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暗恋我》 第一章 夕阳西下，映的远处半边天下皆是血色。 林知之靠在阁楼的窗口，表情有些忧郁地看向天际——若是他这样子被熟悉他的人看到，必然会在心中惊呼不认识——要知道作为中陆修真界著名世家的嫡子，林知之无论是长相还是天赋都堪称翘楚。平日里无论做什么都带着人生赢家特有的意气风发，就连平日里遭受父亲的训斥也带着被宠大的不以为然，甚少有现在这幅表情。 在对着残阳发了片刻的呆后，少年终于是动了动。他垂下长长的睫毛，好似特别不情愿地扫了一眼楼下正猛敲着那扇木门的侍从，又把目光重新移回了天边。 正在敲门的这人名唤张三，从小便服侍着林知之。长相憨厚老实，手脚勤快。此时正发挥着他的优势，一秒五敲，还附赠了死亡呼喊：“少爷，苏少来了，想见您。” 这本是很正常的一幕。 但从林知之的视角上看去，便不怎么正常了。只因在张三的头顶，有着这么一行大字：【张三，好感度指数70，态度为恭敬。】 若是把视线范围扩大，那么便可以看到远处正在书阁下与人论道的蓝衫青年头顶也有这么一行字：【林悟，好感度指数50，态度为竞争对手。】 正在整理落叶的侍女：【李思，好感度指数75，态度为爱慕。】 ——在林知之的眼中，每个人的头顶都顶着这么一行大字。 “少爷？您要见苏少吗？”没有听见林知之的答复，张三又拉大嗓门惊起了静栖在树上的飞鸟。 听见“苏少”这两个字，林知之的脸色不太明显的青了青。他微闭了一会眼，在张三准备再次询问之际出声打断了对方：“不见，就说我在闭关。” “可是这已经是苏少连续第三天来了……”张三吞吞吐吐道。 林知之烦躁地哼了一声，提高音量：“不见！” 张三被难得如此暴躁的小少爷吓了一跳，忙应了声“是”，便急匆匆地一路小跑向大堂。 阁楼上少年的目光也随着张三的背影而移动。等到看不见了，他才仿佛长吁了一口气，回头从木桌上拿了一壶灵酒——他也懒得倒进杯子，直接拔开瓶塞，往嘴里倒去。随着他喉咙的吞咽，来不及咽下的酒水打湿了他的衣襟，看上去比起往常，更有几分放纵之感。 平日里素来讲究的林家小少爷甚少如此粗俗。 若是最了解他的苏家少爷苏驭在这边，便会明白林知之此时心中纠结。而造成他如此郁结的元凶——包括那奇特的好感度系统——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三天前林知之还是一个真·人生赢家，预备甩掉一直跟在身边的苏驭，试图一个人悄悄摸摸地去世俗界相会一名令他一见如故的人间女子。可没成想自己这点小心思全尼玛被苏驭给看穿了。 林家与苏家世代交好，为修仙圣地中陆的四大世家之首，林知之可以说与苏驭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两人的性格却截然不同——林知之是林家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嫡系独子，因生的晚，从小便被林家宠上了天。而苏驭身为嫡长子，家教严厉，性格更加沉稳，从小便是同辈中的领头者。无论是修真天赋亦或是为人处世，都相当温和有礼。 比起苏驭的心性，林知之更为不安分。虽说同样有着天灵根资质，但比起在灵山洞中修炼，林知之更加喜爱去世俗界游山玩水，尝尝美食，会会美人——这样的人生不特么比安心修炼好上许多？ 就在一次去清溪城溜达的时候，林知之好不容易甩开苏驭的美名其曰“保护”，在一座荒山之上躲过苏驭的追踪，却不小心遇见一名貌若天仙的女子。那女子长相清丽脱俗，蹙眉之间别有一番令人想要保护的冲动，在林知之眼中与那些性格刁蛮的修真世家女子不一样,宛如一道清泉。 这女子第一眼便让林知之有着怦然心动的感觉，让他接连几天都出现在这清溪城——但他又不敢直接上前打招呼，怕给女子留下不好的印象，只敢远远的徘徊观望。几天下来，就连回林府都有些魂不守舍。 苏驭有时候甚至比林知之更了解他自己。见林知之这般反常，略施手段便知晓事情的经过。林父为了林知之，曾三番五次拜托过苏驭要多多看照看他。苏驭本着如同兄长一般的理念，一直对林知之关心有加——每每都让林知之觉得自己是多了一个爹。此时见林知之有着陷入一段世俗纠葛的趋势，又怎能看着不管？ 就在林知之终于打定主意，要用“美人，我觉得你很漂亮。”这样恶俗的搭讪词汇作为开场白，兴致匆匆想要正面“巧遇”那女子的时候，林父一道飞剑传书差点没把他命根子给割下来。 待林知之只能遗憾地放弃这次机会，回到家中之后，等待他的是自家老父亲一顿批评： 什么“我平时对你放着不管，结果你居然去私会世俗女子！”啦，还有“不是跟你讲过，筑基之前不能破了元阳之身？！你就不能忍忍？”，以及最后那句斩钉截铁的“在你筑基前，不准再去世俗界！” ——简直说的林知之跟个人形泰迪那般，日天日地日空气。但天可怜见，林知之虽说去了世俗界，但只是纯观赏！别说牵个小手了，尼玛就连一句话都没说到！这是红果果的污蔑oaq！！ 谁能比林知之还冤？！ 林知之很委屈地想要辩驳，但林父并不给他这个机会，袖子一扫便留下林知之一个人反省。这让林知之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只得怀抱着这段胎死腹中（？）的感情，沉痛地哀悼。 筑基，筑的是成仙的根基。 多少青年才俊在筑基这道门槛前倒下，多少风流传说歌颂着这个境界。在普通门派中，一旦有弟子成为筑基，就已经能成为中坚力量。 炼气期弟子甚至有老死在这道门前的。哪怕林知之是得天独厚的天灵根，也需要时间以及机缘。 可世俗中人最是等不起。想必还没等林知之筑基，那女子已经嫁做人妇，有了四处乱窜的小孩子，也许是个遗传了她美貌的女娃娃…… 都是老爹扼杀了这段纯纯的感情——不对，一定是苏驭告密的！都是苏驭的错！如果苏驭不说的话，父亲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林知之强行孝顺，在脑海中顺理成章地把锅推给了苏驭。并且越想越愤怒，抓起佩剑便准备赶去苏家找到苏驭给他的狗头加一个debuff。(￣e(#￣)☆╰╮(￣▽￣///)。 然而就在他前去苏家的路上，遇见了一个修真界的“有生之年”。 各种意义上的有生之年。 那时林老司机正一路飙车——啊不，飙飞剑，火速赶往苏家。身着紫袍的少年眉目如画，饶是此时正脸色铁青，仍挡不住浑身上下的钟灵毓秀。他的腰间缚着一枚刻有林家族徽的环形玉佩，在御剑飞行的过程之中，愈发勾勒出少年还尚显青涩的身形，叫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在路过一片灌木丛时，林知之却突兀地停下了动作，如有所感地朝那灌木丛深处看去。 ——就在刚刚，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机缘。 对于修仙者，他们往往相当看重这样的灵光一现。因为越是天资卓越者的突发奇想，往往都是天兆的体现。 林知之还带着属于少年的张扬。他未曾多想，便驾驶着佩剑悄然降落在了这灌木丛的前方。同时握紧了佩剑，运起功法，悄然撩开了面前的灌木丛——然后，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更深的灌木丛（……）。 在灌木丛中步行了越一分钟，林知之才看到那让他起了感应的东西：一团灵气浓郁的金色光晕。 饶是林知之从小阅灵器无数，也对这团光晕一筹莫展。他有些犹豫地伸出一根手指，试探性地想戳一戳这光晕。可还没等他确切碰触到那玩意，对方已经好似迫不及待般地从指间钻入了他的身体，如入无人之境。 林知之被吓了一跳，赶忙运气体内灵气试图找出那团光晕。可无论他怎么内视，都无法寻找到它的踪迹。在尝试了两次之后，林知之便暂且放下了这件事——这地界已经属于苏家边缘了，有元婴期长老坐镇，附带无数守护结界，想必也不会是什么邪魔歪道。 只是被这事情一打断，林知之对于苏驭的怒气也消散了不少。思忖片刻，他选择了回林府。但刚刚抵达门口，他便遭受了今天的第三重打击： 在他眼前出现的每个人，头顶上都顶了个好感度指数，同时还附赠了内心对待他的真实想法。 林·见多识广·知之目瞪口呆.jpg。 他几乎是一路盯着别人的脑袋回到了自己住处。 一路走来，每个人对上小少爷的视线都会有些奇怪的摸摸自己的头顶，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看上去只有林知之能够看到那排数字。 待到他冷静下来，便想到了是之前那团光晕的功效。同时为了验证这好感度的真假，他在暗处观察了不少人。那些平日里便让他觉得有所防备的人，果真好感度显示为暗中敌视；平时相处较为亲近的，除却极少数几人，大部分也都是友好的态度。 同时林知之特地出手帮了一些平日不太说话的仆人，如帮忙倒茶等小事，对方头顶上的好感度果真也实时+1。 这时林知之的小心肝噗通噗通地跳腾地有些厉害。他素来潇洒不羁，同时热爱通读各种精怪传闻——之前父亲一直担忧自己虽天赋绝佳，却在为人处世方面不够通透，可如今自己获得了这好感度显示系统，岂不是如虎添翼？ 不仅可以看穿别人的真实想法，防备欺骗与背叛，同时麻麻也不用再担心他在情场上为人所伤了！ 虽说这东西出现的诡异，也需要在心底稍作防范。可大体上，这也是一件好事。 林知之心中暗喜，并夹杂着日后的雄心壮志。 ——只不过，他的喜悦只持续到了苏驭的到来。 苏驭原本是坐等林知之上门来找自己麻烦的。他知晓自家如弟弟一般的林知之素来憋不住气，在猜想到是自己告诉林父之后，必然会亲自上门。可这次他在家中等了足有一天多，也没见到林知之的影子。 饶是苏驭一向沉稳，也有些担忧林知之是否出了状况，亦或是真气坏了身子。他便赶来林府，主动向林少爷“负荆请罪”，想让对方从宽发落。 这时候的林知之在知晓苏驭到来的情绪其实是非常开心的。苏驭是他多年相识，亦兄亦友，感情深厚。如果说有谁能与他分享这个秘密，那么苏驭必占一席之地。 苏驭来到他的院子门口，敲响那木门之后，林知之几乎是一蹦一跳地给好基友开了门。只是当他看清门口之人头顶上的数字时，那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脸上。 眼见林知之的表情，苏驭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自己。在没发现什么差错后，他上前一步想先主动认个错，可林知之一个激灵，十分用力地关上了房门——苏驭只得看着那扇门在自己眼前合上。 苏驭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对好友头顶那好感度数字尚还有些迷茫的林知之：“………？？” 在苏驭还处于震惊的情绪之中时，林知之像不相信自己眼睛一般，又再次十分迅捷地打开了那扇门，又在零点一秒钟后果断再次大力关上，发出一声“啪”的巨响。 “……………………” 看着林知之二度开门，苏驭这次来得及挂上了招牌微笑，只是仍然没有鸟用。那扇门这次是彻底的合上了，再也没有打开过。 林知之这次甚至运了功，将院子里的树叶都抖落不少。 院内，林知之胸膛大幅度起伏，那佩剑与他心意相通，也颤抖着剑尖，发出微弱的剑鸣之音。此时他满脑子都是方才反复确认过的，顶在苏驭头上的那行有别于常人的血红大字。 【好感度为100，达到极点，态度为想日。】 卧槽，想……想日？！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啥玩意？？ 林知之在心中咆哮着，同时愤怒地用剑尖撩起了院子地上的落叶，朝门外撒了苏驭满头。 第二章 距离那一日见到苏驭，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里，因为苏驭那行字带来的震撼过于惊悚，林知之陷入了借酒消愁的状态——对于苏驭的好感度，数值达到一百极点也就算了，毕竟这说明他们是极好的基友。 可这态度是什么鬼？！想上？你会想上你的好基友吗！——这意味苏驭的感情不似林知之对凡间女子那般纯纯（？）的爱恋，而是带着某种又黄又暴力的想法…… #我……我把你当基友，你却想上我！#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基友！# 林知之的内心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给占据了。在他心烦意乱的当口，苏驭还天天来找他，林知之还未想好要怎么同苏驭相处，也只能闭门不见。 面对林知之的刻意躲避，苏驭就有些疑惑。那日他在林知之门外相当无辜地被甩了一头落叶——虽说当时以他的灵觉足以躲开，可为了让林知之消气，他硬是顶着一身的枯黄叶子站在门口唤了半天，也没能见上林知之一面。 对他来说是相当稀奇的体验。 从小到大，凭借他的身份和个人魅力，哪怕是面对脾气极差的仙尊高人，也从未受过如此待遇。目前为止，也就在好友林知之这里载过跟头，但那也是他刻意为之。 然而这次……好像有点特殊？按照以往林知之的少爷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断不至于闭门不见足有三天。 这三天来连续拜访林家，吃了这辈子最多闭门羹的苏驭有些小忧虑。 苏驭的连续到来，没能撬开林知之的房门，倒是让林父知晓了这件事。 虽说平日里作为林家家主，几乎是日理万机，可对于资质超绝的小儿子，林父是寄予了极大的期望。在得知林知之已经三日没出房门之后，以为他是为了那世俗女子的事心中郁结，特地去了他门口，准备开导开导儿子。 林父名唤林泉，早年也是著名的风流浪子，不少貌美的散修都与他有过些许感情纠纷。在这点上面，他还是能用自己的经历去劝说儿子的。在示意周边的侍从全部离开之后，林泉象征性地敲了敲林知之院子的门，之后便直接推门而入。 林知之不喜欢花，这院子里种的多是些奇异灵草和树木，灵气充沛。在微风的轻抚下，舒展着自己的嫩叶。虽没有乱花渐欲迷人眼的争奇斗艳，但也不乏特殊的美丽。 平日这里都有专门负责的侍从打扫，但这几日没有其他人进出，地上铺了一层落叶。 林泉扫了一眼，长袖一挥，这落叶竟仿佛被消融似的，不见踪迹。 做完这一切后，林泉这才把目光放到楼上，眯起眼睛，刚想开口唤一声儿子，冷不丁看见面前的房门被一下子推开。 紫袍少年气喘吁吁地看着他。 还没等林泉说出自己的来意，林知之已经如饿虎扑食般扑了上来，神色急切道：“爹，你听过有什么可以显示别人好感与恶意的法宝或者灵术吗？” 乍一听这没头没尾的问话，林泉把刚要出口的那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给咽了下去，沉下脸色，对着林知之道：“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站直了！” 若是换做平常，林知之定会辩驳几句。可现在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便依言站直了身子，同时用眼角余光扫了林泉头顶上的数字：【好感度指数95，态度为亲生儿子。】 ——连亲生父子都是95的好感度！苏驭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对自己的好感度达到一百的极点啊？！林知之他扪心自问，自己除了长得比较帅、智商比较高、天资聪慧、性格也不错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突出的优点了…… 面对林知之的反应，林泉有些意外，但联想到可能是儿子自己想通了，心中有些宽慰。他沉吟片刻，问道：“你问这干什么？” 林知之随口胡诌：“我之前与一名散修对赌。他说自己见过能够显示别人好感度和态度的法宝，我却认为这不可能存在，这三日里一直在屋内翻阅藏书。爹，你有听过这种法宝么？” 林泉：“……” 他虽有些半信半疑，但看林知之的面色也不像是真的为情所困，也就放下心来。除却会危及儿子前途的事，对于其他的交际，林父一向宽松以待。 见林知之焦急的神色不似作伪，林泉在脑海中搜寻着几百年的经历，半晌后开口：“你赢了。” “…………” 林泉续道：“在南海时为父曾听过一种可辨别喜悦与悲伤的珠子。若所握之人心绪激昂，那珠子便会变红。也据传迷门有种功法能够看穿话语的真假，但显示态度的未曾听闻。” “有没有那种会覆盖周边每个人，并且数值化好感度的？”林知之失望地摇了摇头，不死心地接着问道。 “你以为在做算术题？”林泉毫不客气地反问。 林知之垮下脸来。他一边听着林泉在耳边让他专心修炼的唠叨，一边在心中盘算着对于苏驭的打算——直到林泉带着满意的神色离开，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对于苏驭的一切猜测都建立在那好感度指数是真实的基础上，但反过来一想……倘若，那是一个天大的阴谋？是魔界玩弄人心的新手段？ 林知之回到楼内，用手指蘸水在书桌上写上了魔界和偶然这两个词。 就在他收回手指之际，一个清脆如杠铃的童音在他耳畔响起：“系统初步解封，自我介绍开始。” “主人，你可以把我看做这个系统的器灵。我来自上界，任务目标是收集好感度极点。你的魅惑之体吸引我选择了你成为主人。”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简直槽多无口。林知之消化一下，将这器灵当做仙界遗留下来的特殊机缘，从它的话中挑出了重点：“……魅惑之体？” “是的，根据检测，你的体质为极其罕见的魅惑之体，目前还未解封。” “那是什么体质？”林知之有些愕然。 只听说过“变异灵根体质”、“剑仙之体”、“天生兽魂”，就没听说过“魅惑之体”这种听上去就很坑爹的体质。 “一种解封完毕可以让其余人情不自禁为你所惑，想要接近占有你的体质。” 林知之：“……” 林知之迅速在脑海中搜寻到了一种与这魅惑之体相似的体质：海妖之瞳。相传海皇便拥有一双这样的眼瞳，凡是凝视着这双眼睛的人，都会被海皇所操纵——别人这体质听上去多牛逼啊！咋么这魅惑之体就如此坑爹？！还是不可控的那种——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明显是弊大于利。 林知之继续盘问：“你说我的这种体质还未解封？” “是的，这种体质会随着年岁的增长逐渐显露出来。”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它……不解封？”林知之艰难地吐字。 系统显然愣了愣：“这种体质是相当适合收集别人好感度的，我的建议是尽快解封。” 解你个头啊(╯‵□′)╯︵┻━┻，到时候好“魅惑”别的男人吗！ 林知之嗤之以鼻。 他素来行动至上。见对这系统已经问不出什么话来，便转头立马去了书阁，寻找着有关魅惑之体的各种资料。 对于林知之这位嫡系一脉的独生子，书阁的所有楼阶都是无条件开放。林家作为已经矗立千年的修真世家，底蕴深厚。魅惑之体这般几近绝迹的体质，倒真给林知之找着了一些资料。 在一位结丹真人云游四方的游记上，提到过这体质，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上面介绍了这魅惑之体哪怕是上界都极其罕见，一旦彻底解封必成绝代妖姬。在初步解封前没有什么特征，但在十六岁左右内视便会发现异常。若想压制，没有什么捷径，只得凭借自身的灵力去镇压。最后该真人还提点了一句“云天大陆或可知晓。” 林知之放下这书本，沉下心来灵气入体。体内乍一看没有什么异常，但在他仔细的观察之下，终是在丹田处发现一片花瓣形状的印记雏形。 许是刚刚诞生，这雏形甚是细小，宛如一粒尘埃。但对林知之来说，这简直是犹如五雷轰顶。 ——为了镇压这体质，他不得不好生修炼，不然很可能发生他不想看到的后果。 林知之的脸皱成一团，把那本书插回远处，就近坐在了书阁的地板之上。 除了这尚还遥远的计划，他还得想好如何去面对苏驭这个对真实的他（？）有着强烈好感度的好基友——接下来马上就是四大门派的集体收徒，身为林家的纯血子弟，林知之没有任何借口可以推脱…… 他和苏驭，必然是要见面的。 第三章 中陆修仙界的名声可谓源远流长。 比之偏远大陆那些断了传承的修仙门派，中陆本就地灵人杰。不单灵气含量是四方大陆的两倍以上，各派道法均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而在中陆修仙界，有四大门派最为著名：罗仙剑宗、浩然门、天隐派、阴泉。 其中罗仙剑宗以剑入道，门内多是剑修。剑修一道本就锋芒毕露，随心而动，是以平日行事多为护短，实力强横，隐隐为四大门派之首。浩然门内分儒生和道派，修的是浩然正气，世俗界行侠仗义的高人多半是浩然门行走江湖之人。而天隐派较为神秘，门内弟子行踪缥缈，大多心机深沉，钻研天机，收徒讲究一个缘字。最后的阴泉顾名思义，因门内有一口黄泉得名，修的是鬼道功法，却并非魔道。 这四大门派每年都会统一召开一次收徒大会，无论是世家子弟，亦或是各方散修，都会拼尽全力力求能够被收作弟子——这可不是少奋斗十年，这简直是高空走钢丝和康庄大道的区别。 这一年收徒大会的仍旧十分火热。还未到正式开启的时间，这纯蜃山便热闹非常。 纯蜃山层峦耸翠，树木蓊郁荫翳，蜿蜒险峻的实木栈道一层又一层地盘旋在山腰。阳光照射在山间的清澈溪流之上，引起了氤氲的水气。 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山脉，这收徒大会期间迎来了大量的人群。不少散修按照惯例开启了小型交换会，将自己想要出售的东西放了出来，与人交换。 多数人在逛完交换会后便寻了一处地点打坐，等待收徒大会的开启。 “不是我跟你吹嘘，这里所有人我包打听都认识，所有流程我都清楚！只要五块灵石，就可以了解到你未来的对手和关卡的要点，是不是很划算？”角落里，一名贼眉鼠眼的胖子对着面前面孔青涩的散修少年比划，“我是看你顺眼才告诉你的！换做别人啊，给我十块灵石我都不会告诉他。” 少年明显涉世未深，脸色出现了意动。可五块灵石，对于散修而言实在有些太多，让他内心着实纠结万分。 那胖子见状更来了劲地劝说：“只要进了四大门派，还怕没有灵石？若是能被真人仙君看中收为弟子，每月的灵石都是按千来计算的啊！” 胖子的最后一句话让这散修下定决心。他刚抬起头想要答应面前这胖子，却被面前一闪而过的两人惊得愣了神。 那身在前方的少年一身朱纹白袍翩然，御剑低空飞行间露出丝绸滚边，相貌精致，黑发如瀑布般散落身后，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流转，整个人都让人移不开眼。 而他身后那人同样一袭白衣，却穿出了截然不同的神韵。长发用玉冠束起，眼眸深邃如同大海，鼻梁高挺，整个人温润如玉，让人情不自禁起了信赖之感。 这两人一前一后，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胖子斜眼看着目不转睛看着两人消失之处的散修，转过头对着散修少年道：“先送你一个消息，这两人一看就是世家之人，天赋定然不错……” 散修少年回过神来，愕然问道：“对了，他们怎么能飞？不是只有筑基期才能御剑飞行吗——莫非他们是四大门派的弟子？” 听了散修这问话，胖子左手拇指与食指交互搓动，等到散修知趣地拿出五块灵石之后才慢悠悠地一边把灵石放到嘴里咬了咬，一边道：“修真世家之中总会有那么一些特殊功法，能够让天赋不错的族人在炼气期便可以御剑——倒也不算真正的御剑飞行，只能够动用早已被元婴老祖降服的佩剑，并且无法战斗。好了，收了钱，接下来我给你讲讲这里较为著名之人……” 那些带着或羡慕或好奇神色的散修暂且不提，那两道身影最终停在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峰上。 正是林知之和苏驭。 但与平日里不同的是，以往表情生动的林知之这次却面无表情，哪怕是对着亦兄亦友的苏驭，也没有什么变化。 ——这是林知之最近的决定。 为了不解锁那坑爹的魅惑体质，他必须潜心修炼，一心向道。若按照以往的个性，免不了各种应酬交际，必然会耽误修炼进度。他决心对外塑造出冰冷的修道狂魔形象——并且在对那所谓的好感度系统的器灵百般威胁之后，器灵答应会帮助他营造出冰山的氛围，好威慑住（？）想接近他的人。 因此在那天过后，林家惊恐地发现自家小少爷变了！变得各种冷淡，就连以往最热衷的世俗界也不跑了，每日待在灵山之上盘膝打坐。 林父问起，林知之便远望天际，好似在眺望仙界：“我想通了，不应该浪费自己的天赋，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就连四大门派收徒，中途碰上苏驭百般讨好，林知之也只是淡淡地点头。 只是他自己没有料到的是，他五官气质本就张扬，这会融合了冰水般的冷淡，非但不能浇熄他的魅力，反而如同一捧冰冻的火焰。 充斥着奇特又矛盾的气质，反而愈加诱人接近。 苏驭站在林知之身后，只是这么静静地站着，就有着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出尘感，好似什么都瞒不过他——哪怕对于好友的变化，他内心其实有所不解。 苏家的嫡长子眼神温柔，声音较之对于其他人的有礼之外更多了宠溺的意味，他唤了林知之一声：“知之？” 林知之转过头——虽然至今想起对方头顶的“想日”，他仍旧想一拳打爆对方高挺的鼻梁——但他仍旧拿出惊人的毅力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怎么了？” “你最近怎么了？好像……一直在躲着我？” 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苏驭的眸子不为人所见地闪过一丝暗光。 林知之在内心纠结了一分钟到底要不要摊开来问——但想到若是不问出口，日后怕是跟苏驭再也没法自然地相处，他干脆便直截了当地开口：“你……” 可刚开了一个头就卡壳了。 妈蛋，无论如何面对那张熟悉的脸都问不出“你丫是不是暗恋我啊”这样的话吧！无论怎么组织语言都会在出口的一瞬间觉得好生羞耻有木有！简直就是羞耻y啊！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最后在苏驭安静等待的目光中，林知之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而苏驭一听到便挑了挑眉，反问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身为修真世家的无双之子，苏驭何其聪慧？况且加上对于好友从小的了解，片刻间便把事情猜对了八成——只是不知林知之是如何一下子知晓的。 如果他真的知道了，那么……自己到底要不要直接告白呢？ 无论思绪如何翻涌，苏驭的表情却永远气定神闲，等着对面少年的回复。 “只是突然有些感觉……”林知之慢慢道，在脑海里翻阅回忆，“仔细想来，你平日都不曾近过女色。” 出乎他的意料，苏驭非常大方地承认了：“嗯，因为我不喜欢女人。” “…………” 林知之突然有点方：艾玛这家伙不是想当场告白吧？ “至于我喜欢的人……”苏驭低下头，面上表情晦暗不明地笑了笑，“有机会会介绍给你认识的。” 他这话等同于否认了林知之的试探。毕竟以林知之的性格，若是以如今的进度直接开口，想必会被彻底地拒绝并且疏远吧——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来到这个人的身边，得以站在最近的地方，又怎会轻易暴露？ 林知之悄然查看了好感度，看着对方脑袋上那个明晃晃未曾有过变化的“好感度100”，沉默了一会：“好。” ——毕竟修真界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修道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冷处理等到拜入不同的门派，想必感情就会自然地淡化吧。毕竟对于修仙者而言，得道成仙才是最大的渴望。 又过了大约半晌，随着一声幽幽钟响，收徒大会正式地开启了。 四大门派收徒，一看资质根骨，二看心性毅力。 想要修道，必须得有灵根。灵根越好，在仙途之上也能走的更远。不过虽说资质最为重要，但那些根骨一般但心性坚毅者，未必没有大器晚成的机会。想要得道，这两者配合机缘气运，缺一不可。 根据以往的方式，这纯蜃山会荡起一座空中锁链。凡想参与收徒大会者，须走过这条锁链，才拥有了考验的资格。 走过这条锁链后，方会遇见一面根骨镜，能够测试根骨与灵根。随后便进入心性考验，经历不同的幻境。 负责收徒的门派真人以灵识控场，一个不落，将会根据表现分入门派。若能取得这第一者，能够自行挑选门派，并且拥有极高的奖励。 随着那声钟响，只见空气中一阵波动，一根锁链宛若游蛇，缓慢地舒展着自己的身躯，逐渐延伸，连接到了两边山崖之上。 一个庄严肃穆的声音响起：“欲拜师者，上前。” 第四章 随着那锁链的成型，这纯蜃山周遭环境忽地若隐若现起来，已被大能灵力所覆盖，不能为肉眼所查。只有修真者用神识探来，才会发现纯蜃山的存在。 所有在场的候选者的目光均盯着那空中锁链，在半分钟后，终有一蓝衫少年一声长啸，起身跃在了那锁链首部，一脚迈了上去，大笑道：“此关，我为第一。” 随后他渐行渐远，身影逐渐被飘忽过来的云层所覆盖，再也看不清晰。 林知之瞅了一眼，发觉这人是另一修真世家蓝家的嫡系子，素来狂傲，资质却不及他与苏驭，仅是地灵根，让蓝家家主多有忧虑。 随着那蓝衫少年的身先士卒，也有不少身影不甘落后，同样走过了锁链。随着人数的增多，也有几人惨叫着从空中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让后来者望而却步。 之前那肃穆之声冷哼道：“入我门派，心怀不轨！该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这边纯蜃山的人逐渐减少。 苏驭弯起唇角对林知之道：“我们也去吧？” 林·冰块·知之疏离地点头，没有开口，率先一甩袖子，便来到了那锁链前，抬脚迈了上去。 那个瞬间，所有人，包括各大门派所前来的长老真人都在看着他。 他是林知之，林父希望他生而知之。 拥有着哪怕是中陆修仙界也难得一见的天灵根资质——天灵根啊！——在四方偏远大陆，甚至一整个大陆都挑不出一个！平日里召个地灵根，门派长老就能唱着感谢天感谢地感谢阳光照耀着大地来感谢祥瑞降世了！哪怕是中陆修仙界，也万分难得。 当初林知之测试资质之时，甚至轰动了老祖，钦定他为少主，从丹药到灵器给开了无数绿灯。若无意外，他将会是家族千年里的繁荣依仗，门派测试于他而言不过是个过场。 ——从林知之，苏驭的天灵根，到其余几人千年不遇的特殊体质，似乎一个英才辈出、群英荟萃的年代即将来临。 黑发少年默不作声地行走在空中锁链之上，狂风吹得他的头发、衣襟飒飒作响。明明只是一条锁链，他却走的很稳。被大能隔绝的太阳远在千里，又仿佛近在林知之的身后，甘愿为他俯首。 这样一个人，让人想臣服，却更诱人去征服。 山峰边丛林中，无数人露出了艳羡惊艳的眼神。 在林知之的身后，苏驭的目光黏在了他的背影之上。 终于能够有一次，光明正大地这样看着他。 这个人，他守了整整十六年的人……迟早都会是他的。 迟早。 若是林知之能够回头看一眼，苏驭眼底的情绪，足以令他心惊。 只可惜现在林知之毫不留神。他的目光一路向前，直到来到锁链的尽头，踏上另一端的山崖。那里有一面镜子，在林知之现身之际，镜面大放金光。在这镜子中，赫然出现了他的骨骼与灵根显示，均为最高级的金色。 天灵根之体由四大门派实名认证。 金光过后，镜子自动隐去，原本被挡住的一条曲折的林荫小道出现在了林知之的面前。他面色不动，淡定自若地踏了上去。 …… 在空中另一处飞行宫殿上，四大门派这次所前来收徒的长老真人们正齐聚一堂叙着旧——划掉，正在仔细地观察每个来到那根骨镜前的人。 “这蓝家这一辈的嫡子，为何对着镜子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还盯着整整看着两秒？莫非他其实深深地爱恋着自己？”一位长相英挺的青年坐在铺着海兽柔软皮毛的座椅上，托着下巴点评道。 另一名与蓝家有所牵扯的真人有些愠怒地瞪了他一眼，碍于此人的修为和后台，没有开口反驳。 “这小子长得还行，只可惜是个三灵根。” “哈哈哈，这家伙也太搞笑了吧。见到这镜子竟放出了护体灵气。”这青年却没有收敛，反倒是愈加张狂。 “鹤卫，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有一名蓄有胡须的中年男子忍受不住，开口道。 青年名曰鹤卫真人，为罗仙剑宗这一辈的佼佼者。从年少时便锋芒毕露，因其性子惹了不少麻烦，真正是一路打上结丹境的。结丹之后，性子也没有沉稳起来，反倒是一贯地得理不饶人。遇见不喜欢的人事物，能够追着别人嘲讽半天，曾经让五个结丹境真人联手追杀了整整一个月未果。 足可见其实力之盛。后来他的师尊出面，亲自调解才让他有所收敛。 “鹿鬼老怪，你莫非想收这小子为徒了？放心，没有人会跟你抢。”鹤卫拿起桌上的酒壶，在耳边晃了晃，听上去没有多少，便直接从那壶口往嘴里倒。 “你——”被称为鹿鬼老怪的中年男子刚憋出一个字，便被一个瞧上去笑眯眯的老头给打断了： “好了，大家都是为了门派收徒而来，少说几句吧。” 这老头也是破具威望的，鹿鬼老怪强行把那句话给咽了下去，鹤卫也放下酒壶，不再嘴欠，改为了把桌上的那盘灵果塞进嘴里。 直到出现了一名变异雷灵根的散修少年，这飞行宫殿才又再度热闹起来。 鹤卫咽下刚塞进嘴里的灵果，含糊不清地道：“雷灵根，适合修行剑道啊。” 之前那打圆场的老头笑眯眯地补充：“雷者，刚正不阿，也很适合练出浩然气。” “我掐指一算，这孩子跟我派有缘。”天隐派的云天真人看着镜子面前还有些忐忑的散修，淡淡道。 唯有鹿鬼老怪脸色难看地冷哼一声，并不参与争夺。毕竟雷灵根，很难修行鬼道功法。 鹤卫道：“雷灵根就适合跟别人打架！你说修炼什么浩然气，这不是耽误人家孩子嘛？” 老头摇头晃脑：“非也非也，雷电之中蕴含着浩然真意，入我浩然门修炼简直事半功倍。” 云天真人：“我掐指一算，这孩子跟我派有缘。” 其余两人：“……” 待这散修少年的身影散去，下一名修士出现之时，几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争辩。等到看清那修士的根骨仅是三灵根之后，又回到了上一人的争夺。 一直持续到新的五灵之体的出现，几人这次争夺的对象便又换了一位。 林知之的出现却让这些长老们达到了高/潮（……）。 在看到那金光的一瞬间，鹤卫直接跳了起来，一手拍在了桌子上：“林家这小子果真是天灵根！简直就是为修剑而生的！” 这次鹿鬼老怪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之前那几人都归你们了，这小子，给我阴泉，不出两百年，必入我辈之列！” 老头这次终于不笑了，相当严肃特别激情澎湃地说：“浩然门需要他，他更需要浩然门。” 云天真人盯着镜子里少年精致的侧脸，微微闭目后眼眸中精光一闪：“我掐指一算，这孩子跟我派有大缘。” 其余三人：“…………” “林知之，好名字，生而知之，林泉想必也是希望他入我浩然门的。”老头另辟蹊径，从林知之的名字起源入手，占据了父子大义。 从来不被儒学这些繁文缛节束缚的鹤卫挥挥手：“我看林知之长成这样也不容易，给你们浩然门去修浩然气当和尚岂不白瞎了那张脸？” “什么和尚，只不过是功法未成不能破了元阳之体罢了！”老头儿不服：“等他结丹那天，他随便找什么道侣，元婴长老都可为其证婚。” 鹿鬼老怪插嘴道：“我阴泉没有那么多规矩！想要多少人就可要多少人！他最适合入阴泉！” 这几名长老为了门派能收到好的弟子也算是出了大力，说着说着险些要撕起逼来。 之前那名蓝家出来的真人眼见另一修真世家的嫡子天赋超绝，嘴上应和着自己门派的主事长老，心中却满是妒恨：这苏、林两家怎么就如此好命？！呵，都是天灵根，平日里一定被宠坏了，当心在幻境第一关便被刷下来！ 听到这殿内的争吵之声，原本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的宫殿之主睁开眼睛：“别吵了。等所有考验结束再分配，别忘了，排名第一可是有自我选择权的。” 此话一出，宫殿内几人面面相觑，又再度陷入了平静。 这些门派长老们之间的插曲，参选的修士暂且还都不知情。在经历过根骨镜之后，等待他们的便是那条心性之路。 第五章 林知之刚走上那条小路，周遭景色立刻从充满灵气的树木环绕变作了鬼气森森。数不清的绿色眼眸如鬼火般在两旁的黑暗中亮起，幽幽地盯着林知之。 偶尔还有恐怖的魔兽怒吼之音，越来越响亮。 听上去有一群实力强横的魔兽正在靠近。 林知之无所畏惧，继续前行。 随着距离的推移，魔兽仿佛已经到了边界，地面都颤抖起来。 在过了约一分钟后，这群魔兽现出了它们狰狞可怖的面目，赫然是修真界有名的嗜血巨狼。为首的巨狼朝着林知之迈出前爪，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凑的近了，林知之甚至能够闻到对方透出的血腥气味。 然而面对魔兽的威胁，林知之甚至连放出护体灵气的打算都没有。林家的小少爷万分淡然地继续向前走。 身后的巨狼怒吼一声，向前面黑发少年的背影扑去——却在即将碰触的一瞬间消失。 这只是第一层的幻境。 下一秒，周围景色变换，他赫然出现在了一座灵石矿中。 灵气充斥着他全身上下，就连停滞了三日的修为都好似有所增进。在他的周围，触手可及的都是极品灵石。 只要伸出手来，就可以拿到这些极品灵石，从此成为修真界的土豪，逍遥一方。想要什么灵器可以砸灵石，想要提升修为，可以砸灵石，想要美人，可以砸灵石…… 不过这些对于出生富贵的林知之来说，诱惑力也并不算大。因此在他迈出几步后，他发现自己身处于林府之中。 准确说来，是家破人亡的林府。那些林知之所熟悉的家人，横尸遍地。而他的父亲林泉只剩半口气，胸口处插着一把刀，对着林知之伸出手来：“知、知之，快跑……” 在林泉的怀中，还抱着已经身亡的妻子。 林知之第一次想要停下脚步。 无论怎么提醒自己这是幻境，这堪称真实的环境和人物，却无法阻挡对于父母的感情。 少年顿住脚步，深吸了一口气。 终究没有上前握住父亲的手。 在一分钟后，林府消失了。 随之到来的却是让他措手不及的画面——林知之当时只觉眼前一黑，仿佛有什么东西遮住了。而鼻尖隐隐传来淡淡的冷香，还有其他男人的轻笑。 林知之僵直了背部，不明白这是个怎么情况——尼玛有这种幻境也就算了，但是为毛是男人不是女人？！他还不是个基佬啊！！ 少年紧张之下不禁绷紧了身体。柔韧的腰宛若一张拉开的弓，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一手掌握……那个男人好像也这么做了，一只手横跨拦住林知之的腰部，并且凑过头来舔掉了他颈边溢出的汗珠：“好甜。” 这声音虚无缥缈，让林知之无法揣摩到底是谁。 那男人在他白皙的颈脖处轻咬一口，留下了一圈齿印。欣赏了片刻，突然另一只手向下，来到了林知之的大腿内侧。 作为还守着元阳之体的好少年，林知之一个激灵，终于是忍不住释放了护体灵气，弹开对方，同时佩剑出现在手中，向那男人所在的方向砍去！ 出剑的瞬间林知之便心叫不好！ 但为时已晚。蒙住他眼睛的东西立刻消失了，他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会光线，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纯蜃山，出现在了一片平地之上。其余已经经历过幻境的人也在这里。 到底还是少年心性，林知之虽表面看上去仍旧如往常一样，心里却忍不住地懊恼：要是再多忍耐一会就好了…… 不过想想那男人接下来准备要做的动作，他转念安慰自己道：还是这样比较好，若是在这幻境中失了元阳，可就是“身败名裂”了。况且虽未能通过心性考验，以他天灵根资质，照样也能得到重视。 很快，林知之在人群中看到了苏驭的出现。 可与他不同的是，苏驭的表情却带着些许不舍，仿佛他的幻境之中有让他所留恋的东西，导致他还未从中走出。不过很快，苏驭就调整了过来，恢复了平日的翩翩风度，令人心折。 待苏驭后又出现了十几人，在确定了幻境中已无人之后，那所辉煌大气的飞行宫殿慢慢在众人面前现形。伴随这宫殿的降落，几名长老真人从宫殿之中走出，一股庞大的威压也蓦然笼罩了这片地区。 来自结丹境真人的境界压力何等惊人，筑基期承受起来都颇为费劲，更何况这里的人都仅是炼气修为。少数不堪之人闷哼一声，直接软倒在了地面。 唯有林知之等少数几人，腰间的灵器玉佩自动感应，升起了一道防护结界。 那几名真人或带着微微笑意或赞赏或无表情地朝这几人看来，慢慢敛去威压。其中一名身穿乾坤道袍的老头儿捻着胡须，似特别满意地看向了苏驭：“本次收徒大会的第一已有结果，苏驭，你想拜入什么门派？”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老头儿身侧的一名青年见状一声大喝：“安静！”并释放出了浑身灵压，迫得现场之人几欲喘不过气来。 苏驭的成绩一点也不奇怪。 与林知之同样的天灵根，但他素来少年老成，成熟稳重，心性也不知道胜过多少同龄人。这次的幻境，其他人或多或少地有所停留，唯有他一路闲庭信步，笑对家破人亡，如同赏花观月，优雅非常。 只有一次停顿。 最后的那个幻象，让他停顿了三十秒。 ——那是平时未曾见过的，肯与他在一起的林知之，与他缠/绵/诱/惑。 他静静看了一会，直到这幻境里的林知之想要环抱上来，苏驭才忽地勾唇一笑。 幻象破碎。 回到现实，在所有人，包括林知之都看向苏驭，等待着他的选择的时候，苏驭沉吟了一会道：“四大门派都很好，但是我个人更倾向于天隐派。” 四大门派中实力最强的是罗仙剑宗，林知之最向往的也是罗仙剑宗。可苏驭明知这一点，却选择了天隐派，倒让林知之有些愕然。 曾经两人感情深厚时，也讨论过想要拜入哪个门派。当时林知之刚刚从元婴老祖那儿得到佩剑，心气正盛，毫不犹豫地道：“罗仙剑宗。” 而苏驭也点头赞同：“那儿的确最适合你，惹了事也可以有人擦屁股。” 林知之瞪了他一眼，倒也并不生气，好奇地问：“那你呢？” 苏驭凑过来给林知之拉好散乱的衣襟，摇头道：“还不清楚，也许会和你一起。” 如今林知之想起以往，顿觉自己定是聋的传人，聋也就算了，还瞎。 哪个兄弟会这么哄人还带照顾人的？怎么就硬是把苏驭的表现当做了兄弟之情？ 听到苏驭的回答，云天真人扬起了喜悦的笑容——这一辈的潜力第一选择了天隐派，总算不负掌门的期望，打破了罗仙剑宗的多年垄断！他示意苏驭来到他的身边，特慈祥地对他交代了几句，便继续看着其余人开始收徒。 除了第一拥有自主选择权之外，对于其余的灵根拥有者，想要他的门派可以付出一些代价来作为交换，让其余人放弃争夺这个徒弟。 接下来是鹤卫用手一点，昂起下巴，对那变异雷灵根的散修道：“你，可愿意入我罗仙剑宗？” 他的脸色不太好，但是仍旧让那散修激动得连声应道：“愿、愿意！” 鹿鬼老怪则收走了一名天生灵体，可与魂魄自由沟通的青衫少年。 …… 场上还未有门派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减少，但是始终没有人来询问林知之。 林知之一直冷漠.jpg保持到了结束。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姿容惊人，如同生长在雪山之巅的珍贵灵药，冷淡疏离，又似在等人采摘。在外人看来，他虽站在这里，却仿佛天地万物都不在他眼中，淡定万分。 但林知之心里正疯狂咆哮：魂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本天灵根站在这里却仿佛一只狗尾巴草没人来问？！不管是谁倒是来问啊我站在这里多尴尬？！谁来问我就跟谁走啊好不好就这么说定了倒是来个人啊？ ——倒也不是没人关注他。几乎所有门派长老都有过用一种“多好的苗子，可惜不能入我派”的惋惜眼神看过他……恍惚让林知之以为自己已经有一个站在顶峰的师傅了。 苏驭本想说些什么，可在看到了云天真人的表情之后，倒也懂了一些，便没有再开口。 可场上那些尚且被遗留下来的人却开始了窃窃私语：“你看林知之，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看样子，没人看上他？哈哈哈，平日里我想要和他说上一句话便千难万难，现在看他还这幅高傲的样子？等会我就去好好‘安♂慰’一下他。” “……” 当门派长老们已经选择完全部的人选之际，浩然门的小老头刚准备发表一下总结陈词，却忽地，一个冰冷至极的声音响起：“还有一个。” 与此同时，鹤卫几人只觉背脊一凉，盯着声音来时的方向一脸警戒。 以四大门派结丹境真人的灵识，竟无一人发现此人是如何出现的。甚至在这陌生来客护身金光未散时，根本察觉不到他的模样！ 第六章 那人一开始就在这平谷的边缘，但眨眼间脚下法则涌动，便来到了中央地区。 “缩地成寸。”鹤卫瞳孔一缩，喃喃自语道。 缩地成寸是元婴之上才能掌握的大神通，连他都尚未能入门。也就是说……这个人，最起码修为在元婴，乃至化神期。 远远不是在场的这些人可以抵挡得住。 那人看也不看四大门派的长老，而是停在了林知之面前，敛去了护体金光，也让在场众人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黑发紫袍，五官俊美绝伦，剑眉飞斜入鬓发，一双锐利的黑眸竟泛着淡淡的紫光。这人外貌英挺，但却无比孤冷——与林知之如今的疏离冷淡不同，这人让人联想起那九霄之上冻结的紫海，致命的冷酷。 在他现出身形的刹那，在场的所有长老都试探着用神识去试探这个存在——然而令他们震惊的是这个人是不存在的，只能够用肉眼看到。在他们的神识中，只能够得到一片虚无。 这更佐证了此人的修为，意味着他已经与天地法则融为一体。 这名不速之客现出身形之后，便一直盯着林知之，未曾出声。 鹿鬼老怪最先沉不住气，刚想上前一步准备打断此人，却被云天真人伸手一拦。他皱眉看向云天真人，却在一向喜欢装神秘的对方脸上看出来罕见的紧张与不安。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传来了云天真人的传音：“别出声！你难道还没看出这人的身份？” 鹿鬼老怪闻言心思一转，盯着那人详看了片刻，与脑海中的印象一一对应，对始终没有得出答案。他刚想传音询问，冷不丁用眼角瞥见了鹤卫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如临大敌，已经变幻成为现在的狂热崇拜之情——等等，狂热？！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鹤卫的偶像好像一直都是那个人？！ 想出了那男子的真实身份，鹿鬼老怪长舒一口气，相当感激地瞅了云天真人一眼——要不是他及时打断了自己，恐怕现在他已经趴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这阵后怕过去后，鹿鬼老怪将前后一串，终于是大致了解了目前的情况，放下心来。 ——之前在林知之度过幻境后，在飞行宫殿内，四大门派的长老为了他的归属进行了相当激烈的争吵。直到浩然门愿意给予其余三门各千万灵石，且在一年后的秘境中放弃十分之一的收益，对于林知之的争夺才告一段落。 可谁知正当浩然门的老头欣慰又心疼地看着林家小少爷的时候，一道来自宗门内的消息打碎了他的笑容。 掌门师伯在传信中称林知之已有内定的师门，让他放弃收徒的想法。 那可是一个天灵根啊！自己厮杀（？）了好久才让另外三个门派放人的！掌门居然就这么让浩然门放弃了！老头儿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可在多番与掌门沟通后，他以一种毋庸置疑的态度驳回了老头的质疑。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放弃。 其余三个门派也都收到了这样的要求。那时几人进行了几番推测，都以为可能性最高的是某个隐世门派出世，请四大掌门卖个面子。可谁也没有想到，会是那个人亲自前来。 ——那个人上次入世，恐怕还是因为两百年前的那次海族大灾。 在场的长老们不出声打断那人的凝视，其余炼气期的弟子们更不敢擅自打断。因而让林知之紧张地僵直着身体，也看着那突兀出现的男子，和他头上显示的好感度：【玄华，好感度指数75，态度为适合当徒弟。】 林知之瞅瞅那排好感度，又看看这人的眼神，再一次对好感度系统产生了质疑——这人是下一秒就会拔剑相向吧？分明是看敌人的眼神！哪里是适合当徒弟的眼神了！而且为毛第一次见面这人的起始好感度就这么高？ “敢问前辈有何事指教？”顶着现场这么多人的死亡凝视，林知之终于承受不住，硬着头皮打破了沉默。 那紫衣男子终是有了回应，抬眸撞进了黑发少年的瞳孔中，不浪费一点时间，单刀直入问道：“道为何物？” 他的声音很冷冽，仿佛平日里不多说话，带着些许干涩。 林知之被这个问题砸得一脸懵逼。不过在长老未曾开口的情况下，他也只能顺着他的话想下去。 在他思考的时候，那几名知晓男子身份的人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以鹤卫为最甚，他的口中喃喃自语，看样子恨不得奔过去抱住偶像大腿回答这个问题。 在沉吟片刻后，林知之回答：“道生万物，每个人追寻的道都不尽相同。” “道为何物？”好似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男子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仍旧是冰冷的，却无故让林知之感到了周身的压力。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闭上眼。在四周快凝化为实质的压力促使下，脑海中父亲曾经对他的诫言，以及曾经读过的典籍均一闪而过。 什么是道？ 大道无形，光暗是道，天地是道，土地也是道。它没有准确而广泛的定义，哪怕是对于修真者而言。 所以……道为何物？ 道法三千，每个修仙者的第一步都会踏上别人的道。但若要成仙，必要拥有自己的道…… “道即是我。” 最后黑发少年睁开眼，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一瞬间，有什么电光火石般在他的黑眸之中一闪而逝，让他整个人鲜活了起来，充斥着凌厉之意。 这是追求大道者所需要拥有的信念！ 什么是道？我走过的路便是大道！ 若是没有这点信心，还谈什么修仙！古来今往，那些惊才绝艳之辈哪个没有自己独创的神通，没有一颗敢同天劫抗衡的心！ 这句话话音刚落，林知之便感到体内灵气涌动，竟是在道心稳固之下，即将突破练气十一层。他喜悦之下对这陌生男子有些感激，抬头一看便看到了那男子头上的好感度增加了五点，好感度达到了八十。 林知之也在心中默默给对方加了一点好感度。 “你可愿拜我为师？”男子面无表情道。 坦白说，若是去掉这句话，这表情配上“我今天要杀掉你”也毫无违和感。 这人的修为从门派长老一开始的反应便可看出，定然超越了结丹。甚至在林家的元婴老祖面前，林知之也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威压。 但是若要拜师，这可是件严肃的事，对师傅也需要知根知底。 万一拜了个众人喊打喊杀的师·黑历史拥有者·傅，那可就惨了。很可能在外行走间，就遇到了师傅的旧识仇敌给打了个亲妈都不认得。比如鹤卫真人的倒霉徒弟，因为师傅曾经得罪的人过多，虽然后来被强行调解了，但尽管性命无忧，却现在就连参加拍卖会都有人恶意提价……别人花了五十灵石可买回的灵草，他非得花七十。 沉思片刻，林知之同样面瘫脸回应：“我要问问父母。” 男子闻言一挥手，微风拂过，林知之转眼便和他一同从原地消失了——在那紫袍身影消失的前一秒，他蓦然转过头，睨了一眼之前非议林知之的那几人。 为首者面目惨白，只觉一道白光直入丹田，那里传来一阵剧痛。他承受不住地跌坐在地，抱头打滚。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却发现周身灵气涣散，再也无法聚拢——他被紫袍男子硬生生废了根基！ “几位长老，这是我蓝家的人，敢问你们怎能这般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废？”之前那名蓝家出来的真人见状心中焦急万分。若不是知晓自己不是对手，他恨不得自己当场拦住那两人。 这几人中虽没有那名地灵根的嫡子，却有一名他颇为喜爱的子侄。此时遭到飞来横祸，让他言辞之间失了分寸，竟有兴师问罪之感。 鹿鬼老怪闻言翻个白眼：“你想死吗？” 以那人脾性，既然看中了姓林的那小子当徒弟，又怎会容许这几人曾经侮辱过他的徒弟？！废了根基还算给了四大门派面子，若是平时，直接杀了都有可能。 那蓝家真人被鹿鬼老怪这么一噎自知失态，也不敢多做纠缠。转过头对着自己门派的主事长老鹤卫做呈请状道：“鹤卫真人，那人当着我们的面屠杀门派的未来弟子，若置之不理，岂不是堕了罗仙剑宗的威名，损了真人你的名声？不仅寒了在场弟子的心，也要寒了悠悠众人的心啊！” 这番话说完，他正对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感到满意，认为以鹤卫那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性子定会同意，一抬头却听见鹤卫口中不断循环道：“我怎么没有勇气上去？刚才真的不是幻觉吗？真的是他？” 蓝家真人：“…………” 浩然门的老头看着这幕闹剧，深知鹤卫的脾性，摇了摇头。他也不理会那蓝家之人，转过头拂袖间，钟声悠然而鸣，宣告着这一届的四大门派收徒大会已经结束。 第七章 四大门派收徒大会结束的钟声响彻四方，几大修真世家瞬息知晓。林泉与族中其余长老一同坐在大堂，等待林知之回来报喜。 知子莫若父。 林泉知晓林知之心性素来不如苏驭，若要夺得收徒大会的首位，不太可能，否则林知之定然会选择罗仙剑宗。而若是由门派来选择，那么因为林泉本人与浩然门的关系，定是浩然门最看中林知之。 八成会是浩然门吧……也不枉他给儿子取了这么个蕴含深意的名字。 林泉边摸着妻子的小手，边沉思道。 很快他就等来了林知之，和他的未来师傅（？）。 那紫袍男子原本是想带着林知之直接来到林泉面前的——林家虽有着相当繁琐的防护结界，却无法阻挡他的脚步。但他瞅了一眼自家未来的小徒弟，觉得还是对徒弟的父亲守些礼节为好，便直接来到了林家的大堂门口（……）。 若不是林知之走了出来，唤了一声“爹”，林泉乍一看门口出现了两个自己未曾察觉的身影，差点就要直接祭出法宝攻击了。 待到林知之将收徒大会的大致经过讲述了一遍，林泉从看到那紫袍男子开始紧皱的眉头才略微松开。 毕竟这男子实力惊人，哪怕是林家也不会想要轻易多出一名这样的敌人。 林泉示意林知之靠边坐，自己则同那男子寒暄了几句。那男子明显是常年不与人交谈，对林泉的各项试探都只是冷淡地点头，末了硬邦邦地丢出一句：“我想收你儿子为弟子，需要你的同意。” 搞得林泉几百句话都给堵在嗓子口了，只憋出一句：“不知这位真人你名讳？” ——嘴上是这么问，但他心中多数已经认为这是一位隐居多年的散修，修为高深，四大门派都想拉拢他。甚至他心里已经在盘算用什么样的姿势让儿子拒绝比较好——哪怕散修的个人实力再高超，也比不上门派的千年沉淀啊。 自家儿子本来最近就要偏向于冷淡的趋势了，再拜一位冰山做师傅，岂不是两座冰山排排看？ 紫袍男子沉默片刻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玄华。” 林泉乍一听在脑海中还没什么印象，便将“散修”的标签给对方贴上了。老谋深算的林家族长挂上笑容，语气有些为难：“玄华道友，你能看上竖子是他之幸。但我林家与浩然门素有瓜葛，已决定让知之拜蓝烨真君为师。” 玄华丝毫不为所动：“退掉。” 听见对方冷硬的话语，林泉紧紧蹙眉，心中甚是不喜对方的态度。哪怕对方实力再高，如此冒犯林家，也必要付出代价。 “一条上品灵石脉，五千魂衍石，十瓶雷劫元液，当做拜师礼如何？”玄华黑发如瀑，宛若未曾发现林泉面上的阴霾，伸出手拂去衣袖上本不存在的灰尘，轻然间便送出了许多世家一辈子也累计不到的财富。 听到这话林泉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哪怕以林家家主的身份也会对这份所谓的拜师礼心动。 上品灵脉！这可不是几万灵石足够衡量的。一枚中等灵石可换五十枚下等灵石，而上等灵石可换百枚中品灵石，还有价无市！这些灵脉在如今的修真界越渐稀少，仅有可数的几条掌握在了四大门派的手中。 而魂衍石则是磨练神识魂力的最佳途径。这种魂衍石只存在于高级魂兽的体内，魂兽实力强横又稀少，一般都掌握在元婴真君手中。 至于雷劫元液——雷劫！天之责罚！修道之人无数，却仅有少数妖孽能够经历雷劫的洗礼！能够硬抗雷劫，甚至反攻天意，更是令人无法想象。 这绝对不是一个寻常散修能够拿得出来的手笔。 ——林泉眯起眼睛，仔细对着面前这若谪仙风姿的男子。终于，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与之匹配的身份…… 玄华。 道尊玄华。 相传混沌年代，仙界跨域大战，其中原始至尊身死道消，残留的魂魄与界壁融合。数万年后，在此界诞生出一个生灵，便是玄华。 无父无母，横空出世。因其天资太过惊世，不得不自斩道基去悟凡。没有人教过他正与邪，只要挡在他的路上，他便斩下一剑，硬是杀得所有正邪两道都要避其锋芒。 别人仅有成元婴期时经历天劫，而玄华每过一个小境界便会经历一次九天玄雷，仿佛天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存在。 在千年前某次玄华误入埋伏之际，罗仙剑宗当时的化神老祖因惜才之心以及当时门内后继无人的急切，拼着道伤未愈帮了玄华一把。在该老祖逝去后，玄华便留在了罗仙剑宗。 但尽管罗仙剑宗多次来人劝说，玄华也并未加入罗仙剑宗。早在结丹之时，玄华便可力敌元婴，待到化神，罗仙剑宗早已不抱期望能够让玄华加入。在成就化神后，玄华如同隐居一般，逐渐退出了人们的视野。 直到两百年前，新任海皇野心勃勃，率领海族意图奴役人族。那次海族势大，百万人类家园毁于一旦，便是四大门派也有些应接不暇。 但玄华那时悠然下山，只用了两剑，便击退了海皇，令海族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签订和平条约——即便是化神大能，看着当时的玄华，也不能知晓他到底到了如何境界，为何还不升上仙界。 此后的玄华更像是一个监督者，游离于四大门派之上，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此界。世间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知晓他的本名，只尊称他为“道尊”，意为在道之一境上，他为尊。 想到自己方才竟把这样的人物称为“道友”，林泉真是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幸好他一秒反应过来瞬间卖掉儿子，态度与方才截然相反，特大方特大义凛然道：“能拜道尊您为师，是他的荣幸。” 那表情，迫切的就如同遇见大客户的青/楼老/鸨一般——虽然不知晓道尊这样的人物是如何看上自家蠢儿子的，但一定要抓住这座靠山，从此以后在修仙界横着走都没关系！ 林知之在旁边：“？？？” 林泉赶紧拍拍林知之的手，入秘传音对他解释了几句玄华的身份，并示意他得赶快玄华敬一杯拜师茶，把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哪怕玄华未来后悔，也不能随便就把林知之赶走。 在知晓玄华的真实身份后，林知之也是吃了一惊，自然是听了老爹的话。 黑发少年的手指纤长白皙，执起桌上放着的茶壶，看着杯中的茶水慢慢溢满。热雾腾起，氤氲了林知之的眼眸，让他看起来宛若画中仙。他端起茶杯，来到玄华身前，相当乖顺地鞠了一躬：“师傅请。” 玄华垂下长长的睫毛，伸手接过茶杯，端起微抿了一口。雾气弥漫，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表情。他把杯子放在一旁，看向面前的黑发少年，早已不把此界放在眼中的道尊紫眸第一次映入了一个人的影子。他从座椅上站起身来，紫袍曳地，摸了摸林知之毛绒绒的狗头：“从今以后，三界内外，他是我唯一的弟子。” 话音刚落，头顶上的好感度实时刷新：【玄华，好感度指数85，态度为师徒。】 这么大了还被摸头，林知之有些不自在，但现在时间特殊，他便也没有挣扎。玄华一直摸到从林家离开，才把手从小徒弟那头柔软的黑发上挪开。 玄华本想带着林知之直接瞬移回到他的住所。但他的记性一向很好，想想好像无聊时听罗仙剑宗那群老头子唠叨时有提到，刚收一个新徒弟，要慢慢来，耐心地引导他——最好一开始通过问问题来拉近关系。于是道尊大人思索片刻，便唤出佩剑，带着林知之预备一路飞回罗仙剑宗。 在剑背上，玄华双手背后，紫袍随风而扬，如一柄离鞘的仙剑，气度冷然。林知之站在他身边，少年气质出众，如空谷灵草，带着至疏的距离。这一大一小，气质说起来相似，却是南辕北辙。 同样是御剑飞行，道尊大人的剑可与林知之平日驱使的有着本质区别。不仅杀意凛然，凌厉一如主人，还自带防护罩，贴心地为还未到筑基的林知之提供抗风功能。 玄华孤傲惯了，一开始还没有说话，只想等着小徒弟主动开口问些问题，好拉近师徒二人的距离。可谁知林知之看上去也没有开口的意思，而是侧坐在剑背处，淡淡地看着下方掠过的山水。 林泉初时的担忧终于还是成真了——当一座冰山碰到小冰块，也是没有办法。 良久后，玄华闭上眼睛，开口道：“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林知之：“…………” 虽然师傅大人就这么丢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林知之凭借自己卓越（？）的理解能力，还是闻琴声便知雅意。他仰起头，问起了自己一开始的疑惑：“师傅，你为什么收我为徒？” ——到底是什么让高高在上的道尊特地来到这次的四大门派收徒大会，还让他对自己的初始好感度就达到了75的高度？！虽说他是天灵根，但以往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完全不值得道尊出世。 第八章 玄华低头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难得带了些暖意：“我‘看见’我未来的徒弟会出现在那里，所以我来了……在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会成为我唯一的弟子。” 他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很轻，轻到刚出口便被喧嚣的风声给掩盖了，如同那些大雪之下的真相。 林知之点点头，虽然这个回答有些扯，但他还是信了——修仙者毕竟不是凡人，天隐派的功法据说便可占卜未来。修为已逾化境的道尊能够窥见未知的一角碎片，并应缘而来，也是可以接受的解释。 ——见林知之已经没有继续提问的意思，在完成了听来的“师徒问答”环节后，道尊大人满意之余已经不想在路上浪费时间，心念一动，座下佩剑立刻加快无数倍速度。哪怕罗仙剑宗距离林家千万里之遥，对他来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罗仙剑宗内灵山无数，以灵气最为充裕的华封山为主峰。一柄巨大的灵剑横插入宗门之前——与寻常人心中的神剑不同，这柄剑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说同完美两个字截然相反，剑身伤痕累累，残破不堪，充斥着对战的痕迹 但就是这么一把残破的剑，令所有来到罗仙剑宗之人都心生敬意。 对这柄有关杀伐与守护的剑以及这个历史悠久的宗门的敬意。 因为在千年之前，魔道昌盛，上界魔神苍仑撕开空间裂缝，降临人间，从此拉开了为期十年之久的血腥年代。 魔神苍仑化身一名年轻散修，样貌俊美，灵气逼人，一身红衣张扬热烈，一把烈焰刀炙热无匹，性格更是霸道肆意、骄傲飒然，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年少恣意。他天赋出众却崇尚自由，尽管不少宗门前辈看中他的天资，向他提出邀请，他却一概谢绝，只身一人游荡于天地之间、广交天下英豪。 那一段时日，苍仑抢尽了所有同时代天才的光辉，耀眼夺目，无人可与之并驾齐驱，引得一众男女修者竞相倾慕。于是，当他羽翼丰满、露出狰狞獠牙的时候，整个修真界一片震惊哗然、举世动荡。 至刚至阳的烈焰刀化为了至阴狠毒的噬灵刀，刀锋之下神魂皆丧、永不超生，四大门派内魔修叛徒层出不穷，令诸派高层应接不暇。 眼见魔修在苍仑的带领嚣张猖狂，引得修真界生灵涂炭，罗仙剑宗当时的老祖挺身而出，联合诸派大能，以自身本命灵剑为媒、以自身寿元灵力为祷，引动天雷神罚，最终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这才阻止了苍仑的横行，在订下千年的和平之约后。 苍仑饮恨沉寂，于人间消失无踪；诸派大能也油尽灯枯，逐一陨落，只剩下罗仙剑宗老祖的本命灵剑还伤痕累累地钉入宗门之前，纪录着那一场几乎毁天灭地的残酷之战，警醒着后人铭记此战、慎重而行，更让人无法忘怀老祖临终前的喟叹——他千年后将会归来。 而时至今日，已然将近千年。 走过灵剑，正式进入罗仙剑宗，便会发现宗内灵气十足，鸟语花香，万年仙境之景，世俗的气候变化并不能影响这里。凡人若是呼吸一口这里的空气，少说也能延寿十年。 玄华的宫殿便在罗仙剑宗的主峰之上。但与其余人不同，没有其他长老喜欢栽种的灵花灵草，他的殿外只是一片白雪皑皑，极目无尽。 但林知之简直喜出望外——要想压制那魅惑之体，他需要提升自己的修炼进度。这宫殿虽然对于其他人来说过于清冷，却正好适合目前的他。 玄华仿佛看出他的心情，难得主动开口问道：“你喜欢这里？” 得到了少年的大力点头：“恩，很安静。” 一直被罗仙剑宗掌门在背后吐槽这宫殿简直性/冷淡的道尊大人状似满意地点点头。 #小徒弟的品味真好# 只是当林知之在这片雪峰上来回走了一圈，尤其是看到那极具标志性的巨大灵剑后，有些兴奋地回头询问玄华：“师傅，这里是罗仙剑宗？” “……恩。” 得到了玄华肯定的回答，林知之做了个深呼吸。他自小便憧憬罗仙剑宗那群剑修，想着日后怎么样都要加入。如今虽然不是以罗仙剑宗弟子的身份，但跟着玄华，也算是实现了曾经的梦想。 看着对罗仙剑宗比自己宫殿反应更为激烈的林知之，玄华刚刚还颇为不错的心情顿时黑了下来。 #……小徒弟的品味一点也不好！# 平时让玄华黑脸的人，玄华一般会选择让对方的生命从此黑暗。但看着还犹自兴奋的林知之，紫衣道尊第一次体会到了“舍不得下手”的感觉，最终长袖一甩，一个人径直向宫殿门口走去。 林知之还在略为惊奇地四处观察罗仙剑宗的周遭环境，一点也没注意自家便宜师傅已经吃醋地沉下脸色。等到发现之时，玄华的身影已经消失。 他有些不舍地回顾了一眼身后的罗仙剑宗，便转过身追着师傅的背影而去。 可明明林知之刚走进殿门即将碰触到他衣角的时刻，在那一瞬间眼前忽地变化，周身一冷，眨眼间他竟身处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林知之只觉周身一阵寒冷，被夹着冰粒的冷风吹得睁不开眼。这地方犹如存在着一只霜妖，冻得人连张嘴呼出的气体都凝成了白雾，逼得他不得不放出护体灵气。 但很快不断加剧的冷气，使得还处于炼气期的林家小少爷瑟瑟发抖，犹如一只过冬时分出来觅食的小松鼠，却误入冰雪风暴。 眼瞅着这只小松鼠就快被这冻风给刮成白骨架子了，一双有力的手揽过他的腰——当黑发少年再有了意识的时候，他已经泡在了一处温泉之中。 这池水明显不是凡品，林知之才刚被丢进去一会，便恢复了神识，身体与经脉间都充斥着一股暖流。 他睁开眼，只见师尊大人站在池边，看着他的神色里夹杂了为难和恍然大悟。看林知之醒了，玄华蹲下身，拉近了与小徒弟之间的距离，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口吻感叹：“原来你这么弱啊……” 被水泡的有些晕乎的林知之：“…………” ——身为天灵根，修炼了十几年才到了别的麻瓜用一辈子也到不了的练气十一层真是对不起啊？ 玄华没有在意林知之的表情，而是有些苦恼地伸手戳了戳小徒弟被池水蒸的红扑扑的脸颊：“我之前开了最初级的玄霜路，如果你能挺得过第一波的寒潮，对你有很大好处……”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顿了顿，继续道：“但是你没有。也对，这里面的灵气对你来说有点过分。” 玄霜路的名字以林家小少爷的出身自是有所耳闻。 号称在此筑基，能够增强筑基的机会，并可一定程度上可以抵挡心魔入脑的几率。 也就是说，玄霜路还远远不是炼气期的修炼者可以承受的。 但哪怕明知这个事实，被师傅说“弱”的林知之还是不太服气。少年意气，他撑起身体，扬起头对玄华道：“让我再走一次吧师傅，刚才我没有准备。” 那温泉池水之前只微微浸过了少年的胸口，打湿了他的衣襟。林知之这般猛然一动，额前的发丝一缕一缕地黏在了一起，顺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之前因为被冷气刮得苍白的皮肤，也因为温热的池水而逐渐红润起来。湿润的衣衫挂在他的身上，雪白的皮肤若隐若现。此时少年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不服输的倔强。 ——若是放在常人面前，怕是会把持不住地扑上去，想让这个少年彻底臣服于自己。道尊大人虽冷心冷情，看到这活色生香的景象却也不免眉头一皱。 自家这个小徒弟未免有时候也太勾人了点。现在喜好男风的人不少，日后倒要护的紧些，以免林知之被其他人给诱/拐了去。 见玄华不说话，林知之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决心，却因池底太过滑腻，自己险些摔倒。 玄华一直看着他，便伸手扶了一把。他只觉手触之处细腻软滑，不免心中些许一荡。道尊大人收回手，定了定神：“不必，是我思虑不周。待你适应了这寒气，再试不迟。” ——目前待在这水中的不是别人，是他这辈子命定的第一，也是唯一的小徒弟，要好好爱护。 林知之却还是不太情愿，仍想着要再试一试。但看着玄华眼里的情绪，便明白自己此时的确不太能够成功——没怎么经历过失败的林家小少爷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假以时日一定要跨过玄霜路。 玄华下过水来，来到林知之身边，看着身边少年精致的侧脸，淡淡问道：“我这样对你，你后悔拜我为师了么？” 还兀自脑补自己两天之后就能走遍玄霜路征服师尊（？）的林知之愣了愣，他咬了咬唇，看了一眼玄华头上的好感度——【好感度指数87】——咦，这一会的功夫居然又涨了两点——在往下看，是玄华深邃的眼睛。 这可是道尊啊……一个真正的，活着的传奇。 一剑斩天下的传奇人物。 如今却与他同泡一池水，林知之现在静下来想想觉得自己还有点小激动。他往下一坐，让池水正好泡着他的下巴，用力吹气看眼前的水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有些害羞一样的摇头：“修炼一途本就坎坷。我辈修士，本就应当有这种觉悟。” 听了林知之这话，玄华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继续：“你是我的第一个徒弟，也是我见过的最弱的修仙者……所以，我不太会教你。” 弱鸡宝宝林知之：(╯‵□′)╯︵┻━┻师尊你太诚实啦！是来炫耀还是来打击人的？！才十几岁的他当然跟那些修炼了成百上千年的老妖怪没得比好不好！他是青春年少的好少年一枚！ 玄华收回视线：“即使是现在，我也没有想好要如何教你。” “师尊当初是如何修炼的？”林知之道。 玄华没有回答。 道尊玄华，准确说来，并没有安稳地修炼过。在蛮荒年代便开始以一人之姿敌对大半门派，他的修为大多数是在战斗与血之间提升的。身受重伤是家常便饭，疼痛从一开始的忍受不住到习以为常。 这也是魔修锻炼门下弟子的方式，能够从战斗之中活下来的，必定是最强的。 可尽管心里知道这是最快的升级方法，但他却不想让林知之经历这些。 原因很简单，因为舍不得。 道尊大人沉吟片刻，一翻身上了池边，灵气蒸腾尽衣衫上残留的水气，不染尘埃：“跟我来。” 林知之有些不解，但仍然听从了玄华的话，跟着从水池中走了出来。玄华手掌轻轻在黑发少年湿漉漉的衣服上弹了一指，林知之的衣服便也干了。 他向前走去，对亦步亦趋的小徒弟说道：“我现在教你一些基础剑诀，你记得每日勤加练习。至于练气阶段的内功，你便去剑宗外门自学。以你的天赋，到达筑基不是难事。” 林知之点头。 ——此时他的心中既有着遗憾，但更多的兴奋。 遗憾是不能立刻跟着玄华修行，兴奋是即将学到师尊的剑诀——道尊的基础剑诀，那能叫基础剑诀吗？！那叫神之剑法起手式！ 第九章 一脸兴奋的林知之跟着玄华，走进了这座洞府的内部。 玄华住的地方基本上就跟他本人一样，带着高冷的仙气。虽说从外部看上去并不宽阔，但期内另有乾坤。 走在前方的师尊大人最终在洞府内的一处平谷停下了脚步，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四周，对不远处那片紫竹林上的一株竹子挥了挥手，那节竹子便飞到他的手中。玄华对林知之道：“你可曾练过剑？” 林知之闻言便拿出自己从林家元婴老祖那儿获得的佩剑，一脸跃跃欲试：“练过。” 玄华点了点下巴示意小徒弟在他面前练一段。 从小也算心高气傲的林小少爷满怀自信，体态风流，执起那柄锋利的灵剑，剑尖轻挑，一套风轻剑法虽灵气不足，但光看招式也极其悦目，流畅至极。 剑气纵横，在地面上留了不浅的印子。 然而玄华却不甚满意。等到林知之停下剑法，毫不留情地出言指出了林知之的弱项：“基础不足。” 说完这句话，不待不服输的小徒弟再争辩几句，玄华用手中那杆竹节朝着林知之划出一剑：“你看这招，我没有用灵气。” 那简易制成的紫竹剑在空中留下一道很浅的痕迹。 看上去相当温柔，却割开了空气。 一剑光割混沌。 林知之站在他的对面，便有一种感觉。若是玄华想用这招杀他，他定然无处可逃。 ——师尊大人的实力摆在这里，哪怕不动用那一身修为，光是最粗浅的剑道便可让林知之揣摩好久。 黑发少年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抹亮光如同暗夜流光，让他整个人灼灼生华。林知之扑过来问道：“师尊要教我这招？” 不愧是命定的师徒，玄华在如此之近的距离被小徒弟用这种目光盯着，竟有一股冲动，想要什么都答应他——好在他定力过人，强制地压下去了那一瞬间的动荡，硬下心肠冷声道：“先学基础剑诀。” 林知之垮下脸来。 玄华不太愿意看他这样子，又遮遮掩掩般地补充说：“等打好基础，你要学什么师尊都教你。” 然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对面少年神采熠熠的样子。 紫衣道尊把手中这柄紫竹剑交给了林知之，同时对着那片紫竹林一拂袖，只见那几株紫竹自行飞起，组成了人形，开始比划剑招。 一开始这紫竹人的动作还有些呆滞，摇摇晃晃间让林知之有点担忧它们是否会散架，但很快便好似拥有了灵性，一比一划间进展飞速。 “学着做。” ——听了耳畔师尊的声音，林知之看的很认真。 但他怎么看都恍然觉得……这紫竹人的招式有那么点熟悉？！好像曾经那些被他制裁过的散修，用的就是这几个招式？ “师尊，这几招……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林知之举手提问。 玄华扫了他一眼：“你的确应当见过，《基础剑诀》，外面都是。” 林知之：“………………我以为师尊说的基础剑诀是独创的那种？” 玄华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我独创基础剑诀做什么？” “……” ——说的好有道理，竟然没法反驳。 但师尊，我们说好的神之剑诀起手式呢qaq！ 林知之很气愤林知之很委屈林知之很悲伤，于是林知之看着玄华不出声。 “你的资质很好，但是基础却一般。”玄华为小徒弟解释着自己的意图，“每日练上不下一百遍，你会体会到好处的。” 天灵根拥有者林小少爷的确是从没修行过《基础剑诀》。在他的印象里，林府书阁大把的《青鹤剑诀》、《金光剑阵》之类的高等级剑法等着他挑，唯独没有修真界那三个下品灵石一本的大路货。 但道尊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林知之压下心中的浮躁，修长的手指执起紫竹剑，跟着前面的人型开始动作。 这《基础剑诀》也不愧它的名字，以林知之的悟性，只不过约半个时辰便将所有招式记在了心中，并能够有模有样地发挥出来。 只不过还有些细小的地方没注意到…… 在看着黑发少年第二次的招式有些误差之时，一旁看着的玄华微微蹙起眉头，走到了林知之的身侧。 林知之正专心练习着，突然一只手握住了他执剑的右手，陌生的胸膛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同时耳畔响起了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这里不对。手再往下，剑要这样拿……” 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在了他的耳根处，惹得林知之不禁缩了缩脖子。 玄华由于要教他握剑，等于要圈住林知之的半个身子，因此两人靠的十分之近。道尊身上独特的冷香味笼罩了林知之的鼻端，让他差点软了腿。 一定是那什么魅惑之体搞的鬼—— 猛然发现自己还挺敏/感的林知之有些欲哭无泪。 他之前才不是这样的！苏驭当初有段时间与他同睡同住，两个人好的就快穿一条裤子了他也没有这般容易腿软！哪怕看见苏驭的裸/体他也没有脸红！ 提高修为势在必行！一定得把这倒霉的体质给压住了！ ——玄华却不知被几乎被他搂在怀中的少年心中在想些什么。此时不近女色，当然也不近男色的道尊摸着徒弟的手，蓦然想起了刚才在那温泉池水中的一幕。 如果林知之此时还是湿的，那么就可以直接摸到衣衫之下的皮肤…… 柔软的滑嫩的皮肤。 摸上去的话甚至会主动吸住手指，让他不想离开。 小徒弟的确是……太危险了。 道尊暗沉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道紫光。 林知之此时已经依靠自己强大（？）的自制力克制住了腿软的冲动，他按照玄华的说法摆正招式，出声打破了这暧昧的氛围：“是这样吗？” 玄华浮想的思绪被这话打断，回过神来，想先放开怀中少年的手，却在放松怀抱的时候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地一甩袖子带倒了林知之，直接让黑发少年跌进了他的怀抱之中。 同时他的左手顺杆就上，覆上了少年还略显纤细的腰肢——但很快，那欲往下压的力道变成了向外推。 道尊大人一脸云淡风轻地把小徒弟从怀中放出来，好似一切都未曾发生过：“恩，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 林知之并不知道玄华冷淡的外表之下经历过的惊涛骇浪。只当是自己单方面地受到了魅惑之体的影响，因此在离开了玄华的怀抱之后，脱离了之前那阵感觉，重新练起了那基础剑诀。 玄华接下来没有再亲自上阵指导过林知之。遇见有差错的地方，他只需用言语指点一番，林知之也能举一反三地练到极致。 “不错，”待到一套基础剑诀都被林知之掌握了，玄华才满意地点头，给小徒弟点了个赞。并且在林知之准备把那柄紫竹剑还给他的时候示意对方就此留着：“以后每天练剑就用这把。今日天色已晚，你且休憩一宿，明日再去剑宗外门报道。” 林知之点头称是。 他安抚性地摸了摸原本的佩剑，把紫竹剑也收在了乾坤戒之中。 这一夜，离开了林府，睡在师尊洞府的林知之也是翻来覆去——后来因为实在睡不着干脆就在后院练了半宿的基础剑诀，直到破晓才将将入眠。 第十章 作为隐形的四派之首，罗仙剑宗从来都十分热闹。 更别提昨日鹤卫真人刚从这一届的收徒大会中带来了新弟子，为门派注入了新鲜血液。升格成为老弟子的弟子们十分开心，这意味着他们有人可以进行友好地协商了——协商扫地之类的门派杂物活到底由谁做。外门的讲课长老也十分高兴，终于有新生可以教导了。 在新弟子到来的第二日，来听炼气期课程的弟子们却惊奇地发现窗边多了一人。 同样是穿着门派校服，白袍衣角袖口均刻有剑宗门口的那柄灵剑，可那人偏生穿得比一般人好看。他坐在窗边的位子，托腮望着天边，看上去自成一个世界，仿佛与嘈杂的课堂格格不入。虽然此时看不见正脸，但光看气质便是世家出来的少爷。 “这人……是谁？”一名注意到他的新弟子有些奇怪地用胳膊肘顶了顶身边的同伴，“新生里没看到他啊，昨天也没他。” 同伴闻言也好奇地盯着那人瞅了一眼：“我也没印象……可能某个长老的弟子跑出来听一会课吧。” “……” 那人自然便是林知之。林知之昨夜几乎是一宿未眠，天还未亮便爬起来，来到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罗仙剑宗内——趁着时间尚早，他还抱着鸡冻的心情溜达了一番。 罗仙剑宗一点也没有让他失望。 无论是环境，亦或是……早饭。 道尊大人虽说不上是吸风饮露，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但食物也多是灵菜蔬果，少有荤腥。这点倒是让林知之痛苦万分——作为林家小少爷，他平日里对食物采用的策略是无肉不欢。不多吃点肉，怎么有力气修真？ 苏驭甚是了解他这点。曾经为了让竹马消气，不远千里跑到世俗界梁国最有名的烤鸡铺子买了一只秘制烤鸡来哄林知之开心。 所以林知之在看到罗仙剑宗的早餐食堂之丰盛后，总算放下了一颗因为没肉吃而提心吊胆的小心肝。在吃了几个肉包子后，他拿着玄华的令牌去外门负责的师兄处取了门派校服，来到了炼气课堂，坐等上课。 其余人对他的议论没能引起林知之的注意。在昨天因为师尊的靠近而腿软那幕惨剧（？）发生后，林知之便打算心向修道，不为任何人所动。 今日负责为炼气期弟子上课的是一名赵姓长老，结丹修为，出了名的严厉。在他到来后，炼气课堂的弟子几乎都噤声听讲。 “炼气尚还处于修真的初级阶段，刚刚踏上修真的门槛，而筑基却是有所小成，因此要完成这一转变非常困难。” “你们大多处于练气七层以上，因此也需要为筑基开始做准备了。千万不要忽视灵气的凝练程度，有时候灵力的深厚与否能够决定一场比试的胜负，亦或是你们的生命……” 赵长老讲的课很详细，并且在讲完之后也会根据弟子们修炼过程中遇到的难处而进行悉心详解。 林知之听了这堂课倒也有所收获。 只不过这课虽然不错，但在课程结束，赵长老离开后，一名满脸怒容的少年来到了林知之的面前，拦住他欲要起身的行为。 林知之有些奇怪地抬头，却发现自己并不认识那人，而那人头顶的好感度却为【蓝天，好感度指数-40，态度为敌对。】 他挑了挑眉，已经大致猜测到了目前的情况。这少年怒气冲冲地自曝家门，相当愤怒地开口：“都是因为你，我弟弟蓝空才会被废！呵，林知之，你那个师傅呢？！怎么会来罗仙剑宗？” 那蓝家少年开口说话间，周围有一帮跟班将林知之周围围得水泄不通。 这少年名唤蓝天，是在收徒大会时被玄华废掉根基的几名蓝家子弟的哥哥。虽是刚入门的弟子，但毕竟是世家子弟，前呼后拥仗势欺人的事不算陌生。 林知之没有回答，他低下了头，有些小忧虑：如果自己打了现在这些人，是不是会引来更多的人……那得不偿失，反而耽误了修炼的时间。 看着林知之低头的模样，蓝天找回了自己的优越感，得意洋洋地双手抱胸道：“怎么不说话了，之前不是都很拽的么？” 林知之抱着一颗宽容的心，决定给对方一次机会，抬起双眸，对着蓝天冷然道：“让开。” 蓝天丝毫不为所动：“林知之，你好好斟酌一下语气，看看咱们现在谁人多势众？苏驭现在可不在你身边。识相的，就叫我一声爹，我就放过你这次。否则，嘿嘿……” 林知之用手按了一下太阳穴。 每个门派宗门之中几乎都有这类弟子的存在。出生世家，骄纵跋扈——一般门派也不会有人刻意地去管，除非这人惹到了不能惹的人。 因此在其他围观者眼中，林知之此时犹如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被一群饿狼围着——虽说心中有所同情这美貌少年，但为此得罪蓝家却有些得不偿失。 可谁知下一秒这些围观者就目瞪口呆.jpg了。 林知之从小也是个颇为暴力的主，如今已经给了对方一次机会，没被珍惜，那之后哪怕惹出更多的人也没法阻止他了。林家小少爷听蓝天这般叫嚣，干脆直接从乾坤戒中取出了那柄紫竹剑，出手便是昨日里刚练过的基础剑诀第一式，横飞扫仙，将蓝天那波人弹了开来。 蓝天身边的跟班们没想到面前看上去这般犹如空竹一般的少年竟会上来直接动手，猝不及防之下竟一群人直接中招，撞翻了周围的桌椅，倒在地方哼哼唧唧起不来身。 唯有蓝天身上亮起一道护体光芒，幸免于难。 蓝天还想说些什么，林知之却懒得多说，手持紫竹剑，剑尖一转，同时手中灵力一动，催发了半层剑气——在避开蓝天的一次蓝宿真刺后斜压上挑，抵在蓝天胸口，将他戳飞了半米远。 围观群众：嗨呀，夭寿辣，兔子吃狼辣！这少年看上去那么气质出尘，却没成想出手却如此暴力！ “你敢打我！你……你给我等着！”林知之那一剑并未给蓝天造成多少实质性伤害，蓝天这般嘴角渗血，多半是气出来的。 林知之离开的脚步在这句话之后顿了顿。 蓝天见他这般以为他还要来给自己补刀，吓得身体蜷缩成一团成虾米状，护好自己柔软的小腹。 ——好吵，早知道就下手重一点让他不能说话了。 林知之歪过头对自己方才的行为进行了深刻反思后，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这课堂。 跟班们勉力站起，把蓝天扶起来，看着黑发少年远去的背影：“蓝少，这可怎么办？” 被蓝天一脚踹在屁股上：“没长眼睛啊！去！找我堂哥来！他一定能够打过林知之的！” 他虽在蓝家只是个旁系子弟，但也不是好欺负的！蓝家这次的嫡系少主也在罗仙剑宗，定会为他报仇。 那跟班唯唯诺诺，带着屁股印子赶忙跑了出去。 …… 林知之在这之后便在玄华洞府所在的那冰山山腰处寻了一处空地练剑。 #听师尊的话，每天一百遍基础剑诀，修剑修的快# #好徒弟就是他，他就是林知之# 这基础剑诀并不繁琐，在昨日练了几次之后，林知之便已经能够迎刃有余地驾驭了。只是要做到玄华希望的瞬发，还需要勤加练习。 林知之从早晨听完课一直练到正午时分，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直到双手感觉一阵酸痛，他才决定暂停一会，先去食堂蹭个饭。 在林知之下山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发现他的背影此时正处于某个人的视线之中。 ——在玄华的洞府之中，有一面水镜，上面正实时转播着林知之的一举一动。 道尊大人闲来无事，又放心不下，便用这可看世间万物的水镜来看（偷）看（窥）一下自己小徒弟。 在看到林知之打完蓝天后去修炼的场景之时，玄华微不可见的勾起了唇角。 此时若是林知之在场的话，便会发现自家师尊头顶的好感度已经默默地+2……只可惜目前他还一无所知。 除却林知之这边，蓝天派出去的那名跟班已经穿过外门，来到了内山中的一名长老洞府门前，对着门口的侍童道：“我是蓝天的人，来找蓝震。” 那使童应了一声，转身走进洞府。不一会儿，洞门开了，一名长相与蓝天有五分相似，勉强算是长相正常，但充斥着纵欲之色的少年走了出来。 正是那名蓝家的地灵根嫡子蓝震，他不耐烦地一甩手：“不用问好了，蓝天叫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跟班点头哈腰地把方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请蓝震过去一趟一同教训林知之。 蓝震听着听着，脸上的不耐之色慢慢消失了。在听完之后，脸色阴晴不定：“哼，他居然也来了罗仙剑宗！” 他与林知之的恩怨可以追溯到小时候。 蓝震在正太时期就已经展现了蛮横娇纵的熊少爷本质，那时看林知之长得好看，强行要跟他做朋友。但林知之明显因为父亲的交代，同时自己也更喜欢温柔的苏驭，直接拒绝了蓝震。从此以后蓝震就转爱为恨，视林知之为眼中钉肉中刺。 自从长大之后，林知之与苏驭的资质均高他一层，风姿无双，并称为林、苏两家未来的希望，在四大世家之中抢尽了他的风头，这让蓝震更加恨的牙痒痒！ 这次还打了蓝天……真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但找蓝震去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蓝震打不过林知之。 这个惨痛的事实，虽然蓝震嘴上不愿意承认，但已经通过曾经无数次的单挑被证明了。蓝震现在去，也只是给林知之的战绩增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此仇不报非君子！若不找回场子，日后蓝家的威严也要扫地。别人说起来，便是林知之打了蓝家的人，他这个嫡子屁都不敢放一个。 蓝震一咬牙，便决定要去找“那个人”。 他示意还等着他回应的那名跟班先走，自己则转身离开了师傅的洞府，走向更深处的内山。 待到内山深处的须弥幻境，蓝震相当难得地一脸恭敬，对那幻境门口的石狮子开口道：“在下蓝震，同少主认识，还请通报一声。” 这石狮子有灵，眼珠一转，便将眼前这人的音容相貌皆传给了里面的小主子。在得到了准许放行的回应之后，石狮子将身体一挪，让开了进入须弥幻境的道路。 蓝震神色一松，走了进去。 须弥幻境里一片世外桃源，许多外面千金难求的珍稀灵药这里应有尽有。珍贵的飞禽在天上扑腾着翅膀，灵气竟比内山之中还浓郁几分。 这是蓝震第二次来这里，也算知道路线，一路走向中央那座最为庞大的宫殿。 宫殿之中，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孩子穿着金红披风，精雕细琢的小脸上满是傲然，见蓝震跑来不以为然地开口：“你来找我干什么？” 蓝震可不敢得罪这小祖宗，赶忙赔着笑脸：“这次我带了不少好玩的东西。” 说着从他的乾坤戒中掏出了一堆机械兽，是他特意找人在拍卖所等地方搜集的稀奇玩意儿。 “说正事。”小孩随手抓起旁边桌子摆放着的一块灵石，放进嘴里竟一口一口地吃掉了。 看出了小孩的不耐，蓝震非常简略地将事情叙述了一遍——其中他小小地篡改了一下剧情，将林知之说成是那个欺压蓝家的恶霸，请小孩出山“整治”一下。 小孩“噗”了一声，在座椅上晃着小脚：“这点事都要你来求我？也罢，我爹最近看我看的紧，有些无聊，那就走一趟吧。” 蓝震笑着道谢，心中暗暗发狠：林知之，这下你可完了。 ——只因这小孩的身份并不一般。 他是化神期妖修青凤的独生子凤钦。妖族本就难以繁衍后代，青凤已经几千岁了，与妻子感情深厚，却一直未有子嗣。直到近年，才有了凤钦这个儿子，平日里宠的不行，比蓝震还要娇纵几分。 蓝震能够同他攀上关系，这还是因为蓝家前任族长曾经在青凤涅槃的过程中出手帮了一把，被青凤认为欠了一个人情才有了联络。 同等级妖修素来比人族要强横几分。别看凤钦年纪小，但论起实力，林知之怕是真打不过——蓝震想着林知之被小正太揍趴下的样子，简直脑补脑补着就要笑出声。 凤钦从座椅上跳下来，对蓝震做了个带路的手势，跟着他慢悠悠地出了须弥幻境。 第十一章 凤钦长得可爱，粉雕玉琢的正太模样，眉心点了一缕火焰烙印，是凤族的本命火，可焚尽万物。 蓝震却不敢真的将他当做小孩来对待——以这家伙的坏脾气，一言不合就放火的那种，得当做小祖宗。 在出山后，蓝天的那跟班已经发动了关系网，打听到了林知之在吃过午餐后，往内山某处冰山走去。蓝震便带着凤钦也跟着来到那冰山山脚处，皱着眉头向上打量：“他怎么会来这里？莫非他的师傅也是内山的长老？” ——道尊毕竟太过缥缈，蓝震这个年纪的人只能从传说中听闻，真遇见事情，根本联系不到。 凤钦瞳孔泛红，红色斗篷披在他的肩膀之上，在冰天雪地之中格外醒目。面团一般的正太翻了个白眼：“长老就长老呗，我还怕他不成？我一个人上去就够了，你只能碍事！” 蓝震憋的有些脸色发青：“可是你认识林知之吗……” 凤钦冷哼道：“你是在怀疑我？” 听出了凤钦口中的不悦，蓝震猛地摇头。面团子这才满意地转过头，推开蓝震，自己一个人上了山。 由于不太清楚林知之究竟在何处，凤钦干脆幻化出火焰之翅，高高的飞在天上寻找着人影。但当他的高度到达了山腰之上时，却仿佛触及了某种禁制！那由本命之火凝成的翅膀被一股强大到不可抵抗的力度所镇压！这灵气如此凶猛，甚至压过了他那化神期的父亲！ 凤钦失去了这翅膀，整个人都从高空跌下，一下子几个翻滚摔下了山腰，挂在了一处断崖的老树根上，只差一点点就要再掉下断崖！ 他试着发动身上的法宝，可父亲所给的宝物却因为之前那股禁止的灵力无法动弹。他自己一动，这挂着他的枯树杈便颤抖几分，吓得他也不敢再动。 凤钦到底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以妖修漫长的岁月来看其实只是刚出生没多久。遭遇这样的大变，让他蹬着小腿不知所措，看着无垠的冰雪，呜呜地哭了出来。 可能是受到了声音的激荡，他所抓住的老树根其上的雪块松动了些，一下子又吓得凤钦不敢再哭，心中只觉绝望非常。 不知过了多久，凤钦的耳中忽地传来有人走来的声音。 一步一步，由远及近。 他睁大还含着泪水的眼睛，看见一名黑发少年慢慢走近。 这少年眉目精致，肌肤光泽流动，似孤雪霜姿，黑发以一根玉簪束起，光滑如同上好的绸缎。右手执着一杆紫竹剑，却在靠近他的时候放在了一旁的雪地之上。 凤钦不知为何，看着那少年逐渐靠近自己，突然响起了父亲同自己说起初遇母亲的时候。 他是怎么说的呢？好像也是这般，父亲看着令他一见钟情的女子，慢慢走到自己身边，与自己擦肩而过。 从此无心爱良夜。 凤钦竟完全忘却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呆呆地看着那少年来到自己面前，一只手抱住了他，另一只则攀着树根，有些艰难地离开了那处断崖。 他的手真好看呀。 凤钦趴在他的怀里心想。 怀抱也很温暖…… 小面团子把脸颊埋进了这少年的怀里，忍不住蹭了又蹭。等到来到了安全地带，那少年想放他下来，凤钦还不肯，双手抓着对方的脖子，就是不松手。 这让那少年有些无语。但想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一个人经历这些危险，怕是有些吓到了，便干脆抱着他坐下来，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背。 凤钦过了好一会才舍得让脸离开这少年的肩膀。面团子怯生生地直视着少年的脸，一刻也不肯挪开视线。 ——他这样子若是被他父亲看到定要气死。平日里凤钦对待所有人都是傲娇蛮横的样子，要他做一件事情简直难如登天，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这般软萌的一面。 那少年也颇有耐心，等着凤钦平静下来，抓着他的一缕发丝呆呆地看他，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少年的声音清冽，令人想起这山上冰雪融化的声音。 声音好好听，哪怕是百灵鸟一族也没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凤钦想。 少年见怀里的面团子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很是好玩，忍不住用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还记得你父亲叫什么吗？我把你带下山交给师兄吧？你应该是剑宗的弟子？” 听到这少年要把自己交出去，凤钦这下不花痴了。他清了清嗓子，开口回答：“不要，我想再坐一会。” 他这话刻意软下嗓音，还属于正太的童音，却配上了老气横秋的话语，让这少年听得好笑：“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山上？” 凤钦只是摇了摇头不肯说话。 想到自己方才让这少年见到了那样的丑样，他真是恨死那让他到这里来的蓝震了！还有那林知之，为什么不早点让他遇见，就不会碰触到禁制了！ 见凤钦不回话，这少年也没有追问，而是问回了第一个问题：“你还好吧？” 这次凤钦很给面子的点头：“我没事，别看我这样，我很厉害的。” 他迫不及待想要给这少年讲讲自己的厉害之处，好让他忘掉方才自己的样子。 好似被他这话逗乐了，少年弯起唇角，如冰雪之中绽放的花，夺人心魄：“你这么小一点能怎么厉害？” 凤钦挺起胸膛：“我可是凤族！” 成功地看到了对方眼中惊讶的神色。 “待我成年之后，哪怕不修炼，也可成就元婴，纵横修真界无敌手。”他骄傲地描述未来的画面。 “厉害厉害。”少年权当哄着他玩了。 一旦打开了话匣子，要关起来可就难了。凤钦开了这个口，就忍不住想多说一点，尽量让这少年都了解自己一些。 于是他从父亲说到了眉心印记，从山腰禁制说到了自己上山的理由…… 然而就在说到蓝震的时候，这少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重复道：“蓝震？！” 凤钦没看出他的异样，点头：“就是他，他可烦了，不是他的话我就不会在断崖上了！” 不过那样的话我也不会遇见你……还是原谅他好了。 小面团子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那你上山的理由是因为……？” 凤钦眨眨眼：“因为那个林知之呀！他是个大恶棍，一直欺压那个蓝震的弟弟，还在早晨将他和无辜群众都揍了一番！但是修为厉害，蓝震打不过他，所以才来找我。我一向心地善良，他说了这件事以后我就立马想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少年：“………………” 啥玩意？？ ？？虽然这故事中的情节有所疑问，但没听错的话，林知之好像……就是他？！ 此时这少年——林知之听着自己刚刚救下的面团子滔滔不绝地吐槽自己，心情简直酸爽。更别提这面团子还抓着他一定要他附和这林知之是不是一个大恶棍，可讨厌可讨厌了对不对…… 林知之只能：“哦，呵呵。” 同时他看着这面团子头上的好感度【凤钦，好感度指数为90，态度为暗恋】/【凤钦，好感度指数为-5，态度为敌对】之间来回切换…… 无言以对，那就只能微笑了。 第十二章 凤钦拉着林知之说了一大段林知之的不好之处，终于停下来让小嘴巴休息之余突然想到了之前的事，便又对林知之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山上？” 林知之犹豫了片刻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但看着这少年憧憬的眼神，配上还萦绕在耳畔他对“林知之”这个身份的恶意，总觉得自己要是现在暴露了身份可能会伤害到这孩子的小心肝吧……于是他有些含糊地回应：“我来这里练剑。” 小正太“哦”了一声，随即在他怀里坐直了身子，小脸蛋紧绷：“那你练剑的时候找我来看你练剑好不好？我很安静的，不会打扰你。对了，你是什么人？剑宗弟子？” 林知之擦汗：“其实我也不常来……” “你在这里多久了？怎么一开始没有看到你？你有没有碰见过那个林知之，他没有欺负过你吧？”然而凤钦完全没听林知之说话，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机关枪般说个不停。 凤钦年纪尚幼，还不具备明辨是非的能力。一听蓝震告诉他林知之是个欺凌他表弟的恶霸，自然也不会怀疑什么。而在坏人形象已经定型之后，遇见了真正的林知之，因与他恶霸的形象相去甚远，也不会将这两人联系到一起。 他此刻说着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林知之欺负面前这人的画面，小牙咬的贼紧，恨不得林知之就在面前，好让他见识一下凤族的本命火为什么这么红。 “我没有碰见过他。”林知之提着面团子的红色斗篷，把挣扎不休的小正太从怀里提溜出来，拍拍手站了起来，“好了，你能自己下山吗？” 脱离了少年的怀抱，情窦初开的面团子并不开心地嘟起嘴，蹦跶了几次还想趴回去……只可惜苦于对方的不配合，一直抓不到。听了林知之的话，凤钦摇头：“你送我。” ——送你？还得听你讲一路我的坏话？再会吧。 林知之果断拒绝：“我还有事，你自己下山吧。” 凤钦对这少年还一无所知，心知若是自己现在走了那么可能会将日后一辈子都花在找人身上，死活装可怜都不想要走：“我身上还有点疼，万一走到一半出事了怎么办？” 小面团包子脸，皮肤雪白，扬起头说话时眉心的火焰印记灼灼其华。 林知之一眼便看出他究竟是真受伤还是假疼，丝毫不为所动——老实说，作为过来人，在他小时候也是这幅样子，很会撒娇逃避修炼，奈何大多数时候都会被苏驭给劝解掉。 “那我找人上山来接你。” 凤钦听了这话连忙摇头，有些沮丧：“你就不能多抱我一会吗？” 林知之拍拍他的脑袋，揉乱了凤钦整齐的发型。 ——若是常人想要这么做，还没进到两尺内，凤钦就要跳起来一顿骂了。但因为是少年的手，他非但没有不爽的感觉，反而还想对方多摸两下，光摸头才不够呢，最好……最好再往下摸一点…… 诶嘿嘿嘿，变大了。 小面团子想到了某些东西，面颊绯红，头顶上的态度定格在了【好感度指数90，态度为想摸】。 看的林家小少爷赶紧收回了手。 想摸……摸什么？这孩子咋回事呢？随便出来碰见个人就又暗恋又想摸的，幸好遇见了自己，要是是个坏人不得被抓去当炉鼎？ 林知之有些纳闷，但想到这是罗仙剑宗内部，恐怕是整个中陆修仙界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便也打消了担忧的念头：“下山去吧，我还有事。” 语罢也不管凤钦还想多说什么，自顾自地走回老树根边，拿回紫竹剑，晃晃悠悠地向远方走去——之前他正寻了一空地练剑，看见不远处耀眼火光一闪而逝，同时传来了呜咽声才赶过来救了凤钦。如今凤钦安然无恙，他也要回去继续练剑了。 不过蓝震居然想让凤钦来找他麻烦，还颠倒是非——林知之握紧了紫竹剑。 看来那天还是下手太轻。 看着林知之离开的背影，凤钦本想直接过去抱住大腿就是不放，可就是刚想迈腿的那一刻，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居然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害羞胆怯”的情绪。 想隐藏自己平日里的蛮横，维持住最好的模样。 凤钦在原地站了一会，仔细回忆了一下从初见面时自己的表现，除了初见面时有些花痴，后来又变得话唠了之外……表现还是很好的嘛！看少年中途还面色泛红（？）地盯着自己瞅了好几眼，想必自己给他留了一个好印象。 他一面慢吞吞地迈着小短腿走下山，一面在心中用动图gif保存了那少年跟自己说话的全过程，开启了循环模式，自己心中偷着乐。 直到在山脚边遇见了蓝震，凤钦才停止了乐呵。 这山上隔着一层结界，未曾进入的蓝震完全没有看见凤钦弄出来的动静。看见凤钦一脸愉♂悦地下来，蓝震原本还提着的心骤然一松——肯定是成功地把林知之给揍了一顿出气。思及此，他已经等不及地想要知晓林知之被揍的惨状了——当然，第一句话肯定是要恭维一下凤钦：“凤小兄弟不愧是上古青凤的血脉，名不虚传。” 凤钦用白眼睨他，什么也没说。 蓝震心中摩拳擦掌，脸上挂着假惺惺的担忧，试探道：“不知林知之现在如何了？虽说他行事嚣张跋扈，但心地不坏，只是一时误入歧途……也不必下手太狠，日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没见到。”完全没心思跟蓝震客套的凤钦昂起下巴打断了他，“我要回去了。” 蓝震：“……”那你下来的时候一脸笑嘻嘻？ 凤钦也不管蓝震的反应，直接就想回须弥幻境，却被蓝震给拦了下来。 蓝震到底平时也是个心比天高的纨绔子弟，见自己已经放低姿态到这种程度还被凤钦给这般无视，一时怒气上涌，伸出手臂挡住凤钦前进的道路，却在看见凤钦眉心印记之时冷静下来。 由于妖修的生长缓慢，满百年才刚成年，小面团与蓝震只差五岁，可个子相差甚远，凤钦回头看蓝震还需要仰头——这让凤钦有些不爽，意念微动，周遭的空气逐渐炙热，一双火翅在背后成型，让他飞在了可以俯视蓝震的高度。 #身高不够，翅膀来凑# 蓝震的眼角抽搐了两下，却在那双翅膀上想到了凤钦的来历，手臂一点点地垂到身边，原本欲脱口而出的质问也强行咽了回去。极快地调整好情绪之后，他摇了摇折扇，将体内那火气压下，调侃道：“凤族神通果真厉害。” 凤钦不吃他这套：“你想说什么？” 蓝震用折扇遮住半边脸，也不提林知之：“凤小兄弟之前不是说尚且无聊，不如跟为兄去放松一会？” 若是就这么让凤钦走了，那他之前的心血不就白费了？林知之还在那里活蹦乱跳——蓝震思来想去，还是先搭上凤钦这条线，只要开了头，日后还愁什么？ 他的建议被凤钦直接拒绝：“没兴趣。” ——凤钦正赶着回去要父亲找出那少年的身份，心中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事。 第十三章 蓝震还不肯放弃，又提出了一些新奇好玩的点子来惹凤钦注意。若是从前，常年待在须弥幻境的小凤凰已经让蓝震带路，但现在只得到了小面团子无理的拒绝。到最后，凤钦懒得与他纠缠，直接就想离开——却在转头之际心念一动，回头对蓝震道：“你的手下亲眼见到林知之上了这山？” 蓝震对这问话不明所以，茫然地点头。 凤钦有些犹豫又缓慢地嗫嚅道：“那他们有没有见到一个……恩……犹如仙神下凡，容颜精致，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般，有着绸缎般的黑色长发，长得很好看，总之什么都宛若谪仙的人上去？” 小面团子脸颊泛红，又想到了自己趴在他怀里的时候。 以为凤钦会问什么正事的蓝震：“……”你丫说的那是人？是从某个世俗书籍中照背的台词吧？ 注意到了蓝震诡异的目光，凤钦咳嗽了一声，白净的脸蛋上褪去红晕，恢复了平时趾高气昂的样子：“不要误会，我才没有喜欢他呢，只是有些好奇。” 蓝震放下手中的扇子：“…………我问问。” 之前见凤钦一脸喜悦的下山，蓝震本以为他这山上得了莫大的机缘，由于双方身份差异，不好直接询问。却没成想是有关一个美人。 他通过传音密螺询问了之前几名负责跟踪林知之的手下，得到的回答均是未曾见到其他人，只有一人挠着头吞吞吐吐地问他：“蓝少，削减一下这堆形容词不就是林知之吗？” 气的蓝震差点捏碎这密螺：“滚！你用脑子想想也不可能是他！黑头发的全天下都是！” 况且自从小时候那次之后，他再也不承认林知之长得好看了！拒绝！ 将密螺放入乾坤戒中，蓝震深吸一口气，对凤钦道;“未曾见过，许是原本就住在这山上之人。” 凤钦有些失望，点了点头，小手一挥在离去之前留下一句话打消了蓝震意图阻止他的行为：“我要走了，有时间会帮你去教训林知之的。” 至于这个“有空”是什么时候，天才知道。 话音未落，蓝震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迫不及待的凤钦已经捏碎了父亲所给的咒符，身影逐渐消失，回到了须弥幻境。 待凤钦的身影在须弥幻境之中现形，第一个看见的便是他的父亲。 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化神期妖修凤霜，正单手背在身后，右手执一卷书籍。感受到面前灵气的波动，他放下书，看了过来。 见着儿子回来，不怒自威的男人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凤钦咳嗽一声，眨眨眼，面对父亲的怒气丝毫不怕。小孩从肩部下扯下披风，来到父亲身边，答非所问：“父亲不是要去天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凤霜虽然不悦，仍旧回答了儿子的问题：“你母亲感受到在你法宝中蕴藏的灵气被禁锢了，她距离甚远，便让我尽快回来。你去了哪里？我不是告诫过你，你成年之前不要踏出须弥幻境一步？” 凤钦满不在乎：“我只是去内山逛了逛，没事的——” 看着儿子不以为然的脸，凤霜横眉倒竖，身上属于化神期的威压弥漫出来，压得凤钦动弹不得：“那股禁锢你的灵气远在为父之上，你若再这般闹腾，哪天定会出事！” 语罢，长袖一挥，动弹不得的凤钦便被挪到了房间之中，耳边还遗留了父亲冰冷的声音：“罚你一周不出房门。” 当凤钦拿回了身体的主动权，第一件事就是捶门大喊：“爹！放我出去！我有事要你帮我！爹！” 可惜这次凤霜是铁了心要管教一下不成器的小儿子，任凭凤钦如何呼唤都未曾理睬。最终捶得小面团子精疲力竭，只得一翻身倒在床上，想起了方才山上那少年。 音容样貌仍在眼前耳畔，好想马上见到呀。 凤钦捧着大脸，在床上心痒难耐地翻滚起来。 …… #没见到那少年的第一天，想他# #没见到那少年的第二天，非常想他# #没见到那少年的第三天，特别十分极其地想他# …… 待到凤钦房间的禁锢消失之时，他已经在脑海中撰写了一部有关他与那少年相遇、相知、相恋的断袖小说，长达三十万字，内容丰富。 情窦初开的小正太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想让父亲寻找那少年的踪迹，只是凤霜那时已经协同好友去了秘境，未曾归来。凤钦失望之下，只能不顾父亲的禁令，自己强行出门碰运气寻那少年。 从原来那冰山寻到了内府，从白天碰到了夜晚……所有弟子都看见了一名行踪不定的面团子在剑宗内游荡。 罗仙剑宗毕竟就这么大，倒真让他遇见了一次。 ——与凤钦不同，林知之在那之后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地救了一个人。虽说这中间有些波折，也不值得他时时挂念，目前最要紧的还是修炼。 在每日一百次的练剑之后，自觉越来越得心应手的林知之本想找师尊大人点评一番，但经过思忖，他还是决定先经过实战才能确定水平。他便去外宗的任务招领处领了一份“清理合炎山上的四级豚鼠兽”的弟子任务，奖励不高，只有十个积分点和十块下品灵石。 那负责发布任务的师兄见林知之长相不俗，在为他接取任务之时有些犹豫地提醒：“这个任务花费时日较长，师弟若是新人，我这里还有些其他相对来说适合你的任务……” 林知之摇头，取出了象征弟子身份的令牌：“不必，就这个。” 他看中的就是豚鼠兽数量众多，适合练剑。 见这位师弟如此坚持，那师兄也不好说些什么，便在他手中令牌一晃，为他接下这任务。 林知之再度遇上凤钦之际，正是他刚刚清理了第一波的豚鼠兽，将食物与清水耗尽，回来进行补给。在他将食物装进乾坤戒中后，一双小手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部：“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一怔，回头后发现之前那名面团子正一脸激动地看着他。 面团子今天穿了一身明黄衣衫，衬得他整个人都亮闪闪的，尤其是见到了林知之后的眼睛，扑腾扑腾地闪着喜悦。 林知之瞥了他头上的好感度：【凤钦，好感度指数为95，态度为想见】/【凤钦，好感度指数为-10，态度为敌对】，沉默了一会回应道：“又见面了。” 凤钦终于找到了他，心中很是开心，也不介意对方的态度略显冷淡，抱着他的腰部蹭蹭：“我找了你好久，你去哪里了？山上也见到你了……对了，你到底叫什么？” 林知之看着那张笑脸，着实说不出自己的真名，便回避了最后那个问题：“恩，我最近一直在宗外，你找不我也是正常的。” 凤钦果真被转移了注意力：“你在宗外干什么？” 林知之趁机扒开了他的手：“我接了一个宗门任务，现在正要去完成它，先不说了，我赶时间。” 黄色的小面团子顿时瞪大了眼睛，用小手抓住了少年的衣角：“我也要去！我跟你一起去吧！” 林知之：“……” “我什么都会的！带我去吧！”他实力演绎抱大腿。 “你会干什么？”林知之犹豫道。 凤钦揉揉脸：“我……我会打架！我很厉害！我还会……” 太过急切，他竟找不出自己除了“打架”之外的第二个优点，急得直跺脚。 林知之最不需要的可能就是“打架”这个技能点了。他拍拍凤钦的脸，无声地拒绝。 “我……我还会暖床！”正太一不留神就把自己脑补的这话从嘴边遛出来了。 “…………” 凤钦见对方一脸拒绝，心中焦急万分。凤族本可勾动万火，因小凤凰的情绪不稳，在空气之中竟出现了些许一闪而逝的火花。 正太没注意，林知之猛然想起眼前正太对他说过的身份，眼前一亮：“你会生火？” 虽然不明白少年会为什么会问这个，凤钦还是大力点头，顺着他的意思卖力推销：“恩！我生的火可大了还蕴含灵气呢！等我再大一点就能生成本命不灭火了！” 只见林知之沉吟一会，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你若实在想跟我一起去也行，只是……那晚膳的烤鸡就交于你了。” 他这话一出，若是此处有其他人定会喷出血来：那可是凤族真火！待修炼至极境，便是传说中的不灭火，可焚尽万物，若用这种火焰炼制丹药，可使成单几率上升一层。林知之竟想用它烤鸡！简直暴殄天物。 但凤钦不觉有恙，反倒是万分哈皮地点头：“我一定会好好烤鸡，努力烤出最好吃的鸡。” 林知之对他的拼搏精神表示赞赏。 #凤族老祖泉下有知死不瞑目# #其余为借凤族不灭火付出巨大乃至生命代价的修真者哪怕狗带了，也要爬出棺材，用这腐朽的声带喊出那句：去尼玛的！！# 第十四章 合炎山距离罗仙剑宗不远，山石嶙峋，从外部看去，山体光秃陡峭，没有丝毫青翠之感——然而在两年前，这里仍是一处郁郁葱葱的繁茂之山，与名字相去甚远——这山名的由来仅是百年前一位道号合炎道人因各种机缘巧合，在此羽化，后人为纪念他便改称合炎山。 在两年前，一群豚鼠兽从内部出现，犹如蝗虫过境，将山上所有植被生物啃食殆尽，让曾经依靠这山过活的小型修真家族活不下去。在自行尝试了几番也未能成功赶走这群豚鼠兽的情况下，他们只能通过外门交给了罗仙剑宗，却因为拿不出更多报酬，等待了近两个月才等来了林知之。 林知之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一来便风姿惊人地以一套基础剑法干掉了这群豚鼠兽——豚鼠兽仅是低级妖兽，身形中等，利爪尖牙，但毛皮却柔软，攻强防弱，喜爱吞噬食物。真与人战斗起来，稍微高等阶的炼气期弟子便可屠戮尽一山的兽群，麻烦在兽群众多，需要耗费不少时日。 在第一波的清扫后，林知之再次到来，身边多了一只小粉丝。 面团子的乾坤戒之中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鸡鸭等原材料，满怀着雄心壮志要烤出最好吃的鸡（……）来给救命恩人享用。 凤钦对这光不溜秋的环境看也不看，随手找了个地方就地一坐，乖乖巧巧地看着林知之在豚鼠兽之间穿梭，时不时鼓掌喝个彩：“好棒！厉害！” 这时候的他看上去像个十分可爱的小弟弟，简直可以圆满林知之从小想要个弟弟的想法——也正因为凤钦在他面前的软萌，导致了林知之一直以来没有将好感度所显示的那些态度当真过。 什么想摸、求抱之类的，哪怕是暗恋，也可能是幼弟对于兄长的憧憬之情。换句话说，林知之并没有把凤钦当成一个真正的“男人”，而是当做小孩子去对待。 小面团子，抱抱蹭蹭多可爱。 这也是为什么林知之对凤钦，没有像对苏驭那般敬而远之。在他的思想里，苏驭毕竟是个特殊的例子。 ——凤钦虽根据人类的年龄来说已到了懂事的年纪，不少人在这个年龄段已经娶妻。但妖修的特殊性，让他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上，都显得颇为幼稚。 对于林知之的态度，他要过了许久才会明白，为让林知之把他当成一个男人而努力。而现在的凤钦，对于能够跟着林知之，陪着他，对着他的剑法惊叹——恩，虽然看不懂是什么流派！但是林知之用的，一定是世间最顶级的法门！——已经赶到万分满足。 小面团子捧着大脸在内心：诶嘿嘿嘿，我看中的人就是好看，这剑法就是犀利=v=……卧槽，这老鼠好幸运！居然可以差点蹭到他的胸口！我不服！我也要蹭蹭嘤嘤嘤qaq…… 脸上的表情跟随着少年飘扬的衣角而不断变化。直到天色昏暗，林知之收起了诱妖草，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嫌弃脸看了看手中那柄沾满兽血的剑，竟直接将其丢弃在一边，朝着凤钦走来。 小面团子不解地歪头问：“为什么不要了？” 林知之淡淡道：“外宗杂役铺随手买的铁剑，被鼠血污了。” ——他才舍不得用师尊给的紫竹剑和从小佩戴的本命灵剑去杀鼠呢！咱有钱，任性！ 凤钦的眼神却亮了起来，扭扭捏捏道：“那能不能……给我……？” 一个好好的妖界至尊之后，整的跟没见过世面的穷孩子似的，盯着人家落下的东西想收集。 “……” 林知之微蹙起了眉头，拍拍他的头：“你要想要，改天我送你一柄更好的。” 凤钦赧然点头，随即从乾坤戒之中掏出了一只完整的鸡，以及香料，兴奋地对身边少年道：“饿了吗？” 林知之有些迟疑地回答：“……恩。” 听到这话，从来都是仆人端好食物喂过来，甚至曾经还要父母哄着的小凤凰喜滋滋地在指尖燃起一撮灵火，隔空一指，那火便停留在地上熊熊燃烧。 这火不似世俗之火，丝毫未触及地面，冷白色的外焰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凤钦运起灵力，那股风将买来的裸/鸡吹得漂浮在火焰之上，熊熊火花吞噬了这只鸡。 林知之坐在他的对面没有说话，火焰明明灭灭地映着少年完美的侧脸，亦远亦近。 凤钦不过看了一眼，便觉心跳的飞快，又忆起当初看着这个人走向自己的样子…… 怦然心动。 小面团子绯红着脸，往烤鸡之中加了一把香料，接着又加了一把（……）。他浮想联翩，其实也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等到林知之喝住了他，才停止了加料的行动。 凤钦把烤鸡抽出来一看，凑近了抽动小鼻子闻闻，一股浓重的香料味迎面扑来……他扁了扁嘴，不太敢直视林知之的眼神：“我烤砸了……” 眼神之悲切，态度之难过，配上这句话，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多年寒窗苦读的学子考砸了科举。 林知之倒是没什么感觉，看着小孩瞅着自己泪汪汪的眼睛，侧过身伸手捏了一把对方柔软的脸颊：“没事，再来。” 凤钦感受着自己脸颊上那只微凉的手，脸迅速红成了大番茄，低下头，将那废鸡随手扔到一边，又取出一只。 这一次，他烤的很认真很严肃。 当取出那只鸡的时候，卖相姣好。 只是当撕下一小块肉，放入嘴中之后，凤钦当场手一扬扔在了一边，与之前那只香料鸡作伴。 林知之：“……” 他好像犯了一个错误：凤钦到底也是锦衣玉食，就算可操纵火灵，也不是会做饭的主。 他想吃到新鲜出炉又美味的热烤鸡的愿望，终究是破灭了。 这个晚上，便在他一边安抚凤钦，一边啃干粮的双管齐下中安然度过。当林知之合衣小憩一会的时候，凤钦在看他。林知之清晨起来的时候，凤钦还在看他。林知之带着他下山之后，凤钦跟在他的身后，垂着脑袋想这条路就他们两个人，没有尽头。 奈何天长地久有时尽。 他们终究还是到达了罗仙剑宗，林知之有些疲惫地伸了个懒腰，对着小凤凰展颜一笑：“辛苦你了。” “……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凤钦还沉浸在把林知之第一次交给自己的任务弄砸的悲伤之中，这话说的朝气全无。 林知之愣了愣，还想说点什么，小面团子已经咬牙道：“我一定会烤出最好吃的鸡！”然后一溜烟地跑走了…… 林知之：…………咩咩咩？（黑人问号.jpg) 不就是一只……鸡？ 第十五章 与心上人告别后，凤钦风风火火地直奔店铺，又买了各种各样的灵兽肉——关键是鸡，随后带着这一堆食材回到了须弥幻境。 自己烧烤技术不过关，反而还需要麻烦心上人“受苦受累”地烤东西给自己吃，如此的失败凤钦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他那么完美，那么棒，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他只是不熟悉罢了，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用本命真火烤过鸡，谁都不可能一下子做好。嗯，对，他只是缺乏锻炼而已！ 小面团子雄心万丈，励志要勤加锻炼，努力烤出最好吃的烧鸡，然后向心上人献宝。心上人一定会特别高兴，一定会夸奖他——诶嘿嘿~要是能有一个香吻那就更棒啦！ 脑海中浮想联翩，小面团子脸上漾出一团荡漾的红晕，鼻端却闻到了一股焦糊味，顿时，幸福满满的小脸蛋便拉长成了□□脸。 ——他、他只是不小心走神罢了！才不是失败！ 凶狠地将烤糊的鸡块丢到一边，凤钦撸了撸袖子，露出雪白如藕断的双臂，又挑拣出一只鸡来再接再厉。 当妖修凤霜自秘境归来，踏进自己的洞府之时，第一个反应是停下脚步，抽了抽鼻子——这一屋子的糊味是怎么回事？不会是自己那蠢儿子把自己给烤了吧？！ 凤凰一族生来亲火，但凤钦年龄尚小，又被他宠的如珠似玉，难免“天真无邪”，偶尔会干点掉智商的事情。为了自家蠢儿子操碎了心的凤霜直奔凤钦居住的院落，刚一进门，便被其内烟熏火燎的空气弄得呛了一下，连忙挥动衣袖，散开一屋子的乌烟瘴气。 随后，他就看到自家蠢儿子如斗败了的小公鸡一样整个人都焉哒哒的，白皙的脸蛋上左一道右一圈全是黑灰，一向华丽干净的衣摆上也落满了肉类烤焦后的灰烬与油渍，狼狈地让凤霜完全没眼看。 原本想要好好教训蠢儿子一通，但看到凤钦这般可怜兮兮的样子，凤霜又有些不忍心了。他扭头扫了一眼地上那一大堆怪模怪样的失败品，轻咳了一声：“钦儿这是怎么了？锻炼如何使用本命真火？” 凤钦幽怨地看了父亲一眼，小嘴一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上去都有些泪汪汪的。 凤霜抽了抽嘴角，迈步过去在蠢儿子身边坐下——当然，前提是将那一地狼藉弄干净——随后语重心长地问道：“说吧，你到底在干什么？” “……烤鸡。”凤钦低声回答，“我想要烤鸡给那人吃，但是……我竟然怎么练习都烤不好……” ——说好的天才呢？说好的凤凰天生会控火呢？！竟然连一只烧鸡都搞不定，这是要闹哪样？！ 听到凤钦这样说，凤霜猛地瞪大眼睛，俊逸的面孔又是恍然又是担忧：“儿砸，你还那么小，就有喜欢的人了？” 凤钦小脸一红，羞涩不已，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人，是怎样的？”凤霜询问，语气温和宽厚，极能够勾起他人的倾诉*，而凤钦自然抵不过父亲的诱惑，当下将自己与心上人相识相知还差点相爱（……）的过程通通说了，浑身上下都逸散着情窦初开的粉色泡泡。 凤霜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虽然觉得自家儿子太小，还不适合谈恋爱，但是情缘这种事情，什么时候遇到都做不得数，作为一个开明的家长，只要另一方不是为了利用自家儿子、图谋不轨的恶徒，他也不会棒打鸳鸯。 从凤钦的描述看，他的心上人是个漂亮又强大的剑修，性格看起来有些冷漠，本质却温柔善良，明知凤钦的身份是凤凰，却能以平常心待之，不亢不卑，总体而言是个不错的孩子。 ——当然，陷入爱河的蠢儿子的形容随便听听也就行了，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至于对方真正的性格，还要等他亲自查看验证。 虽然那少年不过是将自家蠢儿子当成移动烤火器，还妄图品尝凤凰本命真火烤出来的烤鸡，简直不将凤凰一族看在眼中。但是……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做过几件轻狂的事情呢？为了追心上人，凤凰的面子算什么？跟道侣与后代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暂时对于蠢儿子心上人的品性打了个问号，但凤钦难得这么执着想要做一件事情——还是追道侣——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袖手旁观。凤霜优雅地撩起自己的衣袖，朝凤钦伸出手，微微勾了勾手指：“给为父拿一只鸡出来，为父教你怎么烤鸡！” 凤钦：“……………………………………” 凤钦的小脸震惊地都差点裂开，在他眼里，自家父亲一直都是骄傲耀眼、尊贵又优雅的存在，跟烤鸡没有半点关系，但如今这熟门熟路的姿态，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父亲……你……会烤鸡？”小面团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却乖乖地从乾坤戒内取出一只拔了毛的鸡。 “自然。当初为父追你母亲的时候，少不得用本命真火给她烤东西吃。要知道，凤凰一族的本命真火那可是天地间最尊贵的异火，烤出来的东西，口感亦是绝佳。”凤霜手脚利索地将鸡串在烤架上，点燃起真火，“俗话说，‘想要抓住道侣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凤凰一族数量稀少，当对方爱上你烤的食物、离不开之后，又去哪找另一只肯为他烧烤的凤凰？自然就要被我们乖乖牵回家了~凤凰一族，追道侣的时候十之八.九都是这一招，简单实用，一击必中！” “哦哦哦嗷嗷嗷嗷！”小面团子听得双目泛光，恨不得立刻就开展凤凰一族的食物诱捕计划，学起烧烤来更是动力十足。 在老司机凤霜的指点下，经过一整个晚上孜孜不倦的练习，凤钦终于学会了如何烤鸡——虽然还不够完美，但是也足够糊弄人了。更何况，让心上人陪着你、见证你一点一点将烤鸡做得更加好吃，不也是一种另类的浪漫吗？ 在自家父亲的鼓励下，一宿未眠却依然神清气爽的凤钦再次将乾坤戒塞满了各种肉类，随后志得意满地直奔昨日与心上人分别的地点，励志要让心上人对自己改观，然后爱上自己（做的烤鸡）。 于是，当一夜好眠的林知之再次从罗仙剑宗出发前往合炎山，打算继续自己清理豚鼠兽的任务时，他再次遇到了早已等在路上的凤钦，并被对方那闪耀至极、满是期待的眼睛晃得愣了一愣。 ——不知为何，总觉得后背有些毛毛的，似乎被什么不吉利的东西盯上了那般…… 第十六章 凤钦在老爹的言传身教之下辛苦了一晚上，喜滋滋地捧着大脸自信这次一定能够让那少年在烤鸡身上看到自己对他的一颗拳拳之心。 他在这小路上约莫候了一个时辰，看遍了自黎明到清晨的山中风景，才最终眼睛一亮发现了少年缓缓走来的身姿，一下子蹿了出去。 林知之看着路边攒动的草丛猛然蹿出一只与昨日无异的小面团子——因为钻研点亮烧烤技能过于忘情，他忘了换衣服，并且用一种夹杂了骄傲、羞射的神情看着自己，不禁有些汗毛倒竖。 凤霜昨夜除却烤鸡的技能之外，还教导了蠢儿砸一些追媳妇的必要技能：比如一定要让未来的道侣看到你威武霸气的一面，从而心中微动留下了你的影子；再比如要无微不至地黏着他，脸皮一定要厚，让他习惯你…… 凤钦当时听得表示好好好，昂头握拳自己定要早日追回心上人，把他带到须弥幻境一起给老爹过目。甚至在等人的时候思索自己的左边脸比较帅气，等会须用左半边脸出现——只不过刚听见脚步声就乱了阵脚，扑出去后看着少年的黑眸，只期期艾艾地憋出一句： “又、又见面了……” “……” “那个，我昨日回去练习了一下，已经能烤出好吃的鸡了，等会就烤给你吃。”凤钦说到这里，情绪又高昂了起来，“很好吃的！” 林知之不太明白凤钦的执念，只当这孩子闲的过分。此时他看着对方头顶加加减减——恩，准确说来只有加——的好感度，寻思着还是找个机会将身份揭开。以前他只当是随手救了只面团子，日后不会再重逢，为防麻烦便未曾拆穿。可谁知这孩子现在却越粘越紧……看来现在真的是功课太少了啊。他像他这般大的时候，可是被林父抓的紧，天天逼着跟苏驭一同打下根基。 见黑发少年未置可否地摸了摸鼻子，迈开腿走向山上，凤钦亦步亦趋地跟在身边，一路叽叽喳喳问东问西，偶然得了少年几句敷衍的回应也开心的不行。 在今后的日子里，凤钦偶然回忆过往，只觉这段尚还懵懂的时光是自己最为怀念的，就连那豚属兽想来都如此可爱。 这个人不知道有什么魔力，只想让自己一直呆在他身边。其他什么都没关系，只要看着他就能够很开心。 ——凤钦这般看着林知之，在一处水晶之上，另一人也淡淡地看着他们。 玄华单手托腮，长发垂在水镜边，风姿无双，看着小凤凰一脸热情地盯着自家小徒弟，说不上什么表情。 见他这幅模样，在他不远处有一人差点“噗”出来，一手拍上面前的棋盘，将其上的黑白棋子震到了地面之上：“没想到，你这家伙居然也收了徒弟，还暗中偷看人家，真是完全不像你了。” 这人青衫磊落，相貌英挺，一顶黑纹玉冠将长发高高束起，是难得能跟玄华说上话的人——虽然多数是他单方面来烦人家。他转过身好奇地想要弯腰一探水镜上那人的模样，却被玄华一袖子拂去，水镜化作原样，什么也没瞧见。 “啧，还护的挺深？是弟子又不是小情人，怎么这么不想让我看到？我又不是不会给见面礼……”青衫男子坐了回去，单指敲着混沌棋盘，嘴里不满地嘟囔，“诶，玄华你说，要是那群老家伙知道你用水镜偷窥徒弟会不会气死？我记得上次那什么掌门来向你借水镜寻魔修踪迹，你冷着一张脸都不肯的，结果自己一天到晚用它偷/窥弟子——” 他难得找到玄华的一点瑕疵，顿时来了兴致，不断放大，吵得道尊大人不耐地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如同凉水浇头，让这男子刹那哑口，张口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竟是被下了噤声咒。 得了安静，玄华转回头，看着水镜上浮起的迷蒙雾气，思及那孩子一直粘着小徒弟的模样，心中浮起一个念头： 他的想法还是没错。 小徒弟又勤奋又有天赋，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真是太不省心了。 道尊大人的想法，林知之一无所知。这些日子里，他每日通过豚鼠兽练习基础剑法，又在外宗讲堂里修行，与师尊已经多日未见，只想着等剑法练好要去玄华那儿求个夸奖。 情窦初开的凤钦专心看着林知之挥剑的情景，完全不觉这样苦等的时光漫长。在对方停下剑回来之后，立刻忙着从乾坤戒中掏东西：“饿了吧？我这就烤给你吃。” 林知之在他身边坐下，看着小凤凰充满干劲地撸起袖子。 凤钦自手指尖冒出一团青色异火，如临大敌般地从旁边拿出一只烤鸡在火上灼烧，鼻尖逐渐溢出汗珠。 苦练还是有成果的。比起昨日的那几坨辣鸡，今天的烤鸡已经在凤族异火中成型，一股肉香在空气中蔓延，叫人闻得食指大动。 待到完成，小面团子笑的眉眼弯弯，撤去异火，将烤鸡递给一旁看着的黑发少年。看着他用修长的手指撕下一小块肉，放入嘴里。 林知之出生世家，就算像乡野村夫一般手提烤鸡这般吃着，也带着一股矜贵的傲气。 ——凤钦突然间也想变成那块肉，被他这样咬着，撕碎了咽下去。 这样便能合二为一，能一直见到他。 坦白说，根据林家小少爷吃过的那么多食物，这烤鸡的味道就连一般也称不上——顶多因为火焰的不同，而带着一些灵气，但这并不能给烤鸡本身增添几分美味。 可林知之将那块肉咽下去后，有些犹豫地想到凤钦兴奋的目光，面不改色道：“味道还不错。” 凤钦的眼睛亮晶晶：“太好了！那你多吃一点，不够的话我再烤。” 林知之笑了笑，撕下另一半的烤鸡递回给凤钦：“你也吃。” 小面团子接过来却没有动，看着少年继续又继续撕下第二块烤鸡。 吃的多了，少年殷红的嘴角沾了一些油渍，为他素来的淡漠染了一些人情味。凤钦手指动了动，想帮对方抹掉，却被林知之不经意间用手挡开。他随手用袖口在唇边抹了抹，将那块油渍抹去。 凤钦有些失落:如果自己的手能快一点，可能就会摸到对方的唇角，触感一定很好——当然，他心中其实更想用舌头舔过，如果能再偏一点，就不只是嘴角了…… 因错失机会而沮丧的面团子拔下一只烤鸡腿往嘴里塞，吭哧吭哧地差点落下宽海带泪：这鸡，哪怕自己再放宽标准都称不上是美食——林知之却毫不嫌弃地吃了下去，真不愧是自己喜欢的人，温柔细心，呜呜，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看着凤钦动起嘴来，林知之顿下动作，偏头思忖是否要趁现在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对方。咬了咬唇，他开口对凤钦道：“其实我……” 他这话还没说到一半，便看到吃下烤鸡的面团子脸皱成一团，眼睛泪盈盈的，他愕然问道：“这是怎么了？” 凤钦揉了几把脸，把感动写在脸上：“你……你真是太好了qaq！” 莫名被发了好人卡的林知之：“……” “我回去一定再接再厉，努力继续磨练技术！改天我就去世俗界的大厨那里打下手！”凤钦感动完了又握拳立下誓言。 林知之好笑地拍拍他的头：“我辈修道之人，应以修行为重。不过是一只鸡，随它去便是。” 凤钦从不反驳林知之的任何一句话，虽说心里打定主意日后还要继续烤鸡，嘴上仍旧乖巧地点头称是。 很快在山上吃完了鸡，林知之也将豚鼠兽清扫完毕，落日时分两人便结伴回到罗仙剑宗。他们还在外门的台阶处，便迎面撞见了一名蓝衫男子，正是蓝震。 蓝震身后跟着蓝天，两人行色匆匆，想要赶去什么地方，冷不丁在二级阶梯与林知之二人狭路相逢。 他一开始只看见了林知之，冷哼一声正准备开口拉点仇恨，却用余光瞥见了凤钦，顿时瞪大眼睛，眼神在林、凤二人间来回游移。 见到了蓝震这群人，凤钦自以为他们是看到了自己才停下脚步，不耐地嚷嚷道：“看着我干什么？！快让开，别挡路！” 话刚出口，小面团子便鼓起腮帮子捂住了嘴，看着林知之——妈蛋，看见蓝震实在太烦了居然一不留神在少年面前暴露了本性…… 蓝震搞不清这里的情况，还未开口，只听蓝天已经大声喊道：“凤钦，你这是已经教训完了林知之带他来谢罪吗？” 其实很想带着小面团躲开的林知之：“……………………” 不明就里的凤钦：“？？？” 第十七章 小面团子有些迷茫，小爪子放开了林知之的衣角，对蓝天开口问道：“什么带林知之来谢罪？” 蓝震摇晃着手中的扇子，虽说纨绔，但不等于智障，从凤钦的话语和行动中看出了一点端倪，便没有阻止蓝天，任他的大嗓门继续：“你旁边的不就是林知之吗？” 凤钦明明已经听清了，却还不敢置信，仰起头对身边少年求证：“你就是……？” 林知之难得觉得有些尴尬，有一种被当众扒掉马甲的羞耻感，咳嗽了一声：“一直没机会告诉你。” 凤钦此时试着在内心将欺辱蓝家的恶霸林知之与眼前精致的美貌少年做了一个对比——尤其想到了自己之前还在这少年的面前说了许多有关林知之的坏话，现在想起来简直羞耻y啊有木有！呜啊，他不能接受！说得好听，qaq都是骗纸！ 小凤凰低垂着脑袋，额前的长发遮盖了他额前的火焰印记。 看着凤钦的反应，蓝震展开了扇子，心中暗自得意——定是林知之不知通过什么谎言蒙骗了凤钦，此时被自己当面拆穿，今天不把林知之打的丢尽脸面，自己这个蓝家少主也就别当了。 得意的蓝震火上浇油地挑拨：“林知之，你居然想蛊惑凤钦？也不看看他是什么人？这下子被拆穿了吧？叫你之前仗势欺人打了蓝天，这下风水轮流转了！” 他仗着同凤钦的关系，当着林知之本人的面颠倒是非。 林知之皱起眉头，对待蓝震的话语给予直接了当的回应：“你好烦。” “你！”蓝震看着对方那张平井无波的脸，火气上涌，明白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转头对着凤钦说，“凤钦，这个人骗了你，之前还欺负了蓝家，你还不醒悟教训他一番，让他明白蓝家和凤族的尊严不可冒犯？” 或许明白蓝家对凤钦来说没有任何关系，蓝震还机智地扯上了凤族。他料想以妖修的霸道和凤钦一贯的坏脾气，对林知之动手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凤钦这时候正处于对林知之又爱又恨（？）的情感交织中，一直听着蓝震嗡嗡嗡地诋毁林知之——除去感情因素，从理智上看，这少年这么美好，既然他就是林知之，那一定是蓝震说谎了！林知之不可能做那样的事，就算做了，也一定是蓝震的不对！ #他的推论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更何况蓝震在他思绪一片紊乱的时候还不停插嘴——凤钦同样不耐地对蓝震说道：“你好烦！” 蓝震被骂的有点迷茫：“？？？” ——你们为什么不按剧本走？？凤钦咋被骗了还帮对面说话呢？？不应该是凤钦在蓝天的提点下幡然醒悟对林知之转头一阵胖揍，而他们隔岸观火让凤钦消消气下手别太狠吗？这不科学！ 听着凤钦的话语，蓝天耐不住性子站出来了：“凤钦，少主是在帮你啊，你怎么能这么说他？真正骗你的人是林知之啊！”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凤钦心中气焰更甚——林知之真是太坏了，看着自己在他面前狂喷他还卖萌！真是好坏好坏的！——但是自己又舍不得打他，只能在蓝震身上泻泻火。 蓝震等人只见一团青白色的火焰从凤钦指尖冒出，在半空之中隐约幻化成火凤之形，长鸣一声挟带着不可抗拒之势朝自己这处扑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修能够与凤族比控火。这火焰来势汹汹，席卷了蓝震几人，若毫无阻碍地被烧及，怕是得当场疼得打滚——在炙热气息即将接触到为首的蓝震面前时，他捏碎了一块护身灵宝，水蓝色的护身罩护住了他们。 见成功抵住了异火，蓝震松了一口气，还来不及肉疼那用掉的上品防护灵宝，转而对凤钦质问：“这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这件灵宝，仅凭炼气期的人族肉身，再能打也抵不过异火的灼烧——哪怕凤钦修为不足以造成过大的伤害，光是疼痛就够这些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吃一壶了。 凤钦刻意不去看林知之的反应，对蓝震满脸不开心道：“没什么意思，嫌你们太烦。” 蓝震气极反笑：“那我们也可以这样帮帮你？” 小面团子丝毫不怵：“来。” 蓝震握紧了扇子，反手一拳砸在了正想出手的蓝天胸口，逼退了他。 蓝天不解地凑到少主耳边小声地询问：“为何不上？我们人多，他修为又尚未深？” 蓝震阴测测地斜看了他一眼，用左手的扇子狠狠地在他嘴巴上敲了一记。 ——凤钦的身份特殊，别说要是真打过了也不能下手，更有可能的是根本打不过同等级的凤族……蓝天等人面对异火，可能连把会走路的木剑都比不过。 比起那样狼狈的结局，蓝震宁愿现在忍气吞声。因此他没说什么，连“我还会回来的”这种狠话都没留下，便带着身后的跟班回了宗门。 有个小弟缩着脖子问蓝天：“炼器坊的首席炼器师那里不去了？” 蓝天一巴掌拍过去：“去尼玛的！” “……” 蓝震等人走后，林知之在原地站了一阵，只见凤钦头顶上原本切换不休的好感度已经逐渐融合在了一起：【凤钦，好感度指数92，态度为傲娇】。 林知之还没思索一会，只听凤钦背对着他，小手按在了圆滚滚的肚子上：“你骗了我，我……我要不喜欢你十二个时辰！” “……准确的说，我只是没有纠正你，并不算骗……” “那也是骗！你这个大骗纸！我讨厌你！”小面团子更生气了。 恩，好感度高达92的“讨厌”。 林知之这次没反驳，权当哄小孩：“是我不对，不好意思。” 可能是觉得林知之认错态度诚恳，小面团子身体扭了扭：“那我就讨厌你十个时辰吧……” “能不能再少一点？” “九个时辰，最少了。”凤钦扳着手指数道，说罢，他赶紧捂住耳朵落荒而逃，“你不要再动摇我了，我道心坚定！” 道心坚定的小孩一路狂奔，唯恐林知之出声叫住他，自己又干了什么没尊严的事。 第十八章 看着凤钦一溜烟跑走的背影，林知之也没有叫住他的打算。 黑发少年扫了一眼周围零零散散的外宗弟子，抿了抿唇，寻了一处空隙离开了。 这时候正是傍晚，来来往往的弟子极多，林知之和蓝震等人本身又是极为耀眼的人——蓝震靠家世，林知之靠脸——他们在这入门台阶上的集合惹来了不少围观群众。 林知之的加入在罗仙剑宗外门极为低调，平日里也独来独往，门派内除却在某些师妹口中流传“新来了一名长相惊人的师兄”之外也没有掀起多大的涟漪。可方才凤钦与他一起归来，凤钦一怒之下攻击了蓝震的画面却被弟子们尽收眼底。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掀起了一部分讨论的热潮…… #咦新三角恋的诞生？# #恶名远扬的蓝家少主妄图欺负新入门的师弟，被师弟的道侣一把火烧的屁都不敢放——诶这个师弟长得好好看呀，不知道什么时候入门的，有没有人知道他的名讳# #好像重点错了……？嘛，不管，好看就是好看# ——这些蜚语流长在外宗弟子间流传开来，林知之这时候还尚未曾听闻。在清理完豚属兽之后，他便带着自觉已经完全掌握的基础剑诀回去寻师尊。 玄华支着下巴坐在水镜之前，看着小徒弟朝宫殿走来，心里却想着小凤凰对林知之的感情——将两人的相识经过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道尊大人薄唇轻启，用大人成熟的看法给这段感情下了定义：小孩过家家。便将凤钦抛之脑后，转而让水镜放大了小徒弟修长的手，念头一转便回忆起他用杂货铺买的寻常铁剑清除豚鼠兽时的样子，只觉这剑与他万分不称。 道尊大人沉吟片刻，在林知之走进宫殿前及时切断了水镜直播，对正向入口走的小徒弟传音道：“来后山。” 林知之依言来到后山，玄华正双手覆在背后，长袍飘扬，看着眼前的紫竹林在清风的吹拂下竹叶浮动，令人心神宁定。 “师尊。”林知之停在狭小的入口，开口唤道。 玄华回过头，扬手示意林知之走到面前来：“练好了？” 玄华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林知之知晓自家师尊问的是基础剑诀，他从乾坤戒中取出紫竹剑，挽了个剑花：“恩，给师尊看看？” 紫竹剑一出，面前的紫竹林宛若有灵，发出了沙沙地声音，似在欢迎林知之归来。 玄华声音冷冽：“已至化境？” 林知之愣了愣，虽说心中膨胀，在师尊面前并不敢夸下海口：“弟子不敢妄言……” 玄华却不满意他的谦逊：“修仙一途，本就逆天而言，何谈妄言？” 道尊一生逆天而行，历九天玄雷而不退，迎难而上，百死不屈，凭的便是一股舍我其谁的信念。某些“木秀于林风雨必摧之”的韬光养晦之法被他全盘否定——他的弟子，就是要天下无双！ 林知之其实也非那种畏畏缩缩之人，身为林家嫡子，心中的骄傲本就超过常人——只是在他的教育过程中，熟读儒家经典的林父万般叮嘱要遵礼，林知之对着刚拜的师尊，总归要装下样子。 如今听玄华这般一说，心中那股傲气也被激了起来，林知之手腕一抖，正欲将近日千锤百炼，就差睡梦中梦到的基础剑诀展示给师尊看看，却被玄华一根手指抵在了紫竹剑前。 “师尊……？”林知之不解。 玄华声音冷冽：“这剑，不配你。” 紫竹孤高亮节，却柔韧内敛，与林知之并不相称。而从林府领来的佩剑虽与他相处甚久，但终究只是凡品——这里的凡品并不是指品阶，要知道以林府的财力，给嫡子找来的，以品阶论，再差也是上品灵器。可剑不同于一般灵器，以剑修的眼光看，划分剑品种的只有一道：剑灵。 诞生过剑灵的剑，才是真正的神品灵剑，其余只是好或差的凡品。若是剑修能得剑灵认主，这般诞生的本命之剑才堪称神剑——心随意动，等闲修士不敢轻易招惹。 看着小徒弟黑若点漆的双眸，玄华单手夺过林知之手中的紫竹剑——本想直接丢弃，但不知怎地，他想起了第一次教小徒弟练剑时的情景——不近女色的道尊大人心中一漾，干脆将这紫竹剑收入了乾坤戒中，随后牵起了小徒弟的手，一道白光闪过，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整个过程中玄华未置一词，将那一句欲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心中： ——“我的弟子，值得最好的。” ……………… 中天大陆幻海界西南角，群山之巅，风回云散。 灵鸟飞鸢在高处盘旋，不时鸣叫几声。云青欲雨，水澹生烟，却被风一吹又清晰起来。 山景极美，但众多修士可不是为了这美景特地前来。 一座平凡无奇的洞窟前，一架金色龙辇停留在其不远处。龙辇上遮有罗帐，帐角悬铃，隐约可见一人横卧在龙辇之上，怀中抱着几名绝色舞姬，仙乐妙舞，热闹非常。 另一边，头戴羽纱帽道士模样的男子低头不语，身边跟着一名和他相貌相似的少年，两人与那龙辇格格不入。 在他们远处，一些零散的小修士围在一道，畏于元婴期修士的威慑，不敢做声。 这些人不知等了多久，天边几道黑影闪过，两男一女和身后的几名子侄动作轻盈地跳下飞行灵器，其中的女子面如桃花，对龙辇上的男子道：“逍遥老祖，竟舍得放下你一教派的美人儿来这万剑窟？” 被称作逍遥老祖的男子放开怀中美人，懒洋洋地回道：“我为那不成器的儿子前来取剑，罗夫人，好久不见就这般挖苦于我，真叫人好生伤心。” 罗夫人咯咯娇笑：“还不是老祖不肯让妾身一亲芳泽——” 那跟罗夫人一同前来的一名男子不满地打断他们，问起自己关心的事来：“逍遥老祖，你来此地多久了？” 逍遥老祖明白他想什么，隔了一会才冷哼一声：“已有七日，洞门未开。” 男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也不做声，放出神识罩了全场，尤其以那陌生刀客为主，可神识还未触及对方身上，就被一股猛烈的灵气弹了回来。 罗夫人与另一男子眼神微动，不约而同得放出神识试探了道士，却始终进不去他周身三尺之内。罗夫人收回神识，甜腻的笑容再度出现在了脸上：“相逢即是有缘，万剑窟也没有名额限制，便凭缘各自取之如何？” 