之下的士兵挥舞着手中长枪,宛若是海浪一般的翻涌,如此景象气势宏大,不管是谁人看了都气血沸腾,恨不得一同杀敌! 声势浩大的誓师仪式将近尾声,鼓声也渐渐的熄灭了下去。端月慌忙的跑到城楼的边沿看着雩风的身影,她知道再不看便就看不到了。翠果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端月的身侧,看向同一个方向,满心的话语无法倾诉,能做的只是在角落里的仰望。 “郡主有什么话要同侯爷说的吗?再不说便就来不及了。”翠果轻声说道,她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宛若是羽扇上下扑动。自端月到了这儿之后,便就没有与雩风有过交谈。 端月眼神复杂的看向城楼下的雩风,即便心中万般话语却一言不发。她摇了摇头,让翠果失望了。“不用了,我现在对哥哥说什么对他来说都是负担,我可不想让他太过紧张。”说罢还对着翠果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强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可是只有端月自己最清楚,自己没有那么的深明大义,她只是怕自己走到雩风面前,一句话都还没说就先哭红了鼻子。 远征的号角响起,宛若一道雷击中了端月,让她浑身一颤,连瞳孔都瞬时缩小了。在这个号角声的催促下,整齐的大军开始零零散散的行动了起来,渐响起了马蹄声来。端月立马在混乱的人群之中找到那个熟悉的相貌来,双眼紧紧的盯着他身上身旁下一秒雩风就逃跑了。眼见着雩风的马紧绷着四肢,奋力的奔跑了起来,她偶然间看到了雩风转头了几秒钟,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端月没有多想,立马就认定了他是在寻找自己,随即就挥舞着手臂在城楼上蹦蹦跳跳的,极其的显眼。 端月也不知道雩风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 “唉。”于夫人不知何时走到了端月身旁,她手中拿着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珠,一副凄切的神情。她看向大军一点一点的离开,悲伤突然决堤了。“即便我已经见过这么多次的出征,但心里还是很害怕。每一次兄长离去,我就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总是做噩梦梦到兄长血淋淋的向我求救。”说罢又擦了一下泪花。 慕容垂背手踱步过来。他听到了于夫人的话语并未安慰,而是扬起了嘴角来。“都那么大的岁数了,别让孩子看了笑话。” “哪里笑话了?我这不是担心我哥还有小风吗?”于夫人听到慕容垂的话语,立刻就停止了哭泣怒瞪他一眼,气鼓鼓的别过头去。、 慕容垂爽朗的笑出声来,他注视着于夫人眼眸温柔。面前这个将近四十岁的女子,脸庞之上早就已经爬上了岁月的痕迹,眼尾细微的皱纹静静诉说这个女子的故事。可是即便于夫人全然没有年轻时的美丽,她在慕容垂的眼中还是年少时跟在兄弟几个身后的那个小姑娘,急起来就爱哭,做事鲁莽总是凭着自己想法不考虑结果。 他闭上眼眸,眼前还是浮现出那张脸来。慕容垂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的影子拂去。他看向闷闷不乐的端月面容温和,丝毫没有刚刚在城楼上鼓舞士气时的威严压迫感,而是像家人般的舒服。 “这段时间就留你一个人住在宁侯府,没问题吗?” 端月点了点头,对着慕容垂回答道。“这又不是哥哥第一次出征,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呆着了。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以往小风出门,还有霞初在宁侯府里,现在两个人都不在了,我怕若是有歹人你有什么好歹,那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爹还有小风了。”慕容垂将心中的担忧全部说了出来,于夫人也点头赞同。 “独留你一个女孩子家在那么大个宁侯府里,我可不安心。要不就住我于府去,正好与鸳鸳结伴如何?” 端月摇了摇头婉言谢绝了于夫人的好意。“真的不用了,我自己一人能够照顾好自己。”她抱歉的看向二人,觉得是辜负了他们的关怀,突然心生内疚。“叔父和姨娘的好心,小月自己明白,但是真的不用担心我。” 说罢她向二人欠身告辞,带着翠果从高高的城楼上,沿着一阶一阶的台阶,慢慢走下了楼梯。 第八十七章:淮启陂 第2章 “从这儿骑马到兖州要多远啊?”徐霞初无力的趴在马背上,这才刚过了第三天,他就已经坚持不住了。这颠簸的马背早就已经颠的他毫无胃口,连胃里的酸水都吐得一干二净。腰酸背痛的,肚子里还晃荡的难过,真是让徐霞初感觉生不如死。 雩风看着他这般难受的模样,丝毫没有同情心,甚至还轻笑了出来。“我与小月从碎叶到长安,可是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啊,你再多忍耐一下。” 说罢徐霞初绝望的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即就立马将头深深的低了下去,对着地上又是一顿呕吐,让人忍不住转过头去不愿多看。徐麟骑着一头棕红色高头大马,慢慢的从徐霞初身侧擦身而过。他看向儿子那一副窝囊样子便就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来。对于一个军人而言若连马都骑不了,那不就是废物一个吗? 发现徐麟过来,徐霞初立马抬起头来,用衣袖潇洒的一擦嘴角,强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来。但是即便再怎么装,都掩饰不掉他的面如菜色。 “实在难过就吃一粒吧。”徐麟无奈的摇了摇头,见他如此不适的模样也是万般心疼,只好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丢向徐霞初,便就夹紧马腹,往其他地方骑去。 徐霞初单手接过瓷瓶,目露疑惑的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摸不清头脑。但还是听话的打开了瓷瓶的蜡封,一股扑面而来的难闻味道让他再一次忍不住呕吐了起来。乖乖!那老家伙是故意的吧!徐霞初勉强的咽下一口唾沫,屏住呼吸就从瓶中倒出一枚黑色的小药丸,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咽了下去。 “你说说你,连马都不会骑,可别在弟兄面前丢人了。”面对雩风的冷嘲热讽,平日里话多的徐霞初现在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毫无生气。 他只能勉强的支起头来,双目死气沉沉的看向雩风,嘴角一撇。“我会骑马,但是没骑过那么久。”说罢自己叹了口气,继续趴在马背上。 雩风望着周遭的景象,是一大片的密林。浓密的树叶将阳光阻挡的一干二净,透不进一点光芒来。还有林中鸟兽发出的奇怪声响,平添了不少诡异气氛。每一个士兵走在其中都觉得身上骤寒,惊恐万千的左右环顾,就连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把他们吓的猛然大喊,哪还有刚刚从长安城出来的威武模样。 徐麟骑着马打探了一圈后回到了雩风面前,面色凝重。“怕是方圆几十里地都是这么一片森林,短时间内是走不出去了。” 雩风望向正前方,一条径直的道路不知延伸到何处,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他皱起眉头来,迅速的从马背上挂着的皮质囊袋里抽出一卷地图来,铺在马背上仔细搜索了起来。地图上显示这个地方叫做淮启陂,连接南和北两座城池。徐麟也忧心忡忡的探过头来看了一眼,见着“淮启陂”三字,喃喃自语了起来。 “叔父可有什么印象?”雩风连忙问道,不过徐麟却是摇了摇头。 “这个地方我没有来过,也只是听说过一两次。说是此地暗无天日,林中还多有猛兽。如果两边的城市的居民要去对方的地方,他们宁愿多绕十几公里的路,也不愿走这条捷径。” 趴在马背上的徐霞初闻言猛然的一抬头,宛若回光返照。“那我们都进来了,这该怎么办?” 话音一出,紧接着便就是一段时间的沉默,包括其他几位将军在内,都无人出声。雩风环顾这几位“鼎鼎大名”的将军,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怒火。他勒紧缰绳,胯下的黑马便就不再走动了,其他的人见他突然停下也纷纷勒紧缰绳来。 “传令下去,就地安营休息,等到明日中午再动身!”他大手一挥,边上的人面面相觑,实在看不透雩风内心的想法。众人将求助的目光望向徐麟,毕竟总管所有人,似乎也只有徐麟的话语雩风能够听进心里去。更何况其他的将军都与雩风不熟识,自然是不敢随意询问。 徐麟尴尬的咳嗽一声,心里暗骂:没一个能用的!但是事已至此除却自己确实没有谁了,他只好平稳了一下语气,对着雩风询问道。“为何要先安营休息?不如就连夜继续赶路吧,或许还能找到出路呢?” 然而雩风心意已决。“连续赶了半路天了,所有士兵都已经累的不行了。如果再继续走下去,那么士兵有怨气不说。之前从未有过连夜赶路的情况,今日突然如此,士兵们自然会感觉到定有什么情况。别回鹘人还没打到,军心就先慌乱了。”他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将军。“各位将军也想不出什么妥当的点子,还不如先好好休息一番,争取想出个主意来吧!”说罢就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往后头士兵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离去,这几个将军都面露难色。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岁数好几了,今日竟然被这么一个年轻人给责骂了。顿时又羞又恼,一个个都呆愣在原地。 “还看什么啊。”徐麟望了他们一眼,语气之中透露出无奈。“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那就先休息吧。好好想想怎么出去,都是驰骋战场多年的人了,若是在这儿迷路而死,不知道后人的史书里要怎么笑话我们。”他叹了一口气也自顾自的骑马离开了。 雩风行走在树林之中,队伍之中的士兵听到传令之后都舒了一口气,纷纷累不可支的坐倒在地上,谈论起有的没的。有的人在互相吹嘘着以往的“光荣事迹”,也有的人在畅想等到了战场之后要怎么大显身手,还有的人就呆呆的坐在树根边上看着虚无愣愣的发呆。徐霞初立马就求之不得的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连忙跟在雩风的身后,随着他四处巡视。 “我们有马骑,不觉得多么的累。不过这些士兵光凭一双脚,要从长安走到兖州真是太辛苦了。”徐霞初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坐着的人感慨道。不过他转念一想,也不是所有骑马的人都会舒坦,比如自己。 “霞初我问你个事儿。”雩风转过头来看着徐霞初,一本正经。“征兵有什么条件?” 徐霞初还以为他要问什么严肃的话题,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轻松过后又反应过来,他这个问题好奇怪,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征兵?征兵就是十五到二十四岁间,无疾病的男子就可以了啊。” 雩风听罢脸庞一黑,瞬间的变幻脸色被徐霞初看到了,他立马吓的不敢吱声询问。之前雩风还没有注意过军队之中还有那么多瘦弱矮小之人,今天一看这才突然发觉这军队之中的水分还是颇大。着眼处,鲜少有身材壮实魁梧的男子,与回鹘人的队伍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先前还信心满满的他,现在越发觉得心里没底。 “侯爷你这么心神不宁的样子,让我们心里都很没底。”徐霞初看着他坦言说道。“有什么问题说出来便是了。” “没事我在想该怎么才能走出这密林而已。”雩风摆了摆头,并没与将心里真实的想法告诉徐霞初,而是随口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沈将军?”一个面容普通的男子缩手缩脚的走到雩风的边上,怯生生的出声来。雩风寻着声音立马看向他去,不知他要做什么,满是疑问。 男子看到面前之人真的是雩风,立马面露惊喜激动之色。他立马出其不意的“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引得其他的士兵都纷纷投来目光,好奇的围观着。 “我的爹娘妻子都被回鹘的那群畜生所杀!我真是对他们恨之入骨!请沈将军一定要将回鹘人一网打尽,帮我们报了这个仇!”说道激动之处,男子还忍不住哭出声来。其余的人被他所感染,刹那间毫无休息的惬意之心,立马就热血沸腾起来。 雩风看着人们的躁动,心里有着异样的心情。他很开心士兵对于回鹘人的憎恨,这十分有利于在战场之上激起人们的杀意。但是让他心里不舒服的是,他依旧谨记着自己有着一半回鹘血统。如此复杂的情绪让他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多亏徐霞初的随机应变。他看到雩风发愣的模样,立马就替他对着士兵高声说道。“仇要报,但是不是依靠沈将军,而是要靠你们自己!你们才是上阵杀敌的人!” “对啊!要靠我们自己!”士兵立马醒悟了过来,顿时气氛高涨。 “现在还没到兖州,都别白费了力气,先好好休息吧。”雩风对着一众人厉声说道,所有人都立马不敢出声来了。他走上前,将跪在地上的男子温柔的扶起。“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是担不起你这一跪,起来吧。”那男子看着雩风木愣着站起身来,他咽了口唾沫讪讪的退到了边上。 第八十八章:女扮男装 夜晚悄悄的降临,雩风一人独自待在帐篷内,看着矮桌上放着的地图还有几卷兵书。帐篷外传来人们的呼吸声还有呼噜声,篝火里干燥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除此之外再无声音。整个森林一片死寂,宛若是被上苍给遗忘了。 雩风翻动着手中的兵书,桌边跳动的烛火因为蜡烛燃烧殆尽,慢慢的昏黄了下来,晃得人双眼酸涩。雩风沉重的叹了口气,别无他法的揉了揉疲劳的眼眸,顿时眼前一片模糊,书上的小字都变成了一个个墨点。他将手边泡了不知几回的茶一口饮尽,丝毫没有想要休息的念头。 外头倒在地上七七八八睡觉的人群之中,一直有一个人久久没有入睡。她的双眸一直盯着雩风的帐篷,暗自担心。都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陆清漪裹紧肩膀上披着的棉毯,缩在一棵两人环抱的大树根下,背靠着面容凝重。 所有人都想不到,陆清漪竟然女扮男装混入军队之中,还随着大军一路走了那么多日没人察觉。那日出征之时,她特意用了迷魂散将盛安公主迷晕,之后就穿上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军服,趁着混乱就偷偷的混了进来。这几天里,她每日都担惊受怕,生怕哪一天就被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要知道这按军令是要处死的。 “喂!小子”陆清漪身旁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翻了个身,睡眼惺忪的睁开眼,对着陆清漪很是不耐烦的说道。“大晚上的不睡觉干什么呢?” “啊?”陆清漪将自己全身心都放在雩风的帐篷之上,被这男子突然的询问吓的不知所措。她慌忙的编造了个理由,磕磕绊绊的解释道。“太冷了,被冻醒了。” 那男子没有说话,而是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鼾声来,竟然一秒钟就睡死了过去。陆清漪看着他紧闭这双眸,这才舒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还好是说梦话!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将刚刚的紧张挥散开去。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的就闭上了眼睛,等到再睁开眼竟然已经天亮了。周围的几个人都陆陆续续的从草坪上站了起来伸懒腰,真是睡了一个踏实的好觉。兵头在人群之中来回的走动,把还在睡的人全都叫起来。他一看到陆清漪还靠在树上浑浑噩噩,便就眼眸一凝,似乎看见猎物一般。说时迟那时快,兵头手中握着的马鞭就“唰——”的一下打在了陆清漪的身上。 “啊!”这一鞭子力道并不轻,更何况陆清漪从小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子,这一身细皮嫩肉的怎能挨得住如此一下。猛烈的吃痛,让她忍不住大声喊叫了起来,瞬间就从地上慌忙的爬了起来,十分的落魄。 她立马检查伤口来,纤细白嫩的手臂之上立马就浮现出一道红印来,极其的显眼。陆清漪咬着牙不敢出声,能做的只有抱着手低头站着。兵头看她如此一副顺从模样,也就懒得说什么了,只是冷哼一声便就提溜着马鞭往别处走去。 见兵头走远之后,其他的士兵这才敢围了过来,十分担心怜悯的看向陆清漪。 “小兄弟,你没事吧?”一个面容和善的年轻男子担忧的问道。虽然才过了没几日,但是他们早就已经见识过这些个兵头的严厉残暴,也不是没挨过打,每个人都清楚这一鞭子的威力不容小觑。更何况众人见陆清漪如此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更是担心。 手上和身上的疼痛还如针刺般火辣辣,陆清漪咬着嘴唇将眼眶中摇摇欲坠的眼泪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她摇了摇头露出勉强的笑容来,冲着四周的人婉言道谢。“谢谢各位大哥,我没事!”言罢还用力的笑了笑,嘴角都要扯到耳根了,用力的她面颊的肌肉直泛酸。 众人纷纷面面相觑犹豫,她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没事人儿。一个略微年长的男子,他从自己的包裹之中取出一个用牛皮纸包裹着的东西,生怕别人觊觎似的,小心翼翼的打开牛皮纸。 “看什么看!”男子怒喝一声边上几个伸长脖颈好奇的人,对着他们翻了个白眼,就迅速的从里头取出个什么东西,伸手递给陆清漪。陆清漪看着他递来的双手,很是不知所措。虽然心中并不想收下,可是见着他如此期待的眼神,实在是不忍心,只好干笑一声接过。她看着手中的东西,是指甲盖大小黑乎乎的东西,放在手心之中被身体的温度渐渐有一些融化,黏糊糊的还伴随这一一股子浓烈奇怪的味道。 “哎呦我说刘大哥,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让你这么躲躲藏藏,这不就是一块泥巴吗!”边上的人眼见着陆清漪手中的东西,顿时哄堂大笑起来,这让刘大哥气急败坏的涨红了脸,连忙就暴跳如雷的解释起来。 “呸呸呸!什么泥巴!这可是我在长安城花了大价钱买的金创膏!受伤的时候掰下来一小块,等它融的软乎乎后涂在口子上用不了半天就好了!”说罢对着众人冷哼一声,十分不屑的环视了四周。“你们这些个土鳖,根本就不识货。” 陆清漪闻言,将用手指轻轻的沾起一点点融化后的膏药来,放到鼻尖闻了闻,扑鼻而来难闻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来。这些无非就是松香麝香黄蜡血竭还有儿茶没药罢了,都是最最普通、随意哪个药店都能买到的药材。陆清漪一直生活在珍宝堆之中,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刘大哥是被人骗了,可是抬起头来见他小心翼翼的将牛皮纸给包好,如视珍宝的模样,她只能将这个事实咽回肚子里,只字不提。 药膏虽然就是普通的东西,但是还是能够发挥作用的,至少比没有要来的好。陆清漪立马就将手臂上的伤给迅速的处理了一下,手指触碰间,疼痛的让她只能咬紧牙关,出了一身冷汗。 “谢谢刘大哥的药。”陆清漪一抹额头上的汗珠,就对着刘大哥连连道谢,谢的让刘大哥耳根煞红。 他痴痴的一笑,难为情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咱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嘛!”说罢呵呵傻笑。 队伍之中的人都已经陆陆续续的醒了过来,忙着收拾起自己的包裹来。眼看着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但是却迟迟没有下令行动。人群之中慢慢的开始衍生出骚动的气息来了。陆清漪踮起脚尖来,努力的向队伍的尽头看去,但是人们都是傻愣愣的站着,不知目标。听几个弟兄说,刚刚见几位将军都走进了雩风的帐篷里,许久都没有出来。难不成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急躁的坐立不安,眼看着雩风的帐篷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可是门口杵着两个守卫,和门板一样将路堵得死死的,根本就没有进去的机会。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紧蹙着双眉,自己喃喃自语了起来。 “我估计着,是出事啦!”一人咋咋呼呼的小声对着周围的人说道,他着一言吸引了周遭无聊的人,纷纷加入了话题,胡乱的猜测了起来。有的人说是计划有变;也有的人说是在这山林之中迷路了,走不出去了;还有人说是雩风将军突发疾病,怕是没法指挥了。 陆清漪听着人们如此想法,尤其是最后一个,简直要被她吓得心脏都要一跃而出。她是再也站不住了,心里一横便就随手拉住一个人问道。“知道徐霞初徐侍卫在哪里吗?” 那个被突然拦住的人神色一惊,立马就给她指了个方向。陆清漪连“谢谢”都来不及说,便就立马的一路狂奔过去,风风火火的模样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徐霞初自从一落千丈成了个小头头之后,根本就没那个资格混在那群将军之中商讨要事,只好一人闲然自得的躲在边上也算是落得一个清闲。只见他嘴里叼着个细树枝,翘着二郎腿,躺在草地上眯眼打瞌睡。听到边上的脚步声也懒得睁开双眼,只是趾高气扬的高声说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打扰本大人休息呀!” “徐侍卫!”陆清漪被那指路的人坑的不清,顺着他那方向找了一大圈都没见着徐霞初的人影,最后还是自己眼尖,看到他在这儿偷懒浑水摸鱼。 徐霞初还是懒得睁开眼来,他只是皱了皱眉头,显的很是烦躁。“干什么干什么!没看着我在休息吗!” “徐霞初!”陆清漪实在是没有耐心陪他耗下去了,忍不住的便就暴躁了起来。 徐霞初琢磨着,这声音略有耳熟,但是实在想不起是何人。他悄咪咪的微睁开半只眼来,见着面前脏兮兮的人只是觉得眼熟。陆清漪无奈的叹了口气,豪迈的用衣袖一把擦净自己脸上的污渍,顺带着把散落的发丝也整理齐。“是我陆清漪。” 话语一出,徐霞初立马就从地上站起身来,慌忙的将嘴里的树枝吐掉,双眼惊恐的看向陆清漪,实在是难以置信。 “是……是你?!” 第八十九章:拒绝回京 徐霞初瞠目结舌,他面色骤变,连忙对陆清漪低下头来,恭恭敬敬。“郡主怎么会在这里?” “先不说这个了,你告诉我现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就停滞在淮启陂不动了。难不成是侯爷出了什么状况吗?”陆清漪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急如风火的神色,慌忙的询问道。 “没事!侯爷没事!”他脸色微微一怔,立马就对陆清漪解释道。“淮启陂地势错综复杂,光线又极为有限,所以很轻易的就迷路了。侯爷与诸位将军商量了许久还未想出办法来,我估摸着还要在这地方待上数日。” 陆清漪听罢松了一口气,顿时面容也舒缓了不少。只要雩风没有什么大碍,陆清漪便就放心了。 徐霞初看到她露出宽慰的笑容来,实在忍不住再一次问出声来。“郡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一女子混居在一群男人中,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不晓得会生出如何的事端来。” 他皱起眉头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陆清漪。她身穿的是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军服,一看便就知不是本人的。宽大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很是滑稽,那衣袖若不是挽起,怕是能够去唱戏。平日里绾着的精美发髻,现在却只是简单的高高束起。而且陆清漪这一路走来,也没有机会洗漱,面容早就沾染上了污渍,徐霞初乍一看便就没认出来。 陆清漪面露尴尬,她不自觉的低下头来,双手绞在一起一副女子扭捏模样。只不过她现在身着的是男装,不知晓实情的人看到如此景象,必定会觉得难以描述,将陆清漪看做是什么奇怪的人。 她眼眸一动,暗自瞥向徐霞初,小声的说道。“你能别把这件事情告诉侯爷吗?我怕他会生气。” “郡主啊!这是战场不是郊游,怎么能当做儿戏呢!”徐霞初快被陆清漪给气的昏过去了,他正色的对着陆清漪怒声说道。“趁侯爷还没知晓,我找个人送你回长安去吧!” 说罢徐霞初无奈的叹了口气,便欲要寻个靠谱信任的人,将陆清漪送回去。他真是又气又无助。打战是多么一件严肃的事情,可是陆清漪却将它看的如此之轻,还幼稚的做出如此让人无话可说的事情来。而且她的身份如此特殊,若是受伤或有一个闪失,那盛安公主还有晋昭侯怎么会那么容易就罢休。 徐霞初再想的更加异想天开一点,若是回鹘人得知这将来的宁侯夫人在这儿,必定会想方设法的劫走她,以此威胁雩风。想到此,徐霞初是再也呆不住了,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快把她送走! 可是陆清漪却是铁了心的想要待在军营里,压根就不想回长安。她瞪圆了眼睛,坚定的说道。“我是不会回去的!我就要留在这儿与侯爷一起。” 见她一副倔强不屈的样子,徐霞初心中此事实在是棘手。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婉言相劝。 徐霞初摇着头,然后两难的说道。“属下知道郡主是关心侯爷,但是郡主你留在这儿便就是祸患。你也应该替盛安公主还有晋昭侯多多着想呀!”他硬着头皮,还不惜将盛安公主和晋昭侯搬出来,想要用亲情来让陆清漪退却。 但是陆清漪丝毫不在乎。她抿了抿嘴唇,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用用我爹娘来劝说我,我决定的事情没人可以阻拦。而且我都已经跟随军队那么多日了,也没有出什么事。徐侍卫你就不用担心了。” “可是……”徐霞初话还未说完便就被陆清漪残忍的打断了。 “你既然是侯爷的手下,那是不是也要听从我的吩咐?”陆清漪面容一凝,最后还是不得不用身份来压制徐霞初。“我只要跟在侯爷左右就可以了。” “好吧。”徐霞初轻叹一口气,只好妥协。“不过属下还是放心不过,要不郡主委屈一下,我与你所属队伍的兵头商量一番,把你调到我手下,必要的时候也能保护郡主。” 这都什么人啊!徐霞初表面上强装出一副平静的表情,可是内心却早就咆哮不止了。本以为脱离了端月那个小祖宗便就可以轻松逍遥一阵了,但是没想到现在还摊上了陆清漪这个大祖宗,而且她比端月还有过之而不及。他默默暗自怜悯了一番雩风来,突然觉得侯爷以后的日子将会过的真是暗无天日。 “那就麻烦徐侍卫了。”陆清漪满足的点了点头,幸喜之色浮现脸庞。 欢喜之余,陆清漪还是杞人忧天的想到了徐霞初一开始所言之事。她回头望去,军队之中还是人头攒动,每个人窃窃私语不知发生了什么,看来还是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从这儿走出去。 还是要担忧一下现在的处境呀。陆清漪打量了一番四周,如今正视环境才发现周围的森林却是不一般。能见度低,而且每一处地方长的都是一样。 她转过头来,将目光停留到徐霞初身上。“我们该不会在淮启陂坐以待毙吧?” “这倒是放心吧。”徐霞初十分肯定的轻点头。“四处打探一番,说不定还是可以找到出路的。不过就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路,怕就怕等我们出去了,那些回鹘人都已经打到长安城皇宫了!” “就没有别的更加便捷一点的方法了吗?”陆清漪不甘心的再一次问道,可是徐霞初摇了摇头断绝了陆清漪的念头,她也只好作罢。 结果大军在淮启陂又驻留了一日。陆清漪被徐霞初强行带走后,不愿表现出自己的特殊,坚定的拒绝了徐霞初让她住帐篷的提议,依旧还是裹着个毯子,在草坪上凑活一夜。可是看来看去,平坦的好地方都已经被人占去了。她只好不甘心的抱着行囊缩在一块不大不小的岩石边上,靠着入睡。 但是睡了才不过一个时辰,就被异样所惊扰的睁开了双眸来。 第九十章:青苔向北 陆清漪靠在岩石上,只觉得裸露的皮肤触及到石头之上,有一种滑腻腻的感觉,顿时便就觉得很是不适。她懊恼的坐起身来看向身后这一块岩石,见自己所靠的那块地方长满了许多短促的青苔,毛茸茸的煞是可爱,但是陆清漪还眼尖的发现青苔之中有不少细长的蜈蚣来回的爬着,瞬间一种恶心的感觉便就蔓延她全身,忍不住用全身心来表现。 她的尖叫声将周遭所有的人都惊醒了,美梦之中被人惊扰起来,那自然是满肚子的怨气。 “嚎什么啊你!” “大晚上的你不睡别人还睡呢!”人群之中纷纷传来不满的声响。 陆清漪慌忙的捂着自己的嘴来不敢再有所动静了,然而这块岩石她是不想再靠近了。她慌忙的将所有的东西抱在怀中,蹑手蹑脚的绕过岩石,想去不远处的一块狭小的草坪上凑活一夜,但是刚走了两三步,她余光一扫刚刚那块石头,脑内突然灵光一闪。 她目光所及是那石头的背面。不同于陆清漪刚刚背靠的那一面,这背面上一点青苔绿意都没有。她忍不住好奇的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来触摸了一下光滑的表面,奇怪的是感觉不到一点湿润的粘腻感。陆清漪忽然间便就觉得这事不一般,她将怀中的东西随意的丢弃在地上,也没有那个心思休息了。立马就动起双脚来,在树林之中穿梭寻找其他的石头来证明自己的想法。 在陆清漪看完第六块岩石的时候,浓密的树林之中已经零零散散的透露出了点点光芒来,她抬起头往天上看去,只见头顶的树叶宛若是乌云一般,将天际遮的密不透风,但无缝不入的阳光还是卯足了劲从叶与叶的缝隙之间挤了进来。她莫不做声的低下头来,看着脚边的岩石,果不其然,还是一面长有青苔,另一面几乎看不到。 令人称奇的不是这些个岩石的“阴阳脸”,而是它们不仅长有“阴阳脸”而且更加奇怪的是,这些个青苔长的都是一个防线。陆清漪突然想起而是生活在溧水河畔之时,平坦的谷底之中也多有如此的山林。突然露出了了然的笑容来。 她不敢耽搁,立马就往徐霞初所住的帐篷跑去,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别,就将躺在床榻之上呼呼大睡的徐霞初抓了起来,满面欢喜的揪着他的衣领摇晃。“快醒醒!快醒醒!” “谁啊……”徐霞初恼怒的皱起了眉头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目。他一睁眼便就看到了陆清漪欢喜的面容来,惊慌的大脑瞬间就清醒了,立马就从床上连滚带爬的下来,恭顺的站在边上。“郡主有什么要事,如此着急?” “我知道该怎么从这个地方走出去了。”陆清漪抑制不住自己的狂喜,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一字不落的告诉徐霞初。说罢还不忘带着他走出帐篷来,只给他看那几块岩石。徐霞初听着她的话语,也如醍醐灌顶一般,脑内突然清晰了起来。原本紧绷凝重的面庞,便也渐渐舒展开来了。 他立马的从床上拿起外衣来,胡乱的穿上,激动的就夺眶而出。“我现在就告诉侯爷去!” “等等!”陆清漪立马就含住了他,十分扭捏的开口道。“徐侍卫请勿告诉侯爷这是谁人想到的方法,就说是你想到的吧。”她生怕雩风因此疑心,从而发现自己在军营之中。 徐霞初并非是那种喜欢抢人功劳的人,但是实在别无他法,他只好冲着陆清漪点了点头,便就如同一阵旋风一般,冲到了雩风的帐篷之中。他“唰啦”一声掀开门帘,入眼便就看到雩风坐在桌前,目光紧紧的盯着桌上摊着的地图,苦思冥想。徐霞初侧目看到他地图边上放着的烛台,那墨色的烛台边上,已经被蜡烛上滴落的蜡油糊的一塌糊涂,可见又是一夜没有熄灯。 雩风闻声抬头,他看向徐霞初的那一眼令他不由的一惊,没想到雩风的双目都已经布满了血丝,一对眼眸看起来红彤彤的。 “有事吗?”雩风沙哑的嗓音缓缓的吐露,他瞥了徐霞初一眼,便就继续低下头来,指尖有节奏的敲击桌面,一下又一下。 徐霞初立马快步走到他的身侧,暗自咽了一口唾沫,便就忐忑的说了起来。“回禀侯爷的话,我知道该怎么走出淮启陂了。”他此言一出雩风的头便就立马抬了起来,双眸直勾勾的看着他,但是并未打断他说话。 “我……我偶然间发现这个林子里的岩石都是一面长有青苔,另一面干燥光滑毫无植物。本来以为只是个个例而已,但是四处走了走,发现基本所有的石头都是这么个样子,更加奇怪的是,它们都是同一个方向长有青苔。我便就想,这青苔是喜阴湿之地的东西,生长在石头上那就是长在了石头背光出,那不就是面向北边吗,那另一面不就是南面了吗?” “砰”的一声,雩风拍案而起,他的双目之中暗藏着喜悦之色。他立马对着帐篷外的侍卫高声命令道,将所有的将军都请了过来,又让徐霞初将刚刚的话语再说了一遍。他就宛若是茶楼之中的说书人,被人围着,说了一遍又一遍。话音落下,徐霞初怯生生的看向周围人的面色,一个个都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雩风冲着徐霞初笑着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个问题竟然这么容易解决。”他指了指桌上的地图,认真的说道。“兖州在淮启陂以北,现在便就命令下去,各军收拾行囊,随石头有青苔面前进!” “可是这……这真的靠谱吗?”还是有将军发出质疑的声音来。 徐麟捏着胡子,沉吟了片刻,忍不住赞许的点了点头。“这个方法可行!我曾行军路过秦岭一带时,有见过百姓用这种方法辨认方向。”他抬起眼来,悄然的看向徐霞初,心里暗自犯嘀咕。他心知自己这个儿子对于学术一方面毫无了解,而这种巧计更是一无所知,今日难不成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不过由不得细究,所有人就立马出去开始忙活了起来。陆清漪站在人群之中,看着队伍开始慢慢的移动了起来,她总算是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总算是起作用了。 第九十一章:神秘的约会 “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啊。”端月倚在花园里的亭子中,毫无生气的看着湖面独自发呆。 翠果也趴在端月的身旁,手里拿着团扇,一下一下的帮端月扇着凉风。自从雩风出征,已经过去了五日了,可是前方一封书信都没有传回来,真是让人着急难熬。偌大的宁侯府,一下子就如同一盘散沙,每个人都瞬间颓废了不少。 “郡主不必担心,侯爷不会有事的。”翠果漫不经心的安慰端月道,然而自己却是暗自叹了一口气。 荣儿沿着小道一路低头碎步走来,她看着端月款款的欠身行礼,恭恭敬敬的说道。“郡主,于小姐在院子里等着呢。”雩风不在,荣儿便就无所事事了,闲来无事跟在端月身侧,现在俨然是翻版翠果似得,府中再是无人敢欺负她了。 端月听到鸳鸳到来,却也没有以前那样的活力,她懒懒的从栏杆之上支起身子来,慢悠悠的问道。“鸳鸳怎么来了?” “怎么?我都已经不能来了呀?”鸳鸳身穿一件殷红色印花褂子,手臂上披着的薄纱披昂轻盈的垂在身侧,风一吹便就飘扬的宛若是云朵一般。她踏在石子路上,盈盈的走到端月所在的亭子内,一脸无奈的看着她。 “侯爷不过就是出去了几日,你就愁成这幅样子了,看看脸上的褶子愁的都老了好几岁了。”她嘲笑着端月,话说了没几句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了。“看你天天闷在家里都快长蘑菇了,要不趁着天气好出去转悠一圈?” 端月摇了摇头,现在的她哪有这个心思到外面去玩呢?她可一心记挂着雩风,是茶饭不思坐立不安。她撑着头,委屈的撇了撇嘴。 鸳鸳哪肯就这样作罢,她立马亲昵的牵过端月的手来,硬生生的将她从亭子里牵了出来,笑嘻嘻的看着她,努力想让她开心。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端月,伸出手来用指甲将路边花丛中的芍药用力一掐,插入端月的发髻之中。 “这粉芍药真好看,衬得你的小脸粉嫩嫩的。”鸳鸳歪着头粲然一笑。 “你是说我像个桃子吗?”端月娇嗔一句,最后还是忍不住扬起嘴角来。“真是拿你没办法,那就去吧。” 她转过头去,对着站在身后的翠果轻声吩咐道。“我和鸳鸳出去闲逛了,你就待在府里好好休息吧。”翠果点了点头,便就和在一旁的荣儿目送端月出去。 端月牵着鸳鸳默不作声,鸳鸳的眼眸总是不安的瞥向她,想着总要说点好活跃活跃气氛。她抿了抿嘴,突然就凑了过来。“诶!你说晋昭郡主这几日在做什么呢?好像没有她的消息呢。” “管她做什么。”仔细一想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陆清漪了。按照陆清漪的性子,不管有没有事,她总会来宁侯府一两次,和端月唠一会儿嗑。不过端月还是巴不得她别来,看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显得很是尴尬。 鸳鸳却未发现端月语气之中的不满,继续说了下去。“过不了多久她便就要成你的嫂子了,日后还要同住一个屋檐之下,自然要多多关注呀。” “你可别说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和她相处,凭空出现一个人真是太奇怪了。” “好好好好,我不说了。”鸳鸳自知说了一个不妙的话题,连忙打住,顺着端月的意思不再多说下去了。可是她低着头,想起那一日在泽阳王府之时,自己受到众人的戏谑,只有陆清漪愿意挺身而出,还是忍不住短叹一声。 “但是小月,我真的觉得晋昭郡主是一个不错的人。她与我并不相识,可是却能够不惜得罪魏阙帮着我说话。”她紧紧的盯着端月的双眸继续说道。“她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坏。” 端月双眼微合,然后心乱如麻的说。“我当然知道她不是什么坏心肠的人,对我对哥哥都不错,可是我还是需要一段缓冲的过程的。” 鸳鸳听罢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语。 鸳鸳谨记端月之前所说的“去庙会”的事情,不由分说的就扯着端月一路往城南赶去。端月觉得她可能是早有预谋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就刚好有庙会呢? 时隔多年再来庙会,童年时爱不释手的糖人风车,现在都一眼扫过毫不停留。端月的目光被路边的杂耍给吸引过去了。只见一群人围成一个半圆,端月和鸳鸳好不容易挤了进去,见着原来是那些个街头小把戏,无非就是喷火吞剑和胸口碎大石。可是即便是如此平常的江湖小把戏,这二人还是看的一惊一乍的。 见那瘦骨嶙峋的男子仰头张嘴,把半人长的铁剑吞了下去,鸳鸳吓得连忙捏紧端月的手掌,疼的端月皱起了小脸来。 “吓死我了!”鸳鸳转过脸来,一张吓得苍白的小脸让端月不禁失笑。 端月正欲开口嘲笑她的胆小,但余光瞥到一抹暗红色的人影。她看的很是不真实,只是一眼,觉得很是眼熟,再仔细一想,有一些像是胡言酒楼的那一位美貌掌柜,于是她的好奇心一下子便就被提起来了。 鸳鸳见她突然的失神,伸出手来在她面前晃了一晃。“看什么呢?” “我好想看到一个认识的人,我去确认一下是不是!”说罢便就从拥挤的人群之中挤了出去。鸳鸳无奈的白了她一眼,早就习惯了她这般突发奇想,只好连忙跟在她的身后,宛若是条小尾巴。 端月追随着那暗红色人影,拐入一条人烟较少路上。她见那人影,身段极其的像她那脑海中隐约模糊的人影。鸳鸳看了端月一眼,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个暗红色声音,细声细语的在端月身旁问道。“是那个女子吗?你直接上去不就可以了,何必在后头跟着呢。” 端月转过头来,对着她尴尬一笑。“我说了,是我认识她,可是她不认识我呀。” 鸳鸳“哦”了一声,闭上了嘴在端月身旁,行踪古怪的尾随那女子。不过走了一路,那个女子还是没有发现身后两个不怀好意的人。 女子走到一这街道的尽头,是一条大约三丈的小河边上,她似是在寻找何人一般,四处的打量。她一转头间,端月便就看到她的面容,果然是那貌美女子。鸳鸳看到她的容貌,双眼便就睁大不愿从她身上移开了。 “天啊,长安城里竟然有这么美貌的女子!”鸳鸳暗自惊叹出声来。 那女子眼眸一亮,像是寻到自己的目标似的,招了招手,果然不远处慢慢的走来一个男子。这不看不要紧,端月半眯着眼睛一瞧,那个男子不就是在自己的宁侯府里蹭吃蹭喝的小狼吗!这眼睛鼻子嘴巴的,端月当然不可能认错。 看着二人如此熟悉的模样,端月脑海之中突然想起了第一次碰到小狼只是,胡言酒楼中小二说的话。 “‘又’来了。” 如今一想,自己根本就没注意到那一个“又”字。 她牵着鸳鸳,连就转身离去,不想让二人注意到自己。 第九十二章:明人不说暗话 鸳鸳回头看了那两人一眼,十分的困惑。“小月,怎么就走了?”刚刚还火急火燎的跟着那红衣女子,可是现在转头立马就走。鸳鸳真是越来越不理解端月的想法了。 端月牵着她的双手,对着她很是歉意的笑了笑,悄声说道。“没事,是我认错人了而已。真是抱歉,拉着你追了一路。” “没事的。”鸳鸳摇了摇头,她双眸左右一转,柔声询问道。“你现在也没事可做,要不去于府坐一会儿,我娘亲可想见你呢。” “好吧。”端月勉为其难的对着鸳鸳点了点头。即便脸上强颜欢笑,但是心里却乱如麻。雩风在外征战让她每日心心念念着,担心着急。刚刚又看到小狼竟然与那美艳女子交往甚密,这让端月的脑子里更加的乱。 她甩了甩头,将自己脑内的混乱思绪甩了出去,努力的打起精神来。 于夫人坐在后花园中,仔细的捏着针线绣着手中的手帕,她没有想到端月会突然造访,看到她的身影,立马就从石凳子上站起身来,看着端月目露喜悦。她慌忙的就走到了端月的身旁,双眼含笑的上下打量她。 “小月?你怎么来了!”于夫人看着端月的眼神,就宛若是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样的慈祥和睦。“这几日都没有你的消息,可让我担心了,这不就赶紧让鸳鸳去看看你。”闻言,端月惊讶的回头看了一眼鸳鸳,她略微的低着头来,对着端月轻笑。 端月没有想过,原来鸳鸳的突然出现并非是偶然,而是于夫人担心她而特意让鸳鸳来的。端月心头一暖,感受到了宛若母亲般的关怀。 “鸳鸳,你带着小月去你屋子吧。”于夫人欢喜过后咬了咬嘴唇,她轻轻的将端月往身旁一推,就让鸳鸳带她离开。这一举动让端月与鸳鸳二人都不由的觉得奇怪,尤其是鸳鸳。明明是娘亲让她使着法子把端月叫来于府吃顿饭,可是现在带来了却又让鸳鸳带走,哪有如此待客之道呢? 鸳鸳忍不住的在于夫人耳旁蹙眉问道。“娘亲,哪有客人来了主人躲一旁的道理。再说了,是你让我带小月回来的。” 于夫人紧蹙着眉头,也是面露难色。她看着鸳鸳轻叹了一声。“你还不了解你娘亲我?平日里若是小月来了,我自然是一步都不想离,可是今日不一样呀!” “今天是有别人要来吗?”鸳鸳疑惑的问道。 于夫人无奈的点了点头。“你刚一出门,清河王妃便就差人捎了个口信来,说想登门拜访一下,我哪敢拒绝。所以你等会便就带着小月去你屋子吧,不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娘!”鸳鸳噘着嘴很是不开心的模样,但是于夫人一瞪,她也不敢说话反抗,只好闷闷不乐的扯过端月,遵从于夫人的命令。 端月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鸳鸳上前询问于夫人,结果二人三言两语之间,鸳鸳便就气鼓鼓的回来。她扯着鸳鸳的衣袖,轻轻的晃了一晃,婉言问道。“你与姨娘怎么了,她骂你了?” “不是。”鸳鸳瞥了端月一眼,根本就藏不住秘密。“清河王妃突然的要过来,所以我娘只好忙着招呼她去了,反而把你晾在一旁。所以我就不开心了。” 清河王妃?她怎么没事总是到处的溜达呢?端月想着想着,自己喃喃低语了起来。“不是说秦阳身子虚弱鲜少出门吧,现在倒是经常看到她。” “不过比起魏阙来,我还是更加喜欢秦阳。觉得她柔柔弱弱的,也没什么戾气。”鸳鸳捂着嘴笑嘻嘻的说道。端月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比魏阙好上十万八千倍呢!不过我倒是有一些心疼那秦阳呢。”她机灵的双眼四处打量了一番,见着四下无人这才小声的对着鸳鸳说道。“那日大婚你没去,秦阳跃火的时候可把裙摆烧着了,太后还是皇后的面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啊?是吗!”鸳鸳皱起眉毛来,嘴张成了一个圆。“这不是不祥的意思吗?” “世安郡主也在这儿啊。”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端月与鸳鸳二人掩面嬉笑之时,却听到一声轻柔绵绵的声音在边上响起,端月立马就循着声音张望过去,见着那秦阳面容平静,明眸善睐的眸子,如水一般静静的望着二人。嘴角上扬,融融一笑,似有那清水池塘之中的白莲一般美貌。 端月与鸳鸳见她,宛若是见着什么恐怖的东西,立马闭上嘴,噤若寒蝉。二人面色尴尬,双眸哪敢直视着秦阳,而是立马的撇开眼神去。 “巧了,又见清河王妃了。”端月扯出一抹笑容来,但一眼便就看得出是皮笑肉不笑。鸳鸳着急的扯了扯端月,用眼神冲她示意了一下,便就迅速的对着秦阳微微点了点头。 “真是不好意思,清河王妃特意来一趟,可我却要失陪了。”鸳鸳看向端月。“我与世安郡主还有事,便就不叨唠王妃了。”说罢,二人便就好似落荒而逃一般,迅速的从秦阳身侧跑走了。 秦阳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也消失殆尽了,一双美目却透露出了淡淡的忧伤之色。她身旁的侍女低着个脑袋,愤愤的抬起眼来,对着秦阳小声的抱怨道。 “王妃,那二人竟然如此大胆,敢在背后说王妃你的坏话!”没想到,端月与鸳鸳之间的话语还是被秦阳听到了。可是她却并未因此生气,而是面露无奈。 “人家哪一点说错了?”她瞥了一眼那侍女,慢慢的往于夫人那儿走去。“我确实跃火的时候出了差错,母后还有太后对我的态度也一直不好。” 秦阳的眼眸轻微的一闪。只是跃火之时的差错,她莫名其妙的就背上了“祸害”一词。皇后虽然表面上对她还是温柔体贴,但是秦阳总是敏感的感觉到皇后眼中的冷漠。而太后则是更加的不屑于掩饰,将自己对秦阳的不悦全表现在脸上了。每每去请安,都撞了一脸灰回来。 最让她生气的是,因为自己的失误,竟然反而显得魏阙的机灵聪敏。太后极其的喜欢她。这让秦阳暗自愤恨在心,可是却不敢所言。 第九十三章:不辞而别 鸳鸳将端月送到了后院的门口,很是歉意。“你也看到了,今天实在是不适合来我家玩闹,要不等下一次吧。” 端月十分理解鸳鸳的想法,更何况刚刚遇到了秦阳之后,瞬间欢乐的心情就低落了下去。真是要明人不说暗话啊,不然被人抓到之后,真是难堪。 “不为难你了,今天去庙会逛了一圈,我已经很开心了。”端月对着鸳鸳露出了灿烂的一笑,一嘴白牙开心的露了出来。“反正我一个闲人,觉得无聊的时候就来找我吧。还有好些地方可以去玩呢。” “好啊好啊,到时候叫上大家……”鸳鸳话语说道一半,自己突然的停住了,眼眸瞬间黯淡了下去。端月明白她的意思,是想叫上孟隐孟忞还有严星回一同玩耍,就好似在围猎场那时。只不过现在却再也难以相聚了。 她干干的一笑,别扭的转过头去。“下次把严三公子叫上吧,大家一起玩才开心。” “算了吧,他那人才不想与我们两个小姑娘一起玩呢。”端月挥了挥手,淡淡一笑。“那我先走了。” 鸳鸳点点头,“嗯”了一声。她帮着端月将后院的门打开,目送她出去。 端月重归孤身一人之后,那一股寂寞的感觉才席卷重来。走了几步,便就看到大街之上,一辆华丽的马车快速的向城门口驶去。她盯着那马车,眨了眨眼睛。要知道如此华丽精致的马车,即便是在富贵的长安城内,也鲜少有人能够有幸坐上。并非是那些个达官贵人买不起,而是因为如此规格的马车,只有身份真的尊贵的人才能配做这车。 她看着马车驶向城门外,暗自犯嘀咕。这是哪一户大人? “那是盛安公主的马车。”严星回神不知鬼不觉的在端月身旁凭空出现,吓得端月一口气没喘上来,手臂撑着墙慌忙的咳嗽了起来。 严星回见状,自知是自己的错,立马就慌张的帮她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后背,帮她缓缓气。 “严星回,你下次能不要这样突然出现吗?”端月咽下一口唾沫,懊恼的瞥了他一眼。严星回这个人总有如此的恶趣味,喜欢在人身旁突然的出现。这已经吓到端月好几次了。有的时候端月也犯嘀咕,为什么自己总是发觉不了他靠近呢。 严星回对着她抱歉的连连低头。“我看你看着那马车那么出神,没想到会把你吓得那么惨。”他言外之意无非就是:是你看的太专注了,所以没发现我,不管我的事情。 端月懒得去和他争辩,而是将问题回到最初的题目上。“你说那是盛安公主的马车?”端月仔细一想,确实以盛安公主的身份,坐如此马车毫无问题。 “对呀。”严星回点了点头。“盛安公主与晋昭郡主回溧水封地了,说要准备嫁妆还有其余的东西,要风风光光的嫁给你哥哥。” 难怪这一段日子没见到盛安公主还有陆清漪啊。然而端月心中却没有燃起预料之中的欢喜,而是渐渐的有一丝失落的感觉。突然不辞离别,也没差人和自己说一声,感觉自己和个陌生人一样。 “别是逃婚就好了。”端月表里不一的别扭说道。 严星回无奈的耸了耸肩,他疑惑的看向端月。“你好久没出门了,是刚从于小姐回来吗?”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于府。 “你也是了解我的,我除了鸳鸳还有什么地方可去。”端月觉得他说的话就是废话,白了他一眼。严星回闻言微微一愣,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 随即他嘿嘿一笑,和煦明媚如春风一般。“我刚从清河王府回来,没想到就遇到你了。” “怎么,孟隐无聊了找你去排解一下?”端月挑起眉毛来语气阴阳怪气的反问严星回,而他却是摇了摇头不说话。 “我要回严府去了,你回家小心一点,别看着别人手上的糖就跟着走。”严星回挑起眉来一笑,反击了一下端月。看着端月的粉拳打过来,严星回连忙见势跑开去,挥着手作别。 “别把我当做个孩子。”端月喃喃自语,虽然语气恶狠狠的,可是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连回家的脚步都走的快飘起来了。 她一走回宁侯府,荣儿和翠果便就在房门口见着她,惊讶的慌忙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收起一副懒散的模样来。 翠果慌忙的走上前来,小心翼翼的询问端月道。“郡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我们还以为要在外用过晚膳呢。”说罢便就对荣儿使了个眼色,她立马就往厨房方向走去。 端月疲惫的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逛得累了就回来了呀。”她突然间收起了自己脸上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她双眸紧盯着翠果,悄声问道。“翠果我问你一件事情。今天小狼在宁侯府里吗?” 翠果明显一愣。他一个普通下人,谁没事整天关注他。“我不知道啊,要不我去下人那边询问一下?” “不不不不不!”端月连连摆手,阻止了翠果的动作。“算了,你这样兴师动众的,让小狼知道他要怎么想我。” “小狼?”荣儿对厨房吩咐了一声后,便就迅速的回来了。没想到一进院子就听闻二人在讨论小狼。 翠果横了她一眼,示意她问的太多了,荣儿连忙低下头去。不过端月却还是柔声询问她。“你今天看到小狼了吗?” 荣儿怯生生的抬眼看了一眼翠果,见她并未再怒瞪自己,这才敢小声说道。“我吃中饭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往后院走去,下午便就没看到他了。郡主你可是要找他,荣儿这就下去把小狼叫过来。” “不用了。”端月眼眸一转她对着翠果挥挥手,将她招了过来。神神秘秘的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这几日你多加留心一下小狼,如果看到他出去便就和我说一声。” “郡主是觉得他有什么奇怪?”翠果皱眉问道。 “没事,你们都下去吧,快点把饭给我端上来,饿死我了!”端月没有理会翠果的问题,自己一转身便就躺倒在床上。翠果与荣儿面面相觑,只好立马退了下去。 第九十四章:正面交锋 端月忽的想起前些日子在后院遇到小狼的那件事情,当时只觉得是一件小事罢了,不过现在一联想,似乎两者之间有一些关联。她躺在床上,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与躁动,“蹭”的一下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快步往花园走去。 平日里端月并未对小狼有过多的关注,在她的心里无非就是把小狼当做善事一般,随意的丢在府中,便就不用去管他的生活了。若不是听翠果说,将他安排在花园里照看花草,端月还真的不知道他在这偌大的宁侯府里干什么。 她蹑手蹑脚的走在花园之中,高高抬起的头四处来回的打探,努力的寻找那个身影。 “郡主。”花园之中其他的下人狐疑的看着端月,但却不敢随意的揣度她的意思,只好对着端月低头行礼,将所有的疑问放回心中。 “啊?”端月被他们的问好声拉回了现实,迷迷糊糊的看着边上这些个低头恭顺的人,尴尬的扯着嘴角笑笑。“你们继续干活,我就随意的看看。”说罢便快步离去。 然而端月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向他们询问关于小狼的事情。 “小狼去哪儿了?怎么没看到他呢。”端月努力的装出一副随意的模样来,但还是抑制不住双眸之中的急迫与好奇。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出声。好不容易有个胆子大些的,壮着胆子回答端月道。“回郡主的话,那人一般都在晚上出现,白天的时候很难找到他。”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似乎那人总是值夜班。” “哦,我知道了。”端月挥手让他们散去,自己站在原地忍不住皱起眉头来。没听说过宁侯府有值夜班的说法,更何况小狼一个园丁,有必要晚上干活吗?她越想越奇怪。 待到她再回到房间内,翠果与荣儿早就将一桌子的菜准备好了,二人忧心忡忡的就等着端月回来。见着她回来,二人赶忙站起身来,不必吩咐便就自有默契的将碗筷放好。可是端月抬眼看了二人一眼,却摆了摆手。 “不用忙活了,我不吃了。”她径直走入屋内,从床边的衣架上取下了外套披在了身上。翠果一看这架势便就知道端月是要出门,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赶忙跑到端月身旁着急的问道。 “郡主要出门?先把饭菜吃了吧。”生怕她把这一桌子辛苦准备的饭菜给浪费了,翠果慌忙的就对着荣儿使了个眼色。荣儿不由分说的也加入了游说的队伍之中。 她露出一脸笑容来,将盖在菜上的盘子打了开来。“郡主你瞧,奴婢特意吩咐了做了些你最喜欢的菜。像这白灼鲈鱼还有香椿蛋羹都是时令的好东西。”那阵阵香气没有了阻隔,争先恐后的就往端月的鼻子钻去。 端月出乎意料的并未对菜肴感兴趣,她只是瞄了一眼便就作罢。“我有事要先出去了,这些菜你们两个吃吧。”她看着二人笑了笑,眉眼弯成了月牙儿。“你们两个也辛苦了,就当做是犒劳自己的吧。” “但是郡主,你不吃的话是会饿坏身子的!”翠果却是不依不饶的不愿放端月走。她不悦的撅起嘴来,愤愤的看向端月。“侯爷要是知道郡主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那哪还有心思讨伐回鹘人呢?” 荣儿头如捣蒜一般,连连点头,帮衬着翠果。“翠果姐说得对!郡主可要保重身体呀。” 听着二人这般劝阻,端月实在无奈的摇头苦笑。“你们就吃了吧!我真的有事,就到外面吃去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太阳已经渐渐落下,天边殷红的余晖也快消散了。她立马就绕过翠果和荣儿二人,撒开脚丫子就往外头跑去。“别担心我,我过一会儿就回来!” 荣儿看着端月离去的身影,感觉到身旁翠果的低气压,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翠果姐,现在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样,遵命呗。”翠果叹了口气,转身就向桌边走去。随着年岁的增长,端月的性子是越来越难以压制了。以往的时候自己说两句劝两声,端月还会听一听,可是现在自己与荣儿一起也拦不住端月了。这夜色渐浓,也不知道她要去哪儿。 端月出了宁侯府,便就一路向着胡言酒楼快步走去。她累的气喘吁吁的,仔细一想自己今日活动量真是不小。显示配着鸳鸳逛遍了庙会,然后又是从庙会走到了于府,再从于府回来,随意的估算了一下就好十几里路。 等到走到胡言酒楼门口,端月的双腿早就已经发颤了,天空之中的月亮也是更加的闪亮。胡言酒楼的小二见着端月,早就是熟悉的语气亲昵。 “姑娘好久未见了,今日一人来吗?”他笑嘻嘻的将端月往酒楼里引去,可是端月却对他摇了摇头。 “我今天不是来吃饭的。你们掌柜的在吗?”端月没那个功夫绕了绕去,她直接便就表面的目的。 那小二听闻她的话,谄媚的笑容瞬间就消散了下去,随之换上了一脸严肃。他沉着冷静的看着端月,莫名的让端月觉得有些许的害怕。 “姑娘找我家掌柜的有何事?”小二问道。 端月心中略有忐忑,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子力量让她镇定了下来。“我有一件事想要好好的问问她,你快帮我传告给她。” “这世间如此大,若是人人都有事想要找我家掌柜,难道我家掌柜都要挨个见过?”小二咄咄逼人,一刻也不松口。看他这架势是并不想引荐端月。端月面色一沉,早就料到了没那么简单。 她清了清嗓子,又说道。“你就同你掌柜的说,我想与她讨论一下关于阿克翰的事情。” “你就不要白费这个力气了,我们压根就不认识这个人。”但出乎端月意料的是,即便说了“阿克翰”,小二也不让端月进入。见他一脸漠然的样子,显然他并不知道阿克翰是何人。 如此端月是真的着急了。她紧蹙这眉毛,嗓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你就告诉你掌柜的,有个人要和她说阿克翰的事情就好了!” “姑娘你快回吧,就死了这个心!”小二还是把紧口风,滴水不漏。 “让她进来吧!”突然间传来一声清脆诱惑的女声,小二闻声面色一僵,立马就弯下腰来,拱手送端月走进大门去。 端月顺着声音寻去,见那美艳女子半倚在楼梯上,饶有兴趣的打量起端月来。 “上来吧,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她不知什么意思的扫了端月一眼,便就转身向楼上走去。看来是刚刚端月与小二的争吵被她所听到了,这才得以侥幸进入。 端月抿了抿嘴唇,便就跟着那美艳女子走上二楼去。 第九十五章:胡燕 “说吧,是什么事情。”那个美艳女子将端月带入一间屋子内,她轻轻的将门关上,莫名的让端月有一种压迫感。 端月愣愣的看着她,一瞬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女子见她如此紧张的模样,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来。她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房中的桌椅边上,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她芊芊的手指拿过桌上放着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过来坐吧,”她又倒了一杯茶放到了边上示意端月过来。“明明是你非要喊着见我,怎么现在见到了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我没有!”端月最受不了这激将法,立马站直了身子,装出一副无畏的样子“唰”的一下就坐到女子身旁。“我叫做端月,你呢?” “胡燕。”女子抿了一口茶,面容镇定的说道。 端月心里默念了一声她的名字。胡燕胡燕,听着如此耳熟,不就是胡言酒楼吗?她抬起眼皮来,饶有兴趣的看着胡燕。“所以……胡言酒楼就是这个由来?” 胡燕轻笑了一声,她唇上鲜红的口脂残留在惨白的瓷杯上,格外显眼。“对呀,难不成你还真的听信那些个小厮胡说的东西啊?” 端月咽了一口唾沫,没有出声。她似是被人说中了一般,暗自低下头来,浑身不适。胡燕瞥见她红透了的耳根,十分放肆的大笑了起来,毫不留给端月任何颜面。 “哈哈哈哈哈哈,这还真的有人相信了呀?!”她捂着肚子夸张的笑着,端月冷眼扫过她,心里一股无名之火便就升起。“我编这个理由就是为了能招揽生意,看来还是真的有效,我可真是机智。” “你这是算欺骗吧?”端月对她的自我夸耀,嗤之以鼻。 然而胡燕却是从容对答。“算不上欺骗呀,这不过就是手段罢了。”她收起了自己的笑容来,耐心的对着端月解释道。“我是一个商人,商人无利不往啊。再说了,现在那些个回鹘人在我的店里不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吗。” “所谓谎言说了千遍便就成真,是这个道理吗?”端月喃喃自语。 胡燕听罢认同的点了点头。有了这一个小插曲,胡燕这才觉得端月很是可爱。她闯荡江湖多年,未曾见过如此单纯的人儿来。不过此时当务之急并非是女子之间的闲谈。 她眼眸半眯,看着端月沉声问道。“扯远了。你是要和我说什么?” 气氛突然的一变,使得端月不由的紧张了起来。她的双手放在大腿之上,忍不住的揪着自己的裙子。若不是有桌子的遮挡,她的不安早就被胡燕这个精美的女子看的一清二楚。端月舔了舔嘴唇,行若无事的说道。 “看来胡姑娘是认识阿克翰咯?” 胡燕挑了挑眉,眼眸之中快速的闪过一丝精美。“没有,我不认识他。” 此言一出,端月的大脑便就瞬间空白,霎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怎么可能?我明明看到他和你在城南的柳溪街相会,可不只我一个人看见了。”端月一着急,便就口无遮拦的将自己所见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阿克翰还经常夜里来见你是吗?” “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胡燕抿嘴一笑,一双勾人的眼眸冷冷的打量起端月来。见她无论是首饰还是衣着,都不是凡品,瞬间就警惕了起来。“你若是想知道,便去问他好了,找到我这儿来,算是个什么事?” “我!……”端月顿时无话可说。如果小狼会告诉我,我哪还用得着费那么大的力气来找你? 见端月不说话,局势瞬间就逆转了。胡燕瞄了她一眼,咄咄逼人的开口问道。“你知道那么多事情,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话语之中透露出微妙的气息来。端月看着她那迫切想要知晓的表情,突然灿然一笑,这不就是人们常说的吃醋吗?她轻咳一声,顿时玩心大发。 “他对我可是言听计从呢。”端月仔细观察着胡燕的表情,果然话一出她便就收起了笑容来,一脸铁青。思索起那日,端月看到二人关系亲昵,如今便猜了个七七八八的。看来这二人之间很是暧昧。 见胡燕一副即将爆发的模样,端月连忙识趣儿的正经了起来。来来回回的聊了几句,端月已经看得出来胡燕不是什么坏人,顶多就是个精明的女子,因此警戒之心就消散了。她露出温和的笑容来,努力的让她消除警惕。 “我刚刚是说笑的,你别在意啊!”她慌乱的摆了摆手,便就将实情与胡燕说了。“那日我见他在酒楼外快要饿死了,便就好心的救了他一命,结果阿克翰这个人就是死脑筋,非要留在我家做个侍从报答我。我发现他行踪诡异,还以为是回鹘人的细作,所以便就想查个究竟。” “是吗?”胡燕半信半疑的反问端月。 端月立马点了点头,连连说道。“真的真的!” 胡燕看她一脸真诚了模样,只好勉为其难的相信了她。不过刚刚内心的酸劲还是没有过去。“那可多谢姑娘你收留他呢。” “呵呵呵……没事。”端月听出了她话中带刺,连忙装傻当做听不懂。“不过你们俩……这个关系,为何你不收留他在酒楼里,还任由着他风餐露宿饥饿难挨?” “这是我和他的事情,没有那个必要告诉你吧?”胡燕沉声说道。端月心里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显得自己很是多嘴。 她挠了挠头,觉得两个陌生人之间说开了之后就无话可聊了,只好讪讪的笑了笑。“既然我已经知道原由了,那就先告辞了。真是给胡姑娘添乱了。” 说罢端月就站起身来,拘谨的不知所措。胡燕看着她起身,最终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多谢你收留他。他这个人和个孩子一样,十分的简单。你对他好他对你也好,对他差他也如此对你。”她为难的看向了端月。“姑娘,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助。” “胡姑娘但说无妨。” 胡燕低垂下眼眸,犹豫了片刻,用轻若蚊子细微的声音说道。“请你让他不要再来找我了!” 第九十六章:深夜黑影 “为什么?你们不是恋人吗?”端月吃惊诧异的转过头来,愣愣的看向胡燕。她明明的感受到胡燕对于小狼的喜爱之情,也知道小狼如此的关注胡燕,为什么胡燕会这样说呢? 很明显,胡燕并不想将实情告诉端月。她只是低垂下眼眸来,睫毛的倒影映在脸上,根根分明。胡燕洁白如贝的牙齿,轻咬住自己的红唇,只是敷衍了事一句“不关你事”而已。端月静静的看着她,只觉得心里发闷,为小狼觉得不值。 “你这样对得起他对你的情意吗?”端月语气一寒,冷冷的对着胡燕说道。 胡燕对她双眸中的怒气视而不见,她“砰”的一声,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用力的一放,语气也开始不妙了。“姑娘,天色已晚,我便就不送客了!”说罢便就别过头去,一眼都不愿看端月。 端月也是识趣儿。她冷哼一声,便就摔门而出。刚一出门便就撞上了鬼鬼祟祟的小二,见他一脸惊慌无措的模样,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他见端月狐疑的瞄了自己一眼,立马就低下头来,畏畏缩缩的跑开去了。 这个胡言酒楼是不是有问题啊?端月环视这个非同一般的酒楼,满室的悦耳音乐,胡姬婉转的嗓音,还有酒菜香气盈满四周,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酒楼,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奇怪的地方。 端月失魂落魄的走回宁侯府去,仿佛失恋的人不是小狼而是自己。她情绪低落,身旁都好似飘着巫云一般,所有的下人看着她走过,立马就绕道离去,生怕被黑着脸的端月抓住,骂一顿出气。 翠果让荣儿先回屋子睡了去,她一个人坐在端月的院子内,借着石桌上点着的蜡烛,细心的绣着手中的帕子。端月迈着轻缓的脚步跨入院子之中,看着翠果眯着双眼聚精会神的模样,不忍开口打搅。 她慢慢的走到翠果身侧,用指节轻轻的敲击了一下石桌,发出沉闷的声音。翠果眨了眨眼,她含着笑看着端月。 “郡主你回来啦?饿了吗?”翠果揉了揉眼睛,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立马站起身来。“我煮了小豆汤,这就去热一热。” 没等端月回话,翠果就将手里的东西一放,立马的往厨房走去。端月远远的看到昏暗的小厨房突然的闪起暖黄色的光,自己的肚子也很合时宜的响起了声音来。刚刚就光顾着和胡燕说话了,一气之下完全忘记了吃饭的事情,就喝了一杯茶,更加饿了。 等待翠果的时间,端月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她鼓捣着翠果放在桌上的竹篮子,里面放着无非就是些针线布头。她捏起放在桌旁的那一块白色的帕子,仔细端详了起来。米白色的丝绸帕子,绣了三朵粉黄色的小花在角落里。 “我看到郡主你的帕子用了有段时间了,所以就绣了个新的。郡主可千万不要嫌弃啊。”翠果端着冒着白烟的小碗放到了端月身前,烫的她放下后立马捏了捏自己小巧绵软的耳垂。“知道郡主喜欢吃甜的,我特意放了两块冰糖。” “还是翠果你对我最好。”端月仰起头来对着翠果咧嘴一笑。她拿起勺子来,将稠稠的小豆汤搅了一搅,一股子甜腻的味道就飘了起来。 “郡主大晚上的出去做什么了?”翠果小声的询问道。 然而端月摇了摇头,守口如瓶。“出去找了个人说事情,然后就晃了一圈回来了。”她抿了一小口的小豆汤,脸上突然绽开了笑容。“嗯!还是翠果你做的最好吃了,比外头卖的不知道好吃了多少倍!” 听着她岔开了话题,翠果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厨房里还有很多,慢慢吃。” 翠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立马“哎呀”一声惊呼,就急匆匆的跑到屋内去,取了一份东西放到端月手中。“我都快忘了!这是郡主刚出门的时候,便就有人送了过来,说是从前线传来的。” 端月立马将手里的勺子房子,连忙颤着手将信打开,紧张的她差一点把信封对半撕开了。打开信封,见那泛黄褶皱的信纸上没有染上血渍,端月莫名松了口气,心里的紧张也略微减去了一层。 她细细的读了下去,那狷狂的楷体字,一眼就认出来是雩风的手笔。偌大的一张纸,雩风吝啬的只写了没多少字: 我已经顺利到达兖州了,明日便就要排兵布阵上阵杀敌。你在长安不要惹事,再过半个月我便就回来了。 寥寥几个字,端月根本感受不到这是自己的哥哥。冷冰冰的文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翠果探过头来好奇的询问端月道。“侯爷说了啥?” “报了个平安,然后什么都没说了。”端月噘着嘴有一些的不悦。“真是的,也不多说些什么!” “可能是侯爷公务繁忙吧。我见很多人忙起来是茶饭不思,侯爷还能腾出时间给郡主写封信,看来是对郡主什么的重视呀!”翠果硬着头皮劝说端月。听到端月说雩风安全无事,她便就放下心来,这些日紧绷的她都快睡不着觉了,今日总算可以安眠了。 端月愤恨的将书信往桌子上一放。“他是工作起来眼睛里就没有别人了!”端月把碗挪到自己面前,大口大口的往嘴里舀,一盏茶的功夫就吃的干干净净的。 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正好看到天上的月亮正挂在中央,算了算都快午夜了。端月转过身来便就让翠果下去睡觉了。“都那么晚了,你明早还要早起,就快点回房间睡觉吧。我都这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还不会洗漱吗?” “那郡主早些休息,我先下去了。”翠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拗不过端月,听话的将桌上吃剩下的碗拿走。她连连回头了好几次,但是最后还是消失在夜色之中。 端月眼瞅着她离去,立马便就收起自己一副随性的样子来。她紧紧的抿着双唇,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凌厉。端月急不可待的走到了花园之中,她蹑手蹑脚的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来。漆黑的夜色,将许多东西都模糊掉了。 端月远远看到湖边的亭子里站着一个人影,那高大挺拔的模样,让端月下意识的以为是小狼。她马上就跑了过去,眼见着就要跑到凉亭边上了,然而奇怪的是,那一抹黑色的影子却依旧那么的模糊,只能够囫囵的看到个影子。 就在端月跑到亭子近三尺的地方,那个黑影便就“噌”的一下消失不见了。 端月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那空无一物的亭子,瞬间身上汗毛四起,一股子无名的恐惧便就在心中燃起。她害怕的连尖叫都喊不出来了,下意识的转过身去便就快速奔跑,直到撞到了一个人。 第九十七章:露馅 雩风抬起笔来,突然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好。他看着桌上放着的信纸,已经半刻钟了,还是一片空白。直到笔尖上的墨滴落在纸上,绽出一朵墨色的花。他被这滴不听话的墨给惊的一怔,看着信纸上扎眼的墨点,叹了口气,最终把手中的笔放下了。 “侯爷怎么不写了?小月还在长安等着你呢。”徐霞初背着手站在边上,他奇怪的看着雩风抬着手小半天却一个字都没写的样子。 雩风却把东西收了起来,从座位上缓缓的站起身来。“实在想不好写什么。”他转过头去看向挂着的那一张地图。“探子有发回消息吗?都到兖州了,为什么见不到一个回鹘人?” 徐霞初听罢,面色严肃了起来。他也看向那地图,紧紧的盯着那兖州一小块地方。“派出去的探子一个都没有消息,怕是已经被回鹘人给做掉了。城里所有的粮食也早早的被回鹘人搬空了,城外还发现了一个万人坑,看来都是……”徐霞初说道这儿,嗓音一颤,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雩风所带的大军在陆清漪的暗中帮助之下,总算是绕出了淮启陂这个迷幻之地。之后的路便就一路顺畅,只用了七天就到了兖州。然而到了兖州,众人才发现了更大的一个谜题。那边就是偌大的兖州,却如同一座死城,毫无生气。别说是人了,就连老鼠也看不到。只留下了大片大片的血迹,诉说着这儿发生的噩梦。 十几万的大军找遍了兖州上上下下,可是却见不到一个回鹘人,甚至都寻到了距离兖州好几里的地方也还是看不到一个人。瞬间陷入了死局之中。 徐麟带兵多年,这却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状况。屡派探子出去,但无一人能够回来。唯一一个找到下落的人,也只是一具死尸罢了。死状极其可怖,七窍流血,而且双目睁的宛若牛眼,仿佛临死之前经历了十分痛苦的折磨。 雩风看过这死状之后默不发声,他看到尸体脖间的那伤口,第一眼就觉得熟悉。这分明就是当年雩风所受的毒,只不过这探子就没有当年的自己那么的幸运,遇不到好心人相救。 “再派探子出去吧。”雩风侧过身子来,对着徐霞初无奈的叹了口气。 “可是这就是个无底洞啊,就算把我们所有人都派出去,也不见得能找到回鹘人。”徐霞初皱着眉头。 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是现在除了派探子之外,实在再想不出一个更好的主意来了。雩风当然知道现在只不过白白的让人送死去,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也没有办法。 “军令如山,你难道敢不从?”雩风加重了几分语气,徐霞初只好紧紧的攥着拳头,愤愤的走出帐篷去。他越想越气,一圈打到边上一人腰粗的树上,震得树上的叶子扑簌簌的往下掉,洒满了他一身。 鲜血悄悄的从指缝间渗了出来,他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将手往背后一藏,便就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陆清漪捧着脸蹲坐在一棵倒在地上的大树上,一个人暗自发着呆。她看着徐霞初面色铁青的走了过去,立马就跳了起来喊住了他。 “徐侍卫!”陆清漪疾步跑到他的身旁。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徐霞初,敏感的察觉到他的异常。“侯爷和你说了什么?” “没事。”徐霞初叹了口气,便无力的绕开了陆清漪,径直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不过陆清漪却是不依不饶的追了上去。她紧蹙着眉毛,生怕是雩风出了什么状况,立马就追问了起来。“到底是怎么了?你进侯爷的帐篷之后出来就这么副表情,真当我是眼瞎吗?” 徐霞初被烦的心里发闷,他站定脚跟看着陆清漪一脸的着急。“现在陷入了死局之中,每个人都着急。” 陆清漪清楚他话中的意思,她低垂下眼眸,暗自的询问自己是不是太过烦人了。但是一低下头来,陆清漪便就看到徐霞初鲜血淋漓的双手,不由的瞳孔一缩。 “徐侍卫,你的手!” 她的惊呼声,让徐霞初低下眼来看着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流了如此多的血,满手都是鲜红,耽搁时间长了一些,许多地方已经开始干涸了,凝固在一起乱糟糟的。 徐霞初将手往背后一放,他并未将这点伤放在心上。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只不过是小事情而已。” 然而陆清漪却是面色凝重,她慌忙的将徐霞初推入他的帐篷之中,强行将徐霞初按在位子上,无视他迷茫的表情便就低下头来细心的帮他清理伤口。那冰冷的水触及到伤口,激的徐霞初浑身一个激灵,发昏的脑袋瞬间就惊醒了。 “郡主,万万不可。属下何德何能啊!”徐霞初瞬间便就将手抽了回去,他惊恐的双眸不知道该往何处看去,此刻心中是有越界的慌张。 但是陆清漪一点都不在意,她皱起眉头来野蛮的将徐霞初受伤的手扯了过来。“徐侍卫,不要逞强了。你这可是拿武器的右手呀,现在大敌当前若是拘泥于这些个繁文缛节,那未免也太将我看做外人了。”她平静的眸子里透露出了一股子韧劲。“现在的我不是那个晋昭郡主,而是普通的士兵。” 她咬着嘴唇低声又补充了一句。“你是侯爷的得力助手,如果受伤了,那侯爷便就孤军奋战了。”原来说了一大段义正言辞的话,不过就是为雩风罢了。 徐霞初并无因她这一段说辞而动摇,他摇了摇头,便就起身要将陆清漪请出去。“郡主的好心,属下明白。不过清理伤口这种事情,我自己也能够做,便就不劳烦郡主了。郡主还是出去吧!”说着不由分说的就推着陆清漪出去。 陆清漪就宛若小鸡仔一般,被徐霞初提着往外丢去。他一掀开门帘,却与雩风四目相对。 “侯……侯爷……”陆清漪下意识的喊出声来,雩风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瞬间寒意四射。 第九十八章:一哭二闹三上吊 雩风愣愣的看向陆清漪,他还有些许不相信自己的双目,说不定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士兵只不过是和陆清漪有几分相似罢了。不过陆清漪没有忍住那一句“侯爷”,她一出口便就后悔了。 陆清漪慌乱的低下头来,她摆出一副做错事情的模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说话。徐霞初见气氛的瞬间尴尬,他莫名其妙的心虚了起来。感受到雩风打量自己的目光,他慌忙的解释了起来。 “侯爷,不是这样……是这样……”他突然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说上来的一股子羞愧装。 雩风冷眼扫过在旁手足无措的徐霞初,他大手一伸便就把陆清漪抓到自己身边来,就如同宣誓主权一般。他眼眸一瞥,语气冰冷的说道。“你刚刚和我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仔细的想了想,让弟兄们平白的去送死确实是我考虑不当。不如就让你这个武功一流的人前去打探吧!” 由不得徐霞初反驳,雩风便就捏着陆清漪瘦如竹竿般的小细手腕,也不顾边上他人的目光,大步流星的就将陆清漪带回自己的帐篷之中。而徐霞初则是满面无奈的呆站在原地。他心里暗自犯嘀咕,自己这是不是正好撞在枪口上了呢?怪也怪是自己运气不好,正好被抓住撒气了。他别无选择,只好叹了口气转身将帐篷帘掀开,一人落寞的坐在地上,处理手上的伤口。 “侯爷……”陆清漪的手腕被捏的生疼,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的碎掉了一样。但是她却只能咬着红唇,不敢说话。可是雩风越是不言不语,陆清漪就越是不安,她实在忍不住轻声开口道。 雩风并未理会她那娇滴滴的声音,而是一口气便就走回到自己的帐篷边上,单手豪迈的将帘子掀开。 “都出去!没我的命令不可入内!”他皱着眉头,厉声对着屋内的侍卫吩咐道。众人不敢违令,麻溜的就走了出去。 顿时帐篷之中只有雩风与陆清漪二人了。 雩风将手松开,他捏着陆清漪手腕的部分已经有了个红色的手指印。陆清漪暗自咽了口唾沫,却顾及不上手上的疼痛。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即便是当初与盛安公主说明自己的心事之时也没有如此的紧张。 她悄咪咪的抬起眼皮来,先开口道歉道。“侯爷,我知道错了……” “你是从长安就跟着了还是半道上才跟着的?”雩风无视了她的认错,而是十分严肃的询问起陆清漪这个问题来。 被莫名其妙问到的陆清漪先是疑惑的眨了眨眼,而后才反应了过来,低声的喃喃回答。“从长安城出发的时候便就跟着了。”她抿起了双唇来,心虚的让她感觉如芒在背。 雩风强忍着自己的怒气,他的双手蜷攅成拳头,极力的压抑着自己。他怒视着陆清漪,愤恨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陆清漪已经被吓得闭起眼来,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迎接雩风的暴风骤雨。 “唉。”她紧闭起双眼来好一会儿,只听到从头顶上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雩风伸出手来,陆清漪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可是没有预想而至的那残暴,而是一支温热的手,轻柔的揉搓着陆清漪的头。她惊讶的抬眼看向雩风,见他冷峻的面容之上,不见丝毫的愠怒气息,更多的是一抹无奈。 “我知道错了。”陆清漪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宛若小鹿一般湿润的眼睛盯着雩风,任凭是何人都难以招架。 “以我对徐霞初的了解,他应该是想不出那样子的好点子。淮启陂之时是不是你将那‘苔生石北’的主意告诉他的?”雩风脑中一动,见着陆清漪便就想到前一段时日在淮启陂的时候。虽然徐霞初立了大功,但是他却在欢喜之余,觉得有些许的不真实。 陆清漪腼腆的笑了笑,她明亮的眼眸,左右来回的打转。“是我让徐侍卫不要说是我想出来的,不然那个时候你发现了我,不还早早的将我赶回长安城呢!”说罢,她还调皮的抬起眉眼来,直视雩风。这些日子里,陆清漪只敢远远的看一眼,今日一看,见他面庞黝黑的不少,着实很是心疼。 “我也真是被你折服了,你这样不辞而别,盛安公主难不成不会闹翻天吗?你啊你,是不是和小月待久了,所以做事也和她一样不过脑子了呢?”雩风手指轻点了一下陆清漪的额头,还拖上无辜的端月,一同数落起来了。 委屈的陆清漪连连摇头。“没有,我走之前给娘亲留了一份书信的!”她尴尬的轻咳一声。“我用迷魂香把娘亲迷得昏睡过去了好久,这才得以偷跑出来的。” 听罢,雩风只觉得头大了一圈。陆清漪女扮男装私自偷跑就算了,现在还用迷魂香将盛安公主放倒了,这若是秋后算账,还不把罪名都放在自己的头上。 雩风头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暗自叹了口气,跌坐在座榻之上。“我带兵已经够忙了,那还分得出心思来照顾你啊?” “不用!不用!”陆清漪立马连连摇头。“你看我从长安走到兖州来,这一路上不也是好好的嘛!不用侯爷多费心思,清漪自己自然会照顾好自己的。” 雩风“噗嗤”一声的笑出声来。“这一路上没有敌军自然是安全的,但是现在局势那么紧张,你就不要胡闹了。过一会我就让徐霞初护送你回长安城去,别留在这儿添乱了。” “我不要!”陆清漪紧蹙起眉毛来,斩钉截铁的说道。她双眼之中透露出了坚定,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雩风的话。“我就是不回去。我娘都已经回溧水了,就算回了长安,也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那就把你送回溧水去!”雩风站起身来,便就暗自下了决定,立马就要去同徐霞初说。 只听到身后传来的轻声抽泣声,雩风莫名的心慌乱了起来。他诧异的转头望去,果然陆清漪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眶泛红,豆大的泪珠子就顺着她的面颊滚落了下来。 “侯爷,不要赶我走。我只是想好好的、安安静静的在侯爷你的身旁就好了。如果回了长安,我会因为想你而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等你回来我也早就是一具死尸了。”她哭的伤心的浑身颤抖。即便如此,双目也还是离不开雩风。“如果侯爷在战场上有个好歹,那我也不独活了!” “哪有这样咒自己夫君死的?”雩风走了过来,帮陆清漪将脸上的泪珠子擦干净。“更何况,我不会输的。” 陆清漪抬起头来,愣愣的看向雩风。“侯爷允许我留下来了吗?” “你都一哭二闹三上吊了,我对女子真的是没有办法。”雩风叹了口气,他绕过陆清漪坐到了书桌前。拿起笔来,便就在宣纸之上寥寥写了几句话,递给了陆清漪。“你把这个交给徐霞初,让他寄回到宁侯府吧,别让小月担心了。” 陆清漪接过墨迹还未干涸的信纸,满怀开心的点了点头。她本觉得来这儿一趟实在是累得够呛,有时候还觉得后悔了。但是现在,突然便就觉得值了,实在是太值了! 第九十九章:鬼神乱心 宁侯府闹鬼的消息突然不胫而走,端月确信自己从未和任何人说过那一晚发生的事情,除了后来惊慌失措之下四处乱窜,碰到了小狼。不过之后她也模糊的记了起来,那时的自己光是沉浸在恐惧之中,还未来得及说出一言半语来就昏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在床上醒了过来,她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是随着自己的脑子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端月还是想起来了那个黑影。她坐在床上,眼前浮现出那个影子来,光是想想也觉得背后一凉。 “郡主,已经是第三个下人看到那……那不干净的东西了。”翠果战战兢兢的禀报。才不过五日,宁侯府却是人心惶惶的。每到夜里,总有人说着自己看到了不好的东西来。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很快全府的人都知道了。 端月蹙眉想着。其中有不少人可能并未真的看到那些个“脏东西”,只不过是停了别人如此说道,便就惊慌的看什么都好似鬼。 “还有什么事?”端月扫了翠果一眼,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眉头一皱。“有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府里已经有了流言称,是侯爷不在府中后,独留下郡主一人,没有阳气镇宅,所以那些个鬼怪妖魔的就四窜了。”翠果抿了抿嘴,担惊受怕的关注着端月的面色。见她眼眸之中闪起了凌厉的光芒,连忙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小步,担心被波及。 端月愤愤的一手拍在床沿之上,震得床猛烈的抖动了起来。“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明着暗着指着我鼻子骂是吧!” “没有郡主,他们哪有这个胆子,只不过是被吓破了胆而已!”翠果慌忙的解释了起来,但是端月却并未将她的话听入耳内,只觉得下人们传的这些风言风语都在说自己。 “翠果,你现在就把通叔找来,快去!”知道现在的端月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谁人的话都听不进去了,翠果只好低着头,碎步往门外走去。说不定通叔的话端月还能听上一两句。 她刚一走出门,便就看到荣儿在外面晃悠,立马伸手将她招了过来。“荣儿,你快进屋替我照看一下郡主,切记了可千万别说些什么敏感的话语,现在的郡主可敏感着呢,出了什么事,你就等着下去领罚吧!” “翠果姐你放心,就交给我吧。”荣儿对着翠果点了点头,屈身目送她离去之后才一个转身闪入屋内。看着端月面色惨白,双眼之中也没有往日的神采,而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荣儿就担心着急。 她强露出一副笑容来,嬉笑着走到端月身旁。“外头太阳这么好,郡主不出去走动走动?” “不用,在屋子里也好。”端月从床上跳了下来,身形恍惚的往桌边飘去,荣儿见状慌忙的上前搀扶住她的手臂,身旁端月一个恍惚就倒在地上。不过端月却倔强的将荣儿的手一甩,她强撑着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杯凉茶下肚,端月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她转过头来,面对着荣儿。“兖州那边现在有什么消息传过来吗?” 荣儿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动静,虽然有小的交战,但不过都是小事,侯爷还是好好的,郡主就不用担心了。”荣儿说罢抿了抿嘴唇,她弯下腰来十分的谦卑。“侯爷是没是,可是郡主要保重身体啊,如果让侯爷见着你如此一副模样,指不定要多心疼呢!” “荣儿,你回答我一个问题。”端月沉着冷静的开口问道。“你信宁侯府里闹鬼吗?” 荣儿一愣,背后上的汗珠都瞬间出现,浸透了里衣。她舔了舔嘴唇,略显恐慌。“奴……奴婢不信这些个鬼神之说。再说了,侯爷与郡主都是光明磊落之人,鬼怪有什么理由缠身呢!” “你说的倒是很让人舒心啊。不过……”不过我真的看到了那个奇怪的黑影。端月倒吸了一口凉气,将后半句给咽了下去。荣儿聪慧的没有再问下去,而是适可而止的沉默了。 正在这时,翠果带着通叔进来了。通叔见端月面色难看,很明显的惊讶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去。“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端月抬眼看了一下通叔。“派人将晚上的守卫加强,从原来的两队增加到四队,交班时间也要再改过了。尤其是花园这一块,要重点巡查。别的事情就交给通叔你来调度,别让我再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通叔慌乱的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翠果,像是试探性的询问,然而翠果只是半眯着眼睛微微摇头。通叔别无他法,只好咬着牙答应了下来。“郡主的吩咐,老奴自然不敢违抗,我这就下去吩咐起来!” “等一等!”端月嗓音沙哑的喊住了通叔。“那些个嘴碎的下人,就不用轻饶了。再不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真觉得我世安郡主好欺负不是吗?” 通叔暗自咽了一口唾沫,点了点头。“郡主说的是,那老奴便就按照家规里的法子去处理了。老奴先告退了。”说罢通叔宛若落荒而逃般从端月屋内跑了出来,走到门外一阵风吹来,通叔竟然浑身一抖。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汗,通叔还未有过如此压迫感。 屋内的端月粗喘了一口气,她觉得胸闷难忍,身子越发的不对劲了起来。“去吧叶太医给请来给我看一看吧,身子越发的不舒坦了,总觉得疲惫瞌睡。” “那我把那安神茶端来给郡主先喝着,好好的睡一觉如何?”翠果担忧的问道,见端月点了点头,便就推了推在边上的荣儿,让她下去准备。 