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刀的她不好惹》 第1节 书名:提刀的她不好惹 作者:苍横翠微 文案: 姜禾是个谜,二十岁不曾出城,一出城天翻地覆;辛忱是颗星,三百年高高在上,自遇上姜禾,他总是湿身。 姜禾的左袖子,藏有萌宠,时而开挂,时而坑人。姜禾的右袖子,总想拐带惊雷刀,一起呼风唤雨。 【高岭之花“星星男” vs 初出茅庐“江河女”】 辛忱第一次做不可描述的梦 醒来后,发现是真实的 自己被人给……他裹入被子里,不可能! 一刻钟后 他伸手把梦里的姑娘也拖了进来…… 一路相伴相护 这是辛忱如何跌落江河里,不断湿身的故事 也是姜禾凭借一把刀,纵横江湖的故事。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异能 成长 主角:姜禾,辛忱 ┃ 配角:若干 ┃ 其它:萌宠,金手指 =================== 第1章 001 熙熙攘攘,为利来,为利往。 有年城第一之称的客栈,正是以“往来”二字为名。平日里送往迎来,生意极好,这几日因着一位神秘的说书先生,更是人声鼎沸。 “千年以前,天下一片混乱,江湖群雄并起,厮杀不断。最后渐渐分成正邪两股势力,分庭抗礼。说起当年的正邪大战,如今五派的当家人那可都是风云人物。巫越天纵奇才,凭一己之力,统一魔族,建立巫越教,就在年城,与昆仑派、无垢山庄、逍遥门结成的正道联盟,一决雌雄。” 客栈里,说书先生讲得铿锵激昂,众人听得心驰神往,有那自恃武功不错之辈,心生感叹:老子要是提前出生个几百年就好了!惹得众人一笑。 说书先生摸摸胡须,转了话头:“年城能有今日的江湖地位,离不开城主夫妇。这两人的故事也要从正邪大战说起。姜迟作为正道联盟的一员大将,在一次打斗中不慎受伤,被年城沈家庄的大小姐沈年所救,一来二往良缘生,羡煞多少江湖儿女。” 见说书人提起沈家庄,有那痴长了几百岁,知道点当年事迹的人讨论起来。 “沈家庄,可是掌握着年城秘密,现在几乎销声匿迹的那个沈家?” “正是,如今沈年都消失二十年了,生死未卜。” “只剩下祭司无咎,却常年闭关。” 抚尺“咚”地一声扣在桌面,讨论声戛然而止,众人下意识望了过来,说书人这才继续道: “就在年城北面,恰逢正邪两派打得难舍难分,死伤无数之时,忽地轰隆一响,气势滂沱,劈天盖地,震慑江湖高手无数。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此时,沈年跑了出来,满脸焦急,道出了祭司无咎的预言:四海倾覆,滔天水的即将滚滚而来,唯有正邪放下恩怨,齐心协力才能避过此次灭顶之灾。” “秦坤、钟无垢、萧笑天,此等不可一世的匡扶正义的英雄人物,哪会相信一个祭司的预言。唯有巫越,他是魔族人,倒是信了几分,但又何曾会把天下人的生死放在眼里,心道先灭了这群乌合之众再说,一时间,又打了起来。” 说书人停下捻须喝茶,不紧不慢。惹得一众听客不满,“哎呀,老头,别总是喝茶,你倒是继续说呀。” “唯有姜迟相信沈年,并在她的示意下,运足一身功力朝着北面的一道凹下去的地方劈去,如此劈了小半个时辰,才出现一道丈余的悬崖。一旁给他擦汗的沈年,倒是知足,一副哪怕下一刻就被四海吞没,也无惧无畏的模样。”顿了顿,说书人一叹,“世间多少痴男怨女,若能遇见一个相互信任,共同进退的人,此生足矣。” 此时,客栈外的一颗大树上,正半躺着光明正大偷听的辛忱,嘴角挑起一抹不屑的笑,自己可是这对“相互信任,共同进退”夫妇如何闹僵,从此一拍两散的见证人,嗯,就在二十年前。 说书先生还在继续,抑扬顿挫的声音,仿佛自己置身其中,“当四海的水,铺天盖地而来,鏖战的正邪两派瞬间被吞没了一大半,不断后退,险逃一劫的众人心有余悸,秦坤、钟无垢、萧笑天反应最快,一个纵跃,顿时与姜迟并立,掌风不断,合力劈悬崖。” “此等生死关头,一代枭雄巫越,率领教徒加入,到这时,正邪两派可谓并肩而战,共同对抗四海倾覆。奔腾而来的水,困在了悬崖里,众人脸色发白,渐渐体力不支,而水似乎还是没完没了,一时间些悔意,若是早些防备就好了。” “最后,祭司无咎出现,带来了接连天,引了秦坤、钟无垢、萧笑天、姜迟、巫越五大高手的血,唤醒接天链,再集五人之力将接天链打入悬崖,渐渐的,远方滚滚而来的水变成了冰,皑皑千里,而众人面前则是一道百余丈的悬崖。自此,年城北面杳无人迹。” 说书人神情怔怔,仿佛在回忆往事。直到底下传来唏嘘感叹声,他才回过神来。 “正邪两道并肩作战,共同抵御了灭顶之灾,却也元气大伤,就此停战,五分天下,守护接天链的责任落到了年城。而姜迟,经此一战,威望大增,后来他娶了沈年,年城也逐渐强大起来,有了今日的江湖地位。城主夫妇感情深厚,生活惬意。然而就在二十年前,沈年有孕,祭司再出预言,平静的生活悄然中断……” 说书人手中的抚尺在桌上狠狠一扣,“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意犹未尽的众人,心中一叹,两天,还有两天。自从往来客栈放出消息,说有神秘人要分享城主夫妇伉俪情深的故事,并揭秘二人现状,东西南,三个方向的大道小道上,都是络绎不绝的江湖儿女。 这也怪不得众人反应过激,谁让年城江湖地位超然。 如今江湖,以年城为界,北面是一道宽几十丈的悬崖,视线所及之处是无尽的高山与冰川,无人涉足。 而东西南三面则是被四大帮派分别占据,东边的无垢山庄,西边的昆仑派,南边的逍遥门,过了逍遥门,就是江湖正义人士不愿踏足的巫越教了。逍遥门,虽称得上一大帮派,但占地面积极小,在江湖人的印象中,逍遥门仿佛只有四个人,门主萧笑天以及逍遥三公子。所以提到南边,江湖人第一想到的是巫越教。 年城多数人是不习武的,只管安居乐业,守城护民一事全在城主府。只是城主府,除了高手,就是神秘,且这种神秘在近二十年达到了顶峰。 城主姜迟嫌少露面,动不动就闭关,日常事务都交给了左右护法打理。城主夫人更是个谜,有人甚至大胆猜测她早就死了。至于少城主,据说二十岁了,从没出过年城。 日上三竿,城主府的墙头,枝叶繁茂的大树上,忽然探出一个脑袋,平凡无奇的一张脸,一双眸子左顾右盼,偶尔泄露几分灵动的光华,正是女扮男装的少城主姜禾。 一边爬墙,一边打着小算盘,义父与祭司还在闭关,只要逃过左右护法的耳目,她就可以出去。往来客栈那么热闹,城主夫妇伉俪情深的故事,她也想听听呢! 借着树叶的遮挡,瞅了瞅墙外的情形,很好,没有年年。嘴角扯起一个狡猾的笑,轻轻一跃,人就到了墙外,袖子里的一小只吱了一声,姜禾心道:糟了! 果然,身后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哟,禾公子好身手呀,这又是打算会哪家姑娘啊?” “年年,你在这儿啊。”一秒收拾好被抓包的懊恼,姜禾回身,就见左护法年年斜靠在墙角,翘着个二郎腿,嘴里还叼着半个糖人,已是恭候多时。 “听说来往客栈又出了新菜,我这不打算先去尝尝,不错的话,就带回来孝敬你嘛。”姜禾走近年年,蹲了下来,讨好卖乖的理由张口就来。 “免了。”年年摇了摇手中的糖人,“老规矩,想出门可以,回去跟年月打一架,赢了,你随意。输了,随我意。” 年年口中的年月不是别人,正是年城右护法,论打架从来不退缩的武痴。 姜禾蹭地一下站起,挑衅道,“好一个左护法,敢不敢跟我打一架?” “打架的事,我姑娘家家的,不参与。”年年舔了舔手中的糖人,一派悠闲自得,“我呀,智取就好,不然你以为谁都能正好在这里跟你说话?” 算你算得准!少城主完全徒有其表。看来想要出门,得换个路子。 “一边要与右护法比武,另一边要跟左护法斗智,我都要怀疑自己不男不女了。这就算了,最气的是还比不过,左右为难。” 姜禾耷拉着脑袋,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双手背在身后,沿着城墙往大门走去。雪团子般大小毛绒绒的一小只,有气无力,吱吱吱地叫唤着,跟在了姜禾后面。 左护法年年,看着一大一小这副衰败的场景,心里莫名有些软。她是看着姜禾长大的,虽然调皮,但是该学的都没落下。 城主还在闭关,这节骨眼,往来客栈传出消息,有人想揭开二十年前的往事,这手都伸到城主夫妇身上来了,定是来者不善。望了望天空,年年忽然狠了狠心。 姜禾慢吞吞地,心想这都要走到大门口了,怎么年年还不心软? 一刻钟后,成功回到府里。姜禾躺在池塘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头枕着左手,整个右小腿悬在石头外,时不时在水面挑起几圈涟漪,疑惑道:“一小只,年年这次怎么没松口,难道示弱的方法不管用了?” 一小只哪会回答她,只是用爪子挠着一个跟它差不多大小的莲蓬,一副我好委屈的神情。 姜禾叹息了一声,“别人都说我懒,可我对你那是再勤快不过。”说着取出一个莲子,去皮掰开,将深绿色的莲心递到了一小只的嘴里。 一小只欢快接过,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这个爱吃苦的小家伙,姜禾将两瓣莲肉往上一抛,张口正准备接,脑子灵光一闪,只见她猛地坐直了身,眼中流光溢彩——我知道怎么出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稳定坑品好的蠢作者疯狂暗示明示:戳专栏来看文啊~ 超级甜的《花式吻醒手册》 戏精霸总《穿成炮灰后我控场了》 下一本求个预收《好老公系统[快穿]》 文案: 真·怎么样都不想结婚·美娇软迟楠被迫绑定了“好老公系统”,系统不断给她分配好男友,好情人,好老公…… 迟楠:爱咋咋的,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解除绑定? 系统:哦,比较难…… 第2章 002 年月骑着高头大马,往城墙而去时,脑子里是一团丝线,弯弯绕绕,打着结。少城主想一口气同时挑战左右护法,想法很大胆,他想答应。可年年说,不要接受。 听惯了年年的话,年月不再深究,那就不答应。 可就在他找到姜禾要表示拒绝时,对方先开了口,“年月,你对自己的武功有信心吗?” “当然有。” “我也这么觉得,在当然有的情况下,你若是拒绝了我的请求,那只能说明你觉得,年年会拖累你。” 年月一急,快速表明立场,“我没有。” “没有什么?”姜禾好笑道,自己之所以提出同时与左右护法比武斗智,就是要从大木头年月这里下手。年年自视甚高,觉得自己说啥年月都会惟命是从。前半局斗智,竟然就以“年月是否接受请求”判定胜负,年月接受,姜禾胜;年月拒绝,年年胜。 没有拒绝?还是没有觉得年年会是拖累?年月挠了挠头发,“算了,我再想想。” 自年城存在以来,它从没拒绝过任何一个人,不管对方是武林豪杰,还是贩夫走卒,是正是邪,是善是恶,进城很容易,排队即可,每天限定一千人,没排上的,只得明天赶早。进城后,又有留不过三日的规矩。 近日,奔赴年城的各路人马明显增多,为以防出乱子,接连好几天,年月每天都在镇墙头。 “大师兄,这个队伍排得太长了吧,出门前我拿了爹爹的一张拜帖,以爹爹在江湖的威望,年城护法定会亲自出门迎接。”望着前面长长的队伍,城墙下,一个穿着鹅黄裙裳的姑娘说道,声音甜美,语气有些傲。 “好大的口气!姑娘,看你小小年纪,想必还不懂年城规矩吧。”斜刺里冒出一个穿着月白华服绣着牡丹的公子哥,眼睛盯着黄衣姑娘,手中摇着一把折扇,脸上的粉都能吹出一层,真是身后那群气势不凡的随从都没能盖住他的脂粉气。 “你可知道我是谁,年纪再小,也比一些油头粉面,自命不凡的公子哥强。” 提到年纪小,秦悠几乎是一点即燃,在家里,一声小师妹无限宠爱,可也就是因为这个小师妹,大家都觉得她没长大,不懂事,什么事都要瞒着她,其实自己年纪也不小了。这会对待外人,自是不必再忍,直接呛回去。 “这位公子有礼,在下昆仑派索西征,这位是小师妹,冒犯之处还请见谅。”旁边的索西征声音温润,拱手一礼,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让人下意识忽略了他硬挺深邃的五官。 “昆仑派,好说好说,我是钟怀远,钟无垢正是家父。” 钟怀远挺了挺胸,走向秦悠,低头靠在她耳边说到:“小师妹是吧,久仰,说起来我爹跟你爹,还是故交,我们自当多多亲近,说不定还能结个两家之好,啊……” 第2节 这登徒子!秦悠忍无可忍狠狠踩了钟怀远一脚,诚意很足,力道十成。 钟怀远惨叫一声,脸瞬间全白。身后随从瞬间拔刀向着秦悠而来。秦悠作为昆仑派掌门秦坤的爱女,万般宠爱长大,哪见过这个阵仗,顿时吓得一时忘了抵抗,好在索西征挺身而出,一掌挥出,竟是将刀尽数震断。 “月护法,你看,那边气氛不太妙啊,这要在城门口打起来,有损我年城平和的风气。”城墙上一个小老头模样的兵,手指远处向年月报告。 “昆仑派与无垢山庄,打就打,分出胜负了再来汇报,我去把赢了的打趴下即可。”站在墙头的年月仔细一瞧,心底忽然有了决断,论心机他哪玩得过年年、姜禾啊,再想也是白想,还不如看天意。 昆仑派胜,拒绝姜禾的请求;无垢山庄胜,答应姜禾的请求。 不同于城墙边的打斗,城主府的大堂内,少主姜禾与左护法年年,一人占了把椅子,对立而坐,都是万分自信的模样。 年年从果盘里摘了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往嘴里丢,含糊道:“禾公子啊,想这么一出,你是极有把握确定自己会赢了?” 姜禾微微一笑,“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还是你教的呢。”说着晃了晃手中的莲蓬,从中取出一颗莲子,剥皮后,莲心给了坐在腿上的一小只,自己则是一口吃下分成两半的莲子肉,嚼了嚼,清甜有滋味。 “我教你的,说出来听听?” “这个为人处世啊,若想让别人服气,了解自己不够,还得了解对手,这样才能扬长避短,一击即中。”姜禾学着年年漫不经心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着。过去那么多次与年月比武,与年年斗智,简直就是蠢。 “哈哈,学得不错。那你怎么不直接提出跟我打一架,跟年月那块木头比谋略。”年年一副我心情很好的样子。 “呵,你会同意?”姜禾不受她的揶揄,直接点明关键所在。 “我当然,不会同意啊。” “那还废什么话,年月也快回来了,到时候谁输谁赢,自见分晓。” “我就是好奇,你怎么忽然就想到,要同时跟我和年月斗智斗勇?” 提到这,姜禾又好心情地剥开一颗莲子,同时扔进嘴里,腮帮子鼓动几下,深吸一口气,一脸陶醉道:“这莲子啊,虽然因为取出莲心被分成了两半,但两半要是一起吃,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味道。” 姜禾以莲喻人,意思很明显,这人,一对一打不过,一对二,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禾公子这么喜欢吃莲子,可要仔细了,当心苦得有口难言,哈哈……”吃个莲还能想出一个法子,不错。 看年年笑得得意,姜禾道,“年护法,你就这么自信,觉得自己一声令下,年月就会乖乖听话,不答应我的请求?” “当然,年月那块木头,打架一流,听我的话也是一流。你在旁边都看了这么多年,为何还要往墙上撞。”理了理头发,年年笑道:“年月要是不答应你的请求,这前半局斗智,你可就输了。” “他会答应的。”姜禾说的那可是斩钉截铁,殊不知城墙那头的年月想破了脑袋,最后到底如何决断,全看昆仑派与无垢山庄到底谁胜谁负。 “这么自信的禾公子,很少见啊。我倒是有点期待年月会答应了,让你赢了这前半局。可这后半局,你一个人打我们俩,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呢!” “不着急,赢了前半局,这后半局嘛……”姜禾嘴角一挑,并没有明说。 看着姜禾这副胜券在握,神秘兮兮的样子,左护法年年,忽然觉得欣慰,想着将来面对重任,姜禾也能不失去自信与开心就好了。 一时间,堂内有些安静,姜禾剥她的莲子,年年吃她的葡萄,再无交流,只是谁也没有离去,默契般地就等着年月回府。 被人等着回府的年月,正等着墙下的打斗结果。 “索西征,别以为我们无垢山庄会怕你们昆仑派,伤了我们公子,还不赶快赔罪。”为首的随从叫嚷道,无比硬气。心中却是想,先跟他周旋,拖延时间,大小姐应该很快就到了。 “西征也是担心师妹安危,情急之下若有冒犯,还请海涵。”温润有礼的话语,不急不缓,仿佛刚才出手的人不是他。 “大师兄,你跟他道什么歉,那种登徒子踩就踩了,一群随从打就打了,打不过还这么嚣张,爹爹说过,只要有理,不必怕谁。”秦悠终于从那一排排明晃晃的刀子里缓了过来,属于她的傲气又回来了。 钟怀远疼得说不出话,本来被踩一脚也没什么,可止不住他这脚受过伤,这会只得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本是远远靠在一棵大树上看戏的辛忱,饶有兴致地飞跃而来,落在了钟怀远旁边。 钟怀远看着飞过来的辛忱,一脸惊艳,别人穿黑衣给他的都是严肃顽固的感觉,而这个人,黑袍是夜,他就是那夜里的星,人与黑袍和谐到近乎完美,随着他的动作,闪耀而来,如清风朗月。何况这男子,长得美啊! 有这感觉的不是钟怀远一人,秦悠看得惊呆了下巴,一颗心跳得很快,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哭闹时,爹爹总说:悠悠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爹也给你摘下来。自己那时可当真了,看了好几个晚上,都不知道要哪一颗。但现在她有了答案:就是这颗星了。 她听见这颗星星说话了,“我说这位公子,出门扑这么多粉,会影响草木长高。”这话一落,秦悠忍不住笑出了声。 辛忱目不斜视,继续道:“被小姑娘踩一脚就不行啦。”这一句可把钟怀远气得不轻,哆嗦着就想站起来,然而听见下一句,他又坐了回去。“在下逍遥门辛忱,如果打不过,又不想等你姐过来,我可以帮你。” 钟怀远虽是无垢山庄的公子,可资质平平,成日呼朋唤友穿街过巷,爱打扮,爱美人,最不爱他姐插手他的事。咋听一个美人说要帮他,哪还有拒绝的意思,连忙点头称好。 索西征与辛忱一个眼神交汇,竟然真的打起来了。你一拳我一掌,越来越快,瞬间就离了众人几丈远。 索西征左手隔开辛忱的一拳,问出一句,“听说年城规矩大,我们在城门口打起来,会不会不让进城?” 作者有话要说:  脑海中的版图,理一理,开场背景有些宏大,请多一点点耐心,别抛弃我~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北边:年城 主要角色:城主夫妇、祭司、左右护法、姜禾、萌宠一小只 大家要记住姜禾,她是阔爱的女主 西边:昆仑派 主要角色:掌门秦坤,掌门之女秦悠,大弟子索西征 东边:无垢山庄 主要角色:庄主钟无垢,钟情、钟怀远姐弟 南边:逍遥门 主要角色:门主萧笑天,逍遥三公子(辛忱、陆晓生、铸剑) 记住辛忱,他是你们的男主 再往南:巫越教 主要角色:教主巫越,两大护法(穹碧落、夏黄泉),穹大、穹二 角色会陆续解锁…… 第3章 003 不让进城?说实在的,他一点也不在乎。辛忱轻松化解对方的招式,出口的话却是,“打过才知道,这年城可有趣得紧。” “无垢山庄、昆仑派,加上逍遥门,江湖三大门派都齐了,正好试试年城的态度,总不可能全不让进城吧。” “曾经有人挑战年城留不过三日的规矩,仗着自己功夫好,不听年城人劝说,你猜最后怎么着?” “被打,扔出来了?”这些年自己一直在昆仑派修炼,很少下山,索西征忽然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少了。 “不,是莫名其妙发现自己在城墙外醒来,这种神不知鬼不觉,比直接开打更摧毁人心。” 说话间,你来我往,转瞬就过了几百招。众人看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下意识追着两人走。 “难道年城就不怕引起众怒?”索西征抛出问题,挥出一掌,犹如买一送一。 “论功夫,只一个年月就深不可测。好了,年月要过来了,年城何种态度,你马上就能有体会。”说着竟是收了招式,转身朝着远处的树林飞去。 索西征挥出的拳落了空,惊叹,好快的速度,敢情之前的你来我往,对方都是存了实力的?突然出现,佯装与自己对打,图什么呢? “大师兄,你没事吧?辛公子呢?”秦悠追了上来,着急地问道。 “他走了,我们也得赶快走。”索西征拉上秦悠,飞奔而去。同时不忘好心地丢下一句:“钟公子,年月就在城墙上。” 且说那钟怀远,好不容易忍着痛,在随从的搀扶下一路跟随到了这里,他们竟然不等分出胜负,说走就走。简直气人,正要发脾气,恍惚间听到“年月、城墙”什么的,常年在外游荡,对年城多了几分认识的他,哪还有不明白的,出口的话直接转为:“你们还等什么,赶紧带本公子走,越快越好!” 城墙上,就等着分出胜负的年月,眼看越打越远,人影变成了一个点,终于忍不住,决定飞下城墙,一探究竟。自己的决断还在这场比斗中呢,怎能错过?可到了地方,直接傻眼,别说谁输谁赢,就是人影都没见着一个! 脑中打结的丝线继续弯绕,旋转。日落黄昏,年月骑着高头大马往城主府而去。街道上,陆续有人赞叹道,“咱们的月护法,可真是武艺高强,威风八面啊。” 年月心里哪管什么威风,一想到府里还有两个女人等着他,一个头两个大。 他其实知道姜禾的想去,说实在的,当年夫人失去孩子后就失踪了,如今是生是死,他也关心。如果那日他带着少主一起去,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年年,却极力阻止。 年月想得出神,身下的马却是到了城主府门口,自己停了下来。一时间,年月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二十年前的那天,他奉城主之命去维护百姓为少主祈福,听见传唤,匆匆赶回,刚到门口,远远就听到夫人的声音“我的孩子!”撕心裂肺,就是从那日起,变了天。少主刚出生就死了。夫人失踪,生死未卜,城主自此常年闭关。而如今的少主姜禾不过是…… “月护法,怎么杵在门口,是怕年年吗?”屋内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正是姜禾。 “我会怕年年,笑话!”话落人至,待看着旁边坐着年年,年月脸上闪过尴尬。这,运气也忒好了,一个月说一次谎,都能刚好被正主听到。自己不怕年年,还会怕谁?她会不会生气了? 坐在一旁的年年,继续吃着葡萄,一个眼神都没给年月,仿佛没听见他的话,没见着他这个人。 “年月,出门前的谈话你还记得吧,想好了吗?”姜禾特意把“谈话”二字说得特别慢。 年月不再看年年,一个眼神就杀向姜禾,仿佛在威胁:你敢说,我就拒绝你的要求。姜禾挑了挑眉,传达她的意思:那你就赶快答应啊。 能不答应吗,一个月得罪一次年年完全够了,他可不想马上接着上演第二次。年年怎么着也不是拖累。 “我答应。”年月顿了顿,见年年没什么反应,还在吃葡萄,又补了一句:“少主,你别高兴得太早,接下来的比武你胜算不大,十次有七次是你输,还有三次是你耍诈,这次年年在,你还能诈得了谁?” “好!”姜禾见他答应已是非常高兴,摸了摸一小只,心想:诈的就是你。丢下一句“明天的比试,你们俩可要当心,最近本公子的谋略、武功、运气都是上了一个层次。”抱着一小只就走了。 转瞬之间,大堂内,剩下左右护法二人。 “交待吧,出门前姜禾跟你说什么了。”年年抬起头看着年月,不知何时,盘子里的那一大串葡萄已经吃完了。 “没,没说什么。”表面镇定,心里纳闷,难道年年知道了,怎么办?走为上计。“葡萄没有了,我这就去给你摘点。”说完这句话,年月快速开溜,转瞬人已经到了门口。 “你不答应,难道是觉得年年会拖累你。”年年轻飘飘的扔出一句话,门口的年月瞬间停了脚步,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年年。心想,这话年年是怎么知道了?姜禾告诉她的?还是她当时就在门外?心中一急,越发没有主意,只想着解释。 “年年,我没那个意思,你别生气。” “哦,姜禾真说了这样的话。” “少主这么说,我可没这意思,我这不是怕你误会嘛。”年月急着解释,忽然一顿,“诶,刚刚你是猜的啊?” “是啊,大木头。”说着,拍了拍衣摆不存在的灰尘,站了起来,往屋外走去。 这前前后后,一进入城主府他就被吃得死死的,还得一脸笑意,追在后面问:“年年,年年,你没有生气吧……” “你跟着我干嘛,不是要去摘葡萄吗?” 于是,年城微风八面的右护法,忙完城内大小事物,连夜去摘了葡萄,送过去的时候,左护法已经睡下了。 第二日大清早,城主府的练武场,三大高手对决,一对二。 抱着一小只的姜禾对阵右护法和正在吃葡萄的左护法。 年年还在吃葡萄,起先尝了一颗,这连夜摘回来的似乎比平常买的要好吃,不太确定,她吃了一颗又一颗。至于比试,有年月在前面足以,她顶多乘机补刀。怎么着,也是稳赢不输,所以,一派悠闲。 姜禾一身利落的男装,站在对面,说道:“今天的比试,也不点到为止,就以练武场为界,时间一炷香,我要是抢到左护法手中的葡萄,算我赢;抢不到,算我输,如何?” 年年看了看盘子内的一小串葡萄,笑了笑,点头答应。只见她挑了块一丈外的石头坐定,“年月,挡住少主一炷香时间,你做得到吧。” 说到功夫,年月那是满满自信:“没问题,你坐在旁边休息就好。” 练武场早就围满了人,连平日不爱凑热闹的护卫都来了。听了规则,觉得新奇,一炷香,看来少主会使出全力了,待会一定精彩。早有那机灵的,已经拿来了香,见双方达成一致,立马点燃,并大喝了一声:开始! 第3节 听见这声开始,年年别的没做,就是吃葡萄,这也没什么,只是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围了一圈的家丁护卫丫鬟婆子齐齐感叹。 “比武,还能这样的!” “还是左护法厉害!” “这速度,我赌半炷香之内,少主就得输。” “是啊,葡萄被吃完,少主还有什么可抢,只得认输。” “左护法这样,算不算作弊?” “不能啊,先前也没说,葡萄不准吃。” “他们俩加起来好歹有一千多岁了,竟然欺负一个二十岁的娃娃。” 此时的姜禾,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年年快速吃葡萄也不能影响她分毫,她只是全神贯注盯着对面的年月。这年月,是在等她先出手,以静制动。 耳濡目染,耿直的年月也会耍小心思了,知道她耗不起,必定得先出手。 出手就出手,运足功力,快速向年月奔去,左手先挥出一掌,年月轻松接住,心里还在纳闷,少主怎么用左手,有诈!瞬息之间,只见姜禾将右手的一小只向自己快速扔来,他下意识接住,再回神,姜禾已经在他面前了。 别说是少城主,就是城主,近在眼前他年月也不怕。然而耳边猝不及防响起的一句话,瞬间就把他震在了原地。 “年月,你喜欢年年吧。” 姜禾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着,话落也不待年月反应,身形如陡崖落水,飞速越过年月,直取正在吃吃葡萄的年年。 第4章 004 年年正准备吃掉最后两颗葡萄,感觉有人袭击,下意识伸手一挡,不料对方只是虚晃一枪,真正意图是果盘。年年反应极快,抬起的手顺势往下一捞,稳住了果盘,低头一看,只是半个果盘,里面躺着一粒葡萄。 再看那姜禾,姿势挺拔地站着,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之间捏了颗葡萄,被清晨的阳光照得熠熠生辉,像一颗黄绿色的宝石,而姜禾就盯着那颗宝石。 众人早在姜禾袭向年年的时候,就一个个屏住呼吸,神情紧张而激动。 “少主这速度可真快啊。” “还从没看过左护法与少主过招,今天有眼福了。” “我赌一文钱,左护法会挡住攻势,保住葡萄。” “一文钱,你怕是傻吧,我赌十两银子,左护法……” 这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眨眼,少主就站在那里,右手拿了颗葡萄,左手上半个果盘。愣了愣,看向左护法,手上也是半个果盘,盘子里还有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所以,少主竟然假意攻击左护法,真正的意图竟然是,一掌劈开了果盘,分了那葡萄,一人一颗。 刚刚那说赌十两银子的护卫,期期艾艾地接上了自己没说完的话,“左护法会输。” 一时间,反应过来的众人,抛给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心想,这等厚颜无耻的人,我不认识他。 而站在一旁的姜禾,似乎终于看够了葡萄宝石,微微一笑,丢入口中,咂摸两下嘴,“这右护法亲自连夜摘回的葡萄就是不一样,好吃!” 回过神来的右护法,纳闷自己的心思怎么就被少主发现了,那年年岂不是也知道了?想到这下,他意识看向年年。 只见年年慢悠悠地吃掉了最后一颗葡萄,都没看他,只是嘱咐姜禾:“明天出府时,让年月跟着你。” “我现在就出去,今晚就住在往来客栈了。”顿了顿,言语里有意味不明的笑,“至于年月,随你。”说完,抱起早就从年月身上跳下来的一小只,转身就走。 “还有大半炷香,这就完了,少主赢了?” “这样打架也可以,月护法功夫那么好,怎么就没挡住少主呢?” “我仔细看了,有一瞬间,月护法忘了反应,感觉像是故意放水。” 这人声音不大,奈何还是被年月听见,只见他一个眼神扫了过来,凌厉、威慑。众人立刻散了个干净,年月扯出一个微笑,回头:“年……”哪里还有左护法年年的身影。 姜禾快速沐浴更衣,穿了男装,将头发高高束起,修饰五官之后,还特意在脸上铺了一层粉,眉毛稍微加粗,敛去眼中的几分粼粼波光的同时,更是衬得小脸愈发苍白,活脱脱一副憔悴病公子模样。 带上足够银两,左手拖着一小只,右手恶俗地摇着一把纸扇,大步朝门外走去。 “一小只啊,今天你立了首功,待会去往来客栈点一道莲心无边犒赏你。”自比武之后就闷声不吭的一小只,这才蹭了蹭姜禾掌心,吱了一声。好像在说,你终于想起我了。 待过了门槛走出一小段距离,姜禾好心情的特意回望了一眼城主府的大门,烫金的三个字,义父说那代表的是责任,要撑起年城,肩负四海兴亡。这么沉甸甸的东西,有一天是要落在她身上的。二十年来,义父跟她相处的时间很少,多数时候在闭关,而且是跟祭司一起,这有种让人不安的味道。 但那又怎样,她姜禾可不是吃素的,一浪来时还能吞一口呢。怕什么,若不是义父收留,自己早就死了。如今赚了这么些年安稳舒适的日子,够本了。既然已经知道前路不容易,担心、愁眉苦脸什么的就一边去吧。 “禾公子,你出来了啊。”年纪一大把的方老伯放下担子,递过来两个莲蓬,语气亲昵,“刚摘的,可甜了,尝尝看。” 莲蓬上还有小水珠,一个个饱满的莲子仿佛不堪束缚,要挣扎着跳出来一般,姜禾笑了笑,“方老伯,今天别在大街上叫卖了,直接送去往来客栈,价钱嘛,你平常卖多少,今儿个翻倍就好。”说完,摇着扇子继续往前走,并没有接下莲蓬,惹得一小只乱叫了几声,这是抗议呢。姜禾不理会,反而拎起一小只往袖子里扔去。 清早的街道,行人并不多。走过黄大娘的包子铺,正好见她开门出来,黄大娘道:“哎哟,禾公子,几天不见,瞧着脸色苍白的,看着让人心疼。来来来,吃几个热腾腾的包子,保准精神派头就出来了。” 姜禾停下脚步,坐下来吃包子。一口咬去,软香四溢,勾人味蕾,暖人肠胃,只见她满足地叹道,“一应吃食,赶早不如赶巧。” “这位公子说得有理,赶早不如赶巧。老板娘,给我也来几个包子。”来人身形高大,五官硬朗声音却温润,转头对身后的黄衣姑娘道,“师妹,论起特色,还是得到街边小店,你尝尝就知道了。”话落,还不忘从袖中取出手帕擦拭凳子,才引了师妹坐下。 这二人,正是昆仑派的索西征与秦悠。 姜禾打量了二人一眼,今天出门遇见四个人,就有两个不是年城人,看来不用等到明日,今天就很热闹,“这位公子,想必也是同道中人,会吃。” 索西征看了过来,道:“在下索西征,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不等姜禾回答,只见黄大娘端着包子出来了,往桌上轻轻一放,笑意盈盈,“客官慢用。”紧接着又麻溜地走到姜禾身边,关心道:“禾公子,吃了我的几个包子,感觉如何呀?” “唔,还是感觉没力气。”吞下一口包子,姜禾含糊地答到。 “那成,也不用你给钱了,屋后还有一堆柴,你帮忙劈了就好。”黄大娘脸上扯出一个灿烂的笑,托起对方手臂,一把拉起,径直往屋后走去。姜禾咽下最后一口包子,边走边回:“幸会,在下姜禾。” “师兄,他是不是没钱付账,我们帮他吧。”作为昆仑派掌门的心头宝,秦悠是不知道没钱是何物,初次下山历练,那可是一身正气,随时准备慷慨解囊。 “师妹,萍水相逢,不用多管。而且我看他也不像是没钱。”说着递了个包子给秦悠,“来,尝尝看。” 