在场几人都是元婴期的大修士，动起手来威势庞大，谁都不想再引人来此，隐晦地达成了平衡。 除却罗夫人钻进了逍遥老祖的帐子，后来的那两名男子眼睛一闭，盘膝打坐，只等三月一次的石扉开启之日。 又过了半晌，只听轰隆一声，万剑窟的石门无人操控又缓慢地向两侧打开。 逍遥老祖大笑一声，将一名身材臃肿的锦衣少年往门前一推：“泳儿，去吧，不拿回凡品以上的佩剑不准回来见为父！” 同时那道士身边的少年也迈开步子，人潮涌向了万剑窟。 罗夫人看着自己最欣赏的子侄消失在了万剑窟门口，回头对逍遥老祖道：“老祖，不若我们打个赌如何？” “罗夫人可是指谁的弟子拿回的灵剑等级最高？还是指闯过的关卡最甚？” “还是老祖最懂妾身心意，灵剑等级纵然重要，但修士最看重的还是实力。泳儿少年俊才，不及三十便已经修炼到了炼气九层，妾身的桃花红螺酒，可是一直为其备着。” 罗夫人是合欢宗的元婴长老，一身媚功少有敌手。与她的媚功同样有名的则是这桃花红螺酒，以桃花同灵果红螺为配料，酒气香醇，光闻者皆能醉上一个时辰。仅是味道并不足以让它出名，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它还有助人突破瓶颈的奇效，万金难求。 逍遥老祖来了精神，大拇指在乾坤戒之上磨蹭了片刻，掏出一株灵草：“这百年龄的化神草是我刚从秘境摘来，便拿出来当这次的赌注吧，也不算辱了红螺酒之名。罗夫人带来的那名弟子，我观其气息修为并不比泳儿差，想必夫人费了不少心吧。” “哪有，我那孩子实战不行，哪有泳儿厉害。” 罗夫人身侧的男子本将罗夫人视作未来道侣，用看情敌的眼光怒视着逍遥老祖，将一块重物摔在龙辇之前，神色傲然地报道：“千年玄铁。” 罗夫人故作惊讶地拍了拍丰满的胸口：“孙兄当真慷慨，千年玄铁这般稀奇之物也能拿出。” 孙兄目光立刻黏在了对方的波涛汹涌处：“不过一小块千年玄铁罢了，我炼器阁还拿得出。” “……” 同一时刻，飞剑之上，玄华也在对林知之解释道：“……万剑窟是一处已存在近千年的剑灵试炼之地，能能到何样的佩剑全凭你个人机缘。” 林知之虽出生名门，但也对万剑窟这地方未曾听闻。在好奇之下，他缠着玄华问了不少问题：“师尊，万剑窟是哪里？是怎么样的试炼？” 平日里友人不问问题，只默默呆着，玄华都会嫌对方呼吸的声音太大让他滚，可林知之问东问西，玄华非但没有将小徒弟从飞剑上丢下去，还带了点耐心道：“一到便知。” 林知之“哦”了一声，坐在飞剑之上不再吭声。 玄华睁开左眼瞥了不说话的小徒弟，右手指尖在剑背上敲击三下后，将指尖往林知之眉心一点，一段某位真人为自己弟子讲解万剑窟的影像在他面前成形： “万剑老人是曾经的化神修士，一生以集剑为乐，立志独创出能轰动仙界的神剑。他并非专业铸剑师，这个目标难于登天。最终在他历经大乘期雷劫，飞升仙界之时，灵感迸发，取天雷为引，汲日月为魂，反而造出了一柄独一无二的神剑。” “只可惜在最后关头，那剑灵刚刚出世，万剑老人还来不及温养，就被接引天雷打散了形魂。万剑老人万念俱灰之下，放弃升仙，将毕生所得封于这座洞窟之中，待后人来取。经历了漫长的时间流逝，神剑剑灵也逐渐恢复，开始寻觅主人。剑灵的寻主方式一看资质，二看实战。它会记录下每一个去过万剑窟的人，挑选出未来的天骄之子与你较量。久而久之，这万剑窟不仅成为了寻剑之地，更是检验弟子实力的象征。” 这段影像结束后，林知之大致明白了万剑窟的规则，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玄华，自己也静下心来盘膝打坐。 玄华的剑快过世间很多飞行灵宝，约半盏茶的功夫，玄华睁开双眼，从剑背上站起身来，对林知之交代道：“坚守道心。” 林知之严肃脸点头。 在四大门派收徒那会他就因为道心不稳没能通过幻境——真正的修仙者从不在相同的地方跌倒第二次。这次哪怕再有美人对他做什么，也一定当个修真界柳下惠。 在万剑窟和逍遥老祖等人呈现在面前之际，玄华顿了顿，给小徒弟补充了通过万剑窟的秘诀：“莫忘基础剑诀。” 林知之：“…………” ——基础剑诀神马的，总觉得师尊下了很大一盘棋…… 玄华的飞剑从天而降之时，逍遥老祖等人原本正在龙辇把酒言欢，赏美人舞姿妖娆，最先反应过来的并非明面上实力最强横的逍遥老祖，而是罗夫人。罗夫人眯起一双桃花眼，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年龄稍长的男人面无表情，气势逼人，黑袍紫衫随风而动，不将万物放在眼中。而那少年模样精致，却并不女气，身着一袭白袍，衣角的剑纹透露了门派，神色淡然。 最让罗夫人心惊的则是在她的神识之中这两人是不存在的。 之前那道士只是无法接近，也许对方有什么保护神识的法宝，而这两人却是完全无所察。 逍遥老祖和另外两男子也随之顿住动作，牢牢盯住了这两人。 玄华将一切尽收眼底，却毫不理睬，只对着林知之道：“去吧。” 林知之便从乾坤戒之中唤出家族佩剑，步履轻然地走入了这万剑窟。 刚进去还有些光亮，但随着越走越深，这小小洞穴便没有了来源，只得依靠直觉前行。洞窟里寂静非常，除了林知之一人的脚步声，只有滴答滴答的水滴声。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处岔口，岔口两侧每隔不远都挂了一盏烛灯，随着林知之的步伐前进，一盏盏点亮。待走到最深处的蒲团前，两排烛火照亮了整个通道，一个机械化的声音响起：“新的候选者，欢迎你。” “根据一路的根骨测试，你是天灵根，资质上佳；容貌如玉，长相上佳……” 林知之：“……” 等会，那个容貌测试打哪儿来的？没成想万剑老人还特么是个颜控？长相不帅连这种剑灵试炼都不能通过也忒惨了吧—— “将你的候选地位前调，接下来进入实战，第一位挑战者，当时35岁的武尊，境界：炼气期十层。” 武尊？！ 随着这三无声音的响起，林知之只觉浑身一轻，宛如神识被吸到了一处比武场。那比武场对面，一名左脸上有道刀疤的中年男子在他面前逐渐成型。 不知为何，这男子脸上的刀疤总给林知之一股熟悉之感…… 他还来不及细想，当男子身体彻底稳固下来之后，举起拳头，拳头上隐约泛着金光，一拳向林知之处砸来！ 林知之转身一道凌云步轻巧地闪开了，那拳头将他原本站立之处砸的粉碎——令人奇怪的是，还传来了一阵金玉相撞之声。 这让林知之恍然大悟，金玉碎身拳，武尊昊天的成名绝技。 他曾经见过昊天一次，那时昊天已成为元婴期修士，以*强横著称。那次昊天同一名剑客比武，剑客的灵剑削铁如泥，然而与昊天的拳头相撞，先破碎的反而是这柄剑——那金玉碎身拳的完全体，与现在这个炼气期来闯万剑窟的昊天施展出来的威力全然不同，但对同样炼气期的林知之而言，同样可怕。 因为这是日后一门无上武学的雏形。 林知之舔了舔飞溅到嘴角的灰尘，只觉兴奋起来。 与年少时刻的大能们交手，这真是—— 求也求不来的好机会啊。 第十九章 这被万剑窟剑灵模拟出来的少年昊天没有意识，只有战斗的本能，见一击不中，一记追风脚将地下石块踢得粉碎，借由重力朝林知之扑来，硕大的拳头锁住了林知之的位置，金玉碎身拳再一次朝他重击而来。 林知之黑眸闪亮，再一次运起林家的驭风决，速度极快地闪避开来，同时散开神识去观察那金玉碎身拳——在他多次重复了这个过程之后，终于发觉了这碎身拳的异常： 这金玉碎身拳每次先击中地面，最上方开裂之后还会连带产生第二次震动，将地底的泥土也翻覆上来，可想而知若是打在人的身上，五脏六腑也要被震出血来！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在观察出这点之后，林知之便将手中的佩剑收入了乾坤戒中，从自己袖口撕下一长条布料，灌入灵气后主动从背后迎上了昊天。在对方转头重拳挥出时，用那布料迎上这金玉碎身拳——以柔克刚，将这连环震动扼杀在了摇篮里。与此同时，他左手灵光一闪，佩剑骤然出现在了手中，一记基础剑诀第一式就将昊天击飞了去。 “昊天败，第二位，素玲，年龄18，境界：炼气期十一层。” 剑灵准时在昊天被击败的一瞬间发声，一道白光笼罩住昊天，随后出现了一名花容月貌的女子，身穿祥云长裙，肩批水绿色的水薄洗纱，桃腮带笑。 素玲——这女子的鼎鼎大名令林知之素有耳闻。 百年前的合欢派妖女素玲，天生媚体，修炼合欢功事半功倍，一路声名远扬，在林知之出生时已是绝代妖姬，为合欢派大长老。 林父在给儿子提起素玲的风华之时，好似还有些遗憾。 没成想她也曾经来过这万剑窟。 剑灵模拟出来的素玲五官依稀能看出日后绝世无双的影子，微微一笑，缓缓朝前迈了一步。 她的动作很优雅，犹如一支舞蹈的前奏。 可就是这一步，让对面的林知之只觉心脉一震，宛如踏在了自己的命门之上！ 莲步七踏，素玲的独创功法。 在素玲成就化神后，便号称第七步可弑仙！ 此时这炼气期的素玲接连迈出了二、三两步，逼得林知之只觉心口一痛，嘴角渗出血迹。 少年擦去那血迹，心知万万不可让素玲走完这七步。他换手执了佩剑，运起驭风决，以极快的速度斩向了上世的天骄之女，却在刚接近对方的半米外就眼前一黑，进入了素玲的领域。 林知之的鼻尖传来一缕若有似无的淡香，耳畔萦绕着女子的娇笑声。这香味很是奇特，宛若素玲的体香，夹杂着天生媚体的诱/惑，竟惹得少年有些心猿意马。 就在林知之受到媚体的影响之时，他丹田处的那块花瓣样子的魅/惑之体印记微微地颤动了。那细小的花骨朵不引人注目地舒展了花瓣——这改动是如此微不足道，甚至林知之本人都未曾发现，还依旧遵循着玄华的叮嘱：坚守道心。 素玲的第四步。 林知之浑身经脉一震，险些灵力逆流，酿成大祸。少年咬破舌尖，借助疼痛让自己清醒，干脆闭上双眼，在黑暗之中搜寻着素玲可能存在的方位—— 这一次，基础剑诀第二式横穿刺勾穿过了少女的肩膀。 素玲纤细的身影消失了，接下来出现的是一名阴测测的魔修。 ……………… 林知之早已数不清自己经历了第几个挑战者，就如同他无力去计算身上的伤有多重。光是肉眼可见的伤口，便有两处险些刺穿腹部的刀伤和数不清的擦伤——此时他正勉力用佩剑支撑着身体，同时身前摆了几块上品灵石，正迅速恢复着灵气。 明明是如此狼狈的景象，但黑发少年半撑着身体，眼神没有丝毫的疲惫之感，而是充斥着流光溢彩——这股异常的亮光让他整个人都变成了彩色，鲜活了过来。 诱人至极。 剑灵不知为何在半空中显了形，灰白色的眼眸盯着下方的少年看了片刻。没有形体的剑灵逐渐向下，最终站在了少年身前，与他面对面地对视——单方面的那种，在剑灵隐匿身形的时候，林知之压根看不见它。 剑灵顿了顿，犹豫着，最后仍旧顺从本心，动作缓慢又轻柔地亲吻了少年的眼睛。 那双宛如容纳了整个星空的黑眸。 随后害羞似地又飞回了空中。 ——林知之却不知这剑灵的存在，内心其实是兴奋异常的，连带此刻的心情极为澎湃。 刚刚的那些影像，全都是些声名赫赫的大能天骄。 能与这些人物在同等级交手，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古来圣贤皆寂寞。 在正常年代，百年内的天灵根有多少？能够真正被称为“成仙之姿”的俊才能有多少？当你超越了一般的同龄人一个大境界后，看他们也就如同看后辈了。 因此林知之极为珍惜这次机会，与这些人切磋，近距离观察他们的道法，对他日后迈出自己的道有巨大裨益。 上空的剑灵浮浮沉沉，耐心地等待着林知之吸取完面前灵石的灵气。这次的时间长到林知之有些疑惑：莫不是中场休息后要来*oss了？这次的间隔有点长？ 剑灵待到灵石化为尘埃才开口继续：“根据主人留下的规定，你资质上佳，容貌上佳，基础扎实，性格坚定，并战胜了二十名挑战者，有资格进入最终选拔。第21位挑战者，玄华，年龄未知，化神期。” 林知之：“……………………” 师尊果然下了一盘很大的棋……这还打什么！他要挂机！化神期单挑炼气期，师尊简直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出现的玄华长相与外面的师尊完全相同，但比起之前那几人的影像来说，更为灵性。这个灵性具体表现在他没有一见林知之就攻击，而是对他伸出了一只手，道：“当日进这万剑窟，我曾应万剑老人之请求留下这缕神念，留作筛选为神剑挑选继承者。” “无需打败我，只需让我认可你的实力。” 林知之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将面前的玄华当做某个路人甲，摇晃着从半坐的姿势站立起来，眼神一凝，将佩剑在手中转了一轮，隔空一剑便主动刺向了玄华。 玄华面无表情，站在原地任由林知之攻击，只在少年靠近自己之时右手一握，就这么轻轻地握住了小徒弟的手腕，轻柔但不容抗拒地把伤痕累累的林知之拥进了怀中。 白光一闪，林知之懵逼间只觉浑身一暖，伤口在顷刻间好转。 ——其实林知之在这比武场的只是被剑灵拉来的意识，待回到万剑窟中真正的*，所有伤势都不复存在。 玄华明知这一点，却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小徒弟带着哪怕一点伤痕在自己面前晃悠。 被玄华抱在怀里的林知之满脸不解：“师尊？” 玄华低下头，用眼神询问：“？” “不是要获得你的认可么？”林知之心念神剑，忍不住问道。 “恩，”玄华理所当然地回答，“你是我的徒弟，早就获得我的认可了。” “……” ——师尊你这是红果果的作弊啊！简直心疼万剑老人，他要是知道会哭的有木有！ 玄华无视小徒弟的眼神攻击，松开林知之：“你做的很棒了。” 得到了师尊夸赞的林知之低下头，对于之前不够自信的亏吃一堑长一智：“我也这么觉得。” 玄华：“……” 道尊大人难得被噎了一下，伸出冰凉的手指弹了林知之的脸颊，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去领剑吧。” 林知之点头。 在对剑灵说出认可两个字后，玄华的身影逐渐淡去，消失在了比武场内。取而代之的是剑灵，一道灰白色的影子从高处落下，在林知之面前站直，一开口便是之前的机械音：“你已经通过所有试炼，我领你去剑阁。” 剑灵并非人形。用一个通俗的比喻，把它染黑那就是每个人脚下的影子。这道灰白色的影子分割出一条手臂，在快要靠近他的时候又一分为二，夹住了林知之的手腕。 林知之面色古怪地感受了一下这剑灵的触感，竟然是软软的，还挺滑顺。 剑灵心念一动，准备带着林知之进入万剑老人开辟的小世界。 可剑灵刚动，林知之却突兀地感觉到了一阵天摇地晃，仿佛有一道引力要将他吸走。在这股剧烈的晃动中，剑灵再也抓不住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的神魂被吸走！ 不知何时开始，一道空间裂缝出现在了这方小世界中。而林知之不知为何被空间裂缝中的罡风所卷入，不知去向。 剑灵不顾生命危险——或许该说灵命危险——几次三番想要进入空间裂缝。但这道裂缝此时宛如餍足了的猛兽，任凭剑灵如何蹦跶都无法蹿入，只能趴在外面呆呆地看着。 林知之不过炼气期，若不是万剑老人这比武场是用元磁石构造，连神魂出体都做不到。罡风何其猛烈，大修士的元婴在无法暴露在其之下，更别提一个小小的炼气期。 可在被吸入了空间裂缝后，林知之却意识清晰。他坐在一个透明罩子里，这罩子护住了他的神魂，令罡风不可入内。 系统虚弱的声音在少年耳边响起：“你还好吗？” 林知之晃晃脑袋，坐起身：“还行……这是怎么回事？” “那剑灵可能还未带人去过剑阁，竟忘记让你回归身体再进入小世界。那处小世界有一道空间裂缝，对神魂来说尤其危险。” 林知之不由得有些后怕，在罩子中站起来，用手推了推这防护罩，问道：“现在我们还在这空间裂缝之中？” 系统杠铃般的声音听上去如同仙乐一样悦耳：“我为收集好感而生，本不存在实体化的能力。幸而我当初跨界而来，蕴含了空间神通，才能将你保下——我等会就将你送回原处，只是这将耗尽我的能力，我会陷入沉睡。” 林知之不由得对系统关切道：“你还会醒来吗？” 系统刻意摆出了幽怨的语气：“你多收集一些好感度极点，我便能醒来。记得，要长得帅能力强爱得深的那种，这样的人好感度一旦达到极点，我获得的能量越大。” “…………那你还是别醒了。”林知之幽幽道。 系统仍旧不肯放弃：“你的体质正是得天独厚啊！像你这样简直暴殄天物——哎呀，能量不够了，这些日子只收集到一个好感度极点，能量本就不充裕，我要赶紧送你回去。” 系统话音刚落，这透明的防护罩一阵抖动，林知之眼前一花，待适应了眩晕，再睁开眼后便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万剑窟的肉身之中。 ——那剑灵之前不知埋在他胸前做什么，看见他坐起身整个灵身都是僵的。 少年皱着眉把灰白色的剑灵从胸前拨弄开，试着在心底呼唤了系统几句，只听系统断断续续地留下一句话：“还有两个即将到达极点的好感度，宿主加油，我能否醒来全靠你了……” 这一句话完全冲淡了林知之对它的担忧和感激。 林知之：“……什么两个快到极点的好感度？！你没糊涂吧？！” 他恨不得把装完逼就晕的系统摇醒，让它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在努力了半天也叫不醒系统之后，林知之只得放弃，并安慰自己：恩，极点也不一定是苏驭那样的，还有可能是师徒爱的极点，友情的极点，亲情的极点。 系统的话可能是指父亲在家想念自己又升了好感度吧，赫赫，一定是这样的。 林知之暗自为自己的想象力点了个赞，抬起头，只看见一坨灰白色的影子呆呆地看着自己——这剑灵就是导致系统沉睡，他险些狗带的罪魁祸首。少年没好气地道：“你怎么办事的？” 剑灵：盯。 之前林知之顺着这万剑窟的规矩，想要收服神剑剑灵，让它心甘情愿追随自己。可现在这剑灵办事不周，让他有些愠怒，冷声道：“你害我的器灵陷入沉睡，那么在这段时间……你来当我的器灵！” 话语冷硬，哪怕剑灵不肯同意，也要用上暴力强迫它代替系统。 剑灵张开大嘴做出了一个吃惊的表情，闻言动作迅速地飘到了黑发少年的面前，开口道：“荣幸之至，主人。” 改口之迅速，内容之狗腿，让林知之无处泻火，甚至隐约有种自己亏了的赶脚。 剑灵摇晃着大脑袋，对林知之道：“主人，我的本体在剑阁上层，可要现在去取？” 林知之有些拿不准用什么态度对待剑灵——他原本让剑灵跟随自己是以惩罚的方式，料想这种神器之灵总是骄傲的。可谁知这剑灵好似计划通就等着他开这个口的样子，倒教他伸手不打笑脸灵，最后只不冷不热地点头。 剑灵得了林知之的示意，在前面领着，又幻出一根长长的手指牵着林知之，将他带入了剑阁。 剑阁分上中下三层，中、下层的灵剑无需人前来，待有人达到领取资格，便会由剑灵拔下交给那人。唯有上层神剑，需要试炼者亲自前来。 林知之踏入剑阁上层的时候，一层结界照过他的身体，在触及剑灵之后消失无踪。 在整个空旷的楼阁之中，伫立着一座巨大的四方鼎。鼎身刻有日月交错之景，每日在阁楼上方经过日月星辰的照耀，将灵气回吐给插在鼎内的那柄剑。 这剑刃如秋霜，周身围绕着淡蓝色的雷光，正为阴，背为阳，剑柄上的纹路如星宿运行，正是那柄自雷劫引出的神剑，万剑老人为它取名为“问仙”。 剑灵主动过去，进入了那柄问仙剑之后，剑身一颤，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幽蓝的光芒，停在了林知之面前。 这是一柄诞生了剑灵的神剑，化神期修士万剑老人一生沉迷剑道，才在因缘巧合之下造出了这柄神剑——与其说是万剑老人所铸造，不如说是雷劫孕育而出。 如今这把神剑就在林知之触手可及的地方，剑灵生怕主人不要自己，还讨好地左右摇摆的剑柄，示意新主人赶快握住剑柄。 林知之伸手握住了这柄问仙剑，剑灵欢呼一声，雷光闪烁，整把剑如同大自然最美的杰作——但再美也比不上它的主人。 在光线昏暗的剑阁，黑发少年肌肤胜雪，眼眸透彻如星辰，鼻梁高挺。他将问仙剑拿过眼前，仔细地翻看，剑背寒光一闪映出他的侧脸，惊心动魄。 第二十章 问仙剑极有神韵，哪怕林知之因之前的事对剑灵尚有微词，也不得不承认。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柄神剑。 整个人间修仙界，神剑数量都屈指可数。有些隐匿在了不世出之地，有些明明知晓在哪儿却只能望洋兴叹。 如这万剑窟，悠长年月中，无数青年才俊来此试炼，也曾有成仙之姿的少年历尽艰难，见过玄华留于此处的神念——那时玄华眼中无人，即便是再出色的少年也无法能博得他些许认同。某位心高气傲的修仙天才出去后曾言：这世上无人可过最后一关！ 也确如他所说，守界花开了又谢，问仙剑始终伫立在万剑窟。 直到林知之成为了玄华的第一个弟子，问仙剑才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任主人。 林知之将手指凑上剑尖，划破它挤出血来滴在剑身之上。问仙剑其上暗光流转，转眼间那滴血便消失不见，林知之就地盘膝一坐，当场便运起灵气开始炼化此剑。 以他炼气期修为，想要炼化神剑可谓千难万难。但好在有剑灵忠贞不二（？）地从旁倒贴，炼化速度也是可观。 约半日后，悬在少年面前的黑剑一声剑鸣，在空中激动地绕了个圈，飞回了林知之手中。 林知之也有些心潮澎湃，扬手一剑挥去，划出一道剑气，将这剑阁的窗拦腰斩断。剑身上的雷光在断裂的木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看见了神剑的威力，林知之满意地扬唇一笑，将它收入了乾坤戒中，走出了剑阁——自他炼化完问仙剑后，剑阁的结界已经不再阻碍他。 ………… 万剑窟外。 玄华自目睹林知之进入洞窟后便一人站立在来处闭目养神，哪怕罗夫人再三出声试探也视若无睹。 罗夫人本该不满，但男人身上的气势令她明白，这不是可随意招惹之人，也不敢造次。 逍遥老祖同样很识趣，将手从舞姬腰间挪开，改趴为坐，用神念同罗夫人交谈： “你可认识他？” “妾身未曾听闻几大门派中有这样的男子。” “若不是修有特殊的神识功法，他便是修为还在你我之上……”逍遥老祖沉吟道。 罗夫人嫣然一笑，拿起旁边放着的酒杯一饮而尽：“方才进去的那少年，想必是那人的弟子或后代，许是那些化神期老妖怪有一个出动了。待泳儿和我那不成器的侄子出来，我们就尽快离开。” “你就不想上前讨些机缘？” “也可能讨的不是机缘，而是祸端。”罗夫人笑意不减。 在竞争激烈的合欢宗一路爬上大长老的位置，她可谓阅人无数，懂得在这修真界明哲保身的好处。 逍遥老祖若有所思地看了玄华一眼，收回视线，专心地等待儿子归来。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对于这些一闭关便以年计数的元婴老怪们没有意义。万剑窟的洞门缓缓开启，一名神色兴奋的锦衣少年蹦跶着跑了出来，笑的整张肥脸都挤作一团：“爹！我成功了！哈哈，我得到了秋水剑——” 他嗷地一声扑向了逍遥老祖。 逍遥老祖看着儿子，又想起巍然不动的玄华，忙对儿子道：“泳儿，慢慢说，小声点。” 少年胖子不解地看着老爹，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迫不及待地要跟父亲分享自己的遭遇，边说边跳，浑身的肉一颤一颤的：“我进去之后有个声音说我资质中等，可开普通试炼关卡，之后便一波一波的有人向我挑战——先是三个普通步兵，大约炼气期五层的样子，被我一枪扫落在地，接着是五个……我一共闯过了十二关，最后那关人多了，若是一对一我还不一定会输呢。之后那声音就给了我这把剑。” 说着他把手中的秋水剑交给了逍遥老祖，期待得到父亲的夸奖。 “不错。”逍遥老祖道。 他对于儿子的成绩还算满意。 自己的儿砸自己心里清楚几斤几两。传说中的完美挑战都是给那些顶级天才的，泳儿能开个普通试炼已算不错。秋水剑虽不是顶级灵剑，但也不算太差。 罗夫人从旁娇笑，夸奖道：“真是少年英才。” 胖子笑嘻嘻地挠头。 几人又待了一会，又出来了几名少年，其中一名正是罗夫人所带来的子侄。他四处张望片刻，看见了罗夫人向他招手才走来龙辇处，撩开帘子，在罗夫人面前站定：“姨母。” 罗夫人牵着他的手，身上的薄纱从肩头滑落，关切地询问：“怎么样？” “有负姨母厚望，我只通过了普通试炼前十五关，”少年说着手中白光一闪，一把纯黑短剑出现在了他手中，“此剑名唤相思。” 他话音刚落，胖子泳儿的脸刹时就涨红了，心道这小子真特么会装，都十五关了还一副不满意的样子，惺惺作态！ 罗夫人惊喜道：“已经很好了。” 逍遥老祖倒也爽快，拍了一把怒目圆睁的儿子，将圆桌上的赌注一推，对罗夫人道：“你这侄子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看来这场赌约是我输了。” “他也是凑巧，泳儿若是再细心些，必定能超过他。”罗夫人将圆桌上的东西收起，替少年谦虚道。 逍遥老祖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他们正说话间，万剑窟洞门又开，一名风姿无双的少年从中走出。这石窟中很黑，他却像一颗明珠，照亮了黑暗。 正是林知之。他在昏暗的洞窟之中待久了，乍一接触到外界的阳光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猛然一黑，抬头只见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师尊。 玄华向小徒弟走来，为他挡住了刺眼的光线：“可还满意？” 玄华对当初留在万剑窟的神念有所感应，已经知晓林知之获得了问仙剑，没有像逍遥老祖那样询问结果。这句话问的只是小徒弟对这把神剑是否喜欢，若不喜欢……那再换一把便是。 搞得神剑跟街上的大白萝卜一般，还帮林知之挑挑拣拣。 师尊的心思林知之还不知晓，他飞快地用视线扫过玄华的头顶，为系统的沉睡小小地悲伤了一会。习惯了好感度显示的存在，现在每个人头上都空空如也，叫他有些不适应。 听了玄华的话，林知之缓过神来，欣然点头：“多谢师尊。” 玄华接着道：“我传你一卷炼化法门。” 林知之怔怔道：“我已经将它炼化了……” “无妨，再炼化一次便可，这卷法门于你大有裨益。”玄华伸手盖住了正仰头看着自己的小徒弟，俯身在他耳畔低声道，“闭眼。” 师尊大人凑的太近，林知之不由得想起了之前那次练剑的情景，有些脸红。不过很快他的脑子就被玄华传来的炼化法门所占据了。 这是一门由某位体修所独创的炼化法门，以独特手法引雷电入体，将血液打入需要炼化的灵器，这般做来不但可以加深跟灵器的联系，还可掌握些许雷系神通。 问仙剑本就与天雷有关，若能凭此炼化，威力将更胜一筹。 在脑海中将这法门过了一遍，林知之睁开眼睛，却被玄华近在咫尺的脸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往后退去——被师尊大人用手揽住了后脑勺，动弹不得。 玄华就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小徒弟的脸。 林知之生得好，无论是近看还是远观，都如同画中仙。 师尊大人保持了片刻这个动作，末了用指尖在林知之左脸抹了两下：“这里脏了。” 说这话时他已经直起身子，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对小徒弟道：“寻一日暴雨天，我为你引雷。” 林知之用手掌在方才师尊摸过的地方擦了擦，也没往心里去，当真以为自己不注意的时候蹭到了什么，几步追上了玄华。 师徒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相较罗夫人心中的计划，竟是他们走的更快些。罗夫人尽管只大致在林知之出来时看了两眼，却心中赞叹这少年的气度非凡。 待下次万剑窟开启日期到来后，有试炼者出来传言洞中原先那机械化的声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灵剑的直接选取。 罗夫人何其聪慧，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那对师徒，叹息一声这修真界当真人才辈出——跟这少年比起来，自家为了普通试炼都高兴的要死的子侄当真是愚笨至极。 ………… 林知之的乾坤戒内，那问仙剑一开始还好端端地躺着，在过了一段时间后，剑灵脱离了剑体，化为一道灰白色的影子，四处打量。 在看到林知之原本从林府带来的佩剑时，剑灵人性化地露出了蔑视的表情——正所谓一山不容二剑，作为一把神器，它怎么能忍受小主人身边还有其他剑呢？！ 剑灵幻出两条手臂，来到佩剑身边，戳了戳它。 这佩剑仅是一把普通的灵器，自然毫无反应。 剑灵所化为的影子蓦然一张，包裹住这把佩剑，一点一点地吞噬掉了这把剑。在佩剑消失后，剑灵躺在了空白处休憩，原地只留下了一点残渣。 直到林知之回到罗仙剑宗，把神剑从乾坤戒中拿出，才发觉异常：“……我原先那把剑呢？” 剑灵在他面前飘来荡去。灰白色的身体像一坨泥土，柔韧性极好地又伸出两道手臂缠在一起：“被我吃了。” “你为什么要吃它？” 虽说在得到神器之后，那柄剑也无用了，但毕竟是从小陪伴之物，还是有些感情的。被剑灵这般不打一声招呼擅自吃掉，林知之还是有些生气。 剑灵嫌两道手臂不够，干脆化出四条，拧成了一道麻花：“主人有了我就不能三心二意。” 可能还觉得四条手臂的控诉仍是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内心，剑灵干脆模拟出了一张脸，眼睛尤其地大，占据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明摆着在控诉林知之这个新主人不够一心一意：“难道主人有我还不够吗？” 林知之：“…………” #新收的剑灵是智障，怎么办，在线等# 林知之与剑灵沟通不顺。无论如何调解，这剑灵都咬死了一句：“主人的身边有我就够了。”——死活不肯朝那柄无故横死的剑道歉。 新主人一怒之下将神剑塞回了乾坤戒，让它面壁思过。 在解决掉剑灵这把独占欲还挺强的剑后，林知之看了看时辰，便准备去外门听课。 只是这通往讲堂的路，好像比之平时……要拥挤一些？！ 在讲堂门口，原本只有两名外宗弟子负责引导的地方，现在却被一群人占据着。人群的中间好似围着什么人，将这地方挤得水泄不通。 林知之不想凑热闹，在外围站了片刻便想绕过人群进入讲堂。就在他放弃围观的时候，一只手悄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好久不见。” 这声音很温柔，令人如沐春风，却令林知之背脊骤然僵直。他顿了片刻，才缓慢僵硬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身影。 已经换上了天隐校服的苏驭，俊美无双，正带着笑意看着他。 ……那个想日/他的苏驭。 ——卧槽，系统你快醒醒！我需要你！ 现在的青梅竹马由于系统的沉睡，已经不再头顶那见鬼的好感度，这让林知之有些拿不准对方到底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后选择了放弃，还是依旧保持着那样的念头。 苏驭看上去仍旧是往日那般，唇畔含笑：“知之近来可好？” 今天的竹马看上去十分正常……不对，在得到好感度系统前，基友看上去比这还正常！ 林知之有些局促地回应：“还好。” 黑发少年每次紧张的时候总会习惯性的多眨一下左眼。与他从小一同长大的苏驭对此了若指掌，笑意不减：“面对我知之很紧张？我可是会伤心的。” 林知之摇头道：“没有，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天隐的长老要来罗仙剑宗商讨不久后的秘境开启，带了我来。”苏驭笑意吟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知之不带我逛逛吗？” 林知之犹豫了片刻，委婉地拒绝了：“可是我还要上讲堂……” 苏驭也不勉强他，大度道：“那我先跟其他人去寻长老。” 丝毫不拖泥带水，对林知之道了声再见，苏驭便朝那被人群挤在中间的天隐弟子扬了扬手。那群天隐弟子挤出了人群跟随苏驭走向了内山。 一切都看上去那么正常。 对许久不见的好友打招呼，见好友没有时间便先去办自己的事。 正常到让林知之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其实都想多了。 黑发少年在原地站了片刻，未束起的长发顺着身形流淌而下，侧过身走进了炼气讲堂。 炼气讲堂中，蓝震居然也在里面，见林知之走进来，脸色发青，悄然不引人注目地想把自己藏在桌子后。 未曾想林知之看也没看他，径直走到自己以往坐的靠窗位子，坐了下来。 自那天凤钦在外门处一闹，林知之在外宗内也有名气。这些炼气期的新弟子有些好奇地向他张望，尤其是一些女弟子，暗道那不知真假的传言中有一点倒是说对了：他长得真好看。 这节课林知之过的很快，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苏驭的事，把注意力放在长老的讲课之上。 在长老走后，林知之仍旧坐在原处托腮靠着窗外，想安静一会。 但刚下课还没多久，一个眉心有着火焰印记的小面团子溜了进来，见到了林知之，趴到他的桌边小声道：“我讨厌你的时间结束了。” 道心坚定的小孩结束了讨厌时间，可以放心地喜欢心上人了。 林知之：“……” 凤钦看了看他：“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便去揍了蓝震一顿。” 林知之有些为小孩的逻辑感到不解：“你去揍他干什么？” “我让他看见你回来就通知我……”凤钦把林知之从座位上拽起来，“我这几天一直在练习烤鸡！你一定要来尝尝，我已经能做出很好吃的烤鸡了！” “…………” 林知之拗不过他，想着吃一只烤鸡也没有多长时间，最后也随着他去了。小面团子一路将他揪出了讲堂，在宗外寻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小溪边，喜悦地拿出了各式各样专业化的调料和鸡。 ——凤钦的缠人功力一流，林知之一路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学堂的时候，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 眼眸中呈现的是林知之拒绝了和他一起（逛罗仙剑宗），选择了同另外一人（出宗游玩）…… 苏驭垂下睫毛，唇畔的笑意消失了。 第二十一章 相较于之前几次烤出来的鸡，凤钦这次可算有了十足的长进——在知道林知之真实身份的这一段时间中，小面团子只认真地讨厌了他三十秒。剩下的八点九个时辰又三十秒里，他都花在了让手下去搜罗民间烤鸡大厨上面…… 某世俗界的烤鸡大厨从黄鹤楼下班后，迈着轻快的步伐准备去青/楼听一听红英姑娘最新的小曲儿，却冷不丁被一阵妖风迷了眼，待再睁开眼时只见一膀大腰圆的虎妖狞笑着朝自己扑来。 麻麻呀——我见到《聊斋》里面的妖精了！虽然不是狐狸精而是老虎怪…… 大厨双眼一翻，在虎妖抓到自己前已经晕了过去。醒来后已经身处世外桃源，被一名长相粉嫩可爱的小孩子抓着脖子按在一堆被扒光了毛的秃毛鸡面前。 大厨颤抖着哀求：“别吃我别吃我，我从没干过坏事……” 凤钦不耐地打断他：“教我烤鸡。” “我一辈子都在勤勤恳恳地做菜，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大厨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你再不停下自言自语，就得去阴间做菜了。”凤钦道。 大厨咽了口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夹紧双腿：“你们想要我干什么？” “烤鸡——”凤钦将手下虎妖收集来的专业调料和火折子丢在大厨面前，若有所思地补充，“教我烤那种令人吃了就会爱上我的鸡。” 大厨颤颤巍巍：“这……这世间哪有那样的鸡？” “怎么没有那样的鸡？”小面团子对于大厨的话很不开森，抓起一把调料洒在他的面前，眯起眼睛威胁，“那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大厨忙道：“诶诶诶有！一定有！” 他从地上爬起来，在面前这堆材料中仔细翻找——泪流满面地发现这些全是从自己厨房带出来的，就连他挂在窗口的红英姑娘送的荷包都被打包送来了……大厨沉痛地把荷包塞进裤腰带里，熟练地吊起肚子被塞好调料的秃毛鸡，拿出罐头刷子，往鸡身上刷起了香油。 小面团子在旁边看的很认真。 虎妖在心里暗自吃惊，平日里凤霜教小主人术法时都得一棍子一糖果地来，不然凤钦下一秒就能神游天外，最初级的控火决当初都学了整整三个月才入门——如今却花费了这么大心思去烤一只鸡。 ——当然，如果他知道了凤霜曾经也手把手教凤钦烤鸡，可能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总之在大厨差点尿了三次裤子的这八点九个时辰又三十秒里，凤钦成为了大厨的关门弟子（？），成功get了世俗界黄鹤楼的不传烤鸡之秘。再独立烤出一只色香味俱全的鸡之后，凤钦示意虎妖弄晕了大厨，将他送回了来时的地方。 当大厨再度醒来后，一摸裤腰带发现里面沉甸甸的，满裤裆都是金银珠宝——大厨左看看又看看，在过了几日也没有危险后，决心将这段离奇的遭遇埋进心里。他拿着这笔卖艺钱给红英姑娘赎了身，两个人一起过上了没羞没躁的日子。 大厨师傅是性福了，凤钦还在慢慢追求道侣的路上前行。好不容易等到林知之回来，他迫不及待地要展示自己爱的烤鸡。 小溪边，凤钦极有大家风范地拿鸡、刷调料、火烧一条龙服务，在烤完后递到林知之嘴边，期待地问道：“你有没有爱上我？” “………………”林知之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若是他当初没有让小凤凰烤鸡，那凤钦就不会如此疯狂地痴迷于让他尝鸡……==林知之决心这次无论味道怎么样，都要做出一副十分美味的样子，来遏制小面团的烤鸡冲动。 只是当真正尝了这烤鸡后，入口即化又丝丝入味的鸡肉瞬间征服了他：“味道真的不错。” 凤钦万分满足地笑了，捧大脸看着心上人将这一只烤鸡慢条斯理地消灭，心中暗想：还是老爹说的对，哪怕迈入了道之极境，也不如看着道侣吃上一只自己烤出的鸡来的开心。 在看着林知之吃完后，凤钦还想腻着他去干些能够日久生情的事，被少年果断拒绝了。陪小孩吃一顿烤鸡已经是忙中抽空，系统因护他而沉睡，虽然他不会为此特意去收集那所谓的好感度极点，但想着快些提升实力，也许可让系统早日苏醒。 凤钦不肯放弃，还想再纠缠一会，甚至想提出在林知之打坐练功的时候自己坐旁边看着就行的建议——不过凤族少主脑子里残存的情商还是提醒他要克制。修道者均忌讳别人打自家功法的注意，若是被仇人知晓设下圈套，付出的就是生命了。因而在打滚无果后，他只能看着林知之走出视野，自己闷闷不乐地回了须弥幻境。 林知之离开凤钦之后，本想回住所修行功法，看能否在收了神剑之后突破练气十二层。谁知他还没走到外门，苏驭好似已经在这里候了他许久，白衣少年翩然一笑，宠溺道：“这下知之该有空了吧？” ——林知之顿觉最近真是日了狗了，一事未平一波又起，怎么谁都要趁这个机会来找他？！就不能等他安安稳稳地筑个基成个仙之后再来吗！ 黑发少年直视着好友的眼眸，狠下心拒绝：“我也只是刚来剑宗没多久，你若真想逛剑宗，应寻师兄师姐来带领你。” 此话一出，便是委婉地拒绝了，苏驭自然听得懂。 苏驭看着面前的林知之，笑意蒙了一层苦涩之感：“知之为什么躲着我呢？莫不是还为了那凡间女子的事生我的气？” 自然不是。实际上，在得到了好感度系统之后，林知之已经连那让自己心动的女子长啥样都不记得了……真正让他躲着基友的理由又不好明说。 林知之摇了摇头：“你做的对，我等修道之人与凡间女子是没有未来的。我也没有刻意躲着你，只是你来的不凑巧，我当真有事。” 他是否在说谎，苏驭一眼便看的出来。 任苏家嫡长子如何聪明绝顶，也绝壁想不到好感度系统这方面去。但是凭借自己对好友曾经那骄傲任性的性子的了解，苏驭脑中闪过了曾经的几个猜测，最终定格在了“林知之已经知晓自己对他的感情”这个结论上。 苏驭素来沉稳果断，有大家之风。他明白这个时候若是向林知之挑明，他绝对不会同意。但他也实在受不了自己一手看着长大的人，对自己这般疏远。 他们一同长大，青梅竹马，曾经同榻共眠，无话不说。可如今林知之宁肯跟一个新认识的人一起出去，也不愿领他逛一逛罗仙剑宗。 这让苏驭有一种危机感：他即将失去这个从小就认定的人，这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不能忍受的一件事。从五岁到现在，这么多年深深埋下的情感，饶是以苏驭的心性，也难免会被冲破心房。 白衣少年收敛了笑容，第一次以这般表情对待好友。苏驭的话轻如柳絮：“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欢你了？” “…………” 林知之万万没料到剧情的走向，犹如五雷轰顶，看着曾经如兄长一般的好基友对他表白。 “我的确喜欢你，或许用爱这个字更贴近一些。”苏驭接着道，“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那次你抱着我说觉得我很像你兄长吧……从那时候起，我就升起了想一直保护你的念头，到如今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再也戒不掉。” “知之，你愿意当我的道侣吗？” 他才不愿意——！ 虽然苏驭的话成功挑起了林知之对于往日感情的回忆，说的话也好听，将他的感情描述成了自然而然的美好爱情。 但林知之知道不是酱紫的，苏驭这丫明明头顶着“想日”的态度！是辣种黄暴的想酱酱酿酿的不可说想法，才不如此时听上去那般。 林知之的态度很清晰也很果断：“我不想成为男人的道侣，我未来的道侣应该是清新脱俗又温柔善良的女子。苏驭，你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对你没有那种感情。” 他这话说的果断，想要快刀斩乱麻，让苏驭断了这念头。 苏驭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认真。 他沉默了片刻，苦涩道：“我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林知之对他，并不似他的感情。但他能怎么办呢？面对来势汹汹的爱情，一切伦理道德在它面前都不堪一击，只能隐藏在心底。 想让对方习惯自己。 苏驭此时再也没有了一切在握的从容感。 林知之有些不知该如何对待苏驭，看到这样子的基友，他内心也并不好过，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说说而已。 黑发少年犹豫片刻，开口道：“你冷静一下，也许明天就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呢……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想，让苏驭一个人待一会也许会更好。 苏驭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眸色暗沉。 ——如果怎么样都无法失去他，那么就算不是自愿的，强迫性地留他在身边也是可以的吧。 ——如果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再也无法爱别人，肯定有一天会爱上自己的吧。 ——明明是他先来的。 对，从五岁起，就是他先守着的，其他人有什么资格进入他的眼底呢？ 第二十二章 夜色降临，墨蓝的天空之中镶嵌着点点繁星，如同一张亘古不变的网，封锁了整片天空。 罗仙剑宗外门专供弟子居住的房屋之中，有一所屋子正亮着烛火。 一名黑发少年正盘腿坐在床上打坐，明明灭灭的烛火映衬着他精致的侧脸，脉脉含情。 正是林知之。 玄华的洞府虽可以由他任意居住，但林知之为了方便，有时还是会选择住在剑宗内。比起嘈杂的白天，林知之更偏好在夜晚修炼，更容易静心。 他此时的修为在炼气期十二层，还剩一层便可跨入即将筑基的大门。作为天灵根，林知之在吸纳灵气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速度几乎是单灵根的三倍，很快，他体内的灵气充盈，在运行了三十六个周天后稳定在了炼气期十二层的顶峰。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传来了：“咚”的一声。 林知之有些疑惑，睁开眼睛从床上下来，打开了房门，只见站在门口的少年温润如玉，见他应门了，将手中提着的酒壶对着林知之晃了晃道：“来找你喝酒。”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林知之在下午刚刚拒绝了苏驭的告白，此刻看对方如没事人那般，心里暗道莫非他已经释怀？ 苏驭挑眉笑了笑：“你叫林知之，在罗仙剑宗，总有人知道的。” 林知之为他话里的笃定小小地反驳道：“我也不是一直住这里的。” 苏驭并不接茬，看林知之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主动坦诚开口：“下午的事，我想过了。” 林知之：“？” “可能也有情绪的作用，我会试着放下。”苏驭万分爽快道。 基友这般直爽倒让林知之有些意外，从下午到现在不过三个时辰，苏驭能如此想通是极好的。 林知之倒没有怀疑苏驭话的真假，因为他从不说谎——在两人往日的相处里，苏驭最多是缄口不言，打打擦边球来诱导林知之去做一些事，但未曾真正骗过他。 若是好感度系统还在就好了——苏驭表现的如此正常，林知之碍于情面也不好将人扫地出门。之时在他放苏驭进来的时候情不自禁想到，若是系统还在，便能知晓苏驭心中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可以对症下药（？）。 在进来后，苏驭也不客气，坐在了床边，拍拍自己身边对林知之道：“来，一起喝，我们很久没有一同喝酒了。” 这样子的苏驭，让林知之不由得信了几分他所说的“放下”。为了曾经亦兄亦友的情谊，林知之这次没有拒绝，径直坐了过去，从苏驭手中接过酒壶：“好像有一年多了吧——” 他不确定道。 苏驭拎起另一壶酒，轻轻摇晃，看着壶中转圈的液体道：“是啊。” ——已经整整一年两个月零三天了。 林知之酒量不好，因此只浅尝一口这酒，酒气香醇浓厚，叫他忍不住多喝了两口。 苏驭看着他，出声提醒：“慢点喝，别醉了。” “我的酒量没那么差劲。” 苏驭的这句提醒让林知之想到了从前，一直都是好友在对他操着一颗老父亲一般的心，一下子对苏驭之前告白的抵触心也没那么强烈了。 “我记得以前，你经常想去世俗界喝花酒，因此经常被你父亲教训。”苏驭的声音低沉温和，眼神悠远。 “………………那都是从前的事了。” 提到这几件糗事，林知之黑着脸回答。 “是啊，都过去了。”苏驭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恍惚。很快，他就恢复过来，对林知之道，“你在罗仙剑宗过的怎么样？” 林知之提着小酒壶，又灌了一口，将最近的遭遇一笔轻描淡写带过：“还行，也就那样吧。” “知之都没什么想跟我分享的啊……”苏驭拖长了调子，眸色变化不定，最终定格在了一种阴郁的色泽，“但是我却有很多话想同你说。” 林知之提高警惕：“……你说。” 苏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一壶酒倒入口中一饮而尽：“真想和你说的话，在下午就已经说了。” 他提到下午的事，林知之的手指不引人注目地捏紧了酒壶：“你方才不是——” “——我说会试着放下，但这需要时间。”苏驭打断他的话。 他也的确是尝试过想要放弃，可无论采用什么方法都不行。 没有第二个人了。 至今仍是元阳之身的林家小少爷不太擅长处理感情上的事，讷讷地又灌了一口酒，却忽地只觉天地旋转起来。他晃了晃脑袋，没料想自己只喝了这么几口还是醉了，皱眉问道：“这是什么酒？” 苏驭温柔地回答：“醉仙。” “没听过……” “我知道。”苏驭说。 接下来苏驭好像还说了什么，但是林知之已经不记得了。那壶酒后劲之猛远超他喝过的任何一种酒，不过刚喝了一二三四——大约是四口，便让他醉醺醺地倒在了床沿。 少年双颊晕红，一双黑眸中盈盈地蕴了秋水，可能因为嫌热，就算脑子昏沉沉地也用手扯开了衣领，在脖颈处挠出红印。 “你太不小心了，”苏驭看着他轻笑一声，温柔地抓住了好友那只不安分的手，不容抗拒地按在了床边，另一只手轻柔地摸上了他的侧脸，撩起了少年乌黑的发丝，在唇畔亲了一口，“你看，我不过拿了酒仙的醉仙来诳你，你便这么容易地喝醉，若是有坏人可怎么办？” 叫他如何放得下心？ ——他绝对忍受不了有另一个人成功地取代他曾经的位子，来照顾这个人，与他朝夕相伴。 像这样林知之倒在他的身下，任他肆意妄为的梦，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苏驭花了整整十年时间来剔除这个人身边的每一丝威胁。从第一次发现自己对林知之的态度不同常人开始，苏驭的感情比林知之想的那种单纯的酱酱酿酿要来的深的多。 苏驭拦腰将少年抱在怀中，眼神终于不再充满假象的温柔，而是赤/裸/裸地燃烧着独占欲。 ——比起拒绝他的样子，现在这样躺在他怀里有多好？ ——只是如果能多点生气，就更好了。向他生气撒娇也没关系，只要他能够还在身边。 ——但他现在还不足以拥有能够独占怀中这个人的力量，他还需要变得更强。 ——直到能够颠覆天道。 苏驭俯下身，将唇舌印在那一直在诱惑他的锁骨上，吮出一道红印。 他的欲/望虽然浓烈，却并非那种趁人之危的小人。他要的是在林知之清醒的时候，一步步攻占他的心，而非人事不省时候的身体欢愉。 他只是想……在走之前多看看这个人。 在凌晨时分，苏驭将怀中人放回床上，自己则打开门走了出去，今日便是天隐长老回去的日子，苏驭也将随同他一起离开。 下次再见之时，又将是另一番光景。 ………… 待林知之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更。天气却不是很好，黑压压的乌云在天空中肆虐，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式。 少年在床上用手遮住眼睛，呻/吟一声，恢复了意识。 林知之费力地用手撑起身子，半坐起来，靠在墙上，将洒落下来的黑发划拉到身后，脑海中破碎的记忆逐渐成型。联想到最后有记忆的苏驭那句“我知道”，林知之愤怒地一拍床沿：妈蛋，被坑了。 幸好自己没出什么事…… 想到基友头顶上的“想/日”，林知之真是脸都绿了，还算苏驭有点良心！ 他郁闷地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将脑海中那股刺痛压下去。 “轰隆隆——” 一声惊雷在天边打响。 扰的林知之颇为烦躁，又重新躺了回去——很快，他又想到了师尊之前说过的雷雨炼化法门，唯恐错过这天气，急匆匆地将被子一掀，在屋子一角拿了把伞便走出屋去。 明明是白天，黑云压境却使得天色昏暗一如傍晚，看样子即将会有一场巨大的雷暴雨。 待林知之来到玄华的洞府前时，这雨已经倾盆而下。哪怕撑着伞，也防不胜防。 玄华看着湿漉漉的小徒弟，弹指一挥，林知之只觉周身一暖，衣衫干了大半。 “砰！” 又一声巨响宛若炸在耳边。 玄华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那深蓝色雷光沉思了片刻，又转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林知之。 惹得林知之有些莫名：“师尊……？” 玄华这才收回视线，又把头扭向了窗外。待到林知之还想再问的时候，才悠悠飘出一句：“以后不要跟苏驭来往。” 语气较之常日的冷淡，更夹杂了细微的愤怒。 ——连玄华本人都未曾察觉的情绪。 林知之：“！！！” 师尊你咋么会知道苏驭的！不会也知道了苏驭曾经暗恋自己的事了吧——林知之顿时有一种孩子早恋被家长知道的羞耻感。 玄华并不是会管闲事的人，正相反，他比谁都要冷心冷情。曾有人在他面前带着即将死去的妻儿一同请求他出手相助，他也未曾动容。会这样告诫林知之，单纯只是因为他是自己唯一的弟子。 唯一的弟子被人告白了，让玄华感觉不好。 唯一的弟子不但被人灌醉，还被人吃了豆腐，让玄华感觉非常不好。 若非苏驭没有其他更进一步的举动，玄华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当场提剑杀过去……但这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觉得——所有靠近自家小徒弟的都别有阴谋？ 道尊大人陷入了对自己的深沉思索，接着在小徒弟的一声“师尊”中回过神来，对“你是如何知道苏驭的”这个问题避而不答，玄华长袖一挥问道：“你可还记得那炼化法门？” “……” 虽然对师尊的转移话题有所不满，林知之点头，从乾坤戒中取出了面壁思过的问仙剑。 问仙剑上的雷光似对外界这电闪雷鸣有所感应，深蓝色的电弧闪烁得更次数更多了。剑灵幻出一张嘴巴，开合道：“主人，我……我想吞掉它。” 玄华张开结界，将林知之纳入保护，领着小徒弟走出洞府。道尊大人闭上眼睛，两人腾空一跨，向雷电深处走去。 越往上走，这雷电越大，有几次都好似直接打在了脸颊边。 玄华神色未动，声音在林知之脑中响起：“怕么？” 林知之摇头，反倒是有些好奇道：“若是被这雷劈一下，我是否也算度过了雷劫？” 玄华：“…………” 算不算雷劫他不知道，但炼气期小弱鸡被这雷劈一下，能剩下大半残骸实属幸运。 道尊一路带着小徒弟寻到了雷电密集处，示意林知之将问仙剑拿出：“我为你引雷，你切记在雷电入体后按那法门运行。” 林知之在心中迅速过了一遍这法门，表情严肃地点头。 玄华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犹豫道：“天雷入体，可能会有些痛。” “若是怕痛就停止，还修什么道？”林知之不甚在意。 玄华赞赏地看了一眼林知之，随即伸出一只手，长袍飞扬，硬生生从漫天雷电之中抓住了一丝电弧！ 那电弧在玄华手中挣扎，宛若有生命般张嘴咆哮，却被道尊一招镇压，削下几层威力，才被引入林知之体内。 道尊说会痛，那自然是很痛的。 痛到林知之险些因为突如其来的*之痛而晕厥过去，但他咬牙挺住了。哪怕身体在微微颤动，他也依然未曾倒下。 这蓝色电弧通过他的身体，注入了问仙剑中，剑灵通体闪光，贪婪地吸收着这来自大自然的雷光。 林知之将这雷电以特殊方式引导入问仙剑，只觉在这仿若无休止的疼痛中，反而与这柄剑建立起了微妙的联系。 比之前的血炼还要紧密。 待到剑灵将这电弧彻底吸收，林知之身上的疼痛也一并减轻。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尚未放开问仙剑，体内却轰然爆开一股雷电之力。 这雷电之力不像之前那般凶猛，而是类似已经被他炼化了的雷电之灵，在他的丹田处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与此同时林知之周身的灵气翻涌，待平息之时，竟已经步入了炼气期十三层！ 再进一步，便是筑基。 步入炼气期十三层后，林知之立即坐下调息。 玄华手指一晃，将一粒丹药弹到小徒弟手中：“服下。” 这丹药浑圆，通体泛着绿光，灵气十足，上有波纹十道，竟是一颗蕴灵丹。蕴灵丹乃灵品丹药，无论体内灵气多么狂暴，一颗蕴灵丹下去便可平息下来。在刚突破之际服下一颗蕴灵丹，能够稳定根基，净化体内灵气——但一般人很少这么做，多是留在功法失控时救急，因为蕴灵丹十分珍稀。 非但材料罕见，炼制时所需的工序仅有那些炼丹大师能够完成。哪怕是那些大修士也不会暴殄天物到给炼气期弟子突破时服用。 ——还是玄华有钱，任性，多年来孤家寡人，身上也不知有多少好东西。 林知之服下那粒蕴灵丹后，只觉一股灵力如清泉那般涌入体内，原本浮华的灵气瞬时凝练不少，因那雷电的缘故，与往常苦修得来的灵气并不相同，更加深厚。 看着小徒弟闭目调息的样子，道尊大人脑海中咻地一下蹿入了那经常不请自来他家宫殿的落云真君说过的一句话： “你对你徒弟也是这样吗？那可不行，万一哪天徒弟就被其他人花言巧语的人拐走了呢？试问这世间哪一个弟子，面对我这样英俊潇洒的师傅，和你这般冷冰冰的类型时，不会选择我？” 当时玄华没说话，一指剑气射得落云抱头鼠窜，飞也似地逃出了玄华洞府——当时他不以为然，可昨天从水镜里想按照惯例保（偷）护（窥）林知之练功时的样子，结果却看到他和另外一名少年把酒言欢（？），最后还喝醉了的场景，只有他自己知道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忍下阻止他们的冲动。 道尊大人反思起自己是否如落云说的那般过于冷淡，导致小徒弟跟自己不亲密。于是玄华走近林知之，试图拉近师徒之间的关系，拍拍少年柔软的头顶：“你做的很好。” 林知之扬起毛绒绒的狗头，淡定又坦然地接受了来自师尊的投喂讨好：“谢师尊夸奖。” 玄华收回手，眉目间的温柔之色一闪而逝，复归于冷冽。以他的性子，能憋出这么一句话已实属不易，再要他向落云那般话唠，哪怕人界倒塌也做不到。他就这么守在一边，等待少年调息完毕。 在玄华撑起的保护圈外，雷声大作，倾盆大雨一泄如注，整个世界都陷入了轰鸣声的海洋。好似有什么惊天凶兽出世，搅起惊涛骇浪。 玄华亲自为林知之护法，给了他无限的安全感。有紫衣道尊相伴，怕是界门失守，魔修重现，大罗金仙亲自下凡，也无人可打扰他——恩，稳定炼气期十三层的境界——妈蛋，林知之现在想起自己的境界都要脸红。 曾经的林家小少爷会因为自己的资质而骄傲，认为自己不过十几岁，便有这般境界足以傲视同龄人。在拜玄华为师后，林知之明白了天外有天，依旧骄傲，但懂得了努力修炼更进一步。 他小小地睁开一侧眼睛，看着师尊沉静英挺的侧脸，心中升起了对于实力的渴望。 若有一天，他能像师尊这般，一剑平天下，该是多么威武霸气的一件事。 玄华注意到了林知之的视线，侧过头问道：“好了？” 林家小少爷站起身，点头。 玄华转过身，带着林知之从雷电深处回到剑宗，在洞府门口对林知之道：“再过一月便是天浮秘境开启的日子，四大派均会派遣精英弟子入内，你是我的弟子，也在其中。” “天浮秘境？” “仙域曾经的后花园，现在已经法则破碎，只有筑基期以下的新弟子可入内。”玄华简略地解释道，末了又添了一句，“好好准备，你若是有什么困惑之处，可直接来寻我。” “弟子明白。” 林知之点头称是。 在回到外门住所后，刚刚突破的林家小少爷迫不及待地取出了问仙剑，配合那炼化法决之中的控雷术，引导剑身上环绕的雷量攻击敌人。 剑灵刚吸收完天雷，通体舒畅——作为一枚常年待在万剑窟的剑灵，它不懂害羞，有什么感受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我好舒服！” 林知之：“…………你说什么？” 剑灵幻出的两道灰白色手臂越来越长，“终于离开万剑窟很舒服，吞吃了天雷很舒服，被主人握在手中更舒服——” “那你也别在这时候说出来……” 林知之一想到万一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拿出问仙剑与别人比试，在动用它的时候剑灵一边说着“我好舒服啊”一边刺穿别人的样子…… 妥妥的精神污染语言攻击啊！他和师尊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 “开心为什么不能说？”剑灵疑惑地问道。 林知之卡了卡：“说也可以，就是要看场合……你可以私底下向我说，但是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这样子影响不太好。” 剑灵化身好奇宝宝：“表达舒服就会影响不好吗？人类真是好奇怪……” #人类：尼玛这个锅我不背# 林知之被剑灵的话噎在喉咙里，拿出主人的权威，冷着一张脸道：“你听不听我的话？” 不听就把你关进小黑屋这样再那样！之前那笔吞了佩剑的账还没算完呢！ 剑灵双手讨好地作揖：“听话，我最听话了，不说就不说！我说给主人一个人听就够了！” ——林知之初时还颇为满意，觉得这剑灵虽然傻了点，倒也不乏一颗稚子之心。然后在一个月为秘境的准备期中，他不停地听见剑灵在耳旁絮絮叨叨：“主人，我现在很开心，想要让你知道我的心情。” “主人，外面的世界真是比万剑窟精彩多了。” “主人，你为什么不说话？” “……” 妈的智障。 林知之默默地把问仙剑放入了乾坤戒之中，隔绝了无时无刻的噪音骚扰。 一个月就在林知之不停地防凤钦骚扰和剑灵话唠的举动中流淌而过，转眼便是秘境开启那日。 罗仙剑宗新一辈的精英弟子三三两两地乘坐在门派长老的仙鹤之上，飞往秘境所在的红枫谷。 天浮秘境向来为四大门派所把持，每年开放一次。 作为仙域曾经的后花园，天浮秘境内部灵气充沛，各样已经不存于人界的奇花灵果都可能在其中找到——曾有一名弟子因发现某位长老极其需要的灵草，将其献上，被长老收为关门弟子。机缘绝对不小，但其中既然灵气惊人，又经过这么多年的繁衍，自然也有不少凶猛妖兽和奇特生灵，因此每年弟子的阵亡人数也不容小觑。 尽管如此，仍旧吸引了许多弟子每年前去。 这次带队的依然是之前收徒大会的长老鹤卫真人——可能由于他实力出众，又静不下心修炼，热爱一切能够往外跑的宗门事宜。年轻的打不过他，打的过他的又懒得同他计较，便让他出来的勤快些。 林知之自然也在剑宗弟子中。其余那些弟子要么是长老弟子，要么是一同进来的新弟子，基本都熟识，在仙鹤背上便开始讨论起天浮秘境的事。 唯有林知之同另一名黑衣弟子较为孤僻，各占一角闭目沉思。 林知之长相讨好，在仙鹤背上迎风而立，黑发飘扬，如仙人下凡，倒叫有几名弟子想上前搭讪。碍于林知之一直面如冰霜，未能付诸于实践。 这些弟子尚且不提，鹤卫明显是记得林知之的。 这一届收徒大会之中唯二的两个天灵根之一。最重要的是——啊啊那是他偶像的徒弟！居然能够被道尊收为弟子，这小子运气实在太好啦！ 一路上，鹤卫真人一直用一种幽怨夹杂着羡慕的眼神盯着林知之看。 看看黑发少年，再摸摸自己的脸皮…… 鹤卫叹了口气，心想若是自己再年轻几年，大抵道尊也是看不上的。 在红枫谷中心的广场，四大门派的人已陆陆续续来齐。待罗仙剑宗的弟子到达后，仙鹤一声长鸣，通灵地自行飞回剑宗。 一名天隐派的老头儿慈眉善目，穿着混沌道袍，向鹤卫真人善意地点头。见四大门派弟子均悉到场，开嗓道：“既然各派都到了，那我话不多说，本次天浮秘境依旧是老规矩，每人手持一枚破界符，进入后以一个月为限。在一个月后，捏碎破界符会传送至此。若是超过一个月，秘境会关闭传送，直到再次开启。每人带出的东西须交给门派长老估算价值，可选择上交给门派，也可不给，门派不会抢你们的东西，这点大可放心……” 老头在上面说，鹤卫真人同阴泉的长老也说的起劲：“嘿，你信不信带回来的宝物数量仍旧是我们罗仙剑宗领先？” “本届第一选择了天隐派，你们还有能耐吹呢？”阴泉长老反驳道。 “那不一样，我们这一次来的弟子，可是有些特殊之处的。”鹤卫意味深长地搓了搓手指，“要不这样，打个赌，我出一枚仙鹤真羽，你就勉强出那千年黄精吧，就赌我剑宗弟子是否第一。” 阴泉长老有些吃惊。 鹤卫觊觎他的千年黄精已久，一直未能如愿。这次让他打赌拿出来不稀奇，稀奇的是鹤卫居然肯用仙鹤真羽对赌！ 被鹤卫当宝一样的仙鹤百年褪一次真羽，鹤卫的年纪不大，手头估计也只有一两枚，平日里看一眼都不肯给，如今却肯拿出来当一次秘境的赌注。看来鹤卫是真的很看好这一届的弟子…… 阴泉长老试探性地问道：“可是那几个老妖怪的亲传弟子出马？” 鹤卫笑着摇头：“你就说赌不赌。” 他信任的不是林知之，而是玄华——道尊的眼光何其之高，能选中林知之当弟子，那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况且就算林知之当真天资愚钝，作为忠实的脑缠粉，鹤卫相信道尊也一定能□□好！ 阴泉长老有些犹豫。他对仙鹤真羽眼馋万分，但看鹤卫如此笃定，又觉可能是个圈套——但就他所知，罗仙剑宗这一辈的弟子，没有天资高到定能压过其余三宗的。最后他咬牙道：“赌了！” 富贵险中求，若能成功，仙鹤真羽足够提升他的五炎扇半成威力！ 鹤卫笑的一脸淫/荡。在拿出赌注后，他看向身后的剑宗弟子们，出声鼓励道：“所有人都拿出最大的努力，等出来后，若能取得第一，我自掏腰包奖励你们。” 罗仙剑宗弟子齐声道：“是！” 阴泉长老冷哼一声：“阴泉弟子听着！这次定要夺得第一，若能成功，所有弟子均可入黄泉道！” 那些个惨绿袍子的阴泉弟子明显也骚动起来。 同为四大门派，主要修行鬼道功法的阴泉明显要比其余三派竞争残酷。为了竞争一个黄泉道资格，不少阴泉弟子眼中暗藏杀机。 林知之冷脸看着那些个弟子摩拳擦掌，心中却是装着广场另一端，在天隐派那边的好基友。 在秘境里相见，他定要好好回报一下对方那灌醉他的仇！ 广场正中央的老头说了一大堆官话，终于来到了末尾：“现在每名弟子都握紧破界符，我们将打开秘境入口，预祝大家满载而归。” 四大门派的长老均飞升上前，四道光芒从他们手中握着的玉符激/射而出，在广场中央汇合成一道夺目的光芒。这光芒越变越大，最终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小门。 与此同时，手握破界符的弟子们身形一闪，从原地消失。 ——待林知之再度睁开眼之时，自己已经进入了天浮秘境，第一样映入他眼帘的东西不是美景，不是灵果，而是—— 卧槽，谁能告诉他眼前这头眼如铜铃的修仙界的光头强是啥玩意？？ 第二十三章 并不像某些小说里写的那样，有人刚进秘境便跌落进一个满是机缘的地方，左手采花右手摘果的过着幸福的生活——比起故事中的主角，林知之的运气显然不太好，随机传送到了一只妖兽的生长地。 在漫天巨木之上，突然出现的黑发少年跌落在一处用碎木和小石子搭建的巢穴中，在他的面前，原本正在抓着嫩叶进食的巢穴主人吓了一跳。 这显然是天浮秘境中经过长期适应而异变的妖兽，类似外界的猩猩，却比它们的头更大一些，并且下巴向前勾起，张嘴咆哮的时候会流淌出不少的口水。 林知之之所以可以知道最后一点，原因是这妖兽从震惊中缓了过来，对待他这个不速之客，愤怒地张大嘴：“嗷——” 震得整片森林抖三抖。 林知之手中蓝光一现，问仙剑雷光璀璨，在妖兽率先攻击前打算先下手为强干掉对方。 但就在他出剑的刹那，一个他万万想不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住剑！” 问仙剑的剑势一滞间，那妖兽已经吼完，一拳带着虎虎劲风朝少年方才伫立的地方挥来。 林知之身形灵巧，驭风决唤起一道灵风，让他手抓树杈躲避妖兽的攻击，同时对方才出声的系统道：“你不是能量耗尽沉睡了么？” 系统梗着脖子：“我是垂死病中惊坐起——你注意点，别伤了那妖兽。” “这妖兽是你老相好？” “…………请注意言辞，你想不想要各类仙缘浮在眼前，你俯首即是？想不想要掌控这片天地让一切都为你所用？” 系统这次莫名醒来很不对劲，这番言辞令林知之想起在世俗界时的算命先生。 “我就知道跟着你肯定没错，现在不仅能轻易地刷上人类的好感度，连非人类的都来了！”系统喜悦道。 林知之的脸色发白：“你不会是指面前的这个吧……” 看看身后这只穷追猛打的妖兽，林家小少爷选择死亡。 “你想哪儿去了？”系统若有手臂定要敲敲自家蠢宿主的脑袋，“我是指这方秘境。自从仙界分裂后，这个小世界逐渐孕育出了朦胧的界灵。这界灵尚未有大能下过定义，不似人界这种大世界已不存在攻略的可能性——你若把秘境的好感度刷到极点，不仅我损失的能量能够恢复，你的好处也大大滴。” 林知之被它说的有些懵逼：“可是这秘境好感能有什么用？又要如何知晓好感是几何？” “秘境的好感度具体表现为气运，你的气运越高越好。倘若三千气运加身，那么在这秘境中，无人可伤你，还会出现掉下悬崖捡到异火，吃个桃子便是万年蟠桃之类的待遇。我也是感应到秘境的气息，才勉力从沉睡中醒来……至于秘境的好感度，你且看看四周。” 系统话音刚落，林知之再抬头看去，周围的花草树木河流上都标着明晃晃的数字：【好感度指数2，态度为漠视。】 秘境的好感度毕竟与人类的好感度不一样。林知之因为体质原因对刷人类的好感度内心抵制，但秘境的好感度却是可以去刷上那么一刷—— 每个修仙者内心都有这么一个小梦想好么！能够成为世俗小说里面的主角，享有各种各样的逆天奇遇，一路成就真仙。 思及此，林知之对系统问道：“那要如何去刷秘境的好感度？” “先放过身后那只妖兽。每一个诞生于此的生灵都是秘境的孩子，杀了它只能给你负分。”系统道出了先前阻止林知之的原因。 林知之闻言将问仙剑一收，不与妖兽缠斗，干脆地扭身就逃。 在森林中与类似猩猩的妖兽比速度是件很不明智的事。林知之的修为在炼气期已算顶级，但仍旧险些被拉着藤蔓的妖兽追上，直到逃离森林，一个打滚跳到草坪驭风拉开距离，妖兽才悻悻地又嚎了两声，放过林知之。 林知之扶着膝盖喘气。 在他放过了光头妖兽后，花草上的好感度显示提高了一点。 系统的声音从这时起渐渐虚弱：“具体怎么刷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尽量不要做毁坏秘境的事，没事就种种花除除草，多救几头妖兽。” 林知之：“……” 别人都在秘境疯狂地找寻宝物，为了争夺灵药恨不得以死相拼，而他却要在秘境里保护环境，珍爱妖兽，当一个满怀爱心的修仙者。 系统在不久之后便再度沉眠，留下黑发少年一个人思索从何处下手比较好——最终他从对刷爆好感度后的幻想冷静下来，决定先去四处寻找机缘，若能顺手救几头妖兽自然好，倘若真救不到也无需勉强。 少年脚下驭风而行，一路向前。 天浮秘境内灵气惊人，至少是外界的两倍有余。林知之一路飞行吸纳灵气，竟进比出多，体内灵气丝毫没有减少。 若能常年在此修炼，一日可抵得外界三日，无论仙界中人个个实力出众，奴仆都堪比下界修仙者。 不久之后，一处雾气弥漫的山谷下。 两名罗仙剑宗弟子率先发现一同生长在这山谷缝隙中的幻蝶花，此花形似蝴蝶，是一种高阶迷幻丹药的主要灵花。 守护幻蝶花的是一只修炼成精的青色毒蛇，长身子卷成一团，对着两名弟子示威地吐性子。 其中那名面容普通的男弟子拿出一柄大锤，女弟子手中彩霞一卷，双人合作将那青色毒蛇打落在地，奄奄一息。 这两名弟子正准备拿出玉盒摘采而下，一股黑气朝他们背后袭来。男弟子眼疾手快，将女弟子拉入怀中，回头厉声喝道：“什么人！？” “识相的便放下灵花，别逼得我们动手。”从背后围上来的阴泉弟子足有五人之众，个个神色阴沉，对这两名弟子威胁道。 “这是我们先来的！”女弟子气的胸膛上下起伏。 “是诶，若非你们引路，我们也不会知晓这里，还要谢谢这位美人了。”阴泉为首的男弟子笑道。 “你们就不怕我们出去后告诉师尊？”男弟子显然没有多少阅历。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倒叫阴泉弟子冷笑： “那我们不如就此杀了你等二人，这样也就绝了后患，还能为我的阴鬼帆增加一点威力。” 看出对方是动真格的，女弟子身体微微颤抖，与身边的同伴对视一眼：“这花就给你们了，放我们离开吧。” 阴泉五人默契地将两人围在圈内，不曾回话。 女弟子绝望之际，看见天上一位身着剑宗校服的弟子正在不远处，扯开声音大喊道：“不知是哪位弟子，你我同是剑宗门下，救命！” 那身影朝这里望来，由远及近，止步在山谷前，与阴泉五人对了正着。 少年长身玉立，气度非凡，眉目精致，一看这场景，冷然道：“阴泉可是过分了些？欺我剑宗无人？” 声音如同冰块相互撞击，冷淡中带着别样的悦耳。 为首的男弟子眯着眼看了片刻。 这突然出现的少年气息比他尚高，再加上另两名剑宗弟子，哪怕自己占有人数的优势，也会出现一定伤亡——为了区区一株幻蝶花，不值得。 “走。”这人倒也果断，失败后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在看见这几人走后，余下的两名弟子围过来也认出了在鹤背上的这人，感激道：“多谢相救，还不知道友名讳。” 那少年开口道：“林知之。” 女弟子劫后余生，笑中带泪：“琳儿谢过林兄。” 男弟子犹豫片刻，指了指山谷中翩然飞舞的幻蝶，对少年道：“这花便赠与林兄，若不是你，我与妹妹怕是已经遭了那几人的毒手了。” 林知之摇头拒绝：“不必。” 一株区区幻蝶花，林家小少爷出生富贵，并不将它看在眼中，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男弟子又问了几次，见林知之态度坚决，便自行将幻蝶花摘下。 林知之逼走阴泉弟子后，目光移向了那山谷边上，无力挣扎的青蛇。女弟子谢玲看着少年走过去，从乾坤戒中取出一点伤药喂它喝下的场景，走过去莞尔道：“林兄心肠真好。” ——不但长得那么好看，就连心地也这么好，真是良配呀。 谢玲说着想到了自己曾经的择偶标准，面色一红。 林知之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懂她在脸红什么，低下头将那青蛇捧起，放回了山谷中。 这青蛇已经成精，一开始还想张开毒牙咬这少年，被闪过几次后也放弃抵抗，自行扭着身体缓慢游进了山谷深处。 那男弟子也走来少年身边，将玉盒收进怀里，对林知之提出了邀请：“我叫谢鲁，这是我妹妹谢玲。不知林兄弟接下来想去哪里，可要与我们一同搭档？” 第二十四章 谢鲁的邀请很真挚。 经过方才的那一幕，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和妹妹二人在这秘境中十分危险。虽为精英弟子，但毕竟涉世未深，一句话把自己坑了个半死，竟提醒了敌人要干掉自己灭口——若不是林知之正巧路过，还不知会是什么结局。 林知之沉吟片刻拒绝了对方：“我习惯一个人。” 在秘境中结伴多是因为实力不足的缘故，真正有能力的人不会想要成群结队——很简单，到时候真发现了宝物，如何分配？况且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层次总是残差不齐的。 “真是太遗憾了……”谢鲁摸了摸鼻子，忽略了自家妹妹在听到少年回答后有些黯淡的眼神，郑重抱拳道，“那就此同林兄弟别过。” 林知之随意地点了点头，运起驭风决离开了谢家兄妹，又开始独自一人在秘境中闯荡——不知是否运气着实不佳，在接连两日的搜寻中，除却一些一般的灵草外，未曾碰见令人怦然心动的宝物——他也只能在赶路途中闲来无事，将溪水舀到花草上给之浇水（……）。倒是在第三日，他在灵猴山上发现了一汪猴妖酿的猴头酒，在外界千金难求。若遇到有些嗜好饮酒的长老，怕是花费重金也愿意来换的。 猴妖性烈又聪慧，林知之费了一番功夫才用调虎离山之计配合声东击西调走了大部分猴妖，现出身形打晕了留下来的部分，几近无伤地获得了猴头酒。 老祖宗的智慧真是无穷的。 ——林知之将猴头酒放入乾坤戒中，看着倒地不起的猴妖，心中如此想道。 在临走时，目前暂时化身为“野生动物保护大使”的黑发少年很是贴心地将猴妖们搬到了相对来说睡的较为舒适的草坪上，这才离开。 又晃悠了几日，就在林知之准备去往沼泽深处时，突然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转头朝天边看去。 在那里，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伴随着一声悠悠巨响，夺人眼球。 一般来说，这种异动，多半是宝物出世。 这响动几乎震了天地，凡是在周围的弟子都放弃了原定计划，朝光柱处赶去。林知之也不能免俗，将用来开路的问仙剑放回去，也来到了那地方。 在黑发少年到达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十来个人，看服饰四大门派都有——林家小少爷提心吊胆了一阵，幸好中间没有苏驭。 这里是类似广场的地方，从白玉台阶上来，原先的宫殿早已化作废墟，只有一屋檐牙上勾能依稀透出仙界之美。在废墟两侧，两根刻有游龙戏凤的石柱伫立，各绑有粗大的锁链，将一个大方丹炉高高吊起。 这金色光柱正是从里面发出，十分壮观。 有一名弟子朝那丹炉观察了半天，盯着丹炉上的图案沉声揣测道：“炼妖炉……？” 此言一出，周围人议论纷纷，林知之也瞳孔一缩。 他曾在林府典籍中看见过有关炼妖炉的记录，是古仙的手段。将妖魂从身体中抽出，活生生地放入炼妖炉中灼烧，中途加入各类灵药，以特殊手法炼制，待到妖魂湮灭后，便是一颗妖丹。 相传，若是大妖之丹，吞食下去可涨一个大境界！ 想到妖丹的种种好处，在场人都有些眼红。 有稳重之士道：“此事怪哉，去年来的师兄从未提起过这炼妖炉的事——若真有妖丹，怕也被前人取走了，又怎么留至今日待我们到来？我认为这是一个陷阱。” 也有人嗤之以鼻：“也许就今日出世了呢？” 更多的人都在观望，在场几大门派互相制衡，一时之间场面陷入了僵局。 “林兄弟！”清爽的少年嗓音由远及近，谢鲁笑着露出一口清爽的白牙，朝着林知之跑来，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喜悦道，“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看见这光柱，便来一探究竟。”林知之道。 谢玲跟在兄长身后，露了小半张脸，带着少女特有的羞涩，对林知之道：“林兄，又见面了。” 林知之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 谢玲对少年的冷淡毫不在意，心中甚至隐隐认为这样才更配他高高在上的外貌，若是像自己一样热情反倒不妥。 在打过招呼后，少女便安静下来，只时不时拿眼偷看这位俊秀的少年。谢鲁大大咧咧，看了一眼空中的炼妖炉，好奇地问：“林兄对这炉有何想法？” “不好说。”林知之回答。 这炉太不合常理了。地方如此显眼，若真有丹药断不会留至今日。 这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浩然门的一位弟子沉不住气，上前一步，身浮至空中，对着那丹炉遥遥试探性地发出一道剑气，毫无动静。 在他正准备使出更多手段之际，炼妖炉蓦地一震，金光消散，无力地垂落，犹如一方死炉。若不是亲眼看着它沉寂，怕是在场多数人都会以为这丹炉一直如此。 那浩然门弟子眉头紧锁，凑近炼妖炉，试图打开盖子，但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撼动炉盖，仿若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它锁住。 更多的人也同样凑近炼妖炉，各出手段想获得其中的丹药，可一直未有动静——有人妄图连炉一起端走，掏出武器想要斩断锁链，却一阵伐砍，连丁点痕迹都未曾留下。 捆仙索。 林知之的脑海中浮现了这个词。相传那是仙界的刑罚之物，若真是此神器，别说他们了，连长老来都没个卵用。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场之人几乎都上去试过能否打开炉子。就连谢鲁兄妹都上去过了，林知之却始终未动。 “主人，我闻到了仙的味道……”这是剑灵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的声音——自从通过引雷炼制后，剑灵便能够直接与林知之进行神识沟通，方便了不少，“在那个炉子里，有一个灵魂。” 林知之面色不变：“灵魂？” “恩，一个很虚弱的灵魂。”剑灵回答，“我能够感觉到它还活着。” 黑发少年将目光移向了炼妖炉，仿佛能够透过炉子看进炉中那片灰烬之下的东西。 一个骄傲而顽强的妖灵。 经历了漫长时间的灼烧，终于在天浮秘境陷落后，熬到了炼妖炉失去能量，没有失去理智炼化为丹。 林知之掀起唇角，心中对炉中的妖灵升起了佩服之意，对剑灵道：“你可否与它沟通？” 炼妖炉哪怕失去了灵力，依旧是妖灵克星。这好不容易坚持下来的妖灵若是一直待在里面，很快也会因生机泯灭而消失——都到了这里，林知之不介意帮它一把。 剑灵垮下脸，口气忿忿：“我与他同是灵体，可以是可以，但是主人不会想收了它吧——我才不要另一个‘我’来跟我争主人！早知道不告诉主人了……” “…………你问它，愿不愿意跟我走。”林知之选择性地忽视了剑灵的某些话。 “我不要qvq。”剑灵摇头。 “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林知之威胁道。 ——一开始他也为自家这很爱给自己加戏的剑灵烦恼，但后来相处久了也就发现了它的弱点：要强硬，这家伙就吃这一套。 抖m剑灵扭捏了半天，终于在主人爱的鞭策（？）之下勉强答应同妖灵沟通，将林知之的话送入妖灵耳畔。 在那古老的炼妖炉中，一片灰烬之下，虚弱无比的妖灵在长达千年的时光中第一次听见了肯同他交流的声音：“我家主人问你，你要不要跟他走？” 这妖灵年纪也不大，只是天赋惊人，当初被古仙抓来时正值青壮年，傲气正盛，听见剑灵的话，哪怕自己意识几近模糊，能回答的只靠残留意志，也从牙缝中挤出回应：“滚！” 剑灵气愤地转达：“主人，他让你滚，咱滚吧，不理他了。” 林知之：“……” 想救这种性子桀骜的妖灵神马的，最烦了。 同样骄傲又怕麻烦的林家小少爷沉思片刻，决定再给妖灵一个机会，对剑灵道：“你将我的话转述过去……” 妖灵的耳边这次响起了另一个声音，一个清冷又动听的声音对它问道：“你想活下去么？” 油尽灯枯的妖灵只觉这个声音比方才那个温柔太多，像温柔的水浇在灰烬里——它用尽力气翻了个身，将自己的身体朝着天空，自言自语般地回应：“想……” 如果不想活下去，它便不会每日忍受着灼烧之痛。 “那你便要配合我。” 那个声音道。 妖灵本该拒绝的，但不知为何，它答应了。 或许是真的活下去，或许是意识模糊了，也或许是那个人的声音真的太好听。 妖灵不懂外界发生了什么，只知在头顶微微被揭开一条缝的时候，有光亮透进来，自己顺着那光明飘入了一个人的戒指中。 重见天日。 ……………… 炼妖炉虽然天生克制妖灵，但失去了主人的灵气供应，也不过是个仙家之炉。之前的弟子不过炼气九层，撼动不了实属正常。 在听到了妖灵的回答后，林知之便一跃而上，动了问仙剑——神剑其上雷光流转，在主人意念一动下狠狠地劈在了丹炉之上。天劫之雷与仙同源，雷力转换之下，这炼妖炉的盖子竟真的被开出了微微一道口子—— 妖灵也随之漂了出来。 在不动声色地将妖灵收走后，林知之刻意闷哼一声，将只开了一条缝的炼妖炉盖放下，自己则落回地面踉跄几步，一副因强行打开炉缝而受伤的样子。 在外人看来，这黑发少年虽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却铩羽而归。 林知之捂着嘴，咳嗽几声，对一脸担忧跑来的少女谢玲挥手：“没事，只是可惜了，就差一点。” 少女心疼道：“没事吧？这里面也许压根就没什么，不值得你这样……” 林知之点点头，对也露出担心神色的谢鲁说：“我先走一步。” 中途还夹杂着几声忍不住的咳嗽，让谢鲁忍不住道：“林兄弟可还好？我跟你一同——” “不必。”林知之摇头，转身离开了这片广场。 除却谢鲁二人之外的弟子，有些人重新把目光放回了炼妖炉，而某些阴测测的弟子则悄悄地跟在了林知之的身后。 第二十五章 在离开那处广场之后，林知之驭风行了百里，见四下无人，才将身形停在一处隐蔽的草丛里。小心地没有蹭断树枝，黑发少年从乾坤戒中取出妖灵。 ——之前系统在告诉林知之秘境可攻略（？）的事之后又陷入了沉眠，不然若是它还醒着，林知之便可看到，在他救出了妖灵之后，秘境的好感度骤然提升了十点。只因这妖灵是天浮秘境中土生土长的妖兽，更由于界灵看着他忍受了长久的折磨，对将它拯救出来的少年有所感谢。 林知之尚还不清楚自己顺手为之的行为给秘境刷了不少的好感，此时他有些好奇地看着那虚弱的妖灵。 妖灵原是妖兽的灵魂，自被抽出又被放入炼妖炉中炼化后将会成丹。这妖灵却没有经过最后的步骤，被硬生生地定格在中间，浑身呈现一种奇特的白色雾状漂浮在林知之面前。 这时候妖灵已经脱离了炼妖炉的克制清醒过来，虽然虚弱，但是恢复了一定的思维能力，看着眼前的黑发少年道：“你、你给我下了迷幻咒？” “……什么？” “妈……妈/的，我说为何听见你的声音就情不自禁地跟从了，你们人类还是如此卑鄙……要么放我走，要么就给个痛快！”这妖灵清醒后瞬间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若眼前这人仍旧想要把它炼丹，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脱困。它所幸也放弃了挣扎，依着自己的性子开口，没有一点自己小命全捏在对方手上的小心翼翼。 林知之听了他的话，眉心一蹙，像是想到什么，神识立刻浮入丹田查看魅惑之体的印记。只见那最初的花骨朵已经变成了含苞待放的模样——在万剑窟时，因素玲的天生媚体刺激，林知之的魅惑之体不服输那般，悄然地加速了成长，那时林知之还未曾察觉。 在妖灵突兀答应的时候，林知之也有些奇怪为何如此倔强的生物会轻易地屈服于一个未曾见面的人族…… 现在看来，竟是这魅惑之体的作用，看来真的要加快筑基的脚步了……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无耻的人族！” 妖灵明明已经虚弱地说一口气要喘半天，但对人族的恨意还是让它强撑着叫嚣，打断了林知之的思绪，惹得林家小少爷不耐烦地回答：“我有绑着你么？你想走随时可以走。” 还在发泄的妖灵听了这话愣上一愣：从远古的仙人到方才的人族，没有一个是不想要它的，眼前这少年倒是有些奇怪——不管了，能走就快点走。 它漂浮起身子，想要像曾经那样飞离这里，却完全无法集聚力量，就连想要动一动身子都做不到。强撑着一口气走了一步，这坨雾气就猛地一跌，从空中坠落下来。 妖灵闭上眼睛，心中充满了苍凉和绝望。 ——曾经他贵为神级妖兽之子，潜力无双，统领整个族群，如今他举步维艰，连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都能够对它为所欲为。 它本以为自己会重重摔在地上，结果在半空中便被一双柔软的手给接住了。 妖灵心中愤世嫉俗地冷笑：“不是说让我随时可以走的吗？怎么，现在说话不算数了？” 林知之摇头：“你走可以，但是这样掉下去，会砸伤下面的花花草草。” 妖灵：“…………” ——这人什么毛病？他这等大妖在前，居然还关心那些野花？莫不是传说中的花痴？ 他只觉这少年可能是人类中少有的奇葩，勉力睁开眼睛，只见那少年一只手将它搂住，黑色的眼眸容纳了万千星辰，看着他的眼神并不像其余人，充满欲/望和贪婪，而是淡漠地如同它只是一只路边的小猫：“就算我让你走，你现在也动不了。” 他说的是事实。 妖灵咽下到喉咙口的嘲讽，颓败地闭上眼睛：“要是我以前，杀你如屠狗！” 林知之冷哼一声：“若你我修炼时间相同，我单手便可镇压你。” “呵，就知道自我安慰的人族。”妖灵倒在少年的手掌上，只有头颅高高昂起，一副不服输的样子，“我如今这个样子，你也不必惺惺作态，直接炼化我吧。” 林知之不说话，用手指拨了拨这团白色的妖灵。 ——他倒没有想要将这妖灵炼化的想法，哪怕吃了它当真益处极多。 自从隐约猜到炼妖炉中的生灵经历后，林知之是有些尊重的。 人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尊重这个顽强又美丽的灵魂，所以他不会选择去炼化。 况且他是林知之，他有着哪怕放弃妖灵也能够比同龄人筑基要快的骄傲。 无视妖灵的唾骂，少年戳了戳他的脑袋，蓦地有所察觉地朝一个地方望去：“你可要感激我，不然若是落到那些人手里，你已经死去了——” 话音未落，他将妖灵放回乾坤戒，问仙剑一剑劈向了方才有所异动的草丛。那处草坪缓缓站起来两个人，赫然身着阴泉弟子服饰，只不过…… 那二人的额前各有一个血洞，竟是已经魂归西天。 林知之神色一凛，这时只觉背后一凉，一根锥刺极速朝他刺来！ 少年临危不惧，转身躲过锥刺，反手正想回击，冷不丁被一片黑雾笼罩了视线！ 问仙剑其上雷光闪烁，劈得黑雾节节消散。 “天雷——”一个陌生的声音惊怒交加道。 林知之持剑进攻，他此时心里对这人的身份隐隐有一个猜测，却不敢去证实，因为假若这个假设成了真，那么整片秘境的所有弟子都岌岌可危！ 陌生人运起黑雾想要抵挡。若是在平时，这黑雾既可以阻碍别人的视线，又可以减缓移动速度，但遇见了天雷，却是他怎么都料想不到的。 神雷天克魔雾！ 黑衣人盯着林知之的眼神蕴含了必杀的决心。 …………………… 天浮秘境，绿延沼泽。 一名白衣少年用修长的手指牢牢抓住伞柄，撑伞而行。 这举动很正常，但若此时天空万里无云，就显得有些怪异。 他身后的女弟子有些奇怪地赶上他：“苏驭，又没有下雨，你为何撑伞？” 苏驭抬起头，望了一眼天空，唇畔浮起一丝笑意：“快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如同春风拂面，用最柔和的声音对身后的同门发出了预告： ——风雨欲来。 虽然现在还没有多少人知晓，不过，快了。 第二十六章 那陌生魔修收起黑雾，拿出了一个骷髅头，喃喃念了几声咒语，骷髅头空荡荡的眼眶处骤然冒出了绿色液体，点点向下，竟把让这骷髅头生成了一具完整的白骨体，颤颤巍巍朝林知之迈动步子。 林知之面色不动，长剑指天，剑光划破天际的流光，一剑将骷髅劈的粉碎。 然而散落一地的白骨颤抖着，又再次重组，这次攻击的速度更快更有力，对方每一次将它失散，重组后的躯体都会进步一分。 不可能有这样能永远进步下去的生物，一定有一个极限。 林知之一边躲闪着骷髅的攻击，一边全神贯注地寻找它的弱点，一心两用之下很快便被骷髅逼得险象环生。 “你傻了？跟一个不死生物缠斗什么？先去干那个人啊！” 妖灵情况特殊，乃介于生与死之间的魂体，能在乾坤戒中看见外界发生的一切。它见这少年还在专心地同骷髅颤斗，有些心焦地出声提醒。 它好歹曾经也是个种族下一任扛把子，其他不说，打过的架比吃过的桃儿还多，经验丰富，懂得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 林知之出生世家，从小就算打个架也有苏驭旁边护着，未曾遇到过真以命相搏的情景。以至于如今真到了生死相关之际，还是会在焦急之下被蒙了眼，一直在找骷髅身上的秘密，却忽视了一旁的魔修。 听见妖灵的话，林知之神色一凛，借由骷髅再一次攻向自己时，一脚踹在它的胸膛上想借力扑向魔修——那骷髅并没有让他如意，下半截身体被踹飞了出去，用白骨之爪抓住少年的脚踝，用力想将林知之拉回来。 林知之心念急转，趁骷髅刚失了半截身子未重组完时，另一只脚朝骷髅的手踹去，同时身形一扭，硬生生将那只左脚拽离了骷髅的手。 左脚在脱离的瞬间传来一声骨骼错位的“啪”，在这战场上微不可闻。林知之宛如没有感受到疼痛，驭风决让他犹如一支离弦的箭一般，扑向那魔修。 林知之的反应着实很快，距离妖灵开口到脱离骷髅不过几秒钟，在电光火石之间魔修身形急速后退，咬破舌尖，向前喷出一片血雾。同时手拈法决，血雾顿在空中，化成一只狼头，张口想要一口吞下林知之！ 林家小少爷以问仙剑开路，天雷缠绕在血雾之上，雷破万钧，将那血雾狼头瞬间披散。少年其势不减，临近魔修身前，头一偏闪过对方口中喷出的小蛇，反手格住魔修的临死反扑，一剑刺穿了他的胸口。 做完这一切后，他抓起魔修的外袍，向后一扔，罩住了那条小蛇，将它抡回了魔修身上。 小蛇在外袍中翻滚，“嘶嘶”地喷射毒液，那毒液将外袍毒出一个又一个窟窿，不禁让人为之后怕——若是这毒液滴溅在了草坪上，岂不是大大地破坏了生态环境？ 魔修一死，那还在兀自朝林知之赶来的骷髅顷刻间散落一地，化为了最普通的白骨。 林知之看着那魔修的尸体，面色略微有些苍白，随意地坐在了草丛间。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少年胸膛起伏，扭过头避开了那景象，从乾坤戒中把妖灵放出来：“谢谢。” ——虽说这妖灵得理不饶人，但不得不承认，刚刚若不是他，林知之不一定能打得过杀人如麻的魔修。 妖灵得意洋洋地翘起鼻孔：“哼，别以为是我想救你，要不是怕你死了之后我也被那人类抽魂炼魄，我才不会提醒你。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算你识相，还知晓道谢——” 接下来的话林知之没有让它说完，一挥袖子把它扇飞了，自己则低下头，脱下白锦靴，露出了方才受伤的左脚。 他的脚很好看。 皮肤光滑白皙，脚趾圆润，排成一列可爱的弧度，能够引起不知多少足控的欲/望。 他的人也很好看，鼻梁高挺，嘴唇红润，略微弯下身，用修长的手轻轻在脱臼的脚踝处一按—— “唔——” 少年闷哼一声，牙齿咬住了嘴唇，在上面留下了一排浅浅的牙印。 在战斗中还不觉得疼痛，现在平静下来，这痛觉变本加厉地浮现了上来。 在他手扶着的地方，本应是无暇的脚踝却红肿了一大片，还留下了骷髅用力的一圈手印。 待妖灵拖着虚弱的身子赶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情景。 人类还真是脆弱啊。 曾经皮糙肉厚的前妖王之子心想。 嘛，看在这家伙受了伤的份上，之前爬回来时想的话就不说了吧…… 妖灵在空中载浮载沉。 林知之没有理会回来的妖灵，在眨一眨眼后眼神一凝，右手使力一扳，竟将那脱臼的脚踝扳回了原位。 那一瞬间，比之前的触摸还要汹涌的多的疼痛淹没了他。 ——林知之不是没有伤药。在出门前，最顶级的回春丹已经成批地被父亲放入了他的乾坤戒中。但现在林家小少爷还不想用，他甚至想要这痛再刻骨铭心一点。 好让他记住这一次的教训。 如果不是恰好体质发作，救了妖灵，妖灵出声，三个巧合凑在一起，那么方才也许就是他倒在地上毫无声息。这世间又会有几次巧合呢？ 妖灵原本在旁看着他清理伤口，却在看到了少年那一刹那的眼神后，顿时呼吸一窒。 那样锐利的美，让妖灵心中顿时涌起了风暴。 林知之的外表没有打动它，声音——除掉魅惑之体的影响后，其实也没有打动它，语言没有打动它，但那个眼神，却在它的心中烙了一些痕迹。 妖灵难得沉默地朝少年飞去，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却不知道从何开始，只得安慰地在少年的肩膀上跳了跳（……）。 这引起了林知之的注意，他撇了它一眼，问道：“你想离开吗？” 这一次妖灵没有厉声反驳，而是认真地思索了这个问题。 其实它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在古仙抓住它的时候，便已经将它的族群屠杀殆尽。它的家是天浮秘境，但却又早已没有了家。之前嚷嚷着要走，其实不过是对人类根深蒂固地厌恶。 见妖灵没有答复，林知之收回视线，没有打扰它，而是动了动手指，便想将它再度收回乾坤戒中，给它一个安静的环境好好沉思。 妖灵忙道：“诶，我不想进去了，那里总让我想起炉子……” “你的灵力足够让你一直飞在外面？”林知之怀疑脸。 “……”妖灵有心想给他证明一下自己的持♂久，但奈何现在身体着实不允许。最终它再次在少年的肩膀处跺跺脚，“你扛着我走。” 林知之：“……我一个脚伤患者，你让我扛着你？” 妖灵理所当然道：“我那么轻，扛一下怎么了？大不了等我修回灵力，再扛回来就是了。” 林家小少爷一挥手把巴掌大小的妖灵扫落肩头：“你还嫌自己不够显眼？要是被别人看到想抓你去炼丹，我也保不住你。” 妖灵被他不打一声招呼地拍开，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才稳住身形。刚想发怒，就听到对方这番话，不得不承认有道理：“你说得对，那我钻进你的袖子好了。” 说着，他如一缕青烟，钻进了少年的袖口，化为一道手镯，圈住了他的手腕。 “我不服！主人，我也不想待在乾坤戒里面，我也要时时刻刻保护着陪伴着主人——”剑灵见状十分气愤，叫嚷着要让林知之公平对待。 ……两个智障。 林家小少爷按了按眉心，切断了同剑灵的心灵感应，从乾坤戒中掏出一颗回春丹咽了下去。 ——方才的疼痛已经足够他记住。如今魔修来临，他需要快速恢复灵力来应对这可怕的变故。 回春丹化作一道温热的水系灵力，一路而下，最后停在了脚踝处修复起来。不一会，红肿消退，他的左脚已经恢复了原状。 少年穿回鞋子，站起身再度启程。 过了约半个时辰，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天色也越渐暗沉。 眼见这雨越来越大，林知之有些郁闷地停下找人的进程，只得先找个避雨的地方——他的乾坤戒中什么都有，唯独没有雨伞披风之类的生活部件。 原因无他，从小给苏驭照顾惯了。外出都是由老父亲般的苏驭来操心这些琐事，在离开苏驭之后，林知之又不怎么出门，自然没有想到这些。 左右看了看，最后少年从半空中降落，来到一颗苍天巨木下面。 雨滴逐渐密集，在一片翠绿中溅起了层层水雾，迷蒙了少年的视线。一片寂静中，唯有雨滴声萦绕耳畔。 以及——那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第二十七章 天浮秘境自从仙域被剥离后，领域急剧收缩，从可容纳古仙到只能容许筑基以下的修士入内——四大门派初始探寻想要强行入内，却发现超越炼气期的灵力会使得秘境崩溃，这才罢手，将其当做一处入门弟子的机缘之地。 而如今，逐渐恢复生机的天浮秘境看上去一切如常，只有一处——秘境尽头的悬崖之巅开了一个可供人穿梭的黑色通道。 有一只手，来自魔域，强行耗费隐匿空间灵气波动的上古法器，在四大门派长老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撕开了秘境。 第一批魔修迈入天浮秘境后，均看向队伍末尾的布衣男子。那男子站在通道间，却不进来，对这些魔修们嘱咐： “记住，这次的目标首先是杀光那些正派弟子。” 他的长相明明平凡无奇，令人过目即忘，却令那些魔修颤颤巍巍，头也不抬。 魔修中为首的男人脸上有条刀疤，倒不怎么害怕布衣男子，在其余魔修都散开之后，仍旧站在原地。 布衣男子双手背后：“临陆，你有什么问题？” 临陆恭敬地问道：“敢问大人，为何魔主要亲自出手，让我们来这炼气期的秘境？” 布衣男人笑了笑：“要灭掉一片树林，最好的方法自然是从根烂起。” “你看，这些人，都是正道的未来啊。”他在空中摊开手，宛若已经看到了四大派弟子横尸遍地的场面，眼中闪着恶意的光芒，“能杀掉他们，想着正道那些老家伙们的脸色，真是令人期待。” “大人说的是。”临陆神色一肃，对布衣男子鞠了一躬。 随后，一队又一队的魔修从那通道进入了秘境，如蝗虫过境，搜刮资源和屠杀四大派弟子。 那只手所留下的冰冷火焰还在通道旁燃烧着，那些魔修更是好似寄生虫，惹得界灵痛苦不堪。 这界灵本就是新生之灵，还只是一个小宝宝，仅有朦胧的四味情绪，连小孩的思维能力都不具备。在这般折磨之下，俨然已经神志不清——因此现在秘境中的气运，在界灵激烈的情绪调动下，已经蠢蠢欲动。 换句话说，现在谁杀的掉魔修越多，能够拥有气运也就越昌盛。 ——林知之在先前干掉了那个魔修，便打响了为秘境杀虫的第/一/炮。 ……………… 那脚步声很轻，在雨水“滴答”声的掩护中，缓慢地朝林知之靠近。 黑发少年浑身如一张紧绷的弓，手指紧扣在乾坤戒上，准备随时应对脚步主人的袭击。 脚步如同在后方，但仔细一听，也好似在从四面八方而来，叫人摸不清准确方位。 这该死的雨！ 雨滴从树叶中间落下，将林知之打湿。他尽管有些烦躁阻碍视线的雨水，却始终没有动手擦去。 因为脚步声越来越近，却在林知之耳朵微动的时候消失了。 林知之拿出问仙剑，干脆地闭上了眼睛，以神识感应。 失去了视觉，换来的结果是听觉更加敏锐，然而这雨水声实在太过烦人，完美地遮盖了其他声响。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问仙剑其上的天雷似有所觉，自发性地朝少年头顶上的那簇浓密的树枝冒了一撮雷光。 神剑示警。 林知之闪开后扬手一挥，滚滚雷光顿时将那节树枝轰断，把地面砸出一个深坑，同时亦有其他的动静——一名身着黑色紧身衣的魔修惊怒交加地现出身形离开了那树枝。 他在草丛中发现同伴的尸体后顺着痕迹追上来，仗着自己从小修炼的敛息决跟了林知之一路。看他在树下躲雨，准备趁这机会一举击杀对方。 谁知还没动手就被神雷破去行踪，失了主动权。 剑修一途，本就凌厉霸道，再加上神雷相助，又有所防备，林知之拦住这魔修后，剑尖上挑横刺，用滚瓜烂熟的基础剑诀第一式带走了他的性命。 雨水滴落在问仙剑上，冲刷掉了这魔修的鲜血。 “好剑法，看你的打扮……罗仙剑宗的弟子吧。” 林知之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面前的树后又转出来一位少年魔修，玄衣劲装，神色阴郁。他能够出手救下方才那人，却没有这个打算，甚至轻蔑地看了一眼脚边的尸体，一脚踹开了他，对眼前这位气质出众的黑发少年道：“你很好，我不想杀你。” “你未必杀的了我。” 他盯着对方的黑眸看了片刻：“把你的剑和戒指交出来，自废武功，我还可留你一条生路，毕竟——” 少年魔修舔了舔上牙，仿佛要刻意挑起对方的怒气：“我还缺一个炉鼎。” 林知之对他的话语无动于衷，翻手抬起问仙剑，就向对方刺去。 少年魔修见林知之这般不识趣，有些恼怒，骨骼噼里啪啦作响，顷刻间化为三头六臂的非人模样，以极快的速度闪开了问仙剑的攻击：“你最厉害的手段好像就是这神雷了，但是却压根劈不中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放弃，我还可以给你一个在床/上与我斗法的机会。” 林知之还没生气，剑灵已经嗷嗷直叫：“我一定要杀了他！主人，你别拦我！” 问仙剑在剑灵之怒下速度骤然暴涨，林家小少爷与问仙剑心神相连，几招便追上了少年魔修的速度，抓住一丝空隙，一剑从头顶斩下！ 魔修没有法子，只得用其中的两只手臂硬生生将问仙剑夹在了手掌中央！ 见状林知之也不失望，果断地放开问仙剑，自己向后退去时心念一动，引爆了剑身上的雷光。 魔修立即咬破舌尖激起禁术，面色狰狞，皮肤鼓起无数大包，瞬时整个人都膨胀成了一个黑色怪物。后少年魔修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不见，下一秒出现在了林知之身后，六只手臂上黑气缭绕，同时向他后心捅去！ 问仙剑一声长鸣，剑灵护住，替林知之挡住了这致命一击。他整个人也被这股巨力推出了百米之外，狠狠地撞在了树根之上。少年身上金光一现，乾坤戒中的防护灵器替他承受了这一伤害。 少年魔修狂笑道：“害我用精血激发了一次禁术，你很不错，看你这样至少也是个核心弟子。拿了你的人头回去领奖赏，想必能弥补回来，哈哈哈哈。” 林知之掏出一把治疗丹药就往口中塞去，驱使问仙剑自下而上试图斩断少年的双腿，同时声东击西，另一只手悄然在背后放出了甚少使用的攻击灵宝，熔魂针——号称筑基之下，无人可挡，一阵毙命。 这魔修看上去骄狂暴躁，但对问仙剑仍旧重视万分，眼神中藏着垂涎之意，不敢硬接，用方才那诡异身法闪开。 然而这时，熔魂针已经锁定了他的后心。几乎在他身影再度出现在不远处之时，熔魂针已经来到了他的背后，针头刺破了衣衫—— 就在林知之以为即将得手之际，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插嘴道：“想不到，我魔道大名鼎鼎的真魔弟子，竟要折在正道手中。” 话音未落，就有什么东西打在熔魂针上，发出了“叮”的一声，将它弹开了去。与此同时从四面八方射出数条带刺藤蔓，想要缠住黑发少年的四肢。 眼瞅着就要上演触/手.a/vi，林知之心念微动，问仙剑悉数斩断藤蔓。然而这藤蔓宛如无穷无尽，转眼又冒出了更多，有生命般朝他张牙舞爪。 现场的局势在林家小少爷心中稍作衡量，他咬牙剑光在身后横扫，挡住从身后而来的藤蔓，任由其中一株左边的藤蔓刺穿了自己的左肩，驭风决来到少年魔修身边，踏在泥土中捡起了熔魂针，拼着重伤也将其刺入少年魔修后心。 ——他不知道对方的援兵有多少，自己能不能逃脱。那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先杀掉一个。 “你敢——”那控制藤蔓的人叫道，不停扩张的藤蔓了细小的停顿。 少年魔修浑身阴气大盛，僵在了原地，拼命运功想要逼出熔魂针。 林知之抓住了这一机会，运功拍在少年魔修肩膀之上，将他拍飞，自己则借力跳上了树杈之上，借由森林之貌隐藏踪迹，一路向外逃去， 但是魔修实在太多了。 若是单挑的话林知之不虚任何人，可群殴——尼玛双拳难敌四手啊！他只能创造机会用来逃跑。 一路上，林家小少爷慌不择路，可以说是看见什么地方难走就往哪里跑，即使这样也快要被这些魔修给追上。 炼气期的灵气本就不充裕，林知之又几乎是连续地与魔修争斗，还没跑一会只觉灵气即将枯竭。 而他身后的追兵却灵气充足，双方的距离一再缩短，林知之不得不注意躲开敌方的远程攻击。 “你知道你刚刚杀了谁吗？”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身后愤怒道，“我要将你抓起来炼成石尸！” 林知之置若未闻，一心只放在节约体内的灵气中。然而炼气期终究缺乏快速回气的手段。当他即将油尽灯枯之际，就在一路山岩滑坡后，再也运不动驭风决，身子一轻，被滑溜的泥土所绊倒，跌入了那山丘中。 就在他之后的魔修们嘴角一翘，满以为这罗仙剑宗弟子已经手到擒来。可谁知他们正准备下手去捉时，却发现对方的身影却不在山丘下，竟是消失了。 ……明明就在这里倒下的啊？ 完全找不到人的魔修：？？？（黑人问号.jpg） 而林知之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一个传承洞府。 ——作为如今秘境中斩杀魔修最多的一人，历任小说男主气运在这一刻灵魂附体，他不是一个人在摔倒！ 第二十八章 这里是哪里？ 林知之方在即将被魔修抓住的恐惧中回过神，惊异地以手撑地，想站起来。动作间碰触到被藤蔓刺伤的肩膀，少年从乾坤戒中又掏了一颗治疗丹药吞下。 这藤蔓显然有些门道，回春丹所化灵气在伤口处徘徊，却始终不能愈合。 林知之随手撕了衣袖绑住受伤的肩膀，先观察起了四周。 头顶漆黑若黑夜苍穹，繁星点点，宛若一块星罗密布的棋盘，以天为盘，星为子。洞府中又分两端，一端灵药花草穿石绕檐，异象环生。 那化形为兔子的是合练花、旁边睡着黑色小人的是墨英草…… 里面有些别说用“世间罕见”来描述，压根就是在人界培育不出的仙界之物。 熟读古籍的林家小少爷也不由得为这些药草的珍稀而动容，往那端走了两步，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阻拦了下来。他有些遗憾地又瞅了一眼那草药长廊，转头看向另一端。 另一端则是截然不同的风光。道路的尽头是一片地火悬崖，岩石烧的通红，上有一足四方大鼎，上面的雕文古朴而悠久。 一条道路，两方世界。如此夺天地之造化，想必唯古仙才有此手笔。 林知之站在原地，没有妄动。先在原地搜寻了一下自己跌入这洞府时的入口，却一无所获，只记得自己睁开眼便已经摔在了地面之上。 ——这运气好的逆天了有木有？在危难之际，逃脱敌人的追捕还能够开个挂！跟系统当时形容的画面一模一样。 看来那些小动物没有白救，花花草草没有白给它们浇水。 林知之怀着即将享受世俗小说男主待遇的鸡冻心情，转而朝地火那头走去。 越靠近地火越热，空气中浮躁着点点火星。同时，某种意义上精/尽人亡（油尽灯枯）的黑发少年惊喜地发现随着气温的升高，体内灵气的回复速度也逐渐加快，不至于像刚进来时，没有一点自保能力。 待来到那方四足鼎前，林知之停了下来，朝鼎内看去。 这一看，他只觉自己在那一刻穿越了无尽的岁月，与鼎中的眼睛遥遥对视。那双眼睛沧桑而睿智，对林知之极其缓慢地眨了一眨。 屋顶那片棋盘之上，有一颗棋子自发地前进了一格。大地开始震动，黑发少年所站的整块区域均向高处升起。待一切恢复安静，林知之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张桌子面前。 这张桌子上有炉子、有丹方、有药草，甚至还有一个方形灵器。 药师体质测试？！ 这些东西唤起了林知之小时候的记忆。 作为林家千呼万唤的嫡子，他做过的各类各样体质测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最主要的修炼资质、特殊体质到各类各样的剑道天赋、琴棋书画…… 林家族人乐于看见自家小少爷有多多的技能点，这让他们能拿出足够的足本去向对家炫耀： ——看到没有？咱们少爷又帅气又有钱又坐拥这等体质，你们还不快些跪拜？那些背不出少爷所有天赋的，开除粉籍一年！ 这些测试中最让他记忆尤深的大概就是这药师体质测试了……因为他没有半点草药天赋。 林知之冷漠地回忆。 那时他拿到那用来测试的气纶草，按照测试方修士的说法，用神念控制灵气，一道道地分离出草药内的药性。再按照那入门级丹方上所写，用丹炉炼丹。 小少爷炼丹的速度很快，白白嫩嫩的手将丹炉一裹，神念控制间很快便成功炼出一枚丹药。他把丹炉递给了一旁的修士，成功得到了对方“林少爷当真天赋绝伦，在炼药一途上也有这般资质！真是成仙之姿啊。”的夸奖。 ——以新人来说，能够一次成丹是想要不易的。多数人无法一心二用控制火候，只能看着丹药化为灰烬。那修士当时几乎可以断定，这一辈的林家嫡子的药师天赋也极为出色，根本不输他的修炼资质！ 几个炼药师协会的老家伙虎视眈眈，就差直接扑上去握着林父的手说“把你儿砸给我当弟子吧”了。 然而在测试丹药融合度时，修士头顶的汗一滴滴溢在了额头上。 林知之的成丹率很高，但是炼出的基本上都是废丹。融合度不足一成，发挥不出主药的药性。 一般成品丹药的及格线是在三成。超过三成，便是合格丹药。 这是无法逆转的差距。 然后？赫赫，然后那几个之前哭着喊着要他当徒弟的炼药师转眼或抬头望天或低头玩弄手指…… 思及当时难得的窘迫，林知之不满地拿起桌子上的丹方，心中有些郁闷。 ——他好不容易刷秘境好感度到了一定程度，才能气运爆炸。结果没成想遇见的是他没有丝毫天赋的药师传承！qaq #一定是他刷好感的方式不对！# 林家小少爷自觉自己得不到古仙药师的垂青，相当干脆地先盘膝坐下，待灵气完全恢复再去动炼那药方。 再静息半日后，他来到桌子面前，面无表情地将丹方浏览一遍，记在心中。 丹方上记载的是一颗没啥卵用的丹药，优点是简单易懂，专为测试资质而做。炼出后取丹药碎末放入旁边的灵器中，便可得知药师资质。大成者，可得古仙传承。 几乎没有任何丹道基础，林知之分离草药的过程很是缓慢。他用神念一点一点如抽丝剥茧般将大萝卜一般的灵草拨开，留住精华药性，同时分心点起药鼎之火，按丹方中的记载开始炼丹。 少年眼神专注，白玉一般的指头操纵着药鼎，分神控制火候。这个炼制过程最为重要，若是上品丹药，药师炼上几天也不足为过。 所幸目前只是一颗测试丹，林知之完成的很快，一如小时候。 他拿起圆润的丹药，从上刮了些粉末到那灵器中，等着它宣布自己不合格后将他移送出去。 方形灵器吞入那粉末后，里面的白色雾气嗖地一下流转化为粉色，一点点逐渐加深，最终停滞在了浓墨重彩的紫红。 下一秒，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林知之瞪大眼睛，没成料到这里还有活人！——可仔细一看，是一道模糊的灵体，他有些猜到老人的身份，恭敬道：“见过仙人。” 这老人浑身看不太清晰，仅是残魂，用一种难以言喻的欣赏眼光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年。 林知之与他对视，发现对方的眼睛，便是他先前在鼎内看见的。犹如洞府的屋顶，囊括了一生的阅历。 林家小少爷有点紧张，唯恐这古仙说一句“你这点天赋也妄想来夺我传承”然后一脚踹飞他。 老人开口赞叹：“你在丹道之上的天赋为老夫平生仅见。” “………” 林知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还是这古仙残魂老眼昏花，以至于把他那辣眼睛的下品草药亲和度看成了上上品…… “仙界大灾，老夫身死道消，临终前留下残魂寻找传人，你可愿继承我的丹道？”老者询问。 林知之支支吾吾：“您确定我的丹道资质很高……？” 老者怔了怔，用手指轻点林知之方才制作的那枚丹药，如剥丝抽茧般剥开外层：“几近完美，尤其是草木亲和度。在你分离药性时，我便察觉到，那株灵草在你手中心甘情愿被剥/开，远比那些强制性地药性高上许多……” 林家小少爷有些纳闷，但也不能直接去问古仙，便将疑惑藏进心底。 “我的时间不多了，”古仙残魂道，“你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第一人，我的魂魄之力已经趋于消散。你可愿当我的亲传弟子？” 之前还是继承丹道呢现在咋变弟子了？之前的丹道还可以继承一下，但亲传弟子……基本上等同于父子的存在了。 林知之软性拒绝：“我已有师尊……” 古仙残魂胡子一吹：“是谁？！修为比我高吗？跟我抢徒弟？” 林知之有些哭笑不得。 “只要你答应了我，这座洞府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看见那鼎了没有？那可是炼药至宝！不仅有这些，我丹道的毕生经验也将传授给你。你好好想想，我等会再问一遍。”古仙残魂说道。 林家小少爷表示这点好处绝对无法动摇他对玄华的感情！因为他是一名剑修！道尊是每一个剑修的偶像！ 从少年紧抿的表情上看出拒绝，古仙残魂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的丹道走的可是古道，能炼一世界——” “我是剑修。”林知之道，“对丹道并不是非常了解……” 残魂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剑修？！你这么好的炼药天赋竟去学剑？这，这！暴殄天物啊！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 剑修会哭的！哭给你看哦！ “剑修那么辛苦，炼药多好呢？等你成为了大炼药师，那些剑修都抱着你大腿求你炼药。” 残魂从各种方位来劝说林知之继承他的衣钵，奈何他从小便向往罗仙剑宗，道心坚定，没有改修丹道的兴趣。最终残魂也只能妥协，仍旧将传承交给林知之，只是由亲传弟子变作了记名弟子。 再决定了之后，残魂一脸可惜地将四方鼎交给了别人家的小徒弟，并在林知之脑中刻下了自己的丹道理解，外加赠与了一大堆已经炼好的丹药以及灵草。 在出去前，林知之特地询问了一下可否传送到其他区域，古残魂摇头道：“不行，若我的力量还在，去哪里都没问题。可我如今已经快要……” 比起刚出现的样子，残魂的身体已经透明了许多，怕是还有一会便要魂飞魄散。他拍了林知之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眼神和蔼，像在看未来的希望。 古仙残魂已经彻底消失，林知之莫名有些惆怅。他服下残魂所给予的丹药，将身体调回了最佳状态，便按照法决挪移出了这洞府。 第二十九章 藤嵘耐心地候在一边。 在同其余魔修一起搜寻了这大半区域，却始终没有找到那杀了真魔弟子的少年后，他不得不承认对方那一摔，摔出了他的视野。 对于那少年的消失，藤嵘推测一是对方身上带了大挪移符，已经被挪往别处——可要是真有这上古灵符，为何他早些还未受伤的时候不用？——他转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另一个推测则是他撞上了大运，进入了某些特殊洞府。 藤嵘也试着在少年摔倒的地方也跟着摔倒（……），但无论他尝试了多少种摔倒的姿势，一寸一寸地在山丘上留下摔倒的痕迹，也没有跟着消失。最后他也只得放弃也进特殊洞府的打算，而选择了守株待兔。 那少年迟早还会出现。 只要能够拿到对方首级，为真魔弟子报仇，带回去献给真魔大人，便能得到一缕真魔之气。这对于功法已经达到瓶颈的藤嵘来说，至关重要。所以他宁愿放弃一些其余虚无缥缈的资源，赌林知之还会从这边出来。 藤嵘很有毅力。 他出生不好，曾为了收服魔藤在魔渊外围靠饮/血坚持了近半个月，更何况如今只是在这里等候。在别人已经选择放弃搜剿林知之的情况下，他还在坚持。 不阴不阳的男子抚摸着身上的藤蔓，在树丛之上闭上眼睛盘腿打坐。 ——直到山丘上真的有了动静。 藤嵘瞬间睁开眼睛，只见方才那名一看就出生良好的美貌少年已经出现在了他跌倒的地方。 比起之前的狼狈，他再度出现时，显得从容不少。虽说身上的衣袍仍旧污浊，但少年背脊挺直，瓷白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芒，清华高贵。 ……无怪真魔弟子想将他收为炉鼎。 但身为魔修，藤嵘平日最讨厌的便是这般装模作样的正派之人，会告诉他光芒有多么刺眼。 藤嵘肩膀上缠绕着的魔藤与他心意相通，如一只巨大的触手，悄然从四周朝那少年包裹而去。 他的功法为《魔影决》，当他运起功法，从树下一跃而下时，若有外人看上去，表示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影子是没有声音的。 所以藤嵘的接近，也一样悄无声息。 安静、危险、致命。 就在他已经来到森林边缘，看清了少年此时的动态时，却在一脚跨过树根之际，被从树上掉下的烂果绊了一跤，脑袋磕在树根上，将整棵大树撞得瑟瑟发抖。 藤嵘：“…………” 什么情况？在他长达三十年的修真生涯中，从未遇见过这种在魔影决的过程中还会被绊倒的事情！这堆烂果子早不掉晚不掉，非要在他过来的时候掉！该死！ 那少年已经有所警觉地朝这边看来。 藤嵘不准备与他正面相抗。作为魔修，就要有魔修的道德标准，跟一个拥有雷剑的对手拼术法，那是傻/逼才干的事——哪怕对方之前已经被追的精疲力竭，但谁也无法保证他有没有在消失的那段时间获得什么上古符箓——他宁愿再多绕一圈，再寻找机会。 已经接近少年的魔藤也瞬间萎靡，看上去就跟普通的杂草差不多。 黑发少年离开了这里，藤嵘一路相随。 他所寻找的下一个机会，是在又有一波魔修撞上了他的时候。 那少年手持神剑，天雷降世，剑气凌厉。那波魔修尽管实力不强，被他如砍瓜切菜一样屠杀。 藤嵘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在他刚出来时没有直接冲上去。除却庆幸外，他更起了贪婪之意——在摔倒后，他到底得到了什么机缘？若能够得手，这些都会是他的！ 在少年与魔修一路打进某处山谷的时候，藤嵘如一根搅屎棍，站在山峰上的巨木之后，寻找着机会。 魔道的竞争激烈，能够出头的，都是身经百战之辈。藤嵘越看越心惊，这少年一开始显然不太与人斗法，但最近几场是愈加熟练，进步明显。 这般实力，又加上杀伐果决，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向他求饶的魔修，日后必在正道占有一席之地。 那么……能杀掉他的话就更让人期待了。 在一名垂死挣扎的魔修扑向少年，少年背对藤嵘的时候，他想：机会来了。 藤嵘手一扬，缠绕在岩石上的魔藤有生命般地袭向了少年，与那名魔修一起，让他腹背受敌。 少年没有惊慌，仍旧如沉水，闪过如形随形的魔藤出手外，又一掌拍在魔修天灵盖上，将他震死。 然而魔藤咻地伸长了触手，与他纠缠不休。 藤嵘从山谷上跳起，取出一杆□□，借由重力锁定了那少年的心口，让他避无可避！ “嘶——” 在他起跳之时，一条小青蛇吐着信子，摇头摆尾地自树干上游下，恶狠狠地朝藤嵘耳后咬了一口，随即被对方的魔气反噬，撞倒在草丛中。 藤嵘解决了那畜生，可毒液已经渗进了耳垂，让他半边身子一麻，攻势减缓，竟直勾勾地从山谷上滚了下来。 今天怎么如此之背？！ 藤嵘心下骇然。还来不及细想，他已经灰头土脸地滚进了战场。 “…………” 林知之看着那声音阴阳怪气的男子从出现到以奇怪的动作滚来了自己面前，非常顺畅地用剑尖抵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那青蛇的毒液入体时毒性最猛，在片刻后，藤嵘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只是已经有一柄仙剑抵得他悔不当初。 只需要轻轻一下，问仙剑就能终结他的生命。 藤嵘也是个能屈能伸之人，为了存活下来可以不择手段，他忙道：“等会！我是来跟你合作的！” 林知之看了一眼那已经停止行动的藤蔓：“合作？” “你看，我是故意送自己上门，将性命交付于你，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藤嵘面色赤红，给自己寻找借口。 那黑发少年冷声道：“是足以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傻。” 林知之也不预备跟他多说，问仙剑向下一划，就准备结束掉这魔修的生命。 藤嵘见对方心意已决，瞳孔充血，硬生生地引爆了自己的灵脉。哪怕是死，他也要拖着凶手跟他一起永堕深渊！ 魔修的自爆手段向来激烈，林知之距离他如此之近，来不及后撤，猝不及防之下竟是要被余波扫到。 光芒大盛，林知之半闭着眼睛，只能够开启雷盾，背过身去硬抗过这一轮自爆。 有一个人从后抱住了他，替他挡下自爆的威力，在他耳边温柔问道： “没事吧？” 第三十章 这个声音很熟悉。 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林知之几乎是陪着这个声音一起从稚嫩走向成熟。 待身后的那阵自爆余波过去后，原本应当被炸得鲜血淋漓的林知之没有丝毫损伤。那个为他挡伤的少年闷哼一声，在失去力气即将压到身/下人的时候，右臂一掀，将自己翻到另一边。 林知之扑过去看他，果然是苏驭。 苏驭长发凌乱，唇色泛白，显然是刚才受了不轻的伤。这让他看上去有些像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质书生，但林知之知晓，这个人真正握起剑来，比自己还要强势。 他躺在一旁，受伤的后背直接与地面接触，应当是很疼的。但他看向林知之的神色毫无痛苦，甚至嘴角还带了些微微的笑意，对林知之如释重负道：“你没事就好。” 林知之有些情绪复杂。 在他的设想里，秘境中遇见苏驭，应当是狂揍一顿再逼对方解释一下喝酒的那♂一♂夜，结果现在确实这种状况……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家小少爷最终动了动嘴唇，弯下腰一手搭在好友的肩膀上，将对方扶起，边研究他的背部伤势边问道。 他的长发垂下来，与苏驭的纠缠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苏驭淡色的瞳孔逐渐浮上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任由他在自己的背后动作：“我与同门弟子失散了，路过这里时听到声响便来一探究竟，谁知正巧遇见了你。” 林知之将他的长发撩起，皱眉观察好基友有些恐怖的背伤。 如此近距离地硬抗了一名魔修利用秘法的自爆，苏驭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整个背部几乎鲜血淋漓。 明明受了如此之重的伤，苏驭却好似个没事人，眼见林知之面色不对，还有空反过来安慰他：“这点伤养养就好。” “你为何要替我扛这——” 话说到一半，林知之突然哑然。 “我舍不得看到你受伤。”既然之前已经表白，苏驭也无需隐藏心迹，直接了当地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林知之半边脸黑了大半：“你不是说要放弃了么？” “还在放弃的过程中。” 林·目前还是直男·知之不说话了，从乾坤戒中掏出炼药洞府中给予的治疗丹药，将一颗放在苏驭手心，下巴一昂：“吃掉。” 看好基友没问什么乖乖一口吞掉，他重新把目光放回对方的背部，犹豫着用手撕掉了那与伤口黏在一起的布料，用灵力碾碎一颗外用伤药：“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苏驭再次见到林知之，泛着浅棕的眼眸这时候看上去带着调笑的意思：“什么时候能让我对你说这句话，我会很开心的。” “…………” ——你还我原先辣个温柔体贴可靠的基友！现在这个还会调戏他的人到底是谁啊他绝壁不认识！ 林知之黑着脸带着报复心理的一巴掌将伤药涂在苏驭的背上，满以为会听到对方的惨叫，结果苏驭非但没有失态，反而看上去神色如常。 唯有泛白的唇色透露了他没有表面的那么从容。 林家小少爷真心佩服的人其实很少，除却那些已经声名鹊起的大能级人物，同龄的只有一个苏驭。 苏驭比他成熟比他稳重比他能忍，在他还沉迷于天天向世俗跑的时候，苏驭已经试着接手家族事务。林知之平日里嘴上不说，但心里终归是服气的。这个时候看到苏驭这般模样，又想到如此惨烈的伤势是因为自己而受，手上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力度，开始尽量轻柔地给对方上药。 苏驭侧过脸看他。 林知之的眸色很深，是最纯正的黑色。 或许林知之本人都不清楚，平日里他看人的时候，都带着几分不在意。林家小少爷其实很是倨傲，无论对待他人有多么礼貌，但很少有人能够真正进驻他的内心。苏驭自己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堪堪做到了一个如兄长般的程度，但也仅止于此。 再也无法更进一步，变作心灵相系的爱人。 每当遇见这种眼神，苏驭都会很想征服他，将自己融入他的世界。 如今在擦药的时候，林知之非常专注地用手沾着药丸，一点点地为对方惨不忍睹的背部上药。 他在看着自己。 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眸只看着自己。 这是苏驭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 在获得好感度系统的初始，林知之发现苏驭的态度为“想/日”，也是因为如此。苏驭有段时间总是在想，若是能够在床上看着他的样子，想必那双极为美丽的黑色眼眸也会染着泪光专注地恳求他吧。 然后每晚都怀抱着这样的心思入眠，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苏驭表示自己心里苦，但他不说t.t。 苏驭这边暂且不谈，林知之一直在为他抹药。 古仙残魂给的伤药，必定是极有用处的。 刚抹上去，只见那原本狰狞可怕的伤口已经有了愈合之势，到最后只留下了原先深可见骨的伤痕，如今也只剩下不算太深的印记。 林知之有些满意地看着这一切，转过头对苏驭问道：“感觉如何？” ——不过一瞬间，苏驭便敛去眼眸中点燃着的欲/望，重新换上了温和的神色：“已经好多了，还是多谢知之。” 林知之站起身拍拍手：“论起来是你救的我，应当我道谢才对。对了，你有带备用的衣服么？” 为了疗伤，原先的天隐校服已经被剪破扔到一边。苏驭目前赤/裸着上半身，露出形状美好的腹肌和人鱼线。 苏驭选择性忽视了自己乾坤戒中的备用衣衫，对林知之摇了摇头。 慷慨大方的林家小少爷从乾坤戒中拿出一件罗仙剑宗校服，扔到基友脑袋上：“穿上吧。” 苏驭默默用手摩擦着这件衣衫的触感，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好友身上的味道，心中一跳，起身套上这件衣服。 苏驭也是天生的衣架子，甚至比起黑白相间的天隐派服装，全白的剑宗校服更能衬出他身上温文尔雅的气质。他穿起这衣服，与林知之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林知之注意到，苏驭尽管佯装无事，但他活动肩膀的时候仍旧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他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 “知之接下来有何打算？”苏驭走到他的身边问道。 林知之想了想：“现在秘境出了问题，魔修猖獗。我们挨到一月期限过后，出去将这件事告诉长老为好。” 苏驭沉吟片刻：“恩，听你的，现在我们去哪里？” “……你要跟我一起走？” “是啊，不然万一遇到刚才的事情怎么办？”苏驭理所当然地说。 “那是意外，我下次会小心的。”林知之嘟囔。 “现在是特殊时候，还是小心为上。”苏驭重新束起长发，衣衫翩翩，又回到了原先那个让人依赖的兄长。 林知之沉思片刻，也接受了基友打算组队的提议。无论如何，在秘境中，任何恩怨都可以暂且放在一边，以保命为重。 他正准备同苏驭一起离开这里，冷不丁对方突然抓住他的肩膀，关切道：“你这里怎么了？” 林知之一看，他指的正是原先肩膀上被魔藤贯穿的痕迹。在魔藤死后，伤口缭绕的黑色雾气也消失，因为不重，他也没有去管——伤药这种消耗性丹药，用一点少一点。接下来还不知要经历多少次战斗，还是节省为妙。 “谁伤的你？”苏驭说这话的时候，比起往常，声音要低沉许多，同时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冻结成冰。 “已经死了……”黑发少年拂开苏驭的手，不以为然道，“不用那么大惊小怪，一点伤而已。” 苏驭曾有意想将少年宠成习惯，让他习惯了自己的爱护再也离不开自己，最好林知之变得娇纵任性受不了外界的风风雨雨，永远待在他的羽翼之下。 可林知之还是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苏驭的手指用力又放松，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再抬头时仍旧一派温柔，对好友道：“我来帮你上药。” 林家小少爷有些不耐：“说了不用了，已经快好了，还是先走吧。” 这里实在太显眼了，方才藤嵘自爆的威势浩大，只要身在附近，都能看到，来这里一探究竟。 苏驭还想再说什么，林知之已经一语成箴。魔修人多，方才跟随藤嵘看着林知之跌倒的很多人都没走远，听见声响，已经遥遥赶来。 “你在这里等着。” 基友少年敛去微笑，整个人气势一变如一杆出鞘的剑，身形变幻，转眼来到了那几名魔修面前。伸出一指，将几人横扫开又接着以掌控人。 他的战斗方法与林知之的大开大合并不相同。 苏驭更像是能够预料到魔修的攻击方向，高深莫测地躲避开，再来到对方面前给予死亡一击。 其中有一名魔修捂着伤口，没有立即死亡，硬撑着最后的一口气将一柄小刀符宝朝着苏驭袭来。 苏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唇边浮起了淡淡笑意，将左手朝那小刀抓去。看样子想上演一场徒手抓符宝的好戏。 符宝有灵，轻易地闪过了苏驭的手，再度朝他左臂刺来。苏驭的预判很准，本可以直接抓住它，但就在他动手的时候，突然动作一顿。就在那瞬间，小刀刺穿了他的左臂，带出一片鲜血。它还要继续攻击，这时苏驭已经弹出一指，轻而易举地将它击至泥土中。他转头捂着左手臂落到林知之身边。 林知之原本也跃跃欲试，但看在那几个魔修也只是些小虾米，便没有同苏驭争抢。他捧着大脸，一脸郁卒地看着苏驭抢人头（？），在看到苏驭的攻击方式时有些好奇，莫不是天隐门的独家功法？这念头一闪过，他就看到苏驭莫名被小刀符宝给刺穿了！看着身边的苏驭，他顿时瞪圆了眼睛：“你这是怎么回事？” 苏驭白衣染血，风姿夺目，单看脸不知道的要以为他是跟魔尊之类的人物打了一架才光荣负伤：“本想取下这柄符宝，有些托大。” 林知之：“…………” 神他/妈想取符宝！苏驭你丫是智障吗？ 第三十一章 〔小修结尾〕 林知之本想借此机会好好教育苏驭一番，但他转念一想，基友从来都是成熟又稳重的，怎么会干出徒手抓符宝的事情？这压根不符合他的人设啊？ 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念头，他再次回忆起了方才的场面，并且留意到身边苏驭的背部好似有点僵硬，顿时将这番行径归咎于他的背伤还未好全。 这就他妈有些尴尬了，尤其是他方才还在心中说人家…… 这下林家小少爷心中戏不少，背着一口“基友救我于自爆中，还因那次的伤而再次受伤”的大锅，嘴角抽搐，心痛地拿出又一粒治疗丹药，尽量放轻力度地抓起苏驭的手臂，看着那道口子，想要为他疗伤。 苏驭这次没有乖乖顺他的意，而是随意取下腰带单手随意地打了一个结，绑住伤处，对林知之道：“不用在意，没事的，我们先走吧。” 林知之：“…………” ——啊，这些话好生熟悉，不就是刚才自己对苏驭说的么？现在风水轮流转，苏驭绝壁是故意这样说来气他的！ 苏驭说完便想带着林知之离开，却被对方单手制住，他有些奇怪地看向冷着一张脸的黑发少年。只见对方拆开了他随手打的结，用·力地勒住伤口，止住血流，替他打了一个死结。 扭成麻花的那种死结。 苏驭没阻止他，试着抬左手却发现因为紧紧压着手臂完全无法动弹，只能保持一个怪异的姿势举在胸前。基友咳嗽一句，无辜脸问道：“知之，你系的太紧了。这下若有敌人再来，叫我如何应对？” 林知之走在前面，闻言头也不回地漫不经心道：“我就是随手一弄，你现在就可以拆开。” “这是你为我绑的，我自然不拆。”苏驭跟在他的身后，想了想，加快步伐与他并肩，用如同以往的千百次闹别扭时的讨好口吻道：“那如今全靠你保护我了。” 这话说的让林知之有些不太适应。 往常都是苏驭来充当保护者的角色，现在两人的位置倒是交互颠倒了。 在苏驭赶上凑过来的时候，林知之刻意同他保持了一些距离才回答：“……看情况，你不一定需要我保护。” 他的疏远让苏驭的眼神暗淡下来。 “知之真是长大了。” 他突兀地放缓了步伐，留在后面，看着少年前行的背影，这句话如叹息般从唇边溢出，淹没在秘境中的声声鸟鸣。 林知之已经在一个他无法掌控的新世界里成长，这个他一手看大的少年已经不再需要他。 他那句问话，其实也是句试探。若是在还未告白之前，林知之定然会万分欣喜地回答“那就由我保护你”之类的话，而现在只有一句不咸不淡的回答。 ——那就创造一个不得不依赖在他周围的世界吧。 苏驭低头看了看手指上的乾坤戒，宽大的特殊材质将日光折射到别处，晃出琉璃般的色彩。 前方的好友可能压根没有发现他暂时的掉队，也可能是并不想管，仍自顾自地前进着。少年身姿挺拔，从后望去像九天冰山之上终年不化的寒冰，孑然独立，不需要再依赖其他人。 ………… 两人一路结伴而行，倒也没遇见过什么厉害的魔修。 苏驭在最开始的掉队后又跟了上来，再上来时笑意清浅，动作温和而适度，是那种不会让人想太多的尺度。 就像一个真正的兄长，宽容适度地对待自家中二期的弟弟。 到了夜幕降临，两人在某颗巨大的参天巨木下找了暂时歇息之地，林知之找了几根木柴，用火折子升起火后，从乾坤戒中拿出了两只用特殊器皿盛放着的烤鸡（……）和清水，递给了苏驭。 苏驭用右手接过，脑子中第一时间闪过的便是在罗仙剑宗，林知之同那小孩一起烤鸡的画面。他握烤鸡的手紧了紧，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知之现在又爱上了烤鸡？” 林知之被他这个“又”字一点，想起了曾经屁颠屁颠往世俗界饭馆钻的过往，老脸一红，含糊道：“没有……这些是来时有人塞给我的，不好拒绝就拿着了。” 这是大实话。 当时凤钦得知林知之要进秘境离开一个月时，哭着喊着要把自己化作小凤凰的原型塞进乾坤戒里。被林知之赏了几个暴栗敲在额头，才安分下来，嘤嘤嘤地退而求其次，烤了许多只鸡给心上人带着，唯恐他饿了没有鸡吃。 不过坦白说，吃了这么久，哪怕这鸡再举世无双，他也吃厌了。这时拿着烤鸡，竟有些难以下咽。 苏驭对林知之的了解胜过常人，见他对着鸡的脸色就知道他不对，非常善解人意地想从自己的乾坤戒中取出一些食物——苦于他的左手被捆的严严实实，只得先将那烤鸡还给林知之，再把干粮拿出。 林知之这时候也变得体贴，看苏驭艰难的动作恍然大悟地用清水洗了一片绿叶，将烤鸡撕成长条放在上面，方便苏驭单手食用。 苏驭只觉自己有些浮躁的心里被对方这个小小的举动给安抚了下来。 虽然并不想吃情敌（？）做的烤鸡，但既然是林知之亲手递给他的，那勉强还是要尝一尝的—— 就在他如此打算之际，林知之只觉乾坤戒中的问仙剑一颤，发出示警之鸣。他立刻警觉地拉着苏驭站起来，将前面的食物一收，问仙剑横在两人前方。 “你的神识很强大，是有什么秘宝吗？”一个有力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竟然能够发现我，不简单。” 在林知之二人正前方的树林间，一名黑衣男子站在火光与黑暗的分界线上。他半张脸被浓密的络腮胡掩盖，眼射寒光，露出的皮肤上爬满皱纹，与他的身形并不相称，简直如同被吸光了精气骤然苍老的青壮年。 见林知之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继续：“不说吗？那等会，我就从你的尸体上获知吧——希望你能留个全尸。” 语罢，他用犀利的眼神看了一眼方才盛放烤鸡的地方：“世事真是不公，我那个愚蠢的师弟尸骨无存，你们却在这里欢声笑语，真是世道不公……我决定赐予你们死亡，来告慰我师弟在天之灵。” “……”这大叔戏剧看太多，中二病晚期了吧？ 林知之不想多废话，正预备抢先出手时，苏驭抓住了他的手，附在少年耳畔道：“我们逃。” 林知之：“？” “他是‘封印者’，你打不过的。” 听了苏驭的话，林知之扭起眉头。 封印者指的是能力超越限制的修士，通过特殊方法封印了能力混入进来。如这天浮秘境限制为炼气期，那么用秘法混入的筑基期魔修被封印后只留下了炼气期的灵气。 这种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的意识仍旧是筑基期的层次，对于法器的掌控程度异常精细。并且假若惹恼了他，一怒之下解开封印，哪怕会被秘境镇压，但也足以在这之前杀掉几个炼气期修士。 筑基与炼气，不可同日而语。 他没有留意到苏驭的语言陷阱——他说的是“你打不过的”，而不是“我们打不过的”，这样日后哪怕出了状况，也可以解释，他仍然是那个从不对好友说谎的苏驭。 林家小少爷看看苏驭负伤的左手，神色转换了几次，在苏驭再度出声时下定了决心，与他一起逃跑。 两人之间十分默契，在林间朝着不同的方向疾行离开。 那名封印者魔修冷哼一声，朝那第一个发现他的人的方向追去。 他的功法是筑基期才有资格修炼的，因此速度很快。哪怕不能动用炼气期以上的灵气，仍旧很快。 转眼便追上了在前方的林知之，单手成爪，隔空一爪扣向少年后心。 林知之听见后方声响，一脚踩在树上做了位移，躲过了身后人这次攻击。 “轰——”地一声，被那爪印击中的树木刹时发出了一声巨响瞬息倒塌。 林知之的速度并不如他快，见这魔修已经追了上来，干脆放弃逃跑，直接咬牙回击。神剑一横，其上神雷聚集为一个雷球，轰向对方。 封印者名不虚传，这魔修无论是斗争经验亦或是对灵力的细控都在林知之其上。见这属性与自己相克的雷球卷来，他动作灵巧地在躲过雷光的时刻，还有工夫弹指化为鹰爪，整个人腾起从上空极其快速地同林知之交战。 在他起飞的瞬间一跺脚，狡诈异常地将一缕魔气融在泥土之中，如蚯蚓般朝黑发少年蜿蜒游来。 这黑气在夜晚用肉眼着实很难分辨，且游速奇快，在即将接触到林知之脚下时猛地一跃而起，趁着魔修与林知之，剑与爪在激烈碰撞时遮盖住了少年的视线。 林知之在一片漆黑中只来得及下意识朝旁一闪，将那一本该正中心口的那一爪挪在了右肩，将他狠狠地击飞出去。 少年口中一腥，嘴角渗出血迹，被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 ——从后面绕来的苏驭轻易地将他抱在怀中。他已经解开了左手臂的绷带，怜爱地用右手擦拭而过怀中少年唇角的鲜血，放入了自己口中。 甜过世间任何东西。 “没事了。”他温柔至极地说，“都是我的错，怪我来得晚了。” 那封印者魔修没有乘胜追击，在远处驻足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白衣少年，末了拍掌大笑：“没想到你们还是一对啊——好一对野鸳鸯，放心，我会将你们埋在一起的。” 苏驭用右手覆住了林知之的眼睛。 林知之本想挣扎着起来——妈蛋，以这种姿势被基友公主抱在怀里实在太难看了好么！但不知为何，眼皮骤然一沉，就这么晕在了苏驭怀中。 “你伤了他。”苏驭单手抱着林知之，对魔修道。 他现在没有笑，而是眼底一片凉意。 魔修身为筑基期修为的封印者，竟被一名正道少年的眼神给惊了一下。那一瞬间，他只觉万剑于眉心而穿过，自己被用锁链吊在深渊之上，脑中铺开了一条血色长廊——然而这些眨眼间就消失不见，分不清是幻觉还是其他什么。 他在原地愣了一会，眯起眼睛对苏驭道：“比起正道，你现在这样更像我魔族中人……你可要考虑投靠我魔族？我可以为你引荐。” 苏驭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有些真切地苦恼：“我很想现在就杀了你，但是还留着你有点用处……就让你再活些时日吧。” 魔修为他的口气吓了一跳，好笑道：“你倒是好大的口气，区区一个炼气弟子，你如何杀我？”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苏驭抱着林知之起身，他的一举一动中都带着世家的贵族优雅感。再抬头看向那魔修时，已经放缓了神态，敛去眼中的杀意，心平气和地对他说道。 封印者魔修不打算再与面前这少年做无谓的口头纠缠。他此时仍是呈鹰状，从上空一跃，直直地朝苏驭袭来。 苏驭扬手一挥，一个泛着银光的结界笼罩了魔修所在的区域。从魔修的角度来看，自己一瞬间来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台阶之上。向上或者向下走，总会回到原点。 无论他如何攻击都破不开这层结界。 待一天过去，结界自动解开时，苏驭二人早就失去了踪迹。 ………… 林知之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苏驭怀中。 基友的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一只手从胸前松松垮垮地将他圈住，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脖颈处。他的肩膀已经不再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凉意。 林家小少爷一惊之下，手慌脚乱地从基友怀里一跃而起，不巧撞到了苏驭的下巴，自己捂着头顶愁眉苦脸地站了起来。 苏驭看上去也是刚刚被林知之的动静弄醒，睡眼朦胧，揉着下巴被撞出的红印子问道：“怎么了？” 林知之上下查看了一下自己：衣服没错，还是原来的；昨天的受伤之处已经被上了药；身体也没有其他的异常感；最重要的是——自己还是元阳之体！ 放下心来，他回忆起了昨天的事，对苏驭问道：“你那时候怎么会过来的，弄晕我干什么？” 苏驭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抚了抚脖子，放空似地顿了顿才慢慢回答：“他没有来追我，那么多半是追上你了，我不放心你就过去看看。至于弄晕你……我对封印者有些特殊的手段，这是我的秘密，不希望被任何人发现，知之能原谅我么？” 苏驭出乎意料的坦诚。 他若是随意编一个借口出来，林知之或许也不会追问，但必然会在心中愈加疏远。他现在这么说，反而是等于把这个秘密剖析出来，告诉林知之，弄晕他只是有关对付封印者的方法，才不是什么奇怪的企图。 林知之低低地“恩”了一声，不自禁地抚住肩膀的伤口又问：“你帮我上了药？还……还做了什么吗？” 听了他的问题，苏驭一脸正直：“你的伤挺重的，我就帮你抹了些伤药。至于其他的事，知之还希望我做什么吗？” 林知之嘴角一抽，慌忙摇头，忙称要出去解手逃离了这里。 倒不是他想的多，只是那个“想日”简直是为他打开了一扇新大门——现在系统沉睡，没办法知晓苏驭究竟有没有放弃，不怨他多想。 苏驭看着他的背影弯起嘴角。 他昨夜是没做什么。只不过是趁着上药的时候摸了摸，然后又□□地亲了亲，留下了不少印子，然后用伤药一并去除了而已。 的确是称不上是做了什么……吧？ 抛去还在回味（？）的苏驭不谈，林知之已经走出了山洞。 苏驭所选择的过夜地方是个山洞，倒称得上是依山傍水，出去便是一条小溪，风景秀丽。林知之出去后，轻盈地跳下去，来到小溪边，捧了把溪水在手心，净了净脸。 他前脚刚走，基友少年后脚也跟着出来，坐在溪边，单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昨夜甩掉那魔修后，四处寻找落脚之地，路过一条大河，里面有鱼。顺手便抓了几条，知之要吃吗？” 已经吃鸡吃厌倦的林知之在心中默念小面团子对不起x3后，果断朝基友点头。 苏驭从乾坤戒中甩出几尾活蹦乱跳的鱼，熟稔地生火，拿出自己的武器去鳞——那可是苏家特意请炼器大师为其专门打造的上品灵器。这种人神共愤的行为，基本上就跟凤钦用凤族异火来烤鸡一样暴殄天物。 基友的料理技术一向不错，早些时候，两人一起去离奇之地探险时，都是苏驭准备的食物。现在看来，一直都没有退步。 等到烧好，林知之迫不及待地用手抓过烤鱼，填进饥肠辘辘的肚子里。 苏驭笑着看他，心中万分满足。 能够像这样陪伴在他的身边，比起称霸世间，修炼成仙还要来的让他欢喜。 这般平和的休息时间没有多长，不过几个时辰，那阴魂不散的封印者魔修又再次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里，带来阴风阵阵：“总算找到你们了，这对野鸳鸯——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来杀我？那结界是一次性消耗之宝，你能有几个才能从我手中逃出生天？” 林知之原本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问仙剑握在手中，最初想法仍是想上去一战。可苏驭咳嗽一声，再次拉住了他：“我昨日救你已经受了内伤，你也旧伤未愈，假如再落入他的手中，怕是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听着他的话，林知之咬了咬唇，仍有些犹豫。 “你有几分把握能够战胜他？” “…………这个，大约三成？”林知之不确信地扳着手指。 “七成的死亡几率，知之，别赌。”苏驭劝道。 如果只有林家小少爷一人，他也许会选择赌这三成几率。可身边的基友是为了救他而受伤，咳嗽的声音一直在他耳畔回响不休。