翠果狡黠的目光四处打量了一番,见四周无人,这才凑到端月耳边。“郡主,我打探过了,这传言是先从北屋的那些个小妮子口中传出来的,我便就留心问了一问。” “你问出来什么来?”端月立马坐直了身子来,语气一沉。 第一百章:灵光一闪 翠果瞬间便就压低了声音来,她盯着端月的双目,煞是神秘。“这些时日里,我暗自询问了北屋的那些个丫头,她们每一个人的说辞都差不多,都说是在花园的湖边见着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想要去看看是什么就突然一下不见了。那黑影的轮廓依稀看得出是个男子。” “你说的这些我们也都知道呀,这些个干货没有必要说一遍又一遍了。”端月皱起眉毛瞬间垮了下来。翠果仿佛是在说废话,她说的这些个神神秘秘的东西,不仅端月早就亲眼所见了,而且早就在下人之间流传了,完全没有必要再说一遍。 翠果被端月如此责骂了一顿之后,并未就此气馁,她继续不卑不亢的说道。“我知道这些东西郡主已经知道了。我便就询问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有一个侍女同我说,她身上有佩戴着高僧开过光的玉佩,鬼怪难以靠近,所以她很是奇怪为何自己还能撞上这个脏东西。因此我便就猜测是否那黑影不是什么鬼怪而是人呢?” “所以?”端月半眯起眼睛来,听得很是仔细。 “所以入夜之后,我就在那黑影经常出现的地方薄薄的撒了些灰土,在夜色下根本看不清。第二日一早我趁着下人还没起就连忙的去查看了,见那灰土之上有一双脚印,一直漫延到湖边。问了一圈的下人,都说现在无人敢夜晚出门去了,所以我便觉得那双脚印就是装鬼之人。” 端月闻言,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她竟然从未想过是有人装鬼的这个可能性,只不过那时被吓的够呛,一时间忘记了这个。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装鬼吓唬人?”端月困惑的问道。她实在想不出来会有何人如此恶毒,想出这个方法来害人。 翠果点了点头。“我想一定是有人想借此来害人,不然为何早不出现晚不出现,等到侯爷还有徐侍卫都走了之后出现了,这矛头不就直指郡主你了吗?” “究竟是谁如此的恶毒!”端月气愤的手掌一拍桌面,瞬间她纤弱的手掌心便就泛红了,可是端月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完全没有将这点痛放在心上,而是继续的与翠果说道。 “我之前没说是怕你们担心我,现在想明白了之后便就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其实几日前——就是那一日我去于府的时候,晚上与你别过就转悠着去了湖边走走,正好遇到了那个黑影。” “郡主可没有出什么事吧?”翠果瞪大了眼睛,赶忙询问。 端月摇了摇头表示否认,不过一小会儿之后她又点了点头,翠果完全看不懂她的意思。“当时没有什么事,但还是被吓了个好歹。你看我现在不就是被吓的心神不宁了那么长时间吗?” 听她一言,翠果这才终于知道了为何端月突然的就生了病,原来是因为受了惊吓。她心疼的伸出手来,轻缓的拍了拍端月的后背。“郡主不用担心,我现在就找人将那贼人揪出来!” “先不用那么着急,”端月摆了摆手。“那人正好掐着这个时间点,趁我哥和徐霞初都不在的时候下手,显然是冲着我来的。可是明明已经和我打了个照面过了,却还不停手,这说明他还有别的计划。我倒是要看看,他想怎么样!” 翠果从未见过端月的脸上露出如此凶狠的模样来,她将牙齿紧紧的咬在一起,似乎再用力一点,便就能将满口的银牙咬碎了。还有她那一双美目,漆黑的双眼之中怒火中烧,宛若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一般,眼仁都鲜红。 幸好荣儿及时的出现救了场。可怜的叶太医,被荣儿连扯带拽的拖了进来,他满面无奈,哀声哉道。“哎呦!姑娘啊,你可慢些!老夫自己能走,可别被你扯的把身子骨弄坏啦!” “叶太医,您快一些,我家郡主可等着你呢!”荣儿满心只有端月一人,根本不顾叶太医的不悦。 端月抬起头来,寻着二人喧闹的声音望去,嘴角不经意的向下一撇。“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吵闹的我头都疼了。”说罢抬起素手来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越想越烦闷,这太阳穴宛若是要爆炸一般的疼痛,而且胸口也是发闷难以呼吸。 叶太医见她如此一副不舒服的样子,怒瞪了一眼还扯着自己的荣儿,嘴边两撇胡子都竖了起来。“荣儿姑娘,你还不快放手!” “哎呀!”荣儿愣了片刻,立马就将双手松开,担忧的看向端月。叶太医立马三步并作两步的快步走到端月身侧,对她先是恭顺的鞠躬行礼,然后便就沉下心来,将手指搭在端月洁白的手臂之上号脉。 他紧闭着双目,眼皮之下的眼珠子来回的滚动。翠果看着着急,忍不住开口轻声询问了一句。 “叶太医,我家郡主这病可有大碍?” “郡主这是受了惊吓,而且郡主气郁结心,可否是因为担忧宁侯呢?”叶太医平静的语调,让端月也静下心来。 她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来。“叶太医真是妙手回春,连我这些小心思也能看得出来。” “郡主过奖了,微臣这便就开个方子。”说罢就用笔扬扬洒洒的写满了一整面的信纸,他将纸递与边上的荣儿,耐心的再三叮嘱道。“按照这药方上所写的去抓药,将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便就可以,让郡主在睡前服下。这段时间内,切忌辛辣的食物,再多寻一些兰香草放在屋内,可以帮助安神。” “多谢叶太医了。”荣儿点了点头,便就恭送叶太医出去。与来时不同,现在的荣儿则是温柔轻巧的搀扶着叶太医,满面笑容的送他出门。叶太医看她这么一副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明明在家中休息,新茶喝着小曲哼着,结果荣儿这小丫头便就横冲直撞的进来了,不由分说的就将年迈的叶太医拖着走。这也怪叶太医自己点背,家里宁侯府最近,这才被荣儿找上门来。 第一百零一章:喜鹊报喜 翠果还是坐在端月是身侧,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郡主,我还是觉得蹊跷。见过的人都说是个身材高大的样子,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小狼?我倒是一直觉得他神神秘秘的,不像是个好人!” “不是他。”端月立马就否定了翠果的想法。“那一夜晚上,我刚见着黑影就转头跑走,在路上撞见了小狼。他再厉害也没有办法分身成两人吧。” 端月脑海之中突然的想起那一夜的景象。端月见着黑影之后便就受了惊吓,也顾不上什么三七二十一的,转头就跑。她也记不清跑了有多久,便就撞上了一个人了。那结实的胸怀,把快速奔跑的端月撞得一个踉跄,瞬间眼前就出现了小星星,她好不容易才换了过来,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小狼。他站在原地,愣愣的看向倒在地上的端月,似乎也是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一定不可能是小狼。端月首先就将他排除了。 翠果被端月立马就否定了,宛若吃了瘪一样,咽下一口唾沫说不出什么话来。 “宁侯府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好好的找一找还是能够找出来的。”端月站起身来,拍了拍翠果的肩膀。“你也别操心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通叔好了,你的责任只是好好的服侍我。” “郡主的意思翠果当然明白,只是翠果我真的是气不过。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贼人,竟然如此吓你,气死我了!”翠果说罢,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好似受委屈的人不是端月而是自己。 见着她如此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端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好了,知道你对我好!别装得那么夸张!” “嘿嘿,被郡主发现了!”翠果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傻傻的一笑。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就闪入了端月屋内。那明媚曼妙的身影,原来是鸳鸳。她站定在端月面前,看着她这么一副苍白消瘦的面庞,忍不住便就眼眶湿润了。见她嘴一撇,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端月连忙慌张的站起身来。 “鸳鸳?你怎么来了?别哭呀别哭!”她抽出自己贴身带着的帕子,就帮鸳鸳擦拭眼泪。 “你还问我怎么来了?你生病了都不告诉我,这还是我听别人说了才知道,担心死我了!”她略有抱怨的说道,气鼓鼓的瞪了端月一眼。“你就没把我当做朋友,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谁都不说!” 端月被她这话弄的哭笑不得,只好连连赔礼道歉了。“我这只是小病而已呀,根本不用惊动你。而且我这不是怕你知道了担心嘛,你看看你,我就知道你要是知道非要把自己眼泪给流干了。我又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瞧你哭的,还以为宁侯府要有丧事了呢!” “呸呸呸!”鸳鸳连忙冲着地上吐了几口口水。“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咒自己的呢!” “我看她这病是好的差不多了,真是白白浪费于小姐这两滴眼泪了。”严星回边说边从外头走了进来,刹那间端月的房间内便就满满当当的,站满了人。 看着面前这突然出现的二人,端月是又惊又喜。她扫了一下他们,诧异的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其实也不能算是一起来的。”严星回替鸳鸳回答道。“我本在这边上与友人吃饭,结果在路上遇到了火急火燎的于小姐,好奇的问了一下才知道你生病了,所以便就来探望一下你。是否很是感动?”说罢严星回还调皮的挑起眉毛来,轻浮的一笑。 鸳鸳点了点头,认同他说的话。 端月看着二人莫名其妙的默契,嗓子眼一紧,干干的一笑。“感动感动。鸳鸳你是怎么知道我生病的?” “你还问?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你生病啦,酒肆之间早就把你传说的什么病入膏肓了!”鸳鸳嘟着嘴,将自己所有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端月。 也不知道是宁侯府中的哪个人,没有将闹鬼的事情说出去,而是将端月生病的事情传了出去,而且还把她的病往重里说。此人十分的诡计多端,偏偏在那种酒肆青楼等乌烟瘴气的地方说,使得长安城中的高层人士并不知晓,可是平民间早就无人不晓了。 “要不是我路过那茶摊子,顺风听到有人提及你的名字,我还真的不知道呢!”鸳鸳气鼓鼓的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说的那么难听!” 端月闻言面色更加难看了,她眼神示意了一下翠果,立马低声在她耳边商榷了起来。“这个流传出去的人一定和黑影有关!”端月停顿了几秒钟,眼眸突然暗了一丝。“你快写一份信传给哥哥,要写宁侯府一切安好,我没事。” “郡主是怕那人故意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目的是为了扰乱侯爷?不会吧,长安离兖州那么远,再大的风都刮不到侯爷耳中。”翠果眨了眨眼十分的狐疑。 可是端月却态度十分的坚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的发生了,那后悔就来不及了,还不快去!”端月言辞严厉,翠果立马就冲出了屋子,慌忙的按照端月所吩咐的去办。 鸳鸳和严星回见着二人鬼鬼祟祟的模样,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顾忌到人家家事,不敢细问,千言万语到嘴边,也只是化为一句。“你的病没事吧?” 端月冲着二人笑了笑,绽放在她惨白的脸上,更是奇怪了。“我没事,刚刚叶太医来为我号脉诊断过了,就是说我郁结于心,太过挂念我哥了,调理调理好好休息就好了。” “你放心吧,侯爷在兖州可是旗开得胜呢!”严星回听到端月提到“雩风”,眼睛一亮。“我那友人就是从兖州旁绕道过来的。我听他说,侯爷妙计连连,将回鹘人打的是落花流水,怕是不用两三天,便就能够大获全胜了,等上个十多天,就能站在你面前好好的了!” “真的!”端月喜出望外的追问道,仿佛自己在做梦一般。她立马狠心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钻心的疼痛,却让她极其的兴奋。 “哪还有假。这下你是不是开心多了?”严星回见她脸庞之上渐渐浮现出健康的红晕来,终于松了口气。 “太好了!”端月连连说道。她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边上还有二人看着自己。“我真的没什么大事了,你们两个就先回去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说罢,端月不由分说的就一手一个,将二人推出门去。她冲着二人挥了挥手,满面阳光。 “过些日子再见了,严星回你送鸳鸳出去吧,我就不出去啦!”说罢就把自己的房门一关,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鸳鸳和严星回四目相对无奈的笑了笑。 “严三公子刚刚说的不会是骗小月的吧?”鸳鸳怀疑的问道。 “哎呀,于小姐真是不信任我。”严星回笑了笑。雩风在兖州真的大获全胜,捷报已经传到了宫内了,老皇帝看着使者带回来的消息,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哭笑不得的直怨自己当初在朝堂之上太过咄咄逼人。 “那就好了,小月开心了我也就开心了。”鸳鸳背着手,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转危为安 “我送你吧。”严星回站在宁侯府的大门口,他看向身旁的鸳鸳语气十分的谦和,鸳鸳听闻他友善的要求,明显一愣。 很快鸳鸳就反应过来了,她对着严星回摆了摆手。“不必麻烦严三公子了,这路我还是认识的。” “啧,”严星回听罢她说的话,咋了一下嘴面露难以捉摸的神色来。“仔细想想,我们认识了也有四五年了,于小姐叫我还是如此的生疏。其实在我心底里,我是最讨厌有人叫我‘严三公子’这个名号的,你倒还不如和小月一样叫全名就好了。” 鸳鸳闻言也扬起了嘴角,不经意的笑了笑。“你怪我与你太生疏,但是你也是一直一口一个‘于小姐’的称呼我,于是我便就礼尚往来了。”二人言罢四目相对突然的了然一笑,都笑的支不起腰来。 “算了,你我之间若是被称呼给束缚住了,那也太拘束了。”严星回耸了耸肩便就对鸳鸳说道。“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反正我也习惯了。若是哪一天你突然像小月一样那样称呼我,我估计还会觉得不适应呢。” “以前还没发现你是这么一个有趣的人呀。”鸳鸳笑的梨涡浅浅,都能盈住水。她张望了一下四周,边上除了宁侯府的仆人便就别无他人了。 鸳鸳伸出手来对着严星回挥了一挥作别。“不和你闲聊了,那我就先走了,下次有时间再聚吧。” “那于小姐路上多加小心。”严星回冲着她点了点头,目送着她离去,见鸳鸳的身影彻底隐匿在人群之中后,这才转身向相反的地方走去。他轻快的哼着小曲儿,脚步也轻盈的好若要飞起来似得。 “严三公子,心情不错啊!”街上偶人遇到的熟人,调笑他,但严星回并未放在心里,而是报以一个笑容来回应。 端月在房间内来回的走动着,只不过现在的她面容并不像是刚刚那样的哀愁满面,自从听到严星回带来的消息之后,她那紧绷的神经就立马的舒缓了下来,自己也自在了许多。翠果一推门进来,看到端月如此一副欢喜的模样,刹那间还以为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吓得她立马走到身旁,小心翼翼的询问端月。 “郡主身子还好吗?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她皱着眉头,小声的询问道。端月一扭脸便就看到她这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立马就收起自己轻浮的模样来。 “我没事啊?你怎么这么一副表情。”她眨巴眨巴眼睛,反问翠果。 翠果紧紧的盯着端月的双眸,明明刚刚自己出去的时候,端月是死气沉沉的毫无生气,怎么一回来就能蹦能跳了呢?她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再一次谨小慎微的开口问道。“是不是刚刚于小姐和严公子说了些什么,让郡主这么开心?” 听她这样说,端月才明白了翠果的意思。她不由自主的将手抚上面庞,发现自己脸颊微热,嘴角一直上翘着,一副开心的表情。端月嘿嘿一笑,便就把严星回带来的那个好消息一起告诉给了翠果来。 “刚刚严星回和我说,我哥在兖州大获全胜,用不了几天就能把回鹘人打趴下了,很快就能归京啦!” “真的吗!”翠果又惊又喜间,眼睛睁的硕圆,手中还紧紧攥着的信都在欢喜之间落到了地上也不自觉。她不敢置信的再问道。“郡主,这是真的吗?” “那当然,我说的还能有假!”听端月如此坚定的回复,翠果紧紧颦蹙在一起的眉头,终于被舒展开来,她心中的那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没想到自己这段时日来每日吃斋念佛的,真的有用,保佑了侯爷马到成功。她抿了抿嘴唇,心里暗自下定决心来,等到侯爷平安回来,一定要去城南的庙里去还愿,谢谢天上的各路神仙保佑。 欢喜之余,翠果很快的就反应了过来。她慌忙的捡起刚刚掉落在地上的信,递与端月。“那郡主,这封信还要差人送出去吗?” 端月从黄褐色的牛皮纸信封之中,抽出了信纸,展开来认真的看了看。翠果的字不算是有大家风范,但是相对来说也很是规整。她用精简的语言,便就向雩风报了平安。端月一边看,一边点了点头。 “写的不错。这信还是要送,要防范于未然。”言罢,端月将信递给了翠果。“找个信得过的人送去,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郡主放心吧,翠果我别的不行,送信还是可以的。”她笑着点了点头,连忙将信收入袖中。正在这时,荣儿颤颤巍巍的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走了进来,那一股子难闻的气味,让端月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什么东西,快点拿下去!”端月任性的对着荣儿挥了挥手要赶她下去,荣儿很是委屈的眨了眨眼睛,立马就将求助的眼神投向翠果。 “郡主,这药先喝了吧。”翠果婉言相劝,端月那闪亮的小眼神抬起,十分不情不愿的结果白瓷碗来,将那药一饮而尽,苦的她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宛若一个小老头一般。 荣儿见她如此模样先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随即就迈着小碎步往屋内走去,从架子上取来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盒递到端月身旁。“郡主快吃颗梅子缓一缓!”端月将苦的眯在一起的双眸睁开,望向荣儿手中的盒子。那一枚枚模样圆润的酸梅,宛若是救星一般,她立马迫不及待的就捏起一枚往嘴里放去。瞬间唇齿之中的酸甜就将那苦涩味道打败了。 通叔突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端月这小地方的门槛都快要被人踏平了。她刚想出口责骂通叔“不识礼数”,但是端月定睛一看,却发现通叔面色恍惚紧张,他如此冷静自若的人,额头上竟然还渗出细密的汗珠来,着实让人觉得奇怪。 “怎么了?别光站着不说话。”端月嗔怪的瞥了他一眼。 通叔咽了一口唾沫,怯怯的抬起眼来看着端月。“回郡主的话,宫里来人了,让郡主立马进宫。” 第一百零三章:后宫惊魂 端月闻言,浑身一颤。自己入京四年以来,除却初来乍到时老皇帝传令让端月与雩风兄妹二人入宫,其余几次无非都是什么晚宴酒席什么的,从来没有再被传令入宫。她转过头去与翠果四目相对。 “这……这是宫里的命令,郡主还是遵从吧。”翠果紧蹙着眉头,对端月轻微的摇了摇头。她婉言相劝端月,生怕在雩风不在的日子里生出什么事端来,否则真的没人替她善后了。 端月也实在是别无他法,只好乖乖的点了点头。她美目扫过翠果和荣儿,最后落在通叔身上。“我知道了,通叔你先下去,弄些碎银打发一下宫里的人,待我好好梳妆打扮一下。”通叔点了点头,便就弯着腰退了出去。 “我不想去啊!”通叔将房门关上的一瞬间,端月就倒在桌上,大声哀嚎了起来。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被传令入宫,而像是逼婚似的。 翠果和荣儿不敢耽搁,二人心有灵犀般的一人一只手,将端月架了起来,有序的为她换上了一件得体的衣服。等到衣服穿着完毕,就硬生生的把端月摁在梳妆台前。也不顾端月连连反抗,就将她把妆容画上头饰戴好。 端月看着模糊的铜镜之中的自己,是哭笑不得。 “你们把我打扮成这幅样子,是要我去相亲吗?”铜镜之中的自己,唇红齿白的,美目盼兮。俏皮可爱的容貌,配上头顶插着的粉色绢花,遮掩掉了端月所有的戾气,看起来十分的美丽漂亮。她忍不住轻轻的晃了晃自己的头,插在发髻边上对称的两支金簪子撞得叮当作响。 “这入宫可不比郡主你去街上溜达一圈,自然要穿的得体,妆容端庄呀。”翠果拍了拍端月的肩膀嬉笑着说道。端月将双手伸了出来,翠果和荣儿立马会心的扶起她来。 穿成这样可真是举步维艰啊!端月扶了扶沉重的头顶,生怕被满头的发饰给压倒。通叔早就命人准备好了轿撵,端月在二人的搀扶之下坐入轿中。她撩开轿帘对着荣儿摆了摆手。“你留在府里吧,我同翠果去就好了。” 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端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立马吩咐与荣儿。“过不了几天我哥就要回来了,你找几个下人把他的屋子给好好的打扫一遍吧,边边角角的可别忘了!”荣儿闻言点了点头,冲着离去的轿撵挥了挥手,目送着她离去。 端月仰头靠在轿撵内,望着轿顶愣愣的出神,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宫里会让自己入宫。也怪自己刚刚没有问清楚,是皇上?皇后?还是皇太后要见她?端月叹了一口气,只能见招拆招了。 轿撵晃得端月胃里阵阵发酸,再加上刚刚喝了那一碗苦的要命的药,她只有拼命的抿着嘴才让自己没有吐出来。待到轿撵停了下来,没等到翠果掀开轿帘,端月就一个健步从座位上冲了出来,扶着鲜红的宫墙干呕,好不狼狈。 “郡主郡主!没事吧!”翠果立马就心头一紧。见她如此一副难受的模样,只能伸出手来一下一下温如的轻拍端月的后背,让她好受一点。 端月呕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呕出来,只是徒劳还把自己弄得很是狼狈。她从胸前抽出帕子,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冲着翠果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几个下人是怎么抬轿子的,晃得我都要把隔夜饭吐了出来。”她眼眸一横,指着那抬轿子的四个下人便就厉声说道。“罚你们这个月月钱扣半!谁让你们让我难过了!” 那四个下人闻言,面色一青,可是也不敢反驳端月的话,只好欲哭无泪的默默接受。站在宫门旁一个年过三旬的端庄圆润女子笑意盈盈的朝着端月走来,她面颊红扑扑的,一双细长的眼睛笑的眯成了月牙状。女子见着端月并没有像普通宫人一样屈身行礼,而是点了点头,婉言说道。 “奴婢是太后身旁的穗香姑姑,太后娘娘已经命我在此守候多时了,郡主请虽奴婢来。”话音落下,她便就步调不紧不慢的在前头走着。端月一听原来是太后寻她来此,顿时面色一凝,不敢有所动作,只好听话的随着穗香姑姑走着。 她调皮的抬起头来,凑到了穗香姑姑身旁,吓了她浑身一颤。 “穗香姑姑,不知道太后找我这个小丫头是为了什么事?” 穗香姑姑深呼一口气,强行压住自己的惊慌。她干咳一声,浑浊的眼眸很是不悦的轻扫了一眼端月,但还是恭顺的回答。“这等郡主到了就知道了,奴婢不能多说。” 听罢端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她随着穗香姑姑转过了几个弯,最后站定在一硕大华丽的宫殿前。端月抬起头看向那宫殿的匾额,上头用金漆写着“芙蓉殿”三个大字。这儿便就是太后所居住的地方了。 迈入芙蓉殿的一瞬间,端月便就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所压迫着,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就连抬起眼皮肆意打探都不敢了,她只是跟在穗香姑姑身后,一副乖巧的模样。 走入殿内,端月便就看到太后坐在上座的金色软榻之上,下排还坐了许多的人。她认识的便就有皇后还是舒嫔,有几个女子还是少女模样。端月狐疑的打量的一番,觉得很是莫名其妙。她实在想不通这么多人坐在这儿是为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因为自己?也没道理啊,端月不过一个普通人,什么事都没做。 没等到她细想,太后便就在软榻之上动了动身子,含笑的出声道。“哎呀世安来了呀,快快入座,离哀家近些。”言罢,不知从何处就窜出两个宫女,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太后软榻边上,正好与皇后之位面对面。 端月不敢违抗,只好硬着头皮屈身谢过太后,一步一僵的走到座位上,“唰”的一下坐了下来。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不敢抬头。因为一抬头便就与皇后四目相对,让她好不自在。 “许久未见世安郡主了,没想到现在已经出落的如此水灵了。不知道郡主今年芳龄几许了?”皇后嫣然一笑,鲜艳的红唇好似那熟透的樱桃。但是再美的人儿也抵不过岁月的摧残。美艳的皇后,眼角间还是攀上了讨厌的细纹。 端月暗自咽了一口唾沫,低着头忐忑不安的回答道。“回皇后的话,端月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不过还未行及笄礼。” “哎呀,世安郡主与淑然同龄呢!”皇后突然娇笑道。端月听到“淑然”二字便就浑身一颤。这孟淑然就是被自己哥哥所拒婚的四公主,而且还是皇后嫡出的公主。难不成皇后是一直憋着这口恶气,想着今日全部都撒在端月身上? 想到此,端月出了一手心的汗,黏糊糊的很是冰凉。 第一百零四章:鸿门宴 太后勾起嘴角来,她的眼眸扫过坐在下头的端月,带着一抹耐人寻味的感觉。她放下了手中握着的薄纱团扇,陡然开口问道。 “世安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什么意中人?” 端月闻言浑身一震,她抬起眼眸狐疑奇怪的看向太后,见她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实在不明白太后究竟是什么意图。她轻轻的咽下一口唾沫,洁白的脖颈间的喉痛上下滚动,轻声的回复便就从她唇齿间跃然而出。 “回太后的话,端月年纪尚小,还不懂这些个男女之情。”她低着个头,耳根都是通红透亮。所有人都以为是端月太过害羞难以启齿,然而其实是端月因为说了谎而感到了羞愧。 听到太后问道“意中人”,端月眼前便就突然的浮现出了严星回的脸庞来,不论怎么晃脑袋,都不能将他从脑内摇晃出去。不过端月最后还是昧着良心之口否认了。 皇后听罢端月所说的话,脸上浮现出一抹莞尔,扯着眼角的细纹对着端月微微的点了点头。“十五岁年龄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开始考虑成亲的事情了。诶,对了!”皇后突然的将脸转向太后,咧开嘴一笑。“对了母后,我记着老一家的煜城是不是和世安年龄相似,煜城相貌端庄,文才武略样样都不错,和世安很相配呢!” 她言一出端月便就心里咯噔一下,背后骤凉。孟煜城是大皇子的长子,因为出生的早,所以年龄和端月相差无异。不过虽然年岁相当,但是辈分确实真真的差了一大截。 端月闻言立马就出口婉拒道。“端月谢过皇后娘娘好意,不过这可万万不可。我与煜城小王爷足足差了一个辈分,怕是说出去不好。” “郡主所思所虑也是有道理,”窝在角落里的舒嫔突然开口说道。她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所吸引了去。“母后,臣妾觉得小十一到不错,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过个几年便就要娶亲了,与世安正正好。” 端月面色已经挂不住了。先不说孟煜城比端月辈分小了一轮,现在舒嫔口中所说的十一皇子刚刚到了舞勺之年,端月上一次见他还是一个拖着鼻涕四处玩耍的小孩儿罢了,竟然要自己嫁给他,这莫不是在说痴话? “端月谢过各位娘娘的好意,不过婚事是要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我虽然丧亲,但是婚事还是要由我哥哥所决定。实在对不住各位娘娘了。”端月深吸了一口气,将心里所有的话都一筐说了出来,大不了就先把事推到雩风身上。 舒嫔与皇后二人面面相觑,竟然出奇的和谐。皇后想了一想,尴尬的一笑。“虽说小十一年纪尚小,不过民间说的不是好吗?女大三抱金砖,慕亲王不就比王妃小了三岁嘛!” 见皇后还是如此不依不饶,端月实在没有办法了。她板着一张脸,一点好语气都没有给皇后等人。“哪有兄长没成家,妹妹先成家的道理。端月自己的婚事,自己有数,不劳烦各位娘娘着急了!” “哎呀世安,你别生气。”皇太后柔下嗓音来,眼眸冷冷的扫过皇后一眼。“你是沈长风的孤女,哀家念及你爹当年的功劳,自然关心你了。既然你不想嫁,那谁也不能逼迫你,不是吗?” 端月点了点头,强行压制住内心的一股子燥火,谨记着“不能惹事”的劝诫,更何况自己面前的人不是一般人啊,可是皇太后和皇后。就算端月有着老皇帝那一张“免死金牌”,却也只免得了一死,自己冲撞了二人还不得死个两回。 “我知各位娘娘关心我,端月心领了。”她抬眼轻扫一下周遭坐着的众人。“不过端月还是没有搞明白,娘娘传令端月入宫是为何事?” 众人听到她的问话,面色都一凝,尴尬的瞬间就一言不发,连掉下一根针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端月看着皇太后躲闪的双眼,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不过就是一场鸿门宴罢了。环顾边上的所有人,人人都是一样的表情。她便就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皇后将求助的目光转向皇太后,犹豫了片刻。“春天就要过去了,本宫就邀了一众女子,共同赏花游园,不知世安郡主是否可以赏个面?” 一看便就是临时想出来的理由,但是端月并没有戳穿她,而是笑意盈盈的满口答应了下来。“皇后娘娘邀请,端月怎么敢拒绝呢。”她冲着皇后微微点了点头。 “那好那好,”皇后捏着手帕,暗自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那各位小姐便就随本宫去御花园吧。” 皇太后轻柔自己的额头,勉强的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哀家年纪大了,便就不和你们这些个年轻人一同玩耍了。还不快些去御花园里,哀家这芙蓉殿可没什么可看的!” 一众女子都从容的站起身来,对着皇太后欠身行礼,这才敢往外头走去。端月眼见着皇后想要伸手挽住她,立马下意识的往边上一躲闪,手却被一人给紧紧的牵住了。端月惊讶之余,看向那手的主人,原来是秦阳站在自己边上。 “是你?”端月半眯起双眸来,略有警惕的看向秦阳。不过秦阳紧紧的握住端月的手,让她难以抽出。 秦阳面视前方,丝毫不敢转动一下目光。她刻意的压低了嗓音对着端月说道。“母后在看着我们呢。” 端月咬着自己的红唇,她眼眸一斜正好看到皇后正盯着这二人,眼神之中透露出微妙的神色来。秦阳牵着端月,强装出笑意来,趁着人群混乱,一个转身便就将端月带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这才松开了自己的手。 “呼!”秦阳靠在墙上舒了一口气。她转过头来担心的看向端月。“这是一场鸿门宴呀,你还是快一点走吧,别留在这儿了。” “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端月往后退了半步,下意识的与秦阳拉开距离。 秦阳抿了抿嘴,她扭捏的盯着地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那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 第一百零五章:联手反击 “母后与皇太后的意思是,宁侯没有办法与皇室联姻,便只能将目光放到你的身上了。”秦阳低垂着目光,毫不遮掩的将事实告诉给了端月。 端月则是愣愣的看着她,好一会儿的沉默之后,她突然猝不及防的笑了出声来,吓得在旁怯怯的秦阳浑身一颤。她看着端月露出笑容来,又疑又惑的盯着端月阴晴不定的脸,小声的询问道。 “你怎么了?”难不成是因为接受不了而得失心疯了?不过在秦阳的认识之中,她觉得端月并非是这种心理脆弱的女子。 端月哈哈哈的笑了几声之后,一扭脸就看到秦阳担忧的表情来,更是笑的直不起腰来。她深呼一口气,这才止住了自己无止境的笑。 “皇太后和皇后如此看重我们沈家,那可真是可喜可贺啊,为什么要让我逃呢?”她挑起眉头来,反问秦阳。 这么一问让秦阳只好跺着脚,她实在是想不出理由来,只好强硬的推搡着端月让她快一些走。“你就听我的吧!快一点走,母后她们没安好心的!” “你身为清河王妃,竟然敢在背后如此说皇太后和皇后,你未免也太大胆了吧!”端月一把将秦阳扯着自己的手给甩开去,她怒瞪着面前这个着急的女子,有许多的事情想不通。“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我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我帮你算是为了我自己。”秦阳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她看着端月表现越发明显的警惕,明白自己再不说一些什么,那定会适得其反。秦阳沮丧的低下头来,端月听着她深呼吸了几次,传来了短促的呼吸声。 秦阳低着头,将自己心中那最深处的话倾诉与端月。“你应该也知道,我跃火的时候出了差错,虽然母后她们不说,我还是感觉到她们对我的态度和对魏阙的态度差很多。宫里也渐渐流传起闲话来,说我是个祸害。” 端月听得出她言语之中的委屈和无奈,突然心里五味杂陈。她突然的意识到秦阳像极了那个时候的鸳鸳,只不过现在的秦阳比鸳鸳更加的不堪。 “我出身好,容貌好,什么都好,样样都比得过魏阙,而且清河王还压泽阳王一头,可是我现在却只能屈居魏阙之下。”她咽了一口唾沫,凄惨的一笑。“当初跃火的事情,虽然不再计较了,但是我还是耿耿于怀。我就差人去好好的查了查。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是……是魏阙动了手脚?”端月不敢肯定的回答道。 秦阳听罢她的回复,轻叹一口气。“那个起初搀扶我的宫女被魏舍人所收买,就为了让我当众出丑。我的侍女还亲耳听到魏阙与下人说起这件事情来,她那个得意洋洋的样子,我恨不得将她毒杀了!” 说到此,秦阳露出一副与往日不同的凶狠模样来。她紧咬自己的银牙,脑门上的青筋都蹦出,哪还有一点贤良淑德的样子。 她突然将头转向端月,压低了嗓音。“我知道你与魏阙之间有纠葛,要不如我们联手反击她如何?” “清河王妃!”端月紧蹙着眉头,厉声大喝了一声秦阳来,吓得她一愣。“我和魏阙之间不过就是点小事而已,不足以让我对她报复。你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但是请你也别拉我入伙儿。” “你难道就不想吗?就不想让她这张看着就烦人的脸踩在脚底吗?”秦阳疯狂的扯着端月的衣襟,面容一下子就扭曲了。 端月被她这举动给吓的,立马就将秦阳推开,满面惊恐的看向她。 “你要是再这样,那我就喊人了!” 秦阳听罢,一愣。她看着端月,双眸从暴动一点一点的冷静了下来。 “好吧,我知道你的想法了。”她胸口剧烈的起伏,终于平稳下来了自己的情绪。秦阳直勾勾的看向端月,叹了一口气。 “母后一开始想把四公主嫁给宁侯,是因为她清楚,侯爷将来一定会有大作为,因此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才缠上雩风的。皇上也有私心,他想若是结了亲家,那边就不怕控制不了宁侯了。结果突然间宁侯拒婚,这边就让大家慌了神。更何况宁侯现在在兖州是大展身手,所以众人只好将目光投到你的身上来了。” 秦阳对着端月笑了一笑,十分的凄美动人。“人啊,最幸福的就是做一个普通人,什么都不用想。不然我也不会这样的不像自己。”她踱步走到了端月身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总有一日会后悔的。”说罢,秦阳脚步踉跄的,飘悠悠的离开去了。 端月还沉浸在她刚刚所说的那“真相”之中,心情复杂。哥哥是不是早就参透了这些个其中的含义,所以才毅然决然的娶了陆清漪呢?那他是逃过一劫了,可我该怎么办啊。端月心里乱的一团糟,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不安。 翠果从宫墙边探出头来,见着端月愣愣的站在草丛中,立马就双眼放出金光来,冲了过来。 “郡主,原来你在这儿!让我好找啊!”刚刚翠果明明是跟在端月的身后,结果几个女子在自己眼前一挡,等翠果再抬眼,视野之中就没有了端月的身影,急的她还不敢大肆声张,只好偷偷摸摸的四处寻找。 她快步的挽过端月来。“皇后娘娘还在前头等着呢,郡主可别让人家多等了!” 一听到“皇后”二字,端月就浑身打了个寒颤。她立马就对着翠果摇了摇头,神色慌张。“不去了不去了,我们快一些回宁侯府吧。” “啊?那不用和皇后娘娘说吗?咱们就这样溜走吗?”翠果很是疑惑,她想不明白,刚刚是发生了什么,竟然想要落荒而逃了。 端月立马就捂住了翠果的嘴,生怕她瞎嚷嚷。“别吵了!我们快点走吧,可千万别让皇后知道!不对,任何人都不能知道!”说罢就不由自己的弯下腰来,带着翠果悄悄摸摸的从皇宫之中溜蹿出去。 第一百零六章:念往昔 “你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一个宽大的身影挡在端月的眼前,她屏住呼吸,顺着那人影往上看去,原来是孟隐。 他皱着眉头,居高零下的俯视着鬼鬼祟祟的端月,满脸疑惑。见端月愣在原地,又开口问道。“你进宫做什么?” 端月定睛一看原来是孟隐,这才舒了一口气。她立马警惕的打量了一眼四周,见周围无人关注自己,于是收敛了自己的表情站直了身子来。端月看着孟隐,干干一笑,很是躲闪。 “我?我入宫当然是有原因的呀!是皇后娘娘传令我入宫的。”端月歪着个脑袋解释道。不过孟隐却是半眯着双眸,对她所说的话十分的怀疑。 母后与端月关系并不熟识,二人见从未单独见面过,无非就是宴席酒宴的时候才有机会远远的见上一面。再者说,他看到端月的时候,她正弯着腰,鬼鬼祟祟的摸着墙根走着,试问哪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会这样走。 孟隐挑了挑眉,嘴角向上一挑。“是吗?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去了。”端月冲着孟隐翻了个白眼,便就想要绕过他快一点脱身。也许是刚刚秦阳和她所说的话还在耳旁,端月现在看着孟隐,总有种莫名发虚的感觉。奇怪了,明明我什么都没干呀。为什么这样心虚。 孟隐并没有想去阻拦端月,他只是抱拳在胸前,靠在鲜红的宫墙之上笑看着端月。 “哎呀,感觉我们许久没有见面了。”他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来。“你说我们都成家,独留你一个是不是很不地道。要不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呗?” “我说你们这一个个的,怎么都突然喜欢当媒人啦?”端月白了孟隐一眼,很是嗤之以鼻的模样。她不屑的斜眼扫了孟隐一眼,冷言冷语。“我可是皇上亲自册封的世安郡主,那些个普通人怎么配得上我。” 孟隐掩着面轻笑了一声。“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看啊只有哪个王爷或者外邦的王子才能配得上你呢!”他踱步走到端月的面前弯下腰来,直直的面对着端月说道。“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让你做我的王妃呀,反正秦阳位分低,做个侧王妃也无碍。” “做梦吧!”端月伸出手来,重重的打在了孟隐的头上。 她满脸毫不遮掩的嫌弃之色。“得了吧你,一,我对你没兴趣。二,那秦阳还不来找我算账啊!都那么大的人了,别说话那么轻浮,我可不想被传些风言风语的。” “我说笑而已呢。”孟隐看着端月生气的模样,觉得十分的可爱。不过他也很清楚,凡事皆有个度,若是再这样调侃下去,一定会和端月不欢而散的。 孟隐收起了自己嬉笑的表情来,表情也正经了许多。“我还有要事就不和你玩了,看什么时候有空再陪你玩玩。你一个人闷着还不闷出孤独病来!” “你就别唠叨了,还不快去吧,我也要回家去了。”端月不耐烦的伸手赶孟隐,让他快一点走。 见他听话的离去,端月这才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立马就喊住了孟隐,很是不好意思。她挠了挠头,语气很是柔和的央求孟隐。“那个……你能不能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看见过我。毕竟我是从聚会之上溜出来的,说出去怕让皇后娘娘生气。” “你真以为我母后发现不了你溜走了呀?”孟隐无奈的摇了摇头。要知道能登到皇后之位的女子,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 端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还是涨红着脸,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你就不要管了,就说不知道就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言罢就拖着边上的翠果,快步在宫内行走着,眼看着她就向宫门那走去了。 孟隐看着她任性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个丫头和当年他俩初见之时别无两样,还是一样的骄纵任性,随心所欲。 还记得孟隐与端月初见之时,是在自己十三岁生日宴上。那个时候的端月还是一个梳着双尾髻,她不像其他的小姐一样,总是羞涩的躲闪在大人的身后。端月反而是大大方方的和雩风并肩站着,一双明亮的双眸,好奇的毫不躲闪的打量着四周。 孟隐被人群所簇拥着。他是皇后的独子,从名义上来说就是嫡长子,而且当时又是他的生日宴,自然就成了主角。不少的富贵人家都将自己的女儿,像是抛绣球一样往孟隐身上抛来,他鼻尖闻着那浓烈的脂粉气息,觉得甜腻的要头晕。可是即使就挪动了半步,皇后那凌厉的眼神就立马落到了孟隐身上,让他不敢肆意妄为。 他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端月,端月也歪着头看着满脸苦相的孟隐。这便就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那时的孟隐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小姑娘站着一动不动,就光顾着吃东西,最为独特的是她那一双冷冷的眸子,似乎所有人都与她无关。 “小七。”孟隐眨了眨眼,从自己的回忆之中回到现实来。他默默的转过身来,对着不远处候着的侍从喊道。“找到王妃在哪儿了吗?” 那名为小七的侍从低着个脑袋十分的恭顺。他听到孟隐的问话,立马就回复道。“回王爷的话,王妃正在御花园中,与皇后娘娘同游。” “还有什么人在旁?” “有后宫的几位娘娘,还有几位朝中大臣的女眷小姐。” 孟隐摸着下巴想了一想,他便就脚步往御花园走去。不过站在他身后的小七突然就着急了,他立马一跃到了孟隐的门前,将他拦了下来。 “王爷,还是先去皇上那边吧,可莫要让皇上等急了。”小七皱起眉头来,十分的不安。“王妃与皇后娘娘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孟隐听罢他的劝说,却丝毫没有想要停下脚步的冲动。他只是轻轻的瞄了小七一眼,那陌生的眼神,让小七有了片刻的犹豫,不过他还是毅然决然的挡在了孟隐的身前。今天一早皇上便就传令让孟隐入宫,可是孟隐却一直拖到了这个时候才入宫。已经晚了那么长的时间,如果再让孟隐随便乱走,那皇上定然会勃然大怒。 小七咬了咬嘴唇,双眸剧烈的动摇了起来。 “王爷,还是快点去皇上那儿吧!”他猛地抬起头来,对着孟隐劝说道。 “那好吧。”孟隐看着他这怪异的表情,双目一暗,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他留恋的看向通往御花园的小道,只能无奈的转过身去,往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走去。 第一百零七章:失之交臂 “我今天就一定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端月咬牙切齿的躲在一丛浓密的矮树后头。她已经连续蹲在这湖边有四日了,每天就蹲着等待那黑影再一次出现。 翠果蹲在她的身侧,蜷缩的宛若是一个球一般。她心疼的看着端月那眼下浓烈的黑眼圈,数不清她是多久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这些个日子,只要一入夜,翠果根本就拦不住端月。她非要在这儿蹲点。 “郡主,这都第几日了,我看那黑影是不会再出现了。”翠果噘着嘴看着那空荡荡的湖面,连只鸟儿都不曾飞过,安静的宛若是一潭死水般。都说事不过三,可是现在都是第四天,也再无人见过黑影了,事情仿佛就像它莫名其妙的开始一样莫名其妙的结束了。 不过端月却一根筋的,非要死磕。她竖起手指对着翠果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严厉的瞪了翠果一眼。 “嘘!轻点!”她立马就将头转了过去,继续死死的盯着湖边。“我有预感,今天一定会出来的!” “郡主——”翠果将尾音拖得长长,她噘着嘴看着端月,还扯着她的衣袖,撒娇般的轻轻一晃。“都那么多日了也没出来,一定是有人走漏风声了,所以他不敢来了,是吧!” “这事只有你知我知,连荣儿都没让她知道。要透漏风声的话,只有你背叛我了。快松手!”端月轻轻的拍打了一下翠果的手,她只好不情不愿的撒开手,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端月身旁,双手托腮看着湖面。 平静的空气之中突然弥漫开来一丝微妙的气息来,使人神经如紧绷的琴弦一般,突然紧绷。端月隐约之间,听到有一阵细碎却又低沉的脚步从远处传来,这每一步都踏在了端月的心坎上,让她不由不屏住呼吸。 翠果看着她面色突然凝重,她疑惑的看向了端月,很是没有眼色的出口问道。“郡主,你这是怎么了?” “你听,是不是有阵脚步声?”端月紧蹙着眉毛,可是翠果却是一脸的迷茫。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端月愤怒的转过头去,她专心致志的竖着耳朵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踏在湿漉漉的地上,似乎还能听到那水被溅起来的响声。翠果的面色也渐渐凝重了起来,她也听到了声响。 自从有了“闹鬼”的事之后,太阳一落山,除了守夜和巡逻的人,便就没有下人敢出门了。而且这脚步声,如此的沉闷缓慢,听得出应该是个男子,更加确定了就是黑影。翠果咽了一口唾沫,下意思的往端月的身上缩了缩,一副害怕的模样。 “郡……郡主,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呀?”她怯怯的,心想就我们两个女流之辈,怎么会是那黑影的对手呢。可是端月却双目透露出坚定,她挽起自己的衣袖来,一副就要扑过去开干的架势。 翠果还来不及劝说端月,就见湖边果然走过一个黑影,她被吓得浑身僵直着,顿时就动弹不了了。端月手心渗出细密的冷汗,她的双眼紧紧的盯着那黑影,就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便就趁其不备冲上前去,好好看一眼此人的真实面目。 黑影是万万没有料到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毫无警惕的行走着。 “一。”端月用气声暗自数着。 “二。”她盯着那黑影,就好似豹子盯着猎物一般。 “三……”话音刚落下,端月便就立马从矮树间站起身来。衣服摩擦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来。 然而端月还未冲出去,身后便就传来一阵阵的呼声。 “郡主!郡主!你在何处!侯爷回来喽!” 端月脑内瞬间就一片空白了。那黑影听到了人们的呼声,反应极其的迅速,立马就快步跑开。端月眼见着他一个翻身跃到了边上一座建筑之上,踏在光滑的瓦片之上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来,而且身形稳健,没有一丝摇晃。端月与翠果二人就看着他从屋檐之上,翻身下了围墙,轻松脱逃了。 “这……”端月皱着眉毛,亲眼见着那黑影脱逃,自己却无能为力,瞬间一种无力感布满全身。 一个眼尖的下人看到了呆呆站在草丛之中的端月,立马就撒开脚丫子跑了过来,不敢耽搁的连忙禀告道。“郡主,侯爷已经回来了,现在在屋子里呢。不过……不过……” 那下人说到后面,吞吞吐吐的,让人忍不住的着急了起来。翠果一听到“侯爷”二字,便就立马的从地上站起身来,丝毫没有刚刚被吓僵了的痕迹。她瞪着那下人,便就立马开口问道。“不过什么?快点说!” “不过侯爷怀里抱着一个人,十分的着急。”下人滚动了一下喉头,他怯生生的抬起眼皮来看着面前的二人。 果不其然,端月与翠果不约而同的惊呼了起来。“你说什么?”二人不敢耽搁,立马就跑向雩风的院子去。 端月先是奇怪,雩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一听到他抱着个人回来,就更加的奇怪了。能抱着谁回来?难不成是徐霞初? 没有这个时间猜测,端月一把就推开了守在门外的侍卫,横冲直撞的就冲入了雩风的房内。她还未来得及平复自己的喘息声,便就大声的询问起雩风来了。“哥你怎么回来了?这个人是谁?” 雩风坐在床边,他并未因为端月的突然闯入而惊慌,而是双眼深情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他粗糙的大手紧握着床上之人的手,端月盯着那白嫩纤细的手,一看便就知是女子的手,只不过因为床幔遮掩着,端月看不清那女子的长相。 她见雩风充耳不闻,更加的火冒三丈了。其实端月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生气。只不过是因为看到雩风牵着别的女子的手,还如此深情,突然的同情起来陆清漪来。 “这人是谁呀!”端月气的直跺脚,嗓音忍不住的又拔高了几分。 雩风终于有了反应。他十分机械的转过头来,看着端月。端月见着他的脸,竟然被吓了一跳。脸上毫无血色十分的苍白,而且眼下的黑眼圈,昭示着雩风多日没有好好休息了。兖州到长安,最短也要七天的路程,难不成雩风是不眠不睡不吃不喝的连夜赶路过来吗? “别吵着她。”雩风惨白的嘴唇上下微微一动,嗓音极其的沙哑。听着都为他感到心疼。 端月咬着自己的下唇,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挪动到了雩风身旁。她的目光颤颤巍巍的往床上看去。 床上躺着的人,面容熟悉。 原来是陆清漪。 第一百零八章:身中剧毒 “陆清漪……”端月不由的身形一晃,脚步也踉跄了起来。陆清漪怎么会在这儿?她不应该老老实实的和盛安公主回溧水了吗,为什么现在却会躺在雩风的床上。而且仔细一回想,刚刚那下人通报时是说雩风抱着个人回来了。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她为什么会在这儿,不是回溧水了吗?”端月皱着眉头,丝毫没有感受到雩风的情绪波动,依旧是横冲直撞的开问。 雩风粗喘了一口气,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陆清漪,就连余光也没有给端月。“出去。”他轻声开口道。 端月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不敢相信的反问道。“你说什么?” “我让你出去,别在这儿添乱了。”雩风又是冷漠的开口说道。 端月从未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仿佛他不是在和端月说话,而是同一个陌生人一样。她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一只冰凉的手所抓住。端月低下头一看,见着原来是翠果拉住了她。 她神色凝重,对着端月摇了摇头。“郡主,我们先出去吧,先别打扰侯爷了。”说罢便就不由分说的拽着端月从屋子里出去了,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端月都还来不及挣扎,就看着雩风的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你把我拽出来干什么,我要问清楚为什么陆清漪在这里呀!”端月懊恼的跺了跺脚,满脸愤恨的看着翠果。她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只好宣泄到了翠果的身上。 她一把甩开了翠果牵着自己的手,抱胸直勾勾的看着她。“什么时候你胳膊肘往外拐了?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翠果被她骂的不敢吭声,端月心烦的翻了个白眼,扭头便就四处搜索了起来。 “徐霞初呢?徐霞初回来了吗!” 门口站着的侍卫略显为难,他们低着头怯生生的回复端月。“回郡主的话,是侯爷只身一人回来的,徐副将还在路上。” 端月又气又恼的,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真觉得身边这么多人,一个能用的都没有。翠果见她快要气晕的模样,只好一个箭步冲上去去,慌忙的搀扶住端月,好声好气的劝阻道。“郡主,咱们先回去吧。晋昭郡主出事侯爷心里也不痛快,说话也不是有心的。你们两个若是因为这个怄气,那不是更加麻烦了吗。就听翠果一句,先回去吧。等明早再商量。”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着想,可是陆清漪生死不明的躺在床上,我哥突然的就从兖州回来,什么都不说,你觉得我能安心睡着吗?” “没事没事,你快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在呢。”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端月与翠果说话的间隙,徐霞初满脸疲惫的从远处走来。端月慌忙的转过身去看向他,却意外的发现他身侧还跟着一个熟悉的人儿。 “杪春……”端月目瞪口呆,几乎是下意识的喃喃自语了起来。 杪春看着端月微微点了点头,面色并不好。徐霞初没有那个闲工夫与端月多谈,他走上前去,敲了敲紧闭的房门。“侯爷,人带来了。” 只听屋内传来一声语调波动的“进来吧”,徐霞初便就打开门。他转过身来,对着杪春招招手。“杪春姑娘,进去吧。”杪春点了点头,神色紧张的就快步走入房内。 看着门再一次的关上,端月一个飞身上去扒住了徐霞初。“快说!怎么回事!” “哎呀,我的姑奶奶,都已经不眠不休四天了,能否让我先睡一觉再和你说?”徐霞初满脸哀求,看着端月都恨不得跪下来求她了。 然而端月却是不依不饶的,她坚决的摇了摇头。“你不说就别想睡了!” 徐霞初眼看是没辙,只好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快速的将事情大概讲给了端月听。 “晋昭郡主男扮女装混入军队之中,结果被侯爷发现了,于是就一直放在身边生怕她受伤。后来与回鹘人交战,我们大军士气日益高涨,眼看就快要攻下兖州了。回鹘人按捺不住,军营之中的叛徒便就打算深夜里暗杀侯爷,结果被晋昭郡主发现,替侯爷挨了一刀。虽然未伤及要害,但是刀上所涂抹的毒药却让晋昭郡主生命垂危。侯爷愤怒之极,命我爹剿杀余孽,他便就带着晋昭郡主回长安寻求更好的救治。” “回鹘的毒?”端月没想到竟然历史又再一次的重演了。当年雩风中毒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恍如昨日。“那赶紧放血放毒啊!” “侯爷当下立即的就放血了。可是就算侯爷那样强壮的体格,当年还被余毒残害的昏迷多日,更何况体弱的晋昭郡主呢。侯爷让我去郴州,将杪春姑娘带来,应该是想死马当做活马医吧。”说罢徐霞初叹了口气,以为没自己的事了便就想要去好好休息一下。 端月听完之后一脚踹在徐霞初的屁股上,把他措手不及的摔了个狗吃屎。“瞎说什么!什么叫做死马当做活马医啊!你这乌鸦嘴真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我看你啊是巴不得陆清漪出个好歹是吧!” 由不得徐霞初解释,端月便就立马对翠果吩咐下去。“快去太医院,将最好的太医找来。哥哥也是被着急糊涂了,杪春姐姐虽然当年用这个法子救了他,但也太过信赖了吧。还是太医靠谱。你快去吧!”说罢还将自己的令牌给了翠果。“如果他们不相信,你就把牌子给他们看。” 翠果都来不及应声,便就立马的冲了出去。徐霞初吃痛的从地上坐了起身,他都没有力气与端月争辩了,真是恨不得就地倒下睡觉了。 然而端月哪肯轻易饶过他。她提起自己的裙吧,蹲了下来。“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知道侯爷遇刺有人挡刀的人挺多,但是知道是晋昭郡主挡刀的人除却侯爷和我,就只有我爹还有一个大夫知道了,不过我们都已经让他保密了。这事不能大肆宣章,军营里多个女的会扰乱军心的。”徐霞初如实的回答。 “那你清楚陆清漪现在状况怎么样吗?严重吗?” 见端月如此正经的神色,徐霞初也不由的认真了起来。“虽然及时放了血,但是余毒还在,已经攻入了五脏六腑,情况不容小觑。不过你放心,命是保住了,就是不知道晋昭郡主要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也有可能……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听到徐霞初这样说,端月只觉得心里一沉,自己的脑袋宛若被人打了一拳一样,一个劲的发闷。她担心的望向雩风的房门,即便她并未完全认可陆清漪,可是人心本善,谁会不着急担心呢? 第一百零九章:杪春之助 杪春十分胆战心惊的走入了雩风的房间内,这一份惊慌一半是源于对于即将要救人的慌张,还有一半则是出于与雩风久别再见的紧张。 她低着个脑袋,连双手该怎么放都已经不清楚了,内心乱的都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浑身燥热的只想快一点逃离这个房间。杪春看着自己的脚尖,听到正前方有衣服摩擦的声响,心中一紧。 “没想到我们再见面竟然是因为这个理由。”雩风的声音在杪春头顶传来。即便嗓音沙哑疲惫,但是杪春却瞬间就辨认的出,这是雩风。 杪春闻声便就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雩风通红的双眼,惊的她连忙别过头去。“侯爷有难,杪春自然是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她抿了抿嘴唇。“听送我来的徐副将说,是有人中了当年你所中的毒?” 雩风点了点头,他手指指向陆清漪所躺着的床,眼眸十分的凄婉。“虽然按照你当年所用的办法放过血了,不过毒液还是蔓延的十分迅速,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杪春随即就走到了床边,她看着面容苍白的陆清漪,心里暗自一颤,脑内竟然先想到的是:这个女子与雩风是什么关系。意识到自己想法的不恰当,杪春立马甩了甩头将脑海里那些个杂乱想法都甩空。 她当下立刻就搭上了陆清漪的手腕,体温冰凉,若不是见陆清漪胸口还有起伏,杪春真的会以为这人已经死透了。除却体温冰凉,她的其余特征都与当年的雩风别无两异,唯一一定不同的就是,她更严重。 雩风这般身体健壮之人,当初也花了好一些时日才醒了过来,而陆清漪这般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深闺女子,自然是更加难以承受。杪春松开手来,面色凝重。 她对着雩风摇了摇头,说道。“侯爷,这毒我实在是难以帮助。这位姑娘伤的实在是太重了,能不能醒来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雩风却是难以相信的模样。他睁大了眼睛,像似发狂了一般按住杪春的肩膀。“不可能!你当初也是这样治好我的!你用牧靡草呀,牧靡草可以解毒的!” “侯爷!”杪春紧蹙着双眉,对着雩风怒喊一声。“我只是说能不能醒来而已,这姑娘因为及时放血,已经脱离了危险。可是任凭你如此健硕,当初不也花了好些时日才恢复过来的吗?如果想要这位姑娘立即好过来,只能用回鹘的解药,不然只能等待了。” 雩风听着杪春这样说,他宛若泄了气的皮球,突然的就停住不动了。杪春感受到他内心的无助。她从来没有见过孤傲的雩风露出过这种神情来,杪春下意识的心中有了波动。她刚微微张开双唇,想要安慰雩风,却见他突然抬起头来,双眸失神。 “她是为我而伤,那就让我去回鹘将解药取来!”由不得杪春的劝阻,雩风便就疾步跑出屋子。 站在门外干着急的端月捏着手担心结虑,她见着雩风火急火燎的从屋内冲了出来,身后的杪春还追着,便就知道出了事儿。她立马就阻拦在了雩风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端月皱着眉毛,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将雩风挡在身前。 雩风却只是一脸的着急,并不想解释清楚。还是杪春机灵,她立马就对着端月说道。“侯爷想去回鹘取回解药!” 端月一听哪能答应,她马上就张开手臂,环住了雩风的腰。“哥,你别急呀!我已经叫了太医过来了,你好歹先让太医看过了再说!” 翠果也很是及时的带着叶太医赶了过来,叶太医见雩风一脸的失常,立即便就严肃了起来。来时翠果已经大致的和他讲过病人的症状,他明亮的双目盯着端月。“病人在哪里?” “就在屋里躺着!”端月着急的对着叶太医回复道。她抬眼看了一眼雩风。“先让叶太医看过了再说!你不要冲动了!” “侯爷,你就信了叶太医吧,叶太医的医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翠果也帮着劝雩风。她冲着叶太医使了一个眼神,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进屋去。叶太医也就识趣儿的立马进了屋,查看陆清漪去了。 雩风感受着端月的抱着自己的腰,他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喘息也平静了不少。 “哥,你先去休息好不。别陆清漪醒了,你倒了。”端月抬起头来看着雩风,眼眶的微红暴露了她的害怕。“我在这儿看着陆清漪怎么样?” “我想陪在她的边上。”雩风很是无力的说道。 端月摇了摇头。“陆清漪如果醒着也不会愿意你陪着她的。哥,你不只只是陆清漪未来的夫君,你也是我大梁的将军。请你为大梁考虑考虑!”端月咬着嘴唇,双眼盈满了泪水。雩风见着她如此一副模样,内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崩塌了,只好妥协的点了点头。 见他点了头,端月这才舒了口气。她无力的看了一眼翠果。“翠果,你快扶着侯爷,伺候他休息去。”翠果应声便就赶紧扶着雩风下去。卸下防备的雩风,浑身都疲软了下来,翠果半搀扶着半拖着,将雩风带去了另一间屋子睡下了。 屋外的风波解决了之后,端月深吸一口气,便就向屋内走去。她看着叶太医坐在床边,面容十分的严肃。 “叶太医,她病情怎么样?” 叶太医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叹了一口气道。“这位姑娘受到毒液的侵害,已经攻入了五脏六腑。” “你的意思是……无药可救了?”端月脸色瞬间就苍白了,她胆战心惊却又不得不将这一句话问出口来。 不过叶太医却摇了摇头。“那倒还不至于,只要耐心的调养便就能够恢复。以郡主和侯爷的身份,自然可以拿到上等的药材救治这位姑娘。不过虽然命保住了,身子骨一定也会有所侵害,以后就将会常年体弱多病。而生育子嗣这一事,怕就……”他说道这儿便就噤声了。 “你的意思是……她以后生不了孩子了?” 第一百一十章:床边谈闺话 叶太医点了点头。他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妙龄女子,心里也是觉得十分的不忍。对于任何一个女子而言,都是莫大的打击。他别过头去,哀叹一声。 “这身上的伤痛能够被治郁,但是这心病算是落下了。” 端月看了一眼陆清漪,突然觉得很是痛心。她忍住自己将要哽咽的欲望,强装镇定。“叶太医,此事就不要和别人说了,你知我知便可。” “老臣明白郡主的意思,可是这事还是得让她自己知道吧?”叶太医皱着眉头,他并不赞同端月的想法。 但是他再怎么反对,也执拗不过端月。端月依旧是摇头,她的语气更加的强烈了,面容也肃穆了起来。她斜眼一瞥弓着腰的叶太医,惊得叶太医自知自己的多嘴了。他立马就垂下脑袋去,不敢再有所多言了。 “叶太医是太医院的老人家了,哪些话该说,哪一些不该说,自然是心里有数的。”她语调骤然一沉,让叶太医额上汗珠忍不住的往下滴。“实不相瞒,这床上的女子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女儿,而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小姐。名誉对于她而言可是比天还要重要的。她若是知道自己无法生育,那得受多大的打击啊!” 叶太医咽了一口唾沫,忙不迭的点头。他不由的暗自后悔,自己没事说这么多做什么,这还惹得世安郡主不高兴了。他舔了舔嘴唇,扯动了一下眼角。 “那……那郡主,老臣便就先开方子了。” “不用担心那些个珍贵药材,你就大胆的开方子吧。记住,要最好的!最有效的!”端月指着叶太医,厉声吩咐,叶太医也只有点头不敢有所其他的话语。 眼看着叶太医写完药方之后,就像是落跑一样,立马的从屋子里跑了出去。这一大把年纪了,身形还算是利索。端月面对着安静的房间,满屋子的愁绪就如同海浪一般,向她袭来,将她包裹在其中。 端月跌坐在陆清漪床边,那个雩风刚坐着的矮凳上。她看着躺在床上的陆清漪,一种十分难以描述的感觉,在她心口浮现。刚刚还见这人活蹦乱跳的,现在怎么就躺着一动不动了呢? “看得出来这个女子对你们很重要。”杪春迈着轻缓的脚步,慢慢的走到了屋内。她拿起桌上放着的水壶,为端月倒了一杯水,递到她的面前。“喝口水,定定神吧。” “谢谢你了杪春姐。”端月抬起头来,对着杪春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这个女子名叫陆清漪,是晋昭郡主。她过不了多久,便就会成为我的嫂子了。只是没想到现在会有这一出。” 杪春听端月介绍,清澈乌黑的双眼陡然一暗,她扯着嘴角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没事的,命保住了就好。你也不用太担心了,这不是有宫里的太医看着嘛,人家都是高人,可比我这个赤脚医生好多了。” “想来也是对不起你,我哥异想天开的让你千里迢迢的从郴州过来。我明日就派人将你送回去吧。”端月抿了抿嘴,她双手紧紧的捏着那温热的瓷杯,却不曾想要小酌一口。 “我这是第一次来你家,你就这样急着赶我出去吗?”杪春拉过一张凳子,坐在端月面前。那板凳比端月所坐的矮凳高出了一大截,杪春坐上去足足的高了端月一个头。“我还是想陪着你。也不是怕你想不开出事,而是能有个人陪着你,也能让你舒心一点不是吗?” 端月晃了晃头。“杪春姐,我这儿实在是太乱了。” “你宁侯府家大业大,那么多间客房就容不下一个我吗?别说了,我就留下来照顾你们几日。再者说,我又不是没有照顾过你们。”她露出了一嘴洁白如贝的牙齿,笑的很是温柔温婉,好似那粉白的桃花,让人心里莫名的安定。 “你想要留,我当然愿意了,我这就让下人给你找间干净的房间去。”说罢,端月作势就要起身,杪春立马摁住了她。 “不用急,我想再坐会儿,和你聊聊天。”她眼眸自然的扫向了一侧。“还记得你上一次去郴州找我吗?那次太匆忙了,许多话我都没来得及和你好好的说说,闷在我心里真是难受的要命!” 端月眨了眨自己疲惫的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犯困。她歪着个脑袋看着杪春,问道。“哦?什么事?” “其实也就是我的牢骚而已。”她将额间散落的发丝整理拢到了一边去。“我是个苦惯了的人,结果现在突然的被李大人认作了女儿,还把我接到了李府去,这不是太难为我了吗?我心知李大人和夫人都是心疼我,可是毕竟只是陌生人而已,住在那儿我觉得太拘束了。” 她牵起端月的手来。“小月,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和大人和夫人说明白了,我不想住在那里?” 端月迟疑了一下,她感受到杪春渴望的目光,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要住回你原来的那间破房子吗?现在不是很好吗?我刚来长安城的时候,也和你差不多,住在一个我并不熟识的人家中。他对我和哥哥都很好,慢慢的便就融洽了起来。”端月从杪春的手下挣脱了出来,她将手拢在杪春的手上,轻轻的拍了拍。“我想哥哥和我一样,都不想看到你受苦。我看的出那一家人对你是真的不错。” “你也是这样想的。”杪春的语气微妙的有些许的失落。她低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深藏在她眼底的那一抹深思熟虑。 良久,她才抬起头来看着端月莞尔一笑。“你说的也是。大人和夫人对我真的很不错,虽然李福与我曾经有过过节,但是现在见面虽还尴尬,不过明着还是对我客客气气的。你看看我这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每一样都是我买不起的。明明是他们报答我,可是现在我却感恩他们了。” “你就好好的住着吧。如果他们对你不好,你就立马给我写一封信,我就不信了,我这个郡主的话他们还敢不听!” “写信我是不行。”杪春羞愧的涨红了脸。“识字对我来说真是太难了,那一个个小方块,我哪记得住!” 端月这才想起杪春不识字这一茬。心虚万分的抬起眼来,幸亏杪春并未将这个放在心上,这才让端月舒了一口气。“没事,让下人写了给我好了。” 杪春应和着笑了笑,不过笑了没一会儿她就深呼了一口气。“其实我在郴州的时候,有听过‘宁侯’和‘世安郡主’这两个名号的,有段时间街头巷尾的都在说你们。只不过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是你们呀,你说多好笑啊。” “名号什么的都是虚的,反正你记得我是沈端月,我哥是沈雩风就好了。” 二人目光相触,由衷的笑容绽放在脸上。 第一百一十一章:七转百草丹 “郡主,郡主。”端月睡梦之中,感觉到耳边有声音轻轻的呼唤着自己,还有一个轻柔的手前后推搡着自己的肩膀。 端月迷迷糊糊的睁开自己的双眼。昨夜她靠在窗沿上,睡了一夜,脖子宛若是断了一般的酸痛。她皱着小脸,左右扭了一扭,竟然还发出了“咔嚓”的声音来,端月惊慌的还以为自己的脖子是废了。 荣儿站在边上,见端月如此一副难受的模样,连忙就伸出自己的手来,手法娴熟的一下一下的帮她将僵硬的肌肉揉开来。 “郡主可好受些?”荣儿期待的询问端月。 感受到脖子上的轻松,端月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你在这儿多久了?”她抬起头来看着身后的荣儿,她专心致志的帮端月按摩。 “没多久,就是半个时辰而已。奴婢见郡主睡的这么舒适,也不敢将郡主叫起来。”荣儿傻呵呵的一笑。“叶太医的药方翠果姐去煎煮了,奴婢也让小厨房闷着早膳了,郡主现在可要吃吗?” 端月伸了个懒腰,她先下意识的看了看陆清漪,与昨晚无异,看不出有什么变化。端月再环顾了一下四周,屋子里除了她、荣儿还躺在床上的陆清漪,就别无他人了。她摸着下巴仔细的想了想,好像昨晚与杪春聊的太晚了,就让下人带她休息去了。 “对了!”端月宛若一个陀螺一般,瞬间的转过身来直视着荣儿。“侯爷怎么样了?” “侯爷似乎是太过疲惫了,到现在还没有起。”荣儿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又补充道。“徐副将也是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是,这两个人都不眠不休好几夜了。你还记得之前那几张安神补体的药方吗?” 荣儿点了点头。“还在呢,郡主有什么吩咐?” “你就按照那个方子给侯爷和徐霞初煎点药,他俩可别也倒下了。”端月对着荣儿挥了挥手,她便就点了点头立马就下去了。 荣儿还不忘让下人将早膳送进来。端月从矮凳上站起身来,活动活动了身体,这才感觉自己的四肢恢复了过来。她踱步走到了桌边,静静的坐了下来,赶忙抚慰自己饥肠辘辘的肠胃。 翠果听闻端月醒了之后,这才敢端着东西跨进门来。 “郡主这是给晋昭郡主的药。”她将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端到了桌上来,浓烈的气味让端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翠果还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里面放着一颗颗珍珠大小的漆黑药丸。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小泥球。 “这个药丸是什么?”端月指了指那漆黑药丸,一脸困惑。 顾不上端月的问话,翠果收拾着东西,就没有停下来过。“这个是叶太医从太医院取来的七转百草丹,说是只供皇家所用的灵药,用料极其的讲究珍贵,即便是倾尽太医院的全力,一年也就只能做出十颗来。” 说罢,她晃了晃手中的小盒子。“叶太医一下子就给了五颗,太豪爽了吧!” 端月闻言惊得慌忙将口中的东西吞了下去。“那你过一会儿去库房取些好东西给叶太医送去,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翠果连忙点起头来,她自觉的端起药来坐到了床边,轻轻的吹着温热的汤药来。 “我来吧。”雩风从屋外走了进来,他不由分说的就夺过了翠果手中的汤药。雩风抬眼冷冷的扫过手足无措的翠果,她只好悻悻的从床边站起身来,默不作声的退到端月身旁。 端月看到雩风的突然出现,慌忙的将手里捏着的瓷勺放下,碰撞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怎么起了?这样身子怎么受得了!”端月用嗔怒的语气责怪雩风。这才睡了多久啊,就起身了,这不是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嘛! 她不能任由雩风如此的形容枯槁,随即就从桌边闪身到了雩风面前,半劝半命令道。“哥,你再回屋休息一会儿吧。” “这儿不就是我的房间吗。我看不见清漪,怎么能够安心合眼。”雩风动作温柔的将陆清漪脖子垫高,以防她呛着。只见他舀起一勺汤药,细心的慢慢吹了口气,生怕烫着陆清漪,待到温度适合,这才敢喂陆清漪喝下。 不过陆清漪处于昏迷之中,喝下去的药远远没有漏出来的多,把枕头都染湿了一大片。雩风却不言不发的,帮她擦拭干净下巴、脖子上的药汁,还喃喃自语道。“多少也喝点下去!” 端月看着他双眸之中那一股子深情,心里也想明白了,雩风是铁了心的要在这儿照顾陆清漪,她说什么都没用了,所以只好不再劝阻了。 “好吧,不过你先把早膳吃了,不然我可不放心。”端月手指指了指桌上自己刚吃了一半的东西。“人贵当食物,你得先把饭给吃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雩风点了点头,他连脸都没有转过来。 端月见他这幅敷衍的模样,就知道是想打发自己。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凑到了翠果耳边,轻声吩咐道。“你就在这儿盯着侯爷,一定要叮嘱他把饭给吃了。有什么情况就快点来禀报我。” “郡主放心,翠果一定好好看着侯爷。”见她一副毅然决然的模样,端月这才放下心来,回到自己久违的小院去。 不过她回去之前先转了一下脚步,往客房绕了一圈。僻静的小院里,不见一个人影,大门也是紧闭着,毫无声响。端月踮着脚尖,透过缝隙向院内看去,却毫无收获。 她喊住了一个路过的下人,便询问了起来。“住在这儿的那位小姐去哪儿了?” 突然间被抓住的下人一见是端月,哆嗦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是低着头,战战兢兢的。“回……回郡主的……的话,这位姑娘……她……她一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她去哪儿了?”端月皱着眉头,脑内满满的都是疑问。杪春初来驾到,能跑到哪里去呢? “好像是出府了。”下人咽了口唾沫,慌慌张张的回答完毕。 端月摆了摆手就放他走了。空空的院落里,只有她一人形影相吊。她挠了挠头,懊恼的跺了跺脚。 “算了,等傍晚再说吧。”端月长叹一声,就此作罢。此刻的她更想要好好的睡一觉,所有的烦心事等醒了再说! 第一百一十二章:迷途 杪春将自已身上的衣服整理好,袖口也被仔细的挽了起来,十分的整齐。她打开房门,一阵清扬的风拂过她的脸庞,将早起的困意都消散去了。 她环顾了一眼四周,周围空无一人。本来这一间闲置的客房便就地处僻静之处,鲜少有人打扰,而且杪春起的又早,自然就显得空落落了。不过杪春并未因为眼前的寂寥而心情低落,反而是因为没有旁人在,而觉得自在。 杪春按照来时的路摸摸索索的走到了宁侯府的门口,守在大门口的侍卫看着这个陌生的面孔,显得很是惊愕。 “你是谁?怎么会在宁侯府里?”侍卫语调严厉,凌厉的剑眉竖了起来,一双警惕的眸子上下打量着杪春。 杪春尴尬的笑了笑,想要解释,但是她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要怎么说。是要说“我是宁侯和世安郡主的救命恩人”呢,还是要说“我是他们请来的贵宾”呢?无论怎么说,都无理无据,谁能轻易相信她这么一个弱女子呢? “我是端……郡主的好友。”杪春只能这般囫囵的解释。 侍卫面露一丝冷笑,他冷哼一声。“你当我是在宁侯府第一次当差?我在此当差多年,从来没见过你!还不老实说你是何人!” 眼见着这个两眼蒙蔽的侍卫越说表情越凶狠,杪春也慌张的连忙解释了起来,然而这侍卫是铁了心的认为杪春是心怀鬼胎之人,说什么都不相信她。说罢还欲上前来抓住杪春,这让杪春害怕的立马就喊出声来。 “做什么!还不快放手!”她的呼声引来了背着手溜达的通叔。 通叔半眯着的双眸闪着机灵的光,他看似随意的瞥了一眼那愚笨的侍卫,侍卫立马就吓得松开手来,满脸苍白的束手站着。 “这是侯爷和郡主的贵客,岂容你如此无礼!”通叔气的薄薄的嘴唇上的胡须一抖一抖的。 那侍卫听通叔如此一说,早就是吓得腿软了,“噗通”一声便就跪倒在了地上。身为一名中年男子,竟然看着通叔流下了两行清泪。杪春见着这个蛮横霸道的侍卫突然间就转变了态度,她还愣在原地宛若是看戏一般。 “通叔,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冒犯了这位姑娘!请通叔饶命啊!”那侍卫毫不顾忌形象的抱住了通叔的大腿,完全一副崩溃的模样。 杪春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她转眼看向那个被侍卫称作“通叔”的人。她昨夜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并没有见到这一号人物。听着这侍卫的哭嚎声,杪春隐约可以猜出,面前这个干瘦精明的老头,应该算是宁侯府里的一个人物。 她看着侍卫的求饶,心里一软,还是忍不住帮他说了说情。 “也不能怪这侍卫,我是第一次来宁侯府,不认识我是当然的。”杪春小眼神忐忑的瞥向通叔。 可是通叔却只是半眯着眼眸笑着点了点头。“小姐不必替他说情。老朽从一开始便就在一旁听着,小姐你都清清楚楚的同他解释了,这个愚笨的东西竟然还咄咄逼人,岂不是显得我宁侯府毫无修养呢?” “先生也别这么说,这个侍卫只是太过警惕了而已。”杪春面露难色。她不知道这个侍卫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可是能让一个男子哭出来,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下场。心善的杪春,实在不忍心。 听到杪春称呼自己为“先生”,心底暗自有一点小窃喜。不过如此尊称也无法改变通叔的决定。他冲着杪春屈腰鞠躬,满面和谐。 “小姐是否是要出门逛一逛?出了门沿着街左走,便可到达集市,有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由不得杪春再说一些什么了,他这么一副请杪春出去的模样,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杪春暗自叹了口气,心知没有办法了。只好盈盈的笑别通叔,独自一人往指示的方向走去。她忍不住回头默默的关注了一眼那个侍卫,却只见到他被下人拖走的模样。杪春背后陡然一凉,吓得她赶紧回过头来。 这不由的让她联想到在郴州李府的时候,下人也时有犯错。毕竟是小地方的人,也没有宁侯府这样大的规模,更是一团乱。不过顶多就是责骂两句,再不过就扣月饷,若是再严重点就是挨几下板子。可是也未曾见过刚刚这一幕。 这便就是大户人家嘛?杪春捏着自己手中的帕子,心里早就是没了起床时的那欢喜感,觉得逛街都没什么意思了。 “哎呀,糟糕!”杪春迷迷糊糊的,光想着心事了,全然没有看着路。等到她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面前的房屋越来越稀少低矮,人烟更是稀少的见不到一个活物。 她害怕的左右环顾,可是入眼之物无非就是些杂乱的草木。即便是房子,看起来也是十分的荒芜,久久无人入住。这儿哪有一点像是通叔所说的集市,荒的好似当年的红叶村。 是我……迷路了吗? 杪春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困境,双瞳剧烈的颤动了起来。 人在陌生环境之下,会自然而然的产生恐惧感,更何况杪春还迷失了方向。她没有多想,立马的就转过身去,打算沿着原来的路再走回去。然而因为她刚刚来时开的小差,遇到岔路口时,死活想不起来,是从哪一条街来的。 她的双眼在看似相同的两个路口来回的打探,任由她看穿了秋水,也想不出该往哪儿走。身处他乡,即便是见着一棵树也是陌生的。 惊慌害怕的杪春,顺势便就蹲下身来,将自己团成一个球。她又怕又慌的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双膝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宁静的街道,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杪春立马就抬起头来,寻找那声音的主人。见到人就好办了,谁还不会问路呢?她“唰”的一下就从地上站起身来,毫不顾忌裙摆上的泥点子。 杪春看着老远处走来一名手牵白马的男子,他身穿一件栗色蜀锦衫子,腰间绑着一根黑色蟠离带,一头如风般的头发,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当真是风度翩翩清新俊逸。煞是,杪春便就看呆了过去。除却雩风,她从未见过如此模样潇洒独赋气质的男子。 那男子很明显感受到了杪春赤裸裸的目光,也并非是他敏感,而是这空旷的地界里,只有二人面面相觑,十分的尴尬。 “是我脸上有东西吗?”男子打趣儿的问着杪春。 杪春缓过神来,迷茫的眨了眨眼。她没反应过来,那男子话中是什么意思,却还是乖乖的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呀。” 男子轻笑一声,如沐春风。“那你为何一直看着我?” 第一百一十三章:子珉 杪春被他这直白的话语,说的煞是脸红。她脸上涨起了一层红晕,一双大眼睛眨了眨,深深地吞了一口气,这才似乎已经镇静下去了,便很腼腆地对那男子一笑。 “公子误会了,我是第一次来长安,却没有想到刚跨出门就走迷路了。等了小半天,却也只等来你一人。你说我不看你哪能看谁呢?”杪春毫不示弱的温柔反击,伶牙俐齿的竟然让那男子说不出话来。 他勾起嘴角来只是面浮笑意,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不屑与杪春争执。 “你是说你迷路了?”男子挑起眉头来,略有深意的询问杪春。 杪春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好似捣蒜一般。“是呀,本来是要去集市的,可是走着走着就不知道在哪儿了。公子可不可以赏面帮我指个路?”她瞥见男子纹丝不动,立马就尴尬一笑,从喉咙里发出干干的笑声来。 “那……如果嫌麻烦的话,你就告诉我这两个路口往哪边走就好了。”见他面容不改,压根就没有想要指路的动作,只好退了一步。可是那男子却还是依旧一个模样,脸上的嫌弃之情表现的更加毫无遮掩了。 他手中握着马脖子上的缰绳,选择性的将杪春给屏蔽了,牵着马便就绕开她离去,连一步都没有迟疑。 杪春一脸不敢相信的神情,她是断断没有料到,这个衣冠楚楚的男子竟然冷漠的毫无一点善心。见她一个柔弱女子迷失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却不愿伸出援手来帮一把。这不是要让杪春困在这儿嘛! “公子,你等等,你等等!”杪春哪能放下这一根救命稻草。她立马就提起裙摆,追上那男子。满面愁容,就连语调也矫揉造作的变的委屈娇柔的。 “公子,你若不给我指路,这不就是要让我困死在这儿嘛!你说我一个柔弱女子,遇到劫匪盗贼什么的,多不安全啊。”她咬着自己的红唇,双眸含水,眼神楚楚的看着那男子。 男子被杪春烦的受不住,他叹了一口气,便就停下了脚步来。他别过头来,细细的打量起杪春来,见她身上衣饰虽算不上是名贵至极,但是也非一般百姓能够所承担的。一双明亮的眼睛,一下子就察觉到杪春或许是哪家小姐。细细回忆她刚刚所说,原来还是个从别处而来的人家。 “你就从这儿一直走,就能到集市了。”男子抬起手来,手腕间佩戴的一串浑圆的黑色珠链互相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来。 杪春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指的是两个路口中的左边。 “多谢公子为小女子指路,这份大恩大德我定会牢牢的记在心里的。”杪春立马就露出了一脸灿烂的笑容来,好似那乡野间的向日葵,灿烂的都要晃花人的眼。不过杪春刚往前走了几步,却还是转过头来,欲言又止。 “那个……”她抿了抿嘴。“你不会骗我吧?” 男子都已经打算要离开了,还以为杪春有什么话要说,这才停了下来,可是却没想到是被怀疑了。他面色一凝,半张着口,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响才被气的笑出声来。 “我骗你?”他用纤长的食指指了指自己,笑的胸口剧烈的起伏。“我有什么理由要骗你这个初次相见的丫头?你是觉得人人都那么诡计多端吗?” “不是。”杪春被这一指责,气势瞬间就弱了下去。看来她也是明白,自己这话说的太不人道了。她挠了挠自己的额头,不由自主的就低下了头来。“我一人在外,总是要小心一点。毕竟我头脑不好,很容易就被人骗了。” 说罢杪春还细微的傻笑了一下,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单纯无暇的宛若是一块璞玉。这一举一动间,都与长安城之中的名闺女子截然不同。 不过也确实不同。她出身在红叶村那个小乡村之中,即便现在是李家的小姐了,但也“乡音难改”,还保留着自己那一股子的纯真。 男子静静的看着她,杪春所有的心事都能够从脸上看出来。就比如现在她脸上微微发红,双眼紧盯着地上,左右颤动。一下子就看透了她,知道杪春是为刚刚说错话而羞愧忏悔。他身为一个男子,自然不会和一个小女子计较,所以只是叹了口气,怪自己长得够不够让人信任。 “我没有骗你,你就走吧。等过了几个时辰之后,这太阳就狠毒了起来,等到那时再走,那可吃不消了。”男子下意识的轻柔下嗓音来,生怕再给杪春留下凶狠的印象来,这还温柔的提醒了她。 杪春点了点头,看向男子身后跟着的白马。“难道你就不怕被这毒太阳给晒倒了?” “我是男人,皮糙肉厚的,和你这个女子怎么能够等同呢?”男子挥了挥手,让杪春快一些离去。“快走吧,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他大袖一挥,极其的潇洒。一人,一马,宛若是画师笔下的那侠客剑意。不过稍有不同的是,这个男子腰间空空如也。既没有剑,也没有萧。 “我可以问一问你的名字吗?”杪春轻声说道,像是喃喃自语。可是偏偏那么巧,一阵风从杪春背后吹来,将她发丝扬起,也将她嘴边轻声细语送到男子的耳边,听得是真真切切的。 男子一愣,他的眼睛下意识的往右上方看去。 “子珉,琳珉昆吾的珉!”男子用高昂的声音回复杪春。 “你说什么?”杪春歪着个脑袋,只听懂了他叫做子珉,而后头那一句话只听懂了音调,不知其意思。 子珉还以为是自己的说话声被杂音所遮盖了,于是不厌其烦的再说了一遍。 “我说我叫做子珉。” 杪春了然的点了点头。“名字很好听嘛,我的就没有你的那么好听了。”她讪讪的笑了笑。“我叫做杪春,没有什么含义。” “萍水相逢即是有缘,我也就在此别过了。”子珉对着杪春微微点了点下巴,他翻身跃上白马,宛若翩翩公子。 杪春看着他也点了点头,二人默契的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子珉的白马,缓缓的悠闲的走着。他双手握着缰绳,似是鬼使神差般的别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脚步轻盈的杪春。唯有见着她的背影。 这是哪家的小姐啊,从未见过呢。子珉心里暗自犯嘀咕。任凭他见过那么多的人,却记不起有一个叫做“杪春”的女子来。 他身骑白马,若是可以,多希望就此骑到嘉峪关,远离这长安的纷纷扰扰,情情浅浅。 第一百一十四章:大梦初醒 时间宛若是利箭,一眨眼间就消逝的迅速。端月在雩风的门外来回的徘徊,晃得守候在侧的翠果眼睛都要花了。她赶忙走到了端月身边,将她按在了院子中的石凳上,让她坐了下来。 “哎呀,我的好郡主啊!你这来来回回的走,不会把自己绕晕吗!”翠果看着端月一脸担忧的模样,叹了口气。她也知道端月这些日子里,精神宛若是紧绷的琴弦,一触即断。 翠果也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向那紧闭的房门。雩风根本不听任何人的劝,每日除了睡觉,便就是在陆清漪身旁坐着。他的警惕心,莫名的也愈加强烈了起来。所有给陆清漪的药和食物,他都要亲自试过这才放心。每日就宛若是个石雕一般,坐着不动。 端月略有责怪的瞥了翠果一眼。这丫头明知道自己着急,竟然还说这样的风凉话。 “我这不是着急嘛!徐麟叔父都已经带兵快从兖州回来了,但是我哥一个人都不见,这像话吗?就算这些事情都不重要,可是你看看他,这些日子每天就睡个两三个时辰就作罢了,饭更是不好好吃。活脱脱的瘦了一大圈,可把我心疼坏了!” 她说着还忍不住皱起眉头来。看着雩风瘦了一大圈,身上原本结实的肉,现在都只看得见嶙峋的骨头了。而且一脸不修边幅的胡渣,配合着他那黑眼圈,看起来苍老了十几岁,哪还像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 翠果对着端月微微一笑,让她宽慰下心来。“郡主放心吧,晋昭郡主不是已经好了许多了吗?叶太医来诊过脉了,说身子恢复的很好,脸上也有了血色了,终于不像个死人了。” 或许是那七转百草丹起了作用,又或者是陆清漪自己挺了过来。相比与端月刚看见她时,陆清漪已经好了有七八分了,手指有时也会无意识的动了起来。 “不说这个了,我哥今天吃过饭了吗?”端月一转话锋,一本正经的询问起翠果来。 翠果闻声,面色一僵,嗓音也磕磕巴巴了。“还……还没……”她低垂下眼眸来,语气十分的委屈。“侯爷不愿吃,我也不能硬生生的塞到他嘴里呀!” 可是端月却并未因为翠果的话而宽恕她,而是更加的生气严厉了。 “我哥说不吃就真的不吃吗?亏你在宁侯府这么多年,怎么一点本事都没有。” 翠果只好低着头暗自委屈,她将所有的事情都深深的埋在自己的心里。我怎么可能会放纵侯爷这般伤害自己的身体呢?我看着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道有多么的难受着急呀! 然而这些个心里话,翠果却只是在脑海里想着。其实端月不知道,雩风不眠,翠果也难以睡个安稳觉。雩风不食,翠果也茶饭无思。 见她一脸的自责愧疚,端月意识到了自己话说的太重了。她自己烦躁的很,这一肚子的气也就洒在了旁人的身上。 “算了,进去看看吧。”端月无奈的挥了挥手,她短叹一声,便就大步流星的向门走去。 端月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生怕已有年限的木门发出扰人的声响来。她先是从缝隙之中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打探起屋内的景象。见雩风靠在床沿上,眯着眼打盹,这才舒了一口气,慢慢的走进门来。 她对着在身后的翠果使了个眼色,让她在外候着,这便就将门关上了。端月踮着脚尖,慢慢的走到了床边,低头凝视着雩风从臂弯间露出来的半张脸来,憔悴的没有人形,顿时心里不是滋味。 “看你把自己给折腾的……”端月喃喃自语。她的余光瞥到了躺在床上的陆清漪,只是觉得略有奇怪。便就下意识的将目光移了过去,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陆清漪,犯嘀咕。 床上的陆清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端月紧紧的盯着她却没有什么发现。 “难不成是我看走眼了?”她摇了摇头,真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了而看错了。可是没想到自己这轻声一语罢,床上的人却动了一动眼皮。惊得端月立马就把在打瞌睡的雩风拉了起来。 浅睡之中的雩风被端月一晃,立马就惊醒了过来。他将疲惫的双眼,尽力睁的最大,原本明亮闪烁的眸子,现在却显得极其的黯淡。雩风一抬头看见原来是端月在一旁捣乱,无力的扶额怪罪。 “不是让你没事别进来吗?”他便就站起身来,一双大手紧紧的就握住了端月的手臂来,意欲将她从房内赶出去。 可是端月那肯就这么罢休。她立马用另一只手,奋力的拉扯住,嘴里还大声嚷嚷了起来。“我看见陆清漪的眼皮动了一下,她动了一下!” 此言一出,雩风的面容瞬间就紧张了起来。端月只感觉到手臂上一松,雩风果断的甩开了她,快步就跑回到床边,一脸期待的看向陆清漪。 “清漪?”他略带颤抖的嗓音,轻声的呼喊着陆清漪的名字。端月也不甘在一旁围观,她也走到床边神色紧张的看向陆清漪。 雩风这轻轻的一声呼喊声,并未起效果,陆清漪依旧宛若一个木桩子,纹丝不动。端月眼看着自己谎报军情将要被责骂,情急之下她便就对着陆清漪大声的喊了起来。“陆清漪!你快醒醒!” “你在做什么!是想吓着她吗!”雩风眉毛一竖,面容瞬间就黑了下来。他强行压制住自己心底的怒气,看着端月如此胡闹,只想着让她快点出去。 然而没有想到,就是端月那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一声呼喊声,陆清漪果真有了反应。 她就宛若刚刚睡醒的人一样,艰难的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盯着床顶眨了一眨,好似没有适应过来这突然的光线。过了一小会儿,雩风与端月的争吵声吸引到了她。陆清漪艰难的转过头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酸痛的,连动一动身子都很是艰难。 “侯爷……”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颤抖着的张开自己的嘴唇,用好若蚊子般细微的声响,轻声呼喊道。 这细微的声音,隐隐约约的浮现在雩风的耳边。他不止一次的听到陆清漪的声音,可是每每欢喜的看向那人儿时,却发现不过是自己执念之下产生的幻听。这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滋味,特别的难受。 雩风下意识的认为,一定是自己又幻听了。即便这样想,他还是没有忍住的转过头去,往床边看去。然而这一次,他却正对上那一双美丽而久别了的眸子。 第一百一十五章:痊愈 “清漪!”雩风立马就转身跑到了床边。他紧紧的握着陆清漪冰凉的手,那么多日来终于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笑容来。雩风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陆清漪,就连眨眼都不舍得。生怕自己一闭眼,陆清漪便就化为幻觉。 陆清漪感觉自己只是沉睡了多日而已,她没想到自己一睁眼再看到雩风,他竟然是如此一副憔悴落魄的模样,顿时双眼一颤,不安的皱起眉毛来。“侯爷,你这是怎么了?” 她的记忆停留在了那一日,替雩风挡刀的时刻。陆清漪下意识的以为,是雩风出了什么事。可是再定眼一看,却发现端月也站在一边。瞬间脑内就好似一团浆糊,想不通了。她对着端月眨了眨眼,疑惑的喃喃出声来,“小月?” “你可算醒了!”端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也以为这是一场幻觉而已,幼稚的捏了一把自己的手臂。感受着这钻心的疼痛,端月竟然露出了傻傻的笑容来。她立马就快步跑到了门边,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唰”的一下便就打开门来,对着在外等候的翠果大声的吩咐道。“快将叶太医叫来!快!” 翠果看着她这么着急的模样,潜意识的以为是陆清漪出了什么变故。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随即就拔腿跑去。端月站在门边,顿时手足无措,也立即的跑出门去,去吩咐下人准备东西。 陆清漪转动自己的双眸,她仔细的打量着自己所躺着的这个屋子。熟悉的桌椅,熟悉的床,熟悉的门窗,这分明就是长安城宁侯府雩风的房间。 “我……我为什么在这儿?”陆清漪对上雩风的眼,轻声问道。 雩风暗自深呼一口气,黯淡的眼眸之中那一盏明灯,终于重新被点燃了。他握着陆清漪的手,忍不住松开。看着她一脸的好气疑惑,雩风也并不遮遮掩掩,而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陆清漪。 “你还记得在兖州的时候,军营里有内奸想要暗杀我的事情吗?”雩风的语调重回了那温柔嗓音,他看着陆清漪微微的点了点头,便就继续说了下去。“你为我挡了那一刀,可是没想到那回鹘族的恶人们,竟然在刀口上抹了毒药。虽然我立即替你放血,然而毒液还是侵入你的五脏六腑。碍于军营之中简陋,没有充足的药物,我就带着你从兖州快马加鞭回到长安。请来宫中的太医,精心调理了十几日,你这才渐渐恢复了过来。” 说罢,雩风脸上的笑容不经意间渲染上了一丝凄惨的味道。他低垂下眼眸来,紧蹙的双眉,将眉头皱成了一道沟壑。 “我以为你要永远都醒不过来了……”这细微的声音,从雩风的心底流露了出来。 他是如此一个冷酷的男子,从小到大,经历了无数常人难以承受的事情。丧父丧母之痛,让他无法再承担任何一人的离去。其实在雩风的心中,陆清漪只是一个偶然路过的影子。就好似信纸上那不小心滴落的墨点,无用却无法抹去。当他在兖州看见一身男装的陆清漪之时,心底的深潭,第一次被风给吹起涟漪来。而亲眼见着陆清漪一跃到自己身前,帮他挡刀,雩风发觉自己似乎与这个女子,再也无法脱离干系了。 陆清漪强忍住身子上的不舒适,她咬紧牙关抬起自己僵硬的手来,轻轻的抚摸雩风的眉间。“侯爷皱起眉头来就不英俊了。”她嘴角轻轻的上扬,这病态的美感宛若吴越的西施美人。“侯爷可是担心我?” 没想到陆清漪刚醒来,一开口便就是如此直白露骨的话语。雩风静静的盯着她的眼,点了点头。“关心,特别的关心。我怕还没娶你过门,我就成了鳏夫。” 见他竟然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的胡话来,陆清漪脸庞像是被点燃似得红了起来,一直蔓延到她的耳朵,都是滚烫温热的,宛若是煮熟的虾子。她羞涩的移开了自己的眼,不敢再多看一眼雩风的脸庞,生怕将要深陷在他的温情之中。 “侯爷当初救了我一命,我只不过是一命抵一命而已。”陆清漪柔声说道。 雩风还是用炙热的眼神看着她。“既然这样,那我也只能以身相许了。”他轻柔的拍了拍陆清漪的头,细心的帮她将被子盖严实了。 “对了侯爷……”陆清漪觉得自己的脸庞是越发的热了,她立马就将话题一转。生怕侯爷再如此说下去,那她的心脏可就要受不了了。“兖州一站,可否胜了” “你放心吧,兖州一战大获全胜,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这挨得一刀呢?”听到他这样说,陆清漪才像是服下了一剂定心药,悬着的心才重新落回了它原来的地方。 端月立马就风风火火的带着下人进来了,她径直绕过了雩风,直接扑到了床边,双目含泪的看着陆清漪。“你可算醒了!我真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盯着她泛红的双目,陆清漪从未见过端月如此真情流露。陆清漪心中暗自觉得,这一刀虽然有风险,但是挨的也是值得的。不禁让她与雩风关系更进一步,也让端月对她转变的观念,这岂不是皆大欢喜! 端月深呼吸了几下,这才平复下了自己激动的心。她转过脸来,对着雩风婉言相劝道。“哥,你先下去好好的打理一下你自己吧,陆清漪这儿有我看着。而且她昏迷了那么多日,现在好不容易醒过来了,总是要换洗一下,把那霉运都清理干净。你就先出去吧!”说罢,端月便就用她那水灵的眼睛,哀求的看向雩风。出乎意料的是,雩风竟然点了点头,没有一丝的反驳,就起身走出门外去了。 看着他走了出去,陆清漪这才面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来。她轻轻的扯了扯端月的衣袖,将她呼了过来。“小月,你老实告诉我,我着身子是不是不好了?我这醒过来后,全身痛的背后一阵一阵的冒虚汗,真的难以忍受。” 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来,眼眸之中这才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来。端月看着她这难受的表情,这才从刚刚的喜悦之中脱离出来。她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将陆清漪无法生育之事咽了下去,决口不提这件事,慌忙的安慰起她来。 “这是正常的,这毒很厉害,你这也是在鬼门关晃了一圈才被勾回来的。不过你放心吧,只要好好的调养就没大碍了。”端月昧着良心的对着陆清漪笑着点了点头。“等一会太医便就过来了,让下人先帮你换上件干净的衣服吧,让身子干爽一点。” 说罢一挥手,站在她身后的三个年幼的侍女便就走到了床边,手法温柔的替陆清漪将身上这一间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换下来,替她穿上一件干净的衣服。 端月接过下人递来的清粥,坐在了床沿边上,缓缓的喂陆清漪喝下。“饿了吧?先吃点清淡的垫一垫吧。” 陆清漪却是抿着嘴,摇了摇头。“我现在嘴里苦苦的,一点胃口都没有。” “你放心吧,没事的。”端月放下手中的汤匙。“你也太傻了,竟然奋不顾身的替他挡刀。我真的很佩服你。” “如果是你在边上的话,也会这样做吧?” 端月轻笑一声。“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下意识的这样子,我很怕死的。”说罢自己笑了一笑。 过了快半个时辰之后,翠果才带着叶太医姗姗来迟。端月冷冷的一扫喘着粗气的翠果,责问道。“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才回来?” “我……我去了叶太医府上,才知道叶太医去太医院了,所以去了太医院,这便就耽搁了。”看她紧咬着红唇,十分委屈的模样,端月也不想责怪她了。立马就将叶太医带到陆清漪床前。 叶太医看到陆清漪已经苏醒过来了,面露惊讶之色。“哎呀!没想到这位小姐身子如此顽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醒了过来!真是可喜可贺啊!”他改不掉宫里那一套阿谀奉承的话,忍不住的便就对端月鞠躬哈腰的。 眼见着端月面色一黑,叶太医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战战兢兢的为陆清漪号脉。 “怎么样?”端月紧张的询问着。 叶太医面露微笑,让人心里一舒。“无碍了,只要按着药方在喝个几日的药,好生休养便就无事了。不过小姐可要记住了,切勿有猛烈的情绪波动,这会攻心复发的。” 陆清漪点了点头,端月送别了叶太医,却正好撞上了梳理整齐的雩风了。见到哥哥终于恢复成原来的翩翩模样,端月露出会心一笑。 雩风听到叶太医的话,紧张的面容也舒展开来了,欢喜之余,立马就命人赏赐重礼,乐的叶太医嘴都合不拢了。 端月默不作声的关注着哥哥的表情,她读懂了雩风脸上的细微神情,豁然开朗了起来。 “我就先回去了。”端月含着笑看着雩风说道。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匆匆的迈开脚步。顿时心里空落落的,却也十分的欢喜。 她想,这一次,雩风真的将不再属于自己一人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杪春的离开 端月总觉得心里有一件事没放下,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门,透过敞开的门,清楚的看到里面的二人。她侧过脸来,看到站在自己身侧的翠果的眼眸,也在不经意间瞥向那个方向。 “对了,今天有看到杪春姐吗?”仔细想了想,这才发现从早起到现在都没看到杪春的身影。端月对杪春有些许的愧疚之意,她孤身一人千里迢迢到了长安城来,但却被端月放在一边冷落。 翠果被端月突然一问有一丝茫然,她摇了摇头。“没见到杪春小姐,会不会还在屋子里待着呢?”毕竟杪春人生地不熟的,除却在宁侯府中待着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抱着这种想法,端月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翠果的说法。她轻盈的挥了挥自己身上着的单衣,将滑落在手臂上的披昂提到肩膀上,身姿曼妙的往杪春所住的地方走去。自从陆清漪醒后,端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就连步伐也充满了欢快。 “翠果,你在外面有听到什么关于宁侯府的风言风语吗?”端月头也不回的在前走着。 翠果闻声摇了摇头。“通叔警告过府里的人了,不能将这件事流传出去,不然就要重罚。”她将自己所知晓的事情都知无不言的告诉了端月。 端月赞同的点了点头。她倒不是生怕陆清漪受伤之事流传出去,引得盛安公主着急上火。端月最为担心的是,雩风违抗军令,没有皇命就贸然从兖州回到长安城。这若是被有心之人所知道,定会给冠上一个“欺君”的罪名。 “你到时候再去叮嘱一下,连侯爷回来的事情也不要与外人说!违者我定不会让他好过的。”见她咬牙切齿的模样,翠果慌忙的点头连连答应下来。 二人话语之间,便就踱步到了杪春所住的院子外。依旧是一片宁静,好似端月上一次来找杪春扑空时的场景。她紧蹙着眉毛,心想不会再扑空吧? 端月心里一急,便就跨入院子之中,将正房的大门“砰”的一声打开来了。她慌忙的走入其间,四处打探,果然是空无一人。而且床铺之上的被子枕头都被叠的整整齐齐的,屋内也被人打扫的很是干净。端月敏感的发现,屋内没有任何的杪春私人的物件。 “看来杪春小姐不在呢。”翠果环顾了一圈,对着端月无奈的笑了笑。“郡主就算了吧。” “不对不对。你看这屋子里,没有一件杪春姐的私物,衣服行礼都没有,好像和没人住过一样。你快去问问发生了什么!”端月敏锐的觉得其中一定有问题,立马就着急了起来。 可是翠果却不以为然,她觉得杪春不过就是出去走走而已,没有什么奇怪的。 “郡主不必担心,指不定杪春小姐是出去逛逛了呗,之前不也是她独自一人出去吗?”翠果面露浅笑,劝说着端月。 端月见她这般,心生懊恼。皱着眉头语气拔高了几分。“还不快去问问!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见端月着急上火的模样不敢再惹她了,立马就跑去正大门询问守卫们。可是这一问却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他们都面面相觑说是没见过杪春,这下翠果才真觉得问题严重了。她咬着自己的下唇,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子来。她害怕若是让端月知道这个大活人在眼皮底下凭空消失了,定然勃然大怒。 她将所有的筹码压在了通叔身上,立马就跑去通叔的房间里,见他仰面躺在椅子上小憩,这才舒了半口气。 “不在郡主边上候着,来我这个老东西的屋子里做什么呢?”通叔眼皮都没抬,光听见翠果急促的脚步声,便就知道她又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翠果便也就不和通叔兜圈子了,直截了当的将问题告知与通叔。“住在东苑的那个杪春小姐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我去问了门口的侍卫,也说没见到,这能去哪儿呢?” 通叔微微抬起自己松弛的眼皮,聊有深意的看了站在自己跟前的翠果一眼,见她一脸着急的模样竟然先是笑了一笑。“我估计着这个时间,杪春小姐应该快走出长安城了。”他身子轻微的晃动了一下,身下坐着的摇椅便就有频率的来回摇晃,就算是看着也觉得惬意。 “杪春小姐已经启程回郴州了。她不好意思同郡主说,便就让我帮助转告。” “回郴州了?什么时候的事情?”翠果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得,她是万万没想到杪春竟然不辞而别了。这事若是让端月知道了,免不了是对自己一顿骂。 “也就一个半时辰前的事情。那个时候估计着郡主侯爷都在照看晋昭郡主,所以杪春小姐走了也没人发现。”翠果仔细回想了一下一个半时辰前,是陆清漪刚刚苏醒时的事情,确实大家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她去找叶太医了,而端月则是下去吩咐下人了,雩风也一直待在屋子里照顾陆清漪,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那个毫无存在感的杪春。 通叔再补充了一句。“杪春姑娘应该是从后门走的,她不想任何人知道她离去了。” 翠果若有所思的对着通叔点了点头道谢,自己脚步沉重的慢慢的走回到端月身前,将自己的头深深的埋了下来,不敢触及端月那试探的双目。 端月眼见着她这低着头的模样,心里其实早就有了预感,一眼就知道杪春是回不来了。“还愣着做什么,快说呀!” “郡主……杪春小姐似乎是回郴州了,就在一个半时辰前。”她抿了抿嘴,自己猜测了起来。“我觉得,应该是杪春小姐得知晋昭郡主苏醒了,怕是给你和侯爷添麻烦,就先走了。郡主你可莫要责怪。” 听罢翠果的禀告,端月长叹一口气。其实她对于杪春的此举并不感到意外,杪春就是这么一个不愿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人。她待在宁侯府的时候,本来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多待一日都觉得难受。陆清漪的苏醒,便就给她发出了讯息,让她找到了个理由回郴州了。 “郡主,要我派人将杪春小姐追回来吗?” 端月挥了挥手,略显寂寞的转身离开这个宁静无人的院子。“算了,她心不愿在此,也就不必强留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铩羽而归 前去兖州伐敌的军队凯旋而归,徐麟替代了雩风坐镇于将军之位,高高的端坐在队伍最前端的黑马之上,双眼之中透露出震慑的凌厉光芒,无论是何人见了他的眼眸,都会身子发软,似有无形的压力笼罩在自己身上。 端月也挤在人群之中看着军队铩羽而归。她见队伍之中的每一个士兵,都苍老了几岁,全无从长安城离别之时的稚气单纯,无论是脸庞还是内心都沧桑了许多,每个人的眼神都透出了一股子的狠劲。 徐麟在人群之中,一眼便就看到了端月。他翻身下马,将头上所戴的头盔摘了下来抱在怀中。 “晋昭郡主如何了?小风如何了?”他压低了声音,面色十分凝重的询问起端月来。 面对徐麟的询问,端月微微的笑了一笑。“徐叔,你放心吧。陆清漪已经醒过来了,只要慢慢调养身子就没什么大碍了,我哥这些日子为了那陆清漪着急的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身子有点抗不牢。不过现在也没事了,不然我怎么还有这个心情来接徐叔你呢?” 说罢她露出了开怀的笑容来,徐麟见她如此表情,自知雩风与陆清漪是没有什么问题了,这才将悬了一路的心给放了下来。他长舒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这就好,这就好。” “小月,你回去之后和小风交代一下。让他快一些穿戴整齐,随我进宫面圣。”端月听着徐麟的低声吩咐,忙不迭的点点头。她也知道军队一回来,皇上自然要接见各个将军,雩风当然也不除外了。 “那徐叔,你现在要去哪儿?”端月歪着头看着徐麟。 徐麟乐呵呵的拍了拍她的头顶。“你说我还能去哪儿呢?我这不是先得回府里去,换上朝服去回禀皇上。” 一个身着戎装的男子跑到了徐麟的身旁,他一身的铁甲,跑动起来发出的响声让人不容忽视。他在徐麟耳边窃窃私语的说了几句话,徐麟便就对着端月先作别了。 “我要先回军队里去了,你可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情了。快回去吧!”端月点了点头,她对着徐麟挥了挥手,待到他走远之后,端月这才坐上了宁侯府的马车,往回赶去。 翠果站在宁侯府的大门口,探出头来奋力的张望。荣儿也在一边,陪着翠果等待端月。 “翠果姐,你这些日子似乎很不正常呀。”荣儿有些小心翼翼,她微微的抬起眼来看向翠果,见她面容蜡黄还消瘦了一大圈,这几日心神也不宁,总是站着就发呆了。任凭谁看了都觉得翠果不对劲。 “有嘛?”翠果诧异的转过头来,看着荣儿,自己咧嘴弯眼一笑。“我觉得没有吧?” “翠果姐,你还说你没事。你看看你都瘦了那么多了,这胳膊上只有骨头没有肉了!”握起了翠果的手臂来,紧蹙着眉毛哀声哉道。 翠果低着头浅浅一笑,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荣儿的脑袋。“就是最近太忙了,太累了。不过瘦了也好,穿衣服多好看。” “翠果姐,我……”荣儿着急想要再劝说翠果,然而翠果却一个闪身从她边上离开了,让荣儿话至嘴边说不出来。 翠果大老远就见着端月的马车了,她立马就迎了过去,恭顺的候在一旁。端月扶着她的手,从马车上慢慢的下来,荣儿见状也赶忙过来,帮着端月将长裙提起,以免被绊倒。 “侯爷呢?”端月站定之后第一句话便就是询问雩风的。她风风火火的便就往里走去,不必猜也知道雩风在陆清漪的边上。 荣儿与翠果碎步跟在后头,她立马就恭顺的回复道。“回郡主的话,侯爷与晋昭郡主在花园里闲逛。” 端月点了点头,脚步便就一转往后花园走去了。这一日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没有暑气的炎热,还有雨后的阵阵微风,夹杂着清新的气味,很是好闻。虽然才到五月,湖里的早荷却都已经尽数开满了,满池塘粉白色的花,看的人很是舒心满意。 远远的看见雩风搀扶着大病初愈的陆清漪漫步在池塘边,虽然听不清二人之间在说什么悄悄话,然而在陆清漪满面红光的脸上,看得出他们谈论的很是开心。 “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端月对着两人露出暧昧的笑容来,陆清漪一听到她这样说,耳朵立马就红了起来。 端月轻轻扫过陆清漪,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了。她盯着雩风,面容瞬间肃然。“徐叔已经从兖州回来了,他让我转告你,穿上朝服快些打理干净,准备入宫面圣。”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来。“等到回来再与你这位娇妻腻歪也不迟呀!” 雩风听她这样说,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他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来,而是十分镇定的点了点头,他对着陆清漪,用一种极其温柔的语调。“我先入宫去面圣了,你一人在府里,有什么需求就告诉下人好了。” 陆清漪含情脉脉的眼,一刻都离不开雩风的脸庞。“那你多加小心,我会在府里等你回来的。” 端月站在边上,宛若是个透明人一样被无视。她抱着自己的胳膊,被二人恶心的直发颤,仿佛落入冰窟窿里一般。她实在忍不住了,一把将雩风往房间的方向推去。“好了好了,知道你们舍不得,快走吧!陆清漪我看着好吧!” “路上小心一些!”陆清漪高高的举起自己的手来,衣袖滑落下来,露出洁白如藕节的手臂,奋力的对着雩风挥手,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这才放下。 端月轻轻的笑出声来,她看着陆清漪那绯红的脸,调笑道。“你们两是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我……”陆清漪的嘴张张合合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么多年来,我就没看过我哥对哪个女的那么上心,现在连我都不怎么在乎了,眼里全都是你了。”端月语气略有发酸,她噘着嘴装出很是不开心的模样来。“现在可就随了你的意了吧?” 陆清漪一眼就看出来端月这都是装出来的,一时讷讷,很快又嗤笑着弯下腰。她牵过端月的手来,动作十分的亲昵,然而端月却也没有反感的甩开她的手。 “那当然啊,有时候我真觉得这一刀挨得值。”唇角微扬,笑道。“这些日子,我看着他这般关心我,觉得真的很不真实,但是又很快乐。但愿不是因为对我的愧疚,而对我好吧。” 她语气之中的失落呼之欲出。端月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我看得出来,他是对你是动了情了。你没有醒来的时候,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得,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端月站定了脚步,她正视着陆清漪,双眼紧盯她的眼。 “我以前对你的态度很差,是因为我不认可你做我的大嫂。确实,我是对你有偏见,尤其是在我哥答应与你成亲之后,我也被误导以为是盛安公主所逼迫的。然而我看到你能如此这般的为了他连死都可以不顾,而且我哥也表露了自己的真心。” 她顿了一顿,宛若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没关系,不知者无罪。”陆清漪微微含笑,柔声道。“那现在能否和我好好相处了呢?” 端月“噗嗤”一笑,看着陆清漪就乐了起来。“你没醒的时候我可没少着急呢!早就对你没戒心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赏赐 徐麟早就已经换好了朝服,一身苍蓝金色暗纹的长袍,有别于战场之上的冰冷盔甲,当真是悠然自若英姿焕发。他背着手站在宫门外,气定神闲等着雩风。 雩风听到端月的转告,便就立马换好了衣服,也没带上什么侍从,自己跨上马,就从宁侯府一路奔驰到了宫门外头来。宫门外的守卫见他如此来势汹汹的样子,都不由的惊慌失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幸亏徐麟眼尖,他老远处便就认出了那马背上的人是雩风,便就将守卫给拦了下来。 “徐叔父,久等了!”雩风干脆利落的就从马上翻身下来,稳稳的站定在徐麟面前,对他拱手一笑。 徐麟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雩风来,见他面露微笑满面红光,心想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于是自己是欢欣的点了点头,便就背着手往宫门里走去了。二人并肩而行,雩风先行出口打破了安静。 “叔父,多谢你出手相助,稳定军心,这样我才安心的回长安。” 徐麟闻言,捋了捋胡子,一脸的和气。“小风,你这事说的便就见外了。本来兖州大势就已定了,大胜是早晚的事,我也无非就是起了善后工作罢了。这主要的功勋还是你的!” “叔父谬赞了,我不过就是一个初学者罢了,还是叔父你料事如神。”雩风十分的谦逊。在兖州之时,徐麟的确帮了雩风许多的事情,这让雩风不免心存感激。 徐麟不做声笑了笑,雩风语气一变,不再相互奉承了。 “不过说实话,若非是徐霞初舍命前去探敌,怕是现在还在兖州和回鹘人僵持吧!” 当时的情况十分的诡异。回鹘人诡计多端擅长游击战,而且总是藏匿在暗处,攻其不备。雩风的军队吃亏便就在不清楚地形上,到了兖州三日愣是没找到回鹘人在哪里。派出去的探子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没有一个人能够带回来有价值的消息,顿时就陷入一摊死局之中。 徐麟听到雩风如此夸赞徐霞初,他也赞同的点了点头。“的确也是。徐霞初这混小子竟然还有点用处,这也不亏你好吃好喝的待他了。” “叔父,这一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讲。”雩风目光一凝,郑重其事的对着徐麟说道。“我觉得以徐霞初的身手还有他的智谋,应该委以重用,他屈居于现在的位置之上,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的意思?” 徐麟转过头来,看了雩风一眼,颇有深意。“你觉得他现在所做之事不重要吗?”低沉的嗓音,话语之中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些许神秘的味道来。 雩风听罢他这一言,如醍醐灌顶一般,双眼闪过了一丝亮光。他看着徐麟豁然开朗,自己忍不住大笑了一声。“叔父说的是,是我忘记了。”二人相视一笑,许多事不需要用言语说明,便就心领神会了。 高总管早就站在皇上的寝宫门外候着二人了,他的面色看上去并不是特别好,黑着一张脸十分憔悴。他见徐麟与雩风二人并肩走了进来,忙不迭的便就弯腰迎接他们。 “宁侯、徐将军,你们可算来了。”高总管对着二人笑了笑,随即就带着他们进入殿中。 徐麟察觉出高总管神色紧张,于是多嘴问了一句。“高总管是遇到什么事了嘛?怎么脸色这么差?” “哎呀,多谢徐将军关心。这不年纪大了,病就随身了嘛。”他和蔼的半眯着双眼,笑了一笑。 雩风也多嘴说了一言。“高总管可要保重身体呀,皇上还要多亏总管你照顾。” 高总管走在前头,他轻轻的一推大门,这雕花木门便就缓缓的打开。寝宫之内,一片昏暗,仿佛跨入此门便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宁侯、徐将军,皇上已经在此等候许久了,还不快些进去!”高总管皱着眉头,轻声催促着二人。雩风这才缓过神来,跟随着走在前面的徐麟走入寝宫内。 一走入其中,便就发现是如此的偌大,却又如此的空旷。大殿的正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昏黄朦胧的烛火,映照着坐在桌后的老皇帝,十分诡异。徐麟走上前对着皇上便就下跪行礼,雩风也不敢耽搁,立马跪下。 “两位爱卿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吧。”皇上放下了手中的笔,平和的看向匍匐在地上的二人,抬手让他们起来。 雩风与徐麟听到皇上的命令,哪敢多耽搁,立马就从地上起来了。二人一左一右的站着,微微低着头,以免触犯龙颜。 皇上往后一靠,十分惬意的靠在雕龙金座上。他的双眸从雩风身上转到徐麟,又从徐麟转到雩风,一笑。 “二位爱卿从兖州赶回来,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了。朕知晓兖州一战不轻松,这还要多亏宁侯年少有智,也幸有徐麟你辅佐有方,这真是我大梁一桩乐事啊!”皇上说罢自己大笑了起来,他中气十足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回荡,声停了但余响不断。 显然徐麟是有经验的人,他面露浅笑,面对着皇上的赞誉不亢不卑。“兖州失而复得,是兖州百信之福兮,也是我大梁之福兮。” 皇上点了点头,眼睛凌厉的半眯了起来,看向雩风。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既然在朝堂之上与你做下了约定,自然不会食言。你与晋昭郡主的婚事,朕便就同意了。过一会儿朕便就草拟诏书,亲自赐婚。不过——”皇上话锋一转,面露狡黠的笑意。“朕念你功绩斐然,原本想特封你为宁武将军的,不过朕想了,这升官发财哪抵得上洞房花烛的,便就由此作罢。你可不会责怪朕吧?” 雩风心知皇上还在为自己拒婚一事而耍脾气呢。没有想到皇上都已经年近六十的花甲老人,竟然还和小孩子一样记仇,爱耍性子。雩风无奈的笑了笑,只好连连同意,难敢说个不字。 “徐麟呀,你位居四征将军已经多年了,是时候该近一品了,朕便就特封你为镇军大将军了。军中其余将军近一爵,所有士兵赏金百两。” 徐麟一听皇上如此奖赏,双眼之中透露出难以抑制的喜悦之色。即便是他如此镇定之人,此刻双手也忍不住轻微的颤动了起来。人们经常说,官居越高,就越难晋升。他位于四征将军中的东征将军已经有五年之久了,虽然战功不断,却一直没有那个契机能够晋升。没想到要么不升,现在一升便就到了镇军大将军,比慕容垂的大将军之职就差了一品。 “多谢皇上赏赐!”徐麟立即就弯腰对皇上道谢。没有人知道,这镇军大将军之位,他等了多少年。 第一百一十九章:端月告知往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晋昭侯陆天海之女陆清漪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宁侯沈雩风正值婚龄,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陆清漪待宇闺中,与宁侯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宁侯为妻。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传令的太监用尖锐的嗓音念罢整张圣旨,端月跪在地上,觉得腿都要断了。那太监将最后一个拖长的尾音收声停住,他一脸谄媚的笑着,将手中捧着的金灿灿圣旨合拢递与跪在最前端的雩风。 “吾皇万岁万万岁!”宁侯府一片下人都跪在地上,高声呼喊了起来。那小太监是个在宫里摸爬滚打起来的人物,他立马就媚笑着将雩风搀扶着起来,竟然还狗腿的帮他掸去衣服上沾染的灰尘。 “哎呀,侯爷,这可是大喜啊!”他笑嘻嘻对着雩风说道,言外之意已经很显而易见了。 雩风对着站在一侧的通叔轻咳一声,通叔便就立马从袖中掏出一个被红布包着的东西,一脸笑意的递给了那小太监,二人一起笑了起来。端月听着那红布包里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用猜也知道是赏银。 “现在不应该叫晋昭郡主了,要叫宁侯夫人了。”端月捂着嘴,笑看陆清漪,逗得她面色又绯红了起来。 她羞涩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低着头只是痴痴的笑。雩风的双眸是如此的温柔如水,夹杂着另一种情愫。他动作自然的牵过了陆清漪的手来,用自己宽大的手掌,将她牢牢的包裹在内。 “皇上的圣旨应该快马加鞭的前往溧水了,不出三日晋昭侯与盛安公主便就知晓了。”他对着陆清漪轻声说道。 徐霞初在旁抱胸在前,他挑了挑眉毛,笑嘻嘻的调笑道。“侯爷,你这称呼可就太见外了吧?是不是要改称呼了呢?” “不用了吧,我还未成亲过门,用不着这么着急吧?”陆清漪立马抬头看向雩风,她轻微的摇了摇头。陆清漪担忧雩风一下子无法改口,毕竟突然换称呼也是要有心理准备的。 然而雩风却并没有在意这些个细节。“你说的对。应该是岳丈,岳母了。”他看着陆清漪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来。他松开了陆清漪的手,略有失意。 “我先去慕容叔父那儿去商讨一些事情,就不在府里陪你们俩了。”他指了指端月,微微皱起眉头来。“你可别趁我不在,把家里闹翻天了!清漪你可要看着她,你也不是不知道,端月这个人。” 端月气鼓鼓的瞪着雩风,懒得与她争辩。还是陆清漪看着兄妹二人吵架,不得已的笑着缓和气氛。 雩风抿了抿嘴唇,陆清漪早就将他了解的透透的了。知道自己这么一说,雩风一定会反驳,所以就先发制人,将话说清,让雩风没有理由反驳。看来这个媳妇还没过门,便就预料到了以后的日子里,陆清漪定会将宁侯府打理的服服帖帖的。 “那好吧。”雩风叹了口气,不过他还是放心不下。“你没有个贴身侍女也不行,就让荣儿跟着你去吧。”他挥了挥手,将站在身后的荣儿招来。荣儿在宁侯府虽然时日不长,但是能力出色,让雩风也连连赞叹。 这下二人都从宁侯府出去了,家里就独留下了端月一人,显得极其的寂寞。徐霞初看着她这般伶俜的模样,耸了耸肩。 “别人都是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到你这儿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妹妹’。” 端月并未因他的嘲笑而生气,她只是白了徐霞初一眼,冷哼一声。“别妄想用激将法激我。陆清漪可是为我哥挡过刀的人,我感谢她还来不及呢!” 她一脸嫌弃的盯着徐霞初。“你说我哥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就没想到替我哥挡刀呢?” “哎呦你这话说的!”徐霞初勾起嘴角,朗声大笑了起来。“我这不是想要冲上去,结果被夫人抢先了嘛!你是没看到,夫人看起来那么文文弱弱的,结果速度那么快。真是让我徐某人佩服佩服啊!” “心之所向素履以往。你要是看到心爱之人在你面前有生死之难,你也会这样的。”端月神色从容的看向徐霞初,说着还忍不住用手指指点点他,徐霞初好似被人教导的学生一般。 他却嗤之以鼻,自己小声喃喃的抱怨了一句。“我哪有什么心爱之人!” 这一言正好被耳尖的端月所捕获,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昂着头很是趾高气昂的看着徐霞初。“是吗?” 徐霞初喉头上下微动。他看着端月如此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怎么想都觉得狐疑。他蹙着眉头,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了起来,生怕自己说了什么话,就正好落入了端月设下的圈套之中。 “别阴阳怪气的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实在是想不出端月是抓住了自己哪一个把柄,徐霞初只好放弃了挣扎,倒不如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 见他这般放弃挣扎,端月顿时就觉得没有一开始玩弄他的欢喜感。她撅起嘴来,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灵琐是谁呀?” 听到了那熟悉却久别的二字,徐霞初的脑袋里宛若是炸裂了一般。这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之中了,他想不明白,端月怎么会知道的。看到徐霞初面色瞬间变化,端月心里那股子兴致有突然被点燃了起来。她挑着眉毛,还嫌不够乱,继续的刺痛徐霞初。 “快说快说,灵琐究竟是哪家姑娘啊!能让你哭成那副模样!” 糟糕!徐霞初发现端月不禁知道灵琐这么一号人物,竟然还知道那日灵琐出嫁时自己哭成泪人。顿时他那高涨的气势,也就萎缩了下来。他瞬间露出了那讪讪的笑容来,凌厉的眼神也霎时变的柔和了下来。 “哎呀我的好郡主,谁还没个年少青春呢?那些个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疑窦丛生,反问道。“不过这事我爹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端月话刚出口,她立马就戛然而止。她灵活的眼珠一转,暗自思索到。如果自己将实情告诉了徐霞初,这家伙还不羞愧至死? 满心的好奇刚被端月勾起来,结果她却闭口不提了。气的徐霞初跺着脚,哀声挽求端月道。“你这话说一半,不是急死人吗!” “好啦好啦,我说就是了!”端月见他这么一副着急的模样,索性就说了出来。反正羞愧的人又不是她。 她轻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大概三年前的样子,有一天晚上我睡不着觉,就在花园里溜达。结果就听到有个人在哭,我走近一看才发现,你喝的烂醉浑身上下还都是伤的倒在地上哭。那天还下着大雪,我这不是怕你被冻着,就好心把你带回我房间里给你上药。结果刚给你处理干净,你一声谢谢都没,转身就跑出走了。” 徐霞初听得脸上是一阵白一阵红的。若不是端月说,他这一辈子都想不通为什么那天之后自己竟然会伤寒。原来是喝多了之后,在外头撒泼啊! 其实那天发生的事情,徐霞初自己也记不大清楚了。对于自己年少时的初恋,那个名叫灵琐的女子,他也快忘得差不多了。只不过端月这些话,才让他知道了许多自己不曾知道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章:红若石榴花 “仪币金约领一,衔东珠七;大金簪五,衔珍珠各五;小金簪三,衔珍珠各一;金珥六,衔东珠各一;金钏四,金衣钮百,银衣钮二百。制衣貂皮一百四十,制帽貂皮三,制衾褥狐皮二百五十,缘朝衣水濑皮七,采币表里一百端,棉三百斤。”端月看着一箱一箱的红色漆木大箱子搬进了宁侯府里,边上那灰衣小厮还伸长了脖子,奋力的将礼单上的字大声念出,用力的脖子上青筋崩出。 端月无聊的翻了一个白眼,她冲着那小厮挥了挥手,将他那宛若杀鸡的声音打断了。“别念了别念了!又没人听这些个东西。” 她一手拿过那礼单,看这两三页纸上写着的都是金贵的器物,还有不少外邦进贡的珍奇玩意儿。端月就算仔仔细细的将这礼单从头看到尾,都需要花上不少的时间。宁侯与晋昭郡主联姻之事早在此之前就已经穿的满城风雨。而今皇上亲自下旨,更是让人们暗叹宁侯的尊贵。怕是这些个日子,送礼的人会络绎不绝的。 她心里暗自犯嘀咕,哥哥和陆清漪大婚,皇上怎么送这么多的东西来。 荣儿站在端月身旁,她掂着脚看着地上放满了的赏赐。甚至比端月封郡主雩风封宁侯时的赏赐还要多,都快将人埋在其中了。她看着亮闪闪的金子,双眼也泛出亮光来。 “我的天呀!这么多的钱!夫人可真是好福气呀!”荣儿的嘴都合不上了。她生平就没见过这么多的宝贝,现在满心的激动,也只能发出如此的感叹。 翠果冷哼了一声,她冷着一张脸在众人的喜悦之中格格不入。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嘀咕了几句。“这算什么,有必要那么惊讶吗。”她嗤之以鼻的模样,被端月看在眼中,不过她却心知肚明,没有说透。 看着翠果一脸冷冷的模样,荣儿奇怪的询问她。“翠果姐,你怎么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有嘛?”翠果一怔,没有想到自己将所有的心情都写在了脸上,就连荣儿这般江湖的女子也一眼都看了出来。 她慌忙的在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来,看在端月的眼中觉得极其的尴尬。翠果下意识的向右上角看去,手上的小动作也不断,十分的手足无措。 “啊,我是在想,等到我们郡主出嫁,定然比这个还风光还隆重。所以呀,这些个东西真是不值一提!”荣儿听罢,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也忙不迭的点头,显然很是认同翠果这临时编的理由。 她点点头。“翠果姐你说的是!咱们郡主可是皇上亲自册封的,而且啊还等同于公主待遇。自然非同一般!” “说什么呢你们两个?”端月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噗嗤一笑的打断了这二人的胡思乱想。“说的好像我马上就要嫁出去似得。翠果说两句也就算了,没想到荣儿竟然也被带跑了。你呀学学你翠果姐好的地方,别总学这些个坏的!” 荣儿吐了吐舌头调皮的一笑,翠果却低垂下眼角沉默了起来。端月无视了她表情的变化,她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陆清漪还有我哥两人去哪儿了?到现在也没见着他们俩。” “回郡主的话,侯爷带着夫人入宫去了,说是太后要见他们。”荣儿恭顺的回复道。端月了然的点了点头,并不觉得奇怪。毕竟陆清漪从名分上来说,算得上是太后的外孙女儿,外孙女儿出嫁,哪有不召见说上一两句叮嘱的道理。 “行了,那就命人将这些个东西搬去库房吧。”端月点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她随即将目光移到了在边上看着的通叔。“通叔麻烦你盯着了。” 通叔笑着点了点头,他便就指挥着下人将木箱子搬去仓库了。端月斜眼看了一下在旁甩手无事的荣儿,微微瞪了她一眼。“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点回去给陆清漪还有侯爷打点一下?” 荣儿被端月一提醒,立马就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随即就转身跑走了,独留下端月和翠果二人了。 “郡主要回屋子歇息一会儿吗?”翠果低声询问了一下端月。 但是端月却摆了摆手拒绝了。“这么好的天气,总是待在屋子里有什么乐趣呢?趁着天气还没热到受不了,多走走吧。我看花园里的荷花和石榴花都开得正好,别浪费了。”说罢便就走在前头,往花园的方向走去了。翠果没有办法只好紧跟在后头。 五月的温度已经暖和的让人脱下了春衣,换上了单薄的纱衣。端月提起自己过于长的裙摆,生怕一个不注意踩到。她看向湖面粉白的荷花,已经零零落落的开了不少了。粉色与墨绿色在湖面相互辉映,好似文人所画的水墨山水。而沿途植了不少的石榴,现在也都吐露着鲜红色的花蕊,艳丽的让人移不开眼来。 “翠果。”端月轻声叫了一下翠果的名字。 翠果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慌忙的抬起头来,疑惑的应答了一声。“嗯?怎么了郡主?” 端月没有回头看向她,不过却欲言又止。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蔚蓝的天,轻微的晃了晃头。“没事,叫叫你而已。”翠果觉得端月很是奇怪,不过却无心刨根问底,只是“哦”了一声又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跟在她的身后。 绕着湖水,走了一半的路程,端月便就停下脚步来了。她看着不远处的小狼蹲在地上,一片一片的将散落的石榴花瓣捡了起来,十分好奇的走近看着他。 “你一个大男人捡这些个花瓣做什么?” 小狼专心致志的捡着花瓣,并没有注意到端月已经悄悄的走到了自己的身边。他被端月突然的出声给吓了一跳,慌忙的站起身来,而手中的石榴花瓣却撒在了空中。宛若是红翼的蝴蝶,最后落满了地上。 他愣愣的盯着地上散落的花瓣,眼眸之中显得十分的失落,却面无表情。 “丢了也太可惜了。”他缓言开口道。 端月谙知生长在荒漠草原的回鹘人并不会有如此闲情逸致,看着他略显落寞的身影,她便就下意识的想起了那个妖艳妩媚的胡燕来。最近事情众多,端月将胡燕的事情一股脑的丢在了脑后,根本就没想起来。此刻看到了小狼,这才又重新想了起来。 她看着那鲜红的花瓣,突然记起胡燕也总爱身着红衣。于是端月便就半猜半疑的开口询问道。“胡燕是不是很喜欢石榴花?” 小狼听到那两字,浑身一颤。他吃惊的抬头看向了端月,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不过他并没有多言,对着端月刨根问底,而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她很喜欢石榴花。” 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端月耳边还听得到胡燕那时和她所说的话语,让小狼不要再前去见她。但是此刻见着小狼如此深情的模样,端月实在不忍心的暗自叹了一口气。 她看着小狼露出了一个莞尔的笑容来,端月指了指路边的石榴树。“喜欢就摘下来送给她吧,我想她会喜欢的。” 不过小狼却是摇了摇头。他蹲了下来,将地上的花瓣再扒拉到了手掌心之中。“她不喜欢插在花瓶里的石榴花。”说罢,小狼便就像是如获珍宝一般,将花瓣小心翼翼的放在心口,快步离去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黑衣人落网 陆清漪与雩风直到天色变暗了这才从宫里回来,端月还特意命人准备了饭菜,结果都已经凉的毫无热气了。她支着个下巴,坐在桌边。眼看着桌上的饭菜一点一点的没有了蒸汽,而摆着的三双碗筷也是孤零零的。 端月长叹了一声,便就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她背着手晃悠着跨出了门外,倚着门口回廊的柱子一个劲儿的张望。翠果和荣儿二人也是面露难色,两人都是一下午没有吃东西了,现在早就已经饿的饥肠辘辘的了。不过端月没有开口,她们也不敢开口。 荣儿求救般的看向了翠果,用哀求的眼神,使得翠果不得不劝阻端月道。“郡主,还是你先吃了吧。侯爷与夫人说不定在宫里吃了晚膳才回来的,郡主就不要再等了。” “都已经等了那么长时间了,也不急这一时。”端月撅着嘴,她低下头来,一下又一下的轻轻踢着面前的这根柱子。言语神情之中的不愿意十分的明显,翠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抿了抿嘴。 她再轻声开口道。“那郡主先吃上几口再等如何?饿着肚子多难受呀。” 端月想了一想,她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桌上摆着的美味佳肴。虽然冷落了它们许久,却依旧没有阻挡住它们的诱人。端月忍不住的咽了一口唾沫,心里的两个小人儿便就开始激烈的斗争了起来。 翠果一见着她眼神牢牢的锁定,便就知道端月也是饿的不行了。她没有过问端月,而是赶紧的就进屋子去,舀了一大勺的鸡汤到瓷碗里,给端月端了过来。“郡主不吃,喝一口也好呀。” 既然食物都已经送到了嘴边,哪还有不吃的道理。所以端月也装不下去了,她两眼冒着亮光,“咕噜咕噜”的就将鸡汤宛若美酒一般一饮而尽。温热甘甜的味道残留在她舌尖,就好似是毒药一样,让她上了瘾。 端月舔了舔嘴唇,犹豫着要不要就此解放自己。雩风和陆清漪却正好回到宁侯府之中。 他们二人面容憔悴,尤其是陆清漪。她的腿发软,走起来十分的踉跄。端月见状哪还有心思再喝鸡汤了,她立马将手中捧着的碗丢给了翠果,自己快步走上前去,询问起二人来。“怎么才回来?你们两个怎么了?” 雩风冲着她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他搀扶着陆清漪将她扶到里屋坐下,这才动了动嘴唇缓缓开口道。 “太后想要召见我们是假,想要立威是真。不由分说的便就让清漪跪在地上好一会儿,还冠冕堂皇的说是一年见不到她几次面,想要好好的看一看。结果太后便就坐在座上,看着清漪跪着。”雩风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陆清漪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来,不过十分的神情自若,并未有些许的委屈之色。她弯下腰来,揉了揉自己发痛发麻的膝盖。 “太后传令让我进宫的时候我差不多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出。”她深呼了一口气,对着二人解释道。“我娘亲是盛安公主,而我娘亲的娘亲是当年的諴妃,与太后是势不两立的关系。这么多年来,太后还未对此忘怀。明着对我娘亲也是如此冷漠的态度,对我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连累侯爷和我一起受苦了。” “你早于我说此事,我还能帮你应付一下,没必要藏着掖着的。”雩风皱了皱眉头,语气略有责怪。 “算了算了。还没吃饭吧,先吃饭了吧。”端月眼见着二人气氛不太对,立马就打了个圆场,慌忙的为二人盛了满满的饭菜递到他们面前。“民以食为天嘛,先吃了吧!” 雩风抬眼看了一下端月,见她傻乎乎的笑容,便也就不再追究此事了。不过他眼看着陆清漪今天受了委屈,心里还是暗自记了一笔。三人吃完了晚饭之后,气氛也渐渐好了起来。端月将赏赐的事情都与二人说罢,雩风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天色也差不多了,先回去睡了。”陆清漪面带倦容,她对着雩风点了点头。“我爹娘寄了书信过来,差不过三日后便就从溧水到长安了。” “也好,是时候该仔细商量一下成亲的事情了。你也是辛苦了,快些回去睡了吧。”陆清漪点了点头,端月也连忙站起身来,说要陪着她一起回去。 自从陆清漪醒了之后,她即是难为情,又是怕别人说闲话,随意不愿再霸占着雩风的房间了。于是现在陆清漪便就住到离端月不远处的客房内,所有的东西也都是一应俱全。 端月亲昵的挽着陆清漪的手臂,高昂着脑袋。“我和清漪顺路,便就和她一起回去吧!” “算了,那我便就舍命陪美人了。正好饭后散步消消食,和你们一起走动走动把。”雩风也放下筷子来,目光柔和的看向二人。 端月听他如此主动,却闷闷不乐的起来。她还想和陆清漪二人说些悄悄话,没想到雩风非要强插一脚,这不是煞风景了嘛!然而看他那一副架势,连筷子都放下了,显然是不罢休了。端月只好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三人十分和谐的走在小道之上,现在俨然已经有了一家人的感觉了。端月双眸微抬,对着陆清漪露出了调皮的笑容来。“我还真是沾了你的光了。若不是因为你,我都许久没有和哥哥同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了。” 雩风斜眼看向她,不敢有言。陆清漪则是惊讶的反问了起来。“是吗?” “是呀,他是个大忙人,在府里的时间更加是屈指可数,没有那个时间和我吃饭。所以呀,我就总是窝在我那个房间里,一人独享一大桌子的菜。不过奇怪了,却没有什么胃口。” “以后至少还有她能陪你吃饭,再过个几年还能有个嗷嗷待哺的。”雩风畅想着未来,不过端月却笑容一僵。她暗自咽了一口唾沫沉默了下来,那一件事情还在她心中埋藏在深处,不敢与任何人说。 雩风敏锐的发现了她的安静,他也不自觉的沉默了下来,一时间只听得到夜晚虫鸣声和风声了。 不过突然间,耳畔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端月还以为是衣料摩擦在脚边植物上发出的声响,但是她又走了几步却发现不禁有这种细响,还有除却他们这行人的脚步声。端月不免的紧张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将眼神投向了雩风,见他也是一脸的严肃状。端月竖起手指,对着在状况外的陆清漪轻声“嘘”了一下,让她不要发出声响来。在身后跟随的翠果也是若有所知,她警惕的看向四周,寻找那一个许久未见的黑影。 自从端月上一次差点抓住黑影以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期间便就再无人看到这个装神弄鬼的人了,端月都已经快把他给忘记了。不过没想到今日这家伙竟然主动撞到枪口上来了,这未免也太大胆了一些。 眼尖的雩风一眼便就发现了远处一片小树林之中,站着一个黑影。若不注意看,那影子便就与树荫融为一体。黑影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竟然那么快就暴露了。雩风一个闪身冲过去之时,他竟然愣在了原地足足有两三秒。 那黑影反应过来之后,便就离开快步往左边跑去,还从腰间抽出了一柄长剑来。银晃晃的剑,在黑夜之中极其的耀眼醒目。端月牢牢的抓住陆清漪的双手,以防她受到惊吓,但是她自己也是怕的要死。这个黑影神出鬼没的,谁也摸不清他武功有多高。 雩风见他亮出了武器,也抽出了长剑,快步追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的便就快步跑着,很快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陆清漪眉头紧蹙,顾不上危险就牵着端月往那个两人离去的方向跑去了,翠果也不甘落后,快步跟随。 “人已经死了。”雩风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扭过头来对小跑而来的三人说道。 端月探出头来,往地上那尸体仔细打量。奇怪的是身上竟然没有一处伤口。 雩风将剑放回刀鞘之中,皱起的眉毛还是舒展不开。“这人身手一般,但是集聚杀手的素养。眼看着将要被我捉住,便就咬破毒药自尽了。”他绕着那尸体来回的看了一圈,一把扯下尸体带着的面罩。这面罩之下是一个陌生的脸庞,端月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 雩风看着这张脸好一会儿,脑海里也实在找不到一点半点的记忆,他也摇了摇头。不过他蹲了下来,摸索了一下那尸体,在他腰间找到了一块令牌。端月也不知道雩风看到上面写着了什么,只见他面色一变,便就将令牌藏入腰间,让大家先散了。 “你们先回去吧,我让侍卫来处理一下这件事。” 端月点了点头,立马就拖着陆清漪离开这是非之地。她心里隐隐的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第一百二十二章:无相楼 雩风眉头紧锁着,端坐在书房之中。他将门关的紧紧的,毫不透风。雩风手中紧握着那块从黑衣人身上所取下来的令牌,他的双眸紧盯着那令牌,手指还一下一下的摩擦着表面凸出的细纹。面色极其的凝重。 徐霞初一把便就将门打开了,猛烈的阳光照入昏暗的房间之中,晃得雩风略有一刻的失神。 “侯爷,那个刺客我已经查看过了。服毒自杀的,毒是普通的毒,没有什么特别的。”徐霞初胆战心惊的对着雩风禀报。待到他得知有刺客入侵的时候,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所幸没有出什么大事,不然的话他定会被追责。 雩风重重的从鼻孔之中呼出一口气来,他大手一挥便就将手中握着的令牌丢到了徐霞初的面前。“嗙当”一声巨响,令牌便就落到了地上,弹到了徐霞初的脚边。 “这是从那个刺客身上搜出来的,你看看吧。”雩风的语气不冷不淡,毫无起伏。 徐霞初见他如此神情,实在是难以捉摸。只好缓缓的弯下腰来,小心翼翼的捡起那掉落在脚边的令牌。他半眯着双眼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令牌是玄色的,掂量着这个重量,沉甸甸的应该是铁所制成的。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完全看不出来是些个什么东西。他再翻过一面来,平坦光滑的表面上,下陷刻着三个大字“无相楼”。 “无相楼!”徐霞初惊得手上一抖,那令牌又哐当一声落在脚边。然而他却是呆呆的站在那儿,丝毫没有要蹲下去捡的动作。 他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双目慌张的看向阴沉着一张脸的雩风。“这是无相楼派来的刺客吗?为什么无相楼会盯上你?” 梁国偌大广阔的疆土之上,有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门派,无相楼便就是其中一门最为神秘的门派。无相楼的神秘不在于它武功的玄奥,也不在于它的神出鬼没,而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清楚无相楼究竟是个什么组织。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建立,也没人知道有多少的门徒,更加没人知道无相楼的看家本领是什么。 它就和江湖之中许多无名无派的小门派一样,如一阵青烟缥缈,空虚无物。但若是就这样神秘倒也无所谓。无相楼却是一点都不安分,他们并不贪恋江湖之中的闲事,不喜争夺武林第一,而是与权势纠葛在了一起。 在过去的五年之中,光是梁国便就有至少五名的在朝命官被人暗杀,各种迹象都表明是无相楼所做。不单单是梁国,其他周边国家都有无相楼行动的痕迹。 江湖与朝野之间都流传着一句传言:凡是被无相楼所盯上的人,只有今天死或是明天死的选择。 雩风当然明白这块令牌是多么的重要。自从他发现了这令牌之后,已经手握着它呆坐在书房中一夜不眠了。 “我也不知道。”雩风摇了摇头,面露无奈。“无相楼的事情没有人知晓,更何况我呢。” “侯爷定要多加小心。我估摸着,这无相楼的人就是冲着你来的。”徐霞初紧紧的皱着眉头,眉间的山川怎么都抚不平了。 雩风低头深思熟虑了一般,短叹一口气。“我也不清楚。不过倒是听小月说,是自我前往兖州之后,这个刺客便就经常出没在宁侯府之中。不过奇怪的是,他并未有过伤人的举动,而是装神弄鬼。包括她在内,不少的下人都见过他,甚至一度传言闹鬼。” 徐霞初听罢,大脑之中也是一片疑问。他想不通为什么这无相楼的刺客,会在宁侯府之中装神弄鬼呢的?他抿了抿嘴,突然闪过了一个猜测。 “我觉得,他应该是在观察。”徐霞初话音刚落下,雩风也不禁点了点头,看来他早就由此想法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还是有蹊跷的。按理来说,无相楼的人各个都是高手,怎么可能会被我给逼迫的不得不服毒自杀呢?所以我觉得有可能此人只是盗用无相楼的名号招摇撞骗而已,又或者是着幕后真凶想要将祸水引向无相楼。你觉得是吗?” 徐霞初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他顿了半晌,向雩风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那……侯爷。此事是否要我禀告给慕容将军?” 雩风的指节,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发出杂乱的声音来。他的心也如同自己发出的声响这般,乱如一团麻。他抿了一口苦茶,那舌尖的苦涩之味一直顺着咽喉流入心底之间。瞬间让他不得不清醒了过来。 “禀报!当然要禀报!”他斜眼瞥了一下徐霞初。“不过不要让叔父担心了。你把无相楼的事情就省略了别说了吧,不然他老人家定要急出什么好歹来,这岂不是更麻烦了。” “侯爷说的是,那我这就去一趟慕容府禀告。”徐霞初了然的点了点头。二人目光相交之时,两人都露出神秘狡黠的表情。目光之中透露出的异样光芒,将他们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掩藏的一干二净,丝毫没有露出一点马脚来。 “你过一会儿下去,命侍卫多加防守。尤其是在小月与清漪的屋前,务必要保证她们二人的安全。” 徐霞初点了点头,他对着雩风便就抱拳作别,一转身就好似一阵风般跑了出去。 雩风双手撑着椅子上的把手,站起身来,背手从椅子那儿慢慢的踱步往桌前走来。他暗自叹了口气,站定在那令牌前蹲下身来。他看着那一块毫不起眼的牌子,勾起嘴角冷冷的轻笑了一下,便就立马的将它捡起收入袖中了。 在他心中隐隐的觉得,将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这一场雷雨交加的战争,不知道会淋湿哪一些人来。不过雩风心里清楚,无论如何,自己都已经陷入这一个旋涡之中,早就已经无法脱身了。 他宽大的手掌暗自发力握成一个拳,用力的指节都已经发白发青了。 “我倒是要看看,还有谁想与我宁侯府作对!” 第一百二十三章:画舫巧遇 端月听说城中的桃花河上来了一艘画舫,她按捺不住自己活跃的心,立刻就拉着鸳鸳一路往桃花河跑去。二人都提着自己厚重的裙摆,宛若那莺莺燕燕般嬉笑着。衣裙翩飞,美若仙子。 “不跑了不跑了!”鸳鸳气喘连连的,脚步也渐渐的缓慢了下来,拖的端月也迈不动步伐了。“实在是跑不动了。” 端月就好似拖了一个千斤坠,脚步也不经意的慢了下来。她转头嗔怪的看向鸳鸳,略有责怪之意。“在跑两步呗,要不然呀咱们就挤不上画舫了。”端月看向桃花河畔,那一艘鲜艳华丽的画舫若隐若现的,好是撩人。 鸳鸳随着端月的目光望去,她看向那画舫并未有些许惊讶之色。她自幼生长在京城之中,还有什么华丽的排场没见过呢?于是她微微蹙起自己的眉头来,婉言相劝端月道。“不过一个画舫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但是端月却是不依不饶的。她扯着鸳鸳的衣袖,轻轻的摇晃。“鸳鸳,我的好鸳鸳呀!你看看我,现在就我一个人多无聊呀,你就陪我四处走走逛逛吧!”说罢还挤出了几滴泪花来,眼眸闪亮的好似星辰落入其中,让鸳鸳实在无力招架。 她只好勉强的点了点头。“那好吧。但是我话可说在前头了,你可千万别再告诉我娘亲出来玩的事情了。明明每次都是你带着我出来玩,结果最后挨骂的都是我。”鸳鸳委屈的嘀咕了起来。 于夫人从好久之前就不让鸳鸳随意出门了。她说是为了避免鸳鸳抛头露面,但是其实鸳鸳自己心里也明白的清清楚楚。于夫人哪是怕鸳鸳抛头露面,她明明是害怕别家的公子看中了鸳鸳,赏面提亲罢了。 “真的不是我。”端月委屈的撅起了嘴来。她也委屈的不开心,自己可从来没有做过那告状的卑鄙小人过。不过看着鸳鸳那责怪的眼神,她还是短叹一口气退让了一步。 “好吧好吧,我发誓,绝对不会告诉于姨娘的!”她鼓着腮帮子,伸出手来,一脸正经的发誓。鸳鸳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不过是装出来的,压根就没走心,所以也只能摇了摇头作罢了。 今日的桃花河畔不知为何,突然就多了很多的人。端月牵着鸳鸳向前走了几十丈,便就被拥挤的人流给挤得寸步难行了。 奇怪了,怎么这么多人呢?端月狐疑的看向鸳鸳,见她也是一副疑惑的模样。 端月好奇的扯住一个过路的男子,便就开口问道。“请问为什么今日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呀?是不是前头有什么好东西?” 过路的男子显然是被端月给吓了一跳,不过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小丫头,便就安下心来。“那画舫呀是从扬州来的,说是什么扬州醉仙楼,还请来最好的乐班,最好的歌姬舞姬。而且呀,还带着一个戏班子,刚把戏台给搭好了,这不大家都想去看一看呢!” 鸳鸳凑到端月耳旁,轻声的说道。“这醉仙楼我有听过,是江南那一代数一数二的酒楼。说是皇上年轻之时游览江南,便就是在醉仙楼落脚的。” “真的?”端月惊讶的张大嘴来。虽然她是世安郡主,但是端月这一辈子除却在碎叶城这个小地方待着,便就是在长安城之中闲逛,这画舫也是她第一次看见。听着鸳鸳如此说,端月心里对那画舫早就是心生向往了。 她抑制不住自己脸上的喜悦,便就穿过人群快步往那码头方向走去。鸳鸳一晃眼间,便就看到端月消失在人海之中。她踮起脚尖来四处张望,可是所见之处都是攒动的人头,哪还有端月那个娇小的身影。 另一边的端月被欢喜冲昏了头,她根本就没意识到鸳鸳跟丢了,还是一股脑的往前冲去。若不是欢喜的想要同鸳鸳说话,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早就落单了。她转头的一瞬间,看到身后全都是陌生人的脸庞,丝毫不见鸳鸳那一抹鹅黄色的身影。 “鸳鸳!?”端月慌张的高声呼喊着鸳鸳的名字,但是声音才刚刚出口,便就淹没在喧闹的人群之中了。 面对陌生的人群,端月突然有一丝的惊恐。明明这个地方她来了无数次,可是走失的一瞬间,还是害怕了。端月站在原地,抑制不住的吞咽着唾沫来。她不时的左右来回的张望,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一个熟悉的身影艰难的移动到她的身后,温柔的牵住了端月的手来。 “跟我走。”那一声熟悉的嗓音,端月心里的慌张便就烟消云散了。她吃惊的抬头看向严星回的脸庞,只看见了他那棱角分明的下颚。 严星回将端月拢在自己怀中,生怕路人挤着她。而端月感觉就好似被一道屏障给保护着,这温暖又安心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很是贪恋,只想永远的倒在这温暖的怀抱之中,不愿离去。 总算严星回将端月带到了人少的地方,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挤散了的发髻,露出满面灿烂阳光的笑容来,看着呆呆的端月。“没事挤在人群里做什么?难不成你也是来凑热闹的呀?” “啊?”端月愣了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她扯着嘴角干干一笑。“对呀。不过鸳鸳和我走散了,不知道她到哪儿去了。”说着端月露出求助的目光来。 不过严星回并未读懂她眼里的含义。“没事的,这地方你们都不知道来过多少遍了,不会迷路的,顶多就是会显得落寞一点罢了。”他笑的露出自己一嘴白牙来。“我看你也别往那儿挤去了。我刚刚看过了,那画舫早就被有钱人包下来了,你去了也是白去。那戏班子是挺不错的,但是人那么多,你顶多就能看到前面的人头罢了。” “啊!”端月失望的小脸都垮了下来。“我这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从府里出来的,没想到还扑了个空。真是气死我了!”说着她愤恨的皱起眉头来,地上刚发绿的嫩芽也惨遭端月的一阵跺脚。 “你别气呀。要不这样,我带你去个更好的地方?”严星回抱胸看着端月。 他话一出,端月便就犹豫了起来。“什么更好的地方?”她语气之中也透出不信任之色,总觉得严星回不过是随口安慰而已。 长安城虽然大,但是端月也早就吃的透透的了。哪些地方有好吃的,哪些地方风景好,她都早就知晓了。哪还有她没去过的地方。 严星回见她怀疑的眼神,急的面孔涨红。“真的!我不骗你呀!”说着就要带着端月去亲眼见一见。 “我若是走了,那鸳鸳怎么办呀。我不能这么没义气将她丢在这儿。”端月抽过自己的手来,往背后一放。 严星回突然狡黠一笑,他不顾端月的挣扎,便就把她一下子抗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我让我随从找她这样你可满意了?”话音一落下,严星回便就大步流星的带着端月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一览众山小 “放我下来!”端月气恼的捶打着严星回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敲打在他的后背上。但是严星回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他毫无反应。 端月愤恨的拼命挣扎,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边上路过的人都用疑惑诧异的目光看向二人,他们或有人看着二人神色暧昧,还以为是小两口打打闹闹的;也有的人紧张的立马回避开眼神,也许他们是当做地痞流氓强抢民女了吧。 严星回的肩膀十分的宽厚结实,端月趴着毫无任何的不适感。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似妥协般的降低了嗓音,缓声对着严星回好声好气的说道。“我有脚,你这样扛着我走算什么事呀!如果被认识的人看到,还不知道要说什么闲话呢。” “嘴是长在别人的脸上,他们要说什么没有人能够阻拦住的。”他脚步一停,端月还以为严星回是良心发现要将她放下来。然而他却是纹丝不动,手还是环在端月的腰间不见动弹。 原来严星回是停下来与候在路口的小厮说话。他面容不经意的严肃了起来,说话的语气也是冷冷冰冰,好似换了一个人般让端月疑惑看不透。“你们两人去人群中找一下走散的于中书家的小姐,应该知道长什么模样吧?” 站在跟前的两个小厮抬眼怯怯的扫了一下严星回肩上的端月,立马就低垂下双眼二人面面相觑。“属下明白了!”说罢,两人就宛若是离弦之箭般,立刻就冲了出去,混入人群之中一下子就不见了。 严星回侧过脸来,看着端月勾起嘴唇一笑。“现在可放心了?” “你放我下来我就放心了!”端月撅起嘴来,满脸不情愿的瞪着他。不过这严星回脸皮也真是够厚的,他对这犀利的眼神完全视而不见,大步流星的就向前走去。端月完全不知道他要走向何处,只能迷茫的看着四周的场景妄自猜测。 他轻笑一声。“我才不会被你给骗了呢。让你落地哪还抓得住你!”说罢,他还颠了颠端月,他结实的肩膀正好磕在端月柔软的肚子上,端月险些要吐了出来。只好满面愤恨的趴在严星回的肩膀之上,暂且妥协了。 摇摇晃晃的好似是摇篮一般,舒适的让端月头脑发昏昏昏欲睡了过去。她自然的放松了下来,垂在严星回的腰上,半睁着双眼。缓缓的从人声鼎沸的闹市街走向一片宁静之中,周围的楼阁街道也悉数慢慢的变少,取而代之的则是葱蓉的参天大树还有绿意盎然的点点生机。 诶?这是快走到城外了吗?端月眯着眼睛暗自犯嘀咕。桃花河畔本就离西城门十分的近,若是要从那儿出城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一想到此,端月瞬间惊醒了过来。她将眼睛睁的大大的,好似停在树杈之上的鸟儿,不停的来回转动着自己的脖子。 “你怎么出城去了?”端月拍了一下严星回的后背,高声询问了起来。 “这不是说要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嘛,你就安心等着吧!”听他口气轻松的样子,端月便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脸色一黑,嗓音瞬间低沉的让人害怕。“快放我下来!” 严星回是一个识趣儿的人,他知道此刻的端月早就是气到了临界点了,因此不敢再有所戏弄,立马就将端月从肩膀上温柔的放了下来。他满面憨笑,看着端月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你别生气,马上就到了。”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那隐在云雾之间只露出一个尖尖头的青山。 端月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是一座看似平平无奇的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不就是普通的山吗?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端月撇了撇嘴,十分的不屑一顾。 然而严星回则是露出一脸神秘莫测的笑容来,慢慢的解释起来。“这山叫做陵滁山,是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你跟我走便就明白了。” 说罢,他就不由分说的径直往山上走去。端月看得出来严星回早就已经是熟门熟路了,他一个闪身便就拨开了一丛矮树,径直的跨了过去。端月忙不迭的追了上去,这才发现原来这矮树后面是一条不过一尺宽的小道而已,弯弯曲曲的一直蔓延到不见终点的山顶。 我的乖乖!端月顺着看了过去,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这么高的山,要走到什么时候去?她暗自咽了一口唾沫,不想再走一步,不过走在前头的严星回却是咄咄紧逼,不依不饶的。 “小月,你快一些跟上来呀!”他满面春风的回过头来,对着端月招招手。 端月暗叹一口气,只怪自己太过天真,着了严星回的道!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今日穿着如此的赏心悦目,竟然要陪他爬山,只好无奈的提起裙摆来,快步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端月只觉得自己双腿不由的打颤,而身旁的空气也渐渐的冰冷,树木也一点一点的稀少了起来。她向远处望去,视野一览无余的,仿佛能将天地都装入自己的眼中。 严星回满面兴奋的牵过了端月的手来,将她带到一整个平坦的露台边。“你看!”他伸出手来,指向远处。 端月不由的朝那方向望去,嘴竟然忍不住的张大了。 她从山上往下望去,原本庞大毫无边际的长安城,现在竟然变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方块,尽收眼底了。在这方块正中心金闪闪的区域,不用想都知道那是皇宫了。 “你看左上角有一个褐色的小方块,那就是宁侯府了。”严星回笑着为端月指了一指。端月立马就将目光投向那一个地方,果不其然看到一小块褐色地方,见那形状还真是宁侯府。 端月望着长安城,突然有一种自己像是天神一般的感觉,世界皆在自己的双目之中,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清晰。 “我经常会来这儿站着看,一看就是一个下午。”严星回轻声,宛若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每次站在这儿看着长安城,我就意识到自己是那么的渺小,连蚂蚁都比不上。” 他轻笑了一声,端月便就抬头看向了他的双目,二人四目相交,一股暧昧之情油然而生。端月只觉得气温渐渐的升高,自己的心“噗通噗通”的跳动着,声音都快震的自己要晕了过去。 “你……受凉了吗?”严星回看着她面色渐渐的泛红,悄声“咦”了一声。他还以为是山顶空气微凉,端月着凉了,立马就将自己的罩衫脱了下来,想要给她披上。 端月还愣愣的站在原地,只觉得手无足措。严星回突然的将手臂伸了过来,端月一下恍惚还以为他要图谋不轨,下意识的便就将严星回推开了。 “别过来!” 然而端月一用力后,立马就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做错事了。可是严星回都已经倒在地上了,她只好露出一脸悔意,将他搀扶起来。一边替他掸去衣服上的灰,一边连连道歉。 “我……我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呢,吓死我了。”她紧蹙着眉毛,手下意识的便就搭上了严星回的手臂。但就在她的手触上严星回手臂的一瞬间,严星回好似触电一般的浑身一颤,慌忙的将手抽了出来。 他尴尬的抬起头来对端月干干一笑。“没事的,你也没有多大力气。” 即便他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但是端月还是隐约感觉出来有蹊跷。她不由分说的就抓住了严星回的手,趁他还在慌张无措的时刻,立马就将他宽大的衣袖往上一捋。 端月盯着严星回的手臂,双目吓的瞪得宛若拳头大,她嘴唇哆哆嗦嗦了好一会儿,这才颤抖的说完了一整句话。 “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伤痕 端月眼看着严星回衣袖遮挡下的手臂,满满的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大的有纵横半个手臂那么长,看疤痕的颜色已经是陈年旧伤了。小的伤痕更是密密麻麻的,而且有新有旧,甚至还有几道口子还泛着新鲜的粉白色,一看便知是这几日新起的伤痕。 严星回立马就将手抽了出来,立马就背到自己身后来。他舔了一舔自己干裂的嘴唇,躲闪的眼神恍恍惚惚的不敢直视端月的眼。 “严星回,你的手是怎么会是?”端月不依不饶步步紧逼的追问严星回,她又不是什么痴傻之人,眼见着他满手臂的伤痕,怎么不会有所疑问呢。 可是严星回却紧紧的闭着自己苍白的双唇,一眼不发。他胆颤的一步一步慢慢的后腿,显出一副防御的姿态来。端月看着他面容的惨白与双眸之中的那一抹难以察觉的悲伤,突然心口一抽,有一种隐隐的刺痛感遍布全身,她突然很是心疼。 “没事,你知道的习武之人难免……”严星回轻声的解释了起来,但是才没说几句,端月便就立马打断了他。 “你别编瞎话了!你根本就不会武功,而且就算是习武,那个习武之人会想要把自己的手给废了呢?”她厉声怒喝了一声,震得严星回双目微微失神,呆呆的立在原地。端月暗自咽了一口唾沫,耐心的再次劝说了起来。“难道是严太傅做的吗?!你就告诉我吧,多一个人帮你分担呀!” 严星回低垂着双目,纤长的睫毛倒映在他的脸上,有一道十分美丽的阴影。他动了动眼珠,轻轻的抬了起来,那一个死气沉沉的眼神让端月心里一惊,顿时宛若坠入地狱之中,那般的绝望。 他滚动了一下自己的喉结,沙哑的声音就从喉间颤抖着出声。“不是我爹所为,他只不过对我骂几句,没有那么狠心的。”严星回勾起嘴角,无声的冷笑了一下,透露出一股阴翳。“这些大大小小的伤,都是我大哥和二哥所做的,其实还有一些是我那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大娘干的。” 严星回顿了一顿,深吸了一口气。“人人都知我娘亲是个身份低微的小妾,有朝一日获得我爹的喜爱而后有了我。但又是因为我的出生,所以我娘亲才难产而死的。所以我爹就固执的以为是我害死了我娘,因此对我的态度才如此的差。不过就算再差,他也会顾忌着我娘的情分。” “不过那三人便就不同了!”他突然咬牙切齿了起来,语气也阴狠了不少。“大娘因为嫉妒我娘亲,但是我娘已死她满肚子的气无处可撒,就撒到我身上来!不仅如此,她所生的两个孩子也对我如此的凶狠毒辣,但凡他们不顺心,便就拿我出气!” 端月听到最后,她的手都不自觉的轻轻的颤抖了起来,背上渗出的冷汗,将里衣黏在她的背上,难受的浑身发冷。她是见过严夫人的,那是一个面容圆润,双眼细长的和蔼女子,见谁都是笑眯眯一张脸。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如此一张脸下竟然暗藏那般恶毒的心! “那你快去告诉严太傅呀!”端月盈盈的双眼之中隐约泛着泪光。 严星回摇了摇头,略显无奈。“我在严府不过就是一个披着‘严三公子’名号的透明人一样,我有什么能力与他们抗争呢?”他苦笑一下。“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端月喉头发紧,她莫名其妙的想要哭出来。面前这个看似养尊处优的名门公子,却过着如此猪狗不如的日子。端月看着他落寞的表情,实在是难以忍受自己心里的怜悯,她一个箭步跨上前去,便就张开双臂将严星回环入自己的臂弯之中。 “没事的,苦日子总有一日会到头的。至少还有我会陪在你的身旁。”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就好似身体不受控制般的就抱住了严星回。显然严星回也没料到端月能有如此出格的动作,他只感觉到自己身上一暖,随后就呆呆的站着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抱着大约十多秒的样子,那一刹那,就连身旁的风都停驻了他的步伐,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端月忽然的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不合礼数,连忙就红着脸庞的松开了严星回,自己往后快速的退了几步。 “我……我只是想安慰你而已。”端月紧紧的盯着地上,脖子怎么都抬不起来了。 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那一刻就控制不住自己,特别的想要将严星回抱住呢?为什么我看着他伤心难过,我也会伤心难过呢?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幅模样。 端月心里暗自想着,脑袋宛若混沌,怎么都转不动了。严星回默不作声的看着她那扭捏的身影,良久终于露出一个正常的笑容来。 “谢谢你。”他舒了一口气。“你是第一个安慰我的人。” 端月抬起眼皮来愣愣的瞄向他,见他的面色不再阴翳恐怖了,而是变成了那个自己所熟知的严星回。她抿了抿嘴,正要开口再说几句安慰的话语来,却没想到严星回笑着就绕过了端月。 “哎呀,这山顶上真是太冷了。差不多咱们要下去了!”说着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情都不过是端月所想象的幻觉罢了。 他背着手,欢快的大步走下山去,端月立马跟随在后。她心里暗自想着,或许他是想有个台阶下吧。任何人都不喜欢将自己软弱的一面呈现给别人看,更何况严星回这般的男子。 二人像是达成协议一般,默契的都没有再提起刚刚的那件事情,两人也没再说话交谈。不过这下去的山路虽然陡峭,但是比上山要略微轻松一些,端月还没觉得疲惫就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山脚下。 这时迎面立刻就跑来了两个慌张的人,端月歪着头仔细一打量发现,这二人不就是刚刚严星回手下的小厮吗?这二人突然间在这儿出现,让端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且更让端月害怕的是,鸳鸳不在他们身边。 严星回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他皱起眉头来,对着那两个小厮疑惑的开口询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个人,于小姐呢?” “回公子的话,我们二人寻找了许久都没见到于小姐,结果一问才知道,于小姐被三个面容不善的男子掳走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长安恶霸 “你说什么?你是说鸳鸳被人掳走了?”端月脑内瞬间轰然爆炸,她情不自禁的大声的呼喊了起来,那一双眸子剧烈的颤动了起来。 两个小厮听到端月情绪如此猛烈的波动,二人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鼻尖上的汗珠都低落在脚边,绽的尘土飞扬了起来。他们一直默默的低着头不敢再有所话语,只是等待着严星回的吩咐。 但是严星回看着这两人呆若木鸡不做声响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立马皱起了自己的眉头来,眼眸之中透露出的杀气,任凭是谁看的都心肝发颤。他声音一沉,不怒自威的气势震得那小厮腰上宛若压着千斤顶,怎么都直不起来腰了。 “没听到郡主问你们两个话吗?快点讲清楚发什么了事情!” 那两个小厮僵硬的扭过头来,二人四目相交面面相觑了一眼,都看到了互相眼中胆战心惊的自己。他们对着严星回和端月低了低头,颤抖着说道。“据路人说,于小姐是往港口去,但是在半道之上突然就向东边折去,后来就出现了三个男子,说是很不怀好意的样子。” “然后呢?”严星回双目半眯着,凌厉的目光宛若是利箭,生生的能把二人给活剐了。 “然后……然后于小姐便就不见了。属下寻找了一圈,只捡到了这个物件。”说罢左边那个身形略微发胖的男子从腰间取出一个闪闪发光的物件,怯生生的递到了端月的面前。 端月伸出颤抖的双手来,从他手中取过那物件。她深呼了一口气,定睛一看,那是一根镶着翡翠红宝石的银簪子,仔细一回想似乎就是鸳鸳今日头上所戴的发饰。面对这事实,端月无法再以“万一”的借口来迷惑自己了,她艰难的点了点头,双手紧紧的捏住了那银簪,强忍住自己眼眶之中盈满的泪水。 那小厮倒吸一口凉气,胸膛里的心“砰砰砰”跳的杂乱无章。“属下刚刚联系了府中的侍卫,前去寻找于小姐,其他还要等待公子的命令。” 严星回伸出手来,按了一按自己跳动的太阳穴,脑内疼痛的像要炸裂一般。他偏过头来看了一眼身子轻微发抖的端月,一双大手轻轻的拍在了她的肩上。“我们也别待在这儿耗时间了,现在先过去看看吧。”他转过头来,立马就对着那两人吩咐下去。“回府里再多派一些人手。那可是于中书家的独女,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就拿你们两个赔命!” 说罢,那两个小厮抖得宛若是筛子,双腿发软的都险些站不住了。他们立马抱拳应声而去,然而声音发虚的毫无底气。 “等一等!”端月咬着自己的红唇,立马就将刚转过身去的二人喊住了。“此事千万不要让于府的人知道了,不管怎么样,都要先瞒着于中书和于夫人!” 端月不安的一个劲的吞咽着唾沫。她并非是害怕于中书与于夫人将此事责怪到她的身上,而是她害怕鸳鸳的事情刺激到二人,可千万别再出现别的事! 严星回点了点头,十分赞同端月的做法。“就听郡主的吩咐,还不快去!”话音还未落下,那两个小厮便就屁滚尿流的拔腿就跑。 端月用力的咬着自己的嘴唇,都快分不清红唇之上是鲜红的唇脂还是那鲜血。她默不作声的便就快步向前走着,完全不顾自己酸胀疼痛的双腿,好似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伤痛一般。 严星回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十分自责的追上前去,刹那间就变换自己的语气,温柔的好似那水一般。“小月,你别着急,鸳鸳一定会没事的!” “都怪我!我光顾着自己开心的往前走去了,都没发现鸳鸳走丢了。如果我当时拉着她的手就不会这样了。”她一边颤抖着一边说着,单纯的将所有的责任都担在自己的肩膀上。 “不怪你!”严星回对着她摇了摇头。“说起来还是我强行带你走的,要不然你早一些找到鸳鸳,也不会如此。” 他抿了抿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你别担心,这事就让我去解决吧!我不过说什么都会帮你找到于鸳鸳的!”说罢严星回便就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牵起端月的手便就大步流星的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那宽厚温热的手让端月忐忑的心莫名其妙的平缓了下来,此刻的她也别无他法,能做到的事情之有选择相信严星回。端月任由着他牵着自己,好似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城中。