索西征嘴上说让师妹不用多管,其实心里头正在纳闷,那个少年腰间挂了鼓鼓的钱袋,且瞧他步伐,虽一时看不清深浅,但的确是个会功夫的。会功夫,姓姜,老板娘又与他如此亲近,想必是城主府的人。 “黄大娘,我姜禾可不是吃素的,你……?” “对对对,你是劈柴的。”黄大娘推着姜禾往里走,“这两天生意太好,就盼着你出来呢,你上次劈柴呀,那个快、狠、准,大娘我还惦记着呢。” “想劈柴快狠准啊,简单,来城主府练练就行。” 提到练武,有个问题困扰她很久了。每年春天,城主府都会有一次选拔,有志练武护城的百姓都可报名,经过层层关卡,通过考验的才能留下。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来报名的人一年比一年少。 黄大娘摆手摇头,“那不成,我不是那块料啊,我们全家都不是。” “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来城主府学习武术,守城护民了呢?” “这个嘛其实是,算了,不说也罢,劈柴。”说着把斧子塞给姜禾,就快速往外走去。 你待姜禾能如何,噼里啪啦劈起柴来。 这可把旁边大树上正好眠的辛忱吵醒了,话说辛忱自从在城门口与索西征假模假样打斗了一番,估摸着年月要下城墙,他就跑了。转了个弯,从另一边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翻进了年城。之前的打斗,不过是为了引开年月,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年城。对,他就是不想过明面,走正道。 进城后,差不多把年城的大树看了个遍,才在一个时辰前,挑中了这颗大树歇下,想着醒了就能吃到热腾腾的包子。可谁这么缺心眼,这个时辰劈柴! 皱了皱眉,睁开眼睛,辛忱伸手扒拉开遮挡的树叶,就见远处有一个穿着青衫的少年,在那里滑稽地劈着柴,拿着斧头,围绕一根大木头,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来一下,一副劈不开的样子。劈不开也不管,又走向下一块木头,瞄着中心就是一斧头,准头有了,就是木头纹丝不动。 少年丝毫不受影响,心情很好地哼着小调走向下一块…… 如此,很快又出现了分别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吃一斧头的木块。 辛忱勾勾嘴角,觉得这劈柴的少年有些趣味。可别人的趣味再大,也大不过自己的高卧好眠。于是,手心暗暗运力,一掌挥出,顿时那些被劈过的木头化为齑粉并顺着那股掌风向姜禾吹去。 听见风声立刻转头的姜禾,猝不及防接了满头满脸的木屑。 “呸呸呸”接连吐了好几口,才自言自语道,“我的功夫这么厉害了,劈过的木头,外表看着完整,然后风一吹就能化为碎屑? 树上的辛忱听了姜禾的话,压了压扬起的嘴角,差点笑出声,顿时被人扰了清静的郁气一扫而空。 忽然,一道细微的“咔嚓”声,从身下的树枝发出,俊美的脸上滑过惊诧,辛忱飞身跃到了另外一根树枝。再抬头,就见那劈柴的少年,已是占据了一根树枝,笑意盈盈地说:“我就知道,这风啊,不是什么好风。” 第5章 005 反应速度还不赖,辛忱挑了挑眉,“但这柴,是好柴。”轻描淡写的话语,手上的功夫可没停下,一个用力,姜禾所在的树枝就“咔嚓”一声。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今天他就讲一回礼。 姜禾也不恼,跳上另一个树枝,同时也送出一掌。 一盏茶的功夫,你来我往,只听见咔嚓咔嚓声,一颗大树,瞬间被修剪得只剩下离树梢很近的几个细枝桠,其中两个枝桠,还可怜兮兮,颤颤巍巍地承载着两个人的重任。 树上的人很有默契地停了手,此时两人相隔也就一个手臂的距离,姜禾这才仔细看了看辛忱,之后摇摇头,惋惜道:“你这身手,还没有脸好看。” 江湖人称逍遥三公子,那可不是白叫的,除了功夫,相貌自是也不差,就是性情古怪了些,不好结交。 作为逍遥三公子之首,辛忱当然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可这些年,还没有谁敢当着他的面,以贬低他功夫的方式夸他长得好看。本不予理会,又觉得有些新鲜,下意识回道,“少年,你身手一般。”说着又凑近姜禾,仔细瞧了瞧,“这眼神,也一般。” 姜禾看他凑近,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奈何那厮反应极快,说完就向远处飞去,那速度,如流星赶月。姜禾也没心情追,江湖真是卧虎藏龙,这等轻功,就是她也没把握赶上。 “禾公子,你在干什么,我家百年的大树,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啊?”刚一进门的黄大娘,看着满院子躺着的枝繁叶茂的树枝,再望望站在树梢上冥思苦想的姜禾,顿时一阵肉疼。 “那个,黄大娘。”姜禾瞬间回神,一本正经道,“我看院子里木头太少了,就原地帮你砍了一些,不必谢啊。”也不等黄大娘有所回应,姜禾一个纵跃,跳下树梢,溜之大吉。 劈柴的一会功夫,再出来,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已是热闹非凡。姜禾打定主意,挑着僻静的街道奔着往来客栈而去,这要是再高调地往街上一露面,估计天黑都到不了。 往来客栈,往日客似云来,更别提这两日,胖胖的掌柜见谁都笑眯眯的,仿佛对方是金元宝。机灵的店小二跟陀螺丝的游走在客人之间,忽地听见一声熟悉的“小二,老规矩。”顿时眼睛一亮,小跑了过来,“禾公子,好久不见。这回是吃饭,还是住店?” “住店,你招呼其他客人吧,不要忘了莲心无边。”姜禾摆摆手,轻车熟路往楼上去。 此时,却忽然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隐含怒气:“刚还说没房间,怎的别人来就有,你是欺负我们巫越教?”一个大汉,猛地走了过来,抓住小二胸前的衣襟,满脸凶狠。 “客官息怒,我哪敢骗您啊,是真的没有了,那位公子是长年在本店包了一间房。”小二解释原因,并不畏惧。 姜禾回头一瞥,也没停下,继续往上走。奈何一道利落的身影停在前方,挡住了去路。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姑娘,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气息,漂亮是漂亮,就是目中无人了一点。 “给你十倍的价钱,房间让给我们。”挡路人语气生硬,左手持剑,右手摸着剑柄,十成十的威胁。 心里爆出一句“我姜禾可不是吃素的,何况这还是在自家地盘。”嘴里却道,“姑娘,好好说话,别激动。我就是白天休息一会,晚上让小二收拾一下房间,你们再住,成不?” 听闻这话,掌柜的连忙出声:“这怎么可以,禾公子,年城最是讲个规矩,不怕那些挑事的。”说完还不忘挺了挺胸,恰闻旁边大汉唰唰地拔刀声,这胸又往回缩了缩。 姜禾嘴角一抽,就知道你会是这个路数!要么一开始就装怂,要么硬气到底,这种半路改弦更张的破事,平白长了他人志气,自己还憋了口闷气。 黑衣姑娘适时开口,“我们巫越教也不是不讲道理,既然这位小哥愿意让出房间,我同意,钱也照给。” 姜禾接住黑衣姑娘扔过来的钱,上了三楼,一进入房间,倒头就睡。起了个大早,比武、劈柴、砍树,够累的,赶紧睡一觉。 约莫过了一刻钟,只见小二端了碗莲心无边过来,也不敲门,只是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将碗利落地放在了屋内的桌子上,放下窗户,悄悄走人。 第4节 床上的姜禾睡得香甜,衣袖里一鼓一鼓的,没多久,一小只从袖子里爬了出来,闻着味向桌子上的莲心无边蹦跳而去。 天黑下来,睡醒后的姜禾吃饱喝足,望了望天,尽量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往掌柜的房间走去。 年掌柜远远看着姜禾走来,脸色不善,心里就是咯噔一声响,这祖宗,又怎么啦?一边把姜禾引进屋内,一边说,“哎呀,禾公子,今天实在对不住,你受委屈啦。” “是啊,开天辟地头一遭,竟然被人抢了房间,掌柜的你看着办?”一副委屈吧啦的样子,其实姜禾是来找茬的。 “你不嫌弃的话,今晚我的房间给你住?” 姜禾没说话,挠了挠左耳朵。 “要不,往后一年的住店费用都给你免了?” 姜禾换了只手,开始挠右耳朵。 “两年?” “三年?不能再多了。” 见对方还是无动于衷,年掌柜咬了咬牙,狠狠道,“包括一应吃食。” 姜禾这才笑了笑,“哪需要掌柜的破费,你只要跟我说说明日的说书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可抵消。” “这个,江湖规矩,不能说。” “只透露一二,就能赚回我三年在往来客栈的开销。” “这……” “算了,从明天起,我打算在往来客栈宴请全城百姓,流水席就摆上它七天……” “好好,我说。”年掌柜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是陆晓生透露的消息,但他们具体知道些什么,还不确定。” “你胆子可够肥的,城主夫妇的消息,也敢拿来做赚钱的手段。” “少主,小老儿没那个意思啊,消息虚虚实实,逃避不是办法,不如把这些跳梁小丑全引进城来,看他们到底几斤几两。”这话,年掌柜说的极有胆色,仿佛这才是他的本性,往日笑眯眯一副贪财的模样不过是障眼法。 姜禾没有接话,反而问了别的,“陆晓生,可是逍遥三公子之一?” “就是他,话说这逍遥门也是神奇,说是正道吧,又老做些亦正亦邪的事,说是邪道,却又与巫越教势同水火。行事似乎全看门主心情。” “明日可是陆晓生本人来?” “我觉得他一定会来,但不一定是说书那个人。” “可有什么方法,找出他?” “没有,这陆晓生做的就是消息买卖的生意,全天下他知道的秘密最多,但他的秘密,鲜有人知。” “那就静观其变。” 姜禾起身往外走,踱步思考,来来往往的人时不时跟她打声招呼,她忽然有些烦,为图个清静,瞅准时机,朝着一颗大树飞去。 这棵树还真是够大,坐定才发现,对面的树枝上斜躺着一个人。看轮廓,身材不错,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熠熠生辉,定眼一瞧,四目相对,嘿,熟人!还是结了梁子的那种。 姜禾此刻没有心情弄断对方的身下的树枝。她头枕着手臂,继续想自己的事。江湖五大门派,逍遥门,巫越教都参与进来了,今天吃包子那对师兄妹看着也不简单,那个人自称是索西征,按照年年给她的消息,定是昆仑派门下第一人了,而他口中的小师妹,是秦悠,掌门秦坤之女。 如今只剩下无垢山庄,想来也是在客栈里了。山雨欲来的味道,也不知道,说书先生会捅出什么篓子?师父跟祭司又哪天出关? “哎!”姜禾难得重重叹了口气。 此时,往来客栈二楼天字号的房间里,无垢山庄的大小姐钟情也是重重叹了口气。一旁的随从钟勇劝道:“大小姐,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我只是叹怀远他不争气,爹再三嘱咐,他还是一个人偷溜来了年城,而且就在城门口,跟昆仑派起了冲突。” “公子也不是分不清轻重,反应也够快,这不没被年月逮住。” “嗯,明天你看紧一些他,说书一结束,我们立刻离开年城。”钟情自成年一来就开始打理山庄,一应事物都有自己的见地,她总觉得明日没那么简单。本不想趟浑水,奈何怀远来了,她不得不来。 屋外,大树上,不爱管闲事的辛忱难得主动问道,“小小年纪,有什么可叹的?” “我刚刚那一叹,是个赌。”几乎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姜禾已经收拾好阴霾,一脸笑意。 辛忱总觉得这个少年跟别人不一样,怎么说呢,就是你料不准他接下来会吐出什么,于是他耐着性子继续道:“说说看。” “就赌你会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呵,那你的赌注是什么?” “如果你不主动开口,我就想办法让你掉下去。”如此算计人的话,姜禾说的直白而坦荡。 “我主动开口了。”又会怎样? 第6章 006 “嗯,你还是得掉下去。”姜禾的话像一道咒语,一开口,某根树枝毫无征兆应声而断,正竖起耳朵听得一脸认真的辛忱,掉了下去。虽不至于摔个狗啃泥,但他真是怒了,还没有人,能让他这么狼狈地从树上掉下来过。 树上的人,还不忘轻飘飘地吐出一句:“我姜禾可不是吃素的。” 树下的辛忱,一张脸乌云密布,正待发作,忽闻“姜禾”二字,疑惑顿生。 先前以为这少年只是年城哪家的公子哥。姓姜,姜迟的儿子?不可能。自己当时在场,二十年前,那孩子一出生就夭折。看着树上的少年,辛忱忽然明白过来,他大概就是如今的年城少主,也不知姜迟从哪弄来的倒霉孩子,要替别人背负起沉重的命运。 想到这,心头莫名有些软。 转瞬,心底又一哼:笑话,心软什么的,会跟他辛忱有关系?!而实际上,本欲教训树上少年的动作改为转身就走。 对方明显动怒,已经做好迎战准备的姜禾,扑了空,就连乘人不备偷偷摸摸弄断树枝的一小只,也是忽地一下望向姜禾,小眼神一闪一闪的,水灵灵的充满了疑惑,仿佛在问姜禾:他就这样,走了?不计较? 辛忱无意再找别的树歇息,直接走进了往来客栈。 夜色深沉,大堂内通明的灯火,陪着那些精神抖擞的各路好汉。人声鼎沸也没能淹没几道类似的感叹声,“来得晚了,没有房间,有个座位也是好的。” “哪怕没座位,就是在外面露宿一晚,也不能错过明天的说书。” 热热闹闹,一个比一个执着。而其中一个靠窗的桌子,显得相对安静。“感觉无趣了?”索西征好笑地问着坐在旁边百无聊赖的秦悠。 是自己不睡觉,吵着要下来,这会被大师兄取笑,秦悠嘟了嘟嘴,“以前没见过嘛,以为会很热闹。” “这”,眼神环视大堂一圈,揶揄道,“难道不热闹?” “大师兄,你欺负我。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一群人,没头没脑的叽叽喳喳,的确热闹,但有什么意思?没有劲爆的消息,没有想见的人。 “好了,上楼休息吧,明天才是重头戏。” 秦悠吸了吸鼻子,一副很扫兴的样子:“好吧。”忽然又问,“大师兄,逍遥门也是为了说书人来年城的吗?” “不确定,逍遥门行事一向随性。不过,明天定会有他们的人。” 秦悠听到这里,放下心来,扬起一个笑,“我困了,先去休息。” 一转身,就看到了门口的辛忱。困意说散就散,只见她快速走向前去,声音欢快如林间黄鹂鸟,“辛公子,我们又见面了,你是刚到吗?” 辛忱看了秦悠一眼,没有搭话。直到索西征走了过来,“辛公子,好巧。” “原来是索少侠,幸会。”交过手,他还是有印象的。 “这位是我小师妹,秦悠。” “哦,踩人的那个姑娘。”想起来了,原来是有一面之缘的。 秦悠本来还在为辛忱没认出自己感到失落,一听这话,顿时尴尬得有些脸红,急忙解释:“我不是故意……” 出口的话还未成句,却被一道欣喜的声音打断。 “辛公子,小师妹,西征兄,遇见你们真是太好了。”刚被钟情训了一顿,准备出来透气的钟怀远,看见熟人,高兴得三步并作两步下楼而来。 又是这个登徒子!打断了她的解释,秦悠很生气,“谁是你小师妹!” “小师妹,你别生气,昨天的事我可以道歉的……” 辛忱并不理会这二人的官司,只是朝索西征淡淡地道:“在下先行一步。”径直往楼上走去。 “客官,回来啦,您要的房间还留着呢。”不知道打哪儿出来的店小二,满脸殷勤。 辛忱难得“嗯”了声,心想这小二出现的倒是及时。 刚拐上三楼,迎面走来一群人,占了整条过道,一副生人勿进的架势。为首的正是抢了姜禾房间的黑衣姑娘。远远地瞧见辛忱过来,她停了脚步,让出道来,神情怔怔,嘴角一动,似乎想开口,终究什么也没说,目送辛忱进了房间,吱呀一声关上了门。 “穹护法,护法,我们……” “我们走,按计划行动。”冰冷而坚定的语气,一瞬间,那个杀伐果决,冷面冷心护法又回来了。 不安的夜,不眠的人。各路人马似乎都闻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手中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此时的城主府,年年完全没有心思计较,白天年月比武时为何发呆,以及姜禾此时在做什么。