最终林知之也只能选择放弃，按着苏驭的说法一同逃遁。 接着——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两个炼气期弟子，要彻底从封印者手中逃走难于登天。 筑基期的追踪手段，能用的太多。 苏驭在两人身上发现过留有异香的蛇迎草，能感应方位的宿虫……将这些都处理掉，也逃不过封印者魔修的追击。 反倒是第一次的逃遁，又让两人受了伤——多数是苏驭的伤，叠加起来，最后倒真是不逃不行了。好在苏驭聪慧，每次都能险而又险地将将避过危机。 林知之手握仙剑跟在后面，心中日了狗一般，心道自己日后定要报今日之仇。 ——其实，若真让林知之一个人去与封印者魔修比斗，一定会重伤，一定会狼狈，但是不一定会输。 他是一个修炼天才，越阶挑战不是难事，这种天才总要在生死关头，命悬一线之际一步步成长，才能够突破。 但苏驭强行掐断了这种可能。 他总在林知之要上去强行换血的时候打断他的思维，告诉他没有把握的事不要做，让他跟着自己走，用友情牵制住他。 ——因为比起那仍旧可能死亡的对拼，这样起码很安全，基本不会受伤。 ——跟那样等级的魔修对战，会流血，会很痛吧。 他在的时候尚好，能够护住他，可当他不在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人让他受伤？ 苏驭完全无法坐视好友真的在自己面前受一点点伤害。光是看到之前林知之肩膀上的旧伤，他就已经快要按耐不住杀人的渴望。 现在只是肩膀，那然后呢？会不会下一次就是心脏？ 在他的规划里，好友应该一路平安顺利地成长，最后与他顺理成章地结为道侣——这个未来中不应该存在任何林知之会死亡的可能性。 他无法想象，林知之若是真死在某个他无法跟去的地方，他该何去何从。 苏驭这么做的真实目的，是想让林知之通过在一直逃遁的过程中，先习惯为自己所救，听从自己的话，将小时候的信赖感培养回来。 并且给他灌输不要死斗的想法——剑修很多时候都如他们的武器一样，一往无前。可刚则易折，成仙路并非繁花锦簇，而是充斥着血与骨。他不希望林知之也成为白骨中的一员。 他更希望的是好友能够像小时候那样依赖他，躲在他的背后，不用管外界的风风雨雨，没有人可以分开他们。 包括死亡。 第7章 .19| 林知之与苏驭的性格其实有很大不同。 同一件事，他更看重成功的几率，只要他觉得可以，那么就去做；而苏驭更看重失败的可能性，喜欢无遗漏地去考虑一件事，将事情营运到最低风险。 ——换句话说，肆意潇洒的林家小少爷做事更多凭直觉，而苏驭偏向于理性。 这也就是为什么，苏驭觉得自己明明已经将局设到天衣无缝，却还是让林知之察觉不对的原因所在。 林知之在多次听从基友的话，成功躲避掉追赶而来的魔修后，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他总觉得，自己有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这是一种没来由的直觉，就好像……被什么人蒙在鼓里。 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他开始留意周围的风吹草动，包括苏驭平日的行为。 苏驭每次为护他受的伤是真的，脸上的温柔是真的，担忧之情也是真的。明明挑不出差错，林知之却还是被那种若有似无的感觉困扰着。 林家小少爷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每一次都能够救他于危难中。所以在又一个逃遁的夜晚，苏驭路过他的身边想睡在外面的时候，林知之伸手拦住了他，将他扯回了原地：“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苏驭单手撑着地面，半坐着抬头看着林知之，好笑似地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黑发少年却因为他这一句话而笃定了那个直觉。 不止是苏驭了解他，他也一样懂得苏驭。 每次想要回避他的问题，基友都会用这种反问的句式轻飘飘地四两拨千斤——能让苏家嫡子这么做的，基本上都是他自己理亏。 比如那曾经让他小心脏扑通扑通跳过的世俗界美人，林知之也曾经问过苏驭“你会不会把我初恋的消息告诉我爹？”，当时苏驭是这么回答的：“恩？你当真喜欢那个女子？”，成功地岔开了小少爷的注意力，然后转头就去告密了！ 呵呵哒，那时候起，林·机智·知之就已经看穿了基友的这套模式！ 林知之扶着墙壁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驭：“你到底瞒着我什么呢……为什么我们不联手击败那魔修？” 黑发少年弯下腰，想从基友的眼睛中看出一点什么。 他腰线弯曲的弧度很柔软，让人想一把握住。同时也凑的很近，那张一直让他心心念念的脸终于与他相隔不远…… 苏驭沉下眸色，很想再靠近一点，这样就能够接触到那双唇。 只要距离能够再缩短一点点…… 林知之冷着脸看基友慢慢接近，在即将接触到的时候，怀抱着守护元阳之体的信念，一拳挥了上去。 猝不及防的苏驭捂脸：“…………” ——好可惜差一点就得手了t.t。 天隐派新入门弟子第一人，隐隐有下任掌门之风的苏驭脸上赫然多了一个拳印。 心高气傲的林家小少爷被封印者魔修像赶猪一样愣是追着跑了将近半个月，胸中本就憋着一股气在，又发现了基友其实有事瞒着他，两人之间一直都不算坦诚，更是雪上加霜。 方才苏驭又妄图想轻薄于他，简直是送上门来让他发泄的。 林知之那一拳打上去后，顿觉胸中一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对苏驭道：“你有什么事没跟我说？不说的话，我就打到你说。” 苏驭倒不是不知林知之此时的心情，只是一时情迷难以自控，结果成了好友的出气包。 苏驭放下捂脸的手，有些无奈道：“…………知之怎么就能肯定，我有事瞒着你？” 林知之心想，你装，接着装！反正苏驭早就对他有想法，他也不用再装高冷躲避——林知之一个剑修，放弃了问仙剑，直接真枪实弹地抡起拳头与苏驭肉搏。 ——这两人，除了刚见面的时候，小时候尚且活（喜）泼（欢）好（打）动（架）的林家嫡子经常会缠着苏驭打过几场外，便再也没有动过手。 再后来，哪怕想揍苏驭，迫于林父的管教，林知之也只能尽量保持世家少主应有的高大上的形象。 现在与苏驭对打，倒是多年来的头一遭。 恩，更准确的说，是林知之主动出击，苏驭被动防御。 在敲打了基友一顿后，黑发少年从地上爬起来，觉得心中舒畅不少，那股被魔修压着的气消了半些。 一直被他压着打的苏驭也一手揉着腹部，慢慢坐直。 林知之的拳头说起来重，打上去——也挺重的。苏驭光凭肉身接，不说受伤，疼个几天在所难免。 但苏驭一点也升不起反击的念头，反而隐隐觉得比起在罗仙剑宗对他的不闻不问，还不如这般被林知之暴打一顿。 强行说来，其实打人的时候，他的眼中也是只有自己的。 幸好这个念头没被林知之看到，不然他一定打个寒颤心中充满了疑问。 #为什么我的基友是智障？# #智障基友老是痴汉我，怎么办，在线等# “知之，现在出气了吗？” 苏驭不说话还好，一开口，这种无条件包容的语气反而又让林知之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闷声开口：“……你就告诉我，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从林知之的语气中，苏驭听出了一点异样。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我不希望你受伤，我希望你能够……更依赖我一点。我想教会你冷静。” 他终究是不会对林知之说谎的。 林知之听了这话，忍不住手又痒了——苏驭真是基友的身体，操着一颗老父亲的心。他爹都没这么保护过他。 “我不需要。”林知之斩钉截铁道。 苏驭没说话。 林知之顿了顿，继续：“我们还是分开走吧……” 黑发少年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留下了苏驭，一个人走出了山洞。 苏驭想留下他。 留在只要伸手就可以触摸到的距离。 但他最终没有那么做。 当那名封印者魔修还在四处寻找那两名很擅长逃跑的正道弟子时，其中的一个已经送上门来。 那名白衣少年面无表情，气势竟比原先的那冰山美人还要吓人。他突然出现在魔修的面前，对他道：“你帮了我一个忙，留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魔修：“…………” ——这好像是我的台词？现在的正道弟子都这么猖狂的么？怎么比他们魔修还要狂妄？ 苏驭从与好友分开以来，再也没有笑过。他道：“但是留着你，会让他的念头不通达。所以，你还是去死吧。” 然后他向对面的魔修拍出一掌。 那魔修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 林知之离开了苏驭后，采取了随缘走路法，一路漫无目的地碰机缘。 他走的很慢，可能是在等那追杀他多日的封印者，但那魔修始终没有出现。 ——也许世事就是如此，永远不会在你想要的时候正巧掉下需要的东西。 哲学家林知之悟出了这么一个道理。 虽然没有碰见封印者，林知之如此一路走来，倒也碰见了不少魔修，都被他手持问仙剑给斩了个透彻，也将好感度越刷越高。 这一点，无须系统醒来，林知之便能发现。 因为他已经近乎达到了小说中主角的境界——小少爷吃腻了烤鸡改在周遭摘野果吃，那野果恰好就是传说中的“琦果”，可增进丹药的成单率，为炼药师最吹捧的异果。 他在砍掉又一名魔修后，恰好找到了隐藏在树木中的“培灵根”，这种树根最适合灵体入驻，若长期佩戴在身上，能达到安神驱魔的作用。 当时拿起培灵根，林知之想了想，便将化为手镯沉睡的妖灵叫起，让它进入其中，可助它早日凝聚实体。 妖灵那时候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相传只有万年灵木中才有几率变异而出的培灵根，对林知之颤抖着问道：“这尼玛是你路上捡的？？” “……是啊。” “？？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为毛我当初在这秘境里走着只能遇到想抓我的古仙？？你他妈运气怎么那么好？它是你亲爹啊？”妖灵假若并非灵魂之体，此时的眼睛都要红炸了。 “它是你亲爹才对。” 林知之边说边把还想啧啧不休的它给用力戳进了培灵根，塞入怀中。 接下来，他仍旧捡到了不少灵物，加上炼药传承中的东西，林知之保守估计，自己出去后最起码也能给门派刷新个记录啥的。 很快，这一个月的秘境探索期已经结束。按照进来前长老们的说法，到期后捏碎破界符就可以出去。 林知之拿出破界符，小心地捏碎了一角，没反应。 捏碎了一半，没反应。 坑爹的四大门派。 ……林家小少爷冷漠.jpg地将破界符整个捏碎在了手心。 外界。 四大门派长老齐聚在红枫谷，等待着自家弟子们的凯旋而归。 其中以鹤卫真人和阴泉长老最为殷切，伸长着脖子都想让自家弟子带出来最多的机缘。 早晨没有弟子出来，可以理解，毕竟秘境难进，咱要抓紧每一分的时间。 中午还是没有弟子出来，天隐派的主使老头儿已经察觉有些不对，手中玉符隔空感应，发觉这主符竟对所有的破界符都失去了感应！ “出事了！”老头面目严肃，迅速飞纸传书回门派通知掌门，同时召集其余三大门派的长老，想要强行再次打开秘境之门。 然而那四块玉符在空中停滞片刻，又自动地飞回了几位长老手中。 鹤卫性子最激进，他率先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余几名长老摇摇头，那浩然门长老捻着胡须，沉思片刻后说道：“不会是玉符失灵，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鹤卫瞬间想到了掌门宫殿中最近时常来来回回的书信，心中仿佛被一记重锤砸到，哑声猜测：“……魔族？” “我希望不是……”那长老摇摇头，面色暗沉。 倘若真是魔族，那秘境中的弟子，可能凶多吉少了——再激烈一点，魔族能有手段进去，还会留下天浮秘境给四大门派年年开采吗？那必然是会在最后引爆秘境。 这将会使四大门派出现一个细小的弟子断层！ 现在，只能期望掌门的回应了。 罗仙剑宗，主峰。 剑宗掌门天录真人接到了鹤卫真人的传讯，皱起眉头，没想到那群阴险的魔修没有突袭四大门派的灵石脉，反而花了大代价去秘境中伏击炼气期弟子…… 这是否意味着魔族近年还不准备开战？ 掌门就是掌门，思考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再次打开秘境并应对魔族之余，还得在脑中抽空考虑魔族此举的意图所在。 片刻后，他长袖一扫，欲传音让内门中对空间法则最有研究的罗器长老携带着山河尺去红枫谷一趟。 “我替他去。”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传讯。 乍一听闻这个声音，天录真人汗毛差点竖起来——怎样修为的人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人间四大派之一的掌门宫殿之中？！ 待看到那飘然若仙的紫衣男子之后，没让天录真人放心下来，反而更加提心吊胆了。 道尊上次出世可是因为两百年前的海族大劫！现在不过魔族刚刚动手，难道……局面已经艰难到这种时候了么？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魔族已经悄悄潜入要灭我人族了吗？他这个掌门，实在失职！ 天录真人越想越冷汗淋漓，对玄华拱手道：“敢问道尊，现在魔族是否已经在各地埋下种子，而我等门派之人还被埋在鼓里？真是惭愧，我枉为剑宗掌门，竟一点苗头都没发现，还需道尊亲自下山指示。” “……” “道尊请直说，我承受的住，可是真魔借秘境灵气转秽重生？亦或是长老中早就混入了内奸？还是魔族早已掌控了更高阶的资源？” 玄华沉默了一会，道：“我的弟子在秘境中，我不放心其他人，要他毫发无伤地回来。” 忧国忧民的天录真人：“………………” ——道尊大人，你变了！ 33|7.19| 天浮秘境里，布衣男子仍旧站在黑色的通道中。 在一月之期已满后，魔修们接到指示，纷纷来到了这初始通道。如此多的暴戾修士，却在布衣男子面前静如处子，宛若怯生生的初恋少女。 布衣男子漫不经心地用视线扫过魔修们，抬头诡秘地望向天空。 在天浮秘境外界，正在等待门派援兵的长老们也没有干闲着，仍将灵力灌输进入玉符中，想要再度打开秘境。 时间不多了…… 布衣男子想，他示意大部分魔修们经过通道回到魔界，自己和几名精英弟子留了下来，预备彻底毁灭那些“侥幸”没死在魔修手下的正派弟子和……秘境本身。 他的下摆无风自动，从颈间取出一枚黑色吊坠，浮在面前，双眼漫起血丝。其余人纷纷隔开手腕，将血液滴在了那吊坠上。 “尊敬的古魔大人，以千年前的盟约唤您相助，请毁灭这方世界……”布衣男子胸前的印章射出一道激光，与吊坠上的刻痕遥遥呼应。 一团黑色烟雾从吊坠中钻出，在半空中化为古魔形态。 古魔头生双角，三头六臂，站在半空中，遮天蔽日。浓浓的黑雾从他身上散开，将这片天地埋葬。 “吼——”现世的第一件事，它仰头咆哮出内心的不满。 它只是一道古魔神念，顺应与魔族的约定而来，替他们完成一件事。 真正的它，在上古大战中，就已经死去了。 魔音震得黑雾滚滚而开。 古魔睁着猩红的双眼，遵循布衣男子方才的话，杀戮的念头占据了它的脑海。 布衣男子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古魔神念毕竟只是一道残念化神，若在外界，以四大门派底蕴倒也对付的轻易。但放在天浮秘境中，魔雾会腐蚀一切所接触到的生命，无人可阻。 天浮秘境整方世界，万物生灵，都在颤抖。 古魔神念出现，大地龟裂的时候，林知之正在抓紧时间巩固修为。在进来前，他刚刚晋入炼气期十三层，这段时间，因为各项奇遇和与魔修的斗法，让他的境界在巩固的同时又增进了几分。 可惜这突兀的震动打断了他，并且充满腐蚀性的黑雾以极快的速度笼罩了世界，其中也包括林知之本人。 他只得架起雷盾，仙气充裕的神雷隔绝了古魔的黑雾，发出滋滋的声响。 但林知之仅是炼气期修为，他的灵气支撑不了问仙剑多久。为了避免被黑雾吞噬的命运，少年只得咬牙从乾坤戒中掏出了大把丹药往嘴里塞去，来勉力维持雷盾。 直到丹药用完，他一狠心，只得服用起那刚刚获得的虚灵草。 与丹药不同的是，灵草未经过淬炼。如此生吞下咽，会导致某些副作用——比如没有疏导的灵气瞬间挤爆经脉。 现在没有选择了。 服下灵草的一瞬间，林知之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承受不了虚灵草的威力。 ……………… ——布衣男子站在通道中，风声飒飒，嘴角微微翘起，旁观古魔肆虐。 就在他兴致满满的当口，古魔头顶的天空有一道寒光闪过。 再定晴一看，原本正在行走间的古魔身躯已然分离，上半身夹杂着黑雾，缓缓掉落。那状似牛头的脸上还残留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布衣男子向上看去，却没有发现有人的身影，仅有那天空中出现的一道缝隙。 对他来说，比门派掌门手持镇派之宝出现还要可怖。 因为这意味着，此人从外界硬生生地用一剑穿透了秘境，开了一条路，并将古魔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仔那般拦腰斩断。 一剑破天。 正道……竟有如此威能的剑修？ 他惊疑不定。 那道裂缝中，走来一名紫衣男子。 面容俊美，眼眸泛紫，深紫色的外纱罩在黑袍外，滚滚曳地。 布衣男子却无心去在意他的容貌，光是远远瞧去，这人给他的压迫感已经超越了所有人，就像蜉蝣面对无垠天地的无力感。 对方实在太强大了。 或许……只有魔尊能够与他一拼。 快逃！ 他只有这一个想法！布衣男子壮士断腕，瞬间在心中下了放弃的决定，同时捏碎了藏在袖口的大挪移符，想传送回魔族将这男子的事告之宗主。 但他已经无法动弹。 大挪移符已经生效，空间法则已经将他包裹，脚下的传送阵也已经成型，可他就是走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男子头也不回地去了另一边。 而他仍旧被束缚在原地。 紫衣男子走后不久，裂缝中又走进了四大门派的几名长老。其中一名老头儿率先发现布衣魔修，面色不善地带着其他人围绕过来，用玄木枷锁上了布衣男子。 “刚刚……那是道尊吧？”趁着其余几人给布衣魔修搜身的空当，真·脑残粉鹤卫真人望着玄华消失的地方，犹自不肯忘怀，“那一剑，真是让我朝闻道，夕死可矣！若能读懂那一剑的奥妙……” 浩然门长老点点头，没有理会鹤卫真人的第二句话，脸上挂着忧虑之色：“道尊非大难不出山，此次竟来到天浮秘境，定是另有蹊跷。” “许是秘境中又出了影响我人族气运的法宝，亦或是劫难。”天隐门长老附和道。 “我等无力去管未来的大劫，只能先镇着眼前的。这魔修杀我弟子，我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将其魂魄炼入阴鬼帆。”阴泉长老阴森道。 布衣魔修被那传说中浩然门至宝玄木枷锁着，浑身修为不留半点，那浩然正气更是让他折磨异常。他听着这四大门派长老的话，心中除了对那男子身份的恍然大悟之外，还留有一丝悔恨，只想仰头自嘲自己的有眼无珠。 ——这秘境居然隐藏着能吸引道尊这等人物的秘密，而他空入宝山整整一个月，却毫不知情，当真死的不冤！ ——倘若他要是知道玄华来此其实是为了他家小徒弟，不知道会不会还觉得自己死得不冤…… 这几大门派中，唯有鹤卫真人心思敏捷，猜到了道尊大人也许并非为人族而来，毕竟他好像有个小徒弟在秘境中来着的…… 这边暂且不提，以玄华的神念之宽广，要覆盖整个秘境都不是难事，很快他就找到了林知之。 不过虽然黑雾随着古魔的死去而消失，虚灵草的后遗症仍旧留在了林知之身上。他体内灵气紊乱，如没头苍蝇那般撞击经脉。 玄华来到他的身边时，只见他整个人倒在了一手狠狠地抓在泥土中，浑身大汗淋漓。 “你做得很好了。” 道尊大人伸手在他眉心一点，强迫他陷入安眠，将林知之搂入怀中，一只手附上他的经脉，用自己的灵气为他疏导，发现他整体烫的吓人。 玄华沉吟片刻，长袖一扫，便直接带着林知之回到了罗仙剑宗——任由那四大门派长老看着魔修，苦苦地等了他将近一天，才在掌门的召令下离开秘境。 那时，林知之已经躺在了道尊的寒冰床上，体温趋近于平稳。而玄华斜坐在床边，怀里抱着小徒弟，为他一点一滴地顺理灵气。 林知之原本稳固的灵气在虚灵草的作用下近乎沸腾，除却对于经脉的伤害，也刺激到了他位于丹田的花瓣印记。 那一朵小小的花苞，逐渐成长，有了欲开未开之势。 黑发少年头发湿漉漉地粘在额前上，透白的衣衫紧紧地凸显出少年柔韧的腰身。林知之的心跳声越来越大，原本已经降下来的体温又升了上去，整个人散发了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直到笼罩了玄华。 玄华的定力很好。 曾有魔族第一美人在他面前柔若无骨地跳舞，他也无动于衷。 在鼻端蹿入那香味的初始，玄华还以为是怀中少年的体香，依旧冷淡地握着对方皓白的手腕，引灵气回流。 随着香味的浓郁，玄华那面对再强大的敌人都稳如泰山的手，有些犹豫不定地摩擦起了那嫩滑的皮肤。脑中情不自禁地闪过小徒弟刚来时，泡进灵泉池的样子。 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林知之动了动，想抽回手腕——玄华不知自己是如何想的，用了些力将他禁锢在自己手中，另一只手抬起了少年下颚。 林知之那时还是神志不清的。平日里冷清的小少爷现在乖顺地躺在他怀中，因炎热而微张的贝齿间透出了些许红润的舌尖，惹得玄华又加大了一些力度。最后才在少年发出不满地，小动物似的声音下，放开了手腕。 香味愈加浓郁，玄华的眼神泛着深紫的漩涡。 他那只手覆住了少年全脸，慢慢地下移，从光滑洁白的额头，到长而卷翘的睫毛，到高挺的鼻梁，都慢慢地展现在他的眼前，和心里。 他看了很久，才将少年的手执起，亲吻在他的手背。 …… 林知之身体的高热慢慢退去，无力地眨了眨眼，睁开了双眼。 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玄华。 ——恩，那个头顶【玄华，好感度指数为100，态度为想双修。】的师尊大人。 34|7.19|家 “……” ——他是瞎了这双狗眼还是又陷入了魔修的幻境？ 林知之再度闭上眼睛，心中默念是幻觉x3遍，待睁开后，看到的依旧是【想双修】三个字。 之前才痛揍了苏驭一顿把“想日”的气出干净的小少爷：“…………” ——双尼玛！师尊是魔障了吗？！他们之间的师徒情义呢？ #我……一心一意把你当师尊，你居然跟苏驭一样想上我！qaq# 不过严格说起来，跟苏驭一比，“双修”显然要比“想日”文雅含蓄多了，真看不出来师尊还挺斯文害羞有内涵……个屁，那张冰块脸害羞个鬼！无论用多华丽的词藻包装，也掩盖不了它和“想日”是一个意思！殊途同归你造吗！！ 等会，还有个可能，一定是系统沉睡又苏醒后出了问题，其实师尊的意思是【想夸奖】，恩，绝逼是这样的！ 林知之还没说服自己彻底相信这一猜测，紫衣道尊的下一个动作就打碎了他的幻想。 黑发少年醒来时，玄华恰巧从床榻边起身，脱去了身上碍事的外袍，仅留下玄色内衫，并扯开了遮住咽喉的扣子。 林知之平时所见到的道尊大人素来禁欲，他从未见过玄华这般样子在他面前脱衣。 实际上，就连玄华自己都未曾想过，冷心冷情如他，也有一日会觉得热，渴望另一个人的体温来降温。 少年身上甜美的香气溢满了整个房间，也搅得玄华心绪起伏不定，哪怕知道香味定有异常，也丝毫不想去管，只想顺从本心。 他再度回到床边，对上少年水盈盈的眼睛：“你醒了。” 他的声音如同冰水一点一滴落在剑刃之上，冷冽中透着别样的性感。 林知之一脸惊恐地咽口水：“师尊，你脱衣服干什么？” ——拜托一定要回答疗伤，虽然他也不知道为神马治疗要脱衣服！ 玄华弧度非常轻微地向上弯了唇角。 他长相绝佳，却万年冷若冰山。如今只是透露了稍许暖意，立刻叫人移不开眼。 他没有回答小徒弟的话，坐在床边伸手扣住少年纤细的脚腕，一使力将他拽了下来。 面对修为远高于他的师尊，林知之的那点力气根本不足为道。玄华相当轻易地就将少年拖到面前，罩在双臂中，温柔而强硬地用指腹磨蹭对方的唇角，直到将那处磨的嫣红才罢休。 然后道尊大人弯腰用唇蜻蜓点水般地在少年唇角吻了一口。 林知之此时也体质发作，身体敏感至极。他接触到玄华的气息，腰部一软，拒绝看起来就跟欲迎还拒似的，浑身泛红。 玄华转而向下，一把扯开了林知之的衣襟，少年半边肩膀便裸/露在外。 林家小少爷的身材很好，不过分瘦也不胖，微微凸起的纤细锁骨在空气中颤抖，惹得玄华多看了两眼——却没有对它下手，而是伸手抚着少年浑圆白皙的肩头。 那里在秘境中曾经受过重伤的地方。在他将小徒弟带回来后，便用灵药敷在伤口处，现今已经没有任何痕迹。 “疼吗？”玄华眼神幽远，低头问。 林知之躺在寒玉床上，仰面被玄华用双臂圈在怀中。这样子从不同的角度看玄华，比平时更具有侵略性。 道尊大人说话时，长发从肩头滑落，触及了身下少年的脸颊。 林家小少爷摇了摇头，想唤回有些涣散的神智，一把拂开眼前的发丝，将散开的衣襟又拉回去。他伸手抵住玄华的肩膀，阻止师尊的靠近：“不疼——师尊，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的手本不足以让玄华停下动作，但玄华也没有硬来的打算，就这么停在半空，针对林知之的问题，给予回答，冷淡道：“双修。” 林知之：“…………” ——师尊你是如何把这么黄/暴的事情说的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而严肃的？？而且你一脸性/冷淡的样子完全不像想双修啊？ 黑发少年顶着玄华的眼神，憋出一句：“我们可是师徒啊……” 他想唤起师尊内心的伦理道德。 玄华一脸漠然：“那又如何？” 莫说是如今被魅惑之体影响的时候，就算是正常思绪，玄华都对这些所谓的心里束缚不以为然。 身为修真者，就要随心而行！还像世俗之人那样被枷锁困住，那修行又有什么意义？ 林知之一时之间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 玄华见他不再说话，便再次俯下身，压在了他的身上。 “不行……” 林知之一面忍受着体质发作时的敏感身体已经精疲力尽，还要抽空思索究竟为何师尊会突然这般…… 对了，体质！ 林知之在内心纠结了片刻，为了保护结丹期前不能被破的元阳之体，他也只得将自己的体质说出来：“师尊，你……你现在的样子不是真的，只是被我的体质影响了……” 这句话说的万分艰难，一句话吞吞吐吐，林知之在被魔修追杀时都没如此痛苦过。 他第一遍说完，抬头发现玄华压根就没有在听——也可能是虽然听进去了但并不在意，仍旧自顾自地捧起了他的脸啄吻。 林知之挣扎着又磕磕绊绊说了一遍，然后用尽这辈子的自制力狠狠将自己的额前敲在了师尊的脑袋上：“师尊，这样是被我的体质影响了……” “体质？”玄华其实很想用嘴堵住黑发少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忙着呻/吟。但当他在魅惑之体中找回了一丝理性，就还是那个自制力惊人的道尊。他停下动作，沉着声音重复了一遍。 “恩，一定是这样的，其实……”林知之见他肯听，忙呼出一口气，推开道尊爬坐起来，十分干脆地将自己的“魅惑之体”说了出来。他略掉了系统的部分，询问见多识广的道尊有没有听过这种体质。 玄华对自己唯一的小徒弟很上心。他强自忍耐下想将对方撕碎的欲/望，听小徒弟的讲述，皱眉回忆这种体质…… 答案是没有。 道尊大人的生命悠久，类似的天生媚体见过不少，但能完全对上细节的一个也没有。 玄华将手隔空放在林知之小腹前，神念入体，仔细地一寸寸碾过，却没能发现小徒弟口中的花瓣印记。这印记似乎只有林知之本人才能够看见。 玄华收回手，眼神变得清明。 魅惑之体……啧，一定要解决掉。光是小徒弟本身，已经很危险了。这次他在身边尚好，若是某次体质释放时，他不在身边，那可就惨了。况且谁知道这种体质有没有害处？ 他既然认定了林知之是他此生唯一的弟子，那么作为师尊，有责任为他铲除一切威胁。 道尊大人闭上眼睛，强大的神识将整座房间包围。 林知之这次的体质发作仍旧没有被压下去，那股异香在空气中飘荡…… 玄华衣袍下摆无风自动，伸出手掌，瞳孔紫意渐深。 空气中，骤然出现了一滴粉色之水，被无形的力量托在半空中。在这水滴出现之后，道尊宫殿内的香气猛地转淡。 顶级道法，无中生有。 玄华意念一动，一根红线自上而下切断水滴，在空中直立了一会，软倒在了玄华手掌中。 道尊大人看了看红线倒下后的形状，收起它对林知之道：“我要去云天大陆一趟，那里可能存在解决你体质的方法。” 云天大陆…… 林家小少爷一下子想到了在林府时的那本结丹真人游记也提到了这个地方。他坐在床上，垂下头，黑色长发遮了半边脸，瞧上去有些楚楚可怜，咬唇道：“我也要去。” 玄华走过来，剑眉狭长飞入鬓边，撩起了林知之散落的头发，亲手为他束发。 道尊从没为其他人做过这事，但无师自通，动作与外表不符，很是轻柔地将少年的头发梳的整齐。他抚过那柔顺乌黑的长发，发尾扫在他的手臂上，苏苏麻麻，好像也扫在了心口。他拍拍林知之的头：“你留下。” “但是那有关我——” “我去就够了。”玄华的语气不容拒绝，“你且在此修炼，我很快回来。” 道尊大人素来说一不二，雷厉风行。既然决定了要去云天大陆帮小徒弟调查这件事，与其再拖拖拉拉，不如速战速决。 他给林知之留下了不少筑基丹，并开启了初级玄霜路后，同掌门传音留下一句口信，便离开了罗仙剑宗。 林知之那时看着师尊潇洒的背影，心中着实有些迷茫。 师尊为了他肯闯秘境，为了解决他的体质一人去往另一片大陆，他十分感激。 但—— 师尊，到走你特么都还是顶着【想双修】的好感度啊！！完全悲伤不起来啊有木有！ 35|7.19| 玄华走后，林知之便一心扑在了筑基的环节上。 魅惑之体的那次发作，连神秘莫测的师尊都中招了，让他有些惴惴不安：假如当时师尊执意要继续下去，或者当时换了别人在他身边，他的元阳之体就对他挥手再见了——他在体质发作时几乎是没有抵抗力的。 唯有筑基，才能暂时在玄华回来前用修为压制魅惑之体。 修真路漫长，分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五大境界。筑基犹如一扇天门，将众多弟子拒之门外。哪怕在四大门派，只要达到筑基期，一律升为内门弟子。 林知之一直盘膝坐在玄霜路的尽头，任由冷凝的寒冰气在他周围肆虐。在他的手心里，握着一枚筑基丹。 此时林家小少爷已是炼气期十三层巅峰，经历了天浮秘境中的多次生死搏斗，让他的修为扎实了许多。再加上他的资质，引灵的宽度为多灵根的十倍有余，林知之有种预感，此时吞下筑基丹，多半能够成功。 黑发少年下定决心，将筑基丹吞入口中，顿时一股热流涌入灵脉。他感觉到周身一痛，那些身体中的杂质被排成体外——作为天灵根拥有者，林知之体内的杂质并不多，被爽风一卷，消失在了漫天风雪中。筑基丹的药力逐渐发挥，少年的身体在接受洗髓的同时，他的眼前开启了一条宽敞的长道。 若是多灵根，这条筑基之路还不足一人的身体宽度。天灵根的潜力，从出生起就遥遥领先。 林知之再走过筑基路的同时，开始引灵。 天地灵气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在路的尽头层层叠起，形成了一座根基塔。当他走完这条路时，根基塔高约八尺半，纤尘不染。 只待林知之走完最后一步，筑基便尘埃落定。 但林知之有些犹豫，他停在了根基塔之前，因为他尚不满足。 ——古籍中介绍，自开天辟地初的完美筑基，以“九”为极致。 他的筑基塔已经很接近了，要知道，大多数修士的筑基，仅是五尺，能到达六尺以上的，均是惊才绝艳之辈。 可若连达到完美筑基的心态都没有，又如何超越天道，成就仙位？！ 林知之要的，不仅是极致，而是超越！ 他驻足在距离筑基一步之遥的地方，伸手隔空一握，便要从天地间抢夺筑基灵气！那原本已经停止的光点，忽地又躁动起来，将面前的筑基塔又增了些许高度。 还是不够—— 为迈出那一步，林家小少爷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一眯，大胆地将体内灵气彻底释放而出，同时在吸灵循环时将那本就属于他的灵气抢回来！ 他这种行为可以概括为一句话：我的还是我的，不是我的也终将变成我的。 这两股灵气再度灌入筑基塔中，逐渐朝着那极致的九尺攀升，最后到了八尺九，停在了那扇门前。 都到了这里，林知之哪肯罢休？欲要再继续，却感到天地间降下一股威压，将面前的筑基塔生生压散！ 此时人界的壁垒已经容不下完美筑基，每当有绝世天骄快要接触到门槛时，总会被天威惊扰。 引灵结束，林知之回到了玄霜路，只觉周身灵脉无一处不痛。 他的第一次筑基，因为苛求完美，失败了。也在常理之中，完美……哪里是那么好求的？ 人的贪欲总是永无止境。 当距离筑基很远的时候，回想着能筑基就不错了。可一旦筑基唾手可得时，又会想着要超越其他人。 林知之从来都是骄傲的。 他不觉得自己没有希望成就完美，只是还缺了一点机遇。 在又一次引灵失败后，林知之选择离开了玄霜路，再一次回到了罗仙剑宗外门，预备去任务处看看。 他如今已是半只脚踏入了筑基境，苦修起不到任何作用。 秘境的事情并没有在外门内宣扬开来，想来掌门也不希望门下弟子人心惶惶。 当林知之来到任务处时，却愣上了一愣。 在任务处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弟子看上去憨厚老实，身着布衫，头顶【谢鲁，好感度指数70，态度为友好】，而女弟子娇小可爱，腰间缠着一束彩霞纱带，则是【谢玲，好感度指数80，态度为爱慕】。 在这对兄妹身边，还有一名，恩，一看就是修二代的少年。他长相英挺，中上之姿，不过身上带着的东西破坏了他的意境。他手上除却乾坤戒外，还带了琳琅满目的各项灵器手镯，走起路来叮叮叮，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土豪。此时这少年正头顶【齐庭，好感度指数0，态度为漠视】的好感度，对着谢玲献殷勤。 谢玲显然有些烦他，美目左顾右盼，就是不肯与齐庭对视。这一看，正巧看见了那令人过目难忘的黑发少年，她一下子惊喜起来，小步跑到林知之身前，有些害羞地低头道：“林兄，又见面了……” 随着少女的举动，齐庭也跟着看了过来。在第一次见到林知之时，的确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有道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光看长相气质，这位未曾谋面的黑发少年实乃他见过之最，整个人都好似不属于凡尘之中。 不过看到谢玲的神色，齐庭立刻转了态度，心道男的长得再好看又怎么了，这人定是小白脸，凭着一张脸骗了师妹！他头上的好感度也事实转为【指数-50，态度为情敌。】 林知之：“…………”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被动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感情漩涡…… 谢鲁走过来，惊喜交加地想伸手拍拍林知之的肩膀——但手伸到一半，想到林知之在秘境中不太爱与人接触，又强行佯装没事地收了回去，笑道：“林兄也没事真是太好了，那之后真是一场噩梦……” 注意到齐庭，他的音量弱了下去。 林知之点点头，对他们打了声招呼，也不打算对这有过一面之缘的兄妹多叙叙旧，抬脚便想进入任务处——若是在魅惑之体还没爆发时，对少女的暗恋，他也许还会回忆起曾经的初恋女子感叹一番。如今他只想快些筑基，摆脱这颗□□。 谢玲也跟着他进来，看着黑发少年抬头查看目前现有任务的精致侧脸，又低下了头。 看的跟进来的齐庭牙痒痒，他追了师妹这么久可没见过师妹这种样子！ “林兄，你可是想接任务？正巧，我们就是来发布任务的。”谢鲁见状大喜，忙对林知之提出了邀请，“不知林兄可想同我们一起？” 林知之眉毛一挑，看这三人的纠缠，心中其实不太乐意，只想找个借口拒绝对方。他在发布人名字那栏找寻到了谢鲁，顺着名字看到了任务的内容—— “有关筑基？” 谢鲁大力点头：“恩，我与妹妹的身世有些特殊……” 简单而言，便是谢家是一个在临叶城的小型世家，与城中的另外两家一同把持着一口泉水。这泉号称可增进筑基几率，其实也不然，只是可为其洗髓去垢，与筑基丹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效果差远了。 近年来，谢家式微，其余两家欲彻底霸占那泉水。泉眼细小，一年中所出的水不过堪堪够十人使用，往常是三家每家三个名额，剩余一个高价竞拍。今年对方竟向谢家提出了只给他们一个名额的说法，惹来了谢家震怒。奈何那两家联合施压，磨得谢家苦涩难耐。 最终几经商讨，得出了一个比试的结论。 强者为尊！将年龄限定在年轻一辈。 谢鲁兄妹为谢家资质最好之人，虽然还未到筑基之时，但谢家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只得将他们召回。兄妹二人欲拿出一个名额，来召剑宗的弟子助阵。 林知之听完事情大概，倒是心意微动。他本就为筑基而来，能增进几率倒是不错的……至于那齐庭，跟筑基比起来微不足道。这般思索着，他答应了谢鲁。 听见林知之的答复，谢玲欢呼一声：“有林兄帮忙，定是手到擒来！” 齐庭听了这话不乐意了，假意客套道：“师妹，这位是谁？” 谢玲对齐庭是大写的不耐：“林兄也是一同前往秘境之人，在秘境中救过我和哥哥。” “敢问这位师弟的名讳？不夸张的说，整个内山几乎没有我齐庭认识的人。”齐庭转头对林知之浮夸地问道，“师弟听说过我吗？齐——庭——” “…………没听过。” “那师弟可太孤陋寡闻了！师弟叫什么？也许我听过你呢？” “林知之。”为了防止齐庭再度骚扰他，林知之只得快速地回答道。 林吱吱？咋不叫喵喵？还可爱点呢。 齐庭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第一反应是当真没有，心中一松，开了嘲讽。看来自己这次仍旧是可以愉快地仗势欺人，逼这人离开师妹—— 咦，不对，这个名字……好像是有一点熟悉…… 吱吱……知之！ 他与蓝震都属于纨绔子弟那一挂的，之前便听蓝震好像有说到过这个名字，是交恶世家的弟子，样样压着他一筹。在听到林知之名字的时候，他说过这家伙的名字怎么那么像仓鼠叫声……还被蓝震嘲了一番没有学识，为他科普了《论语》里面的句子。 他对林知之有些印象，主要也是因为蓝震的修为已算不错，地灵根资质，又是蓝家少主。能这样死死压着他，让他被打了还不敢还手，甚至策反（？）了须弥幻境那只脾气贼叽叭差的小凤凰的人，究竟是多么可怕？ 现在见到了……但麻麻，他是自己情敌，这可咋整？ #可恶，又不可以仗势欺人了# #身为恶少，最恨的事情就是对方比他帅，比他强，还比他有钱有势# #上天真特么不公平# #不……不就是有个好爹吗！# 36|7.19发|表 齐庭心中的纠结林知之并不知晓，他同谢鲁约了明日一同出发后，便回到了在剑宗外门的屋子里。 还隔了甚远，就能看到被红色锦衣包裹的小身躯头顶【凤钦，好感度指数92，态度为思念】，朝自己滚来，啪嗒一下撞进了他的怀中。 小凤凰一双如葡萄般水汪汪的眼睛里毫不掩饰地传递着思念和担忧之情：“你没事吧？听父亲说，这次秘境中有很大的危险，几乎一半人都折在了里面。我、我很担心你……” 凤钦说完后像只缺乏安全感的雏鸟，把脑袋埋在心上人怀中，圆滚滚的脸颊蹭啊蹭，鼻端围绕着这人身上的香味，美滋滋的。 林知之被他勒住腰身抱了正着，嘴唇动了动也没挣扎，拍拍孩子柔软的背部：“没事的。” 凤钦从初见的惊喜里回过神来，感受到少年的手又揉了一把自己的脸颊，便仰头看去：“我给你烤的鸡都吃完了吗？” 说到烤鸡，林知之有些微的僵硬，不太自然地给了肯定答复：“恩，还要多谢你给了我那么多烤好的鸡。” 凤钦没有留意到林知之的神色，像找到了人生的新目标，兴奋地扳手指：“太好了，我最近的控火决又突破了，下次的烤鸡味道一定更好——” “其实不一定要拘泥于鸡……”林知之摸了摸鼻子补充了一句。 凤钦闻言鼓起双颊，白嫩嫩的脑袋上下晃悠：“那我下次尝试一下新的生物！” 小凤凰行动派，这就托起下巴开始思索有什么奇特又好吃的生灵可以用来烤。 ——唔，须弥幻境中后花园的那条蛟龙就很不错？ 林知之不知他的心思，随后应了一声，越过凤钦，打开了房门。 小面团子跟进来，呆呆地看着林知之把一些随身衣物拿了出来，只觉一个月不见，他好像又变得更好看了……就连理东西的样子也那么赏心悦目——不对，理东西？ “你要出去吗？”凤钦问道。 “恩，要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里？我也要去！”小面团子有些捉急，怎么刚回来又要走呢？心上人这么喜欢浪（？）要是哪天被其他人迷住可怎么办？ 凤钦这话一出，林知之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直接拒绝：“我出去办件事，不能带人。” 在林知之面前，凤钦其实个很好说话很软萌的面团子，做不到像在其他人面前那样撒泼耍横。经过之前的相处，他已经有些知晓林知之的性格，明白他喜欢什么。因此听少年直接拒绝，小面团子也没有再闹，抓紧这一点相处时间，安静地看着他。 然后突然有一点难过。 ——他想到之前林知之回来这屋子时，黑发少年身材修长，行走间飘若惊鸿自带仙气，那么好看。而自己只到他的胸口，不够高大威猛，只会烤鸡，完全保护不了他，也没法跟在他的身边。 父亲教他烤鸡时曾言，当初追母亲时除了要点亮生活技能，更重要的是要给道侣安全感，让道侣明白躲在凤凰的翅膀底下，没有人可以伤害他！自己却距离做到这点还很远。 凤钦的低落很明显，直接耷拉下脑袋，垂头丧气，眉心的火焰印记都失去了光彩。 林知之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 凤钦哭唧唧：“我好弱好没用……” 林家小少爷突然想到这家伙痛揍蓝震时候的场景，配合凤钦的这句话，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他咳嗽一声，安慰道：“没有，以你的年纪来说，已经相当出色了。” 这是实话。 凤凰本就位列四大仙兽之一，得天独厚，血脉无双。在世间，同等阶位能打倒他的，绝不会超过一手之数。凤钦差的，只是时间。 小凤凰扁嘴。 这还不够。 ——他最好自己能够再强一点，有朝一日，有能力带着面前这人去畅游九重云阁，一起将整个人界尽收眼底。 林知之不懂小孩的内心，只当他是修炼遇到了什么难处，随手摸摸他的脑袋，又安抚了几声。 凤钦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边凑过去让林知之摸的更舒服一点，边想自己以后除了烤东西，更要努力修炼，争取双管齐下！ #今天的小凤凰仍旧努力在烤鸡和修炼中寻找平衡# ……………… 隔日，剑宗外门。 林知之到来时，谢鲁等三人已经在此候着。 少女今日着了一身浅粉色的碎花罗裙，外罩轻然，麻花辫缠在头上，美目盼兮。齐庭跟在谢玲身边，做谦谦君子状，昂首挺胸。 黑发少年来到谢鲁面前，同他们打了招呼。 齐庭虽然心中对林知之有颇多微词，但表面上还是维持了一个相对和平的假象。 在昨夜，他特意找蓝震打听了一些有关林知之的事，想找出这家伙的弱点进行针对打击。但很可惜的是，蓝震这没用的家伙没能提供什么弱点——这丫自己上次被凤钦揍了一顿，到现在都没能找回场子。 后来齐庭心中一想，林知之不过就是仗着那张脸好罢了，待谢玲再多了解他一点，定会发现他就是个绣花枕头，远远不如自己！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我们这就出发。”谢鲁道。 齐庭相当霸气地一拍胸口，掏出一艘微型飞行灵船，往其中灌入灵气。他撩了撩头发，摆出一个自以为帅气的笑容：“坐我的灵船去吧。” 灵船迅速变大，最终成了一艘巨大的，足可容纳数十人的巨大船只。 谢鲁迟疑片刻：“那便多谢齐师兄了。” 齐庭自得地笑了，目光不自觉地就瞥向一旁的林知之，心道这灵船可是自己花费大价钱买的飞行灵器，这下该震惊了吧——结果目光所及处，黑发少年一脸沉静，正与谢玲有说有笑。 准确的说，是谢玲主动地问些问题，而林知之聆听间偶然给些短小的回应。 但看在齐庭眼里，却是觉得自己头上绿了一大片。他想上去拆散这对在颜值上非常匹配的两人，被谢鲁突然打断：“齐师兄，我们上去吧。” 齐庭自持身份，挤出一个微笑，先带着谢鲁上了船。 灵船的内部也相当富丽堂皇，刚进去便有一层厚厚的地毯，为极北冰熊的皮毛，放在拍卖场最少可卖出百余块灵石。四周还刻有防御阵法，足可抵挡筑基期敌人的攻击。 “内部好大。” 走在这艘自己相当满意的灵船上，耳边响着谢鲁的赞美声，齐大公子的自信心又回来了了，他得意地介绍：“这是当初元真子大师为其子亲手制作的两艘之一，只可惜另一艘更好的没能找到，我花了许多人力去搜寻都无济于事……” 前方有一扇门挡住了几人的去路。 因为在同谢鲁介绍这艘灵船，齐庭落在了后面。见前方的黑发少年停在门前，他心中暗道这下你可不会开了吧？他向谢玲和林知之中间挤去：“我这就来帮你们开门——” 话音刚落，门开了。 “你？你怎么打开的？”齐庭不可置信地问林知之。 这可是元真子大师的作品，按钮在非常隐蔽的地方，跟其他的普通灵船不一样！ 林知之抬眸不咸不淡地回应：“另外那艘在我家。” “……” 齐庭突然想抽自己一巴掌，怎么老忘记这家伙不是穷人子弟，而是林家嫡子？他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哼，有钱了不起啊！！# 在这之后，齐庭倒真是安静了不少。几人就坐在灵船内，窗外的景色嗖嗖划过，转眼间已是天黑。 他们本是打算在灵船上过夜，好节约赶路时间。但齐庭却是坐不住了，在船上时，其余三人都在打坐修炼，让他各种难耐。 他跟着来，本是为了追求谢玲，想着一路上可以日久生情。若只是打坐，那就失去了同行的意义。于是齐庭以灵船缺灵石为借口，提议找一个镇子过夜，寻思着让师妹陪着自己在镇子里逛逛。 只是待找到客栈时，已是夜深，几人道了晚安便去了不同的房间。齐庭的心思只能延后。 第二日。 林知之正待在房中打坐，忽听有人敲门，他双眸一睁，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少女正是谢玲。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碧绿清新，同时手捧着一盆叶铃草，青色的绿叶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悦耳的风铃声。 齐庭理所当然地跟在她身后，看样子一直想要阻止她敲林知之的房门，却没能成功。 见着林知之应门，谢玲眸光闪了闪，开口道：“林兄。” 黑发少年面容沉静：“谢姑娘这是？” “之前在秘境中，我发现林兄好似很喜欢花草。” 林知之有些迟疑：“……还好。” 谢玲这话一出口，齐庭就赶忙插嘴道：“师妹，其实我也很喜欢花花草草的。我后院里种了一大堆，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给它们浇水……” 少女完全无视了他，整个人都被淹没在黑发少年冷然的眼神里。她将手中的叶玲草交给林知之，不好意思地红了面颊：“我方才去逛了逛早市，发现了这盆叶玲草，想到了林兄的救命之恩，便买下想要赠与你。” 林知之没有接，摇头道：“救你不过举手之劳，无需这样。” “我……林兄就收下吧，我很想报答你的。”谢玲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说完这番话，又将这盆草向前一递。 这样的谢玲让林知之想起曾经的初恋女子，不免有些难以拒绝，只得接了过来道谢。 谢玲见状露出笑颜，这才有空又转头对齐庭道：“齐师兄若是喜欢，早市上还有的。” 被晾在一边很久的齐庭原本还在怒视林知之，听见谢玲的话又转过头道：“可是师妹，我想要你亲手送我。” “师兄还是自己去买为好。”谢玲笑了笑，像只小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剩下眼巴巴的齐庭看着她的背影出神。等他转身想找林知之算账，却发现对方早就带着花进去关上门了。 ——蓝震说的没错，林知之真是世家中的毒瘤！没事长成那样干什么！真叫人火大！ 37|7.19| 从前在蓝震忍不住大倒苦水的时候，齐庭还不以为然。如今风水轮流转，自己遇上这座大山，才知晓遇见这种人的痛苦。 平日里，都是他用自己的钱财震慑别人、羞辱别人、让别人知难而退，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是别人反过来威慑他、羞辱他、让他知难而退—— 越是这样，他越要展现齐家的风骨！让谢师妹看看，谁才是那个真正拥有一颗百折不弯的心脏，有着大毅力的人！ 抱着这样的想法，齐庭锲而不舍地继续纠缠在谢玲身边。他之所以没有用那些“激烈”的威迫手段去对待谢玲本人是因为，这对兄妹虽然出身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但已进入剑宗内山，被某位长老收为弟子，只能让对方心甘情愿跟随于他。 就这么一路缠到了临叶城。 灵船的速度的确很快，远超御剑飞行。当初谢鲁二人从家乡长途跋涉来到剑宗，足足走了月余，现在乘坐灵船，只需三日。 临叶城是一座西边的小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这里没有宗门，凡人想要修仙，只得通过进入三大家族获得功法。 谢家早已从谢鲁那里得知了他们要抵达的消息，族中长老一大清早就在城门口候着。 当那艘庞大的灵船带着淡淡的威压停在面前时，饶是长老都有些赞叹剑宗弟子的大手笔，更别提他身后那些年轻的家族中人了。 为首的谢家家主迎上前去，对从灵船走下来的谢鲁二人点了点头，将目光凝在了其中最为出色的少年身上，流露了欣赏之色：“这几位想必就是剑宗弟子了吧，果真气宇轩昂，一表人才。” ——不愧是四大宗门之一，跟这人比起来，自家带来的那些人，真是不能比啊。 他看的那人正是林知之。 齐庭外表也算英挺，光看脸也算个精英弟子，只是身上那股纨绔子弟的气质，深深地出卖了他。同高冷的黑发少年比起来，成为了他的背景板。 齐庭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心中愤愤之意又起，尤其见对方一脸理所当然的神色，更是怒气上头。他干脆从后面挤到谢家家主面前，阻碍了他的眼神：“你们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就包在我的身上。” 家主愣了愣。他到底也是个人精，看出了这两人之间可能有的矛盾，这对谢家来说是有利的——为了压过对方，眼前这人定会全力以赴。因此对于齐庭这番无理的行径和言语，家主反而圆滑地微微一笑顺着齐庭的意思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那真是要多谢贤侄了。” 这下齐庭舒坦多了，大方地摆手：“没事，举手之劳。” “走了这么远，你们肯定也累了。我为大家准备了接风宴，来，这边请。”家主一挥手，率先走在前方带路。 齐庭第一个跟上去，同家主吹嘘自己的实力有多么强大，谈笑间让敌人灰飞烟灭的那种。 谢玲特地落在了后面，同林知之有些抱歉地说：“林兄，实在对不住，因为我的缘故，齐师兄他有些针对你。” “没关系。” 林知之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筑基，哪怕看到了齐庭头上的好感度越来越低，也毫不在意——说实话，经历了基友和师尊的事，现在看到负数好感，他竟有种迷之放心——这起码证明了魅惑之体还未曾失控。 少女闻言低下头，也没有再回到父亲身边，而是就这么与林知之并肩而行，走向谢府。 谢府很大，占据了临叶城的西南角。门口两尊石狮内有灵狮魂魄，是不可多得的镇府之物。 家主带着林知之等人进了正厅，那里早就摆好了一桌盛宴。等几人相继入座，他先说了一番客套话，将齐庭同林知之两人挨个恭维了几句。接着话锋一转，转向了同另外两家约好的比试上：“这场比试，以擂台赛为主，谁先掉下擂台就算输。我谢家出五人，另外两家联合找出五人，赢下三局便可拿回这个名额。除了两位小兄弟之外的人选，将是谢鲁、谢玲以及谢伦。” 谢伦是谢家这一辈中，除却两名有幸被剑宗长老外出云游时收为弟子的兄妹外，斗法最强之人，也在这饭桌上。听见家主提到自己，他站起来给剑宗四人敬了杯酒。 等他这杯酒敬完，家主有些担忧地提醒：“钱、孙两家请来的帮手不容小觑，听说早几日已经到了，修的不是普通功法，反而酷似失传已久的炼体决。孙家的弟子有不服这两人来历不明的，刚上了挑战台便被一掌击飞。” 林知之刚刚经历过秘境，对这句话里的内容有些敏/感：“那人可会化为三头六臂？” 家主顿了一下，仔细回忆了一下：“我并非亲眼所见，传闻中没有提过这一点，总之还需万分小心。” 齐庭满不在乎地给谢玲夹了一大碗菜，不顾少女的拒绝，就是要往她碗里放。听了这句话，抬头回应道：“您放心，师妹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过是一些杂鱼，以我的实力，定是手到擒来。” “对贤侄的本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小心为上。”家主从齐庭对谢玲的动作中看出了一些什么，眯起眼睛，笑着说道，“对了，两位是第一次来临叶城吧，这里虽是小地方，也有一些特殊之处的。不如今晚让玲儿带你们四处逛逛？” 齐庭正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为没有剑宗内山上的美味而皱了皱眉。转头听见了这句话，顿时忘却了肉的味道，忙不送地点头：“好。” 少女却没有那么开心，本想以准备比试为由开口拒绝，但转头看着安静吃饭的黑发少年时，雪白的贝齿咬着嘴唇，默许了家主的话。 齐庭看着这一幕，头顶上的好感度顿时又降了十个百分点。 在吃完饭后，他找了个借口，先于谢玲将林知之给生拉活拽了出来。到了一处拐角，他竭力摆出自己帅气的左脸，对林知之道：“师弟，你知道‘尊重师兄’这四个字怎么写吗？” 想看看是什么事才没有挣扎的林知之：“………” ——他真不应该高估齐庭的智商。 “我喜欢谢玲师妹很久了，她其实也对我有意思，只是害羞。我相信师弟也是个大家子弟，不会做这种横刀夺爱的事情，所以想请师弟帮一个忙。晚上还请行个方便，放我二人单独相处一会。”齐庭说话时凑的很近，可以说是相当仔细地近距离观察了少年的五官。 之前他对情敌自然是怀着敌意，从来没有好好地看过，只有大致的印象：很美貌。如今这般细看，发觉都找不出这人的一点瑕疵。若他是女子，怕是要比谢玲还要好看。 齐庭素来爱美人，心中竟起了些许遗憾。不过在想起这人的恶劣事迹后，便把那点情绪强行压下。 林知之很怕麻烦。 现在他既怕谢玲的热情，也挺烦齐庭不断的骚扰，因而挺干脆的答应了就推开齐庭，回到了大厅中。 算这小子识相，齐庭想。 ………… 临叶城的夜晚很平静。 四周往来的行人安安静静，在集市上挑选着自己喜爱的东西。 少女陪同齐庭慢吞吞地走着。 谢玲并不开心，因为在半个时辰前，林知之佯装有事，说想一个人去拍卖场看看，就独自离队了。他的速度太快，少女都来不及叫住他陪伴一起。 现在只留下了齐庭。 她并不喜欢齐庭这样的世家弟子。他身上有谢玲讨厌的一切特质：虚荣、霸道、心眼小等等——她喜欢的是林知之那样，外表看上去冷冷清清，但心地善良（……）的人。 只是她已经同齐庭说过自己对他没有感觉，齐庭还是追着不放，让谢玲很是苦难。 齐庭见身边的少女一直闷闷不乐，想找些玩意哄她开心。左右看了看，他从一名小贩摊子上挑出一只刻有孔雀花纹的簪子，对谢玲道：“师妹你看，可喜欢？我送你如何？” 问罢也不等谢玲说话，转头就对店主说：“多少钱？” 摊主刚想回话，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道：“十块灵石，我要了。” 灵石——？ 这摊主只是个普通人，簪子也是以纹银作为标价的，从未想到有人会用灵石来买一根簪子。 想到灵石的价值，他忍不住咽了口水，就要答应。 “你知不知道先来后到啊？！是我先来的！以为我没钱？一百灵石！”齐庭瞪大眼睛，转过头，对那三名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大声呼喝。 “两百灵石。”那男子森森道。 “三百！别想要跟我竞价！老子家里的钱多的能砸死你！” 那男子嘴角咧开一条缝，突然一下子伸出手掌狠狠拍在齐庭的胸口：“那我先弄死你吧，就没人跟我竞价了。” 事发突然，只见齐庭身上金光一闪，虽然将那摊子撞蹋了，却没有什么大事。 谢玲连忙过去扶起他：“没事吧？” 齐庭让她留在一旁，自己如同被侮辱了一般，怒道：“你敢偷袭我？你这个败类，你爹爹我今天要替他教训你这个龟儿子！” ——他爹都没这么打过他！ 他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柄长刀，灌入灵气后飒飒生风，一刀劈向了黑衣男子。 那男子不闪不避，任由齐庭砍在他头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就好像他砍中的不是人，而是一块金属。 炼体决—— 谢玲顿时想起了父亲的话。 难道这几人就是另两家请来的帮手？ “接下来该我了。”黑衣男子向前一步，赤手空拳，一拳击在齐庭面部。 齐庭脚步灵巧，想向右躲开这一拳，却被这男子右脚横拦，一个踉跄，被狠狠砸中腹部。 他忍着疼痛，手中出现一堆火系符箓，朝男子□□一扔后引爆，同时将那柄刀通过龙虎道决劈出了虎之虚影。 “你这虎，也配称为老虎？”男子眼带蔑视地瞥了那老虎虚影一眼，一步未退，一力降万法，生生将老虎和齐庭一起踢爆！ 谢玲一声娇喝，彩色缎带猛然缠住黑衣男子脚步，一带之下阻碍了他想要继续攻击齐庭的想法。 男子头也不回，身上散发出无形的灵气，将少女也震飞了去。 “早把簪子给我不就没事了么？看，闹成这样多不好啊？” 这个男人……很强。 齐庭倒在地上，又被这般嘲讽，心绪难平。虽然身上宝物众多，没受什么伤，但在谢玲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真是教他面上无光。他勉力用手支着身子，还想起来再战，被一只手拦住了。 一柄幽蓝的剑进入了他的视野，伴随着清冷好听的少年声音： “当着我的面，打我同门，你们可有把我放在眼里？” 38 齐庭恍惚地抬起头，只见他的情敌不知何时站在了前方，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护住了他们二人——虽然主要护的是谢玲。 他只能看见对方的背影，惊鸿若仙。那一角绣着剑纹的衣尾随风飘扬，同主人一样招人注目。 “你也跟他们是一伙的？”那名打伤齐庭的黑衣男子的视线在林知之同他身后人之间徘徊，“没想到，那小子看起来人模人样，最后竟要你这个长得跟姑娘似的人来出头。” “去尼玛的，我那是一时大意，你以为要是动真格的我会输给你？你爹我家财万贯，用灵石都能砸死你！”齐庭爬起来叫嚷道。 林知之神色不动，拦住齐庭的手臂稳如泰山，哪怕被黑衣男子侮辱长相也没有恼怒的神色，回头对齐庭道：“回去。”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却让齐庭听出了类似自家师父的威严。双方视线相接触间，对上少年那双蕴了星河璀璨的眼眸，齐庭张了张口，将反驳的话一下子咽了下去，原本正想撸起袖子的手也摆回身侧。 黑发少年看回对面：“你们就是钱、孙两家请来的帮手吧？” 黑衣男子跟身边的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示威般地将三块灵石扔到店主摊子上，而后拿起那根簪子，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是又如何？你们技不如人，这簪子自然就归我了。” “簪子个人我没兴趣，只是既然谢姑娘想要，那你就得留下。”林知之道，“另外，你们打伤了我同门，也需要留个交代。” ——林知之到底是受了道尊大人那武力至上的性子影响，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完全不似对方想的那样软弱可欺。 “你的师弟师妹我已经试过了，接下来就看看你的吧——”那名男子显然是专门为试探谢家人而来。林知之这句话正中他意，斗篷一掀，迎上了林知之。 …… 齐庭被林家小少爷拦下后，捂着胸口闷了一阵，而后赶紧跑到了谢玲身边嘘寒问暖。思忖着虽然由情敌出头很是屈辱，但自己这般给处于惊吓中的妹子关怀，应当也能扳回一城。 只是黑衣男子那句话又把他的玻璃心敲碎了。齐庭宽海带泪胸闷异常：我哪里看上去像这家伙的师弟了？我才是师兄啊！你们不能因为他长得好看又比我厉害，就乱了辈分啊魂淡！ 他头顶那一点原本因为林知之突然出现而上涨的好感度立刻又降了五点。 #好感的小舟说翻就翻# “师妹……”齐庭捂着胸口想找软萌师妹求安慰，结果没成想一抬头看见少女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林知之，压根没在听他念叨的话。 满脸都写着：#林兄今天还是那么帅# 齐庭生无可恋地转过头，怀抱着满腔怒火看着林知之同黑衣人对打。 然后—— 这混蛋好像真的挺厉害的…… 无论从风采，还是剑招方面。 *** 林知之刚跟这黑衣人交手，就有些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这炼体决，跟他在秘境中斩杀的那名真魔弟子太像了，只是缺了三头六臂和黑雾这两个明显的特征。 至于修为—— 他连真正的真魔弟子都斩过，又何谈这几个在临叶城里面隐姓埋名的“伪魔修”？天雷对这种魔气炼体有绝佳的克制效果，无需用出剑阵，林知之悄然将天雷融入滚瓜烂熟的基础剑诀，夹杂着雷霆万钧，横扫过面前的黑衣人。 男子的肉身，面对齐庭的攻势如铜墙铁壁，却被林知之当做砍瓜切菜。问仙剑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逼近男子，破了他的防御，在男子惊愕的目光中停在了他的颈边。 林家小少爷歪了歪脑袋：“你打伤了我师弟，我就废你一条手臂。” 问仙剑来到男子的手腕，剑气轻吐，划断了他的手筋。 其实在一旁看的很是解气的齐庭：“…………” ——嗨呀，等会，林知之你怎么也开始叫我师弟了？！我可是内门弟子，辈分比你大！ “还有，你抢了我师妹的东西——” “等等！” 那男子身边的同伴没想过事情发生的那么快。在电光火石间，这谢家请来的帮手丝毫不顾及另外两家的颜面，当场就废了他的左手！ “这件事是我们不对，这簪子，你要就拿去。”另一人面色阴沉，出面拦住了林知之，“一条手臂的代价，也足够向你师弟道歉了。” 当初得到消息，谢家请来的人出门了，他们才急匆匆赶来试探。男子的行为也是他默许的，这次的洗骨池，不容有失！这些人族当真愚钝，守了洗骨池这么多年，却从没有发现过那个秘密。 可他没想到后来出现的这个人修为若此，也不知道修的什么功法，那蓝光完全让同伴的炼体决化为乌有！并且心思果断，下手之快让人来不及阻止！ 幸好说是挑断了手臂，但是只要接的快，上品丹药仍可以让他回复。 黑发少年骨骼分明的手稳稳地握住剑柄，锋利的剑尖又移回了男子咽喉。 他的手很好看，这男子却无心欣赏，连咽口水都不敢，生怕对方手一抖，自己不得不去见阎王。 “不够。”林知之看着那名为首的中年男子，冷声道。 男子拉开斗篷，露出了一张蜡黄的脸，眯起眼睛威胁：“胃口太大，可是会撑死的。” 林知之不说话，问仙剑又下移了些许，抵在男子的皮肤处，渗出了鲜红的色泽。 “住手，给你便是。”中年男子面色铁青，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朝林知之扔去。 林知之用另一只手接住，用眼神朝男子询问。 “驻颜丹。”他冷哼道。 驻颜丹可使服下的人定格在这一刻的容颜上，不会苍老，属于特殊类丹药。一般来说，市价并不高，但若是碰到爱惜容颜的女修士，说不定能卖出高价。 林知之收回问仙剑，放过了男子，径直走向谢玲处。 “少年人，劝你一句，不该拿的东西不要拿，不然怕是会出事。”那中年男子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意味深长地道。 林知之没有理会他。 ——林家小少爷再怎么说，曾经也是称霸家族的。那些曾经对蓝震的事迹，不是靠吹，而是实打实揍出来的（……），天性中不存在吃了亏还要忍气吞声的包子人设。 他来到谢玲面前，将瓶子扔给她：“下次小心点。” 那时正是黑夜，隐隐卓卓的灯光照在少年侧脸。更显得他皮肤晶莹剔透，而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随意一扫，比头顶上的天空还要璀璨。他侧脸流畅的线条隐没在了黑发间，如同笼了一层巫山云雾。 谢玲接过那瓶驻颜丹，怔怔道：“林兄，这……？” 林知之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又看向齐庭。 他那时笑意未减，这缕神色将他从天山之巅拽回了人间。在夜色中，显得有别于往常的冷淡，而是带着温柔之色。 齐庭心中莫名一跳，有些紧张，不知道林知之会对他说些什么。 假若是分他一颗驻颜丹？那他一定要嘲笑一下情敌的眼界，以自己的财力要多少驻颜丹都有；假若是虚伪的关心？那他……那他就勉为其难接受好了！这样可以彰显他的宽容大度—— 在他纠结的过程中，只听林知之继续道：“师弟，你可能通知门派长老？” 齐庭：“…………叫！我！师！兄！”(ノ｀Д)ノ ——他果然不应该对林知之有什么期望的！ 39 林知之想让齐庭直接传讯通知剑宗长老，魔修在此出没的消息。自从玄华离开后，他表面上是剑宗弟子，但实际里一个长老都不认识。唯一一个还算熟悉的，可能就是那经常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偷看他的鹤卫真人。 “你同长老说，临叶城很可能出现了一些伪魔修。修为不高，但是功法很纯。” 齐庭愣愣的：“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砍不动他。” “……我是问，你如何知道他们是魔修的？” “直觉。”林知之懒得与他解释再牵扯出秘境里面的一大堆，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 齐庭还以为林知之是刻意耍他，心中气愤，不知为何还有点委屈：“你也是剑宗弟子，不如自己去说啊。” 黑发少年淡漠的黑眸比身后的夜幕还要浓上几分。林知之如今心中被要快速筑基的大石块深深压着，本就不太想说话，压根没有接齐庭的话，就打算独自离开。 谢玲叫住了他，有些着急地问道：“是真的么？林兄？” 临叶城是她的家乡，一旦要出问题，少女比谁都要着急。 林知之迟疑地点了点头：“八成把握。” 跟齐庭不同，谢玲自从秘境以来，就无条件地相信眼前的他。听了这话，毫不迟疑道：“那我这就传信给师尊。通过灵鸟，最快也要差不多三日，可能有些晚了，那时擂台赛也该打完……” “全力以赴便是。”林知之说。 ——他猜测，这几名魔修也许便是为了那潭池水而来，不然这小小的临叶城也没有其他可以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也可能其实地底下埋葬了一位化神真人羽化时留下的洞府？但是一直未曾给后人发现？ 林家小少爷出色地发挥了自己少时博（爱）学（看）多（小）才（说）的积累，为那几人来临叶城的目的找了无数个理由…… 谢玲回到谢家后，调了几名死士观察孙、钱两家，想要勘察那几人的动静。本以为他们会以行走为名，经常出来溜达，结果得到的回应是他们同两家家主把酒言欢，在每日的宴席后，相当努力地回到修炼室修炼。 一副完全要为了比试拼尽全力的模样。 少女奇怪之余，也跟着自家兄长一起加紧修炼力度。 林知之已是半步筑基，除非能够彻底凝成筑基塔，不然平常的打坐修炼已经没有任何效果。他这几日关在房内，全都在琢磨如何控雷。 师尊临走前交给他的控雷决，多是筑基期才能初步入门的精妙法决。以他现在的半步筑基，只能读懂最粗浅的句子。 而齐庭，他每天流连于各大拍卖会，花了上千枚灵石，购买了一大堆一次性符箓和攻击力强大的灵宝。 ——他的想法很简单，老子的功法近不了身，但老子有钱啊！一张符砸不死你，那多用几张你拿什么抗？拿头抗？ 这法子在筑基期以上完全行不通，但在炼气期，除却少量真正的修炼天才，却是可行的。毕竟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在天上飘，任谁都要恍惚一会的。 在每个人的努力准备下，比试日那天来临了。 临叶城中最大的比武场，那天人声鼎沸，临叶城爱凑热闹的人们将赛场围的水泄不通，仅有三大家族和那些武者能够进入。 谢家家主一脸肃穆：“玲儿、鲁儿、伦儿，你们切记，家族的荣誉就耽在你们手中了。还有，林公子和齐公子，此次有劳各位了。” 谢玲三人一脸沉重的点头，与齐庭的轻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知之仍然是那副老样子，荣辱不惊，大家风范。 随后家主前去抽签。两边各出一人，最终抽得的顺序是：谢玲同孙浩，谢鲁同钱节，谢伦同那三人组里的年轻男子，齐庭冤家路窄地对上了之前案名害得他当场扑街的男子，林知之同那名中年男子。 第一个上场的是谢玲。 少女年轻貌美，罗裙飞舞间青春靓丽，惹得台下不少年轻男士支持。 ——值得一提的是，在看清两边真容的情况下，除了有家族荣誉包袱的人，多数人都有些小小的倾向于谢家。 不为什么，颜值即正义！ 光谢玲就能吊打对面那三个沉闷的老男人，更何况还有林知之同少女组成混合双打。 随着“砰”的一声锣响，孙浩也上台了。 孙浩是孙家的出色弟子，自幼时便拜了某位结丹真人为师，但显然是不如加入罗仙剑宗的谢玲。 他的武器是双锤，修的是力道，声势浩大。但被少女轻柔的彩纱降服，以柔克刚，卸掉了那股巨力。 双锤击在了场地一侧，砸出一个深深的巨坑。 谢玲身姿翩翩，如一朵美丽的彩蝶，灵巧地走位让孙浩无计可施，最后抓住机会用彩纱缠住对方腰身，扔下了高台。 谢玲的获胜令家主的脸上多了一些微笑。 罗仙剑宗的名气，不是白吹出来的。对付孙浩这个资质有限，没能拜入大宗的人，绰绰有余。真正令他担忧的是那三名黑衣男子，以及钱节。 钱节拜入的虽不是大宗，但却是一个专攻神念的门派。这个门派有特殊的练神诀，能锻炼神识，甚至可以拿无形的神识进行攻击！诡异无比！ 而另一人来历神秘，功法特殊，连他这个筑基期家主都看不透。谢伦多半是会输的，听前几日的消息，那叫齐庭的少年也不中用……只有看林知之的了。 下一场，是谢鲁对阵钱节。 这一场当真是没什么看头。谢鲁刚想动手，钱节已经闭上眼睛，催动神念，化作一柄小刀，同谢鲁进行了激烈的交锋。 谢鲁忍着头痛，还想通过实体上的攻击打断钱节的凝聚神念，却压根没有支撑到那时候。 遗憾败北。 在谢伦对那黑衣男子的较量中，就如同谢家家主预料的那样。谢伦对阵防御力惊人的敌人，完全打不出输出。反倒是自己，受了对方几击就吐血下台。 目前是两比一。 谢家家主的心差点提在了嗓子眼。谢玲也难得地用紧张的目光看着齐庭。 接下来便是齐庭。 那男子左手被挑断的手筋，已经找来了上好灵药，给接上了。如今虽然不能用力，还是能做一些平常的手势。更何况，当初他打败齐庭，压根就没用到左手。 他也没有主动出击，而是像之前一样，通体铸了金光，等待齐庭来自讨没趣。 齐庭吃过亏，没有打算拿刀同男子硬拼，将手伸入怀中一掏，顿时如天女散花一般，张张符箓往男子头上散去。 对面被符箓淹没，不知所措。 一个个被引/爆，汇成一团由灵石组成的火焰。 价值上千块灵石的烟花雨。 将男子整个人笼罩，冲击力顿时炸飞了他。 齐庭得意地笑了。这是他这些日子想出来的，最安全的方法。真正的斗法，在那一天就已经尝试过了，压根打不过。哪怕林知之废了对方一条手臂，他也仍旧打不过。 ——压根冲不破别人的防御，这怎么打？ 他只能拼家世了！ 齐庭在台上乐得见眉不见眼，赶紧跳下来去跟师妹邀功。只是林知之在台下观察到，在跌下去的时候，那脾气火爆的男子非但没有那种“沮丧失望愤怒”的情绪，反而很平静。 按道理来说，连钱、孙两家的家主都噌地一下跳起来进行抗议了，最应当不满的本人却只是象征性的握了握拳头。 这不符合常理，除非……这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他们输了能有什么好处？ 林知之将长长的衣袖挽起，在四周一片混乱中跳上台，对着那稳如泰山的中年男子招了招手。 相当目中无人的样子。 那人也不恼，完全看不出前日还在用语言威胁他。他慢吞吞地走上来，诚恳地拱手道：“还望少侠手下留情。” 林知之：“…………” ——大叔，你串人设了！快醒醒！那个不停地威胁我的人去哪里了！ 见下两名人选已经上台，正在台下为符箓事件撕逼的三家家主理理衣服，维持住颜面，心中都想等五局打完看结果再说。 四周又安静下来。 中年男子站在原地，这次没有像之前那人一样等待敌人攻击，选择了主动出击。一脚踏碎了高台的地面，拳头上闪着神圣的金色光芒，朝黑发少年一拳挥去。 林知之这次没有用剑。他有心试验对面这家伙是不是一心求输，以闪躲为主，驭风决灵巧地躲过了对方的拳头，以双指成剑，灵气吞吐间，绕到背后斩向了敌人的双腿。 对方双腿一张，躲过那道剑气，回身扯住少年臂膀，猛力一拉，就要卸下那半根手臂。 林知之不退不缩，一掌正中对方胸口，那炼有炼体决的中年男子顿时唇色一白，被击飞了出去。 林知之：“…………” ——大兄弟，这是不是有点假……不知道的以为他天生神力，能将炼体修士硬生生锤飞！ 但他知道自己的力道，别人可不知道。 齐庭第一个在台下跳起来：“他，他怎么这么厉害了？！” 林知之可是一名剑修！当一个耍剑的，现在赤手空拳都能打的炼体修士吐血，这世间还有没有真理啦？那么多力修都要哭出血来了好不好？！ 少女纱带绕臂，面若夹桃，终于将心放回肚子里。 林兄，真的很可靠。 在替谢家赢得了这次比试后，家主亲自对林知之等二人表达了各种感激，并且拿出了一万灵石，为齐庭买下余下的一个名额，也可进入淬体池中。 孙、钱两家计划落空，脸黑如包公，当场便甩袖走人。那黑衣三人或叹息，或摇头，交互搀扶着走了出去。 **** 淬体池是临叶城对这池水的叫法，它位于两座山谷中间，一汪池水。每年都会奇异地充满了可以用来凝练根骨的能量。当初在发现它时，疑不远处有一座洞府，开在山谷深处。可岁月无情，洞门被死死封住，几名家主相携看过，开了一条小道，里面并没有什么宝物。 谢家家主带着十人来到了一座山谷上，眺望山云雾气中的淬体池。 那一汪翠绿宛若上好的碧玉翡翠，充满了空山新雨后的清新之感。 为了照顾女子，他们特地在淬体池中隔起一条界限。按照男左女右的分法，从不同的方位进入，互不干扰。 谢玲已经被带往另一边，林知之同齐庭等人在挥别家主后，也一路蜿蜒而下，走向淬体池。 淬体池的水很清澈。 是那种……就算泡在水中也能够看清下面的程度。 齐庭跟在黑发少年后，看着对方因走动黑发飘扬间露出的雪白细腻的后颈，不知道为何，心中居然一跳。 ——一定是即将成功跟师妹泡一池水，太紧张了，嘻嘻嘻，一定是这样的！ 齐庭捂着越跳越快的心脏，一不留神撞在了林知之的背部。 “怎么了？”他问。 林家小少爷瞅他一眼，惊觉这世间原来还有如此蠢的可爱之人。想来还是父亲把自己养的太优秀了——叫父亲总是说自己如何如何不如苏驭，就应该让他看看齐庭的样子！才知道自己的好。 “到了。” 齐庭“哦”了一声，看着其余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来是走了另一条道路或者已经进入淬体池了。思及此，他连忙退去外衫，生怕机缘被其他人抢了个光。 林知之坐在池边的一块岩石上，单手托腮，看着齐庭急匆匆地活像个进了青楼的客人，悠悠吐出一句：“相信我的话，就别脱。” 齐庭僵住了脱裤子的手，下意识就想回一句“谁会信你？”——但他立刻想到了那一夜，师妹的举动和自己的话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人……好像是从来没有错过的。 懒洋洋的黑发少年看着齐庭头上的好感度暗戳戳地又加了5。 齐庭停住动作，警觉地看了四周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林知之放下手，神色一变，绷紧了神经，如同危险的猎豹，站起身盯着某一处：“恩，这个。”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黑暗淹没了两人。 齐庭：…………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被突如其来的黑暗袭击，饶是林知之早有准备，也免不了暂时失去了视觉。他感受不到周围有别人的存在，只能听见…… 一阵高过一阵的鬼啸之声，相当渗人。 阵法么…… 林家小少爷竭力回忆师尊洞府里和林家书库中看过的阵法书，想要找出对应的阵法来。 黑暗、鬼声、然后接下来是……噬咬？ 林知之只觉神经一痛，仿佛有某种东西恶狠狠地咬在了他的手臂之上。但他的*却没有感觉，痛的是灵魂。 这种阵法，转攻灵魂！ 他试着唤出雷光闪耀的问仙剑，然而却依然看不到光亮！问仙剑只能照亮现实，而他——此刻是处于一个鬼阵之中。 失去了视觉。 该死，他大意了，竟然也翻了跟齐庭差不多的错事——过于自信。少年心性，以为问仙剑在手，天克魔修，便没有过多的小心。 以至于如今被困在了这等阵法中。 林知之闭上眼睛，干脆直接放出神识来勘察周围环境。 “鬼灵——！”正当那鬼啸愈加凄厉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划破了这有些恐怖的氛围。 赫然是妖灵从培灵根中苏醒了过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林知之一边抵抗鬼物的攻击，一边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清楚一点，”妖灵舔了舔嘴唇，理直气壮地回答，“他们很好吃。” “……………………” 这话刚说完，通过培灵根，已经将魂魄稳固的妖灵飘出来，幻化出一只手，拎过一只恐怖尖啸的鬼灵，塞入嘴中，还砸吧了两下。 在吞入鬼灵之后，它的魂魄之力增强了些许。这些永生不死，被困在阵眼中饱受折磨的鬼灵，竟然能够被它吞噬来增强自己的力量！ 林知之虽然看不到，但是听声音就能感觉出来。他沉默了一会道：“多吃点。” 刚开始的鬼灵都很弱小，妖灵一口一个。在力量恢复了一些后，它相当干脆地张开大嘴，一阵狂风将面前的所有鬼灵都卷入了嘴里。 阵外，负责操控这千鬼噬神阵的中年男子听着阵中传来的鬼泣声，深深皱起眉头，侧耳聆听。 “怎么这声音越来越小了？”那断了手筋的男子疑惑地问道。 “鬼灵的数量在减少！”中年男子手握千鬼幡，感受到这杆灵器内好不容易收来的魂魄已经减少了小半。 “莫非……那小子也有能克鬼灵的宝物？” 知晓林知之有天雷法宝，要想在台上不露出真实身份的取胜很难。他们便干脆放弃真枪实刀的比试，转而来到幕后。趁着孙、钱两家派人进来之时，悄然地化为影子跟随进来。 他们不在乎林知之知晓他们是假输，只要他想来到淬体池，就必须经过他们早已布好的阵法中。哪怕那些个家主而来，也一样会被困在里面。只是没想到，他也有吞鬼灵的法宝。 鬼灵形成不易，这些可都是他大半辈子的积蓄，才从百鬼升为千鬼！中间经过的磨难简直血泪斑斑。 他一咬牙，手掐法决，直接放出了千鬼之首，一尊筑基期的鬼灵！同人类不同，鬼灵要达到筑基期，最起码前身要是结丹期，亦或者吞噬了不下五个筑基期修士。 他就不信，那黑毛小子的法宝无穷无尽！连这尊筑基期鬼灵都能收拾！ 很快，妖灵就用行动告诉了他：真的能。 好歹它前身也是统领之子，能让古仙一眼相中的大妖。 见着这筑基期鬼灵，妖灵不惊反喜，已经吞噬了许多鬼灵而庞大的身躯，一下子扑向了鬼灵之首，张大嘴就咬下对方的一条手臂。 鬼灵之首仰天长啸，想将妖灵甩开。妖灵不依不挠，将这庞大的千鬼之首当做一坨土豆泥，一口一口吃进了肚子里。 在千鬼之首被吃掉的同时，被困在阵法中的人均回归到了现实。 阵法的主人口吐鲜血，眼带怨恨：“怎么会？我的鬼灵——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妖灵在空中载浮载沉，没等林知之说话，一下子蹿到了那中年男子的面前：“别喊了，是我吞的。为了感谢你送给我力量，我会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那男子突然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指着林知之道：“那就杀了他！你一定是被他奴役的吧？杀了他，你就自由了！” 听到“奴役”这个词，妖灵戾气暴涨，魂魄之躯化为一只巨大的猴子，遥遥一掌朝中年男子拍下，将他压成了肉饼：“我最讨厌听见这个词。” 他森然道。 巨大的手掌横扫，顺手将中年男子的两名同伴也送上路。妖灵化为一只娇小可爱的小猴子，在一坨坨尸体中翻到了乾坤戒，递给了林知之。 林知之看着它，那本世俗界相当有名的小说跃然于纸上，少年试探性地问道：“……悟空，是你吗？” 妖灵：“……………………” 40家 “悟空是谁？”短暂的沉默后，妖灵化作的小猴子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好奇地问道。 它出生在天浮秘境，自然是未曾听说过世俗小说的。 “小说里的人物，突然想到。”林知之简短地解释。 小猴子对他翻了个白眼，也没有过多纠结，抖着腿龇牙咧嘴：“你说，我要不要杀了你直接走人？反正你们人族没一个好东西。千条鬼灵，呵，这人也是下得了手。” 说着，它还飞近了点，想观察少年胆怯害怕地祈求自己的模样。 林知之朝它伸出手掌，它便相当自觉地停在了上面。 “你不会这么做的。” 妖灵一下子被激怒了：“你看不起我？你还在炼气期，而我此刻的实力已经恢复到了筑基，要杀你易如反掌。” 为了佐证这话的真实性，它咻地伸长爪子，来到那三名魔修的沉尸之地指了指。 林知之没有回答他，从小猴子手上接过那三人的乾坤戒，用神识撞破对方下的禁制，在里面翻找。最后他从中年男子的乾坤戒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有关淬体池的记载。不知是记载何处，被这几名魔修撕了下来，再千里迢迢赶来了临叶城。 这淬体池原本应当叫“洗骨池”，为千年前某佛宗所有。佛宗修为增长缓慢，但*强横，是唯一能在肉身强度上跟魔修媲美的正派宗门。在某次大难中，佛宗集体迁移，这池水灵眼与地域有关，无法带走，只得用一些方式掩盖，将其变作一潭普通的池水。 临叶城之所以能发现这池水，也是由于随着时间的流逝，阵法处于半失效的状态，流出一些灵水。 要想破坏阵法，可寻来克阵眼的宝物，在特定的关键点按入毁掉阵眼，便可直接发现灵眼。 这些东西，贴心的中年男子都为林知之准备好了——阵眼隐于山林，为木属性，他准备的是五行相克的一颗极品火性灵石，简直尽心尽力，对他父母都没这么孝顺过。 林知之将乾坤戒收入怀中，径直朝一处草丛走去。那里齐庭正闭着眼睛躺在此地，他看上去没有什么外伤，只是在鬼灵的攻击下受了冲撞。这家伙也算好命，身上护身灵物最多，当灵物用完时，妖灵已经吞掉了千鬼之首，仅仅因为冲击太过而昏迷。 林家小少爷“啧”了一声，把齐庭提起来，顺手丢在了洗骨池边。 他自己则顺着那几页纸上面的脉络，闭上眼睛感应整片山脉的木系灵气——在两侧山谷的交接处，那里的地下绿意最为浓郁。 黑发少年便将火系灵石埋入那处，分出一缕神念引出火灵力。顿时，空气中的火系灵气骚动起来，顺着主人的意愿，直入地下，将那本就因时间流逝而残破不堪的阵眼燃烧殆尽。 刹那间，阵法失去了效用，泉眼暴露在了少年的视野下，源源不断地流出绿色炼□□，滴入下面的洗骨池中。 在那绿液出现的同时，铺面而来的灵气席卷了林知之。他伸手拦住了不住流淌的绿液，顿时感受到了手掌惨遭灼伤的感觉。 这液体看上去如此清新，实则蕴含了地火之灵，是洗骨池的关键所在。池水，不过是因为怕弟子承受不住而进行的必要稀释。 假若单独以这地火灵液洗骨，等若地火焚身，寻常人接受不住。 林家小少爷向来迎难而上。 他想要的完美筑基，也许就是洗骨池和地火灵液的差距。 因此林知之果断地褪去浑身衣衫，露出纤尘不染的身体。玄华上次留下的红印已经彻底淡化，少年的身躯可以用“完美无瑕”四个字形容，在阳光的照拂下泛着白瓷一般的光泽，叫人很想在上面染上自己的颜色。 不过可惜，很快就被一层绿液给覆盖住了。 林知之将地火灵液涂遍全身，忍受住越来越痛的煎熬，坐下盘膝，静待效果过去。 小猴子蹦来跳去，缠在少年发丝之上，让自己碰不到绿液。它此刻已经忘记了自己威胁要杀这少年的事，趴在人家头顶，停歇不下来地道：“我觉得你不穿衣服比较好看。像我，以前从来不穿衣服，累赘。” “…………” 林知之本来忍受洗骨就相当痛苦了，妖灵还在耳边罗里吧嗦地岔开话题。他一开始还能装没听见，但在妖灵变本加厉说地“你要不考虑晒黑点，那样比较有男人味”的时候，他忍无可忍地一把抡起妖灵将它甩远：“你不是已经恢复力量了么？怎么还不走？” 妖灵所化的小猴子轻巧地在空中抓起一片叶子，滑翔落地：“你还希望我杀了你然后走掉不成？” 妖灵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潜意识里就是不想走。 他方才那般威胁，也不是真的想离开，只是突然想听这个人说让他留下来。 也许在炼妖炉打开的一瞬间，出现的那个声音，有些太过温柔，让他找到了一些久违的安全感。 如同林知之确信妖灵这般骄傲顽强的存在不会杀他那样，妖灵嘴上不肯承认，嚷嚷着“人类都是一路货色”，其实心里也明白这个人同样不会出卖它。 林知之满身绿液，皮肤绽开又因地火灵液中蕴含的治愈之力愈合，而后再次开裂，有些地方甚至可见白森森的骨头。 而后，在破而后立的过程中，一点点金光悄然孕育于其中。 在抵过最后一波疼痛，灵液被彻底吸收后，少年长身玉立，皮肤上多了一层淡淡的金光，看上去凛然不可侵犯。 林知之转身套上衣衫，毫不犹豫，拿出问仙剑，在自己左手上划了一道印子——他用的力道不轻，以神剑之能，竟然也划不出血痕。 下一秒，少年身前风起云涌，灵气翻腾，竟是准备再次冲击筑基。 这一次，他没有使用筑基丹，而是准备全靠自己。在淬体后，他的身上几乎毫无杂质。筑基的第一关，没有任何压力。接下来，又是那条接引之路。 荧光闪烁，筑基塔层层高叠，转眼便达到了曾经的八尺半。 天地仿佛有所预感，完美筑基将再次现世，天际线乌云滚滚，仿佛下一秒就要降下雷劫。 少年以天为引，地为塔，扬手一握，在路的尽头，迈出了那极境一步。 就是这最后一步，哪怕他如今淬体成功，全身灵骨，也难以成功。 “轰隆——”雷声震耳欲聋。 粗大的雷劫从天而降，张牙舞爪，夹着天威浩浩，朝林知之劈来！ 天妒完美。 在天劫临身之际，林知之突然想到，曾经也有一次，与天雷这般近距离接触过。那次，师尊将他护的滴水不漏——现在，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天雷临近，幽蓝的雷光照出了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眸。这多少人闻风丧胆的天劫，少年对上竟久违地唇畔含着一抹微笑。 天劫临身。 林知之没有选择躲避，而是迎之而上。用灵气撑起护罩，拔出问仙剑，尝试着将天雷引入剑中。当初万剑老人铸造此剑，便是在升仙劫中。这次雷劫虽然仅是针对炼气期，威能规模远远不及万剑老人，但雷出同源。假如能够补充问仙剑中的天雷，让它足够形成剑阵—— 天雷之阵！那时他等于反过来操纵了天雷！ 天雷威猛暴虐，有灵性般地避开了问仙剑，换了方位再次攻向挑战完美的少年。这一次，林知之像是想到了什么，撤开了防护罩，凭借佛体金身正面硬抗了天雷，以己为诱，将其引入问仙剑！ 这是一件相当冒险的事，稍有差池，便会飞灰湮灭！ 但成功的代价也是丰厚的。问仙剑本身就是自雷劫中孕育而出的神剑，此时再次感受到天雷洗礼，原先的升仙之雷自发地笼住筑基雷劫，将其吸纳进仙剑中。 林知之只不过被天雷击了一下，那金身已经有了崩裂的趋势。他在问仙剑将成功吸收筑基雷劫时，一抖剑身，将那最后一丝天雷引进筑基塔中。 完美的确不荣于天地，但他的筑基塔的九尺，却是由天的本身构成。 九尺归位。 引灵之路向两端扩散，筑基塔飞入少年眉心，林知之只觉体内经脉拓宽了三倍有余，丹田处更是形成了一个微型海洋，源源不断地补充灵气。 而炼气期时，除了打坐修炼，根本无法从身体内部补充灵气。怪不得，筑基与炼气不可同日而语。 林知之摸了摸眉心，喜悦之余，也有些放下心来。现在筑基已成，还是完美筑基，体质喷发的问题应该暂时不用担心。 看着难得有些笑容的黑发少年，妖灵飞起来落在他的肩膀上，幻为一只蝴蝶，扇扇翅膀停在了少年的发丝上：“这个年代的完美筑基……你在人族中，怕也是顶尖的了。” 妖灵这话说的不错。 中陆乃修仙界的繁华之地，四大门派更是群英荟萃，堪称整个人界的领袖。而林知之，将会是四大门派的骄傲。 道尊大人唯一的弟子。 暂且还没有多少人知晓，不过快了。 当他回到门派之时，剑宗内门将迎来罕见的动荡。 伴随着完美筑基的出现，那些隐世弟子终于也按耐不住，九重天梯，石碑排名，整个中陆的年轻一辈都要重新洗牌。 不过现在林知之筑基的消息，除了妖灵，尚无一人知晓。 *** 林知之回到洗骨池时，齐庭已经醒了。只不过他还在岸边搜搜寻寻，浪费着宝贵（？）的洗骨时间。他见着林知之，梗着脖子，一脸担心又委屈地大声道：“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你不在了呢……” 此时齐庭头顶的好感度已经不再是负数，悄然变成了：【齐庭，好感度指数为10，态度为担心】。 林知之习惯了齐庭的话中带刺，乍一看他这样差点以为对方被鬼灵咬的神志不清了。少年摸了摸鼻子：“恩，我有些事就离开了一会。” 齐庭看着林知之，突然觉得明明只离开了一会，这家伙的身上怎么有一种……淡淡的威压？！ 不对，一定是他被阵法弄糊涂了，就像他为什么在醒来的时候，发觉身边没有林知之，心中居然会一阵恐慌！——阵法？ 想到这里，齐庭忙道：“你怎么醒的？你是如何知道会有埋伏的？” 林知之没打算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他。既然知道这些魔修只是为了洗骨池而来，那么就没有必要在节外生枝。若是把齐庭的师父闹来，暴露了妖灵，那么妖灵很可能再次被抓去炼丹。于是他随口编了一个借口：“我只是猜测那三人不会善罢甘休，谁知道他们真的来了。我也是比你醒来的早了一些，于是四处看看，许是路过的真人帮我们解决了吧。” 可能林知之真的不太擅长撒谎，哪怕是恶·智障·少齐庭也能一眼看出话中的漏洞。但是脾气一犯，他也不想管了——不想说就不想说，他还不稀罕听呢！ 齐庭这种人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刚傲娇一会，他就被其他东西转移了注意力，比如说当他侧眼看到那潭池水的时候，突然就脸红了一下，眼神闪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见他刻意侧过头，以一种不经意的口吻提出建议：“来都来了，不泡也是浪费。做师兄的要教导你要节约资源，一起下去泡澡吧。” 林知之划重点：“…………泡澡？” 神他妈泡澡？？ 齐庭这才觉得不对，竟然把一闪而过的念头给说出来了，连忙做出正直面色，口吻嫌弃：“在我家，这种功效的池子有一大堆，我只是为了师妹而来的，自然只能叫它澡盆。但作为师兄，我有责任告诉你不要浪费……” “说得对，但是我已经在别处泡过了，你就一个人去泡吧。”林知之说。 齐庭：“…………”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失望# #大概只能脑补了# #求助，澡泡着泡着突然浑身燥热怎么办# #哦……原来洗骨池的功效啊，呵呵# 41 齐庭压根不在意洗骨池。 他自视甚高，长辈手中筑基丹要多少有多少，完全不在意这传闻中仅有一丝淬体功效的池子。他会跟来，完全是因为谢玲师妹。 哪怕是这样泡在池子里，因为身后黑发少年的注视，而刻意保持了一个完美的泡澡姿势：双腿呈弓形支撑，手臂微绷紧，露出了健壮（？）的肱二头肌，来在情敌面前展现自己的身材。 ——那也是为了师妹，指不定谢玲正偷看这里呢？ 齐庭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完美的借口，更加得意地想要拗出造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只觉身上越来越热，并且已经有了疼痛之感，身体也从毛孔中挤出了杂质。 卧槽，怎么这么痛？ 没怎么受过苦的齐公子有点方。为了面子，他愣是忍受了两分钟这样如坐针毡的煎熬，才在那种酸到骨髓的剧痛中一跃而起，狼狈地一把抓起放在岸边的衣服。 他闹出的动静太大，搅得林知之不堪其扰地睁开眼睛，停止内视：“怎么了？” 他的声音犹如一盆冰水，冻住了齐庭。他匆忙用衣服遮住关键部位，讷讷道：“你没在看我啊……” “我看你做什么？”林知之很有道理地反问。 齐庭脸本来就被池水里的灵液搞得通红，这下听少年如此一说，顿时又加深了一个色号，更别提他浑身上下还在湿漉漉地滴水。此情此景，让爱面子的齐庭很想把自己也装进乾坤戒中，就不用在情敌面前丢这么大的人了。 不过他好歹也是一枚阅过千帆的世家公子，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有的，强行解释：“我已经淬体成功了，想快些节约时间回到宗门静心修炼。” 算是勉强圆了个场。打完这个哈哈，齐庭想穿上衣服，可全身湿透的样子，若是这样走出去又实在不太好看，他一时之间有些进退两难。 林知之立刻转移了视线，不想看这太辣眼睛的一幕。不过，想要除湿的话——少年修长的手指轻向齐庭一点，浑厚的灵力慢慢蒸发了他身上的水珠。 这幕场景与玄华当时对他做的差不多相同，只不过师尊大人是轻描淡写，而林知之则是耗了一番心力去细微地操纵灵力不外泄，才得以成功。 林家小少爷不过是懒得折腾，兴手为之。可在齐庭看来，那向来冷淡的少年黑眸中映入了自己的影子，并且一改往日孤傲的作风，出手为他解围—— 用一个他从没体验过的词来形容：受宠若惊。 就连对方侧过头去不想看他的样子，齐庭现在都有种“一定是害怕被我知道他其实对我有好感”的猜测： 这总算是对自己示好了吧？既然情敌已经主动，那么他应该也要对人家好一点，才不会落人口舌！ 齐公子头顶上的好感度5，穿戴完毕后，给五个手指头挨个揣上乾坤戒，满意地抚平身上的褶皱，走到少年身边，用和善友好的语气道：“林师弟，我已经好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齐庭吃错药了？ 林知之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从池边的那块岩石轻跳下来，走在前面。 少年走路时的姿势也很端正。不像齐庭，是歪七扭八地怎么舒服怎么来。林知之是典型教育良好的世家出生，长腿迈开，云袖垂在身体两侧，身体轻微地摆动。从背后看，明明是看腻了的白袍剑纹，可穿在他的身上，硬是有禁欲又肆意的气质。 这个人，外表冰冷，可行事肆意，随心而为。他会为了自己教训魔修，还替他着想，细心地避开落他面子的事—— #无……无形之撩，最为致命# 齐庭还没走两步，就为自己的想法吃了一惊。 再怎么样也不能看一个男人的背影看到出神。虽然这个人一直在暗地里对他照顾，一点也不像蓝震说的那样，但……哎，还是想想师妹吧，正在泡澡的师妹，咦嘻嘻嘻……妈蛋，怎么就是入不了脑补呢？ 齐庭好似陷入了两极分化，一边在想师妹，一边紧紧地跟在了林知之身后。 他们二人出山的时候，谢玲等人已经在外面了。少女一双美目流转间带着担忧之色，正盯着出口处不停张望，见着黑发少年仍旧一如既往的模样，少女心中一松：“方才山谷那边出现了巨大骚动，父亲猜测许是宝物出世，正在组织人手进去查看呢。你和齐师兄没事，就好了。” 谢玲的话虽然带上了齐庭，但她看林知之的模样，任谁都知道主要担忧的对象是林知之。 齐庭看着眼前两人如一对璧人的画面，面部扭曲，又上前打断道：“师妹，不必为我担心，哪怕有事，为了你，我爬也要爬回来……” 他正像以往一样抓紧任何一个机会朝谢玲表白，突然看到旁边的林知之，最后的那句话突然一下子降调至哑了声。 谢玲没有在意他的哑火。少女不过刚开始时礼貌性地对齐庭点了头问好，其他时候都把心思放在了林知之身上。几人一路走向谢家，谢玲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淬体池好像跟以前有一些不一样，这次效果格外明显……我问了哥哥，他也是一样的感觉。林兄你呢？” 林知之不擅长说谎。被问到不想回答的事，这次他选择了实力装死，面瘫脸简短道：“还行。” “回去之后我可能就要闭关了……” 少女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几人中间。往常都会上前献殷勤的齐庭这次一直跟在后面，他突然就把那些旧账给翻了出来。 诸如之前林知之主动（？）为他除水，被黑衣人偷袭也是他的帮助，还告诉他可能会有危险—— 怎么想都觉得对方其实用心良苦，而他自己当真渣到不行。 人的想法有时候就这么奇特。在不想知道的时候，只能看见别人的坏处；在一心想证明什么的时候，触目所及全都是那样的证据。 他现在满心满脑都是发散性思维，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很对，深觉自己有些过分。甚至在心中暗暗唾骂蓝震，都是他说的那些事，害的他对林知之第一印象就不好了！ 齐庭有些小忐忑。他七上八下地一直吊到登上回门派的灵船上，才终于找到一个机会，以交流开船经验为由，把林知之叫了出来。身为门派一霸，他甚少做这种道歉的事，结结巴巴道：“之前我对你的态度可能有一些问题，我突然发现你其实一直都在帮助我，我——” 林知之听到一半便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一直在帮助你……？” “是啊，那次魔修，你为我出头；遇见袭击，你提醒我别脱裤子；方才也帮我蒸干了身体……” 林知之默了一会，诚实地打脸道：“我教训魔修主要是为了谢姑娘，提醒只是不想看你当着我的面脱/光，擦身体也是觉得你那样太有伤风化，我不想瞎眼。” “…………” ——啊，蓝震，我的好兄弟，刚刚错怪你了！你才是我们之间真正的先知！林知之简直是一个世家中的败类，就知道玩弄人心的大恶棍！险些就要被他骗了！ 齐庭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42表 齐庭自那之后，就不再理睬林知之了。他真心觉得自己逊毙了蠢爆了居然会真的想要跟这种人为自己的言行说一声抱歉——想他堂堂内门大长老的爱徒，齐家的少爷，万千师妹师姐心中的梦中情人（？），现在跟一个男人如此放下身段，居然还被打脸了！ 哪怕事实真相是这样就不能说句话哄哄他？真不知道为什么谢师妹倾心于他，除了脸、家世、资质之外一无是处的家伙。 齐庭跟林知之坐在同一艘灵船内，像一只充满了攻击性的大公鸡，虎视眈眈地与他对着干。身上敌意比刚见时还要浓郁，搞得谢玲同谢鲁两人都有些诧异。 谢鲁私底下戳了戳林知之询问，将声音压得很低：“林兄弟，这是怎么了？为何齐庭一直针对你？” 林家小少爷外貌生得好，肤白貌美，加上性子也不像会主动招惹齐庭的人，那必然就是齐庭恶少脾气又犯了。 谢鲁对这个老是纠缠自家妹妹的齐师兄也没什么好感，但因为对方的身份，加上也没有对谢玲做什么出格的事，也就听之任之，没想到反倒害了林知之这般难堪—— 林知之还没回话，他就已经脑补了无数齐庭暗地里欺负林知之的过程，不禁为他气恼，看向齐庭的目光也愈加不善。 林知之是他的救命恩人，这次也是为他而来，若是齐庭当真如此过分，那他定要帮其讨回公道。 谢鲁的声音虽然很低，但齐庭听见那边的动静，耳朵微动，也是听了个大概。他简直委屈的不行——到底是谁欺负谁啊？他每次还没出手呢就被对方反怼！ 被谢鲁这么一问，正在闭目调息的黑发少年缓缓睁开眼睛。齐庭坐在他的前方，凭窗远眺，乍一看上去正在欣赏外面的美景，但仔细一看，他的眼神并不聚焦，而是四处乱转。林知之对身边的谢鲁道：“没事，许是他最近心情不好。” 语气里满是不以为然。 谢鲁见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也不好纠缠，只得强调了“有事就告诉我”，便回到谢玲身边，二人交流起了一些有关谢家临走前的消息。 林知之被打断了调息，也不打算再继续，干脆直接坐起身，从案上挑了一颗灵果塞进嘴里，看着前方的齐庭。 他坐拥好感度系统，能看见在他说出实话后，齐庭一幅遭受了奇耻大辱的样子，结果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地骤然又加了五点好感度…… 此时齐庭正顶着35点的好感度在那里正凭凝愁，消停了一会作忧郁少年状。他的好感度看上去是不算太高，可要算上初见面时，他的好感度是负数，那就涨得有些迅速了。 若不是之前齐庭亲口说出来，林知之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能让他涨好感度的事。要知道，一路上他基本上没怎么理睬过对方——那时候他正为了体质发愁，奉行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的原则。 “你干嘛啊？”齐庭能感觉到身后人的视线。他本以为林知之看了一会就会放弃，谁知道用眼角余光瞥见这家伙还撑在桌子上，单手撑着弧度完美的下巴，一副要看下去的样子，不禁愤怒地开口。 林知之筑基后心情大好，难得地有心情说上几句话，再加上被谢鲁一问，突然觉得齐庭这个人还算有意思。黑发少年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将黑眸中那层水雾推上去，又拿起一颗灵果，朝齐庭扔去。 “什么意思？”齐庭接住那颗灵果，怒气冲冲。 对方却没有再搭理他，转过身又走向了谢鲁那边坐下，主动开始攀谈。 这算什么？驳了他的面子又给颗甜枣？！关键是这颗枣子还是他自己的！ 齐庭双眼冒火地将灵果捏在手心，有心想砸回那人脸上！却不知道为何，看着他好看的侧脸，力道又放松了下来，缓慢地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沁人心脾的香甜。 哼，因为快要到门派了，所以想要讨好他？别痴心妄想了，他可是很记仇的！ 再吃一口。 ——然后，好感度又加了两点╮(╯▽╰)╭。 **** 罗仙剑宗外门。 林知之站在第三峰上，风吹起了少年身上的长袍，飒飒作响。 他在两个时辰前回到了罗仙剑宗，并同齐庭等人分开。 在灵船上时，他问了谢鲁有关内门的信息。谢鲁为人热心，见是林知之开口，对他知无不言，也让一直以来都是摸黑在剑宗生活的林家小少爷对剑宗多了不少了解。 比如，想成为剑宗内门弟子只有两个途径。一是被内山长老收为弟子，那么便可住在长老洞府；二是外门弟子筑基后，可闯九重天梯。只要闯过第一重，便有了进入内门的资格。 由此可见剑宗实力之盛。 在不少中小门派，只要门内弟子筑基，便立刻升格成为精英弟子。哪像剑宗，还需要去闯天梯？ 九重天梯，在中陆修仙界，号称可测仙基。 相传，在混沌年代，仙界最大的门派，仙王殿曾对人界招收过天赋绝顶的弟子。仙界大能联手施法，动用了仙王殿内的不世奇珍，花费了巨大代价建造了天梯。 天梯共分九重，分别对应仙界的九重天，仅限筑基和结丹期攀登。 凡是成功爬上第一重的，便有五成的结丹希望；到了第三重，元婴可盼；至于四至五重，化神有期；到了第六重，可成仙。 至于七重天之上，会是什么成就，仙界大能摇头不语，只道在仙界，可攀七重者，也寥寥无几。 大劫后，仙界陷落，与人界失去了联系，天梯也永远地留在了中陆修仙界。虽然已经失去了进入仙王殿的可能，但仍旧成为了各大门派测试弟子潜能的神物。 天隐派的太上长老曾云，这天梯已经不仅仅是一件神器亦或者灵物，它已经触摸到了天地法则本源。与其说是测试弟子的资质，更像是……预测未来。 多么可怕。 凡是闯过九重天梯的弟子，会在原始石碑出现排名。原始石碑位于仙王岛，曾是仙王殿使者的落脚岛屿，位于中陆中心。 直到现在，原始石碑上的第一位，仍是苍仑。 在他还是正道模样的时候，筑基期曾来此测过天赋。也就是在那之后，一举成名，众多门派力邀他加入，被一一回绝。 当苍仑露出魔神的獠牙后，正派便对石碑的排名耿耿于怀。 凌驾于所有正派弟子之上的，居然是魔道之人，叫人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只是试了一轮又一轮的新弟子，始终无法超越苍仑。 ——倒不是说这世间没有可以击败苍仑的人。道尊、海皇、缚灵，都被认为可与魔尊一战，只可惜这几人都是混沌年代的大人物，在天梯出世前，早就超越了结丹期。 谁叫苍仑是上界转生的魔神，占尽天机，人类要在天赋方面拼过魔神，千难万难。曾有大能想利用术法遮去苍仑的名字，却发现这石碑奇特无比，奈何不得。浩然门的太上长老长叹一声，称留着便留着吧，激励后人也是好的。 时间如白驹过隙，从手指间流淌而过，给石碑烙下了岁月的磨痕。 上面的名字升了又落，苍仑始终无人可撼，给正道弟子留下了无尽的怨念。 此时林知之面前，便有一座法阵。只要走过去，输入灵气，证明你到达了筑基期，便可传送至天梯处。 黑发少年眸中满是流光溢彩，姣好的唇瓣微微弯起，如春雪初融，叫守着传送阵的弟子不小心看失了神。他走入传送阵中，任由那阵法拂过自己全身。在确认无误后，负责的弟子有些慌张地放入灵石。 乳白色的光芒闪过，那少年消失在了原地。 随着他身影的消失，第三峰上的巨大铜铃缓缓摇响了三声。 沉闷的响声一圈圈扩散，在剑宗内回响，预示着有新弟子迈入筑基，并且去往九重天梯。 剑宗内门，第五峰，掌管外宗事宜的长老放下案卷，看向窗外。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之色。 这一届的外宗弟子，已经突破筑基了吗？ 外门炼气讲堂。 台上的长老正摇头晃脑地讲解着如何敛息，只听那钟声悠长，将他打断。 “长老，是有人筑基了吗？” “不可能啊！田盷也才刚炼气期十二层，哪来的外宗弟子能超过田盷？” 下面的弟子知晓这钟声的含义，如一杯热油泼向了水中，水花四溅，互相争论了起来。 “安静！”那长老不堪其扰，在声音里夹杂了灵力，喝住了弟子们，“看来这一辈的筑基第一人已经出现了，待他天梯结束一看便知，想来也不用很久。” 外宗弟子面面相觑，对那人充满了好奇之意。外宗的炼气弟子就这么多人，彼此知根知底，着实找不出什么可能暗自达到筑基的人选。 只有极少数人，比如蓝天，在被打后习惯处处留意林知之。他注意到林知之已经好几天没有来这讲堂了。 会不会是……？ 一定不会的！ 蓝天的怨念给他立下了巨大的g。 在另一侧少年从传送阵中走出，抬头看了一眼那高耸入云的天梯，怡然走上了第一重。 43 在他踏上第一层台阶之后，周遭环境蓦然一变。 天色由明转暗，一切事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万物销声。到了最后，宛若置身在混沌年间，天梯也染上了斑驳的色彩。 伴随着林知之的迈进，他体内的灵气在每一次抬脚接触到都会被吸去一些，待他走到第一重天台时，已经消去了三分之一。 林知之没有立即进入第二重，而是蹲下身，用指尖轻触方才的台阶。在感受到那冰冷触感的同时，他察觉到灵气随着指尖进入了台阶。他闭上眼，用神念去试探，只是这台阶如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刹那间将那缕神念吞噬殆尽。 林家小少爷并不死心，他直觉这台阶中隐藏着一些东西，于是他这一次将手掌贴在了第一重台阶上，主动用灵气席卷而去，台阶也来者不拒，顷刻间将这灵气一扫而空。 他在这层待了很久，用来揣摩这一点。在试了许多次后，林知之终于捕捉到了这几次吞噬中的共性。 在有着身体接触之后，天梯台阶中会出现一缕吞噬之力，吸走那部分的灵力。 这只是第一重，是不是可以推测，接下来的几重里，这吞噬之力会逐渐加大？ 林知之在神识中烙印下这股神通的气息，进入了第二重。果不其然，这一次的灵力流逝速度更大。第一重不过吸取三分之一，而第二重直接就没了三分之二。 到了第三重，更是在最后几步，已经面临灵气枯竭之境，凭借肉身强横，才成功渡过。 这前三重天梯，林知之走的很慢。 以他天灵根之资，加上完美筑基，这前几重根本不是问题。可林知之硬是在三重天台上停留许久，用来感悟那层层递进的吞噬之力。为此，在本应该轻松渡过的前三重天，他已经历经了许多次灵气枯竭的痛苦。所幸他的灵气漩涡庞大，回复的速度要快上常人不少。 刚入第四重天，林知之只觉全身一沉，吞噬之力急剧增加，竟是已经吸取尽他的所有灵气。 少年眉心筑基塔一现，干涩作痛的经脉得到滋润。说来也奇怪，那吞噬之力感受到了筑基塔的气息，便不再争夺，万分干脆地将灵力回吐。 “完美筑基，可直入六重天。”一个苍老肃穆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下一秒，林知之脚下斗转星移，直接出现在了六重天的台阶上，强行跳级。 林知之死鱼脸，站在空无一人的台阶上，对那料想是天梯之灵的生物道：“…………能放我回去吗？” 他的感悟活生生地少了两层qaq！ 回应他的只有风声。 他又组织了一下语言：“前辈，我辈修道之人，讲究的便是脚踏实地。在下想一步一步走上来，而非像现在这样，还望前辈成全。” 少年面色诚恳，眼神无辜，肤色雪白，瞧上去如同恳求夫子讲解经典的好学生，十分惹人怜爱。若是他求的是真人，怕是就连再心硬的人也会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但是那个声音却没有回应。林知之无奈之下，也只得悲痛地进入第六重天梯。一进去，只觉背上多了一个重物，压得少年踉跄了两步，才没有摔倒。 在这重天内，筑基塔也护不住灵力，他几近于凡人。好在经过淬体后，他的金身雏形已成，勉强能够抗住威压。但是身上的重物却是会随着时间的增加而渐长，叫他举步维艰。 林知之缓慢地前进。这样的威压的确让他很难受，但同样也代表着那股吞噬之力更加明显。这般近乎被掏空的状态，反而更容易感受到这股本源。 林家小少爷万分艰难地前行，这种肩扛整个世界的感觉当真不好受。他沉下心来用心去领会台阶上的吞噬之力。良久后，他睁开双眼，手掌在左肩上一拍，有一股细小轻微的吞噬之力减轻了其上的力度。 ……原来是这么用的。 林知之想。他就猜到以仙人的手段，想压住修真者体内的灵力还不容易？为何要如此明显，从台阶下手，必然是想给试炼者一个机会。一个悟出吞噬法则的机会，以此来应对接下来越来越重的压力。 领会出这一点，林知之更加卖力地去参悟。他本就悟性绝佳，又悟出了第一缕吞噬之力，接下来很快，他就几近将肩膀上的压力吞噬为体内灵力，来到了七重天。 七重天是一个迷。 虽在千年岁月中也有人闯过，但立即就被仙王殿收走，没能留下只字片语有关七重天的描述。 现如今，林知之来到了这七重天，却没有发现台阶。 第七重天梯很干净，一眼望去能看得到底的那种，但就是没有台阶。 所以……这是要创出自己的道么？ 怪不得是一座分水岭，哪里有人才筑基和结丹就自创道法的？那是世俗界小说里才有的事。顶级功法对实力提升帮助极大，常有人为了抢夺它不惜背叛师门，六亲不认。若是创法如此简单，他们还去抢作甚？ 只有那些化神境的大修士们，才能走出自己的道。要让一个筑基期的修士去创道，还是太难了。 林家小少爷托腮想了半天，视线盯住自己的手，一道灵气在他指尖缠绕。 能够走到这里，若是现在放弃，也已经足够震撼了。但是他的性子却容不得他就这么放弃。 知难而退？怎么可能。况且想必这里要的道，也不是真正的，成熟的道，而是一个雏形。 林知之趁此机会，干脆将自己从小至今的功法一一看来，从雷霆，到剑修，到方才的吞噬之力……融合于心。 少年指尖的光芒，泛着淡淡的蓝光，化作一条雷龙，亲热地在他指尖磨蹭。林知之挠了挠它的下巴，它便欢快舔了一口那白皙的指尖。 林知之眼神一变，那雷龙威猛地鳞片上浮现了点点黑斑。他分了一些灵气过去，被黑斑形成的漩涡一口吞噬。 剑修，雷霆都是凌厉之道，进攻性强烈，而吞噬之力作为天地本源之一，可攻可守，若能将这三者结合而创道，让雷霆形成吞噬之剑—— 林知之隐约摸到了一些门路。 林家小少爷资质佳，悟性高，几乎没有什么缺点，但他还实在太小了。 弱冠之年的筑基期，天才少年，终究少了一些阅历。那些个能够成功的筑基期，哪一个不是已经成百上千岁，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才能成功？ 他朦胧的想法，在空中形成了三级台阶，随后颤抖，崩塌，将少年挪出了九重天梯。 仙王岛的原始石碑之上，云雾缭绕间，石碑上的字开始颤抖起来。 负责观察石碑排名的弟子来了精神：看来又有人去闯天梯了，不知道这次会排行第几？ 一行蝌蚪般的小字悄然出现在了石碑前列，挤进两个名字之间，石碑恢复了安静。 那弟子先从石碑下方看起，一个个扫过，接着是中间—— 看来这次的筑基期还很不错？不知是哪个门派的核心弟子。 那弟子好奇地抬头看向石碑中上段，双眼射出一道精光，穿过了云雾间，将石碑看的清晰。 还是没有！莫非会在前段么——？ 他猛然跳起来，带倒了椅子也全然不顾，运气看去，只见在原始石碑第九名，出现了一个新名字：[林知之，筑基期，止步七重天。] 原始石碑第九，这是什么概念？！筑基期的七重天，这尼玛是能比拟老祖的大人物啊！ 他在一枚玉符上刻下信息，急匆匆地将消息传了出去。 *** 罗仙剑宗。 自那外门弟子筑基第一人进入天梯后，长老和弟子们便暂停了授课，等待钟声再度响起。 没过多久，又传来一声长鸣，代表着那弟子已经走过了一重天。 内门中那名长老，阎咖真人点了点头，取出长宗卷轴，预备在内门弟子中再加一人。 外门讲课堂中的授课长老捻着胡须，教导下面的弟子们：“同样是外门弟子，人家已经注定要进内门了，你们也要好好努力啊！” “哼，不过是一重天，若是田盷师兄，定然能进入第三重！”一名弟子不服气地搬出了他心中的外门第一。 “臭小子，你以为天梯那么容易登？第三重可期元婴，现在哪一个敢说以后铁定成为元婴大能？你们站出来，我现在就同你们平辈相称。”长老吹胡子瞪眼。 那弟子顿时怂了。 就连筑基都没有达到，拿什么去赌元婴。 长老又等了许久，没有传来第二声钟响，他叹息一声：“看来是止步一重天了，那也不错——” 话音刚落，第二声钟响绵长，让长老愣了片刻，喜上眉梢：“好好好，第二重！我派又将多一位结丹真人！” 下面弟子哗然，眼神中有羡慕，有嫉妒，也有斗志。 同样是外门弟子，怎么人家已经筑基，并且预定内门了，他们还在炼气期？看来以后定要再更加努力一点—— 长老满意地看着少年们眼中燃烧着的东西。 修真者，最怕的就是失去了上进心。现在有那名弟子刺激这些人，不怕他们日后因自满而停歇不前。 “好了，你们先自习，我要去内门见见这位弟子。”长老将手中的书册一放，交代道。 他完全没有想过，这少年会进入第三重。 因为这届外门弟子中，没有招到相当惊艳的人物。就连收徒大会的第一，都选择了天隐派——为此鹤卫真人还被掌门批了一顿。能出现一人，进入第二重，已是意外之喜。 长老推开房门，走出了讲课堂，御剑而行，飞向了内山。 “咚——”第三声钟声姗姗来迟，让长老脚下稳如泰山的剑都剑头倒插，险些跌落下去。 这，这三重天？若是不陨落，那么元婴可盼—— 要知道，许多结丹境后期的大人物，都不敢说有把握凝结元婴！真的太难了！一旦成就元婴，便等于多了一条命！寿元激增一千年！元婴长老，已经足以进入内室堂！ 他倒抽一口凉气，长剑划破天际，没入了内山第五峰。 伴随第三声的敲响，许多在自家洞府修炼的长老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想收徒。 外门弟子都没有师父，若是将这人抢到手，收一位将来可成就元婴的弟子，那么日后，说不定自己都有突破元婴的机缘。 思及此，又是几道长虹从各大山峰飞入了第五峰。 “阎咖，你知道那人是谁么？”那位讲课堂长老，止水真人将佩剑一收，笔直冲进房内问道。 阎咖真人也处于惊愕之中，闻言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曾知晓。外门弟子在我的印象中，并没有这般天赋的弟子。” 还有一句话他隐藏在了心中：若是有，我早就收了！ “那就奇怪了，真有隐藏的那么深不成？或者，是魔道之人——？”止水长老脑洞大，瞬间联想到了某些不好的事。 “待他出来，一见便可。”阎咖抬头看向窗外，又见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看来你们收徒的心又在蠢蠢欲动——别问了，不知道，现在打算去看。” 阎咖苦笑一声，率先用话打断了后来的那些老者想要询问的意图。 就在他们打算组队前往第三峰时，第四声钟声如一道惊雷，打响在他们耳畔。这一次，那些元婴长老都睁开了闭关的眼睛。 随后而来的还有第五声，第六声响彻天空。 剑宗掌门皱眉从满桌的卷轴里抬起头，走出了主峰。 长老们呆若木鸡：什么情况？这天梯怎么变成大白菜了？！想上几重上几重？！成仙之姿都出现了？！会不会那钟坏了？ 阎咖再也坐不住了，当机立断御剑前往第三峰。 无论是不是真的，先去一探再说！ “阎咖小儿，你站住！”因为过于震惊，被阎咖真人抢占先机的老者暴跳如雷，跟在身后紧追不舍。 浩浩荡荡的长虹大军来到了第三峰。 在他们的面前，那古朴的大钟敲响了清亮的第七声。 引爆了剑宗。 ……………… 当林知之出来后，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那名守阵弟子，也不过那极具标志性的大钟，而是无数张长老虎视眈眈的面孔。 44 门派中常年只响一两声的天钟在今日破天荒地敲响了七次。 七次是什么概念？若未曾中途陨落，那么以他的资质足以成仙。假如仙王殿还在，此人便可直接升入仙界！连仙界之人都会心动，这等资质的好弟子，居然一直流落在外门？他们剑宗负责招收弟子的长老是不是老眼昏花，应当退居二线了？！ 上一次天钟响了五声，已是在近三百年前。 这让许多闲来无事，或者有意收徒的长老都选择去往第三峰一观究竟。 待林知之出来时，第三峰上已经站了不下十名长老，头顶着指数不一，态度基本上为【想收徒/过来看看】的好感度。见他出来，一齐朝传送阵这边转过脸，遥遥对望。 这种阵仗，林家小少爷是早有意料的。登上七重天梯，再怎么说也会引来不少高层的注意——在林家，他就连功法突破了一小层，都会被老祖召见，慈祥地摸摸头关心一下。所以他万分淡然地从传送阵走出，迎着为首那名长老的视线。 少年外貌出众，眼神里没有寻常弟子看见如此多长老的惊慌，亦或是刚刚测出天赋的兴奋。相反的，他很冷静。就像是早就知道这种成绩，更有甚者，里面还有一些遗憾。 遗憾没能再高一层。 阎咖抢占先机，在来到第三峰时就从负责守在传送阵的弟子处知晓了这少年的姓名。他头戴红炎金冠，右手执起一方暗色长尺，仙风道骨，感叹道：“天梯七重，当真后生可畏啊。林知之，你可有师承？” 一般这话问下来，就是想要收徒的意思了。其余不满阎咖先一步出发的长老均竖起耳朵，盘算着要出什么收徒礼才能打动对方，让他于这么多人中选择自己。 只有混在后排本欲来看热闹的鹤卫真人额头冒汗，很想拯救这群作死的长老。 都给他醒醒，怎么还不快点把人送到掌门那里？要是让他偶像知道这么多人想挖他墙角，还不闹翻天？——拿鹤卫自己来说，如果有人打算抢自己看中的徒弟，都会大闹一番，更何况手段激进的道尊。 在长老们求知欲旺盛的凝视中，黑发少年点了点头：“已有。” 阎咖有些失望，对林知之的师尊情不自禁起了一些羡慕之意。 这般资质加上心性，日后定然前途无量。再想想他收的弟子，有对世俗界念念不忘的，也有过于老成持重的，怎么也及不上面前这人。 无论他心中如何遗憾，也没有在外表展现出来，伸出一只手对林知之道：“掌门有请，随我来吧。” 他手中那方红尺迅速迎风变大，拉过林知之踩在其上，一路飞进了内山主峰。 掌门天录真人是知晓林知之这个名字的，只是对不上人。 玄华走前，特地来找他嘱咐了一句——以道尊的脾性，几百年也不会来主动找掌门一次，如今为了一个炼气期弟子破例，想必也是当真放在心里了。 刚刚接到阎咖传来的消息，天录才恍觉道尊的眼光就是非同一般！幸亏这么好的苗子没被其余三派抢走，若是成长起来，可庇护门派千余载。 当林知之跟随阎咖等人来到，天录眼前一亮，迎上去和颜悦色地对少年道：“先随我进去，我有些话想问你。” 他牵着少年的手走入了宫殿，大门一关，将其余迫切想打听出林知之师承何方的长老关在门外。 天录真人年纪不大，不过五百余岁，容颜定格在了青壮年时期，瞧起来斯文有理。他敛去了属于元婴期的威压，像一个普通的长者，对林知之询问道：“走过天梯，日后你便是我剑宗核心弟子。我以掌门之令宣布，剑宗内峰所有资源都将对你敞开。” 像林知之这等天才，还不倾斜资源，那剑宗才真的药丸。况且绑住了他，也等于变相地向道尊示好，这样一箭双雕（？）的买卖谁不做？ 林知之应了一声。 “你如今已到筑基，可有什么困惑？”天录满意地点点头，愈加慈祥地问道。 林知之沉思片刻，也不避嫌，将自己突破之后的疑惑之处一一道来，由掌门耐心地讲解。到最后，他有些醍醐灌顶之感。 天录的一番话，让他少走了许多歪路。 再为林知之讲完后，天录有些迟疑地看了少年一眼，开口道：“你可愿随同门派去往海族？” “海族？” “近年来，魔族侵害南海势力范围严重，看样子是想先对相较于人族稍弱的海族先下手。前些日子，海皇派遣使者向我人族提出联盟，我四大派还未应答。经过商讨，决定先派遣使者去往海族，查看真实情况再做定论。海族的功法同人、魔两族均有些不同，是个好机会去了解一下——对你而言，还可以躲避一下接下来的轰动。” 可以想象，七重天梯，传扬出去，来找林知之攀关系的人怕是要踏破了剑宗的门槛。哪怕以剑宗的底蕴，也不好全都赶出门外，这般对少年的心性是极大的考验。 林知之没有多纠结，相当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能去海族，这是难得的机会。除却同门派而行，对任何一个人类来说，横跨海域都是相当致命危险的行为。 天录眉梢眼角都带着慈祥之意：“你且回去准备，到时我传讯通知于你。” 林知之称是。 “对了，我这里有一柄打神鞭，是仿制上古神器而成的灵器。我已经不需要它了，赠与你防身，也算是我这个掌门的小小心意。”天录真人从怀中掏出一根鞭子递给少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柔亮发丝上化为发带的妖灵。 林家小少爷知晓掌门的意思，接过长鞭放进乾坤戒中。 掌门日理万机，又询问了一些林知之的常事，为他在内门最好的灵山分配了一座洞府后，便差人带他离去。 内宗最好的灵山除却掌门和太上长老所镇守的主峰外，便是第七峰，拓灵峰。此峰上开辟了十座洞府，往日只有那些堪称核心弟子的前十人才得以入驻。如今林知之横空出世，挤走了其中一人，叫他很是不甘。 哪怕知晓此人资质超绝，但作为修仙之人，若是就此服气，永远也攀不上大道。因而那名被挤下的弟子，在其师尊的默许之下，想要争回颜面。 拓灵峰灵气充沛，绿意盎然。 一名身着内门弟子服饰，青衫白袍的青年满是敌意，同其余几人堵在了林知之的必经之路上。 林知之一开始还没在意，看这群人乌压压地守在这里，直接无视他们走过去。气的那名弟子上前两步伸手拦住了他：“这位师弟，在下何濯。拦下你并无他意，只想跟你切磋一二，赢的人便能拥有那洞府，可好？” 林知之抬起那双清亮的眼眸，冷声道：“不好。” 何濯的呼吸窒了一窒，没想到这位师弟长得如此夺目，倒教他有些下不了手。他拦在对方身前的手有些微的颤抖：“只不过是弟子间的寻常切磋，长老们也不会管的，点到为止。” “让开。” “师弟可是要避战？”何濯不依不饶，“这样谈何能担当我剑宗新一辈中的领头人物？” “何濯，回去。”远处有一人匆匆赶来，对何濯呵斥道。 “大师兄——”何濯看着那积威严重的青年，唤了一声。 那人眉目俊朗，长发如丝，一身青衫更衬得他磊落不羁。他接着对林知之道，“抱歉，何濯他就是这个性格，让你——” 林知之看也没看他，直接问仙剑一扬，天雷浩荡，朝何濯击去。 何濯猝不及防之下，红光护体，拿出一柄长刀，向雷光一横，红色火焰喷涌而出淹没了蓝光。他的脸色却没有喜悦之意，灵气翻涌，为炎火提供灵力，转眼数十道红色刀芒突破了神雷，如细雨绵绵，射向了黑发少年。 少年衣衫飞扬，身形如雷霆，周身现出雷盾，挡住这刀芒，同时来到了何濯身边。神剑锋利无比，带着锐利之光将何濯逼得后退一步，无力支撑那炎火，半边身子被天雷麻了个正着。 “那招怎么如此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我为何越看越像基础剑诀……？是错觉吧？何师兄居然被基础剑诀打败了？” “基础剑诀第三式，我当初练过？但是又好像跟我的基础剑诀不太一样？” “……” 周围的弟子窃窃私语地讨论道。 那被称为“大师兄”的青年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没想到这位新来的小师弟，出手这般果断。他伸手拎起何濯，扔给身后跟随的仆从：“送去疗伤。”自己转头一脸歉意：“何濯这样也是他应得的，是我来晚了。” 林知之对这几人素无好感，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得摆摆手表示没事，又径直走向洞府。 这时另一人又走上前，拦住了他。 “涂严？”大师兄为这几个弟子操碎了心。 那人抬起头，眼神冷硬，硬邦邦道：“你的剑很好，同我比一场。” 林知之有些厌烦，抬眸扫了一眼，发现这人竟有些眼熟，赫然是当时进秘境中的精英弟子之一。这不是重点，关键是……阅人无数（？）的林家小少爷一眼就看出了这人是个剑痴。 面对这种人，赢了他的话，日后定会缠上你。而剑之一途，讲究的是一往无前，若是故意输给对方，更是有损道心。 林知之很怕麻烦，注定无法像对何濯那样一剑挥过去。 这个时候，大师兄就要出马了。他一改往日温和的神态，罕见地对剑痴道：“回来。他刚刚从天梯下来，还未休息，三长老就是这么教你趁人之危的？” 可能是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涂严抱着剑站回了青年身后。 林知之突然很想回去外门，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几个人很麻烦的样子……他的预感也在不久之后得到了印证。 他的确是得到了拓灵峰的洞府，涂严也一直没来找过他，然而就在前往去海族的时刻，那艘飞行宫殿上，赫然就有涂严的身影。 不出他所料，涂严一见林知之立刻来到他的面前，亮出了剑。 林知之移开目光，装成视而不见，万分机智地来到了掌门身边，做乖巧徒弟状问了声好。 哪怕是核心弟子，也不敢当众在掌门面前造次。涂严只得跟随自家师尊，听了半天有关海族的事宜。 这次是出使海族，规模不一般，光是长老都带了不下十名。飞行宫殿中更是装有无数人族之宝，可供海族交换。飞行速度也是一等一的快，横跨四海，通过传送阵，花了整整半月，终是到达了海族。 在这中途，林知之遭受了涂严的骚扰。可能是被无声拒绝的次数多了，涂严闻剑有些急切，就差堵在少年房门口了。见到林知之，就拿出一双眼睛瞪他。 ——有些不明就里的弟子，不明白情况的还以为涂严在追求他呢。 林知之不堪其扰，终于破功，同涂严动上了手。 涂严年纪不大，也是筑基期，一心修行剑道。林知之与他年纪相仿，动起身来，倒也受益颇多，结果以他的获胜而告终。 但也像他想的那样，涂严从此以后，一旦突破了一丁点，就想找林知之挑战——最后被心烦的林家小少爷下了狠手，在床上躺了三天，又活蹦乱跳了。 到了海族疆域，林知之不由得有些庆幸：在海族，长老不会允许涂严如此闹腾。 南海很美，海族人也很美。 水天合一，壮丽宁静，烟波浩渺，白浪滔天，如同一幕动人的水墨画。带着淡淡腥味的海风吹拂过少年的发丝，提醒他来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从飞行宫殿处下来，人族使者随着海族之人转了不下三处传送阵，才来到了海皇居住之地，海族的皇岛。 海族本就以美扬名，皇岛更是将美发挥到了极致。 湛蓝的天色，水光潋滟，宫殿精美，千余颗夜明珠以独特的手法镶嵌在其上，无论白天或是黑夜都有着独特的美感。 海皇近侍一脸抱歉地称海皇不知今日人族使者来此，去往四海巡逻，暂且不在，会尽快赶回，望人族海涵。 剑宗为首的长老眼神波动，倒也没有过多为难，只逼着对方给出了一个期限，便先带着此次前来的人族使者先行住下。 林知之倒是嗅到一些阴谋的意味。 人族出发时通知过海族，当时可是没这么说的。现如今海皇不在，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他想到的事长老不会忽略，目前只得尽观其变。 人族使者所居住的宫殿，是处于皇岛一旁的珍贵岛屿，四面环海，风景如画，专为贵宾设计。在此落住，也有一种异域风情，是同陆地上截然不同的风光。 林知之正斜坐在二楼窗口欣赏海光，冷不丁又看见了涂严找来的身影，额角一阵抽痛。他想了想，干脆趁涂严上来敲门时，从窗口一跃而下，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省的被涂严缠上一起探索剑道奥秘。 夜晚的大海更多了一些壮阔的神秘感，星星点点，完整地将夜幕印刻了下来。这是专供外来人居住的岛屿，除了近侍和下人之外，海族人并不多。林知之驭风一路逛到尽头，也无人阻挡。 岛的尽头是一些怪石嶙峋的海滩，在夜色下有些可怖。海风吹起少年额前的头发，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 “吼——”就在他吹够了海风，准备回去之际，一阵呼啸声传来，夹杂着不同寻常的动静。 林知之拧起眉头，用心听去，发现是从与此岛相隔不远的另一处小岛上传来。同他现在所在的岛不同的是，那座岛荒芜阴森。 人类总有几样克服不了的情绪，譬如爱恨，譬如好奇。 只是去看一看的话……？ 联想到之前，近侍说过的，只要不去皇岛，周边的一切都可以供人族享用——毕竟是来联合抗魔的。海族本就因海皇缺席有些歉意，便在这些地方放松了口吻。林家小少爷躲过了近侍的巡查，驭风决一动，趁着夜晚的掩护，飞向了那座小岛。 这两处岛屿距离不远，以林知之筑基期的灵气，耗费了大半，也到了。他一路循着声音跟过去，在他即将锁定两处洞穴的时候，那啸声消失了。 此时他身处于一片枯木从中，少年小心翼翼地挪动双脚，问仙剑握在手中，观察着四周。还没走几步，他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都掉进入了一处深潭。 没过一层水面，深潭地下是一座独立的石窟。 林知之撑着地面站起来，将*的头发绑在身后，朝前走了几步就顿住了。 前方有一处小水潭，水潭中有一个人。 蓬松的金色长发顺着健壮的后背直流而下，闭上眼睛的脸庞俊美到精致，绝美无双，完美的五官却不显得女气，肤色白皙，嘴唇性感，此时正泡在水潭中。 他整个人就像一副最美的画轴，哪怕背景是这石窟，也能衬出宫殿的美感。 听到了动静，他睁开一双湛蓝的眼眸，蕴含着天空的色泽。在看到少年的那一眼起，他的瞳孔泛起了奇特的纹路，面无表情。 他在心中冷笑一声，来吧，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哪个叛徒找来的帮手？ 林知之只觉对方在一瞬间控制了自己的思维和行动，无法抗拒地按着对方的意思前进。 就在他被控制的一瞬间，一股异香再度从少年身上蔓延开来。他身上的魅惑之体宛若不服对方的那双眼睛，也开始想要控制对方。 那金发美人显然未曾料及，浑身被甜腻的香味包裹，起了情/欲。眼眸转为深蓝之色，酿起了风暴，改变了最初的意图。 林知之被对方的眼瞳操纵，无法控制自己，一下子跌进了他的怀中。 触感冰凉。 45 海皇之瞳比魅惑之体好多了——这是林知之刚从系统那里得知自己体质用处的第一个感受。 比起不可控又没甚卵用的魅惑之体，海皇的天赋神通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高阶技能，不但可以控制敌人的行动，还可以下暗示，十分之吊炸天。 林家小少爷从没有想过，这两个体质会有一天互相征服。 当他跌入水潭，落进金发男子的怀抱时，其实是清醒的。林知之清醒地知晓现在的处境，但是无力挣脱。并且就像当初同师尊时那样，各项机能都开始迟钝，灵台的这点清明也维持不住，很快就同样被吞噬殆尽——唯一的一点不同，他无法挣扎。 面对师尊，尚可以利用语言逃离，可现在，他根本无法拥有自己的意志，只能跟随男子希望的去做。 海皇与他不同，他遭受到的只是魅惑体质的引诱，只是将观感放大，仍然拥有自主意识。 尽管泡在冰冷的水中，男子的身体却很炙热。在黑发少年扑上来，两人隔着一层湿透的衣衫相拥之时，他从心底油然而生起一种渴望，想要更进一步的接触来降温。 男子用那双深蓝色的瞳孔看向少年。 林知之便自发地扯开领口，再度贴了上来。 便是在最荒唐的梦里，他也没有这样主动过。 他赤/裸着胸膛，伸手将黑发少年揽入怀中，任由对方顺着自己肌理结实的胸肌向下摸去。 在林知之被控制住就快摸到禁忌时，他懒洋洋地伸手捏住了少年的下巴，阻止了他。 林知之这次被魅惑体质和海皇之瞳双重夹击，已经抵挡不住，陷入了漩涡。那双如星夜般清冷的眼眸染上了欲/望的色泽，男人不自觉地低笑了一声，有些着迷地在少年泛红的眼尾吻了一口，舔去他的泪痕，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 “自己来。” 随后他向后一靠，金色长发蜿蜒在池边，用力扯过少年，让他倒在自己的身上。 林知之跨坐在对方的腹肌上，依靠对方勉强支起身体。男人摘下他束发的发冠，任由三千青丝流淌下来，手指插入他的发间，将他按下来。 少年正巧面对男人胸口的痕迹。 那是林知之非常熟悉的一种伤痕，剑伤。 男子感受到他的视线，抓住他的手，一寸寸地抚过那道伤疤，声音色/气地拖长了调子:“不必恐慌，我可舍不得这样伤你。我只会在你身上留下一些别样的伤疤……比如，这样。” 说着，他用手在少年腰侧轻微用力，红印浮现在雪白的皮肤之上。 林知之经过淬体后，其实已然接近刀枪不入。不知为何，这魅惑之体一旦爆发，立刻就会将他变为最敏/感的体质。 他本应当继续沉迷其中，但在抚过那道剑伤时，一股特殊的灵气灌入大脑，让他恢复了些许意识，灵台清明，驱散了体质的阴影。 在恢复了自主意识后，他感受到两人肌肤相贴的热度，紧接着他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 林知之喘息着才全身酸软地摆脱了男人。 方才——方才发生了什么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啊啊啊！他宁愿不要清醒qaq 对方那道剑伤中残存的灵气于他而言比剑伤本身更加熟悉。 它属于玄华。 道尊大人已经很少出剑，他的剑很特殊，蕴含了无上之秘。只需要一剑，那无孔不入的剑气会一直盘旋在伤口里，令它难以痊愈。 那么这名金发男子的身份也呼之欲出，海皇迦殊。数百年前，他野心勃勃，率领海族精兵，意图攻占人族。被下山的玄华一剑斩伤，至今未愈。 林知之欲哭无泪，不仅有种微妙的心虚感，还心痛自己守了多年的元阳之体。 #总有种当着师尊面的羞耻y感# #说好的留着元阳到结丹# #日啊气的他连标点符号都没了# 金发男子浑身都散发着属于男人的荷尔蒙。他将林知之笼罩在他的气息中，看样子还想再来。 黑发少年衣襟散乱，难得有些失措的推开了他，连忙起身从及腰的水潭中走出。被浸湿的白衫紧贴在他的身上，肌肤若隐若现。说起来狼狈，但在这种境地下，他浑身依然宛若散发着珠玉一般的淡淡光泽，令人不敢直视。 他从乾坤戒中取出一套完整的衣服，披在身上，又利用功法蒸干身体。除却他的面色，从外表看上去毫无异样。 不……不就是元阳之体吗qaq，反正他资质甚高，且已经筑基。元阳之体对待结丹的作用收效甚微，就当是给了心爱的姑娘…… 而且也不是没有爽到。 林知之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金发男子比玄华或者苏驭要容易让他接受一点。从好友/师尊要一下子跨越到能上/床的情人，实在有些困难。这些都不如一个直接以陌生男人的身份突然出现，真算起来，林知之也算颇大了。蓝震可是十四岁就失去了元阳之体。 不过也就仅限于接受，林知之清醒过来以后还是很想给海皇一个飞天大草。 林知之目前是彻底清醒了，海皇陛下还没有。他的意识还沉浸在余韵之中，见林知之走过来，张开双手非常自然地想要拥他入怀温存一下：“来。” 声音磁性，如同深海歌姬的歌声，动人无比，叫人一听就恨不得软了腰。那双蓝色海洋更是想要从头到尾地淹没少年。 经历了这一场，海皇头顶从刚进来时的【好感度指数-5，态度为敌视】一下子跳跃成为【指数70，态度为想/射】。 “…………” ——射你个头啊射你自己里面吧！！就因为抱了一下（？）突然涨了那么多好感度，海皇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下半身动物！ 林知之没有软下去，他到现在还是酸疼的。他单手扶着腰，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淡然了：“说吧，你想怎么死？” 海皇笑了笑，还没有回答，就被林知之突然袭击，敲在了后颈处。 ——林知之知道不是这个人的错。严格说起来，还是他自身体质的错。但他就是想揍他一顿，以告慰元阳之体的在天之灵。 林知之将金发男子从水潭中拖出来，半揍了一顿。男子蓬松的金发染上了淤泥，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身材修长，看上去倒有那么些落难王子的气质。 男子的眉毛微微皱起，胸口的伤口浮出一层黑气，突兀地吐出了一口黑血。 血溅在地面上，滋滋地腾起烟雾。 赫然是中毒了的表现。 林知之蹲下身，撩开男人的头发，测了测他的脉搏。 对方性感的双唇紧闭，呼吸急促，面色泛白，一副虚弱的病美人样子。 海族官方宣称在巡游四海的海皇此刻竟然就在族内受伤中毒，哪怕林知之自小便对这些□□阴谋不感兴趣，也能猜测出什么。这个时候，如果想要救人，便需要深思熟虑。 林家小少爷并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甚至相反，他大部分时候比谁都要冷淡。按照他的性格，是很想把这男人丢在这里的——没补上一刀已经算他好运了。 但是他没有忘记，人族来这里是同海族商量联手的事情。若是海皇死去，海族陷入内乱，那么魔族趁虚而入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黑发少年俯下身看了迦殊半天，最终还是扳开他的嘴，往里面塞了一枚回春丹。妖灵从少年发丝中醒来，嘟囔着“这家伙有什么好救的”，化作一张面具，覆盖在了海皇的脸上。 妖灵对林知之让他如此高贵的生物做这种事很是不满，面具也其丑无比，一下子把海族俊美无双的王瞬间变成了一个丑逼。 林知之一脸嫌弃地把海皇拖到那层深水潭下，抱在怀里，脚尖一点，灵气在周身形成了保护罩，飞出了这地下深潭。 他们并没有耽误太多时间，当林知之回去时已是深夜。海族花了太多的精力在寻找海皇上面，对人族只松松垮垮地在周边防了护卫队，林知之不过稍加躲闪，就把迦殊带回了寝宫，一把将人扔在了地上，拉上帘幔。 妖灵从男人脸上浮起，又化成一只手镯，圈在了林知之的手腕上。 要说救人——林知之也不专业，他能做的就是给男人嘴里塞一把丹药（……），这是天浮秘境中的古仙之丹，还让他心疼的手哆嗦了一下，心道待他醒来，定要让他百倍吐出来。 在简单地把男人从地毯上挪到隐蔽处，确保无论是从哪个方位都看不见后，林知之伸了个懒腰，掀开了帐子，走入贝壳状的浴池，褪/去衣衫清洗身体。 以奇特姿势倒在地上的金发男人，蓦然睁开一只眼睛，那汪蔚蓝色的海面中波光粼粼。他忍耐住想要咳嗽的冲动，透着帘子，本就还没消去的欲/望又被挑了起来。他悄然伸手在大腿狠掐一把，成功地让小弟弟萎下去。 在少年沐浴归来前，又闭上了眼睛装死。 少年浑身都被热气蒸腾地白里泛红，脸上也不是一贯的冷若冰霜，而是带了放松之意，嘴唇红润，叫人很想肆意采撷。他躺在床上，熄了灯，看也不看迦殊，闭上眼睛沉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他翻了个身，手腕伸出了床榻。 他的手腕很纤细，却充满了力道，洁白无瑕，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冷白的光芒，如同一样最完美的艺术品。 海皇陛下的蓝眸依旧深沉，他直起身子，被蛊惑了一般，俯下身握住少年手掌，虔诚地亲吻在了手背上。 ——他们很合拍吧？ ——他能够感觉到从灵魂到*的步调一致。海族的传说并没有错，当你真正遇见那个命中注定的人，无论如何都能够发现。 ——现在的局势还太乱，所以先睡一会吧，他的皇妃。 海族专情，一生只会有一个真正的爱人。迦殊这么多年来，心系海族。前半生想着攻占人族，后半生想着如何提升实力，从未对任何人有过爱慕之情。若不是这一次的意外，说不定就会一直处男到死亡。 他嘴唇刚落，只见原本紧闭双眼的少年刹那间睁开眼睛，抽回手，问仙剑抵在金发男人的脖子上。 “说吧陛下，你装昏迷的目的？” 46表 男人不惊反笑，懒洋洋地将身子向后一靠，丝毫不顾及颈边的剑一抖便会割断他的颈部。那双被誉为“海族最珍贵的宝石”的眸子紧紧盯住从床上起身的少年，金色长发耀眼，笑意嚣张：“那里条件太差，我呆不惯。” “…………” ——这家伙难道不是因为受了伤才潜伏在那里？自己一开始出现还被他当做叛徒派来的手下。 如此拙劣的话，林知之自然不会相信。他持剑的手用力，一道血痕出现在迦殊的颈边，无声的威胁。 男人低笑了一声，丝毫没有沦为阶下囚的惊慌感，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身为海皇，我很少经历那样的环境，能跟你回来住皇宫为什么不？” 迦殊的话很无赖，可经由他的嗓音说出，却是带了一股强大的说服力，让人下意识地点头赞同。 林知之也算是看清他并不会说出实话，自行思忖了起来。 海皇的战斗力并不强横。虽然已经足以匹敌人类化神期高手，但面对玄华这种从混沌年代生存下来的老妖怪（？）时就有些力不从心。他真正为人称道的，除了海皇之瞳外，是他的领导天赋。 在他出现前，四海各自为政，互为敌阻；在他出现后，只用了短短百年便重整海族，将其发展到了可以威胁人类的地步，能力毋庸置疑。 能让两百年前如一块铁板的海族出现内乱，并且袭击海皇，再加上人族使者来此的原因，有八成的可能是魔族出手。 当他们发现海皇消失，必定会对周边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若是还在那里，迟早会被发现。 思来想去，让迦殊待在这里，对于人海两族而言竟是最好的选择。 林家小少爷心中暗自决定明日便去告知长老，今晚就暂且先让迦殊睡一晚。他收回剑，冷着脸也不理会男人，自顾自地又歇下了。 金发男子背对着月光，朦胧地看着床上少年的背影，回忆起石窟中的旖旎风光，有些食髓知味。他打算摸上床去，从背后一把抱住那人，动手快的话，也许还来得及再一次—— 绮念未断，他闷哼一声，唇角又溢出了黑血。 迦殊用食指擦去血迹，任由它腐蚀指尖，眼神晦暗莫名。盯着看了一会，他又靠回墙壁，闭上眼睛，一股深蓝色的水流冲去了手指上的血痕。 ——找死的叛徒。 ***** 林知之深刻觉得，好奇心旺盛是一件万分错误的事。 他活到现在，多是循着自身的心意行事，甚少有后悔的时候。他第一次体验到后悔两个字怎么写，还是在发现苏驭想法之时。还有一次，便是现在。 如果当时他没有跟着啸声去探索周边，掉下水潭，那么也就不会失去元阳之体，还被金发男人给缠上了。 海皇陛下大约是第一次开荤，欲求不满地狠，一觉醒来，胯/下便精神奕奕，告诉主人昨晚在山洞没有吃饱。他本就充满了魅力，在面对认定的未来皇妃时更是性感度max，就像一个人形自走荷尔蒙发射器。 跟迦殊比起来，苏驭青涩，凤钦稚嫩，玄华——玄华冰山老处男，不够看的。 他这样子行走在街上，怕是倒贴钱，也有人要哭着喊着同他睡一觉。 迦殊一大早就想爬上黑发少年的床，被林知之警觉地瞪回去，也露出一个大方的无辜脸：“这床这么大，你只睡一边，过于浪费，我就躺躺，不做什么。” 接着就被林知之用灵气扫了出去。迦殊挠了挠头，把那头蓬松的金发长发抓成了鸡窝，大方地在阳光下脱/掉了衣服，展露出八块腹肌的结实身材，优雅地套上了新的衣服，转身对林知之道：“对了，还没有问，你叫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少年冷声道。 “我想知道，”迦殊走近林知之，蔚蓝的眼眸温柔地能滴出水来，与少年的黑眸对视，声音低沉，好似深渊下方，亡灵之海上致命的海妖吟唱，“你是我认定的皇妃。我们那么和谐，不在一起，不是非常可惜吗？” 皇妃？？皇尼玛妃？不就是一晚上的事？ 林知之黑脸道：“我劝你早日放弃这个想法，你想太多了。” 迦殊看着眼前的少年，浑身沐浴在阳光底下，皮肤白的近乎通透。他笑了笑，没有反驳，低头将袖口松松垮垮地挽起，再开口时已经褪去那股子腻歪劲，换上了属于海皇的威严：“那件事暂且不提，现在我想问的是……人族的长老在哪里？” “求我。” “……………………求你。” “跟我来。” 