严星回根据那两个小厮的回复,快步就绕到了那桃花河畔东边的小街之中。 远处便就看到好些个身着着严府服饰的家丁,整整齐齐的站在原地等候着。他们见严星回过来了,为首的人便就立马低头哈腰的碎步走了过来。 “回公子的话,奴才已经问过了,大致能够确定下来于小姐是被哪几人所带走的。不过此事还有有一些的麻烦……”他犹豫了一会儿,一双狭小的眸子不安的看着严星回,十分的忐忑。 “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的,咱们又不是说书搞什么悬念呢!”一见他这吞吞吐吐的模样,严星回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强忍住自己想要踹翻他的冲动,耐着性子的再一次询问他。 那下人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极大地勇气才说道。“那掳走于小姐的三人,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林大人的嫡子带人所掳去的。奴才刚刚亲自去了一趟林府,但那林大公子却说是宴请于小姐,我这……我这也不好强行将人带走,也没有那个理由呀!” “林大公子?”端月扯了扯严星回的衣袖,满面狐疑的问询道。“那林大公子是什么来头,我怎么没有听过有这么一号人呢?” 严星回听下人的禀报,瞬间凝重了起来。 “那是光禄大夫林志忠的嫡长子,前段时间因为犯事了,所以被林大人送到乡下邸府里避避风头,估计是这几日才刚回来。” 他心里暗自嘀咕,于鸳鸳遇上这林大公子,倒是不用害怕能出什么事情。毕竟他虽然横行霸道却也只是敢强抢良家妇女而已,鸳鸳是于中书的女儿,有这一层关系在他还不敢下手。但是让严星回害怕的是,若是林大公子就此强扣着人不放也是个难题。 端月见他不敢作声的样子,还以为那林大公子是有多么大的势力,竟然让严星回也不敢轻举妄动来。她恼怒的甩开了他的手,美目一横直勾勾的盯着那小厮问道。 “林府在哪儿!?” 面对着盛怒的端月,那小厮也不敢有所隐瞒。他立即就用手指指了一指,怯懦的说道。“在东西角上,从这儿直走再右拐。林府很好认的,那门面很是气派的!” 端月没有那个耐心听他说完,立刻就潇洒的转过身去,就往小厮所指的方向快步走去。严星回见她如此鲁莽的模样,二话不说就拉扯住了她。“你要做什么!” “我就不信了,那林大公子连我都压不住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林景同 “你现在去要用什么名义呢?”严星回短叹一口气,他耐下性子来,好声好气的对着端月劝阻道。“你若是信得过我,不如就让我去与林大公子周旋吧。” “我不是不信你,只不过时间拖得越久我就越担心。你都说了,那林大公子之前惹过事!就这般烂人,我实在安心不了呀!”说罢端月便就转身意欲往林府杀去。严星回见她那坚定的双眼,自知是怎么劝都劝不会来了。 他清楚端月这个人,凡是认定了的东西,她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无奈之下,也在严星回的权衡之下,他只好无奈的先妥协了再说。 严星回抿了抿嘴,他微微点了点头。“好吧,不过我陪你去吧,至少还有个照应。” 既然严星回已经妥协了,端月也没有那个必要继续犟下去了,要不然到时候两人都下不了台阶。她睁着自己圆滚滚的明媚双眸,惬怀的瞥了他一眼。“那好吧。别站着了,快点去吧!”说着端月便就在前头走着。 严星回小跑两步冲到了端月的身前,好似是在指引端月般,在前头做个向导。端月脸上微微一愣,便就了然了严星回的含义,低着个头就跟在他的身后,好似更屁虫一般,严星回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差不过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等到端月低头发现脚下的道路已经从石砖路变成了青石板路,不用严星回的提醒,便就知道差不多快到林府了。她听到走在前头的严星回停驻了脚步,没有那清脆的脚步声时,这才马上抬起自己低垂的脑袋,双眼炯炯有神的打量着眼前的那座宅院。 她的双眼正好对上了那面前正红朱漆大门,鲜红而又沉稳的大红,好似皇宫中那朱色的墙面。端月再向上看去,那红色大门上悬着的竟然是一块黑色匾额,上头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大字“林府”,在阳光下金光闪闪,金丝浮现。她看着不由心里暗自惊讶一声,难不成这就是金丝楠木? 端月看着那匾额,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光是这一块金丝楠木的匾额就价值连城了,要知道这金丝楠木可是皇宫特供,即便是正一品的大臣也无福消受这等福泽。 站在门口两威严的石狮子边的侍卫,早就警惕的上下打量着台阶下的严星回和端月。这二人来势汹汹,不似善类。可是再仔细一打量,这二人的衣着配饰都不是凡品,不像是平民百姓。 “这位公子、小姐,不知两位到林府是有事呢还是要找人呢?”林府的侍卫十分的礼貌,站在最外侧的那个侍卫拿着手中的长矛,碎步跑到了二人面前,和善的问道。 端月没等着严星回回答,自己便就轻咳了一声,一脸傲气的看向那侍卫。“帮我禀告给你们的林大公子,有人求见!” 此言一出,那侍卫便就面露难色,他对着端月连连弯腰道歉。“这……恐怕我恕难禀告了。我家公子他……他不在府中。” 见他这么一副左支右绌的为难模样,还有话语的断断续续,端月早就料到了这无非就是谎言罢了。她高抬着下颚,毫不留情的投给那侍卫一个白眼。“我劝你还是进去禀告一下,不然休怪我来硬的!” 端月的语气不禁高了几分,见她如此威胁,那侍卫握着长矛的手也下意识的加重了力道。严星回见他一副微微动怒的模样,生怕端月再如此蛮横无理惹怒了那侍卫,莫要生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他立马就将端月一把扯到自己身后,对着侍卫笑脸相迎。“请帮我通报一声,严三公子来访。” 那侍卫狐疑的打量了一番严星回,见他面色和蔼如风,心里的怒气便就渐渐消散了过去。他是一个识相了人,严三公子的名号也略有耳闻,便就不敢耽搁了。他瞥了端月一眼,从鼻孔之中冷哼一声,便就闪身往林府之中走去了。 端月一见他离去,便就狠狠的剜了严星回一眼。“你对个下人都低声下气的,未免也太不知身份了吧!” “我知道你现在急,但是就你这般暴躁,我们今天是铁定进不了这林府的大门。”严星回对着端月释疑,不过她却不以为然,还是瞪着自己。 很快,那侍卫便就匆匆的从那朱色大门里走了出来,他弯着腰对严星回躬身回复道。“我家公子实在是有要事,让属下回复公子,是否改日再见。” 显然严星回是没有料到这林大公子竟然拒不相见,瞬间将自己心里的小算盘给打破了。他抿了抿嘴,喉头上下一滚动,额间的汗珠子便就滴落了下来。端月斜眼看着他如此窘态,脸上冷笑一下,充满了不屑。 “告诉你家公子,宁侯府世安郡主想要拜访他,如果不见,我就在这儿不走了!”端月鄙夷不屑的对着那侍卫说道。果然她的话传入侍卫耳中,他便就立马色变,面容忐忑的对着端月一鞠躬,就立刻转身跑入朱色大门中。 端月对着严星回咧嘴干干一笑。“看来还是我官大压你一级。”严星回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摇头苦笑。 这一次那侍卫出来就更加快了,就在一眨眼间就气喘吁吁的从府里头冲了出来。他二话不说的便就在前头请端月与严星回走入府内。跨入林府的门槛,里头不似正大门般华丽,但是精雕细琢的颇有苏州园林的江南风范,随处可见珍贵植株,梅兰竹菊牡荷鹃桂无一缺少。想来这个林大人还是一个性情中人呀。 侍卫将二人引接到一处水榭之中,一名身穿天香绢锦衣,身形挺秀的男子站的笔直的恭迎着二人。他一见着端月那双懒洋洋的眸子便就瞬间发亮,满面谄笑的迎了上来。 “哎呀,怎么劳烦世安郡主你亲自来呢!”他笑意盈盈的就凑了过来,好似一块粘人的狗膏药,让端月嫌弃的连连后退躲到了严星回的身后去。她探出来半个脑袋来,戒备的打量着面前的那个油头粉面的男子。 男子察觉到端月眼中的潜台词,尴尬的笑了笑忙不迭的自我介绍了起来。“失礼了失礼了,在下是光禄大夫林志忠之子林景同。” 他期待的看着端月,见她久久没有回复,笑了僵硬的挂在脸上好不窘迫,于是自己再开口疑惑的问道。“额……不知道世安郡主还有严三公子来我府上是为何事?总不会是特意来看我的吧!”林景同自觉幽默的轻笑了几声,不过除了他,包括那引路的侍卫都是一脸冷漠,面无表情。他不敢对着端月她们生气,只好眼眸一斜瞪的那侍卫连忙低头退下,莫名其妙的背了个黑锅。 端月嘴角扬起一抹讥笑,对着林景同冷嘲暗讽了一顿。“林大公子不是说不在府中吗,然后又说什么事务繁忙。真是真真假假,难分难辨呀!” 林景同低头朗笑一下。“郡主这是不知呀!我前些日子刚刚犯了事儿,这不是怕别人知道我回京了又来故意刁难我不。我这人怂,怕惹事呀。”他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端月差一些就信了。 “林景同!你别和我装蒜!还不快把鸳鸳交出来!”端月是毛发倒竖,不由的怒气冲霄。她实在是不想与林景同绕来绕去做文字游戏了,索性就将事情说开了。 果然林景同听到鸳鸳的名字,面色细微的一变。他不由的抬起眼皮来看了端月一眼,眼神之中略有懊恼之色。严星回趁着他发愣的这个空档,立即皱着眉头沉声问责。 “林景同,我的手下已经查清楚了,于小姐就是被你的人所掳走的。你若不交人,我现在便就禀告与于中书,到那时候你就没有退路了!” 听到严星回如此威胁道,林景同只好举双手妥协。但是他却未有担心害怕或是垂头耷耳之色,反而是行若无事从容不迫,甚至还面有微笑,十分镇定的看着面前的二人。这与端月、严星回心里所预料的完全不同! “郡主、严公子,没有这个必要把事情搞大,我无非就是仰慕于小姐的德才为人,所以请来吃一顿饭罢了,没那么严重吧?”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就让端月生气,恨不得一脚踹在他的脸上,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严星回面色一黑,眼中透露的杀气是呼之欲出。“请?林公子的请好生霸道啊!” 他的一声怒责,让林景同身子一颤。他慌张的嘿嘿一笑,立马拍了拍手,便就有两个衣着秀丽的侍女牵着完好无损的鸳鸳出来。端月立马就冲到了鸳鸳身边,满脸的担忧关心的上下打量着鸳鸳。 “你没事吧!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的?”端月连忙问道。 鸳鸳却是不好意思的对着她笑了一笑,没见着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不过我没事。” 第一百二十八章:误会 端月见她表情之中丝毫没有任何的惧怕胆颤之色,只是有淡淡的拘谨,看来林景同并未对鸳鸳使什么狠手段。不过想来这林景同就算再猖狂也没有这个胆子强占中书大人的女儿。 “果然在你林府之中,我可没诬陷你呀!”端月一把扯过鸳鸳,将她牢牢的护在身后,生怕再一次将她弄丢。 她瞪大一双眼睛,怒视着林景同,恨不得用眼神将他打成筛子。林景同感受着端月的目光,只是窘迫的干干一笑,手无足措的完全想不出任何的理由来自圆其说。 严星回淡淡的扫过了一眼鸳鸳,见她完好如初神情自若的样子,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略微松了一口气。但他的面色还是没有舒展开来,一双漆黑的模子死死的盯着林景同。 “林公子,你若是用正当方法请于小姐来府上喝茶那自然是没问题,但是用不着让人掳来吧?” 听着严星回如此咬牙切齿的话语,林景同面色一变。他一双剑眉紧紧的蹙到了一起,双眼透出惊讶之色,似乎他并不知道这事。端月看见他如此表情,抱胸在前冷哼了一声。一看就是装的!装的还这么的蹩脚! 林景同挠了挠脑袋,满头雾水。“不对呀?我明明是让小厮去把于小姐给请过来呀!我哪有那个胆子在大街上掳走人呀!”说罢他立马就传令下去,不过多时就走来了三个缩头缩手的男子,想必就是路人所说的那三个“绑匪”。 “你们是吃了狼心豹子胆了是吧!我不是让你们温温柔柔的把于小姐请来嘛,谁让你们这三个蠢货绑回来了!”林景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用手中捏着的折扇挨个将三人打了一遍,敲在他们头上都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来。 三小厮呲牙咧嘴的,脸都皱到了一起,不过还算是有骨气,强忍住没有喊疼。可想而知,林景同这几下子还是很有力道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卸磨杀驴专门演了这一出给端月严星回看,他连连抱拳对着鸳鸳赔笑道。“哎呀,真是对不住了于小姐!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请你来林府喝茶的,谁知道让着三个蠢货给坏了事了!不过毕竟是我的下人,我这就替他们向你赔罪。” 说着就要弯下腰来鞠躬。他就觉得奇怪,怎么下人把鸳鸳带来的时候,她是一脸惧色见着自己也是躲躲闪闪的极其害怕,仿佛是碰到了什么怪物一般,原来是这么个原因呀! 得知了原因之后,林景同是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想着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想要好好的装出一副文人才子潇洒倜傥的模样来,可谁曾想到他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并不能怪那三个小厮太蠢坏事,他们三人也是心里委屈的不行。这以往公子一说到“请”的时候,潜意思都是让他们将人掳回来的,可没少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谁能知道他这次是真的想要请人家回来! “用不着你赔礼道歉了,只求你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就好了!”端月是毫不领情,弄得林景同好生尴尬。她愤愤的转身便就牵起鸳鸳的手来,巴不得立马离开这个大恶人的宅邸,多待一秒都难以忍受。 严星回警告般的怒瞪了一眼林景同,他也立刻跟随着端月快步从这水榭离开。凭着来时的那一点点记忆,端月快步就从林府之中绕了出来。大红门口的侍卫眼瞅着三人表情古怪的跨出门来,鸳鸳好似一只风筝般,被端月牵扯着。 “小月……”她抿了抿嘴唇,轻轻晃了一晃端月的手,面露纠结之色。“谢谢你来救我。不过说实话,那个林公子是真的不知道我是被人掳来的,我想估计是那三个下人自己的主意。” “不管是谁的主意,不经你的同意强行带你过来都是错的。”端月撇了撇嘴,下意识的低垂下了眼眸来。“但是这是也怪我,是我把你弄丢的。不然就那三个登徒子,哪敢打你主意。让我下次再看到他们,一定让他们好看!” 说着端月撸起袖子来,奋力的挥了挥自己的小粉拳,看起来咋咋呼呼的毫无任何的威慑力。严星回见她如此模样,不禁抿嘴一笑。 他冲着鸳鸳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小月说的也没有错。那林景同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小恶霸,强抢民女的事情也没有少干过。而且他那护短的爹更是不得了,宠这个独子是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这个宝贝儿子。每次他一出事,这林大人便就花尽各种心思,疏通关系。” 鸳鸳抬起自己明媚的双眸,浅浅的看了严星回一眼。她的目光扫过端月,一下子便就明白了严星回为何会在此。她不可否认的是,这两人说的都十分有道理,让自己难以反驳。 说到底鸳鸳也并没有偏袒林景同,她对这等混账人毫无好感,也不愿和他多接触,只不过她只是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而已。听着端月与严星回不约而同的数落起自己来,好似她是多么单纯幼稚之人,心里顿时低落了起来,也就沉默不语了。 端月侧目用余光看到了鸳鸳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天真的以为是因为林景同而搅坏了她一日的好心情,慌忙就出声安慰道。“没事的,我这不还在你边上嘛。我发誓,下次绝对不会将你再丢下了!” 说着端月就伸出手掌来,十分像模像样的竖着手指发誓。鸳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就将她的手给拍了下来,嗔怪的说着。“别随便乱发誓,这样不吉利的!” “还是鸳鸳最关心我啦!”端月看着鸳鸳白嫩嫩的、好似那新鲜的水菱能掐的出水的脸庞“嘿嘿嘿”的傻笑。 她牵着鸳鸳的手,温暖柔软好似玉所雕琢的。两人宛若那稚龄儿童般,一边走着一边晃着手。 “鸳鸳,我下次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风景啊真是不得了呢!”端月完全无视了还在身侧的严星回,一脸欢喜的对着鸳鸳说道。 而严星回则是黑着脸走在边上。他心里暗自犯嘀咕,那山顶的美景不还是自己告诉端月的吗?没想到这个小狐狸竟然还会借花献佛了,狡猾的一塌糊涂! 第一百二十九章:酷暑难当 日子渐发的燥热了起来,就连一向手脚勤快的翠果都开始慢慢的懒散了起来。端月一不叮嘱,她就躲在了屋前的回廊下,坐在栏杆上扇风。而荣儿却还是循规蹈矩,现在去了陆清漪那儿之后更加发奋努力了,生怕这新主子对自己不满。 端月在屋子里待得发闷,热的整个人都好似化成了一摊水似的,完全不想动。她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扑面的热气就从衣领中那小小的口子争先恐后的倾泻了出来。端月一口将桌上由冰凉变得温热的绿豆汤饮尽,挪着步伐,拖沓着走到了回廊里。 “郡主还是去屋子里待着吧,热是热了点,但是好歹阴凉些。就这毒太阳,你往下一站,包管你露出来的皮肤一下子就烤的发红发烫的。”翠果抱着那柱子,丝毫没有想要起来的迹象。她仰着个头,懒懒的看向端月。 “屋里头也没什么好的,”端月叹了口气,但是呼出来的全是热气。“这窗户、门的都没有用,和个蒸笼似的,我是那蒸架上的包子。” 翠果听着她如此形象的形容,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笑的那双眉眼都弯弯的好似月牙儿。 “你看看你,要不这郡主的位子让你来坐?你倒是学学荣儿,吃苦耐劳的,谁和你一样每天尽偷懒了!”端月白了她一眼,翠果委屈的撅起嘴来。 她咬着嘴唇,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端月。“郡主真是折煞我了!荣儿她是怕那晋昭郡主责备她,所以才不得不勤劳呢。” 端月听着翠果这般说,心里微妙的暗自一沉。并不是因为她总有借口,还诬陷荣儿,而是因为她称呼陆清漪的名号。整个宁侯府自从那日宫里来人宣旨赐婚之后,大家便就不约而同的改口叫陆清漪为夫人了,今日突然听到翠果说道“晋昭郡主”,显得极其的突兀。 她看了翠果一眼,语气平和的轻声提醒道。“该叫夫人了,晋昭郡主这个名号已经没用了。” 翠果听到端月这饶有深意的话,面色陡然一愣。她心里暗自琢磨着,实在搞不清楚端月这话是什么含义,难不成是警告? 虽然心里暗潮浮动,不过她脸上还是笑吟吟的,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哎呀!之前说习惯了,这一下子还没来得及改过来呢!多谢郡主提醒,要不然在侯爷面前说的话,指不定要怎么说我不知礼数了呢!” 见她一脸笑意,端月也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她漫不经心的应和了几句,突然想到今天没见到陆清漪呢,慌忙的就问了起来。 “清漪姐今天又不在府里吗?” 翠果点了点头。“是啊,又进宫去了,不过说是去皇后娘娘那儿。” “噢。”端月若有所思的张了张口。幸好是去皇后那儿,以皇后那柔和的性子,不会刁难陆清漪的。 才刚说到陆清漪,便就见她满面油光的快步经过了端月别院的大门,端月立马就喊住了她。“清漪姐,外头热,要不来我这儿先缓一缓?” 陆清漪热的是头昏脑涨,而且还口干舌燥的,若是面前有一缸水,定要喝个底朝天。她没有多想,便就离开的一转脚步往端月院子里走来。 经过多日的相处之后,二人的关系早就是十分融洽了。陆清漪毫不客气的便就坐在了屋内的圆凳之上,自己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随着“咕噜咕噜”的声响她一饮而尽,这才面容渐舒。 “去趟宫里瞧把你给累的。”端月站在一旁,贴心的为她再倒了一杯茶。 陆清漪短叹一声,无奈的挥了挥手。“皇后找了些要好的女眷,我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呢,急急忙忙的进宫去结果才知道,无非就是后宫之中女子争宠罢了。那舒嫔近些日子很是得皇上喜爱,皇后便就心里不痛快,非要拉着我们一顿聊。我的嗓子都快要冒烟了呢!” 说罢陆清漪紧蹙着眉头,不住的摇头。 端月听着她说的话,眨了眨眼。她记得那舒嫔就是孟忞的生母,因为家室并不出挑显赫,因此一直埋没在后宫之中。端月也不少次见过这个中年女子,不过都是在宴席之上或是那些个装模作样的赏花会上。大老远的瞥上一眼,也不会寒暄几句有所来往。 她对舒嫔印象最深的一次,那边就是太后生辰之时,她替孟忞求赐婚那事了。明明一个身份不高的妃嫔,竟然敢那样与皇后挑衅,可想而知是一个厉害的女子。不过端月依稀听人说过,舒嫔一点都不受宠,若不是生了孟忞,是不可能到嫔位的。 “那么多个女人围着皇上一人转,怎么可能不会争风吃醋呢?”端月就势坐到了陆清漪的身边,自己也小酌了一口茗茶。 “其实说来也奇怪了。人人都知舒嫔不受宠,可是这一次,皇上竟然想封她为妃了,所以皇后这才不开心了。”陆清漪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宫里的女子看起来是荣华富贵一辈子享不尽,但是却像是关在金丝笼里的巧雀,这一辈子都只能指望着皇上了。 她心里暗自侥幸了起来,幸亏自己嫁与了雩风,不必争风吃醋,也不会拘禁在那四方的地方。 “婚典之日就快近了,但是我哥那个人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每天就知道往外头跑,都不知道在忙什么。”端月话锋一转就落到了雩风身上来了。 宫里算了个良辰吉日,就在这个月月底,虽然宴席仪式什么的都不用雩风陆清漪担心,可是雩风未免也太不放在心上了。皇上念他大婚,特意放了雩风三个月的假,结果他却依旧忙的看不见个人影。 陆清漪会意的笑了笑。“侯爷哪能和我们这些小女子一样,他当然有自己的抱负了呀!”没想到这个陆清漪,还未过门便就一心一意的向着那雩风。 端月瞥了一眼她,见那陆清漪脸颊泛红,满满的幸福感,似乎身旁都漂浮起粉色的泡泡来。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立马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转身便就往屋子里走去。 陆清漪疑惑的看着她翻箱倒柜的捣鼓了半天,只见端月手中拿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走了过来。 “这是我替我娘送给你的东西。”说着端月便就打开了那盒子。陆清漪探过头来,定睛一瞧原来是一个银镯子。不过这个银镯子看得出已经有些岁数了,上头有许多细小的划痕,而且镯子本身都有些发灰了。 她听端月说是替她娘送的,再看这桌子的成色,一看便就知是端月娘亲的遗物。她当然是不好意思收下,连连挥手。“这不行,我不能收下。这么有特殊意义的东西,你留着才对!” “我娘当年说了,是要留给儿媳妇的,我可没那个福分戴!”说着端月便就不由分说的抓住陆清漪的手,硬生生的给她戴了上去,这大小正正好,仿佛就是为了她而定制的。 端月自己看了也傻眼了。“哎呀,正好就戴上了,这不就是缘分嘛!” 陆清漪着急的想要摘下来还给端月,但是戴进去那么容易,想要取出来却困难的任凭怎么用力都没用。她折腾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放弃了。 “看来娘亲是真的想给我,那我也只好收下了。”陆清漪低着头浅笑了一下,她摩挲着手腕上的银镯子。冰冰凉的,戴着很是舒服。 第一百三十章:生疑 果不其然,就在陆清漪和端月说起那件事之后的两日后,皇上便就正式赐封舒嫔为舒妃了,顿时朝野上下都响起了各种不同的议论声,大多都是觉得舒妃身份低微担不起这妃位。不过皇上却充耳不闻,执意如此。 但是即便外头风言风语如此之盛,端月却不曾感兴趣。她守在雩风的书房门口,准备来一招守株待兔。 她见着雩风穿戴整齐,一头乌丝被高高束起垂在脑后,潇洒飘逸的疾步要往门外走去,立刻就从门边跳了出来。端月张开双手,直直的将大门挡住,就差大喊一声“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路去留下买路财”了。 雩风瞥了她一眼,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眉头微微一皱。“别闹哦了,快点让开。我还要去徐麟叔父那儿去呢!” “不行!”端月坚定的瞪着一脸疑惑的雩风。“皇上不都放你长假了嘛,怎么每日还是那么忙。你这婚后还不得让清漪姐受活寡呀!” “哪有这样咒自己哥哥的呢。”雩风听她这样说,忍不住噗嗤一笑。但虽然表情是柔和,可是他还是径直绕过了端月,根本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来。 端月见状更是着急了,她立马一个闪身就冲到了雩风面前,叉着腰扬起脸来看着他。“你和徐麟叔父要谈的事情很重要吗?” 雩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仔细的琢磨了起来。“也不是特别重要,只不过有些事情想听听他的意见。” “那就别去了,哥哥你就带着清漪姐出门逛逛吧。如果嫌太热的话我这儿有两张梨园馆的戏票,你俩去那儿吧!”说着就从腰间取出两张戏票来塞到了雩风的手中。雩风满面无奈的盯着手中的票,心里暗自犯嘀咕,看来这丫头是早有准备呀。 他苦笑了一下,见着自己妹妹那一双笃定的双眸,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雩风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妥协了。他冲着端月点了点头,浅浅一笑。“那好吧,过几日我再去徐麟叔父那儿去。不过你先告诉我清漪她人在哪儿吧。” 端月听他松口,这才露出了一脸开怀的笑容来。她满心欢喜的指了指陆清漪别院的那个方向,开心的恨不得要跳起来了。“她在屋子里待着呢,我问过了,清漪姐今天没有什么安排,正好了!” 平日里看着不着调的端月,偏偏在这一点上莫名的上心,这侦查能力快赶上雩风军营之中的斥候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有条有稳的。 雩风是无话可说了,只好按部就班的按照着端月的安排去寻陆清漪了。端月心满意足的莞尔一笑,她便就不煞风景打扰二人,自己晃悠着双手就荡到了后花园之中了。 前几天还是满园鲜红如火的石榴花,今天已经谢的只剩下几朵残花枯蕊的。端月看着这几株石榴花就想到了小狼,如此一想觉得是有段时间没看到他了。胡燕那边她也没再去过了,不知道两人之间有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 听到耳边传来扫地的“哗哗哗”声,端月侧过脑袋望去,正好是小狼拿着个笤帚一下一下的专心致志的扫地。 “诶?今日是早上值班呀。”端月对着他轻声问道。以前听下人们说,小狼都是晚上才出来干活的,没想到这大白天的也能碰到他。 听到端月的声音,小狼立马毕恭毕敬的停下,冲着端月弯腰行礼。他来宁侯府都已经快三个月了,这梁国行礼姿势小狼早就学的有模有样了。若不是他相貌之中略与汉人有所不同,乍一看真的以为是梁国人。 “回郡主的话,现在已经改成了早班了。”他面无表情,不过话说到此还是难以抑制的顿了一顿。端月一下子就听出来这其中定然是有所蹊跷,但是她并未直抒其表,而是含着笑点了点头。 “上一次见你的时候这石榴花还开着,红艳艳的真好看,现在就落的差不多了。”端月似是无心的随口一说,然而她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狼察觉到她话中之话,很显然,端月直指胡燕。他眼神略微的躲闪的一下,却还是抵不住端月炽热注视的目光。小狼暗自咽下一口唾沫,便就徐徐道来了。 “我去了胡言酒楼好几次了,但是胡燕姑娘却总是避而不见,亦或托词说不在酒楼之中。然而我知道她一直躲在房内,就是不愿意见我。”说罢他叹了一口气,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来。 端月看着他满脸的无奈之色,突然有一些心疼这个痴情男子,心中暗暗的责备胡燕太过绝情了。 她婉言劝慰小狼道。“男女之情本就是要两情相悦才是最好,一厢情愿只会越陷越深。”端月狡黠的瞥了小狼一眼。“不如你把你们的事情告诉我如何?” 端月心想着,要抓紧这个机会顺带问出这二人的关系来。小狼和胡燕二人虽然一冷一热,但是他们却出奇的一致,都将嘴闭的紧紧的。任凭端月怎么询问,他们都没有将二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小狼抬眼扫了端月一眼,似乎能将她的心事看透一般。端月心虚的立马移开自己的目光去,生怕自己的眼神暴露了自己。 “我是从回鹘逃出来的,身无分文又不懂汉人的语言,不知如何是好,饿的差一点就要死了。胡燕姑娘在路上偶遇了我,不仅将我救起还耐心的教我学汉语。我十分感谢她对我的救命之恩便就追随在侧。”小狼轻启嘴唇,将往事都一并告诉了端月。 端月摸着自己的下巴,微微点头。没想到他们二人间还有如此的往事,难怪小狼会对胡燕如此痴情。不过听着也是奇怪,若是小狼追随了胡燕,那又为何那日会在胡言酒楼外被自己救起,又为何胡燕会如此冷漠呢? 小狼顿了一顿,便就继续说了下去。“但我现在也想清楚了,郡主说的话很对。既然她避着我不愿见我,那我也不应该三番两次的找上门去,免得被她生厌。” 还以为小狼要将后续的事情告诉端月,可他却一顿不再提及,反而转向了别的话题去。端月顿时又失落了起来,看来小狼还是对自己有戒备之心呀。 她漫不经心的对着小狼微微点了点头,面露浅笑。“也对,也对。” 两人站着东拉西扯的一会儿,小狼就拿着笤帚先走了,弄得端月是哭笑不得。 怎么觉得自己这个主子当得很是窝囊啊!问了半天毫无头绪。她用力的跺了跺脚,便就马上快步走到了徐霞初的住处去。 端月毫不留情的一脚将徐霞初的大门踹开,吓得正在更衣的徐霞初立马拿着衣服捂住自己的身子,好似那黄花大闺女一般。端月见他如此一副“小女子”的模样,不屑的嘲笑了一声,让徐霞初面庞一红,迅速的就把衣服给套上了。 “我的郡主殿下,这门是要用手开的!”他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怒气,但是后槽牙早就被咬的吱吱作响。 端月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伸出手来将徐霞初招到面前来。“我让你帮我办个事情。”她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对徐霞初悄声说道。“你帮我去查一查那小狼的底细,还有顺道帮我查一下那胡言酒楼的老板娘胡燕的底细。” 徐霞初听她这般说,面容顷刻就严肃了起来。“你是觉得那小狼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倒也不是,只不过他总是有意无意的防范着,一看便就知道是个有秘密的人。” 徐霞初不禁点点头赞同。“我也是这样觉得。而且我之前试过他的身手,不是一般武功。招式迅速干脆,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一股子狠劲,是个高手。” 端月倒是不知道小狼还有这么一手,她不由的张大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来,但是瞬间就强行镇定了下来。装出了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那便就交给你了!”说罢就如风一样跑了出去。 徐霞初探出头来,见她是真的走了,这才深呼了一口气,将身上的衣服整理整齐。这丫头要是再早几秒踹门而入,那指不定说我耍流氓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雩风大婚 盛安公主与晋昭侯乘坐着马车一路从溧水奔波着到了长安,陆清漪激动万分的站在宁侯府前等待着,除她之外端月与雩风也一起出来等候。她紧握着自己的双手,想来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爹娘了,心中的想念的早就呼之欲出。 端月也跟随着站在她的身旁,掂着脚张望。那马车便就在三人面前停下了,端月一眼便就认出了那跳下来的侍女是盛安公主的小厮。 她伸出一只手来将车帘掀开,还有一只手便就扶着盛安公主从马车里下来。多日不见盛安公主,她略微圆润了一点,不过脸上还是挂着和蔼的笑容。陆清漪见着她便就立马黏了上去,牵着盛安公主的手一脸笑容,果真是娘亲的小棉袄。 端月再探出头看去,这时从马车里下来了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不用猜便就知道这是晋昭侯。他身穿一件苍蓝织锦缎蟒袍,衬得人很是精神抖擞。晋昭侯一双精明凌厉的双眸径直扫向了雩风,不怀好意。 雩风倒也不害怕,他转过脸去,直勾勾的回应晋昭侯的眼神,还弯腰做了个礼。“岳丈!” “侯爷,雩风在叫你呢。”盛安公主听他如此称呼,笑的是花枝乱颤的,立马就面向晋昭侯笑着说道。 不过晋昭侯却板着一张脸没有回答,端月看着他这冰冷的表情,不由的打了个寒颤。雩风毫不介意晋昭侯如此的冷漠,任凭谁家嫁女儿这做爹的都是一脸不乐意。 陆清漪看着晋昭侯如此表情,她自然也明白这么个道理,立马就亲昵的走上前去挽着他的手。“爹这个就是宁侯沈雩风了,边上的这个是世安郡主沈端月。”说着陆清漪露出了一脸由衷的微笑来。“他们待女儿都很好,爹爹大可放心了。” 听到女儿这般说辞,晋昭侯僵硬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丝表情,他看向陆清漪的眼神是如此的宠溺,端月看着这场面不禁的想起了自己早逝的爹,顿时心里泛起了一阵苦涩。 “这半个月岳丈与岳母便就落脚在我宁侯府吧,房间已经为二老准备好了。”雩风对着他们两人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晋昭侯冲着雩风摆了摆手。“住不了那么长时间,婚礼已结束我们便就回溧水。” “这么急?”陆清漪皱起眉头来。“女儿还想多看看爹娘几面呢!”说罢她便就冲着晋昭侯撒起娇来,完全不像平日里那镇定自若的陆清漪。 端月看着这场景,微微抿了抿嘴不说话。盛安公主听罢面孔一板,责备起陆清漪来。“明日就要出嫁了,现在怎么还和个小孩子似得!你这嫁到宁侯府后,便就是宁侯府的人了,从此心里夫君为大,怎能还贪留在我与你爹身边呢?” 听着盛安公主如此说,陆清漪也不好反驳了,只好点点头默不作声了。 良辰吉日不可错过,这夜过了便就是二人的婚礼了,陆清漪坐在回廊之中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荣儿恭顺的站在一边轻言相劝道,“夫人早一些休息下吧,明日怕是累的紧呢!” “没事我在做一会儿。”陆清漪转过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荣儿见状也不再多劝了,而是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没有多言了。 待到第二日太阳都还未升起的时候,便就从宫里头来了两个老嬷嬷,年纪都四十多岁了。二人走入陆清漪的房内便就先唤了一声“天长地久,百年好合”这般的吉祥话,生生的将陆清漪从床上吓醒了过来。 她睡眼惺忪的揉了揉自己的眼,迷惑的开口问道。“二位是……” 荣儿慌忙的对陆清漪禀告道。“回夫人的话,这是从宫里来的嬷嬷。皇后娘娘特意找了最有经验的嬷嬷为夫人你装扮绾发。” “老奴曾伺候过孝贤皇后大婚。”左边一个年纪略微大的嬷嬷冲着陆清漪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她口中所说的孝贤皇后便就是当今皇上的发妻,不过红颜薄命大婚才没过几年便就病逝了。 她坐起身来看了一看窗外一片漆黑,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若不是那两老嬷嬷冰冷的手拉扯着她,陆清漪还醒不过来了。 她所着的嫁衣是盛安公主当年那一件所改的,公主出嫁的嫁衣本就已经是雍容华贵,而盛安公主又命人用金线再绣了百花白鸟绣样,更是此物只应天上有了。不过好看归好看,这一件一件的穿上去,简直要了陆清漪的命! 就那腰封,尺寸比自己的腰小了四寸有余。那老嬷嬷的手劲也是大的出奇,陆清漪感觉自己都快被勒成两截了。 “吱”的一声,端月打开门来好奇万分的看着这两人折腾陆清漪,竟然还面露微笑出来,看的陆清漪是气不打一处来。 “等你哪日成婚了,你也得受这么一回!”陆清漪咬牙启齿的说着。 但端月却不以为然。“我哥那儿也好受不到哪里去,这么热的天,他里三层外三层的还穿的那么鲜红,活生生一直煮熟的大虾!”说罢自己就笑了起来,荣儿也在一旁捂嘴偷笑。倒是苦了陆清漪了,这腰上被勒的紧,连笑一笑都觉得吃力。 虽然婚服是穿好了,但是这妆容和发髻也都不容小觑。陆清漪不但要忍受头顶那如千斤重的凤冠,还要忍受住那密不透风的头盖。这才盖了一小会儿,她就满脸汗珠了。 “好了好了!”门外的小厮开始催促了起来,那两嬷嬷的手也愈加飞速了。端月看着陆清漪这盛装打扮的模样,不仅畅想了起来,自己将来身着婚服会是这么个样子。 待到陆清漪整装完毕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了。天色也从漆黑变成了敞亮。两个嬷嬷搀扶着头盖盖头的陆清漪,将她搀扶出了房间,坐上了停在院子门口的花轿上。陆清漪调皮的掀起头盖一角来,对着端月露出一个笑容来。 “夫人,这头盖不可随意掀起,会晦气的!”嬷嬷高声一喝,吓得陆清漪立马就放下手来,胆战心惊的。 端月冲着她挥了挥手,便就快步走到了摆着宴席的正厅中。已经陆陆续续的有宾客进门来了,宁侯府的下人们无不提起精神,忙的晕头转向。等到时间差不多了,礼生便就冲外头高喊一声“吉时到!”,这屋外的喜乐便就奏响了,爆竹也响的震天,一众宾客都咧嘴笑着无人说话出声。 端月入座酒席之间,她抬头向高堂上望去,盛安公主与晋昭侯坐在一侧,而还有一侧则是放着爹爹的牌位,却没有娘亲的牌位。端月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大婚流程与宫内那日皇子成亲就简略了很多,而且雩风也是一再说道要平民百姓的习俗,不必搞的十分隆重热闹,他是怕抢了宫里的风头,也怕被人诟病。 在众人的欢呼之下,雩风与陆青牵巾缓缓的走到了高堂前,两个人从头到脚都是红色的,看的极其扎眼。礼生在旁高声诵唱:“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一拜天地——” 雩风便就与陆清漪二人冲着高堂弯腰鞠躬一拜,再转过身来对外一拜。而后礼生再高喊“二拜父母——”两人就如同提线木偶般拜过盛安公主与晋昭侯,再拜过沈长风的牌位。 “夫妻对拜——”礼生这一句喊得格外的响,众人也都探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二人。要说三拜之中,这最后的夫妻对拜才是真的重头戏。有的对拜时没算好距离,两人磕了个大脑嘣。还有的没算好时间,一个拜了还有个没拜。总而言之这夫妻对拜才是最有看头的。 端月支着个脑袋瞅着二人慢慢的转过身来,两人都被一身华服热的受不了了,脚步都虚晃了。 “夫妻对拜——”礼生瞥了一眼,又喊了一声,给二人发出一个讯号。雩风呼了一口气,心里暗自想着,这拜完就了事了。没想到成个亲竟然比上战场打仗还要累,都快将他整虚脱了! 二人微微弯下腰来,就在头顶将要相触的一瞬间,突然从门外慌慌张张的跑进一个人来。 他冲到高堂之上,端月还以为只是要抢亲了,立马就使了个眼色给坐在边上的徐霞初。可没曾想到,那人惨白着脸高呼了一声“皇……皇上驾崩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皇上驾崩 众人一愣,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人连忙的又冲着众人,厉声高喊了一句。“皇上驾崩了!”这下众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本来欢天喜地的喜乐现在也戛然而止,人们脸上的喜悦此刻瞬间惨白,麻木着一张脸不知该用如何的表情来面对。宴席之中有不少的皇子,孟隐与孟忞二人便就受邀坐在席上,他们两人听到这人的大喊声,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 老皇帝虽然年事已高,但是身子一直都很硬朗,而且近日来又不曾身体抱恙,怎么可能没有预兆的就突然驾崩呢?但是孟忞仔细的打量着那个传话的小厮,见他身上所着衣物是宫中的服饰,而那一脸着急悲怆的表情也不像是装的。孟忞心底略有不安。 “大胆狗奴才!擅闯宁侯婚礼不说,竟还敢当众诅咒皇上!来人呀,拖下去杖毙!”慕容垂站起身来,一脸怒不可赦。 那小厮听罢,哭的是更加厉害了,他“噗通”一声便就跪倒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大声喊了起来。“奴才没有说谎,皇上……皇上本来好好的,结果突然就晕了过去,就……就驾崩了!是皇后娘娘让小的来传话的,让各位大人前去宣政殿。” 这下众人是真的相信了。孟忞与孟隐两人二话不说便就从座上站了起来,快步往皇宫奔去。其他的大臣见状面面相觑,也不敢有所耽搁,都纷纷离去了。 雩风抓着手中的牵巾,额上布满了汗珠。他咬了咬牙,对着盖头下的陆清漪万分抱歉的说道。“对不起了,我必须要先入宫去!”说罢雩风便就松开手来,那系着大红绣球的牵巾便就掉落在了地上。 盛安公主与晋昭侯二人也赶忙站起身来,二人火急火燎的就冲出宁侯府去。瞬间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大厅之中,只有陆清漪一人站在高堂前。她轻轻颤动着身子,将头上的盖头掀了起来。看着眼前的空旷,她的心也空落落的。 端月见着她要哭出来的模样,立马就走上前去,一把牵住了陆清漪的手。 “这盖头只有夫君才能掀起来的。”她伸出手来,将陆清漪的盖头放下。“这两件事孰轻孰重,大家心里都明白……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端月觉得自己怎么说都不对。任凭是多么宽宏大度的女子,自己一生最重要的婚礼竟然被这样毁了,一定是有怨气的。而她也从陆清漪清澈的双眸之中察觉到了落寞与伤感。 陆清漪的双眸盯着自己那一双鲜红的百花鞋,显得有一丝木然。鸳鸳看着端月无措的模样,她也快步走了过来,对着端月使了一个眼色便就转过头来柔声安抚着陆清漪。 “清漪姐,先回屋子里坐会儿吧,我想侯爷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的。” 见她盖着红盖头的头微微的点了一点,端月与陆清漪二人慌忙的一人一边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陆清漪,将她送去了喜房之中。端月轻轻的将她搀扶到床沿边上,扶着陆清漪坐下。她站在一旁看着这屋子内被装饰一新,随处可见大红色的绸缎。嗅着喜烛传来的阵阵味道,陆清漪还是心里一横,将盖头“唰”的一下就扯了下来。 “你们两人别在这儿陪我了,都回去吧。”陆清漪抬头扫了二人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没事的。” “不了,我还在在这儿陪你一会儿吧。”端月抿了抿嘴,幽幽的盯着陆清漪,仔细的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陆清漪摇了摇头,头上那沉重的凤冠甩的“叮叮”作响。“你们与其在这儿,倒不如去打探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吧。”她心里暗自有些许的忐忑。在长安待了那么久的时间,从未听过皇上身子不好,见过皇上几面,只觉得他脸色红润是一个健康的中年男子。 鸳鸳轻轻的扯了扯端月的衣袖,面露疑色。“小月,我觉得很蹊跷呀。” “翠果!荣儿!”端月半阖着眼眸,冲着门外高声大喝了起来。 听到端月的大喊声,翠果与荣儿二人立马就推门而入,恭恭敬敬的站在她的面前。端月瞥了二人一眼,沉声询问道。 “那刚刚从宫里来的那个人还在吗?” 荣儿与翠果二人面面相觑,对着端月点了点头。“在大门口哭着呢,差不多要回宫复命去了。” “你两快把他请过来,我要问一问关于宫里的事情。”两人立马就领命快速的下去了。她看向陆清漪,微叹了一口气。“不早不晚,偏偏在这时,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陆清漪抬起眼皮来,眼眸之中透出一道凌厉。“是不是因为今日宁侯府大婚,宴请了一众朝中重臣,还有不少皇子王爷的,所以……”陆清漪说道最后,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立马闭上嘴不再敢说下去了。 鸳鸳一听到她这样分析,瞬间面如菜色,嘴唇不由的轻颤。“那……那这不就是弑君吗?!” 端月立马就一把捂住她的嘴,责怪的剜了鸳鸳一眼,她便就不再敢说话了。正在这时,翠果带着那嚎啕大哭的小厮走了进来,那厮一进门便就跪倒在端月脚边。果然是宫里的人,跪功是一等一的高。 “先别哭了!”端月高声说道,那小厮便就闭上嘴,连哼唧都不敢了。“你仔仔细细的,清清楚楚的把事情与我们说一说,皇上怎么会突然间驾崩呢!” 那小厮抬起头来,迷茫的来回打量着三人,十分警惕。陆清漪紧蹙起眉头来,实在是不耐烦。“让你说便就快点说!我是晋昭郡主,这是世安郡主,那一位是于中书的独女,你有什么可顾忌的!” “奴……奴才这就说!早上皇上起床的时候便就说身子不爽快,但是皇上自个儿也没在意。结果才过了两个时辰皇上便就不行了,皇后娘娘便就立马招来太医,但是太医还没到,皇上就……就驾崩了……”说着他又要哭了,端月立马让翠果将他带出去,免得烦躁。 陆清漪手上还拽着那大红绸缎的牵巾。什么良辰吉日,今日应该是黑道凶日! 第一百三十三章:宫变 “侯爷,你真的要去吗?”徐霞初跟随在雩风的身后,二人迅速的跨上马,便就马不停蹄的赶向皇宫。他皱着一双浓密的眉毛,觉得很是不妥当。这哪有大婚之日抛下新娘子,自己跑了的道理。 雩风夹紧马腹,双眼紧盯着前方,头也不转。“废话!皇上驾崩之事难道还不严重?”他咽了一口唾沫,声音一沉。“只怕皇上驾崩之后,这宫里得乱成一团糟了。” “但是侯爷,那夫人她……”徐霞初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雩风抿着嘴小半晌,没有动静。他从鼻孔之中呼出一道气来,面色很是不好看。“你问我,那我问谁去。我也烦呢!不过还好小月留在府里陪着她。”雩风咂舌一下,心里烦躁的很,手上的鞭子便就加重了力道,抽的那马匹嘶鸣声不断,四个蹄子快的都快重影了。 原本要半个时辰的路程,生生被雩风快马加鞭的缩了一半。二人越靠近宫门越觉得气氛紧张。宫门外的守卫多了一倍,朝中大臣都聚在门外,每个人都面色凝重,无人敢交头接耳。死气沉沉的让人害怕。 雩风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不远处一个年龄稍大的太监就走了过来,他对着雩风鞠了一躬行礼道。“侯爷这一身衣服怕是不妥当,奴才这就带着侯爷去更衣。” 听到他这么说,雩风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大红喜庆的婚服,与此时的气氛格格不入,难怪周围的人都表情复杂的打量着自己。他冲着那太监点了点头,便就被领到一处屋子里,换上了一套普通的玄色袍子,顿时觉得行动方便了许多。 “这位公公,现在宫里头是个什么情况了?”雩风一边套上外衣,一边询问着那太监。 太监先是叹了一口气,再徐徐说道。“侯爷别提了。装模作样的哭了一大片,高总管已经命人去宣政殿的牌匾后将传位圣旨取下来了,很快就要宣旨了。” “所以才加派了侍卫?”雩风自言自语的嘀咕着。自古皇上传位之时,都是腥风血雨暗潮涌动。在梁国也是无一例外。先皇传位之时八王爷不服,便就带兵围住了整个宣政殿,意欲逼宫。初登大殿的皇上险些就要被扼杀在“襁褓”之中,还是年少的沈长风带兵来援助,这才助皇上奠定大业。 雩风快速的穿戴完毕,一路快跑着回到宫门口。正赶上了宣朝臣入宣政殿,徐霞初赶忙冲他招了招手,将雩风拉扯了过来。他面色不是很好。 “侯爷,我刚刚站在这儿听这些个大臣们讨论,似乎皇上的死是有人而为之的。”他压低了声音,只让二人能够听清。 其实雩风心里也有数,不止是他,基本所有的朝臣心里都有数。慕容垂曾经与他提起过围猎场中毒一事,虽然事情是解决了,但是究竟是何人所为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出来。那凶手就一直逍遥法外都今日,雩风心里暗自琢磨着,说不定今日皇上驾崩就是那暗中的凶手所为。 他冲着徐霞初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二人随着队伍,慢慢的往宣政殿走去。偌大的宣政殿,雩风从未觉得此处的空气是如此的有压迫感。 不止朝臣,皇后、皇太后和后宫之中几位妃子以及一众的皇子都在此等候着。雩风敏锐的打量着这一众人,每一个人都是红肿着双目,一脸悲色。 高总管拿着圣旨走到大殿之上。他从年少之时便就跟随着皇上,如今皇上逝去,高总管宛若瞬间苍老,昨日还是乌黑的头发,现在一看已经白花花的一大片了。他身形打颤,险些将手中的圣旨给丢了出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登基三十年有余,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非予凉德之所致也。今朕大限之日将至,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深思熟虑,觉七皇子泽阳王孟忞仁孝,谨记公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体群臣,子庶民,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宽严相济,经权互用,以图国家久远之计而已。特此传位与厮,望重臣听之辅之谏之。钦此!” 高总管念罢,四下朝臣都哗然。没有人会料到,皇上竟然会将皇位传给孟忞!大家心中都默认五皇子清河王孟隐将会成为新的皇帝,无人押宝在孟忞身上。 显然孟忞也并不知晓皇上会传位与他,他站在皇子之中手无足措,不知如何是好。而另一边的孟隐则是与他母后一样面色铁青,咬牙切齿。 “诸位且慢,奴才这儿还有一份诏书。”高总管喊住了众人,顿时嘈杂的大殿又平静了下来。孟隐不死心的满怀期待着这一份诏书,似乎觉得自己还有希望一般。 雩风心里觉得奇怪,怎么还有一份诏书呢? 高总管缓缓的打开诏书,他看着那金丝卷轴之上写着的东西,瞳孔一缩,面如白纸。 “皇……皇后阈氏罪恶深大,暗通宫女私自调换朕用具,暗中下毒以毒害朕。证左甚明。狱辞具孚。废黜皇后名号,降为罪人打入冷宫永世不可踏出半步。舒妃冯氏贤良淑德,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又育儿有方,特封为皇后,此号淑……”高总管深呼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圣旨。 这一下皇后是屏不住了,她立马就对着舒妃,不淑皇后破口大骂起来。“冯瓶儿!你这个狐媚子贱人!竟然诬陷我,你有什么证据!”阈氏旁的宫女还有嫔妃们立刻拉住她,生怕两位妃子打在一团,让众人看了笑话。 淑皇后冲着阈氏笑了一笑,面无惧色。“你身边的宫女祝梅早就已经招了。” “那是你栽赃陷害!谁知道你用了什么妖术,哄得皇上言听计从的!”阈氏面容狰狞,就要往淑皇后扑去。 淑皇后毫不示弱,厉声高喊了一句。“你说我栽赃陷害?那逝去的玉美人呢?兰贵人呢?还有我胎死腹中的孩儿呢?!不知道此事,太后知不知晓呢?”说罢,她便就将目光转向了面容发颤的皇太后。 阈氏双目剧烈的颤动了起来,刚刚那气势瞬间就消散不见了。皇太后嘴唇颤动了几下,一言不发。她咽了一口唾沫,便就抬起手来遮住脸。“本宫……本宫伤心欲绝,本宫……快传太医来!”说罢她便就很合时机的晕厥了过去,宫女赶忙将她搀扶去了偏殿。 淑皇后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瘫倒在地上的阈氏,冷笑一声。“维持了那么长时间的贤后,没想到终有一日露馅吧!你放心,你所做的事,我不会迁怪到你儿子的身上。”她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已经麻木的孟隐。“泽阳王大可放心。既然本宫为后,那你们都是我的子女。虎毒还不食子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淑皇后 孟隐并没有回复淑皇后的这番盛情,他只是站在原地好似桩石像般。 孟隐暗自咬紧牙关,双眼通红。他当然不相信自己的母后会做如此下作的事情,自他有记忆以来便就一直知道阈氏全心全意的喜爱着皇上,是断断不可能做出弑君的事情来。但是淑皇后突然提起了玉美人、兰贵人还有那未出世便就胎死腹中的小皇子。这不禁让孟隐心底暗自发虚。 因为这些确实是阈氏当年做所的恶毒事,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母子二人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一日被人揭穿。 “冯瓶儿!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阈氏宛若是发了疯的野狗一般,满脸狰狞的挣扎着。她那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髻散落的一斜青丝如同鬼魅一般。那怨恨的双眸,死死的盯着淑皇后,若眼神可以化刀,她定要将淑皇后千刀万剐万劫不复! 淑皇后摆出一副胜利者的高贵模样,看着阈氏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来。“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还要让着废后阈氏让众臣看笑话吗!”她厉声对着在边上不敢轻举妄动的宫人吩咐道,他们慌忙的拉扯着阈氏要将她拖下去。 顿时宣政殿之中充满了阈氏的咒骂声还有宫人们无奈的劝慰声。淑皇后扬起得意的笑容来,转过身看向一众朝臣。 “不知各位大人对诏书有何异议吗?”虽是笑眯眯的看着众人,但是那暗藏的威迫感还是压得每一个人喘不上气来。 “恭……恭贺新皇!”不知是谁人先开头喊了一声,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回响连连。其余的人见状无法推辞了,只好纷纷冲着孟忞跪倒了下来,俯首高呼“恭贺新皇”。 淑皇后是满脸的满意,但是孟忞却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淑皇后略有怒其不争的扫了他一眼,担心孟忞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毁了前程,立马就冲着众人广袖一挥。“各位大人先回去吧。先皇驾崩,本宫与新帝都哀痛万分,还需料理一切事宜。” 她顿了顿,面向站在首位的丞相大人。“张丞相请留步,许多事宜还需与你商议。” 雩风眼见着淑皇后与孟忞退了下去,便也就没什么可停留的了。他踱步走在慕容垂的身侧,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观察慕容垂的表情。 他紧皱着眉头,一脸的肃穆。雩风试探性的喊了一下他。“叔父?” “哦,怎么了?”慕容垂扭过脸来,看向雩风,满面狐疑。 “叔父这个表情,是不是觉得这其中……”雩风说道一半便就没有说下去了,只是给了慕容垂一个眼神,二人都心领神会。 慕容垂点了点头,但是也没有把话挑明,他只是凑到雩风的面前悄声的说了一句。“不管是谁当了皇上,咱们都是臣子大臣的,使命便就是听从皇上的指示罢了,除此之外就不要有其他的想法了。” “我知道了,不过看着情形,宫里会不安稳好些日子呢。”雩风还是略觉得有一些担心。 慕容垂只是对他笑了笑,给予一个宽慰的眼神。“当初先皇登基之时也是这种情形,最后还不是你爹所摆平的嘛。”他拍了拍雩风的肩膀。“你大可放心。” 他没等得及雩风说话,便就转开话题去了。“倒是毁了你今日的大好日子了。你那位夫人不会耍小性子吗?” 被慕容垂一提醒,雩风这才将抛之脑后的陆清漪记起来,顿时心里“咯噔”一声。对呀!自己竟然将她给忘了!大喜的日子里,遇到这档子事,怎么可能会心里痛快。雩风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十分抱歉的对着慕容垂作别。 “叔父,我那娘子还在府中等我,我便就不多耽搁了,这就回去了。”慕容垂十分理解雩风的心境,对着他微微点了一点头,便就注视着他上马快速的离开了。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和他爹还是有一点相像的。” 雩风快马加鞭的从皇宫一路赶回到宁侯府,几个小厮爬在梯子上将大门口的喜字灯笼取下来。先皇驾崩,这些个喜庆的东西就都不能用了。他见着那门庭冷落的大门,顿时心生一股子寂寥的感觉。 今早还是满府吹锣打鼓喜乐连连,三条街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可是现在却是这番寂静无声的模样。 没想到我大婚之日竟然会这样。雩风低着头想着,嘴上扬起一丝无奈的笑容来。 他甩了甩头,将自己脑海之中的那些个奇怪的想法都甩了出去,立马快步跨入大门之中,一路径直走到了高堂之上,但是定睛环顾四周,却是空无一人。若非高堂之上那两支燃的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喜烛,雩风还以为竟然大婚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罢了。 “侯爷?”翠果手拿着东西,急匆匆的走过,正好与雩风撞了个正着。她歪着个脑袋疑惑的看着雩风,没有料到他回来的这么快。 雩风看到翠果,连忙的询问了起来。“夫人现在在哪里?” “噢,她在喜房呢坐着呢。”翠果睁圆了自己的眼睛,指了一指那喜房的方向。 雩风都来不及道谢,便就跑了过去。他气喘吁吁的一把打开那房门,慌张的双眸立刻打量起屋内来。 “清漪?”他努力的平复自己上下伏起的胸膛。雩风生怕陆清漪一怒之下就走了,若是如此,自己的罪过该多大呀。 他忐忑的转过头去,见那铺着鸳鸯背的雕花木床的床沿上坐着一个身着喜服头盖盖头的女子,不用多想便就知道是陆清漪了。她靠在床幔上,似乎是等得及了,睡了过去,发出了细微的呼吸声。 雩风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陆清漪的跟前,半蹲了下来。他晃了晃陆清漪的手,柔声念到。“清漪,我回来了。” 陆清漪睡的也是浅,听到有人声便就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来。雩风还在轻晃着她的手,柔声呼唤着。看着雩风回来了,陆清漪的心便也就安定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复礼 “侯爷,你回来了?”陆清漪掩在大红盖头之下的脸,扬起了一抹莞尔的笑容来。 听到她语气欢快,雩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坐在了陆清漪的身旁,毫不顾忌的牵着她的手。 “怎么不把盖头摘下来呢?大热天的,多闷呀。”雩风看着她的红盖头,觉得太扎眼了。 陆清漪听着他这般说,咯咯咯的笑了一笑,便就解释了起来。“宫里的嬷嬷和我说了。这红盖头只能由夫君亲手掀起,这寓意着长长久久,百年好合。若是我自己摘下来,那不就破坏了这一层寓意了吗。” 听着她柔声解释着,雩风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来。他捏着陆清漪红盖头的一角,问道。“这般掀起来便就可以了吗?” “不对呢!”陆清漪伸出手来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柄秤杆。“侯爷得用那秤杆挑起我的盖头来,寓意着‘称心’。” 雩风不嫌麻烦的立刻起身取来那秤杆,按照陆清漪所说的步骤,一步一步的将她的盖头掀了起来。陆清漪那娇媚动人的脸庞,便就从那大红盖头之下露了出来。雩风看着她的面容,那白若玉脂,面色绯红,好看的让他生生的看呆了。 羞涩万分的陆清漪抬起眼眸来看着雩风那一脸目瞪口呆的模样,还以为是自己的脸画花了,蹙着一双柳叶眉,慌忙的询问起来。“侯爷怎么了?是我的脸哪里奇怪吗?” “没有。我只是奇怪,我的娘子怎么这般好看。”说着雩风露出了一抹笑容来,直勾勾的就盯着陆清漪的脸庞,看的陆清漪满脸潮红,羞涩的都抬不起头来。雩风凑到了她的耳边,悄声说道。“今后便就不能再叫侯爷了,要叫相公了。” “相公……”陆清漪如石榴花一般殷红的嘴唇,上下轻启了一下。 雩风满足了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秤杆往地上随意一丢。“你可等急了?” 陆清漪乖巧的摇了摇头。“没有。我听说民间女子嫁人,有的时候会等更长时间,甚至要在喜房里从白天等到晚上呢。” 她抿着嘴笑了笑。“我没有别的奢求,只想能够像那民间的夫妻一般,平平淡淡恩爱便就好了。” 雩风看着她,突然间站起身来。陆清漪满脸的疑惑,她仰着头看向雩风,问道。“相公这是要做什么?” “我欠你一个仪式。”说着便就将陆清漪从床上拉扯起来,将那落在地上的红盖头再给她盖上。“咱们上午不是还有一个夫妻对拜没有拜嘛,现在就补上。” “但是已经错过吉时了。”陆清漪十分的不解。但是她话刚出口,便就自己被自己逗笑了。什么良辰吉日的,无非就是一个笑话罢了。 雩风温柔的牵过她来,二人面对面站着。“夫妻对拜。”他的语气十分的平缓而又让人心安。轻轻的一语好似微风吹拂着,让陆清漪烦闷的心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感受到雩风牵着自己手传来的温热,雩风牵着她慢慢的弯下腰来,二人这一次终于将所有的礼数完毕了,雩风这才将她的盖头掀了起来。“接下来是不是交杯酒了?”雩风赶忙将桌上的两个小杯子倒满了酒,递到了陆清漪的手中。 “妻合二为一,自此已结永好,让新娘新郎同甘共苦。”雩风对着陆清漪撇嘴一笑。“是这么个意思吧?” 见他得意洋洋的模样,陆清漪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对的。” 二人含情脉脉的将那一杯酒,一饮而尽。 端月甩着手在府中漫无目的的闲逛着,翠果匆匆的过来,对着她说道。“郡主,侯爷回来了。” “回来了?那现在人在哪儿呢?”她皱着眉头,下意识的四下张望了起来。 “去喜房了,应该是和夫人在一起待着吧。”翠果恭顺的回复道。 端月听她这般说起,不经意的心满意足的笑了一笑。“你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准打扰他们两人。”她暧昧的瞥了一眼翠果。“新婚夫妇嘛!” 翠果听得脸上一臊,立马就转身下去吩咐了。就在这时,尾随其后的徐霞初这才回来。都不知道雩风的那匹马是吃什么草料长大的,那四个蹄子跑的飞快,宛若是长了翅膀一般。这一路不是跑回来的,而是飞回来的!徐霞初在后头追的都快要吐血了。 端月一扭头便就看到徐霞初面如菜色的走了进来,他看见端月微微点了点头,一脸倦容。 “侯爷人呢?”他咽了一口唾沫,满面无奈的问道。 端月扬起头来,一脸警惕。“你找他做什么呀?” “没事,我就是问一问罢了。乖乖跑那么快,有什么好着急的……”徐霞初将后半段话说的轻如蚊声。 “对了,宫里怎么样了?”端月立马面容严肃起来,对着徐霞初问道。 徐霞初叹了一口气。“乱的一团糟。你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抬起眼来看向端月,故意制造悬念。“你猜,皇上传位给谁了?” “孟隐呗,再不济那就是传给了大皇子嘛,还能有谁。”端月皱着眉头,用一脸看痴人的表情看向他,仿佛徐霞初问了一个极其可笑的问题。 但她看到徐霞初笑着摇了摇头,顿时觉得事情也许没有这般简单。奇了怪了,这一众皇子之中,皇上最喜爱的莫过于就是孟隐了,不传位与他那也就只可能穿个大皇子。立长不立幼,却是也没有什么问题。 “传位给了泽阳王孟忞!不止与此,先皇还有一份诏书,将皇后给废黜了,该立舒妃为淑皇后!”说着徐霞初惋惜的摇了摇头。“你是没看见,废后被下人拖下去的时候,是多么的凄惨呀!” “你说……先皇传位给了孟忞?”端月不敢置信的看向徐霞初,她脑内轰然爆炸,只觉得无法理喻。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先皇怎么会突然转变心意呢?“怎么可能……” 听着她轻声嘀咕,徐霞初露出了神秘莫测的笑容来。“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有蹊跷,没人敢把话说开。”他生了个懒腰。“但是自古不都是这样。” 第一百三十六章:拒不服从 圣旨昭告天下之后,整个梁国就宛若乱了一般。人们先是惊讶先皇的突然驾崩,又惊讶为何是孟忞登基为新帝。满城的风风雨雨都无不指向那后宫淑皇后,不应该是淑太后身上,不过她却镇定自若,并未被这些个流言所惊扰。 “若茶,去把皇上请来吧。”淑太后从那破旧的桂兰堂搬到了这富丽堂皇的慈宁宫,而太皇太后便就去了乐寿堂不问朝政了。 她心想道此便就不经意的露出笑容来。淑太后在后宫之中几十年光阴,从未受到皇上的宠爱过,却没想到人到中年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太后。而那自己的死对头阈氏却成了冷宫废后,她那宝贝儿子也成了手下败将。 难不成那秦阳真的是一个扫把星吗?淑太后眼眸一动,乐不可支的捂着嘴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孟忞跟随着若茶走入屋内。他还是身着着皇子的蟒服,冲着淑太后行礼。“母……母后。” 淑太后看了他一眼,便就皱起了眉毛来。“忞儿,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还不快去换了!” “母后,父皇还未发丧,儿臣怎敢先称帝呢?”孟忞低垂下眼眸,略作沉思。“母后不知,现在宫内宫外都流言蜚语。说是母后你弑君逼父皇改立太子,还嫁祸与阈氏,蛇蝎心肠。”说罢,孟忞直勾勾的盯着淑太后的脸,期盼着能从她这精致妆容的脸上察觉出一丝端倪来。 淑太后听到他说着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竟然没有一丝怒气,反而是张狂的笑了起来。 她高昂着头,好似睥睨天下一般。“别人再怎么说都是他们的事,又碍本宫何事?难不成本宫还能堵住他们的嘴?” 她一双狭长的眼静静的看着孟忞。“说闲话的无非都是那些个败寇罢了。” “母后!”孟忞实在憋不住了,他忍无可忍的对着淑太后怒吼了一声。“我不想当皇上,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当皇上!” “住口!”淑太后眉眼一横,怒瞪着他。那一双狭长眉眼之中,透露着无尽的威严,就连孟忞也觉得有压迫感。“你还想违抗皇命吗!这是你父皇亲笔写下的诏书,还能有假!” 孟忞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内心隐隐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平日里慈眉善目的母后,此刻却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她所作所为都让孟忞觉得很是陌生,那么的疯狂,那么的难以理喻。 “可是,母后……”孟忞低着头,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不甘的做着最后的挣扎。。“我当不了皇帝。” “本宫不管你能不能当,你都必须要当!”淑太后斩钉截铁的一句话,震的孟忞内心一颤。他惊讶的抬头,正好对上了淑太后那冰冷威慑的眸子,暗自咽了一口唾沫,一言都不再敢发了。 “你觉得孟隐就能当皇上吗?”淑太后冷哼一声。“你觉得先皇喜爱他便就会立他为新帝吗?孟隐为人阴狠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性格又懦弱不敢多言,瞻前顾后十分的多虑。你就见他昨日在朝堂之上,一言都不敢发,便就清楚了。” 说罢,她又叹了一口气,语气略微柔和了下来。“先皇是不会立他为新帝。若是他有这个念头,那早就立为太子了。” “母后的意思是说……父皇想立我吗?”孟忞瞳孔微弱的颤动了起来,他抿了抿嘴又觉得难以相信,又有一丝的窃喜。。 淑太后摇了摇头,无言的回答了孟忞。 “不说这些了,明日便就要祭拜发丧先皇了,在灵堂前你便要新皇登基了。本宫生怕那些个反对者将会起兵,所以特意将慕容大将军所唤来。” 她话音落下,若茶便就带着慕容垂跨入殿内。慕容垂镇定自若的走到淑太后的面前,他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对着淑太后就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礼。 “微臣参见淑太后。”语气平和,别无任何的情绪。淑太后看着他如此恭顺,心满意足的笑了一笑。 “慕容大将军快快请起,不必多礼!”她对着若茶抚了抚手,若茶便就搬了一把太师椅到慕容垂到身侧,让他入座。慕容垂毫不拘束,他一扬自己的衣摆端正的坐到太师椅之上, 孟忞站在一侧,觉得很是手足无措,淑太后瞥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入座。 “明日发丧之时,便就要劳烦慕容大将军了。” 慕容垂正襟危坐,冲着淑太后拱了拱手。“太后放心,皇上既然是先皇亲自册立的,那微臣定会保起平安,绝对不会让那些个奸人触犯皇上龙颜的!微臣已经调令了御林军也在微臣,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如此甚好!”淑太后一脸满足的点了点头,她挥了挥手,侍奉在侧的若茶便就端着一个木盘走到了慕容垂面前,慕容垂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上头放着一个虎符。他见状慌忙失色,一脸惊恐的看向淑太后。 “太后这万万不可呀!”要知虎符可是皇上所调遣兵权的兵符,一半归于慕容垂,另一半便就归于皇上。只有两者合为一体之时,众军才会听令调兵遣将。如此尊贵之物,得到便就意味着掌控了整个大梁的军力,若是发兵讨伐长安也无人敢反抗。 他直勾勾的盯着虎符,却不敢下手去拿。要知自古到今,有无数人垂涎这么小小一枚的虎符。 淑太后只是对着慕容垂微微点了点头。“这一半虎符,暂交予慕容大将军所保管。新皇登基初期,天下定会大乱。本宫知你信你,这才将虎符予你,慕容大将军可切不要辜负本宫的一番信任!” 她将话说的很是完美,让慕容垂没有任何的借口托词,只好颤抖着双手将那虎符取了下来。他抿了抿嘴,只觉得手上宛若千斤重,又觉得宛若烧炭般烫手,恨不得丢到一边去。然而他却只能对着高高上座的淑太后,鞠躬谢恩。 “多谢太后信任,臣定不负使命!” 带一百三十七章:血色大典 司礼监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太阳,觉得时间差不多到了,便就高声大喊一声。“时辰到!——可哭!——” 他这响彻天地间的一声呼声,宣政殿前石阶之下的一众身着白衣粗布的朝臣纷纷跪倒在地上,清脆的响声四处响起,让人听了都觉得疼。司礼监的回音还未落下,一声声凄厉的哭声便就如同潮水一般,覆盖而来。 不止是在这广场之上,后宫之中所有的嫔妃皇子、太监宫女都一同发出凄厉的哭喊声。皇宫之中瞬间笼罩在一片悲怆之下。 雩风用衣袖掩着自己的脸,装模作样的发出哀嚎声,不过脸上却没有一滴眼泪。他暗自转过头去,发现生怕的一众大臣也都光打雷不下雨的。仿佛是在比,谁的声音更大似的。哭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雩风都觉得嗓子快哑了,这时司礼监才又大喊了一声。“停!——” 宣政殿前宽广的广场之上,又恢复了平静。 淑太后携孟忞二人慢慢的从宣政殿内走了出来,两人都身着着白色的麻布衣,透露着淡淡的凄凉之情。淑太后头戴着白麻布,一边走着一边止不住的抬起手来擦拭着脸上不住留下的泪水,就好似决堤一般,根本就止不住。 而孟忞则是怀抱着皇上的灵位。他低着头,红肿的双眼也昭示着哭了不少的时间。他一步一顿,十几尺的路,他生生的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好似走着走着就要晕倒了一般。 “父皇,驾龙而去,儿臣痛心呀!”孟忞高声大呼了一句,话音还未落下,他便就嚎啕大哭了起来,满脸泪水纵横,哭的撕心裂肺,仿佛天要塌下来,地要裂开来一般。 站在边上的一溜嫔妃们掩面抽泣,她们纷纷的摘下自己的首饰耳环,命人将这些个东西都一并放入先皇的棺椁之中。而那些个没有子嗣的嫔妃则就就地将头发剃了下来,留出一小撮与棺椁一起放着。而这些个苦命女子就将出家,余下的半生都要为先皇念经诵佛了。 雩风看着她们那凄婉的面容,心生怜悯。其中不少的女子都还是十七八岁的花季少女,与端月年纪并无多大差别。他暗自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的低下头来。 孟忞将怀中的牌位递与身侧的淑太后,接过了高总管递来的一个剪刀,将发梢剪去一寸多,由高总管将其放入一个绣龙的锦囊之中放入棺椁里。这下祭奠礼仪便就完成了。 一声沉闷的哀乐响起,众王公大臣与銮仪卫便就先用小车将棺椁运出宣政殿,等到了景运门外再换大车。一路之上所经过的桥都要祭三杯酒,三叩头,孟忞步行护送,王公大臣随行,在殡宫举行奉安礼。这之后才又回到了宣政殿之中,可谓是一路漫漫,让众人疲惫的险些晕厥过去。 再一次回到宣政殿之后,孟忞就在先帝灵前袛告受命,行三跪九叩礼。然后到测点更换了皇帝礼服。这时午门鸣钟鼓,丹墀阶下鸣静鞭。此刻的孟忞才算真的是继承大宝,真的成为大梁的皇上了。他威风凛凛的站在阶上,面容毫无刚刚的凄婉悲怆之色。朝臣见他身着龙袍,头戴锦帽,连忙跪下大呼“万岁”。 眼见着登基大典就要结束了,孟忞转身的一瞬间却听到景运门外传来一阵嘶喊声,顿时腿脚发软,心想着定是叛军来袭! 多亏淑太后镇定自若,毫无任何惧色。她冷眼对着边上的御林军首严声吩咐道。“快去将景运门关上!”那御林军首便不敢懈怠,立刻对站在门边的御林军吩咐下去。就见六个人奋力的将那沉重的大门缓缓的关上。 孟忞还能看到景运门外的宫道之上,一大堆人马冲了上来。他被吓破了胆慌忙的大喊了起来,“快关上!快点!别让他们进来!” 听到皇上都如此吩咐了,那六人一咬牙便就用尽吃奶的劲,拼命的一推。“哐当”一声,景运门那朱色红漆的大门便就管的严严实实的。但是孟忞还未来得及高兴,门外就开始一声又一声的撞门声。伴随着催命的声响,门外的人还在高声大喊着“妖后贱子!大梁无日!” 阶下的王宫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并未感到着急,毕竟这叛军是冲着淑太后与孟忞而来的,与他们又有何干。一个个都抱着看戏的态度,一会儿把头转向景运门那儿,一会儿又把头转向孟忞那儿,看的好不乐乎。 估摸着是御林军到了,撞门声突然的戛然而止,而后宫道上就传来了一声声凄厉的喊叫声。顿时晴朗无云的天空就瞬间变色,变得漆黑一片。 司礼监那老朽指着天空颤颤巍巍的喊了起来。“这……这这这是大凶之兆呀!” “你这个老东西,说什么胡话呢!”高总管站在他边上,拿着手上的拂尘便就甩向了司礼监,皱着眉厉声责备着。“这新帝登基的日子,你可别触霉头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便就安静了下来。众人屏住呼吸看向那血红色的大门,暗自吞咽着唾沫。突然有人拉着门环敲了一敲,就好似敲在孟忞的心口上,惊得他一哆嗦显得很是懦弱无能。 “微臣慕容垂救驾来迟,请吾王恕罪!”慕容垂的声音在门口传来。孟忞随即欢喜的要跳了起来,他立马对着站在门口的御林军大声说道。“快把门打开!恭迎慕容大将军!” 御林军不敢耽搁,立刻就将大门打开。宫门打开的一瞬间,一道飘然的血色默默的腾起,着眼之处皆是倒地的尸体与四溅的鲜血。慕容垂站在前头,身后跟着几排身着铠甲的士兵。 他走上前来对着孟忞拱手低头说道。“微臣救驾来迟!” 淑太后没等到孟忞说话,便就半眯着眼询问起慕容垂来。“慕容大将军,可查清了这是何人所为吗?” “微臣已经查明,是大皇子所做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母子间隙 随着慕容垂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御林军便就身手矫健的冲了出去,一把抓住正欲慌忙逃窜的大皇子。淑太后面带笑容,看着那些个御林军将他拖了下去,任凭大皇子如何的嘶喊求救,一众王公大臣都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他们能做的只有静静的看着这一场闹剧。 ?“回禀太后,这逆贼该如何处置?”慕容垂对着淑太后拱手作礼,不亢不卑的询问其意见。不过他心里是清楚的,就淑太后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但凡落到她手上,自然不会有好下场。他侧过头来瞥了一眼那老泪纵横的大皇子,想起二人也算是认识多年,突然叹了一口气,觉得太可惜了。 淑太后侧过头来瞅了一眼大皇子,就这么一瞥,让大皇子感觉宛若死亡凝视,吓得他连哭嚎声都不敢发出来了,只是颤抖着身子,一言都不敢发。 ??“大皇子不过是因先皇驾崩,悲痛万分而已!请太后三思呀!”丞相猛然的出声,他声音颤抖着,身子颤抖着,就连他那白色长髯都是颤抖着的。若不是丞相这冒死一言,众人差一些就忘了他的女子嫁与了大皇子为王妃。 ??众朝臣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丞相大人,随机又转向淑太后。他们隐隐期待着淑太后能借此机会,将丞相铲除了。毕竟新皇登基,自然要排除异己,建立自己的朝堂。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淑太后听丞相如此莽撞的言论,并未有些许的怒色,依旧是气定凝神。 “丞相大人说的对。”淑太后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大皇子毕竟是孝淑姐姐所遗留下来的独子,本宫自然不会让姐姐在地下难过。大皇子所作所为,本宫也理解。不过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宫是想宽恕大皇子,但我大梁的律法不准!着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传本宫的命令,将大皇子外封至崖州,没有皇命,永世不可回京。一概兵权全部收回,剥夺其王爷封号!” 说罢,她转过头来看向丞相,面若桃花。“不知这下丞相大人可否满意?” ?“这……”丞相咽了一口唾沫,额头上的汗珠就宛若那珍珠帘一般,不停歇的往下倾泻。他心里清楚,那崖州是一个什么地方。那可是穷途四壁,一片荒芜,有的只有荒草与无尽的寂寞。怕是活着比死了更让人难以忍受。 然而此刻丞相与大皇子还有其他的选择吗?大皇子闻言,绝望万分的跪倒在了地上,冲着淑太后与孟忞的方向,端端正正的磕了一个头。“谢主隆恩!佑喔大梁,寿与天齐!” 一言念罢,众人也都知这大势已定,无人能够再改变了。淑太后手一挥,御林军便就将大皇子带了下去,丞相唯有看着他被拖下去,却无可奈何。 “既然已经礼毕,各位爱卿便就请回吧。”淑太后没有顾得上边上的司礼监,自己擅自的就让众人退去。 司礼监听着她这样妄自说着,慌忙的大喊了一声“礼毕!”这下众大臣这才依次有序的慢慢的从宣政殿前离开。这一日疲惫万分的典礼终算结束了。 孟忞搀扶着淑太后走回了殿内,他侍奉着淑太后坐在了软榻之上,面容什么的怯懦。“母后,大哥他……”孟忞说了一半没有再说下去。他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会被亲兄弟所残杀,顿时让孟忞的内心燃起一丝的苦涩悲凉之情。 “孟晟那人,除却是先皇后的独子,又是嫡长子外,便就一无是处。本宫还以为他有多大的能耐,能够将这个皇宫弄的天翻地覆,结果也不过只是扬起了了这么一点小水花罢了。”她皱起眉头来,略显的很不安。“我本还以为最忍不住的是孟隐,但是出乎我意外的是,他竟然如此能忍。还真是我小瞧了他!” “母后!”孟忞忍无可忍的冲着淑太后怒吼一声。他实在难以忍受母后如此的算计,仿佛全世界在她眼中就只有敌意。 ?“母后,能不能不要再这般了,我却不想当皇帝,你逼着我去做!我不想杀那些个人,你逼着我去杀!我真的忍受不住了!”他怒不可遏的高声大喊了起来。 淑太后半眯着眼眸,她那戴着护甲的手,狠狠的抓着软榻上的把手,强行忍住自己的怒气。正在这时,魏阙很合时宜的走了进来。她虽然还未完成皇后的册封礼,但是她已经身着着凤袍,头戴霞冠,那精致的妆容,俨然就是就是皇后的模样。 她步伐端庄的走上前来,华丽富贵的凤袍拖在地上。“母后莫要生气,臣妾命人炖了雪梨盅,母后与皇上都歇息一会儿吧。”说罢魏阙带着的宫女便就端着两只瓷碗上来,放在二人面前。魏阙扬着一张笑脸,语气温柔似水,她走上前去,轻轻的抚着淑太后的手。“这一日先是发丧再是登基大典,最后还闹了这么一出,可否受累了?” 说着魏阙便就用她那柔软细腻的手一下又一下的为淑太后按摩,舒适的让淑太后满意的笑了起来。她轻轻拍了拍魏阙的头,满面慈祥。“忞儿能娶到你这般的女子,真是本宫的荣幸呀。忞儿可要好好的对待阙儿呀。” 孟忞坐在一边没有应答,他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着这景象。魏阙瞥见他那不情不愿的表情,心知孟忞心里不痛快,便就转向那孟忞,柔下嗓音轻声询问道。“皇上,怎么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孟忞抬眼看了一下那魏阙满面笑意的脸,只觉得心中厌恶万分,一点都不愿与她说话,于是便就站起身来要离去。淑太后见状,立马就推了一把魏阙。“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魏阙瞪大一双眼看着淑太后,不明其其意思,淑太后着急的又推了一把魏阙,冲着她干瞪眼,魏阙这才反应了过来,立马就快步向孟忞追上前去。 她慌忙的跟随在孟忞的身后,却又不敢向前去,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孟忞被魏阙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弄得浑身难受,愤恨的转过头来,半眯着双眼看向她。“你一直跟在后头是什么个意思?” “臣妾只是担心皇上的龙体罢了。”她低下自己的头来,显得很是温婉,让孟忞不禁觉得是否自己语气太重了。 他看着魏阙这般模样,暗自叹了一口气。自觉过分了。 “你先回去吧。父皇驾崩,我应在灵前守孝三日的。”说罢,孟忞便就踏着沉重的脚步离去了。魏阙看着他的背影离去,还是觉的不踏实,慌忙的对着宫人吩咐道。 “快去命御膳房煮些米粥给皇上端去。他一日没吃东西了,怎么撑得住呢。” 宫人看着魏阙这一副担心着急的模样,应声下去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再访清河府 端月蹲在雩风的门前,看着徐霞初进进出出的,却神神秘秘的不肯告诉她。陆清漪也搬了把小椅子坐在端月的身旁,二人面色无奈哀婉的候在门口,无数的小厮路过,都好奇的打量她们。 “他有与你说是什么事情吗?”陆清漪蹙着自己好看的眉头,问着端月,不过端月也是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陆清漪失落的叹了一口气,她对着身后站着的荣儿招了招手,将她呼至眼前。“去让小厨房熬些绿豆汤给侯爷端去,记着是要冰镇过的。”荣儿聪慧的点了点头,连连答应下来,于是便就往小厨房方向跑去了。 端月坐在门口时间久了,脖子和腰就止不住的疼。她呲着嘴,对着陆清漪摆摆手。“嫂子,我这是实在坚持不了了,我就不在这儿候着了。”她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雩风的书房,叹了一口气。 “我哥这段时间忙的是焦头烂额的。新皇登基,难免四地动荡,他就被抓去顶包了,带着人四处镇压。都瘦了一大圈了。” 陆清漪露出了怜惜的目光来,好好的一对柳叶眉都快蹙成那揉皱了的宣纸了。“是呀,都不知道多少夜没回房间睡了,每天都是累了就在案台上趴一小会儿,这身子怎么受得了呢!” 端月露出一丝痴笑来,看着陆清漪。“嫂子你可是盼望着我哥回屋与你同睡?” 听着端月说着这些不害臊的话,陆清漪的脸“噌”的一下就涨红了起来,红的耳朵根都宛若那火烧了一般。她娇笑着轻轻推了端月一把,眼露春水。“你哥可是沈家唯一的男丁了,我若是不加一把劲,岂不是香火要在他这里断了?” 陆清漪直言不讳的说着这般大胆的话语,可是这些话听在端月心中却未曾觉得发靥有趣儿,她只觉得心里一紧。仔细一回想端月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没有将陆清漪无法生育的事情告诉她与雩风,就意味着这二人还被埋在鼓里。 “我都想好了,将来要生一双儿女,正好凑成一个‘好’字!”陆清漪笑容满面的说着。 见着陆清漪这般幸福的模样,端月只觉得自己虚的慌,多待一秒都觉得难过。她赶忙扯出一抹笑来对着陆清漪。“不说了,我得出门走走了,实在是太闷了。” “你要去哪儿?”陆清漪睁大自己的眼睛看着端月。 端月无法就是借口随便说说罢了,陆清漪这般突然一问,让她有一点无措,只好下意识的说了一个最顺口的答案。“去城南集市上逛逛,看看有没有新奇的小玩意儿。” 话一出口,端月自己心里也暗自惊讶,不知为何自己说谎竟然如此的顺口,丝毫没有任何的停顿,而且她心中还不曾有那愧疚心。 陆清漪没有多想只是对着端月点了点头。“你去城南,那能否帮我一个忙?” “你说吧,若是方便,我自然会帮你的。毕竟举手之劳,没有什么难的。”端月憋了一口气,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而忐忑。 陆清漪从怀间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递给了端月。“这是前一段时间清河王妃与我闲逛之时,她所看中的镯子。不知道为什么那店家竟然差人送到我这儿来了。也怪我没和荣儿说清楚,她还以为这是我定的就收了下来,不然我就让店家再送过去了。” 她不好意思的对着端月一笑。“我觉得还怪不好意思的,让你送去。” “嫂子怎么不找个下人送去呢?”端月很是不解。 陆清漪听她这般问起,突然将声音降低了下来,凑在她耳边解释道。“清河王因为那宫里的事情,所以这些日子变得很是阴翳奇怪,好似换了一个人。我找过几个小厮去过他清河王府,但都是大门紧闭的,怎么敲都没人给开门,宛若一座空房子似得。所以我想是不是你去,会好一些。” “孟隐他……”端月话说了一般,便就抿了抿嘴。也是,自己的母后突然之间被打入冷宫,自己又猛然失去宠爱,这般滋味定是十分难受。 端月接过陆清漪递来的手镯,小心翼翼的揣在兜里。“好的,那我就顺道帮你送过去吧。” 说是顺道,其实端月根本就没那个打算去城南集市。她走在街上,感受着自己腰兜里沉甸甸的重量,真是气的想要打自己一巴掌。端月呀端月,你怎么尽说一些瞎话呢?现在好了吧,吃力不讨好,多麻烦。 她叹了一口气,走了一小会儿的路便就到了清河王府的大门前。果然大门紧闭,门口也没有侍卫在两旁守着了。端月迈着轻松的步伐走上台阶,脚边飘过不少的树叶。不知道是多少日没有人打扫过了。 “有人吗?”端月握着那门环,轻轻的扣了几下,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 等了好一会儿,却也没看到有人来开门。端月心底暗自发狠,又猛烈的敲了一敲,震得清河王府的大门都震得快要散架似的,灰扑扑的尘埃便就抖落下来。 “阿嚏!”端月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有一个喷嚏就喷了出来。这时有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一道门缝探出头来。 “谁呀!”他那怯怯的眼神,贼眉鼠眼的让端月看着就觉得不舒服。那人抬起头来,瞧了一眼端月,眼神之中露出疑惑之色,显然他并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世安郡主。 端月从自己腰兜中取出了那个被陆清漪包的严严实实的手镯,她递与那鬼鬼祟祟的小厮,说道。“这是前些日子你家清河王妃在首饰店里定的镯子,店家搞错了送到了宁侯府去,所以我就送了过来,还不快些收下。” 那小厮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端月,眼眸之中充满了不信任。“真的?”他撇着个嘴,那表情让端月看的很是不舒服。 不过端月并没有因他这不敬的态度而气氛,她囫囵的将那镯子递给了那小厮之后,自己便就转身离去。 但是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声。“郡主请留步!” 第一百四十章:形同枯槁 端月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面露遗憾的转过身来,看着追出门来的秦阳。她气喘吁吁的从清河王府之中追了出来,额前的青丝杂乱的贴在脸上,显得很是落魄。 “郡主请留步!”秦阳对着端月再喊了一声,生怕她没有听到。她快步走到端月面前。 端月只是觉得遗憾。她心底暗自思量了一下,实在想不出秦阳意欲何为,不得不停住了脚步。“清河王妃有什么事吗?若是没事,我还有其他要事要做。”端月心一狠便就转身欲要离去,她实在不愿意与秦阳扯上关系。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清河王府便就是一个敏感区域。 秦阳看着端月那厌恶的眼神,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她当然理解端月不愿与她有干系的心境,但是事到如今,秦阳不找端月还能寻求谁?她难为情的抬眼看了一下端月。“我知道你不想和我清河王府扯上关系,但是你与王爷从小一同长大,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见死不救?”端月略带笑意的重复了一遍秦阳所说的话,笑着摇了摇头。“孟隐是王爷呀,他若没有像大皇子那样带头弑君,莫权篡位。淑太后自然不会对他下杀心,更何况淑太后也没有对大皇子下杀心。你有什么可以惧怕的?”端月十分成着冷静的劝告秦阳,每一字一句都字字诛心。但是秦阳却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 她面露难色,却还是紧咬不放。“郡主你有所不知,废皇后被打入冷宫之后,我家王爷便就像是个惊弓之鸟一般,但凡有一点点的声响都会被吓到发抖。现在每日躲在屋内,就像一只老鼠般生活着……”说着秦阳眼圈便就渐渐的泛红了起来,眼见着便就要滴下泪珠子了,她用力的咬着自己苍白的嘴唇,殷红的血珠沁了出来。 端月抿着嘴一言不发,秦阳抬眼看着她这么一副冷漠表情,心里一横便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直挺挺的杵在端月的面前。“求世安郡主帮一帮我!” “哎呀!你这是在做什么!”