屋子里,她一脸凝重,“年月,我有不好的预感,傍晚的时候,我发现望天阁有异像,似乎是要塌。” “这不可能,城主和祭司还在里面闭关呢,怎么可能塌?”望天阁几乎是城主府禁地,绝不会倒。 “嘿,你别这么呆好不好,我只是说似乎要塌,那只是一种感觉,具体是塌还是怎么着,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别担心,我们能守住年城,就算城主、祭司还在闭关,不是还有少主吗?”当年祭司的预言,他记着呢,少主在,年城不会亡。 “姜禾呀,我倒宁愿她做个普通人,平安顺遂。” “别说这些傻话,能被祭司选中,也是命运。无论是她,还是我们都别无选择。” 年年看着年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姜禾太不容易了,有一天她发现了真相,会怎么样,真是想都不敢想。 此时,藏着真相的望天阁内,气氛也很凝重。 祭司无咎躺靠在椅子上,嘴角还有一丝未干的血迹,将近千年容颜不变的人,在短短二十年之间,落得满头白发。刚才那一卦,耗尽了他大半生修为,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果然,答案一如二十年前:接天链不断,天下将倾。 城主姜迟终是叹口气,“你我闭关,苦苦维系这么多年,企图逆天改命,却终究徒劳。罢了,我认。” 真是成也接天链,败也接天链,当你不得不斩断曾经守护的东西,而且要付出昂贵的代价时,当然要挣扎,只是二十年过去,纵他姜迟是盖世英雄,也不得不认命。 “如今,各大门派齐聚年城,是个不错的机会。你当真决定要那么做?” 有一瞬间,姜迟脸上闪过迟疑,但想到沈年,他一咬牙,“决定了。” “不后悔?” “绝不后悔。” 无论你敢不敢想,会不会后悔,天都会亮,一如真相总是要来。 往来客栈里,说书先生手中的抚尺再次砸上了桌面,铿锵有力,如千军万马,“上回说到,沈年有孕,祭司预言再出,平静生活说断就断。二十年前,少城主出生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想不想知道?” 说书人明摆着吊胃口,台下还是清一色的附和声,“想。” 姜禾坐在年掌柜旁边,看似在剥莲蓬,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知这位说书先生能讲出个什么花来,当年的事,她虽不知全貌,但也是有所耳闻的。 第5节 “少主注定不凡,出生前,年城接连下了三个月的雨,出生当日,更有全城百姓,不惧风雨,为他祈福。几乎是他一降临,大雨骤停。这些,在座的诸位当有所耳闻。” 何止耳闻,对于那连绵的大雨,有些人是记忆深刻的。比如又在某颗树上偷听的辛忱,当年他路过年城,自视武功甚高,轻功卓绝,也没能躲过那场一刻也不间歇的大雨,湿了身,恰巧停在一颗大树上,见证了城主夫妇的决裂。 “沈家庄是年城一等一的大家族,也是握着年城秘密的家族,祭司无咎正是出自于此。千年前的那场大战奠定了无咎崇高的地位,毫不夸张地说,无咎一句话,能断人生死,乱天下局势。姜迟为何常年闭关?沈年又去了哪里?这一切的起源,归根于祭司对少主的预言。” 姜禾听到这里,似笑非笑,转头道:“年掌柜,我怎么不知道年城还有个这么厉害的沈家庄?” 年掌柜早在听到沈家庄的时候心里就一突,后面的秘密一词更是让他有些慌,对方到底掌握了多少? 此时面对姜禾的疑问,也只得含糊地道:“我哪知道什么沈家庄啊,如今整个年城就没有一家姓沈的。”这话,半真半假。 “你都活几百年了,别骗我。我虽然出生得晚,但是……” “禾公子,你吩咐的莲心无边,小的准备好了,你看……”插话的正是那机灵的店小二。 姜禾瞥一眼店小二,又看一眼年掌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两人倒是默契得很,也罢,“那还等什么,给这些远道而来的英雄们每人送去一碗,提提神。” 见说书人停下,客栈里,早有急不可耐地催促声,“祭司的预言是什么,你倒是赶紧说呀。” 说书人充耳不闻,不慌不忙,抿了抿杯中茶,似乎格外享受这种被人注视,催促的滋味。 第7章 007 一堆人的催促,一个人的享受。说书先生单凭一张嘴,抓了人心,就能有如此效果。 店小二适时插话,“各位客官,先别急。大家远道而来辛苦了,小店招待不周,想必昨夜还有很多人没有睡好。我们少主特意吩咐,准备了连城最有名的莲心无边给大家品尝。” “莲心无边是什么东西?”是汤还是菜? “年城最有名,想来不会差。”年城口碑,信得过。 “年城少主,今日来了?”此次能见到少主,也不枉走这一遭。 听闻少主,众人心思各异,不再催促说书人讲书。你一言我一语,又是另一番热闹。小二也不答,只顾着端出一碗又一碗的莲心无边。有那心急的人,不待细看碗中物,端起来就是囫囵一大口,转瞬又吐出,惊讶道,“这什么东西,这么苦!” 众人不信,又有几人尝了一口,皆是如此。 “这苦得难以下咽,是人吃吗?” “少城主莫不是戏弄我们。”没见过其人,也不知品性好坏,才二十岁,不过是个爱玩的娃娃,一时调皮也是有的。 “大师兄,你别喝,这个很苦。”秦悠见索西征端起了碗,连忙阻止,她从小最怕苦了,生病都拒绝吃药的。 索西征微微一笑,抿了一小口,果然苦,然而咽下之后又有一股清甜萦绕在喉头,渐渐的,整个人神清气爽不少,于是怂恿道,“味道不错,师妹也试试?” 秦悠连忙摇头,避而远之。大师兄果然不是一般人,自己功夫差他一大截,吃不了苦算是重要的一个原因。 “确实不错。”左边响起一道声音,接了索西征的话。 见有人跟自己一样,索西征抬头望去,只见说话的姑娘面容清丽,举手投足端庄大方,旁边坐着钟怀远,他顿时明白了此人身份,点头示意,“钟姑娘。” “索少侠。”钟情抬手举碗,颇有惺惺相惜,再喝一口的意思,索西征举碗回应。 众人不明所以,这得何等功夫才能喝下这么苦的东西,莫不是昆仑派与无垢山庄的人会装?然而自找苦吃的不止这两人。 “小老儿说书也渴了,可否再来一碗?”竟是那说书人央求着小二再来一碗莲心无边。 众人回过神来,恐怕不是装的,有人就是爱吃苦,满足他。 “我这碗,给你。” “我这碗也拿去,你继续说。” 眨眼功夫,说书人身前的桌子摆满了莲心无边。 姜禾很纳闷,这么多的莲心无边,味道够足了吧,怎么袖子里的一小只还是不醒?这可是它的最爱! 环顾一圈,不见年月,也看不出谁会是陆晓生,倒是这个说书人如此喜欢莲心无边,让人意外。 “老头,茶也喝够了,是时候继续说了吧。” “祭司的预言到底是什么一直是个谜,但其中一句,别人不知道,年城人尽皆知,那就是少主身系年城安危,这也是全城百姓为他祈福的原因所在。只是大家万万没想到,他出生之时,会是城主夫妇的决裂之日。” 这里的少主显然不是指自己,而是义父那个一出生就夭折的儿子,这个在城主府是禁忌,没人敢提,但其实她挺好奇的。姜禾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年掌柜,问道,“祭司说少主身系年城安危?” 年掌柜只是怔怔地望着眼前唇红齿白,扮了男装的姜禾,心酸与欣慰同时涌上心头:“什么少主,就是你啊。你姜禾,是我们年城的福星。” 这话刚说完,眉毛忽然升起两道白霜,年掌柜神情巨震,一边大力推开身旁的人,一边嘱咐道:“姜禾,记住我的话,快走!” 被推开的姜禾毫无防备,一咕噜从凳子上摔倒在地,抬头再看年掌柜,正想开口算账,只见对方右手探出,还维持着推人的姿势,而整个人已经完全被冰块包裹住,栩栩如生,犹如冰雕。姜禾坐在地上,嘴巴微张,满脸震惊,一时间没了反应。 时不时左看右看,搜寻着辛忱身影的秦悠,最先发现这一幕,失声喊道,“啊,冰人!”伸长了脖子用心听书的众人,忽闻喊声,下意识看了过来。 只见店小二瞬间跑了过去,伸出双手想扶起姜禾,只是他瞬间也化成了冰人,姜禾望着小二,弯着腰双手伸出,嘴巴微张,还停留在那个走字。他说:姜禾,快走! 姜禾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手掌一撑地,翻身而起,神情严肃,掌心运气,用力挥出,试图融化掉年掌柜与小二周身的冰块。 忽然冒出一人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姜禾往外扯,“看看外面,再动手不迟。”来人正是辛忱。 突发这等变故,眼看着身边的年城人一个个化成大冰块,就是武功高强的索西征也感到了寒气,拉着秦悠就往外跑。一片混乱,大家都往门口挤去。 被强行拉出来的姜禾,看着昔日热闹的街道上,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冰人,那边卖菜的人,讨价还价的话似乎还在嘴边。这边趴在娘亲肩头的小女孩还保持着舔糖人的姿势,姜禾跑了起来,感觉眼睛有些涩。巨变说来就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冰封还在蔓延,不习武的年城人,一个又一个被冰封在街头,神情各异,姿势各异,姜禾往前飞出一段,朝着四处逃散的年城人喊道:“大家快去城主府。” 话落,一个转身,挺身而立,朝着蔓延而来的冰封,就是一掌,试图减缓冰封的速度。 逃出客栈的众人,心有余悸,却也发现了古怪之处。这被冰封的全是年城人,他们这些刚进城的毫发无损。这绝不是因为他们跑得快,看跑在自己前面,还是被冰封的年城人就知道了。发现诡异之处,就有那好奇胆大的,存了留下来一探究竟的心思。 “姐,要走你走,我不走。”钟怀远就是其中一个。 钟情有些犹豫,年城遭此变故,无垢山庄既然来了,就不好袖手旁观。 “大师兄,我们怎么办?” 索西征思考了一下,“去看看,能帮则帮。” 继续就往前走,待看到姜禾站在路口,以一己之力抵抗冰封时,他有些动容,少年身形瘦弱单薄,看情形也根本阻挡不了冰封,但他就是坚定地站在那,拖着时间,让身后的人快跑,浩然正气,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远处一人一骑,策马而来,“少主,你快回去,城主府出事了。” 正欲出手帮忙的索西征心底一怔:原来他就是年城少主。 听闻城主府出事了,姜禾忽然如泄气的皮球委顿在地,其实她早就没力气了,只是靠着一股意念支撑着。手微微抖着,站起来,同时也试图扶起摔倒在一旁的老婆婆。 “禾公子呀,老婆子休息一下,你先走。” 此时报信的随从走了过来,搀扶着老婆婆,“少主,我骑马带老人家走。你快回去。” 姜禾不再犹豫,挑了一条近道,跌跌撞撞地跑。“好奇怪,为什么没有内力了,感觉自己像个废人。”姜禾从没这么无助、着急过,那么多年城人她救不了,如今,城主府出事,没了功力,她还能做什么? 冰封追了上来,飘在身后的发丝有了凉意,姜禾闭了闭眼,心想大概要完。 千钧一发之际,街边的一道门打开了,端了一锅热腾腾包子的黄大娘,双手一个用力,包子飞出,擦着姜禾的头发而过,生生灭了寒气,姜禾双脚没停,睁眼侧身一看,是变成了冰人的黄大娘,刚喊出一声“黄”,脚一滑,整个人向前滚出老远。 一地的莲子,让姜禾跌落在地,滑出老远。方老伯撒完莲子,全然不顾身后的冰封,大喊了一声:“姜禾,快跑!” 姜禾从地上爬起时,早已披头散发,泪流满面。 刚跟上来的辛忱,左手摸摸抬起的右手,怎么,自己刚刚是想出手帮她?对啊,是她。又望了远处的姜禾一眼,年城的少主,竟然是个姑娘。年城,倒是一次又一次让他感到意外而有趣。 平生难得多点乐趣,维持住?那就出手帮一帮产生乐趣的源头。自问自答的辛忱,心底还低估了一句 “风啊,也可以是好风。” 挥出的掌,带起的风,送她一程。 姜禾莫名其妙又滚出老远,再爬起,就直接撞上了匆匆而来的年年。顿时如流浪在外的人见了亲人,一把抱住眼前的人,声音哽咽,“年年,好多人都变成了冰人,我护不住。” 年年拍了拍她的背:“我知道,但这不怪你。要坚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我怪自己,真没用,最后还是他们在护着我,一个个让我快跑。”要不是黄大娘和方老伯,自己也是冰人一个。 也想安危她,让她缓一缓,可眼下真的不是时候,年年狠了狠心,语气里没有了往日的调笑,而是一本正经,“姜禾,望天阁出事了,你跟我来。城主想见你最后一面。” 第8章 008 “义父不是在闭关吗,怎么会?”最后一面?姜禾不敢相信,直接往望天阁跑。 江湖传说中暗藏年城秘密,能窥探天机的望天阁,其实并不是拔地而起几层高的阁楼,而是向下蜿蜒的密室。 姜禾来过这里很多次,都是在门口等着义父出关,而进入望天阁,这还是第一次。越往下走,越是冷。 “年年,义父他到底怎么了?”接二连三的变化让她应接不暇,满怀不安,姜禾多么希望义父会没事。 “今日早晨,年月正打算出门去客栈,园丁匆匆来报说望天阁周围的一些花草结了冰……我赶过去时,望天阁的门忽然自动打开,起初以为是城主和祭司要出关,可是等了半炷香时间,依然没动静,这才察觉到有异。最后,我跟年月决定进入望天阁一探究竟,发现越往里,越是冷的惊人。” 姜禾听到这里,心中一片冰凉,难道义父也变成了冰人? “城主和祭司在望天阁的底层,我跟年月到的时候,城主周围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冰。” “不,不会的,义父武功高强,不会被冰困住。我不信!”姜禾摇着头,神情哀伤,几乎失控。 “姜禾,你冷静点,冰封的速度那么快,城主又在避关,一时不察……” “不可能!不是有无咎吗,他那么会算,怎么不会提前告诉义父?”姜禾大声反问,似乎这样就可以证明年年说的都是假的。 “祭司他满头白发,嘴角还流着血。”看着这样的姜禾,年年心生不忍,“年月正用功力护着城主,城主暂时没事。姜禾,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强。” 恰好走到最后一层楼梯,听闻祭司也受了伤,姜禾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心中又急,一个崴脚,竟然直接滚了下去。 年年伸手,却没捞住她。 一天之内已经摔了四回,滚了三次的姜禾,衣服早已皱巴巴沾满了灰尘,头发散乱,脸上挂着泪痕,一道道,全是狼狈,抬起头喃喃地喊出一声:“义父……” “瞧你这样,义父是怎么教你的?遇事莫慌,要沉稳。”姜迟盘腿而坐,身后年月为他输送着内力,他脸上无悲无喜,见了姜禾才有一丝波动,话一出口,却又是威严。 姜禾胡乱往脸上一擦,三俩下就爬到姜迟身边,拉住他的手臂,似乎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义父,今日城中百姓突然化为冰人……” “我知道了,年城遭此大难,为父时日无多。禾儿,你怕死吗?” “义父,我不怕死。” “不怕啊,那就好。”摸了摸姜禾的头,姜迟侧身道:“无咎,还有多长时间?” “一盏茶的功夫,只要撑到午时,外面的冰封进入望天阁的那一刻,就是生机。” 满头白发的无咎,依然在那掐时算刻。姜禾暗暗提了内力,功力依然没有恢复。环顾一周,她发现自己是最没用的那个。 “禾儿,你长大了,也该知道千年前的事了。义父长话短说,当年祭司占卜出四海将倾,就在年城北面的望天崖,正邪两道放下恩怨,巫越、秦坤、肖笑天、钟无垢以及我,合五人之力将接天链打入悬崖,化水为冰,自那以后,年城北面延绵不绝被冰雪覆盖。而年城的使命,就是守护接天链,可如果天有异象,接天链再也无法镇住那些冰,祭司预言,只有你才能斩断接天链,救年城与天下苍生。” “斩断接天链,就能救下年城?” 第6节 “是,只要斩断接天链,但此举肯定会引起江湖各大门派的阻扰,禾儿,你能做到吗? “我,我做不到。”姜禾咬住嘴唇又松开,终于坦白:“义父,我现在武功尽失,形同废人。就是无人阻扰,也没有那个力量斩断接天链。” “禾儿,你记住,功夫没有可以再练,斩断接天链需要两样东西,一是卷云袖,二是惊雷刀。卷云袖你要练到第九层,而这惊雷刀,需要你……” “城主,冰封过来了。”一直守在楼梯口的年年忽然出声提醒。 “年年,年月,保护少主从暗道离开!”姜迟毫不迟疑,一声令下。 “是。”左右护法异口同声,拜别姜迟,拉着姜禾往密室的一道暗门而去。仔细一看也不像门,只是墙上画了一大幅莲,仿佛美人春睡,姿态婀娜,一阵风过,就能吹醒的模样。 姜禾使劲挣扎,喊着“义父,我不走。”见无人理会,眼看自己被带远,又回头,大声道“义父,要走一起走。” 姜迟在年月撤了力道的时候,身上的冰瞬间就厚了一层,说话已是很艰难,“姜禾,你一定要做到。”