看海皇还算能屈能伸（？），林知之以大局为重，也没有过多地为难对方。在海皇好奇又严肃的眼神中，让妖灵再度化为面具，遮挡了迦殊的真容，带着他走出了房门。 还没走几步，便在楼下碰见了比剑的涂严。剑痴同学还是老样子，见着林知之出现，板着一张脸叙述：“我昨日又悟出了下一招剑式的真诀，今日来比一比吧？” “我现在没空。” “昨天你也是这么说的。”涂严指责，目光落在了林知之身后高大的男人身上，很快就移开了目光——长得太辣眼睛了：“是因为他？他是谁？人族之中好像没有这个人，海族人？也不像，海族不会有那么丑的人吧？” 努力收敛威压，配合林知之的迦殊：“…………” ——突然很想动手砍死这个人。 涂严没有在迦殊的身份上停留很久，很快就转移到了自己想问的方面：“会用剑吗？” 充满了跃跃欲试之感。 林知之眼也不眨地说出了谎言：“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不会用剑，资质过低，手无缚鸡之力。” 唯恐涂严还要继续纠缠，林知之干脆将迦殊描述为一个凡人。 剑痴有些失望，难道这次练剑的机会又要从手中流失了——还在还有其他师兄能够同他过招，只是那些替代品都比不上林师弟的问仙剑。他目露遗憾，同林知之道了声别，便转身走向了其余师兄的住处。 海皇垂眸看着涂严的背影，正寻思要如何去教训对方一下——这股神情被林知之看了正着，他向长老住所走去，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想同人族结盟，就不要做一些多余的事。” 迦殊跟上少年的步伐，笑吟吟道：“自然不会的。看在他是你师弟的份上，我也不会介意。” 林知之扫了他一眼，不再出声，将金发男人带去了领队长老的住所，敲开门。 长老应声而开，见着是精致乖巧的七重天梯弟子，立刻柔和了眉眼：“找我何事？” “可否进去详谈？” 长老闻言深深地看了一眼迦殊，嗅到了一些风雨欲来的气息，将林知之引入了房中。 林知之组织了一下语言，隐藏了因为海皇之瞳发生的一切，只道是自己因好奇去了那座岛屿，发现了海皇。剩下的便让迦殊自己同长老解释。 涉及有关两族之间的大事，这位长老也不能擅自定夺，让林知之先出去，转头给其余几名人族长老发了通讯，开始双方会谈。 林知之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 他现在的目标只想一心快速修炼，解除体质，成就真仙——迦殊从那天起再也没有回来找过他，忙着处理叛徒；人族的长老们听说也传讯回了四大门派商量，其中鹤卫真人出手替海族擒拿了不下十名魔修。 在发现迦殊的半个月后，海族正式宣布，海皇归来，在皇岛设宴款待人族使者。 那一天艳阳高照，温度适中的阳光能照进人的心里，皇岛的天气永远那么怡人。 金发的王者在海族近侍的簇拥下傲然而立，俊美的五官将尊贵凸显的淋漓尽致。他的声音很温柔，一点也不像在宣布这等正事： “……所以从今日起，人、海两族将联手对抗共同的敌人，魔族，守卫我们的家园。” “其次，我将以个人身份宣布一件事——” “我欲同人族联姻。” 这个炸弹轰然丢落，让所有人都有些找不着北。不仅人族震惊，海族众人都摸不着头脑。 人族那名为首的长老道：“陛下是看中了我人族哪位姑娘？” “不是姑娘。”海皇回答，蓝眸同身后的大海相映成辉，视线盯住了人群中竭力想缩小自己存在感的黑发少年，“他与我性别相同，但是我想与他皆为道侣，永不分离。” 滚你妈的永不分离。 林知之一口气喝掉了杯中美酒，徒手捏碎了酒杯，液体将他的嘴唇浸得如同玫瑰花瓣那般鲜艳欲滴。 ——他真的后悔当初没有一剑砍了这男人让他自生自灭。 47家 中陆修仙界最近很是热闹。 自从前些日子，罗仙剑宗弟子横空出世，闯过了七重天梯后，消息流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世家门派的大人物们跌碎了眼镜，不可置信。 据传某位世间闻名的天算大师听闻这一消息后，正端茶欲饮的手一颤，摔碎了那盏茶杯。大师对着地上凌乱的茶叶卜了一卦，当场长叹一声，道:“这世间，怕是要乱了。” 此后宣称三年之内不再替人测算世情，退隐幕后。 也有许多自持天赋出众的少年不肯服气，一波又一波地涌上天梯，多数停在了一、二重天，无形之中又为林知之造了声势。 他的名声一时无两，许多大小世家差人登门送礼，却被告知人并不在宗门，只得败兴而归。剑宗名声再次如雷贯耳，恐成最大赢家——不过这也引起了一些势力的骚动，推出自家的核心弟子，去争上一争。 真龙天格转世、命石之子、三魂少主……这些人个个心高气傲，谁也不服谁，一个个卯足了劲冲击天梯。 据传真龙转世在原始石碑前龙腾九天，异像环生，一掌击败了恃才傲物的罗家第一；炼药界的妖孽凝出法相，无中生有，踏入天梯五重；命石之子汽运滔天，依然无法让天钟响彻云霄……他们是傲世天骄，却没有一个可与林知之比肩。更有甚者，他们的强大，更像是为了衬托出林家少主的耀眼。 人的名树的影，那些对天梯理解不深的寻常弟子也开始渐渐意识到了林知之的可怕之处。这些人在他们眼中已经足够天才，翻江倒海，那么还在他们之上的人得多么牲口？！ 有些乐观的弟子已经提出了想让林知之结丹期再去攀登一次，定可以为人族取回失落千年的第一之位。 苍仑的排名一直是这些荣誉感很强的基层弟子心头之恨，现在林知之的实力越传越玄乎，给了他们极大的期望去幻想，越想越觉得这位千年难得一见的剑宗天才可以一雪前耻——倒叫他多了不少支持者。相应的，也有少数人对此反感。 更多的人是好奇。 林知之师从玄华后，一直低调做人，没有多少人能够见着他的真面目，以至于都有传言称他长相奇特，额前生有第三只眼等等，又刷了一波流量。 就在前几天，有关林知之的天梯刚刚热度消退，又有消息从海族传来—— #海皇心仪人族少年，欲向其提亲# #人海两族或可冰释前嫌，联手抗敌# 这其中的另一个主角，就是林知之。 当时海皇在人族使者面前进行了真挚感人的表白，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眼神一直凝视着人群中的林知之。 据传林家已经收到了海皇的书函，里面罗列了各式各样的海族异宝。 林泉百感交集，已经从初时的愤怒冷静下来，在妻子如水的抚慰下，反省道:莫非是自己当初不该切断儿子同那世俗女子的联系？才将儿子逼成了断袖之癖？无论如何，还是先听听林知之自己的意见。 他就跟外界其余人一样，等着林知之的回复。 而林知之本人——由于两族的合作，仍旧停留在皇岛，被至高无上的海皇陛下亲自追求着。 对于海皇的话，剑宗长老肯定是不答应的。尤其是鹤卫真人，简直痛心疾首！ 等道尊回来，发现自己的小徒弟不仅差点被别的长老抢作弟子，还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跟海皇结为了道侣，那可不是一剑的事了。 是以他反对的最为激烈。 林知之非常坚定地表示自己并没有那个意思，请长老们放心。他转头刚回到住所，迦殊就一脸悲伤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已经回归皇位，手握大权的海皇一身深蓝冰绸丝制成的华贵皇袍，与眸色相映成辉，俊美如海神。只是因为林知之的话，他蔚蓝的眼眸蒙上了一层阴影:“你就这么讨厌我？” 黑发少年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 “……” 海皇被对方的耿直伤害到了。 金发男人从未如此热烈地追求过什么人，只有眼前这位，搬来了许多招数都不为所动。什么月下谈情说爱，念诗词歌赋，只换来了对方看傻逼的眼神。 其实按照迦殊本人的想法，他们的关系始于那一夜，那么多做几次，也会对感情的质的提升——可惜的是，他的□□至今没有成功过。 林知之就像被裹上了一层冰冷的外壳，对交/欢这回事十分抗拒。 迦殊推测他许是自小生长在人族，剥不开那层世俗礼教的外衣，用这层壳来保护自己。 男人坐在他的身边，万分疼惜地看着他，心中有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疼痛感。 激烈又甜蜜。 “你是真的不想，还是不敢？”他低沉的声线宛若叹息，一点点逼近身边之人，眼眸中的那汪蓝色海洋瞬间淹没了他，“为什么要让那些人族的迂腐观念束缚你？就这么跟着我，一起回到那一天……做自己不好么？” 迦殊按住少年的肩膀，将他仰面推倒在了大床之上。自己则顺势压上，紧紧封锁住林知之逃跑的方式，想从那双总是拒绝他的黑色眼眸中望进这个人的心底。 林知之这次没有推开他，甚至没有一点抗拒的动作。他静静地躺着，半合上眼眸，轻声道:“你错了。” 声音清冷地像天山之巅终年不化的冰雪。 然后他再次抬起眼，弯起唇角笑了一笑，黑眸中水光潋滟。 冰雪融化，春回大地。 这一次没有魅惑体质的影响，海皇依旧被撩的找不着北，按住他手腕的动作不自禁地放轻了力道。 林知之反手一个翻身，将金发男人压在身下，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在男人性感的唇角蜻蜓点水般地吻了吻，冷静地挑眉道：“我拒绝你，真的只是因为我不想。” 那个瞬间，一股称得上是倨傲的神情石破惊天地一闪而过。 ——林家小少爷还真从没有被礼教束缚过。真是从小被压抑的话，他也不会经常往世俗界跑，还被老爹训斥着要守好元阳之体。 他现在做事，单纯的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随心而为。 迦殊被他这么一亲，鼻腔溢满少年身上特有的淡香。同那次甜到发腻的异香恰恰相反，这股香味很淡，几乎闻不出，却依然叫他把持不住。 金发海皇着迷地汲取少年的气息，捧住他的脸，回亲过去，从唇角一路细吻到眉心，不肯松手。 林知之本想挥开的手滞在了半空。 ——到底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感？ 第一次是在双方体质失控之下，林知之还不够清醒，陷入一片混乱。现在黑发少年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不是指动作，而是人，迦殊的习惯。 “……我以前在哪里见过你吗？” 迦殊显然对他的这句话会错了意，误以为是调/情。海皇陛下舔了舔嘴角，凑近了压低声音道：“我可以帮你好好回忆一下——” 他拖长了调子，眯起那双狭长的眸子，渲染出□□的氛围。 林知之仔细回忆了一下，海皇的身份有些特殊，之前从未见过。也不知这熟悉感从何而来——他歪着头，从床上站了起来，对床上的金发男人道：“夜深了，陛下该回寝宫了。” “我就喜欢你叫我陛下时候的样子。”迦殊蓝眸发亮，顿时回忆起那个晚上，他亲吻少年手背时，订下契约的模样，”答应我的提亲，好吗？“ “陛下请滚。”林知之非常有礼貌地采用了海皇最喜欢的称呼做答。 迦殊：“…………_(:3ゝ∠)_”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叫陛下了…… ***** 海皇向林家提亲的消息这阵子席卷了整个中陆修仙界。就连纪律严格的剑宗都少有人不知，凤钦便是其中的一个。 自那日涌起了想保护某个人的想法后，小凤凰充满了对修炼的热诚，回到须弥幻境就拉着父亲要求进入火脉修炼。 火脉是凤霜曾经的修炼之地，因火矿石极多，被他以*力拘来整条放入须弥幻境之中。火脉之内条件艰苦，寸草不生，炎热非常，好处是火灵气活跃，相当适合凤族修炼。凤霜以往说了多次，威逼利诱，小面团子都撒泼打滚就是不想吃苦，到了现在也没能让儿砸同意进去。这次暗恋对象压根没做什么，就让凤钦急的抓耳挠腮就想努力修炼。 恋爱了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啊—— 凤霜忧伤地想着。 粉雕玉琢的正太从没吃过这样的苦。但是每次想到自己能够保护心上人的威风凛凛，他就咬牙继续忍耐。当凤钦成功从火脉出来时，已经迈入了控火决第四层，堪比筑基期修士。 凤钦原是想快快乐乐地去找心上人，看看他回来没有，结果还没出门就听见了海皇和林知之的捆绑消息。 这道晴天霹雳把他给打懵了。 #刚闭关出来就听到喜欢的人被别人求亲怎么破# #心塞塞的# 小面团子非常气愤，耷拉着脑袋，放下手中准备送人的红羽，回过头一脚踹开了父亲的房门，大声喊道：“爹！” 凤霜不明就里：“怎么了？不是说要去见未来道侣？” “爹，如果有人要跟你抢老婆，你会怎么办？” “…………neng死他！！” 凤钦第一次由衷地认为父亲说的对！ 48表 当海族与人类宣布结盟的事宜搞定后，按照原计划，人族使者本是应当就此回归的。但海皇陛下明显不愿意就此放走林知之，万分大气地提出了一个新建议：既然两族已然成为盟友，不久之后还要共赴战场抵御魔族，那么海族决定开启南海漩涡，给两族的后起之秀一些助力，好让他们更有底气去应对战争。 ——以上自然只是官话。他的真实目的是想留下自己认定的未来皇妃，好培养感情。不过用这样的大手笔去追道侣，也称得上是财大气粗。 海族以精神控制闻名，海妖一族更是其中翘楚，能通过歌声迷惑敌人。南海漩涡便是锻炼神识的温床，通过神识罡风锤炼精神力。开启一次需要耗费巨大的代价，往年也只供海族的皇室和极少数天才进入。 这一次海皇的意思，竟是要带上人族。 大长老浑浊的老眼闪了闪，推脱要考虑一段时间，转头便去问了林知之——门派对于林知之非常重视。临行前，天录真人特地交代过道尊大人的身份，并且要求大长老无论如何要保护好他。 在听了大致的经过后，林家小少爷特别无所谓地表示自己并没有所谓，一切听从师门的安排。 大长老沉吟片刻，同其余门派商量了一会，也没有真的占海族便宜。他们提出由人族负担大部分开启的费用，供弟子们进入。 海皇欣然答允，在第二天便召集皇室，以血为媒，将符合条件的弟子们带入南海。 南海漩涡位于南海底部，犹如龙宫，是一座天然形成的海底矿脉。在海族开采这座星晶矿脉时，意外中发现这些罡风漩涡有锤炼神识的功效，每次开启都需要大量星晶和灵石。 在今日，漩涡迎来了又一批年轻弟子。 迦殊身着一袭红白相间的皇袍，剪裁良好，腰间别了缚龙流苏，宽肩窄腰，腾在海面上，与身后的太阳耀眼得不分伯仲。 海面顺着海皇的意，从中间缓缓分开，露出一条被灵气包裹的小道，由弟子们走进去，他也跟随在后。 有着上古契约的束缚，人族并不担心海族毁约。他们留下了几名长老看守弟子，多数人带着同海族交换的货物，迈向了回程的步伐。 当头顶的海面合上之后，阳光被阻拦在了外部，林知之视线所及处一片漆黑。在黑暗中，有一个人牵起了他的手，走在少年的前方。 林知之压根不用猜，会这么做的只有迦殊。他默默抽出了自己的手，快步超越了前方的男人，用行动告诉他自己不需要。 海皇陛下无奈地跟在少年的身后。 没过多久，黑暗中出现了点点星光。 那是星晶矿脉的光芒，如繁星闪烁，照亮了四周的怪石嶙峋，深海寂寥。光是要在此待上半个月之久，已经足以考验精神毅力。 再往前走，有一股巨大的漩涡，搅得水流翻滚，位于星晶矿脉中央。 这股无形的漩涡不会对*造成伤害，只会在无尽捶打中锻炼神识。早已知晓的海族弟子从容地寻了漩涡外侧盘膝而坐。 林知之站在外围端着看了半天，迦殊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你放心地去吧，我会护着你的。” 男人的金发在星晶的荧光下闪闪发亮，配上有些讨好的神色，让他看上去有些像一只大狮子在讨好主人，完全没有在外人面前的海皇霸气。 黑发少年看了看他：“你不必这么做的。” “我没做什么啊……” 林知之转过头，心里明白迦殊的装傻，也无能为力。少年的眼眸映着星光，独自走向了面前的漩涡，他选择了较为里面的位置，罡风强烈。 迦殊站在漩涡外控场，神识笼罩了整片区域，一个不落，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林知之身上。 少年闭上眼睛，睫毛颤抖，嘴唇红润，在这昏暗的海底世界自成一个光源。他就像是黑暗中滋生的那一点亮，吸引所有海底生物自投罗网。 海皇看着他，不放过少年的任何一点动静。 罡风锤炼神识是很痛苦的，作用在神经上的疼痛。 林知之坐下不久，便身形颤抖，面露痛苦之色，精致的眉毛微微皱起。少年露出这般神色，叫人不自禁有两个冲动，一是抱在怀里好好安抚，另一种则是让他更加痛苦，绽放出别样的风景。 迦殊不是什么好人，他两者都想要，双管齐下。 林知之在这个深度坐了两天后，又睁开眼睛，唇色泛白，拉近了距离，迎接更加猛烈的罡风。 迦殊有些心疼，传音道：“不用这么猛，慢慢来，你看周围的都不及你。” ——其余的弟子，无论种族，都较为扎实。坐在外围，待到神识稳固才慢慢挪动距离，哪有像林知之这样一迈一大步的？ 一口也吃不成个胖子呀！ 有人在间隙看见林知之的背影，都要惊叹一声：妈的怪物！ 这一次，林知之坐了整整一周后才站起，步履摇晃但坚定。 他即将步入最深的黑暗。 用背影对着迦殊，一点一点地离开他，就好像那个时候—— 蓝眸震动，海皇的身形闪进漩涡深处，从背后将林知之紧紧圈在怀中，用下巴抵住少年的脑袋：“不要走。” 罡风席卷了两人。林知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股剧痛就作用在了他的神识之上，也看见了一些不一样的画面…… 那些画面不属于他。 …… 几道蓝色水流缠住了林知之的脚腕，迦殊搂住他的腰，将他带离了罡风处，背靠着星晶壁垒，按照之前所想的，安抚地吻了吻他的眼皮。 林知之动了动，没说话。 迦殊这才冷静下来，回忆起漩涡的特性，蓝眸中情绪复杂，肯定地道：“你看见了。” 他面前的黑发少年有些缓慢地点了点头，眼神已不复之前的冷淡。 **** 那日后，经过父亲的谆谆教导，凤钦下定决心要将那想要抢夺自己心上人的败类打到母亲都不认识，每日派人蹲守在剑宗，翘首以盼林知之的归来。 好不容易等到人族使者归宗，喜悦的小凤凰找了又找，没能找到黑发少年的影子。他仰着小脑袋去问带队长老，才得知林知之留在海族的事。 小面团子内心油然而生一股危机感。 只要长大就可以拥有足以保护那人的力量了，只要长大，没人能够在同境界抵挡得住凤族—— 但是如果在自己长大之前，喜欢的人就要被别人抢走了可怎么办？ 凤钦第一次因为自己的种族而烦闷。 不过很快，奋力追爱的小团子就决定，自己要跟随人族弟子去抵御魔族。 一开始，凤霜和长老们都坚决反对。虽说第二战场的魔族修为不高，正适合磨练弟子，但毕竟是种族之战。凤钦年纪尚幼，去了没有好处。 不过凤钦在除了林知之之外的人面前，都是另外一幅模样。他成功通过绝食抗议外加拼命破坏，得到了父亲一缕进驻在他眉心的神魂后，被允许跟在大长老身侧前去。 在罗仙剑宗确定了前往海族第二战场共扛魔族的人选后，其余各派也有了各自的人选——其中一位，若是林知之提前知晓，定会选择开启剑遁技能。 苏驭。 他从秘境回来后，便一头扎入了天隐派的星辰门中，吸引星力，闭关突破，因而错过了那次前往海族的名额。当他出关后，听说了这件事，自然也知道了海皇向林家提亲。 当时白衣少年微笑着看前来传递消息的师兄离开，隐没在阴影处，唇角不再是上扬的状态，罕见地褪去了伪装。浅棕色的眼眸看着桌上的茶杯，里面的液体倒映出少年俊美的脸庞，开始摇晃，四分五裂，伴随着开裂的桌角一起砸在了地面。 苏驭莫测地看着这一幕，心思微动，只见这已经碎裂的茶杯和桌子，顷刻间又飞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完好无损。 他摊开了右手，又握成拳头。他的手就跟人一样，外在完美，修长而关节分明。 ——只是这也无法让他握住自己想要的人。 他受够了这种日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道尊带走他想要的人，听着海皇对竹马提亲——真是大名鼎鼎啊，随便拖出来一个都盛名不负。 苏驭开始渴望力量。他的天赋不比玄华亦或是迦殊差，缺少的只是时间。若是给他同样悠久的年岁，站在同一起跑线，是不是也能像这样大方地朝他示爱？ 从小按耐的黑暗念头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 没有了好友在一旁，这一次，他没有抵抗，任由它将自己淹没。 ——这才是对的，修真界本就以力量为尊啊。 苏驭万分温柔地想。他唇畔带笑，以指为剑，在墙壁上划上了一个血淋淋的符号。那双浅棕色的眼眸，赫然染上了血红。 ………… 一个月后，修整过的人族再度去往海族。 苏驭一袭白衣不染尘埃，位于队伍首段，风华绝代。无论是门派长老还是周围的弟子，都忍不住为之侧目。 他素来善于经营人心，刚进天隐派短短半年不到，已经隐隐有门派领袖的气质。无论是新入门的弟子，还是那些年长些的，无一例外都认为他十分可靠。 凤钦落在队伍末端，一心想着林知之，完全没有注意到苏驭。他也压根不知道苏驭这号人物，一脸郁卒地在飞行宫殿上支着小下巴看天： 哦白天了，又是一晚上没见过林知之，想他。 苏驭是知道小凤凰的。他曾经在剑宗门口看到过竹马与他一同浪漫地烤鸡，这场景促使他一时冲动朝林知之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但他也并不认为凤钦真的有威胁性。比起海皇，玄华这两人，小凤凰的年纪看上去太无害了。以苏驭对林知之的了解，冷静下来看，凤钦至多只是个弟弟。 不足为惧。同他一样，因为出生的晚，一开始就站在了劣势。 ——虽然一样是那么碍眼。 苏驭坐在飞行宫殿前，很好地敛去了气息，是以没有一人发现他的异样。这一行人相安无事地又回到了海族。 当小凤凰一蹦一跳，苏驭跟在后面找到林知之的时候，海皇正从后圈着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两人态度亲密。黑发少年平日里的冷淡瞧上去半分没有，更像是在笑。 玄衣束发的小面团子当时就嗷的一声怒了，扑上去抱大腿，用小手挥开金发男人，抬头对林知之道：“你不要我了吗？” 苏驭温和但冰冷地看了凤钦一眼，又仔细地将海皇的样貌扫了个遍，很好地隐藏起了眸中的阴郁，走上前笑着拍了拍林知之的肩膀。 “…………”林知之被他两这样吓了一跳，回头看看迦殊，又瞥见了许久不见的基友，突然一阵额角抽痛。 #这几个人，好像都很麻烦的样子# #迷之修罗场# #长老，救我！！# 49 凤钦千里追击，好不容易见到喜欢的人，却发现他身边已有另外一人，心中的惊慌无法用语言描述。他泪眼汪汪地仰头等着林知之的回应，小模样很是惹人怜爱。 林家小少爷被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的有些心虚，反省了一下自己找小孩烤鸡，用完就扔的负心行为是有那么一点不对——他伸手揉了揉小凤凰的脑袋，顺着脑袋一路向下，轻柔地拍拍糯米团子一样顺滑的脸蛋，把凤钦奋力抱大腿的手给拨开了。 凤钦本来被摸的正舒适，大眼睛猫一样地眯起，差点就要放弃凤族的尊严变作大型犬蹭蹭对方。没成想林知之的真实目的是拉开距离，小孩那颗暗恋中的小心肝一下子破碎了，控诉对方的行为太残忍。 他此次前来穿的玄衣罩衫，里衣绣着繁密的竹纹，同束发黑冠相配，一路走来都显得威风凛凛，像个小大人。凤钦在常人面前都是那个被宠坏的大妖之后，一言不合就敢动手教训的那种，唯独在林知之面前很软，还很有毅力。 见眼前的黑发少年心不在焉，凤钦干脆再接再厉，一咕噜又趴上去，这次没有被拒绝。 林知之低头看了看凤钦头上的好感度【指数90，态度为思念】，也没有多想，心道凤钦如此黏他，大概是小孩子的依恋之情吧——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搞定好基友和迦殊！ 跟其余两人一样，迦殊也不在意凤钦。他的年纪看上去太小了，酷似于弟弟的角色，一看就不如苏驭有威胁。海皇陛下眯起了形状完美的眼眸，天空蓝的色泽同皇袍上的纹理相照应，俊美得不似真人。他转过头在黑发少年耳畔两分好奇，八分试探地问道：“知之，给我介绍一下？” 这句话说的很艺术，拉近了自己同林知之的距离，他们是一家人，反过来衬得苏驭是一个不请自来的入侵者。 高贵典雅的海族房屋，精致如娃娃般的黑发少年坐在高级海兽雕成的躺椅上，衣袖松垮垮地揽上去一截，露出白玉般的手臂。金发王者站于身侧，不用多说话，眼神交流间有着十足的默契。 ——默契的就像曾经的他们。 真是相当碍眼的画面。 苏驭想。听着海皇的话，他也不恼，笑意吟吟，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初来乍到的好友角色，亲切又带着陌生感。唯有手指悄然按紧了袖口，苏驭花尽平生的毅力才克制住动手的冲动，耐心等着林知之的答复。 林知之面瘫脸用眼角余光瞥了迦殊，又瞅瞅自家基友的招牌笑容，难得犹豫了一下才慢吞吞道：“苏驭，我朋友。” 他往前看，苏驭头顶【好感度指数100，态度为想日】——哦呵呵，都过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竹马的态度居然还是想日！这是有多执念！ 他往后瞧，迦殊的好感度是【指数95，态度为想成亲】——这位的好感度也是蹭蹭的涨，就差五点即将到达极点，乐得系统某天眉开眼笑地醒过来夸奖他这些日子没有忘记它的苦劳。每天都能看着海皇头顶这样的态度在眼前颠来跑去，林知之已经从情绪波动到逐渐习惯，但同苏驭站在一起，就有些微妙了。 迦殊自动将他话里的“我朋友”等比成“我竹马”，再进化到“一起长大”，接着脑洞很大地脑补了两人过家家时说要嫁（娶）对方的画面，心脏一抽。 他上前一步，将手搭在少年肩膀上，感受到林知之微不可闻地僵硬，蓝眸闪过一丝阴鸷。那丝情绪稍纵即逝，没人能从海皇大气的行动中捕捉到。迦殊抬头一脸大方：“既然是知之旧友，苏道友大可将海族当做自己的家，无需拘谨。” 苏驭深深地盯着对方那双碰触到林知之的手，末了移开视线，勾唇一笑道：“海皇陛下名气浩大，如雷贯耳，从小便有所耳闻，不敢造次。” 少年说话斯文有理，乍一听很是悦耳，挑不出任何毛病。但细细想来，迦殊能够为人族所知的事迹，莫过于两百年前入侵失败，逼得道尊大人下山斩下那一剑…… 海皇陛下想起胸膛上经年不愈的剑气，给面前的白衣少年划了一个大叉，痛心地想着自家未来道侣小时候不知道被眼前这人面兽心的家伙占了多少便宜——金发男人俯下身，属于帝王的霸气浮现在脸上，高阶威压溢出，高傲地顺着对方的话刻意回应道：“无碍，你与知之情意深重，不必遵守那些繁文缛节。” 明摆着拿海皇的身份压人！不管你怎么说，他都是海族高高在上的统领者！但是看在你是未来皇妃的好基友面子上，就免了这规矩！ 苏驭默不作声受了对方全部的威压，看上去毫不费力，含情脉脉的浅色眼眸泛着琉璃的光芒紧盯着林知之：“是啊，情意深重……” 像是要勾起以往的回忆。 迦殊：…………妈的，我这是什么用词？ 金发海皇为了挽救，半坐在躺椅的扶手上，拿起一颗放在桌上的海族果实，递到林知之嘴边，撩起散落的金发懒洋洋地拖长调子：“刚摘来的海茹果，尝尝，你一定会喜欢的。” 声音甜的像加了糖的蜂蜜，叫人舍不得拒绝。 林知之保持面瘫，两方都不得罪：“哦，唔，还行。” 苏驭看着黑发少年咽下去，粉嫩的唇瓣有着淡淡的水渍，勾唇一笑道：“恩，我记得他最喜欢甜食。” 迦殊闻言眨眨眼，蓝眸天真，低头对林知之甜蜜地抱怨：“怪不得你那么甜。” 林知之：“…………” ——甜你个头？！ 苏驭失去了笑容。当白衣少年摘下了惯用的面具，真实展露的情绪弥漫上他的眼眸。 ——是很甜的吧，如果能够亲上去？ 再深入一点的滋味，眼前这个人是不是也尝到了？真是让人嫉妒到发狂的幸运啊…… 彼时林知之和凤钦都为了那句话怒视迦殊，迦殊也忙着安抚有些生气的黑发少年，倒是没有一个人留意到苏驭的变化。 小面团子得天独厚，能够趴着少年的膝盖，听着头顶这两人对话，到最后差点狠狠跳起来给迦殊一个异火突击。 这两人都不是啥好东西！这个金毛的更讨厌！小凤凰恨不得立即长大同他们大战三百回合，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能配心上人的人！阿不，妖！ 凤钦正在脑中想象着那样的画面，突兀下巴一轻，失去了依靠。 黑发少年站起身，打断了面前两人的修罗场，冷着脸道：“我想静一静。” 这里是来到海族后他的住所，轻纱漫舞，窗外便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水天一线。 面对林知之的逐客令，迦殊最先反应过来，笑着对林知之说了晚安，最快走出去。接下来是苏驭，好基友眼睛里的红色褪去，仍旧风度翩翩，并不痴缠。 最后凤钦留下来，不太情愿地撒娇，嘟着嘴问林知之：“我可以跟你住在一起吗？我认床。” 林知之用冰冷手指抵住他的额头，将他送到屋外：“这里不是度假，如果只想着舒适，你还是留在剑宗比较好。” 凤钦一听急了，他现在最忌讳的就是被误会未曾长大。小面团子一跳一跳地鼓起胸膛：“我已经长大了，也受得了苦，只是……” 他嗫嚅的话语声音太小，林知之没有听清。但小孩这样子实在有些可爱，让黑发少年蹲下身，收回手，盯着凤钦眉心的火焰传承弯起唇角，莞尔一笑：“我有没有说过，你的印记很好看。” 这一笑让凤钦把之前想的话全忘光了，满脑子都是“他居然对我笑了”无限循环。他干巴巴地把手心的汗擦拭在昂贵的金蝉丝衣服上，小脸通红，磕磕绊绊：“你、你喜欢就好……” “这是妖族的传承印记吧……你的天赋很好，但参加种族之战未免有些过早。” “我！我可以的！其实我很厉害，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把蓝震打了好几遍了！” “…………干得漂亮。” 林知之心疼了蓝震一秒，给凤钦的所作所为盖章叫号，对小孩叮嘱了几句，接着干脆地关上房门。 凤钦站在门外踌躇了半天还不肯走。 迦殊站在远处，长袍滚滚，金发凌乱。他表面看上去占据了主动，实则内心担忧不已。 知之好像……特别喜欢小孩？现在他肯让自己靠近了，是不是因为那段回忆？ 那段他极力忘却，却被展现在爱人面前的回忆。 *** 是夜，海风漾起大海层层波澜，夜深人静，海浪是最好的催眠曲。 海族最好的迎宾宫殿有一间仍是灯火通明，透过白色轻纱，依稀可窥见少年躺在床上的身影。 林知之今夜失眠了，眼皮底下有着淡淡的青色轮廓。 失眠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苏驭的到来，而是海南漩涡里见到的画面。 有关海皇的曾经。 50表 南海漩涡锤炼神识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很少有人知晓，若是两个人一同进入罡风漩涡深处，便能够有一定几率出现混淆。 迦殊知道这件事，但看见黑发少年那时一步一步离开自己的样子，那种源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忘记了一切。 在林知之从背后感受到男人温热的胸膛时，他原本疼痛虚弱的神识顿时抽紧，下一秒，他出现在了不同的画面。 那是迦殊的回忆。 罡风漩涡使得最先迈入中心的林知之混淆了迦殊那段被刻意隐去的回忆，并且在画面中，他存在于迦殊的位置。 迦殊对于海族来说，也是个不亚于道尊的神话。他亲手一统四海，让貌美但不善斗争的海族慢慢走出海洋，迈向了灵物充足的大陆。 然而世人只知海皇，歌颂他崇敬他传扬他，没有人知晓迦殊在横空出世夺得皇位前是个什么样子，他们也不需要知晓。当初那批知道真相的人，早已被他以铁血手腕镇压。 林知之或许是现在仅有的，能够知晓迦殊往事的人。 他的故事，若是细细说来，倒也并不复杂。 海族有着为期不短的幼年期，这点同妖族有些类似，并且极其颜控。这个种族颜控到什么地步呢？从幼时容貌上便可窥见日后的潜力，越好看的潜力越强。 迦殊降世在四大海中最为贫瘠偏远的西海，父亲虽不算是正统皇室，但也算同西海之皇有着血缘关系，挂着海王的名声。母亲则是典型的海族女子，歌声优美，热爱冒险，有着无穷无尽的好奇心。两者结合后的日子，过的也算美满。 直到迦殊的出生，他没有现在金发碧眼的皇室美貌。在整个长达五十年的幼年期中，他都是以灰发黑瞳的样貌出现，大半片灼伤的疤痕覆盖了他的脸庞，叫人一看便生厌。 这般丑陋的海族，是生来就被海神遗弃的一群人。按照惯例，自小会被送往边境之地，任其自生自灭。边境之地阴寒干燥，连修为不高的成年海族都忍受不了，更何况这些幼小海族。 迦殊的母亲想护住他，倾尽全力说服了丈夫，买通了负责此事的首领，预备从此以后将丑儿子养在家中。可迦殊的父亲鬼迷心窍，暗自怀疑自己怎么可能生出这般丑陋的孩子？疑心病渐重，终于在迦殊三岁时，不顾妻子的恳求，向外人告发了儿子。 作为连带，柔软的妻子被打入海狱，不过一年便死在了狱中。迦殊则被重新踏上在三年前本就该去的地方，而那个父亲，因为自己的大公无私，被西海之皇予以嘉奖。 那几年，四海纷争，西海积弱，成为了其余三海觊觎的对象。西海之皇御驾亲征，陨落于南海手下，连同皇室子嗣一起，被屠了个干净。待三海洗劫后，欲立傀儡新主，还同原西皇沾亲带故的，也就只剩下迦殊。 再被带回来的时候，形貌可怖的丑陋孩子低垂着眉眼，俨然已被边境之地的残酷折磨的不行，被用珍贵灵药调养了一周，便成为了西海新主。 ——这里的新主，自然不是真正的皇帝。 原先的重臣会愿意推举他，是为了掩护西皇真正遗留下来的血脉，最后的小皇子。迦殊不过是个傀儡，替正主挡下无数明枪暗箭，夹杂着讥讽，能活下来实属幸运。 西皇的小皇子比迦殊大上半年，待他成年后，一脚踹下傀儡皇帝，自行登基，带着旧臣重振西海。而丑陋的前新主，被丢弃在了冷宫，无人问津，全靠野草鱼虾过活。 转机发生在迦殊成年。在他成年后，灰白的头发恢复了纯正的金色，瞳孔也成为了大海的象征，褪去疤痕后的容颜俊美无双。返祖之貌，是最接近海神的正统样貌。迦殊拥有的，不仅仅是容貌，经受几年折磨的怨恨和心机，还觉醒了操控大海的能力——他喜，则天晴；他怒，则波涛汹涌！ 他一夕之间出世，如同海神在人界的代言人，从任何方面看，都是统一四海的最佳人选，无人能将年轻的海皇同曾经的西海傀儡联系在一起，他们是截然不同的对立面。 在成功地那一天，迦殊亲手抹去西海皇室，以及那一票背后的势力。他去海狱追回母亲的尸骨，剪下一缕金发，将其葬在最美的海域。 迦殊的故事就是这般。若以旁人的身份去听，纵然会为之心痛，但也只是一时情绪，终究不能感同身受。唯有林知之，因为这罡风漩涡，他等同于化身为那时的迦殊，遭受了那些侮辱。甚至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迦殊心中的痛苦。 出生富贵一帆风顺的林家小少爷也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这般的过往，哪怕只经历了些许片段，也不自觉地有些心疼起金发男人。 这种感情让向来淡漠的黑发少年在某些地方选择包容了迦殊的行为，比如在苏驭到来时，迦殊强行要求的陪伴；再比如现在，金发海皇不请自来地出现在了他的床前…… 迦殊发誓自己真不是故意来夜袭的。 他只是因为揣测林知之的态度到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出来走走，一不小心就走到了林知之的宫殿楼下，再一个不留神就走进来了——他再次强调自己只是来看看林知之睡着没有，结果刚撩开帘幔，就看见黑发少年躺在床上，单手反搭在额前，漆黑浓密的睫羽每一下颤动都颤在了他的心尖上，抬眸看他的时候更是带了道不明的缱绻之意，更像无声的邀请。 海皇陛下嗓子一干，步伐飘然地走到床边，坐在少年身侧，蓝眸温柔：“你怎么没睡？”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我的话，自然是太想你了。” 在明明灭灭的烛火中，金发男人低声说着情话，他的影子照在床上少年的身上，有着无可比拟的魅力。或许是因为曾经，迦殊很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他的声音太过悦耳，几乎能让人溺死其中。 林知之手背下移，遮住了眼睛，不去看床边的迦殊。 迦殊很享受现在的画面，并不想打破，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旁边垂首看他。直到他发现少年的眉峰隆起，看上去有些不耐的倾向后，才不舍地开口，犹豫着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最近你对我的态度有些改变，我不确定是不是……如果是因为你看见的东西而可怜我，那我宁愿回到从前。” 金发男人紧绷的下颚线条从林知之的角度看上去，让人徒生出几分不安感来。狭长的眸子半眯着，在昏黄烛火的照耀下更倾向于翡翠绿，倒是无比紧张的样子。 林知之抬起手臂，纯色的里衣滑落，捏住了迦殊的下巴。 海皇放松了神情，剑眉飞扬，顺着少年纤细的手臂一路看下去，直到那些被衣衫遮住的部分——他眼波流转，*般地在对方的手指上咬了一口。 “……” 林知之当时就如同遇到洪水猛兽一般，皱眉收回了手。灵决一掐，水流在迦殊咬的地方流淌又消失。 迦殊眼巴巴，蓝色海洋快要倾泻而出：“…………我受伤了，我会哭的。” “你以前不丑。”林知之没有理会他的神演技，收回手淡淡道。 迦殊怔了片刻才感觉到对方在安慰自己，他大力点头：“恩，我也觉得。” ——跟眼前这个人一起，那些再也不想碰触的回忆也变成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了。 ——这个世界上仅存的，能够真正感同身受，了解他的人，就在面前，如何能够拱手让给他人？ 金发的男人从床边站起身来，就像相遇的那天晚上，握住少年白皙的右手，俯身刻下一个吻。 像是恒古不变的诺言。 竖琴般低沉优雅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迦殊笑着对林知之道：“睡不着的话，就陪我走走如何？” 黑发少年睁开一只眼，抽回手，床榻上的他看上去除了清冷还有别样的风情：“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迦殊一把拉起他，从旁边拿起衣服给他穿上。 林家小少爷也是从小被佣人服侍惯了，伸了个懒腰坐起，伸手套进了衣服里，任由尊崇的海皇陛下替他一层层穿戴好，最后系上咽喉处的纽扣，带好银边腰封。 “你喜欢的话，我以后每天都来帮你穿衣服好不好？”金发男人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眼神殷切，真挚非常。 “你为什么不说干脆住在这里？” “如果你同意的话……” 之后的话在林知之冰水一样的视线里，被迦殊吞了下去。他退而求其次，躲避了这个话题，带着黑发少年走出宫殿，来到了海边。 夜风徐来，深蓝若黑的海面波澜四起。海皇抬脚站在了海面上，海水似有灵一般化为一条水龙，将男人高高托起。 海皇的深蓝色长袍几乎同海水融为一体，只有那头璨金色的头发反衬着星光，是黑夜里最亮眼的颜色。他站在龙头处，对林知之伸出手：“来。” 林知之波澜不惊，被迷惑了一般，将手递给对方，一同站了上去。 海龙开始游动，在大海中的速度极快，身边水声哗哗，时而有充满灵性的鱼类划破海面，扑通一声落回原处。这等在海族驭水的机会，大部分人族修士一辈子也感受不到。 圆月高悬，在海面上映出完整的影像。 黑发少年坐在海龙背上，伸手捧起一杯海水，破开圆月倒影，又散开，涟漪阵阵。 海龙的速度虽快，在迦殊撑起的防护罩内，林知之一点也没有受到极速的困扰。正相反，月下美人淡淡看着海面的样子，极像一副静止不动的泼墨山水画。 迦殊是唯一的赏画人。 今夜比起往常的精虫上脑（？）做出爱来的想法，他更倾向于相看来培养感情。海皇的手指动了动，一尾造型奇特的蓝色小鱼从海面一下子跳到了林知之怀中，摇头摆尾，很是可爱。 林知之伸出两指夹起它，任由它在面前挣扎，在小鱼放弃抵抗的时候放回海面。 迦殊凑过来：“在想什么？” “这么小，应该不好吃吧？” 海皇：？？？？ 男人沉默了一下。林知之的外貌太过唬人，任谁看都觉得这样的美人是在沉思人生哲学，那双淡色嘴唇下一刻会吟诗作对，甚至即兴跳个舞他都不会吃惊——这吃鱼，恩，其实也很可爱。 迦殊心想下次要办个全鱼宴来讨他欢心。他又缠着林知之问了一路，对他多了不少了解，海龙才终于停止游动。 金发男人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就不再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他沉着面色，气势如虹，拂袖间一颗珠子一样的灵器缓缓升空，照亮了一切。 这里宛如世外桃源。 海水浅碧，混着落下的粉色花瓣，倒是两色交杂。美貌的花树盈满天边，灵气蓬勃，肉眼可见的雾气被渲染成了粉色。 结合迦殊的经历，林知之揣测这里也许是他母亲埋骨之地…… 金发的男人从海龙走下，一路顺着海水来到了中央开得最为旺盛的那株花树，伸手接住了一片落花，眸中是万年不遇的柔软疼痛：“天树，在海族的传说中，若是葬身于其下，便可转世轮回。” 林知之没说话，他知道现在对方想要的不是回应，而是聆听。 “望传言为真。” 那片花瓣在他的指尖破碎，跌落尘埃，迦殊道。 “会的。”林知之出声安慰，主动伸手从侧面抱了抱有些颓丧的金发男人。 他的声音像清流，巧妙地安抚了迦殊沸腾的情绪。男人摊开手掌，无形的风力吹落花瓣，化为一道花圈出现在他的手心。迦殊试探性地看向林知之—— 林家小少爷嘴角抽搐：“我不是女人。” 迦殊失望地低下头，可像一个失去了双亲的小可怜。 ——林知之只恨自己为毛如此好心。他居然真的接过了对方手中的花圈，退了一步，将它叠了两圈，待在了手腕上，万紫千红。但这碾碎了漫天花树抹来的粉色，也比不过他面颊上的泛粉。 男人浮起一丝笑意，虔诚又怀念地看着花圈：“我爱你。” 这一次，他没有做其他多余的动作，没有亲吻没有*甚至都没有牵手，他只是执拗又单纯地重复了这句话。 林知之低头把花圈从手腕摘下，扔回迦殊怀里，在天树海里转了一圈。迦殊陪着他说了一会话，海的尽头已经泛着白色的光，预示着白昼即将到来。 林知之看着天边，回头对金发男人道：“天要亮了，我们走吧。” ——再留下去，总觉得远道而来的小凤凰和苏驭要发现了——咦，这种奇怪的负罪感（？）是怎么回事？ 迦殊有些遗憾，不过还是听从了少年的话。 在回去的路上，迦殊更加黏林知之，抓着少年的手不肯放松，想要十指交缠。 活脱脱一个刚刚思念过母亲需要依赖别人的样子。 今夜迦殊的表现很完美，只除了一点。 他的蓝眸中除了那因为对母亲的怀念而引起的情绪，更多的是对林知之反应的在意。他甚至会根据少年的反应，来调整自己的情绪。再次坐在海龙上，回到林知之居住的岛屿时，他也是更加在意日后的福利，少年有没有改观。 ——身为海皇，他知道有关南海漩涡的一切。那么当初那个拥抱，是真真切切地一时忘却，还是顺水推舟？ 那些欲言又止和委曲求全，也许是真情流露，亦或者是刻意示弱，来引发他的兴趣。 真相可能永远都不会从迦殊口中得出，林家小少爷也并不打算去问。 只是比起塑造了无脑恋爱形象的前者，后一个猜测更符合对方海皇的身份。 这样子，倒是让林知之再次想起第一次相遇时的迦殊。自从那在水潭中的一夜过后，林知之再也没有在他身上看见过第一次见面的模样。 那时候的海皇陛下像一柄锋利的刀，危险又充满了魅力。只可惜随后就朝撒娇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若真是后者，那才算作不负迦殊曾经的经历。 51|7.20 深夜，海族专门接待外宾的岛屿站着一个身影。 ——再精确一点，是林知之的宫殿前。 他站了很久，直到天空破晓，鸟鸣四起，海的尽头蒙蒙亮，丝毫没有动弹过。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他的眼睛，那双漂亮的，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浅棕色眸子深邃起来。不知是否为光线的原因，这时候看来是血色的。 与凤钦额头的火焰印记不同，苏驭的血红带着邪意，是最接近疯狂的红。 他已经等了很久。 从深夜到黎明，从日落到日出，恍惚间苏驭还以为自己从小时候等到现在，漫长到永无止境。 身为苏家嫡子，理应是一路顺利，走过的桥和路都光明，修仙典籍和顶级资源在他身边，俯首即是。 林知之是典型的正道弟子，哪怕明知迦殊的用意，也仍旧会因为那些回忆而有些心疼海皇——而对于苏驭，他一直认为竹马是完美的，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心软的地方。 那些对他的所谓“想日”，也只是苏驭一时入了歧途。他从未想过，苏驭其实一直非常痛苦。 ——对，痛苦。 在很小的时候，苏驭就被教导要成为苏家领袖，背负沉重的锁链。这点虽然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过于严肃，但苏驭天性早熟，也能熬得过去。真正让他痛苦的是自己的体质。 一直有个念头，一个声音在他耳畔诱语，劝他归降魔族。 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万分恐慌。平常的孩子会哭着告诉父母，但他不行。成熟的他知晓，这样说出去会为家族带来灭顶之灾，而他本人将被一群老怪物囚禁。 别看这些所谓的长辈现在如此和蔼，当真捅破了此事，定然是另一番嘴脸。 苏驭从不相信其他人，包括父母。他暗地里翻找典籍，搜索有关魔族的信息，也没能寻找到。再长大一些，博览群书的苏家嫡子猜测，是在母体时被一名强大的魔族修士夺舍，不知为何，两者出现了融合。 他的意识仍然存在，而那名魔族修士反而只剩下了执念。 关于回归魔族，由人化魔的执念。 再后来，他遇见了骄傲的林家小少爷。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其实很抗拒。那些答应林泉的话，也不过是些伪装——没有人知道苏驭的另外一面，在他们看来，苏驭是最好的领头人，将来必在中陆修真界占有一席之地。 林知之小时候很好看，有别于凤钦的微胖，是真正那种钟灵毓秀的小孩子。 苏驭倒也不是为他的外貌所吸引，一开始真的只是做戏，为了让林泉对他有所感激，拉近林苏两家的关系。 只是相处着，他逐渐爱上了竹马。 ——如果真的能够同林知之朝夕相处，想要不爱上他，很难吧？ 苏驭经常这么想着，放弃了对这个念头的抵抗。很快，在他的刻意经营下，林知之曾经的童年玩伴一个接一个地疏远了他。最终留在黑发少年身边的，只有如兄长一般的苏驭。 在那个阶段，苏驭是极为满足的。就连魔修的念头和话语，他都可以忽略不计，因为有他。 最后，门派大会分开了他们。 ——这些人族真的很烦，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他宁愿忍受魔族的诱导，放下野心去当一个“正道修士”，为什么一定要拆散他们呢？ ——只要有林知之在，他可以这样下去一辈子。 入了天隐派后，苏驭依旧云淡风轻，但谁也不知道魔修的念头愈加激烈。随着他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伴随着直入耳畔的魔修话语。 “你很喜欢他吧？怎么样？入我魔族，你就能拥有力量，与他一起的力量……” 这是苏驭第一次，对魔修千百次的询问中，有了心动。 ——他想斩断一切伸向林知之的双手，他想做出一个巨大的囚笼去控制他，让他只能看着自己，看上自己，就像自己对他的感情！ 他需要力量。 可林知之会开心吗？ 苏驭终究还是压下了这样的*，在幻境中接近了少年，一如既往，想要保护他照顾他。 换来的却是少年的拒绝。 在知道林知之被求亲的那一刻，他放弃了抵抗，听从体内的那个念头，以血为媒，亲手刻下了召唤阵法。 心魔应声而至，苏驭的一生就此改变。 从此魔念深重，一念成劫。 ——因为他等的，实在太久了。 林知之同海皇的深夜出游，更是成为了压倒苏驭的最后一根稻草。天知道当他看见空无一人的寝宫，心里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他想毁灭这里的一切！ 尤其是那个，玷污了他深爱之人的男人！ ——这么晚了，他们会一起去哪里呢？ ——已经提亲了的话，是不是会在深蓝色的海面上，以海为床，合二为一？ 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过，林知之在床上会是个什么光景。一定美得惊人，想让他只说出自己的名字，只想着自己……现在，全属于别人了。 肮脏！滚开！他只有自己能碰！ 当金发男人同林知之一起回来的时候，岸边的苏驭反常地笑了起来，弧度嘲讽，惊人的邪意迎面而来。 ——这个男人，真是太碍眼了。 碍眼到，让他非常想撕碎他，用他的血染红这片海域。 知之会有什么感觉呢？心疼？还是无所谓？会哭吗？ 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他可一点都不忍心见他哭。虽然他哭起来，应当是极好看的。 苏驭现在很想看看。 他依照魔念的话，布下了暂时性的结界，拦截了一切动静，一步步走向那两个身影，长袖无风自动。当他从宫殿门口走到海边时，气息已经突然拔高至元婴期，与海皇相同的境界。 这样强行提升实力的魔族秘法对身体伤害极大，苏驭的经脉疼痛不堪。但这一切都传递不到他的脑海里，他如今只想要—— 杀了他，要杀掉迦殊！ 他一直以来外在温柔，表里凉薄。尽管如此，也从未对人起过这般大的杀意。现在这股意念完全控制了他的大脑，让他只想要看见自己的愿望达成。 这股魔气冲天而起，迦殊还没看清岸边，已经皱起眉头，将身边的黑发少年拦在身后。还没彻底搞清楚状况，一道红影如影随形，以极快的速度从岸边冲来，魔光化剑，向着他周身大穴潮水般涌来！ 海皇陛下一把推开林知之，脚下那条海龙张嘴一声咆哮，海水化为最柔软的屏障，拦住了魔光剑！ 紧接着那道红影眉心激射出一道红光，光芒刺眼，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朝迦殊袭来。这道光线无视了海水屏障，甚至穿透了迦殊的护体真气，妖异无比。 魔修……居然突破了人海两族的防线，深入皇岛附近？在海面之上想袭击海皇，真够愚蠢。 金发海皇冷哼一声，元神之力涌出，抬手就想祭出海皇决，大海泛起了惊涛骇浪，带着万物意志笼罩了那个影子！两者的撞击一下子爆发出了沉闷的重音，巨大的冲击力让双方都后退了半步，海浪高起，重重地落回原处。 在海浪被打回原地时，点点黑火浮现在其上。很快便形成燎原之势，夹杂着漫天灵符，硬生生地将这个浪头焚为水汽！ “点燃了魔火……你是魔界尊者？” 迦殊看着那载沉载浮却不受海水影响的魔火，感受到这片大海咆哮着的怒意，收敛起方才的轻视，出声问道。在抬头看向那红影的时候，金发男人那双美丽的蓝色瞳孔浮现出了奇异的符号，正是海皇之瞳。 红影周身的黑气缭绕，遮挡了他的容貌，只有大致轮廓□□在外。下一秒那红色身影身边的黑雾化为一头六角古魔，仰头长啸，带着不详的诡异，诱发人类心中最深的恐惧。古魔幻影赤手空拳，盯住金发男人，魔意复苏，一拳击向海面。魔火覆盖在其拳头上，带着血雾冲向海皇。 他的遁速极快，搅得迦殊措手不及，踉跄倒退，神色凝重。男人闭上眼睛，沟通起眼前这片大海。海面随着他一同脉动，共鸣。金发披散在他的身后，夹带着气吞山河之势。而后他出了一掌，虚空震动，与古魔拳头相接。 两者相遇，并没有巨大声响，只见古魔虚影轻轻一震，开始龟裂。随后如同烟花绽放，融入了极尽的黑暗。 古魔被废掉一条手臂，然而在他之后，还有红色身影！那身影这次的攻击很是奇特，打出了各类星辰法决，化为一道无上神通，将迦殊困在远处。 这法门不似魔族功法，倒像是…… 天隐派的招牌功法。 迦殊不清楚，但林知之曾经听讲课堂长老讲过，有关星辰跃动。 相传这种功法修炼到极致，一颗星辰便是一座阵法，十几层相叠，真仙下凡也难以逃脱！ 林知之的修为虽然在同年龄来说旷古烁今，潜力惊人，但碍于年纪，还无法参与到元婴期的战斗，是以一直在旁观看。 但越看他越觉得红影眼熟。 他看不清红色身影的样貌体态，只是那股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却一直挥之不去。那个名字几乎在他舌尖呼之欲出，又被他狠狠咽下。 直到红影使出了天隐派的这招，黑发少年才有些恍惚，不敢置信道：“苏驭……？” 他的声音像一道暂停符，切断了红衣身影的动作。 良久，那缭绕在他身边的黑雾消散，露出了林知之熟悉万分的脸庞。只是那曾经温柔似水的眼睛已经化为刻骨血色，一举一动中都散发着惊人的邪意。 苏驭露出真面目后，这是迦殊第一次看见冷清的黑发少年眼底有那么激烈的情绪。 震惊、不敢相信、还夹杂着他不想看到的愤怒。 ——令人嫉妒的愤怒。 52|7.20| “被你发现了。” 苏驭的声音很轻，还带点温柔的宠溺，被海风吹散。就好像幼时每次偷偷跟着爱四处乱跑的林家小少爷那样，被对方发现了，就会用这样的口吻掩盖过去。 唯一不同以往的是苏驭的外貌，已经不复往日不染尘埃的温和，一看便是入了魔。 并且苏驭方才对付迦殊的手段，比起林知之在秘境中见过的还要高明不少，分明是比那所谓的真魔弟子地位还要尊崇的样子。 “你入魔了？怎么会？” 黑发少年上前两步，挥开金发男人想要拦住他的手臂，直视着对方血红的眼眸，干涩着嗓子问道。 林知之从没有想过苏驭有一天会坠入魔道。 在获得系统之后，他想过以后要用什么方式躲避竹马，想过也许不久之后对方就会放弃这个念头，但是苏驭会入魔这个可能性简直是不存在的。 入魔意味着从此以后，会遭受整个正道修真界的非议，放弃一切，还会连累到整个苏家。况且魔界是什么地方？弱肉强食，平常人去了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知之，来，我有话问你。” 当海风温柔地吹起苏驭的长发，再也不是溢满温柔的颜色。他身处黑云之上，模样深情而专注，好似一切都没有改变。 ——但的确是有什么改变了这对好友。 林知之大步向前，推开迦殊，走到苏驭面前，怒气冲冲道：“回答我，你怎么会入魔？” 苏驭看着少年因为怒意格外焕发清楚的眼眸，里面映出了自己的影子，突然笑了起来：“现在你总算看着我了。” ——再也不是没有任何人，那双他想永远独占的眼睛里终于只有他。 这样子真好看。 林知之现在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很想把好友从魔化状态里摇醒。他很用力地咬住嘴唇，迫使自己不要说出什么话来刺激苏驭，尽量用平和的口吻劝说：“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跟我去找大长老，只要你能够回头——” “回头？知之，我不想回头。”苏驭皱起眉峰，对林知之过于理想化的想法摇了摇头，“这样多好，你看，你的情绪因为我而波动。”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是近到一只手就可以抱在怀里的距离。但同时又那么远，总有某些人事物阻碍他们相爱。 真是讨厌啊，全部消失掉就好了。 苏驭满怀杀意的想。 眼前这个人，对他来说是无法替代的。苏驭无法做到只是远望着他——哪怕在遥远的曾经，他是对方最亲密的朋友。 但是不够啊。 好友总有一天会分开的。林知之总会遇见喜欢的人——像那名凡间女子。不是他从中作梗的话，知之会爱上她吧？然后可能林泉会在儿子的坚持下，找来伪灵根，为那凡间女子洗髓。以林家的实力，足可以让那女子一路畅通无阻到筑基面前。 然后林知之会跟她亲吻，行房，再进一步，有一个小孩，真是美好的画面。 也很刺眼。 苏驭不会让这一切发生，他要对方亲吻自己，同自己行房，在他的身下含着泪水说再不停明天就起不来了——如果他想要在上面，那也是可以的，各样的体/位他都想尝试一遍。 但是他输了。 那么多的算计那么多的想法，无非因为一个爱字。 而一切成空，也不过是因为对方的不爱。 他能怎么办呢？ 当喜欢的人，陪着一起长大的人，能够让他忍住魔念引诱的人，爱上了另一个人？苏驭自问做不到圣人的境界拱手相让，他只想抢回来！ 谁要阻止他便杀谁！哪怕这天理不容，他也要撕破了这天，重塑一个大界！ 他需要力量…… 力量！来帮助他获得想要的。 苏驭收紧了手掌，近乎痴迷地凝视着面前的人。 林知之此时是惊呆的。 ——不仅仅因为苏驭的话，更多的是对方的头顶除了早已到达极点的好感度之外，还多了一个【黑化指数：80%】，同时系统的声音在他耳边道：“检测到目标开启黑化，增加黑化数值，望宿主注意，我们的目标是收集好感度极点，而非黑化极点，请不要做出刺激对方的行为。如果达到黑化极点，目标会做出什么行为我也不敢保证。” 林知之心中暗暗对系统道：“…………闭嘴！” 他自己也正茫然呢好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啥了到底？好基友怎么就黑化了？！ “知之，我曾经问过你，你说你不喜欢男人。现在我再问一遍……你还是一样的回答吗？”苏驭眯起狭长的眼眸，凌厉的眼尾上扬，让他看起来富有攻击性。 他想试探林知之是否真的……爱上了旁边的海皇。 林知之回避了这个话题，他咽了口水，心平气和地还想劝说好友：“你冷静一下。” “回答我，”苏驭放低了姿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轻声道，“别对我说谎。” ——多年好友，他自然能够从对方的表情动作判断出回答的真假。 黑发少年将视线转移到对方飘扬的发尾，像是在回想什么。这一次，他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斩钉截铁地摇头，只能带着不确定道：“我也不清楚。” 他的想法已经变了。 定然是有些人扭转了林直男的观念。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尤其是林知之这样的人，会是用什么方式呢？ 苏驭很清楚，但他希望自己能够糊涂一点。 “你爱他吗？”苏驭像是在刻意折磨自己，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明知道那个人不可能是自己，却还是想要问出个究竟。 “谁？” “……”苏驭用嫌恶的眼神扫了一眼虎视眈眈的金发男人，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转过头又盯着林知之洗眼睛。 林知之飞快地回答：“不，当然没有。” 迦殊像是挫败地竖起眉毛，敌意甚浓地瞪视着苏驭，像一只被主人欺负了又不想在敌人面前落面子的大型犬。 “那你爱我吗？”这句话苏驭没有说出来。他大抵是知道答案的，更有可能林知之现在还……谁都不爱。 他只是笑着说：“这样啊。” 现在这样笑来，更显得苏驭邪魅。当那些曾经完美温柔的外壳褪去，入了魔的苏驭非但没让人感觉到血腥，反而更加风华绝代。 “你不会是因为我才……”林知之听着苏驭的回答，话说到一半顿住了。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该怎么办？ 这种为了自己宁愿背叛一直以来坚守的道的感情，未免也过于压抑。尤其是对着一同长大的好友，这样的打击足以也让他痛苦万分。 苏驭伸手扳开少年的下巴，阻止他用牙齿自虐，用手指轻柔地摩擦那块印上了深深齿痕的嘴唇，已经鲜红欲滴。他凑近了看，却始终没有亲下去，扯出一抹淡淡笑意：“自然不是的，只是因为我想要变强。” 为了你而变强。 他在心底补充。 林知之猛然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扣住：“难道这样下去不能变强？你是天隐弟子，能来到这里想必也极为重视，又是收徒大会的第一，没理由转投魔道啊——” 苏驭没有抽回手，他甚至希望对方能够抓的再紧一些，最好融入骨血永不分离：“理念不合。” “什么？” 他一直温柔的目光突兀地冷淡下去，抽回手，黑色雾气再次回到了身边：“没有其他理由，我更喜欢魔道。” “你看，不用再伪装成耐心的样子去应对别人。能够想做什么做什么，再怎么样都不会有人管……多好？所谓的正道，虚伪太多，阻碍我寻求大道。” 林知之打断他：“你不是这样的。” 苏驭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我是。” “可是——” “你从没有了解过真正的我。”苏驭冷静的眼神终于龟裂开，一手按上胸口，对林知之道，“真正的我一点也不像表面上的那样。” 他弑杀，他凉薄，他在心中讥讽世人的虚伪，他适合修魔——可如果身边一直有林知之，他可以一直伪装下去，做那个温柔又值得依靠的兄长。 林知之从来不知道真正的他。 童年的相处永远是苏驭倾注了更多的感情，去获取对方喜欢的一切，竭力营造出只有他的假象。他不想，也不敢在对方面前掀开自己的面具……他们之间的天平，从一开始就不对等。 “……真正的你就是这样的吗？”林知之眸中的神情由愤怒转为失望。 那股失望刺痛了苏驭，他突然低头看了一眼布下的结界，那萦绕了一圈的血红已经逐渐暗去，怕是即将压不住魔气，惊动出其他人。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林知之，像是要把他印在心里，那股执念转瞬即逝，他垂下眼眸，黑色魔气再度遮盖了他的脸：“我要走了。” 他还想再说一些话，可一时之间千头万绪涌上心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也只能惨淡一笑，转身离开。 一直在旁边的迦殊冷哼一声：“在我面前想走就走？” 一股海浪拔起，想要阻挡苏驭的去路。 “……让他走。”林知之回头对他有些疲惫道。 ——既然苏驭选择了这条路，他尽管愤怒，也无法强加自己的意愿。那么作为童年好友，只能送他最后一程。 从此以后，只能是敌人。 迦殊怔了怔，神色复杂地收回手，海浪回落。只见那抹红色身影逐渐淡去，面前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将他吸了进去，消失无踪。 几乎是瞬间的事，那结界消退，几道元婴真气冲天而起，伴随着几声厉喝： “哪位魔界中人，竟不将我人族放在眼里？！” 53|7.20| 几名长老人未至声先到，面色严肃，剑光划破天际，循着魔气消失的方位横扫一圈。 林知之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同迦殊二人是唯一的目击者（？），定然要被抓来盘问一番——由于海皇陛下的身份，应该只是轻风细雨的询问。 如果迦殊全盘告诉长老，那么他本人尚且不谈，整个苏家或许都会受到牵连…… 想到这里，林家小少爷有些站不住。他用指头捏紧那银边袖口，看着那圈精美银丝，犹豫着要不要向迦殊开口——可自己同他又没有什么关系…… 一旁站着的金发男人叹了口气，走上前牵住了他的手，被吓了一跳的林知之猛地甩开。迦殊面对少年已经全然不复对苏驭的敌意，蓝眸像一汪温泉，叫人放下戒备：“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他虽然不太了解那入魔少年同林知之的关系，但也能从对话里猜到几分。对方入魔的原因骗得了林知之，骗不了他，分明是一副只为情故的模样。若是真让长老知道真相，去整治相关人员，林知之定然会愧疚。 他不想要喜欢的人对其他人有感情波动。 之前林知之因为苏驭而生气的样子，虽说含着怒气的眸子熠熠生辉，比起平井无波要动人许多，但原因却令他嫉妒。 ——能够令林知之这样的人，一定在他心里的地位不低。 不过是早几年遇到他罢了…… 能够看到这个人小时候是什么样子，陪同他一起长大，真是让人发了疯一样的嫉妒。 迦殊面上无碍，只有渐深的眸色透露出他的内心想法。 林知之抿抿唇：“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我之间谈什么人情？”迦殊头顶【95】的好感度，很有风度地挥手。 林家小少爷没办法看见自己的好感度，但他知道自己对迦殊还远远不到那个等级。就算一开始被破了元阳，也接受了同性道侣，可比起“真爱”还是差的太远。想了想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林知之开口道：“你我之间……是什么关系？” 金发男人浓密又纤长的睫毛抖了抖：“未来道侣的关系。” “…………不，是比普通人略近一点的关系。” “…………………但是我们已经——” “那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少年冷淡地回答，“而且一开始也只是因为体质的关系……” 他这般清冷的样子，却说出很是不堪的话，两者对比起来，叫人很想就此将他剥/光了丢在床上，看看被日上高/潮的时候还能不能保持一样的态度。 而这无损他的魅力。 迦殊像只委屈的大金毛，破廉耻地拉下脸：“可是我在意，我是第一次……” “…………” 这剧本不对啊！！！ 你是应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并不）的海皇啊！理应是一个大渣攻，每天的任务就是繁殖繁殖再繁殖，努力给海族留下强壮貌美的后代才对！才不是像现在这样跪求夺走你第一次的人负责。 系统想起自己的任务，非常开心地在林知之耳边转圈圈：“加油，就差五点好感度了！又一个好感度极点，好开森，幸好当初我高瞻远瞩，认识了你！对了，还有那只小凤凰，你也加油！” 林知之一下子没忍住，脑内怒回复：“他还是个孩子！” “不不不，他的年纪跟你一样大，只是生长速度缓慢。” “尼奏凯！” 系统：“……” 林知之同系统的对话全通过神识交谈，迦殊只能眼巴巴地看到少年面色微动，有些生气的样子，心道自己方才是不是做戏做的有些过了。他正想再说些什么打破僵局，只听耳边几声长啸，五名人族长老已经纷纷悬空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林知之两人方才的反应说起来很长，但其实也就弹指一瞬间，从长老们出来，放出庞大的神识探寻魔族踪迹到过来，总共不超过六十秒。 “陛下。”表面上的礼节还是要做，长老们纷纷抱拳敬礼，接着迫不及待地问道，“方才发生了什么？怎会有魔族入侵？” 迦殊面对这些人族长老时沉下神色，稳如泰山，恰到好处地夹杂着凝重的疑惑：“我方才同林知之一起出海巡游，结果刚回来就看见魔族之人逃离。说来惭愧，没能留下他。” 在听见第一句话的时候，长老们都有着八卦之心地竖起耳朵。与其他门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凡是剑宗长老，都有些不悦。 ——林知之可是剑宗年轻一辈最有天赋的弟子，若是就这么轻易地同海族结为道侣，岂不是人间界的巨大损失？！况且他的师尊还没回来，道尊大人若是知道有人敢打他家小徒弟的注意，也许会再掀起一次种族大战吧—— 这些念头转瞬即逝，现在来说还是魔族更为重要。 “能让陛下也束手无策的，可是魔族八大尊者之一？”剑宗大长老胡须飘飘，用一只手捻住，吃惊道。 迦殊沉吟了一会：“确是点燃了魔火，不似我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位尊者。” 其余门派的长老也议论纷纷。剑宗长老的眼神飘了一圈，最终落在了黑发少年身上，不动声色地扬手把林知之招来身前问道：“知之，你看到了什么？” 黑发少年低下头，那轮缓缓升起的太阳在他柔亮的头发上留下了一轮光晕，看上去乖巧又沉稳，叫人恨不得上去揉上一把：“我看见了那圈魔气跟秘境中的很相似，只是气息强大了许多，像是卷了什么东西匆匆离开，攻击了也不还手。” 长老对于他的话还是很信服的。虽说曾经有着苍仑作为魔修混入正道的例子，但他是散修，而林知之知根知底，是世家弟子。 “他来这边作甚？这里不是什么海族重地，只是我们暂且歇息的地方……”长老的声音突然顿卡，立刻冲回岸边，放出元婴期的神识，笼罩了整个岛屿，很快就发现了有几人不在。 “涂严、苏驭、胡萍在哪里？”他的声音里夹了灵力，掀起滚滚海浪，朝四周扩开。 所有的弟子都被惊醒，炸开了锅似的，跑了出来。 在迦殊同长老的齐心协力下，找出了消失的两人。涂严作为剑痴，去了某位同样喜欢用剑的奇葩海族那里一起比剑，一夜未归；而胡萍则是女弟子，因为即将突破境界，连夜借用了海族闭关之所…… 苏驭则不见踪影。 天隐门的长老最为焦急，跟着海族大军寻了半天，又传信回门派最终通过生死命牌发觉他已经去了一个无法探测的地方。 最有可能的便是被魔族尊者掳走了。以这样定案，倒是没有牵连到整个苏家，只是平白多了许多为苏驭担心的人。 当时间再久一些，便也淹没在了一波接一波的洪流中。苏驭终究只是一个“未来的希望”，有可能性功成大能，而不是已经成名的实力元婴。在魔族的进攻之下，他始终未曾出现，多数人都以为他已经死去了。 这个消息被长老下了封口令，谁也不允许说出去。他们开始频繁地同海皇接洽，商谈是否要将原定的“带着精英弟子感受魔族的强大”提上日程，亦或者为了保险起见，先行打道回府。 在他们进行激烈的言语斗争时，林知之正一脸郁卒的待在房中。 这几日，他的心情都相当差，苏驭入魔的事就像一座大山压着他。他不知道自己隐瞒下事实究竟是错是对，可眼睁睁看着无辜的苏家父母因此遭受大难，也不是他想要的。 林家小少爷素来洒脱，甚少有这般纠结的时候。苏驭的地位，在他心中终究是不同的。 凤钦一直陪着他。 小凤凰现在特别可爱特别乖巧，简直就是一只贴心小棉袄。面团子看出了少年的心情不好，也知道消失的苏驭是心上人的挚友——根据父亲大人追妻守则第十一条，在未来道侣不开心的时候，那作为男人，一定要让妻子开心起来！ 于是凤钦每日都会想着法儿来逗林知之开心，甚至不惜拿出自己的童年趣事。技能一路从烤鸡点到了烤鱼，搞得有灵性的小鱼见到他就摇着尾巴能游多快游多快。 一身纯白的剑宗校服裹着凤钦的身体，他捧着一杯茶坐在椅子上，看着黑发少年沉静打坐的样子，心满意足地等待着。直到林知之睁开眼睛，才喜悦又带点忐忑地道：“你要修炼，我这样是不是会打扰到你？” 林知之收回贯通经脉的灵气，巩固了不久前进入筑基期中期的修为，偏头道：“我说是，你会离开吗？” 凤钦柔软的小脸蛋皱成一团：“如果真的给你添麻烦的话，我……我可以在外面等着！” 说着他又要拿之前自己因为担忧，结果在对方屋子门口守了一夜的辉煌战绩出来证实自己是有能力的了。 林知之站起来，从一旁的水果篮子里挑出另一个海果，切碎了放进凤钦的茶杯里，捏了捏他的脸蛋：“没事，外面风大。” ——凤钦发誓自己每次都想逗林知之开心，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反而都会被少年哄回来……自个儿捧着大脸乐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咦嘻嘻嘻，他今天给我的茶加料了# #好喝！# 54|7.20|家 凤钦近日很开心。 虽然林知之表面上看起来对他仍旧同以往那般，不冷也不热，但他知道对待自己的态度，对方其实有了私底下的变化。 比如在晚上，想要留宿（？）的时候。在罗仙剑宗，无论小凤凰如何卖萌打滚，说什么自己体温天生热就适合暖床，结果都是被无情地提着领子丢出门外。现在，黑发少年面对面团子黑葡萄一样的双眼，却是没有狠下心，任由凤钦得寸又进尺地占据了床铺的一角。 #未来道侣就是这么面冷心热的好少年！# 并且由于长老们对于“魔族竟敢深入人海两族内部”这种挑衅行为感到深深地担忧和震惊！——以这般嚣张程度来看，莫非魔族内部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实力增长？他们同海皇等人商讨了近三日之久，才达成了共识，决定以保险起见，取消之前让弟子上前线的计划。 ——在遥远的北海边缘，极冰之地，属于魔族的先锋部队已经同海族开始交战，打响了种族之战的第一棒。以大长老为首的多数长老留待海族，预备给予魔族沉重一击——以往不轻易让长老级人物出现，只因为容易引出魔族尊者。当这般等级的大能出现对战，就不仅仅是个人的胜负，而代表了万千平民。然而这次是尊者率先打破了这不成器的约定，来人海两族示威！他们只不过是予以回应！ 在作出决定的第二天，弟子们便得到了撤回的消息——当然，在大部分人得知的前一天晚上，海皇陛下已经屁颠颠地来到林知之这边，提前告诉了他。 当时金发男人含情脉脉地敲开房门，两双眼睛一起盯着他——一双他很喜欢，另一双就不那么美好了，而是充满敌意。 迦殊咳嗽了一声，摆出属于大人的姿态，倒也没有拿海皇的架子，较为平易近人地对林知之身边的凤钦道：“我找他有些事，你出去一下可好？” ——这个“一下”，最好是“一晚上”。 小凤凰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并且用一脸称得上鄙视的眼光看着他。 迦殊的身份何等尊高，也不好再这般逼迫一个孩子，只得一脸殷切地上前一步，看着林知之的眼睛。 林知之因为苏驭的事，还对迦殊有所愧疚，便对凤钦尽量温和道：“先出去一下。” 凤钦还是很听他话的。虽然心有不甘，还是以龟速一步步磨蹭到了门口，在离开前嘟着小嘴仰头询问：“我等会还能进来吗？” 迦殊：“…………不能。” 林知之：“可以。” 这两声回答一前一后，惹得两人对视了一眼。 林知之：久违的冷漠.jpg 迦殊灿灿一笑，想要蒙混过关。在少年持续冷淡的注视下，蓝色眼眸做出无辜的神色：“小孩子还是要早点睡觉。” “……” “我真不是想做什么事。”他举手保证。 【好感度指数97，态度为想睡觉】——这里的“睡觉”到底是盖棉被纯聊天，还是指某种黄/暴的酱酱酿酿的事，林知之本人觉得完全不需要有所疑问。 答案自然是跟海皇陛下那头黄毛一样！睡尼玛！ 林知之完全不理睬他，转过头对小面团子重复道：“等会再进来。”便关上了房门。 他不知道的是，在关上门后，凤钦一个人待在漆黑的宫殿门，笑容消失在了他的脸上。凤钦粉嫩可爱的脸蛋上满是不为人知的失落和沮丧。 ——他还是晚了吗？ 小孩低头看着自己尚且不如少年大的小拳头，缓慢地背靠着房门坐了下来。 宫殿外很黑，高啄的檐牙阻碍了大部分姣好的月光，隐隐约约的烛火从宫殿里面透出。黑暗弥漫，将凤钦的影子拉了很长。 **** 而一门之隔的宫殿内部，金发男人很是悲伤，又带点邀功性质地将长老的决定告之了林知之，并且表示在他的极力周旋下，长老并没有向苏驭是主动入魔的方向想。 林知之现在听到苏驭的名字仍然沉默，他坐回椅子上，有些呆怔地看着桌子上的烛火。少年美丽的瞳孔中映出了那细小的火焰，显得温情脉脉：“谢谢。” “我不是为了要你感激才……我只是想多为你做一些事。”迦殊也安静了下来，不再吵闹，带着纯粹的安抚性质揽上了少年的肩膀，有些画蛇添足地补充，“其实能够有机会帮你的忙，我很开心。” “不不不，我不是说这样很开心——” 之前那话刚出口，迦殊顿觉不对，有些歧义，手忙脚乱地想要解释，结果越解释越乱。最后他揉乱了那头蓬松如金子般的金发，垮下脸：“对不起，我失言了。” 林知之被他这么一闹，反而有些被逗乐了。 ——海皇这般窘迫的样子可是千载难逢。海族的王者，何曾在公众面前留下过这种姿态？最后还坦然认错，极为平易近人。 迦殊对黑发少年的神态很关注，看着他弧度细微地勾起唇角，才放下了心。 他并不笨拙，只是对他；也并不细心，只是对他。 “不出意外，你们明天就要回去了。”迦殊恋恋不舍地坐在林知之对面，有些抱怨，“太快了。” “已经很慢了。”林知之摇摇头道。 ——实际上，假若不是南海漩涡的意外，也许长老早就让他们见识一下魔族的神通后就回人族大陆了。 “你回去后会想我吗？像我想你这样地想我？”迦殊长了一副很会放电的眼睛，眼角上挑，轻轻一眨那抹蓝色就像雨后的晴空，能钻进任何人的心里。 “不会。” “……也不会回答的这么果断吧。”搞得迦殊有些受伤。 “…………我尽力。”林知之本着欠了对方一个人情的想法，除了有些原则性问题——恩，比如酱酱酿酿不能退让以外，这种小细节能退一步是一步。 迦殊不算满意，但看对方的脸色，大概也不能再得寸进尺了。况且以林知之的性格，没被一口回绝已经算有进步……了吧？男人向后靠在椅背上，盯着沉默不语的少年细细看了一会，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印在心里那样。过了一会，他掀起长而卷翘的睫毛，以一种认真的语气道：“我希望你能够真的考虑我的提亲。” ？？提泥煤的亲？ ——他不提这茬还好，提了这茬林知之就想骂人。他真的在考虑是直接说“滚”好，还是本着人族的含蓄，有内涵地希望对方“早日回自己的寝宫休憩”，最终他控制住了自己：“你提亲做什么？” “我想跟你在一起，这不是人族一见钟情的第一步吗？”迦殊非常理所当然道。 “……”林知之观察了一下对面男人的神色，却发现迦殊出乎意外的眼神澄澈。 “你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换做你向我提亲？”迦殊发现林知之的神情不太对劲，刹那间联想到某些忌讳，忙改口道，“我并不介意这些虚名。” 对于他的大度，林知之的回答很简短：“滚。” 迦殊：“……” “已经很晚了。”林知之用眼角余光瞥向门口，转瞬间又收回，不动声色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筑基期的修真者已经有足够的灵识感受周围的一切。门口的凤钦好像……情绪很不对，把头埋进了臂膀里抽动。 金发男人的修为比林知之更高，也能够“看见”门口的一切。他明白对方的意思，扯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是啊，我应该走了。” 这句话说完，他伸手撩了一缕对方柔顺的黑发，放在唇畔吻了吻。 迦殊这次很温柔，没有从门口出去，而是直接选择了瞬移。水雾包裹了男人硕长的身体，消失在原地。 那缕黑发很快又顺回原地，同林知之的神色一样，看不出端倪。他来到门口，及腰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幅度不大地摆动。当他打开门，原本坐在房门口的凤钦一下子跳起来抬起头。 林知之站在屋内看着他，从光晕中走来，就好像初次见面，那在冰天雪地中救了他的样子。 从未改变。 凤钦支支吾吾地用手挡住了脸，自行□□了一番才放下：“你们好了啊……” 他又透过林知之探头探脑了一会，声音喜悦：“他走了？！” 林知之将他引进屋内，扳住他的下巴，啧了一声：“哭什么？” 他的神色其实没有很淡，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可凤钦不知为何，突然眼眶一热，再也忍不住呜咽，呜啊地一声哭了出来：“你……你喜欢他吗？呜啊，我是不是要失去你了？” 小凤凰的话含糊不清，又夹杂着哭泣，林知之费了很大的劲才听清。他挥开眼前小孩揉眼睛的手，用自己的袖子为他擦脸：“别哭了。” 凤钦嗷地一声哭的更凶了。 没什么哄孩子经验的林知之：“……” ——他觉得自己要好好想一想，这孩子到底是为什么这么黏他……现在想来，一切都是蓝震的错！不是他的话，凤钦压根不会认识自己。 凤钦很单纯，心中的情绪激烈，一旦开了口子就止不住地想要泄洪，于是一下子抖了出来：“你不要跟他在一起好不好，我……我也很好的……我有努力烤鸡，也专心修炼，你再等我几年，我一定能追上他的！” 林知之一直以为凤钦对自己是那种师兄弟（？）喜欢哥哥的情绪，这会越听越不对劲，忙打断道：“……你以为他是我的谁？” “恋人！”凤钦抽了抽鼻子，脸上满是自己留下的红印子。他这般回答了之后想想觉得不对，忙改口，“不，是一个不断纠缠你惹得你很烦但是因为修为你无法彻底拒绝的坏蛋！” “………………” ——这个形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法反驳。 55表 “他真的不好！他……他……”凤钦还没有什么城府，一心想着在林知之面前贬低迦殊。但一时间脑子混乱，找不出迦殊的真正缺点——毕竟他与海皇也只有两面之缘，能攻击的地方只有外貌…… 而金发男人性格暂且不提不说，光从外貌来看是相当完美的海洋之子。 “——总之他哪里都不好！”小凤凰揉了揉红彤彤的鼻子，机智地跳过了这段描述，含糊地给出总结陈词。接着他用体内的火灵力幻出一对翅膀，飞到同黑发少年并肩的高度，伸出小手捧住了对方的脸。他乌黑的眼眸经过泪水的浸泡，显得更加纯正。 凤钦紧张地抿着小嘴，眼珠子左右转圈，想要说出自己的心意。 恩……从哪里说比较好？先、先夸一下自己好了——刚才是不是夸过了？这样重复会不会惹得他不高兴…… 小面团子内心千回百转，最后定格在了还是从“赞美对方”开始！这是他最擅长的一部分。他夸自己可能不行，但夸林知之能不断气地说上一个时辰。 凤钦打定主意，转回视线近距离撞入了对方的黑眸中。 他们的距离很近，凤钦能够数清少年的睫毛数量，浓密又纤长。睫毛下方则是那双眼睛，哪怕在这种境地，也没有什么类似于“害羞”的情绪，而是很平静地看着他。 眼眸之下是鼻梁，嘴唇…… 紧张的小凤凰涨红了脸，心驰神荡之下没控制住灵力，无形的翅膀消散，一下子跌了下去。在即将屁股着地时，被一直看着他的林知之伸手接住，轻松落地。 虽然跟心上人有了身体接触（？），凤钦还是有些难过。 难过对方的冷静。 ——如果他能够长大，像那个男人那样高大修长，再凑这么近的话，林知之会脸红吧？红到滴血的面色，像抹了胭脂，那时候自己还能俯身上前吻住他。才不会像现在这样，被用对待孩子的方式接住。 都是他的错！怪他自己没有长大！ 那股委屈和惊慌再度弥漫上来。凤钦本来以为来得及的——从长大到表白，能够在他的紧追之下慢慢来。就像父亲同母亲那样，最终能够走到一起。可一下子冒出了个海皇，他骤然察觉到了危机。 同时也发现了林知之对待他跟其他人的不同。 对普通人会保持距离感的少年却肯让他留宿房中，有时候还会主动关心他吃饭了没，伸手揉捏他的脸蛋——这些都是他从来没对其他人做过的。 凤钦起初还会这点特殊而高兴，现在才终于明白，这是因为他的外貌。 因为林知之只当他是个弟弟。 可他要的才不是这种角色。 小凤凰难过地低下头。四周的空气因为他情绪的激动而逐渐燥热，甚至炸开了点点火星。 “你能不能……把我看做一个大人？”他小声地开了口，那些隐藏在心底的情绪终于迸发而出，“我……我喜欢你很久了……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其实从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上了你。” 他头顶的好感度也实时变化：【态度为告白中】，成功地打破了林知之还存在的最后一丝幻想——现在他总算知道系统当时在秘境中说的两人是谁了。 玄华和凤钦。 前者林知之现在还不承认师尊是真的对自己有意思——八成是体质的问题，呵呵。后者林知之压根没往这方面去想，凤钦也太小了吧？ “…………你还只是个孩砸！！”林知之看着凤钦的头顶，憋出了一句当时跟系统讲的话。 凤钦噘嘴反驳：“我不小了。如果算上在蛋里的年纪，我已经一百多岁了！若是凡俗之人，已经子孙满堂！” 林知之：“…………” ——原来你不是弟弟是爷爷的年纪啊，爷爷你好，爷爷再见。 “我……我希望你不要再把我当做孩子来看，而是用一个男人的身份。”凤钦掷地有声，目光坚定。除却还在泛红的眼眶，看上去倒真有几分大人的样子。 林知之看了他片刻，沉声道：“好，那男人，现在夜已深，你应该回去了。” 几日来都是睡在少年房中的凤钦：“…………这种时候，我能选择继续当小孩吗？” “你说呢？” 小凤凰：qaq *** 云天大陆，首宗天灵宗。 天灵宗位于群山之巅，灵气充裕，是云天大陆十二宗的首宗。 周围七座灵山连为一体，隐约有着拔地通天之势，如一条盘旋沉睡的巨龙，源源不断地为天灵宗提供灵气。 一旦遭遇外敌攻击，这七座灵山便会结为上古灵阵，以七座山魂为引，唤醒山龙，取两色阴阳抵御地方。开派祖师曾言，除非真仙下凡，此阵无人能破。 在天灵宗的千年历史中，仅有两次遭遇过灭宗危难时开启过这阵法。每一次的开启都意味着到了身死存亡之际，需要耗费全宗之力唤醒灵山阵。 这两次开启，无不是因为外敌侵犯。一是魔族，二为其余几宗联手来犯。 而现在，在此太平盛世，天灵宗掌教与长老们，竟在商榷是否要开启灵阵。 只因为那在巍峨群山之巅的那抹紫衣。 树木郁葱，翠竹成阴，云雾缭绕，丝毫夺不了他的风采。男人神情冰冷，站在山峰之上，闭目等待给予的期限到来。他就这么站着，已经足以给人极大的压迫感，甚至连掌教神识都侵入不了那座山峰。 这个男人自然是玄华。 他来到云天大陆后除了模糊的红线指引，没有其他线索。道尊大人也不是那么低调的人，又心念自家小徒弟，不想离开中天大陆过久——万一小徒弟修炼到筑基后期，想要结丹却没有师尊守护那得多难过？！再万一，小徒弟的体质又爆发了…… 玄华选择了自己曾经在中天大陆走的路，名字叫举世皆敌。 他先礼后兵（？），先很有礼貌（……）地求见沿路门派的掌门——当一个很有实力的陌生人初次拜访，门派掌门多会答应接见。毕竟得罪一个强大的散修，并非良策，哪怕宗门实力再强大，总会有低阶弟子需要外出。 只是当玄华提出了他的要求，所有掌门都会选择果断拒绝。 他想查阅该门派内的所有关于草药、以及记载特殊体质，远古传说的典籍。这一点其实不是不可答允的，玄华很有分寸（……），要求的不是所有典籍。 功法等于是一个门派的命脉，是每一个宗门的底线。若是当真这般要求，恐怕没走几个门派便会收到整个大陆的围攻。 而玄华这样后退一步的想法，也没有几个门派是会答应的。 开玩笑么，这不是草药典籍有没有用的问题，这尼玛是尊严！一个门派的面子！ 当时玄华拜访的第一位掌门，面色不善地拒绝了玄华：“这位道友可是在开玩笑？这可不是能随便开口的事情。” “那我就只能抢了。” 这是玄华进门后说的第二句话。道尊大人眸中杀意一闪而逝，那股常年身居高位的冰寒之气几乎凝成实质。面对他的掌门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的灵气受到了影响，不再是流畅地运转，而是几近冻结。 “化神期……”掌门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和绝望。 这种等级的存在，不是应当有着协定，不问世事了么？云天大陆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样貌的化神期了？！以这等修为，在其他化神期赶来阻止前，已经足以灭掉自己这个宗门！而在这之后，那些云天大陆的化神期也不会因为木已成舟的事实去为难另一个同等级的存在，最多赔偿一些灵石。 “前辈请息怒！”感受到陌生的威压，这座小型宗门内其余长老骇然而至，想要阻止玄华。 紫衣男人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丝毫动容。属于化神期的威压夹杂着天地大道，迫的掌门弯下身躯。 “大道化神……”掌门从牙缝中挤出了四个字。 化神本就极为艰难，是人界顶级的存在。而以大道化神，更是哪怕飞升仙界也会受到重视的人物——人界比之上界，本就灵气稀薄，大道行迹散乱，屏障千层。能够在人界悟得大道之音，必定是万年一遇的天才。 这般人物，为何要来求自己这个门派的典籍？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面子，还是先考虑让门派延续下去更实际点…… 正当掌门决心背负起给外人查看典籍的耻辱时，一个有些疑惑的老者声音从空中传来： “这位道友有些陌生，不知从何而来？” 赫然也是一名化神期修士！ 掌门绝处逢生，惊喜之余大叫出声：“蔡前辈！” 玄华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拂去袖口灰尘。 老者须发皆白，布衣加身，看上去普普通通，却能够抵住玄华的威压。他看了一眼狼狈的掌门，又对面前冰冷的男人继续道：“我来此处采药，恰好经过，发现化神灵气便来此一观。想必道友初来乍到，还不知晓云天的规矩，我等化神修士是不能轻易插手修真界的。” “规矩？我从不理会这些。”玄华收回手，声音极淡，带着冰冷的凌厉。 玄华是一路战到繁星坠落又升起。在上古年代，面对多强的敌人，都没有退缩过。若是其余人，或许会向老者妥协，接着寻求此界化神期修士的帮助，曲线寻找治疗魅惑之体的办法。这种办法不会树敌，且相对温和。但玄华没有，他从来只走直线。 曾经如是，现在依旧如是。 “道友这意思，可是要与我一战？” “你要战，便战。” 紧接着道尊大人以指为剑，划出一道剑气。剑气骤然消失在空中，下一秒切向了老者。 老者面前出现了一面圆盾，挡住了剑气，白眉拧在一起，疑惑地猜测对方是以何种大道化神：“生死？轮回？” 玄华漠然不动，与老者不约而同地消失在了天际。 这是两百年后，他第一次向外人出手。 为了林知之。 ——两人斗法间的具体过程掌门不知晓，他只知道在约半个时辰后，那陌生的紫衣男子毫发无损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除了衣摆的划痕以外。 掌门一声苦笑，主动献上了对方要的典籍，换来了门派的延续。 玄华一路打过去，从小宗到中心十二宗，遇见过无数强敌，未尝一败。 说起来只是一句话的事，但其中也不知有多少凶险过程。只是尚还没有找到有关魅惑之体解决办法的具体线索。 如今下一个，便是天灵宗。 56家 凤钦说着要林知之把他当个真正的·男人，从那一刻起就失去了某种福利。哪怕他再如何凑到少年边上蹭啊蹭，都无法再得到些许之前温情的行为。 但是小凤凰绝对不后悔！想到那个海皇做的一切，他牙都痒痒，简直迫不及待想把迦殊的名字划掉再换成自己，那就完美了。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失去一些暂时的好处不算什么，而且……他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们都是罗仙剑宗弟子。 在今天，他就要跟林知之一起回去了。对方困于海皇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种魔族入侵的时刻追到人族地盘去。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他要让对方明白谁才是最适合林知之的人！ 哼，那必须得是他！迦殊看着一副出生高贵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一定不会烤出很好吃的鸡！根据老爹的追妻法则，那些外貌啊出生什么的都是虚的，只有食物和器/大/活/好不粘人才是真的！ ——前者他已经做到了。在那些等待林知之的日子里，他每日每夜的钻研烤鸡，呃，有些时候烤的不止是鸡，还有鱼啊龙鳞兽啊之类的奇特灵兽。而后者，他虽然目前器不大，活也不好，还粘人，但是凤钦相信经过时间的锤炼，总有一天能将他变得那样的汉子！ 嗨呀，那个海皇，都快离开了还看什么？咋滴，还想摸知之的小手不成？ 小凤凰恼怒地站在飞行宫殿上，看着地下还在牵扯着林知之不肯放的金发男人，很想就这么蹦下去踹开那人。 所幸在众人面前，海皇陛下还有一些矜持。没像前几日在私底下那样死缠烂打，只是微笑地看着面前少年。 璨金色的长发与身上皇袍相映成辉，蓝眸迷人，迦殊的外貌仍旧俊美。他身后跟着海族群臣，如朝阳一般惹人注目，看着最后一位登上飞行宫殿的黑发少年，脸色看不出什么端倪。 “我们会再见的。”擦肩而过的时候，迦殊低沉道。 林知之瞥了他一眼，丝毫不带留恋地走上了飞行宫殿。 ——要说的话，在之前他就已经跟迦殊彻底说清了自己的想法。在修为到达一定程度前，他不会考虑感情方面的事。 两名长老坐在宫殿内部，掐了手决，那座富丽堂皇的飞行法宝平稳地飞了起来，朝着人族的方向疾驰而去。 随着高度的增加，云雾遮盖了下方的景象，海皇金色的长发终于也看不清晰。 离开了海族，凤钦心情大好，走到黑发少年身边，带着一点即将迈出重大一步的忐忑，还有一点点小激动，第一次这般唤道：“知之！” 林知之收回远望的视线，低头看着他：“别这么叫我。” “可是……” ——那个讨人厌的男人就是这么叫的呀。 小凤凰鼓起腮帮子，眉心的火焰印记颜色愈加浓烈。他独自别扭了一下，又顺着少年的话问下去：“那我要怎么叫你？” 林知之愣了愣，看着面前小面团子矮小的样子，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师兄。” 这话刚出口林家小少爷就意识到了不对。 无论从真实年纪，还是内门弟子的身份来说，怎么想都应该是自己唤凤钦一声“师兄”。 凤钦可不知道林知之怎么想。虽然对这个称呼觉得不够亲密，但想想师兄其实也是一种很牢靠的关系——师兄好像都对师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吧？ 恩，决定了，以后这个称呼就是他独有的！除了他之外，谁再叫林知之师兄，他就揍谁！ “林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凤钦声音清脆，有心将这个称呼变□□称，一连串叫了好几遍。 “不，这个称呼不太好……”林知之委婉地打断了他。 “为什么？” “……容易辈分混乱。” “我不觉得乱，没事的。”凤钦摇头。 他可不想再把称呼换成“师弟”，原因很简单，叫林知之“师兄”的一般都是新弟子，他都可以凭借自己高贵的出生和过人的修为镇压。而称呼他为“师弟”的，有些就是他动不了的硬茬子了。 林知之想了想，干脆也就随了他。罗仙剑宗对这方面不似世俗礼教，同辈之间管的不严。 “师兄，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凤钦得了便宜还卖乖，顺杆就上，就着此时少年肯同他对话，没有醉心修炼的时候赶紧把想问的问题都抖了出来。 林知之想正好趁这个机会同他说清楚。少年的侧脸线条优美，说出的话却跟他的人一样冷淡无情：“我一心向道，在得道之前不会考虑这些事情。你……还是早点放弃为好。” 林家小少爷着实不太习惯这样当面拒绝别人。 也许是因为家教（和苏驭）的原因，从小到大他都不太接触感情方面的事，要不然不会第一次对那凡间女子一见钟情时都不敢上去搭话。 ——而且这样说，总有一种很怕自己自作多情的赶脚。 凤钦“啊”了一声，抬头从下往上看着少年紧抿的嘴唇，倒没有沮丧之意。甚至正相反，对方的这个决定更符合他的心意。 如果林知之现在就想要找道侣，那以他目前的状况来看，十有八成没有办法打得过那些迦殊这类千年老妖怪。 林知之想要成道没关系，自己也要陪他一起成道。到时候飞升上界，他们便是人界人人交口相称的传说！ 小凤凰非但没有被打击到，反而更加坚定了想法。他笑嘻嘻地又贴上去：“恩，我知道了。” 林知之看着他的神情，总觉得对方没把他的拒绝当一回事，于是又重复了一次：“我是认真的，你真的不要喜欢我。” ——黑发少年蹙眉说着“我是认真的”样子实在过于可爱。凤钦自动给他添加了无数个光晕，直挺挺地看着他发花痴。 “……” 林知之最后只得无奈地用行动表示。他不再理会凤钦，甩袖离开了宫殿外部，走进里面寻了一处安静之地，盘膝坐下修炼起来。 ——只要这般冷处理下去，凤钦也坚持不了几天吧？待他长大后，整个天下何其之大，总会遇见真正属于他的女子，恩，或者是男子。 黑发少年不在了，凤钦一个人趴在外面的栏杆上也没什么意思。他静悄悄地跟进来，倚靠在门口，呆呆地抱膝而坐，看着林知之出神。 喜欢是一个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哪怕什么都不做，很普通的一件事，就这么看着也会有幸福的感觉？o(*￣▽￣*)o 小凤凰克制不住地笑了起来，把脸埋在膝盖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时不时又害羞地埋下头，待平复了心情再重新偷看林知之。 倒叫这飞行宫殿里蕴含了几丝春意。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间，这座飞行宫殿已经离开了海族疆域，踏上了人族地盘。两名长老的心也放了下来，再有三日便可回到出发之地。 是夜，银白色的月光洒落一地。黑夜降临，笼罩了所有事物，模糊了眼睛能够触及到的一切。 夜晚总是叫人疲乏，尤其在经过了漫长的旅程。多数弟子选择了在宫殿里的房间中睡上一觉，仅有少数人还一直醉心于修炼，其中包括了两名长老。 直到有人踏上甲板，他们才恍觉不对！ 飞行宫殿上的夜幕，早已不是自然的夜空。铺天盖地的黑色雾气形成一张巨大的黑网，遮蔽了长老们的灵识。 在黑网的上方，一座弥漫着威压的灯台静静镇守着这艘飞行宫殿。在其内，有一滴金色血液漂浮着，不断变化着道纹。 若有人看见，定会大吃一惊——相传若是成仙之后，浑身血液会由红色转化为金色。这竟是一滴真仙之血。正是它，散发着真仙气息彻底隔绝了魔族之气，暂且蒙蔽了人界的乾坤镜。 魔修的突袭来的过于突然，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在海族与魔族交战，人族参战之际，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来“袭击”这样一艘满是弟子的飞行法宝，简直是无法理解的行为，付出的远比收获的来的多的多！ 没有成长起来的天才弟子，终究也只是一个弟子。 “你们——”两名长老惊怒交加，一声长啸唤醒了所有弟子，第一反应便是先传信出去！ 可试了一下，这层诡异的黑雾却隔绝了一切灵力。哪怕是法宝的波动，也无法穿透出去。 顷刻间，已有几名相□□为的魔修缠上了他们，迫得两名长老大开大合间与之交战，无暇顾及其余弟子。 潮水般的魔修一拥而上，不少弟子刚刚清醒便面临生死搏斗的景象。 林知之倒是没有睡意，一直在巩固筑基期的修为。倒是凤钦，在一旁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 经历过南海漩涡的锤炼，林知之的神识可谓是在场弟子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个。在魔修入侵时，也是他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凤钦，躲避了一名黑衣魔修的突袭。 那魔修一击不得手，又隐匿了身形，通过肉眼完全捕捉不到。 林知之闭上眼睛，问仙剑雷光流转，突兀地惊鸿一击劈在了虚空一处。 一声闷哼，那名魔修被打了出来，半边身子麻痹。他默念了口诀，速度极快，手持一把黑色匕首，猛虎般扑来同少年近身搏斗。 问仙剑格挡住对方的匕首，那匕首显然有着古怪，竟吞噬了剑身雷光，一时之间卡的问仙剑动弹不得。林知之放开手，一击踢在魔修的腹部，将他踹飞出去。 然而魔修众多，很快又有人接替了那名魔修的位子。 凤钦这边也是一样，以一对三。他虽然看上去年幼，但凤族神通惊人，异火滔天，并不落下风。 能够跟随来到海族之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一时之间还未有出现伤亡。 两名长老怒喝一声，青蓝光芒大盛，成百上千道蓝色剑光布满上空，以特殊的雷霆阵法坠向两名为首的魔修。著名的天罡剑阵以元婴期修为释放出来，若在寻常，足以毁天灭地。可就在这时，一道冥河之水，漆黑如墨，流淌下来，接住了天罡剑阵。 此物阴邪，相传是魔界地狱中才有的河水，无穷无尽，唯有真正的大能魔尊才能从中拘出一条支流。 冥河之水在此，岂不是意味着…… 魔尊也在此？ “你们奉了何人之令来袭击我等？”其中一名长老绝望之下，决心用言语诱骗对方过来，用自爆产生的威力打破黑雾，换来弟子的一线生机。 然而魔修却并不上当，一言不发，周身黑雾滚滚，迎接着两名长老的剑光。 而低阶弟子这里，随着魔修人数的增加，终于还是出现了伤亡。 这里的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保命法宝，无论是师尊还是家族赐予的，均可在危机时候抵挡外力，能够将他们传送离开。更有甚者，如凤钦，他的父亲抽了一缕魂魄注入他的眉心，以保他无碍。 然而面对号称可阻挡一切的冥河之水，一切都是徒劳。任何能够传送到外界的灵力，在面临这层与冥河之水伴生的太阴黑雾时，都会被吸收。 玄影长老不明白，魔族究竟为何花如此巨大的代价，只为了阻拦这群筑基弟子？ 战况逐渐激烈。 林知之的对手也由三人变作一名筑基大圆满的魔修。此人心性狡诈，修为高他一筹，实战经验极多，哪怕神雷克制，也压得林知之几乎喘不过气。 两人交手间，打破了宫殿的穹顶，飞跃至天上。 凤钦周身火光四起，异火缠住魔修，焚断了对方的手臂。跟随林知之一同前来，对他道：“我来助你。” “不必，管好你自己。”与凤钦的态度正相反，林知之抽空回应道，顺便朝相反的方向引开了自己的对手。 ——凤钦终归还是年幼。在魔修以命相搏的攻击中，已经用掉了几件保命法宝。他不能再让小凤凰身处险境，筑基大圆满太过强大，若是偷袭，凤钦很难不中招。 凤钦有些失望，只得回头继续与那魔修缠斗，异火滔滔。 然而他却没有注意，那只断掉的手臂，停止了下坠。接着以诡异的角度，冲向了黑发少年的背影！ 直到临近少年，他才发现！ 凤钦来不及细想，身体远比他的思维要快，下意识火翅挥动，就扑过去挡住了这一击。 那一只手臂穿透了他的心脏。 纵然是修真者，再凝出元婴之前，无人受这伤势可活。 ………… 死亡是什么感觉呢？ 凤钦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 他是凤族骄傲而任性的小祖宗，整个须弥幻境以他为尊。凤霜的话可以不听，但凤钦的命令一定要完成。 仅有的悲伤、忐忑都是自遇到林知之开始。 但所有的喜悦、心动也是因他而生。 他很疼，这股疼痛超越了之前受过的任何伤势。也许只有想到如果不是他疼，就是对方疼，这一点能够让他好上些许。 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死亡来的如此缓慢，又如此迅速。 这一瞬间，凤钦的身影消失了。一只巨大的炽火天凤出现在了天空之中，撕裂了这片黑暗，传出一声嘹亮的凤鸣之音。 凤凰真血一滴滴落下，金光四溢。与此同时，天空中宛若传来真仙的悲悯，落下了天花，阻碍了冥河之水的流动。 神兽数量稀少，每一只的逝去都会引起天地同恸，传出异象。 等若凤钦用生命打开了一丝希望。 “快出去！” 长老了解这里发生的一切。虽然为凤钦悲痛，但此时这条正逐渐回复的通道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厉喝一声，示意所有弟子都赶紧从这条通道中离开！ 林知之只觉胸口一阵疼痛，这股尖锐的疼痛来的突然，叫他爆发了十成的力道，愤怒地一剑搅碎了那名伤害凤钦魔修的头颅。 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杀掉一个人。 不，那不是人。 受了那一击，他也不会死，残缺手臂对的并非他的后心。然而凤钦却傻乎乎地用身体去挡，反倒害了自己。 究竟为什么这么傻？ 夜空中的火焰过于耀眼，叫他一时之间有些晃神。 ………… 凤钦的意识逐渐模糊，他克制不住地想要闭上眼睛。 然而再闭眼便是永夜，他即将永远沉沦黑暗。 这就是结束了么？也好，保持精神真的太累了。 比什么都要累。 可是……他还不想死啊。 一滴水溅落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如果死了的话，以前说的那些都不算数了吧。会有另外一个人，来代替他。也许是某个很惹人厌的金发男人，也或许是另外一个他不知道的…… 来代替他…… 代替他干什么呢？ 散步？陪伴？成亲？ 不要这样。 他不喜欢。 ——绝对不要。 那团将要熄灭的火焰，终于缓慢而坚定地，死灰复燃。 照亮了半边天际。 ——凤族涅槃，向死而生。 57表 在凤钦的记忆中，凤族有很多种神通。 可操纵风与火，以及原身之力等等。 比起需要自行寻找功法的人族，他无疑是占据了巨大的种族优势，自家功法多到记不完。 凤钦很贪玩，大部分凤霜教导他的，他都不怎么听，至今学的最遛的便是控火决。 所以他也忘记了凤霜说过的一点，有关凤族的天命神通，涅槃。 凤凰的寿命以神兽的标准来说不算漫长。无法与真龙比较，与天地同寿。然而这项天命神通很好地补充了凤凰在这一方面的弱点。 堕入死亡，然后重获新生。 生与死环环相依，重生后会获得蜕变。 但是凤钦不知道。 凤霜给了他凤族的传承记忆，而他任性地将这些都封存了起来，一次也没有翻阅过。 在感受到那股剧痛后，他是真心实意认为自己会死的。 他尚且年幼，大部分之间都被父亲关在须弥幻境，没有经历过父亲口中缤纷多彩的世间与冒险，就要面临死亡。 死亡是永恒的黑暗，是一切生灵恐惧的终点，是无限痛苦和悲伤的反复。 但他没有后悔。 哪怕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么做。 ——只是当滔天火焰燎了整个夜空，神识消散的时候，凤钦还是想起了令他相当不舍的人。 他不想离开。 他最喜欢的人还在人间，而他却要深深陷入混沌的泥沼中渐渐下沉。 沉没。 没有终点。 那只美丽的火凤凰身上的火焰更烈了，炫花了所有人的眼睛。在极度地绚丽过后便是衰颓，凤凰的原形一寸寸地消失在了空气中，伴随着红火的消散。 仿佛这个世间再也没有凤钦。 “你还愣着干什么？！先走！”玄影长老顾全大局，一边护着剩余弟子从那条天地异象打开的通道中离开，一边朝着还站在一旁的林知之大喊道。 另一名长老不知用了什么秘法，修为骤然提升了半截，以一人之力缠住了那两名元婴境的魔修，险象环生。 林知之看了一眼那通道，盘算一下消失的速度，运起驭风决——这一次他在其中引入了问仙剑之上的雷力，风雷交加，速度奇快无比，转眼间来到了正在消失的火凤身前。 火焰的消逝没有在空中留下痕迹，连灰烬都没有。一缕燃烧着的火焰飘到了黑发少年眼前，却在即将碰触到的时候将将熄灭，好似不忍心灼伤他。 这缕火焰映在林知之的眼睛里，将他染上了同小凤凰眼睛一样的微红，让素来淡薄的少年有了鲜明的色彩，昳丽照人。 哪怕是愤怒，证明他还活着。 林知之没有时间悲伤，他来这里是想找到一些凤钦活过的证据。 林家小少爷虽然不算博览群书，但在父亲的高压下也大致读过书阁里的藏书，知晓这几大神兽没那么容易死——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过程，但他相信小凤凰不会死。 如果死了，他便要整个魔族陪葬！ 少年扣紧了剑柄，黑眸中杀意顿显。 有魔族见林知之还站在火焰里，脱离了去阻碍人族弟子离开的大部队，自后而上伴着风声与他交上了手。 一道蓝色剑气宛如闪电般在那魔族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横穿了他的头颅，深深地没入其后飞行宫殿的粗大圆柱里。 夜幕逐渐彻底黑暗了下来，为魔族的行动覆上最佳的外纱。 通道即将关闭，最后再留一会，若是不行，他也不得不出去了—— 林知之分出心神看着火焰落尽，神色肃穆，终于在终结之时放松心神，勾唇一笑。他伸手一招，那颗表面流动般浮现着红色道纹的蛋便飞来了他的怀中。 拿到了这颗凤凰蛋，林知之转头冲向了玄影长老处，被长老伸手一拍，以*力送了出去。 这一切说起来缓慢，但均发生在弹指一瞬间。 另一名长老已经无力拦住那两名修为原在伯仲之间的魔修，大吼一声选择了自爆，以此来保护离去的弟子们。 一名元婴长老的自爆威势何其之大，顿时将整座飞行宫殿震得嗡嗡作响，宫殿陷落，两名魔修也只得暂避锋芒。其中一名元婴魔修蜡黄的脸上浮现几分焦急之色，魔族规矩严苛，若是此次花费了两件圣物还无法完成，回去之后等待他的必然是比死还痛苦的折磨！ 然而这冥河之水仅有魔尊才能操纵，他能做的只有顺着魔尊残留的意志耗费巨*力略微移动它，更何况现在他法力大减，无法做到让它替自己挡下自爆威力这般的细微动作。 来这之前，人人都以为这是一件手到擒来的美差。有太阴和冥河两大圣物，且花费了无法再生的真仙之血，不得是瓮中捉鳖？可那只小凤凰的死让他的计划出现了偏差。 天地同恸，呵，这种几率也能让他撞上！ 不能让那些人走远！若是脱离了真仙之血的影响范围，惹来那些人，自己更是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名黄脸魔修阴狠之色一闪而逝，张手成爪掏入自己胸前，精血一路循着他胸口的奇特纹身而下，直到填满阵法。他的身型骤然巨大起来，强行抵着自爆威力，爆发出极快的速度拦住了玄影长老几人。 玄影长老那时已经带着弟子脱离了飞行宫殿的范围，第一想法便是躲起来通知宗门。然而哪怕离开了太阴黑雾，也无法将信息传达出去。 一定还有什么东西在附近……先逃走再说！ 林知之趁乱将凤凰蛋交与了玄影长老。 原因无他，他自身修为仅在筑基期，很容易护不住凤凰蛋，死在魔修的手下。跟他比起来，长老更能够将蛋成功地带回宗门。 这个时候，黄脸魔修已经带着残存的手下追了上来，以雷霆之势出现在了玄影长老面前，以*为武器，与长老的灵剑拳脚相加。 “分开逃！” 既然已经出来，那么就没有必要同对方硬碰硬。 玄影长老剑光飒爽，分出几百道剑影，没有朝黄脸魔修落去，反而拼着受了黄脸魔修一掌以剑阵困住了元婴魔修的手下，自己也趁着这功夫向外挪移离开。 那枚他袖中的凤凰蛋，不引人注目地动了一动。 “找死！给我追！” 黄脸魔修散开魔气，挡住了剑阵，让手下们循着四散而开的弟子们追击，自己则不依不挠地拦住玄影的去路。 林知之的遁速很快。 风雷交加，几乎等同于瞬移，一路向西而行。 但他的身后，追击而来的人也相当强大，结丹境的魔修，高了他一个大境界！纵使速度功法在精妙程度上不及他，通过深厚的灵力也让他紧追不放。 林知之绕了几个大圈子，净往深山老林里跑，也无法甩掉对方。甚至在长久的逃跑中，结丹境魔修的灵气损耗程度明显比他低，一点点地在接近他。 既然跑不掉，那便一战。 ——横跨一个大境界而战，师尊当初可以，那他也行！ 黑发少年煞气再现，他下定决心，突兀地回头，剑光暴涨，横扫而出，淹没了身后魔修的身体。 魔修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终究是结丹境的修士，黑盾浮在身前替他抵挡了这次攻势。 “你没想错吧？”魔修的眼睛里含着嘲讽。 对于魔修而言，每一名都是在生死之间历练而成的，那些养在温室里的花朵根本不值一提。从来都是他们越阶挑战人族，还没有遇见过人族反过来挑战他们的！ 眼前这个人，真是不自量力。 林知之没有回答他，蓄力一击，身形如闪电般冲到了魔修面前，问仙剑蓝光大盛，同魔修手中的长鞭卷在一起，发出了金铁相交声。 魔修手中长鞭化为一道黑光，仿佛连空气都炸裂开，虎虎生风，卷住少年的腰身，一掌劈向了他的胸膛。 林知之一脚绊倒了他，堪堪落地，问仙剑化为一道雷光的锁链，牢牢捆绑住了地上的魔修。 魔修那一掌砸在地上，发出了“砰”地一声巨响。被雷光锁链困住的地方，发出了“滋滋”的声响，仿佛身体都遭到了腐蚀。 “天雷之力……”魔修舔了舔嘴唇，虽然疼痛，但话语中竟有着快慰之意。 随着他的这句话，周遭风声大起，黑光大盛，一只漆黑的大手腾空浮现，气浪腾腾，抓住了近在咫尺的林知之。 竟是那魔修以身作饵，诱导林知之接近于他。 “能见到我的吞天魔功，你也算是死得其所。”魔修得意道，下一秒，他的嘴巴豁然张大，超越了人体的极限，形成一股巨大的吸力，想要将林知之吸入进去，成为养料。 四周树叶抖动，都被巨嘴吞入其中。 林知之闭上眼睛，他的神念离体，恶狠狠地撞向了魔族。神识斗争是相当危险的事情，一不小心便会成为废人！他纵然只是筑基期，但由于漩涡的锤炼，神识与结丹期比起来也不妨多让，一击之下，魔修竟中了招。 巨手轰然倒塌。林知之从乾坤戒取出那一杆阴鬼帆，唤醒了沉睡的妖灵，笼向了魔修。 这种有关灵识的攻击，让魔修怔了不过三秒，便突破了阴鬼帆。林知之早知这玩意对他效果不大，但有一丝也是好的。他不再迟疑，在那三秒中，雷光覆在了他的拳头之上，一拳击破了对方的胸膛。 问仙剑跟随他的意念，横越而下，狠狠地从后心贯穿了魔修。 魔修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双目圆睁，黑气回收，一鞭打穿了林知之的腹部，带着鲜血淋漓。 林知之眼也不眨，他心知对方的修为要高于自己，若是保守地打，定会被活生生耗死。仅有以命换命的攻击，才能够换来一点机会。 魔修的身躯跪在了地上，骤然出现了一个个漩涡，激/射而生。 林知之眉头一皱，感觉这几个漩涡都在吸取自己的灵气。不过一会功夫，已经少掉了些许。 妖灵振翅而飞，每一点与魔修的接触都伴随着巨大的力道。深蓝色的雷光小蛇般钻入了漩涡，黑蓝光芒相互抵触，问仙剑在空中化为一道光柱，横劈而下，随着天雷的增加，那漩涡也抵抗不住，渐渐地消失在了魔修的身躯之上。问仙剑抵住了他的心脏，只要再向下，便能结束他的生命。 “你这是什么剑法？”结丹境魔修捂着胸口，嘶哑着嗓子问道。 “……………………基础剑诀。”林知之起伏着胸膛，忍着疼痛回答。 “是什么不可告人的剑法？你要这般辱我？”那魔修一脸遭到了羞辱之色。 任谁也不可能相信打败自己的竟是基础剑诀！虽然魔族里没有这个剑诀，但听名字就知道是那种不入流的功法——再怎么也得叫个“弑仙剑诀”啊！ 就拿人名来说，再神仙的人叫李狗蛋，那还能神仙的起来么？ “………………你爱信不信。”林知之不觉得自己有要对魔修解释的义务。 他的经历特殊，真正意义上的剑法，当真目前为止只练过基础剑诀。玄华在他筑基前便离开，留下的剑法晦涩万分，林知之一人吃不透，尚未入门。 问仙剑剑尖用力，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刺穿对方的胸膛，有另一股力道护住了这人。 “哎，真是看了一场好戏。罗器啊，连低你一个大境界的人族都能够打败你？”一个男性声音响起，顿时扭转了场上的形势。 “哼，废话少说，速来助我。” 林知之握紧了问仙剑，心知不妙。 跨界挑战，以筑基期打赢结丹境已经是足以骄傲一生的事情。假若能够传扬出去，还不知能为林知之增添多少威名。 然而后来出现的帮手已经宣判了林知之死刑。 那赫然又是一名结丹境的魔修，任他如何天才，绝不可能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再打败对方。 *** 当一个元婴修士不想死斗，只想着逃遁，那么要杀他的概率并不高。 在玄影长老以一臂一腿的代价离开了真仙之血的范围后，便等于宣告了这次魔族突袭的结束。 尽管功败垂成，但一个元婴长老不足为惧，只要魔尊大人要的“那个人”还在。 若能在那些人族收到消息来此探察前，达到大人要的目的，那么以大人的性格，或许自己还有一丝生路。 黄脸魔修极目远望，散开神识，嘴唇蠕动，似在给什么人传音。 而这时，那名受伤的结丹境魔修与帮手对视一眼，互相交谈起来，完全无视了还躺在地下的黑发少年。看似两人间已经起了什么争执： “我可是来特地来帮你的，一瓶血炼丹怎么够？” “如此珍贵的宝物，你还想要多少？告诉你，我也只有三瓶而已。” “是丹药重要，还是性命？” “……” 这是一个破绽。 林知之擦去脸上的血，飞跃而起，运起残存的法力朝两人相反的方向御剑而行。 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哪怕经脉隐隐作痛，林知之也只能从乾坤戒中掏出丹药塞进嘴里，以期待弥补一下损耗的法力。 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那两名魔族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如同猫捉耗子，享受着动手前的乐趣。他们并没有直接上前，哪怕前面的黑发少年已经近乎油尽灯枯。 他们更像是在逼迫他前往某个地方。 某个可以达到他们目的的地方。 ——当林知之再次降落到地面，已经是到了灵力枯竭，丹药用尽的境地。 问仙剑停在半空，黑发少年滚落地面，勉力撑起身体，向前跑去。 他进了一处山洞，里面漆黑陌生，一路向前。 身后的两名魔修缓慢跟在林知之身后，嘲讽般说道：“别跑了，束手就擒我们或许能给你留下一条命。” “仔细看看你也长得不错啊。” “岂止是不错？我见过的姑娘都没他长得好看！” 他们话语间已经在讨论抓到林知之以后的处置方案了。 林知之捂住腹部的伤口，踉跄地向前跑去。 在绕了几个弯后，他的眼睛终于再度亮了起来，洞的尽头是一处古传送阵。 古传送阵很危险，经过时间的流逝，谁也不知道阵纹是否还有用。曾有人用过古传送阵，却将头颅送往别处，身体还留在原地，危险之极，但林知之已经别无选择。 如果能够启动它—— 林知之扣住乾坤戒里的极品灵石，身形跃起，将其嵌入了古传送阵的阵眼处。 灰尘拂面，传送阵上古朴的阵纹亮起了微微的亮光。 下一秒，林知之消失在了原处。 那两名魔修大吼一声，速度暴涨，一拳击向了古传送阵的阵眼处。只是那时少年的身影已经离开，他那一掌反而劈碎了古传送阵，损坏了这处传送阵。 58|7.20| 天色渐阴，沉沉的乌云自天边涌来，遮蔽了如血残阳。狂风席卷树木，满是风雨欲来之势，看得人心慌。 慢慢地，一滴一滴地雨水打在了屋顶上。雨势渐大，噼里啪啦地从屋檐倾泻在地面上。这雨声也就显得屋子里格外温馨。 林知之便是在这种氛围里醒来的。 他有了意识后的第一感觉，便是好疼。并且这次的疼痛与往常受伤的感觉不同，而是夹杂着无比的虚弱，就好像化为了凡人。 黑发少年喘了一口气，咬住嘴唇，睁开眼睛看清了自己所在的方位，是一座陌生的小木屋里，而他正躺在地上。他用手撑住地面，想要坐起来，奈何周身的伤势又让他跌了回去，眉头紧蹙，不自禁地呻/吟了一声。 他此刻的样子很是狼狈，清雅的衣服上全是伤痕，尤其是腹部，染成了血色。头发散落下来，凌乱地流淌成一条墨河。然而这些全都无损他的容貌，甚至更反过来衬托出了少年精致的五官。由于受伤，嘴唇发白，瞧上去有些病弱之感，令人很想将他搂在怀中低声安慰。他如一颗淡如雾气的夜明珠，照亮了整座阴暗的屋子。 这声呻/吟很低，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冷，有股矛盾的诱惑，也成功打破了雨声中寂静的小屋。那坐在炉火旁的少年回过头看着地上的林知之，不带任何感□□彩道：“你醒了。” 林知之胸口起伏，躺在地面上，费力地转过头看着这屋子的主人。 他显然年纪也不大，粗布麻衣，但却剑眉星目，五官俊朗。他正从一旁的柴火堆里捡出能用的树枝，折断了放进炉火里，使火焰既不太过旺盛，也不要接近熄灭。 “是你救的我？” 少年不置可否，没有回答他，捡起一旁粗大的烧火棍，捅了捅炉火里的树枝，让火烧的更旺些。 “谢谢兄台相救之恩，敢问兄台姓名？不知可否告知此地是何处？”林知之慢慢地，尽量不移动腹部的伤口坐了起来，盖在他身上的粗糙毛毯滑落下来。他方才试了试调动体内的灵气，却发现了一个极为悲惨的事实：不知是由于传送阵的缘故，还是伤势真的严重到了如此地步——他完全感受不到体内的灵气了。 此时的他如同一个受了重伤的凡人，手无缚鸡之力。而妖灵与系统，均在激烈的空间传送里受到了巨大的损伤，双双陷入了沉睡。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惊慌。 “符其村。” 少年忽视了他的第一个问题，简短地说道，接着转过头继续专注地盯着炉火看。 林知之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在他的记忆中没有叫这个名字的村庄，于是想要扩大范围，吞吞吐吐地询问：“这里附近有什么标志性的……地点吗？” “野山、凌寒城、草羽宗。” 对方一口气报了三个地名，然而林知之苦逼地一个都不认识。他试探着继续扩大：“再大一点的范围……？” 那少年沉默下来，干净而利落地给了三个字：“不知道。” 林知之不死心，又想从少年口中套出一点什么。那少年看上去虽然不太爱说话，但耐不住林知之长得好看（？），还是将发现他的大致经过阐述了一遍。 这少年每日都要去附近的野山上打猎，在带着猎物满载而归的时候，碰见了倒在山腰下的林知之。那时候他气若游丝，浑身鲜血淋漓，看上去一副要断气的样子。少年只不过看了他第一眼，便担心惹祸上身，准备绕道而行。 但是林知之当时有若回光返照一般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腕，将他吓了一跳。再俯下身细看之时，他又晕了过去。 这少年独自一人居住，防人之心虽强，但毕竟年纪不大。加之天色将阴，山上有野兽出没，无法看着林知之待在那儿送死，就将他顺手带了回来，寻了些布条包扎了腹部的伤口。 林知之听完经过，又道了一声谢，换来少年无所谓地摆手。看出了对方的不耐，有些担忧再问下去对方会将他丢出去，林知之便循着对方的心意沉默下来，在心底盘算了一会现在的处境。 那孤注一掷的传送能保住性命已实属万中无一的几率，遇见这少年搭救简直称得上幸运。古传送阵的每次传送都将跨越很大的距离，哪怕是横穿到另一片大陆也有可能，现在他要做的便是尽量恢复修为，弄清自己所在的地方，通知宗门。至于那魔修，如今的古传送阵每一次传送的地点都不固定，想来也追不到这里…… ——炉火四周看上去温暖又干燥，让远离光明处在黑暗中的林家小少爷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面色又苍白了几分，阴寒入骨，咳嗽了起来。 他从未如此弱小过，身受重伤，又几近变成了凡人，没有灵力，连乾坤戒都打不开。这种外在的受伤，带来的连锁反应是内心的虚弱。 那些原本经受得住的寒冷被无限度地放大。 林知之犹豫地开口问道：“我能过去吗？” 少年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在林知之期待的目光下点点头。 这间屋子不大，是凡人村落最常见的木屋，只有一张床榻。炉火与窗口的距离在平时，只需两三步。然而现在以林知之的状态，连起身都仿佛用尽力气。 那少年看着他，却没有起身帮助，狭长犀利的黑眸如鹰眼一般紧紧盯着林知之，仿佛在考量他是否真的受伤。 ——如果是寻常人，在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势时有八成已经死亡。只有那些毅力过人的人，才能挺到这时候，而像眼前这个人一样，还可以动弹的……再加上他身上的服装—— “你是修真者？”少年走过来，一手抓住了林知之的肩膀，力道惊人地将他扶到炉火旁的草堆上坐下。他自己则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看着林知之道。 黑发少年疲惫地将头靠在墙壁上，炉火让他已经接近麻木的手指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他看了一会跳跃的炉火，过了一一段时间才缓慢地“恩”了一声。 少年这次也没有催促他，耐心地等到了他的回答，自身也沉默了下来。良久后才悠悠道：“真好。” 没有凡人对于修真者的好奇或者恐惧，只有羡慕。 火光在他的瞳孔中来回跃动，呈现出金红交加的色泽。他双手交叉，盖住了下巴，又重复了一遍：“真好啊。” ——仿佛“修真”是他的某些软肋。 凡人对于修真者，总是好奇又充满恐惧的。看这少年的样子，显然以前也曾经接触过修真者——换做平常时候，林知之也许有兴趣一探究竟。但如今的状态，他只是一听而过，都懒得做个表情敷衍一下。 好在对方也没想得到他的回应，甚至在一秒后，收敛回表情，还闪过了一丝懊悔之意，立刻站了起来。 他这动静将林知之吓了一跳，视线转从火焰上移开，看着救了自己的少年走到一边，脱下外衣。他只着一层里衣，将满是补丁的外衫挂在椅子上，上了这屋子里唯一一张床，背对着林知之躺下。 林知之注意到，哪怕是睡觉，对方都是紧绷着身体的。在枕边还放了一把尖刀，准备时刻应对着突然的袭击。 这是……害羞了？ 林家小少爷歪了下头，看回炉火，伸出手指，在火堆边也闭上了眼睛，睡意滚滚袭来。少年将身体在没有了灵力支撑的情况下，很快就抵挡不住地睡着了。 窗外雨声倾盆，屋子里却是温暖而宁静的。 一夜的时间，很快就流淌而过。 清晨，林知之是被屋主人起床的动静吵醒的。他动了动身子，发觉自己坐着睡了一夜后，浑身像给狗啃了一样的难受。他试着站起来，表情痛苦地舒展着身体。 救他的少年已经行动迅速地换上了衣服，全程无视林知之，拿着枕边的砍刀预备出门。在打开门的那一刻，他回头丢下一句：“馒头在桌子上，衣服你可以穿我的。”便走了出去。 看着很是孤傲，其实心肠很好嘛。 那桌子上除了馒头，衣服以外，还有一小瓶破旧的伤药。 趁着屋子里面没人，林知之干脆脱下了衣服，打算好好查看一下全身上下的伤口。他的身体很美，比容貌来说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既不过分单薄，也有着柔韧的腹肌，只不过那些伤口破坏了这具身体应有的美感。 身上的剑宗校服有些地方已经被血污粘在了伤口处，林知之想了想，先去屋子角落的水盆舀了一些水，用力撕开衣服，用这点清水清洗伤口后，再敷上伤药。他腹部最大的伤口昨日已经被少年处理过，绑的是有模有样，他便没有去动。 林家小少爷自幼出生世家，又一路顺畅。除却这次，迄今为止，吃的最大苦头还是在秘境时——那时候他还有着修为，灵气护住伤口，倒也痛的不明显。只是这次等同于彻底沦落为凡人，让他真的这样包扎，他是做不来的。 他会的包扎，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绕个几圈，远不如这少年弄的纯熟。 林知之又用清水洗了一把脸，换上了桌子上的布衣，竖起长发，又是翩翩好少年一枚。昨夜的寒冷让他有些渴望太阳，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门口，他坐在里面捂着腹部，边懒洋洋地晒太阳边努力感知空气中的灵气。 这最普通还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穿在他的身上也不显得廉价，少年眉宇之间自带仙气，像偶然流落凡尘的仙子，出尘绝艳。 大雨过后的天空碧蓝如洗，明晃晃的太阳在东边升起。安静的村落之间袅袅飘出了炊烟，传来了话语声。 是世俗界才有的气息。 修真界与世俗界是两个世界，修真者多半高高在上，不会跟世俗之人发生牵扯，仙凡有别。虽然林知之小时候很喜欢往世俗界跑，也仍然有着高高在上的心态。 他尊重世俗的运行，好奇每一个生命，却不会与他们发生牵扯。 然而这次的意外，却让他不得不以凡人的身份去融入这个村子。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落。 “砰——” 就在林知之没感受到灵气，反倒被这温和的阳光晒摊了的时候，角落里刀切割空气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林知之挪了挪身子打起精神一看，只见那名少年正在偏院里用那把尖刀砍柴。 他扎着端正的马步，汗水顺着脸颊滴落，一下又一下地猛劈，神色认真得就像在锻炼什么绝世武学，而非砍柴。 林知之一向认为，认真的人总是值得尊敬的。他摸着下巴在想，若是有机会可以给他介绍进一个宗门——看在他救了自己的份上。 “野种又在劈柴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待的下去？好脏！” 突然从远处跑来一群小孩，他们之间打闹不休的步伐停在了栅栏前，对着少年指指点点，满面厌恶地嘲讽。 少年脸色木然，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继续劈柴，看样子已经习惯了这些辱骂，毫不理会。 “天天都来骂你，我都累了！” “野种就是不要脸！” “咦——你看，那个人是这野种家的吗？”这几个小孩持续骂人间，其中一名脸上两坨高原红的小胖子抓住同伴的手，指了指椅子上的林知之，有些不解地问。 被他抓住的同伴愣了愣，显然是对林知之的身份也不了解：“没见过，但是他在野种家门口，肯定也是个坏人！你没听娘亲讲过吗，要远离野种，跟他在一起的都会变坏！连他一起骂！” 小胖子有些纠结：“可是……可是他长得好看呀！娘亲也说过，长得好看的都不是坏人！” #实力颜控# #这个看脸的世界！# “这……这也有些道理，父亲一直让我讨个好看点的媳妇儿……”同伴擦了擦鼻涕，注意力全被林知之吸走了，已经无暇顾及那少年。 一直在听他们讲话的林知之：“…………” ——你们这样说我，我是听得见的！一群欠揍的兔崽子！ 他没好气地撩起袖子，对着那个还算有点眼光的小胖子挥挥手。 小胖子左右看了一圈，夸张地做出一个嘴型，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 林知之冲他点点头。 “他……他在叫我，他会不会是妖怪啊？狐狸精之类的？”小胖子觉得自己的腿有点软，苦着脸对同伴说。 “这应该不会，先生说狐狸精一般都不能在白天出来。”同伴一板一眼地分析。 小胖子缩着脖子，有些不敢上前。但对方的容貌为他平生见过之最，根据娘亲的话……应该是个好人吧？ 他挪着小碎步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点一点靠近了林知之。 “你们为什么叫他野种？”林知之有些疑惑地问。 “是我娘亲说的！他的母亲是我们村子里的人，村长的儿子喜欢她，她却一直不答应。结果来了一个外乡人，跟那个外乡人好了！还害死了那个儿子和她最好的朋友，只留下他和这间屋子！从小到大都是，谁靠近他谁就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他就是一个扫把星！你这么好看，千万不能跟他在一起，来住我家吧！”小胖子还算淳朴，又加上真·颜控，这么一问就把事情全部说了出来，扯着林知之的袖子道。 林知之沉默下来，阳光照得他的皮肤通透，不似凡人。他伸手按住小胖子的胖躯，用力敲了一下他的头：“别骂人了。” 小胖子抖了抖胖躯：“不是啊，我们是在为民除害。只要他离开，就不会有人消失了！” “…………” 神特么为民除害。 林知之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少年。他应该是听见他们讲话了，但却仍旧冷漠，面无表情地擦汗、劈柴，重复着一样的动作。 他的冷漠与林知之平时的淡漠并不是一种，他像一匹狼，孤傲又充满了隐忍的煞气，带着仇恨。日复一日，在辱骂中成长。 救命恩人被这么欺负，总觉得怪不爽的—— 林家小少爷打定主意，要帮上一帮。 #看，这才叫为民除害# 59〔已替换） 接下去林知之又问了小胖子一些这周遭的地理位置——这次得到的答案是茫然的摇头。对于从未出过村子的小孩来说，最远的地方就是父母很偶尔才会进入一次的城里。 城里有很多好玩和吃的，是他们梦想中的地方。 凡人不会御剑，能知道的地点也有限。林知之死了这条心， 见眼前这美如画中仙的少年不再说话，小胖子斜着眼睛看同伴，不理会他要自己赶快离开的手势，小胖手指扳着对方身下的椅子。可能由于之前的交谈，让他没有那么害怕了，大着胆子耿直问道：“你是从哪里的？城里吗？为什么跟他在一起？”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还在砍柴的少年。小胖子连看都不想看他，脸上肥嘟嘟的肉挤成一团，一副白日见鬼的表情。 林知之的黑眸很亮，没说话。 “别问了！铁柱，我们去先生那里要迟到了！”那名脸上带着两坨高原红的同伴着急地冲小胖子挥手。 小胖子铁柱迟疑地看看面前的人，伸长脖子回了一声“来了！”之后轻声对林知之道：“我走了！你好好考虑一下，野种身边不安全的！” 接着他浑身肉一颤一颤地跑到了同伴的身边，转头趾高气昂地对着从头到尾无动于衷的少年还想再骂几句。但小眼睛一转，看着林知之，没骂出口，推搡着同伴又跑开了。 他还小，不明白事理，所有的东西都是父母灌输进去的。而父母的偏见则是源于观念的愚昧无知，不懂这会给一个孩子带来多大的伤害。 或许他们知道，只是不在乎。 林知之其实也不太清楚对方心中的感受，他与这少年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生存轨迹：一个高高在上，世家嫡子，修炼之路通畅，而另一个生在凡人之家，自小一个人受着全村人的歧视。 云泥之别。 就连想要帮助对方都是顺手施为，但他不明白这会给对方带来多大的变化——几乎改变了他的一生，将他拽出了泥潭。 在那群孩子跑走后不久，布衣少年已经劈完了柴，整整齐齐地捆扎起来放到一边。提着砍刀，朝小屋这边走来。 在路过林知之推开门的时候，他握紧了砍刀，手背青筋暴起，低低地说道：“要走快走。”随后进入了木屋里。 林知之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垂下睫毛，随着他一起走进了屋子里。进去之后，他慢慢地来到桌子边，拿起了那个馒头，分成两半，将另一半递给了少年。 少年正在用一块黑色麻布擦拭那砍刀，抬头看了林知之一眼，继续手中的动作，语气生硬：“我不饿，你吃完了就快走。” 一副拼了命要把人往外推的样子。 林知之平时也不是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事实上，一般都是别人上赶着要讨好他。但这次他非但没有因为少年的态度不悦，反而有些在意起来。 他收回拿着半片馒头的手，左右看了一眼，发现这屋子里唯一一把椅子已经被搬到了屋外——再搬回来的话，腹部的伤口一定又会裂开。干脆就这么靠在桌子上，玩弄了一会手中的馒头，才抬起头问道：“你想变强吗？” 这话让少年擦刀的动作戛然而止。他骤然一下子绷紧了身体，刀尖割开滴落的汗珠，犀利地看向林知之，像是在判断这话里有几分真假。 黑发少年恰巧也在看他，黑白分明的瞳孔没有其他村里人看他时的厌恶与鄙夷，也没有同情与怜惜之类的情感。 他像是单纯在问“这个东西好吃吗？”这种问题，然后在等着他的回答。 ——只要他的眼神中有一点同情，他都不会回应这句话。 这一瞬间，在少年的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的念头。 想变强吗？ ——怎么可能会不想？ 他做梦都想！他想有一日掌控苍穹，高高在上，站得更高，然后将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踩在脚底下！踩尽泥里！让他们哭着求饶，在他的脚下颤抖不已，终生活在悔过的恐惧之中！ 少年将指尖凑上锋利的刀尖，沁出一滴血珠。他放到唇边，舔掉了它，低沉道：“想。” 在他抬眸回答的时候，眸中戾气涌动。 林知之静静看了他一会，转过头，撕了一块馒头塞进嘴里：“你愿意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当做你救了我的回报。” 他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动作优雅，唇红齿白，完全与他手中的馒头格格不入。总让人觉得，这样的人，就应该吸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那些事吗？还想教我？”少年不太相信这个人的话。 ——之前那些孩子的话，他全都听在眼里。那些话等于又将他的伤口撕开来血淋淋地摊在别人的面前。 但他别无他法，他已经习惯了隐忍。 没有实力，所以只能忍。 要是他开了口反驳，只会更一发不可收拾。 在长年累月的隐忍下，埋葬的是对实力的渴望。 所以他不太相信林知之。他总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幸运，会有人在知道了他的身世后还肯教他，不歧视他。 “那些事？你如果不信，都是一些纯粹唬人的话。”林知之停止了吃馒头的行为，咽下口中的馒头，一手撑着桌子，俯下身直视着少年执拗的眼睛，“只要你有了实力，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 无论是修真界还是世俗界，都是实力为上！ 林家为什么几百年伫立不倒？罗仙剑宗为何数千年都是中陆的庞然大物，旁人丝毫不敢招惹？那都是因为实力！门下长老弟子实力强横，才是一个势力繁衍生息的根本！ “琊轩，我的名字。”少年眼眸骄傲，迎上林知之的时候，丝毫没有弱势之感。 “林知之。” 琊轩将对方的名字记在心里。 这是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 他放下手中的刀。联想到对方修真者的身份，有些迟疑道：“我……可要拜你为师？” 林知之被他问的怔了一下，连忙摆手：“我只是教你一些最基本的，远远不到师徒的程度。” 修真界的收徒都极为慎重，一旦收下几乎都是终身的责任，一如师尊对他本人。而且还不确定这小子有没有灵根，若是没有，林知之也只能教一些基本的剑招。那些门派和林家的独有功法，也不能传授给外人。 琊轩缓慢地点头，心中涌上的情绪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 “你先去忙你的，我想想如何教你。”林知之把最后一块馒头吃掉，有些困难地挤出话对琊轩道。 少年的个子很高。在这般困窘的生活环境下，也高过林知之小半个头。听了对方的话，他站起来，把砍刀别在腰间，走出去一捆一捆地把柴搬进屋子里面。 林知之一面看他忙碌，一面在心中思忖。 他虽然失去了灵力，但身为剑修，对剑道的领悟和熟练度还在，教一个不会武功的凡人绰绰有余。至于功法，虽然没有现成的，自己修行的也不能给出去，但他自幼也算博览群书，有些普通功法都刻在了脑子里。想要强背出来一份也不困难，只是如何确定灵根—— 一般都是需要专门的测试灵器，他身边没有这种东西。 机智的林家小少爷拍拍手，叫停了琊轩，随后示意对方关上房门。他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我不确定你有没有灵根，先教你《泽元决》的一层。这是修真界最普遍的功法，胜在易成，日后可改修其他功法。你若是能察觉到灵气练成第一层，便是有灵根，那时我再传你后几层功法。你记下来，寰宇之灵，自外而内……” 木屋里的光线一下子暗淡下来，灰尘飞扬在空气中，与正经的授课场所没有办法比较。可琅琊听得很认真，眼也不眨。他将对方的每一个字，细微到每一个表情都记在了心里。跟着少年的话，闭上眼睛，开始感悟天地灵气。 看着琊轩进入了状态，林知之背完第一层法决便停了下来。 他很少一口气讲这么多的话。除了在林家时还算活泼，待好感度系统和那日了狗一样的体质出现后，林知之就愈加惜字如金。如今失去了灵力的支撑，又有伤在身，叫他一下子觉得有些体力透支。 修真者失去了灵力，就如同凡人生了一场大病，无论做什么都有一种从内心泛起的虚弱感。林知之看琊轩需要很长时间的样子，走到唯一一张床榻边直接躺了下来。 长发散落，黑发雪肤，他如同一株即将枯萎的花朵，那股病弱之美惊人。 这段时间很安静，是琊轩第一次如此平和地度过一个下午。 没有辱骂、没有诋毁，也没有外出狩猎。 琊轩忙着感受灵气，林知之也在忙着感受灵气，他们互相陪伴着对方。 ——结果也很是致郁，两个人的答案都是没有。 当林知之再睁开眼睛，坦然面对自己还是不能凝聚灵力的事实的时候，已是夜幕降临。他习惯性摸着腹部的手已经转移到了肚子上。 筑基期修士已然辟谷，往日他吃东西只是因为贪恋食物的味道，如今他想吃东西……是因为饥饿。 妈蛋一整天了就吃了一个馒头，这是人干事？！ 林知之受不了地直起上半身，打断了还在努力想要感受到天地灵气的琊轩：“琊轩，你这里还有吃的吗？” 琊轩睁开眼睛，眉目之间有些懊恼。这懊恼不是针对林知之，而是他自己——他没有感受到所谓的“灵气”。 难道他真的只是个凡人？！一辈子都无法像父亲那样纵横天地之间？只能够在这滚滚红尘，俗世淤泥里打滚？ 他绝不甘心止步于此。 “我这里还有几个馒头。”他停止打坐，这就准备起身给林知之拿馒头去了。 “…………你就没有一些其他的食物？比如……烤鸡？” 这话一出口，琊轩没什么反应，林知之自己就突兀地沉默下来。 凤钦……连自己都能幸运地活下来，依玄影长老的实力，定然可以将那颗蛋安全送回宗门吧？ 林知之长叹一声，想要恢复实力的愿望更加浓烈，他真想回宗门看看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琊轩顿了片刻，嘴唇轻抿：“有。” 他走到一个角落，那里绑着昨日上山归来的兔子与野鸡，原是打算去集市里卖掉的。少年手脚利落，拿下腰间的柴刀，毫不留情地砍断地野鸡的头部，去毛。将狗带的烤鸡拿到炉边，蹲下身点燃炉火，烤鸡。 他的动作很娴熟。自父母死去后，数十年的光阴里，他便一直孤身一人在这木屋里照顾自己。许多人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琊轩就已经学着如何才能生火做饭。 半个时辰不到，他就拿着一只香喷喷的烤鸡递给了床榻上的林知之。 林知之接过来，撕下一半递回去，被琊轩摇头推拒：“我不吃。” 语罢，少年又坐下来打算循着那法决感悟灵气。 ——你不吃？你成仙了？连他这个正牌仙人（？）都要吃饭！ 林知之还是很有责任感的。既然决定了要教这少年，就要把他教好，到时候也不算堕了他的威名——他留下给琊轩的半只鸡，咬了一口自己那只，想要冷着脸教育一下对方按时吃饭的重要性：“别继续了，起来。” 结果因为这只鸡味道有点好，加之肚中实在饥饿，导致他没能保持住冷面的形象，没忍住一下子又连续咬了好几口才停下。 琊轩有些不明就里，睁开眼看着他。 “…………你吃掉这个，我教你剑法。”林知之把那半只鸡强行塞给少年，吃掉自己剩下的部分，很自觉地走到水桶边舀了一勺洗了洗爪子。 琊轩站在他身后，拿着那半只鸡，竟有些不知所措。 ——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 少年的目光停在了半只烤鸡上，沉默良久还是伸手撕下了一块放进嘴里。他的动作很慢，像在品味享受什么。 “这里哪里有比较宽敞，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林知之把手洗干净，问琊轩。 “山后有，村子里的人一般不去那儿。” 林知之满意道：“那等你吃完我们就去那里，你带路。” 琊轩吃东西的速度很快，而且看表情一点也不像正在吃烤鸡——比喻成被逼着吃□□都有可能。木然着一张脸吃完烤鸡，少年拿起桌子上的砍刀：“走吧。” 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隔着远处看去，村子里的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烛光。有光着膀子的男性在外面乘风凉，看见琊轩后脸色骤变：“你这野种怎么在这里？！还敢出来？” 琊轩就像没有听到那样，依旧身影冷傲，快步带着林知之绕开了村子，将骂声远远地甩在身后。 林知之一开始还能跟上，但后来因为伤势就有一些力不从心。琊轩虽走在前面，但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注视着他。见黑发少年脸色微变，用手按住了腹部，他便不动声色地放慢了步子好让对方跟上。 这条平时琊轩只需走十分钟的路，今天他走了加倍的时间。 山后的这片空地很空旷，低矮的杂草很多，无法变作田地。并且风景不好，村子里的人都不爱来这里。 可是琊轩经常来，只因为这里是他唯一可以出来，也没有人围着他叫他杂种的地方。 他会来这里练刀。 没有人教他，他不懂什么招式，只是一板一眼地练习重量，在山上打猎时锻炼捕猎的刀法。 “就在这里吧。”林知之指着一块大树根前的地方叫住了琊轩。林家小少爷靠着树根坐下，问道：“你懂剑吗？” 他不会剑，也没有接触过剑法，买不起剑。 因为父亲是一名刀客，所以琊轩其实更爱刀。 琊轩用指尖轻抚腰间的砍刀，有心想问林知之会不会刀法，可总觉得这样有些太过直接，他采用了自认为委婉的问法：“我可以学刀法吗？” 林知之：“………………” 这是侮辱！赤果果的侮辱！在一个剑修面前，问能不能学刀法！他总算能体会当初自己在炼药古仙面前说剑修更好时，古仙的感受了！风水轮流转，古人诚不欺我。 自古剑刀不两立！╭(╯^╰)╮ “刀有什么好的？你听那些故事里，都是御剑而行，哪里有御刀而行的？笨重又粗糙，大开大合之下很容易被人以力借力。”黑发少年连隐隐作痛的伤口都不管了，直起身子就一顿狂黑起了刀。 琊轩：“……” 他也没有真的跟林知之争辩刀与剑的好坏，只是放开了砍刀，将它取下放在一旁算作退让。 林知之给自己顺了气，看着对方黑沉沉的眸子，伸手从背后的树上摘了一根树枝，折到恰好的长度，开始讲解：“剑道讲究的是顺心而为，以攻为守……” 说起剑来，他的话就更多了。 在说完大致的基本理解后，林知之起身，以树枝为剑，凌空反手一划，演示了《基础剑诀》的前三式给琊轩看。 剑修一脉素霸道，主杀伐。 道尊大人是其中的佼佼者，而林知之恰好是他唯一的徒弟。 他执剑，与空手的样子是不同的。 林知之此刻的样子原本形容颇为憔悴柔弱，毫无血色的唇更是令人心疼。然而在执起剑后，黑发少年的眼神骤然一变，凌厉起来，凛然不容侵/犯。这树枝在他手中，如同一柄灵器，挥动间带起了呼啸风声。他的身形飘逸，宛若云中蛟龙，粗布麻衣都宛若变作层层叠叠的广袖流袍。 只有三招。 “记住了么？”林知之停下动作，立在原地，把树枝抛给琊轩问道。 琊轩点头，随后按照方才林知之的动作，依样画葫芦地模仿了起来。 他的长相并不丑，容颜俊朗。因为常年的外出打猎，身材硕长，甚至比林知之还要高上些许。只是他的眉间总含着一股戾气，不想与任何人交流，拒人于千里之外。 林知之于剑之一脉沉浸很深，一眼便看出虽然对方很是努力，可对于剑来说，并没有天赋。他开口道：“你的确不适合练剑。” 琊轩停下动作，额前的刘海顺着额前滑落下来，遮住了他的大半眼睛，看不清楚表情。只是他握着树枝的手用力之下，竟生生扳断了它。 “我只是说你不适合剑，不用那么紧张。或许你应该学的是刀——但是我不会刀，我不喜欢那么笨重的武器。”林知之回到树根下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又折了一根树枝在指尖打转，“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跟着我练剑，二是立刻回去继续尝试凝聚灵气。” 琊轩抬起头，掷地有声：“我选第一种。”