端月哪见过这种架势,她慌忙的将秦阳拉扯起来,但是那秦阳就宛若秤砣一般,重的根本拉不动。端月急的脑门子都是汗水,街上来往的人都无不投来惊奇的目光,眼瞅着人群就要围聚了过来。“秦阳!你在做什么!你不要脸面我还要求脸面呢!这事若是穿出去了,不知道外头得怎么传我的坏话。你倒是快起来呀!” “郡主若是不答应我,那秦阳着一张脸要不要又何妨?”说着她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来,让端月实在无可奈和,只好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总好了吧!”她紧蹙着眉头,扯着秦阳的手臂往上一提,就将她扶了起来。“进王府里说去,别在外头丢人现眼了!”秦阳冲着端月点了点头,就领着端月往清河王府中走去,脸上不被察觉的露出了浅浅笑容来。 虽然这是端月第一次走入清河王府之中,但是她却惊讶的发现,着清河王府冷清的让人害怕,一关上大门便就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让人不由的背后一寒。走了好一会儿的路,都看不到有下人的身影,若非还有几声零散的鸟叫声,端月真觉得自己是走入了什么凶宅之中。秦阳察觉到端月的小心思,不好意思的对着她无奈一笑。 “这些个下人都是狗仗人势的东西,看着清河王府落魄,便就各奔东西丝毫不留情,只有几些家养奴才嗨留着不肯走。”说着她又叹了一口气。端月都快数不清这一路上秦阳究竟叹了多少口气了。 她将端月领到一处华丽的院落前,悄声说到。“王爷就在这个房间内。”秦阳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来轻轻的扣了一扣那雕花木门,轻声说道。“王爷,王爷。” 屋内一片宁静,好似没人似的。秦阳再抬高了一下声音,又敲了敲门。“王爷?” “出去。”片刻之后,屋内飘来了一丝缥缈沧桑的声响,低沉沙哑的让端月都无法将这个声音与孟隐的相貌相联系起来。 秦阳显的很是无奈。“这些日子,无论是谁都进不去这屋子,放在门口的饭菜也就偶尔动一动。我是真的怕再这样下去,王爷要被活活吓死!” 端月眨了眨眼眸,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绕过秦阳便就肆无忌惮的“哐哐哐”猛烈的敲击那木门,秦阳还以为她要把木门给卸下来呢。“孟隐!孟隐!你缩在里面孵小鸡呀!”端月元气十足的声音穿透了那大门,径直传入了孟隐的耳朵之中,他暗暗淡无光的双眸,微微一闪。 “孟隐!快给我开门!”端月不死心的再敲了敲门,可是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秦阳见状失望的呼了一口气,她本对端月抱有最后一点希望,但是事实证明她也没有作用。 “罢了,看来就连郡主你也没有法子了,要不我还是入宫去求一求皇后吧,至少我还能与她说上几句话。”秦阳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她只觉得自己命太苦了,莫名其妙的嫁给了孟隐,还没享受几天好日子便就摊上这等子麻烦事,焦头烂额的就连她的娘家也不想插手。 正当她话说罢,那木门就“吱”的一声缓缓的从内推开了,孟隐笔直的站在门口,冷眼看着秦阳。“不准入宫去找任何人。我们清河王府的事情没有必要劳烦他们!”孟隐转过头来看向端月。这一脸沧桑,衣服胡须都肆意生长无人打理。身型也瘦了一圈,高挑的个子却是如此的清瘦,看得让人莫名觉得可怕,好似午夜的鬼魅。 见着孟隐终于从打开门来,秦阳欢喜的紧紧攥住自己的帕子,站在一旁十分的恭敬谦顺。她直勾勾的看向孟隐,颤声问道。“王爷可否饿了?我这就给你做些吃的去!”说着就宛若一只欢脱的兔子跑去。 孟隐皱着眉头喊住了秦阳。“你先下去吧,本王要与郡主说一些话。”他的语气冷静平淡,没有丝毫的起伏。 秦阳睁着一双眼在二人身上来回的打转,最后还是伏着手慢步退了下去,连一个也不敢。 第一百四十一章:失心疯 端月看着孟隐如此直勾勾看着自己,心里毛毛的,感觉如坐针毡。她强撑着一股子的镇定,迎面对上了他那冷冷的眼眸。“怎么?别拿这种杀人的眼神看着我,怪慎得慌!” 孟隐短促的呼了一口气,看着端月。“是秦阳找你来的吧。” “人家是你的王妃,关心你当然的呀,你是不知道她因为你着急成什么样子。”端月平静的看着孟隐,在他那漆黑一团的眼眸之中看不出任何的东西来,除却自己的倒影空无一物。 他目光深邃的望着端月,好似能够看穿灵魂一般,让端月浑身一颤。孟隐那薄薄的嘴唇上下轻轻一动,开开合合。“也不知道她是着急我还是着急她自己。这连坐之责,怕是她爹也在劫难逃。” 说着孟隐笑着摇了摇头。“我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沦落至此。昨日还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但是今日却人人避我而远之。大哥的今日,便就是我的下场。” 他说的语气十分的凄婉,话语之间都透露着那绝望的气息,让端月都望而生畏。她尴尬的笑了一笑,能做的只有安慰一下如今惊弓之鸟的孟隐了。“你到底在怕什么,难不成你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是你垂涎那个皇位?” “皇位?”孟隐不屑的一笑。“皇位对我而言可有可无,我根本就没想着想要去争取。但是淑太后为了她儿子如此陷害我母后,是不是太过残忍了?她想要那位子我就给她好了,想要什么我都给!” 他激动的一拳砸在身旁的白墙之上,那猛烈的力道竟然将白墙上砸出一个凹陷来,墙面上的白灰便就扑簌扑簌的伴随着孟隐骨节上的血迹,一点一点的往下滴落,落在地上绽出一朵鲜红的花朵来。 端月吓得身子一颤,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小步。即便再怎么强装镇定也掩饰不住自己眼中的恐惧之色,她咽了一口唾沫怯怯的看着孟隐。 “我……我去叫下人给你包扎一下吧。”她抑制不住的想要转身逃跑,远离如今冲动的孟隐。 但是孟隐却面露诡异的笑容看着端月,他悄声说道。“小月,我与你认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有骗过你?” 她睁着自己无助的眼眸,想了好一会儿都寻找不到,只好摇了摇头,说道。“你没有骗过我。不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想让你记住我说的一句话。”孟隐露出一嘴白牙咧嘴一笑。“你所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除了自己其他的人都一概不要相信。” “你说什么?”端月皱着眉头大声询问着孟隐,但是这人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任凭端月再怎么问他都不做回答,故弄神秘。 端月这一日的好心情,生生的被孟隐所搞坏了。她撇了撇嘴,就权当是这家伙因为最近的事情而搞的头脑不大好了,结果看谁都觉得不相信。端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索性就气的一走了之算了。和他再待下去,自己也得变得神神叨叨的。 “不和你瞎扯了,我自个儿还有事情。”她白了孟隐一眼,背着手一副神气的模样。“你就老老实实的找个太医把你的手给看了,要不顺带把你脑袋也给看了,你这疯疯癫癫的如果被别人看到了,传去宫里该怎么办。” 说着她义愤填膺的指了指孟隐,气的是满心窝火。“你呀你!身为清河王府的主人,每日颓废度日,这一家老小可该怎么办,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她一个人蹬蹬蹬的便就走了,一路畅通无阻的奔到了清河王府的大门口,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大街,突然叹了口气。这是怎么回事呀,好好的人说坏了就坏了。端月灵动的眼眸来回的转动着,实在是不明白为何兄弟二人间就会突然反目成仇。她想,自己与雩风有一日会不会也到如此境地。 一想到此,端月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残破的片段。她突然想起了那时做的一个梦,雩风提着剑毫不犹豫的捅向了自己。即便过了那么多年,端月回忆起那场景,还是吓得一个激灵。 端月径直的走回了宁侯府中,荣儿迎面慌忙的走了过来。见她一脸慌张着急的模样,端月隐约觉得不安,便就随口问了一句。 “走去哪儿,这么急急忙忙的,小心一些!”端月故意的吓唬了荣儿一下,正好将这个小丫头吓得浑身一哆嗦。 荣儿惊慌之间定睛一看原来是端月,立马就轻抚起自己的胸膛来让自己缓一缓口气。她嗔怪的看向端月,语气娇怒。“郡主!你可吓死奴婢了!” “你怎么这么不禁吓呢。”端月还笑着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结果换来了荣儿的一声冷哼声。她尴尬的收起面容来,轻咳一声。“咳咳,我问你走那么急是去哪儿呢?” “我?”荣儿指了指自己,莞尔一笑了起来。“夫人让奴婢去买东西回来,她说要做些好吃的给侯爷和郡主你呢。” 说着荣儿便就抖了一抖自己腰间鼓鼓的钱袋。“这不天色快要黑了,所以奴婢便就想要快一些再快一些,所以就撞着郡主你了。” “嫂子会做饭?”端月十分怀疑的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了片刻,实在没有什么印象。 反倒是荣儿据理力争,涨红了脸庞来为陆清漪辩解了起来。“夫人当然会做饭呢!奴婢就见过好几次她在小厨房里给侯爷做夜宵呢!奴婢还有幸尝过一两口,可好吃了呢!” “好好好好!”端月见那荣儿满脸激动的模样,不知道这丫头是什么时候被陆清漪收买了,一下子就倒戈了过去。还记着这孩子前段时间还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像一个跟屁虫一般。 “你再和我啰嗦那就来不及了,快去吧快去吧!”端月笑意洋洋的将荣儿推出门外,还冲她挥了挥手。“路上小心哦!” 荣儿挠了挠头,看着端月那副快活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一百四十二章:通叔诉衷肠 端月还未往宁侯府里走几步,便就看到通叔神神秘秘的过来站定在自己面前,他冲着端月先是行了个礼,才说了起来。“郡主,老奴也就随口一说,我刚见着翠果姑娘去找了大夫,莫不要生病了什么。” “谢谢通叔的关系,我等会遇见那丫头便就和她说一说。”端月听罢通叔的话,面色便就凝重了起来。翠果毕竟还是陪伴端月多年的好友,她身子不爽朗,端月自然会担心万分。 她对着通叔点了点头,于是就笑着告别了。但是通叔还是皱着个眉头在端月身边晃悠着,他压低着声音,凑在端月跟前。“郡主,老奴还是觉得要不早一些给翠果姑娘许一个好人家吧,她这总在侯爷跟前晃悠,是不是太不妥当了?” 听罢通叔这意味深长的话,端月面露震惊的转向通叔那遍布褶皱的面容。“这事,通叔你怎么知道的?” 通叔只是抿着嘴笑笑。“老奴活的时间太长了,看过的人和事太多了,所以也就知道的多一些。”他轻声叹了口气。“翠果姑娘这几日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模样,老奴觉得这样下去,夫人迟早有一日会发现。” “通叔你说的也是,但是这是只不过是翠果她一厢情愿而已,我哥对她根本就没有这种心思。”端月叹了口气,十分的惋惜那翠果没有答案的情愫。 她并不清楚翠果是什么时候对于雩风有了那别样的情感,但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这一份不安定的因素便就越来越危险了。 “郡主,一切小心为妙。而且现在的侯爷也不是孤身一人了,他都已经成家立业了,自然要避嫌。”通叔低沉的开口,轻声喃喃了一句。“如果翠果姑娘不是翠果姑娘那便就好了。” 端月心底也明白通叔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门不当户不对的,翠果怎么可能能与雩风在一起呢? 她无力的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劳烦通叔了。”通叔听到端月这样说,便也就心底安心了不少,低垂下的双眸这才抬了起来,背着手就离去了。 通叔的告诫在端月耳旁萦绕,她轻叹了一声,将脚步一转就往后院的下人所走去。因为后院之中植了不少枝冠茂盛的大树,一踏入便就觉的温度降了许多,凉爽的让人感觉不到是在盛夏时节。但是有得必有失,这儿的蚊虫也是多的让人心烦意乱。 端月一路驱赶身旁的蚊虫,一边踉踉跄跄的走到下人所之中。这闲暇时光,不少的侍女都在院内走来走去,或是闲聊或是玩耍。她们见着端月走了进来,呆呆的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慌忙的整顿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低下头来直呼“郡主好。” “翠果人在屋子里吗?”端月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并不在意这些个人。 目瞪口呆的侍女伸出手指指了一指翠果的房间,很是怯生生的回复道。“翠果姐在房间里呢,郡主可是要找她?” “我知道了,你们就随意吧,不用在意我。”端月面无表情的冲着她们挥了挥手,让她们赶快散去。那些个侍女也都是识相的人,立马就退到院子外头去了,生怕打扰到端月。 因为早前端月就来过翠果的房间,所以她很清楚翠果是住在哪一间房间。端月伸出手来毫无征兆的推开门来,便就看到翠果背对着她坐在桌前,手上似乎是在捣鼓些什么东西。听到有人进来的声响,翠果没有多想就以为是院子里的那些个小丫头,还未转头便就破口大骂了起来。 “我不是说了很多次吗!不准让你们进我房间,怎么一个个都不长记性呢!”正骂着,翠果便就转过头来一脸薄怒。但是定睛一看原来是端月站在身后,翠果的面孔立马就如翻书般改变了。 她将手中的东西往袖中一塞,便就慌忙站起身来,满面愧疚的看着端月。“郡主怎么亲自过来了?我们这个小地方蚊虫那么多,郡主你看这脖子上就已经咬了一口了!” 若非翠果说,端月还真没感觉到脖子上那一个红鼓鼓的蚊子块,现在一摸才觉得痒的难过,情不自禁的用力挠了几下。翠果见状慌忙的从桌上拿过一小罐东西来,用手指沾了一小点,涂到端月那脖子上。 奇怪的是那膏药涂到脖子上后,就觉得凉凉的激的端月身子一颤,却真的不痒了。抽动了一下鼻子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冰片的气味,那冰凉的触感估计便就是这两味药材了。 不止这些,翠果还将腰上佩戴的一个香囊解了下来递给了端月。“这个是可以驱虫的,郡主戴着那些个蚊虫鼠蚁的就不敢接近了。”端月接过来之后,放在鼻尖轻轻的一嗅,那股熟悉的味道,和雩风当初身上所佩戴的兰香囊一模一样。 虽然端月早就怀疑那香囊就是翠果所赠的,但是如今真的证实之后,端月心中还是很不是滋味。 “郡主到我这儿来不会就是来看我的吧?”翠果笑着歪着个脑袋,十分俏皮的模样。 端月看她一脸红润白皙,丝毫没有一点病容的模样,看来生病也并不是很严重。端月紧蹙着眉毛看向翠果。“通叔和我说你去看了大夫,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啊?”翠果睁大自己的眼眸,仿佛端月在说什么笑话。“不舒服?” “是啊,你不是去张大夫那儿去了吗?”端月也面露疑惑,听翠果的语气似乎并没有这么一回事。 见端月如此表情,翠果忽然的眼眸一凝,立马改转口风。“哦!是的是的!”说着她便就咳嗽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大病,就是嗓子不舒服,所以让张大夫给我开了一些甘草片,含着能好一些。不是什么大毛病,我就没放在心上。” 说着翠果挠了挠自己的头。“多谢郡主这样关心我,真是让翠果我好感动。” “没事,我应该的。”端月点了点头浅浅的笑了笑。“你若是不舒服就说好了,我也知道府里的张大夫没什么大本领,下次带你去叶太医那儿看看。” 听到端月这么说,翠果忙不迭的摇了摇头。“不用了郡主,我这一点小病,还用不着劳烦叶太医呢!”说着翠果便就将端月推出了院子。“郡主可别再在我这儿待着了,那么多蚊子咬着你了我可就心疼了。快点出去吧!” “好好好,我这就走了。”端月转过头来往翠果的桌上瞅了一眼,只看到了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也不知道里头放着什么。 第一百四十三章:食为天 端月低着头,捏着手上的香囊眨眨眼。这软软的手感,却没有让端月有好心情。她漫无目的的走着,正好撞见了在小厨房里忙碌的陆清漪,于是扬着一脸灿烂的笑容走了上去。 “嫂子是要做饭?”端月笑嘻嘻的明知故问。 挽起衣袖的陆清漪听到她这么一声调皮的声音,转过头来温柔的看着端月。“是呀。从清河王府回来了?” 端月点了点头,便就轻巧的绕过陆清漪,从她边上灶台之上拿了一根黄瓜便就啃个起来。陆清漪看着她皱起了好看的一对柳叶弯眉。“洗一洗再吃!你去帮我看看荣儿回来了吗?”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纤细洁白的手指指向了那门口。 “嫂子,我这刚刚从外头回来,你就别让我再劳累了吧。”端月撅着嘴叉着腰很是不乐意的样子。她还装模作样的锤了锤自己的腰,佯装出一副十分疲惫的模样。“走了那么长时间,腿可疼了!” “你腿疼怎么锤着你的腰呀?”陆清漪一眼便就看出端月这个调皮的家伙是装出来的,笑着戏弄她。 端月难为情的揉了揉鼻子,咧开嘴来笑嘻嘻的。“这都让你发现了。” “算了,你不想去就好好呆在这儿吧,等荣儿自己回来好了,应该不会很长时间的。”陆清漪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哪有那个闲心顾及端月,现在全身心的都投入到自己面前那个案板之上,将一颗细长的小白菜剁碎。 端月探出头来看向陆清漪手上的动作,十分的好奇。“嫂子你怎么会做饭呢?”端月很是疑惑。陆清漪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郡主,盛安公主的独女,自然是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这么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名门小姐,怎么会做饭呢。 陆清漪听到端月这样问,并没有感觉惊讶,她脸上露出了温婉的笑容,十分的美丽。“我从小就有一个愿望,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够亲手做饭给我的相公吃。所以我就总是在家中的厨子身旁看他怎么做菜,还经常大半夜的偷偷摸摸生火开炉灶。后来被我娘发现了之后,她非但没有怪我,反而就让我学了起来。” 她顿了一顿。“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平常人家不都是妻子做菜给丈夫吃的吗?” “我真是羡慕我哥,真是大饱口福了!”端月那略带酸意的语气,逗得陆清漪咯咯咯的直笑。 “你这孩子,我能不做给你吃吗?” 两人打闹着,聊了好一会儿的天。荣儿也终于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她还未歇下喝一口水,便就将手臂上挎着的竹篮放到桌上,将里头的瓜果蔬菜鸡鸭鱼肉都递给了陆清漪,嘴上还嘟嘟囔囔的。 “那些个集市上的人真是太过分了,这么一条巴掌大的鱼竟然要卖我二十文钱,未免也太过分了吧!”说着哭丧着一张脸。“就这么点菜,花了小半两呢!” “好了,我不是给你钱了嘛,怎么?嫌剩的不过多吗?”陆清漪挑眉对着荣儿说道。 荣儿立马就睁大眼睛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夫人!你可别诬陷奴婢,剩下来的钱,奴婢可一分都没敢用呢!” “嫂子和你说笑呢,瞧把你当真的。”端月笑着对荣儿说道,看把这孩子给吓得。 “得了,你两活宝就到外头等着去吧,别在厨房里碍手碍脚的,快出去吧!”陆清漪将这两人赶出了厨房去,端月斜眼瞅了一下在身旁满额头大汗的荣儿,心想着也是辛苦了,就打发她下去洗把脸,休息一下。 厨房之中渐渐传来了一阵阵的饭菜香气,引得在门外的端月一个劲儿的吸鼻子,口水都快流满地了。被吸引的不仅仅是端月,刚从雩风书房内报告完工作的徐霞初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还没走两步就闻到了一股子香气。 他抽动了一下鼻子,十分的疑惑。“哪来的香气?”自己喃喃自语了一句,便就寻着味儿找了过来。 徐霞初没走几步便就看到了候在厨房外的端月,他再转过头看了一眼那厨房,便就明白的一清二楚了。 “你在这儿等着开饭呢?不过奇怪了,我怎么以前没觉得宁侯府的饭菜这么香呢?”说着徐霞初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肚子也很合时宜的咕咕咕的叫了起来,引得端月斜眼看了他一记。 “你这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原来是闻着味儿来的呀!”端月抬了抬下颚,指了指那厨房。“今天是我嫂子掌勺做饭,你可有福了。我这还是第一次尝到呢。” “夫人亲自下厨!?”徐霞初与端月所预料的一般,也是惊讶的高呼了起来。他挠了挠头发,觉得很是不可思议。“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端月轻笑了一声,就听到厨房内传来了一声呼喊声。“开饭了,快把这些个菜端到桌上去!”端月连连应声,她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徐霞初。 “还愣在做什么,快和我一起端菜去呀!”这样提醒徐霞初他才如恍然大悟般立马跟随着端月走入厨房之中。陆清漪看到徐霞初也来了,便就笑着与他点了点头。 眼见着饭菜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但是迟迟都没有看到雩风的身影。陆清漪有一些坐不住了,便就命身边的荣儿去雩风房里问问去。端月看着面前一大桌子菜,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做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了。 不过就一刻钟的时间,荣儿就迈着“嗒嗒嗒”的小步伐回来了。 “侯爷说还有很多要事要处理,让夫人和郡主先吃吧。” 陆清漪眉头一皱。“那怎么行?且不说过一会儿饭菜就凉了,若是饿着侯爷怎么办?”说着就站起身来,要去劝一劝雩风。 蹭饭的徐霞初立马就放下手中的筷子,阻止住了陆清漪。 “等等等等嫂子!侯爷最近确实事情很多,忙的焦头烂额的。如果你现在再去这让叨扰他,侯爷定会生气。要不这样吧,让下人挑拣出些饭菜给侯爷送去吧。” 陆清漪一听是这么个道理,她也只好妥协了。她每一盘菜里都挑出一大半放到食盒之中,郑重其事的交给了荣儿。“你快些送过去,别让侯爷饿着了!” 荣儿严肃的点点头,一副使命必达的模样,提着着食盒便就快步走了出去。端月与徐霞初两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前一秒面前还是丰盛的大餐,现在一筷子没动却风卷残云。 荣儿提着食盒,一路小跑。突然一个人喊住了她,她一转头才发现原来是翠果,慌忙的暂停了脚步对着翠果问好。“翠果姐好。” “你提着食盒要上哪去呀?”翠果疑惑的打量了一番荣儿。 荣儿脱口而出要送到雩风屋里,翠果听着“哦”的点了点头。她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色,嘴中“哎呀”了一声。 “天都这么黑了,也是该吃饭了。”她看向荣儿。“你吃过了吗?” 荣儿摇了摇头,略显委屈。“这不一下午都在帮夫人买东西,跑的腿都快断了,现在还要送食盒,别提多重了。” “我刚吃过了,要不我替你送去,你也能得空休息会儿。”翠果说着对荣儿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 “这样不好吧……”荣儿小声嘀咕了一声,虽然十分的犹豫,但是内心却是还是十分希冀的。 翠果连连劝说荣儿。“没事的,不就是送个食盒嘛,还能出什么事情。再说了夫人也不知道,你怕什么。” 荣儿仔细的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便就开开心心的将食盒递给了翠果,一脸的不好意思。“真是麻烦翠果姐了!下次你有什么忙,我来帮你呀!” “好的,快去吃饭吧,饿坏身子可就不好了。”翠果笑着对荣儿挥了挥手,让她快一些走。荣儿“唉”了一声,就欢天喜地的跑去下人所了。 见她走远了,翠果这才躲到一无人的地方,鬼鬼祟祟的将食盒打开,将袖间藏着的一包白色粉末洒到了那饭菜之上搅和了一下,盖上盖子,若无其事的提着食盒往雩风那儿走去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人以群分 待到荣儿走后,端月这才能够动筷子。拿着筷子扒拉了几下那盘子里的才,就已经所剩无几了。好在就三个人吃饭,凑活凑活还是吃得饱的。虽然量少,但是平心而论陆清漪亲手做的菜,确实与宁侯府中的厨子所做的菜不一般。 “你们就先回去吧。”陆清漪放下碗筷,看到对面的端月与徐霞初二人已经吃的肚子滚圆,将目光落到了端月身上。“我这儿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就不陪着你玩了。” 端月眨了眨眼,略显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陆清漪浅浅一笑,宛若清风拂面。“以前宁侯府没有一个女主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便就耽搁了下来,现在我在了这些事就不能随随便便再放着了吧。宁侯府里这么多口人还是挺麻烦的。” “那好吧,我就先走了。嫂子你不要太操劳。”端月冲着陆清漪点了点头,她便就起身离开曲。徐霞初也跟在她的身后一同离去。 陆清漪挥了挥手,让下人将桌上的碗筷都收拾起来。她站在门口,心里暗自犯嘀咕。“让荣儿送给东西去,怎么小半天不回来,这都快半个时辰了。”吹着夜晚的凉风,陆清漪站了好一会儿便就无奈的摇了摇头,慢步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了一簿账本,就沉下性子精打细算了起来。 端月甩着自己的衣袖,步调轻快的在石子路上走着。她回头看了一眼跟随在身后的徐霞初,若有所思的停下了脚步。 徐霞初看着端月这样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有一点无所适从,十分别扭的问了一声。“看着我做什么?” “我之前让你去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端月语气一沉,瞬间就严肃了起来。 她这么一提醒,徐霞初这才想起来之前端月让他帮着调查一下小狼与那胡言酒楼的掌柜的。只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他一直没来得及向端月禀告。这不现在有空闲,那便就现在说了好了。 徐霞初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收起自己的表情来,悄声回复。“我让手下的人去探查过了。那个小狼底细不清楚,来历不清楚,就像是凭空出现似的,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反倒那胡言酒楼的胡燕倒是很好查清楚,她起家于甘州,常年与外邦人进行贸易来往,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说着徐霞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露出了不安的神色来。“越是查不清那个小狼,我就越觉得这个人有问题。你说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没有过去呢?” 端月抿了抿嘴,面容有一些尴尬。“其实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我一直瞒着你没敢说。”她暗自咽了一口唾沫,显得很是扭扭捏捏的。“小狼他其实不是汉人,是回鹘人……” “我就说嘛!看他的长相总觉得奇奇怪怪的!”徐霞初一拍大腿,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他皱着一双剑眉对着端月,愤愤的摇头。“你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久了是吧?侯爷要是知道你带着一个回鹘人到宁侯府里,他还不打死你呀!” “有那么严重嘛……”端月低着头十分不安的扣着自己的手指,轻声低语。 徐霞初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明知道侯爷那么憎恨回鹘人,还做出这种事来,岂不是打他的脸面吗?依我的意思来看,你还是快点把他赶出去吧,免得以后生出什么祸端来。” 即便徐霞初如此劝说,端月却还是不情不愿的。她面露难色,内心十分的纠结。端月清楚小狼来路不明,而且身上还有许多的谜团不肯言说,让人无法相信。但是端月却又觉得他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来到长安实在是可怜,让端月狠不下那个心来。 她噘着嘴,还在奋力反驳。“并不是所有的回鹘人都是坏人呀,你这么一竿子打死一片人,是不是太不讲理了。” “我不是不讲理,你是不清楚那些个回鹘人是多么的凶残恶毒。”徐霞初眼眸之中透露出了一股悲凉之情。“我随同侯爷去了兖州,你是不知道,满城的百姓除却少数逃走的,都被回鹘人屠城了。那么大一座城池,就变成了空城。” 回忆起兖州的那番场景,还是让徐霞初心有余悸,久久难以忘怀。回鹘人在城外的平原之中挖了无数的坑,就是为了掩埋尸体。当大梁的军队发现那些个尸坑之时,即便是在硬朗的汉子,都内心颤抖。 “不是的!”端月猛然的激动了起来。她红着眼眶看向徐霞初,十分的委屈。“如果回鹘人都是豺狼虎豹,那我和哥哥也都是豺狼虎豹了!” 说着她默默的低下头来,这意义不明的话语让徐霞初摸不着头脑。端月深吸了一口气,语调带着轻颤。“我娘亲是回鹘人,她是我见过最温柔最好的人了,她不是坏人……” 端月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轻声说出,这让站在一旁的徐霞初听着吓得身子一僵,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从来没有想过,端月与雩风身子内流着一半回鹘人的血液。徐霞初静下心来,强行的压制住自己内心的那股子惊慌,一脸严肃的上下打量起端月来。这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一丝回鹘人的特征,再回想了一番雩风的长相,怎么看都觉是汉人呀。 端月抬起眼来,正好对上了徐霞初那小心观察的目光,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是觉得不像是吧!”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徐霞初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扯着嘴巴干干一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端月叹了一口气,情绪十分的低沉。“每次被人说什么回鹘人多么多么的坏,我就觉得是在拐着弯的骂我。心里多多少少的也会不好受。” “我们不是在说那个小狼吗,你别想太多了……”徐霞初手足无措的看着端月这么副模样,只怪自己口无遮拦的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调查那两人的事情还是交给你去办了,你可要好好的查查他们二人。”端月收起了心情,忽的就抬起头来,盯着徐霞初那漆黑的眸子嘱咐道,徐霞初连连就答应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孤单背影 端月想起来有一段日子没有与鸳鸳见面了,心里觉得空落落的。于是便就翻身从床上坐起身来。她坐着左右张望了一下,却迟迟没有看到翠果的身影,觉得很是奇怪。端月便就冲着外头大喊了一声。“翠果!翠果!” 响亮的喊了两声却也不见翠果过来,端月皱着眉头面容已经有些不快了。她从床上跳了下来,索性便就自己穿戴好衣服,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待到她将最后一支发簪插入发髻之中时,翠果这才慌忙的从门外进来。 端月听到声响,斜眼瞥了她一下。“怎么回事?” 翠果显的很是窘迫,涨红着脸低头搓着手。她不敢抬头看向端月,只是支支吾吾的解释了起来。“我……我今日睡过头了。” “睡过头了?”端月转过身子来,皱着眉看着她。翠果这人虽然有的时候很不着调,但是她却十分的准时,很少有睡过头这样的事情发生。端月记着,上一次翠果迟到的时候是因为晚上在雩风门口顿了大半夜。难不成这一次也是如此? 端月轻咳了一下,一本正经的看向翠果。“是身子不舒适吗?” “多谢郡主的关心了,但是真的是我睡过了。”翠果低下头来,宛若是做错事情的孩子般。她忐忑着,等待着端月的责骂。然而端月只不过是看了她一眼,便就挥了挥手作罢了。 “罢了,人这一生哪还有不犯错的。不过别当我是心软,下不为例了。”端月将目光转回到铜镜之上,专注的将自己的发髻拢了一拢,把散落的发丝用发油束到一起去。“我过一会儿要去鸳鸳那儿,你就留在府里不用管我了。” “那奴婢这就找车夫到门口候着去。”说着翠果便就往外头奔去。 端月赶忙喊住了她。“翠果,不用了,我走过去就好了。”翠果听到端月这般说了,便也就不再劝诫了,站定在了原地,静悄悄的候在边上。 “那郡主还用午膳和晚膳吗?”过了一小会儿,翠果悄声问道。 端月歪着头想了想,她自个儿也不大清楚,就随口打发道。“午膳便就不吃了,晚上回来,你看着吩咐吧。”翠果恭顺的应答了一声。端月就从凳子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翠果跟在她的后头,一直送到大门口这才作罢。 国丧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是街道之上还是人烟稀少冷冷清清的,人们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来。而酒肆乐馆生意也是懒懒散散的,鲜少有人进去。这盛夏时日,走在街道上却有一股寒意萦绕在端月的身边,平添了一抹悲意。 她对于于府早就已经是熟门熟路了,不知道已经走了多少次,熟悉的早就已经可以闭眼走了。而且这路上的小摊也少了不少,端月便就没花那些个时间走走停停了,而是径直走往于府去。 端月走到半路,正巧看到迎面走来两个熟悉的人影来。她半眯着眼睛仔细一看,这才发觉原来远处走来的是鸳鸳和严星回。二人并排走着,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二人笑的很是开怀。 他们二人显然也是看到了一脸疑惑的端月,原本良好的气氛,现在一下子就变得尴尬了起来。鸳鸳低垂下目光,默不作声的往严星回的反方向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鸳鸳,我刚想找你去呢,没想到就遇上了。”端月笑意盈盈的走到了二人面前,她似是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严星回。“你怎么也在这儿?” 也不知道端月这一句话是有心还是无意的,严星回宛若是吃了憋一般,话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只好笑脸相迎。 “小月,你来找我怎么不找人来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准备一下。”鸳鸳蹙着眉头略有责备的与端月说道。 端月倒是吐着舌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想给你个小惊喜而已嘛,但是没想到你竟然和别人一同游玩,也不带上我。”她撇了撇嘴,一脸不开心的模样。 “你误会了,”鸳鸳抬眼扫了一下身旁的严星回,又将目光快速的转了回来。“我本来是要去街上的胭脂店把我前些日子定的东西取回来,正好在路上遇到了严公子,于是就结伴走着。不管怎么说都是认识那么多年的好友,若是路上撞见了当做不认识,不也是很没礼貌嘛。” 端月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鸳鸳所说的话。严星回看她如此一脸不开心的模样,还以为是因为看到鸳鸳除了和她一同玩耍外,又和别人同行,难免有了小女生的那股子不悦。所以他很是识趣儿的对着二人摆了摆手。 “那就不打扰你们两人了,我就先走了。”他弯着眼眸笑了笑,没有等到两人说话,便就转身快步走开了。 鸳鸳转过头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她侧过头来,低声对着端月问道。“为何我觉得严公子总是独来独往,一副很是孤独的模样?” 她这么一番话,让端月有一瞬的失神。是呀,这么些年来,端月基本没有看到严星回的身旁站着别人。虽然有孟隐孟忞与他关系还不错,但是现在二人也无暇顾及起他来了。 “独来独往的也没什么不好的,总比左右逢源好吧!”端月顺着鸳鸳的目光看去,那严星回孤单的背影很是扎眼。 她抿了抿嘴,看着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端月晃了晃头,把脑海里的想法都甩了出去。牵起鸳鸳的手便就往于府方向走去。她一边走着,一边冲着鸳鸳轻声说道。“不过就半个月而已,长安城就被闹的天翻地覆的了。你是不知道,我上一次去了孟隐府上,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太可怕了。” 鸳鸳点了点头。“我偶然一次遇到了清河王妃,她也同我说一点点。谁能想到……”她低下头叹了口气。“虽然我与孟忞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但是我现在还是很担心他。他不是个能做皇上的料。” 第一百四十六章:黄鼠狼给鸡拜年 “算了别再说那些个烦心事了,”端月冲着鸳鸳莞尔一笑。“自从之前那个事之后,我就一直忘记问了。林景同现在还有纠缠你吗?” 一听到端月这般说起,鸳鸳便就下意思的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无奈。“我是真的不想提起他了。他总是借着各种理由来于府,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所以就总是想尽法子到于府外头来,想着能躲一下是一下吧。” “真的?”端月皱起眉头来,心里一沉。她没想到那林景同竟然这么个没皮没脸,端月都亲自出来警告他了,然而这人竟然还敢三番五次的登门拜访。 她抿了抿嘴,双眸之中透露出了一丝狠劲。“真是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不知道我沈端月有多大脾气!”端月冷哼了一声,牵着鸳鸳的手不由的加重了一分,捏的鸳鸳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端月这才反应过来,慌忙的松开了自己的手来。 端月饱含歉意的挠了挠头。“哎呀,我是不小心的……” “没事。”鸳鸳唇边扬着浅浅的笑意,她宛若秋水般的眼眸向前方瞥去,结果忽然一下就停顿了下来,眼露复杂的情绪。 端月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也顺着目光望去。不远处于府的大门口外,站着一熟悉的身影。那林景同烦躁的拿着手中的纸扇快速的一下下扇着,吹得一头头发纷纷往后头飘逸。他身后还站着两小厮,抬着一个看起来就很沉重的木箱子。 鸳鸳见着那林景同,就宛若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立马唯恐避之不及的转身,下意识的就便要躲避。可是已经慢了一步,林景同那敏锐的眼眸早就在人群之中瞥见了她那曼妙的身影,笑的好似一朵太阳花般就黏了过来。 “于小姐!于小姐请留步!”那林景同好似个哈巴狗一般,便就摇着尾巴跑了过来。“我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可算是将你等到了。” 眼见着自己是躲不开了,鸳鸳低垂下目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眉毛纠结在一起好似一团乱麻般难以解开。她转过身子来,瞬间就换上了礼貌端庄的笑容,冲着林景同微微点了点头。“林公子在此等候是为了什么事呢?” 林景同正欲开口说话,却感觉到了鸳鸳身旁那一道不友好的目光。他暗自咽了一口唾沫,用余光扫到了端月一脸凶狠的模样,刹那间便就不敢轻浮。 他顿了一顿,伪装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来。“前些日子家父有幸得到了几批江宁织造府的新缎子,想着我府上也无适龄的女子能穿,便就想送来给于小姐了。”说罢便就拍了拍手,那两个小厮就慌忙提着箱子到了鸳鸳跟前。他们二人将那木箱打开,里头满满当当的装了好些个样子精美的布匹,一看便就知价格不菲。 鸳鸳连连摆手,不敢收下。“如此贵重的物件,我怎么能够收下呢!林公子还是拿回去吧。” “于小姐真是太见外了。这不上一次我那几个不识相的下人冲撞了你,我这一直惴惴不安,想着要给于小姐赔礼道歉。”说罢林景同潇洒的“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扇子,对着鸳鸳弯腰礼貌的鞠了一个躬。 端月眼见着鸳鸳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实在忍无可忍的站了出来,挡在她的身前,与林景同二人四目相对。“林大公子真是好生礼貌,活脱脱的像是那书中所写的潘安宋玉。” 林景同听着端月这略含嘲讽的话语,低着的脸上不被察觉的显出一丝厌恶的表情来。但是他一抬头,便就瞬间消散了。“哎呀,世安郡主也在呀!是林某我眼拙失礼了。”说罢,就抱着拳对端月随随便便的行了个礼,这差别真是肉眼可以察觉。 端月冷哼一声,一点好脸色都不给林景同看。“林景同你这三番五次的登门拜访,微妙太不要脸了吧?和个狗皮膏药一样撕都撕不下来。”端月翻着个白眼,语气冷漠字字诛心。 然而林景同还是腆着一张油腻的笑脸,丝毫不受端月这恶语相向的影响。“瞧郡主你说的这话,林某不也是一番愧疚之情嘛。古人说得好,浪子回头金不换。” “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端月怒瞪了他一眼,便就牵着鸳鸳径直绕过了林景同,踏着轻快的脚步就要往于府走去。 但是那林景同还是不依不饶的追了上来,嘴里还是念念有词的,听得端月是头脑发胀,一刻都不想理他。而鸳鸳则是一直低着头,她撇着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郡主!郡主你慢些!可别将于小姐给摔了!”林景同的嘴好似没有上阀门,一个劲的不停歇。 端月转过头来,实在忍无可忍的对其怒声大喝了一句。“林景同!你别再跟上来了!”鸳鸳轻轻的扯了扯端月的衣袖,凑在她的身旁悄声为难的说道。“小月,咱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有什么过分的,是他死缠烂打的。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 林景同不愧是十里八乡的小恶霸,丝毫不受这些个话语的威胁。他直接快步跑到二人前头,张开自己的双臂就挡着路上。“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结识于小姐,就给我这么一个机会吧!” “林公子的好意,我们知道。”于夫人忽的从于府之中走了出来,笑意盈盈的看向门外头的三人。 端月见着救星来了,慌忙的就带着鸳鸳一溜烟的跑到于夫人身后,好似走到了安全地带般松了一口气。林景同看着于夫人竟然亲自出面了,显得略有尴尬的扯着嘴角嘿嘿一笑,慌忙就弯腰行礼。 “于夫人好,我这带了些礼物赠予于小姐,算是以表我的歉意了。”看来还是于夫人的威慑力大,压得林景同不敢再轻浮造作了。他立马就收起了自己一脸浪荡模样,刹那间就严肃了起来。 话音落下许久,却久久没有听到于夫人有回应。林景同心里暗自忐忑,他抬起眼来迷茫了看了一眼于夫人,她这才轻缓的开口说道。 “这样呀,真是有劳林公子了。那我就也不推辞了。”于夫人转过脸来看了一眼在身后的端月,瞬间面孔一变眉开眼笑的。“哎呀,小月来了!快点进去吧,想吃什么就吩咐下去,让他们立刻给你做。” 林景同虽然脑子算不上是好使的,但是看到这剧烈的差别,他也心知肚明了。这若是再待下去,未免也太自取其辱了。他暗自抽动了一下嘴角,语调之中难掩失落。“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那我便就先回了。” 于夫人连送别都懒得开口说,只是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目送都懒得给予,立刻带着两姑娘就转身回到宁侯府去。大门“砰”的一声关上,林景同这才松了一口气,身上无形的压迫也顷刻散去。 “这今天出门是撞扫把星了吗!”他低声怒骂一声,一脚踢向静静待在脚边的破纸篓,但谁知那纸篓里头不知被谁装着两块石头。林景同一脚踹去随即便就面色一变,吃痛的单脚跳着,心里有怨气也骂不出来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少女怀春 “这个林公子三番五次的上门来,我看的都烦了。”于夫人烦躁的翻了个白眼,俨然和刚刚在门外的那个人判若两人。她耳垂上佩戴着的红色玛瑙坠子,来回的轻晃,端月紧紧的盯着,头脑都发晕了。 “那姨娘就把那林景同赶走好了,他这么个不识相的人,是吃硬不吃软的。”端月眨了眨眼,将那晕眩的感觉挥散开去,定睛对着于夫人说道。 于夫人侧过脸来,对着她浅浅一笑。“哪有那么容易,不管怎么说都是光禄大夫林志忠的嫡长子,我至少得把表面功夫做妥当了不是?再说了,他的目的还是很简单的,这林景同就想要娶鸳鸳罢了。” “啊?”端月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来。她慌忙的转过头去看向走在身侧的鸳鸳,她一脸绯然桃红,满面不好意思。 端月抿了抿嘴,赶忙凑到于夫人身旁,连连摇头。“姨娘你可千万不能把鸳鸳嫁给那个混小子呀,这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我当然知道了。”于夫人眼看着端月那一副急躁的模样,不住的哑然失笑。“这人和他爹一样,我都厌恶的紧,才不会让他把我的宝贝女儿带走。而且我说了也不算数,还要鸳鸳自个儿选定良婿。” 她眼眸温柔的看向鸳鸳,这般宠溺爱怜,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鸳鸳竟然不是于夫人所生。走到岔路口之时,于夫人便就停下了脚步,端详着面前的两人。“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年轻人说闺房话了,就先走一步了。鸳鸳你好好的陪小月玩玩。” “我知道了。”鸳鸳点了点头,就牵着端月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端月早就是常客了,根本用不着鸳鸳招待,便就自己坐到了桌边拿起桌上的茶壶就给自己倒水,毫不客气。天气那么热,刚刚又和林景同动了气,燥热的让端月将那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恨不得端起茶壶就往口中送。 “慢点喝,别呛到了。”鸳鸳见她这么一副不拘小节的模样就微微皱起眉头来,觉着她,活脱脱的就像一头大水牛。 “这么热的天,鬼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即便端月喝尽了茶壶的里的水,然而她还是热的头顶冒烟,无力的趴在桌上,感受着光滑桌面上的一点点凉意。 鸳鸳闻言也不禁的感染到了暑气,仿佛屋内突然升温似的,她掏出帕子擦拭着头上的汗水。“我怀念那避暑山庄了,又凉快又好玩。现在的长安就好像一个大蒸炉似的,让人熬都熬不过去。” “是啊是啊,”端月脸贴着桌面,仿佛化成水一般瘫在那儿,一刻都不想动了。“咱们什么时候才去避暑山庄呀?” “不知道。”鸳鸳扇着扇子,思绪早就放空了。双眼无神的看向门外,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两人沉默无言了好一会儿,屋外吱吱作响的夏蝉叫的人心烦意乱的,端月趴着的那一块桌面也变得温热了起来。鸳鸳桌过头来盯着默默挪位子的端月,随口问了一声。 “什么时候是皇后的册封礼?” 端月半眯着眼睛,很是漫不经心。“你问这个做什么,咱们又没有那个地位去参加,还是在府里好好待着吧。” “我也就随口问一问。”鸳鸳抿了抿嘴低垂下了眼眸来。“我现在是真的很庆幸当初没有与孟忞再纠葛下去了。他现在是皇上了,免不了三宫六院,若是我一定应付不过来。反倒是魏阙,可能真的合适。” “你怎么突然帮着他们说话了?”端月直起身子来,疑惑的看向若有所思的鸳鸳,惊讶的眼神一直上下打量着她。 鸳鸳微微含笑,柔声道。“当初是我太过天真了,真心以为能有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愚蠢的幻想,待到现在冷静下来之后才觉得那个时候我真的是太傻了。”她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娘亲以前曾和我说过一句话,千万不能与皇室中人有瓜葛。或许是因为当年盛安公主的事情让她心有余悸,但是现在想明白了倒是觉得娘亲说的挺对的。毕竟最是无情帝王家嘛。” “想开了便就好了,免得你一辈子都钻这个牛角尖出不来。” “说实话我们都年纪不小了,过不了几年就该出嫁了。”鸳鸳的眸子转动了一下,径直的看向了端月。“你可有什么心仪的人?” 端月听罢一愣,她眨眨眼呆呆的愣在那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其实她下意识的脑海之中便就飘过了严星回的面容,但是女子心底的小秘密哪有这么容易就脱口而出。她故作娇羞状,轻轻的推搡了一下鸳鸳。 “你瞎说什么呢!?我这天天被困在府里出不去,而且别人也惧怕我的身份,一个都不敢上门提亲,你让我去哪儿找如意郎君呀!”端月话说出口,觉得略有点心虚,但是她心里暗自劝说自己,这些也算不上是谎话。就因为自己是先皇亲封的郡主,雩风又年轻有为,长安城中的男子没有一个敢来提亲的,那像鸳鸳,被踏破了门槛。 鸳鸳挑起眉头来,略显调皮。“我倒觉得徐霞初哥哥与你很是般配呢。你看你们两长期朝夕相处,感情也不错。而且你若是与他成亲了,那我们不就是亲上加亲了吗?” 端月心知她说的是玩笑话,但是还是忍不住害臊的涨红了脸。“我看你是皮痒了是吧!”说罢就大笑着扑向了鸳鸳去,伸出手来挠她的胳肢窝,刹那间这屋内就充满了两个女子的娇笑声,听着不好热闹。 “不玩了不玩了!”端月合十双手,冲着鸳鸳求饶。没想到她这个小调皮精竟然还落了下风,被鸳鸳追着打闹。 “你总是说我,那说说你,”端月支起自己的下巴来,直勾勾的看向鸳鸳。“那么多人青睐你,你就没有一两个觉得还不错的吗?” “啊?”鸳鸳长大口愣了一下,随即就面色绯红。她俏生生的微微点了点头。“有是有,但是不知道人家对我怎么看。” “是谁是谁!”端月一听立马就和打了鸡血一般,欢快的跳了起来。 鸳鸳则是一直低着个头,扭捏的连连摇头。双唇紧闭,一语都不发。 第一百四十八章:敬烟 新皇已经登基了一个月了,四地的起义在雩风与慕容垂等人的镇压之下,也渐渐的平息如风般散去。国丧期限已过,长安城渐渐也恢复到了之前那热闹非凡的模样。酒肆飘香,乐馆不夜,好一番繁华熙攘的模样。 没过多久,皇宫内便就发出圣旨昭告天下,将要举行选秀,扩充后宫。这消息传出去之后,梁国上上下下的适龄女子,都有一丝丝的窃喜跃跃欲试。因为新皇不似先皇那样岁数已大,他还不过就是一个适婚男子。而且坊间传言,新皇样貌端庄,英俊潇洒,正是少女们心中那个意中人的模样。 端月对这档子事便就不感兴趣了,她整日的待在宁侯府之中,突然转性了不再上蹿下跳,而是每日窝在自己的房间内钻研起书籍来了,闲散的时刻还会跟着陆清漪学几首曲子。越发有个郡主的模样了,让雩风看的着实很是感动。 爹娘在天有灵啊,总算让端月能够有个女孩子的模样了。 端月端坐在屋内,脚边一个铜盆里放着一块融化近半的冰块,散发着森森凉气,将室内的温度控制的很是凉爽。她手拿着一本《山海经》津津有味的看着,偌大的房间内,唯有听到翻书页时的“唰唰”声。 一个脸蛋圆圆的小姑娘从门外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端月,怯生生的不敢跨入屋内。端月抬起眼来正欲喝一口手边放着的茶水,余光正好瞥到了那个小姑娘,十分的疑惑。 她对着那圆脸姑娘招了招手,和颜悦色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做什么呢?” 见着端月挥手让自己过去,那个小姑娘这才脚步缓慢的慢慢走到端月的面前。端月粗略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她这一身衣裳是宁侯府下人的服饰,又见她一脸稚气。没有多想,只当做是哪个刚入府的小侍女迷路了罢了。 那个小姑娘看着端月愣了一愣,立马恍然大悟的对着她行了一个端庄的礼,开口缓缓解释了起来。“回郡主的话,奴婢叫做敬烟。是翠果姐姐让我来服侍郡主的。” “翠果让你来服侍我?”端月一把放下手中的书落到桌上,半眯着眼眸一脸的疑惑。“翠果她自己去哪儿了?” 敬烟见端月脸色忽的一变,瞬间就颤栗的好似一只小白兔,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说道。“翠果姐有要事去办,就让奴婢来替班了。” 端月仔细凝视了一下面前的敬烟,眼看着就十三四岁的模样,还扎着稚嫩的双丫髻,面孔也未脱去孩儿气,一张圆圆的脸孔看着很是可爱。她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眸,抬眼看着端月,歪着个脑袋十分迷惑。 “郡主有要事吩咐吗?” “没事,”端月哑然失笑,又将桌上的书拿了起来一页一页的翻阅,看似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是刚来的吗?” 敬烟乖巧的点了点头。“奴婢是今年过年的时候刚刚入宁侯府的,一直在厨房干事。翠果姐姐看我可怜,便就让我跟着她干事,就送送东西,传达一下翠果姐的吩咐罢了。” “哦。你爹娘呢?” “回郡主的话,奴婢的爹娘在乡下种田,我下头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爹娘实在养不活这么多孩子,便就让我出来干活赚钱。”说着惊讶低下头来略有委屈。端月瞥了她一眼,见她红着眼圈委屈兮兮的模样,很是心疼。便就将桌上放着一直没有动的绿豆糕递给了敬烟。 “吃块绿豆糕吧,小厨房刚做的,很好吃的。” 没想到端月这小小的举动,让敬烟很是感动,她抽泣着接过了端月递来的绿豆糕,却并没有吃。她小心翼翼的用帕子包好,放到自己的袖间。 端月见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很是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吃呢?” “敬烟没有吃过这种好吃的东西,想要等晚上回去了好好的品尝。” 端月被她这可爱的理由逗笑了,噗嗤一声便就掩面笑了起来。她见这个孩子是在可爱难忍,便就将整一盘的绿豆糕都推到了敬烟面前。“你爱吃就全拿去吧,我不差这一些。” 敬烟乖乖的待在一边不动弹,端月便继续看着手中的书。估摸着两个时辰过去了,敬烟早就无聊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过去。端月见着孩子可爱,就没有叫醒她,任由着她这般光明正大的偷懒。 翠果急急忙忙的从外头回来了,她刚一跨入门槛便就看到了敬烟趴在桌上睡觉,气的翠果三步并做两步的便就走到前去,用力的一掌拍到了敬烟后脑勺上,惊得敬烟立刻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吃痛的呲牙咧嘴捂着头。 “好你个小丫头,让你好好服侍郡主,怎么自己偷懒了起来!”翠果叉着腰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敬烟看着连动都不敢动了,只是低着头站着。 端月被她这么一闹,这书也看不进去了。她紧蹙着眉毛,盯着翠果。“算了算了,不过一个孩子罢了,就别怪她了。你自个儿做什么去了?” 翠果瞪了敬烟一眼,便就挥了挥手赶她下去,敬烟这才如负重担般连忙提着裙子跑了下去。她无奈的抿了抿嘴,随即就换上了一脸笑意,谄媚的凑到端月身旁。 “我的好郡主呀,我这不是去府外买些东西嘛,你看。”说着她便就从腰间取出一个模样小巧精致的胭脂出来,在端月面前晃了一晃。 端月瞥了一眼冷哼一声。“这个品相就是一般货色,你要用还不如直接拿库房里的呢。反正堆着也没人用。” “郡主说笑了,那些个东西不都是郡主你的嘛,我哪敢用呢。”翠果腼腆的挠了挠头笑了笑,端月叹了口气看着她这么一副模样很是无奈。 看了一下午的书,眼睛疼了腰也酸了,她一把丢开了书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饿死了,快去弄点吃的来吧!” 翠果“唉”了一声,立马就急匆匆的往外头跑去。还没走几步,端月便就听到门外传来几声干呕声。她心里一奇,连忙快步走到门口,看着翠果倚着墙忍不住的呕吐了起来,脸色瞬间就苍白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快去让大夫给你看看!”端月急忙的跑到了翠果身旁,伸出手来一下一下的给她轻抚后背,让翠果能够舒服一些。 翠果扬起头来,勉强的笑了笑,冲着端月摆了摆手。“没事的,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吃早膳,胃里就翻腾的难受,等会儿我下去吃点热的就好了。” 端月皱着眉头,很是着急。“那你快下去休息下吧,让厨房给你做些个小米粥,吃着舒服些。你就让敬烟来服侍我好了,别把自己累着。” 翠果含笑着点了点头,面容温婉,眉眼如水。“谢谢郡主了。”言罢就慢步走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暗探 端月一个人在宁侯府中晃悠,见着陆清漪带着荣儿向门外走起。她定睛打量了一番,看着荣儿手臂上挎着一个竹篮,里头鼓鼓当当的装着好些东西,一看便就知是要出门的样子。端月疑惑的看着二人,十分的困惑。“嫂子你们两人是要去哪儿?” 陆清漪面露羞涩,扭捏的不知如何开口。荣儿笑意盈盈的看着端月,眼眉弯弯的,一脸的欢愉。“我与夫人去河桥头的庙里头上香呢!”她语气欢快的都要飞起来了。 陆清漪不悦的瞥了荣儿一眼。“你这人呀,嘴上总是没有个把门!”她转过头来看着端月温婉一笑。“我今个儿就出门去了,你在府里头好好呆着,我估摸着应该晚上回来吧。若是侯爷问起来,你便就与他说一下吧。” 端月点了点头,连声答应了下来。陆清漪见她答应了便就挥了挥手,离去了。荣儿提着个篮子,一路小跑的跟在她的后头。河桥头的庙?端月心里暗自转念一想。那庙听起来十分耳熟的模样,她认真一想那不就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灵验的送子观音庙吗?端月心里泛起一阵苦涩,她一直将那个秘密放在自己的心底,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她心底的愧疚感便就越深了。 端月一直想要寻找一个机会将真相告诉雩风和陆清漪,但是这话到底该怎么让端月说出来呢?她现在很是后悔,不知道当初自己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倒不如让叶太医说了算了,免得让雩风迁怒于自己。 敬烟悄悄的走了过来,她对着端月欠了欠身,十分的恭顺。“郡主,午膳要命人送上来吗?” 端月闻声,慌忙下意识的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敬烟。“怎么又是你?翠果又不在?”端月话语透露着疑惑。这几日敬烟总是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晃的眼前发晕。而翠果则是许久没有出现了,端月对她的面容都快有些模糊了。 敬烟听得出端月话语之中的疑惑与淡淡的愠怒,她低着头轻轻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显的很是无奈。“回郡主的话,翠果姐姐她……她估计这段时间都很难出现呢。”她忐忑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是惴惴不安。翠果姐只是和自己说有事,并没有详细的说明理由。她生怕端月再问什么理由,那她可就一个字都答不上来呢。 不过万幸端月并没有询问理由,她只是淡淡的一笑,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就先让人把早膳送上来吧。” 敬烟点了点头,连忙就下去吩咐了。端月看着这孩子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径直的走到了通叔住着的独栋小院,毫无顾忌的就坐到了通叔身旁,看着他慢悠悠的将茶杯之中的茶缓缓饮下。 “郡主无事一般不来老奴这儿,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通叔面露和蔼的微笑来,半眯着眼眸,静静的看着坐在边上的端月。 端月低下头来,忽的一笑,悠悠的抿了抿嘴。“还是通叔善解人意,一眼便就看得出我的心思了。”她纤细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在石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通叔叹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来。“郡主你是个直肠子的人,什么事都表现在脸上,不用说老奴了,就算一般人也看得出来你这是有心事。不妨就说与我这个闲散人听吧。” “其实也说不上大事,我只是在想,那么多天看不着翠果,有一些担心她。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事?”端月紧蹙着眉头,露出一脸担忧的模样来,言罢还叹了一口气,好一副关心下人的样子。 “这郡主便就不用担心了,前些日子我还见着翠果姑娘面色不错,身子也略显圆润,不像是生病的模样。倒是我经常听门卫说,她总是出去,倒也不清楚是去做什么。” 通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己沉思了片刻。“若是郡主担忧,那老奴便就让下人跟去看看如何?” “那倒不用了,显得我很是不信任她。”端月抿着嘴,话虽这般说,但她心里还会好奇着翠果是要做什么。 突然通叔眼眸一亮,他“啊”的轻呼出声来。“老奴偶然听到下头的姑娘说起过,说翠果姑娘的屋子总是传来药味儿,怕是得了什么病。我全当做她们瞎说,所以就没放在心上。郡主你看,这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呢?” “谢谢通叔了,我大概清楚了。”端月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微微抬起下巴谢过通叔后便就快步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通叔略带深意的注视着她的身影,嘴上暗自嘀咕了起来。“郡主总算是有点郡主的样子来了,若是还像个孩子一样,那可真要让老奴担心死了。” 端月思来想去,觉得最为适合的人唯有小狼了。敬烟年纪小,办不成什么事情。荣儿又与翠果关系好,生怕她说漏了嘴。而徐霞初端月更是没有敢想,如此小事,麻烦他,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她在花园之中不由分说的便就扯过了小狼,将他带到一边无人的地方去,沉声开口道。“我有一件事要交付你去做,不过切记要偷偷摸摸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明白了吗?” 小狼果然如端月内心所想的一样,他既没有多嘴询问为什么,也没有惊慌失措,而是镇定的点了点头,宛若杀手一般的冷静。 “你去翠果的屋子里,帮我找些药渣子来,一定一定不能让她知道。”端月深吸一口气,略有心虚的补充道。“我知道她病了,但是翠果她生怕我担心,就一直不告诉我是什么病。所以我就担忧呀,就让你帮我取些药渣来,我好……我好让人给她对症下药呢!” 她这磕磕巴巴的话,一听就知道是编的。但是小狼却丝毫不在意话是真是假,而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郡主什么时候要?” 他这话让端月一愣,沉着冷静的让人害怕。 “尽快吧。”端月咽了一口唾沫,随口一回答。 小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挥了挥手中拿着的扫把,对着端月弯了弯腰。“我还有一块地没有清扫,郡主能让我去完成工作吗?” 端月愣了一愣。“噢,那你快去吧。”她的心咚咚咚的跳的厉害,惴惴不安的心情,莫名的让她忐忑。 第一百五十章:猜忌 “东西拿来了吗?”端月独自一人徘徊在染着昏暗烛光的屋内,悄然听到屋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门缝,冲着外头的夜色,小声问道。 小狼在月色之下勾勒出他的轮廓来,黝黑的皮肤在月光的映衬之下,闪着浮光。他从腰间取出一包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暗自递与端月。“郡主吩咐的事,我已经做成。可还有别的吩咐?” “你回去吧。切忌不能让任何人知晓。”端月接过那牛皮纸包,沉着的点了点头,双眸之中的犀利目光扫过小狼,好似一道利箭般将要穿透人心。 小狼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于是抱拳行礼罢,就后退着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好似从未有人来过这儿一般。 端月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万分警惕的打量了一番四周,见周围夜色静谧,悄无一人,立刻就将门紧紧的关上。三步并做两步的慌忙跑回到桌边,迫不急待的将怀中揣着的纸包放到桌上打了开来。 牛皮纸包了好几层,但是淡黄的纸张还是被那黑褐色的药汁浸透了,散发出一股苦涩难闻的味道,让端月不禁皱起眉头厌恶的捂住了鼻子。她拿着一根竹筷子扒拉着牛皮纸上一小摊已经煮的黑黢黢的残渣,艰难的分辨了起来。 端月也并非是精通医术之人,她只能凭借着自己的一点点记忆还有从医书上看来的一点点内容,艰难的分辨出里头有紫苏、砂仁、白术还有依稀像似陈皮的药材。她皱着眉头,慌忙的从架子上取来一本封面褶皱粗糙的医术,借着那昏暗烛火,恨不得要将眼睛黏在那泛黄的书页之上。 “紫苏、砂仁、白术……”端月嘴中念念有词,忽的一下,她那声音戛然而止,随之替换上的则是长久的哑然无声。 她看着面前那一页纸上,蝇头小楷工整的写着“气滞之胎动不安,常用的有紫苏、砂仁,常伍之白术、陈皮、苏梗、当归、阿胶。” “不会吧……”端月微微张着嘴,双瞳剧烈的抖动了起来。她看着那书上写着的字,突然烦躁的一把就将书合了起来。余光瞥到桌上的药渣子,唯恐避之不及的立马就将药与牛皮纸丢到门外头的草丛之中。 宁静的夜晚,端月只听得到自己左胸膛之中猛烈的跳动起来,那“咚咚咚”的响声,如鼓点雷声,振聋发聩。她惊慌失措,赶忙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将这些个杂乱事情都甩出自己的脑海之中,立马就跳到床上,顾不得自己的外衫还未脱下,就裹入被中。 在这炎热的八月,端月突然觉得浑身一片寒意。 她这一夜都睡的不安稳。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半醒半梦间总是能看到翠果抱着一个孩子在哭,凄惨的让人听之动容。端月难受的皱了皱眉头,便就看到她冲向自己,一个劲的捶打自己,一下又一下的没有停歇,惊的她惊慌的睁开双眸来,却正正好对上了翠果含笑的眸子。 “郡主裹着这么厚一层被子睡,不热的慌吗?”翠果蹙着眉头,帮着端月将她身上好似一座大山般的被子给铺平整来。眼见着端月连外衫也不脱,翠果更是加重了一分语气。“郡主你这是怎么一回事?连外衫都不脱就上床了,热出什么热疹来得把我们心疼死呢!” “昨夜太困了,迷迷糊糊的就想小憩一会儿,结果就睡到了早上了,忘记脱了。”端月睡眼惺忪的对着翠果微微一笑,便就揉了揉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端月眼睛扫过翠果的小腹,总觉得微微隆起。翠果眨了眨眼,不知道端月那直勾勾的眼神在看什么,便就疑惑的开口问道。“郡主在看什么?是在看我吗?” 端月露出痴痴的笑容来。“我在看翠果你是不是胖了一些?” “诶?是吗?”翠果睁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是羽毛一般在脸上煽动。她用略带玩笑的口气,笑着说道。“那我可要少吃些东西了,胖了那今年新定的衣服便就穿不上了呢。” “服侍我起床吧。”端月抿着嘴,只在眼中隐隐带着笑意。她冲着翠果伸出手来,翠果便就心照不宣的扶着端月从床上起身,将她搀扶到了铜镜前,手法熟练的替端月梳洗。 端月看着铜镜之中倒映着两个人的面容,愣愣的出神来,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翠果,你让敬烟来给我梳头吧。你去一趟叶太医府上,把他给我叫来请一下平安脉吧。”说着揉了揉自己的脑门。“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暑气太大,头晕脑胀的总是想睡觉,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胃口也没有。” “郡主怎么了?身子不舒服?”翠果的手瞬间便就停了下来,慌忙的弯下身子来询问端月。她那双晶莹剔透的双眸之中,毫不掩饰自己对端月的关心之情。 端月摇了摇头,用平静的语气耐心的与她说道。“你就把叶太医请来好了,快去吧。” 翠果咬着嘴唇,也不敢耽搁,立马就向门外走去了。她站在院子之中略有迟疑总觉得今日的端月神情很似古怪,有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隐约环绕在她的身旁。翠果想不出来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只能暗自叹一口气,将手中的帕子攥的紧紧的,大步往外头走去。 不过一会儿,敬烟便就垂着手跨入了端月的屋子之中。她先是向端月弯腰行礼,随即就拿起了翠果放在一边的雕花檀香木梳,但却久久没有下手。 端月皱起眉头来,斜眼一瞥,却见着这个孩子手臂颤抖着,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 “怎么了?我有那么可怕吗?”她侧过脸来,优雅的抬起眸子看了敬烟。 敬烟慌忙的摇摇头,宛若受惊的孩子。她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压低嗓音很是胆怯。“奴婢不敢下手,怕梳不好或者把郡主扯疼了受罚。” 端月眼见着她委屈的低下头来,忍不住笑出声来。“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和奴婢住一个屋的姐姐有个乡友就是在宫里当差的,她说了那些个宫女给娘娘们梳头,若是掉了一根头发丝儿那就免不了挨一顿打的。所以奴婢怕郡主也打我。”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害怕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奴婢怕疼,挨不了打的。” “我不是娘娘,这儿也不是皇宫,你就放心大胆的梳吧。我不打你。”端月转过身去,望着铜镜里的敬烟,冲她友好的轻点了一下头。“快一些吧,等一会儿还有别人要来呢。我总不能披头散发着见人吧?” 敬烟抿了抿嘴,她心里暗自一衡量,还是鼓起勇气来拿起木梳,一下又一下的梳着端月那宛若瀑布般的青丝,好似一块上好的绸缎,如此的顺滑轻柔。 第一百五十一章:翠果怀孕 翠果掐的点正好,她刚把叶太医带来,这边敬烟正好帮着端月将衣服换好。听着翠果毕恭毕敬的敲门,端月坐在桌前便就对这敬烟轻轻点了点下巴。“去把门打开吧。” 敬烟连忙“诶”了一声,便就拔腿快步走去,将端月屋里的大门打开,刹那间,屋外头的阳光便就透过回廊洒在她的桌上,将所有的东西都镀上了一层金边,亮闪闪的晃得端月吃力的眨了眨眼睛。 叶太医跟在翠果的身后,随着她走到端月身前,十分熟门熟路的弯腰鞠了一个躬。“微臣给世安郡主请安。不知郡主是有何不舒适呢?” “应该是天气太热了,所以身子骨就很难受。”端月对着叶太医露出淡淡笑容来,她的眼眸扫过站在边上宛若堵墙的翠果与敬烟,对着二人挥了一挥手。“你们先出去吧,我这和叶太医说些话。” 翠果眼露疑惑,但是也不敢违抗端月的命令。她冲着敬烟使了个眼色,那小丫头胆子那么的小,就一个眼神她就乖乖的跟着翠果出去了。 叶太医毕竟也是个常年出入宫廷的老滑头了,他很清楚端月这是支开人的手段。他那透露着精明的小眼神便就快速的打量了一遍端月,却暗自将心底的话咽回口中,而是伸出手指来规规矩矩的为端月号脉。 脉象平稳而平滑,并未有任何的问题。叶太医微微眯着眼眸,气定神闲的微微点了点头。“郡主脉象平稳,身子并无大碍。不过暑气侵害入体,还是应该好生调养。微臣这就开一副固元阳气的方子。” 叶太医说罢,便就从凳子上起身来,弯了弯腰便就欲退出屋子,出去命人抓药。但即便动作如此,可是叶太医的一双眼还是盯在端月的身上, 果不其然,正如叶太医所想的那样。端月一开始还沉得住气,但是一见叶太医站起身来,她便就显得有一丝慌张了起来,实在按捺不住便就出口喊住了他。 “叶太医请留步。”端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与他。“有位认识的人托我想找个学识渊博的大夫帮她看下药方,麻烦叶太医帮着看一下吧。” 帮人看药方是身为大夫习以为常的事情,更何况是由端月吩咐的,叶太医自然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他便就走回到桌边,接过端月手中的药方又坐了下来。 “紫苏、砂仁、白术、陈皮?”叶太医抬起眼来看了一眼端月。“这是普通的安胎药呀,专治气滞之胎动不安的。” “啊,是吗?”端月佯装出一副不懂的样子来,探过头来用疑问的口气问道。 叶太医含着笑,十分耐心的为端月解释了起来。“紫苏性温,味辛,能行气宽中安胎,用于妊娠期风寒感冒及脾胃气滞所致的胎动不安,常配伍陈皮、砂仁;砂仁性温,味辛,功能行气和中、止呕安胎,用于中虚气滞所致胎动不安,常配伍白术、苏梗。这是最最普通的安胎方子了,就连宫中也是按照这个方子的基础上再佐些阿胶人参燕窝等珍贵的药材,补血养气罢了。” 端月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叶太医那双敏锐的眼一直在端月身上,移不开。他若有所思,犹豫了一小会儿这才悄声问道。“可是夫人有身孕了?” “叶太医这说的什么话,明明你我都清楚,我那嫂子是怀不上身孕了。”端月叹了一口气,语气哀沉。“此事你知我知,便就没有告诉别人了吧?” 叶太医连连摇头,生怕摇慢了便就显得不真诚了。“郡主吩咐的话,微臣哪敢违抗。自然是守口如瓶,一字都不敢泄露。” “这便就好。”端月点点头,面露笑容。“不过真的就没有其他的法子能让我嫂子怀上孩子吗?我沈家也就我哥这么一个男丁了,就算抛开传宗接代的话,任凭哪一个女子不都想能够儿女承欢膝下吗?” “微臣也能够体会这种心情,不过微臣也不敢打一百万的保票,只能尝试着寻些方子来为夫人调理身子。” 端月短叹一口气,微微的点了点头。“好吧,麻烦叶太医了。”她转过头去对着门外高声大喊一句。“翠果,快送叶太医出去吧。” 话语还没落下,也不知道翠果是飞过来的还是早就预感到二人的对话快要结束,她立马就打开门来,帮着叶太医提起那沉重的药箱,在前头领着叶太医出去。 也不知是因为翠果的事情还是因为陆清漪的事情,端月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一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重了,好似一团乌云在心头飘过。 端月的眼珠子轻微的转动,面露凝重之色。她立马就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想要证实一下她心底最恐惧的那个答案。 她轻轻敲了一敲雩风的书房大门,今日时机赶的正巧,雩风正好在府中休息。就听到雩风在屋内用低沉的声音,问了一声“是何人?” “哥,是我小月。我来看看你。”端月用尽心思,佯装出最为甜美的嗓音来,雩风一听是她,便就毫无防备的从书桌前站起身来,将大门打开。 看着自家妹妹如此关心自己,雩风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怎么突然想着过来了呢?” 端月轻快的一笑。“哥,看你说的话。我们不是兄妹二人嘛,说的好像我那么没良心一般。”端月径直的绕过的雩风,便就走入屋内。一双漆黑的眸子,还下意识的在他屋中来回的扫视了一遍。 “看你这屋子乱成这幅模样。自从荣儿跟了嫂子服侍她生活起居,你这儿便就空了一人。”她忽然的转过身来,径直的盯着雩风的一双眼来。“诶!翠果手脚勤快,而且也是宁侯府里的老人了,要不就让她来你这儿服侍你呗!反正我现在边上还跟这个小丫头,我是不介意的。” 不知道是不是端月心理作用的原因,她发觉雩风听到“翠果”二字时,面孔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眼神也下意识的避开了端月的眸子,似有心虚的感觉。 他扯着嘴角略显吃力的一笑。“不用了,她跟着你那么长时间,你俩怕是都有感情了吧。都说一仆不侍二主,你就别折腾了。” “是嘛?我觉得她真的挺不错的,模样端庄,性格也好,肯定很合你心的!”端月不依不饶。 雩风连忙摆手,直呼“不行”。“不行不行,还是算了好了。我又不是什么大小姐,这点活我自己能干的。你就管好你自个儿别操心了!” 端月嘴上略有遗憾的“哦”了一声,可是她却将雩风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了。 他一定有问题。 第一百五十二章:大雨将至 端月还是不安分于此,她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翠果肚中的孩子是雩风的这一件事情。自打有了这一个邪恶的念头之后,便就好似幽灵恶魔般每日就萦绕在端月的心头,让她每一日都寝食难安。 她无数次都想走到翠果与雩风的面前,亲自的询问:你们二人究竟有没有猫腻?但是端月每一次话在嘴边,却最终还是提不起勇气来。折磨着她都消瘦了一大圈。 陆清漪眼看着端月的精神越来越不对,她也是心里万分焦急。 “怎么了?”陆清漪手上轻轻的提起她身着的薄纱百花褶裙,便小心翼翼的跨入门槛之中,生怕踩着这一身昂贵的衣裙。 端月支着个脑袋,一脸无精打采的转过头去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陆清漪,哀声叹了口气。“不是说要与我哥一同去慕容叔父那儿嘛,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呢?”她的面孔之上,少了昔日的笑颜,无论是何人看着都觉得端月心事重重。 陆清漪抿着浅笑,坐在端月的身旁,二人不过一拳的距离。“我看你这些日子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和鸳鸳吵架了还是谁招惹你了?”她语气平和莞尔,让人难以抗拒。 “我没事。”端月低着个脑袋,避开了陆清漪投来的担忧目光。 不过端月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一句“我没事”反而更衬得自己有事。她沉默了一会,用一声短叹开了头。 “唉,也没什么事,也许是这些日子天气燥热就弄得我也烦闷了不少。”她顿了一顿,努力的搜索出一个比较能够令人信服的理由来。“自从我哥与你成亲以来,我的地位一下子便就降下来了。果然外头说的没错,有了媳妇儿就不要娘了,咱们家就是有了媳妇儿就不要妹妹了。” 说着端月还露出一副自怜自艾的模样来,惹得陆清漪哑然失笑。她还以为是多大一点事呢,能够惹得端月如此心神不宁多日,没想到原来只是简单的吃醋罢了。这也让陆清漪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让我和你哥白担心一场,你这个小丫头,总是乱想些什么东西呀。”陆清漪憋着笑,故作嗔怪的模样。“以后有什么事说出来便就好了,别这样吓着我们,我们两个可不禁吓。” 端月勉为其难的露出一个笑脸来,不住的点着头笑道。“我知道了,嫂子你就别在我这儿坐着了,还是快一些和我哥一起出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陆清漪听着端月如此懂事乖巧的模样,略微一愣,总觉得面前的这个端月与以前判若两人了,有一丝莫名的陌生感,但是也说不清哪儿不对劲,她只好带着疑问笑着走开去了。 过不了多久府里的张大夫便就神神秘秘的过来了,他好似做贼般悄悄的闪入端月的小院子里,轻叩房门。“郡主,小的是宁侯府里的张大夫。” 端月一听到张大夫的声音,立马就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迫不及待的将大门打开。她用期盼的眼神望向他。“来……来了吗?” “来过了。”张大夫弯着个腰,恭顺的点了点头。“其实是昨晚深夜来找小的,让我帮着把脉,还威胁道若是说出去定让我滚出宁侯府。” “别说这些个废话了,倒是把重点给说清楚了。”端月眉头一皱,露出了一脸烦躁的表情。 张大夫害怕的立马便就一五一十的如实禀告了起来。“翠果姑娘确实有身孕,而且已经有小一个月的时间了,她应该也感觉到头一个月胎象极其容易不稳,所以才不得不来我这儿寻求法子。” 他顿了一顿,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来。“还是郡主神机妙算,知道翠果姑娘迟早有一日会迫不得已来找小的,所以早早的就吩咐了下来……” “这些个阿谀奉承的话就不必再说了,你只要好好的看着她,翠果那一点小威胁都是个屁话。”说着端月便就从袖间摸出一小锭碎银丢到了张大夫的手上。“只要好好的替我办事,报酬一定比这个要多。下去吧。” 张大夫拿着这一小锭碎银,笑的满脸褶子都乍现出来。他慌忙的将钱塞入腰间,连连鞠躬便就退出门外去了。 端月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来,没想到这个孽种都已经留存于世一个月的时间了。她捏着下巴仔细的想了一想,这一个月前发生了不少的事情,端月压根就没有办法将二人联系起来。 她脑内忽的闪过一丝的灵光,慌忙的将那一点点的想法抓住。还记得有一日,端月突然的睡过了头没有来端月床边服侍,那时候端月还觉得很是奇怪。 端月想着要不就死马当做活马医,但是刚站起身来便又疑惑了起来。我该怎么去询问呢?无凭无据的谁能承认呢? 突然就在这时,荣儿很合时宜的出现了。她端着盘新鲜水果,便就走入了端月的屋内。 “郡主,这是岭南特供的荔枝,刚刚宫里的公公亲自送过来的。”她扬着一脸的笑意。 端月随手一指桌上,便就对她说道。“先放这儿吧。匀一些等会给哥哥和嫂子送去。” “奴婢早就分好了。”荣儿早就已经料到了这一点,处理的很是妥当,不亏是在翠果手下做事的。 一想到此,端月突然意识到也许可以从荣儿身上询问呢?二人关系那么好,万一能问出点什么东西呢。她看着荣儿,试探性的开口问道。“荣儿,你还记得一个月前差不多就是嫂子给我们做饭菜的那一天吗?” 荣儿乖巧的点了点头。“奴婢记着呢,怎么了?” 端月略微迟疑了一下,她在脑海之中整理了一下语句,尽量不要露出什么马脚来。“你那日晚上不是让你去给侯爷送晚膳嘛,你去他屋中的时候可否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迎着端月期待的目光,荣儿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顿时让端月那一刻悬着的心好似落入枯井之中。 “其实奴婢那夜就没送去。”荣儿低着个脑袋,一脸的胆怯。“奴婢在路上遇见了翠果姐,她说帮我送去,所以我就偷了个懒……” 荣儿说道最后声音轻的都好若蚊鸣。她生怕就因为自己这一次小小的偷懒而被端月责骂,可是却没想到端月却因为这一句话而突然的亢奋了起来。她“啪”的一声便就拍在了桌上,忽的站起身来。 “就是这个!” 第一百五十三章:堕胎 荣儿被端月突然的跳起来而被吓着的,浑身一颤。她看着端月那癫狂的笑,还以为她突然失心疯了,赶紧想要跑出门去找个大夫来给端月瞧瞧。端月眼见着荣儿落荒而逃,立马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沉声吩咐道。 “你把翠果带到正厅前的空地那边,我有事问她。” “可是郡主,翠果姐现在不在府里。”荣儿眨着自己的眼睛,悄声回复。 端月的眼神一凌,顿时便就严厉了起来。“不管她在哪儿都给我找回来,不然她的错就由你来顶替了!” 听着端月这般说,荣儿哪还敢有所懈怠,立马就忙不迭的跑了出去。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端月如此一副生气的模样来,又说着什么翠果的罪,吓得荣儿好似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外头毫无目的的到处寻找。 端月则是独自一人,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到了大厅前的空地之上。她侧过眼眸来打量了一下身后的大厅,里头一个人都没有。算准了雩风与陆清漪出门去了,端月便就变成了宁侯府独大,想要做什么都无人可以阻拦 翠果提着个竹篮,被满头大汗的荣儿硬生生的拉扯着往宁侯府的方向走去,不明所以。她疑惑的皱起眉头来,着急万分的询问她。 “荣儿,怎么回事?是宁侯府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翠果姐,你可千万别怪我,是郡主让我把你带回去的。”荣儿吃力的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差一点就把自个儿呛着了。“别说我不够义气,郡主似乎要定你的罪。翠果姐,你做了什么让郡主这么生气?” 翠果听罢荣儿这一席话,刚刚还紧张万分的面容便就突然的释然开来,反而露出了镇定的神情。她那机敏的眼眸在眼眶之中来回打转,早就已经清楚了端月意欲何为。 “翠果姐,你不害怕?我看郡主发了好大的脾气。”荣儿眼瞅着翠果唇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来,难以理解的站住了脚步。难不成翠果姐也疯了不成? “有什么好害怕的,该来的躲不掉。”说罢,翠果大步流星的便就向宁侯府走去,而荣儿则被甩在了身后。她连忙追上前去。 当翠果跨入大门的一瞬间,便就有两精壮男子过来,一人一边架着翠果,生怕她跑了一般。任由着二人架到了大厅前的空地之上,正好直直的对上了端月那一双漆黑冰冷的眼眸,翠果镇定自若的将手中拿着的竹篮交于边上的人,扬起一张温柔的笑脸,看向端月。 “郡主这么急着找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还不清楚吗?”端月冷哼一声,紧紧盯着翠果平静的说道。“是不是要让我把大夫给请来,你才敢说出你有身孕的事实。” 端月的话好似平底一声惊雷,让在场的一众围观的下人都无不吃惊。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翠果,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来。 “郡主不必去请大夫来,我认了。”翠果抿着嘴低下头来,却丝毫没有任何忏悔之心。 端月眼见着她如此不知廉耻的模样,更加是怒火中烧,愤恨的转过头去,将在身后的敬烟叫了过来,一把拿过她手中端着的一碗黑色汤药,伸出手来递到了翠果的面前。 “我大梁的法案上白字黑字的写着,良家妇女若是未婚先孕是要浸猪笼的。我念你跟我多年的份上,只要把这个孽种堕了,我自然就翻过页去不再追究了。”端月深呼了一口气,语气也渐渐柔和了下来。“或者你说出那个男的是谁,我便就亲自主持你们二人的婚礼,让他还你个清白。” 翠果低着头沉默不语了许久,她动动嘴,轻声说道。“不,我不能说出来他是谁。”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个男子是谁,那我便就只能把这个孽种堕了!”说罢端月便就走上前去,一把捏住了翠果的下颚,眼见着就要将手中那苦涩的药汁灌入她的口中,顺着喉咙流入肚子里,而那一个还未成型的胎儿便就永远无法成型了。 端月不是一个心狠的人。更何况翠果已经跟随了她四年多了,若非走投无路,端月真的不想伤害她。 “不!我要见侯爷!侯爷救我!”翠果发觉端月是真的狠下心来之后,她的镇定终于被打破了,开始无止境的歇斯底里起来。带着锋利指甲的双手,奋力的上下挥舞着,想要挣脱开端月的束缚。 “来人!把她给我架住!”端月眼眸一变,立马对着边上呆呆的人群吩咐,人们赶忙上前来一人一边拉住了翠果的手,让她再难以动弹了。“你怎么喊都没用的,侯爷与我嫂子出门去了。” 话音传入翠果的耳中,她的眼眸里透露这绝望,最后一点希望也被熄灭了那般的绝望。她冲着端月高声大喊了起来。“这个孩子,是侯爷的!是我和侯爷的孩子!” 响彻整片空地的声响,端月觉得都快响彻整个长安城了。所有听到的人,都震惊的浑身僵直,一动都不敢动。谁能想到,看起来仪表堂堂的雩风,竟然会与下人做如此苟且之事。 “凭良心而言,这些年来我对你待若亲姐妹,你也是我入长安以来第一个认识的朋友。你怎么能够这样?”当端月亲耳从她口中听到了事实之后,她以为自己不会有所动摇,却还是胸口一疼,这般的刺入心扉。 端月一直心存侥幸,万一这个孩子只是翠果与她情郎的呢?如果不是雩风的呢?这样该多好啊。端月便就不会这般刁难她,也不会做一个恶人,而且还会好生照顾翠果让她将孩子生出来。 但是这个孩子一旦是雩风的,那边只有死路一条了。且不说翠果用了何种肮脏的手法勾引,雩风与陆清漪这才成亲不过半年,便就生出如此事端来。盛安公主那儿首先说不过去,而雩风长期保持的好形象也将崩塌。 端月难以想象,这小小的一个孩子,将带来多么大的隐患。最让她伤心的,还不过如此,而是翠果漠然的背叛了她。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改口。”端月红着眼,凑到了翠果耳边小声说道。 然而翠果根本不领情,即便被人摁在地上,她还是高昂着头,怒瞪着端月。“是与我侯爷的孩子!” “那他就只有死了!”端月咬紧牙关,便就将手中的药汤向翠果口中倒去,流的翠果满身都是。 “住手!都给我住手!”端月闻声浑身一颤,手中的动作不由的一顿。而翠果则是看到救星一般,眼含着泪光看向面容苍白的雩风。 第一百五十四章:偏袒 “都给我住手!”雩风苍白着面容,快步走到端月的身旁,将她手中的药汁一把打翻在地。“你是要做什么?” “我帮你扫除后患呀。”