顷刻之间,姜迟与蔓延到楼下的冰封合到了一起。 “义父!” “年年,年月。”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撕心裂肺,是姜禾。后者平淡无波,是祭司无咎。年年几乎是在听到的那一瞬间,立刻有了动作,敲晕了姜禾。 而年月则是出手,掌心挥向墙上的莲,城主说墙的后面是一条暗道,通往护城河,让他护送少主逃出去。莲动门开,他神情凝重,看向年年,“你带着少主先走,我断后。” 年年也不多话,回望了他一眼,抱着姜禾就向暗道跑去。 年月回身,用掌力消掉一些即将到脚下的冰,心里苦笑,论功夫他年月真的没怕过谁,然而此时,他也救不出城主与祭司。刚毅的脸上闪过决绝,一边阻挡冰封蔓延的趋势,一边向暗道退去。 一时间,小小的一条暗道,你逃我追,冰封像一条贪吃的蛇,吞下一寸又一寸,年年抱着姜禾,速度快到极致。尽头处,墙上的莲仿佛再向她招手,可冰封似乎就在脚下了,必须一击就破,不然谁也逃不出去。 “年月。” 不同以往的月护法、大木头之类,她喊的是年月。二人同时转头,隔着几尺的距离相望,竟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咫尺天涯,年月的脚下已经沾了些冰块。年年忽然一笑,继续道,“年月,你不要手软。” 年月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咧了咧嘴:“好,只要你不生气。” 年年把姜禾护在身前,整个人朝墙飞去,待离得进了,一掌拍向墙上莲。几乎是同时,身后的年月,运足了功力,挥出最后一掌,打向墙上莲。 两股力道前后袭来,墙开莲落,年年受掌力波及,整个人向前栽去,落入水中,顿时眼角的泪、嘴边的血一一不见踪迹。她只感到刺骨的冷,昏过去的前一刻,她想,被冰封的年月更冷吧。 众人匆匆赶到城主府,见大门敞开,无人把守,不同于街道上到处可见的冰封,此时的城主府还是一派绿意盎然。一群人站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年城。 “城主府有些奇怪啊!”有一种在冰封里遗世独立的感觉。 “也不知道祭司的预言,还有哪些?”少主身系年城安危,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可惜当时一片混乱,那说书人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近来巫越教越发猖狂,年城又遭逢巨变……” “哎,这江湖恐怕又要变天喽。” “师兄,我怎么看着年城少主有些眼熟?”秦悠疑惑道。 索西征眉头紧锁,倍觉年城迷雾重重,听见师妹问话,答到:“昨日你不是说要给他付包子钱。” 秦悠这才恍然大悟,就是那个去劈柴的少年啊。想这个少主也挺惨的,不知年城今日有几人能幸免。 “索少侠认识年城少主?” “先前有一面之缘。年城突遭变故,唇亡齿寒,昆仑派不能坐视不管,我打算进府一探究竟,不知钟姑娘意下如何?” 钟情明白,这明着是问她意下如何,其实是问无垢山庄的态度,此时谁进去,都难免有些嫌疑。但若是两个门派参与其中,可就另说了。“家父教诲,并肩作战的情谊弥足珍贵,钟情自是一同前往。” 其他江湖侠士,见昆仑派、无垢山庄要出手,顿时不再犹豫,“算上我。”“我也去。” 可人还没进入大门,一群黑衣人突然从城主府跑了出来,一个个表情惊骇,如丧家之犬。为首的正是往来客栈里抢了姜禾房间的黑衣姑娘,有人认出了她,出声拦截:“穹碧落,你从城主府跑出来,年城冰封是不是巫越教的阴谋?” 穹碧落手中的剑还滴着血,此时见有人拦路,二话不说,就是一剑刺了过去,“滚开,挡路者死”。 幸亏索西征及时扯开那人,免了血溅当场的祸事。剑拔弩张,眼看正邪两派又要对上。门后却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仔细一瞧,竟是落在后面的一个黑衣人忽然变成了冰人,神情狰狞。众人看得一股寒气冒上心头,城主府,冰封了。 “一群乌合之众,想死的就留下。”穹碧落手持利剑,打算杀出一条血路。 索西征哪会等她杀过来,早在听到惨叫,看见黑衣人被冰封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妙,拉上秦悠,喊出一声:“冰封有异,大家速速离开年城!” 看过了年城人被冰封追的惊心动魄,此时轮到自己,众人心里发苦,后面传来的声声惨叫,明晃晃地提醒着他们,被追上,可不止送命。巫越教能被派到年城的执行任务的人,定然不是小罗罗,然而他们发出这样的惨叫,显然不是一般的疼。 不想死,不想疼,平生功夫发挥到了极致,向着城门狂奔…… 第9章 009 当一切尘埃落定,众人气喘吁吁,站在城墙几丈外,回望年城时,这座神秘巍峨的城,白茫茫一片,只剩寒气。就是那护城河,表层水流欢快,但往深处一瞧,里面已经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冰块,暗潮涌动。 “大师兄,年城无一人幸免吗?”秦悠第一次下山,就遭遇一座城的颠覆,自己也险些丧命,心里格外沉重。 “是吧,逃出来的人,没有一个年城人。”打心底,索西征是希望那个瘦弱单薄的少年能逃过一劫的。 “回忆起来,最先冰封的是年城人,之后我们也无法幸免,这其中,有太多蹊跷。索少侠,钟情先行一步,就此别过。” 经常跟姐姐唱反调的钟怀远也没了异议。赶紧回去,有关年城,父亲知道的一定比他多。 “小师妹,有时间到无垢山庄来玩啊!”说出这么一句,忽然又道:“怎么不见辛公子,他不会没跑出来吧。” 本想反驳的秦悠一怔,转头问索西征,“大师兄,你有看见辛公子吗?” 关心这个问题的可不止他们,就是巫越教护法穹碧落也是一顿,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店小二被冰封时,那个把姜禾拉到客栈外的人,看身形应该是辛忱。之后就没见过他了。” “辛忱,可是号称逍遥三公子之首的那位?” “是的,姐,你也知道他。我跟你说,他长得可美了,他还……”接收到姐姐的白眼,钟怀远讪讪,没敢往下说。 “既然是他,应当不会有事,武功高强,行事莫测,说不定早离开年城了。” “钟姑娘此言在理。” “如此,索少侠,后会有期。” 众人分道扬镳,东西南三个方向往回赶,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是来去之间,谁也没料到,年城就这么灭了。不知道江湖又要掀起何等滔天巨浪。 待一行人走远,视野所及无人烟,辛忱还是背靠在大树上,一动不动,似乎在等人。 说起来他躺在这里,很久了。在打出一掌,把姜禾送到年年面前后,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于是转身离开了年城,走出老远,心道哪棵树不是躺,就选了一颗距离年城不太远的树,先睡一觉,说不定醒后还能看一出好戏。 的确,他是看了场好戏,一群人被冰封追得如丧家之犬,偶尔还传出几声惨叫。看吧,还是年城人有意思,没一个惨叫的。可这有意思的年城人,当真无一人逃出来吗? 辛忱跳下树,向护城河走去。 绕着护城河,走了几个来回,猛然间发现河中有状况,辛忱脚点水面,飞身而去,长长的手往河里探出,水有些冷,手指碰到一个有些温热的东西,立马捞出。 嚯,是条大鱼! 辛忱一愣,把手中摆动着尾巴的鱼往河里扔去,噗通一声,大鱼逃过一劫,得了自由,欢快地往水底游。然而,转瞬之间又被捞起,还是那个怪人,大鱼翻了翻白眼,好像在说:你玩我呢! 坐在护城河边,辛忱想,自己又不赶路,正好饿了,不妨尝尝年城的鱼是什么滋味。 日落黄昏,当最后一道金黄色的余晖洒落在辛忱身上时,他手中的,不知第几十条烤鱼,依旧乌黑乌黑的。用匕首一挑,外层乌黑,内里莹白,呵,还是没熟。 在河底随着水流飘荡,迷迷糊糊的姜禾,不经意间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烧焦?她现在感觉特别冷,要是有火就好了。可是不等她睁开眼,看看那火光,一个暗流涌动,她又随着浪飘远了。 年城以南,逍遥门。 “晓生,此去年城,一路辛苦。”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门主,年城已冰封,暂无一人逃出。”陆晓生其实就混迹在往来客栈中,只是易了容,无人发现罢了。 “无咎的预言不会错,二十年前,他既然说少主身系年城安危。如今年城冰封,形势再危机,有姜迟、无咎、左右护法在,少主极有可能逃了出来。” “我也这么认为,只不过暂时还没有消息。此次冰封极其诡异,巫越教参与其中,辛忱也去了。” “巫越教打的什么注意,左右不过是想一统江湖。”不屑的语气忽然转柔:“辛忱,他怎么会去那?” “觉得有趣吧。他这次,还暗中出手帮了年城少主。” “哦,这倒是新奇了。他如今在哪?” “在年城的护城河,烤鱼。”江湖号称无所不知的陆晓生,多数时候也是看不明白这位同门的,一会一个样,捉摸不定,人冷脾气差。 “罢了,不管是他,还是你,我这个门主都不会多加干涉。你们随心随性都好,只是有一点,是非对错,需承担得起自己的行为。”说罢,萧笑天就转身走了,门主当到她这样,也是潇洒。 陆晓生眼神晦暗不明,此去年城,他倒是收获不小。 逍遥门以南,巫越教。 “启禀教主,年城冰封,我等赶到望天阁的时候,年年、年月已经护着姜禾从暗道离开。” “姜迟、无咎呢?” “都被冰封住了,属下想从暗道追出去,可是冰封忽然生变,朝我们而来,没有追到姜禾,还损失了一些人马,碧落办事不利,请教主责罚。”人前高傲冷漠的穹碧落,在巫越面前那可是温顺得很。 “既知道办事不利,还在这跪着干什么,将功补过还用我教你?” “是,属下立刻召集人手,十日之内一定杀了姜禾。” “不,先不用杀,活捉回来,他还有用处。” “教主,无咎曾有预言,姜禾身系年城安危,此时不杀,后患无穷。” 一直抚摸着怀中狐狸的巫越忽然一顿,一个眼神扫向穹碧落,“碧落,你也敢不听我的话了?” “属下不敢。” “那还不滚下去?” 穹碧落没滚,反而吞吞吐吐,说了另一件事,“教主,辛公子也去了年城。” “不用管他。”有什么可惊讶的,天南海北,他哪里没去过? “是,属下告退。” 太阳西斜,两匹马一前一后在树林里穿梭,“大师兄,我们为何不走官道快速回去,而要走小道?” “师妹,我们不用急着回昆仑派,年城的事情想必师父已经知道。年城瞬间城灭,这里面定有阴谋。如今年城只剩护城河还在流动,我们沿着它走,说不定有收获。” 秦悠眼睛一亮,“师兄是说,有人会通过护城河逃出来?” 索西征一笑,“是,小师妹很聪明。” “那是,说了让你们不要把我当小孩子。”自下山以来,秦悠是逮住机会就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她也会思考,“护城河是自西往东流,我们为什么不顺着河流找,而是往相反的方向呢?” 第7节 “你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想。” “大师兄!”这一声叫的,饱含无奈与娇嗔。 “师妹,年城被封,能逃出来的人肯定也不笨,定会料到大家都在找他。江湖众人只是被年城冰封一时怔住了,等反应过来,就会想到有人会借着护城河逃出来。届时,一般人都会顺着河流找。而逃出来的人,为避人耳目,一定会逆流而上。” “大师兄,你好聪明。可万一,逃出来的人很笨,或者没有力气逆流而上了呢?” “呵呵,师妹,真要如此,那只能说是年城的不幸。” “不幸?为什么,难道有人会杀他?” “嗯,最后从城主府出来的是巫越教人,他们不可能什么也没做,如果发现漏网之鱼,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样?” 秦悠缩了缩脖子,“杀了灭口?” “如果逃出来的人很有用呢?” “很有用,用完了再灭口?” “哈哈哈哈”,索西征笑出了声,“小师妹,怎么出来一趟你就学坏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 “很对,是巫越教会做出的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年城少主的身份,加上祭司的预言,摆在姜禾面前的路注定不会平顺。 “大师兄,你笑话我,不理你了。”说了不理人的秦悠,心思翻转,还是没忍住,又道:“大师兄,你觉得姜禾会逃出来吗?” 索西征忽然没了笑意,“身系年城安危,最有可能逃出来的就是他。” 而此时,那个最有可能逃出来的人,还在河底。 四周很暗,也很冷,时不时有冰块擦过姜禾的身体,划出一道口子。而她,没有反应,不避不让,似乎不知道疼,睁大的眼睛,里面没了往日的光华,只剩呆滞。她所有的温暖,一夕之间都变成了冰块,从年掌柜、店小二到义父、祭司,无一幸免,身边空无一人,年年和年月呢? 为了保护她,恐怕也凶多吉少。呵,少主身系年城安危!可她不是少主,她只是义父捡来的孩子,只想与年城共存亡。 身体慢慢往下沉,闭上眼睛,姜禾想,躺在护城河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姜禾,你快跑!” 似乎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姜禾打起精神,仔细听,是真的有声音,男女老少争相喊着,“姜禾,你快跑!”一时间,黄大娘、年掌柜、方老伯等众多熟悉的年城人,都出现在自己面前,喊着快跑,声音急切。 姜禾睁开眼睛,哪有什么熟悉人,那些人都不在了,都希望她能跑能逃过一劫,她姜禾的命,是众多人的命换来的。想到此,水里的姑娘终于哭了出来,同时四肢用力,开始往上游。 年掌柜说,什么少主,就是你啊。你姜禾,是我们年城的福星! 年年嘱咐,你要坚强。 义父在喊,姜禾,你一定要做到。 一边哭一边游,她要活着,为他们活着。 第10章 010 “姜禾,就这一次,尽情哭,把眼泪留在护城河里,往后艰难险阻,只剩坚强。”这是河底的姑娘留给自己的话。 逆着水,游了大半个时辰,姜禾并没有急于浮上水面,如今自己武功尽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要完成义父的嘱托,当下最好的策略是隐匿一段时间,修炼武功。 天黑下来,姜禾又饿又累,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慢慢从水中探出头来,观察了一会对面的丛林,趁着夜色爬上了岸。深一脚,浅一脚,双腿似有千斤重,只能拖着前行。 星光透过高大的树木,洒落下来,零星点点,照着静谧的夜。姜禾委顿在地,背靠一颗大树,整理了一下衣服与头发,抬头看向四周,自嘲一笑,如今,是连爬到树上睡一觉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靠树而眠。 “你们几个,朝那边看看。” “是。” “穹大,我们逆着河流搜索了一夜,也没见半个可疑的人,会不会这年城人就没有逃出来的?” “那谁知道,听从穹护法安排就是。也不知道,顺着河流找的穹二,情况如何。” “吱吱吱”,醒过来的一小只觉得自己快饿扁了,从袖子里滚出来,正想撒娇卖萌,讨要几个莲蓬。却看见不远处,有几个人提着刀,凶神恶煞,正往这边来,而姜禾还在睡。急得它,供着姜禾的手,吱吱交换着。 “这要是被他找到了,又得耀武扬威一阵子了。穹大,护法安排分头找的时候,你怎么就选择逆流方向呢?我总觉得顺流而下找的可能性更……。” “嘘,别说话,我好像听了见什么。”穹大打断了对方的话,快速查看四周,并轻手轻脚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而去。 姜禾觉得手心有些痒,正想咕哝一句,一小只别闹。想到什么,忽然睁开眼睛,看向手心,“一小只。” “吱。”“吱吱!”,前面一声还透着喜悦,后面两声就满是急促了。 与一小只相处了二十年,姜禾懂它的意思,这是警示。抬头一看,距离自己不过几丈远的黑衣人,提着明晃晃刀,正朝这边来。将一小只塞进衣袖,姜禾起身就跑。 “在那边,追!” “穹大,我认得那身衣裳,是年城少主姜禾。” 奔跑中的姜禾心底一阵哀嚎,我衣裳都破烂成这样子了,还能被认出,更是卯足了劲往树丛深处钻。眼看就要拐进丛林,一个黑衣人张弓搭箭,瞄准姜禾背心嗖的一声,箭出。却因为穹大踢了一脚,黑衣人摔倒在地,连带着箭头偏了偏。 