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尝试着摆脱这样的命运，若就此放弃，让他如何甘心？ “我猜也是……”林知之自语道，把手中的树枝砸过去，准头很好地正中少年头顶，话语中带了点笑意，“继续吧，如果你说已经忘记了那三招，我不会再做一遍的。” 琊轩不会忘记，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在前几次模仿的时候，琊轩总是有很多不对的地方，被林知之一一纠正，从头再来。 琊轩很有耐心，一次不行，那就多来几次。 他曾经为了捕捉一只野猪，在山上潜伏了长达一周的时间。他最不缺的就是耐性和忍耐。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都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练功——勤奋到连曾经的修炼狂魔林知之都震惊，每天晚上只睡两个时辰，从白天到黑夜。但不知是他的资质太差，还是其他问题，那修炼法决仍旧没有入门，感受不到天地灵气。 唯有《基础剑诀》，在他不分昼夜的练习那三招下，已经十分纯熟。可用林知之的话来说，仍旧“有形无神”，“把剑法练的跟刀决一样笨拙”——但这毕竟是修真剑诀，哪怕没有灵气趋势，也胜过许多凡人武学。 最典型的就体现在了琊轩的打猎上。以前他都是以一些野鸡，兔子为主，很偶尔才为了生计去动一些猛兽的主意。如今他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去打赢一头野猪。 在看着琊轩用那把小砍刀，施展着基础剑诀，不伦不类地与野猪搏斗的时候，林知之其实是拒绝的。 因为太特么辣眼睛了。 ——抛去林剑修的这点偏见，站在客观的角度上，琊轩远没有那么糟糕。 他的确不轻盈灵活，没有发挥出剑的优势。他更像一匹狼，潜伏在暗处，待野猪露出了真正的獠牙后才用上剑诀第二式，一击致命，砍断了野猪的猪头。 林知之摇着头当做饭后消食，慢慢地走下山，琊轩扛着那头野猪（……）跟在后面，预备什么时候去集市上卖掉它，好给自己买一柄剑。 他不喜欢剑，但是需要它。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村子。 现在仍然有人辱骂琊轩，只是比起刚开始时，已经好多了。经过小胖子的宣扬，村子里的人很快就知道了琊轩的屋子里来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外乡人，与他同吃同住，很少出门。 小胖子突出了一个重点，那就是林知之真的很好看，一看就不是主动要跟“野种”在一起的。 这些村民愚昧而颜控，下意识就把所有职责都推给了琊轩。 ——一定是他把林知之给骗到了村子里来，现在一直住在一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真的可惜了。 是以他们看林知之的眼神以惋惜为主，而不是对待琊轩那般的厌恶。 两人刚刚走进屋子，在前方的林知之突然停住了身子，一转头打开门往远处望去：“有东西来了。” “什么？”琊轩皱起眉头看着同一个方向，却没有发现什么。 “有一头……低阶灵兽在跑向这里，速度很快，我们先离开这里。” 林知之虽然失去了灵力，至今还未复原，可那股对于灵气的敏/感/度还在。他示意琊轩把野猪丢下，与他一起走出了房门。但还没来得及走出村子，灵兽已经很近了。 随着那头灵兽的接近，整个村子都感觉到了脚下的土地在震动。 “怎么回事？”村民们议论纷纷地跑出来，看着震动的源头。 那是一头貌似大象，身上有着黑色绒毛的低阶灵兽，有着豹子一般的瞳仁，威势浩大。 林知之没有在中陆见过这样的灵兽——他现在更加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另外一片大陆？ “吼——” 灵兽朝天嘶吼了一声，一巴掌拍碎了村口的小栅栏，步步逼近村里。 这村子三面环山，只有那一个出口能够出人，却被灵兽堵在门口，瓮中捉鳖。 “这是什么怪物？！”现在村民也顾不上琊轩的事，纷纷惊愕地后退，看着眼前的怪兽哭喊惊叫。 琊轩回头对林知之道：“你待在这里。” 随后少年不退反进，在推搡着后退的村民间，迈出了那一步。 60 “嗷吼——” 惊叫声祈祷声不绝于耳，村民们惊慌逃窜，有些躲入了家中拿出斧头木刀一类的武器出来，有些退至后方，在极度恐惧之下没有任何反应的能力，看着面前发生的这一切。 唯有琊轩逆流而上，绷紧了身体，抽出腰间的砍刀。他其实相当紧张，在这之前，他遇见的野兽都是世俗之物，最强大的便是虎王，然而按照林知之的话，眼前的这是一只低阶灵兽。 凡是与修真界扯上关系的东西，都是凡人无法想象的强大。而琊轩至今也没有感触到所谓的天地灵气，唯一能够仰仗的便是基础剑诀。 基础剑诀对付普通野兽很是轻易，可凭借凡躯施展来对付灵兽——林知之本人也没试过。 琊轩说不害怕是假的。 他并不关心那些村子里的人，甚至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去看一眼。可现在灵兽堵住了唯一的出口，而他身后站着身受重伤的林知之。 这个人教他剑法，在他近乎绝望的时刻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拽离这片浑浊的泥潭。他不能后退，只能迎战！ 琊轩重恩！少年握紧了锋利的砍刀，从怀里掏出一个囊袋，取出墨绿色的毒液涂抹在了刀锋之上，独自一人迎上了灵兽。 而林知之站在原地没有动弹，避开后退的村民。他左右看了一圈，从不远处的草垛中抽了一根竹子，勉勉强强地当做竹剑，看着琊轩斗灵兽。 无名灵兽很聪慧，已经有了初步的灵智。它能够察觉到琊轩是阻拦它的唯一敌人，后退了两步，试探性地张开大嘴吼了两声，激起无形的震荡，破开地面。 琊轩灵活地跳至另一块岩石上，避开随着音波袭来的泥土，脚踩一块破碎的石头，一翻身自空中拿着那砍刀与灵兽的爪子撞了上去！ 灵兽的力量何其惊人？砍刀非但没有伤害到它，反而激发了它的凶性，瞳孔紧盯着还在空中的少年躯体，张开大嘴就想咬下去。 腥臭味迎面扑来，琊轩隔空扭腰一脚踩在灵兽的嘴巴上，一个跟头翻上了它的背部，就想刺入——然而灵兽一转头，极长的脖子让它轻易地就能够咬住琊轩。 琊轩一路向后，翻身抓住了灵兽的尾巴，那柄在阳光下泛着墨绿色泽的砍刀一路自后划破了灵兽纯黑的皮毛。 灵兽痛吼一声，身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尾巴横扫将少年赶出背部。它背上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流淌着黑血，显然是中毒了。灵兽倒也干脆，爪子一挥，狠狠地斩落那片皮肉，阻止毒液蔓延。 琊轩跌落下地，这一次他再度抓住灵兽的尾巴，从背后上去，将浑身所有力气都集中在了砍刀上——砍刀划过一道圆润的弧度，压迫的空气轰鸣，狠狠地插入了灵兽最为脆弱的肚子，正是基础剑诀中的第四式。 灵兽长鸣一声，更加疯狂地攻击琊轩，比刀剑更锋利的爪子在少年的身上留下不少伤痕。但毒液逐渐发作，灵兽眼中的疯狂褪去，竟放弃了复仇，向后撒开爪子试图离开。 就在它一路腾跃至村口的时候，一道绿光划过，正是林知之掷出了那柄竹子。灵兽受惊后退，在惊吓中颓然倒地，停止了呼吸。 林知之满意地拍拍手，走到琊轩身边：“你没事吧？” 少年衣衫散乱，正从地上爬起来，眼神冷硬，对林知之摇了摇头。 “没事的话就把那尸体收起来，我不太清楚这里的规矩，但如果能卖出去，价钱应当够你买一柄剑。”林知之道。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你若实在不喜欢剑，那买刀决也可以，只是那样我就教不了你了。” 林知之在琊轩面前完全不像在剑宗那时候的高冷人设。在大多数时间，他们两是反过来的——林家小少爷话多，而琊轩很沉默。 没办法，在失去灵气的情况下，作为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林知之还不够做到师尊辣么高高在上的教徒弟方法，只能用语言去给琊轩描绘修真的世界，教他一些常识。 虽然琊轩不说，但他知道对方的渴望。 琊轩沉默地摇了摇头：“用剑便可。” 林知之还想在说些什么，可看着周围眼见危机过去，朝他们围来的村民，还是闭上了嘴。 为首的村长表情复杂，先冲林知之拱了拱手，再转向琊轩，扭扭捏捏道：“真……真是感谢二位，若不是你们，我们村就……” 剩下的话想着自己平日的不闻不问，他没有说完。 周围的村民倒也并非那种不分黑白的人，在村长的带领下各个低着头朝琊轩道了声谢。只是个个的神色都带着一些尴尬的意味。 琊轩不屑一顾，一言不发地扬长而去。他走到灵兽尸体旁，将它拖到了小木屋的前院。 林知之看着他的背影，也跟着迈步走进了小木屋。他进去的时候，琊轩已经例行开火，这次少年掏出了珍藏已久的米，给林知之煮了一锅粥。 林知之苦逼脸：“我想吃肉。” 琊轩：“……天天吃肉，不好。这粥里我加了一些上山采的草药，对你的伤口有好处。” “我想吃肉。” “…………你的伤还没好，先喝点粥。”少年语气坚持。 经过短暂的相处，林知之已经大致明白了琊轩的人设。知道对方不会妥协，他只得坐下来看少年盛了一碗稀粥，接过来喝了两口。 他喝粥的时候，没有勺子，便用筷子一点点地吃，不似琊轩为了节约时间，是直接一口气灌下去的。哪怕是吃饭，也有一股别样的气质。 琊轩看着他吃饭的样子，第一次没有在吃完后直接感悟功法，开口问道：“师父，你是被仇家追杀才到这里来的吗？”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师父。”林知之用筷子搅着碗里的粥，觉得没有肉食难以下咽，由于加了草药，还有一股中药味。他皱眉回答，“基本上可以这么说，我如今无法回去，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等明日，我们带着灵兽尸体寻寻周围有没有修真界的市集。” 琊轩放下碗点头，等着林知之吃完将两个碗一起带去水池边清洗。 林知之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点小反省： 自己会不会太过了？这样一个身世可怜的凡人少年，一定需要很多关爱？ 但随即他抛开这个圣母的念头。 如果对方真的没有灵根，无法踏足修真路，他们注定是仙凡有别。任谁也不会收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当徒弟，哪怕琊轩再怎么努力也不行。 ………… 是夜。 在练了一晚上剑诀，又回来仍是感悟不出灵气后，琊轩终于也沉沉睡去。 林知之由于伤势，每日都睡的很早，与琊轩半分床榻。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模糊地照亮了屋子，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寻常。 然而，就在深夜时分，从躺在床铺里面的黑发少年身上，传出了一股异香。 这股香味初始很淡，随即变得一点点变得浓郁。 魅惑体质发作了。 在林知之失去了所有修为后，一直被压制着的魅惑之体终于在此刻爆发了出来。而在沉睡中的本人毫无知觉。 睡在他身边的琊轩有些烦躁，翻来覆去，直到那股香味彻底围绕在他的鼻端。 然而就在他即将清醒的那一刻，一团黑雾从琊轩体内涌出，压下了他的意识。 当黑雾消散，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了琊轩原本待着的地方。 月光轻斜，照亮了男人的五官。 那是一个无法用词汇形容的男人，比月光更清高，比烈日更灼眼。面容极美，轮廓精致，如同天地意志最美的杰作，但丝毫不显得女气。一拢红衣，红黑色的玄纹刺绣，衬出他亦正亦邪的气质。当你看着他，就明白，在这片天地中，他是完美无瑕的，他就是至尊！这是种修为到了极致，足以影响一方天地的表现。 另一个有这种感觉的人，是道尊玄华，与这人气质迥异。 男人静静地看着床上躺着的黑发少年，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不笑的，甚至有些寒意。 那股异香已经彻底溢满了屋子，有些顺着木屋的缝隙中透了出去…… 这男人待在屋子里，却好似完全不受影响。他缓缓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少年鬓边划过。 “好香。”他说。 他的声音都仿佛化为了道道法则——如果将异香实体化，便可以看到不断往外溢出的香味顿时被冻结了，被囚禁在这个木屋里。 男人的手指停留在了少年的腹部，透过绷带看到了里面的血/肉。 这是他最喜欢的。 他再度笑了起来，收回手指，将手放到胸前摊开。 那股香味被无形的力道环绕，狂风吹过，异香被凝成了一滴水，悬空浮在男人的掌心之上，随后消失不见。 层层黑雾自下而上，笼罩了男人的躯体。他近乎完美的眉头一皱，很快又放松开来，看着林知之微笑道：“快了。” 当黑雾渐浓，又散去的时候，男人已经消失不见，而琊轩仍旧好端端地躺在床铺上。 异香散去，一切如常。 61|10.16| 中陆修仙界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准确来说，自从四大门派一行人在人界被魔族伏击后，整个修仙界就炸开了锅。 魔界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换来了随行的大长老一死一伤，仅有四成不到的弟子们成功逃脱，其中最精锐的弟子几乎死伤殆尽。 四大门派掌门几乎刚从玄影长老那里接到这个消息，就立即前往战场搜寻幸存的弟子。然而在他们到来时，魔族主力已经撤走，只剩下凄惨的现场。 这次魔族的突击，可以说是完全出乎正派的意料之外。 真仙血和冥河水是什么等级的宝物？可以横断一个大界的影响！若是在正面战场上运用的好，甚至有半成可能左右战场局势！而在正魔两道还未开展之时，魔界却将这等法宝用在一些还未长成的弟子身上。 一名精锐弟子，可能要花上数千年的时间才能成为战斗力。这对于随时可能开战的魔族而言，简直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完全不像一向精明的魔尊做出的决定。虽然根据长远来看，四大门派这次的确是被狠狠打了一个巴掌，并且伤筋动骨，断送了门派的“未来”。 在人界领域损失了这么多精英弟子，其中甚至还有林知之，林家的幼子，道尊最在意的弟子，能够走过七重天梯的人物，隐隐有中陆第一人的风范——就这么失踪了！无论自己如何推算，都无法算到他的踪迹。 想到这里，剑宗掌门天录真人只觉焦头烂额。 若是待道尊大人回来知晓这件事，还不知会掀起什么风浪……想到要正面对上玄华那双冷淡的眼睛，天录真人那坚定的道心险些崩塌。 除了林知之以外，还有人界唯一的凤凰亲子在那一战中涅槃化蛋——然而哪怕玄影长老一路将它护在怀里，但谁也不知道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因为那是一颗死蛋。 那颗漂亮圆润的蛋，孤零零地待在长老手中，没有一点生命迹象。 凤霜面色铁青地捧回那颗蛋。 凤凰这类神兽素来难以繁衍，对自己的亲子有着强烈的感应。在离开了冥河之水的阻碍后，凤霜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自己寄存在凤钦眉心的那缕神念消失了——他是第一个赶来见到玄影长老的。 当时凤霜的心情使得天地灵气波动，封锁一方小世界。玄影长老没能死在魔族手里，却差点被凤凰冰冷的怒火殃及池鱼。 凤霜在剑宗的地位特殊。类似凤凰这类天地灵气的宠儿，一直以来都是各大门派的拉拢对象。严格来说，凤钦所有的学识都来自于父亲，他其实不算剑宗弟子。就连这一次的出行，也是为了跟心上人多点时间接触，才一同前往的。 如今天录真人不得不接受凤霜无声的指责，硬挺着受了凤凰真火的灼烧，才换来凤霜冷哼一声，带回那颗死蛋——顺便破坏了整座主峰的结界。 此后凤霜除了大批屠戮魔族中人外，其余时间均同妻子一起待在须弥幻境中，寻来各类珍稀灵药，想唤醒凤凰蛋的生机。 凤霜猜测是阻碍一切生机的冥河之水使得涅槃中的凤凰真灵出了一些差错，导致这涅槃蛋其中的灵魂不知所踪。 须弥幻境外，四大门派风声鹤唳，组织着一次对魔族的反击和善后。 ——倒是苏驭的入魔，在此等风波之下，被完美地掩盖成了“突袭失踪”。 自然，这些消息林·暂时是凡人·知之现在是不知道的。他连乾坤戒都打不开，系统又陷入了沉睡，整天只能调/教琊轩过日子。 昨夜陌生男子的出现，小木屋里的两人都毫不知情。甚至林知之一觉醒来，还觉得昨夜睡的不错，没有因为伤口的隐隐作痛而中途惊醒。 少年在床榻上伸了个懒腰，露出了缠着白色绷带的结实腹部。他的身材很好，是那种既有力度又不失美感的肌肉，叫人很想伸手摸上一摸，流连忘返。 琊轩早就起床，一看就是晨练过后，微喘着气，将一些草药平摊在桌子上。见林知之醒了，他把那碗草药和新的绷带拿至床边道：“我来给你换药。” 林知之眨眨眼地默许了。 ——因为林家小少爷前几次自行换药的笨手笨脚和不熟练，基本上每次都会让他疼上好几天。在几天前，琊轩作为一个迫切想要讨好师父的乖徒弟，主动提出要承担帮师父换药的职责，林知之纠结半天最终还是答应了——但林知之觉得真不怪他自己！凡间药物药效也太差了！以往吞两颗丹药立刻就好的伤势，现在过了十几天动作幅度大了还会开裂。真是叫他深刻地了解到修真界的好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论修真的几大好处：不容易饿，能飞，伤口好得快！# 琊轩抿了抿唇，伸手解开了对方腹部的绷带，露出一道可怕的伤口——依稀可以窥见当时的惊险。少年的手很稳，只是在沾上被捣成泥的草药，将它抹到对方腹部的时候有些迟疑。 他对于自己的伤口，从来都是不怕痛不怕苦地直接下手。但面对眼前这个人，他总是有一些担忧——对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他这类人。 在琊轩的眼睛里，林知之更像是一个偶然出来游玩的富家少爷。恩，用一个恶俗点的比喻，大概就是“神仙下凡”，看上去娇生惯养的样子。 要知道在大部分时候，对方都给他一种相当的距离感，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却意外地不让琊轩讨厌。 只有在某些特殊时刻，比如吃饭（……），或者像现在这般刚睡醒换药的时候，琊轩才能有些类似“这家伙是真人不是我幻想出来的啊”的感想。 他一面小心地给对方涂药，一面试着开口转移注意力：“……我们等会去寻修真市集？扛着昨日那头魔兽？” 林知之漫不经心地点头，视线挪向了窗子外面。 经过了昨天那件事，那些孩子们没有再来骂过琊轩，现在安静的倒让林知之有些不习惯。 “修真市集……如何去寻？”琊轩顺着问道。 对于这个常识性的问题，林知之有点不耐地蹙起眉头，想给这家伙科普一下修真界的常识——然而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在这个陌生地域，以凡人之躯徒步去寻找一个修真市集。他也不可能带着琊轩一起跋涉千里，离开村子，是他之前以修真者的身份想当然了。 身为一个修真者，林知之已经习惯了御剑飞行，通过灵气的指引而来。可迄今为止，他仍旧无法恢复哪怕一丁点的灵气，来打开乾坤戒。 “…………”林知之沉默了一会，末了愁眉苦脸地叹口气，“现在来说修真市集太难寻，算了，你干脆吃了它，对你有好处。” 琊轩觉得他这样很可爱，忍不住笑道：“还是留给你吃吧，也许伤口能好的快些。” 端坐着的黑发少年摇头。 在替对方缠上绷带的时候，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划过腹部肌肤。那里的触感不是单纯的软绵，而是像弹性的丝绒——然而看着那道伤口消失在绷带之下，他竟有股冲动，想要徒手撕开它，使得鲜/血流到这具身体各处，然后…… 然后呢？ 琊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那股嗜血的欲/望来的突然，如同常人需要吃饭那样地渴望鲜血。他慌乱地低下了头，甩开那些杂念，喘了口气，专心替对方固定好伤处，忍不住问道：“师父，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知之正在思索那些聚集灵力的偏方，闻言低头扫了收拾床铺的少年一眼，回答道：“我看看什么时候养好伤再说。” 他其实是极为烦躁的。 整日待在一个世俗村庄，一开始还挺新奇，但时间一长，琊轩已经学会了基础剑诀，又牵挂中陆的凤钦，林知之恨不得唤醒系统叫出剑灵，左牵黄右擎苍，一下子飞回罗仙剑宗。 等会……唤醒系统？——林家小少爷依稀记得，系统在收问仙剑的时候曾经说过，收集到两个好感度极点就能醒来——好感度神马的……如果真的收他为徒，当一对感情深厚的师徒，系统也许就能醒来。哪怕琊轩无法修真，林家也能保他一世富贵…… 不……这样反而是侮辱了他。 林知之看着乖巧（？）准备早饭的琊轩，按着眉心果断驳斥了那个可怕的想法。 这个少年若能修真，不是池中物。以他的心性，更适合不带拘束的飞翔——况且以自己的修为，收徒仍是有点勉强。 感情就是感情，不是能够拿来交换的东西。 这样想着，林知之起身协助琊轩生火做饭。在解决掉早餐后，二人离开屋子。琊轩肢解了灵兽最珍贵的几部分，将它带在身上，同林知之一起去后山进行饭后散步。 ——林知之散步溜琊轩，琊轩练剑。 在傍晚时分一同归来。 还未进村子，两人相隔了好远，便看见几名身着道袍的人堵在村子门口。更显眼的，还有一个巨大的罗盘在那几人身边。 62|10.16|家 村长带着一脸狂热，颤颤巍巍地站在那名道袍中年男子身边，连头也不敢抬，弯着腰听对方说话。等对方说完，他挺直腰板回头对村子里的人道：“还愣着干什么，就像上师刚才说的，让孩子上前测试成仙资质。” 那些村民们有些不知所措，显然这几个人不是经常出现的。在这种时候，往常对于村长盲目的信任就显现了出来，他们牵着孩子在门口站成一排，按照村长的指示，让孩子们陆陆续续走进罗盘。 小胖子也在其中，穿着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衫。他嘟着小嘴，贼眉鼠眼地来回巡视，时不时伸出肥沃的小手，拉了拉前方好友的领子——还没等对方转过头，被母亲一巴掌打在脑袋上，这才安分下来。 站在罗盘旁边的人，表情隐藏着平静下的不屑，连动也不动，抬起下巴示意孩子自己走上罗盘—— 第一个，没动静。 第二个，仍旧没动静。 …… 在第五个孩子仍旧没有反应后，村民们忍不住交头接耳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遇见好的就会亮么？” “这劳什子玩意儿是坏的吧？” “我看也像，我家娃儿可是出了名的聪明，城镇上的同龄人都没他那么生龙活虎！怎么会没反应呢？上次还把我家的驴一顿狂揍，还没被后蹄踢到，真是太机灵了。”布衣大婶一脸骄傲地用粗糙的大手拍了拍胸脯。 另一人闻言羡慕看，更有甚者凑到村长边上，自以为很小声地问：“村长，这咋回事呢，不是诳我们的吧？” 村长旁边听力很好的道袍男子：“……” ——这群无知的凡人！ 他扫了一眼村民，那股无形的气场硬生生让他们选择闭嘴。村长也跟着轻咳一声，场面再度安静下来。 远处林知之挑眉，在意识到那些正是他在寻找的修真者时，一股喜意涌上心头。他想了想，回头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少年道：“那是测灵根的，你也去试试。” 琊轩老样子，默不作声地点头，就这么背着一筐灵兽杂烩（？），大步迈向村子口。 他长相不算非常俊美，胜在五官英挺。只是当他面无表情地朝一个地方走去时，长腿一迈，那股气势能将成年人逼退。 所以当他行动流畅，非常自然地站在一列小孩队伍的末尾时，那几个道袍男子心里是拒绝的。 ——修真界收徒，一看资质，二看特殊体质，三看年纪。除了极其稀少的真正大器晚成者，一般最多限制在束发之年以下。 依照这几个男子的看法，除非这家伙有着逆天的资质，能够拳打道尊脚踢海皇的辣种，不然要想追上同龄的修士难如登天。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村长，谁知这方才还很会拍马屁的老头儿这次没有呵斥那名少年，而是面色奇特地将视线悄悄挪开了去。周围的村民也是一样，脸上五颜六色，煞是精彩。 哪怕村长很想讨好这几位仙人，但面对昨日还救了全村性命的琊轩，他们也做不到立即变脸。 不了解其中的环节，中年男子微微合上双眼，双手拢在袖口，一副入定的模样。他自持身份，不愿亲自同凡人说话。 又过了一会，那始终平静的罗盘终于在一名孩子上前时有了动静，那内圈符咒横转一圈，在玄武方位亮起了暗淡的蓝光。 这场景让林知之确定自己大约是真·流落到异大陆去了。至少在中陆，以他的见识，从没有见过这般测试灵根的法器。 小胖子一脸无辜地作仓鼠状捧着双颊，看看那蓝光又看着负责罗盘的道袍人。那人褪去脸上的冷漠，对这个在罗盘中间看上去无辜又可怜的孩子露出一个接近于微笑的和蔼神色—— 然后小胖子摸着肚子，美滋滋地回头冲老娘道：“娘！今晚可以杀掉后院那只鸡给我加餐吗？？” 妇女豪放地答应了：“好，你要吃什么娘都给你做！” 道长：“…………” 小胖子走下罗盘，扑回母亲的怀抱。下一个孩子满心殷切，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想要看见亮光再度出现，最后失望地离开。 在全村的队伍中，一共出现了两名有灵根的孩子。等孩子们测试完，琊轩站在最后，与道长两两相望。 道长用一种看蝼蚁的眼神看他，打量他的全身上下，压根没有让他上去的打算：“你年纪太大，不能测。” 琊轩硬邦邦地回答：“多少岁才能测？” “束发之年，至于你，我看已经成家了吧？” 琊轩的眉头皱起——这个人的眼神比之前的那些村民还要令他厌恶。如果说村民只是单纯因为他的身世和愚昧而做出那样的行为，这个人却是完全不把他当成一个物种。 就好像一个人，去看一窝蚂蚁，是全然的碾压和无视。 这才是修真者对待凡人的常态。 站在村长背后的林知之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悠悠插了一句：“他其实年纪不大，就是看着老成，还未束发。” 那道人被接了话，一开始还有些不耐，可转眼看见慢慢走到琊轩身边的林家小少爷时，惊艳之色一闪而逝。 哪怕在风景如画、美人如云的中陆，黑发少年也是当之无愧的焦点，更别提在这乡野村子的衬托之下。哪怕林知之面色没有一点凡人对待修真者应有的恭敬，道人还是不自觉地软化下态度：“年龄够的话，倒是可以上前一测。” ——琊轩突然很想拔出自己的小砍刀修炼一下剑法（……）。 少年狼一般的眸子盯着道人看了片刻，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他在林知之的注视下走进了罗盘，而后内圈再度旋转。只不过这次，速度是前几人的十倍有余。 罗盘上的指针停止了西北方向，处于青龙与朱雀的中间，隐隐露出一个奇特的道纹，乳白色的光芒在空中成型。 “特殊体质！”道人惊呼，“你是刀饮之体！” 这一次，就连村长身边的中年男子也蓦地睁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地看着罗盘上的琊轩—— 刀饮之体，堪称修炼刀道的最佳体质。具体有多牛逼呢？做一个比喻，就是类似于剑道中林知之的天赋，万中无一。 他们只是来山脚下的一圈村落里寻找药童，结果没成想发现了一个意外的天才！这下他们看琊轩的眼神彻底变了，有欢迎、喜悦，还带了几丝隐晦的讨好之意。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道人迫不及待地拉拢他，“师弟若是进入我宗，定能立刻升为掌门亲传弟子。” “以这位师弟的天赋，想必成就筑基不在话下……” 几个人轮番上来拉关系赞美琊轩。 少年黑沉沉的眸子却直接跃过他们，看向圈外的林知之——对方直视着他的眼睛，对他点点头示意他答应下来。 琊轩却反常地没有立刻回应。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有些急切起来，随意找了个借口摆脱周围这些人，来到黑发少年身边，有些不安又佯装镇定地问道：“你要走吗？” “如果我跟他们走了，你是不是就要离开？” 林知之沐浴在他的目光中，慢吞吞回应道：“不会。” “你会跟我走？” 林知之说：“如果你不嫌我麻烦。” 琊轩在背后慢慢放松已经握成拳的拳头，真心实意地微笑：“你是我的师父，这辈子我都不会嫌你麻烦。” “……这已经是我重复的第二十三遍了，我们不是师徒那样深厚的关系，”林知之对琊轩的执拗有些头疼，“而我注意到你未来的宗门师兄弟就在你身后。” 琊轩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不是师徒，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单纯的借助加顺便互相帮助的朋友关系。”林知之坚定道。 琊轩不置可否地转过身，来到道人面前，答应了他加入宗门，只是条件是要带上林知之——道人当时有些惊愕：“他是什么人？宗门规矩，不能随便带人的。” 少年不假思索得就像方才跟林知之的对话没发生过一样，就要生硬地回答：“他是我师——” 林知之打断他的话，弯了唇角：“我是他一同长大的仆人，从小和少主人形影不离。” 林家小少爷最了解这些宗门的规矩。要找个借口跟从弟子一同进去，那主仆关系是最牢固的。 僵硬的琊轩好久才含糊地附和：“…………恩。” 道人面色精彩变化，不知道从那一声“主人”里感受到了什么意义——虽然他觉得在这两个人中，林知之才比较像主人一点，无论是从长相还是待遇上看。 这个想法在回到宗门的路程上更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我们碧云门是这周围最大的宗门，虽然不如天云十二宗，但也有的数。每年都会有弟子有资格前往圣宗交流，这是莫大的殊荣。” 比如就在他给这几位新收的弟子满怀壮志地描述自家宗门强大的时候，他总觉得这个好看到过分的年轻人眼睛里没有那种凡人对修真者应有的尊敬。 若是他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其实这个人的眼睛里谁都没有。 黑发少年虽然全程懒洋洋地坐在一边，模样也足够欺骗人，引人误以为他是拘谨地不适应，但他又是毫不在意的。就连对着琊轩，也没有什么感情波动。这家伙这幅样子很想叫人很想让他记住自己。 当他看着你，又不在意你的时候，会使你认为让那双好看的黑色眼眸映入自己的身影，可能是全天下最有成就感的事情。 林知之听完对方全程吹逼，仅仅在最后插嘴引导出几句这个大陆的特征——身为琊轩的仆人（？），他无法直接开口询问“这里是什么大陆”，实在太惹人注目了。以他现在灵力全失的状态，若是有人心生歹意，那他将成为有史以来死的最倒霉的一个罗仙剑宗首席弟子——他佯装不解又好奇地道：“我们宗门这么厉害？方才我听见你们对少主人说刀道，是擅长刀道吗？” 琊轩发誓，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惊恐”是什么感觉了——但是在林知之每次说“少主人”的时候，他总是会抖三抖…… 道人——他自我介绍叫“弘应”有心讨好天赋惊人的琊轩，见他没有反对，倒也和颜悦色地回答了他：“不，我们宗门最擅长的是炼药——但是，刀道也绝对不差的！” 林知之回了他一个很淡又稍纵即逝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坐在对面的小胖子突兀地脸红了一下，又想起自己发誓要娶一个漂亮媳妇儿的场景了——恩，以后要找娘子，一定要找像这个哥哥这么好看的！ 在飞鸟背上不过半个时辰，所谓的碧云门就展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巨大的广场和山峰，碧绿青葱的树木植被覆盖着大部分区域，灵气充裕——以林知之的目光看来，这是一个很合格的中小型宗门。 弘应一面从飞鸟上跳下来，让飞鸟收起翅膀自行迈着两条小细腿走进灵兽园中，一面招呼几个新人先将行李放进住宿的地方。 这是一排长廊，明显已经有些破旧。 弘应尴尬地解释：“最近宗门不怎么太平，你们先将就一下，原先的住处被夷为平地了。” 小胖子好奇地问道：“这是咋了？有人找茬不成？” “可不是专门来找我们宗门的，天云十二宗都被搅得翻天覆地！也不是什么被封口的事，我就跟你们说说。就是吧，有一个紫衣的大魔头，据说已经到达了人界的修行顶峰化神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出来就洗劫了一个中型宗门！据说另一名化神期前辈都没能拦得住他，后来他就去找天云十二宗的麻烦，竟然也没被抓住，扬言要看遍所有宗门的草药典籍！这可是炼药师的宝贝呀！你们以后也小心点，别被他抓住！他可凶残的！”弘应详细又张牙舞爪地解释。 小胖子：“哈，这么牛逼！” 林知之：“……啊。” ——这个形容，为什么那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 林知之：“…………啊！！” ——关键词：紫衣、魔头、找药……不就是那个干他未遂之后不远千里去往云天寻找体质解药的师尊吗？！ 林家小少爷，又名混世魔头玄华的唯一弟子，已经彻底知道了自己目前身在何处。 ——师尊！我亲爱的道尊大大！你真不愧是我家师尊！无论到了哪儿，都是那么霸气威武侧漏！！ 林知之有一种深深地愧疚和崇拜感，分别来自“如此麻烦师尊”和“师尊不愧道尊之名”。 随后他发现了两个问题。第一，是他有救了，只要能联系到师尊。第二，是他千万不能透露自己和师尊的关系，不然肯定会被这些愤怒的宗门大卸八块。 机智的林知之很快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有句古话怎么说的来着——如果不能我去找师尊，那么就让师尊来找我吧。 光为了这点，他也要让“林知之”这个名字在这里如雷贯耳！ 63|10.16| 在那日之后，一同上山的几人仅在这个临时住所住了约两日，便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地方。 小胖子和另一人仅仅是最普通的五行灵根，成为了碧云门的药童，进入了药园——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云天大陆宗门的特殊性，这里的大部分修士在突破境界屏障时都喜欢借助丹药，炼药师的地位尊崇无比——这也就间接导致了修士斗法的薄弱。 而琊轩，作为相当受重视的天才弟子，在当天就被掌门真人以及太上长老亲自接见，据传争夺他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不过最终还是交给了门派内于刀道一脉上走的最深的太上长老，即前任执法长老亲自指导。 但是就在举行拜师礼之际，这名沉默寡言，从进来起就没说过话的弟子突然抬起头，沉稳而平淡地道：“我不想走刀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怔了怔。掌教真人最先反应过来，还算温和地询问：“这是为何？你可知你的体质是天生的刀饮之体？学起刀法来事半功倍。” 少年的侧面隐没在阴影里，紧抿的唇角是刚毅的弧度。琊轩现在为止只是一个凡人，但他抬头迎上掌教真人威严的目光时，一点也没有寻常弟子的惶恐和怯意。他看着有着结丹境后期修为的掌教真人，就像在最稀疏平常的事物。 仿佛没有什么能够令他动容。 琊轩缓声道：“知道，但是我想学剑。” ——他仍旧因为父亲的原因喜欢刀，可是他想学剑。 严苛的执法长老冷哼一声，不悦道：“你莫非是嫌弃老夫不够资格教你？好大的胆子！” 伴随他这一声厉喝，大堂里的空气凝重起来，修真者特有的威势碾得面前少年骨骼吱吱作响。 这反而激起了琊轩性格的倔强。当初他没有因为生活的困难和村民的嘲讽而弯腰，那么现在他也不会屈服。 旁边一名续着长长络腮胡的男子见状大笑一声拉仇恨道：“你若想学剑，我可以教你，那老头的刀法也就那样，远远不及剑法奥妙。” 执法长老被这么一嘲讽，眼眸里怒意一闪而逝。 “够了！”掌门真人长袖一挥，阻断了执法长老还想再进一步的灵力，思忖片刻转头对琊轩道，“选择你要修行的道路，这是非常重要的事。这样吧，再给你三日思考时间，不要辜负了你的体质。” 琊轩答应了。所以在这几日中，他仍旧住在那一列长廊里，左右隔壁都没有人——是的，林知之作为仆从的身份，也不得不搬去同那些公子的仆人们一起居住。 环境差倒还在其次，由于林知之本身的格格不入，倒让有些人看在眼中甚是不爽：都是仆人，这小子凭什么就长那么好看那么拽从来不理人？！甚至因为琊轩还未正式拜师的原因，那些由这些仆人干的粗活也没有被分配到林知之的头上。 只有当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管事会让林知之去帮忙，这个时候那几个看他不顺眼的人就好像苍蝇闻见了血，屁颠颠地就跟在他身后，变着法地想待会要怎么欺负他。在路上也不停地讽刺林知之如何没有一个仆人的专业素养，连走个山路都歪七扭八。 林知之可算是体会到了底层劳动人民的辛酸。他不得不徒步走过两个山峰的距离，将要用手去搬动那些被毁坏的建筑尸体，还有身后这群智障给他添麻烦——尤其这些还特么是他尊敬的师尊大人弄坏了的！——他简直忍不住在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 #然而仔细想想，实际上师债徒偿，皂滑弄人，并没有问题# 这几日他夜晚都在回忆天浮秘境里的药仙传承，寻思如何在没有灵力之下能够炼出丹药——然而并没有用，丹药的基础就是丹师本身的灵气，是一切的根基。 黑发少年垂下睫毛，跟随身边的人一起将那些杂物清扫干净。他是从来没做过这种事的，姿态笨拙，这样子让他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这就是琊轩过来时看到的画面。 少年大步走过来，一把拉开林知之：“我来。” “琊轩？你不是应该在修炼吗？”林知之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拒绝了他的做法，“不必，这是我的活。” “我还没有拜师——你还有伤，让我帮你。”琊轩倍儿正直地说，就差在脸上刻着“尊师重道”四个大字。 “以你的资质会没人愿意当你师父？”林知之看了一眼周围——那些见风转舵的仆人正紧紧盯着这儿。黑发少年再次说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等会再说。” 琊轩很听话地点头。 他的态度坚决，力气又奇大无比，林知之单凭力气还真拗不过他，只得让他熟络而有力地代替自己做这些杂活。 其余那些人不知道琊轩的身份，以为也是哪个仆从，毫不留情地嗤笑：“这又是哪儿来的？怎么以前没见过？” “跟那小子一伙的，能是什么人？” “哦哦哦，不会是姘头吧？” 琊轩不为所动，林知之也沉得住气，当做耳旁风。 直到外门管事在傍晚来巡查，才发现新晋弟子琊轩居然在这里搬砖——当下惊得屁滚尿流，连忙打断道：“这，这！您怎么会亲自来这里？！” 这种外门管事都是人精似的人物，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都分的清清楚楚。眼前这位虽然刚刚进门，但资质注定了他将成为整个门派的风云人物，一巴掌拍死这些凡人都不会出什么事！思及此，他几乎要尿失禁了！ 那几个嘲讽过琊轩的，看见此情此景顿时心生不妙。 琊轩停住动作，看着一旁站着的林家小少爷一眼，给了一个简略的回答：“我来帮忙。” 管事的冷汗嗒嗒滴，看着林知之和琊轩，万分后悔今天一念之差让琊轩的仆从来这里——他赶紧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了一打银票和几颗圆润的丹药：“这可不能让您动手！都是误会，哈哈，都是我的错，今天传错消息了！本来就不应该您的仆从来的，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您海涵。” 琊轩没有看对方手中的东西，他把手中还抱着的那坨东西丢入旁边的布袋中：“那我走了。” “您什么时候走都行。”大管事作狗腿状。 琊轩转过身，走向那些刚刚说话的仆从们——他走路的样子非常具有威胁性，像一头黑豹在捕猎，流畅里带着不容言说的危险。他一把抓起那人的领子，一拳打在对方的面颊之上，刹时高高肿起。 “我错了我错了！瞧我这张贱嘴——”那人忙不送地求饶。 琊轩丝毫没有动容，他像完成一个任务那样，揍了开口的几个人，没有留下任何话，才来到一旁围观的林知之面前，等待他的下一个动作。 林知之其实没有动气。他不会主动去跟这些人计较，但琊轩替他出了气，他还是有些动容的——毕竟《基础剑诀》没有白教。 在两人一路走回去的时候，黑发少年走在前方，提起了之前的话题：“恩，方才谢谢你——对了，你说你没有拜师？” 琊轩跟在后方，就像在村子里的每一个下午那样：“他们让我学刀，我想学剑。” 林知之突然停下来，回头眯起眸子看着琊轩：“你不喜欢剑。” 他用的是陈述句。 “恩。” “为什么要学？” “你是我的师父，你想让我学剑我就学剑。”琊轩直白地说。 林知之对琊轩这种人有点没辙。他挫败地按住额头，后悔道：“如果早知道你这么粘人，我当时就不会教你。” 琊轩没有对林知之擅自给自己黏贴了“粘人”这个属性有异议，他有点磕磕绊绊，又干涩地说：“你是第一个陪着我教我剑法的人，我……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 他这句话让林知之有些心软。 ——琊轩说林知之是第一个陪着自己的人，但对于林知之而言，琊轩又何尝不是在陪着他？ 陪伴从来都是相互的。 琊轩救了林知之一命，把他从野兽口中捡回去，让他住在自己家中，也见过他最无力最低谷时的样子——真算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好基友入魔带来的阴影，林知之应当能和他成为兄弟。 至于师徒这层关系——玄华就是被他的魅惑体质影响才做出那样的事，还跑来云天单挑诸多宗门——这就是林知之不想和任何人有瓜葛的原因。 林家小少爷原本还有些柔软的神色又冷淡了回去，他看着眼前这个大麻烦，将卷上去的袖子拉下来，淡淡地对他说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句话：“大道漫长，我自己都摸不清方向，更别提带你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法真当你师父，日后再说罢，我也得问问师尊。既然你的体质适合刀道，就去学刀道，剑法一脉不适合你……不过我可以教你一些别的。唔，别的一些功法或者其他方面的东西……如果你想要的话。” 琊轩一直以来黯淡无光的眼睛亮了起来。 林知之回到原路继续向前走，丢下一句话：“你先拜师，跟你的师父好生修炼。” 琊轩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直到陪他一路回到住处，才离开外门去寻找掌门。 而林知之回去之后又在凝神聚气，一直到夜幕降临。 这个夜晚月明星稀，深蓝色的天幕遮盖了世间万物，蜿蜒在浓密树木的阴影里。 林知之没有待在房中，他找了一处隐蔽地，坐在树木旁在闭目运气，希望能够早日恢复灵气。 就在他完全沉浸在打坐中时，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尾音上扬地说道：“啊，抓到你了。” 这个声音很特殊，有些像海皇迦殊的音调，但比他更加低沉。 林知之吃了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名陌生人站在他的背后，正在低头看他。 那是一个很美的男人。 大概是因为自己已经达到了一种巅峰，所以林知之很少用“美”这个字去形容一样事物。然而就在他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第一个冒出来的字便是这个。 这个男人的美不在于皮相，而在于那种浑然天成的气势，是常年身居高位才能有的不容违抗。他距离林知之很近，那只手还搭在少年的肩膀上。 黑夜是他的背景，明月为他照亮世界。 林知之绷紧了身体。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怎么一点也没发现？！ 他对这个人的身份一无所知，唯一能够判定的便是他很强。强到哪怕他恢复了所有的修为，也绝对无法抵抗。 男人完美的唇角带了一丝笑意，看着眼前已然紧张到极点的少年，意味深长地开口道：“你清醒的样子比睡着的时候好看。” 林知之：“………” ——什么情况□□的这家伙还偷看过我睡觉？！！这家伙是什么人？ 男人走上前，修长的手从林知之的肩头挪开，整个人贴在他的身后，以一个近乎从背后拥抱的姿势，将那只手覆盖在少年的腹部。男人低下头，用磁性悦耳的声音在林知之耳畔，万分惋惜地道：“你的伤要好了，真遗憾我没有见到你受伤时候的场景。” 他将林知之扳过来，用手捏住他的下巴，指尖在他的唇角轻蹭，慢条斯理地补充完余下的话语：“……所以我要为你再添加一个伤口。” 语罢，他低笑一声，带着无尽的暧昧，俯下身吻住了怀中的少年。 64|10.16发|表 林知之发誓，如果自己能动的话大概会狠狠跳起来给这男人一顿飞剑乱砍——但苦逼的是，他被对方的气势狠狠压住动弹不得。只能感受到男人的动作。 他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轻易地用舌尖撬开对方的唇瓣，缠住少年想要躲闪的舌头。男人身上有股独特的香味，混杂着酒气，带着狂风暴雨的激烈。林知之只觉嘴唇一痛，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男人这才满意地舔去血丝，离开了林知之被□□成一片嫣红的嘴唇：“真好看。” 林知之克制住打他的想法，皱着眉用手背蹭着唇角，脸上一点也没有刚接过吻的情/动，生气地挤出这几个字：“你究竟是谁？” “你不认识我。”男人姿容优雅地笑了笑。不过随即，他略微侧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带着一丝雀跃。暗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如水流般流淌，“但是你肯定听过我。这样，我给你一个机会，猜猜我是谁——答对了我就把从你身上得到的东西还给你，错了的话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得到的东西——他有丢过什么吗？ 林知之心底有一闪而逝的困惑。他能肯定自己从没有见过眼前这个男人，对方却好似对他很是熟悉。以男人如此强大的修为，完全不应该在自己的身上浪费功夫，还这般羞辱于他。 这样修为和外貌都几近顶峰的人，会是谁呢？ 林家小少爷看着男人完美的容貌，心里有无数个人名浮浮沉沉。 ——这样的压迫感，哪怕是自家元婴期的太上长老也没有这般可怕的气势。大概也只有师尊能够与之媲美了……那些个老妖怪里，有这样的人物吗？ “猜不出？”男人好整以暇地近距离看着他，捻起少年的一缕发丝，缠在食指上，情人般地对他撒娇，“主动亲我一下就给你提示。” “不猜，滚开。”林知之面无表情地说。 “你可真不配合。”面对毫不客气的林知之，男人看上去十分好脾气。他甚至略带宠溺地放开那缕头发，兴致勃勃地挑出了三缕，为他编了一个麻花辫（……），松松垮垮地垂在鬓边，如同为妻子束发的丈夫，轻轻柔柔的语气像是在说情话，“那如果我说，你不猜我便杀了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家伙的话，你会配合我吗？——他是叫‘琊轩’吧？” 在那一瞬间，黑发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溢满了愤怒的杀气，这股杀气让他一下子生动鲜明了起来。在接吻的时候他没有动静，遇见陌生危险的敌人时也未曾动容，但是男人提到了无辜的琊轩时，他起了铺天盖地的杀心。 自从凤钦在他面前涅槃后，林知之决心不想再看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因为他而受伤！ 男人放开他的头发，后退一步，看着他片刻，突然道：“你现在这样比方才还要美上一些。所以我给你一个提示，我不是人族。” 这是一个相当明显的暗示。 林知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苍仑。” 魔尊苍仑，魔族的最高统治者，在人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刀痕——至今天梯上还残留着他的光辉过去。哪怕那些门派恨他恨的咬牙切齿，也无法否认他的实力。当他在人族的时候，万人仰慕，当他回归魔族之际，也得到了魔族忠实的护拥。 而就是这个人，在人魔两族说不好就要爆发大战的关键时刻，竟然身在另一个大陆，在他的面前——林知之的心里有点不敢置信。 男人万分满意地迎上林知之的眼神：“好孩子，我就知道你猜得对。” “你拿了我什么？”知道了对方盛名和强大，林知之非但没有退缩害怕，反而愈加坚定——或者说兴奋。 魔尊原来这么强啊……这就是人界的顶峰，屈指可数的最强者？他可能修炼到这一天，然后打败他吗？打败这样强悍的男人…… 这样的想法完全压过了一切。 苍仑与玄华是同一个级别的强者，但由于玄华本身的气质和性格，林知之对师尊的态度是近乎于崇拜的。而苍仑——他想变强，然后打败，甚至杀掉这个人。 苍仑的回应是对着他伸出手，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滴正悬空漂浮在其上，一股林知之已然万分熟悉的甜腻香味蔓延开来。 林知之：“…………” 他想骂脏话。 ——他千想万想自己丢失的东西，就连系统和灵力这种不可能被偷的东西都被囊括到了，就是没想过是魅惑体质！这就不是破天际的问题，而是破廉耻的事情了！这种东西就不用还给他了吧自己留着当春/药使啊谢谢你了魔尊大人！！ “那天夜里，若不是我，你可能就要被他上了。”苍仑看着少年古怪的脸色，充满侵略性地走到林知之面前，“不谢谢我？” “谢你妹，离我远点！” 看着那滴水，林知之喘着气，螳臂挡车般地想要挥开他的手——只是哪怕他已经尽量憋着气，可香味仍让他开始腿软。人类原始的渴望席卷走他的所有理智，有一把火从他的内心燃烧开。 这股香味又再次引发了他的体质。 苍仑伸手轻而易举地捞住了站立不稳的黑发少年，握紧他的腰揽进怀里，低头咬住他的耳垂，用牙齿嘶纠缠了一番才放过。 怀里的身躯一阵颤栗，嫣红染上了少年雪白的颈部和面颊，再也无法维持住冷淡的样子。 苍仑对比了一下林知之现在和之前想杀他的眼神，发觉无法比较出个高低来——他都很喜欢。于是魔尊大人任由那颗水滴消散在空中，又亲了下去，这次的位置除了嘴唇，还有逐渐向下的趋势。 …… 苍仑是没有做到最后的。倒不是不想，只是时间不够——因为某些原因，他的出现只是暂时，还不能维持现在这个形体过久。如果做到底，以他的持久，时间不可能够。 但就算不做到最后，也足够他沉醉。 明明已经是时候离开了——再不走，“他”就要出来了，可是看着少年现在的模样，他无法说服自己忍受着澎湃的冲动就这么离开。 再留一会吧…… 就一次亲吻的时间。 男人堵住林知之的嘴唇，用手臂揽住他的脖子，交换彼此的吐息。 那股香味大概也终于影响到了他，当苍仑发现自己的视线也有些模糊的时候，男人漂亮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点烦躁。趁着黑雾还没有完全笼罩自己，他伸手在林知之的后颈捏了一把，让他暂时性地昏睡过去。 当林知之再度醒来的时候，苍仑已经不见了，甚至来了一个意外之喜，好感度系统都再度苏醒了——这本来应该是值得欣喜的事，但由于眼前的人却让他一下子惊吓值升高无数倍。 他面前的少年穿着碧云门的袍子，青色底衫，外罩墨色，五官英挺，头顶【琊轩，好感度指数87，态度为想负责】。此时发现林知之醒了，正脸红地扭头看着另一边，说一个字缠了好久的下唇才说完：“我……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 ——负尼玛的责啊！！ 琊轩显然是误会了林知之的沉默，又慌慌忙忙地不知道在解释些什么：“我……你……不是……” 在他的一生中，还从未如此慌乱。 林知之掐了大腿一把，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忆到苍仑的出现，在这之后他体质发作，而后被打晕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颈部，红印遍布——魔尊大人明显是食肉派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自在地向上拉着领口，林知之对琊轩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琊轩面红耳赤地极力回想，含糊地揉了一把脸，“掌门为我举行了拜师礼，教我刀道的人给了我一些酒，我喝了一些……怕你晚上受欺负，我就想来找你。可能是喝醉了，那些事我都不记得了，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你……我简直是个禽/兽，不，禽/兽都不如！我不是人！竟然在外面就做出这种事！师父，真的对不起，我一定会负责的！” 青涩的少年又看了一眼坐着不动，面色铁青（？）的林知之，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又手足无措地问道：“你是不是不方便？我扶你起来？” “………………” 惊天沉默出现在了这只有两人的林间。 林知之费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终于开口：“不是你。” 琊轩用眼神询问：“？” “你想太多了，那个人不是你，你只是路过。而且，没有发生过你以为的那种事，我很好，只是有一点意外。”林知之说着自己迅速站了起来——只是大约因为躺了太久，一下子站起来过□□速，他有些眩晕地左右摇晃，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琊轩赶紧想去扶他，被林知之推开了。这类似于傲娇又气恼的动作看在琊轩眼里，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你不要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做出那种事的。” 林知之：“都说了不是你。” “你不要安慰我，我……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我真的会——” 林家小少爷不太耐烦地打断他，声音有些大：“琊轩，听人说话成吗？” 琊轩一下子打住了。良久，少年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我会照顾你直到你原谅我的那一天，这是我应该得到的惩罚。” ——当他睁开的时候，理清所有思绪，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对林知之做出了这种事情。他是他的师父，是在无边泥潭中唯一对他伸出手的人，是第一个平等对待他的人，是赐予他力量的人。 而他，无耻地撕碎了这一切。 琊轩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在醒来后短短的几分钟里，他想了很多很多补偿的方法，却都觉得没有办法弥补。而林知之，作为受害者，竟然为了照顾他的心情，佯装没事。 这更让琊轩觉得不好受，眼神闪烁着痛苦之色。 林知之在一旁看的分明。他简直被对方这个走进死胡同的榆木疙瘩气到要跳起来！ ——脑补帝泥垢，能不能好好地停止胡思乱想，听他解释？！ 65|10.16| 琊轩是一个很倔强的人。 这一点从他面对村民的样子就能够看得出。一般来说，这种人一旦走入牛角尖，就很难再出来。 当他认定了林知之是在“强颜欢笑”，那林知之就是各种舌灿莲花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更别提林家小少爷的技能点基本上没有点在过嘴炮上面。 在回去屋子的一路上，两人间的对话基本上是这样的： 琊轩关切道：“还走的动吗？” 林知之嘴角抽搐了一下——若是苏驭在这儿，一眼便能看出此时林家小少爷的怒气值几乎已经超越了“小时候他有点想见隔壁家的小姐姐，却被好基友横向插刀插去老爹那边惨遭禁足”的状态——他勉力维持司马脸：“不要拿那种对待孕妇的表情看我，你想象的事情真没发生，那些痕迹真的不是你。” 琊轩眉头一皱：“不是我的话，那是谁？” “…………” 林知之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他总不见得说魔尊大大突然出现在这种小宗门的地盘然后故意诱发了他的体质调戏了他一番？哪怕事实如此，说出来也没有人会信。 黑发少年突如其来的沉默就像是一种默认的表现。琊轩的眼睛里溢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愧疚和担心，他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再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而是一直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跟随在对方身边。 此时已经深夜，夜凉如水，凡人仆从几乎都已经入睡，外山空无一人。两人肩并肩走在山道上，琊轩用眼角余光看着身边人精美的侧脸。 对方看上去正有些气恼，有些微用力地咬着下唇——这是本来应该是一个有些孩子气的动作，但配合上微肿的双唇和修长脖颈处的红印，就显出了别样的诱惑。他的皮肤白皙到近乎反光，泛着琉璃般的光泽，让他不自禁地想起替他换药时候不经意间的触碰，像顶级丝绒般又带有弹性的触感。 与琊轩初见他时那副疏离冷淡的样子大相径庭。 琊轩只要一想到，林知之这幅样子是因为自己，就感到一阵心满意足充斥心间。然而这股满足却又让他觉得惭愧——末了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我实在是太人渣了！ #竟然对师父起了想法，一次酒醉不够还想来第二次……# #哪怕有这个念头都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在到达屋子门口，林知之推开门之际，琊轩犹犹豫豫道：“你早点睡，我明日去给你买药——” 林知之这次没忍住，他炸毛般地低声喝道：“不用，你给我记住，我们没有做过，从来没有！” ——接着他发现琊轩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好感度又涨了三点（……）。 妈/的/智/障！ 林知之几乎无话可说，他走进屋子里，将琊轩狠狠地关在了门外。 少年欲言又止地站在门口，有心想提醒他不要动作那么大，注意身体，末了还是咽了回去。琊轩在门口站了一会，直到他那便宜师父叫他回去才转身离开。 外山的奴仆住处没有比山下琊轩的小木屋好到哪儿去，一片漆黑，还无比简陋。林知之却没什么嫌弃的意思，他坐回床榻上，第一时间迫不及待地运气，接着欣喜地感受到空荡荡的丹田处溢出了甘甜的灵气。 他趁着这一丝刚炼化出来的灵力，打开了乾坤戒，从中摸出了几块极品灵石摆在身边，专心地修炼起来。 修炼的时光总是漫长而迅速的。 直到朦胧的日光破云，山峰间回荡起公鸡的鸣叫，林知之才恍觉自己一夜无眠。但他却没有什么疲惫的意思，反而因为灵气的逐渐恢复而神采奕奕。 有着极品灵石的帮助，林知之终于将修为恢复到了炼气期八层左右。剩下的，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林家小少爷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充实。在几乎变作凡人的那段日子里，他每日都只觉处于这辈子最虚弱的时刻。 有句凡间古话是这么说的——“失去了才知道它的好处”，林知之深觉其中真是蕴含了大智慧啊。 在确定自己能够有自保之力后，林知之试图叫醒好感度系统，好询问它为何苏醒——但也许是维持好感度开启已经耗尽了它的能量，这会一点反应也没有地挺尸。 黑发少年放弃尝试，干脆去屋外打了些水，坐进木桶中清洗身体——这本来不是仆人应该有的待遇。但自从琊轩被太上执法长老收为弟子后，外门大管事亲眼见证了这位亲传弟子搞不好和他的仆从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关系之后，就变着法儿地讨好林知之。 林家小少爷当时笑而不语，安抚性地虚空摸了摸他的狗头，示意他放心的同时，笑纳了这个浴桶。 此时少年的全身泡在水中，有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在锁骨的凹陷处，将落未落。他伸手搭在木桶边缘，黑色呈发散状盯着前方的窗子发怔。 在结束修炼的这个时候，他才肯放任自己去想之前的事。 苍仑是个近乎传说中的人物，身份和意义不必说。这种修为的至尊，已经是此界的极致，要想再上一层，只有飞升仙界。 林知之理解不能，在如今正魔双方摩擦着容易擦枪走火的当头，魔尊却跟着他这样一个小人物，还起了兴趣——听他的话语，好似还跟了他不少时间，连琊轩和魅惑体质他都知晓。 少年的唇缝抿的更紧了。 虽然按照苍仑所说，自己当初的体质发作如果不是他，也许会殃及到琊轩——但这也并不表示他非要感谢“利用”了魅惑体质的魔尊大人。正相反的，林知之甚至有些觉得屈辱。 这跟与迦殊的那几次不同。那是在他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发生的，而这次则是半强迫性质。 林家小少爷不是那种躲在家族师长背后哭着求报复的性格——苍仑的行为更加激起了他对于力量的渴望。 如果他能变强，再强一点，就能够亲自打败苍仑，问他讨还这次的代价！ 林知之裸/身从浴桶里站起，擦干身体，从乾坤戒里拿了一套在林家时期的深蓝便服换上。少年眉眼如清秋，又坐回椅子上拿出从天浮秘境的药仙传承中得到的药鼎和材料。 他准备炼一些丹药，既给自己从炼气恢复到筑基期的庞大灵气提供来源，又可以拿出去卖，看看自己的炼药水平到底几斤几两。 与中陆不同，云天大陆以药为尊。想要在这片大陆出名，最简单的途径便是炼药。 一名杰出的炼药师，在这片大陆的修士们眼里绝壁要比剑修之流要好的多——讲道理，这点林知之并不苟同，他在修道这方面出乎意料的固执。他坚信剑修才是正义，那股一往无前的锋利意志才是修道之人的关键。 至于炼药—— 黑发少年用手摩擦着那足九龙药鼎，有些恍惚地回忆具体的炼药过程。 自己大概……还记得吧？ 林知之不太确定地将流程在心底过了一遍，用灵力点出一捧蓝色火焰，祭出九龙药鼎，在脑海中翻出了一副流传最广的丹方：培元丹。 这是筑基至炼气期弟子最常服用的丹药，副作用小，可协助精进灵力。 他在秘境中搜刮的那部分天材地宝中恰好有这幅丹药的材料。 林知之捡出作为主药的青罗草，神念席卷而下，慢条斯理地一点点剥开它，提炼出最精华的药性。接着分出一半灵力，裹住剩余的药材，一同放入九龙药鼎之中。 ——这药鼎假若有思维，大约能对着培元丹当场哭出来。它是那名传承古仙的本命药鼎，被抹去烙印赠与林知之。它自小（？）生活在上界，各种珍惜灵物都给炼了个遍，还真从未碰过如此廉价的丹药。 不夸张地说，这鼎在云天大陆那群老头子的面前拿出来，他们能够为了争夺它付出任何代价！以九龙药鼎炼药，药性足可增加整整一成！用来凝练培元丹，可以说是暴殄天物。 且勿论这药鼎有多牛叉，此时它的新主人林知之正第一次使用它。 少年全神贯注，精神力高度集中，注意着火候和药性的差别—— 在主药融化的最顶峰，林知之撤去火焰，丹成。 一颗滚圆的褐色丹药躺在少年白皙的手掌心中。 林知之拿起它在鼻尖嗅了嗅。林家小少爷毫不怀疑自己能炼出一颗丹药——过往的经历证明了他的成丹率是无可置疑的。他纠结的是这颗的融合率是否在废丹的标准之内…… 黑发少年想了想，又如法炮制地炼出三枚丹药，走出屋子，御剑潇洒地下了山。 ——碧云门只是一个小宗门，外山高险，又全都是些凡人奴仆，故而管制甚松。 当琊轩带着早餐来找他的时候，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66|第六十六章 在有了灵力后，寻找修真市集易如反掌。林知之失而复得的灵力比之以往更加精炼，只花了一会功夫就来到了距离碧云门最近的市集。 街上人来人往，两侧建筑成群，散修们席地摆摊。 云天大陆在这方面同中陆相比，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相较而言，灵药的买卖量更大。并且由于是边缘大陆的缘故，荒野灵兽的尸骸随处可见。 林知之逛了半条街，看遍那些散修店铺，最终走进了一家外表最为豪华的灵药阁中。 这灵药阁内部极大，分三层，最底层属于大众接待区，来来往往的人极多。林知之来到一个柜员前，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我想看一看你们这儿的丹药。” 那柜员是个年轻小伙儿，将林知之从头到尾来回打量了一番——林家小少爷穿的深蓝袍子，黑色滚边镶着极细的金丝，与漆发墨眸交互映衬，显得清雅出尘。这打扮在这地区甚是少见，也许是天云十二宗来的世家公子……最好是涉世未深的那种—— 小伙隐约觉得自己即将做成一笔大买卖，笑没了眼，赶紧把眼前的黑发少年引到丹药柜前，那里有一张张名帖介绍每种丹药的名称和功效：“这些都是大众的丹药，如果您需要更好的，我带您去第二层。” 林知之冷静地把目光从对方头顶【小瓜，好感度指数55，态度为冤大头来了】的好感度上挪开——浏览起那些丹药。 没见过的炼体丸、大力丸、蹑云丸……咦，培元丹这儿也有…… 的确是有些与中陆不同，除了标价——无论在哪个大陆，灵石都是相通的。作为中陆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虽然还没正式打败过几个人），林知之乾坤戒中的灵石随意扔出来都能砸死路边的散修。 “丹方有吗？”他开口问道。 小瓜眼睛一亮，好感度立即加十，觉得自己今天业绩升高有望。他立即将林知之引上二楼，笑容满面地解释道：“我们这儿的确有几张丹方，只是丹方这种东西吧，价格比丹药贵得多。” 林知之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跟着他踏上了二楼。 二楼要清净很多，在刚入楼的地方摆着一扇华贵的屏风，光看外形已是巧夺天工。其上还流转着灵气的光泽，赫然是一个价值不菲的法器。 整个二楼仅有三个人，窗口处一名青衣男子背手而立，背上覆着一柄被布条包裹的剑，瞧上去玉树临风。他容颜俊美，只是神色有些微冷，正听着身边的美貌女子说话。 他们的身边有一名老者，蓄着长长的白色胡须，身着红色唐装，整个人看上去慈祥又和蔼。见着林知之上楼来，那老者看向他，顶着【钱签闵，好感度指数二十，态度为客人】迎上来：“这位客人是？” “钱老，他想买丹方和丹药。”小瓜恭敬地朝老人道。 “不知这位道友想要什么类型的丹药和丹方？”钱老挥手示意小瓜下去，对林知之问道。 黑发少年想了想：“丹药的话要凝练灵气的。至于丹方，有没有那种比较适合初学者的？还有丹鼎和材料——可以的话一起来一份。” 钱老了悟，这孩子估计是哪家的小少爷，想要开始学习炼丹——只可惜这年纪才开始，几乎注定在丹道一途没有多大的成就。心里如此想着，钱老表面上仍是笑眯眯地进行安利：“我这里正好有一足适合初学者的药鼎，是采用百年玄石，以结丹期丹火熔炼而成，是罕见的灵器。” 他带着林知之绕过屏风，来到一方密室中，从玉盒中取出一足雕刻精细的黝黑方鼎放在桌子上。 林家小少爷接过来把玩了几番，又放回去——他对于这些东西虽然称不上一窍不通，但也只是懂些皮毛，只知道最普通的炼药手法。此时看着这足方鼎，也只有一个“应该还行吧，这家店看上去还挺大”的念头，随意道：“恩，不错，丹方呢？” 钱老又拿来两种丹方：凝血丸和聚灵丹。 前者疗伤，后者辅助修炼，均是修炼者平日里需要用到的丹药。 而材料，林知之对比中陆的丹道发现，也许是云天接近人界边缘，距离妖兽旷野极近的关系，这两则丹方除却草药，都需要运用不同种类的妖兽内核。 灵药阁办事一条龙——林知之只需要付钱，所有的材料包括现成成品都能一并打包。最终林知之付出了近八百块下品灵石和十块中品灵石的代价，得到了所有东西外加一本《炼药入门手册》（……）。 这个价钱林知之知道有些中等偏高。若是去散市上一家家寻，再讲点价，估计能便宜许多——但林家小少爷一点也不care。嗨呀，不就是八百灵石吗？也就够在中陆最好的酒楼里吃上一顿再睡上一晚，着实不值得他再花时间浪费在寻找上。 #有钱，任性# 再谈好价钱后，林知之收起那些东西，有些踌躇地取出那四枚自己方才炼出的丹药——钱老看着少年修长手指上的那枚古朴戒指，内心对眼前人的身份又再度调高了一档：这类乾坤戒在云天可不常见，只有天云十二宗的精英弟子才会拥有，这位不会是偷偷溜出来的圣宗传人吧？ 林知之将四枚丹药递给钱老，寻了个老土借口，云淡风轻地表示：“我师弟这几天刚炼出一炉丹药，托我卖掉，不知这儿收不收？” “收，当然收。敢问道友，这是何种丹药？”钱老按下密室中的机关，红木桌子缓慢沉入地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圆弧状的法器。 “培灵丹。” 钱老应声道：“可曾测过融合度？” “未曾。”林知之眼神有些闪烁，背部向后靠在椅子上，袍子尾部蔓延到座椅之下，像条在黑暗中吐着信子的蛇。少年顺着袖子的线条，撩起边层补充道，“……也可能是枚废丹。” ——幼年时期，中陆炼药师协会会长给他留下的阴影太深了（……）。那个老头子不止一次地用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他，嘴里念叨着：“这么好的成丹率，怎么就融合率那么低呢？！怎么就全是废丹呢？！” 一直到他长大，再去炼药师协会买东西时，那会长还会惋惜地拍拍他，为自己错过一个弟子而哀怨。 这深刻地让林知之了解到自己在融合率方面的天赋之低——也令他相当怀疑古仙的眼光。 听见了林知之的回答，钱老打开法器，拿出一柄银色勺子，从其中一枚丹药上刮了些碎末落入器皿中。 在这时候，钱老其实是不太在意的。 因为面前的少年一看就是个炼药新手。他会答应对方收购这几枚丹药，是看出他出身高贵，想借此讨好一番，结个善缘。 可当他看见法器中显示的融合度时，却真真切切地吃了一惊。 融合度高达百分之七十！ 这是什么概念？！ 在炼药闻名的云天大陆，丹药的及格融合率的门槛要高上一些，是百分之四十。大部分中级炼药师的水平也就在百分之五十上下——再高，就可以称为“大师”了。哪怕是某些高级炼药师，融合度也仅有六成！ 大部分丹师只能在成丹率上面下功夫，融合率可以说是相当难提升的。融合率越高，证明草药亲和度越高，服用之后能发挥的药性越高！融合度百分之七十的丹药，几乎等同于四成的两倍，这其中的一加一减，绝不是事半功倍就可以形容的！ 能炼出这枚丹药的人，要么是那些宗门的绝顶大师，轻易不会出手，要么是一个天赋惊世的年轻丹师。这四枚丹药，若是收下，在下个月的拍卖会上，足可以压轴！ 无论是修士还是丹师，都会乐意去购买它，一个买来吃，另一个买来钻研（……）。 钱老看着林知之的眼神一下子炙热起来。他的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像捧着稀世珍宝一般捧着那四枚丹药，谨慎地询问：“林道友，这丹药当真是你师弟炼的？” 林知之已经迅速从对方的表情推断出了答案。要么是极差，要么极好——极差显然是相当正常的，万不至于让这名掌柜如此激动，那只剩下极好了。 所以，古仙当初那句“你在丹道上面的天赋乃我平生仅见”是真的了？！ 林家小少爷恍恍惚惚了十几秒，在钱老热切的眼神里回过神来，“恩”了一声：“是、是啊，他是师尊的亲传弟子，天赋可好了。” ——现在他略微有一点自己夸自己的羞耻感…… 钱老的赞叹绝对发自内心：“令师弟一定是个绝世天才！若是假以时日，定可名动天下。恕在下多嘴，可否告知道友师承？” 林知之佯装为难道：“不行，出来前师尊交代过的。” 老者失望地叹气，很快看着眼前的四枚丹药，又振作起来：“是我冒昧了。这四枚丹药的融合度都在七成，是相当惊人的数字。最近的一次同样融合度的一枚筑基丹，在罗城拍卖会上被拍出近六百块中品灵石的高价。令师弟这几枚是培灵丹，自然拍不到那样的价钱。这样吧，我做主，给四百中品灵石，您看成吗？” 从钱老头顶的好感度【指数40，态度为要交好的贵客】看来，这个价是真的友情价，算相当厚道了。林知之也懂，同意了这笔交易。 在送林知之出门时，钱老还不停地同他拉关系，希望他日后有丹药也来灵药阁销售，直接来找他就行。 林知之应着声，不仅满载而归，还带着不减反增的灵石踏出灵药阁的门槛。 ——林知之没有注意到，在他和钱老出来的时候，那名靠窗的青衣男子回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瞬，又将视线调回了钱老红光满面的老脸上，若有所思地倚靠在二楼的窗口处，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中。 就是这一点细节，让这名男子在数月后的灵药阁拍卖会名册中看见那四枚丹药时，第一个想到了那名漂亮的蓝衣少年。 6765.66.67.1024 林知之回去的时候，琊轩已经在屋子门口等了他一个上午。 他的年纪不大，比林知之还要小上一些——可或许是由于从小的经历，整个人看上去要成熟许多，对别人有一种天生的不信任感。哪怕对着碧云门里那名已经行过拜师礼的太上长老，也是一样的神情孤傲，想来外门就直接来。也只有对着与他一同从小木屋走来的林知之，才有称得上是“不算鲜明的表情变化”——这一点跟小凤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凤钦出生的时间长，但从小受宠，天真而单纯。小凤凰付出的感情就好像一把燃烧着的火焰，灼热而热切。在他光明又直接的世界里，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喜欢一个人理所当然地要去追他，根本无需挣扎。 而琊轩不一样。他早熟、敏感又自傲。这样的人很少为人付出感情，因为在大部分情况下，得到的永远是伤害。当他终于吝惜地决定把一点点感情倾注到另一人的身上时，等同于把刺伤他权力赋予给对方。 这需要很大的信任和决心。 ——尽管之后，他惊诧地发现，在林知之伤害他之前，自己就已经意外地先侵犯了他。 与此同时，更难堪的，还有在潮水一般的痛苦之中，还隐藏着点点欢欣和喜悦。 ——如果把属于自己的责任承担起来，是不是就不用再担心这个人会离开了？ ——牢牢地握住对方伸出的手，应该就不会再跌回黑暗了吧？ ——利用这样阴暗的做法，能否就这么独占他？ 琊轩非常害怕这样的自己。他站在林知之门口一个早晨，动也不动，拼命压抑住脑海中崩腾的情绪。 直到他见到回来的林知之。 黑发少年乘风而上，衣袍翩然，眉眼好似天道细心雕琢而成，仙姿佚貌。山间风光再美也及不上他半点风华。 琊轩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种样子。他看见过对方重伤垂死的狼狈，化作凡人的落魄，更有甚者还有情/欲过后的模样——就连这些时候他都是很美的，更别提是现在这般。琊轩甚至心中隐约明白，他生来就该是这样子高高在上又傲气凛然。 纵使如今琊轩自己也有着出类拔萃的修真潜质，他仍旧认为双方有着云泥之别。他就像是一道偶然落下悬崖的光，总是要回去的。 没有人能够留得住他。 怎么能奢望一道光永远留在黑暗里呢？ 可光如果走了，那留下来，接触过光明的生物将何以为继？ 林知之看见站立不动的琊轩时怔了怔，眼神从放在窗口的早餐盒以及一些药品又挪回对方的头顶——【琊轩，好感度指数92，态度为迷惑】。 迷惑？迷惑什么？ 林家小少爷有些纳闷。他刚刚在灵药阁被羞耻地夸赞了一番，此时心情不错，难得主动开口，走到琊轩身边：“我方才出去了，这些谢谢你。” 琊轩没有接话。少年那双雾沉沉的眸子盯着林知之的脸看了很久，看着对方将早餐盒打开，捧出一碗白粥和小菜，拿起勺子喝了两口，才迟疑着问道：“你已经恢复了？” 他问得很含糊，不过林知之明白他的意思：“恩，已经好了。” 琊轩来到林知之的身边，不容置疑地将药品和盒子一起拿进屋子里：“进来吃，你昨日才……那样，要注意休息。” 林知之：“……” ——不，我真的没有被酱酱酿酿！说了千八百次了，你这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脑补帝！ 林知之跟着琊轩进去，看着他娴熟地把小菜和药品防到桌子边缘，又搬来椅子，在上面扑上一层软垫，简直梦回小木屋。 琊轩拉着林知之坐下，自己则来到房门前，亲手关上门，任由黑暗占据了这屋子的大部分空间。他自己则坐在林知之对面，双手交叉支撑着下巴，看着对方的动作。 隐约的光线从门缝，窗户洒落进来，照亮了琊轩的半边侧脸。他的眼神带点阴鸷，一字一顿地打破了凝滞的氛围：“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吗？” “你受重伤，混上碧云门，恢复了却也不寻找原先的师门或者家族……你不是这片区域的人，对吧？” 林知之为他的语气皱起眉头。 琊轩的这种询问更类似于质问，让他有些不喜欢。 “是不是很快你就会走了？”这是琊轩问的最后一句话。说这句话的时候，少年的声线有些颤抖，莫名让林知之想起了凤钦。 在他离开罗仙剑宗外出筑基的时候，小凤凰也曾经这么问过他——只是要更软更会撒娇一些。 黑发少年把琊轩的这些情绪全都归结于“雏鸟的师父情节”。他不希望琊轩有多重视他，也不想让这个身世可怜的孩子伤心，于是林知之放下勺子，勉强还算耐心地回答道：“我自然是会离开的，你专心跟着现在的师父修道便可。” 琊轩有些僵硬地说：“我……我真的会负责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能不能不要走？” 林知之停顿了片刻，这次终于决定走曲线救国的路线，不再闻言软语（？）：“琊轩，我说过的话都是真的，那是另一个人，只是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 “可你刚来这座山上，都不认识什么人——是那些仆人吗？他们强迫你的？”琊轩阴沉着脸道。这话说到最后带着森然的杀意，好似林知之若是点头了就会立刻冲到隔壁去干掉他们。 林家小少爷冷漠脸，摇头。 ——林知之在这个时候猛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两难抉择：要么承认魔尊是他的秘密情人（？），要么承认自己水性杨花。 好像两者皆是坑有木有？ 琊轩还在继续追问：“还是其余那些弟子？他们见你好看，就、就……” 眼瞅着对方已经又编织出了一幕大戏，林知之冷声打断他：“这不关你的事。” 这句撇清关系的话像一盆冰水，当头浇在琊轩已然怒火冲天的脑子上。 他们曾经相互依偎，胜似师徒，救过彼此的命，也度过了那么久的日日夜夜。 可到头来，仍旧什么都不是。 琊轩觉得自己在这时候，几乎又要回到那个举世皆敌的木屋子里去。 少年头顶的好感度实时变化，蓦然变换为：【琊轩，好感度指数93，态度为想娶。当前黑化指数：20%。】 林知之：喵喵喵？？ 久违的系统那脆生生的声音在林知之耳边道：“宿主注意，这是第二位开启黑化值的对象！开启黑化指数的人会极其危险——我才刚刚醒来莫非又要睡下去了？” 林知之：“…………” ——等会！在他离开这一个早上发生了什么！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一个可以当他乖乖小徒弟（？）的人选怎么就突然有黑化了征兆了？！他以前不都这态度吗？怎么现在才说了一句就黑化了？！ 琊轩还没有留意到他对面的黑发少年正处于目瞪狗呆的状态中。如今他虽然身处碧云门里，但只觉心已经沉入了冰冷又深邃的山脚下。 他将一切都坦诚告诉对方，几乎剖开了他的心。他的身世，他的父母、他的一切……而他却对林知之一无所知。 等到林知之彻底离开，那么留给他的只有回忆。 琊轩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琊轩本来不是这样的性格，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只是最近，在误以为自己酒后乱性后，那些画面便一直在他脑海中回放，好似有另一个自我在逐渐生成。 他的克制力一下子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其实若是没有林知之，在琊轩忍耐多时，天赋被碧云门发现后，脱离那些愚昧的村民，剩下的只会是对于力量的渴望。只不过林知之的出现，让琊轩把这股渴望转接到了他的身上。 琊轩猛地一下站起来，眼神复杂地盯着面前神色冷然的黑发少年。 ——纵使在这个时候，他的心已经翻滚不息，对方却丝毫没有被影响。他开始想象自己亲吻他，而后当做醉酒了操/干他，破坏掉他这层面具的情景…… 但是他不能。 “抱歉，我……我还有些事情。”琊轩终究压下去了这股不断膨胀的破坏欲。他仓皇地夺门而逃，只留给林知之一个匆忙的背影。 林知之的确不懂他。 在林家小少爷的眼睛里，这家伙是莫名其妙就开启了黑化模式然后自己就逃走了——紧接着他想到了第一个黑化的好基友苏驭。 所以说，这见鬼般疯涨的好感度，其实不是【感天动地师徒情】而是【老子想对你负责想上你】的感情……么？ 日了狗了。 林知之坐在柔软的垫子上，桌子上摆放着的药品和白粥映入了那双漂亮的黑眸里。他什么都没说，只想着碧云门终究不是可以长久待下去的地方，还是早点离开吧。 6865.66.67.1024 正所谓祸不单行。林知之还没在那里为未来小徒弟（？）的突然黑化忧愁上一会儿，令他心烦的另一人又突兀地出现在了屋子里。 男人懒洋洋地躺在林知之的床榻上，侧过身若有所思地看着发呆的黑发少年。这个姿势完美地凸显出他下颚至脖颈的优美弧度，那头泛着酒红色光泽的长发被男人卷在指尖，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魅力。他的腿很长，几乎横跨了整张床还嫌不够，只能委委屈屈地弯着膝盖。 苍仑的境界太高，他刚出现的时候林知之压根就没察觉。待到不经意间转头看见自个床上多了一人，素来沉稳淡定（并没有）的林家小少爷被吓了一大跳。 看见自己被发现了，苍仑的唇角有一丝难掩的笑意：“又见面了。” 除却特殊族群，魔界素来是越顶级的魔越似人形。故而魔尊大人的长相真正可以说冠绝三界，漂亮又不弱气。这一点笑意更是如盛开的罂粟，危险而致命。 林知之整个人都不太好，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下意识远离这个男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男人有些好笑似地看着他。他就像是一只遇见了强敌的小野兽，哪怕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也要瞪圆眼睛，伸出爪子挠上一挠——苍仑忍不住地想逗着他玩：“你说呢？” 伴随着这一句调笑之语接踵而来的却是一股强大的力场。 那股属于尊者的威压一点点地迫近林知之，慢慢地接近，而后压迫—— 我可以抵挡成功的不就是个魔尊吗不能倒下不能不能qaq…… 林知之不断地在心中循环这段话，周身灵气形成的防护罩已经被势如破竹地破开，他完全是在靠肉身的压力来承担这股威压。 威压的力度越来越大，林知之只觉得浑身上下骨骼吱吱作响。完美筑基形成的金体相当勉强地与之抗衡—— 而后黑发少年咬牙。面对大名鼎鼎的魔界掌控者，他的眼神里反而有一股激烈的兴奋感，黑眸灼灼其华。随后蓝光一闪，问仙剑脱鞘而出，挟带着雷光万顷，自行打开了灵气防护罩。那威压瞬间压爆了他的左肩！金色血液喷涌而出的瞬间，那一剑直截了当地斩向苍仑。 苍仑显然被这样子的他给吸引住了。男人缓慢地抬手，问仙剑停在半空之中，雷光四射地试图挣扎，却仍旧无法脱离束缚。 林知之闷哼一声，左肩的剧痛让他面色苍白，仅仅是凭借意志力在强撑。 男人来到他的面前，看着他这虚弱模样有些不悦地挑眉。随后他咬破指尖，一滴暗红色血液悬空浮在面前。 这滴血液其上道纹流转，深涩难懂——若是没有苍仑本人的看管，这一滴血在出现时即会引出异象，除却万年玄玉没有东西能够容纳它。像魔尊、道尊之类的人物，修为已愈化境，身体里的血液等若一身修为的微影，可弑万物。 魔尊大人遥遥一点，血液上的道纹玄妙被强行剥离。 苍仑修长的手指捏住少年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林知之丝毫没有胆怯，只是那双眼睛由于剧烈的疼痛而泛起了水雾——而这雾气之后的黑色格外明亮。 “我真是太喜欢你这样看我了。”男人凑近了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也随之笼罩了林知之。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林知之想起了上次的经历，一下子寒毛直竖。 像是发现了黑发少年的异状，男人低笑一声。他用眼角余光扫过对方惨痛的肩部时，那点微不可闻的笑意立即消散。 苍仑突然放松了钳制的力道，林知之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然而接下来他眼睛一花，半空中的那滴血被魔尊大人吞入口中，又吻过来与他进行热切地唇舌交缠。 男人用舌尖把那滴血抵入少年喉咙口，□□着对方的舌头，又抬高他的下巴使得林知之不得不混着口水把那滴血咽下去。 几乎在血液消失的瞬间，林知之的左肩伤口立竿见影地恢复了原状。只是现在已经没人在乎这点了——苍仑亲/吻林知之的样子很专心。漂亮白皙的手指捧着对方的脸，眼睛闭着，是从来没人见过的纯粹，仿佛在亲/吻挚爱的恋人。 直到林知之被憋到无法呼吸，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大，他才不得不遗憾地放开。再睁开眼睛后，他那点真情流露已经消失不见。男人语带戏谑地替对方擦拭因吞咽不及而留下的津液：“这是你把自己弄伤的惩罚。下次记住，反抗我的时候，不要弄伤自己。” 林知之侧开脸，躲避苍仑的碰触，语带愤怒道：“你这样跟着我，究竟想干什么？” 苍仑思考了一会：“干/你？” 林知之：“……” “开玩笑的。”男人站起身，玄衣衣角在林知之眼前打了个圈，又躺会了床榻上。 那还孤零零待在半空的问仙剑蓦然失去禁锢，赶紧瑟瑟发抖地一溜烟跑回主人怀里。林知之拿回问仙剑，又放入乾坤戒中——林知之现在对魔尊大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打又打不过，跑肯定也跑不掉，真反抗急了对方一只手就能虐杀他！他倒是不怕死，但问题是就这么死一点意义都没有——他正苦恼呢，只听床上男人语带懒散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喜欢琊轩吗？” 林知之：“…………你说什么？” “那小子可喜欢你了。”苍仑斜靠在床头，又扯过林知之的被子盖在身上。神色看起来漫不经心地继续，“他现在可是很难过啊，你不去安慰他？” “……”林知之压根不想睬他，干脆就这么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看苍仑到底什么时候走。 “也对，单恋有什么资格要求你照顾他的心情。那你是不喜欢他了？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林知之一开始还不太想说话，但苍仑越问越过分，问的问题就像撒开了蹄子奔跑的驴，肆无忌惮的。黑发少年忍无可忍地睁开眼：“你这么关心我的事做什么？你不是魔尊吗？现在人界战况紧张，你就不去看看？我有什么特殊的，你要这样对我？” 苍仑看上去像半睡着的样子。光线从窗口调皮地照耀进来，在男人的脸上打下斑驳的阴影，美好又静谧：“你来猜猜看原因？” 林知之对他这种打太极的回答表示无力。 魔尊大大不肯说，他还能逼着不成？ 好感度系统都没法透露关键信息——苍仑的好感度是这样的：【*好感度指数30，态度为感兴趣。】 是的，这家伙的好感度前面超乎常人地带了一个小星号=皿=！——林知之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打算等苍仑走后叫出系统好生询问。 见林知之不肯说话，苍仑又提出了几个脑洞破天际的假设，比如“像你这个年纪的人，大概会”一个比一个污耳朵——直到林家小少爷终于正面回应了对琊轩的想法：“他接触过的人不多，只是感情弄混了，让他一个人静下心来就会想明白的。” 魔尊大大对林知之的想法嗤之以鼻：“你为什么总想逃避？” 谁特么逃避了？这不是很正常的思维吗？ 林知之心想。 男人的眼神深邃，强大的灵力成网，将林知之拖到床上翻身压住，一只手按在黑发少年的心口处。不知是不是林知之的错觉，声音罕见地带了一些冰冷的怒气：“你就不觉得你自己缺少一点感情？” 缺少感情？ 林知之直直撞入对方暗红色的眸子里，冷笑一声，向后瘫倒挺尸。 ——对于自己这样一个从小就想去隔壁看小姐姐，还因此经常被基友坑害的纯情骚年来说，林知之还真不觉得自己缺乏感情，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感情过剩！——相信他那恨铁不成钢的老爹也是这么认为的。 苍仑有力的膝盖挤开身下人的大腿，顶住他的胯部，手指一寸寸碾过对方的胸口，最终停在了心脏之上，很轻声地问：“你有爱过谁吗？” 林知之感受到男人的手掌很紧地压在心口，只要轻吐灵力就能够结束自己的生命——这和意志力无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有些颤栗。 “看样子是没有了。”苍仑就这么附在林知之身上，用手覆盖住少年的眼睛，吻住他的额头道，“要不要跟我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你很想变强。我来帮助你强大，而你负责满足我。”男人无视了少年睫毛摩擦手掌的触感，微笑着收回手，说道。 他的声音蛊惑又动听，就好像万丈深渊底下的妖魅低吟，让人不自禁地自投罗网。 林知之的眼神有一刹那的停滞，很快又恢复过来：“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你会需要的。”苍仑眨眼——这个有些俏皮的动作在他做来简直各种犯规！“来双修吧？” 林知之：“……” “跟我双修，可以解决你体质时不时的发作，又能够从我身上汲取灵力，对你来说好处不少——”魔尊大人拖长了调子道。他撩开林知之的衣襟，在他细致的锁骨上咬了一口，“至于我，只是想看看这双眼睛在你高/潮的时候会不会也是一样的……明亮。” 苍仑这话说的委婉，这哪里是好处的问题？简直是给林知之提供了一条飞速旋转上天的途径——苍仑是谁？地位和功力不用多提。 魔界的功法性/淫，双修类典籍众多。若真是他口中的双修，那么必然是弱者受益。假若林知之当真跟他双修，那么提升的功力或许一次便能突破结丹——在寻常宗门，结丹境修士已经有资格成为长老！有些修士终其一生都老死在筑基后期，无法进入结丹期的门槛。 林知之被咬的有些难受，他用了些力尝试推开男人的手臂，没想到这下子当真成功了——苍仑显然是没有动用灵力。他带着一些纵容和宠溺，任由对方脱离掌控：“考虑一下。” “完全不需要考虑，我不会答应的。”林知之斩钉截铁地回答。 “拭目以待。”苍仑颔首，消失在了原地。 林知之明白对方的意思——他的魅惑体质已经发作过一次了。待到第二次发作，谁还能再救他一次？想必到时候，都不用对方动手，自己就能求着他来操。 想必只有在下一次魅惑体质发作前，离开碧云门，混入所谓的“天云十二宗”，离开苍仑的视线——又或者师尊能够听到消息主动前来。 林知之摸着锁骨处被吮出的痕迹，垂下睫毛，从乾坤戒中拿出一枚疗伤药吞下去。待到那处还原成新，才面无表情地放出灵识，又将从灵药阁买回来的东西取出。 他一面以极快的速度浏览那本《初级炼药手册》，一面在脑海中同系统对话。 林知之先是按照惯例进行苏醒后的问候，系统对此表示自己没太大关系只要宿主大大多给刷几个好感度极点就够了——顺大便还鼓励了林知之一番，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快把一个人的好感刷到快满额，是相当彪悍的战绩，是它能够苏醒的关键。末了还委婉地提醒了一下，刷好感归刷好感，但是别太过了——黑化值是一种相当可怕的东西。 林知之崩溃：“求不提！！” 系统：“这是好事=v=。” 林知之：“这些先不说，我只想问问刚才那个男人——你看见了吧？他的显示为什么跟别人不一样？” 系统回答：“他很特殊，我看不穿他。他有时候显示正常，有时却让我的数据重叠……他的数值不一定正确，宿主请多注意。” 林知之自我理解了一下这番话，翻译如下： #珍爱生命，远离魔尊# 林家小少爷点头，准备将这句话刻在脑门上。 系统之前要么在沉睡，要么在沉睡的路上。此时难得醒来（……），还有些兴奋，看着林知之在认真学习炼药，模拟云天大陆的基础手法，蹦蹦跳跳道：“宿主大大，你在炼药？” 林知之随口“恩”了一声：“你不是见过？在秘境的时候，传承那里——说起来还有你的功劳，刷好感度什么的。”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那次的好感度给了我不少能量。现在宿主大大的炼药技能应该更厉害了吧？” “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时候秘境被强行撕碎，那残存的意识不足以让它继续支撑，理应把剩余的能量赠给当时好感度最高的人……” 黑发少年停下动作，想到了自己突飞猛进的草木天赋：“的确是有质的飞跃。” 原本林知之还有些莫名，究竟为何幼年与现在的炼药天赋相差极大——若不是系统主动开口，他也许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在修炼这种事上，林家小少爷没有主动去询问系统帮助的习惯——在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在修行之路上摸索前进。 他不希望别人的路影响到自己。他想踏出一条崭新的，真正属于自己的道。 林知之花了一个晚上，去熟悉云天大陆的丹方材料，炼制丹方上的两种丹药。在炼丹休息的过程中，他便不浪费一点时间地打坐修炼。 外门管事不来打扰他，他也不太出房门。只在一周后的一天，林知之又去了一趟山下的灵药阁，出手了几枚丹药，再回来闭关。 当一个月后再出关，林知之已经在极品灵石和大量蕴灵丹的帮助下，重新回到并超越了自己原来的修为，破开筑基中期。 这一段时间，林知之的生活很平淡。 琊轩没有主动来找他，也许是想开了——林知之乐观地想。 苍仑也不知所踪，也许是魔界有人篡位，被干掉了——林知之更加乐观地想（……）。 跟林知之这儿截然相反的是，碧云门最近很热闹。 第一是在这一届的新收弟子中，有一名弟子天赋甚高，不过刚入门月余，已经步入炼气期四层的境界，并且初入刀道。此等天赋甚至引来了宗外一位著名大能刀客的关注，赞不绝口。 第二便是清凤宗中的一位长老携弟子做客碧云门。清凤宗是天云十二宗之一，排名第十。虽然近年来实力下跌严重，但毕竟也名列圣宗，实力远远不是碧云门这等小宗门可比拟的。 当下碧云门掌门便以贵客礼相待，举办了盛大的宴席——有些奇怪的是，这一行人来者不拒。其中的长老亲传弟子严磊，更是热情如火地逛遍了碧云门的每一寸角落。 自然，这些八卦（？）林知之都是不知道的。他每日修炼，又不与外人交往，过着纯粹的苦修生活。在林知之的计划里，待到修为到达一定程度，便可以通过灵药阁的渠道来打响自己作为丹师的知名度……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去找钱老，这个机会就自己送上了门。 在一个小雨初歇的下午，黑发少年推开房门，预备再去山下的修真市集一趟。就在他来到山边悬崖时，一名似曾相识的男子头顶【严磊，好感度指数65，态度为终于找到你，还好我没放弃】，一脸美滋滋地叫住了他。 ——在日后的很多年里，严磊一直记得那一天。 碧云门四周的景色很美，尤其当它经过了雨水的浇灌后，整个山峰都充满了苍翠欲滴的绿意。不常有人来往的外门山谷间，朦胧的雾气像仙子腰间的丝绸，氤氲着整片天地。 而那名站在山峰边上的少年比这些都美。 青衫磊落，霞姿月韵，濯濯胜春月柳。 然后他回头，像是被惊扰到了，神色不愉地看着严磊。 若不是还剩余一些理智，严磊还以为对方是这片碧翠山谷的山灵。 “等会，这位道友，我……我……”严磊就这么被一个陌生人这一眼给看不见了魂——他沐浴在对方的视线下，心里呐喊着别再看着我了我要说不出话了！他连续疙瘩了几下，“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我为了找你，就快把整个碧云门都掘地三尺了。” 林知之一脸懵逼.jpg。 见林知之没有反应，严磊又继续想要唤起对方的回忆：“在灵药阁二楼。当时我与师妹在评估法器，那时你上楼来。还有一次，在市集中，我跟在你的身后想叫你，谁知一转眼你就没了影子……” 话语间还有几分委屈。 林知之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一次。他以为是出手的丹药太多，被人盯上了，便使了点小方法引开地方。思及此，于是他直接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还都找到碧云门来了？ 严磊上前行了礼，正色道：“我想问问道友，那几枚融合度极高的培元丹是否均出自道友之手？” 林知之似笑非笑：“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我并无恶意。只是想送道友一场大机缘，不知可否寻一处无人之地详谈？”严磊平日里作为大弟子，煽风点火卖队友厚脸皮这事明明做的炉火纯青，不知为何，这次喉咙有些干涩。 林知之想了想，距离修真市集茶楼的灵兽面卖光还剩一个时辰，扣去路上的时间，他又回到屋子里：“半个时辰。” 当严磊跟着他走进小黑屋，又默默关上门的时候，素来都是少女杀手的严师兄总觉得自己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6965.66.67.1024 小黑屋之中，这样近距离看，对方的美貌几乎毫无瑕疵——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他的外貌，而是那股高高在上，宛若面对什么都冷冷清清的气质。 此时严磊大约有八成把握，那几枚筑基丹便是眼前少年亲手所炼。能炼出融合度如此之高的丹药，他毫不怀疑眼前人的天赋，定然早就被大能看中收为弟子倾尽全力培养。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 严磊的脸上挂着一抹风流倜傥的笑容道：“在下只问道友一句，尊师可是圣宗之人？” 林知之神态自若地摇头。 “如此便好。实不相瞒，在下乃清凤宗严磊，有一事想同道友合作。不知道友可知‘丹宴’？”严磊松了一口气，逐渐引入自己掘地三尺寻找林知之的真实目的。 林知之继续摇头。 严磊已经在心里给林知之安上了一个“某位隐世多年的散修传人”的身份，为他解释的很详细：“我云天大陆，十二圣宗每十年便会轮流举办一次大型的炼丹盛会，被称为‘丹宴’，十二圣宗便是通过它的最终名次来决定这十年间的资源分配。今年的‘丹宴’由我清凤宗主办，然而说来惭愧，清凤宗这几年积弱，连首席大弟子都在不久之前陨落，余下弟子中竟无一人担得起参与‘丹宴’的实力。若光是这样便也罢了，不过就是落在末尾。可在十二宗之外，还有几名大宗对取代清凤宗进入十二圣宗虎视眈眈，若这次再失败，怕是要从圣宗之一跌落……这些都是实情，道友一打听便知，我也无须隐瞒。此次我陪同师尊外出，目的就是想找人入我清凤宗，来参加这一届‘丹宴’。” 林知之听罢，对‘丹宴’的流程表示质疑：“临时加入，这样也可以？” 严磊说：“这点不必担心。只要找到的人同意，我们会宣称是我宗秘密培养的弟子——只要是代表清凤宗的，哪怕多数人都知道真相，也不得不承认成绩有效。” “你们宗门除了那个大弟子，就没有其他可以出战的？” 这次严磊踌躇了片刻，才苦笑出声：“这就涉及一些□□了……恕我不能说。当然，若是道友答应，这些我们都会详细地告诉你。不仅如此，只要能帮我宗保住圣宗地位，我们愿意付出极大的代价——” “比如？” “灵石，丹药，丹方我们都可以无限量提供，清凤宗以后将会成为你最忠实的后盾——自然，我宗的一些不传之秘也会传授与你，包括镇宗之宝……不过要签下灵魂契约，绝不容许外传。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们能够做到，就尽量满足。不知道友意向如何？要知道一般的散修连观看‘丹宴’的资格都没有。”严磊诱之以利。最开始的时候还说的振振有词，但到后来，看着林知之毫无动心之色的眼睛，他立即发现这样一个人，是不会被那些物质利益轻易打动的——丫赶紧调转话头，引到最后一句。 这条件其实算是极为优厚的了。但林知之也猜到，有更多的困难严磊没有明说。 ——这样一个大宗门，肯定有死守陈规之辈，怎么会让一个年轻弟子来决定如此重要的人选？想必严磊找的只是一个“候选人”，接下来要面临竞争、来自长老的考验、没准到了那边还会有更严苛的刁难…… 如果不能通过，严磊的话只是望梅止渴。 在林知之原本的计划里，他是打算和连锁大品牌灵药阁进行长期合作，而后举行拍卖会，偶尔出手为特定的修士练练丹，这般打响知名度——身为中陆的修士，林家小少爷连“丹宴”是什么都不清楚。 现在严磊主动送上了这个更好的机遇，林知之自然不会拒绝。 竞争和困难？他从来都不畏惧这些。 严磊则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答复，在一片寂静中看见眼前的黑发少年轻启唇道：“炼制丹药的人的确是我，我可以试试帮你。” 严磊松了一口气，又换上了美滋滋的表情，英俊到欠打：“那咱们现在便是盟友了。林贤弟等会有事吗？下午和我一同去见我师尊？” 林知之悠悠地看他一眼：“在你来之前，我准备下山。” 严磊大概是个不懂看脸色的人，一愣一愣的：“我陪你？” 林家小少爷冷淡地用看智障的眼光扫过英俊青年，长袖一挥，御剑下了山。当他心满意足地吃完面回来时，严磊依旧还等在他的屋子门口——也不知是刚过来，还是一直没离开过。 严磊今日也是穿着青色衣衫，在接近领口处绣有一只小小的青凤，赫然是门派制服。他同林知之站在一起，从远处看去就像一对气质相异的师兄弟。 “我方才从师尊那儿回来，他说要看看你。”严磊见着林知之回来，有些兴奋地拉着他就要走。 林知之避开他伸出的手，下巴一扬，神态自然地示意对方在前方带路：“别碰我，我跟着你就好。” 严磊：“……” ——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 清凤宗现今的大弟子苦逼脸，担起了寻路引的角色，带着林知之来到碧云门为清凤宗准备的小院子里。 严磊的师尊是一名性格和他很像的老头，身着灰色长袍，袖口有着层层叠叠的金色符文，腰间挂着一个紫金葫芦，正坐在大堂与一名粉衣女子喝茶。在两人的左边，还坐着一位长相阴郁的男子，时不时与老者搭上一波话。 “糟糕，他怎么也在？”严磊自推开门的第一秒就暗叫不好。青年立刻又关上门，将林知之拉到一旁轻声说，“等那人走了，我们再来。” “他是谁？” “他叫阎其炉，也是清凤宗的弟子，跟我不对盘。他想推举他的人代表清凤宗参加丹宴，我选择了你，本来是想让师尊先看看你，只要师尊满意，他也不能说什么了。”严磊的眉头挤出一道“川”字，懊恼地对林知之解释。 “——严磊，来都来了躲什么？还不带客人进来？”老者的声音被灌入灵力，响亮地透过房门传了出来。 “知道了，师尊。”严磊耷拉着一张脸，加大音量冲房门嚷嚷道。转头他期期艾艾地又看着林知之：“真对不起，等会他很可能会刁难你，你可以吗？” 在严磊的心里，林知之应该是那种从小被散修师尊悉心教导，才养出了这般不爱说话，也不喜欢人碰的性子。阎其炉此人又最喜欢用激将法侮辱别人，他真有些担心林知之不堪受辱，受到打击。 黑发少年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淡淡道：“进去吧。” 严磊在门口相当琐碎地将因赶路而凌乱的衣衫整理好，又抚平蓬松的发丝，最后调整表情，收敛仪态，挺胸直背地推开门。 “见过师尊。咦，师妹你也在啊。”他最先对老者问好，随即便看向粉衣女子，与她点头示意，全程无视了阎其炉——林知之也跟着扫了一眼那娇俏女子，发觉这边是那天在灵药阁二楼同严磊聊天的人。 “少油嘴滑舌！”老者呵斥道。见严磊不再说话，他看着林知之——这人无论是仪态还是气度，都绝非凡夫俗子。甚至因为那一袭青衫，隐隐让他生出“这孩子的样子才应该是我徒弟”的想法。老者手指间白光一闪，一枚圆润的丹药出现在桌子上：“严磊都跟我说了。小友，这可是你炼出的那枚丹药？” 老者的话让在场其余几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黑发少年的身上。 林知之定晴一看，这正是他卖给灵药阁的那枚培灵丹之一：“是的。” 老者头顶【好感度指数30，态度为审视】的框框赞叹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融合度高达七成，纵观圣宗，也算是能数得上号了。” 他这一段话看似夸奖，实则却是在透露一个信息：天云十二宗里能炼出这枚丹药的也不少，小子你不用太过骄傲。 林知之读懂了他话中的意思，顺着毛摸：“不敢。” 当林家小少爷想要讨好一个人时，其实是非常轻易的。他的长相很好，是那种长辈和同龄人都会欣赏的脸——可在目前这种场合里，林知之的外貌有两个巨大的缺陷。 一是过于年轻，二是过于好看，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位整天沉迷炼丹无法自拔的炼药师。 虽然粉衣女子不加掩饰地眼露好奇，但那阎其炉则是赤果果的不信任，好感度指数也相当的低：【指数13，态度为敌视】。他怀疑的眼神在林知之点头时达到了顶峰，看着老者状似满意地点头，他突然开口道：“真人，我观这枚丹药色泽气味均是上佳，看来这位小友在丹道的造诣颇高。我请来的客卿，恰好正愁没有人切磋，不知可否让他们比试一番，这样也免了真人左右为难。” 严磊闻言恶狠狠地瞪了阎其炉一眼，回头又急忙对老者道：“师尊，我刚刚同林贤弟谈好，他根本没有准备——” “严师弟此言差矣。丹道乃是铭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还需要准备吗？”阎其炉的样子彬彬有礼，说的话也是滴水不漏地堵住严磊的嘴。 严磊怒道：“就连卖油这事还有个熟能生巧呢！你找来的人准备了那么多天，现在跟林贤弟比，你丢不丢人？” 严磊的这幅样子给了阎其炉无限的信心——若是林知之当真有真才实学，他便不会如此气急败坏。阎其炉装出心怀宽广的样子，对严磊的冒犯一笑而过，转头心平气和地同林知之说道：“这位小友，你若是没有准备充分，直说便可，我也不会强迫与你。” ——只可惜话虽然说的好听，在场人无不明白，只要退却，那多在老者那里是没有机会的了。丹道也是一种修行，若没有自信，怎能炼出神丹？ 林知之的眸子乌黑发亮。少年清脆悦耳的声音足以让所有人听清：“不必准备，现在就可以。” 严磊跺脚：“别被他激到了！” 阎其炉哈哈大笑，拍手称赞：“好气魄，倒是比我这个师弟强多了。” 期间老者一直坐在上位，也不制止这两人，看来也是有心一试。 阎其炉当场便唤人将那他寻来的炼药师找来——几个人一同动身走向丹室。 不得不提，云天大陆当真是炼药的圣地。哪怕是客人住的院子，除却必要的卧室、厨房之外，占地面积最广的便是丹室了。里面一尘不染，还有着专业的测试法器。春日的阳光洒满地板，倒叫人心生暖意。 阎其炉的心情也就跟这阳光一样，就等着阳光猛烈，万物显形——他对自己请来的人有着足够的信心。 悲催的是，严磊好似也同他想的一样，一路上都在林知之耳边不断重复“贤弟啊你应当冷静点的”。这句话一直被他重复到阎其炉的人到来。 严磊闭嘴了，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林知之绝壁没有胜算。他此时都在后悔，自己是不是改过冲动了？一枚丹药而已，圣宗内能炼出的人也不算少，自己怎么就那么莫名其妙地觉得……林知之还能再好呢？甚至一见面就邀请了对方，都没有再考察一下。现在好了，马上就要直接被淘汰出局了！ 阎其炉请来的人符合大众对炼丹师的一致印象。那是个中年男子，大约四十几岁的模样，眼尾有深深的周围，眼皮子整个发青，但模样异常自信。 他是在炼丹师圈子里有些名气的散修。当初师承丹老，在其死后独立门户，年纪轻轻，一手炼丹术就出神入化，因曾经在丹道路击败过天元十二宗的一名弟子而闻名——在修真界，四十几岁只不过是刚开始的年纪。像严磊的师尊，已经将近三千岁。丹宴本身的年纪限制，也仅仅是在百岁之内。 对比一下少年模样的林知之，怎么看都比他靠谱。 严磊叹着气，轻声在林知之耳边安慰：“输了没事，他比你要大上一轮呢。” 林家小少爷神色古怪地回看他。 ——感情这家伙突然住口，不是他改变主意想要信任自己，而是已经钦定自己输了？ “阎道友，这就是那小子请来的人？这不是侮我么？跟这么年轻的小孩比算什么，赢了还算我欺负他的？”那中年男子看着林知之，不太满意地对阎其炉道。 林知之不善言辞，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放狠话。等男子说完，他已经走到一方台子上，对另一边伸出手示意他别bb，快点上。 “周大师所言甚是，下次阎某一定注意。”阎其炉自以为胜券在握，笑着对中年男子周齐道。 周奇勉勉强强地哼了一声，也走上林知之对面的台子。 严磊的师尊青火真人从乾坤戒里摸出两张丹方，在空中一散，这两张纸便自动飞往两个人所在的台子上。老者朗声道：“只是一次无伤大雅的切磋，各位道友无须紧张，免得伤了和气。规矩就按常规来，想必大家都懂。” 林知之：？？？（惊恐.jpg） ——什么鬼规矩？他不懂啊？就不能明说？ “以这柱三炷香为界限，点燃即代表开始。”话音刚落，从老者袖口飞出一个炉子，上面插有三炷香，最左侧的一炷已被点燃，飘出了白烟。 7065.66.67.1024 早在丹方飞出的时刻，清凤宗带来的弟子早已吩咐仆役备好材料，一式三份，整齐地堆在了两人的台子上。 几乎在开始的那一刹，周大师已经率先忙活起来，取过一份材料开始提炼精华。 他的这份丹方，乃是一种中等难度的丹药引妖丸，是云天大陆的特产丹药。以五级灵兽的内丹为引，将其碾碎，会散发出引诱妖兽的异香。多数以贩卖妖兽为生的修士对这枚丹药异常熟悉。 周奇曾经炼制过类似的丹药，虽然说不上精通，但熔炼内丹的过程甚是娴熟，有着名不虚传的大家风范，也更加对比出了对面黑发少年的陌生。 林知之所分配到的丹方名唤安神丹——在中陆也有这玩意儿。虽然名字听上去坑爹，但作用还是大大的：在渡心魔劫亦或是闯幻境时服下一颗，可减少被蛊惑的比例。 这玩意的炼制过程，林知之在中陆的时候不在意，到了云天大陆也没听说过——那本《炼药初级入门手册》里可不会介绍安神丹这种已经接近中高级的丹药。 所以剑修少年林知之花了整整半分钟去研读丹方，而后将自己的那份材料挪到面前，犹豫了片刻才分出作为主药的内丹——哪怕他长得再好看，无形之中美化了这一系列动作，可仍然有着明显的笨拙。 看的围观众人屡屡皱眉。 严磊他师尊青火真人看着黑发少年的动作摇了摇头。老者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给林知之判了死刑——他甚至不知道严磊是怎么有信心找来这家伙的？林知之这幅生疏如初学者的姿态，现在看来，那枚融合度七成的丹药也不过是运气使然。 阎其炉则唇畔漾着一丝胜券在握的笑意，回头瞥了一眼哭丧着脸的严磊，凑近了他，语带关心道：“严师弟，看来你找来的帮手没怎么炼过这种级别的丹药，还不如你亲自上场来的好。” 严磊面色铁青，气血上头斜睨了阎其炉一眼，有心想说些什么回击。然而那话语还未组织完全，师妹娇美的侧脸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憋了半天，还是将那话强行混着口水咽了下去。苦逼青年重新把视线移回场内的两人，首先看到的是周奇行云流水地一套提炼，点火，温鼎——周大师虽然一脸肾亏相，但这套动作却像早已练习了上百次那般，似喝水吃饭一样自然…… 抛去对阎其炉的偏见，饶是以严磊的见多识广也不得不承认，盛名之下无虚士，周奇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至于林知之—— 林知之只是在动手前习惯性地瞟了周奇那儿一眼，发现对方已经热火朝天地开干之后缩回脖子，在不经意间恰巧对上了严磊的眼神，同他四目相对。 #简直是个误入场地的初学者# #严磊表示自己应该在隔壁，不应该在这里# 实时更新：【严磊，好感度指数50，态度为后悔。】 林知之：“……” ——嘿，我还没开始第一步呢？这就被怒扣平时分了？！ 严磊：“…………” ——这家伙大概真的是个菜鸟，没怎么见过大场面。啊，看他那茫然又无辜的眼神——算了，能怪谁？骂也骂不出口，还是怪自己做事不考虑周全，冲动毁一生。 ——紧接着，林知之就看到严磊的框框瞬息万变：【态度为无奈】、【自责】等负面情绪来回波动。他再看看周遭，那几个人几乎都用一种类似“别挣扎了直接认输吧”之类的眼神轮流扫视着这方。 林家小少爷收回复杂的目光，把注意力放回面前的这堆材料上，隔空祭起内丹，以手册中记载的，云天最初级的熔炼手法拨开内丹外壳，同时将几株灵草一齐提炼。 当林知之真正开始动手时，又是另一番风景。他有条不紊地点开丹鼎，将提炼出的药材陆续用神念包裹着瞬间融入火焰之中，控制好灵魂感知力静待草药灵性散开。这时候，少年身上那股淡定从容的气质又使得他更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炼药师。 “他的灵力精纯度很高。”青火真人盯着林知之道。 严磊瞪大双眼，惊诧地问道：“比我还高？” 因为某些特殊缘故，严磊本身并不是一名炼药师。他没有在青火真人的带领下走上丹道的康庄大道，而是选择了另一条崎岖小路剑道。 对于炼药师而言，最主要的是炼出高级丹药。至于自身修为，能进阶就成，有那三番五次凝练灵气的功夫还不如多多开炉炼丹。这也导致了严磊虽然炼药水平常年被压，但论起灵气质量可是整个门派中数一数二的。 老者缓缓点头，眼中对林知之的失望一扫而空，浑浊的眼睛里燃起了些许期待：“比你还要高上不少。倘若你所说为真，那么他那隐世的师尊必然是从小告诫他灵力精纯度的重要——有时候同等级的炼药师，往往就败在了这么一丝的精纯度上。” 一名能够比严磊灵力精纯度还要高的年轻炼药师，就算是输，也应当虽败犹荣。 ——是的，青火真人仍旧认为周奇一定会赢，而林知之的差别只在于输的姿势是否好看。 周奇那边，已经失败了第一次，在第二次炼丹时吸取上次的经验，成功炼出引妖丸。只听丹鼎一声清音嘹亮，丹香四溢，赫然竟是初级异象！丹鼎里一枚褐色丹药腾空而起，被周大师一袖子卷入玉瓶中。 碧云门药室里的法器极为先进，无需特殊步骤，那丹鼎即刻显示出丹药的品级：融合度七成半。 融合度高达七成半的引妖丸与培灵丹不同。高融合率的初级丹药虽说少见，但不少高级炼药师还是能够炼制出来的。而中品及以上品种的丹药，高融合率则是真正考验炼药师的功底。 青火真人微笑着冲周奇点头示意，阎其炉更是几乎要鼓掌恭喜一番了。周大师握着玉瓶，单手抱肩，满脸不耐地等待着林知之。 在周奇第二次炼制引妖丸时，林知之还在第一个提取的步骤。林家小少爷第一次制作安神丹，又是在这种不允许失败的场合，难免有些紧张。待到第三柱香的灰烬蔓延至中段时，一阵清甜的淡香率先弥漫开来—— 黑发少年面前的火焰泛蓝，一颗表面毫无瑕疵的圆润丹药已经成型，在蓝色火焰中载浮载沉。随着这枚丹药的显形，在场之人几乎都感觉到了一股无形之中心神安宁的力量。 “闻香识丹！”严磊惊呼出声。 这是一种丹药出世异象，只有融合度达到八成或以上的丹药才有可能有此异象——这意味着草药之力不但渗透入丹药内部，还完美地形成包裹的外壳，直到刚刚达到成型的临界点以至于收纳不住，化为浓郁的丹香。 这意味着，林知之手中的这枚丹药必然已经到达了八成的融合度！几个呼吸的功夫，丹鼎显示品阶：融合度八成。 “这不可能！”阎其炉失控地叫喊出声。 周奇满脸不敢置信，他的手还搭在肩上，只是手指用力泛白，紧紧捏住袍子袖口。 青火真人与粉衣女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皆是震惊无比。 严磊的脸上还残留着面对周奇时的挫败和沮丧，在看见林知之出丹后，严师兄的脸上又混合夹杂着喜悦，愣是形成了一张难以言喻的脸。在足足半分钟后，他才拉起嘴角，扯出了一个巨大的笑容：“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太棒了！” 在长辈和客人面前不知规矩，青火真人本应好生管教一番，但目前这种情况却没空去折腾他。 要知道，越高的融合度提升越困难。从七成半到八成，听上去只是小小的半成，但其中蕴含的意义足以让一位炼药师一生都无法跨越。 纵观周奇这一生，炼过无数枚丹药，获得的荣誉数不胜数，但达到八成融合度的，屈指可数。 如今一个少年，看上去那么年轻，甚至还带一些生涩，毫不费力地炼出了这一枚丹药。 甚至还是初次成丹。 那一瞬间，周奇好像看见了那个曾经的，自己的大师兄的影子——一样的那么天才，生来便拥有绝顶天赋，高高在上。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背地里练习，永远都及不上他的信手为之。 真令人悲愤是不是？ 可事实就是如此。无论是修真还是炼丹，天赋永远比努力要重要。五灵根的日日夜夜，压根抵不上天灵根的一刻冥想。 中年男人看着林知之，眼神变幻莫测。尤其回想起自己之前的豪言壮语，就像一巴掌打在了周奇的脸上——周大师面色不愉地将丹药一甩到阎其炉手上，都懒得维持表面上的礼貌：“看来这位小友比周某厉害的多，甘拜下风。” 方才还志得意满的阎其炉干瞪着眼，承受着现实和理想的巨大落差，送走了自己花费巨大代价请来的客卿。 若是平时，青火真人会主动上来打个圆场什么的，但此刻他的所有心情都放在了林知之身上——能够炼制出融合率八成的安神丹，再配上拍卖会的培元丹，足以说明这少年的天赋惊人。 如此年纪，灵力雄厚，又有着出类拔萃的炼丹天赋，简直是每一个老人希望拥有的弟子类型！如今青火真人回想起青衫少年刚开始时的局促不安，只觉一颗老心肝里充满了一种对子弟级别人物的慈爱。 “林小友当真是资质过人，这枚丹药无论是色泽还是气味都实属上品。”青火真人笑眯眯地开口寒暄。 “师尊，这还用说？他可是我找来的，自然厉害。”严磊扬眉吐气道。 “运气而已。”林知之谦虚地放低了姿态。 他模样乖巧又不失风度，唇红齿白这样子再对比严磊的迷之骄傲（？），更让青火真人深觉别人家的徒弟怎么就那么的好——以至于老者动了些心思，有些嫉妒眼前少年的真·师尊来，他试探性地问道：“这块附近的老家伙们我都认识，林小友，你的师尊可在我等之列？” 林知之一本正经地说谎：“我出来游历，全凭自己做主，师尊不允许我说出任何有关师承的信息，还望真人海涵。” 老者的眼神略微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被其他情绪覆盖了。他又跟林知之寒暄了几句，约定好一同回清凤宗的事，便主动拍拍身边女弟子的手，同林知之道别。 目送粉衣女子跟随老者一同离开后，严磊一脸兴奋地转过头正想跟林知之说些什么，只听一个阴冷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他：“林道友。” 自周奇走后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阎其炉从角落的阴影里晃悠到林知之面前，那原本各种针锋相对的脸色已经变得温和，配合头顶【想拉拢】的态度，男人相当干脆道：“不知道严师弟许给了你什么条件，让你答应帮他。凡是他答应的，我都可以双倍给你。我在清凤宗的地位，不是他能够比拟的。” “你——”严磊炸开了毛，视线来回在黑发少年和阎其炉的身上游移。他相信林知之不会答应阎其炉，但心底那点一直被对方压着的惶恐仍旧冒出了头。 “不必，我答应他不是为了那些东西。”林家小少爷心底并不喜欢阎其炉这种两面三刀般的人物，他更喜欢严磊这种傻是傻了点，但是好看透的孩子——虽说这个孩子比他还要来的大。 黑发少年冷淡地回应完，也没有再等阎其炉多说几句，可以说带着一些不礼貌的优雅侧开身子走出丹室。 严磊只来得及怒瞪阎其炉一眼，又亦步亦趋地跟上林知之。 “林——林知之，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随你。” “太好了。”严磊高兴了一会，跟着林知之走出了小院。在一片翠绿扑面中，青年看着前方少年绿色的衣角，又犹豫又纠结地问道，“你方才说不是为了那些东西才答应我的。我能问问我拿什么打动了你么？” ——严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也许是在想会不会是自己的真诚（？）打动了面前这个人。 “为了出名。”林知之突然停止脚步，长长的睫毛卷出一个动人的弧度，给出一个令严磊意想不到的答案。 来不及刹车险些撞墙的严磊：“…………” ——这……这！等会，他是听错了吗？这种愿望……难道其实面前这人虽然长成了高岭之花，但骨子内心里是个渴望世俗名誉的小人？！ “怎么了？”看着突然呆滞的青年，林知之开口询问。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严磊在方才的比试中还充满着对林知之的崇拜和敬仰，现在这幻想被打碎，有点接受不能。想着死也要做个明白鬼，他勇敢地追问到底。 林知之想了想：“一个人。” “……啊？” “为了一个人。”林家小少爷严肃而认真地说，“我答应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知道我。” “……” #知道真相的严磊眼泪掉下来# 原来林知之已经有了个喜欢的女子？ 他几乎已经脑补了一整部通俗小说——版本一：林知之的恋人因为他是个散修，不够出名便甩了他，跟另一人在一起。如今林知之答应参加丹宴，只不过是为了打那个贪慕虚荣的女子的脸，让她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不慕名利，只要他想要，天下之物唾手可得！ 又或者，版本二：林知之与恋人分散多年，无法找寻到对方，只得使用这种方式来呼唤恋人，让恋人知道自己的消息…… 再或者，版本三：林知之与青梅竹马立下了“长大后一起扬名天下”的誓言，但中途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导致一个人完成他们的梦想…… 无论哪种，都很是值得钦佩啊有木有？严磊为自己方才对林知之的过分想法感到深深地忏悔。 “知之，祝你成功。”严磊用充满鼓励的眼神凝视着不知情的黑发少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这么叫我，还有，不要乱碰我。”林知之躲开青年的手，习惯性地抚着食指的乾坤戒，头也不回地走向住所。 严磊看着他无情的背影：qaq，你刚刚还说随便的！ 7165.66.67.1024 夕阳西下，映的远处半边天下皆是血色。 林知之靠在阁楼的窗口，表情有些忧郁地看向天际——若是他这样子被熟悉他的人看到，必然会在心中惊呼不认识——要知道作为中陆修真界著名世家的嫡子，林知之无论是长相还是天赋都堪称翘楚。平日里无论做什么都带着人生赢家特有的意气风发，就连平日里遭受父亲的训斥也带着被宠大的不以为然，甚少有现在这幅表情。 在对着残阳发了片刻的呆后，少年终于是动了动。他垂下长长的睫毛，好似特别不情愿地扫了一眼楼下正猛敲着那扇木门的侍从，又把目光重新移回了天边。 正在敲门的这人名唤张三，从小便服侍着林知之。长相憨厚老实，手脚勤快。此时正发挥着他的优势，一秒五敲，还附赠了死亡呼喊：“少爷，苏少来了，想见您。” 这本是很正常的一幕。 但从林知之的视角上看去，便不怎么正常了。只因在张三的头顶，有着这么一行大字：【张三，好感度指数70，态度为恭敬。】 若是把视线范围扩大，那么便可以看到远处正在书阁下与人论道的蓝衫青年头顶也有这么一行字：【林悟，好感度指数50，态度为竞争对手。】 正在整理落叶的侍女：【李思，好感度指数75，态度为爱慕。】 ——在林知之的眼中，每个人的头顶都顶着这么一行大字。 “少爷？您要见苏少吗？”没有听见林知之的答复，张三又拉大嗓门惊起了静栖在树上的飞鸟。 听见“苏少”这两个字，林知之的脸色不太明显的青了青。他微闭了一会眼，在张三准备再次询问之际出声打断了对方：“不见，就说我在闭关。” “可是这已经是苏少连续第三天来了……”张三吞吞吐吐道。 林知之烦躁地哼了一声，提高音量：“不见！” 张三被难得如此暴躁的小少爷吓了一跳，忙应了声“是”，便急匆匆地一路小跑向大堂。 阁楼上少年的目光也随着张三的背影而移动。等到看不见了，他才仿佛长吁了一口气，回头从木桌上拿了一壶灵酒——他也懒得倒进杯子，直接拔开瓶塞，往嘴里倒去。随着他喉咙的吞咽，来不及咽下的酒水打湿了他的衣襟，看上去比起往常，更有几分放纵之感。 平日里素来讲究的林家小少爷甚少如此粗俗。 若是最了解他的苏家少爷苏驭在这边，便会明白林知之此时心中纠结。而造成他如此郁结的元凶——包括那奇特的好感度系统——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三天前林知之还是一个真·人生赢家，预备甩掉一直跟在身边的苏驭，试图一个人悄悄摸摸地去世俗界相会一名令他一见如故的人间女子。可没成想自己这点小心思全尼玛被苏驭给看穿了。 林家与苏家世代交好，为修仙圣地中陆的四大世家之首，林知之可以说与苏驭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两人的性格却截然不同——林知之是林家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嫡系独子，因生的晚，从小便被林家宠上了天。而苏驭身为嫡长子，家教严厉，性格更加沉稳，从小便是同辈中的领头者。无论是修真天赋亦或是为人处世，都相当温和有礼。 比起苏驭的心性，林知之更为不安分。虽说同样有着天灵根资质，但比起在灵山洞中修炼，林知之更加喜爱去世俗界游山玩水，尝尝美食，会会美人——这样的人生不特么比安心修炼好上许多？ 就在一次去清溪城溜达的时候，林知之好不容易甩开苏驭的美名其曰“保护”，在一座荒山之上躲过苏驭的追踪，却不小心遇见一名貌若天仙的女子。那女子长相清丽脱俗，蹙眉之间别有一番令人想要保护的冲动，在林知之眼中与那些性格刁蛮的修真世家女子不一样,宛如一道清泉。 这女子第一眼便让林知之有着怦然心动的感觉，让他接连几天都出现在这清溪城——但他又不敢直接上前打招呼，怕给女子留下不好的印象，只敢远远的徘徊观望。几天下来，就连回林府都有些魂不守舍。 苏驭有时候甚至比林知之更了解他自己。见林知之这般反常，略施手段便知晓事情的经过。林父为了林知之，曾三番五次拜托过苏驭要多多看照看他。苏驭本着如同兄长一般的理念，一直对林知之关心有加——每每都让林知之觉得自己是多了一个爹。此时见林知之有着陷入一段世俗纠葛的趋势，又怎能看着不管？ 就在林知之终于打定主意，要用“美人，我觉得你很漂亮。”这样恶俗的搭讪词汇作为开场白，兴致匆匆想要正面“巧遇”那女子的时候，林父一道飞剑传书差点没把他命根子给割下来。 待林知之只能遗憾地放弃这次机会，回到家中之后，等待他的是自家老父亲一顿批评： 什么“我平时对你放着不管，结果你居然去私会世俗女子！”啦，还有“不是跟你讲过，筑基之前不能破了元阳之身？！你就不能忍忍？”，以及最后那句斩钉截铁的“在你筑基前，不准再去世俗界！” ——简直说的林知之跟个人形泰迪那般，日天日地日空气。但天可怜见，林知之虽说去了世俗界，但只是纯观赏！别说牵个小手了，尼玛就连一句话都没说到！这是红果果的污蔑oaq！！ 谁能比林知之还冤？！ 林知之很委屈地想要辩驳，但林父并不给他这个机会，袖子一扫便留下林知之一个人反省。这让林知之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只得怀抱着这段胎死腹中（？）的感情，沉痛地哀悼。 筑基，筑的是成仙的根基。 多少青年才俊在筑基这道门槛前倒下，多少风流传说歌颂着这个境界。在普通门派中，一旦有弟子成为筑基，就已经能成为中坚力量。 炼气期弟子甚至有老死在这道门前的。哪怕林知之是得天独厚的天灵根，也需要时间以及机缘。 可世俗中人最是等不起。想必还没等林知之筑基，那女子已经嫁做人妇，有了四处乱窜的小孩子，也许是个遗传了她美貌的女娃娃…… 都是老爹扼杀了这段纯纯的感情——不对，一定是苏驭告密的！都是苏驭的错！如果苏驭不说的话，父亲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林知之强行孝顺，在脑海中顺理成章地把锅推给了苏驭。并且越想越愤怒，抓起佩剑便准备赶去苏家找到苏驭给他的狗头加一个debuff。(￣e(#￣)☆╰╮(￣▽￣///)。 然而就在他前去苏家的路上，遇见了一个修真界的“有生之年”。 各种意义上的有生之年。 那时林老司机正一路飙车——啊不，飙飞剑，火速赶往苏家。身着紫袍的少年眉目如画，饶是此时正脸色铁青，仍挡不住浑身上下的钟灵毓秀。他的腰间缚着一枚刻有林家族徽的环形玉佩，在御剑飞行的过程之中，愈发勾勒出少年还尚显青涩的身形，叫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在路过一片灌木丛时，林知之却突兀地停下了动作，如有所感地朝那灌木丛深处看去。 ——就在刚刚，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机缘。 对于修仙者，他们往往相当看重这样的灵光一现。因为越是天资卓越者的突发奇想，往往都是天兆的体现。 林知之还带着属于少年的张扬。他未曾多想，便驾驶着佩剑悄然降落在了这灌木丛的前方。同时握紧了佩剑，运起功法，悄然撩开了面前的灌木丛——然后，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更深的灌木丛（……）。 在灌木丛中步行了约一分钟，林知之才看到那让他起了感应的东西：一团灵气浓郁的金色光晕。 饶是林知之从小阅灵器无数，也对这团光晕一筹莫展。他有些犹豫地伸出一根手指，试探性地想戳一戳这光晕。可还没等他确切碰触到那玩意，对方已经好似迫不及待般地从指间钻入了他的身体，如入无人之境。 林知之被吓了一跳，赶忙运气体内灵气试图找出那团光晕。可无论他怎么内视，都无法寻找到它的踪迹。在尝试了两次之后，林知之便暂且放下了这件事——这地界已经属于苏家边缘了，有元婴期长老坐镇，附带无数守护结界，想必也不会是什么邪魔歪道。 只是被这事情一打断，林知之对于苏驭的怒气也消散了不少。思忖片刻，他选择了回林府。但刚刚抵达门口，他便遭受了今天的第三重打击： 在他眼前出现的每个人，头顶上都顶了个好感度指数，同时还附赠了内心对待他的真实想法。 林·见多识广·知之目瞪口呆.jpg。 他几乎是一路盯着别人的脑袋回到了自己住处。 一路走来，每个人对上小少爷的视线都会有些奇怪的摸摸自己的头顶，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看上去只有林知之能够看到那排数字。 待到他冷静下来，便想到了是之前那团光晕的功效。同时为了验证这好感度的真假，他在暗处观察了不少人。那些平日里便让他觉得有所防备的人，果真好感度显示为暗中敌视；平时相处较为亲近的，除却极少数几人，大部分也都是友好的态度。 同时林知之特地出手帮了一些平日不太说话的仆人，如帮忙倒茶等小事，对方头顶上的好感度果真也实时1。 这时林知之的小心肝噗通噗通地跳腾地有些厉害。他素来潇洒不羁，同时热爱通读各种精怪传闻——之前父亲一直担忧自己虽天赋绝佳，却在为人处世方面不够通透，可如今自己获得了这好感度显示系统，岂不是如虎添翼？ 不仅可以看穿别人的真实想法，防备欺骗与背叛，同时麻麻也不用再担心他在情场上为人所伤了！ 虽说这东西出现的诡异，也需要在心底稍作防范。可大体上，这也是一件好事。 林知之心中暗喜，并夹杂着日后的雄心壮志。 ——只不过，他的喜悦只持续到了苏驭的到来。 苏驭原本是坐等林知之上门来找自己麻烦的。他知晓自家如弟弟一般的林知之素来憋不住气，在猜想到是自己告诉林父之后，必然会亲自上门。可这次他在家中等了足有一天多，也没见到林知之的影子。 饶是苏驭一向沉稳，也有些担忧林知之是否出了状况，亦或是真气坏了身子。他便赶来林府，主动向林少爷“负荆请罪”，想让对方从宽发落。 这时候的林知之在知晓苏驭到来的情绪其实是非常开心的。苏驭是他多年相识，亦兄亦友，感情深厚。如果说有谁能与他分享这个秘密，那么苏驭必占一席之地。 苏驭来到他的院子门口，敲响那木门之后，林知之几乎是一蹦一跳地给好基友开了门。只是当他看清门口之人头顶上的数字时，那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脸上。 眼见林知之的表情，苏驭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自己。在没发现什么差错后，他上前一步想先主动认个错，可林知之一个激灵，十分用力地关上了房门——苏驭只得看着那扇门在自己眼前合上。 苏驭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对好友头顶那好感度数字尚还有些迷茫的林知之：“………？？” 在苏驭还处于震惊的情绪之中时，林知之像不相信自己眼睛一般，又再次十分迅捷地打开了那扇门，又在零点一秒钟后果断再次大力关上，发出一声“啪”的巨响。 “……………………” 7265.66.67.1024 更有甚者，一个“他不知道是用什么办法蛊惑了青火真人，其实是个没料的骗子想来我宗分一杯羹”的谣言在清凤宗的低阶弟子里面传扬开来。 宗门都是很排外的。因为在丹宴这种场合，需要用到一个外人，简直是对宗门内所有弟子的侮辱。明摆着告诉他们“你们就是不如一个外人。” 相较于情绪激动的低阶弟子，长老们还算有所风度地等在门口，也算给足了青火真人面子。 清凤宗现在也算天云十二宗之一，为云天大陆最顶端的存在，宗门极为好看。门口伫立着一座青凤的雕像，据传这是开派祖师的灵宠，曾数次救宗门于危难之中，至今里面还存有真凤的羽毛。整个清凤宗都被修在一座巨大的飞行灵器上，高高悬挂在空中俯瞰大地。 在林知之轻巧地跳下青鸟时，多数长老的第一印象其实都是很好的。 少年白衣翩然，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同样乌黑的眼睛衬得皮肤白皙。他的五官精致得如同水墨画走出来的人，身姿挺拔得像一柄长剑。 青火真人带着他和自己的弟子，一个个同那些清凤宗的长老打招呼——这里面有反对林知之的，也有站在他这一边的。在对待自己的老朋友时，他的握手会显得稍微热情一点，还招呼林知之喊人，鲜明地展现了自己的态度，亲切得就好像林知之是他新收的弟子。 在老者的带领下，林知之也算勉勉强强记住了这些长老。 最初的寒暄后，林知之被严磊带去即将要住的屋子里——而青火真人，则留下来和这些长老“商讨”。 青火真人名义上说是由他负责来负责寻人，但真正的决议权还是留在掌门手中。若他找来的是那种毫无争议的人物，如丹老这等名声四起的宗师也就算了，偏生他最后的决定是一个无名散修。 哪怕长相气质再好，他也就是个散修啊！还是个年纪轻轻的散修！青火老眼昏花了不成？ 怎么能不让反对他的长老抓住把柄？ 对此，青火真人特别耿直地表示：“丹道之争，无需多言，直接比试一场可分高下。” 就像对有争议的首席弟子由比武决定一般，炼药师的水平高低也很好判断——你不信？那就找来你的人比试一场！实力是最好的禁言令。 退几步来说，林知之于他也不过是个过客。要是林知之真输了，那也只能说明去了丹宴也是丢脸的份，还不如让位给其他人。 哪怕在得知其他长老寻来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丹道的代表级人物——远比周奇要有名气的多时，青火真人仍旧对林知之抱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信心。 虽然放在同一个天平上，两者压根就不是一个水平的。 曾经炼出过九成融合度天丹的彭匀奇大师，如今已经炼丹楼的客卿，等闲人等压根请不动对方、自创一种丹方，获得炼药大师亲自培养，由他自创的丹方拯救了一城百姓的安平大师……以及，无名散修林知之。 最后一个是连听上去都觉得好笑的名号。 所以在进入清凤宗之后，林知之就谢绝了其他长老的邀请，独自在房门里闭关，等待青火真人说的那场比试到来。除却青火真人会亲自来与他讲解自己对于丹道的理解，解决一些林知之对于丹宴、丹道的疑惑之外，就只有严磊偶尔跑来和他聊聊天。 每次跑来，严磊都特别气愤，一把放下背后的剑拍在桌子上：“他们又没见过你，怎么能那么说你？” 林知之对此表示很淡定，他正翻着一本《丹道》，面前的茶水氤氲着热气，看上去别提多闲适了，声音忽近又忽远：“这点我能理解。” 严磊还想再发泄一下自己的怒火，但看着对方专心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他一个人坐了没多久，就尴尬地用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严磊像有针扎似地，立刻跳起来，称有事屁颠颠地跑远了。 林知之停下动作，无力地放下书本，望着面前横着的剑叹了口气。黑发少年起身拿起那把被布条一层又一层缠绕着的剑，追了出去。 ——在林知之的理念里，身为剑修，剑是相当宝贵的同伴。无论怎么样，都应该带在身边。 只不过这次他刚刚走出独居的小院里，已经有一批低阶弟子得到了望风者的通风报信，赶来堵住了林知之。 林家小少爷从小是真没体验过被众人讨厌是什么感觉。虽然知道这些人不喜欢他，但真正面对这样一群虎视眈眈的清凤宗弟子。能在他出院子的时候立刻赶来——他简直都分不清这伙人究竟是爱的深沉，还是恨的伟大了。 面前的弟子们各个都顶着“好感度指数0，态度为仇视”，面带不屑地围住了他。 ——虽然在双方对峙的过程中，有不少人的好感度指数在疯狂地跳跃，不时往上加五，五十。 在这些低阶弟子的脑海中，这样一个沽名钓誉的骗子应该是长得贼眉鼠眼偷偷摸摸的才对。此时看见一个活生生的黑发美人站在面前，险些没能把人和印象给对应上。 #论颜值的魅力# #有句话说的好，人都是颜控的# 有些个意志不坚定又年纪小的，已经在找借口为他开脱了——也许人家是被青火长老给逼来的呢？也许人家的炼丹技术就跟长相一样好呢？ 这批人中为首的弟子最先有反应，首先眯起眼睛满脸怀疑地确定身份：“你就是林知之？” 林知之对上他的视线，点头。 这名弟子的意志力还是很强大的，直接面对林知之也没有脸红，只不过是稍微移开了眼神：“我要跟你说清楚，要不是因为大师兄被小人暗算，我清凤宗绝不会邀请一个外人来此！像你这种外来的骗子我们见多了，识相点的就快些离开，我宗名誉决不允许外人亵渎！” 说前几个字的时候，他还有些磕磕绊绊，到了最后，则变成了万分自豪地挺起了小胸膛。 很显然，他们都很崇拜那个所谓的“大师兄”。在提到大师兄后，他身后的低阶弟子们都目露崇敬。 一般来说，大宗弟子对外来人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很多弟子都不太看得起外人。清凤宗这群低阶弟子来找林知之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明白大师兄的地位不可取代，没点真材实料还是滚远点。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特地带着清凤宗特有的灵器。将欲丹碾碎放入法器之中，能形成一个巨大的网罩，将敌人困在这个幻境中——一般来说，再强大的男人，他的欲.望都是妹子，在幻境中变会露出丑恶的一面。 林知之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当为首的弟子拿出那个法器，射出一道粉色光芒之后，他只能根据下意识造出一道灵气防御屏障——然而那股欲丹形成的气流却能够透过灵气，直接从肌肤接触渗入。 眼看林知之就要中招，不知从哪儿蹿出一股特殊的灵气，包裹住那欲丹形成的粉色气流，就这么堪堪停在黑发少年的面前一寸。 在外人看来，是林知之早有防备，提前用了不知什么手段，隔断了肤质接触。 只有林知之自己心底清楚，这股力量是来自外人的——甚至他心底已经隐隐知晓是谁干的了。 由于天浮秘境的缘故，林知之对于魔修的力量很是熟悉。而那股灵气，除去魔修的痕迹之外，还有刻意调/戏般地，在他唇畔一划而过才消散。 苍仑！ 他竟然跟进了天云十二宗！ 那些弟子面面相觑，赫然是没想到林知之竟然没能中招。 黑发少年面沉如水，将刚才被苍仑调.戏了的怒气全都发在了这群弟子身上。他没有用问仙剑，而是执起严磊的剑。这剑只能说“勉强成剑状”，外层还绕了一圈布条。但被林知之这么一拿，硬是衬出了半分神剑的气势。 剑身在空中一转，筑基后期的庞大灵压带动着流畅的剑身，勾动天地元气，以剑布阵，一剑化万物，万剑归一，虚实交错，翩若惊鸿。 这些弟子显然没料到林知之会突然来这么一手，在清凤宗的地盘暴打清凤宗的弟子！有些没来及反应的直接被一剑扫落在地，而即使有弟子祭出护身法宝，妄图与林知之硬抗，也无法抵住，只得向剑修势力低头。 “嗷——”一声尖锐的鸟鸣打断了林知之，让他的剑恰巧停在了为首弟子的鼻尖。那弟子眼观鼻鼻观心，头也不敢抬，生怕面前这长相似仙人一样的魔头手一抖，直接刺入自己脑部——哪怕他对着的只是一把布剑。 林知之抬头望去，只见清凤宗的边缘地区，一只庞大的青凤虚影正对着他的位置一声厉啸。伴随着这声叫声，整个宗门都仿佛被惊动了一般，不断有长老弟子腾空而起，居高临下地搜寻着引动青凤之灵的危险。 林知之有些恍神：“…………” ——等会，我这剑法变这么厉害了吗？！都特么能引动清凤宗的护宗大阵？！这明明只是基础剑法混合了一些他对剑阵的理解……啊？ 再回头一想，林知之自己推翻了这个自恋的想法。大约是苍仑的行踪终于被发现了，天云十二宗之一可不比碧云门，其中能人无数。 “林知之？你怎么在这里？”那青凤的啸声几乎引动了整个宗门，自然也让严磊不知从何处跑出来一探究竟。他一眼就看见这边的惨状——一群低阶弟子在地上瘫倒不起，而林知之鹤立鸡群，长衫纷飞，正巧对上青凤虚影。 林知之回头，收回布剑，神态自然地将它递回给严磊：“你忘记了这个，我来交给你。” 从容得就好像他脚边那堆清凤宗弟子不是人，只是一堆长在土里的小土豆。 “他们是——？”严磊颤颤巍巍接过自己的宝贝布剑，指着小土豆们问道。 他们都和严磊是同宗门的人，自己又在清凤宗住着，总要给点面子吧…… 于是林家小少爷很给面子地含蓄道：“他们来找我，我们切磋了一下。” #恩，切磋# #一对二十几人的切磋# “……” 严磊沉默了一会，倒也没有去责怪什么。只是突然间，他像想起了什么似地，仔细看了看那群弟子的伤势——基本上都是被剑气所伤的小伤口，没有什么真正的致命点。他抓着林知之的衣袖问道：“这是你干的？你……你怎么会用剑呢？你不是炼药师吗！” 剑气绝对不是一个新手能够用的出的。况且看他来时林知之的样子，用的武器只是自己的这柄布剑——能催发出如此多的剑气，这已经近乎剑阵的雏形了！ 林知之皱眉看着他的爪子，在自己的袖子上抓住一道充满汗渍的褶皱，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他的手腕挪开：“恩，我是炼药师，同时也可以是个剑修啊，两者又不冲突。” 严磊：？？？（害怕.jpg） ——是！的确不冲突！只要你想学几门都可以，但——但你也不能都学的那么好吧？！炼药的水准就不提了，足以参加丹宴的水平，那剑道怎么也能走啊？？这让他这种凡人怎么活？ “你……你跟我老实说，你的剑修到什么地步了？” 