端月闪动着眼眸,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雩风。 雩风刚从慕容府出来,便就听到宁侯府的下人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向他报信。立马就甩下了陆清漪,一人从慕容府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他从来就没指望过这事能够瞒天过海,人的肚子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的,即便想瞒,也没有那个只手遮天的本领。雩风对于翠果是一点点的爱意都不曾有过,他自然不是因为心疼她而出手阻止端月。 对于雩风而言,翠果肚中的那个孩子,才是他最为紧张的源头。 “哥!”端月不敢置信的冲着雩风高声大喊了一声,她期盼着能够将雩风唤醒,但是却如同一场泡影。 雩风眼睛瞥了一下瘫倒在地上好不狼狈的翠果,便就将头转了过来,一脸无奈的看着端月。“能不能放过她,大不了等到肚子里的孩子出世了,再赶她出去好了。孩子总是无辜可怜的。” “难不成你还想偏袒她吗?莫非哥哥你真的喜欢翠果,为了她能够弃自己的脸面于不顾?”端月抿了抿嘴,她逼迫着自己将眼中的泪水逼回肚子里,但是也难掩话语之中透露出的那悲伤的颤抖。 瘫倒在地上好似一团烂泥的翠果,突然眼眸一瞥,立刻便就和打了鸡血似得扑过去抱着端月的大腿。“求郡主饶命!翠果知道勾引侯爷是死有余辜,但是请可怜可怜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吧!夫人已经没有办法生育了,我这孩子便就是沈家唯一的香火了,可不能灭!” “你给我闭嘴!”端月身子一寒,她是断断没有想到翠果会用这一招来阴自己。她也根本不清楚为什么翠果会知道和个秘密。 随着翠果这撕心裂肺般的话语落下,便就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端月与雩风随之转过去一看,便就看到陆清漪无力的从门框上滑了下来,跌倒在地上。她那双目无神的,好似死了一般。 雩风连忙跑去,将摔倒在地上的陆清漪一把抱入怀中,满眼的疼惜看到翠果的眼中,让她妒忌的恨不得将牙咬碎了。 “侯爷,翠果说的是真的吗?”陆清漪闪动着眼眸,她渴望的望向雩风只盼望能听到一个安心的答案。雩风也并不清楚这事,他只能立马冲着翠果大声问道,不过翠果却佯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来。 “这……这事也是我偶然间听郡主与叶太医说起的,说是什么你知我知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所以我也不敢瞎说……” 端月恶狠狠的看向翠果,她从来没想过这个在自己身边朝夕相处的女子,竟然能够狠心至此,不惜拉着端月坠入深渊之中。 她迎着雩风与陆清漪的眼眸,心一沉。指尖尖锐的指甲都深深的陷入了掌心的软肉之中,渗出殷红的血珠顺着指尖落到了地上,而端月却也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没错,是我隐瞒下来了,还让叶太医也缄口不说。回鹘的毒深入嫂子体内,虽然无生命之忧,但是还是渗透五脏六腑,难以有孕了。”端月用力的咬了咬嘴唇。“但是我不是有意隐瞒的!我只是不希望让你们难过而已!” 听罢端月说的话,陆清漪的眼眶之中留下了一道晶莹的泪痕。她用力的呼吸了一下,强行忍住自己的伤痛。“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我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不是,叶太医说会尽力……”端月用力的对着陆清漪解释起来,争的脖颈都青筋崩显。 雩风冷淡的将端月的这一席话打断了,他瞥向端月,第一次让端月感觉到了害怕。“别说了。翠果的孩子要留下来。”说罢便就转向翠果。“从今个儿起,你便就搬到西苑的那院子里,我会找个下人服侍你的。你就好生在里头养胎吧,也就别从院子里出来了。” 翠果心里一惊,这不就是软禁嘛!但是她又转念一想,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算是保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她慌忙的从地上起身,对着雩风便就立马弯腰行礼。“多谢侯爷恕罪!”说罢,她便就迫不及待的立刻离开这个烦躁的地方,免得再被别人围观嘲笑。 端月眼见着翠果安然无恙的离去,她气愤的胸中一团怒火难以抑制,一脸难以想象的看向雩风与陆清漪。“你们真的要留下那个孩子?那可是一个孽种啊!” “留与不留都是我们二人的选择,与你哪有那么大的干系。还不快些回你自己的屋子去,别让下人看了笑话!”雩风皱起眉头来,冷冷的瞥过端月,丝毫不给她任何解释的理由。他此时内心的想法只有快一些将陆清漪抱回屋中,让她好好的歇息一下。 他低着头看着怀中的陆清漪,只觉得万分心疼。她为了自己挨上了一刀,差一点便就命丧黄泉了,如今竟然又是因此再也难以成为人母。雩风疼惜的轻抚陆清漪的发丝,内心的心虚与愧疚难以忍受。 雩风抿着嘴,还是不死心。“嫂子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吗?” 陆清漪微微抬起眼来,瞥向端月,很是吃力。“我虽然不情愿如此,但是事到如今,孩子总是无辜的。而且……”她的手轻轻的抚到自己的小腹之上,眼眸之中的悲伤难以掩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既然已经无法为侯爷开枝散叶,那又怎能将这最后一点香火熄灭呢?” “难道……你们都是这样认为的?”端月瞬间无力下来,她双手垂在裙边,一双漆黑透彻的眸子散发着难以理解的点点光芒。她咬着自己的嘴唇,觉得很是难受。 没想到,原来到最后错的竟然是自己。自己处心积虑的想去追求自己认为对的东西,却在最后被完全否决了。 她难以接受。 雩风抱着陆清漪,从地上起身,径直的绕过了端月,宛若端月像是透明的一般,丝毫没有关注她。 端月转过头去,看着雩风离去的身影,自己的双眼渐渐黯淡。她跨出了宁侯府的大门,突然有一种无处容身的感觉。 第一百五十五章:流落慕容府 端月独自一人跑出了宁侯府之外,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之上游荡着,她并不清楚自己应该去何处。端月有想过去于府,找鸳鸳和于夫人凑活着过几日,再让于夫人帮着自己去雩风那儿说说情。不过她又转念一想,总觉的不合适。 以她对于夫人的了解,一定会怒气冲冲的跑到宁侯府里,对雩风一顿说教,搞得难以收场。更关键的是,不知道鸳鸳会怎么看待自己。嘴上说着从来都不会在意出身和背景,然而现在却如此对待翠果。难道自己真的是如此虚伪残忍的人吗? 端月突然看不透自己了。 索性她最后被刚出宫来的慕容垂给捡回了慕容府之中,又重新回到了那间她一开始便就拄着的房间。即便多年未曾回来过,但却还是如新的一般。她十分不好意思的搓着手,对着面容和蔼的慕容垂轻声道谢。 “多谢慕容叔父还愿意收留我,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儿呢。”她腼腆的指了指屋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慕容垂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都宛若枯裂的大地一般,绽开细纹。“总是让下人打扫的时候别忘了把这儿也扫扫,小风那间屋子也是,我想着万一你们还会回来住呢?” 端月闻言笑了笑,并没有再说话。慕容垂收起自己的表情,仔细的观察起端月来,一看便就知道端月有心事,不过这个丫头倒是口风很紧,这一路上光是嬉嬉笑笑的,就说了一句“离家出走了”便就没了下文。 “小月,有什么心事不妨与叔父说说,一个人闷在心里会憋出病的。”慕容垂担忧的问道。 端月抿了抿嘴,她也没想着要隐瞒。“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哥和我身边的侍女翠果二人纠缠到了一起,而且翠果还怀了我哥的孩子。” 慕容垂听罢一惊,不过也幸亏他是个老江湖,并未乱了阵脚,而是沉着冷静的劝说道。“那还用多想,赶紧将她赶出去。而且那个孩子也不能留下。”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但是事情有那么简单就好了。”端月叹了一口气。“我嫂子因为早些时日中毒,而难以怀上身孕了。他们二人都觉得应该将那个孩子留下,免得断了沈家的香火。但是这样子的香火,还不如不要了呢。” 说罢端月低着个头,自顾自的嘀嘀咕咕的。“他们怨我瞒着嫂子无非怀孕的事,也怨我想要杀了那个孩子。说道最后,好似是我的错。可明明就是我哥他管不住自己,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来。” 慕容垂没有想到这宁侯府之中还有这般的秘闻,他静静的看着端月,强行将内心之中的震惊压制了下来。他皱了皱眉头,微微的摇了摇头。“竟然还有这事?小风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端月闻声奋然的点了点头。“是呀叔父!我还以为是我的问题,所有人都说是我的错。”说罢端月失落的低下头来,语气十分的委屈。 慕容垂慢步走到端月的身旁,他宽厚的大手轻轻的拍在了端月的肩膀之上,用安慰的语气劝慰起端月来。“你也别难过着急,先安心在我这儿住着,我过会儿便就去宁侯府找小风说一说,这事确实是他过分了,你做的没有错。” 终于得到人的认同,让端月险些一委屈就想哭出来。她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用希冀的眼神看着慕容垂,内心充满着苦楚。 待他离开之后,端月这才自怜自哀的回到熟悉的房间里。她的内心还是有些许的忐忑,不知道雩风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了,她也担心这个消息传出宁侯府,引得外人如何说闲话。 另一边的雩风,他赶紧的将陆清漪抱回到了房间内,满心着急的牵着她的手候在床沿边。其实他的心里早就有了疑问,陆清漪如此弱的身子骨,这回鹘人的毒怎么可能不会留下后遗症呢,只不过他逼迫着自己不去往那最坏的打算想。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的代价。此时此刻他只求陆清漪不要再有什么闪失了。 荣儿弯着腰,闪入房间内。“侯爷,叶太医已经请来了,还有一同请了陈大夫已经去了西苑。” 雩风头都没抬的淡淡“嗯”了一声,叶太医谨慎的四下打量了一番,见不到端月的身影,莫名有一丝的不安感。他匆匆的走到雩风的面前,欠身行礼。“侯爷。” 他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夫人受到惊吓昏过去了,还不快些过来。” 叶太医哪敢耽搁,立马就踉跄着过来,颤抖着的手搭上了面色苍白的陆清漪的手腕上,不过还好只是心悸罢了,并没有其他的问题。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镇定自若的用衣袖擦去额上的汗珠,恭顺的对雩风回禀道。“侯爷放心,夫人并无大碍,只要休息几日便就可以了,无需多虑。”说罢,他便就下意识的想要退下,但却被雩风一低沉的嗓音喊住了。 “叶太医请留步。”雩风从床沿边上站起身来,静静的看向叶太医。“我夫人无法生育之事,是否是家妹让你隐瞒的?” 叶太医闻声一颤,他慌忙的点了点头。“但是……夫人还是有希望可以怀上身孕的。”生怕被迁怒一般,叶太医立马就补充了一句看似安慰的话语。 雩风无奈的捂着脸便就对着叶太医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他又重新坐回了床沿边上,看到已经醒过来的陆清漪,冷漠的眼眸终于有了点点涟漪。他牵起陆清漪冰凉的手来,爱惜的看向她。 “即便无法生育又何妨,谁说成亲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呢。” 陆清漪微微的摇了摇头,她吃力的支起身子来,平静的看向雩风。“侯爷快去把小月找回来吧。我想她也是为了侯爷着想,这一个孩子会带来很多的麻烦。”话说到此,陆清漪又叹了一口气。“侯爷就不打算告诉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吗?若是你们二人真心实意的,我也不介意你纳妾。” 雩风听罢皱起了眉头来,面露难色。“我对天发誓,对于翠果只是普通的情感,别无他想。只是那日晚上,她拿着食盒来说是奉命送吃的来,我便也就没多想。谁知道吃下去没多少口之后,便就觉得身子燥热,待到头脑清醒过来,才意识到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说着他停顿了一会儿,面露悔意。“我从没想过一个人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第一百五十六章:囚笼之鸟 端月坐在慕容府的湖心亭里,手里捏着一把小石子,一颗一颗的丢到湖里去,响起清脆的声响来,变成一圈一圈的涟漪。 她的眼眸一瞥,正好抓到一个路过的小厮,于是便就趴在栏杆上仰着个头问他。“慕容将军人呢?” 那小厮低着头匆匆的走着,根本没注意到端月趴在栏杆上朝他看。听着这突然的声响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晃着脑袋上下左右的来回看,最后对上了端月的眼眸,忙不迭的弯下身子来欠身行礼问号。 “回郡主的话,将军出门去宁侯府了。” “噢!”端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就挥挥手放过这小厮了,惊得那人一身冷汗。他难敢再在此逗留了,立马就迈开腿来,宛若一支利箭便就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化作一个小黑点。 端月看着他那模样,嗤之以鼻的冷哼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慕容垂这才背着手从外头回来。端月见着他的脸,激动的立马就从位子上站起身来,两手支在栏杆上满脸期待。尤其是在端月看到荣儿跟在慕容垂的身后,立马就清楚了自己能回家了,赶忙就从亭子里走了下来。 “叔父!你可算回来了。”端月扬着笑脸,压低了声音悄声问道。“我哥那边怎么样了,可还在气头上?” 慕容垂无奈的笑了笑,眼神瞥了瞥在身后头的荣儿。“小风若是气,怎么会让荣儿过来呢?你还是赶紧收拾一下东西,早一些回去吧。清漪被这么一闹,身子又不舒服起来了,你应该多陪陪她。” “嫂子不舒服?!”端月眨着眼睛仔细一想,似乎那日陆清漪因为得知事实之后便就受了巨大的打击,她这些日子光想着记恨翠果还是雩风了,愣是将这一茬给忘记了。 现在想起来,让端月心头萦绕起一层愧疚的阴影,她赶忙的绕过慕容垂就抓住荣儿的肩膀,后知后觉的担忧了起来。“我嫂子她人没事吧?现在怎么样?” 荣儿被晃的眼前围绕着都是满眼的星星,她一边眩晕一边柔声说道。“夫人没事,太医也来看过了,没大碍了。倒是她一直惦记着郡主你,盼着你早一些回去。” “我也想回去呀,但是我和我哥两个人实在说不开面。”她撇了撇嘴,揪着自己的帕子碎碎念道。 “你放心吧,我对小风说也说了,骂也骂了,他其实自己也想通了。”慕容垂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看着端月。“这件事追根到底还是小风自己的错,只不过他不想承认因此才那般气恼。虽然你对他们二人隐瞒了不孕的事实,但是既然已经成了事实,气头过了之后也就无事了。” 端月听罢,却不怎么接受。她愤愤的握着自己的拳头,还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来。“但是翠果在宁侯府一日,我都不会安宁的!” 荣儿抿了抿嘴也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奴婢也觉得翠果姐太过分了,夫人和郡主对她都如此百般的好,她还敢做出如此苟且下作之事,真是让我们也觉得恶心。” 她从鼻孔之中重重的“哼”了一下。“翠果姐以前在府里那般霸道,已经很多人看不惯她了,现在可算是把所有的名声都败坏掉了!” “即便面上是这么说,但是她那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沈家的唯一一根苗子了,小风和陆清漪的想法我也能够理解。”慕容垂再长叹一口气,拍了拍端月的肩膀。“别说了,快点回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端月还想再磨蹭一会儿,但是慕容垂与荣儿二人都不约而同的催促之下,端月实在没有法子,只好乖乖的坐上慕容府的马车回去宁侯府。临走之前,慕容垂还将端月拉到一边,意味深长的与她说道。 “叔父明白你的心情,也同意你的想法。不过现在已经够乱了,即便你想为陆清漪报不平,也要再过一段日子。遇到事解决不了,就来我这儿,叔父帮你解决。”说罢对着端月微微点了点头。 端月心领神会的“嗯”了一声。还是慕容垂说的话最让端月舒心,让她心里宛若流过一阵暖流。 她坐在马车之中,侧过头来询问坐在边上的荣儿。“现在宁侯府怎么一个情况?” “回郡主的话,这事虽然侯爷下令不准说出去,但是消息还是传出府外头去了。于夫人火急火燎的来过一次,骂的夫人劝都劝不住。盛安公主那儿也许是路程实在太远了,还没有消息。翠果姐别安置在西苑一处很是偏僻无人的地方安胎,不过侯爷一次都没去看她,一直候在夫人身旁。” 端月听罢抿了抿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靠在马车车厢内,抬头看着天花板,心中宛若一团乱麻。等到马车停在宁侯府大门口,端月突然心意一转,不打算回房间,也不想去雩风、陆清漪那儿了,反倒心血来潮打算去翠果那边去。 吓得荣儿赶忙窜到端月面前,伸出双手就挡住路来。“郡主可别去呀!气着自己怎么办!”她瞪大了眼睛,拼了命的摇头。 “你总得让我把事情问清楚吧,不然我怎么能够安心呢!”说着端月便就一把撇过荣儿,便就绕过她往西苑走去,荣儿心知无法劝说端月,于是只好跟着她身后头,若是两人打起来自己还能拉一把。 端月越往西苑走去,便就人烟越来越稀少。一条路走到底,最后在一个白墙前戛然而止。端月轻轻推了推门却发现怎么都推不动,若非荣儿小声提醒,她还没看到那门上的门栓被死死的拴住。只能从外头打开,任由里面怎么推都打不开。 好不容易走到院内,端月发现只有一个不足三丈的小院落,然后便就只有一独栋的房间,再加上落叶枯枝推挤在小院子里,便就显得很是拥挤。 “郡主。”翠果闻声从屋内走了出来,她抬眼见着是端月,不喜不悲的欠身行了个礼。 几日不见,翠果消瘦了一些,但是肚子却显得更加大了,看得出来有身孕了。 端月逼迫着自己,将目光从她肚子上强行移开,而是盯着翠果的双眸。“你不想和我解释一下,让我知道前因后果吗?” 翠果听到端月这样说,哑然失笑,端月这才意识到她的容貌还是十分别致的。 “我也快记不起来是哪一日晚上了,我见着荣儿提着一个食盒往侯爷房间走去,便就知道机会来了。所以就哄骗她接过那食盒,趁无人注意,就在里头放了媚药。”翠果低着个头扬着嘴唇浅浅一笑。“那个药粉还是我很早之前就买着的,一直想着总有机会能够用上。” 端月暗自咽了一口唾沫,顿时觉得背后一阵恶寒。“从那个香囊开始,我便就觉得总有一日会出问题,没想到你竟然预谋了这么长时间。” 翠果露出吃惊的模样来,看着端月。“原来郡主知道香囊是我做的呀,我可一直都以为没人知道呢。” “别说这个了,我和叶太医的谈话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端月蹙起眉头来,十分平静的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我只是站在门外偷听你们的对话而已。当听到陆清漪无法怀上孩子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她面露哀色,眼眸微微荡起涟漪。 “我第一眼见到侯爷的时候便就喜欢上了侯爷,那么多年,我都是想着侯爷的容貌入睡的。我自然不痴望能够有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夫人,只是一个暖床小妾也知足了。但是侯爷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 翠果越说越是声音颤抖,大滴的眼泪就落到了地上。“我实在难以忍受,为什么陆清漪只出现了这么些时日,可是侯爷却能对她一见倾心。而我在一旁四年了呀,他偶尔还能叫错我的名字。郡主你知道吗,大婚那一日突然出现闹剧,我的心里是有多么的开心呢。”说罢她悲伤的脸上,突然有了笑容。 端月见她又笑又哭的模样,害怕的后退了几步。“你以为两人相爱就是先来先到的吗?” “即便不是先来先到,我也应该在他心里留一下点点的痕迹。”她低着头,温柔的轻抚自己的小腹。“这个痕迹够重了吧。” “你好自为之吧。”端月最后冷冷的扫过她一眼,只觉得再谈下去也无非是牛头对马嘴。 翠果看着门缝之中的端月渐渐的消失,那一双眸子不再从她生命之中掠过,烟火可垂怜,但她的心事又有谁了解呢。 她抬起头来看着这唯一属于自己的四方天空,默默的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望着那飞鸟张着大翅膀肆意的飞着,翠果心中暗自想着。将来我也要和那些个鸟一样,能够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可以阻拦自己。 她要儿女成双,她要父慈母爱,她要一生白头齐眉老。 第一百五十七章:红豆耳环 端月再回到宁侯府之后,还是与往日一样没有一点的变化。所有的人都好似约定好了一般,无人再提起那一日的事情。 新皇登基,雩风便就忙碌了起来,操练军队,外出镇压,忙的基本上看不到一个人影。偌大的宁侯府中,又只剩下了端月与陆清漪二人了。于夫人是个劳心的人,总是会过来帮着打点一番,她过来的次数多了,便就与陆清漪熟络了起来,渐渐也少了之前的成见。 “小月,姨娘有话与你说。”于夫人从陆清漪的房内出来,她微微的侧过头来,唇边含笑着将端月招出门外来。 端月轻轻点了点头,便就从床沿边站起身来,还不忘将帮陆清漪盖实了被子。见着于夫人又招了招手,端月立马跑了过去,扬着一张笑脸站在她的面前。 “姨娘有事和我说?” 于夫人“嗯”了一声,她便聊有深意的将大门关上了,默默的走到了台阶下,端月立马跟上前去。“尽管外头穿的风言风语的,但是你也别去在意,毕竟嘴长在别人的身上。” “姨娘说的意思,我也清楚。而且我也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这些个事情我还是能够分辨的,不用关心我。”她回过头来瞥了一眼房间。“其实我们也都错怪我哥了,这事从头到尾都是那个下作的人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她为了下药谋划了好久。我实在痛心,这么一个善良的女子,结果变成了那么可怖。” “你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会知道她心里想的事情。这就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于夫人牵着端月的手,将一枚小小的红豆耳环递与她。“我刚在来的路上看到有人卖这个,觉得很是可爱。不过一想我这个年纪再戴未免太过害臊了,所以就送给你了。” 端月捏着手掌中的红豆耳环,觉得十分的疑惑。“怎么只有一枚?” 于夫人抿着嘴笑了一笑。“店家收摊了,就只有这最后一对了。无论是送给你还是送给鸳鸳我都觉得过意不去,索性就拆成两个,你们正好一人一枚。” 听罢,端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于夫人虽然是个四十多的中年女子,但是内心之中却还是如同小女生一般,总是有着奇异的想法,她弯着眼眸便就将那红豆耳环戴到了耳朵上。“多谢姨娘了。我送姨娘你出去吧。” 于夫人点了点头,端月便就将于夫人送到了门外去。见着于夫人坐上马车离去,还不时的挥了挥手,终于隐匿到了人群之中去。 端月正欲转身回府里,却用余光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随着她的眼看去,严星回身着一身藏青袍子,满面笑意的走着就要往宁侯府门口路过了。端月见着他的脸就觉得很是开心,立马就要跑过去与严星回打个招呼。 但是才跑出去两三步,便就面色一凝。原来严星回身旁站着一位妙龄女子,模样小巧,但是五官精致,尤其是那鼻子长得很是挺拔,好似精心雕刻的一般。 端月木讷的站在原地,看着二人有说有笑的,很是亲昵,一股不悦之情便就油然而生。她站在台阶之上,等到严星回快要过来之时,高声咳嗽了一下,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严星回,今日很是开心呀!”端月笑着露出一嘴白洁的牙齿来,环着胸看向严星回。“美人在侧,亦是乐哉。” 严星回其实毫无注意到端月,若非她这么一句突然出声,还真没有发现她站在身侧,立马便就一惊。“小月?你在这儿做什么?” 端月气的翻了一个白眼,插着腰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你倒是抬头看一眼,这是哪家的匾额?” 听到她这般说,严星回赶忙就抬起头来,看着宁侯府的牌匾面容瞬间便就尴尬了下来。他挠挠头腼腆一笑。“不知如何便就走到你家门口来了,一时没注意到,真是失礼了。” 他身旁的那位佳人似乎是感受到二人的冷落,耐不住两人的一来一往,陡然出声。“三哥,这位姑娘是不是就是你所说的世安郡主?”言罢她的美目流转到了端月身上,轻轻的欠身端庄的行了个礼。“初次见面,还未好好介绍。” 若非她自己提醒,严星回差一些便就忘记这么一茬,立马就对着端月介绍起来了。“这是我家的表妹,名叫汤之瑶。她家住在外乡,因为被采青使所选中便就来长安参加选秀,暂住在我家。” 言罢,汤之瑶便就对着端月微微点了点头。端月冷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一副标准的模样,而暂看她的脾气气质还略有一丝鸳鸳那般的书香气,温柔的好似水一般,定然能被孟忞所看中。 “那先提前恭祝汤姑娘能够获得皇上青睐,定能夺得宫花了。”端月语气酸溜溜的对着汤之瑶说道,她听罢面色不是很好,没有一丝快乐的模样。 “多谢郡主吉言。不过宫里再好,也没外头自由。”汤之瑶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言,她低着个头望着地上的石板,毫无遮掩的将自己脸上的抵触之情表现出来。 显然严星回是了解她的心意的,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便就随口说了个理由带着她离开了。两人从背影看还真是相配,气的端月连连跺脚。 不过气归气,如果不是这两人的出现,端月都快忘记选秀这件事情了。她定睛在门前的大街上来回一看,却是人比之前多了很多,来往的马车也是碌碌不绝,空气中多了一丝甜腻的脂粉味。 今年采青使的名单之中并无端月与鸳鸳的名字,因此二人是闲然自得了。鲜少有人能和她们这样,盼望着不要入宫,其他姑娘都是巴不得能够削尖脑袋往里钻。 “皇宫有什么好的,还是我的宁侯府最舒适自在了!”端月耸了耸肩,心满意足的转身回到府内,看着府中的一花一草,越看越开心。 第一百五十八章:郴州李小姐 “郡主,喝点东西吧。”敬烟小心翼翼的端着盘子走到了端月的身旁,将一盏茶放到了端月的面前,仔细的看着她。“郡主都坐在这儿一个下午了,歇一歇吧。” 端月撇了撇嘴,接过她手里的茶,对外头用下颚点了点。“外头什么个动静,从早上就响个不停,闹的我这一页书看了半天都没看下去。” 敬烟随着端月的话抬起头来也看向门外,她了然的笑了一笑。“哦!郡主说的是这事呀!”她抿着嘴嘻嘻的笑出了声来。“今日是秀女入京的日子,所以呀全国各地的女子都坐着马车进长安呢。咱们宁侯府又处在要道上,自然会吵一些。要不奴婢帮着郡主把门关上吧,这会好一些。” 是呀,算起来是入京的日子了。端月扭过头来看向外头的蓝天白云,突然的脑海中闪过了汤之瑶的面孔,心里莫名苦涩,想着这些个花季少女都要变成最精美的收藏关在宫殿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郡主,门外有一位姑娘说是郴州李家小姐要求见,是否要让奴婢把人带进来?”翠果走后,荣儿俨然成了宁侯府中除通叔外的二把手。她工作老道了很多,走进门来很是熟门熟路的模样。 郴州李小姐?端月摸着下巴仔细揣摩了一下,郴州她是认识,但是这李小姐她还真没见识过。思来想去都不知道究竟来者何人。 “我不认识什么郴州的李小姐呀,莫不是走错地方了?”端月皱着眉头再追问了一遍荣儿。 荣儿眨了眨眼。“没呀,就是那个之前徐副将带回来的姑娘。奴婢只有一面之缘,应该是没认错。” 听罢荣儿这般解释,端月这才明白,这算劳什子的郴州李小姐呀,明明是郴州的杪春!话不多少,端月连忙的冲出屋子,便就往门外跑。 “杪春姑娘来了怎么每一个人来接应,让人家孤零零的站在门外呀。”端月快步跑到门口,却看到徐霞初正好回来。他瞥了一眼站在门外的杪春,一脸的疑惑,赶忙将她迎入府内。 端月这才姗姗来迟,她顾不上跑散落的头发,立马满脸歉意的看着杪春,十分的愧疚。“杪春姐,你怎么突然就来了?我听到下人说什么‘郴州李小姐’真的没有想到是你。”说着端月喘了几口粗气。 杪春今日穿着浅粉百花穿蝶裙,头上的发饰看得出是新买的,金簪还是闪闪发亮。她低着头先是对着徐霞初欠身问了好,这才转过身来,迫不及待的碎步走到端月面前。“我这不是李大人的干女儿了嘛,所以便就索性将姓改了,可不就是李小姐了嘛。” 端月抿了抿嘴,她对着徐霞初还有跟来的荣儿挥了挥手。“没你俩事了,都去做自己的事情去吧。”说罢便就满心欢喜的牵着杪春的手,立马就把她带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杪春还没坐热屁股,端月就迫不及待的连连问了起来。“你怎么一人到长安来了,是探亲呢还是游览呢或者是专门来看我的?” “都不是。”杪春笑着摇了摇头,面容略有苦涩无奈。“皇上选秀,采青使将我的名字写到了簿子上,我是来参加选秀的。” 端月听罢,手中正欲递过去的茶杯手一滑掉落在了地上,溅的她一身的茶水,但是端月却顾不上。 “选秀?这不是要六品以上官员家的女眷才可参加的吗?你不过一民间女子,采青使怎么可能将你的名字写到簿子上,一定是搞错了!”端月眉头一蹙,急的是手足无措,恨不得立刻就冲到宫里头,用那大大的毛笔,把杪春的名字划去。 杪春连忙按住端月,眼神十分的复杂。“李大人与夫人合集了一番,想将我收为嫡女,我心一软便就答应下来了。但是刚把我的名字往族谱上一写,那采青使便就来了。一前一后,若说不是串通好的,我才不信呢。” 她低下了头来,长叹一口气。“我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李家是有个女孩的,只不过李大人和夫人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受苦,便就拿我去顶替了。亏得他们还装出一副不舍的模样来,现在指不定在郴州多么开心呢。” “岂有此理,我这就去与宫里的人说清楚原因,让那李家罪有应得!”端月都快要把一口银牙咬碎了,恨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之中瞪出来了。 但是杪春却依旧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就宛若一潭死水似得。她轻轻的牵起了端月的手来,唇角的笑飘忽的不知是真是假。“别去了,去了他们也不会认的。我入了族谱,不管怎么争辩都没有用的,就像是那句成语说的‘木已成舟’。” “你……不反抗?”端月十分的难以置信。 “反抗什么?入宫也没有想的那么糟糕,万一运气好能成为娘娘那不是最好,如果不成回郴州也没事。”杪春镇定自若,丝毫没有半分怨恨之色。 她面朝端月的脸孔之上,一直都挂着浅浅的笑容,很是讨人喜欢。“我都已经好好学过宫里的规矩了,一切也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选秀那一日了。”说着她张开手转了一个圈。“你看我看得出来是个山野女子吗?” 端月抿着嘴,一把扯住了杪春。“你真的准备好入宫了?你不知道宫里是多么的可怕,只要进去了一辈子都出不来了!”都说宫廷深深,美人凄凄,一入宫门深似海,两处愁思谁与诉。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杪春就将便是后宫的女人,生死一笑只为君王。 她实在不忍面前这个会说会笑的人,变成一个玩物。 然而杪春却不以为然,她望着地上破碎的瓷片愣愣出神。“我出生乡野之中,别说琴棋书画了,就连大字也不识几个,无人喜爱我,我也不喜爱任何人。入宫又怎么样,总比现在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谁来的好吧。” 说罢她深吸了一口气扬起面来,端月清晰的看到她泛红的眼圈之中有着点点晶莹。“我在长安一个人都不认识,身上也没有过多的银两,能否让我赞助在宁侯府,就算是我哀求你了。” “好,”端月点了点头,先前的欢喜之色也顷刻消散。“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杪春顿了一顿。“不用多久,只要三日,三日后我就要入宫了。” 她灿烂的一笑,好似那夜里忽然乍现的昙花。“如果能被选中就是最好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千钧一发 端月走到雩风的房内,略显扭捏。她站在桌前桌前冲着雩风咧嘴一笑。“哥,有一事我要与你说一下。”她抿着嘴,略显不安。“杪春姐今天来了,她被采青使写入簿中,今日便就进京来了,请求我们能否现在宁侯府暂住三日。” “杪春?”雩风抬起眼来十分的疑惑,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怎么会被采青使看中呢?” 端月叹了一口气。“这事说来话长,那郴州的老混球佯装出一副收留杪春的模样来,但是他们李家却只想着用杪春顶替他自己女儿参加选秀。”说着端月便就怒气冲冲的捶了一下桌子,满面的怒意根本控制不了。 雩风闻言也是一幅震惊的模样,就连手里握着的笔也掉了下来,落了一纸的墨水。“还有这样的事情?”他皱起了眉毛来,没想到人心竟能黑到如此地步。 “我和杪春姐谈论过,那李府尹胆敢随意顶替,只要告发定会让他好受。但是杪春却是个菩萨心肠,她劝说我算了。若是她能被皇上看中,倒也不错。”端月看着雩风,感受到他眼神中的复杂,便就耐心的将那日的谈话内容告诉雩风。 “如果她这样想,至少比无欲无为来的好。”雩风冲着端月微微点了点头。“府内那么多间空房,你就让她随意住着好了。” 端月了然的点头,她便就转身出门离去,刚跨出门槛就撞上了过来的陆清漪,端月冲着她浅浅一笑。“嫂子,你来了。” “小月,这么早就来雩风这里呀。”陆清漪身着浅色的衣裙飘然而至,凑到端月耳边担忧的轻声问道。“你和侯爷已经和好了吧?” “早就想通了。我今天来就是和我哥说一声,那个郴州的杪春姐来长安了,想让她来府里借住。” “哦?”陆清漪眼睛睁的浑圆。“是哪位救了侯爷也来帮助过我的那位姑娘是吧?我还没有见过她,可要当面道谢呢。” 端月笑的眉眼一弯,却略有犹豫之色。“没事的,该谢的早就谢过了,嫂子你去做自己的事情便就好了,杪春姐快要入宫选秀了,还有不少的礼仪要学,咱们就别去打搅她了。” 陆清漪听罢,歪着个脑袋仔细的思考了一番,突然面露光彩,拍了一下自己的手,发出剧烈的响声。“既然她要入宫选秀,那这些个宫廷礼仪让我教她不就行了。我从小便就学习这些个东西,相信我吧!”说着她的眼里闪着点点光芒,语气急迫渴望的让端月难以拒绝。 她没有法子的点了点头。“她一个人来长安也是寂寞,嫂子你去陪她聊一聊也好。”说着端月就将陆清漪领到了杪春的客房中去。 二人打开门,正好见着杪春面色凝重的在屋子里来回的走着。她听到有人突然的开门,慌张的手无足措的立刻就停了下来,一脸迷茫的看着二人,愣了一下。“小月?还有……夫人好。”她的眼眸从端月的身上转到陆清漪的脸上,片刻的发愣之后,便就盈盈欠身,十分的有模有样。 陆清漪面露喜色,两步便就窜到了杪春的面前,亲昵的牵起了她的手来。“没想到,现在才见到杪春姑娘你。”她面露和煦的笑容来,让人难以提起防备。“我听侯爷说过你,在我身中剧毒的时候,千里迢迢过来。” 杪春闻言略有些羞涩之情,显得很是不好意思。她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夫人不用这样抬举我,我一点忙都没有帮上,还添麻烦。” “没事的,即便如此我也十分感谢你。”陆清漪说着,面露狡黠的笑容来,看着杪春。“我可以告诉你,皇上他最钟爱蓝绿色,喜欢温柔气质的女子。” 杪春听到陆清漪这突然的提醒,面容绯红,显出小女子的娇羞模样来。“多谢夫人的提醒。不过……”杪春低着个头,双手搅在一起,十分的拘谨。“我没有这么多的衣服。” 端月与陆清漪二人面面相觑,互相的交换了一下眼神。端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觉得自己真是没有想的周全,杪春虽然是名义上的李家嫡女,但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外人罢了,李家的人只会把她外表打扮的光鲜亮丽,但是谁又会无条件的对一陌生人好呢?她自信打量了一番面前的杪春,她孑然一身空,什么行李都没有,怕是杪春身上也没有多少银两。 “杪春姐,我带你去街市上的布坊里再定几件衣服吧,要准备的东西还不少。”端月对着杪春说着。 陆清漪听罢也同意的点了点头。“是啊,哪家姑娘不是呆着三四套衣服呢。你别担心,我让小月陪着你去买套新衣吧。”她眨了眨眼睛,没等到杪春回复,端月便就牵起她的手来,不由分说的就带着杪春往外头走。 她满面欢笑的看着杪春,嬉笑着很是平和。“杪春姐,你不用和我们客气的,待客之道嘛。” “那多不好意思呀。”杪春红着脸庞。她满面好气的打量着长安城的街道,每一处对她而言都是那么的新鲜有趣,比起郴州那个小地方来说,简直是天差地别。 端月看着这条路即将经过胡言酒楼,还想着能够带着杪春去吃一顿佳肴,然而路过胡言酒楼的一瞬间,端月却傻了眼。原本杵在这儿的两层楼酒馆,此刻已经被拆去了一般有余了,若非边上两家相邻的店,端月真的还以为是自己走错地方了。 她不敢置信的连忙走到隔壁的杂货铺,立马就对着掌柜的问了起来。“这胡言酒楼怎么突然就拆掉了呢?” 掌柜是一个六十多的老大爷,他抬起眼来打量了一番端月,若无其事的说道。“早就拆哩,这家老板把地给卖了,新老板就说要重新翻修。”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端月连忙追问。 “快一个月了吧。” 端月一愣,这段时间来,还真的没有关注胡言酒楼来。杪春见她面容一变心知这酒楼对她而言,定然是有别样意义。 她走到端月身旁,好声好气的安慰她来。“小月,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不是。”端月蹙着眉头摇了摇头。她心想,如果胡燕突然的消失了,那小狼定会痛苦万分。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之前冒失的来找了胡燕,所以才打草惊蛇的让她不得不离开? 一想到此,端月突然心生愧疚之情,觉得很是对不起小狼来。她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那拆的连大门都不见的胡言酒楼前,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 听到一声沉重的声音,伴随着杪春在旁的惊呼声。端月愣愣的抬起头来,她看见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梁,从头顶之上落了下来,宛若是那压迫孙猴子的五行大山般,看的让端月心头一惊,呆呆的愣在原地。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个身影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牢牢的将端月抱在怀中。 木梁轰然落地。 第一百六十章:小狼告别 随着“轰然”一声,飞扬的尘土呛得行人不住的咳嗽。杪春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就连眼睛都被尘土迷的睁都睁不开了。听着周围的人呼喊声,杪春二话不说,便就睁着她那一双眼睛,毫不在意被刺激的通红流泪。 “小月!你还好吗!”杪春顾不得自己一身精美的长裙,立马就扑到了那废墟之中。她生怕慢一步,端月便就被那沉重的梁木砸成肉酱。 “我没事。”端月眨了眨眼睛,发出微弱的声响来。她被吓的也不得了,颤的身子好似那筛子一般。 端月微微的抬起头来看着怀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来,光洁的下巴,棱角分明的喉结。她眨了眨眼,小声的说道。“严星回,你怎么在这儿?” 严星回倒吸一口凉气,显然他也被吓到了。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起伏不断的胸膛,好似灼热的烙铁般,让端月一触碰都觉的心悸。 “我?”他低垂下眼眸来,显然还惊魂未定。“被一吓,忘记了要来做什么了。都快把我吓死了,还好我身手敏捷,不然这么一根大梁木砸到你脑门上,定把你咋的稀巴烂!” 端月缩在他的怀中,想要温存但是却又生怕陷入其中,连忙的站起身来,踉跄了几步差一点就要摔倒了,还是严星回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臂,扯到了自个儿身旁。 杪春拨开尘雾连忙的就跑到了端月的身旁来,一脸着急的上下打量起她。“没有受伤吧?身子哪儿疼哪儿不舒服赶紧说!” “我没事,”端月举起自己的手臂来,露出一小块擦伤对着杪春笑了笑。“就刚刚在地上擦到了这么一小块,其余就没有了。”她默默的低下头,将撸到小臂上的衣袖放了下来,将伤口挡住。 “幸好幸好,真要多谢这位公子了。我还没见过跑这么快的人呢。”杪春说着将眼眸转向严星回,赶忙欠身对他连连道谢,好似那捣舂米的木棒似的。 端月撇了撇嘴,很是尴尬的模样。她慌忙将停不下来的杪春拦住,指了指严星回。“这是严太傅家的三公子,也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好友。杪春姐你不必这么客气的。” “人家好歹也是舍命救你了,咱们感谢一下有什么不对。”杪春蹙着一双柳叶眉,厉声对端月训斥道,又立马露出一脸笑意对着严星回道谢,变脸迅速的让端月挠了挠头发,不禁啧啧称奇。 严星回被杪春弄得羞愧万分很是不自在,他连连摆手。“快带小月回去看看吧,别吓出什么毛病来!” “我哪有这么脆弱呀。”端月喃喃自语。 她抿着嘴抬起眼眸来微微看了他一眼,束的整整齐齐的头发被这么一折腾散落了不少,灰尘落在他的头上,乍一看好似白发。 “你都救过我那么多次了。”端月走到严星回的面前,捏着自己的裙摆扭捏小声的说道。“欠你人情太多了,我怕自己还不上。” “别把所有事情都这么斤斤计较,太精打细算了反而更累了。”严星回露出一口白牙,笑着看向端月。他微微弯腰,将身上的灰尘都拍打掉。“人活一世,潇洒一些好了。” 端月咬着嘴唇,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一言不说的就转过身去牵着杪春往家方向跑去了。留下了一脸怔怔出神的严星回。他看着端月离去的背影,唇角隐约有一丝奇异的笑容,微妙的让人不知其意思。 刚刚的惊吓还让端月心有余悸,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喘了一口气。杪春走在她的身旁显然也是吓得不清,好半晌都是抿着嘴没有说话,直至而二人走到宁侯府门口,端月这才“哎呀”一声大叫了起来。 “哎呀!糟糕了!”她站在大门口跺了一跺脚,很是懊恼的样子。“被刚刚一吓,都忘记给你买新衣裳了。” “算了,我这一身穿着也挺好的。别再来回折腾了。”杪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语气平和的劝阻端月,不想再让她麻烦了。 然而端月则是猛烈的摇头。“不行呀,这可是嫂子让我带你去买的。若是让她知道我给忘记了,那就惨了。”越说端月的语气越是低落。 杪春眼露疑惑。“夫人她……她很严厉吗?” “没有。”端月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说道。“我嫂子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我只是怕把这事与我哥说,我怕的人呀是我哥。” 说着她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来,饱含歉意的看向杪春。“杪春姐要不,咱们再去一趟布庄。如果你嫌麻烦,那我就自己去一趟,反正杪春姐你的身形与我差不多,就按照我嫂子所说的买就行了。” “算了,也不急在这一日。”杪春拢了拢端月散落的头发,眼露温柔的遮都遮不住。“反正还有三日,咱们明日再去买吧。你也正好有这个空档,带我在宁侯府来晃悠一圈。” 她转过头来,满脸憧憬的看着望不到边的宁侯府。“这比郴州李府大了不止两三倍,我走都走不完呢。”说着牵过端月来。“我要累了,这太阳也那么大,别折腾自己了。” 端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那硕大的太阳,感受着烈日落到自己身上的灼热,瞬间就被说服了,赶忙就二话不说的往府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与杪春拉勾,玩着小孩子的把戏。“那咱两说好了,可别把这事告诉我嫂子呀。” “若是夫人问起来,我就说是我没挑好,看了几家都没相中的,等明日进了新布匹再去看看。你觉得行吗?”杪春俏皮的转了转眼珠,立马就想出了一个妥当的理由来,端月听了连连点头。 二人晃着便就走到了花园的湖边,端月一走到这儿就想到突然消失的胡燕,心里觉得对小狼很是愧疚,怯怯有一些不敢见到他。 “咱们去北苑的竹林看一看吧,那儿枝繁叶茂的晒不到太阳,湖边太热了。”端月指了指前方的岔路口说道,不过杪春却是看向了那湖边亭子,啧啧称奇。 “这小亭子看着不错,边上那棵大树挡了不少太阳光。反正也累了,要不去那儿坐一会儿再走?”她满脸期待的看向端月,端月眨了眨眼眸,心里仔细的盘算了起来。那小狼不就总在这个边上干活嘛,万一被他撞见了总觉得难堪,可是她又拒绝不了杪春的请求。 真是自己活受罪!端月无力的晃了晃头表示同意,就步伐沉重的往那儿走去了。她早就瞥见了亭子边上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只能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来。 小狼抬眼看到了端月,眼眸一动便就向她走来。眼见着躲不开,端月便就让杪春先过去了,自己走向小狼打算应付一下。小狼面容平静毫无表情的先行开口道。“郡主,我将要离开宁侯府,特来辞别。” 他的话语说的很是清楚,不是“想要”而是“将要”,毫无起伏的语气却让端月难以拒绝。她瞥了小狼一眼,忐忑的问道。“是因为胡燕离开,所以你也要随着她离开吗?” 小狼没有想到端月竟然已经知道胡燕离开的事情,他微微一怔便就随即点了点头。“我十分感激这段时日里郡主收留我,这份恩情我定会回报。”说着他便就对着端月抱拳相谢,静静的等候端月的回答。 “那好吧,你要走我也拦不住你。你若是能与她共结连理枝能有个好结果,我也替你们开心。”端月点了点头,她将腰间的钱袋递与小狼。“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张的插手你们两的事情,她会不会就不会离开了?” “不,我最了解她。”小狼摇了摇头,端月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落寞来。“她想躲我,绝对不会心软的。” 小狼不再言说,对着端月弯腰右手搭在左胸前。端月她认得出来,这是回鹘人对于他人最高的礼节,意欲着“将永记心头”。 “我回鹘人,各个都是知恩图报的人。”小狼留下这么远一句话后,便就窜上了屋檐,彻底消失不见了。端月很久都没有再见到阿克翰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沈家有女未出阁 雩风忙碌了一天好不容易回到府中,想要先与陆清漪打个招呼再去书房趴着歇一会儿。他一打开房门便就看到屋内热热闹闹的,端月、陆清漪还有杪春三人在屋内说说笑笑的很是开心。 陆清漪面容和蔼,带着浅浅微笑手把手的教杪春如何一举一动,就连面容之上挂着的笑容该到弯到何种程度都精心算计着。 端月听到开门的声响,扭过头来,一见着是雩风,立马就绽开笑容来扑到他的身旁,十分亲昵的挽起雩风的手臂来。“哥,你看杪春姐,是不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都快认不出来是那个红叶村的小丫头了?” 雩风闻言,抬眼看向杪春去。一别四年,她原本略有稚气的面容早就已经变了不少,本是圆圆可爱的脸庞,现在瘦削了不少,衬得眼眸无比的水灵动人,见着就让人心生怜悯,恨不得将她怀抱双臂之中。 还记着那时在红叶村那破旧的木屋之中,雩风一睁眼便就看到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子,泥土灰尘蹭的她鼻尖黑黑的,浑身上下还围绕着一股子的中药苦涩味。 “很好看。”雩风下意识的低垂下眼眸来,轻启凉薄的双唇悄声说道。 杪春听着他这一声夸赞,抿着嘴唇不经意的一笑,快活的藏不住眼底的喜色。陆清漪偶然的余光瞥到了杪春,看着她如此一副表情微微一怔,脑海之中的一根琴弦瞬间断裂,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陆清漪走到杪春的身旁来,悄然的牵起她的手。“杪春姑娘模样端庄,而且现在也学的有模有样的。我看呀,定能拔得头筹,让后宫粉黛无颜色。” 说罢她侧过头来看着杪春,涂抹着鲜艳唇脂的双唇一抿,温润携揉缕浅笑靥。“你说是吗?” 杪春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宛若羽扇的睫毛扑簌了一下,点了点头。“能入宫被皇上选上那就是最好的了,也不知道多少个女子都是这般想着的。” 雩风无心在意这二人的对话,他对着陆清漪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出来。端月眼看着二人眉来眼去,她眨了眨眼不安的撇着嘴很是不开心。“哥,你与嫂子说什么?我也要听!” “你在屋子里配杪春姑娘聊一会儿,我与清漪有话要说,你可别捣乱!”雩风轻呵了一声端月,她只好委屈的转身坐到凳子上,不敢有所造次。 陆清漪满面疑惑的随着雩风走出房间,二人站在回廊之中,面对面的站着。 “夫君是有心事?”陆清漪一眼便就看出了雩风眉眼之中藏着的淡淡思虑,好似一团乌云凝聚在他眉间,难以驱散。 雩风短叹一声,眉头一皱便就沉声说道。“我原本以为无人来上门求亲只是因为忌惮小月的身份,不过我至今日才明白原来是我想错了。人人都以为小月的名字会被写入采青簿中,迟早有一日会入宫,这才无人问津。” “可是现在人们看着小月非但没有入宫,还免了选秀一事,是不是便就蠢蠢欲动了?”陆清漪心里一沉,突然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嗯,”雩风点了点头。“云南穆南王府家的小王爷今年到了婚配的年龄,老王爷明着暗着在我这儿说了好几次这事,我只好搪塞糊弄过去。除却穆南王府外,其他的大臣也都蠢蠢欲动。” 陆清漪低着头,美目来回的转动着,无奈的一笑。“没想到,咱们家里的这个混世小魔王销路如此紧俏。不知道相公心里,可否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呢?” 雩风听罢无奈的一笑,他摇了摇头话语之中透露着无可奈何。“光是我看中又有何用,以小月的脾气,怕是会逃婚拒婚吧。” “但是古来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爹爹去世多年,不过俗话说长兄如父,她总是要听你话的。” 雩风摆了摆手,一想这事便就头痛的控制不住。“算了,这事以后再说。我只是想与你先报备一番,也别去告诉小月了,免得到我面前来闹。” 陆清漪欲言又止,但是还是点了点头,将满肚子的想法都强压在心里,一言不发。 站在远处的通叔见着二人话说的差不多了,立马就弯着腰走到雩风的面前来,毕恭毕敬的禀报道。“侯爷,光禄大夫林大人带着长子林公子前来拜访,现在在大厅里坐着,不知侯爷是否要见。” 雩风闻言愤恼的以手遮面,觉得好是麻烦。陆清漪眼见着他如此不耐烦的表情,心中雩风是无暇接应,于是替他与通叔说道。“侯爷日夜操劳,无暇顾及。你便就称侯爷出门了吧,随便糊弄一下。” 通叔抬起眼来看了一眼雩风,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正当他转身要去回禀之时,雩风呼了一口气,将通叔喊住了。“算了,我去见一下吧,免得以后还要纠缠。” “见谁?”端月不知何时从屋内走了出来,正巧了听到了雩风说的话。她睁着疑惑的双眸,在三人身上来回的打量了起来。 眼见着面前的三人面色一凝,略显尴尬,端月眉头一皱再一次高声问道。“去见谁?” 陆清漪显得很是窘迫,她扯着嘴角对着端月一笑。“侯爷有政务要商议,咱们别就打搅了。”说罢便就双手搭在了端月的肩上,半推半就的将端月推回了房间内。她扭过头来,对着雩风眨了眨眼,使了一个眼色便就将门关上了。 然而陆清漪越是如此,端月便就觉得越是有问题。她也不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来找雩风,但是把自己支开这还是第一次。她挠着字的发丝,觉很是奇怪。难不成有什么瞒着我的吗? 端月越想着越觉得心痒痒,她忍不住便就冲着陆清漪和杪春随口编了个理由,说要肚子不舒服就慌忙的从屋内跑了出来,一路忐忑的往大厅走去。 还未走几步,便就看到林景同那个熟悉的身影蹲在石子路旁的草丛堆里,一脸郁闷烦躁的一株一株的拔着无辜的花草。 “非让我来!非让我来!气死我了!”一边拔一边念念有词。 端月皱着眉头绕道他的背后,冷冷的出声道。“别把我家的花草拔秃了,这些个都是花匠辛辛苦苦种上去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上门求亲 林景同一回头便就看到了端月,他好似吓破胆一般,险些就向前一扑滚到草丛中去。若非他双手撑地,那可真是一副狗吃屎的模样了。 不过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副狼狈的模样,让端月鄙夷的嘲讽一笑。她插着个腰,摆出趾高气昂的模样看着林景同,高声问道。“我问你——!为什么会在我家出现呢?你若不说,那我就喊人抓贼了!” 说着端月便就冷哼一声,她张大嘴似乎下一秒就要高声大喊“抓贼呀!”林景同见状立马就从地上站起身来,一身精美好看的绸缎衣服上沾满了草籽枯叶什么的,还真有几分小偷的模样来。 “别喊了别喊了!我也不想来宁侯府的!”林景同把眉毛弯成八字,委屈巴巴的。他心想着,要不是爹爹没告诉我是宁侯府把我骗来,我真是宁愿被打也不来!一见着端月这个小魔头,林景同便就浑身难受。 他看着端月暗自叹了一口气。“是我爹拖着我来拜访宁侯的,顺带想着能否两家联姻。” “联姻?”端月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出声来了。她弯着腰张狂的笑着,边小还边指着林景同,尖声说道。“你做梦吧!哈哈哈哈哈” 她这么一笑,林景同的面子便就挂不住了。他皱着眉头,脸涨得通红。看着端月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我才不想娶你呢!是我爹异想天开!” 听着林景同这般说道,端月抿了抿嘴用余光冷冷的瞥了林景同一眼。“你带着你爹回去吧,我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我说了没用,你说了也没用,得看我爹和宁侯。”林景同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把衣服上头的脏东西都掸掉。“反正我爹我是拦不住的。他生怕被别人抢了这么个好机会,那可就亏大了。” “别人?”端月闻言皱起眉头来。“怎么,还有别人要来求亲?” “你不知道?”林景同忽的抬起头来看着端月,面露惊讶之色。“长安城里适龄的姑娘都选秀去,唯有你与于家小姐二人没被写入采青簿中,所以你两现在可算是炙手可热了,都在说你们是受到圣眷的人。” “这……这是谁传的瞎话!”端月听罢,气的用力跺了剁脚,恨不得把那些个穿闲话的人抓出来抽筋扒皮的。 她站在原地思索了好一会儿,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于是心一横便就往大厅方向走去。林景同一看她如此个大胆泼辣,肆无忌惮。立刻就冲上前去,一把抓住端月的手腕,慌忙的呵斥道“你疯不成了?就这么直接的去大厅想做什么?想拒婚还是想耍泼辣?这事如果传出去了,别人就不敢上门来提亲了!” “不提就不提,谁说人就一定要成婚的呀。”端月半眯着双眼看着林景同,见他一脸着急的模样,反而比端月自己还要害怕。 “你那么着急做什么,如果责罚起来罚的也是我。”这个人好生奇怪呀!扭扭捏捏的,哪一点像是严星回说的“长安小霸王”,我看的呀像是“长安大懦夫”还差不多! 端月心里暗搓搓的想着,林景同听着她这么一说,尴尬的轻咳一声佯装出一副镇定严肃的表情来看着端月。“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子的姑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简直不要太潇洒呀!” “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现在不潇洒,难道要我老到牙都掉光了,背也直不起来了才去潇洒吗?”端月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林景同却被她如此一席话逗笑了起来。 “你这个人还真有意思。”之前短短接触过几面,林景同只觉得这个世安郡主是一个毫无礼数,泼辣刁蛮的女子,身上带着一股子中原女子所没有的气性。不过今日一看,却觉得这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女子。 端月很是无以为然。她冲着林景同高高的抬起下颚来,居高临下的问道。“你要是自己不敢去,那我就自己去了!” “得得得得,我的小祖宗,我去行吧!”林景同暗叹了一口气,真是没见过这样子的女子。他很清楚自己爹爹的脾气,那老奸巨猾的狐狸,端月这小道行,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反正自己也不想和端月这个小泼辣成亲,帮了她也等于帮了自己。林景同咬了咬牙,便就暗自下定决心与爹爹好好说一说,别想着攀高枝了。 端月见着自己多了一个帮手来,心满意足的就往大厅走去,隔着老远就看到了门口站着两个人。林景同站在她身后也探出脑袋来,往那个方向望去,见着雩风与自己那爹站在门口,也听不清二人讲些什么东西,林大人是满脸黑气。 “既然如此,那老夫只能感叹咱们两家有缘无分了。”林大人面色铁青,一副不开心的模样。反倒是雩风一脸镇定自若,双眸之中还洋溢着喜悦之色。 端月瞥了林景同一眼,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就一前一后的走到了大厅前。 “哥。”端月无视雩风那仿佛要吃人一般的眼神,径直走到了他身旁,款款的对着二人行了一个礼。 她扬着浅浅的笑意,看着林大人。“端月不想嫁与林景同,他有意中人的。” 端月这话一出,便就把所有的矛头都丢到了林景同的头上去。他只觉得自己背上的黑锅又重了一分,但是却有苦说不出,只能暗自咽了口唾沫,心神不宁的瞥向林大人的面孔之中,观察着他的表情。 林大人闻言,那脸庞又铁青了一分。他干咳一声,便就震怒的转向林景同。“郡主说的是真的吗?” “这……”林景同是最清楚自己老爹的这幅表情,只觉得自己凶多吉少了。感受着面前林大人的眼神,还有背后端月的怒瞪,林景同真是欲哭无泪。心想自己一贵族子弟,竟然折煞在了端月手中。 他短叹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今日倒了大霉。但是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默默的点了点头。“爹,我有喜欢的人了,别耽误人家郡主了。”打死也被端月这小泼辣折腾死要好!反正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让端月这个弱女子定锅吧! 听着林景同如此一说,端月竟然还假惺惺的劝说林大人道。“林大人,虽然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若能自由相爱,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我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将来,而破坏人家这么一对佳人呢不是吗?”说着端月用手肘撞了撞雩风。 雩风见着这二人各怀鬼胎的模样,便就心知肚明了。他不情不愿的帮着端月装腔作势,反正把这恼人的林家父子赶出去便就好了。 受了如此屈辱林大人也没有脸面在宁侯府待着了,他怒瞪了林景同一眼,便就扯着他的衣袖,粗鲁的大步离去。端月开心的还在原地跳起来,对着二人挥手作别。 “人都走了,别装样子了。”雩风眼见着看不见背影了,便就厉声说道。 端月抬起头来对着雩风一笑,便就抱着他的手臂撒娇说道。“我的好哥哥,那林景同可是个无赖呀!我若是嫁给他,你放心吗?” “你知道了?”雩风眉头一挑,略显吃惊。 端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是呀!幸好林景同别的和我不对头,但是巧的是他也不喜欢我,所以就干脆演出戏打发了林大人算了。” 雩风叹了口气,揉了揉端月的头发。“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哥呀?我哪舍得把你嫁给林景同这般的人。”他抬起头来,不知看向何处。“我一定要给你找一个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护你一世平安。” 第一百六十三章:选秀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三日一眨眼间便就过去了。一大清早宫里便就来人了,一个年纪二十多的宫女端庄得体的站在宁侯府的大门前,盈盈的对着端月、陆清漪还有杪春弯腰行礼。 “奴婢是宫中储秀宫的宫女,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接引各个秀女。” 杪春转过脸来与端月面面相觑,自知这一日终于到了,逃也逃不掉了。陆清漪扫了一眼杪春还淡妆素裹的模样,先对着那宫女笑着说着。 “麻烦姑姑稍微等候一会儿,近屋里喝杯茶吧。进宫可是大事,容我们姑娘再打扮打扮。”说着便就面容狡黠的将手伸过去,令人不注意间便就把一银闪闪的东西塞入那宫女的衣袖间。二人眼神一交汇,便就心领神会了。 宫女立马就变了表情,露出一脸的笑容来,忙不迭的点头。“夫人说的是,入宫这般大事当然应该重视呢。奴婢不差这一时。”她扬着笑脸看着众人,微微点了点头。 “麻烦姑姑了。”杪春礼貌的冲那宫女,正欲欠身谢礼,陆清漪赶忙一下子扶住她的手,眉头一皱。 她看着那宫女微微点了点头,于是便就转过身去握着杪春的手往屋内走去。她呼了一口气,略带责怪的看向杪春。“别在别人面前示弱,对方不过就是个普通宫女,再有礼貌也不用对着她行礼。 陆清漪抿了抿嘴,略显无奈。“宫里头的人都是些狗眼看人低怼东西,只会恃强凌弱。这些个东西也只是我娘亲教给我的。” “我明白了。”杪春点了点头,冲着陆清漪露出一抹浅笑来。 端月嬉笑着跑到了二人面前。“好啦,嫂子你就别数落杪春姐啦!今日可是她的大日子呢!”说着端月便就牵起了杪春的手来,拉着她就往杪春的房间跑去。“可别让那宫女久等了。”她高声对着陆清漪说道,还挥了挥手,于是便就带着杪春回去了。 二人闪入屋中,端月便就将杪春按在椅子上,立马就从衣柜里,掏出一堆的衣服放到桌上,一件一件的挑了起来。杪春看着她这么个慌忙的样子,歪着头疑惑的询问道。“你要找什么东西?衣服不是已经穿上了吗?”杪春指了指自己身上这件蓝绿色的裙子,衬的她的脸很是红润光洁。 端月凑到了她身旁皱着眉头微微摇了摇。“别听我嫂子的,听我的。”说着端月就从一堆衣服之中选出了一套比较素色的衣服递与杪春,让她换上。 “这……行吗?”杪春怀抱着衣服,显得有一些无措。端月忙不迭的点头,没等到杪春再说话,就把她推到了屏风后头去。她见着端月一脸肯定的模样,只好选择先相信她。 杪春将一身素色衣裳换好了之后,略显扭捏的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她的脸上略显疑惑。不管端月则并不在意她这表情,而是捏着自己的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杪春来。她微微的点了点头,指挥着杪春坐了下来。 “这装扮怎么没有一点和夫人所说的一样呀。”杪春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任由着端月在身后为她重梳发髻。简单的凌云髻,插上了两朵粉白色的芍药花。她还拿着帕子,将杪春嘴上鲜艳的唇脂擦去,一脸清妆寡淡的模样。 端月站在杪春的身前,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宛若一出水芙蓉一般的清雅,与印象之中鸳鸳的气质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就连身上用的香粉也换成了鸳鸳常用的那一盒桂香。 “如果皇上问你喜欢什么书你记着要说《镜花缘》,喜欢什么曲子要说《凤凰于飞》,喜欢什么花要说桂花。” 杪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端月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眼眸之中闪着一丝谁都不知道的东西。“皇上喜欢的女子是那种惠若兰心的女子,不争不抢,又静又敏。”她暗自叹了一口气。“入了宫之后,一切只能靠你了。” “我明白,多谢了。”杪春深吸了一口气,便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好似要赴刑场一般的凝重。端月跟在她的身后,陪着她一同出去。 二人走到宁侯府门口,陆清漪上下打量了一番杪春来,面色瞬间就沉了下去。看着她眉头一皱就要开口询问的时候,端月连忙闪身到了陆清漪的身旁,凑到她耳旁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话,陆清漪便就强忍住没有发作。 那宫女看着杪春来了,收了收仪态,对她欠身请道。“李小姐,咱们上路吧。” 杪春咽了一口唾沫,她点了点头后便就低垂下了目光,十分拘谨的跟在宫女的身后,缓缓的凳上了宫里来的马车,一个回头都没有。 颠簸的马车晃得杪春更加的紧张了起来,她掀开窗帘看向外头,狭窄的道路渐渐变宽,路上的马车也渐渐多了起来。杪春心里知道,每一辆马车中,都有一个和自己一般的女子。 宫女轻轻的掀开车帘,她语气温柔的告诉杪春“宫门到了。”于是伸出一支好似柔荑般的手,让杪春搭着下马车。脚还未站定,宫女就指引着杪春往宫门口的地方走去。那儿已经聚集了几十位的秀女,每一个都正值芳龄,好似初开的花蕾,让人见之都觉得心旷神怡。 大家按照特定的顺序排成十人一列,跟随着指引宫女往承明殿的方向走去。等到杪春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时辰了。灼热的阳光照得人脸上的妆都斑驳的一块一块的,还有些身子骨弱的,早就倒下了。 也不知道端月是不是瞎猫遇上死耗子,让杪春画了淡妆,即便出了汗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相比之下其余那些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就显得很是狼狈了。 “各位秀女,请跟着奴婢走。”一声女子的嗓音将杪春从幻想之中拉回到了现实,她眼看着边上的姑娘动了起来,自己也赶紧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七拐八拐的就走到了承明殿中,一入殿内,温度便就瞬降了五度有余,凉爽的让身上粘着的汗水一下子就消散了。杪春不敢抬头看向坐上的皇上皇后还有淑太后,沉重的压力压得她连颤抖都不敢了。 “皇上可有看中的姑娘?”淑太后坐在右侧,面容和蔼的看向孟忞。 看了那么多拨的女子,孟忞早就已经头昏脑涨挑花了眼。可是既然淑太后都出口了,他也别无办法,只好无奈的抬起头来,随意的扫了一眼。 在他眼中,觉得每一个姑娘都是相似的,没有出彩之处。也不知道是谁透露出去他喜欢蓝绿色,今日十个姑娘之中竟有五六个都穿着蓝绿色的衣裳,甚至最可笑的是,还有些姑娘的衣服竟然是同一款式同一花色的,笑的孟忞直不起腰来。 他轻咳了一声,强忍住想笑的心情便就看了一圈。孟忞的目光停留在了杪春的身上。这一个浅色身影的女子,与身旁的蓝绿色截然不同,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你,把头抬起来。”他指了指杪春。 杪春还不知道是在说自己,她愣了片刻,立马就忙不迭的抬起头来看着孟忞,略显羞涩之意。 “读过书吗?”孟忞问道。 “读的不多,最钟爱《镜花缘》。”杪春按照端月所说的,依葫芦画瓢的说道。 孟忞一怔,鼻尖闻到了淡淡桂香。“咦?喜欢桂花吗?” 杪春点了点头,咬着嘴唇不敢说话。孟忞看着她笑了笑,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不知姓名的姑娘很像一个人。他对着边上端着一木盘的太监挥了挥手,一朵崭新的宫花便就落入了杪春手中。 粉白的芍药花,与她头上戴的真是如出一辙。 第一百六十四章:淳美人 传令的太监很快就将消息带到了宁侯府中,端月还在床上小憩,她翻了一个身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敬烟连忙就跑了进来,蹲在端月的床沿边上。 “郡主快起来!宫里有消息了!”她眯着眼眸,笑的脸上的颧骨鼓鼓的。 端月揉了揉自己的眼眸,睡眼朦胧的看着敬烟,十分疑惑的问道。“什么消息?是杪春姐选中了吗?” “选中了!选中了!”不知道敬烟欢喜些什么,她激动的双手拍打在端月身上盖着的被子上,打的端月一个激灵。 她赶忙就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盘腿坐在床上,长大了一双眼很是不敢置信。“选中了?什么位份!?” “是美人,”敬烟扬着脸,笑的眼珠子都快看不见了。“而且皇上还赐了封号为淳。奴婢在前头听着来传令的太监说,皇上就瞧了杪春姑娘一眼,问了两个问题结果就立马封妃了,就连名字籍贯也没问。” 说着敬烟便就握着双手,一脸憧憬状。“奴婢觉着杪春姑娘真是太幸福了太好运了,这入了宫成了娘娘,可真是衣食无忧了!” 端月冲着敬烟翻了一个白眼,冷哼一声。“那送你去宫里,你要吗?” “啊?”敬烟尴尬的放下手来,低着头嘿嘿一笑。“那还是算了吧,奴婢相貌平平,除了伺候人什么都不会,在宫里怎么能够生存下来呢。” “知道就好。”端月轻扫过她一眼,于是从床上下来踩在浅绿绣花鞋上,拖沓着走到了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西苑那位最近怎么样了?” 端月话语一转,便就转到了那翠果身上。自从那日之后便就过去了小半个月,算来也是许久了。久未听到关于翠果的消息,端月心里有一些不踏实,今日终于忍不住便就开口询问了起来。 敬烟本来还是嬉嬉笑笑的,听到端月突然问起,她脸上的笑容便就骤然收敛了起来,她那棕黑色瞳孔之中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神情,被端月一览无余的收入眼底。 “还好吧。侯爷有派人伺候着,一日三餐都不落下,而且每日还都佐着安胎药养着,除了走不出那道门外,就什么都不用烦恼了。”说罢敬烟唉撇了撇嘴,低声喃喃低语了一句。“真是搞不懂,她这样的人,侯爷怎么还如此善待她。” 端月耳尖的听到了敬烟的嘟囔声,她放下手中的茶杯,郑重的转过头来略有诧异的看着敬烟。“你不是由翠果一手带起来的嘛。怎么连你也这般厌恶她?难不成她的人缘已经差到了这种地步。” “郡主,咱们下人的事情你不知道也是当然的。翠果姐虽然有不少好的地方,但是大家伙还是恨大过爱。” 她咽了一口唾沫,双眼闪着亮光,好似那茶楼之中的说书先生般。“郡主你是不知道,翠果姐因为仗着自己的身份,总是在府内横行霸道的。府里有一间柴房,所有犯错的人都要被关到那里头去,又打又骂还不给饭吃,这都是翠果姐想出来的法子。” 听着敬烟的话语,端月这突然记起那时候关着荣儿的小柴房,那可怖的场景端月还铭记在心里。她双眸平静的看向敬烟,轻启自己的红唇。“还有呢?” 敬烟眨了眨眼,没想到自己的这一番牢骚竟然被端月听入耳内了。她低着头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关于翠果的罪行。 “其实也没有什么了。就是她总是呵斥我们,还把自己的活交给我们去干。唔……还有不让下人回家探亲,克扣月钱什么的。大家伙儿都不愿和翠果姐做朋友,除了每日的工作外,基本没人会和她私下来往,连话都不说。” 听罢她一席抱怨,端月这才终于想明白了,为何每次去翠果的房内找她,都是孤寂一人,似乎被人遗忘了一般。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每日在自己身旁欢声笑语的女子,竟然有着这般令人不知的黑暗面,如此一想翠果能做出这档子事也并非是意外。 等到下午的时候,鸳鸳来了。她提着好些个东西,走入宁侯府,一半交给了荣儿赠与雩风和陆清漪,还剩下来的自然都给了端月。 “这些个东西别说长安城了,哪儿可都是可是买不到的。”她坐在端月的面前,摇着纸扇扇习习风。 端月听着她这样说,当然是好奇万分的拆开桌上放着的纸盒,迫不及待的探过头去一看。那纸盒内装着整齐码号的糕点,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 她用手指捏着那淡绿色的糕点,疑惑的放到口中仔细的咀嚼了一番,只觉得有淡淡的绿豆味在口中萦绕,实在察觉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这不就是绿豆糕嘛!”端月将剩下的糕点都塞入口中,含糊不清的回答道。 鸳鸳笑着摇了摇头,对着她耐心的解释了起来。“这是我娘亲亲手做的的,当然是外头买不到。” 端月没想到鸳鸳这人是打了个秘,她倒也乐得其所的吃了起来。二人就这一盏茶,吃着糕点,很是闲散自在。两人的聊天内容,自然也不自觉的便就绕道了选秀之上去了。 “听说暂住在宁侯府里的那位小姐被选为美人了?”鸳鸳轻描淡写的一句,端月却有一丝警惕。 她面色尴尬的看向鸳鸳,却不见她的脸上有些许其他神色,只是抿着手中的茶,好似茶余饭后的闲谈一般。 “对呀,选上美人了。”端月心怀鬼胎的眼神一闪,略有心虚的不敢对上她的眸子。 “新帝选秀,不少的姑娘都被选上了,怕是有的魏阙忙的。”她冲着端月一笑,不过随即又面孔严肃起来了。“你可知道最近清河王府出了什么事?清河王嚷嚷着要休妻了。” “什么?休妻?”端月手中拿着的绿豆糕吓得一抖,落得桌上掉满了渣渣。“孟隐脑子是不是真的被门夹了,秦阳哪一点对不起他了,竟然想要休妻?” 鸳鸳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坊间是说有日清河王在外头喝醉了,便就逢人就说要休妻,所以便就传开来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清溪山避暑 鸳鸳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清河王觉得王妃是个祸端,怎么都不愿再靠近她了。” 祸端?端月想起来秦阳和她说的话,只不过因为跃火时的一个失误,竟然让秦阳身背如此责难,孟隐遇到了一切问题全都怪到了秦阳这么一个弱女子身上,让端月有一些的鄙夷。 “我倒是觉得孟隐他自己就是个祸端,废皇后下毒之事不就是事实嘛!他怪得到谁头上去。”端月冷哼一声,鸳鸳赶忙捂住她的嘴,下意识的四下打量了起来,显得很是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样子。 “你可别瞎说!”她蹙着眉头松开了手来,静静的看着端月。“别谈这事了,如果被有心人听到就不好了。” “那好吧。”端月撇了撇嘴。“鸳鸳你知道吗,最近有很多人上面来提亲了。” 鸳鸳了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家也是那个样子,就和河水决了堤一般,顿时就无数人上门来求亲。你是什么个意思?”她看向端月,好奇的问道。 端月抿着嘴低头认真的思索了一番。“都不是我喜欢的人,我才不想嫁呢。”说着她噗嗤一笑。“你知道吗,林景同都上门来,结果被我赶跑了。” “啊?他是多大的胆子竟然敢来宁侯府求亲。”说着鸳鸳也笑出声来,两个人笑的是前仰后合的。 “还不是他爹逼迫他的呗,我看他毫无一点‘长安小恶霸’的模样,怂的很。”端月嗤之以鼻的鄙视了一下林景同。 二人坐着聊了好一会儿,敬烟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就吩咐人传膳了。鸳鸳抬起眼来看着面前这一个圆脸陌生侍女,有一点疑惑,便就指着敬烟询问起端月来了。 “这是你的新侍女?” “对呀。”端月手头之上忙着为鸳鸳盛汤,头都没抬起来。“那人走了之后,总得有一个人来照顾我的起居吧。” 鸳鸳点点头,觉得她说的很对,便就不再纠结起这个问题来了,而是与端月二人面对面坐着,吃完了午膳之后便就要回于府去了。于夫人最近对鸳鸳看的很紧,不让她乱跑。 陆清漪听到鸳鸳过来了,于是就带着人过来了。她冲着鸳鸳和端月二人露出和蔼的笑容来,越是见着这两人就觉得越是开心。即便鸳鸳与她并非熟识到非常的地步,但是陆清漪还是由衷的喜欢这个女子。 鸳鸳看着陆清漪走进门来,对着她盈盈的欠身道一声“夫人好。”端月则是坐着不动,略显疑惑的看向陆清漪。 “嫂子一个人来呀,我哥呢?难不成又出去了?”端月咬着筷子仔细的一想,多日没见到雩风了,有那么忙吗? 陆清漪浅笑着,对着鸳鸳点了点头,再回复道端月的问题。“边关吃紧,回鹘人想趁着皇上刚登基趁火打劫。所以慕容将军便就委派侯爷前去边关镇守,虽说是镇守但是也不过就是立威罢了,让回鹘人看看,即便新皇登基但是大梁还是有序的运作着。” “啊!那哥哥要去多久呀!”端月的小脸一下子就拉的老长,眉头皱成了一道“八”字。 “约莫着要半个月之久吧。到时候后宫晚宴就只有你和我一同前去了,侯爷怕是赶不回来了。” 端月与鸳鸳二人扭过头来相视一惊。“什么后宫晚宴?” “你们不知道吗?”陆清漪露出惊色来,困惑的看着二人。“就是选秀之后以皇后娘娘的名义宴请一众的大臣女眷,所有新晋的妃子娘娘们都要出席。人人都穿的花枝招展的,为了博求皇上的青睐。” 端月听罢撇了撇嘴,觉得很是无趣。“我不想去。不过就是女人间争宠罢了,看了也是心里烦躁,还不如不去呢!” “不行!一定要去的!”陆清漪眉头一竖,温柔如水的脸立马就变的怒气冲冲好一副严肃的模样。“这宴席的名单之上都已经有我们的名字了,怎么能够爽约呢。更何况这还是皇家宴席,皇命难违呀。” 端月别无他法,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三人坐在桌旁,围坐一圈,气氛瞬间便就冷淡了下来。鸳鸳拿着筷子漫不经心的夹着面前盘子里的肉,微微抬起眼眸瞥了陆清漪一眼,见她面容镇定。再看了一眼端月,她则是低着头闷头看着碗里的东西,面容失落很是不悦。 “算了,我就不在这儿打搅你们二人说话了,免得小月说我煞风景。”陆清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光是看着端月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很是知趣儿的放下筷子站起身来。 “嫂子,我不是这个意思。”端月撅起嘴来,带着撒娇的语气看着陆清漪。她牵着陆清漪的手,晃了一晃。“你要去哪儿呢?” “我还能去哪儿呢,自然是和那些个官家太太游园看戏闲聊呢。”陆清漪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来。“侯爷这一走就是半个月之久,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鸳鸳听罢,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光彩。“夫人若是觉得无聊的话,要不随我与娘亲一同去清溪山避暑吧。我家在哪儿有一套小别院,气温凉爽很是舒适的。”话音落下,鸳鸳便就一脸期待的看向陆清漪。 端月也帮腔作势的连连点头。“是呀嫂子,反正待在宁侯府也无非就是大眼瞪小眼,要不咱们二人就随着鸳鸳去清溪山吧!” 她扯着陆清漪的手晃了一晃。“好嘛好嘛,这儿实在太热了,而且也没事干呀,就去嘛!” 陆清漪拗不过她,只好连连点头答应她的要求。“好好好好,去就去吧。”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呀你,别当我不知道,明明是你自己想去二人,可别冠冕堂皇的拉上我。” 端月摸着鼻子嘿嘿的一笑。“哎呀,竟然让你发现了。” “夫人和小月莫要吵了,”鸳鸳笑着对着二人说道。“要不这样吧,今日你们二人赶紧收拾行李,明日我便让人来接你们可好?” 端月与陆清漪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山间别院 第二日一早,,于府的马车便就停到了宁侯府的大门前。敬烟很是依依不舍的将端月送到马车之上,留恋的将手中的行李递给端月。 “郡主一人去可要小心呀。”敬烟撅着个嘴,闷闷不乐的看着端月。眼见着她这么一副表情,端月心里清楚这敬烟哪是担忧自己,明明就是因为她不能随同一起去而生闷气呢。 马车就这么大一席位子,陆清漪身子骨弱,所以荣儿就跟着一起去了,那么敬烟就只好留在府里,算是给她放一个长假。不过这个小丫头,气性调皮根本待不住。她巴不得能够跟着端月等人去清溪山。 端月故意冲着她笑了笑,露出自己的大白牙。“你放心吧,能有什么事情。”说着端月无情的立马就抱着行李一脚蹬上马车,连头都没回,气的敬烟只能撅着嘴站在原地生闷气。 “你别总是戏弄敬烟。”陆清漪坐在马车内眉头一皱轻声劝阻道端月,端月只是伸出舌头来调皮的做了个鬼脸。 “我这不是和敬烟玩笑嘛,嫂子不必当真。”说罢端月便就“哐”的一下,重重的坐在了陆清漪的左边,而荣儿则是坐在她的右侧。 虽然三人的上车,马夫便就扬起马鞭,一下就挥打在棕色马匹的身上,随着一声嘶鸣声,马车的四个轮子便就慢慢的动了起来。端月好奇的掀开窗帘,看着前头还有一辆马车。眼见着与自己所坐的这一辆模样相似,端月不用多猜便就知道了那是鸳鸳与于夫人所乘的马车。 随着一阵阵的颠簸,马车慢慢的驶向城外去。车厢外的叫卖吆喝声渐渐的平息,随之替换的则是鸟虫相鸣,潺潺流水。端月从未去过清溪山,她也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不过听着名字,想必定然是有树有水的,在这么盛夏时刻,若能涉水玩耍定然是最好不过的。 “夫人,似乎是到。”马车陡然的停了下来,荣儿晃了晃昏昏欲睡的陆清漪和端月,连忙将二人摇醒。端月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在这狭窄的地方还不忘伸一个懒腰。 听到荣儿说“到了”端月立刻就清醒过来,还没等得及陆清漪抓住她,端月便就好似一条泥鳅一般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开心的呼吸着山中的清新空气。 坐在前一辆马车中的于夫人和鸳鸳也慢慢的走下马车来,看着端月面露笑容。“还没到呢,上头一段路马车开不进,得走上一小段路才行呢。”于夫人将面孔转向陆清漪,略显担忧的问道。“不知道夫人的身子能不能扛得住,我怕你累着那小风还不得与我拼命。” 陆清漪听罢露出浅浅笑容来,轻轻的摇了摇头。“你们真是把我看的太柔弱了一些吧,若是连路都走不了了,那我还不成了那泥捏的人偶了。” 四个人站着,因为陆清漪所说的话痴笑了一会儿,便就往山上走去。于夫人说的没错,虽然走了一段路,但是并不是很远,就当做踏青了。 清溪山的别院与长安城相比,简约了不少。于夫人贴心的让鸳鸳与端月二人相住毗邻,两个人嬉笑着便就抱着行李相伴回去了。于夫人看向陆清漪,抿了抿嘴,表情略有些肃穆了起来。 “清漪,听说慕容将军又派小风前往边关了?”她蹙起一双柳叶眉来,双眸饶有深意的询问着陆清漪,好似话中有话。 陆清漪心底一怔,不知道于夫人这一句话意欲何为,只当做是于夫人担心雩风罢了。“边关吃紧,侯爷也是心系家国。即便慕容将军不说,侯爷自己也会去请命。”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于夫人不必担心侯爷的,他也不是第一次去边关了,早就有经验了。” “这些年来,我也是一直看着小风成长,他能有此成就早就已经超过了当年的沈长风。只不过爬的越高,便就越有人忌惮。”于夫人喉头一动,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 她四下打量了一番周围,见一片宁静无人在旁,便就快步走到了陆清漪的身旁,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惊得陆清漪的表情瞬间一僵。 “真的吗?”陆清漪瞳孔一缩,很是不可置信。她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原本温柔平静的面庞瞬间就变的肃穆了起来。 于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咬着下唇冲着陆清漪点了点头,留给她一个眼神便就转过身去,慢慢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去了。 陆清漪站在原地,被精心修过的纤长指甲笔直的嵌入她的手心,钻心的疼痛却未曾让陆清漪有所动摇。她捏着手中的帕子,胸口剧烈的起伏,一股忐忑不安的情绪游转在她的心中。陆清漪从未感受到,暗潮竟然离自己那么近。 端月换了一件便于行动的衣服便就从屋内窜了出来,开心的敲着鸳鸳的房门。“鸳鸳,咱们出去玩呀!” 被她敲的烦躁了,鸳鸳之后打开门来,嗔怒的看着端月。“你呀,是打了鸡血嘛,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累的。”说着鸳鸳敲了敲自己酸痛的手臂。“这马车颠簸的,我都快散架了。” “别总是窝在房间里啊,这样和在长安有什么区别呢。快一些出去玩吧!”端月立马就上前去,牵着鸳鸳的手便就要往外头跑去。 鸳鸳实在拗不过端月这个小泼辣,只好陪着她到院子外头的小溪边上。二人蹲在溪边,看着清澈见底的水中来回有着的草鱼,惊喜的手舞足蹈的。 “鸳鸳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个东西抓鱼!”端月满心欢喜的就往边上的小树林去,完全不管鸳鸳的阻止声。 她在林中走了几步,低着个脑袋寻找地上的干树枝,心想着找一个粗细正好的枝头还尖锐的,便就可以叉鱼了。不过选了半天,要么太细要么太短,就是选不中一个称心如意的。 端月余光一瞥,她突然看到草丛堆里藏匿着一个不知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好奇的端月便就立马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上前去,蹲在草丛边上,顾不上泥土污秽就伸手捡起。 那是一块玄色令牌,平坦光滑的表面上,下陷刻着三个大字,但是磨损的厉害已经识不出来上头写着什么字。 “这写的是什么?”端月皱着眉头前前后后的看了好几遍,只觉得这是个铁疙瘩,拿在手来还沉甸甸的要命。 端月嘟嘟囔囔的,只当做是个什么玩物,就拿在手中把玩着。心想着树枝也找不到,还是回去算了。然而才走了没几步,端月只觉得背后有一双手用尽全力将自己往边上一推,她来不及反应过来便就顺着那力气倒了下去,笔直的落到了那溪水之中。 不过端月走的这个河段已经处于上游了,溪水虽还是溪水,但是水深已经过腰了。端月还不会水,猛然的落到水中,她只觉得大惊失措,张着口喝下了一肚子的水。 第一百六十七章:落水 只感觉到浑身都被水浸湿了,端月挥动着双手扑腾了好一会儿。她从小生长在碎叶城那个荒漠地区,别说水了,就连水井也少见,她哪会水呢? 而且一张口,溪水就倒灌入端月的嘴中,呛得她感觉浑身都被水所装满了,更别说求救了。端月心想道:完了!没想到自己荣为郡主,竟然今日得在此淹死了! 其实端月只要冷静下来,便就会发现,水只不过到她的腰罢了。然而在这种惊慌的情景之下,端月哪会顾忌到这些。她依旧在水中扑腾,原本手中攥着的令牌也随着水流而不知丢到何处去了。 “救命!”端月仰起头来,终于用尽全力高声呼喊了出来。她只感觉到有一双手托住她的腰将自己抬出水面,一道人影从眼前闪过。端月好似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慌忙的拉住了那人的手,借着一道力,她被人拖到了岸上。 端月仰面躺在草地之上,胸口距离的起伏,嘴中不知道是泥沙还是水草的让她觉得腥臭难忍,忍不住坐起身来,一手支着地呕吐了起来,将满肚子的水都顺带着呕了出来。 “这个都算不上是河,顶多就到腰间,瞧把你给吓的。”端月听到声音,一扭头便就看到严星回浑身湿漉漉的坐在边上,也在粗喘着气。 显然严星回也是累到不行了,他双手在后撑着,仰着面晒着太阳。发丝之上的水珠慢慢滴落下来,顺着他那棱角有致的脸庞,落到地上,被阳光照着很是耀眼。 端月惊魂未定的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双眼不敢置信的看向严星回,哑着声音问道。“你怎么会在清溪山?怎么哪里都有你。” 严星回听罢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他心想着,明明是自己救了这个丫头,没想到反而还得被她念到一顿,可真是吃力不讨好。严星回短叹了一口气,像是动物甩毛一般的将发丝上的水甩掉。 “我说偶然路过你信吗?”他仰起头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世界本来就没有想的那么大。” 端月看着严星回这么一副不正经的模样,丝毫不相信他所说了话语。“哪有那么巧。”她轻咳了两声就费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傻傻的从衣襟中抽出帕子擦脸,不过却发现帕子也是湿漉漉的。 “好吧。”严星回叹了口气,迫于无奈只好将实话说了出来。“其实我是……” “算了!我不听了!”端月突然大喘气的打断了严星回,自己默默的起身,转过身去就往鸳鸳那个方向走去。严星回不知道端月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只觉得自己摸不着头脑。 他赶忙追了上去,凑到端月的身旁、“我这一次出来是背着我爹出来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看到了我。”说罢严星回双手合十,哀求了一下端月。“拜托了小月。” 端月停下脚步来,斜眼瞥了一下严星回,总觉着这人藏着什么秘密。但是端月却隐隐的不想去了解,生怕知道的越多便就越麻烦。她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冲着严星回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总不能白帮你吧。” “我这不都把你从溪里救起来了!”