穹大恶狠狠地道,“护法有令,留活口,你想害死我?” 丛林在前,后背生凉,姜禾心叹,没有功夫就是不方便,明箭都躲不过。只得避开要害接了这一箭,脚下却忽然一空,整个人往下跌落,一阵翻滚……长长的斜坡见证了姑娘的昏迷。 姜禾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间简陋的小木屋里了。没有被绑,运气调息,没有新伤,没有被下药,一切都很好,就是武功依然没有恢复。 “吱呀”一声,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妇人推门而进,“姑娘,你醒了。” “是大娘救了我?”手臂蹭向床沿上,姜禾想起身。 “诶,姑娘,你身上有伤,可别起来,当心扯到伤口。”妇人快速走到床边,阻止了姜禾的动作,紧接着一碗药递了过去:“昨天我家老头子上山采药,看姑娘躺在路边,昏迷不醒,还发着烧,就把你带了回来。” “多谢大娘。”昏迷之后不是被黑衣人带走,已是万幸。万幸之后,还有人救自己。 “姑娘不用客气,喝药吧。”妇人最是喜欢这般大的姑娘,关心道,“姑娘怎么会昏迷在路边,可还有家人?” 提及家人,眼睛忽然泛起雾气,咽下口中药,闷声道,“没有,我没有家人了。他们为了保护都死……”姜禾忽然顿住,不能再连累他人了,“大娘,我得赶紧走,那群人很快就会找过来。” “孩子,养好伤再走吧。”小小年纪就没了家人,也怪可怜的。 “大娘,我不能连累你。如果方便,你送我一套衣服吧。”之前那身衣服,不仅破了,还容易被人认出。 “这有什么,你等会,我去拿。”妇人拿过空碗,转身往外走去。 姜禾慢腾腾爬了起来,左后肩的箭伤已经处理过了,常年习武,磕磕碰碰,这点算是小伤,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忽然听见屋外隐隐有对话声,正想走出去看一看。门却从外面打开,大娘捧着一身淡粉色的衣服,回来了。 “孩子,这一身衣服,是当年给我女儿准备的,她最喜这样的淡粉色。” 看着崭新的裙子,姜禾有点纠结,“大娘,我可不能穿走你女儿最喜欢的衣服,随便送我一套就好。” “她没穿过的,以后也不会穿了。”妇人说这话看向虚空,眼神无光,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央求道,“孩子,你穿上让我看看。” 姜禾从这话里听出了些不对,也不好多问,只得换上了衣服。 夫人围着姜禾看了好一会,粗糙的双手抹了抹眼角,“真好看,难怪喜欢淡粉色。” 是把自己当成她的女儿了吗?姜禾不知要怎么安慰对方,那种失去至亲的痛,她刚刚尝过,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抚平的。欲言又止,屋外忽然传来了争吵声。 “老头,再问你一遍,到底有没有见过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身上有伤。” 老汉摆了摆手,“真没见过。” “他身上有伤,跑不远,附近我们搜过了。说,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黑衣人捏着老汉的衣襟就把他提了起来。 “咳咳,各位大爷,不敢骗你,真的没有。” 屋内,听闻争吵声,妇人的反应比姜禾还快,“孩子,你快从后门走,我出去看一下。”妇人直推着姜禾往后门走,见她走出一段距离,才返回屋里。 屋外,黑衣人还在叫嚣,“谅你也不敢得罪我们巫越教,如果看见受伤的少年,记得给我们报信。知不知道?” 刚打开房门,走出屋子的妇人,听闻这句,眼神忽然变得凄厉,大声质问,“你们是巫越教人?” “不错,怎么,你见过受伤的少年?”其中一个黑衣人心中一喜,就往妇人走去。 “老婆子,你回屋里去。”老汉急促道。 “少年,老婆子我没见过,但是巫越教害死了我的女儿,我可记着呢。”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妇人疯了一般朝黑衣人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恨不得食其肉。 被咬的黑衣人一脚把妇人踹翻在地,凶神恶煞,抽出剑就朝妇人砍去。 “老婆子!”老汉大喊一声,扑了过去,挡在了妇人身前,顷刻之间,背部血流如注。 姜禾走出没多远,就听见老汉急切的喊声,顿时折回,往院子里跑。她要去救他们,万一被抓,想办法逃走就是,树林里,他们也说了会留活口。 “老头子!啊,我跟你们拼了!”妇人站了起来,不管不顾,往黑衣人面前冲。 穹大刚想说,“别杀了她。”然而手下人的剑可比他的话快多了,妇人当场被刺了个对穿。 姜禾刚从屋里跑出来,就见大娘身后长出了一段剑,血还在一滴滴往下落,拍打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如此触目惊心。那一刻,她心中忽然有了恨,拿起旁边的药锄,喊了一声“大娘!”就朝着黑衣人挥了下去,冲锋陷阵的速度,黑衣人来不及把剑从妇人身体中抽出,就被当头一锄,拍死,歪倒在原地。 药锄哐当一声跌落在地,姜禾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微微发抖,一个声音在重复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竟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挑战巫越教,穹大的怒气被彻底激起,只见他“唰”地一声拔剑,气势恢宏,直取对方首级。 姜禾依然沉浸在自己杀人了的认知里,没有反应,眼看那剑带起一道白光即将划过她的脖子,斜边忽然飞来一块石头,打偏了剑,力道之大,穹大虽然不至于脱剑,但整个人被震得退了几步。 “堂堂巫越教,竟然欺负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说出去不怕被人耻笑吗?” “你是何人,胆敢阻拦巫越教?”穹大不傻,对于多管闲事的人,先弄清身份,再杀不迟。 “这就好笑了,你们到了我昆仑地界,竟然问我是什么人。”来人忽然变得温和有礼, “那我告诉你,在下昆仑派索西征。” 虽未见过,但索西征他是知道的,穹大暗叹倒霉,碰上了硬茬。想不到他也到了这里,那自己更是要抓紧找到年城少主,“误会,误会,我们这就走。” 秦悠跑过来时,只看到巫越教人远去的背影,“大师兄,就这么放他们走啊?” “嗯,此时不宜多事,去看看那个姑娘。” 秦悠走到姜禾身边,蹲了下来,“姑娘,你别怕,坏人都走了。”见对方脸色发白,双手发抖,又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爹娘虽然不在了,但他们肯定还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 好好活着,姜禾这次有了点反应,转头看向秦悠。秦悠这才把这个姑娘看清楚,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波光流动,干净又漂亮,让她心生欢喜,“我是昆仑派的秦悠,那个是我大师兄索西征,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第11章 011 “姜禾。”被问起名字,姜禾没有隐瞒。 “你叫姜禾,是哪两个字?”秦悠盯着她看了又看,就连在一旁查看老头伤势的索西征也望了过来。 “生姜的姜,禾苗的禾。”这时候,姜禾终于缓过来了,这对师兄妹她见过的,只是他们好像没有认出自己。 第8节 “那可真是巧,我以前也认识一个姜禾,不过他,算了……姜禾,要不你跟我们去昆仑派吧?”秦悠转头询问索西征,“大师兄,你觉得好不好” 索西征感到好笑,都邀请别人了,还来问他好不好:“整个昆仑派还不是你说了算。” “去昆仑派?我不会武功的。”没被认出,姜禾也不强求,年城少主的身份,于人于己,都是危险。 “哎呀,那有什么,不会可以学。别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姜禾将那对老夫妇合葬在了一起,并把身上那套淡粉色的衣服,也放了进去,上香磕头后,就与索西征、秦悠走了。 “护法,我们发现了姜禾踪迹,但是追到这就不见了。”一整天,穹大带着手下翻遍了个座山,没找到姜禾,反而等来了穹碧落。 “确定是他?” “看身形与所穿的衣服,是姜禾无误。” 穹碧落看在眼前的丛林,“就是从这摔下去,然后不见的?” “是。”见穹碧落要下去,穹大赶紧提醒:“这个洞下面是一段很长的斜坡,护法小心。” 穹碧落停了脚步,转过身,扫了一圈众人,指了一个看起来比较疲惫的手下:“你,模仿当时姜禾摔下去的姿势,然后顺势往下滚。” 被点名的人虽不明白护法为何如此,但还是照做。 “护法,那我们?” “我们也下去,跟上他。” 那摔下去的人,这几天长途跋涉,一路追踪,就没怎么休息,吃东西的时间都没有,这一滚,坡可真长,胃里一阵翻滚,整个人七荤八素,停下来时,直想晕过去。可护法在这,他不敢晕。 一群人站在坡地,穹碧四周望了望,吩咐道,“你们在周围仔细搜查,看有没有什么痕迹。”完后,又转身问之前摔下来的人:“你感觉如何?” 护法竟然主动问起他,刚还想晕过去的人忽然有了精神,“护法,我没……” “说实话,摔下来的真实感受?”穹碧落打断对方的话,面露不耐。 实话?“刚刚属下想晕过去。”仿佛受不了自己这般弱,又补了一句,“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那就晕过去。”穹碧落不再看对方,也没再说话,留下胆战心惊的下属,不知道是晕还是不晕。 “护法,发现一些脚印,看形状是同一个人留下的,还有几处土是新的,大概是山中的采药人。” “脚印如何?” “比寻常脚印深,两边还有拖拽的痕迹,看情形像是采很多药,背不动就拖着往前走。” 穹碧落忽然来了火气,“废物,他就不能拖着一个昏迷的人?” “这,护法。”穹大恍然大悟,“附近有一户人家,院子里晾着草药。可我们查过了,没有异常,只是……”说到这,穹大停了下来,吞吞吐吐。 “说。” “只是与那户人家起了冲突,我们杀了一对老夫妇,他们的女儿被昆仑派的人救走了。” 杀两个人而已,用得着这样,出息!穹碧落也不再数落,只是面无表情道,“前面带路。” 院子里已经被收拾过了,安静无人声。穹碧落朝北而站,护城河里冰块涌动,姜禾逆流而上这么远,又从长坡上滚下来,就是武功高强,也难免体力不济,他一定受了伤,跑不远。 “护法,我们在屋里发现了一套泡着水,但还没有洗的衣服,上面有血迹。这衣服好像是姜禾的。” “属下该死,让姜禾给跑了。”扑通一声,穹大跪了下来。这一路,都是线索,自己竟然疏忽至此。 “任务完成后,回去自己领罚。说一下当时的情形。” 这一头,穹大跪着开始回忆当时的场景,一点一滴,不敢遗漏分毫。而另一头,顺着河流方向寻找的穹二,接到消息,穹大竟然抢先发现了姜禾踪迹。 失了先机,他不敢再耽误。赶忙带着手下,火烧火燎地赶路。只要穹大还没抓到姜禾,他就有机会,说不定还能捡个现成的便宜。哼,到时候,自己立了功,护法一高兴,说不定就能从穹二变成穹大了。 想到这里,只见他脸上一阵得意地笑,步伐更是虎虎生风。路过冰封的年城时,远远瞧见前面有一人,生了火堆,似乎在烤着什么。 “穹二,走了这么久,兄弟们也饿了,要不去前面烤烤火,吃点东西?”有人提议。 “好,兄弟们走!” 几天过去了,累了,辛忱就躺在树上看星星,睡觉。饿了,就在河里抓几条鱼,继续锻炼自己的手艺。 烤鱼这件事,他当真了。起初只是想试试,面对接连烤坏的几十条鱼,反而笑了,闲着也是闲着,他还不信自己烤不出一条能吃的鱼。 直到此刻,不得不说,烤鱼是个技术活,近一点烧焦了,远一点又久久不熟,火大火小也有讲究,这其中的弯弯绕可跟学一门功夫差不多。总之,非一日之功,不容易。 看着手中散发着香气,外焦里不嫩,但好歹熟了的鱼。谈不上美味,但自己烤的鱼,还是吃掉吧。 “喂,小子,把你手中的鱼拿过来。” 辛忱没理会,咬了一口鱼肉,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你这小子,别不识趣,我们可是巫越教的人,吃你的鱼是你的福气。”穹二大步走了过来,伸手抢鱼。只是鱼没抢到,伸出去的手忽然就动不了了。低头一看,虎口处有一根鱼刺。 “你对我做了什么?” “别吵,等我吃完鱼再说话。” “穹二,你怎么了?兄弟们上,教训他。” 想要吃鱼的人,说着要教训别人的人,每人都得到了一根鱼刺,不能动弹,有的人还好,是躺着的,有的人则是姿势怪异,整个人难受得很,随着时间流逝,出了一身汗。 这群人起初还有点气势,威胁道:“得罪巫越教就是找死啊,小子我劝你早点放了我们。” 后来变成了讨饶,“大侠饶命,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们吧。” “对呀,我们还有任务在身,这要是耽误了事,我们被罚就算了,就怕护法、教主会怪罪大侠。” “大侠,你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你就高抬贵手吧。” 辛忱全然不理,巫越教的人功夫不行,嘴皮子倒是一流。聒噪得很,正欲点了他们的哑穴。忽然听见:“大侠,您是不是喜欢吃鱼,我烤得鱼可好吃了,那个……” “真会烤鱼?” “嗯嗯嗯,会。” “很好吃?” “是是,特别好吃,外焦里嫩,香气四溢。” 一阵此起披伏的哎哟声,穹二等人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还没活动舒展一下筋骨,又见那人道:“自由分成两组,三人负责抓鱼,五人负责烤鱼。我要吃得满意,你们就可以走了。” 这一边,穹二开始了漫漫的烤鱼路。而另一边,听完穹大汇报的穹碧落,面露疑惑,“你是说,那个姑娘杀了我们一个人?” “是,护法,她当时出手极快。” “长什么样子?可是会武功? “长得很漂亮,属下刺出一剑的时候,她坐在地上没有反应,看样子是不会武功,应该也是第一次杀人。” “这可就有趣了。” “护法是怀疑那个姑娘?” “姑娘,哼!以你找过来的速度,姜禾逃跑的时间并不多。这个姑娘,就是姜禾假扮的!” “护法,这……”年城少主会乔装成姑娘?穹大觉得不可思议,真要是如此,护法也太英明了。 “索西征竟然却绕到了这里,还出手救人。”穹碧落低哼了一声,“快速找到他们,然后见机行事。” “护法,昆仑派参与进来,我们要不要再调集一些人手?” “不用,我已吩咐穹二,他很快会赶过来。” 穹碧落千算万算,哪里会算到,穹二还在护城河边,苦着一张脸,烤鱼。他第五次凑到辛忱身边,讨好道:“大侠,这鱼,可还合您胃口?” “嗯,味道还不错。”却是比自己烤得好。 “那……” “穹二,是吧,你属下的手艺比你好,你要趁机会好好学。”辛忱将手中的鱼翻了个面,继续烤。没错,他在偷师,他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烤不好一条鱼的。 “是,我今后一定学,只是大侠,您先前说味道还不错,是不是可以放我们走了?” “我何时说,味道不错就放你们走了?” 穹二一听这耍赖的话,心头的火再也压不住:“大侠,可是要食言而肥?最初可是你说,吃得满意,就放我们离开的。” “对啊,是吃得满意。”辛忱慢悠悠道:“我现在,还没吃到满意。”话落,抬手用鱼尾巴敲了敲穹二脑门,“可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灯籁”的入坑鼓励~ 感谢小天使“养娃专业户”的地雷~ 第12章 012 树林里的小道上,三人行,慢慢悠悠,像在游山玩水。忽然,其中一个姑娘道,“大师兄,我们为什么不骑马?” “你不是想在外面多待吗,怎么,这会急着回去了?”索西征时不时就要打趣他的小师妹。 提到回去,秦悠有些想爹了,但是外面比山上精彩,内心一阵纠结,最后道,“走回去也好,还可以再玩几天。姜禾,你累了吧,我们到前面休息一下。” 秦悠拉着姜禾就往旁边的大树走去,索西征看着二人的背影,姜姑娘确实不会武功,可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难道就是因为长得太漂亮了,不像那对老夫妇的女儿?心中一个哂笑,路还长,他总会知道的。 “大师兄,我跟姜禾去摘点野果,你能不能去捉只兔子回来?” “好,别走得太远,有情况叫我。” 这一路来,姜禾很少说话,秦悠问起,她才答上一两句。一边摘野果一边想,世界开始陌生起来,前路茫茫,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真要隐藏身份,去昆仑派? 林子里,有两人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前面摘野果的姑娘。过了会,只见二人交换一个眼神,仿佛在问:这明明就是两个姑娘,没有姜禾啊! 一个男人乔装成女人,他们自认还是有那个眼力劲认出来的。 有了答案,两人赶紧麻溜地回去禀报:“护法,我们仔细看了,没有姜禾,只有两个姑娘。” 穹碧落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并不答话,反而吩咐道:“穹大,你带人把那两个姑娘都抓过来,要活口。我去会会索西征。” “是,护法。” 一小只忽然在袖子里动来动去,姜禾以为它想出来,只得隔着衣袖摸了摸,给一小只顺顺毛。身旁的秦悠,总是笑着,有说不完的话。 “大师兄的厨艺可好了,就是懒,很少下厨,待会我们有口福了。”秦悠摘下一个果子,接着说:“姜禾,上面的果子真大,你来扯住树枝,我来摘,好不好?” 抬头一看,确实又大又鲜艳,“好。”只见她踮起脚尖尽量把树枝往下扯,秦悠举起手,没够着,“姜禾,还差一点点。” 两个姑娘正合力摘果子,穹大带着几个手下轻手轻脚地摸了过来,护法说要活口,那么悄悄走近,然后敲晕带走最好。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穹大举起了手。 第9节 “啊!”眼看要摘到鲜艳的果子,秦悠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突如来的一声,吓得姜禾双手用力一扯,咔嚓一声,树枝断了。而在他们身后正要出手的穹大,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也不再隐藏,喊道“动手!” 秦悠的声音几乎与穹大的重合:“那是虫子,姜禾你快扔掉树枝。” 姜禾看着被自己扯断的树枝,有点呆。反应过来后,提起树枝就往穹大一行人扔去。双手伸出,掌心向上,这几天来,姜禾心中第一次闪过喜悦,她好像恢复功力了。 迎头而来的树枝,冲在最前面的那人根本不屑一顾,徒手挡开,右手有些刺疼,好像被什么蛰了一口,低头一瞧,手掌红肿,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蔓延。 “有毒!”穹大见此,当机立断,抽出剑,眨眼之间就卸了对方一只手臂。“大家小心!” 秦悠哪见过这等血腥场面,顿时有些脚软,但她还是挺了挺胸,挡在了姜禾身前,“姜禾别怕,我保护你。” 姜禾内心复杂,有感动,也有抵触,她再也不想别人因为保护她而有所牺牲了。何况,她的武功恢复了,可以靠自己。想到这,只见她快速越过秦悠,冲了出去,直接迎上穹大来势汹汹的一掌。 索西征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姜禾被一掌拍飞。当然,紧随其后的穹碧落也看到了,心想这个不会功夫的姑娘真的好蠢,肯定不是姜禾乔装的。 跌落在地上的姜禾,手疼、五脏六腑也疼,但是她更心疼,原来武功并没有恢复!她低着头,神情失落。 “姜禾!”秦悠赶紧跑了过去,“你怎么样,严不严重?” 穹碧落正在思考姜禾到底去了哪里,就听见有人叫姜禾。所以,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可仔细一看,“女的,不会功夫,姜禾?” 虽然疑惑着,但已是人到剑到,指向姜禾:“说,你到底是谁?” 姜禾看清了来人,原来是往来客栈里抢她房间的黑衣姑娘,巫越教护法穹碧落。巫越教派出这么多人,几天几夜的搜索,就为了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 “我是姜禾。” 穹碧落起初有点怀疑姜禾会是个女人,可这会见对方如此坦荡说出自己的名字,反而又不肯定了。不避不让,不会武功,这两点打消了她的疑虑,不过一个同名的人罢了。 见穹碧落突然发难,索西征护在了秦悠和姜禾面前:“穹护法伤我师妹,是要正式与昆仑派为敌吗?” 此刻还不是与昆仑派撕破脸的时候,穹碧落收起剑,“索少侠误会了,我只是看这位姑娘像极了一位故人,有所激动罢了。” “那么,穹护法可还要跟我切磋武艺?” “索少侠轻功一流,碧落改日再讨教。”话落,就要带着手下离去。 “慢着,你们打伤了姜禾,就想这么走?”秦悠出声阻止。 “穹大,你刚刚误伤了姑娘,还不跟人道歉?”穹碧落故作严厉,训斥手下。 “误伤?”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秦悠想。 穹大收到暗示,茅塞顿开,“我跟手下路过此地,听见喊声,才跑了过来,见树上虫子有剧毒,情急之下挥出一掌,误伤了这位姑娘,实在抱歉。” “你!”秦悠快气死了,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巫越教的歉意,我们收到了。”索西征出声阻止,“师妹,姜姑娘伤势要紧。” 待穹碧落走远,姜禾觉得有些好笑,这失去了武功,是祸是福还真不好说。看吧,一个接一个,自己就站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自己是姜禾,也没人想到或者认出。 “姜禾,你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秦悠有些自责,一路信誓旦旦,说要护着姜禾,结果第一次就没护住。 索西征蹲了下来,伸手探向姜禾,对方却下意识往后缩,索西征顿时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姜姑娘,在下只是想给你把脉,查看一下伤势。”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姜禾,大师兄懂医术,让他给你看一下吧,万一受了内伤呢?” 姜禾伸出了手,索西征把完脉后说道:“没有内伤,穹二那一掌,没有用全力,只是姜姑娘”说到这,见对方忽然紧张地看着自己,他失笑,“只是你身体很虚弱,需要休息。” 听闻姜禾身体虚弱,秦悠一时间有些懊悔,“大师兄,我们之前就应该骑马的,这会怎么办?” “前面不远就是四方城了。”顿了顿,“姜姑娘,如不嫌弃,在下可以背你。” “多谢索少侠,我还能走。”姜禾慢慢站了起来,还试着往前走了两步,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秦悠赶紧向前扶她,二人正要继续往前走,却被索西征拦了下来,“先休息一下吃点干粮,不过,没有兔子肉了。” 先前他看见了一只兔子,石子飞出眼看就要击中,却被穹碧落拦下,对方强行要跟他切磋。 荒山野岭,巫越教护法突然出现,他心知有异,表面佯装答应,其实是边打边走,向秦悠这边赶来。还是有点迟,姜姑娘受了一掌,幸亏没有大碍,但这兔子肉确是没有了。 “谢谢。”姜禾现在的确走不动了,刚才不过是咬牙坚持,见他特意阻拦,顿时有些感激。 “我去捡刚才的果子。” “师妹,你小心一点。”索西征嘱咐完秦悠,挑了块地方,跟姜禾一起坐了下来。 “姜姑娘,你身上的伤,应及时治疗,不然会留疤。” 姜禾见索西征不阻拦秦悠,就知道他有话说,“索少侠是不是怀疑什么,我这伤是石头刮的。” “你根本就不是那对老夫妇的女儿,我不知道你隐瞒了什么,但秦悠比较单纯,你别想伤害她,否则……” “否则你不客气么?”姜禾转头盯着索西征,替他说出后面的话,语气冰冷。倒不是生气,就是有些感伤,自己也有想保护,想救的人,“既然怕我伤害她,为什么还要带着我?” 索西征与姜禾对视,见对方眼神忽然变得坚定,难道是真的要伤害师妹?可如此透亮的一双眼睛,又怎么会去害人呢?何况,这样的神情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秦悠有她的选择与自由,我只是提醒你。” “大师兄,你们在说什么?”是秦悠捧着野果回来了。 “说你啊,会不会带一些有毒的果子回来?”索西征这话虽然是回答秦悠,但眼神却是扫向了姜禾。 好个一语双关,把自己比作有毒的果子,不愧是昆仑派门下第一人,文武双全,可不像年月和年年,各有所长。 “你们取笑我,我才不怕呢。”秦悠把果子往索西征面前摊开,“大师兄,你看看,哪个果子有毒,就给你吃了。” 秦悠说笑的话,歪打正着,让索西征与姜禾都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小天使“谓我何求”的雷~ 在没有鸡汤的早上我总爱喝一碗鸡蛋汤,小可爱们,早安~ 第13章 013 接连失利,穹大跟在穹碧落后面,满脑子的疑问。 “护法,我们找了这么久,也不见姜禾,他总不可能人间蒸发吧?” “继续仔细找,断臂的那个是怎么回事?” “那个姑娘扯断了树枝,扔过来时,他不小心被毒虫咬了一口,属下怕伤势蔓延,所以……”只得砍了,丢车保帅。 “哪个姑娘,姜禾?还是秦悠?” “是姜禾,那树枝还挺粗的。”说到这里,穹大有些纳闷,一个姑娘家力气怎么那么大。 “之前用药锄杀了我们一个人,现在又用树枝伤了一个,一个农家女,这有些反常,她难道会武功?” “不会吧,我一掌拍飞她的时候,可没看出她会功夫。” 起初自己也这么认为,但现在的情况透着诡异,“要是……”一个人的功夫,要是时有时无呢?要是姜禾本来就是个女人呢?这些猜测,穹碧落没有说出口。 “要是什么,护法?” “没什么,时间越久,搜索的范围越大。穹二怎么还没到?” 护城河边,已经连续烤了三天鱼的穹二,灰头土脸,内心沧桑。这回别说抓到姜禾立功了,就是回去自己这条小命还在不在都难说。 瞄了眼树上似乎睡着了的辛忱。哼,怪物!吃了这么久的鱼还不满意,老子不跟你玩了。 只见他手一挥,八人瞬间围在了一起,“再这么下去,回去一定受罚,既然打不过,那就趁着他睡熟后,我们悄悄离开。”众人纷纷点头同意,穹二继续叮嘱道,“大家先休息,待会我叫你们。” 东方泛白,穹二睁开眼,豁得一下爬了起来。天都亮了,这!他娘的怎么会睡过头,又跑不成了。 气急败坏地把兄弟们都喊起来,吩咐三人去护城河抓鱼,五人生火烤鱼。等第一条鱼散发出香气,穹二狗腿式地跑到树下:“大侠,鱼好了,您看!”抬头一看,树上哪还有辛忱的影子。 天各一边,穹二很生气,穹大很迷惑,依然没有发现姜禾踪迹,护法也没有别的指示,他们一路跟踪索西征到了四方城。 “护法,他们进城了。” “跟上去,小心别被发现了。”越是搜不到姜禾踪迹,穹碧落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测,这一次,定要手到擒来,只是,“穹二这个废物,可有消息说什么时候到?” “昨天传来消息,穹二说自己遇上了高手拦截。这会正在往这边赶,大概今晚能到。”穹大如实禀告。 “高手拦截,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没说。” “废物!”要是耽误了自己的计划,有他受的。 进入四方城,秦悠更加欢快了,这是距离昆仑派最近的一个城,有种到了家门口的感觉,她的地盘,谁敢来挑事? 母亲早逝,上无兄弟,下无姐妹,难得遇上合眼缘的姜禾,她总想多亲近,面对索西征的安排,秦悠满脸不解,“大师兄,你为什么要三间房?其实,我可以跟姜禾同住的。” “姜姑娘身上有伤,需要静养,你这么叽叽喳喳,会吵到她。” 看着索西征一本正经揶揄秦悠,话里头是为她着想,实则是防着她,姜禾觉得有些滑稽。 “大师兄,你怎么还左一个姜姑娘,右一个姜姑娘的,你对她可比对我好。”秦悠一边说,一边对姜禾眨眼。 索西征假意咳了两声,“别乱说。” 秦悠见大师兄面露尴尬,更是觉得自己猜对了,凑到姜禾面前:“姜禾,你觉得我大师兄如何?”声音很小,悄悄话那种,可是她知道大师兄能听见的。 果然她一说完,姜禾还没答话,大师兄的脸似乎有些红。 “索少侠,很好。”姜禾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逃亡一路总是沉着的脸,竟然有了狡黠的笑意。 索西征觉得姜禾的笑有些晃眼,只见他推了推秦悠,“你们赶紧进屋休息,我出去一会,顺便买些东西。” 秦悠被推进了屋子,还跳着脚回头:“大师兄,别忘了给我买糖炒栗子,姜禾你喜欢吃什么?” 索西征停了脚步,看向姜禾,一副等她回答的样子。秦悠看着师兄的反应,抿嘴憋笑。 “莲心糕。” 得了回答,索西征如临大赦,快步走了。秦悠再也憋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姜禾,姜禾,你别走呀……” 真是一派天真浪漫,曾经她也这么快乐过,玩闹过。姜禾摆摆手,不再理会秦悠,进了隔壁的房间。 盘腿而坐,运气调息,扯断树枝那一刻,她明明感觉自己的功力恢复了,怎么转瞬又没了,奇怪。 义父说的卷云袖,心法口诀她从小就背熟了,练了二十年,也就到第二层,如今还全部还了回去。是要从头开始练?如此推算,练到第九层,好说也得要个六七十年。 六七十年,她真的能撑到那个时候?就算她能,冰封的年城能吗? 有些灰心丧气。 第10节 但义父说,只要斩断接天链,年城就能得救。 不管怎样,她都要试试。 忽然感到一丝气流在丹田流转,姜禾收了心思,开始认真调息打坐。 索西征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四方客栈里,一众茶客,正在津津有味地听书,自从年城往来客栈之后,说书先生这一行当就火了起来。江湖一有风吹草动,都会被说书人大肆渲染,聊作谈资。 “逍遥门弟子,最是任意潇洒,前些日子说到辛公子拦了八个人为他烤鱼,那八个巫越教的人,也是时运不济,烤了三天的鱼,这辛公子还是不满意。第四晚,他们孤注一掷,想趁着辛公子熟睡后逃跑。” 众人本就爱听书,何况这次主角是长得好性格怪,行踪飘忽不定的逍遥公子辛忱,兴致更高了,只是这说书先生老爱停在关键处喝茶,真是急煞人也。 只见那说书人,不管众人催促,端起茶慢慢抿了一口,这才摇头继续道:“奈何,再醒来时,已是东方泛白,只得默默地继续抓鱼、烤鱼。待那炊烟升起,鱼香肆意,便要请了辛公子来吃鱼,四周一查看,嘿,好家伙,哪还有辛公子身影。”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真是解气,巫越教最近越发横行霸道,也有当龟孙子的时候。” “我要是有辛公子那等功夫,定要多管几桩事,灭灭巫越教的气焰。” 你一言我一语,在昆仑派的四方城,大家谈的最多的是如何打压巫越教。可在这一片和谐的声音里,突然传出一个不一样的,“说书的,这才发生几天的事,你是如何这么快就知道了?” “靠说书养家糊口,自然有点不足为外人道的本事。”面对质疑,说书人不急不恼。 问话的穹大将一块银子往说书人面前一扔,“说说年城少主,有人说年城无一幸免,有人说少主逃了出来,到底如何,相信大伙都很关心。” 这几天的江湖,茶余饭后,对年城的讨论太多,穹大这话引起了众人的兴趣,也有那家底殷实的跟着扔出了银子,就盼着这说书人能透露点什么。 说书人面露为难,看着桌前的银子越来越多,心一横:“罢了,既然大家这么想知道,今日且就说说这年城少主姜禾。” “姜禾也是传奇人物,出生前,就有预言,他身系年城安危。出生后,二十年都没有离开过年城,江湖少有他的事迹传闻,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是丑是美一概不知,直到城灭那天,看他挺立街头,碎冰封,护城民,大家才总算认识了他。” 索西征听着,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单薄的少年。瘦弱,爱吃包子,会劈柴,一双眼睛有灵动,也有坚毅。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真的死了吗? “冰封气势磅礴,逃出来的人中没有年城人,大家都以为年城亡了,其实不然,少主姜禾他还活着。” 说书人一语激起千层浪。 “姜禾当真还活着?” “他现在在哪里?” 