林知之眼睛一亮：“你想知道？” “是的……”严磊看着林知之的神色，突然有一些紧张，“你看上去有些兴奋。” “咳，没有，你的错觉。”林知之咳嗽一声掩饰自己最近光忙着炼药，好久没碰剑的激动之情，“你想知道的话我们就打一场？无论输赢，我都告诉你。” 严磊看上去有些心动，但看着那群小土豆们，想想自己假若在剑道领域也输给林知之的话，那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他迟疑着摇头：“算了，不能耽误你炼药。” 说完这句，他就立刻扭头关心小土豆们去了，完全断绝林知之还想在游说他的想法：“起来！有事没事啊你们？跑来这里欺负人，还被人给一锅端了？！连筑基都没到，是谁带的头？我要是告诉执法长老，你们就等着一个月的禁闭吧！”说着恶狠狠地踹了领头的小土豆一脚，踩在那罗盘上，使力碾碎了它。 领头弟子看着自己花费巨大宗门贡献值才换来的罗盘化为碎片，用袖子擦干脸颊旁的血迹。从地上爬起来，带着惊恐的眼神挪着屁股远离林知之。 林知之老远就看到小土豆头上的好感度变为【指数30，态度为害怕】——被打了还能加好感度？真是一群奇怪的人。 林家小少爷纳闷地想。 解决完这批来找麻烦的低阶弟子，严磊颇不好意思地对黑发少年解释：“他们其实也不是针对你。只是原本要去参加丹宴的大师兄在一次外出时被伏击重伤，至今还未痊愈。别说炼丹了，连动用灵气都是个问题。而除了他之外，我清凤宗其余弟子均没有把握能留住圣宗之位。但是这些低阶弟子都不太能接受……” 林知之没让他把话说完，指着那只已经逐渐虚化的青凤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的半空之中，已有一名中年男子出来控场，骚动被渐渐平息。清凤宗又回到了往日的宁静。 严磊也同样很疑惑，回头对林知之道：“我去问问师尊，等会来找你。” 如果真是苍仑—— 林知之目送严磊离开，回到屋子里再拿起那本书，却是再也读不下去了。 可倘若真是苍仑，一定不会那么快平息——以魔尊大人的地位和实力，说不准和道尊哪个更厉害些。玄华能弄得十二宗联手都奈何不得，苍仑没理由会比他弱。 倘若不是苍仑，那会是谁？ 林知之最终等来了那个答案。 不是由严磊口述的，是跟在青火真人身后一同来找他的，黑衣长袍，高大英俊，沉默也掩不住的存在感。 琊轩。 ——林知之这次是真·目瞪口呆。 青火真人推开房门，见到林知之先打了个声招呼，随后无奈又有些愠怒地指着琊轩对林知之道：“他硬闯清凤宗，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进来了——这事连掌教真人都引来了。我赶去的时候，他险些要被关入地牢摄魂。我废了好些功夫，还惹出了碧云门的掌门，他也不想失去这个弟子，才将这事弄清楚。” “他怎么会来？”林知之惊讶道。 “他说是来找你的，有事同你说。”青火真人这次是真的有些光火。 若不是看在林知之这个天才和碧云掌门同他有些交情的份上，他压根就不会出手去救琊轩。 要见，你不会好好地走进来求见？非要去闯护宗大阵偷偷进来？！这是把清凤宗当成什么？ 青火真人长袖一甩，走出门口，关门的时候因为太过用力撞出了极大的声响，显然是不想再看见琊轩。 黑衣少年咳嗽一声，嘴唇发白，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只能靠着墙，模样很是虚弱。这时候琊轩的黑化值已经消失了，好感度为【指数98，态度为想见】。他低着头，没有看对方。 林知之看了他半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示意他：“先坐。” 琊轩全然没有动静，好似没听到一般。 “你来是找我想说什么？”林知之见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不强求，干脆直接进入正题。 “我撒谎了。”这是琊轩说的第一句话。看样子是受了伤，声音颤抖，只不过一句话就咳嗽了好几声。 “……什么？” “我不是主动来找你的，我……我的原意是等修炼出师后再来寻你。”琊轩断断续续地说着，他靠在墙边，哪怕阴影完全将他覆盖，也能窥见苍白失血的脸色，“咳，我也完全没有自己过来的印象，就像是睡了一觉，梦游以后就出现在了这里。但是我不能这么说，没人会信的，所以我说我有事要寻你。” 这话像一道晴天霹雳，让林知之将苍仑的那句话串了起来。 琊轩一个刚刚踏入修炼道路的新人，怎么能激活哪怕是最初级的护宗大阵？他会在接近门口的地方，是因为他不是要进来，而是想出去，只不过走到一半便有了自我意识。苍仑又是怎么会知道林知之的魅惑体质在琊轩面前发作过？也许因为他就在那里。 是……夺舍吗？还是只是单纯的神念操纵？分魂？ 林知之严肃地问：“你有没有感觉过身体里有其他人在？或者有没有发生过今天类似的事件？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之类的？” 琊轩虽然对修真界的常识不太了解，但任何一个正常人，出现了这种事都会知道是大问题。他仔细地回想，最终有些不太确定地回答：“我不太清楚，这一次是最明显的。” 还有一次便是那次醉酒，他也是清醒后就出现在了林知之面前——那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酒后乱性。 少年的唇畔浮起一丝干涩的苦笑。 林知之这时候没去管琊轩的心情，而是肯定了魔尊大人一直待在小小的碧云门中，并不是有什么预谋，而是不得已。 比如……功法出现了一些差错，导致苍仑离不开琊轩？ 林知之隐约觉得自己非常接近事情的真相——只希望这个真相不会真的如他所想的那般残酷。 黑发少年收起眼眸中的情绪，从乾坤戒里掏出一瓶自己炼制的疗伤药，抛给琊轩：“疗伤药。” 随后他又想到被那些大能出手所伤到的地方，绝对不止身体，便又掏出了几瓶培灵丹之流的丹药全都扔给对方。这次林知之连话都懒得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吃掉。 琊轩一开始还没动，握着药瓶的手十分用力，青色的血管喷张：“还是只有你。” “……啊？” “在我这种时候还能伸出手的人，仍旧只有你。” 琊轩抬起头的瞬间，头顶上的好感度转变为【琊轩，好感度指数100，态度为想抱紧】。 ——那只不管在他多困难多落魄时候都会伸出的手，果然还是无论如何都想要抓紧，然后抱在怀里啊。 7365.66.67.1024 【琊轩，好感度指数100，态度为想抱紧。】 ——恩，想抱紧，多纯洁啊。 ——从好基友的想/日，到师尊的想双修，再到未来徒弟候选者（？）的想抱紧，词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委婉了起来（……），一个个地从奔放黄/暴走向了纯洁小清新有木有？比起来另外两个好感度极点，琊轩简直就是一股清流，单纯而不做作。 并且那可怕至极的【黑化值】也停留在初始阶段未曾动弹。 #林家小少爷表示这种莫名的欣慰感是肿木回事# #他到底在欣慰个什么劲儿# “宿主大大好棒！又是一个极点，我就知道你是最佳人选！”系统喜悦的声音就像一只□□成功的狒狒，“接下来再接再厉，把那些人也给刷一波到一百，岂不是美滋滋？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称霸天下——” “…………你描述的未来我还真是一点都不向往啊。”林知之脑内回复。 系统：“qaq。” 林知之不再理会系统，他视线下移，落在了琊轩的脸上。 哪怕是在好感度达到极点，情绪激烈波动的现在，琊轩也没有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苏驭当初直接告白入魔，道尊大人也是受着魅惑体质的影响就差一步到位把他压倒在床上——只有琊轩外表如常。 硬要看，也只能从他握住玉瓶的手劲来推测出他此时的情绪并不平稳。 琊轩很能忍。 他早就习惯了这个，什么情绪都不想——或者说不敢表露出来。因为从小到大，只要他表现出一点喜欢的东西的倾向，就会被那些孩子抢走。 所以现在，无论他多么想要抓住那只修长的手，把他紧紧地拥入怀里，最好融为一体再也不分离，他也不能表现出来。 琊轩有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若是自己说出来了就会彻底失去这个人。 黑衣少年只是很用力地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而后拔开瓶口，倒出药丸，一口气吞了下去。 林知之给他的丹药是极为有效的，虽然不能根治琊轩的伤势，但也足够让他止住咳嗽，不需要依靠墙壁的外力才能够站立。 事实证明了琊轩的直觉是对的。 他若是当真把想象付诸于实践，目前只想引来师尊回归云天的林知之可能真的会一脚把他踹出门外。当然，就算他没这么做，林知之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地下意识保持距离，含蓄地表示自己要继续研读丹方了，请琊轩出门左转，进入青火给他留的另一间屋子。 两者的差距只在于，林知之在送琊轩出门的时候，还是略带关心地叫住他提醒道：“你近日小心，如果还有那种事情发生，就来找我。” 想了想，黑发少年还是补上一句：“伤口还痛的话也可以来。” 他说这话的样子仍旧是冷冷淡淡的，瞧上去好似什么都不曾在意。并不存在什么笑颜如花的安抚，以及似水柔情（？）的关切。 但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奇迹般地抚慰了琊轩心底的黑暗潮流，它们缓慢地停止涌动，被注入了一道暖流，让他不至于被沉重的命运压垮，成为一个拼命练武的机器。 琊轩很轻但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郑重其事得就像答应一个恒古的誓约。 琊轩在某种程度上和林知之很像，都不太爱说话。但林知之的冷淡是一种气度，在喜欢的时候他可以话多起来，而琊轩则是对所有人都保持质疑和防备的沉默。他像是一匹孤傲地站在暗处的黑狼，尽管深陷泥潭但仍旧昂着头颅，因为一旦他低头便是全部的忠诚与友善。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像琊轩答应的那样，他一直待在林知之隔壁。除了去他那儿拿药，两人没有过多的交集，苍仑也没有再出现过。 青火真人又来见过琊轩几次，告知他那碧云门的便宜师尊大发雷霆，扬言让他立刻回去——黑衣少年当时就像没听到那样，用指腹摩挲着那个玉瓶，就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那般，目露柔和。却在听到老者的话时，眸色瞬间黯暗了下去，低低地“恩”了一声。 在青火真人把这事跟林知之说的时候，林家小少爷想了想，侧过头问琊轩：“你想回去吗？” 由于在屋子里，今天林知之没有束发，这个动作更加凸显出他颈脖处的优美线条。柔顺的黑发有几根凌乱地遮住那片颈后的肌肤。 听见林知之的话，琊轩没有抬头，只是默默摇头。他暗沉沉地将目光钉在少年白皙的颈边——那处黑白分明的界限，让他止不住地想再多添加一些色彩。 林知之其实也不想让他走。 原因无他，假若他的猜测真中了几分，那就算走了，苍仑也还会回来的。到时候，琊轩就更加解释不清，若是清凤宗掌门一怒之下，很可能不顾碧云门的面子斩杀琊轩。 林知之回头换了一种温和的语气，同青火真人商量道：“不知真人可否通融一下，琊轩是我的朋友，想陪我一同参加丹宴。” 老者双手捧起面前的热茶，吹开其上的茶沫，饮了一口。听到林知之的话，他放下茶杯，有些为难地眯起眼睛，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这可不太好办。” 作为结丹期的长老，当青火真人沉下脸色其实是极为可怕的——每当他露出这个神情时，严磊都会收敛性子瑟瑟发抖。 但林知之丝毫不怵，态度从容，他完全将自己摆在了和对方同等的地位上。 在罗仙剑宗，不说“结丹遍地走，筑基不如狗”，也差不离太多——剑宗的长老都是元婴辈的。况且他与青火真人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对方将宝压在他的身上，而他所要做的便是替清凤宗保住十二宗的地位。 是以哪怕青火真人居高临下地站着，而林知之坐在椅子上，处于一种弱势地位地仰头回望，他依旧气定神闲，在气势上一点也没落于下风。 ——凭借青火真人和碧云门掌门的那点交情“深厚”到能让这老头出手保住琊轩，他就能做到让琊轩留在这里看一场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丹宴。 老者突然苦笑一声，主动挪开视线摆手道：“也不知道你师尊是何方高人，竟收了你这等好徒弟。” 林知之照单全收：“真人谬赞。” “算你机灵。我这就去给你张罗这事——明日你可得给我好好表现。”青火真人不耐地哼了一声，抬脚便要离开。在迈过门槛之际，回头对林知之正经地嘱咐道。 黑发少年微笑颔首。 琊轩站在角落里，趁着林知之还没察觉而老者已经离开的空当，贪婪地看着少年的侧脸——他十分珍惜这种能跟随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模样的时刻。对方的一颦一笑，任何一种状态，琊轩都铭刻在心。 他一直有着深深的惶恐，生怕下一秒对方就会消失。 然后，当林知之想起他来，停下翻书的动作，回头看他之前，琊轩会挪开自己的视线，重新恢复到平井无波的状态，主动提出离开。 他看上去很平和。 平和得就像风雨欲来前的天幕，那朵乌云低沉压抑地可以容纳一切，却不知在什么时候会下起雨来。 ******************** 很快，林知之就再也过不了这般安闲日子了，清凤宗掌教真人钦定的比试日子已经来临。 在云雾缭绕的灵峰上，有一处高耸入云的巨大圆盘，上面分有三大方台，摆放着炼丹所须的各种法器、材料和丹方。 圆盘外有四根雕着凤凰的精美玉柱，柱面与圆盘持平，正是给不会飞行的弟子观看之用。 几乎整个清凤宗的长老、弟子都来此观看这场“清凤宗丹宴代表选拔大赛（……）”，弟子们挤满了玉柱，而长老则坐在更高处的云辇上。以掌门为首，长老们纷纷坐在下位。 除了林知之以外，其余长老请来的几人无不有着巨大的来头，此时已经落在方台之后。 彭匀奇正值壮年，轮廓分明，只一双眸子流转不经意间射出精光，令人不敢小觑；安平大师灰衣道袍，面容平凡无奇，人如其名，颇有几分佛道中人的意味。 至于林知之—— 那一日原本天色阴沉，漫天云朵遮天蔽日。然而白袍少年立在风口，风声飒飒拂过他的衣袖，也吹动了那些云朵。 天光破云。 第一缕阳光照在林知之的脸上，将他的眼眸渲染出金色光泽。少年的皮肤白的近乎透明，这注定了任何颜色加注在他的身上都会触目惊心，那一点金光被慢慢放大，整个天地都仿佛被他照亮。 他便是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7465.66.67.1024 世界总有这样一种人。 他们生来便光芒万丈，长相、资质、家世无一不是出类拔萃，注定引人注目。 林知之大概就是这样的人。 当他迎风而立，就连天地都为之动容。在金色光线的渲染下，白衣少年毫无疑问地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 吸引了这么多目光，林家小少爷又好似未曾察觉，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少年清冷如皎月照雪。为了防止长袖碍事，林知之低下头慢吞吞地卷起了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 #岂止是不紧张，态度从容得简直就像在自家书房准备练书法# “这家伙谁啊？看上去跟另外两位炼药大师画风不太一样？”长老们还没说话，旁边层层围观的弟子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山水泼墨画和世俗涂鸦的区别……”旁边随即有人附和。 “他便是青火真人寻来的帮手么？长得好帅呀——”一名女弟子颇为兴奋地对身边同伴表达了对台上少年颜值的赞叹。 她的女伴面无表情地表示：“我以前从不相信这世界上有比大师兄还帅的人，直到事实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 “是啊，也太好看了吧——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吴骆你当初不是说要去教训一下他么？去了没啊？”方才开口的那名女弟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偏过头拽着另一名少年的袖口询问。 “我……我去不去不关你的事！”那名少年脸色一下子胀红了，慌乱地回应道——若是林知之在场，一下子便能认出此人就是那天的领头小土豆。自那天回去后，领头小土豆吴骆的脑海里便一直在回想那人从执起剑，击伤自己，到一脚踏碎罗盘时居高临下的样子——硬生生把好感度给拔高了二十点。 并且就在刚刚，吴骆看见林知之时，又默默怒加了十点好感度。 #爱恨就在一瞬间# #论让黑转路人粉的方法# 女弟子对吴骆翻了个白眼，正欲开口数落他一番，高台上的掌教真人已经缓缓举起手掌，示意众人安静，神色庄重：“众人皆知我清凤宗遇百年之劫，所幸有三位道友挺身相助。这次比试的目的不在于一分高下，仅仅是一次切磋而已，还望道友们不要伤了和气。” 掌教真人这话说的冠冕堂皇，甚至对林知之这个年纪和修为均远小于他的晚辈也平辈相称，但说话时眼神却是只落在另外两位大师上，对林知之仅仅是一扫而过。 彭匀奇像是要抢回焦点似的，双手抱拳，高声道：“掌教放心，我们自有分寸。” 安平大师的脸上也有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一切听凭真人安排。” 久闻其名，却始终未曾相识的两人相视一笑，笑里有对劲敌的不服，也有淡淡的欣赏。 一旁强势围观的林知之：“……” ——不造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第三者…… 清凤宗掌门接着说道：“比试的最佳者将代表我宗参加丹宴，清凤宗必定竭尽全力培养。本次比试的规矩除却随即抽取丹方炼丹外，在各位道友的丹台上各有不同年份和容易混淆的灵药，你们需要根据经验从中选出你需要的药材进行炼制。” 语罢，掌教真人长袖一挥，从袖口飞出三张卷轴，悬浮在林知之等人面前。 另外两名炼药大师自持身份，不约而同地对年纪最小的黑发少年道：“小友先请。” 林知之也不客气，谢过之后伸手随意抓了最靠近自己的一张卷轴。彭匀奇选择了中间那张，最后剩下的那份便跟随了安平。 在挑选丹方时，三人的表情都没有太大的波澜，不存在祈祷“给我抽到一张相对简单的丹方”这种态度——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还是别去丹宴丢人现眼了。 “以这株养灵香为界限，开始。” 在巨大圆盘的中央，骤然出现了一根通体泛紫的长香。在其被点燃的瞬间，一股檀香弥漫开来。 掌教真人右侧的长老在听见“养灵香”名字的时候怔了一怔——这可不是什么大路货。养灵香是一种珍贵的计时香，在炼药时点上一株，可凝练灵气，净化头脑，去除杂念，是不可多得的灵物。掌门连这玩意都拿了出来，怕是这次丹方的难度不小。 圆盘之上，三人均已经打开卷轴，谁也不清楚他们抽到的哪种丹药——这三人的表情出奇地淡定。 彭匀奇最先合上卷轴，闭目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所有需要的丹药，手一招，一座青色丹鼎出现在了石台上。这丹鼎显然不是凡品，普一出现便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彭大师的掌心腾起一股颜色相照应的青色火焰，在丹鼎细细地预热。 “碧火与青炎鼎，百闻不如一见，当真相辅相成。”长老席上，青火真人眯起眼睛细细地盯着彭匀奇的火焰，赞叹道。 “彭道友的本命灵鼎，自然是非同一般的。”那名请来彭匀奇的长老得意洋洋地捻着胡须。 继彭匀奇之后，安平第二个放出丹鼎。安平的丹鼎与其人一样，是相当古朴的黑色，蕴含着淡淡的气势。这是他的成名之鼎，名唤山鼎。相传是由五荒山魂凝结而成，平和有力。他的火焰也非同寻常，为不灭山火。 自然也是惹来了议论纷纷。 在这两人都进入挑选药材阶段时，林知之这才慢吞吞地从乾坤戒中掏出自己的丹鼎。 他没有用古仙传承里的龙鼎，打算留至丹宴再拿出。林家小少爷现在用的是青火真人给的——老者在赛前看着他拿出从灵药阁购买的丹鼎，一脸崩溃地问了三遍“你就用这个？”，在得到了黑发少年肯定的回答后，没好气地从自己的戒指里掏出一尊鼎硬塞给对方。 这鼎比灵药阁的初级鼎好上不少，也称得上是灵鼎，可比起另外两位大头来头的丹鼎就要逊色不少。并且这周遭，就有许多知道这丹鼎来历的—— 掌教真人看见那丹鼎的时候，不禁看向身侧的青火真人笑道：“青火，这鼎我可看着有些眼熟。” “呵呵。”青火真人老脸一红。 ——他也是没有办法。高品质有来历的丹鼎可遇而不可求，这么短的时间哪里能弄来？ “看来青火，你选的人还是太年轻啊。”一名长老略有些幸灾乐祸地讽刺，“连自己的丹鼎都没有，还需要再多修炼几年。” “老三所言甚是，这孩子虽然气度坦然，在如此小的年纪能有这般修为也实属不易，但炼药师可是一条经验至上的道路。”另一人附和道。 对于炼药师而言，丹鼎是很重要的东西。一个好的丹鼎能增加手感，乃至提升成丹几率——具体的重要程度，大约就等同于剑修的本命佩剑。 林知之的丹鼎，让一些对他暗暗有所期待的长老和弟子失望了一把。 但台上的林家小少爷表示自己并不care。隔行如隔山，他对丹鼎可没有什么要求。在他眼中，无论是青鼎还是红鼎，能炼丹就是好鼎。所以林知之淡定从容地从指尖冒出一撮火苗后，就加入了另外两人挑选药材的步伐。 不得不说，清凤宗不愧是圣宗之一，就算大厦将倾，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被玉石光罩着的足有整整一列相似的珍惜灵药——甚至连不同年份的同一种药材都有出现，必须要相当细心，还得有足够渊博的知识和清醒的头脑去分辨。 林知之开始的时候，彭、安二人一人眉头紧锁，一人脸颊抽紧，正在大海捞针一般，抓着两根差不多模样，仅有一条细线不同的药材认真辨认。 台上的长老们根据三人挑挑拣拣出的丹药已经能够大致猜出他们拿到的是何种丹方。掌教真人盯着最先完成挑选的安平大师，沉吟道：“多面草、奇藤……安平拿到的是易容丹。” “易容丹！”青火真人不敢置信地重复道，“师兄，这可是高阶丹药里最上阶的了，距离顶级也仅有一步之遥。” 掌教真人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今年丹宴要求的品阶是顶阶。” 青火真人瞠目结舌。 依照往常而言，由于丹宴的年龄限制在百岁以内，其内的要求也就是高阶丹药罢了——毕竟顶级的丹药都是可遇而不可求，需要极大的机缘巧合才有可能炼成！ “这，这万一今年丹宴无一人炼出可怎么办！简直胡闹！岂不是落人口舌！” 清凤宗掌门面上无奈之色一闪而过，没有再解释些什么，将目光落在了彭匀奇的丹台上，喃喃道：“炼骨丹，青火，看来你带来的那孩子选的是寂灭丹了。” 青火真人的老脸闻言夸张地抽搐了一下：“寂灭——师兄你疯了？” 他简直想抡起面前小桌上的酒壶往这个掌教头上砸去！这三种丹药，无不是高阶丹药中的佼佼者，距离顶阶丹药只差一步，尤其是寂灭丹——那可是寂灭啊！ 易容丹与炼骨丹，前者改变皮相，后者精炼骨髓，都极难炼出。至于寂灭丹，炼成后若是给人服用，那人会从根骨开始溃烂，全身包括五脏六腑在七日内完成寂灭。 这是一种相当邪门而残忍的丹药。对于炼制者的要求也十分之高，除却相当高级地炼药技术外，还需要达到两种境界：因为它以无情草作为主药，需要比寻常丹药更高的草木亲和度，以及不受无情草影响的理智。 倘若炼药师在熔炼无情草的过程中，被无情草的药性所影响，那么无情草便会消失。 自古以来，能炼制出寂灭丹的人凤毛麟角。凡是达到要求的丹师，要么必须理智过人，要么……同样的无情。 契合于无情草。 可人又怎会真正的无情？ 这寂灭丹，以林知之的阅历来看，着实太难。 一个活泼乖巧，正是热爱世间一切事物的年纪，又怎么能勘破寂灭丹的真正意义？ 青火真人叹了口气，那颗怀抱着微小希望的心终于还是彻底沉入了海底。 75| 这三人各自挑选的丹药，也仅有这些长老能够完全认出。大部分弟子只是远远观察，根据三位“大师”炼药的手法、火焰、速度以及炼药师的外貌（……）来进行猜测——除了个精英弟子。 在一群叽叽喳喳讨论的弟子中被刻意空出一小块地方，一名青年躺靠在飞椅之上，那椅子铺着厚厚的兽毛垫，十分舒适。青年俊逸的脸庞苍白，厚厚的狐毛围脖盖住他的下巴，周围的弟子不时扫向他的眼神几近崇敬。不难猜测出这位便是传说中身受重伤的“大师兄”——他正以手抵住嘴边，不时轻咳一声，眼睛一刻也不离地盯着丹台。 他本是清凤宗这一届的丹宴参选者，却因为一次外出遭遇敌人伏击身受重伤，几乎被毁掉经脉。虽然实力不在，但眼界依旧。青年看着丹台上的三人所挑选的药材，也能猜出个大概。 “大师兄，你觉得谁会赢？”青年飞椅边上的一名男弟子见他目露沉思之色，好奇地开口询问。 青年朝开口的那名男弟子瞥去一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彭匀奇不擅辨药，但胜在火焰特殊，炼药水平略高；而安平细心，山魂炼体，这枚丹药于他而言更加有利，没有什么上下之分。至于那林知之……” 他突然顿了顿，对着远处的白衣少年难得哑然。好一会才继续道：“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青火师叔选择的人，总有过人之处吧。” 那名男弟子看上去有些愤恨不平：“也许他就是个草包，是严磊那家伙给师叔吹了耳旁风——大师兄，你不知道，他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其实嚣张跋扈地一塌糊涂！吴骆前几天还被他揍了一顿呢！” 吴骆就站在他左侧，闻言立刻跳起来反驳：“我哪里有被揍！不是跟你说了，是摔倒的么？他……他也不是那么坏的……” “摔倒的？你能摔出那样的伤口？”男弟子怒翻白眼，“你这样不对啊，刚开始时还抱着我天天嚷嚷着要找他报仇，结果现在就变成了‘他也不是那么坏的’？他弄坏的是你的罗盘，可不是你的头啊！” “……你别在大师兄面前说这个！”吴骆找不出借口，觉得脸颊发烫，只得搬出大师兄，成功地让对方闭嘴。 两人一齐看向飞椅上的青年。 青年相当平易近人，也没有因为重伤丢失丹宴机会而变得愤世嫉俗。他温和地对两名师弟说：“不管林知之的结果如何，他能站在上面，已经是一种成功。” #大师兄又在习惯性传授心灵毒鸡汤了# 吴骆和男弟子对视一眼，和青年一同将注意力又放回了丹台上。 ——这时候，安平最先挑选出需要的所有药材，彭匀奇紧随其后，两人正凝神熔炼主药。彭匀奇手法华美，如一只花蝴蝶般上下穿梭，他面前的那株灵草以惊人的速度萎缩下去，化为一团精英的黄色精华；而安平相对来说手法要朴实许多，没有那些眼花扰乱的技巧，却一样效果不俗。 而林知之还在辨认药材（……），并且根据客观估计，他已经对着面前这两根酷似人参的药材看了半天，一副纠结的模样。 他的主药无情草很好识别，是封在灵盒之中。在无情草的周围不能放其他草药，否则它就会流逝药性。在这种状况下，林知之仍旧花了比其余两位炼药大师要将近一倍的时间。 就在林家小少爷好不容易挑完所有地草药时，彭匀奇已经提炼完所有的精华，将其往炉鼎中有条不紊地一封，碧火加大，开始专心地炼制丹药。 随着那双手不停地在案台与药鼎间游移，碧火载浮载沉，一股若有若无的丹香已经从鼎中飘出——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这就要成功了么？ 然而就在丹药即将成型的重要当口，一声裂开的轻响被无限地放大——几种药性精华没能彻底融合在一起，在最后一刻化为黑色灰烬。 炼制失败。 彭匀奇神色如常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取出另一份材料，开始又一轮的炼制。 “这很正常，这种高阶丹药，几乎没有人是一次成功的。”相较于失望的弟子们，长老群都一脸意料之中的神情。 “恩，尤其是寂灭丹，成丹率出了名的低。”说这话的是青火真人，他显然还有怨念，将重音吐在了“低”这个字上。 掌教真人并不在意他的小冒犯，反而像是被提醒了，看着刚刚选好丹药的林知之，客观地评价：“他的速度有些慢。” 青火其实也这么认为，他现在有点克制不住地想跑上去抓住那个小混蛋的肩膀让他快醒醒别纠结了大家都在看你啊咱们输也要输的好看——但他总不能在掌门面前打自己的脸。老者只能干巴巴地吐出一句：“慢工出细活。” 掌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而又去看安平了。 自然，安平的第一次炼丹也同样失败了。就在他重新炼制新一份药草的时候，林知之终于和他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少年手指轻弹，那株叶不见花的无情草从玉盒里落在他的面前，林知之的神念包裹住它，开始尝试提炼—— 这是寂灭丹最危险的过程。 无情草会对接触它的一切事物产生影响。尤其是人的神念，沾染上一点气息，便很容易被同化。 由于天浮秘境赠与的草药之灵，林知之的草木亲和度可以说是相当高的。在草药亲和天赋这一方面，当世几乎没有人能够比得过他。所以他炼出的丹药，融合度就没有下过七成。 但这些高阶到顶阶丹药，无一不需要极高的机缘巧合与要求。 林知之对于寂灭丹的了解，仅限于丹方上所写的配方。他不明白无情草的特性，只是当他用神念去碰触，就立刻感觉到了它的与众不同之处。 草木有灵。 年份高的草药灵性越足，万年灵药甚至可化形。 之前的那些草药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寻常修士感受不到的情绪，然而这无情草却是一片虚无。这种虚无浓重得可以将人掩埋—— 林知之不过稍微沾了一下，就能感受到那股感觉像潮水般涌来，灰暗的情绪铺天盖地，令人窒息，险些迷失在其中。 半路转行的剑修少年对此有些犯难。 这种情况他从来没遇到，青火再给他介绍可能出现的问题时也没有提过——林知之隐约觉得也许需要克服这股气息硬压下去，但应该有更好的办法——能够无损地炼化出它的药性。 林家小少爷沉思片刻，只浅浅地用神念包裹住着无情草，转而先去提炼辅药。这一次，少年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从容不迫的气息，澎湃的灵魂力量小心地抽离他所需要的药性，将其一份份装入玉瓶中。 紧接着林知之没有去动无情草，反而加大火焰的温度，袖袍一挥，顿时将面前所有的玉瓶骤然炸裂，其中的药性精华一鼓作气全都投入了丹鼎。 红色的火焰明明灭灭，清晰地映照出少年精美的容貌，在他的睫毛下方投射出长长的阴影。林知之全神贯注地感受着丹鼎内部，那两团红色火焰在黑色眼眸中闪耀不息。这明明只是普通的修士灵火，却不知为何带了几分飘飘仙气。 “他在干什么？！主药精华还没提炼！怎么能先放辅药？”一名观察着他的长老失声叫道。 掌教神色有些凝重，完全放弃了另外两名炼药师的存在，紧紧盯着林知之的一举一动。 在感受到辅药被火焰一点点凝化有了融合趋势后，林知之心念一动，分出一部分心神取来无情草，打开药鼎，在放入火焰中的瞬间凭借自己的草药亲和度，全盘引出这无情草的所有药性—— 那片虚无彻彻底底，毫无保留地被引发。 几乎是片刻间的事，林知之的神念展现在巅峰状态，裹住彻底释放的无情草，看着药草本身渐渐焚烧殆尽，留下了他所需要的精华。他开始尝试着将辅药和主药精华融合。 这一步说来简单，实则是最难的步骤。只要相差一分毫，都可能会导致融合失败，对炼药师的神念能力和经验都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林知之神色极为凝重，全身灵气毫不保留，尽心地控制着火焰的温度，眼也不眨地等待着最佳融合时机—— 在辅药被他的神念牵着散开，以圆形渐渐靠近主药时，少年单手拍在药鼎上，药鼎整个一震，两者开始贴近，直到化为一体。 随着时间的推移，特殊的香气渐渐从丹鼎里传出，甚至压过了养灵香。随之而来的还有丹云，一阵紫色的烟雾聚拢在丹鼎上方，颜色渐浓。另外的两种颜色，以肉眼能够看见的趋势呈现出来。 “丹云异象……成了——？他、他刚刚干了什么？”在看见那片丹云后，方才那名质疑林知之的长老惊讶地站起身，想要看的更加仔细。 “他在改良丹方。”掌教真人平静的声音从他后方传来，不难听出里面的赞赏，“以往均是扛过无情草的锤炼，压缩提炼药性，而他则是全盘引发它的药性——不管最后有没有成功，都是相当不错的做法，并且——” 异象渐渐成型，紫红黄三色的丹云萦绕在林知之的药鼎上方，夺走了在场全部人的注意力。 轰然一声，黑发少年收走了火焰，药鼎缓慢地开启，那颗体表圆润，偶尔闪过暗色光芒的寂灭丹就这般静静地躺在里面。 “——以这般方式若是炼成，那必将超越之前所有的寂灭丹。”掌教真人眼神闪过异色，看着那异象接上了方才的话。 青火真人捂着不停跳动的心脏，暗自庆幸——天知道就在刚才他还以为林知之在自暴自弃，险些真的控制不住要当场爆发。 漫天丹云中，林知之取出寂灭丹，那枚丹药在他指尖轻柔地打了一转，随即被抛向上空，最后落在了少年的手心。林家小少爷颇为满意地弯起了眉眼，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笑容。 他平时里很少笑。这样的人一旦笑出来，就格外的让人移不开眼，带着冰雪初融的暖意，桃花盛开的惊艳。 寂静一片的丹台四周，几乎能听到弟子倒吸气的声音。 这家伙他——他犯规了！炼出可引来丹云的药也就算了，可他竟然还笑！不知道自己笑起来几乎要夺走丹药的风采了么！ 那群弟子中，吴骆悲愤地想着——就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完了！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受虐狂，总感觉几天前被揍的那顿好像赚了。 #跪求爸爸（！）再揍我一顿# 有了林知之珠玉在前，再没有人想去关心彭、安二人炼出的丹药如何，包括长老们都只想知道那枚丹药究竟融合度几成！无论是从颜值还是炼丹异象上看，林知之都碾压另外两人。 总有这么一种人，让所有在他面前的人都黯然失色。 比如玄华，比如苍仑，比如林知之。 很快，彭匀奇与安平接连炼出了丹药，前者丹香浓郁，而后者引来了单色丹云——加在一起都没有林知之那块显眼——在自己的丹药练成后，这两人急不可待地直接将自己的丹药向测试法器中一放，测出六成半与七成的融合度之后，便朝着林知之的丹台走去，显然也极为好奇这枚寂灭丹具体的融合度。 ——真正能成就大事业的人，无论哪一条路，都不可能是心地狭隘、嫌贤妒能之辈。 林知之惊讶地扫了他们一眼——他本来以为测试融合度这种事情应该等长老开口再做的。 他磨蹭的举动成功得到了来自安平的微笑和彭匀奇的白眼（……）——嫌弃他的动作太慢了。 随着那枚丹药碎屑的落下，四周人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就连长老都伸长脖子以便第一时间知晓。 法器显示出一个数字：九成。 ——而迄今为止，所有为世人所知的寂灭丹，最高的融合度也仅有七成。 因为炼制它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破坏。 不是没有人想过要从反方向来，但是没有一个炼药大师成功过——没有草药亲和体质，无情草的药性是不会被引发的。只有林知之开创了这个历史，融合度高达九成的寂灭丹！哪怕这是一枚烂大街的聚力丸，只要融合度够高，一样可以卖出天价！而这是本身便一枚极为珍贵的寂灭丹。 “九成！” “我的天，九成的寂灭丹，我今天是没睡醒么？” “他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我们一样大，那家伙却长得好，天赋又那么惊人？” “……” 周遭立刻像四处溅烫的滚油般沸腾开，四根玉柱上，弟子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一些自制力比较差的少女和少年（……）们，眼瞅着丹台前的黑发少年，已经有了被圈粉的眼神和趋势——这样一个人，颜值那么高，还很年轻，就在面前打败了另外两名炼药大师，即将去往整个云天大陆心中的最高丹宴，简直就是未来道侣的最佳人选！ 看不少人的眼神，若是林知之走在外面，大抵会被作风热情的妹子们淹没。 掌教真人拍了拍手，成功地让场面安静下来，朗声道：“看来本次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九成融合的寂灭丹，毋庸置疑的实力。那么我宣布，林道友会代表我们清凤宗去参加一周后的丹宴。此外还要感谢彭道友和安道友的参与，清凤宗随时欢迎你们前来做客。” 两名炼药大师笑着接受了来自清凤宗掌教的示好。他们虽然有遗憾，但心里却没有不甘。对于这些一生都走在丹道上的人而言，能够亲眼看见奇迹的诞生，是什么都比不上的好。 “林道友。”须发皆白的掌教真人身后跟着长老群，在林知之面前停下。长老们一个个看着他的眼神充斥着震惊、惊喜和愤怒——愤怒的那位来自那位一直针对青火真人的长老。 “见过掌教真人。”黑发少年态度谦和。 这无形之中又给他拉了一波票。 青火真人这次看林知之的眼神更加地热切了。用一个可怕的比喻，他现在就想立刻抓着这孩子的师尊，然后一巴掌拍死，把他抢过来给自己当徒弟！ 丹宴百年一次，每次都群英荟萃，云天盛世，整个大陆最顶级的天才都在里面——青火真人总共去过三次丹宴，见过无数常人眼中的绝顶天才，文武双全。而林知之在其中，也能算作最出色的那个。 “年纪轻轻，这般资质，真是让我等惭愧。”掌教真人发自内心地赞扬，语气之中有交好之意，“在这种场合想到改良丹方，实在勇气过人。” 毕竟是一旦失败，就是身败名裂的事。 林知之道：“只是一时灵感。” “那也实属不易。”掌门夸奖完，话锋一转就到了正事上，“丹宴就在七日后，林道友是否有空？我来同道友聊聊有关丹宴的事。” ——然后林知之就跟清凤宗掌门去聊了一上午的丹宴相关，还顺带便见识了一下清凤宗的身后底蕴。 在林家小少爷回去的一路上，遇见了各式各样示好的目光，以及他们堪称诡异的态度——【想钓】、【怎么还不来撩我】、【好想来一段说上就上的爱情】…… 林知之完全不忍直视。他缩了缩脖子，加快步伐走进了院子里。 琊轩正在斜靠在门口等他。 不知从何时起，琊轩的五官已经渐渐长开，脱离了青涩，看上去更像一个成熟深邃的男人。就连风吹拂到他的周围，也会放缓速度。 【琊轩，好感度指数100，态度为想见面】。 这就是林知之看到的好感度。 从想抱紧到想见面，琊轩真是好清纯好不做作，跟方才他见到的那些妖艳贱货们完全不一样。 林家小少爷内心一阵激动，他以前所未有地温和态度开口道：“琊轩？” 琊轩抬起头，在看清林知之的时候眼睛骤然亮了一下，就像看到主人的小狼狗——很快又暗了下去。他看上去是很想来到对方身前的，但不知为何，琊轩仍然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你回来了。” 林知之“恩”了一声，主动走近琊轩，绕过他打开房门：“找我有事？要不要进来说？”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主动邀请。 琊轩看着林知之，从他说话时微动的喉结，再到他淡漠的，始终未曾扬起的唇角，最后是那双漂亮的眸子。 他脑海里想到的却是在丹台上，万众瞩目之下，黑发少年那惊艳的一笑。 甚至短暂到不能说是笑。 在那一瞬间，琊轩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也不能看到林知之所有的一面。他无法拥有这个人的笑，泪，和陷入情/欲，私底下更多不为人知的样子。 他能看到的，跟别人都能看到的没有什么不同。 而这双手，也总是会离开的。 从此以后，当他再堕入深渊时，那个拯救他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因为它会挽起另一个人的手，林知之也会陪他爱的人走过一生。 除非—— 除非什么呢？ 当那个念头出现时，琊轩像是被吓到了，整整后退了一大步。他惊慌失措地头也不抬，朝院子门口跑走了。 在这个过程中，从头到尾，他头上的好感度没变过。 迷茫的林知之：“……” 啥情况？！那种害怕的眼神是什么鬼——难道是他的邀请（？）太可怕导致琊轩吓到了？不会吧，琊轩有辣么纯洁吗…… 林家小少爷关上门，很是疑惑地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 ——这个时候的林知之完全没有想到一件事。 苍仑的特殊能让好感度系统发生错误，而琊轩和苍仑的关系不清不楚（？），这样就存在了一个问题。 假若苍仑的神魂寄生，或者干脆就在琊轩的身体里，那么好感度系统就仍然会是错误的。 76| 琊轩好像真真实实地被脑海中那个诱导他的魔鬼给吓到了。 他彻底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刻意避开林知之，要确定林知之不在才会选择偶尔外出。 林知之对此表示困惑。他后来前去敲门询问，只得到了一句轻描淡写的“没事，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还附赠一个一看就是挤出来的微笑。 林知之不擅长刨根问底，见对方这般说道，也没有多想什么，略带关切地叮嘱了两句才离开。如今在林家小少爷眼中，琊轩就是一个清白单纯的好少年——果然碧云门那时候只不过是一时错误，是琊轩认为他圈圈叉叉了自己才造成的误会！其实对方压根就是纯洁的师徒情！ 黑发少年接下来一边接受来自清凤宗掌门的操练，一面如释重负地想着。 并且就在清凤宗集体准备出发时，琊轩也表现地倍儿正常，早就理好东西等待众人，对待林知之的态度也没什么不同。倒是青火长老，见琊轩同林知之一起走出来，还心有余怒地瞪了他一眼——那股来自结丹修士的威压还没涌进琊轩身前，已经被林知之用身体挡住了他的眼神。 老头儿头顶高达八十的好感度，面色不善地盯着林知之看了好一会，才勉勉强强哼了一声，回到自家师兄身后。 掌教真人倒没说什么，面带微笑地同两名后辈，带领一众长老和弟子走出宗门。 清凤宗门口停放着一架仙辇，青鸟与红鸾乖巧地伏在仙辇前，相互依偎，见着了掌门真人，那只红鸾短促地嘶鸣，喜悦地蹦跶了两下。 掌教来到它的身边，轻柔地抚摸着红鸾鸟头顶的红羽，待其余长老都上去后，才一跃而起。两只仙鸟各长鸣一声，振翅拉动仙辇，直冲九天。 耳畔风声呼啸而过，林知之靠在窗边，眼见山河湖海渐次略过，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琊轩坐在他身边，感受到身边少年放轻了呼吸，显然是有了些闭目养神之意。他这才敢放纵自己迅速扫一眼他的侧脸，又赶紧收回视线。 惊鸿一瞥后，他又在纠结一件事：到底要不要过去给他披件衣服？（……）这样睡会冷到吧—— 过来人青火真人看着他这神态，贴心地翻了一个白眼，用一种冷嘲热讽的口吻开口：“你都要去丹宴了，你那师尊还不来？” 又来了——林知之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一周下来，清凤宗这几位长老对林知之也算是倾尽全力地教授丹道。掌门还力排众议，破例让林知之这个外人在门派不传秘境中待了整整三天——清凤宗开派祖师曾在那里留下投影，蕴含了其毕生丹道感悟。往常就连本门弟子要进去，都需要攒够一万的门派贡献值，才可兑换一日。 林知之也够争气，对于长老们拼老命往他脑海里塞的那些知识，二话不说全都记住了——状态之巅峰堪比科举前一天的书生。 于是这又导致了一个问题，尤其是针对青火真人的——他家徒弟严磊不务正业只爱练剑，而别人家的徒弟林知之却能充分跟上他的□□，还能举一反三，怎叫他不再度心生觊觎？ 为此老者已经旁敲侧击过林知之很多遍了，类似“其实严磊这个徒弟压根称不上是我弟子”，“人老了就是很想收徒弟”，“你师尊修为几何”这样的话信口溜出。 本着对玄华的拳拳之心，这些话林知之都装傻充愣权当没听到。青火真人看出了对方的拒绝，热烈的收徒之心是死了，但也开始了对林知之那未闻其名师尊的嘲讽，就像刚刚那般。 林知之慢吞吞地睁开眼睛，也伸手想从桌子上拿点灵果。然而他坐的最靠边，需要跨过一旁的琊轩——在他想要起身的前一秒，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已经托起果盘放入他的怀中。林家小少爷被人照顾惯了，也不觉有异，就着那盘子拈起一枚灵果塞进嘴里。 他的唇色本就泛红。当那枚灵果的汁液沾在他的唇上，氤出一片嫣红，再伸出舌头舔过那块时，琊轩惊恐地发现自己差点就起了反应。 林知之咽下果肉，随口对青火真人解释道：“师尊早就说过，我此次外出全凭个人机缘，他不会出关。” 老者阴阳怪气：“他就不怕你出来有点什么事？好一个冷血无情的修士——我从小心慈手软，连路过的蚂蚁都不忍心伤害，原来要心狠些才能找到好徒弟。” 林知之：“…………” ——你就那么想ntr道尊大大吗青火真人？ #玄华：怎么人人都想ntr我# 青火真人还想再说下去，坐在正中间的掌门师兄从冥想状态脱出打断道：“青火师弟，这时候就别说这些了。知之，你准备的如何？我们要到了。” 林知之神色如常地点头。 清凤宗掌门满意地祭出法器，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轮圆盘金光一闪，两只仙鸟冲破一层结界，进入了丹宴领域。 白玉阶梯层层而上，琼楼金阙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夺目的光彩，其上的白雪终年不化。各式各样的仙人坐骑在空中浮飞，仙气缭绕。 青鸟红鸾在高空中盘旋片刻，笔直地冲向中央广场处，带着仙撵稳稳地降落。 清凤宗一行人落下来，正巧与那伙以亮金色长袍的男子打了照面。他见着清凤宗掌门后，脸颊上浮起一丝笑意，快步走来率先开口道：“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长录真人吗？真是凑巧了。”他低下头扫了黑发少年一眼，脸上浮起一丝轻蔑，“还有这位，以前从没有见过啊——哎呀不会是你们宗门这次参加丹宴的人选吧？” ——好浮夸的男人。 素来家教良好的林家小少爷不引人注目地皱了皱眉，将男人从头至尾打量了一番，最后根据腰间的莲花玉佩推测出了他的身份：貔貅宗的长老大弟子，假若清凤宗跌落十二宗外，那么这个宗门有最大的机会上位成功——青火真人当时说起他的表情很是精彩，这才让林知之记住了他的特征。 青火真人保护性质地将黑发少年拉到自己身后，只听掌教真人冷声道：“与你无关，敖天浩。” 敖天浩笑嘻嘻地摇着山河扇：“长录真人还是那么凶，我可是在关心你们啊。” 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男子身后的人也跟着嘻嘻哈哈笑出声。 长录真人面色铁青，若不是知晓丹宴内不能动武的规则，他真想一掌拍死对方。按捺下那股冲动，掌教厉声道：“你若再出言不逊，老夫怕是要跟你师尊好好聊聊。” “真人教训的是，是天浩方才失礼了。”被提起自家师尊，敖天浩才敷衍地道歉。他讥讽似地后退一步，带着他身后那群弟子得意洋洋地走远。 掌教真人目不斜视地在前方继续带路，青火真人在后面很重地拍在林知之肩膀上：“……让你见笑了，不要有压力。” 严磊在一旁呲牙咧嘴地嘟囔着骂人的话。 一个外宗大弟子敢嘲讽清凤宗掌门——林知之突然清晰地意识到了清凤宗的状态之差。想必除却大师兄几近陨落这点外，应该就连宗门底蕴都出了问题，才会这般示弱。否则一旦开战，就有灭宗的危机。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自己的来历明明不清不楚，对丹道也不怎么了解，清凤宗仍然孤注一掷的原因。 病急乱投医，外加想示好他背后那神秘强大（？）的师尊。 林知之对清凤宗还是很有好感的，他只能尽力去夺得丹宴的名次，以此来帮助他们。 正式的丹宴举办在云天著名的洞天境地：天灵泉旁。 此泉百年喷涌一次，喷出的水流蕴含先天精气，是弥足珍贵的宝物，每年将会赠与半成给丹宴的冠军。 天灵泉旁种着众多花树，每年都有修士用法术维持着花开不败。一片粉蒸云雾，花瓣洒落一地，煞是好看。 在天灵泉一旁，错金夔龙纹香炉静静镇守一方，以它为基准向九天之上延伸出二十方丹台，将是接下来炼药之地。 在丹宴还没正式开始的时当，前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分有五个小团体。严磊凑到林知之身边，一个个指着里面的人给他介绍：“看到那个了吗，对，那个长得跟你爸似的人物也是这次的参赛者，他叫元制。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是这次的夺冠热门人选，至今已经自行开发了五种丹方，是南方丹师心目中的偶像。” “哦对，还有那个，人模狗样的，是麒麟宗的九子之首，心思很深的。在他出生那年，就天降异象，先有丹鼎，乃有他。从小就碾压群雄，丹道可谓出神入化。”严磊换了一个方向，指着其中额头佩戴着环带的英俊男人道。 “……” 林知之来之前就被灌输了所有竞争对手的资料。他没忍住，最后还是打断了严磊的介绍：“等等，你是在变相给我施压吗？” “没有啦，我只是……越说越觉得希望渺茫。这么多厉害的人物，你怎么可能争得过呢？”严磊挫败地以手扶额，“虽然你很厉害，但是你的年纪摆在这里。” 黑发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真是谢谢你的加油打气，我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 严磊：“…………” 清凤宗掌门正带着另一拨人走过来，两人相谈甚欢，一路停在林知之面前，掌门引荐道：“知之，这是天星门的大长老凌霄子。” 那凌霄子是个外貌俊美的青年，显然是用了什么筑颜方式保留住年轻时候的容貌。他眸中带笑地看着林知之：“初次见面，没带什么好东西，这是一瓶天星丸，且赠与你。” 林知之不明白天星丸是什么东西，长录真人可是知道的。他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这可不行，太贵重了吧？” 凌霄子理直气壮地塞到林知之手里：“那几个参赛者里，就数他最合我的眼缘——啧啧，也不知道丹宴的创始人是怎么想的，一百岁也太老了吧？长得那么辣眼睛，还有脸真的站在台上。” 长录真人：“……” ——他怎么就忘了，眼前这凌霄子是赫赫有名的外貌协会会长…… 林知之收好那瓶听上去来头很大的天星丸，特别乖巧地问了声好。 凌霄子看上去对他特别有兴趣，盯着他不放，饶有趣味地问了他许多问题。直到长录真人出面，才将林知之拯救出来。待丹宴正式开始，凌霄子只得遗憾地回到宗门所在之处。 在错金夔龙纹香炉浮空而起时，其余十几名人选陆陆续续地站上了丹台，林知之也身在其列。 所有炼药师都站稳了后，丹台缓缓升高，到达约两层楼的高处才停止。这一刻，台下所有长老和围观群众，都在看着丹台。 丹宴冠军是云天大陆所有炼药师心中的最高荣誉。 能站在此处的，无一不是如雷贯耳的炼药宗师！ ——额，也许林知之除外？ 无论如何，当他站上丹台的那一刻，清凤宗的门派制服被他穿出了高高在上的清冷。青衫飞扬，少年五官清丽夺目，丝毫不虚其他成名多年的宗师！ 林知之左手边的丹台，站着一名红衣美貌女子。女子笔直地瞪向另一边的英俊男人，怒声道：“王时，这一次我一定会赢过你！” 王时回以一个微笑：“这次的冠军我也很想要，所以不能让了。” “谁要你让！”女子生气地娇喝。她收回视线，恰好扫到了林知之——这下她顿了片刻才将视线收回，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却没能再出声询问，因为丹宴正式开始了。 夔龙纹香炉飘出了第一炷香。 参加丹宴的无一不是天纵奇才。像这般天才之辈，束缚不得。所以丹宴几乎没有什么规矩，甚至连丹方都不准备！这一届丹宴的要求只有一个：炼出你心目中的顶阶丹药！ 炼药师可以选择自创丹方（这一点还没有人做到过），也可以拿出其余的顶阶丹方，只看结果。 红衣女子和中央那中年男人最先掏出丹鼎，前者乃上界仙人红菱仙子遗留下来的宝鼎，通体红艳；后者则是麒麟仙鼎，气势如海。这两尊仙鼎的出现引起了底下年轻弟子的阵阵雀跃。 #能一口气看见这么多仙鼎，圆梦在丹宴# 而林知之选择的，则是清凤宗的镇宗之宝：青凤丹。 此丹为顶阶丹药，在清凤宗建派以来，仅有两人炼制成功，是开派祖师根据灵宠青凤之灵所创出的丹药。这类灵丹不仅要求炼制过程，更难的是要有“灵”。 凤凰是何等高贵的存在？真龙天凤，一旦成年可撼天，是天道的宠儿。想要在一枚丹药内现出凤凰之灵，难于登天！ 但对于林知之来说，这是得天独厚的优势。 他见过凤凰真身陨落的那一刻，甚至知道凤凰涅槃时的样子。 黑发少年想到小凤凰，仍旧很是挂念。他暗下眸色，将丹方放置在一边，弹指唤出了自己的丹鼎。 来自古仙洞府的九龙尊鼎，古朴深沉。 此鼎一出，万鼎臣服。它好似不肯落于人下，自动向上浮了半米，凌驾于在场所有丹鼎之上！ 见着这异象，那中年男人不太愉快地快速扫了一眼九龙鼎，冷笑一声。 “那是什么鼎？怎么从来没见过？”凌霄子观察着那尊鼎，奇怪道。 “别说鼎了，师尊，我就连那个人我都没见过，他怎么能长那么好看啊？”外貌协会会长旁边的弟子直勾勾地锁定住台上少年的脸。 凌霄子：“……” ——他不知道林知之为什么能长那么好看，就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弟子能那么蠢…… 九龙尊鼎引出了不少的讨论声。这鼎一看便不是凡品，甚至隐隐有压过在场所有仙鼎的势头——有些长老眼中都生出觊觎之心。 这些台上的林知之一概不知。他刚从乾坤戒中掏出清凤宗所准备的三份材料，在九龙鼎下燃起火焰。 青凤丹的主药也异常珍贵，乃是相传凤凰出生时的伴生草，蕴含了凤凰气息——所幸这种药材清凤宗素有收集，整个宗门也仅有三株，全给林知之带来了。 林知之用指尖夹住那伴生草，沉下心神去感受，有条不紊地一点点剥开伴生草的药性。光是这个过程，就花费了整整半个时辰。 在他提炼完所有需要药材的药性后，已是一个时辰后。 全场速度最快的是那名中年男子元制，掌心黑火喷吐不息，他已经开始炼制丹药了。 “元师兄就是厉害！加油！这次的第一还是我们宗门！”底下元制的师弟大吼道。 受了这弟子的影响，其余宗门的人也不堪示弱，纷纷给自己所在门派的炼药师加起油来：“赵师姐，你是最棒的——” “林——林知之，你也要加油，你不比他们差！”严磊跳起来，对林知之一顿狂奶。 彼时林知之正在将最后几种药材精华丢入鼎中，九龙鼎内的药液已呈暗红色，忽然剧烈地翻滚不休，林知之怎么压都没能压下，最后砰地一声，药液四溅，炼制失败。 严磊：“…………” #一不小心奶炸了# #一口毒奶# “那人怎么回事？炸鼎第一人？”有眼尖的弟子发现了林知之的窘境，高声嘲笑道。 “那是清凤宗的，衣服我认得，哈哈，今年他们还是一样的弱啊！”铺天盖地的嘲讽。 不……不过是偶然炸了一次罢了！这种高阶丹药，你们宗门的也会炸的！ 严磊愤愤不平想跳起来理论，被青火真人一巴掌镇压在原地：“坐着看就好，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林知之也不是没掉过链子——每一次看他的炼药过程，都让青火真人揪心不已。现在老者已经练出来了，咱就看结果！ 跟台下人比起来，林知之本人倒是一颗平常心。当他拿出第二份药材时，元制的药鼎也失败在最后一步，冒出缕缕黑烟，惹来失望的一片叹息。 尝试的第二次，林知之全神贯注地剥离伴生草的药性。或许是亲和度的关系，在拨开伴生草时，他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仿佛看见了一只雏凤的诞生，它从蛋壳里慢慢地爬出来，拍打着小翅膀，浑身光秃秃没有一根毛，回头吃掉了出生的蛋壳。然后它抖了抖翅膀，爬过草坪，去向另一个地方…… 但他再回过神来，自己仍是在丹宴上。伴生草的精华已经落入玉瓶中，而他发了一会呆。林家小少爷忽然一声轻笑，已经近乎抓到了青凤丹的精髓。他以超越第一次的速度提炼完剩余的辅药，一口气震碎玉瓶，将药液加入九龙鼎中。 黑发少年操控着火焰，神念包裹住伴生草，想象着凤凰出生时的幼鸟样子，以及陨落涅槃的悲恸——那是希望。 凤凰一族，不死天火，生即是死，向死而生。 这是一种勘破生死的轮回。 而青凤丹的真正含义便在于此。 在他的控制之下，那些药液渐渐融合在了一起，丹药雏形渐渐成型—— 因为太过认真，晶莹剔透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滴落。 “元师兄要成了！”就在这时，台下一声大喝响彻丹台。 在元制的面前，药鼎里散发出浓郁的丹香，而他的头顶，一片五色丹云正在渐渐成形。 五色丹云，顶阶成丹第一人，当之无愧！ 就在元制满面得意地挂起笑容之时，一声晴天霹雳响彻云霄！ 在天边，乌云渐浓，深重的劫云正快速向丹台的方向移动。它们移动的方向，正是林知之！ 黑发少年正看着那枚丹药表面上的坑洼一点点消失，归于圆润，随即又从丹药化为一只闭着眼睛的小小凤凰。 那枚天凤之丹飞起来，小小的身体颤颤巍巍，落在了少年的指尖。 林知之眸中露出一丝哀伤之色，温柔地接住它。 小凤凰在他指尖上动了动，然而就在它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劫云应声而至！ 77| “卧槽，那是什么！” “丹宴不是隔绝外界的吗？这股云怎么回事？”弟子们不明觉厉。 “丹药化形？！”最先发现小凤凰的一名麒麟宗长老不顾形象地站起来，待倒了身后的椅子。他却不管不顾地指着林知之道，“那是丹药之灵！” 这声厉喝让一直镇守丹宴的圣宗执法长老也蓦然起身！他眼神凝重地盯着天雷：“等度过了天雷降世，才成神丹。” 那乌黑的劫云就停在那丹药所化的小凤凰上方，天象异变，一条条闪电撕开天幕，在空中尽情地肆虐。一瞬间，整个丹宴静的可怕，只有雷声轰鸣，每一道都似打在耳畔。 “轰隆——” 天雷炸裂，一道缠着一道，就好似一条来自苍穹的锁链，挟带着不容违抗的天威想要劈开那丹凤！ 小凤凰停止了睁开眼睛的动作，它轻柔但决绝地转身，振动着那双柔弱的翅膀，停在了半空中。 天雷毁天灭日一般地接近它。 它看起来那么柔软那么无措，却要独自面对这堪称世间最凌厉的攻罚。 ——不，并不是独自。 总有一个人是在它身后的。 在天雷临近丹凤的那一刻，有一个人挡在了它的面前，替他挡住了天雷。 “他在干什么！就算丹灵渡劫失败，青凤丹无法化形，那仍旧是一颗神丹！我们不会落在最后了！若是面对天劫，那可是九死一生啊！”青火真人着急地咆哮。若不是知道妄图替别人挡雷反而会加大天雷，他真恨不得把那找死的林知之给揪出来！ 清凤宗掌门也相当急切，失去了任何仪态，仰头看着天上。 丹凤没有等到天雷临身的剧痛，它颤抖地用尽全力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了那个身影。 黑发少年一袭青衫震寰宇，衣袍纷飞，青丝飞扬。他手中持着一柄深蓝长剑，刃如秋霜。 一点寒光万丈芒。 那一柄问仙剑，拦住了这道天雷。 天道好似因林知之的插手而震怒，天际出现了更多的雷光，粗壮的雷电化为一条雷龙，张大嘴对胆敢冒犯天威的黑发少年咆哮示威。 饶是底下弟子已被执法长老撑开护体灵气，看着那雷龙威势，仍然胆战心惊！严磊简直难以想象首当其冲的林知之正面对着如何可怕的威压！ 然而这对于林知之来说却不是第一次。 早在完美筑基时，他就已经体验过所谓的雷劫之威。 林知之冷然一笑，姣好的唇瓣微微上扬，眉目间清冷凛然。少年手腕一抖，那问仙剑周身雷光一闪，一声剑啸甚至盖过了雷龙之势。 剑啸九重天！ “别吵。”黑发少年手执仙剑，如清秋冷风，轻声道。 ——也不知他说的是雷龙还是仙剑。 在雷龙腾云驾雾地朝他劈来时，问仙剑所化雷光在林知之周身形成屏障，任由天雷临身，裹着他一路向上。他停在雷龙身后，深蓝色光芒由远及近，密密麻麻地布满天幕，隐隐有形成乾坤之阵。 林知之握住仙剑本体，灵气流转间，半空中的乾坤阵竟渐渐化浓，形成实质，刹那间千万把问仙剑为黑发少年保驾护航，硬生生劈开漆黑劫云！ 雷龙在半空中痛苦地怒吼挣扎，带出了雷电滚滚。 那无数把问仙剑插在它的身体上，汲取其上的雷电之力——待到雷龙的身体渐渐消散，那仙剑残影复归，问仙剑上雷光更浓，一副餍足之色。 “无中生有——”执法长老的瞳孔一缩，“这是剑道的至高神通，还有那剑阵……他不是炼药师么？” 不止他一人有这种疑惑，严磊更是惊掉了下巴。 在林知之迎身而上的时候他已经为他的不怕死而惊讶了，在看到仙剑神通后，更是被崩坏了世界观。 那可是大神通啊！连他师尊都不会的乾坤剑阵，还有那柄剑，竟然能扛天雷？！仙剑也不顾如此了吧？相较起来他只能算作渣渣中的渣渣！ 然而最可气的是，这个人的本体是炼药师？！一个掏出来比所有剑修都厉害的炼药师？——这个世界太特么玄幻了！而且方才，林知之他——他也太帅了吧？ 为了守护丹药之灵，独自一人面对那场降世天雷。他几乎将这场丹宴变作了他一人的独角戏！ 严磊的想法显然是大众的想法。现在所有弟子，包括炼药长老，都用一种匪夷所思（震惊加崇拜加惊艳）的神情看着丹台上的黑发少年，再没有人记得那片五彩丹云和它的主人。 而林知之收起问仙剑，看也不看其余人，而是转身神色温柔地捧起那只丹凤。 小凤凰已经睁开了明亮的眼睛，啾啾叫了两声，在少年的手心试探着走了两步。 “没事了。”林知之用食指点了点它的小脑袋，漆黑的眼睛像是一汪深潭要将人拽进去淹没，“别怕。” 丹凤眨眨眼，像是明白了什么，张开翅膀跌跌撞撞地一路撞到少年肩膀之上，羞射又忐忑地啄了一下少年脸颊。 林知之微微一笑，任由它在肩膀上蹦跶，自己重新回到丹台前。他抬眸看向其余呆看着他的炼药师们：“……看着我干什么？不是还没结束吗？” 其余选手：“…………” ——不！已经结束了！第一除了你还能有谁？！！ 怀着这般悲愤的心情，其他选手陆续炼制出自己的丹药，引来五色或七彩丹云——然而这一切跟天雷降世，丹药化灵来比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林知之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他已经站在了云天大陆年轻一辈的顶峰。 在圣宗执法长老神色复杂地宣布第一人归属的时候，黑发少年淡然地接受了属于第一的荣誉。林知之在人群中搜索到清凤宗众人，还有正看着他的严磊，于是心里其实还是很喜悦的林家小少爷对他们眨了眨眼。 ——那一瞬间，严磊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能找到这个人，也许真的是他的幸运。 ************* 对于林知之来说，丹宴结束之后的流程是漫长而痛苦的。他不得不被十二宗长老抓着询问各种事情，包括丹凤都被翻来覆去研究了个遍——若不是炼制出的丹药归炼药师所有，他们恨不得直接抢走丹凤。 待到近乎深夜，林知之才有空和琊轩一起走回院子。 琊轩一如既往地沉默，在林知之房间门口顿住了脚步，暗沉沉的眼眸看向他：“你今天很棒。” ——棒到让琊轩恨不得直接把他抓回碧云门山脚下的小木屋，那里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不会有任何陌生人来抢走他。 林知之：“谢谢？” 琊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与他道了声“晚安”便擦肩而过，走进自己的房间。 而林知之推开门，转身，震惊到险些叫出声来—— 直到那个突然出现在他房间里的人伸手捂住他的嘴。 那个人没有点燃烛火，室内一片漆黑，仅有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 男人长发如墨，眼眸泛紫，一身冷意凛然如仙。 78| 在那个人接触到嘴唇的瞬间，林知之感觉到了对方手指异常冰凉的触感。与此同时，还有道尊大人身上夹杂着许是刚从外处闯入的一点冰雪气涌入他的鼻端——甚至隐约有股很淡的血腥味。 林知之在意识到面前人的身份后，已经完全放松了对于人身安全的警惕。黑发少年喜上眉梢，被丹宴老头子围绕的困扰一扫而空，眼神盈盈地喊道：“师尊！” 男人眉目一如既往的冷淡，只不过在面对小徒弟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玄华放开手，后退几步，伸手拂开林知之有些散乱的发丝：“恩，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一个陌生的大陆，经历千辛万苦终得师徒相见，这本来应当是一个值得抱头痛哭（……）的场景，然而林知之在最初的感动和喜悦过后，望着道尊大人头顶那跟离开时一样的好感度【指数100，态度为想双修】，顿时一腔热情冻结成冰无语凝噎。他结结巴巴地从好感度显示上挪开视线，大致把玄华离开后中陆发生的事交代了一遍—— 补充，是有选、择、性地交代了一遍。 比如给他和海皇那段不清不楚的过往打了浓重的马赛克，再比如选择性忽视了好基友苏驭……总之林家小少爷机智地把重点放在了魔族入侵上。 玄华听罢沉吟片刻，神色淡淡，薄唇轻启——他没有像林知之所想的询问魔族的具体事项，反而先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你是如何来到云天的？” 林知之怔忪了一会，习惯性地低头用左手食指抚了抚乾坤戒：“我被魔族追赶，通过古传送阵来到云天。但是受了伤，不知为何失去了所有灵气，有一个人救了我——我便同他一起住了些日子。然后附近碧云门收他为徒，我知晓了这里炼丹为尊后，才起了想出名让师尊知晓我的念头。” 说到这里，黑发少年猛地抬头，乌黑的双眸中溢上了担忧之色，想到从严磊那里听说的“紫衣大魔头独自一人迎战圣宗太上长老和云天守界者，打的那叫一个昏天暗地”传闻——他关切地问：“我听说师尊跟圣宗交上了手，有受伤吗？” 道尊大人的语气很平静，但不难听出其中的傲气：“单凭那些人，能奈我何？” 说完这句，玄华顿了顿，罕见地显出了一丝踌躇之色——男人紫水晶般剔透的眼眸在月色下显得更为清冷。 林知之纳闷间，只觉肩膀一沉，已经被人揽进了怀里，鼻尖恰好顶到对方的肩膀处。来自另一个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了他，随即黑发少年听见师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说到这个，我倒是想知道，我离开的这些日子，你的体质有发作过么？” “…………” 林知之此时真想把自己的嘴巴给缝起来，再捂住耳朵说他什么都没听到！ 因为这个问题，问得真……真特么妙啊啊啊！他竟然没法回答！而且这种心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到底为什么要心虚呢哈哈哈他都二十了就很正常呀，其他人十四岁便结婚生子了好么——而且寻常的师徒之间，小徒弟好不容易开荤师尊都能高兴地给煮红豆饭！然而在林知之这里，试想一下两种情况： “发作过了，早不知道发了多少次了，连守护多年的元阳之体都被破了！”——林知之倒是想这般照实回答，但根据他的直觉，这么说了一定会惹恼师尊，没准能亲身体验一下道尊的成名剑招…… 可若是回答“没有，一次都没有，我好着呢”——先别说林知之撒不撒来谎，但提元阳之体这个破绽，被道尊大人灵气一扫就露陷了好么！到时候更惨！ 林家小少爷支支吾吾，心虚到差点说不出来。好在他急中生智，从玄华怀里挣吧了几下没能挣开（……），于是林知之只能就着这个姿势强行岔开话题道：“这些等回去再说，师尊，我们这就回中陆吧？” 男人侧过头，高挺的鼻尖恰巧蹭过林知之的侧脸，让少年的心莫名漏抖了半拍。玄华没有纠缠着那个话题不放，而是抬起头顺着林知之的头发。他的神色如常，仿佛这个世间就没有什么值得在他眼中留下痕迹——如果说林知之的眼神是不想与人亲近的淡漠，那玄华则更倾向于漠视，这种接近残忍的冷酷源自于道尊的本性。男人在林知之肩头捏了一把，轻声唤道：“知之。” 林知之整个人差点一跳：“诶？” “我想过了。” “师尊？” “在我来云天前，你曾说我是为你的体质所惑，一时意乱情迷。” 林知之这下彻底不说话了。 “我也有过这般考虑。但是离开了你，隔绝了空间，我仍然在想你。”玄华放开怀中的黑发少年，一脸平静地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所以我确定，那天绝非一时失控，这点你大可放心。” 林知之：“………” ——不！我不放心！跪求您老一时失控！三百六十度打滚跪求！(╯‵□′)╯︵┻━┻！ “所以，知之，你愿意当我的道侣么？”男人没能听见林知之心里的呼唤，紧接着抛下一个惊天炸弹。 林知之差点就给吓当机了。 ——那可是道尊啊，人界第一人，若是飞升直接便能成就仙尊之位，永远待在积雪不化的三清幻境。修为是他的无数倍，年纪是他的无数倍，荣耀也是他的无数倍……不，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们不过刚刚重逢，怎么就开始了这么可怕的话题？！在他消失的时候，师尊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玄华面上一派冷静地看着面前的林知之——只有从他紧绷的手肘和紫眸中隐藏着的汪洋大海，才能窥出男人此时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紧张，这种情绪是道尊大人几乎未曾体验过的。就像方才，在听见林知之说他九死一生失去所有灵气来到云天时，玄华那一瞬间心中涌起了滔天的恐惧和杀意——若是林知之当真有个闪失，那些低贱的魔族拿什么来赔？！ 玄华的性子素来都是果断的。他从不会纠结在许多无谓的事情上，所以在意识到喜欢的时候，他早已打算好回到中陆见到林知之便直接问出口。 现在，他在等着面前人的宣判。 …… 与此同时，与林知之一墙之隔的房间里。 原本应当躺在床上的琊轩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酒红色长发的男子。 他半靠在床沿，手中把玩着一个玉扳指，修长的腿随意搭在地上。男人的视线却没有焦距在扳指上——在某个时刻，苍仑的唇角突兀地勾起一个讽刺性的弧度，若有所思地看向隔壁房间的方向。 ——好似能够透过墙壁，看到屋子里的两人。 79| ——居然问了两遍！其实这个问题需要犹豫吗压根就不需要吧，师尊会提出这个可怕的要求一定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了！！ 虽然心中只花了一秒便给出答案，但林知之仍旧踌躇了很久，才期期艾艾地抬起头组织好拒绝的话语——然而就在他抬头对上玄幻紫眸的一瞬间，突然就有一些结巴：“师、师尊——” 玄华浅浅地“恩”了一声。就在面前少年支支吾吾的当口，男人低下头迁就般地又靠近了他一些，尽量褪去冰冷放柔了声音：“好好想想，不必急于回答。” 玄华的这句话仿佛用上了一些法则灵力，在林知之耳畔炸开，让他摒除一切杂念，认真地沉入思维深处去思考这个问题。待到林知之怔忪半天，才惊觉两人这般的距离似乎有些太近了——这让林知之反射般地低下头想后退一步，被玄华反手扣在肩膀上，动弹不得。黑发少年紧张地抬眸瞥了男人一眼，漆黑如墨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映下一道幕帘，瞧上去煞是动人。 窗外月色正好，这幅场景着实适合做些什么事的。 “师尊，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应该……”林知之作好心理准备，才直视男人的视线，强行蹙眉憋出这样一句话。 在如今的修真界虽然也有男男道侣，但他二人的身份不同——倘若林家小少爷当真把玄华给拐回家了，他估计自家那个耿直的父亲会抽死自己。 玄华看他的神情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了：“只要你答应，那些都无足为惧。” 林知之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倘若真动心，无论是玄华还是林知之本人，都不是会因此而退缩的人。可问题就在于—— “师尊为什么会想和我结成道侣？”黑发少年抬起头，湿漉漉的黑色眼眸瞧上去有些茫然。 男人闻言有些爱怜地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在对方唇畔烙下一个很轻的亲吻：“因为我爱你。” ——从那一天，他对眼前这个人起了千万年从没有过的欲/望起，也许就注定了这个结局。 林知之能够感受到这个轻如蝉翼的吻其中蕴含的珍惜，就好像他是什么珍贵易碎的宝物般的小心翼翼。少年抿了抿唇，这个动作凸显出他的优美唇线，叫人恨不得再含上来吮上一吮：“可是……爱是什么样的呢？” 他问的很认真，也带着虔诚和青涩。 林知之的确资质过人，短短十几年便修炼到了常人几百年也未必能够到达的境界，但相对的，他也缺少了很多感情方面的阅历。他知道师徒情谊，了解友情，但不懂爱情。 ——像他最开始的那样，想要接近认识那名凡间女子，和她坐着聊聊天，这样就是爱吗？ 少年这个天真又带着诱/惑的神情让玄华有些把持不住。男人再度倾身而上，按住林知之的后脑，虏获了他的双唇，压着他一路后退直到躺倒在那张床榻上。玄华含糊不清的话语从双方紧贴着的唇瓣里断断续续地传出：“爱，大概就是有时候很想把对方撕碎，一寸一寸地攻略城池……但是又舍不得这样对他，只能慢慢来。” 男人的声音就算在这种时候仍旧是高高在上的，丝毫不沾染俗世的烟火味。光听声音，像一个完美的师尊在悉心回答弟子的问题：“在看不见的时候四周都是他的影子，而见到了又很想再贴近一点，怎么近都不够。” 玄华的脸靠的更加近了，那股他身上特殊的冷香几乎浓烈到窒息。他慢条斯理地用指尖划开身下少年领口的衣襟，这动作让林知之想起了对方教导他剑招时的情景——在这个时候，林家小少爷混沌一片的脑子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动了动手指，在体质没有被引发的情况下喘了几口气，推开了对方。 他这点力气对于道尊来说自然是微不足道的，但玄华紫眸里宠溺万分，自行退开至一边接着做了总结陈词： “——就像我对你。” 说完，玄华俯下身，落下一个轻吻在少年眉心。 林知之只觉得自己好像听清了玄华的话，又好似没能全部理解——倘若这便是爱情，那他的确没有爱过别人。 他与迦殊的确有过几次体验不错的经验，但也仅止于此。在林知之的世界里，修真，直到飞升才是一条康庄大道，是正途——可以偶尔有几次发/泄，但不应该是如师尊口中的那种情感。 黑发少年待平息了呼吸后，伸手抓住男人按在床边的手腕，缓慢道：“师尊，我——” 向来高高在上的道尊大人只觉心跳声越来越大，尤其在小徒弟仿佛下定决心般地张嘴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 可就在这一瞬间，男人蓦然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房门。 林知之那句还没脱口的拒绝也只得先咽下去，跟着师尊疑惑地一同望着门口。 十秒钟后，有人敲响了林知之的房门。 “谁？”林知之开口问道。 “是我。”沉稳又熟悉的少年嗓音从房门外传来。 “你等一等。”林知之瞅了一眼自家师尊俊美的侧脸，从床上坐起，将衣服理好——只不过刚伸手，就被玄华给接管了衣领，严严实实地遮住每一寸肌肤才肯放人。 林知之打开门，只露出一丝缝隙，从房内走出看着面前的琊轩：“琊轩？你来做什么？” 现在几近丑时，周围人几乎都已入睡，万籁俱寂。 琊轩的身上仍是那袭刚回来时的玄色长袍，长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看着林知之欲言又止地回答：“我……听见你这边有说话声，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撒了谎。 实际上，琊轩又一次陷入了那种梦游似的状态。这一次，当他再度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隔壁林知之的房门外。现在着实太晚，虽然形势严峻，但琊轩清醒之后的第一反应仍是掉头离开——直到他听见了房内的动静。 有人模模糊糊的说话声，以及重物压倒在床上的闷响。 琊轩只觉自己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仅仅是站在这儿，就已经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自制力来压抑住冲进去看看那奸夫（？）模样的冲动！林知之从来不喜欢别人与他共处一室，除非万不得已。现在却有另外一人在深夜与他拉拉扯扯，若不是他来的及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令人羞耻的事——琊轩的五脏六腑几乎都纠缠在了一块，旦他仍是维持住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问话：“有人在你房里吗？” 夜幕深沉，遮天蔽日。饶是明月皎洁，也无法彻底映出琊轩的表情。 从林知之的角度看过去，琊轩一袭黑衣，面上的神色看不清晰，唯有头顶的好感度【100极点，态度为想见】闪耀着白光，纯洁得宛如一朵盛世白莲。 林知之也没有多想。毕竟琊轩是好感度达到一百的未来准徒弟人选之一，黑化值也消失了，是可以信任的人选。于是他没有隐瞒，点头，语气带上了些许喜悦：“我师尊来了。” 琊轩却没有心情感同身受，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你是不是要跟他一起走了？！” 林知之神情坦率，仰头道：“恩，我之前等的人就是他。” 月光毫无遮掩地打在他的脸上，眉目间清丽又坦然。林知之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外貌有好看到会令人如何颠倒——苏驭和师尊之所以会产生那样的感情，在他心里那都是自己体质捣的鬼！绝壁的！ 可这世间最诱人的美，便是美而不自知。 他越是这样自在，越是像自由盛开的罂粟，美丽到使人无法自拔。 “……不会再回来了吗？”琊轩上前一步，再也无暇顾及其他，“你要彻底离开这里了对不对？！” 林家小少爷怔了怔，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背脊直直地撞上坚硬的房门，在一片寂静中敲出巨大的声响。 好感度系统尖锐的警告声在他耳畔响起：“警告，系统检测出错误，现更正数据——” 琊轩头顶上的好感度从雪白化为血红：【琊轩，好感度指数100，态度为想囚禁】。 【警告：黑化指数正大幅度上升！ 已上升至百分之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九十！】 被各类红色警告亮瞎眼的林知之：“…………？？！！” ——尼玛等等，卧槽！！错误泥煤啊！！ ——连态度显示都能错误，这系统还当什么从仙界下落的仙器？！ 如果这家伙的黑化值一直都没下来过，那自己岂不是一直奔跑在作死的康庄大道上，坚定地向前飞奔？！ 林家小少爷此时的心情极为复杂，就像是一名旅人即将到达目的地，却猛然发现全都是泡沫是他臆想出来的幻境，破碎在成功的一瞬间…… 道尊大人的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在林知之背靠房门的一瞬间，就已经缩步成寸来到了林知之面前——可更快的是另一只手。 另一只漂亮又修长的手一把揽住黑发少年的腰部，将他揽进了自己怀里。林知之抬起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柔顺又漂亮的酒红色长发，而后是对方弧度完美的下颚，高挺的鼻梁…… 苍仑没有阻止他，任由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还有心情调笑：“看够了吗？其他地方等我们回去再看。” 这话说的暧昧，搞得好像林知之同他暗通款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一般。 林知之还没说话，另一边手中空空如也的玄华冷声道：“放开他。” 男人玄紫长袍无风自动，指间隐隐透出了白色剑芒。光是这一点剑意雏形，就透露着逆天而行的乾坤道意。不夸张地说，在这清凤宗，能接下这简单一招的人不多于三人。 苍仑身为魔尊，丝毫不怵，甚至更相反的，他懒洋洋地对远处的玄华打了招呼：“大名鼎鼎的道尊大人，上次在中陆没能跟你交上手，真是一大损失。” 玄华权当没有听见，吝惜于给予对方任何一点表情回应。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林知之，觉得对方那只揽在少年身上的手臂着实碍眼的很—— 苍仑也发现了玄华的重点所在。男人发出了一声可恶地轻笑，刻意凑近在林知之耳边咬了咬他的耳朵，亲密地拉开话题：“宝贝，你师尊来了，要不请他们答应我们的事？” ——他明明在隔壁房间全程旁听加围观了玄华的求婚过程，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刻意在对方面前掀人家伤口。 林知之总觉得这时候的场景很怪。 人魔两族最大的领导者，魔尊和道尊在云天大陆狭路相逢，风起云涌——却没有当时凭着双方种族的不同展开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厮杀，反而在这里对他争风吃醋玩修罗场这一套（……）。 ——天知道林知之在这两人的你来我往中，隐隐回忆起了一丝丝还在海族时，苏驭和迦殊的感觉——当然，现在这两人身份地位和修为都高上那几人一筹。 林知之晃了晃脑袋，把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扫到变角落去。他伸出一根手指，顶着苍仑已经超越安全距离的狗头，把他戳离了自己的肩膀，眸色疏离：“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又在闹什么别扭？”苍仑用笑吟吟的口吻哄着他。 ——谁特么跟你闹别扭了。 林知之心里想——这一回没等他作出回应，一道剑芒已如朝阳般划破夜幕，被一道血色护盾挡在外围。两者先是僵持了一会，随即剑芒化为紫水，竟径直穿透了血色屏障，直击苍仑的脸孔。 魔尊大人笑意不减，在剑芒到来时不紧不慢地用食指中指一碾，硬生生碾碎了那道乾坤剑意。 下一秒，一张巨大的画幕在夜空中缓缓拉开，鸿蒙紫气从画幕上源源不断地流逝而出。这是一张封印山水画轴，紫衣道尊面沉如水，从其上自无生有地抽出一柄奇异的灰色长剑。 这才是道尊纵横七海八荒的真正武器。 上可封苍穹！ 苍仑将林知之放在一边，回首一招，一把巨大的镰刀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周身翻滚起浓厚的煞气——身为魔尊，他早就不知道屠杀过多少生灵，因而这血色煞雾一旦放出，可侵蚀一切。 台阶、草木、房梁——一切均被腐蚀至虚无。 玄华面无表情，凌厉剑气驱散了来到他面前的血红煞气。那柄灰色长剑看似普拙，可面对煞气内的魑魅魍魉，根本无需执剑，光凭剑身本体便足以震退它们。 “知之，你看好。”道尊手腕轻别，那柄灰剑自行浮在空中，四周密密麻麻地浮现出剑气化形来——竟是林知之在丹宴上用过的那一招乾坤剑阵。在玄华手中，这剑阵没有林知之的绚丽，却多了几分高深莫测。 哪怕是苍仑，也无法预判出这些蓦然又消失的剑气会从何处再度现身。 天空此时被紫光血芒照的亮如白昼，这两位动起手来可谓是惊天动地，代表着此界的最高水平斗法——若非两者刻意留出一道神识来护住筑基期的林知之，他也早就魂归故里。 清凤宗的那只青凤之灵此时早就被惊动，委委屈屈地缩在一边，竟是被两位化神期大能压得连鸣叫都不敢放出。 如此之大的动静，清凤宗掌门和太上长老再认出了玄华大魔头后，为了性命着想也只得在远处层层围观。 玄华的动作其实很慢，但就是这样称不上快速的举动，每一次都带起时空的涟漪。那柄灰色长剑穿透岁月和种族的束缚，每一下都让血色镰刀剧烈颤动。 两者之间的交锋虚虚实实，若是能够一直这么打下去，怕是个把月都难分胜负。 就在圆月与太阳交接时，苍仑率先打破了平衡——男人拼着被玄华一剑重创的危险，将背后卖出了破绽！那一剑狠狠地刺穿了他背部的魔甲，带走了他一部分的生命值——而苍仑则抓住这次机会，以血为媒，打开了通往魔界的道路，将林知之狠狠地推了进去！ 玄华面色第一次剧变！可魔尊对于魔界通道的掌握世人无出一二，况且苍仑纵使重伤，还在不断纠缠于他，叫他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林知之的方向！ ——这两位先不谈，被一下子推进魔界的林知之内心是崩溃的。 然而魔尊的力量杜绝了他任何反抗的可能，他只来得及在心中大喊一句“苍仑我真是日了你了”就经历了跨界传送，一屁股跌落在昏暗的魔界中。 随后，一杆□□抵住了他的咽喉：“你是谁？” 林知之：“…………” ——老子是你们家魔尊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80| 魔界的景色妖异，红月高悬。血红光芒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人界山清水秀，灵气十足，而魔界恰巧相反。无边无际的魔气笼罩着整个魔界，将正常生物腐蚀殆尽。这里没有山水没有任何灵兽存在，只有一望无际的黑雾。 那柄长/枪尖锐的枪头抵住少年的咽喉，再往下一寸便可直接刺/穿他——这让林知之不敢轻举妄动。他尚不知晓眼前这魔修的实力，若是远远高于他，能够直接穿破护体屏障。 长/枪的主人显然是临时才发现林知之的，持/枪的手稳如泰山，身影逐渐绕了个弯从正面靠近他。 林知之仰着头，实力装死，乖巧得就像一只毫无抵抗力的小生灵，用眼尾余光看着那人慢慢接近的身影，同时放出一丝神识，试探着他修为的高低深浅。 大约在结丹期前期，倘若能抓住机会，应当能够—— 在魔界中，除却一些修为高深的大能，普通魔修所穿的衣物均是由魔兽的毛皮编织而成，否则会被源源不断的魔气逐渐侵蚀思维。而林知之的衣物，材质是人界独有的天蚕吐出的丝制成，是魔修未曾见过的东西。 以及他的脸—— 林家小少爷的长相不必说，皎如玉树，不食人间烟火。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气质，世家弟子的傲气再夹杂一些不爱亲近外人的冷淡，凛然不可侵犯。 更重要的是，他一看就是个人族。 一名出现在魔界的人族——这难度已经不是可以用“困难”两个字可以形容了。两界之力何其惊人，就算上仙下凡，没有足以深断横渊的修为，也难以跨越。 所以这名魔修陷入了短暂的惊愕，脑子里除却眼前这人的身份外，还有一个更深层的担忧浮起：他究竟是误入魔界，还是作为人族开战的先锋号角？ 林知之抓住枪头一瞬间的停滞，反手出剑迅速拨开了长/枪。被刻意隐去光芒的雷光形成一个光罩，困住其内的魔修。问仙剑视魔修面前的黑雾为无物，直直插入魔修心口。 天雷对魔雾产生了极大的克制效果，连林知之自己都没想到能够那么轻易地杀掉魔修——然而就在他内心松了口气的时候，魔修的面孔扭曲成一团，顺手抓住问仙剑的剑身不放，一团青色藤蔓如同有生命般地从他胸口的血洞蔓延开来，张牙舞爪地顶开天雷光罩，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林知之暗叫不好，生怕这声音引来其余魔族，那他就真·插翅也难逃。少年法决一捏，收回仙剑。那粘在剑身上的藤蔓滋滋作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林知之顾不得隐藏，全力催动问仙剑，天际响起滚滚雷声，剑阵催发，一剑斩断魔修的头颅。 可顷刻间，那团藤蔓密密麻麻的最深处，又传来了死而复生的魔修声音：“你这可恶的人族——我要将你千/刀/万/剐做成傀儡！” 天边已有不少魔修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几团黑影飞快地往这块赶来。 林知之不再犹豫，转身准备先逃离此处。 魔修看穿了他的意图，数不清的藤蔓在空中铺张开来，形成一张网的姿态，劈头盖脸地朝林知之罩来。 遁速最快的一名黑影已经来到两人面前。这名魔修显然修为高深，还未迫近，林知之已经能够感受到那股强者的气息。 “魔将大人！您来的正好，这人是人族奸细，不知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正在藤蔓中恢复魔体的魔修欢喜地叫道。 魔将，魔尊之下的最强者，最起码也有元婴修为。这次可能真的要栽了—— 林家小少爷悲观地想。他握紧问仙剑剑柄，深吸一口气，竭力抵抗着那名魔将越来越近的威压。在魔将停在他二人眼前时，林知之同时也看清了他头上的好感度显示。 然后他就目瞪狗呆，一脸懵逼地呆在当场，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拍出一掌。在魔修喜悦的目光下，那轻飘飘的一掌非但没有打在人族的小白脸头上，反而将漫天藤蔓击的粉碎，露出一颗虚弱残喘的心脏。 全身都笼在黑袍里的魔将快步走到心脏边，毫不犹豫地伸手捏碎了它！ 林知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结果他没有太过惊讶。只因为魔将大人头顶上那行熟悉又陌生的显示：【苏驭，好感度100极点，态度为疯狂想日。】 ——哦，疯、狂、想、日？？苏驭你这混球你到底想日谁啊！！ 林知之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心情都被这个态度给磨光了！ 苏驭在捏碎那颗心脏后却没有看林知之，而是回身对着那些闻声而来的其他遁影冷冷地看了一眼。 在他的不远处，几个黑影显出身形，恭敬地对着他鞠了一躬。显然在魔界，修为高深的人无论做怎样残暴的事都不会有人异议。看这几人的神情，只有对力量的崇拜。 “这个人交给我。”苏驭说。 他的声音没有改变，仍然是那个曾经在林知之小时候，给他读书本故事的悦耳嗓音。这一开口唤起了林知之千头万绪的回忆。 魔修们领了命令，连看都未看旁边的人族少年一眼，就赶紧离开了。生怕触了眼前人的霉头，被当场格杀。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苏驭才转过头看着林知之——末了他散去周身的黑雾，露出一身赤红长袍，袍角刻有祥云东来。他的长相也丝毫未变，只是在眼尾处有一点红色文字，是林知之不认识的语言，像一颗小小的泪痣。 他仍旧是眼神温柔：“好久不见。” 就好似林知之和他只不过是正常的分别，两个人去了不同的门派，偶然间相遇——而不是一个抛弃了所有入魔，另一个明明是人族却出现在魔界。 林知之盯着他眼尾的文字，突然有些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开口的时候声线有些干涩：“……苏驭。” 苏驭知道他的视线所在。他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侧过头，让长发垂下遮住了那枚文字，唇畔带着笑意：“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与林知之年龄相仿的少年弹开袖口，一只紫色蝴蝶从他宽大的袖口处晃着翅膀飞了出来。蝴蝶一路跌跌撞撞地在林知之出现的地方绕了一圈，振翅回到苏驭面前用力地煽动翅膀，最后化为一道印记，被吸入他眼尾的古老文字。 “这股汹涌的破界之力，是苍仑本尊的灵力，还带着散乱的行迹，说明他本来不想送你来这西城——”苏驭轻描淡写地继续，琥珀色眼眸顺也不眨地固定在林知之脸上，最后停在了少年粉嫩唇边的一抹淡去的咬痕上，“他想送你去魔宫吧？” 这一刻林知之终于回忆起了曾经一度被好基友支配的恐惧：他永远也没办法在他面前说一个成功的谎。 “想扰乱破界的还有另一股灵力。能跟苍仑打成平手，又和你在一起的，是玄华？”苏驭没有给他沉思的时间，也不期待他的回答，一步步紧逼在后。他话中隐隐将魔、道两尊视为平等，说出来时甚至还带着讽刺的意味。 “这里是谁咬的呢？”苏驭的指尖蜻蜓点水般轻柔地划过少年唇角。在接触到林知之皮肤时，他仿佛被灼伤似地收回了手。 ——入魔不仅没有让苏驭清醒过来，正相反地，还放大了他的淫/欲感官。 魔道功法多暴虐，再加上魔界的氛围，如同斗蛊，修士们必须要足够残忍，心性够强才能够生存下来。在这种影响下，多数魔修强者都会选择性来当做发泄的渠道。和苏驭其名的另外几名魔修，有一位就是后宫三千，见着长相美丽的人便强行撸来——而苏驭，一次也没有这般发泄过。 哪怕是在自己最冲动的时候，他也只是静静地待在一边。 谁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只有苏驭自己知道，他一直都是靠着在四派选拔时，那次幻境中的林知之来缓解情/欲——时至今日，他不禁有些后悔。他后悔在很久很久之前，还是幼时的自己去招惹了林知之。由此开始了他的万劫不复。 时间让他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疯狂。 林知之心里其实很多话想跟苏驭说，比如现在人界的状况，比如苏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再比如劝说苏驭回来人界——但看着基友的眼睛，最终黑发少年只是粗鲁地抹去唇角师尊留下的咬痕，平静地对苏驭求助道：“苏驭，我想离开魔界，你知道如何回去吗？” 这曾经是苏驭最喜欢的神态，带着些无措又求助的撒娇。 ——但也只是曾经罢了，是一碰就碎的镜花水月。 81| 苏驭动作很轻地拂去袍子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又慢条斯理地整了一遍袖口的褶皱，看模样像是在回想有关破界的资料，这才开口道：“要从魔界回到人界很难。” ——可实际上，他不过是想起了小时候的样子。还只是那么一点大的林知之摇摇摆摆地跟在他的身后，苦恼功法上的进展。 苏驭明明已经从林父那儿知晓好友的困扰，却仍存了点坏心思，逗弄到他主动开口服软——还一定要用又软又萌的声音叫“苏驭哥哥”，他才肯出手相助。 回忆总是那么美好。 林知之不知是不是也有同样的默契，他也恍惚了一下。待苏驭的话说完，黑发少年才急忙上前抓住了苏驭的袖子：“还是有办法的吧？” 不然他就只能待在这里，等到魔尊的意识降临，再把他抓走——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落入苍仑手里，那结局必然要“白日宣/淫，夜晚也宣/淫”。在碧云门那儿他就险些被打了野/战，真到了魔宫，那必然得真刀真枪地上！他一定要在魔尊回来前逃出魔界。 苏驭低头看了一眼林知之的手，眸中飞起一抹克制不住的笑意，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有。” 林知之松了一口气，放开手：“有什么办法？” “亲我一下。”苏驭的瞳色颜色很浅，瞧上去很冷淡，声音却是见鬼的温和。 “…………什么？” “你主动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苏驭的脸上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透过那双眼睛，林知之还能看出他的态度颇为认真，“恩，还有再加一声苏驭哥哥吧？” “………………” 林知之这下可知道，苏驭是真的疯·狂·想·要了。 因为这样一个温柔内敛黑芝麻馅的人，平日最爱维持上善若水的假象，喜欢铺展一个很大的计划让猎物守株待兔，如今竟然会把这样羞耻y的话真的说出口，简直堪比崩坏人设了——这应该是魔尊大大的设定啊！什么“你主动坐上来我就告诉你”、“试一试这个道具我们再说话”啦（……）。 林知之为自己的想象默了片刻，严肃地训斥：“别闹！” “只是突然想听你再这么叫我一次。”苏驭微笑，“一个亲吻换一个秘密，听上去很划算是不是？” ——划算个鬼啊！他是这种随意出卖自己的人吗！ 林知之的眉头蹙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他试探性地往苏驭跟前蹭了蹭——再发现对方仍是没有改变注意的想法后，黑发少年蓦然转身，准备自行离开寻找出路。 在他想要离开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住了他的手臂，使林知之整个人又转了半圈回来，落入了苏驭的怀中。 “你还是老样子。”苏驭的声音酥软低沉，近距离敲打着另一人的耳膜，“只要逗狠了就会生气——” 说到这里，他露出了一个苦涩又甜蜜的笑容，像是再次看到了从前——林知之小时候也很有些倔脾气。每次到了收不住的地步时，先低头哄人的永远都是苏驭。 “没关系，你不想来亲我，那我来主动也是一样。”苏驭咽下未说完的话，挑起黑发少年的下巴，交换了一个疯狂的吻。 这个吻有别于苏驭的一贯风格，带着得偿夙愿的渴/望和即将离别的残暴。他的舌/头横冲直撞地撬开那紧闭的嘴唇，汲取对方的津液，恨不得立刻将自己打入怀里人的体内。 只不过是一个吻而已，就已经让苏驭所有的自制力土崩瓦解，浑身上下燥热到不行。林知之甚至都没有更多反应——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发觉自己挣扎不能，林知之也就僵硬在好基友怀抱中。从头到尾没有回应，更别提迎合了。 可苏驭还是兴奋到眼眶微热。他握住林知之的手，伸至下方，额头抵在他的肩膀处，哑声道：“帮我。” 林知之感受到他的热度和大小，下意识就想缩回手，被苏驭眼明手快地一把握住，带着他一点点地动了起来。 在到达顶峰时，苏驭突然苦笑一声。 ——这大概会是他们之间最近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了。终其一生，他永远都不会得到这个人的主动亲吻——因为他不爱他，这个事实苏驭知道，一直都知道。 完事后，苏驭利用法术把自己和衣袍清理一新，却唯独留下了林知之手掌上的白色不明液体。 第一次帮人做这种事的林家小少爷黑着脸把手伸到对方面前：“弄干净！” 苏驭握住他的右手，摊在面前像是观赏什么法则卷轴一般仔细看着——林知之的手很好看，修长又白皙，指腹有一些从小握剑磨出的薄茧，每一寸都像美玉雕刻而成的玉雕。 在林知之忍不住要开喷前，苏驭已经一挥手，销毁了他的全部作案证据。曾经的苏家嫡长子，如今的种族背弃者抬起头，血月染红了他的双眸：“想从人界来到魔界，必须有跨界的接引之力，或者像我这般——而从魔界回去，除却花费极少数的空间仙器进行献祭外，只有一条路：横跨血渊。” “血渊？” “血渊是魔界禁地，凶险无比，凡是进去过的修士，从来没有人能够出来。”苏驭耸肩，“但是血渊对岸，却有着一条空间乱流，相传有一条是通向人界——反正书里是这么写的。但是不一定真能成功，这是我知道的唯一一个办法。” 林知之点点头，很快调整完心态，进入逃跑模式：“血渊在哪儿？” 好基友似笑非笑地眯起眼睛，好心回答了这个问题：“葬仙谷。” 林·写作知之读作路痴·小少年在心里模拟了一下路线图，卡了半晌又道：“……这里又是哪里？” “要不要我帮你画出来？” “这个，如果不麻烦的话……” 苏驭伸出手宠溺地揉乱了林知之的头发，无奈道：“让你这样走我怎么放心的下？还是我陪你走一趟吧。” 林知之为这熟悉的动作又震上一震。他人生的这二十几年里，有一半多的时间都是和苏驭一起度过的——如果要排一个重要人物排行榜，那好基友必定名列前茅。在某些情况下，他甚至也愿意为对方而死。可他真的不能给出苏驭想要的那种感情。黑发少年掩饰般地转过头，闷声催促：“那就一起走吧？” 在他背后的苏驭收敛了笑意，犹豫之色在他眸中一闪而过后才开口叫住他：“知之，你一定要去吗？” “恩，我想回中陆。”林知之没有回头，就这么背对着苏驭道。 苏驭没有多说什么，他实在太了解林知之的性格了。只要他已经作出了决定，那再怎么动摇也没用。苏驭从乾坤戒中拿出一套自己身上的同款袍子，体贴地为他穿好。 做完这一切后，西城魔将找来下属交代了两句，便带着林知之一路驰向血渊。 ………… 魔界对于林知之来说，一开始还有些新鲜感，但很快就被那无边无际的黑气给磨光了。既没有景色，也没有生灵，来来往往都是些黑衣魔修和苍凉景象，再加上万年不落的血月，在这里待久了简直会憋出精神病来的吧？ #魔界真特么不是人呆的地方# 林家小少爷在心里替魔界判了死刑。 每当思及此，林知之就会偷看一眼身侧的苏驭——他不是不愧疚的。尤其在看见沿途的魔修都会远远地主动避开苏驭后，黑发少年更是有些心疼。 苏驭只比他大几个月，在入魔前修为也在伯仲之间。究竟要经历过多少，才会让苏驭在短时间内变成高高在上的魔将，仅次于魔尊的第二号人物？在人界前途无量的苏家嫡长子会入魔，说起来全都是为了他。 这种纠结来纠结去的情绪，让林知之一路上都很沉默。苏驭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心里有些欢喜，却没有像他最爱做的那样刻意去引导，而是顺其自然。 两人间的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临近血渊，有某个不长眼的魔修主动来打破僵局。 “瞧瞧这是谁，这不是我们西城大名鼎鼎的苏驭大人吗？怎么，你那里不待，跑来我这南域做什么？”眼前的魔修骚包地躺在飞床上，□□着大片胸膛，佯装一脸惊讶地拦住了苏驭二人。他的身边依偎着几个绝色舞姬，一人为他按摩，另几人用葱葱玉指拨开金桌上的果实，喂进男人嘴里。 林知之有一种想把那闪闪发亮的桌子都塞进他嘴里的冲动。 苏驭按住身边少年蠢蠢欲动的手，将他往身后带了带。他的动作礼貌，但有着浓浓的疏离感：“炎魔老祖。” 这几名魔将彼此之间割据一方，往日不常来往。虽说称不上熟悉，但也没有到会刻意找茬的地步。炎魔老祖叫住苏驭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好奇——苏驭在魔界也算是有名了。突然出现的魔修，却在短短不到一年内名声鹊起，无论是心性手段还是实力都堪称上等。在成功取代了原来的西城魔将后，便一直待在西城。苏驭对所有人都很温和有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靠近他。 炎魔老祖的目光从苏驭身上挪到了林知之，不可避免地做出了一个夸张的震惊脸：“这是？” 林知之喜爱淡色，很少穿深色衣袍。如今为了装成魔修，他不得不套上玄色长袍，再做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黑发少年瞳色与衣袍上的刺绣相辉映，仔细看是一片漆黑，但依着那轮血月，又好似是淡淡的血色。他的全身都拢在袍子里，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白皙的皮肤同黑色是最鲜明的对比。从眼眸向下，少年红润的嘴唇是唯一的颜色。 那样鲜活的红，有别于血腥的暗红，令人无端想起花开的景象。 苏驭看上去对炎魔老祖的目光有些不悦。他走上前一步，完全地挡住了林知之：“这是我妻子。” 林知之：“……” 炎魔老祖艰难地开口：“…………等会，苏驭你什么时候……成婚了？！” 苏驭有一种天赋，那就是把谎话说的跟情话似的。他的眼神温柔缱绻，看身边那少年的眼神流连不去，声音也柔的出水：“我对他一见钟情，近日才结为伴侣。他想出来逛逛，我便陪他。” 任谁看了都觉得他对林知之真是爱到了骨子里。 ——去你娘的一见钟情！还妻子，怎么不是你叫我相公呢？！ “…………是、是啊。”林知之憋红了一张脸。但他看着炎魔老祖探究的眼神，为了不再节外生枝，不得不装作害羞的模样低下头。 两人这样看来，倒很像“夫唱夫随、奸/情甚浓”。 炎魔老祖莫名被突然塞了一嘴狗粮。他一挥手，身侧的舞姬立刻停止动作，紧张地伏在一边。男人坐起身来，哈哈大笑：“来日我一定亲自上西城给你们两送礼！当真可喜可贺啊！” “老祖有心了。”苏驭不卑不亢道。 “那老祖我就不打扰你二人了，你们慢慢玩，慢♂慢玩。”炎魔老祖随手抓过一名舞姬，让她依偎在自己的胸膛上，淫/笑着驱使飞床离开。 #老祖我才不要看对面这对狗男男秀恩爱# 待炎魔老祖失去了踪影，苏驭对上林知之气愤的目光，无辜地耸肩：“这是最节约时间的方法。炎魔这人性淫，尤其喜欢漂亮的少女，却有一个最大的缺点，见不得别人浓情蜜意。” 林知之木头脸：“好的相公，我们快走吧相公？” 苏驭：“………生气了？” “没有。” “那就多叫几声吧，比苏驭哥哥还好听——最好语调再软一点，不要这么硬邦邦的。” 本来是刻意讽刺对方的林知之：“……” #血的教训# #永远不要试图讽刺一个厚脸皮的变态=皿=！！# #尤其在他疯狂想日的时候# 82| 自遇到炎魔老祖之后，林知之都冷着一张脸，再没有主动跟苏驭说过一句话。 苏驭倒是很开心，也会主动来找林知之攀谈。在路过一些魔界特有的景物时，他也会像一个完美的向导那样，替他介绍——林知之面上不说，但也总会竖起耳朵倾听。 除却这些，苏驭也会搜罗一些魔界特有的小食，来供林家小少爷边走边吃。 这倒是个好办法，最起码林知之在这种时候能够暂时放下对于魔尊的担忧，还有闲情逸致挑剔一下魔界的食物就是不如人界丰富。 有苏驭在，通往血渊的路几乎是畅通无阻的。堪比元婴期的修为，魔尊之下第一人，足以令其余魔修和狡猾的魔兽仓皇逃窜。因此普通魔修压根无法想象的横跨魔界，林知之二人只花了三日。 在第四日清晨，林知之已经如愿站在了血渊边缘。 血渊是一道深渊，深不见底。相传这是上古时期，一位仙界天尊与深渊古魔激战时古魔的身躯所砸。在深渊底部，是一片浓稠的血海。血海中漂浮着无穷无尽的亡灵，等待着过往的人群，将他们一口口吞噬殆尽。 林知之浮在空中，远远望去，就能够感受到那股窒息。 或许魔尊之流的大能能够凭借自身修为穿越过去，但对于筑基期来说，这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不用试林知之也知晓，绝对不能贸贸然尝试。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林知之在血渊外足足等了一天，把身上的灵器都数了个遍，也没能找到一条可以尝试的方法。 倘若跨界而行真那么容易，人魔两族早就激烈交战数万年。 第五日，林知之正凭凝愁，一直伴在他身侧的苏驭突然站起身，神色凝重地朝天边看去。少年回头对正一脸莫名看着他的林知之伸出手，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他来了，比我想象的慢一点。” 林知之呼吸一窒，揣摩他话中的意思：“苍仑？你早就知道他会来？” “是啊，”苏驭垂下睫毛，淡淡地解释，“魔尊是魔界的掌控者，能够感应到魔界任何一处空间灵气的波动。我们来到血渊，有九成九的可能性会被他立刻察觉——苍仑花了整整一天才找到这里，也不知是受伤过重，还是太过自信。” 说到最后一句，少年的调子拖出了长长的嘲讽。苏驭的容貌俊美过人，是极为漂亮但并不女气的长相。林知之从侧面看他，恰好对着他眼尾的红印文字，让他看上去平添几分瑰丽华美。 “你知道这点为什么不早说？” “我告诉你，你还是会来，只不过会阻止我跟来。”苏驭溢出一声叹息，“我了解你，知之。我们一起度过了整整十三个年头——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心甘情愿陪你去赌那百分之一可能性的人。” 他的眼神实在太过温柔，温柔到让林知之不知如何是好。黑发少年习惯性逃避般地又低头用手指抚弄了下乾坤戒，当他再抬起头时，黑眸中已经有了决断。他伸手拨开苏驭的长发，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拥抱。 当属于林知之的气息和温度再度包裹住他时，苏驭先是惊讶，紧接着便反应过来用不可思议的力度勒住少年的腰身。 “我不爱你。”林知之很认真地说，“很久之前，我就想过，不成道绝不成亲。” 苏驭不说话，抱的更紧了，把脸埋在对方肩膀上闷声道：“你说过了。” “但是你始终是我最好的朋友。”林知之艰难地顿了顿，给苏驭怒发好人卡，“我很在乎你。我希望你能够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为了我变成现在这样。” 好基友笑了，浑身戾气消散：“我知道。” 林家小少爷难得在苏驭面前担当这样安慰人的角色，他对自己这番十动然拒说的很是满意，松开手拍拍苏驭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松手了：“所以你快点走吧趁苍仑那混蛋还没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来不及了。”苏驭的视线停在了林知之身后的一点上，身体紧绷。 林知之：“……” 黑发少年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他几乎是跳起来转过身——只见“苍仑那混蛋”正悬在血渊上方，双手抱肩，身上的气势也如大海般深沉，眉目间满是不愉，显然是听到了方才林知之对他的评价。 #——会不会跟苏驭一起被当场格杀？现在滚回高冷圈还来得及吗？！# 林知之呆若木鸡.jpg，和苍仑我在生气.jpg两两相望。 魔尊大人看了片刻，见林知之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怒气外放地冷哼了一声，一步步朝林知之的方向走来。血海在他脚下翻涌，无数冤魂在其中哀嚎，像是恨不得替苍仑把惹怒他的人拽下去——而后被苍仑居高临下地斜睨了一眼，顿时消散大半。 苍仑的五官实在是完美的，哪怕现在气到眉毛几乎飞扬地掉了个头，看上去仍旧赏心悦目。男人走到林知之面前，昂起弧度优雅的下颚：“我这个混蛋？恩？你倒是说说我哪里混蛋了？” “…………于公，你是魔尊，而我是人族；于私，你在我师尊面前把我推入魔界。”林知之完全没有领会到苍仑生气的真谛，他还真跟着对方的问题想了想，说出了理由。 男人闻言扭曲了表情，看上去更加恐怖。感应到魔尊的情绪，血海一个浪花狠狠扑碎在悬崖峭壁边。苍仑没有再看林知之，他转头找了另一个发泄的渠道，对着苏驭道：“你是谁？” 魔尊周身属于化神期的威压恶劣地朝苏驭压去——以魔尊的实力，要杀一个魔将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林知之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很平静地打断了苍仑：“你既然听见了就不要再问一遍。如果你动了他，我会亲手杀掉你。” 这是一句很自负的话，尤其当这句话的对象是魔尊时，这种自负很容易变成可笑。谁能够断言自己能杀掉苍仑？哪怕是玄华亲至，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可林知之的神色让这句话更像是一个陈述句，对未来的描述，而非一句威胁。 ——事实上，林知之也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威胁苍仑的东西。去除琊轩的因素，魔尊这两个字等于魔族领袖等于敌人。他只是把自己想的说出来，剩下的交给苍仑自己判断。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和魔尊大人说话了。以苍仑喜怒无常的脾性，换做别人早已经死的不入轮回——可换做林知之，他就算有天大的怒气也最多只是想在床上发泄。 ——对，这倒是个好主意。他废了那么大的代价暂时甩开玄华，把林知之拐来魔界，好处不就是可以更多的亲近他，肆无忌惮地干那件事？ 男人恢复了平日里从容不迫的模样，酒红色的发丝散落在黑袍上，是最昂贵的装饰。苍仑踱步到黑发少年面前：“我不会动他的，你放心。” 魔尊牵起林知之的右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口：“但是答应我别再看他，我会吃醋的——好了，是时候一起回去了。” 林知之想把手抽回来，挣吧了几下没能撼动魔尊的力量，反而被拽着一同离开了血渊。 ——从头到尾，苍仑都没有把苏驭真正放在眼里过。元婴期放在其他人眼里已是顶峰，但对于魔尊来说，一个境界的差距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这是林知之第二次在他面前，被实力强于他的人带走。这般眼睁睁地看着他维护自己，而后离开，比起一个人待在魔界依靠回忆度日的痛苦还要深刻的多。 ——说到底还是实力吧？如果他能再强一点，再向前一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苏驭眼尾的红色文字，闪过一丝妖异的红光，他却无暇顾及。 ********** 魔宫。 一处极尽奢华的浴池中，镶嵌着顶级灵石的龙口不断朝外流出温水。 男人的长袍懒散地半搭在肩膀上，下半段更是直接浸泡在了水中。他懒洋洋地对一旁站着的林知之招手：“来。” “滚开。” 苍仑轻笑一声，安抚道：“我不会让你伺候我的——要不，我的小少爷，我来伺候你怎么样？” 说到这里，男人暗红的眸子亮了起来。他就这么*地从水池中站起身，走至林知之面前，兴致勃勃地想要解开他的衣服。 林知之被他口中那个肉麻的称呼吓得抖三抖，一把抓住他意图不轨的手：“我不需要。” 男人沉吟片刻，抛出了一个对方无法抵挡的诱饵：“你不想知道琊轩跟我的关系吗？还有你师尊的情况？——只要你答应，我就回答你三个问题。” 林知之的确是很挂念自家师尊。苍仑已经回到魔界，可以玄华的性格不会轻易地放过他，除非是真的出了事——不就是洗个澡而已么！谁还没那二两肉！ “好。”林知之点头道。 83| 林知之是正统的世家子弟，从小众星捧月长大的。在那段青涩的曾经里，那也是被人伺候沐浴过的——虽然后来一切都被苏驭劝导他爹的那句“也到了学会自立的年纪了”给全盘抹杀了。 但跟另一个男人一起沐浴，还被他“伺候”，这可是头一遭。 硬邦邦的男人怎么会比一个软妹侍女滑溜溜的小手伺候的好呢？一定不会的对不对？ 所以经验丰富（？）的林家小少爷一开始是怀着受虐的心情下来的。他拒绝了苍仑想要继续帮他脱/衣的请求，自行走到池边。林知之逼迫自己忽略掉男人灼灼的目光，依次脱去外袍、内衫，露出那具已经结合了少年和青年优点的柔韧身体，缓步走下了浴池。 苍仑在他身后，满意地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个光。男人留意到，在少年伸足踏入池水中时，那晶莹的脚趾因为骤然接触到热水，而可爱地蜷缩起来。紧接着，那条修长又笔直的腿没入水中，遮盖了美好风光。 魔宫的浴池修建的华美绝伦，符合苍仑一贯的审美。摆放着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珍贵的上品灵器——如浴池边上的翠竹瓷瓶，便是外界难求的至宝，竟被任性的魔尊大人拿来当花瓶使。 但在苍仑眼里，现在这一切都比不上浴池中的林知之。 池水清澈，雾气蒸腾，光凭肉眼只能看清少年的上半身。他的脊背靠在池沿，长发在水面之上纠缠——或许是添加了灵液的池水起了效用，林知之没有原先那么紧绷了，渐渐地柔下身体，脖子略微后仰。他的肤色苍白的几近透明，淡青色的动脉因为这个姿势明显的凸显出来。 男人突然来了一种想从后面边进入他，边含吮那块肌肤的冲动。 魔族一贯性淫，魔尊是其中的佼佼者。 哗哗的水声响起，苍仑来到林知之面前，扯开了身上披着的袍子。他的身材是极好的，甚至可以用优美两个字来形容，蕴含力度又不过度夸张，人鱼线腹肌应有尽有。 林知之没有看他，半闭着眼睛打定主意要忽视对方。直到男人在他身边坐下，暗红眼眸一转，池水中突兀出现了大片鲜红的花瓣，其中有几片落在林知之肩头，恰巧贴住了他的动脉。 在他堪称诡异的眼神里，男人支着下巴，眼神脉脉多情，笑着说：“早就想这么干了，红色很衬你。” “我可以开始问了么？”林知之没有理会他的话，也不给他提出先沐浴的机会，单刀直入，“我师尊怎么样了？” 旖旎氛围因为一方的不配合而一扫而空，苍仑遗憾地朝林知之伸出手，替他拿开了那片花瓣。收回手，男人将还残留着对方温度的花瓣送入口中，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我们奈何不了对方，我找了点机会逃回来了。他什么事也没有，你放心——当然，你亲爱的师尊大人在斗法上是比我厉害那么一点。看，他还打伤我了。” 话尾的语调上扬，男人撒娇般地对着林知之展示了一下曾经被玄华刺伤的肋处。这处伤口不大，光看外表已经接近愈合，真正让苍仑难受的是玄华残留在血肉里的灵气法则。 ——哦，他怎么就没打死你为民除害呢？ 对于这方面没什么经验的纯情少年默默扭过头，感觉脸上皮肤开始发热。 “琊轩和你是什么关系？”林知之接着问道。 “你猜猜看？”苍仑温热的手贴上了少年滚烫的脸颊，感受着对方肌肤的细滑，“——别这么看我，小少爷，我可是在尽心伺候你沐浴啊。” “…………傀儡？” 鉴于这条件是自己方才答应的，而对方也只不过是在脖子以上（？）撩撩他而已，林知之也不好拔x无情。他回忆着琊轩和苍仑两人的状况，给出了一个相当残忍的猜测。 “猜错了。”男人有些恶劣地逐渐移至下方，“看来你还是很在意那小子的，不过没办法，请你忘了他吧——或者，将对他的关心转移到我的身上，因为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功法特殊，他只是我在云天的一世转生。在他成熟前，我会是最虚弱的状态，直到彻底取代他。”苍仑漫不经心地解释，手指游走在林知之的身上——在这段话说完后，为了避免林知之为琊轩鸣不平，男人主动抱紧了面前的黑发少年，胸膛紧贴着胸膛，紧到林知之当场懵逼：“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不要再提其他人了好不好？你可以问问有关我的事情？比如我对你是不是真心的——那样我会很高兴的。” 魔尊大人是真的很会撩。偏生林知之又是一个身体比心灵诚实（……）的人，他没经过几下挑/逗，就差不多要失去思维能力缴械投降了——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 在系统出现之前，林知之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直男。在海皇出现之后，林知之发现了自己原来也可以接受和男人酱酱酿酿，并且感觉还不错哦——而现在，在苍仑手上，他才真正体会了什么叫做欢/爱。 ………………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纠错，他是一个身体比较敏感的正常的男人。 所以此时被男人紧紧拥在怀里，感受到对方的胸膛震动，林知之的眼神有些涣散。这一次，他的体质没有被触发，他的意识全盘清醒——而这更能让他意识到这个问题。林知之真的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战胜了感官快乐问出这句话：“你要怎样才能放我回去？” 苍仑的动作顿住了，看上去倒是沉思了一会才慢慢道：“等你爱上我的那天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说完这句话，男人没有再继续方才的事情。正相反的，他退至一边，唇边含着的笑意让他看上去轻松自如——只有那双眼睛，一直贪婪地盯着林知之不放。 他的停顿让林知之很难受。 因为只要再过一会，也许只要个三秒，他就能够到达顶峰。身体在发出讯号表达它有多么需要面前这个人过来，然后再度——不行！绝对不行！ 林知之死死咬住即将到口的呻/吟和请求。 这就是苍仑想看到的，也是这世界上最美的一幕。 ——禁.欲和快.感的交织。 84| 人有七情六欲。 情.欲自古以来都是人类避不开的那一环。 那夜的浴池中，在最初的情.潮过去后，林知之虽然难耐，但仍是咬牙克制住了想要苍仑伸手的想法——他的手紧紧地掐进肉里，用力到指尖发白，借由疼痛来压抑那股冲动。 魔尊大人在旁边看了半晌，终究是不忍心看他继续下去。男人走过来，抓过他的手，白光一闪，连一点痕迹都未曾留下。治愈过后，苍仑却没有松开，把玩着对方漂亮的手指，低声诱哄道：“真的不要么？” 少年那双湿润的黑眸在欲.望的渲染下显得有些迟钝，他像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弄清面前男人的这个问题，抓住对方的手冷声道：“别碰我。” 他的声线清冷，却因为此时不可言说的景象，带上了沙哑和不自觉的勾人。 男人顺势拽过他，暗红眼眸里水光潋滟，不知为何瞧上去给人几分深情的错觉。他低下头，在他唇上亲了亲，做出了一个让林知之惊吓不已的举动，含住了他。 …… 魔尊大人这样的姿态已经近乎于低声下气的服侍了——没有哪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会轻易亲自给人做这种事。 实际上，对于苍仑来说，这也是第一次。在他一时间头脑发热做出这个举动时，他一瞬间闪过的心情诧异至极。 由于苍仑的功法特殊，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这般亲近过。准确的来说，是在他记事起，就没有同外人有过这样的接触。苍仑对于这方面倒是和玄华有点相近，万分厌恶有人入侵他的私人领地。 但是这点讶异的心情，却在看见眼前少年那一瞬间的眼神时变得微不足道起来。男人低笑一声，加快了动作，最终满意地咽下对方的液体。魔尊大人擦了擦唇角，凑上前吻了吻对方的嘴唇：“爽不爽？” 林知之没说话，喘了几口气。虽然刚刚才得到缓解，但很快，在对方的动作下，他再次起了反应。并且更遭的是，他隐约闻到了体质发作时的那股香味…… 苍仑的样子看上去游刃有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究竟有多么兴奋——他即将得到眼前这个人。 光是想像，就已经足以令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心情。 男人揽住少年的腰，将他上半身抵在池边，俯身压了上去。 鲜艳的花瓣在池水上漂动，有几片落在浸湿的衣袍上，带出了十成十的旖旎风光。 ………… 在那一次过后，苍仑的态度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他会缠着林知之要，却也会在他拒绝的时候当真停下来。并且比起一开始时要艹死他般的可怕力度，动作也温柔上了不少——就像他们是一对恋人似的。 最可怕的是他还会问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黑发少年正坐在魔宫主殿的椅子上，单手抚弄了片刻窗前的花树。魔尊大人在他身后走来，红眸里暗光流动，态度亲昵地亲了亲他的头发，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开口幽幽道：“那天我看到了。” 林知之现在对苍仑的态度是在大体上顺从对方，抓紧一切机会逃跑。 在这段时间里，他总共逃跑过三次，最远的一次是摸到了魔宫正门的门槛——然后就被苍仑抓回来狠命往床上操/干。 林知之如今倒是不害怕这个，他已经看开了——反正也挺爽的（？），他也没有恋人，不存在贞操这种东西，就当是被狗咬了几口——真正让他感到越来越奇怪的是苍仑这个人。 苍仑是魔尊，而他是个在魔族看来不值得一提的筑基期人族。如果说苍仑的意识一直都在琊轩体内，那么他为何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魔尊从来都不是好说话的统治者。他比玄华更残暴，是自魔界的血海白骨丛中走出来的人物。林知之在魔宫里也就待了三日，便已经看见苍仑手段残忍地处理掉不下数百人，其中不乏特意来诱.惑他的绝世美人。 从魔宫中其余人对林知之战战兢兢的讨好态度来看，苍仑怕是没怎么带人回过魔宫。像这样一个活了成千上万年的传奇人物，没理由会从一开始就动手动脚地调戏自己——林家小少爷虽然自信爆棚，但也不认为自己有帅气到令人一见钟情的地步。 林知之这几日仔细回想，最终联系到了自己会来到云天大陆的原因：魔族突袭。那两名魔修明明可以当场杀死他，却非要如猫捉耗子般将他逼进那个古传送阵。在碧云门恢复灵力后，林知之也曾经去过那处古传送阵，却发现已经被从另一边销毁…… 若不是从小到大的记忆都清清楚楚，没有一处模糊，林知之当真会细思极恐，认为苍仑其实早就认识他。可假若不是这个原因，那会是为什么？苍仑的好感度也没有变过，在指数前的那点星号明晃晃地彰显着他的特殊…… 黑发少年正仔细梳理来回脉络，冷不丁被男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手腕。 林知之：“……？” 在林知之询问的眼神中，苍仑换了个姿势，更好地将他拥入怀中，看着他的侧脸：“你没在听我说话……在想谁？” 魔界没有正常的日光，纵然是白天，也是阴雾弥漫。在阴测测的魔宫中，林知之就像是一个光源，温暖、明亮、坚定，从不为外力所动摇，吸引着所有生物的目光。 哪怕是在床上的时候，他也从不自欺欺人地遮盖那些反应。他坦然地接受，再决绝地丢开，下.床后立刻翻脸不认人（……），万事按着自己的步调行走，没有什么能够真正打倒他。 林知之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苍仑的话：“你刚才说了什么？” 男人又将他搂的更紧了些，高挺的鼻梁蹭着他的脸颊，语气软了下来：“我看见了——那天你师尊想让你做他的道侣。” 林知之：“…………” ——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我不出现，你会答应吗？”男人把脸埋入少年的发间，吃醋般地道。 林知之回答的飞快：“不会。” “……那如果对象是我呢？” “不会。” 出乎林知之意料的，苍仑这次没有勃然大怒然后把他再次按到床上的冲动，而是更加恐怖的安静：“这世界上有谁是能让你点头的吗？” “知之，我之前就问过你一次，现在我想问第二次。”没等林知之回答，苍仑就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的声音沉郁悦耳，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林知之的耳膜上，他从下方侧过头看着苍仑。 男人暗红色的眼睛蕴含着某种他还不能理解的情感，悲伤又带着无法言说的感情，像沉淀千年的红色血月，薄唇开合间慢慢道：“你不觉得自己缺乏爱人的能力吗？” 他的语气着实又轻又沉重，迫使林知之跟着他的话仔细地沉思了很久，才开口回答：“我的确没有喜欢的人——但是这很正常不是么？许多修士终其一生都无法找到伴侣。” 苍仑没有回答他，温柔地用手掌完全覆盖住了他的眼睛，温柔地给了少年一个不掺杂任何情.欲的吻。 “你是不是……认识我？”林知之在对方的舌尖蹿入齿间时，含糊地问出了这句话。 “……认识？”苍仑仿佛笑了出来，将那些罕见的忧郁一扫而空，懒洋洋地含住他的舌尖，“是啊，看，我们不就在互相认识？” 林知之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对方乱动的手指强行拖入了汹涌的情.潮，只来得及再出一句：“窗没关，会有人看到的——” “没关系，不会有人看到的。”苍仑一寸寸将自己顶进去，在对方的唇上啄吻，“这样更刺激了不是吗？” ——刺激个鬼？ 林知之在心里怒骂一声，理智被对方的动作搅的粉碎。 …… 在数次翻滚过后，男人为林知之做了简单的清洁，将他抱回床上。自己则侧躺在一边，单手支着脸颊，默默地看着他。 哪怕是在高.潮时分，魔尊大人也很清醒——虽然他非常希望自己能糊涂一点，但是他的理智清楚地提醒他： 不管现在他与这个人有多么贴近，他们的心从来不曾在一起过。 哪怕是在最忘情的时候，林知之一次也没有主动吻过他。 窗外的乌云浓了又散，血色圆月高高在上，万古如一地俯瞰着魔界。 魔界名副其实的掌控者有着一双和它一样颜色的眼睛，像块最美的红宝石，封印着一些只有他知道的秘密。 ——“我”的确认识你。 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前，早于洪荒成灾的伊始。 85| 那只是一个模糊的画面。 仙玉雕成的水池中生活着金灿灿的鱼类，时不时有一条腾空跃起，在空中留下一道艳丽的彩虹。早已灭绝的三足金乌歇憩在高高的梧桐木上，完全无视隔壁凤凰的敌意。凤凰用眼白瞅了无耻的金乌一眼，一爪子抓走了最鲜嫩的叶子，展翅划破天际。 这些全都是凡间无法想象的珍奇异兽，却在此处尽情地遨游。 在这可媲美仙境的美景中，一名黑发少年坐在池边，伸手拨弄这池边的清水。他的容貌隐隐卓卓地映在池水中，从水中倒影可窥见些许轮廓——纵然毫不清晰，也足以令这周遭的一切黯然失色。 一尾金色的鱼龙游来池边，小小地吮在他白皙无暇的指尖。鱼龙在徒劳努力了几次后宣告放弃尝试，委屈地潜入池水吐着泡泡。 黑发少年指尖微动，白光一闪，化为一道光球落入水中，浮在鱼龙面前。 #幸福来的太突然# #转头吃到爱# 这头幸运的鱼龙呆怔了好几秒才嗷呜一口迫不及待地张嘴吞了下去。它的身子不停地膨胀拉长，池子上空凭空出现了一闪金色大门。这条鱼龙扭着身体一跃而起，在跃过龙门的瞬间，化作一条金色长龙。 它兴奋地在空中打了个滚，咬着自己的尾巴盘成一个圈，来到黑发少年面前邀宠。少年冲它伸出一只手，金龙冰凉的龙须在他的手腕上感激地卷了卷，一转身飞到池水上空长吟一声，飞向另一侧天空。 金龙的影子在少年的瞳孔中越缩越小，最终融入蔚蓝天空，再也觅不出踪影。 他看着那条龙，在九重天台之上却有人在看他。 ——一丝不落地将黑发少年所有的动作神态尽收眼底。 少年又待了一会，直到天际传来层层钟声，他这才从池边起身，抚平衣袍，走向另一处宫殿。 在第九声响起之时，他需要去朝拜觐见九重天台上的那人。 自始至终，那道视线都紧紧地盯在他的背后，而少年对此一无所知。 ……………… ——又来了。 苍仑睁开眼睛，有些疲惫地想着。 魔尊大人的年龄很长，长到他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自他有记忆起，从上古魔界来到人界，卧底人族，再回到魔族——好像都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至于那个人是谁，叫什么，长相他却一点也记不起来。 苍仑只是知道自己应该去寻找他，那个人对他重逾生命，而他无法独自弥补这块失去那个人的窟窿。这是一种相当难熬的感觉，无时无刻不感觉自己的心底缺了一块——倘若是心智不坚定的人，怕是过了一段日子便会忍不住自我了结。 再后来，他选择留在了魔界，放弃了那些大海捞针般地寻找。可到最后仍旧忍不住，魔尊不得不选择暂时性地入世来逃避这种空虚。 九世轮回，人间百态。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类似回忆的画面就开始一直穿插在他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有时候是同样的场景，有些时候会变化，但终究逃不开一个少年模样的人。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苍仑才隐约知道那个一直在折磨他的人原来是长这个样子。 那样好看。 又那样可恨。 通过画面中少年的长相，苍仑通过搜魂，很快便在一处人界秘境里发现了与那人长相一致的林知之。于是他便策划了那次突袭，花费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让手下将那人送至琊轩所在的云天大陆。 苍仑的意识待在琊轩的身体里，开始观察林知之。 他认识他，又不认识他。 随着琊轩和林知之关系的进步，苍仑也慢慢地更加了解这个人——在他的身边，魔尊心里千万年来的空洞不但被一下子填满了，还有被慢慢注入了一种称得上是甜蜜的心情。 他想要更加了解对方。 伴随着这股情绪，魔尊隐藏在天性里的掠夺本性暴露无余。 苍仑想要他，从身体到心灵，全都想完完整整地占有，一寸都不想放开。 对方的滋味那么美好，无论他怎么要都要不够。 男人抱着身侧少年的手臂紧了紧，力度大到将□□过后的林知之有弄醒的趋势——虽然苍仑及时放松了力气，但黑发少年已经睁开眼睛不满地看着他。 林知之很少有这般鲜明的情绪外露，就是他这点小少爷的起床气，也让苍仑没来由的有些满足。男人吻了一下那已经被蹂.躏到满是血色的唇，柔声道：“再睡会，我不闹你。” 林知之却没了睡意，自己将被子向上拉了拉，脸颊枕在光滑的绸缎上，像一只被驯服的宠物猫：“要做么？” 男人诧异地对上黑发少年的眼睛。 林知之说这话时的神色很慵懒，还带点“你要做不做，不做我就继续睡觉”的不耐——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吐出的话，两者形成了一种矛盾的诱惑力。 苍仑一只手摸上他的腰，感受那处皮肤的手感，想要找回理智似的：“你又在想什么？” 林知之没有回答他，催促般地环上了男人的肩膀。 少年的身体很美，经过欲.望的滋润，像一朵已经盛开的花朵。 魔尊是那个采花人。 哪怕明知道前方那朵不是无害的鲜花，而是有毒的罂粟，他也甘之如饴地一头栽了进去。 性.爱使人上瘾。 当这种本就美好的事情，又碰上“爱情”这种可怕的东西时，就成了世间最致命的毒.药。 在不知第几次的停歇中，窗外蓦然雷声大作。万年不变的魔界，第一次出现了天雷的声音，伴随着阵阵轰鸣，深蓝色的光柱从天而降，撕破缭绕黑雾，径直劈向魔宫。 86| 人、魔两界间有着相当深厚的界断之力，除却魔界的主人以外，这三千世界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第二个能在两界中自由穿梭的修士。 林知之不想把离开的希望寄托在奇迹身上，他一直在试图想办法自救，到最后还真被他想到了一点——除却活着的“生物”，还有一样东西无处不在。 天道。 若是能够引来天劫，打开魔界通向外界的通道，再加上天雷对于魔雾的天生克制，那么或许可以趁乱逃脱。 林知之现在处于筑基期后期，以他完美筑基的潜质，若是能够突破至结丹期，或许能够引来天劫——可结丹哪有那么容易。 哪怕是在中陆修仙界，结丹期的修士也可当做外门长老了，动辄几百岁上下，而林家小少爷今年才不过二十之数。 二十岁的筑基后期，说出去已经足以震惊天下。 可二十岁的结丹初期，简直骇人听闻，凡闻之者必凭轩涕泗流哭着喊着觉得自己这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筑基和结丹之间的差距，绝不仅仅是一两句话能够描述出来的。比起资质，它更在于一种机缘。寻常修士为了寻找这一线灵感，有的走遍天涯海角，逛进秘境迷雾终不得其所。在寻常时刻，饶是以林知之天灵根的资质，短时间内也没有丝毫对结丹的头绪。 不过好在，有一个现成的方法就这么天天在他眼前晃悠。 苍仑是化神期修士，是魔界实际上掌控者，是真正的大能。就像他曾经跟林知之说过的那样，和他“双修”，能够获得的好处是常人一辈子也盼不来的。 他二人虽说没有修习过真正的双修功法，但身体间每日最亲密的接触，也会让魔尊体内的灵气间接地影响到他，助他到达筑基期大圆满的境界。 倒不是无法突破结丹，林知之若是有意，这股灵气之深厚可直接送他进结丹后期——只不过林家小少爷心性骄傲，他筑的是完美根基，那么结丹，自然也要最好！如此方才不负师尊的威名！ 林知之是一个天才。 这一点不必说，他的对手们（……）感受最深。从四大门派收徒到登天梯，他总是能够打破神话的那一个。 这一世，他便是当之无愧的明珠。 像他这样的人，最适合在逆境中成长。无论是多黑的深渊多污浊的环境，都无法让他染上一丁点色彩——他注定光彩夺目。 在这段时间里，林知之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自创道法上。林家小少爷会的东西有很多，但真正精通的，唯有剑道——或许还能再加上一个丹道。 剑修一脉素凌厉，而丹道则多数讲究融合。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 林知之试图将这两种功法交互融合，从中走出一条自己的道。 这非常困难，往往只有元婴期以上的惊才绝艳之辈才能成功，远远不是林知之这个层次可以触及的。纵然他天才绝顶，也不过在胸中略有雏形。 不破不立。 林家小少爷在这几日彻底放弃了这两条路，转而借由苍仑的实力钻研起了魔道功法。苍仑那时只当他好奇，有时候会抱着他一点点地亲口传授——在一点上，林知之不得不承认，魔尊有他自己称霸的道理。 苍仑的道独一无二。 林知之仿佛身处于一条三岔路口，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在荆棘丛中开辟出一条崭新之路。在那一点灵感乍现时，由筑基迈向结丹的隔膜一点点变薄，消失。由于害怕苍仑发现他的目的，会在男人接近他的时候故意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比如邀请苍仑一起吃个饭，或者上个床（……）之类的。然而就在今天，苍仑格外激动，灵力也异常凶猛，几乎没有任何防备的，林知之正式步入结丹——与此同时，九天雷劫随之而来。 魔修没有天劫，他们渡的是天人三衰。在魔界存在的几千万年里，怕是也没有几次遭遇过天雷——它的刚正不阿之意天克魔修！ 魔宫外层浮起一道血色屏障，却无法抵挡那深蓝天雷降世。粗壮的天劫打散黑雾，给予了魔界万年未见的奇特景象，直击林知之。 黑发少年早在感受到体内灵力激增的时候暗叫不好，一把推开苍仑，身上随意批了一件散落在地的袍子，预备应对天劫。 ——又见面了，老朋友。 问仙剑再度出鞘，林知之眉目间蕴了一丝傲然之意，就这么一人一剑，面对着九天雷劫。 苍仑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察觉到了天雷异象，也立刻了悟到林知之的意图。男人蹙起眉头，用手按住肩膀上的咬痕——那是林知之在情.动时留下的痕迹，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苍仑刻意留下了这道咬痕。魔尊大人看着前方的林知之，手指动了动，却最终没有插手。 轰鸣雷音在耳边炸开，雷光照亮天际，林知之黑发散乱，长袍也凌乱地搭在身上，看上去着实狼狈。但他乌黑的眼却是灼灼明亮，唇畔甚至带了点久违的笑意，漂亮的无以复加。 天道意志破的开魔界，却制不住他！ 苍仑顷刻间兴奋了起来。 也许比起这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样子，他现在这样的神采飞扬更能够撩动他。 林知之一路打破天雷，试图逐渐靠近这雷劫的根源，同时也是现在魔界最薄弱的地方。 苍仑也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明明知晓对方的意图，却没有出手阻止——纵然外人无法沾染雷劫因果，但以他的手段，想要将林知之困在一处的办法太多了。 可男人当真只是看着，顺手为他遮掩了痕迹，以免有外人看去他这幅模样。 #魔尊大人的独占欲很强# 一道又一道天雷火树银花般绽放，到最后慢慢停歇，化为虚无。林知之最终还是留在了魔界，没能打破界断之力。 少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遗憾或者愤恨的情绪，他捂住因雷劫震荡而受的伤，咳嗽了两声，从乾坤戒里掏出一枚丹药想要吞下去。 苍仑来到他身前，制住他的动作，将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才勉勉强强地哼了一声，往他嘴里塞了另一枚黑乎乎的果实：“就这么想离开？” 林知之失败以后特别老实地回答：“恩。” 苍仑：“……” 男人单手揽着他的肩膀，正想说些什么，突然面色一沉，看着天雷消散的方向—— 在那里有一条裂缝被缓缓撕开，紫衣道尊气势迫人地从中走出。 林知之引来的天雷也不是全然无用，它是一座灯塔，将玄华引来了魔界。 师尊在林知之印象里虽然一向高冷，但那种有距离感的冷只不过是他的性格使然。他从来没有见过玄华像现在这样，紫眸却泛起了前所未有的杀意。这股杀意强烈到让男人周遭的空气几近凝结，他看着面前的两人，最终将视线定格林知之身上的衣服上。 结丹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林知之完全没时间好好挑衣服，只随手拿了一件最近的就给套上了——而这恰好是魔尊大人的外袍。穿在黑发少年身上，显得有些过于宽大。 再包括林知之身上的点点痕迹—— 玄华怎么能不明白，小徒弟的元阳之体怕是已经不在了。 “我会杀了你。”无尽的寒意在玄华的眸子里成型，他冷声道。 苍仑放开林知之，暗红的眼睛闪过一丝挑衅，男人嗤笑一声：“求之不得。” 属于化神期修士的威压，在魔界上空弥漫开来。 87| 在道尊大人面色冷戾地出手前，苍仑突兀地收敛了方才张狂的神色，像是突然才想起面前人和林知之的关系似的，以一种表面上的彬彬有礼道：“抱歉，一时之间忘了你是知之的师尊——我自然要对你待之以礼的。”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年——虽然林知之只用了一种“你真无耻”的眼神扫过他，接着又将目光重新放回玄华身上。 苍仑不以为然地宠溺一笑，接着道：“何必一见面就动手？” ——他这话配上他的表情，简直写作抱歉，读作挑衅啊有木有！！ ——还赤果果地点出玄华和林知之关系:你们是师徒啊不能够在一起！！ ——最后还隐晦地表达自己和林知之是那种同进同出的平等关系。 #论一句话包含的巨大信息量# #堪比科举阅读理解# #承上启下一波三折暗含讽刺——魔尊大大语文学的不错#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苍仑之前明目张胆的嗤笑没能引动玄华的神色变化，反而是这两句客客气气（？）的寒暄让道尊的脸色又难看不少。玄华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林知之面前，如墨般的长发跟随他的动作摆动。 玄华脱下身上的外衫，掩去那件碍眼的玄色长袍：“没事了，跟我走。” 很简单的两句话，却一时之间让林知之有些脆弱，他不得不低下头来掩饰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 玄华是那种平日里不太说话的人，就连现在想安慰自家小徒弟也只有淡淡的一句话——这点和琊轩有些类似。但琊轩的沉默里展现的是一种对世界的绝望，是现在泥沼中孤傲地俯瞰一切拒绝任何交流。而道尊大人飘渺又自带仙气，活像个天尊下凡。他的不言语只是一种天性，你总不能指望生活在九天上清的一尊神是个话唠。 越是这样的人，当他靠近你时，其实压根无须言语，就能够给人无限的安全感。 ——除却他头顶上的好感度态度让林知之仍旧很是哭笑不得。 林知之期期艾艾地抓紧身上属于师尊的外衫，手指紧了又松，本想解释些什么，但他一抬头瞅着玄华的脸又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口。 玄华这时候很有耐心，他给了小徒弟一个很轻的拥抱。 #魔尊大大的语言攻击没能造成实质性伤害# #道尊大大扳回一局# “——真是感人的画面。”苍仑哼了声，唇角向下压了压，心底划过一丝不舒服的情绪。这种对他而言几近陌生的情绪让他放弃了维持斯文的假象，“这里是魔界，你们要走，有没有问过我？” 这时候天雷消散，魔界受创，魔雾虽说没有之前那样浓密，却仍然在慢慢恢复。猩红血月在几人头顶悬，像一头狰狞巨兽般盯着它的猎物们。 玄华自然不会惧怕这种挑战，擅长以杀止杀的道尊大人出手甚至比苍仑更迅速。 那柄灰剑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手中，山河图席卷而来，锁住苍仑所在之地。 两者再次交起手来。 单论实力看，苍仑之前为了虏来林知之，硬生生受了道尊的一击，负伤严重。可一来此处是魔界，是最适合苍仑的地方，二来玄华为了破开魔界通道，也是强行以己身为媒介，承受来自界断的反噬。 两者一加一减，倒也打成了个平手。 这两人均是此界的顶级存在，打起来别说四周，就连整个魔界都能感受到那股化神期的灵气斗争，几乎将方圆千里夷为平地。 