严星回皱着眉头,语气一下子就急迫了起来。心想着这小妮子怎么狼心狗肺的毫不客气,气的严星回是直翻白眼。 端月却是理直气壮的指着那溪流,对着严星回便就说道。“那水不过及腰那么深,就算没有你我也能自个儿起来!”说着还瞥了他一眼。“这荒山野岭的,我很怀疑刚刚那个推我下河的人是不是你呀!” 严星回忙不迭的摆手摇头,急的脖子上的青筋都崩出了。“我没事把你推河里去做什么?这岂不是禽兽吗!” 待到话音落下之后,严星回这才摸着下巴仔细的思考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把你推下去?” “是啊。我刚刚还在草丛里捡到了一块黑乎乎的牌子,上面刻着字但是我也不清楚写了是什么。可是刚刚落水的时候,我一慌便就松手不见了。”端月眼眸一沉。片刻的慌乱之后的宁静,让她猛然心生恐惧,一股巨大的寒意铺面而来。 这荒山野岭之下,究竟会是谁将端月推下河去呢? 端月不敢多想,她只是强装出笑容来,看着严星回摇了摇头。“也说不定是我自己太过敏感了,你看这地上那么多裸露的树根,些许是我自己绊倒了也不一定。”她抿着嘴,眼神一变,露出了调皮的目光。 “别扯开话题去。我帮你隐瞒下来,你给我什么好处?” 见着端月满脸期待的模样,严星回也是无可奈何。他最清楚端月的性子了,她是一个玩心很大的人,骄纵调皮还被人宠坏了,只好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答应她算了,免得被纠缠上。“好吧好吧,不过我这一时也想不出有好处,你就先记着。” “你快些走吧,我怕别人看到你,到时候传到严太傅的耳中,又免不了一阵责骂。”端月语气一柔,担忧的看向严星回。她一见着严星回,便就想到在那一日山上,得知了他那浑身的伤痕还有难捱的生活。 严星回点了点头,他露着白牙冲着端月笑了一笑,就快步跑开去了。眼见着他的身影渐渐消逝,端月这才踏着沉重的脚步,往鸳鸳那边走去。 鸳鸳在原地等得很是着急,不过以她的性子又不敢独自一人走到树林中去,只好无奈的等待。她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慌忙的迎上前去,却见着端月浑身湿淋淋的滴着水,立马就大惊失色的问道。 “小月你这是怎么了?!”鸳鸳一边问着一边抽出自己的帕子,帮着端月将脸上的水擦拭干净,眼底的担心之色呼之欲出。 而端月则是没心没肺的“嘿嘿”一笑,她低着头不好意思的摸着鼻子。“我被树根绊倒了,就不小心落到水里去了。” “啊!”鸳鸳慌忙的就牵起端月的手来,连忙的把她往别院的方向拉去。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的。“着凉了怎么办!快回去看看,有没有磕着碰着的!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没事的没事的,你不用担心着急。”端月的漫不经心与鸳鸳的担心形成强烈的对比,她挂着一脸毫不在意的笑让鸳鸳气的直跺脚。 她瞪了端月一眼。“别废话!快点走!” 从未见识过鸳鸳生气的端月,被她如此怒喝声吓得,只好如同一只听话的小兔子,任由其牵着走。 第一百六十八章:枯枝桃花 端月果不其然被众人一顿责骂,她抱着头很是委屈的看着于夫人与陆清漪,撇了撇嘴。“好啦,我知道自己错了。不过我都这样了,就别骂我啦。”她求救的看向鸳鸳,冲着她眨了眨眼。 鸳鸳见着端月还是一身湿衣服,只能无奈的替她说话。“娘亲、夫人,先让小月换掉衣服吧,虽然是夏天,但是也可能会着凉的。” “唉—”于夫人叹了口气,头疼的对着端月挥了挥手,便就让她下去了。 这孩子可真是让她头痛啊!而端月那个人一见着于夫人松口了,一改刚刚还低沉认错的脸,笑容一下子就浮现出来了。好似脱了缰的野马,就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不过这一事之后,于夫人和陆清漪就不让端月离开别院了,好似软禁一般,生怕这小泼辣子又惹出什么事来。端月气的只好每日都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气的直摇扇子。 这不是和在长安城时一样吗! 她好不容易熬到了回长安,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要去宫里,参加什么晚宴,真是把端月累的够呛。 “敬烟啊,要不你替我去宫里怎么样?”端月趴在桌上,一脸无奈的看着在屋内忙碌的敬烟。 敬烟听罢,光是笑着却没有停下手里的活。“郡主说什么胡话呀,奴婢就算想替,也没郡主这相貌,即便穿了这些个好看衣服也不是郡主。” 说着她还轻轻的笑出声来。端月侧过脸来瞥了一眼敬烟,没想到这孩子才来了没多久,就已经学会了一嘴油腔滑调。 “我还是自己去吧。”端月暗自叹了一口气,只好从位置上起身,从衣架上取下了一套新制的彩蝶梨花粉蓝裙,扭过脸来对着敬烟使了一个眼色,敬烟就心领神会的走了过来,在一旁帮着端月换上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裙,又热又紧的让端月直翻白眼。 敬烟手脚麻利的就帮着端月将发髻和妆容都精心准备好了,与之前那怯怯不敢动手的她判若两人。端月看着铜镜之中,那浓妆艳抹的自己,觉得实在是太陌生了。 “你去催促一下夫人,让她也准备起来。”敬烟恭顺的点了点头,立马就欠着腰往外头走去了。 端月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有一些不大顺眼,思来想去觉得是耳坠子不太搭。这一身活泼清新的衣裳,配着一暗红珊瑚耳坠,总觉得怪怪的。端月也懒得等到敬烟回来选个更好的,自己就打开梳妆台上的抽屉,寻找了起来。 端月一打开那抽屉,放在角落里的一支东西吸引到了她的眼眸。那是一个长条形的盒子,盖子不知道放到何处去了,敞这就塞在抽屉里。盒内放着的是一支已经变得黑褐色的树枝,依稀看得出枝干上头还有长着花朵和枝叶,不过都已经风干的一碰就碎。她情不自禁的捏起了呢一支枯萎的花枝,心想到竟然还放着也呀! 这桃花枝还是年初的时候花朝节时严星回所赠的,一直装在瓷瓶中放在窗前,每日一抬头就能看到那粉嫩的花儿。不过后来枯萎之后就被翠果收了起来,端月也不让她扔,但是就不知道放到何处去了,没想到收到这里来了。 敬烟快步流星的走了回来,正好撞上了端月捏着那桃枝,略显疑惑。“哎呀!这东西都枯烂成这样了,多脏手呀!奴婢替郡主扔了吧。” “不了。”端月摇了摇头,将桃枝放回到那盒子里,随手找了个珍珠耳坠就戴上。“这东西就收到抽屉里,别丢了。” 敬烟听罢,自然是不敢将这个东西丢了。她顺从的点了点头,对着端月说道。“夫人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让奴婢来问一问现在可以走吗。如果郡主准备好了,就到门口的马车等着吧。” “走吧走吧。”端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胀痛的难过。 她心想着,反正最后都是要去的,还不如早走早完事吧,而且还能见到杪春。敬烟第一次看到端月这么主动,慌忙的还有点失措,连忙就扶着端月起来,跟随着她往外走去。 后宫晚宴和其他的宫宴都如出一辙,就是吃吃饭饭看看歌舞罢了。宫里头不比宫外,娱乐活动少的就好似冬日里的红花,只好没事就找个理由开一次宴会,大家热热闹闹的便就排解无聊了。 因为是后宫晚宴,这次来的多半都是大臣女眷,鲜少看到男丁。端月站在一群莺莺燕燕之中,只觉得鼻间的脂粉气熏得都快不知滋味了。 “就你一人来了?”温柔悦耳的声音在端月耳旁响起,她一下子就听出来杪春的嗓音,立马转过头去。 变成淳美人的杪春早就是今非昔比了,身上穿戴着的俨然就是宫里头的模样。她画着精美的妆容,让端月乍一看竟没认出来是何人。 “杪春姐!”端月开心的欢呼了起来,但是杪春却立马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她略微低下头来,将光洁的脸隐在阴影之中。“你在宫里头还是要叫我淳美人。这儿实在是比不上外面,一点点蛛丝马迹都能被人抓住。” 杪春对着端月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来,这一抹笑容让端月发现这杪春还是杪春,虽然衣着光鲜了,但是眼中的善良还有单纯的笑,依旧如旧。 “嫂子和别人聊去了,我不想和那些个金贵的小姐们玩耍,就自己走到一边去了。”端月看着杪春,低声说道。“淳美人刚入宫还习惯吗?” 显然杪春听着端月这般称呼自己,觉得很是不习惯。她捂着脸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很是别扭。“很好呢,皇上赐给我了一座好大的宫殿。我以为宁侯府已经算是够气派了,结果现在的还要气派。” “那……”端月嘴角一扬,眉毛也抖动了起来。“皇上可有临幸娘娘呢?” 杪春一听,脸庞立马就蹿红了。她捏着手中的帕子,摇了摇头。“没有,自从选秀那日之后便就没再见过了。” 她的眼眸微微的扇着光芒,端月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总觉得杪春的眼神里带着浅浅的心虚之色,似有什么事情隐瞒。 第一百六十九章:后宫晚宴 随着人群的一阵骚动,众人便就纷纷安静了下来,就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声音。端月与杪春二人下意识的便就扭过头去,看向人群之中。 只见一道明晃晃的身影在人堆之中隐约浮现,端月见着那拖地的金色大长裙,不用多想也知道是魏阙来了。 升格成为皇后后的她,人圆润了一圈,原本还有点瘦削的脸,现在都白嫩的泛着浅浅的粉色,看着极其的光洁亮丽。凤袍在身,没有一丝的不合适感,雍容华贵的就连端月看着都觉得嫉妒。 人们簇拥着魏阙,就像是星星簇拥着月亮一般,纷纷的高声大呼“皇后娘娘千岁!”。端月看着那闹哄哄的一团,并不想去搭理,而是牵着杪春的手往人烟稀少的角落里闪去。 “小月,你带我到这个角落里做什么,不应该去向皇后娘娘问好行礼吗?”杪春并不知道段与魏阙之间的那一点过节,显得一脸的迷茫状。 端月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叹了口气,这才徐徐道来。“皇后还未出嫁前,我就和她有过过节,甚至大打出手过。她现在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小人得志的嘴脸我是真的看不惯。更何况以她的心胸,怕是得给我穿小鞋。” “是吗?”杪春面露惊色,她没想到看起来人模人样的魏阙,竟然是这般小人。“虽然我只见过皇后没几次,但是她表现出来的模样还是挺端庄得体的,没想到呀……” “毕竟今非昔比了,她是皇后怎么还能和以前一样呢。”端月好为人师的拍了拍杪春的肩膀,教导道。“人都是这样的,谁会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展露出来。” 杪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情不自禁的看向魏阙的方向,若有所思。“小月,皇上和皇后自打成亲以来有多长时间了?” “大概半年有余了吧。”端月看着杪春很是不解她的问题,但是并没有去细究。 二人在角落里说了一会儿的话,陆清漪就找了过来。她责怪的看向端月,压低了嗓音小声训诫了起来。“我找了你小半天,怎么在这儿躲着。啊!淳美人也在呀。” 不知道陆清漪是真的忽视了杪春还是有意的,话说了一般这才对着杪春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杪春还没反应过来,显得有一丝木讷。她冲着陆清漪扬唇一笑,面容和煦。“小月同我说了一会儿的话呢,如果夫人有事要与她说,那我就不敢占用了。” 说罢杪春就冲着陆清漪礼貌的弯了弯腰,转过身去就向人群走去。陆清漪见着她离去,抿了抿嘴唇没有所表示,而是蹙眉看着端月。 “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皇宫里头也敢乱跑了。”陆清漪温柔的牵起端月的手来,语气柔柔的丝毫没有让端月害怕。“都快开宴了还在这边站着,莫要显得我们宁侯府的人很是懒散。” “我知道了,我只是和杪春姐说几句话而已。”她撇着嘴很是不服气的反驳道。陆清漪只好无奈的拍了拍端月的额头,冲着她轻微的摇了摇头。 “人家现在是淳美人了,我们还是与她走的远一些好,免得被人嚼舌头说是我们宁侯府与后宫勾结。要知道皇家最忌讳这些。” 端月却是不以为然。“有那么严重吗?” “是呀,你以后就会懂了。”陆清漪眼眸暗自黯淡下去,她也算是半个皇家人,其中的各种心酸故事,唯有她自己最清楚。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端月坐在陆清漪的身旁,二人就在皇后之位下不远处。端月毫不避讳的抬起头来看着上位来,只见魏阙一人端坐其上,孟忞并未出现,不过魏阙身旁还有一把位子,端月猜想应该是淑太后的宝座。 果不其然,待到所有的宾客都入座了之后,淑太后这才姗姗来迟的被人搀扶着从内殿走了出来,此时的淑太后与之前的舒嫔判若两人,雍容华贵的模样还有她那凌厉的神情,看来已经进入了太后的角色之中。 魏阙连忙站起身来搀扶着淑太后入座,面对着一众人的行礼,淑太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当做是普通的宴席,不必拘束的。选秀了那么多日也是劳累了,今日哀家宴请了不少朝中大臣的女眷,算是给各位新人接风洗尘了。” 淑太后说罢,大家纷纷的应和了起来,淑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她面露浅笑的冲着底下挥了挥手,一众宫女太监就鱼贯而出,将手中的佳肴送至人们面前。 “母后,这是京禄抚顺府家的女儿,选秀之中被册封为婕妤,瞧着模样多么可人。”魏阙指着一个身着杏黄衣裳的女子,娇笑着说道。 淑太后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见着那婕妤的面容满意的点了点头。“是个美人坯子。” 陆清漪坐在位子上不敢动弹,她知道魏阙指名道姓的点到那姑娘是何意图。那京禄抚顺府可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她看向那婕妤觉着长得也就一般般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顶多就是五官清秀罢了。心知这无非就是巩固皇权的工具,但也只能被蒙在鼓里一辈子。如此这般的女子,在后宫之中不在少数。 “听闻皇上有给一位秀女赐封号了,是哪一位?”淑太后话锋一转,眯着眼睛笑道。 杪春只觉得头皮一麻,那个有封号的秀女不是自己还能有谁?没等到魏阙亲自开口,杪春便就站起身来,冲着淑太后毕恭毕敬的欠身行礼道。“回太后的话,是臣妾。” “这是郴州李府尹的女儿,母后可能不知道,那李府尹的父辈是出了名的清官。”魏阙见着淑太后眼中的迷茫,慌忙的解释道。 “哦。”淑太后漫不经心的随口一答应,她扫了一眼杪春,并未觉得这姑娘模样出奇,于是又问道。“封了什么位分呀?” “回太后的话,是美人。”杪春不知道淑太后这一言一问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胆战心惊的老老实实回答。 第一百七十章:芙朵 “哦。”淑太后还是那么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看到让众人都心里一颤,莫非太后是对这个初出茅庐的淳美人有何意见?不过淑太后却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道了一句“模样不错”便就作罢了。 杪春胆战心惊的坐了下来,只感觉到身旁无数道目光看着自己,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她低着头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不敢再抬头面对所有人的目光了。 “都是一家人了,今后可要为皇家开枝散叶啊。”淑太后说罢,众人纷纷迎合。端月实在是不擅长面对这种场面,只好低着个头对着面前的菜肴就一顿猛吃,头也不抬。 陆清漪看着端月这么一副胡吃海塞的模样,还以为这孩子是饿急眼了,赶忙将自己碗中的鸡腿夹到了端月的碗中。她还笑眯眯的看着端月,压低了嗓音说道。“多吃点吧,别饿着了。” “啊?”端月从碗中扬起头来一脸疑惑,不过看着碗里的鸡腿端月倒是来者不拒,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她就悄悄的用手拿着啃了起来。哪想到远处有一双眼睛默默的盯着自己。 也许是那一道眼神看着端月有一些久了,端月渐渐感觉到了背脊一凉,她暗自打量了一番四周,见着一个小姑娘看着自己,一见到端月望向自己,立马就低下头去,不知道是看着自己的手还是看着自己的鞋,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 端月对她投向询问的目光,然而那小姑娘却还是依旧低着头不再敢抬起头来,宛若刚刚都是端月自己幻想罢了。 她疑惑的转过身去询问起陆清漪来。“嫂子,你知道那个姑娘是哪家的人吗?她一直盯着我看。” 陆清漪听到端月的问话,也将目光投过去,看向端月所问的那个小姑娘。她一身浅蓝色的裙子,看她梳的发髻,应该还未及箕。陆清漪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她也是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我没见过这孩子,不过看衣着光鲜的,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是哪家公主郡主的吧?”端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陆清漪听罢摇了摇头。“你当公主郡主什么的遍地都是吗。再说了,每年家宴那么多,全都是熟面孔,何曾见过如此一个小姑娘呢?” 听着陆清漪这样说,端月也觉得很有道理。她猛的抬起起头来,因为又感受到了那好奇的目光。这一次抓准时机,端月与那小姑娘四目相对的正好,把那孩子吓得一怔,身子都不敢动弹了。 “你是谁?”端月用口型对着那小姑娘问道。 那小姑娘先是不明白端月说的说的是什么,歪着个头好一会儿,等到端月用嘴型说了三四遍之后,她这才反应过来,慌忙的眨眨眼,便就张开自己的双唇,无声的对着端月诉说。 端月半阖着眼看向她的嘴型,那小姑娘说了半晌端月都看不出她在说什么,怎么都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语来。那小姑娘很是着急,眉头都忍不住的皱了起来,嘴型也一下一下的夸张了起来。 “这说的是汉语吗?”端月也是一头雾水的自言自语了一句。猛然间,她脑内闪过一道亮光,看着那小姑娘的口型,有了一丝大胆的想法。 她说的这一句话,若是当作汉语来看,当然是狗屁不通,可是用回鹘语来看便就了然了。她所说的话在回鹘语中意思为“芙朵”,意喻为美丽的花。这是许多回鹘女子会起的名字。 看着端月了然的表情,那自称为芙朵的女孩终于露出了一丝浅笑。她对着端月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意欲何为。端月只觉得心里一惊,为何后宫之中会有一个回鹘女子,大梁与回鹘不是边关吃紧,两边战争一触即发吗?而且这个女孩又怎么知道端月会回鹘语呢? 无数的疑问萦绕在端月心头,让她想不明白。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喊住了一个送菜的宫女,见她衣饰与别的宫女不同,估摸着应该算是个女官。 “请留步!”端月压低了嗓音,轻声喊住了那女官。 她没有料到会被人喊住,但是长期在宫中生活,早就让这女官养成了处变不惊的性格。她转过身来,对着端月盈盈的欠身回答道。“奴婢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没有别的事情,我只是好奇罢了。”抬起手来指了指芙朵的方向问道。“以前没见过宫里宫外有这么一位姑娘,想要问问这是哪家的小姐。” 女官看了过去,眼眸不经意的闪动了一下,她对着端月略显歉意的摇了摇头。“恕奴婢无知,奴婢也不清楚这是哪一位小姐。不过既然是太后、皇后娘娘所请的,自然是有其道理的。”说罢便就款款的离去了,留下一脸茫然的端月。 这宫里果然是宫里,就连一个普通的宫女都那么不一般,八面玲珑的让端月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好尴尬的点了点头就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歌舞升平的模样,将宫中渲染的热热闹闹的,都快让人忘记了这是一个多么冰冷的地方。端月喝了一点薄酒,脸就温温热热的。陆清漪见她晕乎乎的模样心下一惊,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风风火火的人,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陆清漪调笑着就让荣儿陪着端月到边上走走,吹吹湖边的凉风消消酒气。头脑晕乎乎的端月似明非明的点了点头,就在荣儿的搀扶之下从酒席上站起身来。 芙朵在远处一看到端月起身,也立马手脚麻利的站了起来。她跟在端月的身后,因为身形小巧,再加上夜色的掩护,并没有人发现她。 等到人烟稀少的时刻,芙朵这才喊住了端月。“请等一等!” 她这一言让端月和荣儿都一惊,二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一个人。端月一回头见着是芙朵,刚刚还昏昏沉沉的脑袋,立马级清醒了起来。她半眯着眼睛看向芙朵,轻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第一百七十一章:回鹘秘闻 芙朵抬起眼来平静的看了端月一眼,她就将目光看似无意的移向了荣儿身上。端月心知她的顾虑,于是便就转过头来对着荣儿轻声说道。 “我与这位……这位姑娘有话要说,你先到边上候着去吧。” 荣儿来宁侯府时间也不短了,自然清楚端月这一句话是什么含义。她会心的点了点头,就默默的退到了五丈之外的地方,独自守候着端月与芙朵说完话。 “现在可以说了吧?”端月下意识的后退了一小步,目光冷淡的看着芙朵,就连语气之中也毫不遮掩自己的警惕防范之心。 芙朵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她心里当然也是清楚自己如此冒失的表明身份怎么看都是另有所图,可是她还是毅然决然的张开口,对着端月悄声说道。“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叫做芙朵。”她顿了顿又继续的说道。 “我是回鹘贵族中黑汗家的女儿,若按照你们大梁国的名分来说,我还算得上是郡主。”芙朵的汉语说的极其的标准,没有一丝的回鹘语的残音在此。她扬起头来看着端月突然扬起唇角,微微一笑。 “我从小就在回鹘长大,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你与汉人不同。”她抿了抿嘴,俏皮的眨了眨眼。“我在长安孤身一人实在是太无聊了,下人也都不解我所思所想,气死我了!” 端月皱起她那宛若柳叶的眉毛,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芙朵自顾自的大话,语气冷冷冰冰的。“不要说这些个没用的。为什么回鹘人会出现在大梁的晚宴之中,而你的目的有什么?” 她觉得这个芙朵的目的并不单纯。回鹘贵族之中黑汗一族历史悠久,在回鹘之中虽然并未掌握重权,却也是举足轻重的一支血脉。端月怎么都想不通,为何她能在后宫之中成为上宾之客。她唯一能够想到的,便就唯有一个理由:淑太后与回鹘族暗中勾结! 一想到此,端月便就心头一颤。若是真的如她所想这样,那雩风在边关岂还会有活命之说? 芙朵见着端月的脸色一点一点的变惨白,慌忙的不敢耽搁,一下子就将自己的家底报了出来。“回鹘现在是被天亲可汗所统治,他是上一代可汗的次子,本来是要传位与大子阿骨太子的,可是因天亲可汗弑兄夺位所以英年早逝。我阿爹是黑汗家的首领,一直都是簇拥阿骨太子的,天亲可汗登基以来便就一直对我一族打压,而且还一直对大梁肆虐。” 说罢芙朵叹了一口气。端月对这一段故事还是略有了解的,天亲可汗是在她出生前,或是说在沈长风自请去碎叶城前登基的。他与兄长阿骨太子亲梁的温和主张不同,一直企图吞并梁国,这才造成了大梁与回鹘之间快二十年的纠葛矛盾。 还在碎叶城之时,端月就不少听闻人们称呼天亲可汗为暴君,然而即便被人称为暴君,可是他却依旧牢牢的坐在王位之上,从未被人动摇过。也许是在那辽阔的荒漠草原之中,唯有武力才可威慑一切,又或者是每一个回鹘人心中都有一颗渴望强大的心。 “然后呢?”端月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想即便在大梁,都不会有人胆敢把敌人的心腹放在身边吧!”芙朵瞪大了眼睛,语气充满了轻蔑。“所以黑汗一族一直被天亲可汗排挤,生生的被从皇城赶了出去。我阿爹一是为了替可怜的阿骨太子报仇,二也是自己心里不甘,所以投奔了大梁国。” 说到此芙朵的眼眸黯淡了一下。“我阿爹为表诚意,于是将我从回鹘送到了大梁的长安来,做为质子。” 端月听罢一惊,她看着面前这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姑娘,还能称得上是孩童。没有想到这么小小年纪,竟然只身一人从回鹘远道而来,只是做为一个人微言轻好似蝼蚁的质子。 想到此,端月心里隐隐有些怜悯芙朵。她为了调节欺负,将脸上紧张的表情舒展开来,露出一抹笑容。“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与汉人不同的呢?” “汉人和回鹘人长的虽然有一些相似,可是还是能够容易辨别的。比如说你的眼睛。”她指了指端月的眼。“汉人的眼大多为黑色或是深褐色,可是你是深绿色的。乍一看是黑色,但是如果有心总看得出有一点不一样。” 说着芙朵也娇俏的笑了起来。“我看你和别的富家小姐不一样,她们都是夹着米粒吃饭的,可是你却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我觉着你有趣就多看了几眼。而且你竟然还读的懂我说的回鹘话,这不就很显而易见了!” “我不是回鹘人,我只是在碎叶城待过而已。”端月很绝情的扫了芙朵的兴致,她撇开眼眸略有心虚的说道。“我爹是沈长风,你一定有听过吧。” “啊!你是沈大将军的女儿!”芙朵嬉笑的脸上立马就露出了惊讶之色。她捂着嘴,吃惊的双眸瞪得硕大。“天啊,难怪了。哎呀我这真是的!” 见着芙朵这般懊恼后悔的模样,端月并不觉得奇怪。她爹当年在碎叶城可是让回鹘人闻风丧胆,不知道屠去了多少回鹘军队的性命,即便那么多年过去了,那名号还是久经不衰。 芙朵抬起她幽怨的眼神看着端月,幽幽的说了一句。“我不是坏人,我可没像那些个坏人一样。你千万不要打我。” 听着她的话,端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打你做什么?” “因为你是沈将军的女儿呀,所以一定很讨厌回鹘人!”她说的斩钉截铁的,好似自己心如玲珑看透了端月所有想法,惹得端月很是无奈。 “汉人回鹘人也好,只要是心存善念的好人那就都是好的。无论在哪里难免会有几个坏人的。算了算了,你听不明白。”端月挥了挥手摇头,不知道是不是这夜的酒,让她胡言乱语的,自己都不清楚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不过芙朵点了点头,她是听懂了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梁军大败 慕容垂被孟忞派去与回鹘军队凯旋,却没有料到回鹘竟然联合草原上的一众部落,使得慕容垂落得一大败的境地。消息传回长安之后孟忞大惊,就连一向心思算尽的淑太后也是面容惨白,长安陷入了一阵惶恐之中。 身居宁侯府的端月感受不到外面的喧闹,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唯一担心的只有雩风在边关可否受到了牵连。陆清漪的想法与她一致,每日书写无数的信件,好似一只只偏偏的鸿雁飞往边关。 “郡主是在担心侯爷和慕容将军吗?”敬烟心思玲珑的凑到端月身旁,见着她眉头紧皱的模样,自己的心里也是很不好受。 即便是像她这样的人也听说了这些个政事,不自觉的心头一紧。今日还听出去买菜的下人说,大梁可能要割掉几块地来求和,闹得人心惶惶的。新皇登基还不过一年,就出了这档子事情,人们不禁怀疑,这是否寓意着什么。 端月摇了摇头,不过她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这个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去呀。”她感叹了一声便就托起腮来望向远处大开的房门,像是自言自语道。“谁都吃力不讨好,弄得生灵涂炭的” “是啊,现在流民都在四窜,叫苦连天。奴婢觉着还是清河王来得好。”敬烟撇着嘴说道。 端月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 “啊?”敬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之后,立马捂起嘴来连连摇头,不再敢说话了。 “你就放心大胆的说吧,反正都已经说出口了还怕什么。”端月皱着眉头语气一沉,敬烟没有法子,只好把自己那大逆不道的话再说给端月听。 “奴婢是说……先皇当初还不如传位给清河王呢。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事情都被淑太后所牵绊。和汉朝的吕后有什么区别呢!” 听罢敬烟所说的话,端月不禁陷入沉思之中。孟忞确实不是一个做帝王的料子,他能登上这个位子无非是因为淑太后的意愿,街巷酒肆之中常有流传歌谣戏说“殿堂显奇景,帘前帘后两帝王”。 “这种话外头可不能说啊。”端月收回自己的目光从凳子上起身,她缓缓的走向外头去。 盛夏已近尾声,风渐渐多了起来。敬烟立马跟着端月走了出去,她慌忙的点点头应和道。“奴婢知错了,这种话呀我以后只心里想想,肯定不说了!” 端月无奈的点了点她的头说道。“你最好啊心里也别想。”她撇着嘴一笑,就挥了挥自己宽大的衣袖往院外走去,正好撞上了急急忙忙的陆清漪。 她一脸的焦躁,神色匆忙的丝毫没有以往那被哽咽住了一般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端月眼看着她这异样的神情,疑惑的走上前去询问道。“嫂子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如此神色不宁。” “我……”陆清漪看到端月微微的张了张口,好似被哽噎住了一样 “怎么了?”端月见她如此的神情,自己也神色一凝,心知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于是便就追问了起来。 陆清漪看着端月,无奈的叹了口气,就缓缓说道。“回鹘这一次大胜,想要大梁割城求和。但是皇上却不愿割城,于是想了一个法子要挑选一个皇室宗亲的公主和亲与回鹘,并且撤兵边关。” “皇室公主?现在哪还有那么多公主供回鹘人挑选,就算有皇上舍得吗?都是自家姐妹他哪舍得!”端月厉声说道,陆清漪也赞同般的点了点头。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偏偏皇上又下了道命令,等到回鹘使者入京,召集了城内两品大臣的女眷一同接风洗尘,可想而知,他是想在大臣的女眷之中随意选一个封为公主嫁去。”陆清漪担忧的垂下眼眸来。“这种事古往今来的也不算是少。” 想到之前陆清漪一脸担忧的模样,端月总算清楚她是在操心什么,必定是害怕端月倒霉被选中远嫁回鹘。和亲去的女子,能有几个是落得好下场的呢? “嫂子你不必担心我,我是沈家的女儿,回鹘人还没有那个胆子敢娶我。还是担心一下哥哥吧。”她对陆清漪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温热的手抓住她的手,让陆清漪莫名的安心了下来。 “侯爷已经从边关回来了,不出三天就能回来了,不用担心了。”陆清漪勉强的扯出笑意来,对着端月轻微点头。不过这个笑容没有维持多久,她就又叹气来了。“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一件顺心事都没有。” 从先皇驾崩到大败回鹘,半年过去了,一件喜事都没听到。她只能拍了拍陆清漪的剑,昧着良心安慰着她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回鹘人现在就是趁着新旧换代人心涣散的机遇才敢造次。” “嗯。”陆清漪点了点头,她突然反应过来般打量了端月一眼。“你穿戴整齐,是要出门?” 端月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在家里待着也是无趣,想着出去溜达一圈……”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着一个陌生面孔的侍女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她扑通一声就跪倒在陆清漪的跟前,吓得二人不由自主的往后一退,疑惑的看向这侍女。“发生什么了,这么急急忙忙的!” “回夫人的话,那西苑……西苑……”她急的舌头都大了一圈,断断续续的就听到说着“西苑”二字。端月猜测,定是翠果出了什么事情。 陆清漪也是这么想的,她皱着眉头连忙询问起来。“西苑怎么了?是翠果出事了吗?” “翠果见红了!”那侍女咽了一口唾沫,随即便就大声喊了出来。 端月与陆清漪二人闻言都扭过头来看着对方面面相觑,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还是陆清漪心定,她立马就吩咐下去了。“快将叶太医请过来!快去!”站在身侧默不作声的荣儿立马就“诶”了一声,随即就冲了出去。 陆清漪也没有耽搁,带着端月就往西苑赶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小产 等到端月与陆清漪赶到的时候,翠果的屋子内已经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刚推开门的端月还以为是经历了多么惨烈的一场浩劫,才能有如此惨状。 翠果紧紧的抿着嘴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就连身上盖着的白色被子都自叹不如。她瞪大一双眼瞪着天花板,双手则是死死的抓着床单,一言不发宛若一个死人一般。端月探过头来看了一眼翠果,差一点就被吓到了。面容消瘦的活脱脱变了一个人。 陆清漪虽然对翠果一直心有怨气,但是此刻见着她如此模样,更何况她肚里的孩子才是最金贵的。她慌忙的询问边上候着的侍女。“她怎么了?怎么就突然见红了?” 见着陆清漪眉毛竖起的模样,侍女害怕的连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好似一个筛子。“回夫人的话……奴婢也不知道她是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了所以才受了刺激,我们刚刚就在外面谈论关于侯爷的事情而已……” 端月眼眸一动,她估计是翠果模模糊糊的听到什么大败回鹘的消息后,把这与雩风联系了起来,所以一时着急就见红了。她赶忙凑到陆清漪的耳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陆清漪点了点头,她强压住自己不悦的心情,而是语气温柔的对翠果好言相劝。 “你放心,侯爷还在边关好好的,千万不要多虑。”端月闻言惊讶的看向陆清漪。她没有想到一个女子竟然可以用如此的语气去安慰自己的情敌,端月的脑海之中只有一个词叫做“委曲求全”。 不过端月转念一想,却也觉得陆清漪这般做也是有她的原因。若是这个被雩风心心念念的孩子没了,那么二人必定也会伤心难过。一想到翠果只不过是一个生孩子的容器,端月又心安却也又担忧。 她走上床沿前来看着一动不动的翠果,真的担心她万一死了怎么办。“你放心吧,你会没事的。” 话说到此,叶太医终于背着个药箱赶了过来。他一见着翠果的脸色就面色一僵,慌忙的伸出手指搭在翠果的脉搏之上。 “叶太医,怎么样了?孩子还好吗?”陆清漪蹙着眉头没等叶太医缓一口气便就接连问道。 叶太医深呼一口气,冲着陆清漪摇了摇头,吓得她还以为是孩子没了。 “还好发现的早,微臣开服药补血就好了。”他弯着身子,极其的谦卑模样。“不过切记这一段时间不可再受到刺激了,而且——” 叶太医抬起他耷拉着的眼皮打量了一番这个狭小的屋子,眼眸直直的盯向了门口一把硕大生锈的锁。 “叶太医有话不妨直说。”端月最受不了人吞吞吐吐的模样,拖拉着是想吊人胃口吗? 见着端月这般说了,叶太医也不敢再吊人胃口,于是就直言不讳了。“微臣不知这位姑娘与夫人郡主是什么关系,微臣只知道一位有孕在身的女子不该被这么个小小的院子所围困起来。微臣见着女子皮肤泛白,腿部浮肿,显然是多日未照到阳光而且缺乏运动的症状。若是再次下去,这孩子即便出生了也会十分虚弱的。” 他的话语好似一道利箭插入陆清漪的心脏,她抿了抿嘴唇,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好似一万只蚂蚁在陆清漪的心上爬着,让她难过的只能一个劲的咽唾沫。端月见她难堪的模样,立刻就开口帮她应付道。 “我们这只是怕她怀着身孕四处闲逛不安全,毕竟头一胎所以保护的好一些了。会让她出去走动的。” “唉,”叶太医短叹一口气。“是微臣失言了,这些事情不该微臣过问的。我这就先下去开方子了。” 端月立马挥了挥手让荣儿陪着一起下去,见他们二人迈出院子,端月这才将脸上佯装出来的表情收回,变成一脸的忧心忡忡。 “没想到郡主竟然如此熟练睁着眼睛说瞎话。”翠果从枕头之上转过头来,一双漆黑无光的眸子径直的看向端月,让她不由的起了一身的寒意来。 “不能说是睁眼说瞎话,至少一半真一半假。担心你的胎儿是真,担心你是假。”端月毫不留情面的冷冷说道。 翠果闻言干干的扯着嘴角没有出声的笑着,她合上了自己的双眸摆出一副不愿被打搅的模样来,无声的下了逐客令。端月和陆清漪二人识趣儿,她们也并不想再在此逗留下去了,两边都是互看不顺眼倒不如眼不见心为净。 “唉,真是吃力不太好。”陆清漪一边走着一边暗自感叹。她面容低落的看向端月,显得毫无生气。“你说翠果到底是贪图什么?落得如此境地却也不觉得自行惭愧,我如此善待她可是却对我这般不待见。” “嫂子你不必放在心上。大千世界千千万,要想搞懂每一个人的心,实在是太难了。”端月冲着陆清漪露出一个笑来。“你只要搞得懂我哥的心就好了。” 陆清漪乍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端月说的这般露骨话语,等到反应过来之时,她早就是满脸臊红,羞得直骂端月“登徒子。” 端月咧着嘴一笑,连忙躲避掉陆清漪对她的轻打,一个闪身就往大门边跑去了。一边跑还一边对着陆清漪挥挥手道。“我出门去逛一圈了!嫂子不用等我吃晚饭啦!” 这个野丫头,将来得找个怎么样的郎君才能压住她的野性呢!陆清漪看着端月离去的那欢脱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她暗自叹了一口气,觉得心里十分的忐忑。 “祖宗保佑,可千万别选上小月去和亲呀。”陆清漪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着空旷的天地就悄声呢喃着祈祷。 什么都不知的端月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之上,惊奇的发现这儿并没有因为战败的原因而冷清,依旧是一副热闹的模样。她的脑海之中突然闪现出一句诗词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想来用在此处,是十分恰当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甚为相思 雩风从边关过来了,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受到百姓的迎接而回来。徐霞初骑着白马,一脸闲散的在雩风旁边。他看着路上一片空旷,略有感概。 “这番冷冷清清的,真是难得。”徐霞初自嘲般的笑了笑,他将面孔转向雩风。“新皇登基,慕容将军竟然还战败了,这实在是太丢面子了,一定会被责罚吧?” 说罢他耸了耸肩,不知道是嘲笑还是担忧的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了。雩风斜眼瞥了他一眼,不怒自威的眼神让徐霞初不再敢造次了。“没有人能够常胜不败的,有什么可以奇怪的。你别落井下石,好歹也是与我们共事多年的前辈。” “好好好!”徐霞初漫不经心的叹了一口气。“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生死场上,如果像你这般优柔寡断,早就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可是现在还不是在生死场上。你这家伙,再多话我就把你赶回徐府去!”雩风怒的轻拍了一下徐霞初的后脑勺,他只好委屈的捂着头勉为其难的闭上嘴不再敢说话了。 二人骑着马,马蹄嗒嗒嗒的走到了宁侯府的大门口。端月与陆清漪早就候在门口了,见着二人终于回来了,立马就拥了上去,只不过是拥向了雩风,可怜的徐霞初只好自己默默一人从马背上翻了下来。哭笑不得看着雩风左拥右抱的模样。 “啧啧啧,看到侯爷这样,我突然想娶个媳妇了!”他半开玩笑的说道。 端月冷眼瞥了他一下。“你想娶还不一定有人愿意嫁呢,别做白日梦了。”说罢,她冲着徐霞初做了个鬼脸,气的徐霞初满脸涨红,但是又不敢有所为,只好自己生闷气。 陆清漪听着徐霞初这样说,她弯着眼眸浅浅的笑到。“徐副将若是有看上的姑娘不妨同我说说,我看看能否帮着去说说媒。你这个年纪确实要着手成家立业之事了。” 徐霞初听着陆清漪这样说道,他突然害羞了起来,黝黑光亮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羞涩的笑容来。没等到他说话,端月就在一旁冷不丁的开口戏弄说道。“他倒是想娶,不过人家姑娘早就嫁人了。啧啧啧,可怜可惜了!” “那可真是可惜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般没有福气?”陆清漪听着端月这样说,她露出尴尬的笑容来,想着随便糊弄过去。 听了好一会儿的雩风突然出声,他轻咳了一声。“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霞初自己的事情自己着急。都进屋吧,别在门口杵着。” 他这么一说,大家也就没了闲聊的乐趣,一个个的就进屋去了。在等待下人准备菜肴的时候,雩风先回房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陆清漪也一同跟随着侍奉。 她将手中的衣服递给雩风,眉毛一直舒展不开来,一看就知道是有心事。雩风瞥了她一眼,于是淡淡的问道。“我不在时候遇到什么事了吗?” “啊?”陆清漪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无事的笑容来,轻轻的摇了摇头。“是有些事,不过你不在的时候我都已经解决好了,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那就算了吧。看你这么一副犹豫的模样,如果想说早就想说了。”雩风接过陆清漪递过来的外衣,潇洒的穿在身上。褪下戎装的他,好似一翩翩公子,就差一把白底书字的扇子了。 陆清漪抿了抿嘴,还是没有忍住自己心里满心的话语,对着雩风倾诉了起来。“你不在的时候翠果见红了,不过叶太医来的及时孩子还是保住了。只不过他的意思是说不能再把翠果在院子里锁着了,这样对翠果和孩子都不好。” 她细微的观察着雩风,生怕说道“见红”时,雩风露出怜悯的表情来。她一直催眠自己,雩风所关心的只不过是翠果肚子里的孩子,但是任凭哪一个心胸宽广的女子都会心里不是滋味,更何况陆清漪如此的喜爱雩风呢。 雩风眼眸略微一闪,梳理头发的手略微一顿。他咽了一口唾沫,对着陆清漪说道。“孩子没事就好。你的意思是什么我都同意。” “我想……还是把门锁撤了吧。她不是犯人。”陆清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即便嘴上这样说着,她的内心还是宛若煎熬一般。 “嗯,这样也好。”他将陆清漪一脸的不开心都看在眼底,心知是不开心了。雩风伸出双手来将陆清漪环入臂中,轻轻的摩挲着她那光滑的发丝。“这还是成婚之后,第一次出去。我想你了。” 陆清漪感受着端月臂弯之中的温暖,十分贪恋的将脸埋入其中,这段时间的情感突然就爆发了出来。她双手揪着雩风的衣服,忍不住抽泣了起来。“我真的不想这样子,对那个将我夫君抢走的女人还如此关怀备至。” 感受着怀中的女子,好似一只受了惊的猫咪默默的颤抖抽泣,雩风只觉得自己实在太不是男人了,竟然做出如此过分之事。若是时间能够倒退,他一定不会接过那个食盒。 有的时候雩风总是会在想,为什么会选择陆清漪呢,只是因为有盛安公主那背后的势力吗?每每想到深夜,雩风都会手握酒杯喝下一杯淡酒,长叹既来之则安之。他依稀还记着那一年桃花河畔,那个满身湿透惊恐万分却哆哆嗦嗦感谢的女子。她的眼眸好似清澈的水一般,能够倒映出人影来。 “是我的错。等到翠果将孩子生下之后,我便就将孩子过继到你名下,而她我会给一笔钱让她回家不愁吃穿的。”雩风抚了抚陆清漪的发丝,充满了怜爱。 陆清漪抬起她的脸庞来,显出一丝犹豫来。“这样未免也太过绝情了吧?” “本来此事就是她用了阴狠的手段,才会如此。若非看在那个无辜的孩子面上,我真的是一刻都不想见到她了。”雩风咬牙切齿的说着,满脸的怨恨之意毫不遮掩。 他神情的低头看着陆清漪的双眸,坚定的说道。“我沈家都是专情的人,不会负了你。” 第一百七十五章:我要她 端月坐在屋子里都听得到碌碌的马车声,她的内心略有忐忑。今日是回鹘使者入京的日子,皇上顾不上战败的悲痛还要大摆宴席,供这些个回鹘人作乐。不仅如此,还要献上和亲的女子,简直是屈辱。 陆清漪带着荣儿坐在端月的屋子里,皱着眉头看着端月的打扮,不禁摇了摇头。“别穿这件裙子,换一条素色的、绣花少一些的。最好唇脂也别画了。” 端月听罢不由的笑出声来。“以往出门的时候,你都让我穿的鲜艳好看,恨不得把所有的花都插到我头上来,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日你竟然让我打扮的难看些。太难得了。” “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若是被回鹘人选上了,看你怎么哭!”陆清漪盯着端月,一脸的不开心。 片刻的安静之后,陆清漪短叹了一声,她烦闷的轻抚额头,只觉得满心的烦躁。“快点梳妆吧,别惹得淑太后不开心了。她可不喜欢人迟到。” “我知道了,现在穿的这一身总好了吧!”端月走到陆清漪的跟前轻巧的转了一个身。她穿着藕色窄裙,披着米色的披帛,整个人看起都是素素的,却意外的衬着她的眸子格外的闪亮,宛若将满天的星辰都装入眼中。 “就这样走吧,侯爷已经在门口的马车里坐着,别让他久等了。”陆清漪翩然起身,端月迈着小碎步跟在她的后头。 算来都记不起来是第几次入宫了,端月早就熟门熟路的知道哪个门往哪边开了。等到三人走入大殿志宏,端月这才意外的发现每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都身着素雅寡淡的,鲜少在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每一个人都是低着个头默不作声,乍一看还以为这不是宴席而是灵堂呢。 心里暗自想着这些,端月捂着嘴悄悄的笑出声来。陆清漪用眼神制止她了一下,端月立刻收住了自己灿烂的笑容,乖乖的入座到了自己的位子。 她抬头看向上座,端正的放着三把椅子,想必就是皇上皇后还有太后三人。果不其然,等到众人都坐的差不多了,皇上和皇后才搀扶着淑太后出来,一众人都纷纷起身行礼。 端月抬起头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孟忞,多日未见他下巴之上的胡须都已经长了出来,看起来成熟了很多。一身金灿灿的龙袍看着真是扎眼,怎么看都觉得不合适。 “回鹘使者到!”高总管一挥手上的拂尘,从殿外大摇大摆的走入了三个身着异装的男子。他们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来,毫不客气的大踏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他的眼眸散发着淡淡的蓝色,让人啧啧称奇。 “使臣回鹘三皇子,特带部下向大梁皇帝以求和亲之好。”他嘴角含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罢,环顾了一圈四周的人。“使臣此乃第一次来大梁,没想到梁国的女子都是如此这般的朴素节俭呀。” 他话里有话,直指女子们身着素雅不愿和亲的事情。听着他这么说,孟忞显得有一点窘迫,他干干的咳嗽了一声,逼迫自己扯着嘴角笑了一声。“不施粉黛才是最自然之美,使者不妨先入座,品尝一下梁国的佳肴。” 说罢,就有宫人上前来,指引着三皇子坐了下来。他看着自己面前酒桌上的菜,显然不是很满意。皱着个眉头,也没有拿起筷子来。但是好在他不是一个挑刺的人,并未开口挑衅。 孟忞拍了拍手,舞女便就好似蝴蝶一般翩翩的走了进来,悦耳的歌声与乐声一同响起。但是即便如此的歌舞升平,也驱散不掉大殿之中阴翳的气氛。 “皇上,使臣此次来的目的应该很是明确了,不如不要绕弯子了。”那三皇子表情严肃的打断了歌舞,惊得众人直叹这异邦人果然是不识礼数。 还是魏阙先开口,她殷红的嘴唇微微上翘。“三皇子莫急,我们中原人有一句话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当然要好好招待各位使臣,以显我梁国好客的风范。” “多谢皇后娘娘热情好客,不过不必了。”三皇子从座位之上径直站起身来,对着孟忞拱手弯腰作礼。“我回鹘与大梁交战多年,现吾辈觉得战争疲乏,只想和平相处,特此吾皇派遣我来与大梁寻求婚姻之好。” 他这冠冕堂皇的话说出来也不觉得脸红。哪有战胜的人突然出现说想要就此作罢了,端月觉得这回鹘人一定有自己的小算盘,更何况天亲可汗并非是喜欢平静之辈,他的野心是昭然若揭的。 淑太后淡淡的瞥了在座的众多女子,对着三皇子不轻不重的说道。“既然是三皇子择亲,那么哀家也不指定了,不如三皇子看中哪一位姑娘,便就选择是谁吧。” 三皇子面色一愣,他没想过这大梁竟然将和亲看的如此之轻,如此的简单,顿时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挑选了。 “在座的姑娘都是朝中两品大臣的女眷,坐在这边的是皇室宗亲的女儿,任由三皇子挑选。”淑太后面含浅笑。这些个女子对她而言都是无关之人,即便是皇室宗亲的女儿对她来说都是能用能弃的棋子,她心里唯一关心的唯有自己这个儿子。 三皇子听罢,站着环视了一圈。每一个他目光所及的女子都纷纷的低下头去,将不愿之情都写在了脸上。 端月的手被陆清漪抓住,她一转头看去就见着陆清漪对着自己皱眉连连低头,让她快一些也低下头去,以免被三皇子所看中。但是端月突然起了犟心,她不以为然的抽出手来,一双灵动的眼眸上下打量着三皇子。 感受到了这目光,三皇子也将头转了过来,静静的看着端月。他从这个娇小的女子身上看到了一丝不属于梁国女子的浩然之气,竟然敢如此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还略带挑衅。 他唇角一扬,就伸出手来指着端月,对着孟忞高声说道。“我要她!” 第一百七十六章:端月的愿望 端月只感觉到无数的目光冲向自己,而她却是愣在座位之上,那刚刚端起酒杯的手还停在半空之中无所适从。 “你确定?!”孟忞拍着桌子,立马就从他的龙椅之上站了起来,显得很是惊慌失措的模样。不止是他,坐在端月身旁的陆清漪还有雩风都是一脸的吃惊难看,反倒是端坐在皇后宝座之上的魏阙一脸的笑意盈盈。 三皇子无视众人千奇百怪的表情,坚定的点了点头。“既然皇上让使臣自己选择,那我选这个姑娘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孟忞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魏阙倒是扬着笑意默不作声的将孟忞按回到了龙椅之上,一双画着精致妆容的双眸看向三皇子,款款的说道。“三皇子好眼光,这位女子可是先皇在世之时所赐封的世安郡主,今年正是适婚的年龄。” 见着她如此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端月冷冷的白了她一眼,就站起身来对着三皇子高声说道。“婚嫁讲究的是两情相悦,你看中了我,我还看不中你呢!” 三皇子听罢,冷笑一声。“哦?我是回鹘族的三皇子,也是阿玛最疼爱的孩子,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对!配不上!”端月打量了一番这个三皇子。虽然说是相貌出众器宇轩昂的,如果说让端月和这人待上一段时间,说不定端月会心生喜欢。可是突然的让你嫁给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子,任由谁都会不乐意的。 “世安,你这未免也太不懂事了吧!”魏阙半眯着眼睛看着端月,摆出了她那皇后的模样来训斥端月。就连淑太后也是渐渐浮现出不满来。 她那凌厉的眼投向端月,一开口便就充满着不容反驳的威严。“放肆!在使臣前岂容的你如此胡说八道!哀家会让皇上亲封你为和硕公主,以公主的名义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你还有何不满的!” “回太后的话,先皇赐封我为世安郡主之时,已经是等同于公主了,何必如此贵上加贵呢。”端月毫不惧怕淑太后的威严,直直的反驳了回去。 雩风心底一颤,立马就站起身来,弯着腰恳求道孟忞。“皇上,家妹从小是与你一同长大的,怕是皇上也清楚她的脾气,实在不适合在塞外生活。更何况这是微臣唯一的妹妹了,即便皇上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请看在早亡的家父面子上。” 若不是雩风这一言,还真的点不醒端月。她眼底灵光一闪,立马就对着那三皇子的挑衅的抬起下颚。当着一众文武百官的面,就嘴上说了一句回鹘语。除了雩风与那三个回鹘使者明白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其他人都是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那随同的两个使者听罢都面容一变,瞬间变得惨白胆怯。倒是那个三皇子还真有一点回鹘皇家的感觉,竟然只是眉头一皱并未有过多的反应。他那两个收下却凑到他的耳边,对着三皇子窃窃私语了起来。 “你还敢娶我吗?”端月走到那三皇子面前,悄声对他说道。 但这满怀信心的一语,却被三皇子的一记淡然笑容打破。“娶,当然娶!”他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敌意。“我本来只是觉得你就是一个普通的官家女子,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身份。我若是娶了你,岂不是壮哉我回鹘的气焰!” “你……你是有病吧!”端月气的连忙后退几步,她奋力的转身面对着孟忞和淑太后。事到如今,若是不再采取点措施,真要远嫁到到回鹘怎么办? 端月真是受够了那风沙漫天,十里见不到一个人的荒凉了。现在即便让她回碎叶城她都是不情不愿的,更何况回鹘那个破地方呢。再者说,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三皇子这么个人,端月的心里早就有了那么一个情郎。 她皱着眉头看向孟忞道。“皇上你还记得先皇曾许我一个愿望吗?说什么是都能实现我。” 一些上了年纪的大臣,自然还记得那时的事情,但是淑太后和魏阙却没有亲眼见识过,只是有所耳闻。 孟忞心知端月想用这个来开脱,他也不愿让她远嫁至那个破地方。端月虽然与他再有隔阂,但也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他怎么能让端月和亲呢。 “郡主说的没错,当年父皇曾许郡主与宁侯一人一个愿望,只不过到父皇驾崩之时都未曾用过。只怕三皇子可能要另选他人了。”说着孟忞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来,还有一些窃喜。 端月舔舐着嘴唇,她的余光瞥到了端坐在角落之中的严星回,用口型笑着对他说道。“还记得你欠我的那个约定吗?” 还未等到严星回反应过来,端月便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孟忞的跟前,头低低的磕在铺着红色地毯的地上,高声说道。“端月难服皇命,无法远赴回鹘和亲,只因我心中早有心仪之人。恳求皇上赐婚!” “端月!”雩风与陆清漪二人都不明现在所发生的事情,他们能做的只有沉声阻止端月。 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好似泼出去的水,没有人能够阻止了。孟忞挑了一下眉头,对着端月又喜又忧的问道。“是哪家公子能够得你青睐呢?” “是……”端月上牙碰着下牙,略微的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下定决心的大声说道。“我……我仰慕严太傅家的严三公子严星回多年,芳心早就暗许了,只希望皇上能够做主!” 此言一出,每个人的震惊了。不知情的只是惊讶这世安郡主如此的大胆,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胆示爱;而知情的人却惊讶,端月竟然喜欢之人是那严星回?! 孟忞压下自己的惊讶,抬头搜寻到了严星回的声音,沉声问道。“严星回,你可愿意?” 显然严星回是被这突然的一下给吓到了,他呆呆的愣在位置上,就连该起身回话都忘记了。严太傅在边上急的,自己慌忙的起身,对着孟忞代严星回回到。“能被世安郡主所青睐,是犬子的荣幸,怎会有不愿意之心呢!” 没等到严星回反应过来,孟忞便就传下口谕,亲赐端月与严星回的婚事,皆大欢喜却见不到二人的笑容。 三皇子被冷落在旁好一会儿,他面色一下子就变得僵硬。魏阙慌乱的眨着眼,她看向三皇子只好满脸歉意。 “这……如此才子佳人,三皇子就不必去拆散了。不如再选一位女子如何?” “我看,梁国的诚意也不过如此!”三皇子愤怒的将衣袖一挥,便就要走。 淑太后眼看着情况压制不住,立刻就对他离去的背影大声呼到。“三皇子莫走!虽世安郡主措施良机,但我大梁皇室还是有不少位居其上的女子。先皇所留下的四公主,贤良淑德容貌倾城,定适合做你的王妃!” 第一百七十七章:误会 端月将目光移向了可怜的四公主,她一脸惨白的看着所有人,惊恐的双瞳颤抖的不知道该看向何处。 四公主与端月就不一样了,她从小就生活在皇宫之中,没有反叛的性格也没有拒绝的勇气,她能做的只有坦然接受。四公主低着个头,对着孟忞委曲求全的点了点头道。“能为国和亲,婉儿当然是愿意的。” 她当然愿意,她哪敢不愿意。四公主是废后阈氏的嫡女,也是唯一的女儿。废后阈氏的势力一倒了之后,她好似那落单的大雁,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兄长孟隐的颓废,母后的倒台,她再无一人可以庇护自己了,能做的只有像个傀儡一般听从淑太后的命令。 三皇子看了面色惨白的四公主一眼,见她面容姣好又是一副胆怯的模样,虽说并非他所意中的人选,但是皇室的真公主总比那个郡主更加名贵。三皇子还是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当做答应了。 由此孟忞紧张的脸上才露出一丝轻松的表情来,他举起手中紧握着的酒杯,就对着三皇子高声说道。“既然两国结此姻缘之好,众爱卿何不为我梁国与回鹘共贺一杯!” 言罢,所有的人都举起自己的酒杯来,除却四公主悲痛欲绝的模样外,每一个人都笑脸相随。原本都在担心自己是否会被选中前去和亲,可一旦释怀了之后,萦绕心头的就只有欢喜了。 端月看着四公主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要远嫁了,心里过意不去。而且又见着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为她怜惜,更加心里难过。她只好推辞着说不胜酒力,一个人从大殿离开想要先回去了。 端月一脚才刚跨出大殿,便就一个有力的手抓住了手臂,将她扯到了墙根底下。她一抬头看到是严星回紧蹙着眉头,不知是什么表情的看着自己。 他就静静的看着端月,脖颈上的喉头上下滚动,让端月不知道他意欲何为。感受着严星回的目光,端月害羞的低下头来,她绞着双手,用娇滴滴的声音问道。“我们都快要成亲了,你还耽误这一会儿?” “小月……”严星回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端月沉声说道。“我不能和你成亲。” 他这低声一语,让端月红扑扑扬着喜悦的笑脸一愣,她呆呆的愣在了原地,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嘴中只能胡乱的低声呢喃道。“为什么不能和我成亲?我喜欢你,你不也是喜欢我吗?三番五次的救我,还赠我桃花枝,你这难道不是喜欢吗?” “我救你是因为我不会见死不救,而送你桃花枝只是因为看你双手空空可怜而已。”严星回皱着眉头满脸的无奈。“小月,我和你那么多年了,我平心而论我对你有的只有朋友之间的友谊。我不知道有什么地方让你误解了。不过现在还来得及,趁皇上还未立诏书,快一些去说清楚吧!” 端月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朦胧的糊的看不清眼前的人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心意在严星回的眼中不过就是误解罢了。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真的对我一丝情意都没有嘛?”端月不相信的拉住严星回的衣袖,满面哀求。“五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有狩猎场在山洞之下时,桃花河畔,陵滁山顶。真的只是我一厢情愿吗?” 她就是不相信,她看着严星回的双眸,明明里面是有一丝爱意的,为何他偏偏要否认。 严星回摇了摇头,他将端月扯着自己衣袖的双手给温柔的松了开来,双眸冷静的看向端月。“是你误会了。” 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让端月感觉到了五雷轰顶。她暗自咽了一口唾沫,愤恨的一把抹净脸颊之上的泪水,对着严星回说道。“算了!即便你不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够了。这是关于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说罢端月就转过身去,紧紧的攥着双手往宫门方向走去。她走的每一步都好似踏在刀刃之上,疼在她的心中。 严星回不罢休的立马追了上来,一把拉住端月,使劲的摇晃着她的肩膀。“喜欢我确实是你的事情,但是你要嫁给我就是两个人共同的事情了!小月,你不能因为她对我的单恋就非要将我也拉入深渊之中!我没有办法和你成亲。” “严星回,那我也告诉你了。我既然和皇上说了此事请求赐婚,就没想着要收回去。”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对不起……”这是我的私心。 端月小声的说完这三字之后,便就没等到严星回的回复,提起自己的裙子快步不知往何处跑去了。她一边跑着,眼眶就抑制不住的湿润。 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只能倚着墙根抱着自己的膝盖一个劲的哭。端月从未想过自己的这一切只是误解而已,她真的从严星回的眼眸之中看到了爱意。此时的她突然觉得很是嘲讽,前一刻还在唾弃翠果用那种肮脏的方法诱惑雩风,而下一秒自己却也用同样的方法,夺得严星回。 难道真的只是自己的幻想吗?端月将脸埋在膝盖之中,哭的肩膀都抖擞的宛若被风吹过的树林。 “什么人在外面?”宁静漆黑的宫道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沙哑的询问声。 端月立马就停止住了自己的哭泣,她抬起头来警惕的看向四周。在她的面前立着一道残破的围墙,上面红色的朱漆都已经斑驳的一块红一块白的了。这儿冷冷清清的,还透露着一股子的阴翳感,让端月觉得很是不舒服。 她从地上站起身来,手指轻微的拂过那宫墙,对着空气怯怯的问道。“是谁?” 回复她的是久久的寂静,过了片刻才听到那宫墙呢传来了一声长叹声。“许久没有人同我说话过了,你能走进一点陪我聊一会儿天吗?” 端月觉着这个声音耳熟,她顺着围墙一路摩挲过去,找到了一个布满爬山虎的朱色大门,只不过被一手臂粗的打铁链子锁上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各自相安 端月暂时忘却了内心的悲伤,她摸索着发现那朱色大门之上有一块空缺,看着大小应该是每日送餐的人所凿出来的,方便饭菜进出。 她踮起脚尖来努力的往那个空缺看去。端月见着朱色大门内是一个落败的小院子,枯叶尘埃落了一地,院落里种着的几棵树都已经枯的只剩下枝干,好似一双双鬼手一般张牙舞爪的,在月色之下显得很是吓人。 “你在哪儿?”端月悄声对着里面说到,她也是胆子大,不怕有什么妖魔鬼怪突然出现。大晚上的在如此阴气逼人的地方,很难让人不感到害怕。 端月话音落下,从立马慢慢的走出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她披散着头发,双眸紧闭,被风一吹衣裙与发丝都一同飞扬起来,吓得端月连连后退。这是人是鬼? “不要害怕。”里面的那人隐约也感觉到端月的胆怯,她温柔的安慰道,让端月这才有了勇气再往那空缺之中望去。 她见着这个披头散发好似女鬼的女子,觉得很是眼熟。借着月光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宿,这才“哎呀”一声叫了出来。这不是废后阈氏嘛!端月立马就往前努力一凑,对着阈氏询问道。“是皇后娘娘吗?” 阈氏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她先是一愣,随即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来。“哪还是皇后娘娘了,该叫废后阈氏了。”她将脸朝向了端月,蹙着眉头十分的困惑。“听你的声音很是耳熟,又知我为废后,可是曾经见过的人?” 端月抿了抿嘴,见着阈氏如今落魄的模样,心底很是感慨。还记得曾经的阈氏是那般的雍容华贵,即便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是却依旧如同牡丹花一般那样孤傲不可亵渎。但是此刻的她瘦了一大圈,脸上凹陷的都快认不出来是谁了。原本乌黑的头发一夜之间变成了白发。 “我……我是世安郡主端月呀。”端月眼眸颤动的看着阈氏,即便以前来往不多,但是此刻却也是触景生情。“皇后娘娘你可还好?” “世安……?”阈氏嘴里重复了一遍,她对着端月微微点了点头。“还好,死不了。只不过这双眼睛被冯瓶儿熏瞎了,但也不打紧,眼不见心为净。” 端月下意识的看向她那双眼,深深的凹陷在眼眶之中,毫无生气。竟然没想到是淑太后下的毒手,真是应了那一句成王败寇。 阈氏沉默了一会儿,她对着端月问道。“隐儿和婉儿可还好?” 为人父母,即便身在困境之中,却还是将一颗心记挂在儿女身上。端月看着她如此担忧的模样,自己莫名心虚了。她双手攥着衣袖,内心好似有两个小人在争执,该不该将实情告诉阈氏。 孟隐自从阈氏被废之后便就一蹶不振,无心再问朝政毫无斗志。而四公主今日还因端月连累着去往回鹘和亲。这让端月如何说得出口呢? 她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逼迫着自己露出一抹笑意来,冲着阈氏轻快的笑出声来。“皇后娘娘您放心,孟忞的性子你也是清楚的。他自幼与孟隐交好,所以即便现在这情形,却也还是独有照顾。而四公主又是一个深居宫内不谙世事的女子,更加不会有人觊觎于她的。” 端月顿了一顿还补充道。“他们二位现在生活的都还不错,只不过多多少少的还是怀念皇后娘娘你的。” 听罢端月这虚假的说辞,阈氏担忧的面容一松,她低下头来暗自叹了口气,好似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多谢你了,能否再帮我一个忙?” 阈氏将自己手上佩戴着的一个玉镯摘了下来递给端月,轻声哀求道。“请你将这个玉镯交给婉儿,她从小就在我身旁长大,想来她定然是心慌的紧,只想这个玉镯能让她安心一些。还有,帮我向隐儿带一句话‘无论如何,活着最重要’。” “我一定会将皇后娘娘的话和东西带到的。”端月将那玉镯小心翼翼的放入自己的腰间。她看着阈氏久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苦涩弥漫在她的舌尖。 反倒是阈氏显得很是轻松自在,她对着端月挥了挥手示意她快一些离开。“快走吧,别被换班来的侍卫看到了,不然你会被我牵连的。” “那……皇后娘娘保重。”端月转过身去,快步走在石子路上,一股压抑之情弥漫在身。短短的一日之内,没有想到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不识路的端月,绕了个圈子,最后还是回到了那大殿之前。耽搁了一段时间之后,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了,皇上与太后早就已经离去了,只留下魏阙与众人寒暄几句,宾客也陆陆续续的离去了。 陆清漪挽着雩风的手从大门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端月站在前头一脸的迷茫,慌忙的就走到她跟前,疑惑的询问道。“小月?你不是早就出去说要回府吗?怎么现在还在这儿?” “我……我迷路了……”端月尴尬的挠了挠头以掩饰自己的心虚。她连忙一跃到雩风的身旁,挽着他另一只手说道。“这不正好,可以一起回去了。” 雩风低下头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端月的面容来,敏锐的发现她那微微红肿的眼还有两颊之上的泪痕,一下子就察觉到她大哭了一场。但是既然端月现在强装笑容出来,再问也只是揭开疤痕罢了。 他清楚端月的性格,是那种宁愿憋死自己也不想将心事说出来的人。 “哦!对了,哥哥嫂子等我一会儿!”端月的余光瞥到了身形单薄的四公主,立马就想起了怀中还揣着那个阈氏的玉镯,向四公主跑去。 她站在四公主的跟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那四公主就抬头冷冷的扫了端月一眼,一言不发的绕开了她往自己寝宫走去。期间没给端月片刻说话空隙,弄得她好是尴尬。 端月伸向腰间的手一顿,不知所措。陆清漪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她看着四公主的背影怜惜的叹了口气,对着端月轻声安慰道。“我想她估计是记恨你了吧。毕竟若不是你的拒绝,淑太后也不会指名让她去和亲。” “我……又错了吗?”端月无辜的抬起头来看向雩风与陆清漪二人,她咬着嘴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雩风看着她轻微的摇了摇头。“人各有命,各自相安。” 第一百七十九章:喜而不悦 三人一言不发的从马车上下来,陆清漪担忧的扫了一眼端月,却被雩风一眼制止了她到唇边的话语。他冲着陆清漪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先行离开,夜色茫茫之下,只剩下端月与雩风二人站在一起。 端月看着陆清漪离开,就心知雩风是有事要说。她扭捏着怯怯不敢看向雩风,但雩风却先走了过来。他背着一双手,一脸严肃的看着端月。 “你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嫁给严三公子的吗?”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端月,冷淡的言语直入端月的心底。她抿着嘴唇,心底略有心虚。 “当然,如果我不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他,又怎么敢向皇上求赐婚呢。”端月撇着嘴一脸委屈的模样,她撒娇般的扯着雩风的衣袖轻轻的一晃。“哥哥不是一直盼望着小月可以早日成婚,现在不是随你愿了吗,哥哥担心什么?” 雩风转过身去,暗自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怕你受委屈而已。” 端月听罢,露出一嘴白牙,开心的笑了一笑。“哥哥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受委屈呢。”她说着下意识的低垂下眼眸来,看着地上浅浅的上扬起嘴唇来。“毕竟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他会对我好的。” “如果你觉得好,那我也不知该劝诫你些什么了,不过小月你要记住,单反遇到了任何事情,切忌你还有我在你身后。” 他这一言罢,端月顿时就语塞了。她站在原地,只能对着空气干干的眨着眼睛。雩风是一个不善表达自己感情的人,这还是端月第一次听到他如此温柔的说着这种温暖的话语。她微微的点了点头,触动的只能低声道一声“嗯”。 “你先回去吧。”雩风背着手,慢慢的往自己的书房走去,淡淡的冲着端月说罢。 看着哥哥离去的背影,端月内心五味杂谈,好似将那些个调味品都倒翻在了一起。她究竟该如何诉说心底的那一番苦涩呢?不管如何说,这都是她一时冲动而酿成的祸患,但是却有倔强的不愿去挽回。 走在宁侯府的小道之中,端月蹙着的眉头一直都没有舒展开来。她满怀心事的快步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跟随在她脚步后的徐霞初。 “听说你竟然向皇上请求赐婚了?”徐霞初跟了小半宿,发现端月并未注意到自己,于是就先出声来了。 被他这猛然的声音吓得一哆嗦,端月连忙往边上小跳几步,拍着胸膛一脸薄怒的看向徐霞初。“你下次能好好说话,别偷偷摸摸的吗?!” 见着端月一脸生气,徐霞初尴尬的挠了挠头,呵呵的笑了出来。“我听我爹说,你竟然在晚宴之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皇上请求将你赐婚与严三公子。你未免也太大胆了吧。” “是啊!”端月气愤的瞥了他一眼,语气不是很友善。“我都已经向皇上请求过了,诏书过几日就会下来了。有什么问题?” 徐霞初张了张口,却没有声音出来。过了片刻,他深呼一口气,嘴角一扬。“也只有你干得出来。别人都是男的请求赐婚,你倒好了,反倒逼着那严三公子娶你。不过身为世安郡主的你,嫁给太傅庶出的儿子,是不是太落了身份呢?” “难道你是我哥派来的说客吗?我这嫁谁和你没太大关系吧。”端月冷漠的扫过徐霞初一眼,心里很是不舒坦。 为何别人成亲都是四海朝贺,可是自己喜欢上了别人,却总是被一群人所阻拦。先是严星回那般说着拒绝,而雩风也是不看好,现在徐霞初还这样落井下石说她自降身份。合着我端月做什么事情都是错吗? 徐霞初感受的出来端月话语之中的愤怒,他赶忙点头哈腰的赔罪。“我错了我错了!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我见那严星回似乎也没表现出来什么,你可别吃亏了!” “我知道了。”端月抱拳在胸,倚着那小道边上的假山一脸淡然的看着徐霞初。“平日里也没见着你这么关心我,怎么现在突然瞎操心了?” “毕竟都已经相识那么多年了,我也不是个什么冰冷心肠的人。总之……你好自为之吧。”他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去了。腰间佩戴着的长剑撞击着他衣裳上的配饰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来。 有病!端月从鼻间冷哼一声,就不屑的往自己屋子走去。 不过这一晚还真是热闹,跨入门槛就看到陆清漪坐在桌前,端月烦躁的直翻白眼,气的大步流星的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说吧!又要教导我些什么东西!”她胳膊肘撑在桌上,支着个脑袋,摆出一副很不屑一顾的模样来。“这一晚上多少个和我谈论大道理,皇上都答应下来了,我现在不可能在反悔了!” 陆清漪拿着茶杯在半空中一愣,她冲着端月眨了眨眼突然抿嘴一笑。“我没想着来和你说这些的,想太多了!”她一口喝尽那杯盏之中浅绿色的茶水。“看你这暴脾气,怕是侯爷说了你不爱听的吧?” “也没有。”端月好似一泄了气的皮球,摊在了桌上。“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祝贺我,都在说我这个做错了,那个做错了。” 看她不悦的倾诉着内心的烦闷,陆清漪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平息下来,她伸出自己的手来拍在端月的肩膀之上,小声安慰道。“人对未知的事情总是充满了恐惧,更何况你还是临时起意的想法,侯爷当人觉得不放心。他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 “我不是临时起意的,我早就想着这个问题了,只不过一直不好意思说嘛。要不是回鹘使者入京,我也会找个时机和皇上说的!”端月从桌上弹了起来,义愤填膺的对着陆清漪说道。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在大殿之上对着那回鹘三皇子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东西,让那些个使者那般恐惧。你不告诉我,我可要难受的睡不着觉了!”陆清漪拉着端月的手,满脸着急。 没想到她找过来竟然只是为了这个问题,端月捂着嘴噗嗤一笑,觉着陆清漪很是可爱。“我那是用回鹘话对那三皇子说,我是沈长风的女儿。要知道我爹的名号对于那些个回鹘人来说,就好似最恐怖的魔咒。只不过我没料到他竟然没被我吓到。” 陆清漪听罢终于舒出一口气,觉得舒适多了。“我不打搅你休息了,估摸着就明后日皇上的圣旨就要下来了。到时候我还要与侯爷去严太傅家商量各种细节,你就等着我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吧。” 端月应声点了点头,目送着陆清漪出门。她呼出一口气,将桌上的蜡烛熄灭了。一个人在黑暗之中,无人看得出她眼角留下的泪痕。 第一百八十章:沈家二喜 如此狭小的长安城,怎么可能不会将端月这件“伟事”传的满城风雨,就好似那春后的草籽,遍地生根。甚至还有一些平日里就看不惯端月的人,恶语相向,说她是不知检点,借此逼婚。 深居在宁侯府之中的端月,两耳不闻窗外事。每日就端坐在自己的屋子之中,安心的看着手中的书。然而让敬烟奇怪的是,明明是个快出嫁的女子,却从未洋溢起幸福的表情来。 “郡主不开心吗?”敬烟为端月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推到她的手边问道。 端月用奇怪的眼神扫了她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哪里看出来我不开心了,这不每日都会这么个表情吗?” 敬烟歪着个脑袋,细细的看了端月一眼,想了好半天也找不出一个确切的理由来,只好低着头羞涩一笑。“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不是就是女人的直觉。” “有这个功夫耍嘴皮子,还不如快些干你的活儿!”端月佯装出嗔怒的模样,推搡着敬烟去干活去,落得自己一身清净。 荣儿难得跨入端月这屋子里来,她笑眯眯的将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儿,嘴角都要咧到耳朵跟后头了。“贺喜郡主,恭喜郡主,皇上的圣旨已经下来了,现在在前院候着呢。夫人让我快一些来叫郡主接旨。” “好的,我这就过去。”端月神情自若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书随手丢在桌上便就起身来。 她轻轻的掸了掸衣裙,将坐皱了的褶皱掸平。她随着荣儿走到前院的时候,已经跪着一大片的人了,眼见着他们为了自己而等候受累,端月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连忙就走上前来跪在最前端。 那宣旨的太监与上一次不是同一个人,他冲着端月笑笑就将手中圣旨的内容高声念罢。其实端月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大致内容无非就是称赞二人如何如何的优秀,所以将二人许配在一起。 “谢主隆恩!”端月曲着腰站了起来,接过那太监手中的圣旨,荣儿立马就意会的上前来将手中的红色钱袋递与太监,还美名其曰是喜钱。 等到宫里的人走了之后,端月这才真的舒了一口气。这事彻底的板上钉钉,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她踮着脚尖张望了一下,没有见到雩风的身影,于是便就凑到了陆清漪边上问道。 “嫂子,我哥人去哪儿了?是入宫了还是去慕容叔父家去了?” “没有,是去严太傅府上了。”陆清漪抿着嘴浅笑。“既然圣旨都下来了,那么两家也该商榷一下婚事细节了。至少要先把时间定下来呀!” “哦。”端月漫不经心的应答着。她把手中那金灿灿的圣旨递与陆清漪,说道。“我实在闷得慌,想要出去走一圈。嫂子不必等我用午膳了。” 陆清漪低头犹豫了一番,她本不想让端月出门的。现在外面的流言蜚语传的,怕让端月听了心里不痛快,不过近日来见她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她也心里着急。想着解闷就解闷吧,如果能让端月感觉好一些就好了。 她点了点头,语气温柔的说道。“那你自己小心些,要不还是把敬烟带上吧?” “不了,我就想一个人走走。”说罢端月就只身一人出门去了。 虽然说着是要出去走走,但是端月却心里不清楚该往何处去。漫漫长街,四处都是热闹的店铺小摊,然而她却觉得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思来想去,还是走到了于府的大门口。端月想找鸳鸳说一说心头的苦闷。 她站在门口候了好一会儿,那进去的小厮就好似没了音讯一般,端月等的来回徘徊也等不到一个消息,最后还是于夫人亲自出来的。 她面带歉意的走到端月面前,还未开口说话就先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先回去吧,今日怕是见不到鸳鸳了。”她顿了顿说道。“这丫头估计是早些日子受了凉,两日前就病倒在床上了,也久不见好。这风寒厉害的紧,你也就别进去看她了,免得被沾染上。” “这……那严重吗?”端月愣了愣,她只能抿着嘴唇询问于夫人。 “没有大碍,就是一直发着烧,太医开了药要好生养着。”见着于夫人这样说道,端月也是安心了一些。 于夫人意味深长的仔细打量了一番端月,她略有犹豫的说道。“以后过了门,就很难能够再像今日这般来访了。” “即便小月结婚生子了,也依旧是姨娘的小月。”她对着于夫人微微的欠身,低着头说道。“那我就先走了,帮我转告鸳鸳,让她好好养病。” 再一次转身离开后的端月,是真的不知道该去向何方了。就连昔日喜爱去的胡言酒楼现在也消失不见了,走在何处都有一种毫无归属的感觉。她拖沓着脚步,走在街道之上,遥远处看到一抹鲜艳的身影,晃得她眼睛生疼。 那是回鹘三皇子,身旁空无一人的行走在长安的街道之上,身着异服,让边上的行人看着很是好奇的指指点点。 他一抬眼也看到了端月,两人就这样在人群之中站着对视。端月是不大喜欢这个人的,首先他是敌人,其次他指名想要娶自己为妻,更是让端月觉得生厌。没等到三皇子走来,端月就立马转身欲要离开。 “我就这么让人讨厌吗?”三皇子笑着走了过来。他那挺拔的身姿,修长的腿走一步可比的上端月的两步。 听着声音从身后传来,端月心想着反正是逃不掉了,于是就坦然的转过身来,毫无忌惮的直视三皇子的双眸。“不敢不敢,远来的即是客。” “我倒是很钦佩沈大将军,虽然没有那个福气见识过他的英姿,不过却见到他女儿这般伶牙俐齿骄纵蛮狠,倒也是女承父业。”他这话里话外都是嘲讽端月,让端月气的直翻白眼。 “不敢当,还是三皇子英勇。”端月不想再与他争辩了,这在大街上吵架,被人知道了又要老人口舌。 三皇子显然也是这个意思,他对着端月轻点了下颚,就绕过她离去。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端月突然觉得自己嘴上三皇子三皇子叫着,很是没气势,连忙就冲着他大声问道。 三皇子没有要停住脚步的迹象,只是淡淡的飘来一句话。“我两以后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知道我名号也别无用处,倒不如留点空间记住更多的人好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带话与孟隐 若不是遇到了三皇子,端月差一些就忘记那日在宫中废后阈氏所托付与她的事情。心想着反正都快走到清河王府了,倒不如就先把这事给解决了,免得日后更加麻烦。 端月走到了清河王府门前,那大门还是紧紧的关上,也没见到门口有侍卫守着,她只好轻轻的叩着门扉,静候有人出来开门。 敲了三四下,还没见到有人出来开门。端月低头抿着嘴,心想是不是今日没凑到好时机,撞上空门了。她叹了口气,轻抚着门耳的手慢慢的垂下,正欲转身离去,想象着下次再来。那门便就“吱”的一声打开了。 秦阳从里面跨了出来,她见着门口之人是端月,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喜悦之色,随即就冲她微微点了点头。“耽搁了一小会儿,郡主没有等急吧?” 端月轻轻的摇了摇头。“也没等久。我今天来是想找一下孟隐的,有人让我帮着带话给他,不知道今日孟隐方不方便?” “郡主快进来吧,王爷现在在后院刚用膳,心情还不错。”秦阳亲昵的牵过了端月的手来,将她往府内带去。 见着她今日的面色,白皙红润,脸上还一直挂着浅浅笑意,端月心想着她状态不错。再一看清河王府之中的下人,一个个都已恢复忙碌的生活,不再有那荒芜零落的感觉。应该是风潮已过,雨后天晴了。 “老实说,王爷这些个日子还是略有低沉,更何况四公主被钦点出塞和亲,王爷又气又恼的。”秦阳咬着嘴唇犹豫了再三还是对端月说道。“郡主可要好好的劝一劝王爷,我说的话他怕是听不进去的。” “嗯。”端月了然的点点头。“我知道,你不必担心。现在尘埃已定,你们二人也不必再操心了。” 秦阳听罢,低着头微微一笑。“多谢郡主安慰。不过我还是觉得很是不安,在长安一日,都觉得危机四伏。” “是你太过敏感了。”端月漫不经心的应和着她。 随着二人的走动,走到了后院之中。端月看着孟隐手拿一卷书,坐在院落之中享受着秋风的凉爽,小酌着杯中薄酒。他看到端月随着秦阳走来,脸上略显的惊奇,立马就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来。 “你怎么有空来了?”孟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他对着秦阳挥了挥手,语气沉着。“你先下去吧,我和小月说些事情。” 秦阳乖巧的点了点头就下去了,她好似府中普普通通的奴婢一般,任由着孟隐使唤。看着她走远,端月心里有一丝气愤。她随意的就坐到了凳子上,蹙着个眉头看着孟隐。“你就这样对你的王妃呀?真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听出她语气之中的不悦,孟隐扫了她一眼,没有过多的表情。“你难得来这儿一趟,难道就是为了数落我的?” “那倒不是。”端月深呼了一口气。“前几日我去后宫赴宴的时候,偶然间走到了关押皇后娘娘的地方,与她闲聊了几句。” “说了什么?”果然孟隐一听到这个立马就跳了起来,双眼瞪得硕大好似铜铃一般。 端月并没想着要掉他胃口,于是就徐徐的说道。“皇后娘娘让我转告你,无论如何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即便四公主要和亲塞外,但是至少远离了皇宫,远离的长安,远离的旋涡,换个角度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 孟隐听罢,低着个头双眼直直的不知道看向何处。他想了好久,一言不发。端月担心自己说错话,让他多虑了,于是忙不迭的又安慰了起来。“别担心,孟忞从来没想过要伤手足之情。” “你的意思我明白,谢谢你帮我母后传话。她住的还好吧?” “啊?”端月被他的问题问的一愣,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起来了。好不容易安抚好他的心情,难道自己要实话实说告诉孟隐废后阈氏被淑太后熏瞎了吗?这不是又让他暴怒起来,以他的气性说不定会提刀亲自上皇宫去手刃淑太后。 她咧着嘴干干一笑,心虚的将眼眸移开了。“除了没有自由之外都还不错。能活着就很幸运了。” 孟隐没有怀疑的点了点头,毕竟一个幽禁着的废皇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若只是关着倒也算的是好的了。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端月与孟隐二人面对面的伫立站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听说你要成亲了,和严星回?”孟隐那嘴唇轻启,不知道是用何种语气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既没有疑问也没有惊讶。 端月正欲抬步离去,突然听到孟隐这一句问题,她扭过头来冲着他一笑,笑的脸颊鼓鼓的。“是呀,到时候一定请你来喝一杯。” “平日见你们二人也就说说笑笑,没什么交集,倒没想到竟然竟还私下传情。”孟隐挑了挑眉,将桌上的书和茶杯都拿在手上,一人踱步往屋内走去。端月眨了眨自己的眼眸,这个清河王府也没什么可以停留的了。 逛了一大圈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端月只好移转脚步回到宁侯府中了。府里空空如也,这个点都在屋内用午膳休息。 她避开了下人,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之中,敬烟忙活着将屋内打扫干净。她余光一瞥到端月,慌忙就将手上的活停了下来,睁着大眼很是奇怪的看向她。 “郡主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到下午呢,奴婢这就去准备午膳去。”她说罢就将手中的抹布丢入铜盆,端着这一盆脏水就往外头走去。 端月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就顺势倒在床上,嘴上嘟嘟囔囔的。“我不想吃了,我想睡一会儿!” 敬烟想劝几声但是心知端月这人的脾气,所以就没有开口只好顺从她了。不过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立马就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端月身旁。 “郡主,严三公子派人送了一份书信来交给你。”敬烟从袖间取出那书信递与端月。“那奴婢就不打搅郡主休息了,我先下去了。” 端月手里攥着那粗糙的信纸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一脸好奇却又很踌躇将信封打开,还以为严星回会写些什么东西,结果一张白纸之上就写着一行字“今夜桃花河畔,请求一聚。” 第一百八十二章:桃花河畔再叙 端月手攥着那一纸书信,愣了片刻。