在几大魔将惊讶且恐惧地远远用神念围观时，趁着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有一名少年转身飞至魔界边缘的一处祭坛。 镇守祭坛的魔兽被他早有谋划地诱去别处。少年相当轻易地走了进去。 他划破手腕，将鲜血顺着纹路滴在模具上。血液染红了这座尘封已久的祭坛，魔窟里亮起了久违的红光—— 少年眼尾的文字，赫然与祭坛上的语言如出一辙。 带着一股妖异的温柔。 …… 苍仑并非没有感应。 他是魔界的主人，这里面一丝一毫的动静都瞒不过他。只是起初祭坛的骚动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与他齐名的道尊对他步步紧逼，但凡有一丝松懈都可能失败。 失败者会丢掉性命，还有爱情。 苍仑毫不怀疑玄华会抓住任何机会来干掉他，因为他也是一样。 他们本质上是同一种人——数千年来人魔两族的兴衰从没有引动过他们的兴趣。 那样漫长的岁月里，魔尊和道尊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交手，但从来未曾见过一面。迄今为止，唯二的两次交手都是由于林知之。 但很快，那处祭坛的动静已经不由得苍仑忽视了。有一尊来自上古魔界的种族正在复苏，那一角未来即将脱离他的掌控。 后院起火的魔尊大人腹背受敌，苍仑的动作不由得滞了滞，被玄华山河图制住，灰剑斩断他半甲子的生命力！ 高手过招，一一步错，步步错。 势均力敌的局面被打破，苍仑逐渐落在了下风，险象环生。与此同时，那一角未来仍在不断扩大，斑驳的印记从岁月上剥落…… 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 男人暗骂一声，不舍地看了一眼远处的黑发少年。随即苍仑伸出一只手，一道黑色漩涡从他掌心腾起。他没入了这道漩涡，身影消失在玄华面前。 杀不掉苍仑玄华并不意外。魔界是他的大本营，若是无心恋战，对方有千万种办法可以避开他躲藏起来。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便输了。 紫衣道尊按下怒气，收回剑意，一切归于无形，男人牵着林知之的手，带着他离开了魔界。 离开魔界之后，玄华并没有直接带林知之回到中陆，而是先带着他寻了一处温泉。 男人的眼神只有对着小徒弟才有些暖意。但很快的，联想到苍仑，玄华的紫眸里的那点温度立刻又降至零点以下。他松开牵着的手，背过身，克制住想要再度杀回魔界的冲动，简略道：“换衣服。” 林知之抬头看着师尊挺拔的背影，迈入温泉中清洗了一番身体，从乾坤戒里换回了剑派制服。白衣飞扬，衣角的飞剑刺绣在雾气中时隐时现。 他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这身衣服了。 黑发少年有些怀念地向上翘起唇角。他白皙的皮肤被热气腾腾的温泉蒸出了粉红色泽，瞧上去可口非常。那些他身上的痕迹因为苍仑的那枚黑色糊状丹药，已经伴着伤势一同消失不见。 “师尊。”黑发少年脆生生地唤道。 玄华转过身，紫袍曳地，清俊的眉眼一如初见之时的模样。男人将林知之的神色尽收眼底，生怕小徒弟留下什么心里阴影，再开口时是玄华特有的温柔方式：“没事就好。” ——你没事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哪怕他现在恨不得将苍仑碎尸万段，但面对林知之的时候，他永远还是那个师尊。 林知之暗中观察他的表情，纠结了一会要不要开口解释他和苍仑之间发生的事——直觉告诉他师尊对此很是在意。假若玄华只是师尊，那他不说也无事。可玄华前一秒刚刚对他告白（？）—— 这就让林知之对此有些头疼。 他最不擅长处理这种感情上的事，这些事却偏偏一个个都找上门来。 玄华终究是舍不得为难他。男人忍住到口的问话，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件事：“先回去再说。” 顿了顿，玄华补充道：“你的体质特殊，日后尽量不要轻易离开我。” 林知之一开始还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待到跟师尊一同踏上回家的路才琢磨到玄华话中的意思。 不要轻易离开我，约等于“发作时我来帮你解除。” ——哦，师尊来帮你解除。 林知之一路上都森森地站在玄华飞剑尾部，瑟瑟发抖.jpg。 *************** 化神期修士前进的速度很快。修为到达了道尊这等境界，缩地成寸等神通是信手拈来的事。哪怕带着林知之，玄华依旧只花了几日便横跨云天大陆，回到了中陆修仙界的罗仙剑宗。 在玄华和林知之消失的日子里，剑宗掌门天录真人可谓是焦头烂额。 人魔战斗前线的事他要管，小凤凰的事他要管，那次突袭的后事他要管，什么他都要管！还要思考等玄华回来后要怎么跟他交代自己把他唯一的小徒弟给弄丢到尸骨无存的消息——他真的想尥蹶子不干了！ 在接到道尊归来的消息后，天录真人这辈子都没这么头疼过。他怀着送死的心情来到玄华的宫殿门口，恭敬地通报了一声。等到玄华应声后，才走进他的洞府。 天录真人在洞口踌躇了一会，是先告诉道尊他家徒弟丢了的消息，再负荆请罪好，还是先揽下责任，让道尊有个心理准备，再告知他这个不幸的坏消息…… 等到他穿过长廊，正式见到里面的场景时，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紫衣道尊坐在主座之上，面前摆放着一面水镜。相貌精致的黑发少年在他身边，用手指戳弄着那面造型古朴的水镜。 玄华看上去目光放在水镜的画面上，实则视线全在身边的少年身上。 林知之？！ 天录真人万分惊讶，他迫切但不失礼貌地对玄华问好：“见过道尊。” 玄华朝他淡淡瞥去一眼，没有说话。倒是林知之，见到天录真人赶紧站起来，当一个乖宝宝：“掌教真人好。” ——根据天录真人的经验，玄华这一眼基本上就代表了“你来了啊”、“有什么事继续说吧”、“我听着呢”这样的态度。于是罗仙剑宗掌教先回应了林知之的招呼，着实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斗胆问道：“道尊大人，林知之怎么会和您在一起？” 玄华简单地回答：“遇见的。” 天录真人：“……” ——道尊大人还是一样的风格…… 劳心劳力备受摧残的掌教在内心叹了口气，把近期发生的所有事都大致给玄华讲了一遍，其中可归出三件大事。 一、人魔两族在前线摩擦不断。自那次突袭后，愤怒的人族修士也制造了几起小规模的围剿，给魔族制造了不少的损失。 二、四大门派联合其他中小型宗门，形成了人族联盟，决定应对魔族战事。剑宗打算向其余四方大陆发出联名信，一同征战魔族。 三、有关海族外交，海皇陛下已经来了好几次剑宗，想要见你家小徒弟。 玄华对前两件事不置可否，却给予第三个消息给予了十分热烈的回应——最起码对于他冷淡的性子来说是十分热情了。男人抬起眼皮：“海皇要见知之做什么？” 一旁的林知之：“………” ——不好！事情要暴露了！ 在玄华的目光下，天录真人不知为何迟疑了一会才道：“您不在的日子里，海皇他——” 林知之鼓起这辈子的勇气，第一次破坏了自己在掌教心中的形象，打断了他的话：“师尊，掌教真人，不介意的话，我——我想知道凤钦他怎么样了？” 天录真人身为掌教，积威甚重。若是常人，胆敢以下犯上打断他的话，他必定要治那弟子一个冒犯掌门之罪。可这个人是林知之，道尊都没说什么，而且他是剑宗这一辈最出色的弟子。 最重要的是，天录真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 当你喜欢一个人，就会怎么看他都觉得怎么好。林知之的这个举动，被掌教真人自动脑内美化成为“因为太过担忧凤钦而情不自禁”的举动——多么好的一个孩子，知恩图报，感天动地基友情。 掌教真人摇头，提到那只小凤凰，他的神色也黯淡了几分，被凤霜折磨的不轻：“带回来的时候，它的涅槃蛋不知为何失去了神魂。这些日子凤霜一直在找办法救治，但是——希望不大了。” 黑发少年一下子跳了起来，急切道：“他在哪里？我能去看看么？” 林知之原本以为凤钦已经成功涅槃化蛋，没准现在已经化为一只更加可爱的小凤凰在剑宗过着愉悦的生活——他对凤钦一直有着深深的内疚。 掌教真人点头：“你是他最后见到的人，你不这么要求，凤霜也会主动来找你的。” 林知之问天录真人要了须弥幻境的地址，急匆匆地跟师尊交代了一声，便跑出玄华的洞府。 在他前脚刚离开，玄华若有所思地又问了一遍：“天录，海皇来找知之做什么？” 男人面前的水镜原本没有任何画面，就在方才蓦然闪现出一名少年的影子，赫然是刚刚离开的林知之。 “您有所不知，在您远游的那顿时间，海皇对林知之有意，已经正式提过亲。”天录真人一板一眼地叙说，“林家方面的态度是不同意，具体的还没落实，林知之就遭遇了那次突袭。” 玄华：“…………” ——本来以为回到中陆，就能跟小徒弟慢慢相处了。 ——现在，他好想杀人。 #人人都想抢我徒弟，怎么破# #好想全部干掉# 88| 林知之是没能看到自家师尊又问了一遍的场景，和当时得到回答后他的脸色了——他御剑飞至内山，有着掌门信物，一路畅通无阻，停在内山深处的须弥幻境门口。黑发少年点燃手中的符纸，没过一会，一名身材高大的蓝衫男子头顶【凤霜，好感度指数70，态度为矛盾】的框框出现在了门口。 竟是须弥幻境之主凤霜亲自外出来见林知之。 黑发少年跑得很急，脸上浮起一些红晕，胸口也在剧烈地上下起伏喘着气——林知之这幅很是着急的样子，勉强叫凤霜没有当场发怒。 自己唯一的亲儿子为他而死，作为父亲，凤霜岂能一点责怪之意都没有？要不是凤霜是一个非常明理的父亲，还曾经亲手教过自家蠢儿子如何烤鸡来把心上人——他深深知道凤钦的心意，才没有去找林知之的麻烦。 自家那不争气的蠢凤凰自愿的，能怪谁？！ 好在也不是没救，假若能够成功渡过这场大劫，反而对凤钦的心性有好处。 凤霜面上冷硬着一张脸，拂袖带林知之走入须弥幻境。 须弥幻境内部很美，宛若仙境，灵气旺盛，各式各样的灵药灵花茁壮成长——反正是比道尊大人那光秃秃的冰山洞府好看多了。 只不过现在幻境里的人都无心欣赏这等美景。凤霜将林知之领至一处药阁，那里已有一名中年美妇，身着乌金云绣衫，身披一条水色薄烟纱，发髻上插着一支金色凤钿，正是凤钦的母亲凤灵。 她显然是哭过了，此时眼眶微红，见着凤霜回来，凤灵的眼神落在他身侧的黑发少年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林知之。 出于儿子对他的喜爱，她应当爱屋及乌。可凤钦为了他宁愿选择自我牺牲，又叫她不得不心有怨气。好在林知之的外貌条件够好，出尘胜仙，不属于那种她想象中的妖娆之人。 ——不然她当真想把儿子再掐活过来。 凤灵指了指面前的建木盆，声音酸涩：“他在这里。” 林知之寻声望去，那是一个相当珍贵的灵器。相传是远古时期支撑天幕的建木倒塌时的一方树杈，被做成盆的样子，对凤族有着巨大的恢复能力。盆内浸泡着一些药液，那枚涅槃蛋正安安静静地待在里面，毫无动静。 林家小少爷看着那颗凤凰蛋，沉默片刻，转头对凤霜夫妇二人道：“对不起。” 他不表态还好，一这般道歉，让凤灵再不口同小辈计较。美妇人摇头：“是他自己的选择。” “敢问两位前辈，这是怎么了？听掌教真人说，是有关神魂？可有办法救治？”林知之咬了咬唇，一口气问道。 凤霜抬手在药液中注入一道灵光：“他出来时经过了冥河之水。此水至阴至毒，吞去了蛋中的神魂——真凤之灵又叫它无法消化。若我的猜测没错，他的神魂此时应在黄泉道中。” “黄泉道……”林知之皱起眉头。 “不错。鬼道中分有三道，一为黄泉，二为修罗，三为牲畜。凡神魂被拘进此三道者，均不可转世投胎。”凤霜解释，“也不想想它到底有没有这样的胃口留下一只真凤之灵！”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凤霜显然怒气已极。 “我听闻过阴泉宗内的鬼门可通向鬼道。”林知之搜刮着脑海里有关鬼道的记忆。 “你知道的事我能不知道？”凤霜不耐道，“我请来阴泉宗大长老，付出了一些代价，也亲身进过黄泉道——可我没有找到他。” 说到这里，方才还怒气勃发的男人突然叹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林知之一眼：“大长老说，也许要凤钦记忆里最牵挂的人才能够将他的神魂从黄泉道中唤回。” 林知之：“……” “真是气煞我也，我和灵儿生他养他这么多年，到头来竟然不是他最爱的人。”凤霜醋意弥漫，“见了你，我那蠢儿子简直连自己姓甚名谁都给忘了。” “…………” “算了，你们小一辈的感情问题我也不想插手。”男人正起身子，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黑发少年，“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去黄泉道？” “黄泉道怎么去？”林知之平静地问道。 从不推卸责任是他的美好品质之一。 “在阴泉宗。”他的回答倒是让凤霜有些另眼相看，颇有些理解自家蠢儿子的选择了。 “我随时都可以。”林知之走至凤凰蛋的身边，摸了摸它的蛋壳。 凤霜也是个雷厉风行之人。他通过传音符箓和阴泉宗的大长老联络了一番“感情”，成功达成交易让阴泉宗同意为林知之再开一次鬼门。 在带着林知之动身前往阴泉宗前，凤灵叫住了他，犹豫地提醒道：“孩子，那里很危险。” 她知道道尊很看重林知之。 若是他在黄泉道中出了事，或许会惹得玄华大怒。 林知之回头对她笑了笑：“我知道。没关系，我会将他带回来的。” 这个笑容很淡，稍纵即逝，如冰雪初融，无端地叫凤灵安了心。 *********** 阴泉宗。 天底下唯有真龙可与天凤比拼速度。在凤霜的全力施为下，从罗仙剑宗抵达阴泉宗，只花了三个时辰。 阴泉宗弟子均修习鬼道功法，为正派弟子所歧视。它建造在苗疆的一片绿湖湖底，在湖底有一处鬼窟，对鬼道的修行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由于凤霜早就来过阴泉一次，他们对他的要求并不陌生。 鬼道浑然天成，是人类灵魂的归处。阴泉宗的鬼门则是大能硬生生开辟而出的一条空间通道，开启一次需要花费无数鬼力和灵石能量。阴泉宗近年来只拿进入鬼门当做给予精英弟子的奖励，放他们进去磨练，死伤率高达六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阴泉宗的做法更像魔道——除了阴泉之外的其余三派都不会采用这种炼蛊式的方法磨练弟子。 在阴泉宗的长老鬼气森森将林知之带至鬼门前时，凤霜往身侧少年的手腕上套了个镯子，提醒道：“安魂木做的，可以加固你的神识，找到他后捏碎即可归来。切记，不要碰触黄泉之水，也不要去黄泉道深处，尽力唤魂便可——最起码你要回来。” 林知之将每一句话记在心里，点头跟阴泉宗长老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就绪。 几名长老相视一眼，凤霜亲自护法，绿光大盛后鬼门关开，可怖的鬼啸从漆黑一片的深处传来，一股吸力将林知之的神魂引入了鬼门。 他的躯壳闭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真是完美的灵魂，”在林知之进去后，一名阴泉长老阴测测地赞美，“如果他死在里面，也许能成为最强大的鬼王……” 凤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咬重字发音：“可惜他不会。” 阴泉长老轻笑一声，不再开口。 几人围在鬼门前打坐，场面再度安静下来。 而林知之此时只觉得一阵眩晕后，自己到了一个奇特的地方。漆黑一片，永无止境地一条路，鬼啸夹杂着河水流动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他神识出窍，有着自我意识，全身散发着雾蒙蒙的白光——就像一个精雕玉琢的玉像。他全身上下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武器，只有那安魂木铸造成的镯子也以灵体的形式跟了进来。 跟凤霜之前说的一样——恩？不对。 林知之感觉左肩上有什么东西在动，他一手拍去，只见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型凤凰灵体在他的掌心扑腾。 “凤钦？”林知之揪住它的小翅膀，惊异地试探道。 不过很快他就发生了不对，这只小凤凰徒有其表，也不出声音，只会在他面前撒娇卖萌——丹药之灵。 林知之很快确定了它的身份，不禁有些奇怪，这丹药之灵是如何进入鬼道的？ 黑发少年思忖了一会没有答案，将丹药之灵的化形往肩膀上一放，开始在脑海里唤魂： 凤钦—— 在黄泉道是没有语言的。 无穷无尽的鬼魂中，只有依靠神念强大来寻找要找的对象。 同时也要那个人有足够强大和坚定的意志，来接受你的唤魂，并且度过重重黄泉之水魂归来兮。 林知之的意识传播出去，在鬼道里激起层层涟漪，他竭力集中思绪，呼唤凤钦的名字。然而他在原地等了半天，也没能等来小凤凰的灵魂。 这时那只丹凤翩翩拍打着翅膀，向西方飞了一段距离。仿佛感受到林知之没有跟上，它回头催促似地冲他翘起尾羽，示意他跟着走。 迷失在鬼道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倘若被强大的堕落神魂发现，也许会被弄死在这里。可若是畏惧风险，这一趟也许就白来了—— 林家小少爷略一沉思，抚着安魂木镯，跟了上去。 这条路道阻且长，四周都是潺潺的水滴声，以及鬼魂不时的咆哮，阴森可怖。 林知之在心里记下走过的路，同时注意着不要碰触到流出的黄色水流——沾染过黄泉水的生灵，将会永远地迷失在鬼道中，回不去阳间。 他每走一段距离，便会停下来等待唤魂，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不得不跟随丹凤一直走下去。 林知之有一种直觉，凤钦作为生魂，一只存活着的真凤之灵，也许是被什么困住了。 他跟随着丹凤行走，一路避开了几只游荡着的吞魂，走进了黄泉道的深处。 最后林知之看见了一片黄泉，在湖水的尽头栖息着一只巨大的凤凰，湖水一直深至他的脖子。 ——他完全地将自己陷入了黄泉水中。 89| 这里没有什么林知之猜测中的鬼王——那其实是修罗道的玩意儿。在黄泉道中，只有一样东西最为致命： 黄泉水。 它会营造出一种可怕的因果来反吞噬生魂的思想，一环扣着一环，生生不息，将生魂留在鬼道。 ——如今困住凤钦的，其实正是他自己。 外人，哪怕是阴泉宗长老亲至，道尊魔尊一同前来，也没有任何办法相助于他，除非他们愿意沾染上黄泉因果。 林家小少爷在黄泉水前停下脚步，闭上眼想尽各种办法尝试唤醒凤钦。在经历过怒骂、夸奖、赞美（……）等等各种意念后，林知之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知何时，那些鬼魂的吼叫声慢慢消逝，只有水滴“滴答滴答”的声音。 静谧到令人生畏。 少年做出了一个决定——凤钦可以为他牺牲性命，他又为何不能冒一点险？ 林知之看着面前的黄泉水流，以及那只浑身被水面覆盖的凤凰，缓慢地往前走去。 丹凤在他的身后盘旋，歪着小脑袋，似乎不解林知之的选择。 洁白的灵魂一步一步迈入了黄泉之水，万般因果法则交织而生。 林知之的神魂停在了湖水中央。 此时他和凤钦是黄泉湖中唯二的生灵，共享同种因果。 ……………… 因果线一，罗仙剑宗内山，初相识。 一切的最初来自林知之欺负了蓝天，此为因。 委屈的蓝天找蓝震诉苦，蓝震寻来凤钦，试图利用凤钦找林知之麻烦，此为果。 而凤钦上山去寻林知之麻烦，却又是一段因。 小凤凰即将跌落山崖，为林知之所救，是前者的果。 在每个人的一生中，因与果环环相依，不分彼此，交互缠绕。可倘若这其中有一段因果线被改变了呢？假若在某一段因果线中，林知之没有去欺负蓝天，改变了这段因，那么凤钦岂不是不会认识林知之？ 黄泉水的可怕之处便在于此。 它会一点点抹去你人生中所有的因，种不下果开不出花，让你一遍又一遍地经历曾经，却将会永远地失去最重要的人，从此沉沦于黄泉。 林知之进入黄泉水时，凤钦正在经历即将被抹去的第二十段因果。 ——在这因果线二十中，凤钦已经步入结丹，进入少年时期，都还尚未碰见林知之。 林知之这时正处于被抹去第一段因果的时期，他没有在山上救过凤钦，也不认识他。 他们二人的因果线重叠之后，林知之在接宗门任务时，遇见了结丹期的少年凤钦，两人第一次见面。 林知之接触黄泉水的程度较轻，残留的个人意识较为清晰——在看见面前这个眉心有着火焰印记的漂亮少年时，林家小少爷的第一反应是熟悉。 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 相对林知之而言，凤钦却是已经迷失在了不断消逝后退的因果线中。他像是不认识面前少年般地昂起下巴：“让开，这个任务是我先看中的。” 林知之没有因他的无理而生气，黑发少年怔忪地盯着凤钦看了半天，直到对方不耐烦地愠怒道：“看什么看？！” 少年版凤钦趾高气昂地从任务处领了剿灭豚鼠兽的任务，甩着任务木牌得意地离开。 林知之留在原地还有些困惑，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明明没有见过眼前这个脾气暴躁的少年，却还是耐不住骨子里的熟悉感。他尾随着凤钦来到了合炎山，远远地看着他点燃凤族灵火烧光了那批豚鼠兽…… 不对劲。 非常不对经。 林知之用力按住太阳穴，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那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明明不认识这个少年的—— 不！好像认识的…… 他是谁？ 小凤凰死去时真身跌落的样子又一次划过他的脑海，为他连接上被抹去的第一段因果。 过往的回忆逐渐清晰，林知之已经完全脱离了黄泉水的影响，全部忆起过往。紧接着黑发少年看着少年版凤钦趾高气昂的样子，突然有些好笑。 原来凤钦没有遇到他的话，会变成这个样子。 漂亮骄纵的修二代（……），大少爷脾气，对谁都甩脸色。 #他的三观也许崩坏了# #竟然莫名觉得这样有点可爱# 林知之轻盈地跳至凤钦面前，抛出一个在小凤凰看来非常奇怪的问题：“饿了么？” 少年版凤钦夸张地“哈”了一声：“你这人到底要干什么？干嘛老跟着我？我根本不认识你！” 林知之丝毫没有任何接近于恼怒的情绪，反而愈加忍不住笑意：“饿了的话，我请你吃烤鸡。” 少年版凤钦：“…………你知道我是凤族吧？” “恩。”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从不吃任！何！飞！禽！”凤钦加重注音强调道。他生起气来的时候会条件反射地嘟嘴，虽然模样已经长成了少年，看上去仍然十分可爱。 作威作福的小凤凰满以为这样说，眼前这个厚脸皮（？）的人就会放弃接近他的尝试，可林知之万分从善如流，已经坐下来拿出烹饪材料，当着他的面烤出了一只鸡。 这玩意儿大概勉强能够称作鸡。 乌漆嘛黑，上面还残留着浓烈的香料味儿。 在凤钦嫌弃的眼神中，林知之大大方方地把烤鸡往他手里一递：“吃吧。” 这种粗鄙的世俗吃食——凤钦发誓自己是想拒绝的，可不知为何，在看见对方那双乌黑的眼睛时，他仿佛被蛊惑了般地接过了那只烤鸡，并且当真咬了一口。 这鸡的外表和它的味道一样，难吃死了。 小凤凰暗自里给这只鸡下了定义。但伴随着这一口带着焦味的鸡肉下肚的，还有一股暖流。 他恍惚地看着面前的林知之，对方的声音忽远又忽近，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脑海中： “凤钦，你要自己从黄泉水的影响中走出来。” “总有些东西是抹不去的因果。” “我在等你。” ——凤钦在第二十段因果中停止倒退，反向挣脱，顺着那个人为他指引的方向走去。 ………………… 对于凤钦而言，林知之是他见过的，最强大温暖的灵魂。 温暖、坚定、有着强烈的责任心、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 只要有他在，凤钦就知道方向。 小凤凰无比地想要碰触他的灵魂。 真实的灵魂。 在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水滴声中，响起了水流游动的声音。 一只火红的凤凰睁开双眼，振翅而行，挣脱了身上的黄泉枷锁。凤钦来到黄泉水中央的少年身边，为他震碎了安魂木镯。 ——爱是最执着的指引。 黄泉水可侵蚀一切因果，却动摇不了爱。 90| 当林知之再醒过来的时候，着实愣了不下三十秒才反应过来。 小凤凰已经脱离了黄泉水，正在试图叼住（……）他的脖子将他弄上自己的后背——由于林知之方才的失去意识，再加上两人灵体的局限性，导致这个举动有些艰难。 在凤凰灵体的四周，原本平静的黄泉湖水像是突然沸腾了似的，翻涌不息。 林知之睁开眼睛，将脑海里杂乱的因果理清，扫过周围一眼，一翻身顺着凤钦的动作坐上他的后背。 小凤凰用头顶火红的翎毛——这玩意在外界有个听上去很牛逼的称号，叫“凤凰真羽”，传说中真仙也难求——蹭了蹭少年的手背，振翅飞离脚下这片黄泉湖水。那枚一直游离在岸边的丹凤嗖地一声飞至林知之的肩膀上，小身体瑟瑟发抖。 “留下来……留下来——”万鬼哭嚎的尖锐嗓音在凤凰神魂离开的这一刻响起，和黄泉水形成了某种共振。浑浊暗黄的黄泉水瞬间暴涨，形成手掌之势倒流而来，追向远去的两人。 整个黄泉道都在颤抖，想要留下对鬼道万分滋补的凤凰神魂。 小凤凰的速度很快，振翅间带着林知之绕过无数个弯道小路。林知之摸了摸右手腕，那里空荡荡一片——“安魂木镯呢？” 他想要问出这句话，却发现自己没法在这黄泉道中发出声响。刚想利用意识和身.下的小凤凰交流，凤钦已经留意到林知之的举动。下一秒，小凤凰的神识直接进入了林知之的脑海里：[我震碎了它，但是有一股远在我之上的鬼力阻止了安魂木的回归。] [是鬼王？你知道哪里是出口么？] 小凤凰犹豫了一会才回答道：[我不清楚。] 林知之：[我们可能要死在一起了。] 想到会死亡的可能性，林家小少爷也没有丝毫的畏惧。 身为修士，每一天都有人在追寻大道寻找机缘的道路上身死道消——在懂事的这刻起，林知之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他珍惜生命，但也无惧死亡。 [不会的。]凤钦说。 林知之抱住凤凰的脖子，往后看了一眼紧追不舍的黄泉水，还有那不知从何而起的鬼哭狼嚎萦绕在他的耳畔，一遍又一遍地叫着： “留下来吧——” “跟我们在一起——” 万鬼凄苦的声音搅得林知之只得用双手捂住耳朵，才能勉强不让魂体直接被哭嚎声震碎。 小凤凰和林知之也是一样的感受，由于沉浸在黄泉水的因果过深，他应当比林知之感受到的痛苦还要激烈——可他飞的仍然很稳，甚至还有工夫对林知之展开说教：[你不该来的。] 凤钦顿了顿，继续道：[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我还是……很高兴你会来救我。真糟糕，我有点自私，对不对？] 这是相当成熟的语气。 特别是林知之刚刚在因果线里重温了一下凤钦当年那糟糕的少爷脾气，顺便还展望了未来那个更加娇纵的纨绔子弟之后，再看看现在小凤凰的样子，他当真不知该如何回应。 ——如果说凤钦这时候嗷的一声扑进林知之怀里，瑟瑟发抖外加撒娇卖萌，他可能还不会有那么深的感触。 然而在死过一次后，小凤凰长大了。 凤钦再也不会是那个曾经不谙世事的幼稚小孩，在轻嘲了自己后，他甚至反过来安慰林知之：[你不会有事的。] 林知之没有留意最后一句的重点，他将注意力放在了凤钦起初的自责上面，伸手揉了揉凤凰头顶那搓柔软的翎毛，堪称温柔地回答：[没有，你是我见过的最——] 这句话还没彻底传达过去，在漆黑的鬼道尽头，小凤凰已经一翅膀将他掀了下去。 林知之：………… ——这剧本可能有些不太对？说好的同生共死感天动地呢？ 凤钦没有再说话，他没有时间再去看林知之一眼，利用凤凰神魂的天赋，为他打开了一点通道裂缝。小凤凰身后的黄泉水和鬼哭声愈来愈近，黄泉道的吸引力也越来越大，他已经穷途末路无路可走。 那只令人炫目的凤凰逐渐飞远了，带着穷追不舍的黄泉水。 ——凤钦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因为在更早些的时候，他说谎了。 凤钦说自己不清楚安魂木镯为何失效，其实他是清楚的。 在看见安魂木未能归入来路时，凤钦就已经知道，鬼道的意志不会轻易放他离开——真凤之灵，对于整个鬼道来说，都是最佳的滋补品。 但是好在鬼道要的只是真凤之灵，而不是林知之。 他能做的，就是带着林知之来到鬼力束缚最弱的入口，然后自己引开身后的这群鬼东西。他很可能会死亡，更有可能的是继续被绑住当做一个祭品反哺鬼道——但是这都没关系，他才不在乎。 只要这个人能逃走就好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听完那句话——啊，还有，最后一眼前，还要对他撒谎，凤钦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坏孩子。 他真坏。 所以活该得不到最想要的。 *********** 时间的流逝对于凤霜和其余阴泉宗长老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修为到了他们这等地步，早已辟谷，一打坐便是十天半个月。只不过凤霜身为人父，心里焦急静不下心，时不时地会睁开眼睛往鬼门那儿撇上几眼—— 在又一次的惯性抬眸时，凤霜径直站起了身。他第一个看见林知之的神魂从鬼门中出来，钻入了盘膝坐着的少年身体内，紧接着黑发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 凤霜迫不及待地冲上前：“怎么样了？” “你没找到他？”来不及等到林知之开口，凤霜已经意识到了鬼门里出来的只有林知之一人，没有他那蠢儿子的气息，他失望地对林知之道。 林知之低着头，将发生的事讲了一遍给凤霜听——其中马赛克了一部分因果线里发生的事。最后他将事情的结果说完，勇敢地对上了凤霜的目光，做好接受来自对方怒火的准备，斩钉截铁道：“我要再进去一次。” ——林知之当时没有想到凤钦会这么做，其中原因便在于他将凤钦当做弟弟般看待。 凤钦第一次对林知之说谎，是因为爱。 林知之让他懂了爱，是一种“哪怕牺牲自己也要对方过得好”的纯粹。 而林知之坦然地接受了会和凤钦死在一起的事实，没有意识到凤钦的想法，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他不爱。 林家小少爷虽然长得好，剑术也一流，但对感情真正迟钝。 凤霜的反应却出乎林知之的意料，没有怒不可遏的咆哮，男人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啊。” “……” 凤霜叹了口气：“我会想办法的。鬼道想要的是真凤之灵的滋补，定然要慢慢侵蚀他的神智，短时间内他不会有事——而你是唯一能够从黄泉水里唤醒他的人——哼，这不孝子，连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的老父亲都不认！” 凤钦的老父亲说到这里倒是有些生气的模样，冷哼一声，一卷袖将林知之从阴泉宗带走了。 一路上他都没有再跟林知之说话，直到将他放回罗仙剑宗，凤霜才又盯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无论如何，知道了自家蠢儿子还活着，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而林知之不仅遭受了凤霜的死亡凝视，回到冰山之巅，他惊恐地发现还要承受来自玄华的怒火。 林家小少爷回来的时候，玄华仍旧坐在水镜之前。 【好感度指数100，态度为生气】——林知之懵逼了片刻，才道了声“师尊”，缓缓走近他。 这时候已是深夜，来自深海的鲛人明珠隐隐卓卓地照亮了洞府。道尊的神色依旧，眸色淡淡，好似在注视着水镜里的内容，又好似在想些其他的问题。明珠的光亮温润，完美地勾勒出男人俊美的侧脸线条。 坦白说，如果不是好感度显示出了师尊的态度，光看玄华的表情和动作，林知之压根不会往“生气”这方面去想…… #明明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等到凑近了玄华，林知之伸出狗头去大着胆子看了一眼水镜里的画面——然后他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也伸着脖子看他（……）。 林知之恍惚间还以为水镜真的变成了一面镜子（……），直到看见水镜边上一闪而逝地法力波动，他才惊觉是师尊在偷窥（？？）自己—— “师尊。”林知之指着水镜的手有些颤抖，看向依旧高冷的道尊大人，“这……师尊，水镜里怎么会有我？” 91| 玄华看样子就没想瞒他。道尊大人哪怕做着这等下三滥（？）之事，都有着仙人之姿。男人微微颔首，手指在镜面一拂，镜中画面涟漪闪过归于寂静：“不放心。” 因为不放心，所以想要一直看着你。 就是这么短短三个字，让林知之再也生不起气来，那股被监视的反感也瞬间消失。黑发少年扭过头，漆黑的眼睛盯住了师尊袖口的剑纹看着道：“那……师尊也知道我是去救人的了？” ——莫非师尊生气的原因便是这个？ 玄华微微颔首，开口解释。他的声音尽管仍是一贯的冷淡，但不难听出里面面对小徒弟才独有的暖意：“鬼道殊途，水镜可视此界万物，却不能跨界。” ——这意思就是师尊没有看见鬼道里发生的一切，也不知道他作死地踏入了黄泉水里和小凤凰的现状。 林知之舒了一口气，却难以避免地好奇师尊究竟为何有了怒意——也许是师尊自己的事情吧——甩开这点不合时宜的想法，他又把鬼道里发生的事略去黄泉水的因果，同师尊述说了一遍，最后向玄华求助：“我进入鬼道后，寻到友人神魂，将他从黄泉水里唤醒，但是他的神魂滋补，鬼道不肯放手，为了救我，他被……师尊知晓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回来么？” 男人听罢，首先浅浅皱起眉头：“你沾了黄泉水？” 林知之支支吾吾地点头：“……沾了一点……” ——回答的重点不对啊道尊大大！ 玄华从座椅上起身，从黑发少年背后拢住他，一把抓住他白皙的手腕，灵力入体将他浑身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将一缕黄烟从林知之指尖逼出，边进行现场教学：“黄泉水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它的因果之力会一直缠在你身上。六道轮回便是建在黄泉水的基础上——” 他们的姿势近乎拥抱。男人的长发从肩头垂落，有一缕落在林知之脸颊边。林知之的左手被对方抓着，僵直在半空中，指尖恰巧碰触到了这缕长发。 林家小少爷不知为何，狗胆包天地用指尖卷住自家师尊的头发，感受了一番那柔顺的触感。玄华也纵容他，没有拂开他的手，更没有直接砍断那根手指，只顺着他的方向侧过头，和林知之的距离又靠近了点，声音仿佛就在他的耳边响起，音调冷淡又有着特殊的韵律：“至于你那友人——怕是被抓入了三道深处。” “三道深处？” 玄华放开他的手，恢复了平日的距离：“鬼道三分，但这三道的尽头总是通往鬼道深处的。一只真凤之灵，倒也具备被关进去的资格了。” 林知之急切地抓住他的袖口：“如何才能进入鬼道深处？” 玄华沉吟片刻：“若有办法，我倒想直接替你去，只可惜黄泉因果只能被他心底最在意的人唤醒——” 说到这里，玄华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林知之：“……” “还有迦殊。天录告诉我，他向你提过亲。”玄华一条条提出来的时候面无表情，但这般说出口就有了一股莫名的质问之意——是丈夫质问出轨的妻子那种的质问。“他又是怎么回事？” 这下林知之终于知道为何玄华会生气了。 ——敢情是吃醋了！（划掉） 林知之感受到师尊的视线正盯着自己瞧——当初在云天大陆初见时，玄华也向他表白过心迹，但当时拒绝的话还未出口便被琊轩打断了。林知之没有回答玄华关于另外二人的那个问题，他感觉还是先同师尊说清楚自己的态度比较好，只是这如何开口又是一个新的问题…… 这不是林知之第一次婉拒别人的心意，却是第一次面对像道尊这样的当世传奇。就像你能想象自己拒绝一个人的表白，却没法想象如何去拒绝一尊神。 “——师、师尊，你当初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林知之越说越磕磕绊绊，尤其当对上玄华那双紫眸时，更有一种自己亵渎（……）了师尊的赶脚，“我现在可以给出答案——” 玄华的手指在宽大的衣袍底下骤然收紧。 由于有些急切，少年的脸颊染上了一抹嫣红，色如春花。林知之深吸一口气说道：“师尊永远是我的师尊，但是我对您的感情，与情爱毫无关系。我并不——” 玄华在一瞬间的情绪波动甚至影响了这整座洞府的灵气，这股呼之欲出的气势硬生生地打断了林知之接下来的话。几乎是刹那的事，男人又收回外放的灵气，不动声色地给予了回应：“无碍。” 林知之：“……” ——哪里无碍了！师尊你看看旁边这块墙壁，还有水池里的莲花，都被你震碎了！ 玄华没有再提有关凤钦和迦殊的事，也有意避开了林知之方才的回答。他的眼眸幽深，看上去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地取出一片树叶。 这片叶子上泛着金光，随着光线的闪烁，隐约有道纹在其上流转。玄华咬破自己的手指，用一滴鲜血在叶片上画了一道符文。在符文的最后一笔落下时，整片叶子闪过紫芒，凝成一方剑气。 在师尊那滴鲜血出现时，林知之能够感受到体内的灵气都在受着面前这万剑至尊的吸引。直到符文成型，那股近乎可怕的沸腾才消融下去。 玄华把那片叶子交给林知之，又不知从何处弄来一枚铜钱，上面刻有古佛手印：“我在娑罗叶上刻下法阵，可护你三个时辰安稳。此枚古币曾镇一方大魔，因机缘巧合落入我手，有它在方可万邪不侵。” “至于那黄泉因果——”道尊大人又取出一道封令，一把撕开其上的封印，一指点在身前的黑发少年眉心处。 一抹神魂映入封令，那道空白的封令上顿时出现了林知之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一个苍老悠远的声音道：“奉行上古契约，凡达成契约者，不入轮回不染因果。” …… 玄华如此雷厉风行，简直恨不得将身上所有和鬼道有关的宝贝都往小徒弟身上挂着，让他变成比修二代还土豪的修士——虽然林知之不怎么乖，老是喜欢往外跑，就在刚刚还拒绝了他。 “…………” 林知之已然目瞪口呆，看着自家师尊不停地把好东西往他手里塞。 #道尊大人纵横天下这几千年，岂能没有好宝贝# #他突然觉得自己全身都变成了金灿灿的# #被灵石淹没，不知所措# 玄华的动作其实并不迅速，他有着自己不急不缓的节奏，把东西交给林知之，并让他知晓每一样的用途。 他原本也是极为冷淡的性子，在目前的刻意掩饰下，林知之也不能看出什么端倪。只有玄华头顶上的好感度还在明晃晃的显示着他此时的心境并不如表面上看过去的那么平静—— 【好感度指数100，态度为愤怒】。 从生气到愤怒——岂止是不平静，尼玛简直是再度进化了好么？！ 林知之看着自家师尊那张面瘫脸，在内心反省了片刻自己拒绝师尊的言语是否有一些过激——玄华却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男人在大致交代完有关鬼道的事宜后，便通过罗仙剑宗掌门传给凤霜消息，让他在内门等待林知之一同去往阴泉。 在林知之离开洞府后，玄华去往后山。 那片紫竹林中，男人的衣袍飒飒作响。他从虚空中抽出一柄灰色长剑，反手握柄，一剑劈开了满山的紫色烟霞。 以柔韧□□闻名的紫竹顷刻间随风破裂，那一剑却没有因此而停止。它破开山林，搅乱天边的云彩，万千剑意随之化形——若有过界大能从天上望去，便能清晰地看见这带着怒火的一剑径直劈向了魔界！ *************** 阴泉。 在阴泉的历史中，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间隔短暂地开启过鬼门。第一次是由于早与凤霜的交易，阴泉大长老不愿轻易得罪人界真凤。而这第二次，则是道尊大人亲自下令，由罗仙剑宗出面带来了大量的灵石和珍稀资源。 ——这些倒不是给阴泉宗的，而是为了打开鬼门的准备。 ——不，或许那不该称之为“鬼门”，是远比第一次还要可怕的，通往鬼道最深处的轮回之路。 实际上，阴泉大长老很是郁闷。 这条轮回之路是阴泉宗某位元婴前辈遗留下来的手札上所记载的东西，在整个阴泉宗都属于不传之秘，被列为仅有每一届的掌门和执法长老才有资格接触的等级，也不知道道尊大人是如何知晓的——甚至这位相传已经数百年不问世事的隐居型传奇人物，还能将“轮回之路”的开启步骤了解的差不离分毫，叫阴泉宗不苟言笑的执法长老都吃了一惊。 但是想想玄华的身份——那可是一颗活化石，和他同期的人物要么已经兵解，要么已经飞升仙界。在那样悠久的生命里，他会知晓一些隐秘也说得过去。 凤霜倒是高兴的很，他心中对玄华的崇敬和仰慕（？）又高了一层，连带着对林知之也和颜悦色起来。他心底明白，道尊大人定然是为了他家小徒弟才肯出手相助的。 在这种爱屋及乌的心态下，凤霜扯着林知之又聊了许久有关进入鬼道深处后的事宜，言辞间对他是越来越欣赏，觉得凤钦是真·没爱错人，当他家儿媳妇（？）或者女婿（……）都称得上门当户对郎才郎貌。 直到深夜子时，一天之中阴气最重的时刻来临，在阴泉古楼鬼气最浓厚的地下祭坛中，众人严阵以待。 阴泉宗的几大长老不惜血本布下的唤鬼法阵亮起了猩红之光。大长老神念微动，一桶新鲜血液隔空而至，流满法阵上的古老纹路。在五人联手间，来自元婴期的巅峰灵力蜂拥而入，难以捉摸的奇特咒语从大长老口中喃喃念出，大地颤动起来。 脚下土地的动静越来越大，裂开了一条条缝隙，其中最大的一条越裂越深，深不见底。一股阴冷的生魂气息弥漫开来，在这条裂缝的底部，隐隐透着不祥之气。 在法阵的四周，无数肉眼看不到的冤鬼厉魄缠绕在四周，均在阴泉宗大长老一跺脚之下魂飞魄散。来自地狱般的厉啸声从裂缝深处传来，震碎了五人身前的石台和蒲团，其余的小型缝隙闭合，仅留下了这一道。 几名年长之人自然无惧这鬼啸声，可林知之夹杂其中，竟也面不改色置若未闻。这倒有些令人惊叹——这啸声虽有法阵隔绝，但那股直冲神魂的冲击力却不可避免。 凤霜转头对林知之道：“就是现在！” 一簇明亮火焰在空中燃起，为林知之照亮了缝隙。 然而在那深处，仍旧黑暗未明。 林知之今日倒是应景地换了一袭黑衣，更是衬的皮肤白皙，眉眼清丽，哪怕就这么站在如此鬼气森森的地方，也丝毫不染尘埃。 听闻凤霜的话，林知之点点头，言辞间丝毫未有惧意：“我定会寻到他。” 语罢，黑发少年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入了那裂缝之中。 在他的身影消失后，法阵中的鲜血在灵力的催动下尚未凝固，缓缓地勾勒出一道又一道纹路，加固法阵。 阴泉宗大长老望着那条裂缝，突然哼笑出声：“好一个罗仙剑宗弟子，好一个道尊传人！我阴泉宗领袖弟子都未曾去过的地方，都叫他去了个遍！” 凤霜与他算是老朋友了，眼神凝在裂缝上动也不动，嘴上却接过了话茬：“嫉妒了？” 大长老摆手，苦笑道：“只不过感慨罢了，替我那后人不平。明明这一代刚刚开始，我却觉得已经结束。” ——林知之年纪轻轻便已步入结丹，这份天资实属惊世骇俗。然而真正令大长老感叹的却并非他的天赋，而是其性情心性。 能闻深渊鬼啸而丝毫不动容，证明这世间尚未有什么令他恐惧至深的事物——甚至人性中的阴暗面也不大。 他像一根最挺拔青翠的竹子，知世故而不世故。 这样一个人，没有任何护道者，没有仆从，会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一心为了救回友人怒闯鬼道，也不会畏惧魔族的挑战，既不过分软弱，又不冷血无情。 这般性情的人，比起那些为了得道不择手段的修士，反而不会迷失方向——更别提他的身后还有道尊一路保驾护航，做他最坚实的后盾。 刚才下去的那名少年不过风华初成，却已可窥见其后遮天蔽日的荣光万里。 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极可怕的事情。 尤其对于他的同龄人来说。 伴随大长老的一生轻叹，这地底再次湮灭无声。 ………… 通向鬼道深处的路很远。 比起上次的黄泉道之行，这次要尤为漫长。 林知之提气一路向下，也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窥见光亮。 在他落地的同时，只见一个巨大的圆盘停驻在面前，正时刻不停地旋转着。这圆盘原本有六道栅栏，象征六道轮回冕，是至高无上的法则神器。如今却只余三道——相传那是在远古洪荒时期，被上界天尊不知为何一掌拍落，至今仅剩黄泉、修罗、牲畜三道。 一道柔和的金光扫过林知之的五脏六腑，菩萨般肃穆的声音报出了他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与此同时一本小册子正翻页，正在回溯他的罪孽—— 按照师尊和阴泉宗大长老所言，这是在根据来到鬼道深处的生灵以往的罪行，来判处死后的刑罚和应去往哪一道。而林知之身上，早就被做好手脚，携带着一杆鬼幡，刻有欺天神通，上有万千罪孽，足以被判恶道，令他进入关押小凤凰的最深处。 恩，在说完八字后，察觉他的罪孽焚城，此处应有虚空枷锁和刀山火海来恐吓他一下—— 林家小少爷作好心里准备，等待迎接新的风暴。 …… 一秒过去了，十几秒过去了（……）。 #这尼玛就很尴尬了# 黑发少年面前这传说中的前·六道轮回，现·三道轮回盘卡顿在半空，没有半点表示，也没有象征他功过的白光亦或是黑水出现…… 林知之有些懵逼。 过了好些时刻，轮回盘才重新开启转动。在没有评定林知之前半生功过的情况下，小册子骤然一合，三条道路平铺在他的脚下，于尽处融为一体。 无论他选择的是哪一条路，结局都殊途同归。 林知之谨慎地留在原地，先大胆地用神念去碰触了轮回盘——以他目前结丹初期的神念，在轮回盘外两尺便被拦下，没有任何前进的空间。他蹲下身，用指尖轻触地面，却扑了个空，再重新试探，却又有了坚硬的触感。 这是虚与实的交界点，是神魂和*的分割处，也是轮回道的精妙所在。其中蕴含的生死、轮回，均为无上大道。 林知之有了此等机缘，倘若能够悟出半丝轮回之妙，融入剑招之中，等若是正式走上了一条大道。 玄华未曾直说这点，但在他赠予林知之的那堆灵器中，存了一样名为“悟道叶”的东西。含在舌尖底可增强感悟——这玩意显然不是给林知之真正进入鬼道深处后营救凤钦用的。 林知之稍作犹豫便悟通了师尊的意思，取出悟道叶含于口中。他先在此站了片刻，将每一丝道韵都一笔一墨描绘在心中，才走上了中间那条道路。 画面转换，他以肉身之躯来到了黄泉道。然而这一次，有着“不染因果”的上古契约存在，黄泉水蔓延过他的脚踝，却无法将他拉入因果线的循环之中。 走过黄泉道，他来到了修罗道。 修罗道也处于一片黑暗中，然而在这宛若无穷无尽的墨色里，却有着点点将烬星火般的火光。 每一片火光都是一只正在受苦的修罗恶鬼。 林知之还未前进几步，便遇见一朵不请自来的鬼火。 凑近了看，这火光中浮现出一张痛苦灼烧的脸颊，在火花里时隐时现。那鬼脸正想再度靠近，只见感觉鲜嫩可口的黑发少年腰间古币闪过一丝金光，将鬼火弹开了十几米远。 想唤出问仙剑的林知之：…… #师尊威武# #一路走到现在，竟然没有自己可以插手的余地# #师尊太贴心，没有地方自行发挥，好捉急，怎么破在线等# 碍于这枚镇魔古币和娑罗叶的功效，林知之一路畅通无阻地通过了这些鬼火的聚集地。 修罗道的可怕之处不在于鬼火，而在于行走在这条路上，每时每刻都能诱发人心中的贪欲恶念，放大人的七情六欲，贪嗔痴恶欲。 一个在外界相当平常的念头，比如想打坐——只要这一丝想法闪过，修罗道便会无限地放大对这个念头的欲/望，然后有着这个念头的人便会由于克制不住贪念，一直打坐至死。 林知之身上也有着不少的安定心神之宝，但这有关神念之路，再多的外力也终究成空。 上一次进来时，林知之身边有丹凤，可以唤魂，而这一次只剩他一个人，行走在这条慢慢长路上。 相较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黄泉道，修罗路要好上些许，有几分酷似魔界的光景。 暗暗的红光照亮天际，路的尽头一望无际。在路的两侧，是荒凉的野外之景，在更远处，还有着酷似人界客栈的灯火明明灭灭，乱人心神。 魔界。 林知之的脑海中刚闪过这个词，心中杀意顿起！这点杀念在平时很容易便被理智压下去，可在修罗道，一切都不那么简单。 如果能够再回到魔界，他定要杀掉那个人…… 杀杀杀杀杀—— 充斥着恶意的咆哮惊雷般炸在林知之心底，他烦躁不安地握紧了颈间挂着的定神木吊坠，换回了些许清醒。但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很快他又迷失在了杀意深处。在修罗道的促使下，黑发少年一步一步，没入了黑夜深处。 道路两侧的景色时常变换，有美艳女子提着灯笼缓缓而行，恰巧跌倒在林知之脚边，双眼含春，腰肢摆动间妖娆动人，是一名难得的绝世美人。她楚楚可怜地求援道：“公子……” 林知之脸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张扬，漆黑的眼珠此时看来有着不同寻常的昳丽。他停下脚步，一柄深蓝色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剑尖直指在女子眉心，只差分毫便可刺穿她的头颅。 那名女子露出惊惧交加的神色，眼珠里泪光盈盈，嘴里吐出的呜咽能勾起常人的蹂.躏欲：“不、不要杀我，求求你，我可以做任何事的，任何事……” 那剑尖又前进了半寸，眼看着要杀掉这名女子，又被另一股力量制在半路。 林知之喘了一口气，用左手按住了问仙剑，锋利的剑刃划破了他的手心，鲜血顺着剑身滑落在地。 纵使这是幻境，他也决不允许自己被杀意肆意操纵！ 要控制自己的思维，其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林知之废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按捺下澎湃的那股杀念，收回问仙剑，看也未看那女子一眼，顺着道路继续走下去。 “公子——”美艳女子在他身后哀叫一声，嘤嘤切切地啜泣着。听声音似乎还追着跑了一会，传来一声摔倒的痛哭，却没能换来林知之的一次回眸。 又过了一段路，再次出现的不再是女子，而是换做了一名艳丽至极的少年。 那少年的上衣被撕开了一半，眼波流转间有着极致的魅惑，一举一动都带着惊人的魅意。他没有试图勾.引林知之，而是害怕地看着身后：“道友，救救我，我误入此处，有鬼王再追我……我，我愿以身侍。” 已经清醒的林知之：………… ——这是什么情况！连修罗道都认为他是个断袖么？！ 丝竹之音响起，靡靡乱耳，勾起人心中的欲.念。 一点寒光由点及丝，横向斩断了少年虚影。 林知之收回问仙剑，少年的眼神锋利如淬冰，半点也未曾耽误前进的脚步。 这两人的接连出现丝毫没有给林知之造成阻碍，他没有一丁点欲念，谈何放大。林知之有意取出问仙剑，尽量清空所有杂念，只想着自己要走的道。 可只要是人，总会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的时候。 在又经历了数次诱惑即将步入尽头之际，林知之的脚步却突然停顿了片刻。 看着修罗道的尽头，林家小少爷突然想起师尊说过的话：“修罗道会尽一切意图幻想来诱发你心中的恶念，切莫好心助人。” ——这么说来，师尊会将鬼道之中的事情知道的如此清楚，莫非这说明他也来过这里？ 对于玄华，林知之一直都有一种对待偶像般的憧憬。 能够顺着师尊的步伐，走过他千百年前走过的路，对于林知之来说是这世间极少的，能够令他兴奋的一件事。 师尊一定能头也不回地走过这三条路吧？ 想到方才被杀意操纵的一幕，林知之有些懊恼自己那时的粗枝大叶——就这么一闪而逝的情绪却成了燎原之火。 “想赢过玄华吗？你一辈子也没有这个机会。”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你还是干脆留在这儿吧——” “只要留下来，就可以赢过他哦——” “杀了他！” 种种闲言碎语在林知之脑海中响起，交互相错，迫使他转身偏离原本的道路。他不过刚抬脚转了半步，便用力握住手心。伤口的刺痛唤醒了他，让他一下子看清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不，才不是这样的。 ——他完全没有想要打赢师尊的念头。 他需要的，只要赢过自己，战胜自己。 林知之回到正确的道路上，再到尽处，离开了修罗道。视线由黑转两，林知之眼前一花，已经进入了最后一道：牲畜道。 紧接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里完全不是师尊口中牲畜道的模样，而是一处人间仙境。 春风和煦，艳阳高照，充沛的灵气将这四周的灵花灵草均滋养得甚好。青草翠翠，灵花鲜艳，一派祥和画面。 饶是以林家小少爷的眼界，也从未见过这花园中所种的灵花灵草种类。 林知之想离开这里，却发现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他没法走路了。 黑发少年低头间看见了一只毛绒绒的爪子，看模样是某种兽类。他张嘴想要说话，吐露出的只是一阵嘤嘤的呜咽声。 ——卧槽！什么情况！ 这跟师尊和阴泉宗那群老头们说的不一样qaq！ 林知之一边在心头呐喊，一边迈开笨拙的小短腿想要看看四周的环境。可没成想属于兽类的身躯比人类还要难以控制，他刚刚踏出一步，就因为四肢不调而啪叽一声倒在了地上。 在林知之的一生中，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变成一只动物，一只腿奇短无比的动物。 #笑着活下去.jpg# 他想要翻个身，可由于身体的柔软胖度和草坪的着力点，努力了半天还未成功。就在林知之愤怒地哼唧了一声时，一双手悬空将他抱起。 ——嗷？ 那是一个男人——也可能是一个胸很平的女孩子（……），但是林知之仍旧倾向于对方性别为男。 之所以只能用猜测，因为抱起他的人看不清脸。 就像有一层虚无的面纱遮住了他的脸，每当林知之睁大眼睛凝神想要看清那人长相时，眼球总会有股灼伤的疼痛，几次之下他也只得放弃。 这种现象林知之在一本仙界典籍中读到过，相传是修为到了天尊境界之上的一种征兆。若是他本人不愿让人看清容貌，那么便会出现这种情况——天尊真颜，岂是凡夫俗子能够窥见的？ 如此说来，此人竟是仙界天尊？这是影像回放？神魂出窍？总不会是他走进牲畜道，来了一发转世投胎吧—— 林知之被他抱在怀中，背上汗毛倒竖。 抱着他的人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紧张，虽然没有开口，却用手顺了顺他背部的毛。 对方的手很冰冷，但是意外的温柔。 这名仙界天尊带着林知之走过一条长长的台阶，中途遇见了无数仙人和婢女，均恭敬地朝这人行礼，眼神朝下，竟是都不敢抬头看他的样子。 想必这人在仙界也是地位尊崇，对这些人习以为常。他也不回礼，高冷地一路带他上了九重天台。 雕刻着仙界灵兽的仙玉柱支撑起水晶帘幕，有微风拂过，波光流转间如同阳光碎在水花中。 他是否在看什么林知之无从得知，只不过从他的姿势看来，林知之倾向于他正在从高处眺望。应当是下面有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男人抱着他的手臂微的紧了紧。 林知之的狗头蹭来蹭去，冒着耳朵被手掌按住的风险，调整到可以看见下面风光的角度，转着眼珠子从男人的指缝间向下望去。 ——恩，啥也没看到，一片白茫茫。 总结：没有天尊的修为，就别想看到天尊眼中的风景。 天尊的指尖划过林知之的耳朵，惹得他一阵酥麻，不满地呜了一声。对方于是停下动作，改摸了摸耳朵中间的绒毛。迫于这具兽类身体的本性，林知之只觉这样很舒适，软下四肢，乖巧地趴在对方怀里。 天尊在这处高台站了很久。 林知之直觉他在看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是人，看的专注又忘我。他看不见下方存在的东西，只得踹着前爪思索人生。 他猜测自己许是哪方面出了差错，以至于牲畜道将他的神魂吸入了另一条已然故去的兽类身上，带他梦回远古仙界——林知之对兽道和神魂方面了解不多，他不能确定若是自己在这具身体里死去，是会回到牲畜道还是跟着神魂一起湮灭——可若不去尝试，难道他得在这里过一生？ 林家小少爷面临着人生的重大抉择。很快，他就遇见了另外一个麻烦：饥饿。 林知之不敢惊扰天尊，生怕对方一个不耐抬手间就把自己给灭了。他试图把这股饥饿忍耐过去，然而这不知道是何种灵兽的肠胃有些脆弱，才饿了半会功夫，肚皮就发出了瘪瘪的叫声。 天尊低下头，似乎是看了他一眼，从虚空中取出一块仙玉，递在林知之嘴边。 ——厉害了这只兽，居然是吃仙玉为生的？！ 林知之盯着这方仙玉咽了口水，在食欲的推动下，硬如灵石的仙玉看上去软糯的就像一块甜滋滋的桂花糕…… 他小口地凑上前咬了一口，轻易地咬下一块仙玉。这仙玉入口即化，化为一道暖流进入他的身体，甚至林知之能够感觉体内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在消化它，将它转化为另一种灵力。 一方仙玉很快就被林知之消灭干净，随后天尊又取出另一方，直到小兽吃干抹净擦擦嘴，用小爪子一推表示自己吃饱了，他才将小兽身体放至肩膀，继续凭栏远眺。 在吃饱喝足后，林知之趴在天尊肩膀上。没一会，一阵困意朝他涌来。他不能控制地闭上眼睛，陷入黑暗的沉睡—— 当他感受到有一个毛绒绒的生物正在拉扯他的衣角时，林知之这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这一次他已经不再是兽类身体了，他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身体中。他正站在牲畜道的中央，脚边还有一个奇怪的触感。林知之低头一看，只见一只浑身毛发直竖，脏兮兮的小狗正咬着他的衣袍下摆。它的身上很脏，还有着几道鞭痕，带着血污，顺着皮毛下滑。 小狗看见林知之后，变本加厉地拽着他想往南面的树林中走去。 它的力量毕竟小，无法撼动林知之。见林知之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小狗伸出前爪在地上写下一行字：“我是修士，请跟我来”，用湿漉漉的恳求眼神看着林知之。 倘若没有自己方才经历的那一幕，林知之完全不会理睬于它。可如今—— 林知之略作沉吟，眼角瞥见在不远处，有一只外表看上去乖巧温顺的山羊。这只山羊刚开始时可爱地伸了个懒腰，在放松完身体后，张开了嘴巴，獠牙可怖，一口吞下了身侧那只和它结伴的羊。 牲畜道，充斥着最低等的伪装，谎言和欺骗。 黑发少年的唇角抿了抿，他松开手指，任由小狗叼着他的袍子，将他拖离了正确的道路。 在确认林知之不会折返后，小狗在半路上便松开了嘴巴，在前面小跑着，不时哼叫两声领路。这一路上，也有许多生物，从鸡鸭牛羊到猫狗，行色匆匆地从他们身边奔跑而过。但没有一个向这出现在牲畜道的异类林知之投来一瞥。 小狗将林知之带至一处原野，在爬上一个斜坡后，小狗走下那道深色沟渠中，在里面等了林知之半晌。不见少年跟上，它奇怪地转身：“汪？” 黑发少年看向两侧的灌木丛，没有答话。 在几丛阴影中，一双双血红的眼睛逐渐亮起。蹲在沟渠里的小狗也不耐地张大嘴，露出隐藏已久的獠牙，腥臭的口水滴落在它面前的地面上。 一匹匹狼、野猪等野兽包围了林知之。它们以一种垂涎三尺的眼神盯着他看，却没有立即动手，朝天嚎了几声，才有一道黑影从地上扭曲着身体，慢慢成型。 “活人，新鲜的活人——” “我要吃掉你，舔掉你所有的骨血——” 黑影五指成爪，贪婪地看着林知之。 这是在林知之意料之中的事，他波澜不惊地看着眼前这些步步逼近的野兽们，问仙剑上雷光璨璨。 ——玄华确是有提到过牲畜道的无形鬼王，垂涎人血，会用尽一切手段来引人上勾，将他的鲜血洒满牲畜道。 这鬼王难缠的很，又狡猾又惜命，只有在确认猎物落入陷阱的情况下才会主动现身。 为了避免一路上被鬼王骚扰，林知之这才自投罗网，意在一举挫败鬼王——他很怕麻烦。 几道阴影缠上了问仙剑，狼群野猪闪电般地朝他扑来！那影子般的鬼王在其后虎视眈眈，夹在兽群中，无形的音波直击林知之的神魂。 来自鬼王的神念冲撞让林知之身形有些不稳，狼群的速度很快，带起一股腥风扑向林知之的咽喉——伴随着天雷的嗡鸣声，黑发少年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在狼群间穿梭。 林知之法决一捏，乾坤剑阵一出，落雷绚烂，狼群凄厉惨嚎，血肉焦糊味满溢而出。唯有这鬼王体质特殊，凡是有形体的灵器均对它没有作用——哪怕是问仙剑。 在鬼王又一次抓破林知之胸前的衣衫，留下一道血痕后，鬼王停在原地，用舌头舔过指尖的鲜血，咯咯地笑了：“血，好甜的血，我还要更多！” 林知之手心一翻，一盏金铃浮于其上。在这金铃出现的瞬间，鬼王目露惊恐，显然是认出这定魄铃的模样，身影拉长就想逃走。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响，鬼王的身影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黑发少年的指尖冒出一簇神火，这点火苗飞至鬼王身上，以燎原之势点燃了它的全身，成就了牲畜道百年难得一遇的颜色。 解决了鬼王，牲畜道接下来的路要好走许多。林知之花了半刻钟功夫来到了牲畜道的尽头，再往前便是鬼道的最深处。 无间地狱。 在这其中有无数间监狱，里面关押着不同的罪孽深重者，亦或者是对鬼道复原自身有益的人事物——凤钦便在其中的一间。 作为一只活生生的真凤之灵，鬼道想要以他的神魂滋润己身，那么必定要将他放在水牢的最深处，才可一点点磨掉他的本源意识。 林知之一路直落水牢，一间间寻去，最终在深处发现了小凤凰。 他如今仍是凤凰的模样，显然受了很多的苦，连神魂的颜色都暗淡下去，有着支离破碎的前兆。 黑发少年小心翼翼地蹲下身，颇为心疼地抚着凤凰的羽毛，轻声道：“凤钦？” 他的声音温和，轻的就像怕惊扰到什么，在空寂无声的水牢中荡出回响。 小凤凰的神魂却毫无反应。 二度浸入黄泉水，再加之修罗道的七情六欲放大，鬼道意念压于其上，凤钦的神智早就彻底散开，迷失在无尽的意识深处。 而林知之已经褪去因果，再也无法进入他的意识去唤醒他——要想醒来，只能靠凤钦自己。 林知之环抱住小凤凰的脖子，为他理了理失色的羽毛，想要说些话来叫醒凤钦：“你已经摆脱过它一次了，第二次你也可以的。上一次你将我推出去，那句话没能跟你说完，其实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听话的好孩子——” 许是能够感受到林知之的气息和话语，凤钦的身子颤了颤。 “只要寻到方向，你一定能够从里面走出来。”林知之再接再厉，“你的父母亲还在剑宗等你。” “……” 凤钦的挣扎用了更大的力气。除却肢体的颤动外，他还逐渐有了梦呓：“不要，我不要……” “我不要他有事……” “最想要的？我没有什么最想要的……我只想要他——我想要他当我的道侣，和我拜堂成亲。” “可是我知道我得不到的……” 林知之：“…………” 他一开始还用力抱紧小凤凰回应这些梦呓，可这话茬却越听越不对——他要听不出来这话里的“他”便是自己就出鬼了好么！ 如果要顺着凤钦来，他便应当答应他，以此为契机看看是否能让凤钦找回清醒的意识。可——可君子一诺重千钧，若是答应了，又怎能反悔？ 那头凤钦却又消沉了下去，挣扎的力度与动静也渐渐平息，死灰的色泽重新覆盖上凤凰漂亮的羽毛。 小凤凰推开他两次的情景在林知之眼前一闪而过。他心中暗叫不好，最终一咬牙应答道：“……只要你能够回来，我便同你成亲。” 这句话起到了真·奇迹般的效果。 小凤凰在几度沉浮的虚弱关头，也听进了这句话，他力图推开一切阻碍他苏醒的念头，魂归原位，睁开眼睛映入的是林知之惊喜交加的表情。凤钦闭了闭眼，凤凰灵体在挣脱束缚后化为人形。他张开嘴，想要开口说话，却因为长久的折磨没能成功发声。 林知之将耳朵蹭过去，只听凤钦又一次开口，这次的声音是难听的沙哑，他迫切地问道：“方才你说的是真的么？” 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事情的林知之：“………” ——他要是说“假的”，凤钦会不会再度气晕过去？？ 92| 罗仙剑宗，主山，人流攒动。 天边红云满天，紫气东来。 写着囍字的红色灯笼下摆结着流苏，挂在由凤羽织成的长绳之上，和漫天红云交映成辉。 在修真界象征夫妻的结心花交.颈.缠.绵，花不相离，柔嫩的花蕊泛着金红交加的颜色。此花珍稀，仅能生长在凌河水旁，若被移植到别处，将会立即枯死。剑宗主山能临时移来这玩意儿，还是由绝顶大能出手硬生生拘来一条凌河水。 结心花在微风的浮动下花瓣坠落，落下一片的春意盎然。 这在罗仙剑宗是极为难得的景象。 剑宗给外人最大的印象便是剑修，强大的四派之首，永远的端庄肃穆——但总是会有例外的。 林知之和凤钦的双修大典，对于罗仙剑宗——哪怕是整个人界修真界，也是一件大事。 两人头顶上的光环无数，牵扯到的家族师长友辈几乎囊括了中陆的所有顶级修士，由此格外引人注目。在定亲之日这天，但凡叫得上名字的修士均来此祝贺两人。 此时外界熙熙攘攘，林知之正坐在房间里对着桌上一盏缠枝熏炉发怔。 林知之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至少在林家小少爷的记忆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弱冠年岁便同人成亲，举行双修大典。 更别提这个对象还是个带把的。 一名男性，一只凤凰。 ——当时他答允了凤钦鬼道中的呓语，将小凤凰的神魂从地狱深处拉出，解放在世间涅槃。林知之与凤霜一同回到须弥幻境，眼见了那只浸泡在建木水中的凤凰蛋一点点地裂开，一只浑身光秃秃的小凤凰从里面钻了出来，啃掉了开裂的蛋壳和建木。 #小凤凰：我变秃了也变强了# 在啃食完盆中的物体后，小凤凰嘴中冒出一丝火星，燎原之火笼罩了他的身体，刹那间星火坠落，凤凰雏鸟周身火云烧起。待红光落尽，小凤凰周身长回了柔软又漂亮的红色羽毛。他用灵动的黑色眼眸看了一眼林知之，化为人类形态。 这一次，小凤凰的人型再也不是以往的孩子，而是约十五、六岁的漂亮少年模样——同林知之在黄泉水里看见的因果线凤·骄纵大少爷·钦一模一样，或许还要更好看些。 凤钦眉心的火焰印记一如既往火红，他的眼神却比这印记更加热切。少年头顶【好感度指数99，态度为不敢置信】，停在林知之面前，仿佛等了很久很久，却始终克制地看着他：“你那时说的，是真的么？你同意跟我成亲了？” 林知之看着他，有些欣慰，也有一些日了狗了的复杂情绪，缓慢地点了点头。 对于修士而言，承诺是一种相当重要的东西。 除却道德层面的原因，更多的在于一种灵气法则。对于正道修士而言，倘若答应了却没做到，亦或是想尽办法逃脱曾经许过的承诺，这件事便会如鲠在喉，在未来渡劫时化作心魔，将所有修为化为乌有。 好感度瞬时更新为：【凤钦，好感度指数100，态度为想白首到老。】 凤钦一下子眼眶微红，情绪激动地冲上来给了林知之一个很紧的拥抱。 凤钦的好感度显示真诚又拉好感，这般单纯真挚（？）的感情倒叫林知之心中的不愿少了些许——反正他如今也没有喜欢的人。 原本就算答应成亲，也不至于如此之快，但坏就坏在凤霜和凤灵就在一旁看着。眼见儿子对林知之的深情似海，凤霜怎么能按捺住心里那为蠢儿子高兴的情绪？他简直恨不得当天就办好典礼，让儿子得偿所愿—— 筹备这场双修大典花了七日。 在这七日内，林知之不得不面对来自父母家族的问候，以及最可怕的，师尊那张冰山脸，和他头顶上的好感度显示【态度为暴怒】。 ——玄华在知道这个消息时是完全措手不及的。 他不得不为救“情敌”出力已经够他生气的了，现在得到的回报是小徒弟不见了被人拐走了要跟救出来的人成亲了——一连串的打击接起来，纵使心静如道尊，也不得不将情绪外露。 玄华冰冷的紫眸里含了一些隐约可以被称为痛楚的情绪：“你要同他成亲？” 林知之还没来得及说话，面前的男人又上前一步，看着黑发少年的眼睛又问了一句：“你爱他？” 林知之针对第一个问题回答道：“是的，师尊我——” 他剩下的话玄华已经不想再听。男人瞬间的怒火几欲化作实质，剑意凛然，于少年鬓边斩下半截长发——可终究不忍伤害他。那道剑意将将停在少年颊边，玄华制住内心澎湃的情绪，闭了闭眼别开脸道：“假若我反对呢？” 林知之垂眸看着脚边掉落的那缕发丝：“师尊之命，弟子自然要遵循。” “可我不想只当你的师尊。抛去师徒之情，单凭我个人的反对，你会改变主意么？”玄华声音冰冷，如冰川相撞。 林知之沉默了一会：“我对师尊只有师徒之情。” 玄华转过身，面朝那面水镜，长袖一挥：“你先出去。” “是，师尊。” 良久，当黑发少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再也听不见时，男人回头，仍是捡起了那缕长发。玄华取出一条剑穗，将长发绑起，放入心口处。 他再抬起头时，眸中杀意盎然。 而林知之从那日起，再也未曾见过玄华。 七日后，凤霜寻了个良辰吉时，双修大典即将举办。 ——林知之坐在房内，看着缠枝熏炉上冉冉升起的烟雾出神。 “知之。”直到门外有人轻扣房门，唤他出门，“是时候了。” 那人的声音清脆又欢快，是少年特有的声音，有着无法压抑的喜悦。 林知之应了声，打开熏炉盖子，往里投了一块青叶，推开门走了出去。 今日他穿的红衣喜服，内里金边绣锦袍，外罩大红纱制，衣袍上绣了龙飞凤腾的图案。他的黑发在头顶疏的整齐，套在一个精致的金色发冠中，从发冠两侧垂下红色的丝质冠带。 林知之几乎从未穿过这般昳丽的红色，像一柄见血封喉的利刃，带着神采飞扬的锋利。 凤钦几乎一见了今日的他，简直三魂里被夺去了两魂，不知今夕是何年。小凤凰也穿着和他相称的衣服，两人道侣装，和他眉心的火焰印记相照应，漂亮的出奇，两人这般看来倒像是天生的一对。 凤钦带着林知之一路来到院口处，在那里一位老者正举着一盏酒杯，跟老友们笑着交谈着——正是林知之的父亲林泉。 见到儿子，林泉用复杂的眼神看过来——他已经接受了儿子是个断袖，他的道侣是名男性的事实，毕竟自海皇派使者前来提亲以来，他几乎天天都在强迫自己面对现实——跟凤钦当道侣，总比去给海皇当皇后好啊！ 虽然现实如此，但林泉有时候还是会反思：若是当时不反对林知之和那凡间女子的交往，不封禁儿子，让他尽管去破那劳什子的元阳之体，那么林知之是否不会变成断袖之癖？ #这个问题，西斯空寂# 林知之凑到父亲身前，乖巧地开口道：“父亲。” 林泉试图做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可他眼睛里的喜悦将他深深出卖：“还知道我是你父亲啊？当初告诉你的要先考虑修行，都听到哪里去了？” “林泉，你可别说了，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再摆父亲的架子了。”林泉身边的青衣老者是他的多年好友了，笑眯眯地用手臂拱了拱他。 林泉无奈地回头看了老友一眼：“这孩子，从小不让人省心。” 老者故作夸张地惊讶道：“知之还不够让你省心？罗仙剑宗，筑基，成丹，可从没让你费过什么心。七重天梯，这个记录可是又刷新了‘天才’的记录！中陆年轻一辈第一人，你还想如何？” “是啊，得知他双修典礼的消息，我女儿在家哭了好久呢。”一名中年美妇笑盈盈地走近，仔细端详着林知之道。 林泉连连摆手：“他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好？” “啧啧，罗夫人，你看他那样假的，其实呀，心里早就开心的不得了！”老者冲林泉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促狭地调侃。 林泉干下这杯酒，又从旁边的酒壶里斟满酒杯：“继续继续！” 林知之见状，同这些长辈寒暄片刻，将空间留还给老爹，自己走至一边。凤钦在远处见凤霜对他招手，便侧耳对林知之道：“我过去一会。” 黑发少年点头以示了解，看着小凤凰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他本想趁着还未礼成，在角落里清净一会，可林知之今日穿的着实显眼，还未及片刻，又有一名蓝衣少年失魂落魄状走来，停在他的面前。 这少年穿得衣服乃是灵兽的蚕丝，看上去便价值不菲，长相也称得上英挺，就是眉目间透着一股浮夸的纨绔之气。少年看了他一会才道：“你终于回来了。” 林知之挑眉，自觉不认得这张脸，对着【齐庭，好感度指数80，态度为思念】的好感度思忖了半天，才从记忆的小角落里揪出对这个人的印象来—— 尼玛这不是当初师尊刚走时，他外出寻找完美筑基机缘的那个暗恋谢玲师妹的纨绔子弟么！ 到底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才让一直视他为情敌的齐庭突然变成态度为“思念”了？！ 林知之冷淡又不失礼貌道：“齐师弟。” “我是你的师兄，”齐庭猛地抬起头，与林知之对视，一副很悲愤的样子，“所以我最讨厌你了！你简直不懂礼貌目无尊长！” 对于齐庭这番冒犯的话语，林知之指出一点：“你说谎。” ——你不仅不讨厌我，甚至还在“思念”我。 林知之抬头确认了一下齐庭那高达八十的好感度，在心中暗道。 齐庭：“…………” ——呜哇，怎么会被你看出来！我可是跟蓝震那家伙排练过很多遍，才敢在你面前现身的！ “我没说谎！”蓝衫少年梗着脖子道，“你这么自大，又和我抢谢师妹，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长得好看和修炼资质高了——我、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 林知之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刚有点不想睬他的念头，一只手拍上他的肩头。 凤钦揽着他——在涅槃重生后，他已经比林知之还要高上半分，做这个动作再也不用踮脚了——小凤凰居高临下地俯视齐庭：“你是谁？” 要论纨绔少爷程度，小凤凰可是蓝震这群人的始祖，当初便被请来对付林知之后中途倒戈的。 齐庭没有回答，接连后退两步，林知之清晰地看到他头顶的态度变为【沮丧，失落】——蓝衫少年用一种初恋逝去的苦逼眼神扫了相携的两人一眼，转身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知之，他是谁？你怎么会跟他认识？”凤钦看着齐庭离开，有些吃醋地问道。 “以前和他外出历练过。”林知之试图简略地揭过这一页，“好了，你父亲和你说什么了？” “吉时要到了，他让我们过去。”提到父亲的话，小凤凰立刻又美滋滋了。少年雪白的脸颊浮上一抹红晕，刚想搂着未来道侣朝父亲那儿走过去，只听一道声音响起。 “——知之，真是好久不见。”属于纯男性化的，低吟般的磁性嗓音近在咫尺。 俊美的金发男人正快步向林知之走来。久别重逢，迦殊天空蓝的眼眸里满是喜悦，还带一些属于海皇的霸气。 林知之：“…………” ——得，敢情真正棘手的人现在才刚刚来。 凤钦：“…………” ——刚走了一个，这家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93| 海皇着了一件白色大氅，雪白的灵兽绒毛遮住了他的下巴。迦殊腰间挂着一枚玉佩，伴随着他走动的步伐一起一伏。迦殊的眼睛是最纯正的蓝，当他定下心来凝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有被海水般深情淹没的错觉。 ——这一点，凤钦在旁边看的格外清晰。 “之前听闻你落入魔族之手，叫我好生担心，幸好你回来了，没受伤吧？”迦殊微笑起来，金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金色的麦穗，熠熠生辉。 “我没事……”林知之迟疑道。 对于迦殊的到来，林知之是有些意外的。但比起这点，更让他吃惊的是这家伙头顶的好感度——【迦殊，好感度指数100，态度为想捣乱】。 ——还记得他刚离开这家伙的时候，好感度只有八十几吧？他到底脑补了什么才在这段时间里猛然涨成了一百点？！而且这个“想捣乱”的态度又是个什么鬼？！迦殊你好像暴露了什么！ 迦殊：“没事就好。” 海皇陛下看上去一点都没有跟凤钦主动打招呼的意思，完全忽视了一旁的他——这在修士间是极为明显的挑衅，尤其今日还是他和林知之的双修大典。在双修礼上忽视主人，对主人的伴侣大献殷勤——这简直是赤果果的ntr！ 小凤凰自然不能眼睁睁地就这么看着。他搭在林知之肩头的手紧了紧，随即主动放开手，侧过半边身子挡住了他，对迦殊道：“凤钦，知之的道侣。” 五个字，完成反杀。 迦殊的微笑就这么僵在了脸上。那抹僵硬只在男人脸上停留了片刻，几乎是顷刻间的事，迦殊对上了凤钦——早已步入成熟期海皇的身材略高于少年期的小凤凰，他的嘴角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嘲讽弧度，居高临下地回应道：“抱歉，方才没有看见你。” 凤钦还不太会伪装，少年针对情敌的敌意几乎不加掩饰地释放了出来：“如果陛下不介意的话，双修大典即将开始，我和知之要离开一会。” 迦殊敛去笑容，手指用力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在林知之被凤钦带着离开，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刻伸手扣住对方的手腕道：“你当真要因为一个约定和他结为道侣？” 他的力气极大，在不用灵气的情况下，林知之一时还挣脱不得。迦殊刻意亲密地靠近黑发少年的耳畔：“只要你开口，我可以直接带你走。” 林知之还没回答，凤钦已经第一时间拉开两人，怒气勃发道：“他为什么要跟你走？既然他选择了我，麻烦你就不要纠缠于他！” 迦殊的面前凭空出现一张蓝色护网，浇灭了来自凤族的本命真火。男人拉开一段距离，懒洋洋地又换了一种态度：“不要这么激动，凤钦，我们可是老相识了。” 凤钦冷哼一声，一点也没有放缓态度的打算。 他这般如临大敌的态度倒让迦殊确认了些什么，男人轻笑一声，从乾坤戒中取出一颗夜明珠：“我是来送礼的，真的。” 海皇陛下落落大方地将夜明珠递给林知之。 凤钦虎视眈眈的视线跟随着这颗夜明珠——在感觉这颗珠子没有什么特殊的功能后，小凤凰才略微放松了神情。 林知之接过夜明珠，放在手心里把玩了片刻。 这珠子圆润白皙，在滚动间有着几近氤氲的白色光雾，中间有着一些清澈的透明液体，瞧上去像是清水。 迦殊道：“这是我们第一次相遇时候的那潭水。那时候我初次见你，还以为你是敌人派来的刺客——” 说到这里，男人露出了怀念的神色：“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还有伤在身，结果就同你……” 海皇留出了一段暧昧的空白。顿了顿，他才继续道：“那样的事我还是第一次，之后的每时每刻均刻骨铭心，我知道你也是。” 林知之：“…………” ——不，我真不是！ “虽然因为那个约定，你必须要同另一人成亲，但我知晓你的心。这颗珠子也会一直在我心上，不会有片刻分离。” ——去你妹的不会分离！妈蛋你还想一直在我身边等着绿我么？ 凤钦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抓过夜明珠扔回到迦殊脸上——可看着林知之，小凤凰又压下这股意愿。少年明明气得要死，连火焰印记都飘红了，却没有当场爆炸，而是用了勉强还算冷静的语气怒怼回去：“既然和知之的往事有关，那便留下吧，海皇陛下当真费心了。知之，你若是喜欢水池，那我们以后可以搬去湖边。” 这段话说的有意思，既表明了海皇是个过去式，凤钦才是那个现在和未来式，又体现了他大度和关怀道侣的一面。 听到这里，面对前一.夜.情（？）对象和未来道侣互相对峙的场景，林知之果断选择了后者。他抬手给小凤凰顺顺毛，令他安下心后，才启唇对迦殊道：“那些旧事切莫再提，我已决定和凤钦结为道侣。” 小凤凰回首握住了他的手，看上去倒有些类似一对真实的爱侣。 迦殊与林知之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对他的性子也算是了解——一旦做出什么决定或者认准什么事，那旁人休想再动摇他。 无论理由是什么，假若林知之真想和凤钦成亲，那他说再多也是无用功。 迦殊蔚蓝的瞳孔蒙上一层灰暗的阴影，金发都宛若失去了光泽。 虽说迦殊此时看起来有些可怜，像被抛弃的皇子——但林知之还是没有上前安慰的打算。他拍着小凤凰的肩膀，想和他去找等待已久的凤霜，却一时间又察觉一道眼神。 林知之紧觉地回过身一眼扫去，正对上自家师尊冷淡的视线。 玄华站在角落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温度。他就这么站着，仿佛自成一个世界，旁人都无法进入那双历经世情超脱于世的紫眸中。 而此刻，他正在看着他。 这样的视线，很容易让人误以为—— 他就是玄华眼中唯一的风景。 94| 玄华看上去跟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那日的怒气宛若只是昙花一现。 男人宽大的衣袍袖口纹着深色花纹，就这么立在走廊的雕花栏杆边。走廊顶部悬挂着的红色囍灯正随风微地摇曳，却映照不出玄华的脸——他将自己大部分表情隐没在了阴影中。 可纵使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光凭那道视线，林知之也能够猜测出师尊的模样——玄华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林知之确定，哪怕有一天魔族举界来袭，天崩地裂人界崩塌于眼前，师尊也不会有半分动容——道尊大人最多便是在眼神里透露些许情绪。 比如在情.欲迸发的时候，那双好看的紫色眼眸颜色会变深；再比如现在，对方的眸色近乎黑色漩涡，这道视线冷冽又凛然，好似雪山之上终年不化的寒冰夹杂着暴风劈头盖脸地朝林知之砸来—— 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情绪外露。 当凤钦发现身边人的停顿后也顺着他的目光看来时，玄华已经收回视线——大抵是同玄华一贯的作风有关，哪怕在这种热闹的喜宴上，道尊大人再怎么面无表情，其余人也不会觉得如何，反而认为万分正常：以玄华的身份，能站在这里已算是给足了林知之的面子。 “怎么了？”凤钦握住了林知之的手，轻声问道，“是你师尊？要不要过去？” 林知之森森地看了凤钦一眼：“……” ——别提带着小凤凰去师尊面前溜达一圈，只是站在这里他都隐隐有些担心凤钦会不会刺激到师尊…… 黑发少年垂下睫毛，拉着凤钦远远地冲玄华行了个礼，便扯着他的袖子走到一旁，想要同他交代解释几句有关海皇的事——刚一转身，林知之又察觉到来自师尊的死亡凝视。 他有些微的僵硬，亚历山大地顶着师尊的视线，与凤钦来到院子的角落处。在路过显眼的金发男人时，还能感受到迦殊的委屈（？）和蓝瘦…… 角落里有一株海棠开的正艳，花落缤纷，恰到好处地遮挡了绝大部分人的目光。 凤钦在林知之面前从来都是温柔加善解人意的形象。他像是刚刚没怼过迦殊一般，语带笑意，还仿佛带点撒娇之意：“来这里做什么？” 小凤凰一只手揽住了对方的腰，很自然地凑上前去。 他的黑发有一缕蹭到了林知之的脖子上，让他不太自然地将凤钦推远了一些。对感情方面不太擅长的林家小少爷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恩，要先表达一下对小凤凰的亲密再作语言解释——于是林知之将手按在了凤钦的肩膀上。 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脸，凤钦的瞳孔有微的缩小——他显然是误会了什么，白皙的脸颊泛起了嫣红，瞧上去更有几分活色生香。 林知之停在了他的面前，在心中暗暗感叹：比起其他几个禽♂兽，凤钦果然还是个孩子，多可爱多纯洁！ 然后下一秒，可爱又纯洁的凤钦好似等久了，急切地一把抚住对方的后脑，用手穿过了那头黑发，想要吻.住对方。 发觉对方涅槃后的力气变得很大完全抵抗不了的林知之：“……” ——等等，我只是想解释！ 就在凤钦即将得逞的时候，有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硬生生将小凤凰和林知之给阻隔开。 凤钦第一时间皱着眉看向来人，却在看清对方时脸色紧绷起来，不是对待情敌的那种敌意，而是彻底的警戒：“你是谁？” 那人穿着一袭黑色斗篷，一个巨大的兜帽戴在他的头部，遮挡了他全部的容貌。这让他看起来很是格格不入——这是喜宴，双修大典，又是在人界第一宗罗仙剑宗，往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断没有遮脸的必要。更可疑的是，若这人的遮脸能用“仇敌在此”来强行解释的话，那对方有股若隐若现的魔气却无法用任何理由遮盖。 黑衣人才将手从林知之的肩膀上收回来，闻言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凤钦严阵以待，瞳色泛着火焰之光，下一秒就想直接出手的模样——林知之却有一些疑虑。林家小少爷的目光在黑衣人的全身游移了一阵，最终不顾凤钦的示意，挡在了他的面前，叹了口气：“是你？” 林知之以免惹人注意，压低了声音。 那人轻笑一声，又往前走了几步，声音又苏又温柔：“你能一眼就能认出我，我真的很高兴。” 凤钦怔忪片刻，一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小凤凰盯着那人，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把话语权全部交给了林知之。 “——啊，我也认出你了，你是不是也要高兴一下？毕竟像你这样走的那么果决的人，也很少见啊——苏驭。”在林知之开口回答之前，迦殊刻意拖长了调子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金发男人单手抱肩，看上去眸带戏谑，细看却能看出其下的冷漠和戒备。 苏驭回应的口吻听上去就像旧日好友那般轻松：“我为知之认出我而开心，是站在暗恋者的立场上——陛下想让我以什么身份高兴呢？好友吗？我倒不知道我们有过那么亲密的关系。” 海皇嘲讽地笑了一声。 黑衣人单手拂去兜帽，露出一张俊美漂亮的脸来。他身上有着浓浓的书卷气，就这么站在这里，琥珀色的眼眸有着温柔的笑意，看上去依旧是林知之回忆里人畜无害兄长模样——只除了他眼尾的暗红文字。 自魔界一别后，那暗红文字愈加张扬，几乎占据了苏驭的半边脸，让林知之看的皱起眉头：“你怎么回来了？你的脸……” “功法所致，无碍。”苏驭摸了摸那暗红花纹，很是怀念般地看着林知之道，“我回来自然是因为想你了——你成亲之日，我怎能不来？” 林家小少爷没被对方的感情牌打动，林知之想到了更深的地方：“你是如何从魔界到人界的？” 道尊当日都是勉强才能破开一个大界的阻碍，苏驭怎么能够说来人界便来？ “哈，知之，你没看出来么？我们面前这位苏道友，早就脱胎换骨了——”迦殊蓝眸犀利地盯着苏驭，修长手指搭着另一边的手臂，缓慢道，“他如今的法力，可不一般啊。” 能让统御海族的皇者都感到忌惮，以苏驭出生的年岁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他偏偏做到了。 无论方法有多么残酷，他终究是成功得到了能让迦殊皱眉的力量。 苏驭优雅颔首：“不值一提。” 紧接着苏家嫡长子终于肯把黏在林知之身上的视线稍微分一点给别人了——苏驭没有给林知之再发问的机会，他看着黑发少年身边的凤钦——那是曾经属于过他的位子——忽地笑意渐深：“时间真快，你都要成亲了。” 苏驭以一种眷念又微妙的神情看着林知之的红色喜服。 林知之的确是极好看的，从小到大，他都是苏驭眼中最好看的人。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这个人未来成亲的模样，眉目缱绻，配上浓烈的红，宛如一场温柔的经年旧梦——现在苏驭的确见到了，只可惜另一个人不是他。 苏驭早已冷到骨子里的心底骤然一痛，他却没有流露分毫，而是接着道说笑般地丢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想想以前，知之你小时候可是答应过要嫁给我的。” 迦殊：“……” 凤钦：“…………” 林知之：“………………” “那时候知之还小，就这么一点点大，抱着我说长大以后要嫁给我。”苏驭伸出手指，在腰部比划了身高。 凤钦简直一下子心底又酸又涩，赶紧回头看着林知之安抚一下情绪。 林知之半晌，在当场三个男人的注视中挤出一句：“……我才没有这么说过！更没有抱着你的大腿说！” ——你骗人！我这么含蓄的，熟读各类经典的人怎么会说这种话！ 苏驭这次的回答很轻，轻的像不忍心惊醒那场已经泛黄褪色的陈年旧梦：“我就知道你早就忘了……你不知道，当时你缠了我半天，我没有法子才答应了你。当时你得到了我的回答，笑的多么开心。” ——而我，也是在那次之后，才正视了对你的感情。 林知之：“………………” ——等等，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这种自己渣了对方的感觉是咋回事——退一万步说，就算有，那有谁会把十岁孩童说的事当真吗？！ 苏驭看着一脸懵逼的林知之，敛去眼底的万般情绪，声音骤冷：“你都忘了，忘了也好，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样美好的回忆，他一人记得就足够了。 林知之被苏驭这么一提，在仔细思索片刻后，终于还是想了起来那么些许细节。 回忆的枝芽一点点弥漫开来，如同一张大网，在林知之的脑海中清晰起来。 那真的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久远到林知之现在想来，简直恍如隔世。 那时候林知之还小，苏驭大他一些。 众所周知的，林家嫡系一脉的小少爷在成年前特别的不安分，这一点是从小就有了征兆，林知之无比喜爱往凡间跑——在他十岁那年，初次接触到了长安城中的青.楼，遇见了一个美丽温柔的花魁小姐姐。 花魁名唤如意，贤淑可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这所青.楼中的清倌人。 林知之为了躲避追他而来的林家子弟，误入青.楼，就这么碰巧地遇见了正在房中抚琴的如意。 从窗台飞入的黑发少年一袭白衣，把窗口的花草砸了个稀巴烂。他那时还没长开，看上去是个晶莹剔透的孩子模样，但光看五官就比如意见过的任何一人还要精致。 而如意，也恰巧符合每一个孩子心中的妻子憧憬。 于是林知之自此以后经常瞒着父亲和苏驭，来到如意房中，听她抚上一曲高山流水。更多的时候，他们会聊天——多数是林知之抱怨父亲管的多么严格，苏驭又顶着“别人家的孩子”的光环来刺激他等等。 如意会在一旁倾听，她知晓林知之是仙人，但他们约好了似的，对此避开不谈。 苏驭在知道林知之沉迷青.楼，无法自拔后，一开始倒也没做什么事。有时候他只是在门口等林知之出来，然后把他弄回去。 直到有一天，林知之回家，等待他的是挥着鞭子的林父。 林泉怒目圆睁，愤怒道：“臭小子，你还学会逛青.楼了！你才几岁啊能不能学学你苏大哥！你要气死我才甘心吗！” 林母吃了一惊，在丈夫挥着鞭子打向独生子时赶紧拦住，愤怒道：“孩子还这么小，你打他做什么？” “慈母多败儿！都是因为你，他现在才这般不成器！” 一旁的苏驭见状也急忙开口阻拦道：“林叔，知之不过是进去喝了几杯茶，连点酒也没沾过，不必这般大动肝火。” 林知之那时还以为是苏驭通风报信，听了他的话有些生气地嘟了嘟嘴：“不用你在这里猫哭耗子。” 这话被气极的林父听见，更是炸开了锅，不顾妻子和苏驭的阻拦，当场狠狠地将林知之教训了一顿——他趴在床上好几天没能下来。 林母心疼地给儿子熬了几大碗药，补得林知之每天苦不堪言，恨不得母亲不要再来。在他挨打后的第三日，他等来了除母亲之外的访客：苏驭。 苏驭只比他大一点，却整个人沉稳的不像话。 少年望着床上林知之的后脑勺，叹了口气，把手中端着的药碗放在书桌之上，坐到林知之床边：“不是我。” 原本打定主意不理他的林知之怔了片刻，转过头道：“什么？” 苏驭笑起来的时候有点“温润如玉”的君子意味——虽然林知之觉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苏驭颇为认真地用手指为他压好被单，解释道：“我没有将你去青.楼的事告诉你爹。” 苏驭说到这里，顿了顿挑眉续道：“应该是你堂兄。” 林知之有些一愣一愣的，眯起眼怀疑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苏驭叹了口气，他取来桌上的药碗，用勺子搅了搅，放至唇边测了测温度，递到林知之的唇边：“喝完，一滴不剩，我就告诉你。” 林小朋友生得好，虽然被打了的当时唇色惨白，但这几日已经在母亲爱的调养下给养了回来。小朋友鼓着双颊，盯着苏驭手中的碗，思想在作着极力斗争——最终求知欲占到了上风。林知之接过那碗药，一口气喝完，用袖口擦拭唇边的药汁，黑眸闪闪发亮：“这下你可以说了吧？” 苏驭直起身子，看着眼前小孩好奇的模样，忽地笑了笑，伸手揉乱了对方的一头黑发。 林知之皱眉——虽然他的确是个孩子，但他并不喜欢别人真拿对待孩子的态度对待他——如果可以，如意那样的态度就很好。就在他想要伸手拍掉苏驭的咸猪手时，突然注意到对方眼眶泛着乌黑，并且神色流露出了些许疲惫之意。 这点疲倦放在林知之身上很平常，他很可能是昨天玩过头了（……）。但放在那个一向会把自己打扮地一丝不苟完美无缺的苏驭身上，可就不正常了——能让他流露出到连林知之也能看出来的程度，那必然是相当累的。 于是林知之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你这是怎么了？” “恩？” “你好像很累……”林知之歪头打量对方，扯着苏驭的衣袖让他迁就着自己过来，“昨晚没睡好？” 林知之显然不经常照顾人，他学着母亲摸他脸蛋的动作去摸苏驭，看上去有些笨手笨脚的。 苏驭在那只手到达脸颊边时忽地伸手拦住了对方——他知道自己应该给对方一个笑容，但这时候因为这些日子被耳边的入魔之音折磨，他已经没有力气再伪装下去——所以他没有笑，而是勉力维持着温和的口吻：“我没事。” 当苏驭真正严肃起来，其实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他只有十一岁，却已经有了超越多数人的气势。 林知之看了他一会，还是费力把苏驭扯倒在了床上——苏驭见他坚持，也不说什么，顺着他的力气躺倒。他看着对方把被子分给他一半，这被子被林知之捂得很热。苏驭的鼻腔溢满了林知之的气息——对于素来和旁人保持距离的他来说，应当是觉得厌恶的。可也许是他实在太累了，苏驭眨眨眼，还是抵不过睡意的侵袭，陷入了久违的睡眠。 当他醒来时，林知之已经轻装上阵，活蹦乱跳，正用手逗弄窗口单脚站立的小灵鸟。他听见身后的动静，这才转过头道：“你醒了？” 苏驭还有些愕然，不明白自己经年累月的洁癖为何竟然不药而愈，当真在林知之的床上睡着了——林知之见他不动，不耐地掀开被子，推着他起身道：“醒了就快点起来，趁我爹去齐家窜门，我要出去一趟，你要跟我一起吗？正好说说为什么是我堂兄告的密——要真是他，我一定要把他偷三长老灵药的事告诉三长老！” 苏驭用大拇指按了按眉心，站起身看着林知之——他比林家小少爷要高上不少，刚好能够看到他头顶有几根毛不甘寂寞地翘立着——于是苏家的嫡长子情不自禁伸手将那搓毛压下，顺带用手捏了捏对方的小脸。 在林知之愤怒地跳起来糊他一脸前，苏驭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走吧，再磨蹭你爹就要回来了。” …… “往常我去你家，你堂兄大多数时间都不会跟你父亲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中。有时候他在，也是站在下位的。可是那天你父亲揍你时，他站在了他的身后——还有，他的表情也不太对……” 在去往青.楼的路上，林知之听了苏驭对怀疑他堂兄的解释——在当时那一团混乱的情况下，他还能留意到一个外人的细节，从表情和站位就能够推测出事情的大概，林知之是着实佩服的。 最起码当时，他就只忙着嗷嗷叫躲着他爹的夺命神棍了（……）。 难得对基友产生了崇拜之情的林家小少爷，怀着这样的情绪，一直到他到了青.楼。 林知之一如往常地施了个隐身术，从窗口跳入如意的房间。 苏驭看着他进去，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些不快。他坐在大堂中，点了一壶茶，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林知之和如意普一见面，还没来得及跟她诉诉苦，却见这整个房间的东西都好似被收了起来。那些首饰、衣裳、被褥等都被裹成包袱，而女子站在一边，眼带忧伤道：“我要走了。” 林知之惊讶地“诶”了一声：“你要去哪儿？” 如意看他的眼神很——林知之说不上那是种什么眼神，但他知道，比起看他期望中的那种“爱恋”之光，她更倾向于“姐姐对弟弟的关怀”，亦或是母亲般的慈爱（……）。 如意伸出了洁白的手臂，好似想要碰一碰他的头，可刚有动作，想想她还是收了回去——聪慧的凡间女子抿唇一笑：“我喜欢的男子为我赎了身，我很快就要离开长安了。” 林知之：“……” ——在什么时候，如意有了自己心爱的男子？！他还以为——好吧，可能是他想太多了，但是他当真曾经想过，以后的妻子就要找如意这样的，会安安静静听他说话，还会给他弹琴唱小曲儿。 他还有很多想跟如意说的话，像他爹今天又打了他，像他对苏驭有些改观，可最终他也只是讷讷道：“那……那很好……” 如意绽放出一个美丽的笑容：“是啊，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就像你一样。” “……” “好了，我留下来就是为了亲口告诉你一声。现在你听到了，我也该动身了。”如意道。 “这么快？”林知之不舍道。 他磨磨蹭蹭地送如意到门口，心知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她了，不由得还想说点什么话——被如意一眼看穿。她缓慢道：“聚散终有时，不必过于沮丧。早晚你会遇见一个其他人，她会比我做的更好，更让你喜欢。” 林知之那时还听不太懂她话中的含义，只是呆呆地目送她走远，然后不太愉快地叫了几壶酒进房间。 丫鬟惊讶于如意的房间竟有外人在——这一切的在林知之掏出的金子面前都烟消云散。丫鬟很快便送来了他要求的酒，林知之将房门一闭，第一次灌起酒来。 在青.楼之外，如意远远地看了自己曾经居住的那个窗口一眼，回头上了一辆马车，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心软——这世间如她这般的风尘女子有哪个能够轻易地寻到真爱？那所谓的“赎身”谎言，不过是有人寻到她，想分开他二人而已——她自然是应了。 仙凡有别，她又大那孩子那么多，能这般获得一大笔钱财，远赴外城开启全新的人生也算是个上乘结尾。 在如意离去半个时辰后，苏驭在青.楼大堂等了一会。他估算着时间，怕是林父快要回来了，便踱步至如意房门口，想将林知之唤出来——这家伙可经不起再被揍一顿。 但他敲了门，房内却始终没人回答。直到苏驭试探性地推开门，才见到林知之已经醉醺醺地倒在桌子上。 苏驭忍过一阵酒味，往桌上的空酒坛里看了看——林知之平日也不太喝酒，虽然有灵气护体，可酒量也着实不行。这一坛酒还没下肚，人就醉倒了。 他脸蛋红扑扑，自己用爪子在脸上脖子上抓出几道印痕来，行为举止像个醉汉，可也出奇地不惹人厌恶。 苏驭长袖一挥，将桌上的酒坛一扫而空，扶起林知之，修长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声音凉凉：“还知道我是谁么？” 林知之朦胧地抬起头，在烛火摇曳下仔细端详着对方——末了特老实地摇摇头：“不知道！反、反正你不是如意……酒呢？我还要喝！” 苏驭哼了一声，骨子里的坏心思倒被这家伙现在这娃娃般任人揉捏的样子激了起来。他托着下巴，看着林知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那被他移开的酒坛子扑过去。中途他一个踉跄，险些就要栽倒在地摔上一个倒栽葱。 幸好苏驭眼疾手快，将他接个正着。 林知之迷糊间感到身下一个软软的物体接住了自己，直觉这样也挺舒服的，便干脆躺在那东西上。 苏驭：“……” 苏少爷低头看着那小醉鬼，就连自己也不知心中究竟是何感受。他将人搂在怀里，干脆用手指蹭了蹭他的面颊，狠狠揉搓了一番：“你现在这样还怎么回去？” 林知之没听清他的话，舒舒服服地躺了一会，又开始撒酒疯：“如意要成亲了，我也想成亲！” 苏驭在脑海中搜罗有没有可以解酒的法术亦或是灵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他：“恩，那你就成亲好了。” “我未来的对象，一定要——要像她一样，好看又温柔，会听我说话，最……最好还要厉害点的……”小醉鬼年纪不大，但口气还不小，已经开始在幻想未来媳妇的海洋里徜徉。 这家伙一张嘴就是一股酒气，但苏驭却没有任何想把他推到地上的意思——他只是觉得林知之想的倒挺美：“这个想法，还是留着等你成年后再想吧。” ——神识化过的犆娑叶，好像能够解酒…… 苏驭想了想，用神念在乾坤戒中翻找了起来。冷不丁被林知之拦腰抱住，那人将脸贴上来，对着他的五官看了看，埋头像幼兽般地大力蹭蹭：“其实想想，你就挺符合啊——嫁给我吧？怎么样？” 苏驭：“………………” “你喝醉了。”他平静地跟一个醉鬼争论，“而且我是男性，不能嫁人。” “啊啊，不行，那我就嫁给你好了——反正我无所谓的。”林知之果断忽视了他的第一句话，含含糊糊地扯着他的衣服不放，“我要嫁给你，好不好？” “不好。” 苏驭从乾坤戒中找到了犆娑叶，又取出一个翠玉杯，灵气吞吐间将它化为一杯清液，低头想喂给林知之。 谁料林知之死活不肯喝，来来回回摆着头，就是用手臂死抱着苏驭的腰。 苏驭被他搞得狼狈不堪，皱着眉用了点力气才制住他道：“喝了它。” 林知之那点小少爷脾气又上来了，他一连串地摇头撒娇道：“不行不行，你答应我我就喝！” 倘若这发酒疯的人是别人，本性凉薄的苏驭也许早就将他丢给在这里了——或许为了维持他完美的假象，苏驭会找几个丫鬟来帮个忙——可谁叫他是林知之？哪怕他踩了再多的雷区，苏驭也唯独放不下这个青梅竹马。 苏驭撩开他额前的头发，烛火在他浅色的双眸中跳动不息，倒染了点梦中人的意味。这时候他眼中的温柔毋庸置疑，苏家少爷软下眼神，在怀中人来来回回地“答应我”的声音中年，他很低地应了声：“我答应你。” 这时候林知之才安分下来：“真的？” 苏驭点了点头。 于是小醉鬼笑了，笑的见眉不见眼，可爱无比。 苏驭只觉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深处尘埃落定，那一瞬间哪怕心魔再怎么在他耳边肆虐，他也有着足够的勇气和定力来拒绝它。他低下头，吻了吻怀中人的面颊，喂他喝下了那杯解酒药液。 这件事，在林知之醒来后，根本不曾记得。 就连如意这个人，也在林泉后来填鸭式的教育中，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记忆深处——更别提那醉酒的几句话了。 在后来，林知之成年后，遇见的那个凡间女子，他又当成是初恋一般地忐忑不安——却始终不曾留意身边的动静。 ——的确是林知之先撩的苏驭，可最后情至深处的，也只有苏驭。 他自那一句醉言开始，就此万劫不复。 …………………… ………………………… 这段回忆，在林知之想来，也只有些许零零碎碎的细节。 他当时太小，只依稀记得自己当时好像是——说了一些把苏驭当妹子的话之类的——可没人会把小孩说的话当真吧？更何况还是醉酒之言？ 苏驭在旁一直在观察林知之的面色。他或许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对方的人，此时只不过见他眼神微变，便已经几乎能够猜到他在想什么。 苏驭自我嘲讽般地勾起嘴角，用冰凉的手指蜻蜓点水般点了点眼尾的文字。 他二人有着同样的回忆，凤钦此时却坐不住了。 ——他好不容易要跟心上人举行个双修大典，妈/蛋有情敌来也就算了，还一个接一个地来！一个比一个凶残、没有人性、跟知之感情深厚！ ——这到底让不让人愉快地成亲了？！ #情敌凶猛怎么破！# 小凤凰握住身边黑发少年的手，给了他一个支持的眼神：“你们能来我们的双修大典，我很是感激。可现在典礼即将开始，我二人要去准备——” 苏驭笑着打断他的话：“我难得来一趟，就不多招待招待吗？” 海皇嗤笑出声：“你有什么需要招待的？还是快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了身份喊打喊杀的，污了知之的眼睛。” 凤钦干脆撕破了东道主的面具：“你们两个都离开就绝对不会出事了。” 迦殊道：“你说这话经过知之同意了吗？我可是他亲密无间的朋友，又是战友——” “咦，亲密的朋友？我和知之从小一起长大，怎么没听过你这号人物？”苏驭佯装惊讶道。 迦殊：“…………那是你孤陋寡闻！” 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华贵声音打断了在互怼的所有人，嘲讽道：“——真热闹。知之大婚，你们竟然还吵起来，究竟安的是个什么心？” 林知之：“…………” 他闻声识人，第一反应便是：——你丫怎么过来的？！怎么敢来？！不怕死吗！ 随即第二反应则是——卧槽这么拉仇恨，你又安的是个什么心？快闭嘴吧您——！ 95| 这个声音的主人万分之拉仇恨，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皱眉看着他。 而他也没有一点想要掩盖自己踪迹的意思——苏驭好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有那么一点见不得人，进行了黑斗篷的掩盖——这位仁兄倒好，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似的，穿得比在魔界之时还要显眼。 有着酒红色发丝的男人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盯着这处角落。他身上那一看便知价格不菲的暗红长袍拖曳至地上，黑红二色成功将他亦正亦邪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袍子在走动间，带起了一片落入泥土的海棠花瓣。在说完那句开场白后，唯一知晓一些内情的魔尊大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几位（伪）情敌，极为完美的下巴扬出了一个高傲的弧度。 ——光从外貌看来，除了赏心悦目（划掉）之外，更多的是惹人嘲讽的欲.望。 苍·人类的仇敌·仑带着一种嫌弃的神态一个个将眼前人扫过——连远远站在走廊处的道尊大人都没有放过——对于自己的老对头，他给出了一个极其针对的评价：“装模作样。” 众人：“…………” ——你管我们安的什么心——你特么又是谁！ 林知之见到苍仑，面色一白，随即咬了咬唇。因为他这个动作，干涩的唇瓣染上了晶莹的色泽，让苍仑立刻回忆起对方的唇尝起来滋味有多美好——不过很快，他这点绮念就在黑发少年戒备的眼神中烟消云散。 林知之道：“这里是人界，你越界了。” “所以？” “你会死在这里。” “我不会。” 林知之不为魔尊大人的霸气所动：“你来这里做什么？” “宝贝儿，你说了这么多句话，只有这句问到点子上了——”苍仑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斩钉截铁道，“本尊是来抢婚的。” 林知之：“………” ——这家伙无耻的如此光明正大，倒叫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魔尊大人丝毫不掩饰自己想要一个人单挑双修大典上所有人的想法，他伸出手指一个个扳过去：“大界屏障的确是有些小麻烦，但这一切比起想见你的决心来说都算不了什么——” 苍仑给出总结陈词：“我想你了。” 那日在林知之离去后，苍仑身为魔界的掌控者，哪怕身受重伤也不得不去平息苏驭带来的乱子——苏驭有野心，也有与之相配的实力。他和魔界的封印种族达成协议，以魔力为饵，种下来自吞噬魔界的消逝文字，又趁苍仑那日和玄华斗法间，掀开封印，危难几乎席卷了整个魔族。 以苍仑的实力，也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平息下来，那次之后，他元气大伤，在魔宫待了许久。 魔界的月是终年不变的血红。 几万年来，苍仑早就习惯了这个，还有身上严重的伤势——在无数次的轮回中，他经历过无数苦难，这点压根算不了什么。只是有时候，在曾经林知之待过的地方，苍仑会开始学着如何去思念一个人。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感觉么？ 见到的时候想日日夜夜和他待在一起，恨不得永远将自己埋.进他的体.内，一刻见不到就心慌着急——这短短的数日对于修道者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可对他来说竟难熬到不行。 苍仑的这点心思却没有让林知之有所动容——他的好感度显示有误差，林知之无从何晓他的真实态度，再加上他一贯的作风，林家小少爷也不会往哪方面去猜测。 倒是其余男人或多或少地能够看出几分端倪。 凤钦将一切尽收眼底，在一瞬间小凤凰只觉胸腔内涨起了一个巨大的热气球，爆炸后掀起了腾腾热浪，逼得他一定要做些什么来捍卫爱人表达自己的爱——于是林知之还在和苍仑对视之时，只觉有一具温热的身体从背后贴近他，一只手将他拦腰抱过，凤钦的瞳孔在眼前放大，唇上映着另一人的温度，轻轻浅浅。 这是一个一触即离的亲吻。 够轻，也足够激.烈。 ——至少对于某个人来说是这样。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第一个对凤钦捍卫主权般的行动有所反应的竟然不是看上去最易怒的魔尊大人，而是与他截然相反的另一人。 玄华看上去对外界事物全然都不在意，在后辈们互相怼人时站在一边保持距离，飘然出尘。可在凤钦的亲吻过后，也是这位传说中极高冷的人物骤然拔剑，凛然剑气冲天而起，瞬间一路将走廊上的红色囍灯撕成碎片——汹涌地朝苍仑的背影卷去！ 苍仑好似身后有眼睛一般，侧身闪过，一挥手巨大的黑色漩涡将巧抵住海浪般的碎片，灵气相冲间“恰巧”撕碎了那漫天的红色帷幕。 当碍眼的囍字终于从眼前消失时，苍仑不由得感到心里好受了不少——想必玄华那人也跟他一个感受。 道尊大人的人就跟他的剑一般冰冷，丝毫不贴心地留给魔尊一些“松口气”的时间，招招紧逼，迫得苍仑一时间险象环生。 这两位传说级的大神动起手来，是万年也难得一遇的景象。 灵气气流相撞的动静，刚一动手便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这些人中却没有一个能够插得上手。 “是什么人，竟然能跟道尊大人交手而不落败？！”广场上，某位老道长撑起灵力护罩，费力地仰头观察着空中的一举一动。 “那是魔界之力——魔将？不、不对，这股魔力的强度……”剑宗掌门终究是见多识广，神色紧绷，喃喃自语道，“是魔尊苍仑才对……” “苍仑？！他怎会到此？” “莫不是不敢正面与我等交战，趁我等在喜宴之时偷袭，魔族宵小果真是卑鄙无耻！”掌门身侧的迂腐派长老愤怒道。 ——虽然这位长老对苍仑的总评价林知之很赞同，但对于苍仑来此的原因——林家小少爷觉得自己还是保持沉默，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永存下去比较好…… 96.第九十六章 对于苍仑这类已经站在修真界顶端的人来说, 除却与他同等级的玄华, 其余人再也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纵使此处是人族的大本营，是罗仙剑宗的地盘, 在座的几位都是鼎鼎有名动一动修真界抖三抖的大人物——也依旧如此。 当修为到达魔尊的这种境界, 已经无法用人数去击败他了。 所以无论长老和宾客们再怎么愤怒，也只能撑起护体灵光待在远处遥遥望着战局——最多便是在心中咒骂苍仑是个阴险的魔族, 只敢在暗地里搞事。他们除却忧心玄华之外，还得分出心神去护住小辈, 以防被两位大能的法术误伤。 林泉正混在长老群中。他那时正在前庭与凤霜饮酒详聊，正酣畅淋漓间突闻玄华出手。林家的老家主一口气没喘匀就看见高高在上的道尊大人同突兀出现的黑衣男子斗起法来——最可怖的是，在玄华动作前，他们之中没有一人发现魔尊到来的痕迹。 就连号称“神识元君”的姜家□□也没有察觉异常。 在他们的灵识中, 苍仑就像是一棵树木，一块石头, 本应当就在这儿。 直到玄华破了对方的道，他才在众人眼中出现。 这该是何等的境界？ 林泉惊愕中为自己撑起屏障，手中灵决一掐, 担忧又着急地朝林知之在的方向远远望去——战场恰好被魔尊二人分割开来, 林泉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就被道法余韵波及, 只得远离了去。 不过那一眼倒叫林泉放心了些许——不仅有着林知之和凤钦这对夫夫（？），还有海皇陛下在，暂且尚无危机。 在半空之中，又传来一阵巨响。 苍仑手中的噬灵刀泛着漆黑的光泽，一刀刀之下如同将天边破开了一道口子，流露出残阳的血色。 紫衣道尊手中的那柄剑与噬灵刀交锋间，掀起无形的气流，阵阵罡风席卷大地，硬生生将撕碎了护山大阵将一座座宅邸灵山连根拔起，又在空中毫不留情地将其碾碎！ 苍仑在这方面与他志同道合，在对玄华下死手的同时刻意毁坏了眼前让他非常看不顺眼的一切——鲜艳的花瓣方从枝头飘落，只来得及留下一道余香，便彻底消逝在了这世间。 不过瞬息的功夫，这地方再也看不出几炷香前曾经是双修大典举办之地，触目所及，皆是废墟。 但这也丝毫缓解不了魔尊陛下的心情。 苍仑现在很难受，就像有一块陨石死死压着他的心脏一角，影响了输向四肢的血液，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 自从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断断续续出现后，他便一直处于这种心理状态下。 压抑、绝望、空寂、困惑。 当一个人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些东西，或是记起了某些画面，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完整地倒推回去时，那种空虚的无力感是相当可怖的——尤其当忘记的东西是一个重逾性命的另一人时。 苍仑条件反射地想要抓住那个人，光是肉.体的纠缠还不够，最好还要更深更多一点…… 他内心填不满的感觉在看着凤钦亲了林知之一下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苍仑前前后后因为玄华和苏驭受的伤，至今还未复原，每一次运气都感到经脉隐隐作痛——可这些都比不上那一个亲吻。 虽然林知之没有主动，但从他没有推拒的动作可以看出来，他并不像在魔宫时那么抗拒……为什么不拒绝？ 因为他爱那只凤凰？ ——也是。 这里是他们的成亲大典，是他们即将走向一生的起点。假若他今日没有出现，那个男人会有资格挽住林知之的手，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他，根本什么都不是。 他的挣扎、他的辗转反侧、他每日每夜的痛苦、他陷入轮回中的迷茫，对方全部一无所知。 这不公平。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陷在那些数不清的回忆中？ 可爱情又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苍仑立在空中，长长的黑色衣角随风摆动。男人漂亮的暗红瞳孔中带了一些无法压抑的受伤情绪——这点情绪让他看上去像一只千里迢迢来寻找主人的大型犬，本想将主人从别人手里给抢回去，结果却发现主人已经有了别的狗了…… 这是苍仑身上唯一还残余着的，带点琊轩特征的情绪。 但很快，男人压下了眸中的感情。 魔尊修长的手扣紧刀柄，割破指尖，暗红色的鲜血渗入噬灵刀之中。 男人周遭的魔力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欢呼雀跃地活跃起来，巨大的刀之虚影膨胀开来，化作夜幕锋刃席卷四周。 来自魔尊的威压几乎要穿透长老们的护体屏障，不少顶阶灵器都在空中颤抖，凭借主人灌输而来的灵气才勉强维持着作用。 玄华正面应对着苍仑，却眼也不眨，神色冷淡收回了那柄灰剑。 “大人——”一位长老担忧地提醒道。 魔尊因为这声叫嚷朝那处瞥了一眼，神念微动，那名长老立刻闷哼一声，捂住胸口——那处有一柄刀影，穿透了他凝聚已久的护体神诀。 玄华摊开手心，长袖飘逸，高高在上如同一幅山水泼墨画。 大地却在此时颤抖起来。 在那名长老再也忍耐不住地痛呼出声时，一道长光划破天际，以极快的速度落入了道尊手中。 待光芒褪尽，落入众人眼帘的是一柄平凡无奇的长剑。 它看上去是那么普通，好似街边随手都能买到的品质——唯一使它不同的，是那些剑身上的累累伤痕。 那是一种武力的象征。 在场之人几乎都对它熟悉非常——尤其是罗仙剑宗之人，他们每日进出剑宗，都会在门口看见这柄守护之剑。 千年前击退过苍仑的那柄剑。 在感受到魔尊气息的瞬间，这柄剑在玄华手中无法自制地震动起来，发出了高昂的剑鸣之音。 任谁看了都能明白它的战意之雄厚。 当这柄古剑由玄华亲自掌控之时，在此界没有一个人能够无视它的存在。 包括苍仑。 那股凛然剑气掀起了男人的发丝，苍仑嗤笑一声，暗光在掌中凝聚，倏然劈了过去。 97.第九十七章 整片山河都如同炸裂一般。 大地开始剧烈颤抖，山川倒塌、海水倒流, 无尽的血色淹没了苍穹，遮天蔽日。 在那漫天猩红中，却有一点寒光骤起。 那点剑光起初很弱, 很快却势如破竹般自横而生，迅速将那血色撕开一道道口子。 无穷无尽的刀芒与剑气在半空中相撞, 灵气爆裂, 耀眼的灵力余波照亮世间, 气势滔天。 玄华右手掌心一翻，体内灵气澎湃而出，黑白相间的道图在长剑之上隐隐成形——蕴含着世界本源之力的古老剑阵瞬间将苍仑淹没其中！沧桑的守护之剑夹在剑阵中心，呼啸而去。 那一时刻, 仿佛有万千英灵萦绕于其上, 如同天帝旨令，即将弑魔。 与此同时，苍仑周身气血冲天而起，滚滚红云好似血色之雷，交织着魔界的天地法则覆盖了剑纹。 两者相遇—— 这股气韵之浩大, 令在场之人无不毛孔倒立, 感受到强烈的生死危机。 震耳欲聋的响声传来，罗仙剑宗内冰雪万年不化的内峰向下倾斜——伴随着弟子们的尖叫声，以山腰为界限，半坐山峰彻底坍塌。 而这只不过是因为它与这乾坤剑阵的小小一方擦肩而过。 这宛若末日般的景象在人界各个地方上演。 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眼前这日月陷落，万物湮灭，感受到生命在逐渐的消逝。 “砰——” 蕴含着死意的冥气如同星河夜空，凝固住天空，扭转了日夜，黑暗在刹那间降临人界。 苍仑是对这些生命毫不在乎的——身为魔尊，他对生命有一种近乎本能般的漠视——更勿论如今他的情绪正处于失常的状态。 他竭力想让自己忘掉来这里的原因，以及那个来自别人的吻——可还是不行。 他嫉妒。 他嫉妒到几乎发疯。 他应该嫉妒吗他不应该吧他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的呢——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滚烫了起来——伴随着体内灵气的一次次激荡，苍仑脑海中那些缺失已久的记忆越渐清晰。 又来了。 男人弯了弯唇角，自虐般地想到。 每一次都是这样——当他情绪不稳，或者梦中醒来的时候，这些该死的片段就会断断续续地出现。可当他真正要去搜寻，串联它们时，总有朦胧的迷雾将完整的记忆遮盖，令他如水中捞月一般，做着无用功。 可这一次比之以往好似有些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找到了那个人的关系，这一次出现在苍仑脑海中的回忆要更加的完整—— 那是一座空中琼楼。 男人站在高台之上，凝神望着天地。 有一名少年伴在他身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看男人俊美的侧脸。 再比如云气缭绕间，颤抖的天地冕，以及挣扎的天尊…… 这些回忆真的属于他吗？ 或者说—— 真的是这个世界吗？ ……………… 在苍仑忆起那些片段的同时，天空开始了陷落。 巨大的黑洞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仿佛界灵震怒，即将毁灭这世间的一切。 护宗大阵起不到任何作用，伴随着山峰洞府的陷落，罗仙剑宗几近毁于一旦——而剑宗已经算是较好的了，其他地方更是如地狱降临。 在苍仑骤然缓下攻势时，玄华也同样默契地按住跃跃欲试的剑灵。 虽然玄华很想就此斩掉苍仑，但身为道尊，他需要暂先稳定目前几近崩塌的局势——这绝对不是他与苍仑的交锋所造成的。 比起斗法的后果，这简直像是界灵死亡，一界坍塌的先兆！ 玄华来不及细想，出手灵气喷涌间，本能般地去维持天地间的平衡。 可尽管他为人界第一人，法力通天，可仍旧无法止住一整个大界连锁般的毁灭——玄华长袖一挥，只能救下眼前的掌门以及长老们，在同一时刻，却有更多的生灵死亡在他的面前。 他无能为力。 玄华以为自己应当会有些情绪波动的——可他没有。 纵使道尊大人再冷心冷情，也应当心有苍生，庇护天下道统，如此才可真正入得大道。 但如今面临这灭顶之灾，玄华没有惊讶没有怜悯没有悲伤，他甚至觉得天下苍生都可有可无。 好像自从化形以来，玄华一路修至化神，情绪都如千年寒冰般未有过波动，直到遇见林知之。 就好像他的一生就只是为了等待这么一个人。 ——为他生，也可以为他死。 玄华停下了动作，极其罕见地蹙起眉头，内心升起了一个极其荒谬的揣测。 在人界，没有人比道尊大人更懂天地法则的诞生以及毁灭，也因此，他更明白如今的情况意味着什么。 ——这天地毁灭的速度，愈加快速了。 几乎是顷刻间，苍穹俯瞰之下，皆为废墟。 在世界毁灭的那一刻，苍仑彻底忆起了那折磨他无数个轮回日夜的全部回忆。 以及另外四人。 在当时同玄华和苍仑一般，苏驭也有着同样的感觉——他发现的甚至比玄华还要早些。 他身为苏家的嫡长子，有父有母，负担着整个家族的重任，尽管他生来性情凉薄，但也总该有些留恋，可事实恰好相反。 他能够为了林知之毫不留情地转投魔界，对正道没有丝毫感情，在双修大典上见到昔日父母也起不了任何涟漪。 迦殊和凤钦也是如此，一个身为海皇，却对海族只有责任而无感情；另一人对父母的感情也远远没有他应当的那么深刻…… 他们都是一样的，因为他们全都是同一人。 而这个所谓的“人界”，也不过是为了唤醒林知之感情所塑造的上清幻境。 他们五人作为幻境的支撑，必须维持稳定，否则幻境便会崩塌。 如今当这个世界彻底崩塌，苍仑五人，以及林知之也在仙界中睁开了眼睛。 黑发少年用力摇了下头部，让那些尘封太久的回忆再度涌入他的脑海之中。 ——那真的是太远太远的事情。 久远到那时的心情，他都已经记不清了。 说到底，一切不过是一个“情”字。 林知之生于仙界，为灵界万物之灵的化身——这名头说起来牛逼哄哄，但放在真仙界，也不过是万千仙灵之中排行中等的一环。 不过好在，他长得好看（……），在这仙界活的也算自由自在。 一切都始于那炉丹药。 那时林知之与好友打赌，他能够偷来元君月前炼好的丹药——他的确是做到了，赢得了这个赌约，不过也受到了元君的惩罚。 老元君平日里对林知之很是喜爱，倒也没有过于苛责，只恶趣味发作，往黑发少年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一颗化形丸。 若有兽类服下，可立刻修成人类仙体，而本就是人类形态的仙人吃了——则会化为兽形。不过好在，这丹药是有时效性的，只需七日，便可失去药性。 林知之嗷的一声，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兽，被老元君揪起来宠溺地摸了摸头。 小兽呜呜了两声，用爪子推开老元君，屁颠屁颠准备回到住所度过这难熬的七日。 在路过花池时，林知之顿住了身体，一股本能（……）诱使他走近草丛中，翻着雪白的肚皮，圆滚滚地在享受着日光的照耀。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将他抱了起来。 林知之有些昏昏欲睡，冷不丁脱离地面，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他抬起头时，径直撞入了一双漂亮的眼眸。 ——这里的漂亮并不是指外观上的好看，而是指那双眼睛中涵括的内容。 那双眼睛里有一种变幻莫测的无常，仿佛见过了世间万物沧桑，因而有着漠然，却也时而有着近乎宽容慈悲的温度。 那一瞬间林知之想到了灵娥仙子口中景色甚美的往生池——他想，眼前这个人的眼睛一定比那池水还要好看几分。 那个人将他抱在怀里，用修长的手指摸了摸他的下颚，什么话都没说，离开了这里。 林知之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被抱着走了一段路后，他才开始试图挣扎——但那个人显然仙力要高他太多，不过手指微动，就将他牢牢按在怀中。 他记得这个人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而后听见仙神们恭敬地唤他：“天尊大人。” ——原来是他。 雪白小兽动了动耳朵，心中想道： 那个传说中比天帝还老（？）还可怕的天尊啊，可那般高高在上的人物为什么会突然来这中重楼阁？还要把他带上？莫非他这身体化作了什么奇怪的兽类？ 天尊将林知之一路带到了他所居住的九重天之上，仙界之巅，将他放在桌子上，喂了它一些吃的。 林知之没忍住，愣是给吃光了，才乖乖地坐在一边，等着天尊的下一个动作。 天尊将他放在玉桌上，自己却走出了这宫殿。 小兽屁颠颠地跟上，却见天尊正背手而立，向下俯瞰。 林知之也好奇地跳到栏杆之上，往下探头探脑——因着这仙体，他能够透过云雾，看到了中重天的花池。 咦？莫非天君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中重天？这、这有什么意义吗—— 林知之胡思乱想间，莫名窜过了老元君的名字，这次景色一变，他又看见了老元君在他的灵药阁内炼制一炉新的丹药。 这竟是可以任意查看九重天每一处的奇特地方。 林知之心中一凛，背上的毛发都给炸了开，瞧上去就跟个小狮子似的。 天尊收回视线，伸出手给他顺了顺毛，眼神又复归那一处。 林知之不敢再造次，也就安静地趴在一边，向下看遍了中重天每一处。 ——那时林知之以为天尊同他看到的东西是一样的，要在很后来，他才知道，天尊的左眼可见世间因果，右眼能分万灵轮回。 他们在同一个琼楼眺望，映入眼底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是风景。 天尊看见的是贯彻过去与未来的缘、因、果，而林知之看到的，是“现在”。 ……………… 林知之以兽型在那九重天上待满了七天。 他发现天尊是一个相当冷淡的人，他能够就这么不言不语地站上好几天——在那七日里，他几乎没有听过这个人开口说话。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也许天尊是寂寞了，所以才在“暗中观察”到他的时候把他抱过来作伴。 于是在大部分时候，小兽都是很乖巧可爱地趴在男人怀里，陪伴着他度过了整整七日。 在第七日时，天尊显然是知道真相的——他亲自将小兽送回了中重天。 七日后，林知之恢复了人形，却再也没有同天尊一起俯瞰中重天的机会了。 天尊是一个很高很远的迷。 林知之接近过那个迷，窥见过天尊的某一面，因而起了遐思，想要更加靠近，乃至拨开那个谜团。 他开始想念那七日，逐渐发展到了日思夜想的程度，他费尽心思去搜索有关天尊的消息——他知道了天尊本名叫安胤，是这仙界最惹不得的人物，也是最神秘的人。 林知之能够打听到的消息仅止于此。 再后来，那七日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一个梦。 他想要接近那个男人，想要以人形告诉他，问他为什么那日要出现在花池，还要将他带上九重天——在这种动力的驱使下，林知之一修至上仙，成功脱离了中重天。 他一路修行一路立功，终于在一次朝拜之上，见着了天尊。 可再也没有然后了。 林知之用尽一切争取来的机会，天尊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路过了他。 那一瞬间的绝望淹没了林知之——他一方面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天尊眼中和这众生没什么不同，另一方面还残留着那七日的希望…… 直到他有一次鼓足勇气，冒着巨大的风险，去问那七日的问题——可刚开口，天尊就毫不留情地离开了，没有丝毫的停留。 于是林知之终于知晓，那七日不过是一时兴起。 这场闹剧的从头到尾，就只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林知之从理智上万分明白，他应该放下，可爱情这种东西，缠绵刻骨，怎可叫人轻易忘却？ 他尝遍了酸涩苦楚，也无法放下那段单恋。 每日的刻骨相思叫林知之痛苦不堪，最终他选择了遗忘——他没有去跨那奈何桥，也没有饮下忘情水，他硬生生地剥离了自己的情丝。 情丝刻骨，尽在心上。 他放弃了这颗心。 从此以后，天空海阔。 ************************ ——可对于天尊安胤来说，事情远比林知之想象的要复杂。 他注意到林知之，要比林知之想象的早的多。 他爱他，也远比林知之以为的多的多。 天尊窥见万物，守护万物，他即是秩序。 他知道这世间第一朵花什么时候开，也知道奈何桥会在什么时候倒塌——他自然也知道灵界化一只小小的灵。 而这灵，恰巧是他去灵界时心念一动的化身。 他开始略微注意到这只灵，看着他化形、长大，不自觉间便投入了感情。 但他不能。 他的情念一动，会让仙界的秩序崩溃，会搅乱因果轮回——他应当超脱于俗世，处于万般因果之上。 当他看着林知之时，便能够看到他们二人动情后的结果：毁灭。 所以他不能。 那次看见林知之因一颗丹药化为兽型时，天尊终于按捺不住，放纵了这一生仅有的一次，将他接了上来。 那七日，不仅林知之暗生情愫，天尊更是心中爱意汹涌——只想一直同他在一起。 他抚摸着林知之兽类的身体，不再是想象，而是现实中的，有着温度的碰触。他能够挠着他的下巴，听他呼哧呼哧的呼吸声…… 哪怕是兽类，也够安胤回味好久。 七日很短，短到天尊一眨眼就失去了怀中的温度。 那七日后，沉浸在回忆中的，绝不仅仅是林知之一人。 天尊试图寻找解决的办法——但没有用，随着他爱意的渐深，象征着仙界和平的仙冕天平已经开始了倾斜。 若当□□毁灭，林知之也无法存活。 他必须悬崖勒马。 于是他只能刻意冷淡——天知道当黑发少年跌跌撞撞出来时，他有多想再次回抱住对方，也许能亲一下他，告诉他自己有多么喜欢多么想念他…… 天尊用尽一切克制了自己的冲动，拂袖而去。 在那之后的很久，安胤都没有再关注过林知之的消息——他很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前亲吻他，他也更怕万一对方放下了这段感情，有了别的对象，他将该如何自处。 他从未体验过这般自私又带着毁灭欲的感情。 当天尊再一次知道林知之的消息，已经是在对方断了情根之后了。 安胤几乎瞬时情绪爆炸了开——他几乎是无法克制的瞬间来到了对方面前，看着林知之迷茫的表情，第一次，以人的形态抱住了对方。 他抱着黑发少年，声音里有着极为痛楚的哽咽：“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 他用上了一辈子最大的力气，拥抱着他的爱情和毁灭。 他知道去除情根有多么痛苦，堪比活生生的剜心刻骨——若是他的逃避让他深爱的人那般难过，那么还不如一起面对死亡。 干脆一起毁灭吧。 他疲惫地想。 ——但这个世界并没有如他所愿的毁灭。 那日，就在仙冕往毁灭的一方极速倾斜时，一方印记镇住天平，林知之剥离的情丝缠绕住因果，抹去了安胤的一切因果。 林知之是灵界的万物之灵，他的爱情是至纯至性的。 从此以后，安胤已经超脱因果，可以自由地去爱任何人。 可安胤唯一想去爱的那个人，已经不懂感情了。 安胤花了无数精力，也无法让一个剥离情丝的人再动心——林知之并不是不记得，他记得所有的一切，但他已经失去了那种情感。 这让安胤痛苦万分。 后来，他想出了一个法子。 安胤将自己的心剥开一半，以自己的情为基底，创造出一个幻境，试图唤醒林知之的感情。 可他的灵魂过于强大，无法进入那个幻境，于是安胤只能分裂人格魂魄，化为苍仑等五人，一路陪伴林知之成长，想让他重新爱上自己。 如今幻境湮灭，一切终归本源，林知之仍旧没有答应过那五个人格中的任何一人——纵使他因为安胤的心，已经获得了爱人的能力。 ——听到这里，刚从幻境中挣脱出来的黑发少年抬眸看了看面前的人，对方仍旧有着他所见过最完美的容貌。 从幻境出来后，那五个魂魄均化为了实体——如今正以玄华的模样出现，将事情背后的故事都叙述了一番。 玄华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面前的人，有心把自己的想念告诉他，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喃喃道：“我爱你。” 林知之：“……” 玄华继续：“我爱你。” 林知之不耐道：“我知道了。” 男人于是闭了嘴，蹭到林知之面前——历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天尊小心翼翼地圈住面前的人，将他的头按在心口处：“我那时真的蠢。” 林知之想了想，赞同道：“嗯。” “害你吃了那么多苦，都是我的错，我……”玄华说到这里却再也忍不住快溢出来的心疼，将黑发少年的头又按紧了些。 林知之听他的声音不对，用了些力挣开对方的手，抬头看了一眼却是怔住了。 那双他所见过最漂亮的眼睛，此时有些泛红，满眼都是爱意和歉意——瞧上去格外惹人心疼。 林知之在心里叹了口气，在玄华吃惊的眼神里，捧着对方的脸吻了吻他的眼睑。 ——他毕竟爱对方到愿意为他挖出情丝，此时知道了一切，又怎么会真的为难对方。 男人顺杆就上，急切地抬头吻住了对方的嘴唇：“你还爱我吗？” 林知之还没来得及回答，已经被男人按倒在了床.榻之上。 玄华高挺的鼻子蹭过他的侧脸，压.着少年的身体，又问了一遍：“你还爱我吗？” 林知之这次没有拖延，他伸手抱住他，轻声道：“我爱你。” 天尊的住所，第一次迎来了止不住的情话和翻/滚之声——想必在日后，这将是温馨的小日常。 98.第九十八章 古楼祠堂。 紧闭的窗门隔绝了来自外界的风雪, 却无法阻止那股因常年无人而起的阴寒。 层层帷幕之下, 一名长相精致的黑发少年屈膝跪在蒲团上, 时不时软下背部舒展一下手臂——正是林知之。他动了片刻, 最终将视线定在地面的一条裂缝之上, 开始放空自己。 直到林知之听见从门口传来隐约的脚步声，他才赶紧一个激灵直起身体，眼观鼻鼻观嘴，端正地摆出悔过的姿态。 很快随着房门吱呀一声, 有一人走了进来，又将门轻轻掩上, 随后那人朝林知之这边走来——不过刚走了两步，又停在了原地。 会是谁呢？若是母亲早就该扑上来给他带吃的了, 那八成是父亲……？ 林知之思及此，装的更加卖力。 他明知那人就在面前, 却始终不肯抬头，装成一副在极力悔过的神态。 随即林知之只听见耳畔响起一声轻笑——这声音如此熟悉, 让他立刻抬起头, 见到来人之后又放松了下来, 嘟囔道：“是你啊。” 来人剑眉星目, 衣袍翩翩不染尘埃，却是林知之相当熟悉的好基友苏驭。 苏驭被他这般怠慢，却毫不生气，跟着坐在他身边，为他拂去袖口不知何时染上的灰尘，笑道：“伯父正生着气，哪会这么快过来。” 林知之哼了一声：“那你来做什么？” ——来也就来了，关键是还在他这个惨遭罚跪之人面前笑得如此开心，这不是找抽吗？ “我来看看你。”苏驭笑吟吟，“跪的如何了？知道错了吗？” “我何错之有？不过是跟着凌安他们又去了一趟吴国，凭什么父亲又罚我？”林知之不服道。 这已经不是林家小少爷第一次被这般罚跪了——在这之前，他因为经常往世俗界跑，已经被责骂过好几轮——这样的情况，他已经习惯了，并不打算认输。 苏驭对他顺着毛摸：“你是天灵根，与凌安这些地灵根他们不一样。” “你这话，我从小便听腻味了。” “元阳之体对你突破之路至关重要，伯父管你是为你好——”苏驭解释道，“你看，凌安下个月便要迎娶刘家的嫡女，为家族联姻。” 林知之惊呆了：“…………你等等，他下个月要成亲了？！” #震惊！昔日好友下月成亲，我的对象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近日才定下的，凌家刚广发请帖告知我们。他也不想这么早成亲，同那人毫无感情，可长老和父母都同意了——”苏驭边说边将身边少年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蹙眉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林知之愣了一下，弯起那有些不自然的手臂，满不在乎地回答：“被我爹抽了两鞭子，这你都看出来了？” 苏驭动作不容抗拒地接过对方的手臂，掀开衣袍，果见上面有两道红印——能看得出林泉也是心疼，并没有下狠手，不过是些皮外伤，但苏驭见了还是有些止不住地心疼。 他温柔地取出一瓶伤药，替林知之抹上。 祠堂里很暗，只有些许烛火跳跃，映在苏驭好看的侧脸上——虽然看不清晰，但林知之仍然能够感受到好基友的眼神很是柔和。 林家小少爷这般看了苏驭半晌，突然打破寂静道：“凌安都成亲了，那你什么时候也办好事？若有心上人，你定要告诉我，我给你送上一份大礼。” “…………” 苏驭替他擦药的动作就这么停在了半空，用那双琥珀色眼眸盯着林知之看——直到黑发少年有些毛骨悚然地想要抽回手臂，他才继续方才的动作，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语气道：“办好事？不如你来给我当新娘？我一定即日成亲，好好待你。” 林·钢铁直男·知之完全没把这句话当真：“那可不行，我不要你这样的。” 苏驭专心将药液在少年雪白的手臂上抹开，看着那淤红一点点散去，才挑眉道：“那你要什么样的？” 林知之想了想：“长得好看的，还要温柔点，最好有初恋般的感觉……” 苏驭为身边人的幻想做了总结陈词：“嗯，你就先想着吧。” 林知之：“…………” ——每次都这样！(╯‵□′)╯︵┻━┻ 黑发少年收回手臂，又同苏驭聊了几句，在夜幕下沉前他把好基友赶了回去，以免被父亲发现。 苏驭看了看他，见他一切如初，也没有什么其他外伤，这才放心离开。 当他们再次见面，便是在凌安的婚礼之日。 深夜，月凉如水，流淌在每一寸大地上。 林知之一袭青衣，从凌家大门走出，忍受着满身酒气，吃力地扛着肩头的好基友向前御剑飞行。 ——也不知苏驭怎么了，在凌安的大婚典礼上喝了许多仙灵酿，比凌安这个新郎官喝的都多。结果毫无意外的醉倒了，全靠他一个人给扛回去。 ——更惨的是，你说醉就醉吧，这个人还贼特么不安分！ 林知之发愁地将苏驭固定在肩膀上，不让他滑落。 可苏驭并不配合，他一只手揽上林知之的腰身，将他圈在怀里，用自己的脸蹭了蹭对方的肩膀：“你真香。” 林知之按住他乱动的狗头：“是啊，你一身酒臭，哪怕是个叫花子你也觉得香。” 苏驭突然笑了出来。 这个笑不同于他以往的完美微笑，而是如昙花般一闪而逝，有股惊艳的美：“我说的是真的，你要不考虑与我结为道侣？我一定待你很好。” 说着，苏驭用力抓过身边的黑发少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林知之：？？！！ ——苏驭你怕是失了智！等你醒来有你好看的！ 林家小少爷完全没往某方面去想，他只当苏驭喝醉了将他当成某个妹子那般调戏——他使劲推开力气突然大得惊人的好基友，用袖子擦了擦脸颊，含糊道：“你认错人了！” 苏驭趴在他身上，模模糊糊道：“没有，就是你。” 林知之无奈之下只得继续这般抱着他，只不过这次特意注意着对方的动作，在他又要亲上自己前果断躲开：“你喝醉竟是这个样子，明日我定要好好嘲讽你一番。” 苏驭睁开一只眼，看了林知之一眼——从对方那双纯黑的眼睛里看到了毫无旖旎之情的神色。 也对，虽然自己已经暗恋了他许久，但对方是毫不喜欢自己的。 苏家嫡长子苦笑一声，把头埋入对方的脖颈里，将这场难得的装醉，演为真醉。 ——究竟什么时候，你才能知道我的心意？ ——在遥远的天边，一颗流星般的法器划破天边，落在一处荒野之中。 看地形，恰巧是苏家的边界——也是几日后，林知之捡到好感度系统的地方。 #如果能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了# #……我愿意把自己的一切剖析在你的面前# 99.第九十九章 【番外】 林知之最近很是烦恼。 虽然他与天尊解除了误会，但很快新的困惑又源源不断地产生了——主要原因便来自于天尊的人格分裂（……）。 那五个人格经常随意切换——虽然大体上仍旧一致，但仍有一些小细节搞得林知之措手不及。 嗯，比如现在—— 凤钦正在他的面前, 一脸闷闷不乐地看一眼他，再低下头, 又抬头看着他…… 林知之按着昨日酸软的腰部, 有心想不理他，却抵挡不住对方炽热的视线, 最终还是无奈道：“怎么了？” 小凤凰委屈地蹭过来：“你还记得我们的双修大典么？” 林知之一下子了悟他在发什么疯——怕是想再成一次亲（？）。 黑发少年挪开眼睛, 沉默了半天, 挤出一句：“…………不记得了。” 凤钦：qaq 林知之保有幻境里一切的记忆，比起那些久远到已经不甚清晰的回忆，更明显的是有关那几人的付出。 尤其是小凤凰算里面最可爱单纯的一个人格，又为他死了（？）两次。 在凤钦可怜兮兮的眼神攻击下, 林知之无奈地推翻自己方才的话：“记得。” “我……”小凤凰说着一下子扑了上来，又亲了一口对方的唇, “还想要一次双修大典。” 林知之喘了两口, 避开对方的亲吻：“让我再想——”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 另一个声音凉凉地插了进来：“不行, 我抢到的亲，就是我的了。” 凤钦已经消失，属于魔尊的暗红发丝在床榻之上铺满。 苍仑霸道地擒住黑发少年的下巴：“要再成一次亲，也得是跟我结。” 林知之被他压得难受，他推了推对方的肩膀，示意苍仑先起来—— 男人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前·魔尊大人一把抱住对方，转了个身，让林知之直接趴在他的身上，弯起唇角：“这下子可以了吧？” 林知之对他还算比较宽容——虽然苍仑在幻境里将他弄得最惨（？），可在知道了一切取回感情后，明白对方几世轮回的苦处，林知之也有些心疼。 所以他也默许了对方的动作，有些困难地坐起身道：“你们都是一个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苍仑不满地握住他的手：“是啊，可我总觉得你对他最偏爱——嗯，还有你那个‘师尊’，到底有什么好的？” 林知之却没功夫听他说什么，蹙眉道：“你说就说，不要乱摸。” 苍仑刻意动了动：“你是说这样？” ……………… 待一切结束后，已是半夜之后了。 在中途，迦殊也出来过一次——最后又转换为苏驭。 无论入魔前后，苏驭对林知之总是相当温柔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苏驭更喜欢精神上交流。 所以苏驭通常只是抱着林知之，低声说一些话：“你真的要再和我成一次亲吗？” 林知之本来已经疲惫地要合眼了，听了他的话有些奇怪，一下子来了精神：“你不反对？” 苏驭放松了怀抱，低眼道：“我们是一个人，有什么好反对的？” 林知之对着那张好看的脸看了半晌，感觉自己对好基友产生了新的认知——这还是那个苏驭吗？！那个就因为他和海皇聊了会天（？）而黑化的男人？！ “怎么了？”苏驭见林知之不动弹，为他拉上被子。 林知之闷笑一声，用手指抚了抚对方的眼尾——如今对方身为天尊，那入魔标记已经消失，苏驭的容貌看上去和还在人界是别无一二——黑发少年偏过头，蜻蜓点水般吻过对方的眼角，成功听见苏驭哑了嗓子。 “没想到你那么大度。”林知之老实道。 苏驭抓下对方的手：“我一点也不大度。” “这点我倒是知道的很清楚……” 林知之看着对方张嘴含进自己的食指尖——苏驭还过分地用牙齿很轻地摩擦了他的指腹部位，一下子又惹起了火。 不能再继续了—— 林知之在心里这般告诉自己，他想要抽回手指，却被苏驭三番五次阻止，最终黑发少年有些愠怒道：“不是说了入寝的么？” 苏驭这才肯松开，俯身在对方脖子上吮出一个印记，云淡风轻地搂住身边的黑发少年，习惯性地为他理顺长发：“嗯，睡吧。” 林知之：“……”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睡吧”，多淡定多不食人间烟火啊——明知道他的火已经被弄♂起来，现在又说直接睡吧，这个人究竟是有多小气？！非要他主动？ 林知之发誓自己绝对是想休息的，才不想主动上去，真的不想。 但是—— #情/欲这种东西真的好难控制# ……………… 当林知之再睁眼时，身边的人已是玄华。 这五人均为天尊的人格，各代表一个方面——而玄华这个人格最像天尊平日里的形象。 高冷又带着一些独特的温柔。 此时林知之看着他，仍旧有一点小羞射（……）。 玄华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对他道：“醒了？” 听上去有些冷淡，可实际上男人的眼神柔和得如同一汪春水。 林知之大力点头，掀开被子，走向玄华——那人正在窗口处看向窗外，长身玉立，和窗外的云光缭绕形成了极好的衬托。 玄华招手将他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了对方柔软的发间：“知之，你看见了什么？” 自远古以来，林知之从这九重天台望下去，望见的永远都是中重天。 这一次也是如此。 黑发少年的眼神沉寂下来，显然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林知之收紧了手臂，感受到了对方的温度，才慢吞吞道：“中重天。” 玄华笑了笑：“我也是。” 这三个字，听在林知之耳中却震耳欲聋。 他惊讶地抬起头，有些失态地扯住男人的袖子，问道：“你看不见那些……那些东西了么？” 玄华淡淡地点头，在黑发少年眉心印了一个吻：“因为你的情根，我已经脱离了轮回。” 林知之眼眶微热，在玄华低下头间，与他交换了一个亲吻。 ——如今，我们终于能够看见同样的风景。 100.第一百章 玄华自然是不可能怕痛的。在混沌年间, 他什么样的重伤没受过？如今这样示弱，不过是因为听见小徒弟不成亲了的一时喜悦——最显著的便是他的态度, 已然从【想要小徒弟抹药】变成了【态度为开心】。 林知之此时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略微靠近了玄华, 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林知之的鼻端甚至能够闻到师尊身上那股淡然的冷香——这让黑发少年不由得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他再度用手去碰触玄华的伤口，这一次没有手再中途阻止他了。林知之真切地触摸到了男人的伤口, 将那药液轻柔地涂抹在其上。 在指尖还未碰触到伤口上的血肉时, 那股黑色火焰恰巧冒头, 林知之便已感受到那股灼烧的疼痛, 让他没有控制好力道，不小心用了些劲——但玄华依旧正襟危坐，丝毫没有动容。 林知之用自身的灵气包裹住伤口，稀释掉药液，将其蒸腾至伤口，为玄华上药。 黑发少年做这些事的模样很认真, 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烙下一片阴影，在遇见控制力度的难题时，还会很轻地咬一下嘴唇，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他这般全神贯注的模样, 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自己是他眼中唯一的风景。 玄华如置身事外般看着林知之在忙活他的伤口，伸手撩起一缕滑落鬓边的发丝，为他束在耳后——林知之原本为了不直接碰到师尊, 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上药, 现在被玄华这个动作惊了一下, 脚边一滑，恰巧跌入了对方的怀中。 玄华的上半身赤.裸，林知之与他肌肤相接，几乎坐在对方的大腿上，又担忧于会压到对方的伤口，最后竟有些手忙脚乱—— 林知之好不容易调整好自己的位置，正想起身，忽地一股巨力将他扯入怀中。 林家小少爷一脸懵逼.jpg，想挣扎又怕碰到伤口，只能小声道：“……师尊？” 玄华干脆就这么抱着他，低头用鼻子在少年脖颈处嗅了嗅——呼吸的吹拂间让林知之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泛起一片红晕——道尊大人若有所思地用手抚住那片肌肤，直到红晕褪去才道：“没有了。” 林知之茫然脸：“什么没有了？” 玄华单臂搂住他：“你身上的香味……” 林知之一下子又回想起那夜因为他那倒霉的体质，导致师尊对自己起了那种酱酱酿酿的念头的事。 #简直往事不堪回首好吗！！# 玄华单手挑起怀中少年的下巴，微地歪了歪头，凝视着他道：“可是即使没有那香气，我现在也依然有着与你双/修的冲动。” 林知之：“…………” 关键词：双/修、冲动。 ——恩，是挺冲动的，林家小少爷能够从胯间感觉到。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师尊，你人设崩啦！！# 101.第一百零一章 林知之几乎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尤其当崩了人设的师尊用那本应该冰凉的手指一点点用力捏住他的下巴时, 黑发少年莫名觉得那块肌肤泛起了一片炙热的火焰。 那一瞬间，林家小少爷原本清明的头脑, 一下子轰的一声几乎要被烧没了神智。 这股怪异的感觉是…… 林知之心中一沉。 或许是他的体质真的太久没有发作过了, 也或许是在发作的间隙中经历了太多事, 导致林知之甚至有些忽略了这个一直以来督促他修炼的魅惑之体——如今被玄华稍微一引，便又冒了出来。 林知之在那日魔尊离去之后，便换下了喜服, 又再度套上了剑宗校服, 白袍宽大，仙姿玉骨，一如往常。 他相当适合白色这种淡色的，似谪仙下凡, 隐隐有非人间的美。 然而玄华闻着那股不知何时又蔓延开来的异香, 心中想着的却是那时这人难得穿上大红色的喜服时的样子。 那般美好，却始终不属于他。 男人眸中暗色一闪而逝, 放开了少年的下巴, 又顺势握住了他的手腕, 将原本还想勉力推开他的林知之给禁锢在怀里。 林知之发誓自己一开始是真的想要推拒的——只不过那压抑已久的体质比他想象的还要迅猛——只不过刚刚与对方肌.肤相处, 感受到玄华的呼.吸.喷.吐在颈.侧，他不由得软.了.腰.身，甚至为了避免自己摔到地上，他不得不扣住对方的肩膀。 看上去倒似你情我愿的。 玄华的手指就着这个姿势为怀中的少年梳理起了头发, 将他抱在怀中的时候, 吻了吻林知之的鬓边。 与此同时, 在这般堪称温情的表面下，男人的另一只手已经撩开了林知之的袍.子，从里衣的外.侧悄悄潜入，蜻蜓点水般掀起了巨大的波浪。 手心里的触感，比任何绫罗绸缎都要来的令人沉醉。 林知之惊.喘一声，握住玄华的手，想要制止他的进一步行动——可体质的发作让他本就敏.感的身子变得更加容易情.动。黑发少年甚至在握上对方那只手的同时，就立刻没了力气。 他的身.体还想要更多。 软绵绵的力道，将那手推入更深的地方。 玄华原先晶莹剔透的紫眸，已经燃起了暗色的紫色风暴——看上去极为慑人。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几乎不动的姿势。 在第一次接触到这股异香时，玄华没能把持住，几乎要把那事做成了真。可这一次，他除却那只捣乱的手外，倒是君子了不少。 ——虽然依旧与原先那副高高在上的冰冷样子截然相反。 林知之没有余力去注意这一点点的区别，他已经将全部的注意力花在了那个地方——直到玄华俯下身，松开了手，用唇咬住了他的耳垂，低声道：“你的体质没发作时，我想上.你。” 林知之的脑子一片浆糊，过了好久才慢慢反应过来对方的话。 “当你的体质真正发作时，我又可以抑制住，不去动你。”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微妙的叹息。玄华用一只手按住林知之的后脑，让他的额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继续道，“我又一次确认了我对你，跟你的体质无关。这样说出来也许不妥，但你那日没有真正成亲，我心里其实很是开心。” 林知之被他突然的停止憋的有些难受，情.潮还未褪去，想要脱离男人的掌控。 然而玄华加了些力气，让他无法动弹。 男人侧了侧头，长如流水般的发丝蹭到林知之手边，微地半合上了眼睛，眼底有一丝可以称之为“害羞”的情绪闪过。当他再睁开眼时，眼底的情绪，连同之前深沉的情.欲，都一并被抹除了。 他扫了一眼地上的药瓶，手指轻点，令那药瓶飞至桌前。随后道尊大人心情愉悦（？）且慢条斯理地打开瓶盖，用手指沾了点药液，如林知之之前做的那般，动作更加轻柔地抹在了方才因为用力失控，不小心在怀中人身上留下的红印上—— 若是掌门天录真人看见了，定要嗷的一声痛哭出声：那可是他们剑宗的镇宗之宝啊！上古灵药！他这个掌门内伤严重都舍不得擦的！道尊大大您这败家祖宗竟然拿它来给小徒弟抹……抹这种压根称不上“伤”的印子！ 药效立竿见影，那块块捏出吮出的印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了下去。 魅惑之体形成的异香仍然在房内挥之不去，林知之的体质一旦发作，又对玄华没有似苍仑那般的抵触情绪，可谓是诱人采摘。他在玄华为他抹上药膏的同时，仍然不自觉地轻颤。但不知为何，男人望着那样的他，只是喉头微动，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玄华偏生要等到这一次的体质发作过去，林知之逐渐清醒的时刻，才低下头猛地一下子堵住了对方的嘴唇，撬开了他的齿缝。 男人的动作有些凶猛，撞得对方嘴唇生疼，当那股最初的冲动过后，嘴唇辗转中又有着他独有的温柔。 玄华常年处于云端，位于冰封之巅，与七情六欲绝缘，但这绝不意味着他不懂感情。 在那日双修大典时，他站在一边扮演着师尊的角色，眼睁睁地看着林知之一点点走远，心中并非不嫉妒，只不过他没有将其表现出来。 他也许还可以一直忍耐到林知之一直修炼至化神，而后为他保驾护航，一路飞升——到那个时候，陪伴在林知之身边的，也只有他了。 在那次被拒绝后，玄华当真是这般打算的。 可天录真人硬是叫林知之来给他送药，还要抹药——说实在的，那点伤算的了什么？在混沌年间，他受过的伤比这要严重的多。 玄华当时是想直接开口让林知之走开的。 他不想回头，他从收下林知之当做弟子的第一天开始，就隐隐知晓自己无法抗拒他的任何要求。 但在林知之的坚持之下，素来冷心冷却的道尊大人硬是没能贯彻自己的想法，那点坚持很快就在感情面前土崩瓦解融成一条河流，他转过了身，而后答应了他抹药的要求。 再后来，他终究还是败在了感情之下，屈服于亲吻之中。 亲吻也许是传递感情的最好方式。 唇齿相依间，能够真切地感觉到另一个人动不动情。 林知之方才从体质发作的情.欲状态恢复过来，被这般吻住，抬眸挣扎间正巧对上玄华的眸子。 那双眸子温柔地看着他，带着缱绻动人的情意。 恍惚间令他怔忪在了当场。 在片刻后，林知之才指尖微颤地在玄华肩膀上用力一推。这一次，对方没有用力，甚至没有丝毫地挽留，就这么任由他挣脱了去——玄华只是看着他。 安静地看着他。 林知之的唇齿间还残留着对方的气息，这股感觉将在他心中地位一直相当遥远的玄华距离又拉近了些。 黑发少年获得自由和理智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想要先从自家师尊赤.裸的身上下来——慌乱中林知之连手放在哪儿都不知晓，手忙脚乱地从玄华大腿上跳了下来。 空气中仍旧残留着魅惑之体发作后的异香，令氛围格外的暧昧.糜.烂。 林知之踌躇了片刻，只觉自己的体温又再度上升，似乎又要引发另一次的体质发作——为了避免方才的事再次发生，他微红着脸，用手背擦了擦自己被亲的通红的唇瓣，转头便立刻离开了这座洞府。 玄华的怀抱又变得空空落落，完全看不出它方才被另外一个人填的满满当当。 *********************** 林知之从玄华洞府慌慌张张地出来，御剑飞行至山腰处，忽的止住了原先想下山去寻林泉的脚步—— 自己现在这样子去，定然会被问到原因和师尊目前的状态，说不准那尚还有些蠢蠢欲动的体质又要复发，还不如先寻个地方先巩固一下修为，将那体质强行压制下去。 然而在魔尊来临后，罗仙剑宗作为主战场，大部分洞天福地和修炼圣地都受到了波及，被关闭了大半，而剩下的那些都需要掌门的亲自批准。虽说只要他前去，天录真人定然会答应，但—— 林知之思及方才的事，已经冷静下来的脸颊又是一阵发烫。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纷杂的思绪都抛诸于脑后，预备去寻目前唯一一个可以前去的修炼之地—— 天梯。 九重天梯由仙界大能费尽心力打造而成，位于不同的空间，罗仙剑宗的入口不过是一个通道，那场战斗丝毫没有影响到它的存在。 它稳定地支撑着仙凡两界，从恒古至今。 佩剑剑锋一转，林知之转眼便来到了进入天梯的入口处。 由于魔尊通道的降临，此时这边已经再无弟子看守，只需要扣入灵石便可进入。 黑发少年从乾坤戒中取出相应的灵石，走进传送阵。下一秒，白光一闪，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原先位于第三峰的巨大铜铃摧毁在了之前那场大战中，以至于林知之的再度进入目前为止尚无一人发觉。 天录真人依旧在接待着来自四方大陆的使者，长老们依旧在操心深渊冥水的蔓延，弟子们也三三两两地或训练或聊天着—— 大战之后，整个世界又回归到了平静的备战时期，如一盆沸腾过一次的水，再加入冷水后，等待着另一次的升腾。 而此时，在九重天梯内，林知之已经将体内灵气调息到最佳，从方才的体质发作中恢复了过来。 上一次进入这天梯时，他还是筑基期，由于无法创出自己的道，从而止步七重天。 这一次，林知之刚刚踏上第一阶台阶，只听见耳畔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完美筑基，以魔结丹，直入七重天！” 林家小少爷面前一阵斗转星移，原先高耸入云的台阶尽数消失不见，云雾弥漫在空中，没有任何已成型的“道”的影子，只有一片虚无，正是那道法分水岭七重天。 林知之上次从这天梯中悟得了吞噬之力，结合雷、剑之道融合贯通，让第七重天梯现了三层台阶。 而这一次，林知之显然又成长了不少，甚至可以说，他的阅历几乎已经超过了不少年过千岁的长老级人物。 自云天大陆习得的丹道，从魔界与苍仑那儿得到的魔族之力，在六道轮回中悟得的黄泉消亡与轮回之道…… 每一样走下去都将是无上大道！ 若是能从这几种道法里取其精华，融合至林知之自身的道，想必定然能撬开这七重天梯的门槛！ 黑发少年就地而坐，一点一滴地回忆起每条路的精髓。 丹道圆滑之中又带着巨大的气魄，修至极致可炼天地！想成为一名优秀的丹师，最必要的便是理解并分解草药融合度，重点是同这天地自然合二为一，理解透彻。 魔族道法，只讲究纯粹的力量！自杀戮之中绽放，在力量旋涡中吞噬力量，为天地所不容。这点倒与九重天梯前几重的吞噬之力有着相似的共性，不过一个为正，另一方为邪。 而轮回与黄泉消亡之道，讲究因果之法，种下因才有果，有了果可逆推至因，后世要还今生的债，前世的孽也可报应在现世身上…… 再除却这三条路，更多的还应当融入林知之自身的本道：剑道。 若是要将这几者结合起来…… 林知之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想法。他一拍乾坤戒，从中取出了炼丹鼎炉，将其祭在空中，以魔族吞噬之力为火种，却没有在其中放入草药，而是将自己的剑胎意形从眉心取出，放入鼎炉之中。 林家小少爷在以轮回之意包裹住剑胎意形，加大吞噬法则的熬煮，想要以剑入丹，熬炼出这一枚世间绝无仅有的丹药法则！ 随着时间的推移，七重天梯之上，原本晴空万里，如今那雪白的云朵逐渐暗淡下来，化为乌云，密布在上空。 很快，整个世界降临了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伴随着这黑暗降临的，还有几声闷雷，以及震耳欲聋的雷声！ 很显然，哪怕在七重天梯内，林知之所熬炼的丹药也无法逃过天雷的追捕。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那炼药龙鼎之中的轰鸣声愈加激烈，不停有撞击声从鼎炉里传来，显然内部的融合也不太顺利——而外部的困难更是剧烈，漫天的蓝色天雷如来自仙界的执法仙器，在空中布下了天罗地网，来捕捉并惩罚林知之这个逆天而行之人！ 林知之无视了天雷，眉头紧锁，用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入鼎炉内部，顺开轮回的意境，让其一点点地融入剑胎意形，形成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轮回剑胎，再加之吞噬之力的吞吐加热—— “轰——” 随着一声巨响，原先由林知之的灵气维持在半空中的鼎炉摇摇欲坠，其上冒出黑烟，显然是炼制失败。 身为炼制之人的林知之也少不了反噬，他只觉胸中一阵疼痛，喉头尝到了鲜.血的腥.味，喷出一口鲜血。 这一口人血的喷出，让周围的吞噬魔力因子更加活跃，转眼这点猩.红便消失不见。 林知之服下一颗伤药，还来不及疗伤，便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起来。 他结丹期修为，吐出的这口鲜血里只蕴含着很少的灵力，而吞噬魔力的数量是它的无数倍，所以成功地吞下那口血中的灵气来强化己身…… 思及此，林知之手一扬，再度开炉炼药。 在上一次的炼制中，林知之是按照炼药的手法，以神念平衡双方，让他们维持在一个均等的灵气分量上再试图融合，显然这是错误的。或许得改变一下思路，将剑胎作为主角，剩下的是即将被它吞噬的“道”…… 这一次，随着时间的推移，鼎炉之中的剑胎气焰大盛，也没有再出现过爆丹的情况。 相对的，天空中的雷电越来越多，到最后，除了林知之所在的这一块面积，整个七重天的所有角落都仿佛陷入了九天雷海。 无止尽的轰鸣声炸在黑发少年耳畔，雷电张牙舞爪地威胁着他，直到这炉“道丹”出炉的刹那，这漫天雷电飞速地朝炼丹鼎炉所在的位置袭去！ 须臾间，一柄长剑脱鞘而出。 寒光肆虐，剑身在雷光的照耀下有着碎冰一样的美丽花纹。那一瞬间，漫天神雷都仿佛窒了一窒。紧接着，这道寒光毫不畏惧地与这天雷接上了轨。 林知之毫无惧色。 他有什么可怕的？从小到大，他与这天雷颇有缘分，几乎每一次突破都有这天雷的存在，早已习惯了。 剑光与天雷交锋所带起的光亮照亮长天，只剩下这一道道光亮，如明日一般闪亮夺目。 他比天雷更加耀眼！ 在林知之的守护下，天雷最终没有影响到这炉丹药。在最后一声天雷不甘地咆哮一声散去后，历经雷劫的九龙鼎炉在空中金光大盛，宛如胜者巡视一般，自行在空中飞舞盘旋了几圈，才乖乖飞到林知之手中。 林知之将鼎炉一掀开，这鼎炉里有九条黑色小龙在其中嬉戏。其中为首的一条小龙，见林知之打开了鼎炉，发出一声喜悦的鸣叫，和另外八条同伴们一起乖巧地回归原型，一枚圆润的黑色的丹药。 林家小少爷取出这枚丹药，放至手心，一股无形的波纹自丹药向外散开。九条小黑龙如影随形，化作虚影，伴随着吞噬的毁灭意境，蝗虫过境般吞掉了整个七重天梯世界—— 原先那名老者的声音再度响起：“意境过人，资质上佳，可入八重天梯。” 他的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涌入林知之的体内，包括他手心的那枚丹药，也在卖力地反哺灵气给他，他的修为水到渠成地暴涨至结丹后期大圆满境，只差一步便可以突破境界至元婴期！ 接下来，林知之的面前出现了由九条小黑龙构建而成的台阶，他迈步上去，穿过云层，毫无阻碍地进入了第八层天梯。 这八重天梯格外出乎林知之的意料，里面既没有台阶，也没有任何有关“道”的灵气——换句话说，八重天梯里面什么都没有，林知之甚至无法聚集灵气！ 黑发少年走了一段距离，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面铜镜。 巨大的镜面足以将林知之整个人都囊括进去，镜面映出了他所有的一举一动——林知之分出一缕神念，在镜面上探了探，又迅速收回。只见镜子表面一阵波纹动荡，渐渐地林知之的形象发生了改变。 镜子里那人相貌与他一模一样，但是穿着却截然不同。 林知之穿的是剑宗校服，而镜子里的那人却是一身远古时期的装扮，长长的广袖拖地，头发以玉冠束在头上，瞧上去飘若出尘。 林知之有些疑惑地上前一步，他伸手触及了镜面——在那一瞬间，镜面化为一道灵气，从他的指尖灌入体内。 这股外来的灵气迅速与他体内原先的灵气融合，丹田内的灵气旋涡不断扩大，惊的林知之立刻盘膝而坐，开始打坐运功，想要将这股灵气压下去。 然而他不过刚坐下，便意识到自己目前体内的灵气已经到了突破的边缘，要么突破，要么爆体而亡！ 林家小少爷咬牙一拼，将灵气聚集到一个点上，同时吞下方才炼制出的那枚丹药，取这方天梯的灵气，迈开了朝元婴升级的步伐。 102.第一百零二章 元婴期, 几乎是每一个修士心中都梦寐以求的境界。 在整个人界，化神期的修士不过寥寥数几，几乎屈指可数——这些大修士步入化神期后，一般都会选择隐匿于世间，以应对即将到来的飞升天劫。所以元婴期修士，基本上就是人界的霸主了。 纵使是罗仙剑宗，也仅有两名太上长老为化神期修士，连掌门本人都只是元婴期中期——今年天录真人刚过七百零二岁寿辰, 已经算是元婴期中的年轻人。 倘若林知之这次能够冲击到元婴初期——这是什么概念？ 如他这般年纪的，弱冠之年内修炼至筑基期, 百里挑一, 令人惊叹；弱冠之年的结丹期, 凡是人界的门派，只要你站到他们门口, 把年龄和修为一报，几乎都能得到长老掌门们爱的关怀，软硬并施地跪求加入我们门派吧，从此名扬修真界；至于弱冠之年的元婴期——这听在路人耳朵里都不带信的：您逗我呢吧？以为我失了智？ 这种修炼速度, 几乎已经铁上钉钉地能够飞升仙界—— 前提是林知之现在不能因为外界灵气的过渡注入而爆体身亡。 那枚新鲜出炉的剑意胚胎刚被林知之吞入口中, 就化为一道无形的气流, 顺着经脉流向身体各处，最终在丹田处的金丹外汇聚。 除却这剑意之外, 林知之的体内还有连破两重天梯所得来的大量灵气, 充盈了各处经脉后, 最终也开始向那枚金丹施压。 若是一般人平白无故得了这灵气，或许会出现根基不稳进展过快的浮灵情况，但林知之不一样。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去过的地方，无论是黄泉路，六道轮回，亦或是传说中的魔界，寻常修士到死都未曾有所耳闻。这些都为他的根基打下了深厚的基础。 林知之实在无法将这股突破之兆压下去，最后只得一咬牙将那颗圆润的金丹缓缓地剥开，顿时他全身的灵力疯狂地朝金丹那处倾泻，要将它彻底碾碎一般！ 林知之只觉一阵剧痛从丹田处袭来，那枚金丹硬生生失去了庇护，一点点地变得坑坑洼洼，到最后化为一滩金水，被体内蜂拥而至的灵气挤压。 碎丹之后，便是凝婴。 出乎林知之意料的是，他这碎丹的过程虽也有堪称剧烈的疼痛，但比之父亲林泉曾经说过的什么神念都要溃败要好得多。 饱读诗书（？）的林家小少爷略一思忖，便想出了个大概。 这九重天梯原是仙界之物，由上仙亲手打造而成，打破七重天梯而汲取的灵气，并非人界的灵气，实则为仙灵气。纵使因为年岁的久远而失落大半，但用来温养一枚结丹期的金丹，仍是小材大用了。 林知之分出神念，运气功法，将碎裂金丹散开，以特殊法决点开周身经脉，开始在原先金丹所在之处凝聚元婴。 在黑发少年的周身，不知从何时开始，星星点点的光晕聚集在他的身边，逐渐地增多，溢散在体外的元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起来，瞧上去美丽非常。 在大约十炷香功夫后，林知之周身的光点突然猛地一聚，而后四散开来朝外面逃窜。 大片的紫色云雾在林知之头顶上聚拢，天梯里的小世界风云变幻，灵云现世。 林家小少爷睁开眼睛，纯黑的瞳孔里有着特殊的白色光点。在他的头顶，一尊小巧可爱，与他本人一模一样的小人冒了出来。这小人古灵精怪，先是对这个世界疑惑地眨了眨眼，在黑发少年头顶欢快地蹦跶了两下，又顺势坐着肩膀滑到林知之的手心。 林知之的大部分精力还是放在体内的调整灵气上，放出这尊元婴只是因为结婴成功的喜悦淹没了他，让他忍不住将元婴放出来把玩一番。 在林知之成功突破至元婴境界后，他体内的灵脉比原先的结丹期几乎要扩大个十倍有余，对外界灵气流逝的敏感度也高出不少，而头顶的元婴更是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灵气，进行神念的锤炼—— 感受到这里，林知之有些困惑地用指尖挑了挑元婴的小手指。 按照父亲所说，在突破境界时，尤其是元婴之境，最难防备的便是心魔。 相较于来无影去无踪的心魔，其他一些困难，如破碎结丹、天雷相阻等等都不是个事儿——相传突破元婴时的心魔，来自黄泉深处，能够洞悉修士的因果轮回，并重现前世今生来营造出修士最害怕的那一个场景…… 这些曾经把年幼的林家小少爷给吓到了。 而林知之方才突破时，别说什么前世今生的心理阴影了，连一点心魔的影子都没瞧见，水到渠成般地进阶了元婴期！ 待林知之巩固完修为后，他再度站起身，天梯如有所感那般，在他的面前又出现了一道阶梯，在它的尽头，一扇闪烁着彩虹色泽的门伫立着。 “弱冠结婴，可入九重天！”老者的声音姗姗来迟，打破了这第八重天里的寂静。 林知之只需要再上一层台阶，便可以扶摇直上，在谁也未曾抵达过的九重天梯内，也许有稀世机缘在等待着他…… 但一切真的那么容易吗？ 黑发少年蹙起眉头，低下头看着掌心里不断嬉戏的元婴，心底骤然划过一个猜想。下一秒，他掌心用力，竟是一把捏碎了自己刚刚凝结而成的元婴！ 随即问仙剑骤然出鞘，剑气肃然，夹杂着雷鸣滚滚，一下子将林知之面前那通往九重天的台阶拦腰斩断，雷光落在金门上，从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之音：“啊！” 台阶片片碎落在地面，黑色碎石混迹于其中，格外的刺目。 金门处骤然金光大盛，逼得人睁不开眼睛。 在金光暗去之后，林知之的面前出现了一双漆黑的鬼爪，正在他的面前来回挥舞着——其中的右爪上，还残留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正是问仙剑所留下的印记。 鬼爪显然忌惮问仙剑上的雷威，只敢蹲守在黑发少年五尺以外，五个指甲时而碰触在一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敲击声。 林知之用手指蹭了蹭眼睑下方的黑灰——在他白皙的脸上还残留着鬼爪的黑手印。很显然，林家小少爷在结婴成功的刹那，便被这心魔趁虚而入，捂住了眼睛。 从那时候开始，他看到的一切东西都是心魔想要他看到的。 心魔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的捉摸不定和幻境变换，一旦它现出了原型，事实上战斗力并不强横，更遑论林知之还有着号称极端克魔的问仙剑。 林知之不过用了一方小型乾坤剑阵，以雷为池，便将心魔所化之爪劈散在了空中。 在消灭心魔的那一刻，他才算真正进入了元婴境界。 “轰隆隆——” 熟悉的台阶一层层交互叠加，呈现在了林知之面前。 很显然，这一次是真正通往九重天梯的道路。 然而林知之心知这一点，却还是犹豫了——只因为在楼梯的尽头，最上层的两层台阶，原先如白玉般的品质，如今竟沾上了一些黑色的焦体。 林家小少爷心里生出一些不详的预感，他抓紧问仙剑，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台阶，最终在尽头停下了脚步。 他进入了九重天梯。 在整个人界，从未有人见过第九重天梯是什么样子——哪怕是苍仑也没有。 如今这座神秘的仙界造物，即将在林知之面前现出原貌，这让他的心情有些激荡。当他第一眼看过去，整个人却是愣在了当场。 林知之想过很多种可能。 比如第九重就跟前几重一样，或者其中有一个神秘的石碑，亦或是有个传送阵，传送阵旁边有个会夸赞他的白胡子老爷爷（？）等待着他…… 但林知之从没有想到过，这第九重天梯竟然是这个样子。 黑发少年刚一踏上阶梯，一阵焦糊味扑面而来，灵气护罩挡住了这股难闻的气味，淡淡的蓝色雷光照亮了这第九重天梯。 比起前几重，这第九重可以说是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残垣破壁，建筑宫殿坍塌，在碎石间有荒草顽强地生长出来，隐隐有水池模样的池塘早已干涸。 在地下的宫殿墙壁上，隐隐可以看出被攻击过的痕迹，在残壁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手掌印，正巧将那宫殿压塌。 在那倒塌的宫殿旁，保留着一个完好的雕像，由仙玉雕成的小兽模样，依稀可以窥见曾经的庄严肃穆。对比起如今的惨状来，更是有点荒凉。 林知之看着这第九重废墟，不知为何，心中骤然闪过自己在六道轮回时见过的日冕来——原先的六道轮回，被上界天尊一巴掌拍成了“三道轮回”。 这第九重天梯的惨状，倒跟六道轮回有着异曲同工之凄惨——也许它们得罪的是同一个天尊？ 林知之心下揣测道。 他在废墟中来回走了几圈，走过池塘，和宫殿，最后俯下身，捡起了那尊雕像。 黑发少年凑近了看，这尊小兽看上去手短脚短，胖的一比，唯一的有点是因为胖，所以看上去有点可爱，也不知是当时哪位仙人家的宠物。 林知之又将雕像放回原处，对这里的布置莫名有些熟悉感。他仔细地回想了一遍，又忆起当初在牲畜道时，自己曾经意识化为一只小兽，那里的布置似乎同这里有些相像……这样看来，这天梯与六道轮回，果然得罪的是同一人？ 他的视线流连在雕像上，心中骤然荡起一种奇异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自己的那段经历，林知之莫名有一种身处历史洪流中心的观感。 林家小少爷摇了摇头，将第九重天梯逛了个遍后，便通过传送阵回到了罗仙剑宗。 在他离开时，那个老者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已经成功登顶天梯，资质为天尊级，天梯的一切都将对你敞开。” 下一秒，斗转星移间，林知之的身影出现在了罗仙剑宗。 几乎在他登上第九重天梯的瞬间，仙王岛迎来了历史上从来未有过的震动。 自林知之那次离去后，中陆修仙界的后起之秀们倒也有超越过当时他的成绩，被封为年轻一代的至尊。 而这次林知之通过了第九重天梯，当时负责观测原始石碑排名的弟子发觉石碑动了，先从下方看起，慢慢向上——略过了十几万个名字，都没有找到增加的名字。最后，在身边人目瞪狗呆的惊愕眼神中，他抬起头，直视着排行第一的名字：[林知之，元婴期，通关九重天。] 而那已经霸占了第一长达四千年的苍仑，赫然已经被挤到了第二位！ 林知之的名字，现在在中陆修仙界几乎无人不知。 林家的嫡子，道尊的弟子，资质好到被魔尊看中，苍仑不惜拉下面子当众与道尊抢夺的弟子——每一个身份都能写出一篇长篇玄幻小说出来！他虽然不常在外界活动，但许多的年轻修士都将他视为楷模，亦或是对手。 但这一切都不解释他为什么一下子就突破到了元婴期？！ 弱冠之年的元婴期？ ——这是要上天吗你？？给我们这等凡人留条活路好吗！？ #上一个说能超越你的，现在才刚刚结丹中期止步七重天啊# 该弟子泪流满面地迅速传音给大长老，大长老再将消息传播到各大门派，成功引发了一轮又一轮的骚♂动。 而林知之本人，却暂时无暇顾及这些，只因为他刚出来就被小凤凰捉到，陷入了他的温柔乡（？）之中。 103.第一百零三章 林知之当时方从传送阵走出, 原先正想感受一番好不容易晋升元婴的喜悦，御剑飞个几圈什么的, 谁知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少年。 少年的身上穿着的也是剑宗制服，相同的衣服, 却穿出了和林知之截然不同的风格。不知从何时起, 凤钦已经长大了, 不再是孩时的模样, 已经更加倾向于成年人的模样，就连身高都快超越了林知之。温暖的阳光打在他精美的脸上, 配着眉心的火焰印记——或许是因为年纪的关系, 这印记已经略微淡去了些, 看上去不再如他孩时那般醒目。 林知之恍惚间想起, 在很久以前第一次看见凤钦的时候, 他还是个小不点。小不点被裹在华美的袍子里, 印记灼灼生辉，看上去就是个惹人喜爱的小面团子。当时他也只是将这天凤后代当做一个小弟弟，从未想过日后会同他有这般离奇（？）的发展。 见林知之一直沉默不语，小·差点与知之成亲·凤凰率先开了口。他显然对林知之会出现在这里有些意外，开口问道：“知之,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去登天梯了？” 林知之不知为何, 自上次双修大典被那些不速之客搅乱后，面对小凤凰总觉得有些异常的紧张——用一个精辟的比喻：#大概就是在大婚当日却被捉.奸的心情#——听到凤钦的话, 黑发少年点了点头。 小凤凰闻言长长地“喔”了一声, 也没有细问, 只是又上前几步，直到站在林知之身前不足半米的位置道：“掌门派我来寻你去外三峰，我方才从道尊那儿回来，还以为你回了林府……” 话语的尾音渐渐低落。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比如那天的事，比如你近日如何，可那么多的话语逐渐像沾了蜂蜜的红线，密密麻麻地堵在喉咙口发不出声。 明明凤钦这样面对面地站在林知之身前，能看出已经略高他一个小指甲盖的距离——但小凤凰仿佛一直处于弱势地位，微微低下头，柔软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柔软的色泽。 “我没有回家，”这个小举动让林知之有些心软，他接下了小凤凰的话茬问道：“掌门派你来找我？” 凤钦道：“嗯，我听父亲说，好像是其他大陆有使者来了，大师兄也被掌门去了。” 林知之闻言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知道了，那我们这就去那儿吧。” “等下，我——” 凤钦骤然抬起头，出声打断了他。 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叫出了口，小凤凰闪躲着对方投来的疑惑视线，期期艾艾地垂下眼睛。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叫住林知之想说什么，有些时候，想问的太多，反而乱了心智。 林知之对凤钦一直怀有一种接近于愧疚的感情。 他在原地等了片刻，发现凤钦没有接下去说话的打算，留给了对方一些空间。林家小少爷顿了顿，说道：“说起来我也想找你谈谈有关成亲大典的事。你若是希望，我们也可以不办典礼，亦或是就办一桌小小的酒席，权当父母之命便可。” 小凤凰的眸子一下子噌亮起来，就快亮过眉心的小火焰了。他思忖片刻，眨了眨眼，听着林知之的话，忽而笑了起来，眼眸半弯，瞧起来倒有了一些甜蜜的味道：“现在以大局为重，典礼的事就先放在一边吧。” 林知之暗中松了一口气，勾起唇角点头应了。他未曾束发，如瀑般的长发微微垂下来，掠过他的脸颊，更衬得一双眼睛漂亮的勾魂夺魄。 凤钦心中一动，想到了另一个方面去。 他压低的声音中带了一些笑意：“典礼的确是有些不妥，但除却典礼，我们还有许多其他可以做的事。” 凤钦的声音褪去了少年时的清脆，带上了更加成熟的低沉，却一样的好听。 林知之：“……？？” ——行了，你不用说了，看你头上那倒霉的好感度【态度为脑♂补】就看出来了好么！ 凤钦接着道：“比如洞房，知之会跟我洞房吗？只要一个晚上——不，以后的所有晚上就行……” 说到这里，小凤凰想到了一些羞羞的事，面颊上泛起了桃花般的粉色。 林知之：“…………” ——这种事不适合现在想更不适合晚上做啦！小凤凰快晃晃你的脑袋，把那些黄色的奇怪想法给晃粗去！ 仿佛从林知之的面无表情中读出了一些什么，小凤凰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失落，直到林知之的手伸到了他的头顶，安抚般地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 凤钦犹豫地磨蹭了一会，才缓慢地抬起手，像是带着某种试探一般，朝着头顶伸去。 林知之依旧没有动，就这般依着凤钦，任由对方一路从手腕抓到他的手掌，最后握住他的手。 当真正与他十指相扣的瞬间，凤钦只觉胸腔里的那颗心噗通噗通跳的飞快，好似要心脏拥有了自己的思绪，想要碰触到天空。 林知之的手很好看，也很好摸，像是上天精心雕刻的玉石，起初触感带着凉意，小凤凰心念一动，运起一丝真火，从自己的掌心蔓延，温暖着对方的手。 凤钦一直以来都觉得林知之虽然表面看上去有些冷淡且难以接触，但其实接触久了就知道他在某些方面很是温柔。 他会在冰山上救下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会特地来轮回里找自己，会给自己留面子，也会不留痕迹默不作声地安慰自己。 但同时，他又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 凤钦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喜欢到没办法说出来，喜欢到自己明明已经是个有担当的大人了，在他的面前却还是像个孩子。 对方的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就像个头脑发热的傻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握着对方的手握了很久，直到耳边落下一个淡淡的声音：“先去掌门那儿吧。”，凤钦才如梦初醒般地回到现实世界。 小凤凰迈开步子，自然而然地在林知之身前，与他一同前往天录真人所在之地。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手一直未曾放开过。 林知之被这样扯的有些难受，使了点力气才抽回手。面对着小凤凰委屈的眼神，黑发少年干咳了一声，强行解释道：“这样速度太慢，掌门该等急了。” 凤钦不说话，只是有些失落地看着自己的手。 #小凤凰：牵宝宝的手qaq# 林知之本想无视他的眼神直接离开，但刚迈开两步，他心中又闪过在魔教偷袭时的那只火凤，以及黄泉水里小凤凰奄奄一息时的样子。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转身又握起凤钦的手：“这样可好了？走吧？” 凤钦开心得像个三百斤的狗子，美滋滋地一路与身边人十指相握，一路飞驰而过。 小凤凰是心满意足了，一旁的林知之却有着觉得不自然——在他之前的人生中，要么是隔得远远的，没有肢体冲突，要么是直接顺杆就上的情.欲接触，还从未有过这般——这般像“恋爱”般的举动。 他忍了半路，直到又一次因为凤钦的速度而拉扯着双方的距离，黑发少年无奈地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思考着措辞：“依我看来，这般实在太——” 在林知之开口的一瞬间，有一个陌生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也好似是在天上御剑飞行时，他与另一人十指相扣，却没有丝毫的不适应，反而心情甜蜜。 与他十指相扣的那一人只有背影，没有正脸，但给林知之的感觉非常熟悉。 到底会是谁呢？ 从身高来看，应当是最近发生的事，可在林知之的记忆中，自己从未与他人有过这样的接触…… “太？”一旁的小凤凰听了这句话，原先想等林知之说完，但只见对方只吐出半句话，便突然怔忪在原地，他有些困惑地开了口问道。 林知之被他这么一打断，一下子又失去了原先那个画面。 黑发少年用食指按了按太阳穴，在凤钦担忧的眼神里，他将心底那些话咽了下去，摆手道：“没事。” 凤钦侧头看了他好一会，忽地伸手轻轻地抱了抱他，两人才继续前行。 就在林知之二人赶完外三峰的同时，外三峰上正举行着盛大的欢迎会。 灵鸟鸣唱，风轻云淡，天然长出的灵花们自由地吐露着芬芳的气息。外三峰上风景秀美，灵气充足，虽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被划为外峰，但景色只增不减。 就在这些灵花的隔壁，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坐落在第三峰的山顶。在宫殿的四角，分别放置了特殊的八卦阵，一旦启用，可通过渡劫之物引来九天雷劫，毁灭或守护这处宫殿。 在苍仑到来的那场大战里，这处宫殿就因为地理位置的优势，再加上神雷的存在而幸免于难，被天录真人选中用来接待其余四方大陆之人。 以天录真人为首，两侧站着两名台上长老，身后则跟着一些最为出众的精英弟子，而他们面前的则是四方人马，为分别来自四个大陆的使者们——大多数都是大陆门派的长老或者弟子，其中就有林知之曾经见过的云天十二宗。 就连这来自云天大陆的使者，林知之都非常熟悉，除却为首的丹道宗师，云天十二宗的客卿长老外，两侧的分别有清凤宗的青火真人，曾赠与林知之丹药的凌霄子，以及他们的弟子严磊等人。 这些人都是收到了来自剑宗的消息，一同来中陆商讨抵抗魔族的办法。 纵使底蕴深厚如罗仙剑宗，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通过“过界法阵”切断阻碍，在四方大陆开辟出暂时的通道口。 这些使者中，能说的上话的，均上前几步同天录真人寒暄起来，剩下被带来见世面的都在暗中观察.jpg。 中陆一直被认为是整个人界的中心，地灵人杰，罗仙剑宗更几乎是所有修士心目中的修炼圣地。 但只要人在的地方，都有斗争。 在仰望的同时，有些弟子，或者长老在自己的大陆封闭久了，还是固执地认为中陆看上去也没什么好，真的值得花费如此大的代价联盟吗？——看，这些花花草草，长得还不如他们灵云大陆的茂盛，还有这些弟子，也不一定就比我们的弟子强吧？ 来自不同大陆的门派们在一起，总要发生一些摩擦。 那些优先级最高，最重要的是在这批人赶到的昨夜，天录真人就已经连夜与那些为首之人联络过，并亲自带他们前往深渊冥水和魔界通道的所在地亲眼见识过——并通过传音阵传递给了四方大陆的掌门，大致敲定了联手的援军和时间。 四方大陆中对魔界和空间有研究的长老也加入了中陆的长老团中，均缺席了这次的欢迎会——能允许携带弟子的这种盛事，多半只是面子上的往来，双方各自恭维一番，给点好处，联络一番感情。 林知之不在，掌门的大弟子和浩然宗的一名真龙之体就成了在场中修为最高的弟子，为结丹后期。 云天大陆的圣宗大长老看着天录真人身边的那两人道：“真无愧是中陆，当真是卧虎藏龙啊，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 另外三方大陆的长老们也点头称是。 跟这两名结丹中期的弟子比起来，他们带来的弟子最高也仅有结丹初期——别看仅仅只相差两个小境界，到了真正斗法之时，那边是天与地的差距。 天录真人礼尚往来：“哪有哪有，这孩子只是在修炼方面有独特的心得罢了，人各有长，在炼丹方面就及不上你的弟子。” 青火真人许是喝高了显露了本性，完全忘记了出来前清凤宗掌门叮嘱的“谨言慎行”法则，笑道：“剑宗掌门您这就说笑了，不比过谁也不知道啊。” 青火真人身后他弟子严磊：“……” 云天十二圣宗大长老：“…………” 另外三方大陆长老：“………………” #该来的总会来# 天录真人闻言怔忪片刻才拍掌道：“道友此言有理，不如干脆让弟子们就地比试一番？” 话已至此，圣宗大长老也只能应了下来：“这……那我们便班门弄斧了。” 天录真人爽朗道：“非也非也，早就听闻云天大陆炼药术独一无二，如今刚好长点见识。” 剑宗掌门发话了，效率自然高，不过两炷香的功夫，一个简易的炼丹擂台便在大厅中央琼琼独立。 林知之与凤钦赶到的时候，参赛者之一严磊和王时已经在做准备了。 就在将将进去的那一刹，林知之已经从门口隐隐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想起了一些曾经的往事—— 现在的情况是，当初他在清凤宗被苍仑撸走，不知去向。 而云天大陆之人知道道尊，但不知道那个肆虐云天的魔头就是道尊；云天大陆之人知道林知之的长相和名字，但不知道他是罗仙剑宗之人…… 那么他一旦出去，或许就要面临#精分马甲惨遭拆穿#的难题。 林知之有一个小想法，那就是佯装不在拒绝进入，这不会掉马甲了——但小凤凰在此刻特别的不善解人意。林家小少爷还没捂紧马甲，只感觉到一阵灵气波动，凤钦已经向宫殿内的天录真人传音。 天录真人收到来自小凤凰的传音后，冲这方面挥了挥手，示意他二人进来。 很明显，这位视力不错的掌门并没有忽视林知之的存在，林家小少爷再也找不到借口了，只得慢悠悠地走进宫殿，一脸的视死如归。 104.第一百零四章 而凤钦却在看着林知之进入宫殿后, 又冲掌门真人传音了几句, 赶回父亲那儿与他一同修炼凤族真诀。 林家小少爷无奈之下，也只得一个人进去再说。 只要林知之出现在一个地方，很难不被注意到。 他的存在感太过强烈，尤其天录真人此时正是场中的焦点，几乎所有人都在跟着他的目光移动——自然也看到了林知之。 另外三个大陆的长老们还好, 没有经历过来自林知之的恐惧，只是在心中暗自赞叹一下这名后辈的仪表堂堂。 只有云天大陆的几名长老, 在看清林知之的长相后, 神色略有变换——其中最夸张的是青火真人, 一脸突然崩溃.jpg。 严磊正怀抱着丹鼎，神色万分爱惜地擦拭着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然而他发觉周围突然寂静，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之下，叫他震惊万分！ ——这、这不是林知之么？他一直以为他被魔尊抓走了……在保住十二圣宗的地位后，严磊想跟着青火真人到中陆来对抗魔族，未必没有林知之的因素在。 当时在清凤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兄被魔尊抓走, 着实给严磊留下了一些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严磊旁边的王时, 看着那天赋绝伦，如泰山一般牢牢压在所有人头上的那人, 神态也万分诧异。 #震惊！当着云天大陆无数炼药师的面将丹宴冠军捧走的人, 竟然是剑宗弟子！# 伴随着林知之的走近, 惊讶的已经不仅仅是云天大陆等人了, 就连天录真人也愈加惊愕，到了最后甚至隐藏不住，放出神念试探对方的修为，失声惊道：“你已经进入元婴期了？！” 林知之点了点头。 天录真人激动得胡子颤抖，接连说了无数次：“好好好，当真不愧是道尊大人的弟子，这份修行速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就在这时，有关九重天梯的消息，也纷纷通过千里传音来到了天录真人和中天大陆各派领袖的手里。 到了这时候，天录真人心里的惊讶和不敢置信已经溢于言表——这已经无法用“天赋”解释了。到了元婴境界，还能获得九重天梯的秘密，已经更多地涉及到了“机缘”、“气运”的层面，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存在。 换句话说，若同辈之中，只有一人能够升仙，那几乎已经上天注定了那个人是林知之！ 在天录真人左侧，浩然宗掌门，一名儒生眼眸复杂，叹息着拍了拍身边自家弟子——那位一直不服林知之的天命真龙转世之人，在林知之闯到七重天梯后，一直不服想要超越于他。 在前三个月，林知之还未归来，这位真龙转世终于击败了妖族之后，并且借由转世真龙的天赋法则，成功自创龙吟诀，闯过了第七重天梯，止步第八重！ 那段时间林知之不在，中天大陆所有的赞扬之音都落在了他的头上。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的时候，林知之又再度出现，并且以元婴期和九重天梯的战绩，化为一座五指山，将他压在山底毫无翻身的希望。 所谓的真龙转世？现在看来就像一条虫儿。 浩然宗掌门的心情也很复杂——虽然比不上自家徒弟的失落、不甘、愤怒，但他的内心也是充满了懊悔之意。 怎么当初就答应剑宗不收林知之了呢？！ 若是当初再坚持一下，放弃那点好处，收下他为弟子，那么现在坐拥顶级天才的人就是他浩然宗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浩然宗掌门怎么能不吐血？ 天录真人在小心脏跳动的速度逐渐降低下来后，亲密地搂过林知之的肩膀，对在场所有人道：“这位是道尊大人的亲传弟子，林知之。” 中天大陆之人尚好，对林家小少爷怪物般的战绩已经有些心理准备——有时候，当奇迹总是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时，次数多了，也就被虐麻木了。 真正合不拢嘴的却是那四方大陆之人。 另三方大陆是单纯因为如此年轻的元婴而瑟瑟发抖，云天大陆却是一水地因为要把【神秘散修炼药师天才】和【中陆道尊弟子】的身份给合二为一而震惊。 这些态度展现在林知之的眼里，都汇集为无数个： #震惊！他说他主修的并不是炼药，当时我只认为他在装.逼，没想到是真的！# #震惊！打败云天大陆所有炼药师的，竟然是剑修！# …… 林知之身上一点也没有盛气凌人的傲气，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更偏于那种出世之人，朝每位长辈行了礼。在轮到云天大陆青火真人时，黑发少年还特地加了一句“感谢前辈那段时间的照顾”，更让他们确定这就是林知之。 “那、那当初你是怎么回到中陆的呢？你不是被抓走了吗？”严磊在与林知之四目相交时没有忍住，这句疑问脱口而出。 随即他立刻感到头顶一阵剧痛，被他师尊青火真人一个榔头敲在头顶。无奈之下，严磊只得先冲在场的各位长辈为自己的冲动道了个歉。 林知之想了想，回答道：“是我师尊将我救了出来。” 天录真人对这件事也有所耳闻，在一旁帮腔道：“道尊大人就这么一个徒弟，自然得放在时时刻刻心上。” 严磊看着林知之，只觉原本心中对他的担忧渐渐地散去，转而被一阵羡慕嫉妒恨给填满了——呜哇，这个人真的太恐怖了！剑修出身，去过魔界，元婴修为，炼丹夺冠，真不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人物？！ 待林知之回答完，不明所以的天录真人继续那个林知之来之前的话题，指着炼丹擂台道：“现在知之来了，不如让他也加入比试？” 严磊：“……” ——天录真人！老哥！行行好！ ——加上林知之，那压根不用比了。面对这样孤独凯瑞的炼药师，像他这种咸鱼只能在旁边双击666好吗！ 云天大陆众人只觉自己的心情在做过山车。 青火真人提出比试的时候，众人都只觉可以试上一试，毕竟隔行如隔山，寻常修士很少有精通炼药的。在中陆罗仙剑宗赢下一场，也算是为宗门争光。 然后林知之就出现了，亲手打碎了他们的梦想。 面对一个元婴期的炼药大师，这样一个妖孽，仅仅结丹期的王时和严磊，如何应付的过来？！ 圣宗大长老无力地拱手，挤出一个微笑，想给圣宗保留下最后的尊严，推辞道：“还是算了吧，贵宗弟子藏龙卧虎，我们是远远及不上。” 天录真人作为大派领袖，倒也是个识趣之人。听圣宗大长老这般吹捧林知之，再加上之前严磊的那句问话，显然是推测出了大部分过程，也笑着不落痕迹地圆回场子：“烟席长老说笑了，还是我们应当请你们高抬贵手才是。既然不比试了，那不如我带你们一同去逛逛我们罗仙剑宗。” 这话说得算是很给台阶下了。 众位长老也是就此答应，带领着弟子们跟随天录真人的步伐，去逛一逛那万宗之首的罗仙剑宗。 林知之本想在一旁就此开溜，可谁知道一路被严磊缠着，脱不开身。 这家伙拖着林知之到了队伍的最末段，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酒壶，边喝还边问他：“林兄，你说怎么一转眼，你就变成了一个剑修呢？” 林知之：“…………我本来就是剑修啊，我记得当时跟你说过的。” “是呀，但是谁特么会信你啊？” “……” “你怎么能是一个剑修呢？而且还师从道尊，他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修士啊！” 林知之：“…………” ——那你还是不要想到曾经你口中的紫衣魔头就是道尊大大比较好…… 迫于无奈之下，林知之只得陪他喝了一些酒，又被天录真人抓去谈话，临近子时才回到所住的屋子。 ——在没有发生那件事之前，林知之一直住在玄华的洞府中。但自从玄华的好感度起了变化后，他便搬出了内峰，住在外峰。 林家小少爷推开房门的时候，万籁俱寂，只留下推门的吱压声。 他是当真已经很累了，又是去给师尊抹药——虽然最后成了“被抹药”的那位，然后又去登天梯，炼丹，一路走上第九重天梯，突破元婴，陪云天大陆的青火真人和严磊又晃了几圈剑宗，最后还给严磊比划了一下剑宗剑法——纵使步入元婴后，源源不断的灵气贯通全身，但那股精神的疲惫是无法被抹除的。 所以林知之这时候几乎一点防备没有，关上房门后，就想着往床上一躺，早些休憩。 可谁知他刚刚躺下，只觉在他的床上还另有一人，而林知之方才恰好躺在了那人的身上！ 那人的反应非常快，就好像一直等待着这一刻似的，用手遮住林知之的嘴，让他无法发出声音，翻身将他压进柔软的被子里。 黑发少年猛地一下子睁开眼睛，瞬间睡意全无，脑海里紧绷起一根弦。 窗外的月色时有时无，又被窗檐遮了大半，肉眼完全无法视物。然而林知之用神念一扫，却根本无法发现床铺上有人！ 换句话说，此人的隐匿修为已经超越了元婴期神念可以发现的境界，甚至可能更高。 那人压得极紧，紧到林知之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因为呼吸一起一伏的胸膛——这明显是个男人，还是一个实力很强的男人。 以林知之元婴期的实力，竟然还无法甩开他，甚至能动弹一下都无法做到。 那人留着一只手捂住林知之的嘴，抬起头欣赏了一下黑发少年——因为他的那只手，林知之向右边半侧着脸，这个姿势却恰好凸显了少年修长的脖颈，看上去简直是在送上门要求品尝，让猎人恨不得一口刁住那致命的血管，慢慢厮磨，威胁并享受着猎物的挣扎。 男人好像也被这命脉给吸引了，另一只空闲的手轻柔地按在了那道血管上。 他只需要用一用力，现在无法动弹的林知之完全没有任何抵抗的办法，只能坐以待毙。 然而他身上的人不过是轻笑一声，便放弃了这个危险的动作。他用另一只手慢慢地替林知之整理着散乱的长发，将其束在耳后，亲亲密密地凑到耳畔道：“嘘，别吵。”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林知之的身体仍然是绷紧的，漂亮的眼睛仅仅盯着对方，但神态却轻松了一些。 男人感受到了这一点，放开了一直捂着对方的左手，笑道：“为什么知道是我，你就放松警惕了？我们可是敌对阵营的，你忘记了么？知之？” 林知之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勉强能够看清身上的男人含情的眉目，在眼尾的那一点红色符文硬是给他带上了数不清的邪气。 黑发少年侧过头，沙哑道：“从我身上下去。” 因为太久的憋气，林知之的嗓子还有些低哑。但这毫不影响什么，甚至更加适合现在这有些暧昧的气氛，很容易勾起男人的征服欲。 苏驭不知是如何修炼的，亦或是用了什么奇怪的方法，林知之现在是一点力气也用不上——就好像他的灵气都打在了空气上，没有任何反应。 苏驭弯着的唇角更加上扬，俯下身，很是亲昵地在少年唇角上落下了一个吻：“就这么让我抱一下就好。” 他话音刚落，又侧身将林知之搂在怀里，倒也不干别的，就这么用很大的力气抱着，紧到想要融入骨头里去一般。 男人的身体热量隔着薄薄的衣服传递过来，能够让林知之清晰地认识到他的存在。 林知之这样很难受，他尝试着动了动，对苏驭道：“你究竟来干什么？” 苏驭把脸从后面埋进他的脖颈里，淡色的眼睛里充斥着流光溢彩：“来找你帮我个忙。” 林知之：“……什么忙？你就不能出现在我面前好好说？” “别动，就这样说……”苏驭含糊的声音从林知之身后传来，他勒住对方的腰身，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在寻克制深渊冥水的方法，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帮我这个忙。” 还没等林知之回答，他又补充道：“当然，只能对付深渊冥水。至于通道和魔族，我无能为力。” 林知之沉默了一会，竭力忽略身上的触感，才启唇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很简单，跟我去一趟魔界。”苏驭的声音很轻，轻的像在许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林知之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回头仔仔细细地看着苏驭——平心而论，苏驭是那种很容易让人心起信赖感的人。 他很优秀，也很温和，尽管这份温和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假象。 见到林知之的犹豫，苏驭的笑容染上一抹苦涩。他突然之间换了方向，眼神锐利：“若是玄华要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你可会跟随他去？” ——会不会去？ 林知之扪心自问，自然是会的。 纵使他几次体质发作，师尊都在现场，也做了一些那样的事，但林知之内心中对玄华的信赖感始终没有变化过。 苏驭从他瞬间闪烁的瞳色里看出了他的回答，自言自语般地轻声续道：“所以换成我，你就不会答应了么？” “……” 林知之刚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只见苏驭一下子又扑过来，带着身至末路的疯狂之意，堵住了他的嘴唇。 以他刚刚扑过来的疯狂劲儿，林知之满以为会被撞得生疼，但实际上，当双唇真正接触之时，苏驭的动作却仍然很是轻柔。 他轻柔地覆/上林知之的嘴.唇，用舌.尖.撬开对方紧闭的牙关，汲取着他口中的津液。 苏驭也没有过多的停留，只吮吸了两下便放开了林知之。 林家小少爷神色复杂地抹去顺着唇角蜿蜒流下的银丝，看着苏驭此刻的神色，又想到有关深渊冥水的事情，他最终还是应允道：“好，我陪你去。” ——无论如何，他是苏驭，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青梅竹马。 苏驭心如明镜。 他知道自己和玄华的差别在哪里，他一直都知道。 玄华是高高在上的道尊，正道领袖，就连性格也会是林知之最喜欢的样子。而自己，表面上装的温和，但心底比谁都凉薄——若是林知之发现了这一点，定然会对他有所保留。 当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像在赴一场必死的约。 所以哪怕看见林知之的犹豫，他也能很平静地闭上眼睛，斜长的暗色符文飞扬至他的鬓边，已是完美地同黑暗融合在了一起。 他手指在眼角轻点，又扬手召来黑暗之力，咬破指尖在林知之的手背上画了一个奇异的符号，光看样子和苏驭眼尾的那道符文有些相似——林知之还来不及反应，只听耳边一阵嘈杂之音，眼前景色迅速变换。 当林知之再睁开眼睛时，自己已经不在房间里，而是身处魔界。 暗红的月为黑暗蒙上安全的红纱，魔气寻找着下一个死亡的替代品，魔界永远是这般混乱。 苏驭安抚性地牵过林知之的手，带他向前飞驰，最终在一处祭坛通道面前停了下来。他将手按在祭坛之上，地下楼梯缓缓下坠，浮现出了一条地下通道。 “跟我来。” 苏驭率先一步走入地下，林知之紧随其后。 105.第一百零五章 魔界对于林知之来说并不陌生——无论留下的印象是好亦或是坏, 他曾经终究去见过普通魔族一辈子也无法见到的地方。 然而苏驭带他来的这个地方，却仍是林知之所未曾见过的。 黑发少年慢慢跟随前方人走进这方地下祭坛。随着脚步的深入，光线愈加昏暗, 就连苏驭的背影也模糊不清起来。 林知之能够感觉到，四周原先活跃的魔气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灵气，刺激他体内的灵气也在不断循环流转。 两人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 林知之眼前才豁然开朗。墙边燃烧着鲛人油脂制成的灯盏，幽幽地照亮四周。 那种与苏驭眼尾的符文同出一源的文字密密麻麻地遍布在墙壁上, 还有些壁画夹杂在其中, 显然是另一种族的文字——林知之有心留意, 却发现虽然第一眼能够看见它们，可无论他是用肉眼，还是用神念，都无法真正“看清”它们。 苏驭一直未曾回头, 但他好似了然林知之此时的想法, 笑道：“只有拥有它们血统的人才能看清——其实也没有什么，一些历史介绍罢了。” 林知之用手指抹过墙壁，只有一些灰尘残留在他白皙的手指上。黑发少年若有所思地盯着指头看了一会，才又跟上苏驭的步伐，轻声问道：“那你能看见吗？” 苏驭的背影在那一瞬间僵直了片刻, 继而才恢复自然, 耸肩道：“我又没有它们的血统。” ——从侧面拐弯抹角, 永远不正面回答, 典型的苏驭型风格。 林知之敛去眸里的神色，什么也没说，继续向前走去。 这地下通道蜿蜒曲折，又连接通过几个传送以及禁锢法阵，林知之才在苏驭的带领下进入了最终目的地。 这里显然是地下祭坛的最深处，一个巨大的圆形法器立在中央，上面刻有条条纹路，最终汇集到底部。在这些纹路上，都残留着浓厚的血.腥.味，显然是常年血祭的遗留物。 苏驭走在前方，最终停在了血祭之地。林知之驻足在他的身边，看着面前的画面，又迅速地扫了苏驭一眼—— 苏驭捕捉了他的视线，声音温柔地问道：“怎么？” 林知之挪开视线：“没什么。” “不肯说？那我来猜一猜，”苏驭一只手搭上了对方的肩膀，“你一定在想我让你来究竟做什么——比如让你放血当血祭的一员？” 林知之：“……” ——还真被你猜对了！ 苏驭看着林知之的一举一动，眼也不眨地接着道：“你的天资甚好，弱冠之年的元婴初期，的确够格当祭品。”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浅色瞳孔里略过苦涩之意：“——但是我永远也不会将你当做祭品。” 无论林知之信不信，他说的是实话。 林知之手指微动，闪过对方的眼神，问道：“那你要我帮你什么？” 苏驭也没有纠缠那个话题，闻言扯过他的手腕，将他按在一处圆凳之上道：“你先坐下来。” 林知之不明所以，顺着他的意思坐下，看着对方回到祭坛前，隔空写出一道灵决，散发着摄人的气息。 地底窑洞中，墙壁四周用来照明的油灯瞬间熄灭，一道若隐若现的淡色光幕从天而降，笼罩着洞中的一切。 苏驭手掐灵决，打出一记记陌生符文，好似在控制着这道光幕，将一个个控制法决打在光幕之上，投射出激烈的动静。 那股陌生的灵气逐渐也变得浓郁非常，将光幕滋润得愈加刺眼。 林知之一开始尚能在一旁看着，试着去揣摩苏驭所使用的法决来源——但在过了足有半天之后，他看着身侧不动如山的苏驭，忍不住地开口打断道：“你找我来，究竟是做什么？” 林家小少爷在心里也有几个猜测：就算不是找他来放血，那也可能是苏驭听说了自己的炼药天赋来找他炼药，或者一同商议对付苍仑，回归人界——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苏驭想了想，简略地回答道：“看着我。” 林知之：“…………？” 苏驭很有耐心地解释：“嗯，你就这么看着我就好。不然我无法静下心来，会想着你是不是在剑宗和其他人洞.房。” 林知之：“…………………………” ——他简直黑人问号的平方.jpg？？？ ——就为了这点破事？！你就要把破解深渊冥水的法器给交出来？还搞得那么严肃认真，苏驭你该不是个傻子吧？ 苏·傻子·驭重新将视线转回光幕上，没有回头看林知之，继续自己手中的事情。 纵使苏驭不亲眼去看，他也能知道林知之此时不甚理解的表情和对自己的腹诽（……），可他没有选择去解释，因为那是林知之无法理解的事。 从小到大，只要他是林知之的目光所及，苏驭便心中安定无比——林家小少爷不需要多说话，只要待在他的身边，便足以令他脑海里那些蠢蠢欲动的念头消散开来。 因为从那时起，他的脑海里就只有这一人，再无其他。所以，在他打开冥族的魔窟封印时，需要林知之在场，否则苏驭不确定自己是否会被那魔念吞噬。 伴随着苏驭的沉默，整座魔窟里又再度安静了下来，只余下法决打在光幕上的破印之声。 苏驭的侧脸依旧是俊美的，眉目也温柔如昔，当发丝遮去那缕符文后，他专心致志去破印的模样就同小时候，苏驭认真修炼，林知之在旁边摸鱼的画面别无一二。 林知之半托着腮，将苏驭的动作净收眼底，在心底无法遏制地升出怀念感的同时，也有着另一方画面悄悄生成—— 在一处室内，他仿佛也是这般看着另一人的侧脸。那人好似在炼丹，需要安静的环境，而他就安静地看着对方，任由时光流淌。 林知之看不清那人的样子，但那种感觉就像当日与凤钦去见掌门时想起的那样清晰，就连心头情感也历历在目！ 黑发少年一惊之下，刚猛然站起，只听前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伴随着最后一道开启的命令意志，光幕的颜色由淡及深，一座小型六角阁楼撕裂光幕，从里面探了出来。 106.第一百零六章 那座六角阁楼造型古朴, 每个角上各带有一个铜色的铃铛，其上的一根角从光幕里顶了出来。光幕仿佛有所感应，白光浓厚起来，要将阁楼重新打回封印。 彼时苏驭周身正处于浓郁的黑影笼罩之下, 心魔入神, 在他的神念之中烙下印记。就在阁楼即将被打回原处的一瞬间, 苏驭眼尾那道符文翩翩飞了出来, 化为一柄凌厉的刀刃，把那处光幕生生切割了开，六角楼阁便成功摇摇晃晃地飞了出来, 落在了苏驭的手心。 楼阁上的铜铃在交互撞击之下荡出了声音, 一声又一声，绵长不息。 这声音很奇特，在现实中用耳朵去听，是没有动静的，它直接起在神念中，凝神聚气。 林知之一听之下只觉元婴一震，心头杂念一扫而空, 原先浮在心头的记忆画面也模糊地沉在了脑海深处。 原先困扰苏驭的心魔也被铃声清空，他手托楼阁, 用手指抚了抚其中的一个铃铛, 开口道：“这座六角阁楼原先是冥族之宝, 名为‘冥阁’, 里面镇有数千年来冥族的稀世珍宝。” 林知之先是扫了一眼那六角阁楼, 开口道的却与它截然无关：“这冥族之事，你怎会知道的这般清楚？” 苏驭神色微怔，末了苦笑了一声：“知之，你别这样——” 林知之被他看得有些茫然：“什么？” “你这样问，我会误以为你在关心我。”苏驭漂亮的眼睛里有着难以掩饰的苦涩。 林知之点头：“你想的没错，我的确在关心你。” 林家小少爷一般情况之下不说谎，说关心就是关心——其实这句话他想问很久了。 苏驭低头微微笑了一声，唇畔弯起的弧度竟有着一些甜蜜：“可还记得我从前跟你说过有魔族寄生在我的神念中？” 黑发少年迟疑地应道：“嗯。” 苏驭接着道：“他是魔族，同时也是冥族之人。我来到这里继承了他的道统，通过了一些考验之后，也得到了有关冥族祭坛的一切。”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谁都知道，魔修口中的“道统考验”可不是正道那般走走幻境和天梯便行的——比起正道所谓的“心性”和“资质”磨练，魔道的方法更倾向于斗蛊，养出一个真正的蛊王。 “在这冥阁里，有一方与深渊冥水有关的法器。”苏驭食指轻点，在阁楼里晃晃悠悠地飘出了一个墨色的葫芦，递给了林知之，“深渊冥水是虚无之水，腐蚀吞噬一切，想要镇压它的吞噬之力，唯有具备空间之力的法器，能不被其污染。这方葫芦，是冥族从远古仙界夺来的法器，难得的蕴含空间之力，推演到了极致时，可容纳一界。你要解决冥河之水，用这个便可。” 林知之接过那葫芦，打量了一番，发觉无论是神念，还是元婴都无法穿过它看似普通的表面。以他元婴期的实力，想要拿起它，都有些费劲，想必修为在元婴以下的，怕是根本扛不动这葫芦。 苏驭见林知之拿过葫芦，长袖一挥收走了冥阁，对他伸出手，相当自然地道：“我送你回去。” 林知之却顿住了，少年姣好的唇瓣微扬，猜测道：“你叫我来，并非是想让我助你，而是你想助我吧？” 苏驭想了想，倒也诚实：“没有你在，我不一定能通过心魔之炼。” “但你绝对有其他办法来增加这个‘几率’。” 苏驭琥珀色的眼眸里有几分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你想要镇压深渊冥水，我恰好有法子，又想多看看你，只能将你带来这里。” ——说什么交换条件，其实都是假的。 苏驭从一开始就想将葫芦给林知之，只不过心中还存着一些期待，想再看他一眼，才临时起意提出了那个交换——因为他知道，以林知之的性格，绝对会留在剑宗想办法抵御魔族。 他想要，他就从别处寻来。 仅此而已。 苏驭这样的眼神林知之曾经很熟悉，温柔又无奈，永远会像个兄长一样走在前方。 黑发少年心中一闪而逝的是在剑宗时，他对玄华的默认，以及往昔对好基友的感情——想到这里，林知之在心中叹了口气，把葫芦放进乾坤戒中，对苏驭冷声道：“既然已经做了交易，还那么着急赶我走做什么？你应当还有事情要做吧？” 苏驭这次当真惊愕，他原以为林知之会头也不回地冲回人界，把方法交给宗门。他费了几秒功夫才反应出来对方话里的意思，回答道：“我的确是还有些事……” 林家小少爷斩钉截铁道：“那便继续吧，我看着你。” 因为来的匆忙，之前还跟苏驭在床.上纠/缠了一番，林知之的头发此时尚有些散乱，就这么披在肩头。可纵使在祭坛的通道深处里，他看上去也依旧是如海底珍珠，有着淡淡的光芒。 这情景比苏驭心底最深处的梦境还要美上几分。 苏驭天生薄凉，外热内冷，对他来说自己好像一直游离在整个世界之外——哪怕是父母，亲人，也无法让他有丝毫的感觉——除了对前·好友林知之。 就好像是命中注定的一般，他看着对方慢慢成长起来，越是了解对方一些，他便更深得陷了进去。 苏驭其实根本无法拒绝林知之的任何一个要求。 他顺着对方的态度软下来，相当难得地改变了自己的主意，在原先的地方盘膝而坐，用特殊的操控法决，令眼尾的符文熔炼成真实，这次它化作一具巨大的魔族驱壳，漂浮在半空中。 林知之也坐在一旁好奇地观察着苏驭的炼制手法，颇有那么一些偷师的意思。 苏驭自然不会藏私，堪称有问必答。 这是他们之间很久很久都没有再现的画面了，久到当苏驭将林知之送回剑宗后，尚还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 ——抛开苏驭不谈，林知之从魔界离开后，第一件事自然是将葫芦交给剑宗掌门。 林知之现在是剑宗的宝藏，是整个人界其他宗门的“眼中钉肉中刺”，是一个光芒已经不在道尊之下的传奇。 对于他的话，天录真人已经不再将他当做是晚辈，而是平等的“道友”来看待。当天录真人看到那葫芦法器时，听着林知之从旁解释，眼眸逐渐亮了起来。 剑宗掌门没有去问这法器的由来以及林知之是如何知晓这些的——他对于道尊有种近乎执着的崇敬，对现在元婴修为的道尊弟子林知之也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况且在修士之间，有关机缘的话题，还是不要去碰触为好。 天录真人转头便朝林知之道了谢，紧急传音给太上长老以及尚还留在剑宗的其余人，这十几位人界的最高存在迅速集结，来到深渊冥水处，以剑宗化神期太上长老为首，用灵气催动葫芦。 只见那无论他们如何想办法都未曾动弹的冥水，终于被葫芦瓶口放出的吸力打动，缓慢地被卷入葫芦内部。 黑云之下，那原本已经快染了半方山河的黑色冥水开始停止流动的速度，并且倒退，一路退回那葫芦里。 众位长老见当真有效，心中又惊又喜，立即派人去搜寻更多的空间法器，满以为这样便可以暂时遏制冥水的冲击。 然而就在葫芦这深渊冥水减少到一半的时候，整个人界的灵气流逝的速度刚减缓下来，只听苍仑遗留下来的通道口中传来一阵轰鸣之音。 “砰——” 无穷的黑气从各个长老设下的法阵里传出，还伴着鬼哭狼嚎之音，距离众人越来越近。 设下法阵的绿鸣真人花容失色，惊道：“不好，第一道法阵已经被打破，剩下的怕是也抵挡不了多久了！” 长录真人摸着胡须，看了一眼旁边那仍在吸收冥水的葫芦，神色凝重道：“只怕这空间法器可吸纳冥水的特点，也全在苍仑的计划之中。” 剑宗太上长老眉头紧锁，赞同道：“如若任由冥水流淌，人界的灵气还会被污染，但时间却是相当缓慢。如今我等几人收了冥水，反而会因为空间法器的出现，促动魔界通道的稳固，将这个难题甩于我等，魔尊其人，当真心思深沉。” “哪怕现在停止吸收冥水也已经无法弥补了，通道裂缝已经扩大，短时间内我们无法再阻止对方的推进，最快三日内，最慢一周之内，法阵便会彻底瓦解——”绿鸣真人语速极快地说道。 “那便引爆法阵！”天录真人一狠心咬牙道，“拖延最后一段时间，我们准备开战！” 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伴随着一声几乎半个中陆都能听见的爆炸声，人魔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107.第一百零七章 林知之在引爆声后仅一炷香的功夫就得知了“魔族大军已经到达战场”这个消息——倒不是他听见了爆炸声，而是有某位不速之客大摇大摆（？）, 一脸关切地敲开了他的门。 林知之当时是当真非常十分以及极其地想躺下。 虽然对于元婴修士来说, 几天几夜, 甚至一个月不睡都不会有事, 但林知之需要一个清醒安静的氛围去思考现在的局势, 以及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记忆画面…… 当那名不速之客敲响他的房门时, 林家小少爷是有一些不耐的。不过他很快便调整好情绪, 打开房门, 然后面无表情“啪”地一声再度关上。 门外那位正准备打招呼的英俊来客：“…………” 林知之再度打开门, 看着门口带有【迦殊，好感度指数100，态度为告知】的金发男人, 语气冷淡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海皇陛下的眼睛很好看，是最纯净的颜色，此时因为主人的情绪蒙上了一层阴霾。男人的薄唇轻启, 说话的声音被刻意压低：“能进去说话么？” 林知之沉思片刻, 将拦在门口的手臂放下来，待迦殊进来后，再将房门关上, 黑眸斜斜扫了对方一眼, 示意他有话快说。 迦殊只说了一句话：“通道被打破了。” 林知之闻言瞳孔一缩，紧接着便向门口走去, 想要先出去看看情况, 然而迦殊拦住了他：“你们掌门叫我来告诉你, 先不要出去，剑宗内峰已经设好法阵，轻易不会被攻破，他们刚讨论出基本的对策来，这会儿正忙得团团转。” 林知之道：“……那外峰呢？” 迦殊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林知之周身的倦意一扫而空，联想到战争的残酷，尤其是他当初在四大门派的幻境试炼中见过的那些凶残魔族——人类，或者说普通人类，是没有办法阻挡他们的。 哪怕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如今也心情沉重。 林知之原本就不太爱说话，这会出了这事，更是径直站在一旁没有搭理过迦殊——本以为迦殊会坐不住地想要告辞，然而谁知海皇的神色竟比他更加沉郁。 这会已经接近黎明，远方的天空朦胧地泛起金红交加的太阳光色，混合着湛蓝的夜幕，如一副美丽的山水画卷。而屋子里也因而有了隐隐的光亮，打在迦殊的金色长发上，折射出了绸缎一般的光泽。 男人却没有如发色般的闪耀，而是低垂着眼睛，任由光线没入他的领口，神色低落。 林知之隐约记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迦殊瞧上去要比现在这般模样落魄的多——最起码这家伙现在还穿着皇袍——但比起那时的霸气依旧与神采飞扬，现在海皇陛下英俊的脸上却有了疲惫之态。 黑发少年看他，原先是想直接将他轰走（……），此时看着他的模样，却是不怎么好开口了——最终还是由林知之打破寂静，问道：“你怎么了？” 迦殊玻璃般的眼球动了动，看上去有些无辜得像个孩子，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林知之，却没有开口说话。 林知之与他对视片刻，纯黑色的眼眸奇特地让迦殊静下心来——自己的所有回忆都被眼前的黑发少年给看遍了，他还在乎什么呢？这个人是唯一一个可以说实话，还不会捅自己一刀的人了吧？ 迦殊有些颓废地合上眼睛，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却被这杯已经放了许久没换过的陈年旧茶给呛到咳嗽，好不容易才将茶水咽下去，用手扶了扶额头，接着道：“那日你大婚典礼之后，我带着结盟的消息回了一趟海族。我处理完海族的事情，又去祭拜了我的母亲——我将她葬在那片海族最美的地方，知之你还记得吧？” 林知之点了点头。 他在记忆旋涡里一点不漏地围观了这段记忆，在有些地方甚至比迦殊本人还要记得清晰。 “那片海域，已经不在了。”迦殊平静的话语中透露着苦涩之意，“我去的时候，那里已经被从边境赶来的魔族夷为平地……” 说到这里，迦殊的声音近乎哽咽，用手遮住了眼睛的部位，竭力平息自己。很快，他像是意识到林知之就在面前，立即有些狼狈地转身，力图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般。 林家小少爷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男人的背影——也许是海底旋涡里的记忆，不可思议地让他起了共鸣之意，林知之做了一件自己都有些吃惊的事。 黑发少年走近了迦殊，有些笨拙地抬起头，带着一些不知所措和小心翼翼，安慰般地摸了摸男人的头。 迦殊显然没想到林知之会做出这种举动，刚下意识地想要拍开他的手，随即反应过来，整个人僵直在了空气中。 海皇陛下平日里是成熟的，是精明完美的海族之皇，极少有人，或者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这般脆弱的样子。 虽然林知之几乎看不清男人此刻的模样，但他知晓迦殊会这样，一定是承受了极大的痛楚。 ——也是，毕竟迦殊的母亲几乎等于说是为他而死，死后被困海狱，好不容易尸骨得以长眠海中，又被魔族毁灭。 林知之心中暗叹。他不善言辞，便也没有说话，就这么摸了摸迦殊的脑袋，感受了一番金色长发的触感，就想伸回手——却冷不丁被男人回身一把抱了个正着。 迦殊用的力气很大，抱的很紧，就像要把对方深深地按进身体里一般，却很规矩。 好似只是要寻求安慰。 林知之踌躇片刻——从海底旋涡里看到的回忆让他无法狠下心来推开现在的迦殊，他心道权当安慰这家伙了，便干脆任由对方抱了一会。 肌肤相触是一种奇怪的感受。 林知之不常与外人进行这般亲密的接触，如今能够感受到迦殊的体温，甚至心跳，令他有些不太自在。 甚至对方的心跳声愈来愈大，就仿佛那颗心脏在他的耳畔跳动，那一瞬间又是一个画面出现在了林知之的眼前—— 那应当也是一个夜晚，一名男子坐在他的面前，背对着他，不肯转过身来。他好似有些气恼，拽了几次没有拽动，便坐在了一边。过了没一会功夫，男人就靠过来，张开双臂拥住他—— 那名男子依旧看不到脸。 林知之拼命地回忆这段画面，想要看清那男子的样子，却始终不得其所。 “知之？你怎么了？”林知之正恍惚间，只听迦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当林知之回过神，却发现迦殊正关切地捧着他的脸轻柔地唤道—— “我没事。” 林知之直起身子，想要挪开迦殊的手，推开对方。但迦殊放开他的脸后，却一路向下，执起他的手按在心口道：“你在想什么？” 通过这个方式，林知之可以更加清晰地触摸到对方的心跳声。 男人的另一只手摸上他的手腕，一点一点地向上，在雪白的肌肤之上点燃一串串火种。他的指尖所碰过的地方，全都又酥又麻。 林知之的体质本就敏.感，被他这么一弄，险些要软了身子叫出声来。好在他对这方面已经有了一些抵抗能力，抓住迦殊四处作乱的手，蹙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迦殊小狗一般地凑上来，直到保持着近到呼吸能碰触到对方的距离，巧妙地从林知之手中恢复了自由，反过来与他十指相扣，轻声道：“……我已经长大了。” 林知之：“……………啊？” ——是他想的那个长♂大吗卧.槽？！ 迦殊的声线此时听来带着几分沙哑的磁性，他笑了一声般地继续道：“所以如果要安慰我，那样小孩子般的方式是不行的。” 林知之：“………………” ——那我不安慰你还不成吗！看你现在这样子也不像是当真难受！ 迦殊在撩他。 海皇陛下明显很懂他，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唇角勾起了隐晦的弧度，用手一路撩开了那碍事的袖子，露出了少年柔韧的腹.部和大块的肌.肤。 男人的手细细地碾.过他的每一寸肌肤，感受着手底下细.腻的触.感，却又不真正给他，半虚半实，让这把火烧的格外难受。 林知之这些日子，本就分别被师尊和苏驭各点了两把小火苗，却没有真正发.泄过，再熟知他的迦殊这般一碰，顿时将之前的小小小火苗点燃成了油灯。 ………… 被这般吊着的滋味，是当真难受，林知之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但在迦殊的手逐渐向下探向最关键部位的时候，林知之混乱的神智却突然清醒，一把抓住迦殊，低头浮在床沿喘了两声，却没有能说出话来。 少年的声线还很清越动听，再夹杂了情.欲的诱.惑后，显得更加动人。 迦殊低笑了一声，说道：“想要么？” 林知之闭了闭眼，用力咬着嘴唇，在几乎要咬出一道血痕来的同时，被迦殊伸手拂开：“……不要。” 迦殊有些诧异地挑眉，又低声问了一遍，得到的还是同样的回答。 海皇陛下为林知之将额前的头发拨弄到脑后，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宛如容纳了世间一切的黑色眼眸。 林知之趁着自己还清醒，抽出一丝元婴之力护住丹田——好在的是这次他的灵力够高，使得魅惑之体没有被引发，否则怕是连灵力都有没有用——在感觉到自己逐渐从情.欲中恢复过来，黑发少年便立刻从迦殊身.下抽身离开，还顺带用力推开了男人。 看着清醒的林知之，心知已经没戏的海皇陛下：“………………那我们再回到原先那个安慰方式行吗？” 林知之：“…………” ——迦殊的要求，自然是不行的。 无奈之下，迦殊在当时就被林知之扫地出门，离开了这间屋子。 屋内只剩林家小少爷独自一人。 迦殊走后，万籁俱寂，黎明的步伐悄悄地加速，令房间里升起了些许热度。 林知之躺在床榻之上，脑海里想着的是那几段闪回的记忆。 那股深入骨髓般的熟悉感，几乎瞬间就令他确认那就是他自己——但他从来不记得自己去过那些地方，跟那名男子有过纠缠。 对，还有那个男人—— 感觉也很熟悉。 但是林知之想不起来是否有在哪里见过他，甚至连他的外貌声音全都不曾知晓。 他又怎么会记起这些画面？ 是夺舍吗——还是什么迷魂药？也可能是在轮回黄泉中染上了别人的因果？ 林知之按着眉心，将所有可能性都列了出来，却又自行一一排除：夺舍是最不可能的，自己的元婴神念没有任何动静，丹药蛊虫也不会悄然让他中招，至于黄泉因果——若是他人的，他断然不会有如此强烈的熟悉感。 熟悉到他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就能在脑海里画出对方的样子。 但现实是他记不起对方的样子。 会是谁呢……？ 林知之在床榻上躺了许久，直到他沉入梦乡也没能想出个究竟。 林家小少爷这一觉睡得非常沉。因着掌门的命令，尚还未有人来找他，当他醒来时，已经是当天的下午。 黑发少年略一思索，便决定先去寻找天录真人，去看看现在外界的情况究竟如何。 然而当他刚踏出房门，只听背后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知之。” 林知之回头一看，那人一副少年模样，剑眉星目，竟是许久不见的琊轩。 108.第一百零八章 这次林知之是当真震惊了——要知道琊轩可是苍仑的轮回身，理应在轮回结束时, 就被魔尊彻底吞噬！怎么会又再度出现？ “琊轩……” 琊轩的五官一点没变, 身上还穿着碧云门的门派制服, 看上去就同往昔一模一样。琊轩上前一步, 开口第二句话便是对林知之的质问：“为何那个男人今晨从你房间里出来？” #口气宛如一个离家多日结果发现妻子出轨的丈夫# #感、感受到草原的美丽了吗# 林知之：“…………” 黑发少年盯着琊轩看了一会, 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对方的手指上, 才以一种笃定的语气道：“苍仑。” 琊轩看上去没什么表情, 表情带着些奇怪地回道：“你不认识我了么？” 林知之丝毫不为所动, 冷淡道：“苍仑, 你现在来人界做什么？” 琊轩，或者说苍仑好似本来就没有隐藏自己身份的打算，见林知之没有一点被迷惑的意思, 便干脆摊手恢复到魔尊模样，长发翩然，酒色瞳孔格外惑人。 听了林知之的话, 苍仑佯装思考了一番, 才扯出一抹不屑的笑容，轻蔑道：“除了你，这地方还有什么值得我来的？” 林知之：“……” “你还没有回答我, 那个早上从你房间里出来的男人是谁？来干什么的？”苍仑把方才的问话又提了一遍, 一点也没有息事宁人想轻易放过对方的意思。 “这与你无关。”林知之不耐地回答，他看着苍仑与魔界血月别无一二的红眸, 突然皱眉道, “通道已开, 你来这里莫非是伙同魔军一同进攻人界？” 苍仑扬手一挥，在空中突兀浮现出一道光幕，上面正同步“直播”着剑宗外的人魔战场上的画面—— 林知之可以从上面清楚的看到，那无边的魔气已经彻底通过通道释放出来，染了人界的碧海蓝天。而一列又一列的魔族从通道口走出，仰天长啸着扑向最近的修士。 而人类修士这边，与海族一起，在四方大陆共同的领袖之下，将那些魔族先锋引去人烟稀少之地，分割开无数个战场。 生灵涂炭，犹如世界末日。 身为魔尊，苍仑自然是没有什么同情心的。他看了这幕画面，非但没有什么感觉，还只觉不够宏大。男人转过身对林知之道：“那日我问你是否愿意跟我走，我可以让魔族入侵，被你师尊给挡下了——如今我再问一遍，你可答应跟我走？” “啊，自然，当日我说要将你当做徒弟是假话，蒙那些正道修士的，怕你下不来台——你跟我走，当的自然是我的道侣，当什么徒弟？我又不是玄华那假惺惺的家伙——”苍仑嗤笑着补充。 魔尊大人的嘲笑刚说到一半，只听一个冰冷至极的声音硬生生地截断了他：“他不会跟你走的，这里也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林知之听见这个声音，猛地朝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站着一名男子，衣袍宽大，五官俊美，犹如谪仙。 林知之朝他那边走了两步，又驻足叫道：“师尊。” 惨遭打断的苍仑：“…………” ——怎么老是你坏我好事？！ 玄华没有看他，只盯着自家小徒弟看，摆出一副教育小辈的样子，淡淡道：“下次不要见他。” 林知之尚还有些不敢见玄华，躲闪开了男人的目光，含糊地点了点头。 苍仑见对面那副父慈子孝（？）状，心底知晓自己这次的邀请必然也是无功而返——但好歹他见到了他。 魔尊大人的视线紧盯着林知之不放，目光之中好似再无其他人一般。 玄华同样也在看自家小徒弟，紫眸里没有苍仑半点影子——道尊大人也没有要在这里跟苍仑大打出手的打算，他直接牵住林知之，直接使用了缩地成寸的神通，带着他离开了这座剑宗内峰。 转眼间，他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是一座帐篷，金色的皮质上散发着灵光，显然是一座价值不菲的法器。 在帐篷中，天录真人正站在里面来回踱步，那名云天大陆十二宗的太上长老和另一方大陆的一名女修士，即绿鸣真人也在其中，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焦急之色。 直到林知之和玄华出现在他们面前，天录真人才如释重负道：“大人，你们总算来了——我们还以为终于出了什么岔子。” 玄华伸手为身边的黑发少年抹去袖口的褶皱，对天录真人的担忧简单地回答了句：“没事。” 天录真人是有苦不敢言——他与众位道友连夜唤来修士联盟，在早晨“斗胆”请玄华亲自去把林知之给接来，结果他尊敬的道尊大大愣是接了一整个早上加中午，现在才给接来。 不过很快，乐观的掌门真人就自己安慰自己道：也许道尊大人带小徒弟去寻找什么克制魔族的方法去了，大人的行事总有他的理由在。 一袭水绿衣衫的绿鸣真人见状忙对玄华道：“大人，东边的魔气已经无法遏制，我等竭尽全力也无法止住魔气的蔓延，还望大人亲自出手。” 一旦魔气彻底扩散，那些已经进入人界的魔族必会如虎添翼，人族将更加难以抵挡。 玄华的动作顿了顿，好似在犹豫些什么——很快他便点头应允了绿鸣的话，在林知之肩膀上轻轻一捏，示意他照顾好自己，便跟着绿鸣一同出了帐篷。 遗留在帐篷中的其余两人，则齐齐将目光看向了林知之。 天录真人一脸严肃，头顶【天录，好感度指数90，态度为喜爱】的好感度，从桌上取出一个布状的锦囊交给林知之，道：“知之，其实以你的年纪，理应和那些后辈一起去更安全的后方，但你的修为很高，除却我们这些化神期的老头们，你便是当中数一数二的。如今战况紧急，元婴期的修士稀少，有些还来不及从四方大陆赶来，只能拜托你来作为元婴期的修士，扛起你应当扛起的责任。” 林知之自然不会推卸，回答道：“这是我应当做的。” 那名云天的太上长老则道：“现在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处祥云山，遭受了元婴期魔族的袭击，络涛道友已经赶去，方才他发来消息，称那儿的魔族不止一名元婴期，需要帮手，我和天录需要坐镇通道，其余的元婴期修士也均有自己的任务，需要由你来走一遭。” “放心，这定然不会让你白去，我们这些老家伙身上还是有些宝贝的，还有一些联盟内的宝物，无论是法器丹药还是秘籍，你都可以随意挑选。”天录真人拿出一块玉简，从眉心印刻了有关祥云山的地图，交给林知之，“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林知之拿着那枚玉简，用神念渗入，大致了解了下祥云山的地点，便御剑飞离了帐篷。 ***************** 祥云山原先是中陆的一座名山，山清水秀，因常年漂浮着淡粉色的祥云而著名，灵气充裕，时常有道侣来此地游山玩水。 它距离帐篷的位置并不算远，以林知之元婴期的飞行速度，只不过花了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 还未彻底到达祥云山的地界，林知之便知道这里一定就是天录真人所说的地方。 只因在祥云山的上空，漫天祥云的美景再也不见，只余下苍茫的黑烟，以及如蝗虫过境般的魔族修士，有些还大摇大摆地站在山脚下耀武扬威。 林知之按照玉简里提到过的通讯方式用神念传音给那名应当已经在祥云山埋伏的络涛，很快对方便给出了回应，通过天隐门的特殊秘法传音道：“道友，速来祥云的中峰这儿，我在这里的山洞中，那些魔族中的领头人正在山顶瓜分战利品！” 在祥云山的山顶处，确有大片的黑雾萦绕在其上，里面隐隐传来阵阵嚎叫声。 这一切都很正常，林知之不疑有他，从问仙剑上下来，缓慢又隐蔽地一路来到对方所提到的地方。 直到他进入了络涛所给的方位，进入了那处山洞。这山洞很小，一眼可以望到尽头，很明显里面并没有络涛其人。 林知之心觉不好，刚想退却，只听耳边风声飒飒，一记拳头从他的头顶上朝他砸来。林知之灵气微动，侧身扭过这记重拳，只听一声巨响，它在地面砸出一个硕大的洞来。 与此同时，林知之只觉脚下沉重无比，甚至影响到了体内灵力的流转。 在洞口处出现了一群魔族修士，哈哈大笑地看着洞中的林知之，显然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令他避无可避！ 109.第一百零九章 这群魔修很奸诈，特意将对方前来的援兵骗至陷阱中, 确保万无一失了再现身。 如果说这些都符合所谓的魔族习性的话, 那么此时他脚下的那个困灵法阵却无法解释了。要知道, 魔族和人族的体质不同，这些魔修来到人界不久，断不会对人界的法阵了解的如此透彻。这般想来, 情况只可能是—— 黑发少年凝神在洞口那堆魔修中寻找了一会, 在为首那名魔修的身后发现了一名人类的影子。 【络涛，好感度指数6, 态度为敌视】——这名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站在那群魔修之间，得意洋洋地昂着下巴看着深陷陷阱的林知之。 显然是这人早与魔修们达成了协议，出卖前来援助的人族修士，并且“贡献”出法宝，来换取生机。 那人的视线与林知之撞在一起, 面对援兵的无声质问，他非但没有羞愧, 反而邀功般的对身侧那元婴期魔修指着林知之道：“大人，我知道他，他看上去这般年轻又面生的很, 十有□□是道尊的弟子！潜力大的很！” 魔修闻言双目射出一道审视的光芒，上下打量了一番林知之，大笑道：“好好好, 我生平最爱的便是扼杀天才！” 他话音未落, 林知之脚下的法阵骤然发力, 牢牢锁住他体内的灵力。在那一瞬间，林知之只觉自己的元婴像被铐上了一个枷锁，灵气运转缓慢至极，竟连脚步移动都无法做到！ 魔族也不多话，操纵着武器，一条粗长的法则锁链从洞内的四面八方朝林知之疾射而来。 与此同时，那记巨大的拳头从左侧方再度出现，带着凛冽的风声——这一次，拳头的皮肤表面上燃烧着白色的火焰！几乎在它出现的瞬间，山洞里的温度急剧升高，空气都出现了透明的扭曲痕迹，可见这火焰的温度之恐怖。 除此之外，还有着张牙舞爪般的魔雾遮蔽黑发少年的视野—— 林知之极力集中神念，凝聚灵气，想要拔出问仙剑，然而那不知名的法阵十分之有效，紧紧地锁住他体内的灵气，令他连拔剑都有些困难，更别提纵身运气躲开这一击。 来自元婴期魔修的锁链配合着残破困仙阵，还有着神秘攻势的全力一击—— 它们所引起的天地元气足以夷平整座山，更别提这座山洞！ 林知之一人身在洞内，只听耳边落石声不断，那拳头还未及身，山洞已经有了坍塌的征兆，他可谓是腹背受敌。 “轰隆——” 林知之最后也无法挣脱开困仙阵的束缚，只得站在原地，调集体内残存的灵气护住要害，催动问仙剑应向那记拳头和锁链，与它们正面相抗！ 一道蓝芒如闪电般，照亮了山间，一路绵延至天边，似一条璀璨星河，亮眼无比。 那记拳头上的白色火焰与问仙剑上的天雷相撞，撞出了剧烈的道音，余韵悠悠回响在天地间。 待到蓝白之光消失，原先山洞所在的地方早已化作一片废墟，只余下黑发少年独一人站在废墟之中，半边脸被白色火焰灼伤，左胸被锁链横空贯穿——锁链之上还残存着秩序的痕迹，搅乱了林知之本身的灵气流转，遏制了他伤口的自愈能力。 他现在很狼狈，却也非常美。 若没有那人类修士当做内奸，里应外合将林知之骗来山洞，没有那困仙阵的埋伏，以他的实力，本不会受到这种足以致命的伤势。但万事没有假设，因为那困仙阵的存在，令他只能调动体内的一小部分灵气，完全无力抵挡魔族的攻势，受伤垂危。 那为首的魔族之人看着林知之现在的狼狈样子，自以为胜券在握，狰狞地大笑道：“你们人族对我们来说简直不堪一击，你若现在跪地求饶，我还能饶你一命！” 此时困仙阵的威力尚还余存，但在林知之体内浑厚的灵力冲击下，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放出了一些灵力—— 林知之手捏法决，以秩序之链上的己身血迹为引，问仙剑阵中蕴含了主人的神念，通过元婴催动，形成一张雷网，骤然出现在那群魔修身边，网住了他们。 这些魔修显然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击，猝不及防之下左臂被击中，惊声叫道：“可恶！” 而在那雷网剑阵中，问仙剑剑身之上鲜血沸腾，来自雷电的本源之力闪烁着幽蓝的光芒，袭向魔修的头颅—— 然而秩序之链还在他的身上。 一名元婴期魔修花费了几千年的修炼时间，走过无数骨与血，手段终究比林知之高上太多。 那秩序之链在主人的召唤之下，其上冒出了无数的鬼灵，窜入黑发少年的身体，顺着血液一路逆流而上，来到元神处啃噬着他的元婴。 林知之再也无力握剑，只得倒在了地上，来自元婴的痛楚即将焚灭他的灵魂—— 死亡的阴影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的与他靠近。 他快死了。 一旦鬼灵进入元婴，便等于摧毁一名修士的神念，是毁灭性的打击。再加上魔修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是插翅也难逃。 林知之只觉意识一点点地模糊下去，眼前的事物也逐渐消失。最后他只记得，自己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好似有什么人接住了他。 ……………… ——当林知之刚刚倒下的时候，那群魔族狂喜地对视一眼笑出声来。 任他是什么道尊的弟子，不还是倒在了他古拉的手中？待将他的尸体带回去，消灭了一个未来的大敌，魔尊定会奖赏于他！ 然而就在魔修想要催动秩序之链上的鬼灵，直接咬破对方的元婴之时，一道剑气由远及近，直直地斩断了他的半条腿！ 一股难以抵抗的威压从天而降，迫得魔修们呼吸困难，完全升不起抵挡的念头。 一名身着紫衣的俊美男子从天而降，男人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寒霜遍布，令人心生寒意。 正是匆匆赶来的玄华。 他走到林知之身边，伸手温柔地将他抱进怀里，把他身上的伤势尽收眼底，眼眸中无可避免地流露出痛楚。 ——他当真不该放小徒弟一个人出去，自己去处理那四散的魔气。 道尊本该心怀天下，慈悲为怀，可此刻玄华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从不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玄华没有回头看那些魔修，他生怕自己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心中的杀意——目前将林知之带回去治疗伤势才是最关键的。 至于这些人—— 先关进修罗地狱折磨上几百年再说吧——现在就干净利落的死掉，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幸运。 ************** 玄华的速度很快，眨眼间便将林知之带回了冰山上的洞府中，将怀中的黑发少年放在冰床之上。 冰床的温度和作用能够缓解他的伤势。 玄华看着床上已然失去意识的黑发少年，万分心疼地用手揽住对方的后脑，让他能睡的更舒服些——哪怕对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在路上，道尊大人已经将对方身上的伤势都用神念裹住，也塞了一些丹药以唇渡进对方嘴里，但林知之的伤势依旧很重。 秩序之链和火焰的灼烧，给他的元神和肉.身都造成了难以挽回的伤害，这种伤害几乎是不可逆的，纵然玄华贵为道尊，拥有天底下最好的伤药，也无法直接深入元神去治疗对方——能够起效的仙泉和方法，要么需要很长的恢复期，要么远在天边，除非—— 除非有更大的刺激。 而所谓的刺激，便是玄华将自己的灵气与对方合二为一…… ——这种融合的方式，在外面有个文雅（？）的名字，叫做：双.修。 玄华千年来的修为和元阳一直都在，若是他通过双修之法与林知之双修，那么道尊大人身上的灵气足以修复对方的元婴——甚至还有很大的可能让林知之在修行之路上更进一步。 这是目前为止，最有效最安全的治疗方法了。 玄华俯下身，用衣袖为林知之擦去半边脸上的脏污，吻了吻他的眉心。 在一切做完后，男人难得有些犹豫地伸出指尖，渡过一段灵气给对方，让林知之的神智稍微有些清醒，半醒半梦地睁开眼睛。 玄华见状忙凑近少年的耳畔，关切道：“知之，感觉如何？” 林知之还没有完全清醒，只觉头痛无比，扶着前额呻.吟出声。 “很疼吗？”玄华温柔地替过他的手，为他按摩着太阳穴处，平日里听上去过于冷淡的声音在此时反而能安抚林知之的思绪，他低声问，“知之，你愿意……和我双.修吗？” 110.第一百一十章 玄华的语调很轻, 但是也很清晰。 只是林知之恍惚中什么也没听清, 他只觉这样能够令头痛缓解，他舒服了一些，便迷迷糊糊地点了头。 接下来, 林知之跌入了一段春.梦之中。 玄华素来沉稳的双手有些颤抖, 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少年的衣衫。男人先是轻轻地在对方唇上啄了一口，在看到对方没有任何反感的迹象后, 才更深的往深处探去。 林知之环住他的脖子，顺从地张开嘴, 任由对方掠夺。 这是玄华第一次没有在林知之的体质影响下去碰触他，因而更加真实。 处于梦境里的人, 失去了理智的约束，往往最为诚实。 就如同此时的林知之一般, 对每一个动作都有着堪称热烈的回应。 …… ——林知之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在那个梦里, 他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动弹, 只有些许本能的意识留存。 他好像躺在了一个什么人的身上, 接着又做了一些什么奇怪的事情——但他没有抗拒，因为那个人的手很凉，而他很热，摸上去很舒服，他还想要对方摸遍更多的地方。 然后那个人继续了很长很长时间，随后才有一股能量流进入他的体内——随着这股灵气的入体, 林知之能够感觉自己的体温正在下降, 到了恰好的温度, 有一双温柔的手在为他梳理受伤的元神。 他又沉沉睡去，待过了许久，才终于再度恢复神智，从睡梦中清醒，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林知之眼帘的是一片深色的帷幔，颜色刺绣有些熟悉，却不是他的床榻。林知之稍微支起身子，朝外面看去，只见一张圆木桌上放着一碗药，阳光从窗口透进来，照出了空气中的微小颗粒。 黑发少年试图起身，被褥从他的胸口滑落，露出了白色里衣——林知之晃了晃头，记忆还停留在被魔族偷袭的阶段。他原以为自己会痛，谁知却身上却一点痛楚都没有，只有腰部有些酸软。 这是……有人救了他吗？是师尊？ 林知之一开始还没有多想，先是内视查看自己的伤情如何——令他瞠目结舌的是，自己那原先被几乎啃噬掉一半的元婴非但完好无损，反而还被滋润的又大了一圈——就跟吃了什么快速增长剂似的。除却元神以外，他身上的伤也全部愈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非但如此，更可怕的是—— 他，林知之，在莫名睡了一觉的情况下，从元婴初期，步入了元婴后期？？ 这一般在小说里都是骗小孩的情节好吗？！！又不是炼气期，需要的灵气少的可怜，天资聪慧者睡一觉就能突破——这可是元婴期！有些大修士一辈子到死也就一直停留在元婴初期！更别提一下子横跨了两个境界！ 林知之一脸蒙逼.jpg，差点以为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魔族给他的见面礼不是垂死挣扎，而是一发十全大补神丹。 #他怀疑记忆是假的# #自己的脑子也是假的# 就在他审视自己记忆的同时，玄华从门口推门而入，见他醒了，便朝床边走来，顺手端过那碗药，放在冰床旁的小桌子上。紧接着男人握住他的手，在感受到凉意后又渡了些灵气过去，为他取暖。 林知之看着自家师尊那张出尘的脸，又想起那个他以为是春梦（……）的画面，有些难以把玄华带入其中——但林知之全身上下就感觉那处有些不适，且手臂和脖颈处的肌肤上的痕迹虽然很淡，可毕竟仍然存在。于是黑发少年收回在被褥下面的手指收紧了些，嘴唇还有些苍白，启唇道：“师尊，之前是你救我回来的？” 玄华端起一旁的药碗，拿着勺子舀了一勺融入疗伤丹药的药汁，递到林知之嘴边：“嗯，我那日应当与你同去，魔族多狡诈，你的阅历不够，要多加小心。” 道尊的手素来执剑，如今却为了他端起药碗，不由得让林知之生出一些莫名的温情脉脉。他张开唇瓣，含住那口药汁，却在下一秒差点被苦到张口吐出来—— 在玄华近距离的视线下，林知之勇敢地战胜了自己，把那口苦到爆炸的药汁强行按在舌根咽了下去。 玄华看着面前少年难得有些抱怨的眼神，感到有些新奇，紫眸里浮起零星笑意：“苦吗？” 林知之大力点头。 ——说实话，这已经超出了“苦”的范围了，他怀疑玄华一定偷偷在里面加苦胆了！ 男人便低下头，强势中又不失温柔地低头吻住了林知之，撬.开对方的唇.舌，一并吮.吸他口中还未褪去的药汁苦味。在搜刮了一圈后，玄华方才退出，肯定道：“是有些苦，不过这样你才记得住。” 林知之：“………………” #他现在觉得这个师尊大概也是个假的# #不，一定是个假的# 假师尊玄华又盛起一勺药汁，递给对方。这次林知之坚决不给再喝，他僵持了一会，看着对方面色苍白的病美人模样，也不舍得再勉强他，便将药碗放在一旁，回头观察了一番林知之：“你现在感觉可还好？” 林知之正用灵气在体内循环一个大周天，位于丹田的元婴也被师尊喂养的白白胖胖，他应声道：“已经没什么伤了，功力反过来也有所增进，只是师尊，我……我为什么会从元婴初期变成了后期？是师尊你……” 他犹豫的拖长了调子，没有把话说完整。 玄华平静地接过话茬：“我与你双修了。” 林知之：“…………………………” 我、与、你、双、修、了。 #师尊你不要用这么淡然的语气说这种话啊啊！# ——难怪他的修为和伤势都好转的那么快，以玄华早就到达化神期的实力来看，身为人界第一人，将他提升到如此境界，只能算是举手之劳，更多的好处还是体现在玄华对于道境的感悟中，这需要时间的积累才能慢慢了解。 玄华继续叙述当时的情景：“你的伤势过重，若是前去天池取神灵草怕是来不及，会对你的修为产生影响，只有与我双.修这一条路能让你迅速好起来。我也有问你，你点头应了，我便……” 林知之持续惊恐脸：“…………” ——在他残缺不全的记忆中，他好像……当时……的确……点了头…… 玄华从面前少年的脸上看出了他的想法：“你不记得了？” 林知之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对，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幅度很轻地点了点头。 男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类似于“失望”、“伤心”的情绪，好似早就知道一般，也不追问，选择避开了这一话题。玄华伸出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前的温度，淡淡道：“你还是再修养两天为好，元神的伤势需要静养。” 林知之乖巧地应了。 玄华站起身，端起一旁的药碗，就要向外走去。 林知之不知怎地，看见自家师尊的背影，骤然想到那之前一直在他脑海里突然闪回的记忆画面——里面的主人公他看不清楚脸，但给他的感觉格外酷似玄华。 这种感觉，在他步入元婴后期之后，更加的强烈，就好像假若他能再进一步，步入化神飞升，也许便可以见到他记忆中的那名男子究竟长什么样子。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逝，林知之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师尊的衣角，不想让他走远。 他用的力气很小，玄华只需要轻轻一带便可以甩开他的手——但道尊大人硬是在接触到的瞬间就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床榻上的黑发少年。 林知之的黑发垂落肩头，衬着本就苍白的肤色，这样的对比看上去有些强烈，有种惹人怜惜的病弱感。 玄华没有出声，用眼神询问林知之——黑发少年回以一个同样迷茫的眼神，湿漉漉的黑色，看的道尊大人立刻投降。 他重新回到床边，为对方盖好被褥，看着他躺下，用手覆盖在林知之眼皮上面，温言道：“睡吧，我在这里。” 林知之也感觉有些乏了，元神上面的伤终究还是需要好生休养，他眨了眨眼，用力抹去眼眶中的那层水气之后，乖顺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睫毛划在玄华的掌心上，令男人一惊般地缩回了手。 道尊大人低头瞅了自己的手心一眼，又将目光放回床上的林知之身上，静静地靠在一边，陪伴他入眠。 …………………… 在这之后的几日，林知之便一直留在玄华洞府养伤。 他被内奸袭击的事，天录真人已经知晓，在听说他已经痊愈之后，还特地提了许多的宝物灵药来探望他——虽然一开始被玄华拦下，但由于天录真人是带着云天大陆的几名长老弟子一同前来，玄华也给了他这个面子，让他带人出入自己的洞府。 他们来的那日林知之一袭白衣，坐在桌边，正捧着一卷玄华留下的道经沉思。 天录真人赶到，对他一阵嘘寒问暖：“知之，没事吧？要真是出点什么事，我便是剑宗的罪人了——” 林知之连忙摆手道：“我已经没什么事了，功力反而因此更上了一层楼，掌门师伯无需自责。” 天录真人道：“我岂能不自责！若不是道尊大人，你便要折在我们自己人手中了。你放心，我和太上长老已经开始严查内贼——这些人比魔族更加可恨。” 林知之听到这里，突然开口问道：“掌门师伯，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林家小少爷记得，他刚去迎战魔族那日，绿鸣真人说魔气已经要遏制不住，他在祥云山上也看到了魔气的弥漫，再加上这几日玄华也经常外出，令他更加关系外界的情况——每次他问师尊，师尊都说先养好伤再说，十分的敷衍。 听了林知之这话，天录真人和身边那来自清凤宗的长录真人对视一眼，苦笑道：“连来探望你，我们都要等上一两才能挤出一点时间，自然不能说好。” 长录真人在一旁补充道：“魔族为这场侵略至少准备了上千年，他们的修士凶残又狡诈，反观我们人类修士，处处被动，许多中小型宗门完全不具备抵抗的能力，惨遭灭门。” “所幸还有海族，在海洋疆域，哪怕是魔族也不能强行入侵海族。”天录真人道，“有些地方不得已只能放弃，四方大陆都有魔族通道出现，没有一处安宁之地，好在我们及时联手——现在在这人界，你这儿有玄华坐镇，苍仑亲自前来都要惧上三分，怕是最安全的地方了。你不要担忧，我们撑上几年的实力还是有的，且安心养伤便好。” 林知之闻言刚想再度强调一遍自己已经好了，可以上战场帮助剑宗了，只听身后一个声音淡然响起：“天录说得对，知之，你再休憩几日。” 林知之：“……” ——他总觉得这些日子师尊有把他当猪（xi）崽（fu）养的倾向…… 比如现在，玄华手中就托着一杯仙灵液，放在林知之面前，看着他喝掉。 有时候因为药液过于苦涩，林知之会据理力争自己已经伤好痊愈营养溢出了，每次玄华都会坚持看着他喝完，再坚持一点就是由师尊以口渡药液。 “啊！！”在玄华出现的刹那，一声惨叫从长录真人身后传来，竟是严磊。 严磊瞪大眼睛，看着玄华，眼睛里看到的是那个紫衣大魔头（？）的影子，脑海里浮现的是却是他一直以来比崇拜自家师尊更加崇拜的道尊大人—— 他们竟是一个人？！ 道尊大人是魔头，魔头是道尊大人？！ 长录真人用手捂住徒弟的嘴，深嫌丢人般地叹气道：“大人请不要在意，小徒见识浅薄。” 云天大陆的长老在与罗仙剑宗结盟时，就已经见过了玄华——也知晓了那名动云天的魔头便是他（……）。 在众位云天修士知道了玄华的真面目后，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了复仇（？）的念头。仅有几人因为好奇询问过玄华为何要抢夺草药典籍——看在结盟的面子上，玄华勉强给了一个回答：“徒弟需要。” 长录真人当场被这感天动地的师徒情谊所打动，对自己进行了反省——每次严磊缠着他要更多的丹方秘籍，他总是很抠门；再看看人家道尊师徒，只要是徒弟想要的，都回取来给他。 每次严磊被打伤，长录真人也总是丢一瓶伤药给他了事；再看看人家道尊大人，每天每夜这么陪在身边，温柔对待，怕是对未来媳妇都不过如此了吧？ 长录真人还记得当初在得知林知之出事时候道尊大人的样子，在那瞬间爆发出来的煞气怕是连苍仑都比不上。 他几乎立刻在心里规划了地位，以玄华对林知之的重视程度，怕是惹谁都不能去惹他。 玄华自然不会同严磊计较，他一心只看着林知之喝完仙灵液，奖励般地揉乱了他刚束好的长发，一向毫无感情的眼睛柔软下来，就像一对最漂亮的紫色宝石。 长录真人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总觉得有种被撒狗粮的感觉——嗯，错觉吧？ 严磊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总觉得有一种#别人家的师尊#的森森羡慕感——嗯，这一定不是错觉！ 就这样，林知之不知不觉中在长辈和旧相识的面前秀了一把恩爱，还把自己给带进了沟里。他在玄华洞府中待了养了整半个月，直到玄华亲手教授的所有法决都融汇于心，真正能发挥出元婴后期的实力时，他才离开了师尊。 在林知之养伤的期间，人魔大战的进度也在一步步增长着，无数鲜血流落在人界四方，战况愈加激烈。 林知之跟随天录真人的指挥，也伙同凤钦等人亲自上阵对抗过魔族厮杀。 林家小少爷本以为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说不准要持续个几十几百年，但一封突如其来的信打断了他的想法。 那是一封挑战信。 来自苍仑。 ——已经几万岁的魔尊大人，不去邀请同样境界的道尊，而是来挑战一名二十岁的年轻人，林知之。 ——说出去怕是滑天下之大稽。 并且林知之所不知道的是，凤钦、迦殊、苏驭、以及玄华都收到了这样的信，来自同样的署名，只不过他们的并非挑战信，而是邀请函。 苍仑邀请他们来围观自己和林知之的比试。 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这封信说是挑战信也许并非那么准确——毕竟双方的实力实在悬殊过大——魔尊大人仅仅是在信中写上了时间地点, 以及只要林知之出现, 与他“切磋”那么一场，便答应令魔族退兵。 如今魔族已然入侵人界大地，战火硝烟在四界弥漫, 虽然林知之不想承认，但魔族的确是略占上风。而就在这关键时刻, 苍仑却说只要林知之肯来魔界与他一战, 无论输赢，他都会停歇这场战争。 他是出生古老又强大的魔尊, 对于魔族有着绝对的统治——苍仑既然这般说出口, 便一定能够做到。 苍仑大大在许下了这等重大诺言之余，还贴心地随着信件附赠了来自古仙界的稀世珍宝：破界符箓, 以防林知之寻不到去往魔界的路。 要去吗？ 林知之对着纸张上那潇洒的字迹想了片刻，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在他转身离开的前一秒, 这封信在少年纤长的指尖轻巧地打了个旋儿，随即便消失在了空中。 三日后，魔界，望月峡。 望月峡是魔界距离血月最近的地方, 相传也是魔界所具有的的空间之力最为薄弱之点，只不过碍于峡谷里常年带有腐蚀魔力的瘴气，甚少有魔族经过。 苍仑便是将地点定在了这里。 比往常更加硕大的圆月挂在天边, 清晰的血色月光将站立在峡谷之巅的男人笼罩其中, 有风扬起他酒红色的长发, 与这月色完美地融为一体。 当林知之抵达这里时, 苍仑仿佛早有预料般地冲他笑了笑：“你来早了。” 林知之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眼神好似有些不太寻常——往日的苍仑无论处于怎样的环境下，总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邪气，以及隐藏不住的独/占/欲。 然而现在的苍仑，那双泛着暗色血芒的眼睛更多的充斥着一种带有眷恋的温柔之色。 林知之与他对视间，还能在他眼眸里看见一些毫不掩饰的神色。 那种情绪混合着哀伤与喜悦，就好像是与恋人久别重逢，却即将在下一秒死去，因而有着无法自制的激动。 黑发少年有些疑惑地半拧起眉头，想要开口询问有关撤军的事，却不知为何从嘴边溜出了一句：“你怎么了？” ——为什么用这种神色看着我？ 苍仑的笑意更加深了，显然是被这句带有关心之意的话给取悦，男人笑着说：“没事，我很高兴能你能早些来。” 林知之没有回答，眼神中有些一丝不解。 苍仑接着道：“现在其他人都没来，我还可以好好地看你一会。” 倒映在魔尊大人眸中的黑发少年随即问道：“其他人？还有谁？” 苍仑恍若未闻，伸出手臂，漂亮到近乎完美的脸上挂上了似笑非笑的意味：“不来抱一个庆祝一下？” 看着他头顶【苍仑，好感度无法显示】的林知之：“……” ——他记得自己是来斗（da）法（jia）的？不是来老基友重逢的吧？ 男人见他不予回应，干脆朝他走近，想要给他一个近距离的拥抱，却冷不丁从一旁传来一个声音，逼得他只能停下脚步： “你邀请我来，不会就是想给我看这个？魔、尊、大、人。” 只见在距离苍仑的不远处，一名俊美的白衣男子正看着他们，表面看来温文尔雅，哪怕不笑也有着君子如玉般的温润，正是苏驭。苏驭用嘲弄的口吻称呼苍仑，视线在林知之身上打了几个来回，又收回来，将目光定在苍仑身上。 苍仑收回视线，凉凉地扫了苏驭一眼，倒也没有多生气地回答：“你倒也来的挺早。” 素来心气极高的苍仑能够以这般“平和”地语气回答自己，这让苏驭有些讶异。 依照魔尊大人以往的性子，他原本以为苍仑要么会直接无视于他，要么便会出手——这样他就有理由将林知之送离这里。 苏驭怔忪之后便是勾唇一笑，轻声道：“知之在这里，我自然是一刻也等不及想见到他的。” 苍仑冷哼一声，没有继续接话，而是看了看四周，忽地开口冲无人的角落说道：“来了就来了，不现身是想做什么？” 在那处角落里，玄华现出身形，周身衣袍无风自动，以剑气隔绝了魔界血月的影响，却不看苍仑，而是对着林知之道：“跟我走。” 道尊大人说话向来简洁有力，只挑重点的说。 哪怕玄华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比如他想问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苍仑给你信的事，比如他想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没有实质性的改变…… 但他始终没有说出口。 道尊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 他没有谈过恋爱，也从没有过感情经历，人生中第一次心动便是这般对林知之，百般牵挂，柔情百转——就好比他这样一个人道心坚定的人，竟然会在深夜为了小徒弟的一个伤口而心疼。 这些玄华从来都没有说出口过，他的感情从不外露。 他只是对着独自一人来到魔界的小徒弟说：“跟我走。” ——不带任何责怪。 ——纵使他在接到苍仑口信的同时，便去寻找林知之，发现他不在这才匆匆赶来魔界。 玄华从来不想因为自己而限制到对方，他有这个自信在这下界，无论林知之去哪儿他都有能力护他周全。 苍仑的声音紧接他之后：“走什么——我们还没正式开始，就想走？你倒是先问问知之，他想不想走？” 玄华的视线方向从来没变过，一直都是他面前的黑发少年。 林知之看着师尊的紫眸，微一犹豫，解释道：“他说会撤兵。” 听了这话，玄华立刻便懂了林知之会来此地的理由——道尊大人试图推演苍仑的想法，却不得其所，无法得知苍仑究竟为何要与林知之比试，还要他们几人来此地见证。 如果说他的目标是林知之本人，那么又为何要自己和另外那几人来此？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苍仑没有留给玄华很多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 这也并非魔尊大人的锅——谁让这些人都没有一点时间观念？明明距离信上约定的时间尚还有半个时辰之多, 但所邀请之人已经悉数到场。 海皇来的同样迅速，仅仅落后了玄华一炷香的功夫, 便打破魔界壁垒，成为第五位到场之人。 比起苏驭和玄华, 迦殊显然是第一次来到魔界——海皇陛下犹如麦穗一般的金色长发顺着他走路的动作微微摆动，对着魔界的红月, 他的眼神露出了一点毫不掩饰的嫌弃, 径直对站在悬崖之上的苍仑以一种嘲弄的口气道：“原来真的是你，大名鼎鼎的魔尊大人，你主动提出要跟知之比试？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把我——或者其他什么人的名字看成了知之。” 苍仑暗红的眼眸里那点古里古怪的情绪愈加浓郁了起来，末了他用鼻音很轻地嗤笑了一声, 却终究是没有回应。 而“其他什么人”中的最后一位，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姗姗来迟。 小凤凰的衣衫也是红色，但与魔界诡异森冷的血红不同，他身上的红色更像是太阳般的金红。凤钦普一落地，便打了个直球，丝毫不管什么比试什么魔尊，像团火焰般地险些撞进林知之怀里—— 说“险些”是因为在他即将成功之际，被某个人给拦了下来。 玄华就站在林知之身边，但出手拦下凤钦的却并不是他, 而是远远相望的苏驭。 苏驭堪称优雅地松开手, 淡淡道：“见面就搂搂抱抱的, 可不符合林家的礼仪。” 林知之：“……” ——真难为您还记得我家的礼仪是什么。 凤钦被那道灵力拦在了林知之身前，他用目光扫射一番看到黑发少年没有什么异常后，才回怼苏驭：“那是曾经的规矩。” 小凤凰接着说：“现在我和知之，是可以当着林父的面这样做的关系。” 他说的这点正中苏驭的软肋。 他与林知之的竹马竹马情谊仅限于过去，他们之间所有的互动所有的感情所有的一切都属于回忆，是完成时，林知之如今的现在他无所参与，而未来—— 未来…… 苏驭的心脏被某些因那句话而沸起的情绪骤然击中，他抽紧手指，面上的表情已经沉了下来，原先还带着的那点笑意荡然无存，他远远地看着黑发少年的轮廓，他说：“是吗。” 那些属于他的，和从来都与他无关的，都已经过去了，是吗？ 苏驭的反应看上去云淡风轻，反倒是迦殊那边对凤钦的话提出异议：“这可不一定。” 海皇陛下语罢，悠悠地扫了林知之一眼—— 这本来只是随意的一瞥，但迦殊一看之下却是目露震惊。 苏驭离得太远，小凤凰年纪过幼，都不如迦殊看的清楚——林知之周身灵气充裕，但却有一个小小的缺口，里面掺了外人的灵力，时间尚短，还未彻底融合。而这显然已经失去了元阳之体，与人双修过的体现。 迦殊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觉心中嫉妒之意翻滚，猜测着到底是谁—— 在场之人中，玄华和苍仑的修为过高，他无法看透，剩下的苏驭修行功法神秘，将气息遮的严严实实，凤钦也属于上古神兽，谁都可能是那个同林知之双修之人。 到底是谁？ 海皇大人醋海翻波，暗中观察.jpg。 ——是那只讨人厌的凤凰？呵，他早看出这人外表单纯，内心实则龌.龊不堪。 ——还是说是那边那讨人厌的青梅竹马？呵，他早看这人不顺眼，竟然能独占林知之的前十年。 ——或者说是林知之那名义上的师尊？呵，人/面/兽/心，枉为人师！ ——应该不是苍仑…… 林知之被迦殊那种心痛中带着愤怒（？）的眼神看的周身一凉，伸手按住想要反驳迦殊的凤钦，神色肃穆。 出于某种原因置身事外的魔尊大人看着面前的这一幕，眸色暗沉。他略微侧过头看了看天空的夜色，随即不引人注目地抿了抿唇角，突兀地开口直接对林知之道：“来，知之，是时候了。” 有风扬起他暗色的长发，映衬着身后的那轮血月，眸色邪气迫人。 苍仑此言一出，现场立即安静了下来。 林知之的心思原本也没放在那几人有关他的言语上——他的确是在意，但并不是现在。现在他身处魔界，必须将心思放在魔尊身上。 黑发少年一扬手，浑身雷气缭绕的问仙剑一声嗡鸣，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苍仑悬在血月之前，冲着林知之伸出手来—— 玄华看着面前的小徒弟一步步走向苍仑所划下的战场，心头骤然一阵狂跳。道尊大人眉心浮现一道很轻的褶皱，手心暗芒突起，直指苍仑：“我来跟你打。” 苍仑弯起唇角，也不见他怎么动作，那道暗芒到了他面前便自然消散。魔尊大人戏谑般地摇了摇头：“这可不行，我只要知之。” 玄华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无论苍仑心底在打什么主意，玄华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林知之在他面前和对方生死相斗。 那次林知之在魔族手中受伤，玄华嘴上不说，心里实则心疼万分。 那日双.修之时，玄华细细将自己的元气和灵气渡给对方，恨不得将所有世上的伤药都抹在他的身上，日日夜夜护着他，将他彻底挡于自己的羽翼之下，爱他护他。 他很想这么做——于公于私都很想这么做。 但是林知之是不可能这般依附于他的。 他属于远方，属于更广阔的天空，属于生与死，属于更加曲折的传奇。 他将直面魔尊。 而苍仑，他看着面前的少年一步步向他走来，那双如上古宝石一般的红眸暗藏着那些古老的传说。 那些必将面对的，终有一日重见天日的传说。 ——曾经也只道是寻常。 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率超过40%可看 凶狠地将烤糊的鸡块丢到一边, 凤钦撸了撸袖子，露出雪白如藕断的双臂，又挑拣出一只鸡来再接再厉。 当妖修凤霜自秘境归来, 踏进自己的洞府之时，第一个反应是停下脚步，抽了抽鼻子——这一屋子的糊味是怎么回事？不会是自己那蠢儿子把自己给烤了吧？！ 凤凰一族生来亲火，但凤钦年龄尚小，又被他宠的如珠似玉, 难免“天真无邪”，偶尔会干点掉智商的事情。为了自家蠢儿子操碎了心的凤霜直奔凤钦居住的院落, 刚一进门, 便被其内烟熏火燎的空气弄得呛了一下, 连忙挥动衣袖, 散开一屋子的乌烟瘴气。 随后，他就看到自家蠢儿子如斗败了的小公鸡一样整个人都焉哒哒的，白皙的脸蛋上左一道右一圈全是黑灰，一向华丽干净的衣摆上也落满了肉类烤焦后的灰烬与油渍，狼狈地让凤霜完全没眼看。 原本想要好好教训蠢儿子一通, 但看到凤钦这般可怜兮兮的样子，凤霜又有些不忍心了。他扭头扫了一眼地上那一大堆怪模怪样的失败品，轻咳了一声：“钦儿这是怎么了？锻炼如何使用本命真火？” 凤钦幽怨地看了父亲一眼, 小嘴一撇,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上去都有些泪汪汪的。 凤霜抽了抽嘴角, 迈步过去在蠢儿子身边坐下——当然，前提是将那一地狼藉弄干净——随后语重心长地问道：“说吧，你到底在干什么？” “……烤鸡。”凤钦低声回答，“我想要烤鸡给那人吃，但是……我竟然怎么练习都烤不好……” ——说好的天才呢？说好的凤凰天生会控火呢？！竟然连一只烧鸡都搞不定，这是要闹哪样？！ 听到凤钦这样说，凤霜猛地瞪大眼睛，俊逸的面孔又是恍然又是担忧：“儿砸，你还那么小，就有喜欢的人了？” 凤钦小脸一红，羞涩不已，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人，是怎样的？”凤霜询问，语气温和宽厚，极能够勾起他人的倾诉欲望，而凤钦自然抵不过父亲的诱惑，当下将自己与心上人相识相知还差点相爱（……）的过程通通说了，浑身上下都逸散着情窦初开的粉色泡泡。 凤霜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虽然觉得自家儿子太小，还不适合谈恋爱，但是情缘这种事情，什么时候遇到都做不得数，作为一个开明的家长，只要另一方不是为了利用自家儿子、图谋不轨的恶徒，他也不会棒打鸳鸯。 从凤钦的描述看，他的心上人是个漂亮又强大的剑修，性格看起来有些冷漠，本质却温柔善良，明知凤钦的身份是凤凰，却能以平常心待之，不亢不卑，总体而言是个不错的孩子。 ——当然，陷入爱河的蠢儿子的形容随便听听也就行了，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至于对方真正的性格，还要等他亲自查看验证。 虽然那少年不过是将自家蠢儿子当成移动烤火器，还妄图品尝凤凰本命真火烤出来的烤鸡，简直不将凤凰一族看在眼中。但是……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做过几件轻狂的事情呢？为了追心上人，凤凰的面子算什么？跟道侣与后代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暂时对于蠢儿子心上人的品性打了个问号，但凤钦难得这么执着想要做一件事情——还是追道侣——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袖手旁观。凤霜优雅地撩起自己的衣袖，朝凤钦伸出手，微微勾了勾手指：“给为父拿一只鸡出来，为父教你怎么烤鸡！” 凤钦：“……………………………………” 凤钦的小脸震惊地都差点裂开，在他眼里，自家父亲一直都是骄傲耀眼、尊贵又优雅的存在，跟烤鸡没有半点关系，但如今这熟门熟路的姿态，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父亲……你……会烤鸡？”小面团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却乖乖地从乾坤戒内取出一只拔了毛的鸡。 “自然。当初为父追你母亲的时候，少不得用本命真火给她烤东西吃。要知道，凤凰一族的本命真火那可是天地间最尊贵的异火，烤出来的东西，口感亦是绝佳。”凤霜手脚利索地将鸡串在烤架上，点燃起真火，“俗话说，‘想要抓住道侣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凤凰一族数量稀少，当对方爱上你烤的食物、离不开之后，又去哪找另一只肯为他烧烤的凤凰？自然就要被我们乖乖牵回家了~凤凰一族，追道侣的时候十之八.九都是这一招，简单实用，一击必中！” “哦哦哦嗷嗷嗷嗷！”小面团子听得双目泛光，恨不得立刻就开展凤凰一族的食物诱捕计划，学起烧烤来更是动力十足。 在老司机凤霜的指点下，经过一整个晚上孜孜不倦的练习，凤钦终于学会了如何烤鸡——虽然还不够完美，但是也足够糊弄人了。更何况，让心上人陪着你、见证你一点一点将烤鸡做得更加好吃，不也是一种另类的浪漫吗？ 在自家父亲的鼓励下，一宿未眠却依然神清气爽的凤钦再次将乾坤戒塞满了各种肉类，随后志得意满地直奔昨日与心上人分别的地点，励志要让心上人对自己改观，然后爱上自己（做的烤鸡）。 于是，当一夜好眠的林知之再次从罗仙剑宗出发前往合炎山，打算继续自己清理豚鼠兽的任务时，他再次遇到了早已等在路上的凤钦，并被对方那闪耀至极、满是期待的眼睛晃得愣了一愣。 ——不知为何，总觉得后背有些毛毛的，似乎被什么不吉利的东西盯上了那般…… 小正太“哦”了一声，随即在他怀里坐直了身子，小脸蛋紧绷：“那你练剑的时候找我来看你练剑好不好？我很安静的，不会打扰你。对了，你是什么人？剑宗弟子？” 林知之擦汗：“其实我也不常来……” “你在这里多久了？怎么一开始没有看到你？你有没有碰见过那个林知之，他没有欺负过你吧？”然而凤钦完全没听林知之说话，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机关枪般说个不停。 114.完结章 此为防盗章, 订阅率超过40%可看 大厨颤抖着哀求：“别吃我别吃我，我从没干过坏事……” 凤钦不耐地打断他：“教我烤鸡。” “我一辈子都在勤勤恳恳地做菜，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大厨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你再不停下自言自语, 就得去阴间做菜了。”凤钦道。 大厨咽了口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夹紧双腿：“你们想要我干什么？” “烤鸡——”凤钦将手下虎妖收集来的专业调料和火折子丢在大厨面前，若有所思地补充，“教我烤那种令人吃了就会爱上我的鸡。” 大厨颤颤巍巍：“这……这世间哪有那样的鸡？” “怎么没有那样的鸡？”小面团子对于大厨的话很不开森, 抓起一把调料洒在他的面前，眯起眼睛威胁，“那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大厨忙道：“诶诶诶有！一定有！” 他从地上爬起来，在面前这堆材料中仔细翻找——泪流满面地发现这些全是从自己厨房带出来的，就连他挂在窗口的红英姑娘送的荷包都被打包送来了……大厨沉痛地把荷包塞进裤腰带里, 熟练地吊起肚子被塞好调料的秃毛鸡，拿出罐头刷子，往鸡身上刷起了香油。 小面团子在旁边看的很认真。 虎妖在心里暗自吃惊，平日里凤霜教小主人术法时都得一棍子一糖果地来，不然凤钦下一秒就能神游天外, 最初级的控火决当初都学了整整三个月才入门——如今却花费了这么大心思去烤一只鸡。 ——当然, 如果他知道了凤霜曾经也手把手教凤钦烤鸡, 可能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总之在大厨差点尿了三次裤子的这八点九个时辰又三十秒里, 凤钦成为了大厨的关门弟子（？）, 成功get了世俗界黄鹤楼的不传烤鸡之秘。再独立烤出一只色香味俱全的鸡之后, 凤钦示意虎妖弄晕了大厨, 将他送回了来时的地方。 当大厨再度醒来后，一摸裤腰带发现里面沉甸甸的，满裤裆都是金银珠宝——大厨左看看又看看，在过了几日也没有危险后，决心将这段离奇的遭遇埋进心里。他拿着这笔卖艺钱给红英姑娘赎了身，两个人一起过上了没羞没躁的日子。 大厨师傅是性福了，凤钦还在慢慢追求道侣的路上前行。好不容易等到林知之回来，他迫不及待地要展示自己爱的烤鸡。 小溪边，凤钦极有大家风范地拿鸡、刷调料、火烧一条龙服务，在烤完后递到林知之嘴边，期待地问道：“你有没有爱上我？” “………………”林知之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若是他当初没有让小凤凰烤鸡，那凤钦就不会如此疯狂地痴迷于让他尝鸡……= =林知之决心这次无论味道怎么样，都要做出一副十分美味的样子，来遏制小面团的烤鸡冲动。 只是当真正尝了这烤鸡后，入口即化又丝丝入味的鸡肉瞬间征服了他：“味道真的不错。” 凤钦万分满足地笑了，捧大脸看着心上人将这一只烤鸡慢条斯理地消灭，心中暗想：还是老爹说的对，哪怕迈入了道之极境，也不如看着道侣吃上一只自己烤出的鸡来的开心。 在看着林知之吃完后，凤钦还想腻着他去干些能够日久生情的事，被少年果断拒绝了。陪小孩吃一顿烤鸡已经是忙中抽空，系统因护他而沉睡，虽然他不会为此特意去收集那所谓的好感度极点，但想着快些提升实力，也许可让系统早日苏醒。 凤钦不肯放弃，还想再纠缠一会，甚至想提出在林知之打坐练功的时候自己坐旁边看着就行的建议——不过凤族少主脑子里残存的情商还是提醒他要克制。修道者均忌讳别人打自家功法的注意，若是被仇人知晓设下圈套，付出的就是生命了。因而在打滚无果后，他只能看着林知之走出视野，自己闷闷不乐地回了须弥幻境。 林知之离开凤钦之后，本想回住所修行功法，看能否在收了神剑之后突破练气十二层。谁知他还没走到外门，苏驭好似已经在这里候了他许久，白衣少年翩然一笑，宠溺道：“这下知之该有空了吧？” ——林知之顿觉最近真是日了狗了，一事未平一波又起，怎么谁都要趁这个机会来找他？！就不能等他安安稳稳地筑个基成个仙之后再来吗！ 黑发少年直视着好友的眼眸，狠下心拒绝：“我也只是刚来剑宗没多久，你若真想逛剑宗，应寻师兄师姐来带领你。” 此话一出，便是委婉地拒绝了，苏驭自然听得懂。 苏驭看着面前的林知之，笑意蒙了一层苦涩之感：“知之为什么躲着我呢？莫不是还为了那凡间女子的事生我的气？” 自然不是。实际上，在得到了好感度系统之后，林知之已经连那让自己心动的女子长啥样都不记得了……真正让他躲着基友的理由又不好明说。 林知之摇了摇头：“你做的对，我等修道之人与凡间女子是没有未来的。我也没有刻意躲着你，只是你来的不凑巧，我当真有事。” 他是否在说谎，苏驭一眼便看的出来。 任苏家嫡长子如何聪明绝顶，也绝壁想不到好感度系统这方面去。但是凭借自己对好友曾经那骄傲任性的性子的了解，苏驭脑中闪过了曾经的几个猜测，最终定格在了“林知之已经知晓自己对他的感情”这个结论上。 苏驭素来沉稳果断，有大家之风。他明白这个时候若是向林知之挑明，他绝对不会同意。但他也实在受不了自己一手看着长大的人，对自己这般疏远。 他们一同长大，青梅竹马，曾经同榻共眠，无话不说。可如今林知之宁肯跟一个新认识的人一起出去，也不愿领他逛一逛罗仙剑宗。 这让苏驭有一种危机感：他即将失去这个从小就认定的人，这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不能忍受的一件事。从五岁到现在，这么多年深深埋下的情感，饶是以苏驭的心性，也难免会被冲破心房。 白衣少年收敛了笑容，第一次以这般表情对待好友。苏驭的话轻如柳絮：“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欢你了？” “…………” 林知之万万没料到剧情的走向，犹如五雷轰顶，看着曾经如兄长一般的好基友对他表白。 “我的确喜欢你，或许用爱这个字更贴近一些。”苏驭接着道，“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那次你抱着我说觉得我很像你兄长吧……从那时候起，我就升起了想一直保护你的念头，到如今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再也戒不掉。” “知之，你愿意当我的道侣吗？” 他才不愿意——！ 虽然苏驭的话成功挑起了林知之对于往日感情的回忆，说的话也好听，将他的感情描述成了自然而然的美好爱情。 但林知之知道不是酱紫的，苏驭这丫明明头顶着“想日”的态度！是辣种黄暴的想酱酱酿酿的不可说想法，才不如此时听上去那般。 林知之的态度很清晰也很果断：“我不想成为男人的道侣，我未来的道侣应该是清新脱俗又温柔善良的女子。苏驭，你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对你没有那种感情。” 他这话说的果断，想要快刀斩乱麻，让苏驭断了这念头。 苏驭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认真。 他沉默了片刻，苦涩道：“我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林知之对他，并不似他的感情。但他能怎么办呢？面对来势汹汹的爱情，一切伦理道德在它面前都不堪一击，只能隐藏在心底。 想让对方习惯自己。 苏驭此时再也没有了一切在握的从容感。 林知之有些不知该如何对待苏驭，看到这样子的基友，他内心也并不好过，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说说而已。 黑发少年犹豫片刻，开口道：“你冷静一下，也许明天就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呢……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想，让苏驭一个人待一会也许会更好。 苏驭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眸色暗沉。 ——如果怎么样都无法失去他，那么就算不是自愿的，强迫性地留他在身边也是可以的吧。 ——如果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再也无法爱别人，肯定有一天会爱上自己的吧。 ——明明是他先来的。 对，从五岁起，就是他先守着的，其他人有什么资格进入他的眼底呢？ 凤钦长得可爱，粉雕玉琢的正太模样，眉心点了一缕火焰烙印，是凤族的本命火，可焚尽万物。 蓝震却不敢真的将他当做小孩来对待——以这家伙的坏脾气，一言不合就放火的那种，得当做小祖宗。 在出山后，蓝天的那跟班已经发动了关系网，打听到了林知之在吃过午餐后，往内山某处冰山走去。蓝震便带着凤钦也跟着来到那冰山山脚处，皱着眉头向上打量：“他怎么会来这里？莫非他的师傅也是内山的长老？” ——道尊毕竟太过缥缈，蓝震这个年纪的人只能从传说中听闻，真遇见事情，根本联系不到。 凤钦瞳孔泛红，红色斗篷披在他的肩膀之上，在冰天雪地之中格外醒目。面团一般的正太翻了个白眼：“长老就长老呗，我还怕他不成？我一个人上去就够了，你只能碍事！” 蓝震憋的有些脸色发青：“可是你认识林知之吗……” 凤钦冷哼道：“你是在怀疑我？” 听出了凤钦口中的不悦，蓝震猛地摇头。面团子这才满意地转过头，推开蓝震，自己一个人上了山。 由于不太清楚林知之究竟在何处，凤钦干脆幻化出火焰之翅，高高的飞在天上寻找着人影。但当他的高度到达了山腰之上时，却仿佛触及了某种禁制！那由本命之火凝成的翅膀被一股强大到不可抵抗的力度所镇压！这灵气如此凶猛，甚至压过了他那化神期的父亲！ 凤钦失去了这翅膀，整个人都从高空跌下，一下子几个翻滚摔下了山腰，挂在了一处断崖的老树根上，只差一点点就要再掉下断崖！ 他试着发动身上的法宝，可父亲所给的宝物却因为之前那股禁止的灵力无法动弹。他自己一动，这挂着他的枯树杈便颤抖几分，吓得他也不敢再动。 凤钦到底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以妖修漫长的岁月来看其实只是刚出生没多久。遭遇这样的大变，让他蹬着小腿不知所措，看着无垠的冰雪，呜呜地哭了出来。 可能是受到了声音的激荡，他所抓住的老树根其上的雪块松动了些，一下子又吓得凤钦不敢再哭，心中只觉绝望非常。 不知过了多久，凤钦的耳中忽地传来有人走来的声音。 一步一步，由远及近。 他睁大还含着泪水的眼睛，看见一名黑发少年慢慢走近。 这少年眉目精致，肌肤光泽流动，似孤雪霜姿，黑发以一根玉簪束起，光滑如同上好的绸缎。右手执着一杆紫竹剑，却在靠近他的时候放在了一旁的雪地之上。 凤钦不知为何，看着那少年逐渐靠近自己，突然响起了父亲同自己说起初遇母亲的时候。 他是怎么说的呢？好像也是这般，父亲看着令他一见钟情的女子，慢慢走到自己身边，与自己擦肩而过。 从此无心爱良夜。 凤钦竟完全忘却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呆呆地看着那少年来到自己面前，一只手抱住了他，另一只则攀着树根，有些艰难地离开了那处断崖。 他的手真好看呀。 凤钦趴在他的怀里心想。 怀抱也很温暖…… 小面团子把脸颊埋进了这少年的怀里，忍不住蹭了又蹭。等到来到了安全地带，那少年想放他下来，凤钦还不肯，双手抓着对方的脖子，就是不松手。 这让那少年有些无语。但想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一个人经历这些危险，怕是有些吓到了，便干脆抱着他坐下来，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背。 凤钦过了好一会才舍得让脸离开这少年的肩膀。面团子怯生生地直视着少年的脸，一刻也不肯挪开视线。 ——他这样子若是被他父亲看到定要气死。平日里凤钦对待所有人都是傲娇蛮横的样子，要他做一件事情简直难如登天，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这般软萌的一面。 那少年也颇有耐心，等着凤钦平静下来，抓着他的一缕发丝呆呆地看他，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少年的声音清冽，令人想起这山上冰雪融化的声音。 声音好好听，哪怕是百灵鸟一族也没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115.番外 古楼祠堂。 紧闭的窗门隔绝了来自外界的风雪, 却无法阻止那股因常年无人而起的阴寒。 层层帷幕之下，一名长相精致的黑发少年屈膝跪在蒲团上，时不时软下背部舒展一下手臂——正是林知之。他动了片刻, 最终将视线定在地面的一条裂缝之上, 开始放空自己。 直到林知之听见从门口传来隐约的脚步声, 他才赶紧一个激灵直起身体, 眼观鼻鼻观嘴，端正地摆出悔过的姿态。 116.番外2 林知之最近很是烦恼。 虽然他与天尊重归于好, 但很快新的困惑又源源不断地产生了——主要原因便来自于天尊的人格分裂（……）。 那五个人格经常随意切换——虽然大体上仍旧一致，但仍有一些小细节搞得林知之措手不及。 嗯，比如现在—— 凤钦正在他的面前, 一脸闷闷不乐地看一眼他, 再低下头, 又抬头看着他…… 林知之按着昨日酸软的腰部, 有心想不理他，却抵挡不住对方炽热的视线, 最终还是无奈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