她摩挲着那信纸,感受着上面的毛糙还有淡淡的墨水香气,心里杂乱的想要把这纸揉成一团砸在地上。但是手上刚想要用力,却还是犹豫着停下了动作,仔细的折叠起来,放回那信封之中。 她坐在床沿边上,头轻轻的倚在床柱之上,本来想着好好的睡上一觉,结果现在只能胆战心惊的睡一会儿了。端月潇洒的将头上的发饰都取了下来,免得伤着自己。她扑到床上裹上被子就潇洒的睡过去了,就连外衣都没脱。 等到敬烟再打开门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了。她估摸着端月应该要起来了,结果一开门却发现屋内一片漆黑,蜡烛都没被点燃过。听到黑暗之中传来细微的呼吸声,敬烟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都已经什么时辰了端月竟然还在睡。 “郡主,郡主。”敬烟微微的摇了摇端月的肩膀。“该起了!” “几时了?”端月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把全身都舒展开来,舒服的她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敬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冲着端月恭敬的回答道。“酉时了。郡主午膳都没吃,晚膳多多少少都要吃一些。” 一听到敬烟说着时间,端月慌忙的从床上弹了起来。她惊讶的看向窗外,果然是一片漆黑,一轮弦月高高的挂在天际,好似一张笑脸。 端月恼怒的以手扶额,本想着小息一会儿,却没想到竟然就过去了那么多个时辰。她叹了口气,连忙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了梳妆台前,麻利的拿起了眉笔就要画眉。敬烟看着她一副要梳妆的模样,觉得很是奇怪。 “郡主不用麻烦了,就是自家人吃个饭,用的着梳妆打扮嘛。”说着敬烟抿着嘴一笑,觉得端月太过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端月聚精会神的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根本无暇顾及到敬烟,只是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句。“你帮我去和嫂子说一声,晚上不在府里吃了,我和别人有约,要出去一趟。” “啊?!郡主晚膳也不吃了?那夫人得伤心了呢!”敬烟蹙着眉毛,叉着腰竟然敢数落起端月来,这让端月不禁心里奇怪,这丫头究竟是站在谁那一边的。 她从椅子上转过身来,双手合十的哀求着敬烟道。“拜托了,我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约,实在难以推辞。你就帮我和嫂子好好的说一说吧!” “郡主每一次都这样。”敬烟噘着嘴小声嘟囔了一会儿,但是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吧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说罢,她就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身出去了,应该是去禀报陆清漪了。 端月探出身子来,见着敬烟跨出院子,于是脸上立马就绽出笑容来。她欢快的拉开首饰盒,心里纠结着该选哪一个发簪戴着,突然眼睛就瞄到了一支银簪,莫名的愣住了。这是严星回以前赠与端月的。她拿起那银簪,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就毫不犹豫的戴到了头上。 她手上提这个灯笼,害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的踪迹,于是就鬼鬼祟祟的从后门走了出去。已经是酉时过半了,街上的人少了很多,除却去酒肆花楼寻乐子的人,早就回家了。 端月一人走在桃花河畔,手中那微弱的暖光很是扎眼。她左右来回的转动着头,终于在前头一棵大桃树下看到一挺拔站立的人影,心里一紧立马就快步走了过去。 “久等了吧?”端月的脸在橘黄色的暖光照应下,显得很是温柔。她抬起眸子来略显胆怯的看着严星回那冷峻的脸庞,心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跳的很是厉害。 严星回听到她的声响,下意识的就转过头来,对着她微微点头示意了一番。“还好没有多等。”说罢他看着端月长叹一口气。 “今日皇上的圣旨下来了,想必你也收到了。只是我还是那个意思,想让你收回赐婚的话。如果是你去同皇上说,他一定会仔细斟酌的。” 端月其实也早就料想到严星回是会这样说,虽然心里想着“万一呢”但还是要接受现实。她悲怆的低下头来,看着地上的石子。端月实在不明白为何严星回再三的不愿接受这亲事,论出身他能娶到自己明明应该偷笑才对。 “为什么?”端月咬着下唇,声音都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你总要给我个理由吧,总不能让我请了皇命现在又无缘无故的要皇上收回吧?那岂不是把皇上当个猴耍了。” “我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我并不喜欢你。”严星回想了想,觉得自己话说的有一些太绝了,于是连忙补充解释了起来。“不……我的意思是说,我对你并没有那种男女之情,只是普通的朋友间的感情而已。” 夜晚虫鸣声还在此起彼伏的响起,而且二人站在河畔,那水中的鱼儿快活的游着激起水浪一圈一圈的涟漪。端月踢着脚尖前的石子,低声嘟囔了一句。 “这算什么理由?你爹娘成亲之时也并非相爱,但他们还是成亲了。”端月抬起她的脸庞来,看着严星回不知怎么的露出一个笑容来,笑的连眉毛都弯了。这弯弯的眉眼,好似天上的月亮,只不过更加的光洁。 “只要我喜欢你就好了!” 严星回听着端月口中说的胡话,更加是气愤,觉着端月很是不可理喻。他不能理解为何端月要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即便都这样说狠话了,但是端月却还是宛若一狗皮膏药似的,撕不下来也踹不走。 他一脸严肃的看向端月,声音顿时沉了几分。“端月,我说的从来就不是戏言。你若是同我是不会开心幸福的,我就摊开来直说吧。你跟了我,下半辈子只会守活寡!” “我说了,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私心,更何况我这个凡人。我嫂子嫁与我哥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一厢情愿,这才求了盛安公主帮忙。现在二人不也是琴瑟和鸣,幸福美满吗?” 端月放下手中的灯笼,快步上前来拉住了严星回的衣角,满眼都是恳求之色。“我承认,这一份私心确实是我的错,但是……如果你不试试,怎么会知道我不适合你呢?” 听着她这一番歪理,严星回气的大手一挥将端月搭上来的手给挥去,还后退了几步,宛若那尖刺深深的扎入了端月的心头。 “你实在是不可理喻,我本来不想伤害到你。我早有心仪之人了,本该到谈婚论嫁的程度,结果你突然的出现。”严星回说着叹了一口气。“端月,本来以你我之间的交情,我不想闹得这样的僵。既然你铁了心要嫁给我,那也实在没有办法。只盼你好自为之了!” 话音都还没有落下,严星回就转过身去,毫不留情的走了。翩翩而动的衣袂,将端月的心也撩拨走了。 她孤身一人站在桃树的阴影之中,略显孤寂的摸了摸自己发间的那根银簪。他始终没有注意到今日她戴了这根曾亲手相赠的簪子,就好似他从没注意到端月那一番无始无终的情意。 第一百八十三章:和亲之别 四公主和亲的轿撵就要起步了,皇宫的大门口早早的就布满了群臣还有皇室宗族。她做为第一个和亲外地的公主,孟忞还特意为她拟了一个好听的称号为“和静公主”,和亲的嫁妆多的似乎把全长安的马车都叫了也搬不完。 和静公主身着着最隆重的礼服,但即便画着精致的妆容,却也掩饰不了她眼底的哀伤之色。她望着那宫门,心里想着的是将来再也回不来了,泪水便就夺眶而出。 随她一起和亲的宫女们也明白自己的命运与和静公主一样,但是也只能强忍住心底的悲凉,还要柔着声音,安慰着和静公主。“公主莫要哭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若是哭了那就不好看了!” “大喜的日子?什么大喜的日子呀,明明是我苦难的日子。”和静公主低声回答道,她眼眸怯怯的瞥了一眼身旁的人,见无人注意到自己,这才抽出帕子来轻轻的拭去了眼角的泪滴。 端月混在人群之中鸳鸳的眺望着和静公主,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能有如此悲伤的表情。那是一种即便没有流泪却也散发着哀痛的神情。 喜乐声连连,震得天上的云都消散了,每一个人都面带笑容的欢送和静公主出嫁,以换得大梁与回鹘的暂时宁静。没有一个人关注到她的哀伤。 端月往怀里一摸,摸到了阈氏让她转交的镯子。她眼见着和静公主就要被搀扶上了马车,连忙穿过人群,偷偷摸摸的摸索到了马车边上,目光哀悯的看着和静公主,微微的欠身。 “公主我有话要说。” 和静公主看到面前站着的人是端月,她略有抵触之心。要知莫非是端月违抗在先,是轮不到她去和亲的。和静公主冷着一张脸,抿了抿嘴。“你有什么事吗?还是……突然反悔了?” 听着她这般讥讽自己,端月愧疚的也不想去反驳。她从怀间掏出了那手镯,悄无声息的递给了和静公主。“这是皇后娘娘命我转交给你的,她虽然被幽禁在冷宫之中,但是心里还是时刻惦记着公主你和清河王爷的。” 和静公主感受着手上那玉镯的沉重先是一愣,她乍一听还以为端月所称的“皇后娘娘”是魏阙,但是再听下去才意识过来原来是废后阈氏,顿时她就轻颤着肩膀,小声啜泣了起来。 “你见到我母后了?”和静公主完全不在意刚刚那厌恶之心,忙不迭的拉住了端月,满脸期待的看着她。自废后之后,和静公主就有小半年没有再见过阈氏了。 先皇还在世的时候,是最疼爱这个聪慧伶俐的公主,特许她从公主所搬到皇后的住所之中,母女二人同住。她从小就与母亲朝夕相处,从未分离过。虽然和静公主将自己的悲伤藏在心底,但是此刻也是决了堤。 “公主你放心,皇后娘娘除了没了自由外都还挺好的。我怕她担心,没有把你要和亲的事情告诉她。”端月牵起了和静公主的手,轻轻的拍了一拍。“虽然我和你只有几面之缘,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有些话要和你说。” 她抿了抿嘴,深呼一口气。“皇后娘娘让我给清河王带的话是‘至少活着就好’,我想把这句话也带给你。虽然此去回鹘是路途遥远情况险恶,但是你再不济也是和亲公主,回鹘人碍于面子还是会保你性命的。远离了长安,至少不会再像现在担惊受怕,生怕有人要加害与你。” 和静公主仔细的听着端月说的话,她抬起头来双眼略有深意的看着端月。“谢谢你的安慰。你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劝慰我的人。” 她将手中的玉镯仔细的用手帕包好,揣入自己怀中。“即便如此,我还是恨你将我推入火坑之中。”说着和静公主自己叹了口气。“但是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推出了火坑还是推入了火坑。” 说罢,和静公主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她在宫女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还不忘回头再远眺一眼这个她生长的地方。若是此刻不再看够了,将来便会渐渐忘却这长安的美景。 “吉时到——”随着太监的一声尖声吆喝,和静公主的马车就慢慢的向前驶去。端月看着回鹘三皇子骑着一匹棕色马匹走在前头,她能做的只有祈祷那三皇子能慢慢的喜欢上和静公主,这才能够让她在回鹘的日子有一点光明。 “走吧,没有什么可以看的了。”端月走回到了候在原地的敬烟身旁,语气低落的说道。 敬烟一眼就看出端月的心情不好,她转动着眼珠,不用去猜也明白是为了何事。她轻抚着端月的手,面容温婉的看着端月,弯眼一笑。“郡主,既然已经礼成了,咱们就回去吧。” “嗯。”端月轻轻的点了点头,搭上了她递来的手臂,扶着慢慢的走去。 端月不忍的回头望去,那驶去的马车留下的只有碌碌红尘,不知是尘埃还是黄沙迷了端月的双眼,她竟觉得眼眸湿润的想要落泪了。 今日是和静公主和亲出塞的大日子,皇上皇后甚至淑太后都十分给面子的露面了,反倒孟隐却迟迟没有出现。端月心里也很是谅解他,这本来含在口里怕化了抱在手里怕掉了的妹妹,今日沦落到要去外邦和亲,孟隐不知道要遭受多大的打击。 “敬烟,你有心的话多去打听打听清河王府的消息。清河王也是个可怜的人。”端月还是心软了,她对着敬烟吩咐下去。 敬烟虽然不是很清楚端月为何要如此,却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道一声“知道了”。 “小月,你等一等!”才没迈出去几步,端月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她听着这声音,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来,刚刚还压抑的心情瞬间就开怀了。 “杪春姐,你怎么也来了?”端月一回头就看到杪春小步的追来,于是立马就停下脚步来看着她。 第一百八十四章:争宠 此时的杪春已经是淳美人了,所着的衣服还有所戴的佩饰都是美人品阶的,让她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杪春眼眸不被察觉的左右瞥了一下,见着无人关注她们二人,立马就牵起了端月的手来,抿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来。“好久没见你了,一切都还好吧?” “别说在宁侯府里了,就算放眼整个长安也没人敢来欺负我,你就放心吧。”端月轻快的说着。敬烟还在一旁捂着嘴调笑着端月道。 “淳美人放心吧,我家郡主不欺负别人就是最好的了。”说着,端月又羞又恼的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敬烟这才闭上嘴来不敢再说话了。 端月看向杪春,见她圆润了一大圈,看来皇宫里的菜色不错呀。“杪春姐,那你呢?别宫娘娘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她摇了摇头,突然压低了嗓音。“小月,我有一事要问你……算了还是不问了。” 杪春嘴张了张,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端月见她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被撩拨的难受,慌忙抓着她的手,撒娇般的轻轻摇晃了起来,连连询问。“你说嘛,你说嘛!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没事了没事了。”杪春眼眸低低的看着路边的野花,神情也是僵硬的让人一眼就看得出她有心事。可是任凭端月怎么询问,杪春却都是闭口不说。 端月气鼓鼓的撇着嘴,这一份好奇心被撩起却又被熄灭的难受让她抱拳在胸,愤愤的撇过头去。杪春见着她生气了,慌忙的连连赔笑。 “我的好端月呀,别气了。”杪春粗糙但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捏起了端月散落的发丝,帮她别到耳后。“我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你婚礼想要什么贺礼,我送你就是了。” 原来杪春说的是这个呀。端月眨巴眨巴眼睛,勉为其难的将心里的不开心憋了回去。“再珍贵的东西我也都见过了,我什么都不想要。如果杪春姐真想送我东西,那就帮我绣一个鸳鸳配囊吧。”她尴尬的挠了挠头。“我实在做不来这种细致活。” “嗯,等过些日子绣好了我就差宫女想办法给你送来。”杪春点了点头。 她身旁的宫女怯怯的凑到杪春耳边说了几句话,估摸着是在催促她快一些回去。杪春听罢短叹一声,就向端月辞别了,眼眸之中略显歉意。 “不能陪你多聊了,若是下次有机会你来宫里,记得要去我的兰香坊坐一坐。”言罢,杪春抬起自己的手冲着端月挥了挥,这就转身步态端庄的离去了。 与端月辞别之后,杪春便就偷偷的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之上,混在一群后宫妃子之中,花花燕燕的也看不出来她刚刚不在。既然和亲之礼已经结束了,眼看着皇上与皇后二人手牵手琴瑟和鸣的回宫去了,杪春和其他妃子站在也不过浪费时间。她们也就各回各家了。 “小主回来了?可否累着了?”她宫里的宫女见着杪春回来了,立马放下手头的活,对着她端庄的行礼,婉言说道。 杪春盈盈的坐到了木凳子上,从袖间抽出一个淡粉色的帕子轻轻的擦拭着额间的汗珠。“茶都凉了,去端杯热茶来吧。” 那小宫女连忙“诶”了一声,弯着腰将桌上的茶壶拿起,迈着小碎步往屋外走去了。 她看着屋内的人渐渐散去,只留下她与一贴身宫女,这才放宽了心来,冲那贴身宫女挥了挥手。“铃铛你过来。你告诉我,这些日子皇上是在哪儿过夜的。” 铃铛冲着杪春微微低了低下颚。“回小主的话,这两日皇上是在西宫成贵人宫里过的,再前一日是在皇后娘娘殿里用了晚膳,但是没过夜,后头就去了书房看折子。” “嗯。”杪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入宫快一个月了,虽然一开始占尽了风头,但是哪有花开不败的道理。她至始至终都还没得到皇上的宠幸过,能做的也只有隔着老远模模糊糊的看皇上一眼就作罢了。 “小主要不要去御花园的千池湖走走,奴婢听说皇上这几日经常在那儿散步。”玲珑胆颤的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杪春的表情,生怕自己说错话。 杪春听着她的提议,微微的一愣。双手扯着桌上铺着的桌布,显得很是纠结。玲珑一看杪春犹豫的模样,她立马就添油加醋的说道。“小主还是多想想自己吧,就算不为自己,想想在家乡的爹娘呀!” 她这一席话却是拍到了马腿上,杪春从来没想过为了郴州的李氏一家而争容,但是玲珑提到了一点,让杪春突然振作了起来。确实在这后宫之中,还是为自己活才最重要。 “那……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干,就去湖边走几步吧。”杪春看着地上,语气羞涩的说道。她的耳根都红的和要熟了一般。 玲珑立马就从里屋取来了一件披风,为杪春系上。杪春面容镇定的拢了拢自己的发丝,从容的迈出自己的脚步,轻盈而又稳重的走到了千池湖边。秋日的凉爽还有朵朵正值花季的秋菊,让人心旷神怡。 杪春让玲珑在原地等她,她独自一人迈着忐忑的步伐走入湖边,沿着那石子路一边走一边看着湖面。微风吹动着湖面,扬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杪春立马一个闪身躲到了假山后面,凭着那石洞偷偷的看去,果然是皇上,不过他身旁站着的是皇后秦阳。二人比肩而站,虽然并未有过多的亲昵动作,但是他们两人只是简单的说话都感觉琴瑟和鸣,让杪春无地自容。 “是何人躲在假山后面?”杪春低着头发愣之时,突然听到皇上厉声询问。她心里一惊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裙摆一直都裸露在假山外头,皇上一眼就看到了。 杪春立马就从假山后头出来,麻利的跪倒在了地上。“请皇上恕罪,臣妾并非是有意要偷听的,只是走到了千池湖,看到皇上与皇后娘娘迎面走来,顿时一慌张就失了智的躲藏了起来。” 孟忞看着她跪倒在地上的模样,双眼笔直愣愣出神。秦阳不屑的看着她,心里很是清楚这是受到消息想要来碰运气的。 “是淳美人呀,刚刚送别了和静公主,怎么不好好在屋子里歇着呢?”秦阳居高零下的看着杪春,让她从内心之中就升起一股油然而然的压迫感。 孟忞听到秦阳口中说着“淳美人”,突然眼眸一亮。对着秦阳面容温和的说道。“操劳和亲的事情真是劳烦你了,现在总算有时间可以休息了,快下去休息一下吧。”如此明显的逐客令,让秦阳双眼直直的看着孟忞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她微微的欠了欠身,只能淡淡的谢恩了。“多谢皇上关系,那臣妾便就先回去了。”秦阳说罢,连头都没有回的就离去了。 只剩下孟忞与杪春二人,孟忞连忙将杪春扶了起来,面容温柔的看着她一笑。“现在怕成这么副模样来,怎么没了那时的凶狠之意。” “啊?皇上说笑了,臣妾何时凶狠过了。”杪春出了一手心的汗水,她忐忑的左右晃动着瞳孔,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有过冒犯之意了。再说了,从入宫之后,就没再能够与皇上说上一两句话,怎么可能…… 见着杪春如此这般疑惑的模样来,孟忞略感失望。他轻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原来你是忘了昔日在长安城边郊的那一人一马了,亏朕还将姓名告诉与你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将二人之间的距离缩小。“子珉子珉,珉同皿,子上皿下不就是孟了,而朕的名号也正好与珉同音。” “是你?”杪春睁大了眼睛,不由的后退了几步。她从没想过面前的这个九五之尊,竟然是当初那个马上闲客。原本只当是人生中匆匆过去的一人,却未知是生命之中一抹不可或缺的重彩。 第一百八十五章:端月出嫁 雩风与严太傅商量的结果是,将日子定到这个月月底,一转眼就要到了。端月看着陆清漪满怀欣喜的为她置办嫁妆,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后悔之意。越接近日子,端月就越发的觉得心里不安。 她坐立不安的在屋子里来回的走动,敬烟看着很是奇怪。“郡主怎么了?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莫非是胆怯了?” 她看着端月了然一笑。“郡主莫怕,当初我姐姐出嫁之时也是这么一副害怕的表情,现在还是和我姐夫二人如胶似漆。” “我不害怕。”端月话到嘴边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一份心情只有她一个人最为清楚。 “罢了,嫂子是不是在库房里头泡着,我过去看一看她吧。” 烟点了点头,于是便就跟随着端月走出门去了。二人走到了库房门外,端月侧过头来对着敬烟轻声吩咐道。“你就先在外面候着吧,我进去一会儿就出来。” 见敬烟轻声应答之后,端月这就推开门来走入屋内。满屋子的珍奇宝物,就好似菜市场挑萝卜白菜一般随意的放置,陆清漪就在各个大箱子边上走动,想要挑选出最好的嫁妆来,随着端月陪嫁。 她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下意识的就转头看去,正好对上了端月的眸子。“就快要出嫁了,你怎么还这么一副不开心的脸。多笑笑,别皱着眉头了。” 陆清漪看到端月这蹙眉的模样就心智她内心有怨,然而既然端月不说,那么陆清漪也不想去问。她将手中的礼单递给端月,让她过目。“你看这些个东西,可否觉得还好?” “嫂子决定就好了,我对这些个金银玉器并不是很了解。”端月随意的坐在一个漆木的箱子上,晃着自己一双腿怔怔的看向陆清漪。 “你当初出嫁之前是不是也像我这样焦虑。”端月短叹一口气。“心里烦躁的很,但是也不清楚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 陆清漪放下手中的活,站直了身子看着端月。她先是一愣,随即冲着端月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来,柔声对她安慰道。“毕竟是人生大事,出了宁侯府的大门,你就不再是宁侯府的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出嫁的时候,身穿那么奢华的嫁衣坐在喜房里的时候,双手一直抓着膝盖上的裙子,都快抓破了也没注意到。紧张的心都要从口中跃了出来。不过当我看到侯爷的脸时,一切就安定了下来。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还是不舒服。”端月撇了撇嘴.“大概是我心理作用吧。”她一改刚刚的愁眉苦脸,笑着从木箱上跳了下来。“能让我看一下我的嫁衣吗?” “着什么急,后日就要出嫁了,到时候让你看个够。”陆清漪扬着嘴角一笑。她这一席话让端月如同蒙头一棒,她没想到竟然就只剩下三天了。 时间总是飞逝,三日转眼一瞬间。端月一大早就起床了,没有等到敬烟她就自己睁开了双目,愣愣的看向空无一物的床顶。她对着床顶伸出自己的手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今日,至少把今日给过去了。”端月说罢之后,腰上一用力便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对着门外大声的喊道。“敬烟!把人带来吧!” 话音落下,端月看着屋外那漆黑的晨曦,好似一夜未睡。敬烟带着一队的侍女还有宫中的嬷嬷,她们有条不紊伺候端月洗漱,就像是当日端月看着陆清漪那般一样,为端月梳妆换上那鲜红的嫁衣。 好似鲜血之色的嫁衣,绣着花鸟与凤凰,据边上的下人满怀笑容的喃喃说道,端月这才知道这衣服还是江宁御织所造,花费快一年的时间。看来雩风是早就将东西准备好了,就等待这一日了。 “郡主只要忍过这一日就好了。”宫里头的嬷嬷身上有一股子奇异的味道,说不上来是香是臭,就是十分的奇怪。她温柔的对着端月说道,端月也就简单的点了点头。 成亲真是一件让人疲乏的事情,既要忍受婚服勒得人五脏六腑都要破裂,又要承受头上那重的好似千斤顶的发饰,这一套下来,人生生的重了十多斤。不过好在端月此时是秋季了,没有陆清漪时那种暑气轻饶,想来也是舒服一些了。 陆清漪推开房门十分仔细的上下打量着端月的妆容,见没有一丝问题,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严家的轿子已经侯在门口了。”她将桌上的盖头拿了起来,亲手为端月盖上。 “侯爷他已经去了严府,让我陪着你上轿。”说着陆清漪将手中的一枚戒指递给了端月,柔和一笑。“这个是侯爷当初成亲的时候给我的,他告诉我这是早逝大娘亲留下来的遗物。我想了很久,觉得我拿着还是很不合适,所以就转交给你了。” 说罢,陆清漪就将那戒指为端月戴上了,不知是不是巧合,竟然大小正正好。端月低下头来,透过那红盖头的缝隙看相那枚朴素大方的戒指。爱惜的抚摸了一下。 她见过很多的婚礼,却还是第一次参加婚礼。从轿子上下来之后,端月就被带入喜房了,坐在床沿边上无聊的昏昏欲睡。这么一等就从太阳出现等到了太阳落山,若不是那浅浅响起的喜乐,端月真的会倒在床上睡去。 敬烟匆匆的走了进来,身上不知从何处沾染上了酒气。“郡主,时间到了,该拜堂了!”说着就将手中的一个大红绸子递给了端月,她搀扶着看不见路的端月,慢慢的从喜房走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端月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感觉脚步一停,敬烟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郡主,严三公子在前头,他要牵你入礼堂。” 她心里一紧,但还是点了点头。只感觉手上的力道一松,紧接着一支大手将端月的手完完全全的包裹住。那手心的暖意还有有潮湿的汗水,让她有一刹的心安。 “小月……”严星回低声好似呢喃一般轻声叫了一下端月。他抿着嘴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你还是不想娶我是吗?”端月在红盖头下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然而这一声回复却是十分的沉着冷静,好似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她看不到严星回的表情,只觉得身旁空气一凝。“我还有什么拒绝的权利。”雩风轻描淡写一句,让端月的心彻底的破碎了。谁能看到她红盖头之下的眼泪。 她与严星回,就好似两个傀儡,任由别人摆布,就连夫妻对拜都显得那么的虚假。端月被敬烟又扶回了喜房,手中被硬生生的塞入一个苹果,她端坐着,又继续等待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新婚之夜 握着手中的苹果,端月实在是坐不住了。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她忍不住从床上站了起来,潇洒的将头上的盖头给掀了起来,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快憋死我了!”她自言自语般的悄声说道。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端月若有所思的舔了舔嘴唇,又累又饿的她立马就走到了桌边,从桌上放着的糕点里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捏了一块,迫不及待的就放到口中。 胡乱了吃下去了一大半,又把一壶的茶水灌下肚,端月这才感觉肚子里有货了。她砸吧咂嘴,就迈着轻盈的步伐在屋子里到处的查看了一遍。着眼之处都是红色,好似火焰要将人燃烧殆尽。 端月凑到了台子上点着的喜烛前,轻微的抽动着鼻子细嗅喜烛燃烧后传来的淡淡香味,让人有一丝宁和的感觉。 正当这是,房门被突然的打开。端月慌张的立马就转过头去查看是谁,伴随着酒气她看清了来者是严星回。于是端月连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红盖头,凌乱的盖到自己的头上去,摸索着坐回了床沿边上。 “哎呀!严三公子真是太心急了,这还没到洞房呢!”听着动静过来的嬷嬷看着严星回先是捂着嘴强行压住自己的笑意,不紧不慢的冲着他解释了起来。婚礼很是讲究一个“吉时”,就连什么时候洞房也都算好了。 严星回斜眼看了一下那嬷嬷,双眸冷漠的让那嬷嬷立马就胆颤了起来。“我见自己的娘子还要阻拦吗!” “这……那严三公子先将盖头掀起吧。”嬷嬷眼看着严星回脾气不好,还以为是酒喝多了发酒疯。她殷勤的将那掀开盖头的秤杆递了过来,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请公子掀盖头。” 严星回睁着被就模糊的双眼看了一眼那个秤杆,他嘴上“啧”了一声,就扬起手来将那秤杆打翻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让盖头下的端月心里一紧,双眸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 “我让你出去听到没有!”端月从没见过严星回如此大呼小叫过,他一改平日里那温柔的模样,尽显自己的狂躁来。 嬷嬷眼看着严星回如此失控,很识趣儿的就欠身退了下去。不愧是在深宫之中生活多年的人,她面容镇定并未有些许的惊慌,还能从容的将地上掉落的秤杆捡起后,才关上门出去。此刻的喜房之中只剩下端月与严星回二人。 端月心里好似打着鼓一般,咚咚咚的直响。她透过盖头间的一丝空隙,还有自己灵敏的耳朵,见着严星回一步一步的往她这儿靠近,端月竟然下意识的想要逃离。 她双手撑着那床沿,下意识的要往后挪,严星回一个箭步上前来,一把就将端月的盖头掀了起来,现出端月那一脸错愕的脸来。 “你醉了。”端月双手紧紧的扯着那床上铺着的鸳鸯被,双瞳颤动着看着严星回。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陌生的好似陌生人一般。 “喜宴之上哪还有不喝醉的道理。”严星回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来,他的眼都是红的。“拜过堂了,掀了盖头,还有什么?交杯酒吗?” 他自言自语的说道,就转身从桌上倒了两杯酒,步伐踉跄的走到了端月身旁将一杯递与她。“快点喝了,咱们俩个就是夫妻了。” “你醉了!别闹了!”端月忍无可忍的冲着严星回大声的说道,她蹙着眉头鼻子微微发酸,随时都能够哭出来。 为什么别人的婚礼是那么的甜蜜,而自己的婚礼却像是急切的想要完成任务一般。端月不想这样。 严星回愤怒的将手中的酒杯砸到了地上,飞溅的碎片还有无辜的酒水,在空中地上肆意的移动。端月好似受了惊的小兔子,闻声吓得蜷缩在了一起。她可是世安郡主呀,何曾有人敢如此对她。 “让我别闹了?和我成亲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不是你从始至终都想要的吗!”严星回沉声对着端月说道,情绪激动的最后吼了出来。 他挽起自己的衣袖来看着端月嘴角扬起一抹笑来,显得很是诡异。“你知不知道我骗了你很多东西,我骗你说这是大娘哥哥们打的是吧,其实是我自己每日习武所以练的伤。对了,我也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练武。” 严星回半蹲在端月的面前,露出了一口白牙。“小月,无论说了多少遍我都要告诉你,我不喜欢你。” “那你心里的那人究竟是谁。”端月咬着嘴唇强忍住悲伤,殷红的鲜血从她嘴上滴落,乍一看还以为是唇脂。 “我喜欢的人?”严星回痴痴一笑,他努力的扬起头来,好似在醉意之中看到了那个自己所喜爱的女子,竟然露出了那幸福的笑容。“她长的很清秀,温文儒雅的,也很贤惠。她不喜欢说话,但是说话的声音却是柔柔细细的,我听上一天也不会觉得烦。”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是在年幼的时候,她粉嫩的和个娃娃一样,躲在她娘亲身后。再见的时候已经成为一个孩童了,被人欺负了我二话没说的就上去救下她来,即便挨了爹爹一顿骂也无所谓。这么多年的默默相守,她就在我身边我却也不敢去触碰。后来我得知她有喜欢的人,又得知她的喜爱无疾而终,我原本以为能够怀抱她,却被你生生拦了下来。” “是我破坏你们的琴瑟和鸣,是我破坏了你们的两小无猜?”端月看着严星回,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心里回想着严星回说的话语,因为是醉话才是最真。这些个点点滴滴,端月心里很是生疑。 这些个事情,她为什么不知道。明明都是一同长大的,可是端月从未在严星回身旁看到有别的女子,更别说那么多年相伴。 她心里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大胆的让她害怕。端月颤抖着张开了嘴唇,轻声的询问严星回。“那个人是……是鸳鸳吗?” “是的,我从七岁的时候就喜欢她了。”严星回笑着回答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敬茶 这一夜,端月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严星回喝多闹了一会儿之后就睡了过去,在酒精的催化之下,他睡的很是安稳。轻微的鼻鼾声扰的端月的心随之起起伏伏。她睁着眼看着床顶,不知道是喜是悲。 敬烟随着端月嫁到严府之后还是照顾她的起居,她一大早就候在门口,轻轻的叩着门扉。“郡主可起了了?” 听着敬烟小心翼翼的询问,端月从床上坐起身来。 一夜未睡却未曾让她感觉到头昏脑涨,相反的倒是心里平静了一些。她都快忘却昨夜是怎么过来的,先是哭了几个时辰,就连枕头之上都被浸湿一大块。但是到了后半夜,端月就没有再哭了,而是怔怔出神,想了许久。 “进来吧。”端月轻声说道。她从床上下来,拿起一件外衣披在身上。 端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严星回,他睡的很是香甜。敬烟跨入屋内,手中端着一盆温水冲着端月屈身恭顺的问好。“郡主,要将严公子叫起来吗?这新婚第一日要为公婆敬茶,迟了怕是不好。” “你先为我梳洗,等一会儿我把他叫起来。”端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敬烟看着她一脸倦容还有眼下的黑眼圈,心知端月是一夜未睡。年纪尚轻的她越想脸越燥红了起来,羞滴滴的都要捏出水来。端月透过铜镜看到敬烟这么一副神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连忙把她的魂叫了回来。 “妆要上的好一些,别让人看出我的倦容来。”敬烟应声连忙就忙活了起来。她手脚麻利的很快就将端月服侍好了,素雅的服饰还有精美的发髻,不同于未出阁前的俏丽活泼,此刻的端月显得很是稳重。 端月抚了抚头上的发髻,很是满意的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点了点头。“你先出去吧,去和爹娘说一声,我们二人过一会儿就过去。” 见敬烟点了点头出去了,端月这才站起身来踱步走到了床边。她低下头来看着熟睡之中的严星回,努力的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端月伸出手来一边摇晃着严星回,一边温柔的开口。 “相公,时辰差不多了,该起了。”端月轻声又叫了几次,严星回这才朦朦胧胧的睁开眼来。 他看着眼前的端月,立马下意识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显然是还没习惯婚后同床而眠的生活。 “该去给爹娘敬茶了。”端月见他醒来之后,不留声色的后退了小半步拉开距离。她双眸淡漠的扫过严星回,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严星回宿醉过后头痛的快要炸裂。他根本就记不起来昨夜发生了什么,这也是最让他惶恐的,生怕将一些不该说的事情说出来。顺势就从床上下来,严星回一边梳洗着,一边忐忑的试探着端月。 “我……我昨夜喝多了,可做了什么事情?” “相公不记得了吗?”端月抬起眼来看着他微微一笑。“昨夜相公连盖头都没来得及掀就睡过去了。” 听着端月这般说道,严星回堵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他暗自舒了一口气,感叹幸好没有酒后失言。但是严星回这些个小动作却被端月看在眼底,她抿着没有将这一层窗户纸捅破,也正是严星回记不起昨夜他说的那些个胡话,端月此刻才能如此佯装无事的对他说话,想来也是双赢。 她走到严星回的跟前,自然的替他将衣服整理整齐。“既然已经成亲了,我不求恩爱但也求相敬如宾。至少在外人面前能够装作一副正常的模样来。” “你的意思我清楚。”严星回自然的迈开脚步走开去了,让端月一个人尴尬的举着双手悬在半空之中。“你是皇上亲自赐婚给我的,我不能把你怎么样。”说罢严星回就打开门走了出去,端月慌忙的追了上去跟在他的身旁。 这是端月第一次好好的观察一番严府,从亭台楼阁到花草树木都不是平凡人家的成色却也不是富贵人家的精致,简单之中又暗含洞天。跟随着严星回端月走到了前厅之中,严太傅与严夫人二人已经满面和善的坐在了太师椅之上,见着端月来了立马站起身子来。 “爹,娘。”端月扬起灿烂的笑容来,冲着严太傅与严夫人甜甜的说道,顿时惹得二人满脸笑意都合不拢嘴了。 “那么早起真是难为你们了。”严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挥了挥手就有小厮端着茶走了上来。 端月眼看着那茶过来,心里很是清楚这是一道程序,于是她便就走上前去作势就跪倒在二老面前,惊得严太傅立马要将端月扶起。 “爹娘,端月既然嫁入了严家那就是严家的人了。我在外是世安郡主,但是在内是你们的儿媳妇。小月从此之后会好好的孝顺爹娘,照顾相公的。”她眼眸之中透露着真诚,严太傅与严夫人看着心里一暖。 端月结果小厮递来的茶杯,恭敬的敬给了严太傅与严夫人,二人眉眼慈祥的喝下之后,温柔的看向了严星回。 “端月嫁入咱们严家是我严家的福分,星回你可要好好对待她,可别亏待了端月!”严太傅用命令的语气对严星回说道,语气严厉的让端月不竟怀疑是否平日里严星回都是在这种语气之下度过的。 严星回点了点头。“儿子明白爹爹的话语,自然会对端月好。更何况我们二人从小相识,早就是知根知底,怎么会亏待端月。” 严夫人是一个微微圆润的女子,她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很是慈眉善目。听着严星回这样说,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移向了端月。“星回上头有两个兄弟,都是早早的成家立业了,大人虽然嘴上不说但一直暗地里操心星回的婚事。这下就好了,我与大人就只要盼着抱上孙儿就好了!” 说着她捂着嘴轻轻的笑了出来,端月与严星回相视一看,交换了一下眼神便也就应和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与严母私谈 话过三巡,严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端月,对着她挥了挥手道。“端月,你和我过来,我与你说些个体己话。星回你就先做你该做的事情去。” 略微发愣的端月听到她这样说,显得有些许的疑惑。端月下意识的就扭过头去看向严星回,先询问了他的意见。严星回也不知道严夫人要说些什么,但是看她那面容和蔼,想必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于是冲着端月点了点头。 严夫人将二人的小动作都看在眼中,她抿着嘴,嘴角上的笑意愈加浓厚了。在她眼中,这只是新婚燕尔的小两口间难舍难分,于是心里很是满意。 见着严星回点头,端月便就大步流星的走到了严夫人的身边。她被牵着走出了大厅,而是辗转到了后院一处宁静的树林之中。 “星回这个孩子,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那么多年来都是我所抚养,早就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了。”严夫人轻叹了一口气,便就有这句话开头。 端月趁着这个机会,仔仔细细的打量起严夫人来。听说严夫人出身也是长安贵族之中,有着良好的素养,举手抬足间都充满了一股子优雅。随着年龄的增长,严夫人身子微微发福,脸庞圆圆看着真是和蔼,丝毫没有威慑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她的脸上常挂着笑容。 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是恶人呢?端月低垂下自己的眼眸来,细细的想着严星回那时候骗她所撒的慌。这是内心要多么黑暗的人,才能如此诋毁这么一个温柔明媚的女子。 “娘亲放心,相公他对娘亲你也是十分尊敬的。”端月略有心虚,但还是依旧说了下去。“相公是一个什么都憋着心里的人,他很少表达自己的感情。” “他是根本不表达。”严夫人听后担忧的叹了口气。“我又不是什么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我明白星回对我有误解。他总觉着是我的原因才让他娘亲弃他而去的,即便我尽心尽力的抚养他快二十年,他还是深信不疑。” 严夫人冲着端月露出一个求助的目光来。“我别无所求,只想让你能够帮着我开解一下星回的心结。” “我看得出娘亲对相公的关心。但是相公他的亲生娘亲到底是为什么不见的,若是有误会为什么不快一些化解呢?” “这事情说来复杂却又简单。我当年是受了父母之言嫁给了大人,成婚的第二年便就怀了身孕。恰巧大人远去江南为官,我身子不便就留在长安娘家安胎,也是我有幸,一下怀了两生下了他大哥与二哥。大人在江南邂逅了一女子,二人之间擦出了情愫。我不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你说这达官贵人不都是三妻四妾的嘛。” 端月眨了眨眼睛,她歪着头询问道。“那江南女子就是相公的亲生娘亲?” 严夫人点了点头。“没错。那女子很快就怀上身孕了,大人也有意将她带回做侧室。可是事情就是那么曲折,严家在长安也算是有头有脸之人,他们对待宗室子弟婚娶向来要求严格。而那女子只不过是一婢子出身,充其量只能做一个暖房丫头。可是大人他是痴心一片,怎么会愿意委屈自己心爱之人。我想若非是我两早有婚姻在身,怕这正室之位得是她的了。” “娘亲不会伤心吗?那可是你的夫君呢!”端月很是不能理解,为何自己的夫君心里有了别人,而严夫人还能如此轻描淡写的说着。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我怎么不会伤心呢。但是也不过就是一瞬的感觉罢了。”严夫人轻轻的牵起了端月的手来,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们女子说白了就是男人的附属品,要清楚自己的命。” 她无视了端月难以理解的眼神,继续说起那江南女子的故事。 “大人千里迢迢带着那女子回了长安,跪在严家宗族三天三夜也没有让严家人心软。而那时还未去世的严父觉着大人不过一意气用事,只在意儿女情长没有一丝担大事的气概,想要将严家传与其兄弟。那江南女子得知之后,不愿因自己拖累大人,所以想要离开。但是还未离开,就因为难产而死了……” “难产?!”端月惊讶的叫出声来。“若是她难产而死,这怎么会牵扯到娘亲你呢?” 严夫人撇开眼去,自顾自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怕是府里的有心人传言的吧。总之那女子死后,大人一是自责自己无力保护她,二是迁怒与因星回出生而导致那女子身亡。所以对星回的态度一直冷冷淡淡的,他又命下人决口不提当年之事,所以星回就想入非非了。” 没有想到原来真相是这样的。端月揪着衣袖,耳畔依稀还响着别人是怎么说严星回的那些个传言。她顿时心疼起这个孤独的严星回起来了,因自己的诞生害死了娘亲,又因自己的诞生而让爹爹怨恨。 端月用心疼的眼神看向严夫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以表示安慰。“娘亲莫要伤心,相公会慢慢知道你的好的。” “有你这样懂事的儿媳我也满意了。过些日子与我一同去送子观音寺上柱香如何?你二嫂快要生了,我得去求求菩萨保她母子二人平安,也正好为你和星回求一支香。” 听着严夫人这样说,端月的脸瞬间就变红了,好似那娇艳欲滴的红石榴。新婚之夜还未来得及与严星回洞房花烛,也不知道这孩子得什么时候才有了。 “我当然要陪着娘亲去了。”端月说罢,话锋一转声音也低沉了不少。“都说成家立业。现在家已经成了,是不是得快一些为相公找个官职了。毕竟大哥与二哥现在都在朝中共事,显得相公很是游手好闲的模样。” 严夫人听罢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那是当然的。我早些时候就与大人商量过了,为他寻得一文职,很快就能就任了。” 端月与严夫人聊了好一阵,见时间略长了,严夫人就放端月回去了。她一开门便就见着严星回坐在屋中抿着茶,他听着有人打开房门,头也不抬的沉声询问道。 “她都和你说些什么了?” 端月镇定自若的将房门关上,坐到了严星回身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爹娘为你寻了一文职,不过几日就可以去上任了。” 严星回听罢面色瞬间一变,手中的茶杯就“哐”的一声砸到了桌上。他眼眸渐暗,端月看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哼!”严星回冷哼一声,就站起身来。“我哪需他们为我寻差事!”说罢他便就气冲冲的摔门而去。端月眼眸闪动着无奈的光彩,只好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第一百八十九章:送子观音庙 转眼端月在严府过去了一个月了,她每日的生活与宁侯府并没有许多不同,只不过多加了一项要讨好严太傅与严夫人,但是这也十分轻松。 严家的还有两个儿子早就成家立业住在各自的宅邸之中,端月还未正式见过他们二人,只是从严夫人口中听说二嫂将要临盆了。而严星回虽然嘴上拒绝,却还是拗不过他爹,只好去赴职了。 “端月,我这不是前段时间让你陪我去送子观音庙嘛,我看今日天气挺好的,要不就今日去了?”严夫人带着一个丫鬟走到了端月屋内。 刚用过午膳,严星回一大早就出去了,端月一人闲在屋子内。她看着严夫人满脸期待的模样,端月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答应下来了。 她本打算今日回家省亲的。一离宁侯府都一个月了,端月从未感觉到那么的想念。昔日里她每日都能见着雩风与陆清漪,然而突然换了一个环境,端月愈发觉得四年。 “那娘亲容我先梳洗一下,不然就太不尊重佛祖了。”严夫人点点头很是赞同端月,于是她先带着人到门口等候了。 敬烟再屋内看着端月瞬间变脸,摆出一副不乐意的样子来,悄声劝着。“郡主不想去就算了,再者说严夫人不过是为了那二儿媳所求福。” “算了,就当做联络感情吧。”端月从容不急的将头上鲜艳的发饰取了下来,对着敬烟叹了一口气。“你就别跟着我一起去了,去趟宁侯府,和哥哥嫂子说我今日就先不过去了,等寻个空闲的日子再去。” “郡主,这省亲一拖再拖,而严公子也没提着要去宁侯府的事情,我怕郡主受委屈。”敬烟皱着一张小脸,好似那秋日的菊花一般。 见她那委屈的表情,端月却是轻描淡写。“我都不觉得委屈,你委屈什么。”端月轻瞥一下敬烟,自己整理完毕就站起身来。她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敬烟。 “别和哥哥嫂子多说我在严府的事情,问起来也要往好的方向说去。免得让他们担心。”敬烟用力的点了点头,这一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端月推开门,立马挂上笑容,亲昵的挽上严夫人的手臂,好一副婆媳友善的模样。端月扶着严夫人坐上马车,自己缩在一旁。随着车轮滚滚,很快就到了送子观音庙了。听说这儿的送子观音庙是最灵验的,不仅可以求子还可以求姻缘,端月想这可真是一条龙。 “娘亲小心。”端月先从马车上下来了,她乖巧的扶着严夫人,生怕她从车上下来时踩空摔着了。严夫人见她有如此孝心,自然是喜上眉梢,真觉得严星回是娶对了媳妇儿。 她从袖间取出一个锦囊递给身后的丫鬟,那锦囊之中发出沉甸甸的声音来,让端月十分清楚里头放着是什么。“你先把这个香火钱给住持吧,也算是聊表心意了。” “娘亲经常来这儿?”端月看着严夫人很是熟门熟路的样子,走起路毫不迟疑,并且能够很准确的找到何处是插香的,何处又是点蜡烛的,一看就知道常来此处。 严夫人抿着嘴笑了笑,微微的点了点头。“为人父母的,也就这么一点的心意了。无非想要子孙绕膝下罢了。”端月笑着点了点头,随意的应和了几句。 她对这种寺庙是最为没有兴趣的,染香拜佛有什么乐趣?端月虽然嘴上一来一往的应和着严夫人,但是心里早就是不耐烦了,可是又碍于不能表现出来,所以只好百无聊赖的睁着眼睛四处扫视。 端月突然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骤然开心了起来,但是她随即又将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起来。 她听敬烟说,鸳鸳病了许久,就连她的婚宴也没有来。本来端月还煞是心疼她,可是自从得知严星回苦恋鸳鸳多年之后,她便就觉得不是滋味了起来。以至于现在看到鸳鸳都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心来看待她了。 于夫人与鸳鸳一同随行,她一下子就看到了端月,立马带着鸳鸳快步走了过来。“是严夫人呀!” 她从着严夫人微微的点了点头以表问候,随后又将目光移向端月。“这是带着小月来求子嘛?爱,同样是来拜佛的,但我只能带着鸳鸳来求姻缘了。” 端月看着鸳鸳,企图从她的表情上寻得一丝蛛丝马迹,但是鸳鸳却是木着一张脸没有表情。她紧紧的抿着嘴,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地上,即便知道对面站着的是端月却也无动于衷,好似失了魂魄一般。 “于夫人说笑了,于小姐可是远近闻名的才女,不仅相貌端庄,而且贤良淑德,不知道多少男子踏破于家的门槛呢。”说着严夫人抿着嘴笑了起来。“以你家姑娘的品行,怎么说都要嫁给一个王爷做王妃。” “王府如何,嫁给普通人做夫人又如何,她是一个都看不上。”于夫人说着叹了口气。 端月瞥向她们二人谈话很是开心的模样,便就知道这于夫人和严夫人二人关系还不错。她对着两人温和的说道。“娘亲和姨娘二人聊一会吧,也好让我和鸳鸳聚一聚。”说着端月摸了摸自己的鼻头。“有些日子没见了,太想念了。” “那你们就去吧,正好我和于夫人一同进去上香。你们这些个年轻人怕是也不喜欢干这事。”严夫人很是爽朗的就答应了下来,于夫人自然也没有别的话好说。 端月看着她们两人一同走入大殿之中,她这才放心的转向鸳鸳,露出一嘴白牙来。“看你这脸色苍白的,是不是身子还没好利索?你连我的婚礼都没来,太不够朋友了吧!” 鸳鸳听罢尴尬的扯动着嘴角。“对不起,那段时间我受了风寒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我这不是让娘亲替我带了贺礼来嘛,你可喜欢?” “是那一对玉镯吗?很好看。”端月点了点头,抬起自己的胳膊来,露出那一翠绿的镯子。“我可是一直戴在身上呢。” “严公子对你还好吧?”鸳鸳略有迟疑的问出声来。她这一个问题让端月心里咯噔一下,瞳孔也不由的一缩。 她轻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是好的呀,本来就是知根知底的,除了认识太久会有一些害臊之外就没了。倒是你,咱们这几个就剩下你还没有成亲了,是时候找个归宿了。” “我不急,反正爹娘也并不逼迫,慢慢的总能找到一个喜欢的。”鸳鸳轻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你竟然喜欢的人是严星回。” “很奇怪吗?”端月试探性的笑着询问道。 鸳鸳一愣,她慌忙的摇了摇头。“也不是,你们两人的关系确实挺好的。” 第一百九十章:破镜不曾圆 “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早点找一门亲事吧。莫非是你心中早就有了意中人?”端月突然停顿下了脚步,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询问鸳鸳。 鸳鸳闻言也是突然的停下来,她的面色变得略有迟疑,不过很快就一闪而过了。她自嘲的笑了笑。“哪有啊,只是一直遇不上好的而已。”言罢鸳鸳暗自叹了口气。“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我就吓破了胆,不敢付出真心。” 端月心知她所说的人是孟忞,虽然她不清楚孟忞是否是鸳鸳的初恋,但是也十分理解这种被抛弃的感觉。 她轻轻的拍了拍鸳鸳的肩膀,真心实意的安慰起她来。“你不能因为这一个男人不好,就觉得天底下的男子都不好。你这可是因噎废食呀!” “好了好了,别总是数落我了。看严夫人带你来送子观音庙,这意思是不是……”鸳鸳红着耳根却还是咧着嘴看着端月笑,气的端月故作恼怒状一边嬉笑着一边追着鸳鸳轻打她。刹那间端月都忘却了内心之中对于鸳鸳的提防,似乎时间回到了四年前,她在宁侯府与鸳鸳初见时的情形。 严夫人与于夫人二人从殿内走了出来,见着两人在门口打打闹闹的,虽然觉得是青春无限,不过在这佛门圣地而且两人都是出身尊贵的女子,如此打闹未免有一些不和规矩。严夫人轻声咳嗽了一下,端月闻声立马就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与前一秒恍若两人。 “娘亲和姨娘这么快就出来了呀。” “上柱香而已,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倒是你们两人关系很好呢。”严夫人捂着嘴笑道,于夫人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她伸出手来对着鸳鸳招了招手,鸳鸳便就立马走到了于夫人身旁挽着她的手。 “我们还有要事要先回于府了,等过段时间再与严夫人一聚。”于夫人对着严夫人微微的点了点下颌就做告别礼。 严夫人也是点点头,她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是差不多了,星回这个点应该也该要回家了,我也正好可以吩咐下去做晚膳了。”二人默契的都冲着对方挥了挥手,满面微笑带着各自的“女儿”与随从就往两个方向离去了。 端月与严夫人二人坐到了马车之后,然而严夫人的面容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眉毛都蹙到了一起。端月略感疑问的便就开口询问了起来。“娘亲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副愁容。” “啊?”严夫人正在愣愣出神,被端月突然的一声询问给惊着了,慌忙的转过脸来看向她。“哦,我在想刚刚给你两求得卦。也怪我心急想要早些抱上孙儿,这欲速则不达,算出来都是下下签。” 端月听罢,心里咯噔一声暗自紧张。她从未与任何人说过,成亲都已经一个月有余了,但却一直没有与严星回圆房,每天二人只是单纯的同床而眠,甚至有时严星回是睡在书房的。 想到此端月忍不住手上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这手上。她虽然脸上佯装出笑意来,乐呵呵的劝说严夫人不必操之过急,可是端月的内心却是无比煎熬。这装作夫妻的游戏,究竟还要过多久? 她们二人回家的时候,严星回早就从礼部回来了。端月见他一脸笑意的模样,看来心情还不错,于是自然的走了过去,替他将披风脱了下来。“夫君今日在礼部如何?可还顺利?” “还不错,你可知皇上又赏赐你哥哥东西了,对他很是重视。”严星回并未表现出很多的不喜之色,不过他还是暗自与端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一若即若离的样子,让端月只好将这一口气咽回肚子里去。 “是嘛?又立了什么功。”端月将披风挂到了衣架之上,转过身来耐心的听着严星回说道。 “大皇子的余党想要肆机复仇,集结了不少反对势力。你哥哥一人带着一队兵马与对方厮杀,强行拖下了时间等到了长安的支援,一举拿下对面。你说皇上会不会嘉奖?”他弯起嘴角来,让端月很是奇怪为何我哥哥受封赏严星回会这么开心。 她歪着头仔细的思索这,严星回却又继续说道。“我看现在宁侯可要和慕容大将军分庭抗争了,这两人无论与权力还是实力来说,都是旗鼓相当。可见宁侯将来前途不可估量。” 见他如此喜气洋洋,端月趁其毫无防备,就走到了严星回的身旁,目光楚楚的看向他。“今日娘亲带我去了送子观音庙,我想她很想要一个孙子。你说我们……” 端月说罢就将手搭上了严星回的胸膛,她很想问这炽热跳动的心里有没有自己。见着端月如此轻佻,严星回一收脸上的喜气,连忙往后退去,二人间的气氛很是尴尬。 “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先去书房了。”端月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严星回的眼中有一丝厌恶之色,她见着那目光,自己的内心好似被千万把刀剜了一般的疼痛。严星回究竟知不知道,她的心也是肉做的。 眼看着严星回就要打开门出去,端月也不知道有什么勇气竟然快步跑了上去,抱住了他。这是端月多少个日夜所期盼的事情,她将脸紧贴在严星回的后背之上,感受着这一点温热,足够让她满足了。 “能不能让我就这样抱你一下,我实在是想念的要发疯了。”端月轻声说道。“我是后悔,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喜欢这件事就是那么的让我没有办法。” “松手吧,”严星回轻叹了一口气,他望着门外的天空也很是无奈。“这是你选择的路,我没有权利制止你,但是我却有选择的权利。” 说罢严星回便就用力的将端月的双手从自己腰间用力的扯开,毫不留情的便就大跨步的离去。端月眼看着严星回就好似一团空气般,根本抓不住,她冲着那背影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 “我今日见到鸳鸳了!” 果不其然,那背影随着声音的落下也停了下来。端月闪动着双眸,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她的唇边露出了一丝苦笑来。“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小人现在很好呢,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渴望着能够娶她,而于夫人也耐不住性子了,今日带着鸳鸳去送子观音庙求姻缘了。你猜还需要多久她就会嫁与别人了?” 端月掩着面发出一声银铃般的笑声。“你觉着我那么一套点翠鎏金的头饰送给鸳鸳做贺礼如何?” “皇上将你嫁与我时,也没说我不能娶侧室。”严星回侧过一半的脸来,满脸冷漠。 “你敢!”端月眯着眼睛,毫不胆怯的与他争辩了起来。“你当你严星回的脸面有多大?世安郡主嫁给你已经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你还想着于家将姑娘嫁给你?她于夫人可是指望着这个女儿能够嫁与皇亲贵族的,而不是你这个毫无政绩的人!” “你怎么想与我都无关。”说罢严星回便就走去了。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端月。 望着他的背影,端月深吸一口气。她高傲的抬起自己的头来,不允许眼泪留下来。 “敬烟。”端月冲着外头沉声一呼,敬烟立马闻声就走入院内,对着端月欠了欠身。“相公政务繁忙,你让下人炖一盅鸽子汤,记得把那山参和枸杞都放下去,文火慢炖,等到晚上我给他亲自送去。” “郡主都严公子真好!”敬烟笑着,连忙“诶”了一声这就忙活去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省亲遇故人 这一夜,严星回又是在书房过得夜,即便端月端着鸡汤想要示好,也是无疾而终。这一盅温热的鸡汤放在严星回的案桌前,直到凉了也没有打开盖子过。 “郡主马车在外面候着了,”敬烟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门来,用力的一推门就看到端月坐在桌前早就是梳妆整齐了。“哎呀,郡主起的这么早!” “不是说早起的鸟儿有食吃吗。”端月笑意盈盈的从凳子上起身来,便就潇洒的走出门去。她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回家省亲的日子,基本在严府的日子再难过,然而一想着可以回家,端月便就快活了起来。 敬烟对她十分了然,心知端月这是期待着回宁侯府,她也不由自主的开心了起来。“郡主,马车已经在外面候好了,要不要叫公子一同回去呢?” “啊?不用了。”端月慌忙回复道。“他今日里政务繁多,我还是不要打扰他好了。我想哥哥也能体谅。” 敬烟听着端月这般说道,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确实,这些个日子来公子都住在书房之中,每日点灯到天明,她看着就觉得累。如此一想,敬烟觉着端月可真是一贤良淑德的好妻子,竟然如此的体贴。 端月坐在那马车,越接近宁侯府她便就越兴奋,这一种久违了的熟悉感萦绕在端月的心头。 通叔听说端月要回来,早就在大门口上候着了。见着端月那脸,开心的露出一嘴零缺的牙齿来,笑意盈盈的看向她。“郡主回来了!” “通叔,不过就一个月未见,不必如此夸张吧?”端月心情很不错,她还与通叔二人打着趣儿的说着。在一旁的敬烟连忙探出头来,佯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来。 “通叔偏心,光惦记着郡主,我可也是远嫁去了严府呢!” “好好好!都快些进来吧,侯爷与夫人都在里头等着了呢!”说着通叔就将二人连忙迎入府内,他还不忘探出头来看向端月的身后,这一举动很明明白白的询问“严星回在哪儿?” 端月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一丝的尴尬。倒是敬烟眼神灵敏的一下子就会出了通叔举动中的意思,笑容满面的轻松回答道。“公子好不容易寻着一处差事,很是尽心尽力呢,每日窝在书房之中操劳的人都瘦了一圈。” “哎呀,那是要多多休息呢。”通叔点点头就不再多言了,他见着端月舒了一口气的表情,虽然并未看出什么来,不过却隐隐的觉得有一些不易说出来的理由。然而他做为一个下人,并没有什么名分去谈论主子们的事情。 雩风与陆清漪在前厅之内等了许久,这焦急的心让二人都沉默不语。幸好端月及时的过来,这才化解了二人急躁的心情。尤其是陆清漪,她见着端月回来完全按捺不住自己的心,立马就冲上前去一把怀抱住端月来。 “怎么瘦了?可是受了委屈?”她松开手,蹙着眉头看着眼前浅笑的端月,不由的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来。 端月连连摆手,慌忙的解释了起来。“爹娘人都很好,把我当做宝贝一般疼着。只不过我还是太想念宁侯府的一切了,就连吃饭也觉得还是宁侯府的厨子对我胃口,这才消瘦了下去,才不是被欺负了呢!” “说什么傻话呢,小月不去欺负别人就不错了。”雩风淡淡的开口,却一语中的的说道了要点,惹得陆清漪捂着嘴轻笑了起来,连连点头。 “侯爷说的也是,咱们家的小月哪是那种软弱的性格呢。”她立马就挥了挥手,下人们就心领神会的下去准备午膳来。“既然怀念宁侯府的饭菜,我这就让厨房多做几道你爱吃的,给你带回严府去。” “别了,还是同你们吃才最有感觉。”端月慌忙拉着二人一起坐了下来,三个人围坐在饭桌前,聊着家长里短的,很是舒适。 饭吃的差不多了,已经到了小憩的时间了。“你以前的院子我们都还留着,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端月一听立马就点了点头。并非是她太累了,而是她还很是怀念那以前的房间,那一间她住了多年的房间。 今日的雩风也是难得可贵的亲切了起来,说话也会调笑了。“总不用我们给你带路吧?” “那是当然了,我还不至于没良心到‘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那种程度’,这从小玩到大的地方哪会那么快就忘记了……”端月勾起唇角来活泼一笑。“至少也要等到一年之后呀!” 说罢她便就带着敬烟快跑着出了大厅的房门,熟门熟路的就往自己的院子跑去。敬烟在她身后一个劲的粗喘喊着慢一些,不管端月却是充耳不闻。 跑到半路上,端月便就突然的脚步一停,她满面疑惑的转过头来看向敬烟,小声的问道。“你可听到有人争吵的声音?” 敬烟被端月一问,下意识的就竖起耳朵来认真的听着,果然朦朦胧胧有人大声说话的声音传来。不过更加准确的是,有一人在大声斥责,还有一人则是传来的低低的啜泣声。二人转过头来面面相觑,端月立马就皱着眉头寻找声音寻去。 “你这个不长眼的丫头,让你做些个事情来,懒得手脚都要长蜘蛛网了!”一声怒气冲冲的女声伴随着呼啸的鞭声一下又一下的,端月可从来不知道宁侯府之中还有如此酷刑。平日里下人犯错了无非就是克扣银两,再多就是骂两句,怎么会打呢? 端月寻着声音穿过了一道门廊,就见着眼前有一块空地,一挺着大肚子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手指粗细的竹条,满面狰狞的抽打着跟前跪着的小丫鬟。 “呀,翠果姐?!”敬烟没有忍住,立马就失言喊了起来。那女子转过头来,果然是翠果的容貌,只不过吃的东西好了些,人也就胖了点。 端月看着她半眯着眼睛,声音瞬间就冷了下来。“你不是要在屋内好好安胎吗?怎么不仅跨出了那门槛,还动如此大的怒气呢?” 翠果转过身来看到眼前站着的竟然是端月,她愣了片刻,不过很快就镇定自若的拢了拢散落的头发来。“好久不见郡主,不亏是已经为人妻了,看起来是成熟多了。”她露出了甜腻的笑容来,看着让端月很是讨厌。 第一百九十二章:重出西苑 翠果捏着手上的那一根细细的竹鞭,余光扫了一眼那跪地求饶的丫鬟,从鼻间不屑的冷哼一声。“今日就饶你一命!若是下次还这样不长眼冲撞了我,定要你好看。还不快滚!”她那一声令下,小丫鬟立马就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落荒而逃了。 端月从始至终目光都停留在翠果的身上,她黑着脸再一次询问了起来。“我问你不应该在西苑里好好待着吗?谁允许你出来了?” “能让我从那个四四方方的小地方出来,那自然是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呀。”翠果低垂下自己的眼眸来,抚着肚子粲然一笑。“太医让我要多走动,于是侯爷就命人将那门锁给卸下来了,让我可以自由来往。” 听着她这么说,端月瞳孔一缩。竟然是雩风同意让她出来的?她抿着嘴不愿与翠果过多纠缠,于是就绕开她想要离去。 翠果站在原地,看着端月如此一副冷漠的模样来,轻轻的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露出一脸纠结的模样来。“严家的公子对郡主你可好?想必是十分喜爱这才成婚的吧?” “这些不干你的事情,询问了又如何。”端月侧过一半的脸来看向翠果。她微微的蹙起眉头来,漫不经心的随口说了一句。“我过得当然好,至少也是比你要好百倍。” “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就太狠心了吧,我至少也服侍郡主了四年有余。”她弯着眉眼看似无害的笑了笑。“郡主让我太过寒心了,其实你是早就知晓我对侯爷有情谊的吧,只不过一直憋着没说罢了。” 她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待在那个小屋子里这么些个月,我有一点后悔。如果当初不这么做的话,郡主你是不是会给我寻一门好婚事,让我能够安顿下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躲藏藏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药一说了,你倒不如养好了身子,平平安安的将这个孩子诞下来再说。”言罢端月便就毫不留情的转过脸去,大跨步的就离开了这里。翠果望向她的背影,一股凄凉之意在她眼中流转。 端月一边走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觉到很难过,或许是因为翠果的吐露心声祈求原谅让她觉得难过,或是因为从翠果身上看到自己的下场而觉得难过,总而言之,端月很不是滋味。 敬烟抬头就看到端月抿着嘴心神不宁的模样,她也连带着觉得很是不安。“她未免也太过张狂了吧,即便侯爷还她自由,怎么能够这样变本加厉,一点都没有收敛。” 单纯的敬烟只是以为端月是见着翠果所以不开心的,她用最笨拙的方式安慰着端月,灵动的双眸有意无意的瞥向她去,然而端月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 二人沉默不再语的走回到了那原来的房间,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原来的位置摆放着,一丝尘土都没看到,可见是每日都有人前来打扫。端月仰着头看着屋内的一桌一椅,这才渐渐心情好了一些。 “估计着你的房间也还在,你也小憩一会儿吧。”端月坐在床上,慢慢的褪下外衣来对着敬烟吩咐道。 敬烟慌忙的摇了摇头,腼腆的一笑。“奴婢不困,就想侍奉郡主。” 看她这一脸憨笑,端月短叹了一声还是冲着敬烟挥了挥手将她赶了下去。“你站我边上我可睡不着,快些找个地方坐一坐吧!”话音落下,她就倒在床上,不过一会儿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敬烟撇着嘴,顿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只能遵照端月所说的回到原来的下人房去,也能与许久未见的友人叙叙旧。 迎面走来的徐霞初见着敬烟漫无目的的走着,略显惊讶。他依稀记着这个小姑娘是端月的陪嫁丫头,不该好好的待在严府之中为何回了宁侯府?他摸着自己的下巴仔细的思索了一番,难不成是端月回来了? 心里这般想着,他便就一个闪身到敬烟身前,满面笑容的看着她。“你不是小月的丫鬟嘛,怎么会在宁侯府,是小月回来了吗?” “啊,是徐副将呀!”敬烟埋头一路直走,突然被徐霞初叫住了显得有些慌乱。她立马就镇定了下来,冲着徐霞初端庄的欠身行了一道礼来,这就潺潺的解释道。“郡主早上回来省亲了,这下在屋子里小憩。” “哦,这样呀。”徐霞初了然的点了点头,他看向敬烟来时的那一条路,那是通往端月房间的小径,他曾经走过不少次,本还以为没有机会再走了。 敬烟疑惑的看向徐霞初,还以为他有别的吩咐,不过徐霞初只是问罢就了事了,没有下文。他冲着敬烟挥了挥手,语气很是平静和蔼,还略带浅浅笑意。“你先做自己的事情去吧。” 他踱步慢慢的走到了端月的小院之中,想来自从成婚那日可就小一个月未见了,也不知道这丫头过得是否还好。 徐霞初想着便就坐到了院子中的石凳之上,他看着端月的大门怔怔出神来,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年少之时,还在那红叶村破旧的小屋之中,看到了一个脏兮兮好似泥娃娃的端月。他那时候是万万不敢相信,这个小女娃会是名镇一方沈大将军的女儿,怎么看都不过是个乡野丫头罢了。 而且端月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了一股子野人气息,刚来慕容府的时候就给了一众富家夫人下马威,虽然有着于夫人压下去了,不过那些个嘴碎的夫人回去之后还是免不了一顿讨论,直夸端月聪明厉害。 他一想到此,便就不由自主的扬起嘴角来笑了一下。端月正好一觉睡醒了,她一开门便就见着徐霞初坐在院子里,也不知道看着什么笑的很是开心,还略显傻气。 “有什么好笑的?”端月半眯着眼睛看着他一脸傻样,有一些嫌弃。“一段时间未见,你就犯傻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徐霞初忆往昔 听着端月的调侃,徐霞初这才从自己的回忆之中脱离了出来。他仰起头来看着端月站在门口,满面疑惑的模样,嘴角的笑愈加浓烈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而已。”他微微低着头摸着鼻头一笑。“你怎么突然就回宁侯府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端月是越听他说越觉得莫名其妙,她从门口走到了徐霞初的身旁,坐在了另一个空了的石凳上。“我说了呀?昨天就让敬烟传话回来了,要不然哥哥嫂子怎么会今日准备个盛宴,都是为了迎接我的。” 听着端月这样说,徐霞初了然的点了点头。他有些许不好意思的挠着头,自语自由般解释了起来。“哎呀,我回家了好些天,不大清楚。得亏今天回宁侯府拿东西,不然还真碰不上你。” “你回家了?”端月捕捉到了他话中的重点,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你是和徐叔父重归于好了吗?” 约莫一年的时间,徐霞初都暂住在宁侯府之中。虽然他说是与徐麟闹别扭了,不过有时候端月看这二人说话都很正常,没有争执后的尴尬。即便去问雩风原因,他也不说清楚,就说是人家家事不用多管。 “这种事呀,总是会被时间冲淡的,慢慢慢慢的就忘记这一茬了。再说了,我也不能一辈子都住在宁侯府里,这多奇怪呀。”他咧着嘴一笑端月也就耸了耸肩,只好道一声“好吧。” 二人同坐在石桌前,只是静默的坐着,没有一丝的声响。过了好一会端月实在忍受不住这奇怪的感觉,于是她轻咳了一声,扭捏的看向徐霞初。 “你是想在我这儿坐多久呀?很是奇怪呢。”端月扫了他一眼,然而徐霞初却是厚着脸皮装出一脸疑惑来。 “有嘛?我就是想坐一会儿而已,怎么不肯吗?”他摊着手一脸无奈。“我这不多多看你几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呢,别那么绝情嘛。” 端月觉着他说的其实也有道理,不过还是觉得别扭,幸好这时敬烟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正好进来了。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面前坐着的两人,觉得很是奇怪。 “徐副将怎么在这儿?”说着她歪着个脑袋看着徐霞初,盯着徐霞初耳根都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他赶忙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异样,立马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慌忙的道一句“再见”然后就连忙离去了。 敬烟的目光一直看着徐霞初的身影,直至他消失不见,皱着眉头嘴上直犯嘀咕。“徐副将好奇怪呀,早前他还问我是不是郡主你回来了,没想到在这儿就看到了徐副将。”说道一半,她突然失笑。“没想到郡主你们几个关系还不错呢。” “当然是还不错呢,一起住了两年,早就熟络了。”端月站起身来掸了掸自己的裙摆,她仰起头来抿着浅笑看着敬烟。“嫂子是不是也起了,我过去和她说说话去。” “是呀,就是夫人让我来叫郡主的,夫人在湖边亭子里候着呢。” 端月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完全不用他人带路就往湖边的亭子走去。她为出嫁前最喜欢没事就在这亭子里乘凉,看看湖面,看看天空,很快就一天过去了。 陆清漪手捏一柄透纱团扇坐着,一边看着远处一边摇着扇子,好似画师所画的美人图。只不过再好的画师,也画不出陆清漪的一点半点美丽。 “来了?”陆清漪看着端月,这就放下手里的团扇。“睡的还惬意?睡好了之后看着就好些了,你刚刚小脸蜡黄的,真叫我和侯爷心疼。” “都不是小姑娘了,现在嫁过去了之后自然每天要想很多事情,我算是体会到了嫂子的难处。”端月自然的牵着陆清漪的手,被她拉扯到了身旁。 听着她如此说,陆清漪顿觉这端月成熟了不少,没有以往的那稚气和玩心了。“严星回总是要和严府分家的,等到时候你就更加忙碌了,若是还怀上了孩子那以你的性格,可以头大呢!” 说起孩子来,端月自然的就想到了翠果,正好可以借着这一茬向陆清漪问清楚,在她不在的时候宁侯府究竟发生了什么。端月沉下眸子来,就直接开口了。 “嫂子,我早些回屋的时候见着翠果了,她不应该在西苑锁着吗?” 陆清漪闻言浑身一僵,很明显的愣了片刻之后,这才尴尬的笑笑,十分的不自然。“哦,不是那日小产过了嘛。太医和我们商量,若是要保住这个孩子,就不能再这样锁下去了,伤心伤脾。” “我看她倒没有一丝虚弱的模样来,今日还见着她拿竹条打下人呢?你们莫非是纵容她?”端月皱着眉头,话语很是咄咄逼人。 陆清漪实在是解释不清了,她长叹一口气,轻声细语的慢慢的说道。“你别气。放她出来是我和侯爷建议的。翠果这事长安城早就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传说着,即便将来等这个孩子出生之后收养在我膝下,我也拦不住外界的谣言,总有一日会被旧事重提的。索性就让侯爷收她做个妾室好了。” “嫂子!”端月听着立马就站起身来,很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陆清漪。“将自己的丈夫共享与别人,难道你的心不会疼吗?” 陆清漪眼眸轻轻一动。“只不过是挂个名号罢了。” 端月自知再怎么说都动摇不了陆清漪的心。她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总想着要两全不想任何人受伤,可是往往最后受伤的人还是陆清漪她自己。 “那好吧,你下定的决心,我没有办法来动摇你。不过我要先提醒你了,翠果那人还是挺有心机的,你不要小瞧她了。”端月蹙眉叮嘱道。 “不用那么操心我,我自己会想办法的。”陆清漪捂嘴轻笑一声。“她现在已经六个月了,看来那还在得在寒冬腊月里出生了,不知道该起什么名字好。” 第一百九十四章:终身不娶 陆清漪意味深长的看着端月微微的扬唇一笑。“前些日子侯爷找了宫里头的太医总领为我来调理身子,他告诉我并非是十成的几率我无非有孕,只要耐心调养,还是能有一两成的几率。” “这样可真是太好了,若是嫂子你能够怀上一个孩子,那么我哥的愧疚感就能降下许多。”端月脸上的欣喜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她叹了口气娓娓道来。“其实我哥自从因为你替他挨了那一刀而无法生育之后,每日都是沉浸在愧疚之中。” “我明白。”陆清漪抿着嘴点了点头。侯爷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陆清漪,只要是她想要的自然会一样不落的供上。但是当这一份爱掺上了愧疚,便就容易变质了,未免就显得太过卑微了。 端月连忙拉住陆清漪的双手来,双眸饱含深情。“你好好调理身子,不为了我哥也要为了你自己。莫要到时候被翠果强压一头。” “你总是想得最坏的打算,万一人家是个好姑娘呢?”陆清漪皱着眉责怪的看向她。 而端月面对这责怪,只是憨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头。“世事无常,做好最坏的打算便就不用害怕了。” “夫人严府派人来催促着郡主回去。”荣儿曲着腰走到了二人面前,一脸为难的看向陆清漪。“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端月与陆清漪二人面面相觑,她短叹一口气,慢慢的转过身来。“算了,今日怕是没有办法待长久了,等到下一日寻个机会再出来与哥哥嫂子说说话。” 她很是抱歉,即便心中想着要与家人多待一会儿的时间,可是奈何另一边却也是催促繁多。端月并不知道严府为何如此着急,出门之时都说了要天黑了才回去,恐怕是出了些什么事情。 “严府的人可有带话来?”端月困惑的问道。 荣儿摇了摇头。“他只是说让郡主早一些回去,具体的没有详说。” “你就快些回去吧,别让夫家等急了。毕竟是夫家,总是要有所顾忌的。”陆清漪也是耐心的劝道。 端月撇了撇嘴。“好吧,嫂子你要替我同哥哥说一声,我怕他生气。” “你放心吧,他会体谅你的。”陆清漪对着端月露出一抹浅笑来,拉着她的手慢慢的送她到大门口去,还一直对着荣儿吩咐道。“快将厨房做的糕点都给小月包上,带回严府去吃!” 徐霞初办完事看着大门口熙熙攘攘的,他好奇的凑了过来,见着是小月欲走,难免也有一丝不舍。“你这不刚来了一个上午嘛,怎么就又要走了?” “严府可能是有点事要我回去。反正这宁侯府又不会跑,我下次再回来就好了。”端月轻扫了一下徐霞初。“看你的样子也是要走了吗?” “是啊,正好顺路,要不我送你过去?”徐霞初指了指往南的那个方向。他家与严府是同一条路,只不过徐霞初的家要转几个弯离得更加远。他漫不经心她的还再添油加醋的说道。“你说说你一个郡主身旁就一个小丫头,若是遇到歹人怎么办?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陆清漪闻言,忙不迭的点头赞同道。“我觉着徐副将说的很有道理,你就让他送你回去吧,至少能够帮着提些东西。”她指了指地上放着的一大堆东西,让端月很是哭笑不得。 陆清漪真是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塞到了一起,野不管端月能不能用上就一股脑的全让她带上。敬烟看着那近乎小山一堆的东西,就小脸煞白,若是全让她搬回去估计这一双手就不要了。 “对啊对啊郡主,我觉着夫人说的很对!”那机灵的丫头立马就连连附声应和道。端月没有法子,只好同意了下来。 “反正顺路,也好方便一些。”说罢徐霞初就暗自欢喜的搬起地上放着的东西,跟在端月的身后随着她一路走去。若不说,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副将,乍一看就是一小厮罢了。 端月斜眼瞥了一下在自己身侧的徐霞初,干干一笑。“我真是好大的面子,让徐副将帮我搬东西。太折煞我了。” “许久不见,你今天一见着我就话里带刺。怎么了?我应该没有惹你吧?”徐霞初略显委屈,他从一堆的盒子后露出脸来,看着端月。“我是真好心。” “对了,我刚刚一直没有问我哥,现在问你也是一样。他是不是升官了?”端月转过头来看向前方,她悄声的问道,语气之中透露着一股子深意。 徐霞初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是呀,现在官居已经二品了,若是再立功就要升一品了。这升官发财不是喜事嘛,你怎么露出一脸严肃的模样来。你是怕侯爷官越大就越危险吗?” 端月听着他说的话一愣。她没有想到徐霞初这人看似粗糙,却把她内心之中所想都窥探的一清二楚。 确实端月很开心哥哥能够被委以重任,但是另一方面她也害怕哥哥官升的越高那责任也就越大,同时也意味着他成为了众矢之的。再者说了,慕容垂在朝中已经很有影响力了,现在雩风也步步高升,这半个朝廷不都是沈家派的人了。 “你就放心吧,侯爷是个聪明的人,他不会陷自己于危难之中的。更何况即便侯爷有难,那我徐家定然不会躲避……还有慕容大将军也是。”徐霞初握紧自己的手,振振有词的说道。 见他那一脸义正言辞的模样来,端月心中的害怕略微有一些消散了。她呼出一口气来想要化解沉重的气氛,于是便就随口问道。“你今年是不是已经二十了?怎么还不找个好姑娘成家?” 徐霞初听着一愣,不过很快就露出了笑容来。“老实话我并不想成亲,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要以事业为重!” “哦!你的意思是说想学我慕容叔父一样终身不娶吗?”端月玩笑的说道。 谁知徐霞初不知道听着什么,他也叹了口气。“你真以为慕容大将军是因为保家卫国而终身不娶的?”他轻笑了一声。“上一辈子的事情其实可复杂了呢!” 第一百九十五章:吃醋 徐霞初露出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来,他悄悄凑近来对着端月小声说道。“这事其实也是我听我爹说的,慕容大将军他其实心中一直有个心意的姑娘,只不过那女子早就嫁与他人,这才一直没有婚娶。” “不会吧?叔父看起来不是那种拘泥于儿女情长的人。”端月嗤之以鼻的反驳了一声,她不屑的扫了一眼徐霞初,仿佛他说了一个弥天大笑话般。 看着端月如此不屑的表情,徐霞初好似被人驳了面子一般,气鼓鼓的立马就解释了起来。“我是说真的!慕容大将军喜欢的人是我姨娘,他们二人可是自幼就认识的,可是我姨娘对慕容大将军没有男女之情。” 说着徐霞初叹了一口气,仿佛惋惜一般。“慕容大将军隐瞒的很好,从未透露出自己这心思,只是偶然一次同我爹喝醉了之后,迷迷糊糊说了出来。瞒了这么多年,我觉着他真是可怜。” 端月闻言眼眸轻微的一动,她长叹一口气,只觉得是世事无常。在这个世界之上,最让人欣喜的事情莫过于你爱一个人,而那一个人也恰巧爱你。 “难怪我看到叔父看姨娘的眼神总是那么温柔,没想到还有这陈年往事呀。”端月了然的点了点头。“叔父心里比看起来要细腻。” “所有的人都不能只看表面,谁知道心底是怎么样的。”徐霞初眼眸略微一暗,他话中有话的感叹了一番。端月听着他这奇异的语调,不解的投向一询问的目光来,徐霞初慌忙的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笑,连连挥手。 “差不多也快到了,我就不送了。”他对着端月微微点了点下巴,目光移向了不远处的严府大门。“都不是小孩子的,可别像以前那样倔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又不是在自己家里,横行霸道的总是会吃亏的。” 端月听着他的一顿数落,烦躁的翻了个白眼。“你怎么摆出一副懂事的模样来,显得我傻乎乎的。你这个还没有家室的人,说这话不觉得羞愧嘛。” 被端月如此冷嘲热讽,徐霞初涨红了脸许久,觉得她说的很是有道理,只好叹了口气懒得争辩了。他转身就要离去,却感受到身前一道锐利的目光投向自己,还带着浅浅的危险之意。久经沙场的徐霞初立马寻去那道目光,见着严府大门口站着一道笔直的身影。 “怎么现在才回?”严星回无视了在一旁的徐霞初,满面笑意的走了下来踱步到端月的身侧,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静静的看着端月。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眼神——至少从未对端月展现过,看着端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十分的诡异。 她抿着嘴避开了那一道另类的目光,勉强的一笑。“路上耽搁了一段时间,是府里出了事情吗?怎么这么着急。” “没有别的事情,只是你一走我便就想念你了。”严星回笑着说出这种话来,让端月实在忍不住的抖了一下。她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心里还在犯嘀咕,这严星回到底是怎么了,莫不是端月不在的时候他把头给摔着碰着了? 徐霞初见着这眼前的二人甜腻的一来二去,觉得自己很是多余。于是尴尬的挠了挠头,冲着严星回礼貌的点头问好。“既然我已经把小月送回来了,那就不耽搁了。”说罢他就离开去。 “徐副将慢走,不过我自家的夫人还是由我自己来照看的好。”严星回冲着徐霞初的背影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声。 徐霞初听在耳中也懒得与他争辩,只是背过身去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来。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会吃醋。 端月看着反常的严星回,眨了眨眼睛。“你是怎么了?突然说话那么油腻。” “至少要在外人面前装一装,不然你宁侯府的大背景可莫要把我这个小角色给压垮了。”严星回见着旁人散去,立马就重新露出了冷漠的表情来,自顾自的就走入严府之中。 看他瞬间变换表情,端月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立马追随着严星回跟在他的身后,皱着眉头试探性的问道。“难不成你是吃醋了?” 没想到这玩笑般的一句话竟然激怒到了严星回,他立马就转过身去,双目的眼白微微泛红,看着很是可怕。严星回不由分说的就用力的拉扯住了端月的手腕来,看着她恶狠狠的说道。 “你觉的你与一个男子一同走在路上很合适吗?”他半眯着眼睛看着端月。 “你不是心里没有我吗?为什么现在还如此在意。”端月深吸一口气,用力的扭过头去解释了起来。“徐霞初与我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听着端月这般解释,严星回不屑的扬起嘴一笑。“若是寻常关系便就算了,你们二人不仅青梅竹马而且还同住多年。也不知道你们刚刚说了什么,能让他一大男人脸红成那样。你我虽然只是名义之上的夫妻,但是也不代表着我不要脸面了!” 端月被他气得粗粗的喘着气,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她心里明白此刻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然而满心的委屈让她忍不住也红着眼睛,顿时盛满了晶莹。 “你真的很不可理喻。”端月哑着嗓子对着严星回说着。 望着她那满面泪水的模样,严星回深呼了一口气将她的手松开。他转过身去不再像看着端月那张脸,心烦意乱的独自离去。 敬烟从门外搬着东西走进来,正好看到了端月蹲在地上抹着眼泪,心里一慌就赶忙走了上来,蹙着眉头的慌忙问道。“郡主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啊?我没事,就是想哥哥嫂子他们了。”端月将眼泪抹干净,扬起一张笑脸来看着敬烟,慌忙解释道。“没回去的时候反而没有这么想,但是得到了之后就更加想念了。” 说着她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掸了掸自己的裙子。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继续下去。”端月看着自己的鞋子喃喃呓语。 “郡主这说的什么话,宁侯府不会跑的,想什么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敬烟扬着笑脸,她是都不懂的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