索西征是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糕点,他果然活着,又看向换了装束的穹大,了然于胸,巫越教要抓的是姜禾。 穹碧落一路尾随他到四方客栈,想必是发现了什么。他一路行来,没有碰到姜禾,唯一反常的地方,就是救了姜姑娘。 “姜禾通过护城河逃了出来,具体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说书人倒也诚实,不知道的也不瞎编。 众人还有不甘,但也无法。年城少主姜禾还活在,就已经足够,身系年城安危,又逃了出来,各大帮派一定都在找他,相信他躲不了多久。 倒霉悲催,成了笑话的穹二,总算到了四方城,一见穹碧落就跪了下来,“护法,属下该死,耽误了时机。” 穹碧落擦拭着手中的剑,“你带着手下在护城河,给别人烤鱼?”还闹得人尽皆知成为笑柄,简直丢巫越教的脸。 “属下有罪,属下该死,那人武功高强,性情古怪,我等打不过,想着顺着他,他就会放了我们,可他竟然吃了几天的鱼还不满意……” 穹碧落停了擦拭的动作,盯着剑出神,“下去吧。”竟是不打算追究,末了,似乎还嘀咕了一句:“我要是碰上,估计也得……烤鱼。” 穹二心中疑惑,但刚捡回一条命,已是不敢再问,立马滚了出去。想着晚上的行动,他铁了心要戴罪立功。 第14章 014 房间里,秦悠吃几颗栗子,又往姜禾那边蹭蹭,拿了块莲心糕,自己却是不吃,而是递给了一旁的索西征:“大师兄辛苦了,吃块莲心糕。” 索西征接过莲心糕,看了眼低头专心吃糕点的姜禾,真的这么好吃?他尝了一口,软软的,很香,就是有些甜。 见秦悠似乎又有话说,他赶紧抢先道:“今晚就在客栈休息,我已经安排了马车,明天回昆仑派。”顿了顿,“四方客栈鱼龙混杂,你们尽量不要出去。” “大师兄,我刚问了店小二,客栈请了说书人,似乎很热闹。我想下去看看。” “说书人已经走了。” “那他说了什么?” “说了辛公子的一些趣事。”索西征看向依然在低头吃莲心糕的人,“还说了,年城少主还活着。” 姜禾听见这话也没什么反应,她活着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只不过是几个人知道,还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没有差别。 倒是一旁的秦悠,一脸惊喜,又有些懊恼:“我刚才就不该休息的,姜禾没死太好了!辛公子,大师兄你快跟我讲讲,辛公子的趣事。” 索西征提到年城少主,不过是想看看姜禾的反应,见她继续吃着糕点,没有反应,很正常。又闻师妹催促,只得把从说书人那听来的辛公子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秦悠听得一脸神往,要是自己也在就好了,护城河的鱼一定好吃,不然辛公子也不会吃那么久还不腻。 而一旁的姜禾,有些怒气。年城一灭,护城河的那几条活蹦乱跳的鱼,也保不住了吗?真是可恶,这么些天,还不知杀了多少鱼。 那鱼,可是她姜禾都没有尝过的! 此时索西征正说到穹二一行人灰头土脸,惊觉树上早没了辛忱的身影。 姜禾突然插了句:“他睡在树上?”有惊讶,有疑惑。 “江湖传闻逍遥三公子中的辛忱喜欢睡树,是真的。”索西征答道,见两个姑娘听得入神,又继续说着辛忱的事。 姜禾心中一声哼笑,护城河吃鱼的人应该就是那个被她从树上打落的人,逍遥门辛忱,总有一天,她要讨回杀鱼之仇。 十几里外,崖边突起的一颗大树上,响起一个喷嚏。崖风烈烈,躺靠在树上的辛忱摸了摸鼻子,好不容易找个清静的地方,才小睡一会,就着凉了? 眸子闪过不屑,望了望天色,月黑风高。该忙的人自然忙,他这闲人自当高卧,身下躺着一个悬崖,山风、喷嚏自是吓不到他。 鱼龙混杂的四方客栈,子时过后,没有入睡的人,有很多。 姜禾摸着手里的药瓶,索西征认出自己了吗?他不仅买了莲心糕,还带回了药。武功高强,又心思细腻,这种人最是不好惹。 不好惹的索西征还在想白天的事,说书人的话,巫越教的举动,姜姑娘的反应,在他脑海中交错,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他没有抓住。 姜姑娘,姜禾……当时自己以“年城少主”去试探,姜姑娘没有反应,秦悠可是直接说了“姜禾没死”,听到这句姜姑娘还是没反应,这不正常。 一个人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怎么会没有反应呢,而且还是有关生死的消息。就算是知道同名同姓,也会询问一二。可姜禾不关心,反而是对辛忱睡在树上有所疑问,这太不正常了。 “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是丑是美一概不知……”脑海中又闪过说书人的这句话,索西征忽然站了起来! 是不是,是男是女?大家都不知道呢,只是先入为主,觉得少主是男的。 可他明明见过,姜禾是男的。 万一,女扮男装呢? 想到这里,心中忽然有了答案。索西征几乎是毫无征兆地快速打开了门,迎面就撞上手里拿着迷香的穹二,穹二大眼圆睁,转身就跑。 索西征没有追,赶紧去了秦悠的房间,见两个黑衣人正鬼鬼祟祟地离开。几乎是他平生第一次不顾礼仪形象,一脚踹开了房门,屋子里燃着迷香,师妹还在睡着。一脚踩灭迷香,拿起桌上早已凉透地茶水,就往秦悠脸上泼去。 “大师兄,你怎么在这?”秦悠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是下雨了吗,这屋子漏水?” “师妹,有人偷袭,赶紧起来,我们去看看姜禾。” 一盏茶前,姜禾还在打坐调息,脚边躺着终于被放出来的一小只,啃着半块莲心糕。它鼻子灵敏,发现有人靠近,就吱了两声提醒姜禾。 姜禾调息正入神,没理它。急得一小只放下莲心糕就往姜禾的袖子里拱,才挠了几下,就晕倒在了袖子里。 “护法,我们直接回巫越教吗?”夜色里,快速前行的马车外,响起了穹大的声音。 “不着急,先绕几圈,把后面的尾巴解决掉。” 车厢里,穹碧落仔细盯着昏迷中的姑娘看,巫越教有两个人栽在了这个姑娘手里,动作那么快,却又没有武功,这前后有些矛盾。 找了一路,就是不见姜禾踪影,他总不可能人间蒸发,这里也有矛盾。 要是姜禾是女的呢?要是因为受伤,功夫时有时无呢?这两件事,就都说得通了。大胆猜测,大胆求证。这个女子就是年城少主。穹碧落摸着姜禾的脸,忽然笑出声了。 昏迷中的人忽然睁开眼睛,“什么事,能让巫越教的穹碧落笑得如此开心?” “你认识我,你果然是姜禾!”这么快就醒了,她根本没中迷药。 “对啊,我是姜禾,从一开始我就这么说了。” “你!很好!”想她穹碧落也有被忽悠的时候,可恶,“我们教主要见你。” “我若不想见呢?”巫越教打的什么主意,她是好奇,但自己不能失了主动权。 “没了武功,你以为自己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是吗?”充满自信的一句反问,话落,只见顷刻之间,马车四周的木块原地炸裂,别说巫越教的人,就是姜禾自己也震惊。她,不仅恢复了武功,而且还进阶到第三层了,真是否极泰来。 姜禾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夜色渐渐稀薄,天就要亮了。 “姜禾,奉劝你还是乖乖地跟我走,免得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穹碧落,回去转告巫越,想见我,就自己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穹碧落没那个耐心多说,一个手势,众人围了上去。姜禾一人对上十几人,并不吃力。可她不敢轻敌,穹碧落尚未出手,巫越教的护法想来也不会是等闲之辈。 这么打下去,自己早晚会体力不济,得吃亏。 远处有人匆匆而来,似是索西征,姜禾忽然心中有了决断,只见她假装不慎露出后背,混战中的穹大逮住机会,就是一掌。 姜禾吃了穹大一掌,顺着力道就飞了出去。好得很,又是穹大,不过这次的力道可比上次威风多了。 看着姜禾被打飞,有两人反应最快,一个是观战的穹碧落,一个是匆忙赶来的索西征,二人几乎是同时朝姜禾飞去,一个想补一掌,一个想要接住她。 落地后的姜禾,没动。瞅准时机,见两人就要迎面遇上,她适时旁边挪了挪。待二人正式交手,她已是轻轻一跃,开始跑路。 对不住啦,这会她既不想去昆仑派,也不想去巫越教。四方城是昆仑派的地界,想必就是遇上穹碧落,索西征也不会有事。至于他们师兄妹,对自己的恩情,来日再还。 姜禾把轻功发挥到了极致,一路狂奔。盘算着,这时候最好是找个山清水秀,杳无人烟的地方,闭关练功,等把卷云袖练到五六层,再来打探惊雷刀的消息。 实力才是硬道理,没有武功,刀柄她都摸不到。 索西征与穹碧落打了一会,见姜禾跑远,都停了手,很有默契地追起姜禾来。 你追我赶,时间一长,轻功高低自见分晓,眼看姜禾离得越来越远,穹大穹二等人停了下来,不再追。此时还能看到姜禾踪迹,持续追的,只剩下穹碧落与索西征两人。 姜禾渐渐体力不支,拐过一道丛林后竟然是直接摔了下去。迅速掩藏好自己,掩下心中惊诧,憋住呼吸,看着后面追上来的两人匆匆掠过。 功夫呢?怎么又消失了?哭笑不得,姜禾掉头往回走,趁着穹碧落没发现,赶紧藏起来。 “穹大,这都不见护法影子了,我们怎么办?”问话的是穹二。 “别追了,保存实力,等待护法指示。” 姜禾往草丛里缩了缩身子,躲在这迟早会被发现。往前走不行,往回走也不行,那就上山绕过去。 片刻之后,穹碧落折回,少有的气急败坏,亏她还以为姜禾轻功已经登峰造极呢,拐过几处丛林,眼前一片草丛,她才明白过来,又被姜禾骗了! 第11节 “护法,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赶紧在附近搜,姜禾一定躲在山里。” 小心翼翼,躲着巫越教的人搜索,姜禾一路爬到山顶时,天已大亮。 不同于山下的茂密丛林,山顶一堆乱石,光秃秃的,再往前走是一处断崖,断崖旁边倒是有一颗大树。 姜禾一步步往前走,前方无路,难道上天要她去巫越教走一遭? 身后隐隐传来“你们往这么边,你往们那边,仔细搜。”姜禾心一横,就往悬崖边的那棵树上爬。 一大清早,辛忱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姑娘仰着头,双手抱树,脚不停地往上蹭,姿势有些不雅。那一双滴溜溜乌黑的双眸在看到他时,明显僵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好几章,我男女主终于又见面了~ 苍苍是亲妈,会写自己最期待的感情。 小天使们放心食用,来一个早安么么哒~ 第15章 015 辛忱觉得有些好笑,原来是她呀。 真的没死,还逃到这儿。 嗯,当初她让自己从树上摔下来,是时候报仇了。心到手到,辛忱已经出招,姜禾只感到一股力朝自己兜头袭来,下一刻就从爬到一半的树上摔了下来,屁股似乎磕着一块凸起的石头,很疼,她下意识挪了挪。 辛忱有些惊讶,出手那一刻他就有些后悔了,姜禾真要上树,哪会用爬的?很有可能是受了伤,自己那一掌,虽然没怎么用力,但也够她受的。见她直接摔倒在崖边,胆颤心惊,差一点就掉下去了。 然而这个姑娘,挪了挪屁股,很快就把这一点补上了。 “别动!” 还是迟了,眼看着她摔下悬崖,辛忱紧跟着跳了下去,左手攀着往下延伸的树枝,右手抓住了姜禾的脚。 姜禾倒挂着,眼前是看不到底的悬崖,山风呼呼地吹着,她像个纸糊的风筝,荡啊荡,惊心动魄,可是她屁股疼,脚掌更疼。 心里一阵哀叹,动作就不能再快点,拉住脚踝不是很好吗,怎么偏偏是脚掌,还使这么大的力。 “你别那么用力!”姜禾使劲喊。 风把她的声音吹散,辛忱并没有听见。他正想提气把姜禾甩上悬崖,忽然手下的脚掌动了动,感觉很奇怪,他下意识松了松下手中的力道,低下头,想要询问她什么意思。 感到脚掌的力道有所减少,姜禾欣慰,以为对方终于懂了自己的意思。再次动了动脚,试图缓解僵硬与疼痛。 低下头的辛忱从来没有这么呆愣过,他的右手里捏了一只鞋,姜禾从鞋里一点点滑了出去。 “天要亡我!”心头掠过这么一句,姜禾往崖底栽去,头朝下。 反应过来的辛忱,快速追了出去,这头朝下要是摔下去,姜禾必死无疑。她跌落悬崖,起因还是自己那一掌。 下落了十几丈,终于追上了姜禾,左手拦腰抱住她,右手抓着崖壁上长出的植物。断掉的藤蔓,连根拔起的荆棘,只是减缓了他们坠落的速度。 姜禾心有余悸,但总算不用倒着了,运气丹田,还是没有武功,帮不上忙。 呵,反正全赖他,虽然上山顶,走到悬崖边,就是想出其不意,置之死地而后生,逃开穹碧落的追踪。但是这么狼狈的摔下来是她没想到的。 她的命,身系年城安危,多么重要,想到此,姜禾紧紧抱住了辛忱。 右手流着血都浑不在意,一门心思观察周围想着脱身之法的辛忱,忽然感觉腰上环上一双手臂,身体就是一僵。不舒服,但好像也不能挥开她。罢了,脱险再说。 “姜禾,左侧下方有颗大树,待会越过去的时候,你伸手尽量抓住树枝。” “你怎么知道我是姜禾?”还以为自年城逃出,穿了女装,自己要不承认,就不会有人认出她了呢。“喂!” 没叫住,辛忱已经松了手中的藤条,蹬出一脚,向崖壁借力,抱着姜禾向左下方的大树飞去。 其实姜禾是想说,自己没有武功,抓住树枝的可能性不大,让他做好准备,哪知道这人速度这么快。 两人砸在树梢上,直接跌落,辛忱抓住的树枝因为冲击力太大,直接咔嚓一声折断,姜禾没有功力,砸在树梢那一刻,背部疼得直想晕过去,哪还有力气抓住一根树枝。 从大树擦身而过,眼看又要往下落,还是辛忱又抓了一根树枝。稍微吐了一口气:“不是让你抓树枝吗?还有,喂什么喂,我是辛忱。” 姜禾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不听人把话说完,摔死也不赖我。” “什么?” “我没有武功,下面的路,靠你了。” 像是为了回应姜禾的这句话,最后一根树枝也断了。 她没有武功了? 继续往下落的时候,辛忱还在想难怪她当时爬树那么艰难,摔下去那么容易。没有武功的人,太容易死了,他就多护着一点好了。所以最后落入崖底,辛忱是给她当了肉垫。 虽然有人在底下垫着,姜禾还是摔晕了。 辛忱左腿磕在了一块凸起的小石块上,差点就是一个对穿。腿上流着血,右手也是血,背部则是火辣辣的疼,自是没有力气搬开身上的姜禾。 这姑娘,看着瘦,怎么能这么沉! 一小只感觉自己被什么压住,铆足了劲往外爬,想提醒姜禾快跑,有人来了!然而等它爬出袖子,重见天日,愣住了,与辛忱大眼对小眼。 辛忱:这什么东西,怎么从姜禾袖子里爬出? 一小只:他是谁,怎么躺在姜禾身下? 眼神交流没有成功,一小只爬上了姜禾的肩膀,爪子就往姜禾脖子上挥去,得赶快挠醒她!可惜还没挨到目标,整个身体被一只大手捏住,提起,接着就陷入一片黑暗。 崖上,穹碧落一行人,仍然在仔细搜索。 “护法,悬崖边有痕迹,应该是有人失足摔了下去。” “一拨人在山上搜,一拨人去崖底看看。” 秦悠带着昆仑派弟子赶到时,索西征也没有找到姜禾,她真的太狡猾了。两方人马,山顶崖底,地毯式地搜索着。 然而,四方客栈里,说书人又来了,将昨晚姜禾与穹碧落的追逃大肆渲染了一番,道出年城少主姜禾实乃女子,如今正在城外的十里坡,一群江湖儿女,哪个还坐得住?抄上手中的刀剑,纷纷往十里坡赶。 眨眼之间,十里坡变成了一块宝地,汇聚了各路豪侠,翻山越岭,一寸一寸搜寻着姜禾。 “护法,人越来越多,别说我们能不能先找到姜禾,就是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带走她。”眼见人越来越多,穹大有些担忧。 “消息传得如此之快,一定有人想搅乱情形,浑水摸鱼。你靠过来,去安排人手……” “护法英名,如此,姜禾只会主动找上我们。”听了穹碧落的计划,穹大简直要把她奉为神明。 姜禾醒过来时,烈日当空,刚睁开的眼睛下意识又眯上。 “醒了就赶紧从我身上下去。”辛忱语气颇有些嫌弃。 等适应了光线,见自己还躺在辛忱身上,姜禾有些尴尬,正要站起来,忽然感觉丹田隐隐有股力道,喜得她又往下沉去。 “你!”辛忱被压得一阵肉疼,他的背,他的腿。 见对方神情夹杂着痛苦,姜禾关心道:“你受伤了?” “你说呢?赶紧下去。” 姜禾手脚麻利地站了起来,神清气爽,忍不住原地蹦跳了几下,脸上的高兴劲,如夏日艳阳,怎么也掩饰不住。 武功又回来了,这不靠谱的时有时无的卷云袖! 笑容明媚,波光流转。可是辛忱怎么看怎么气,他还伤着呢,这腿,得,好些日子不能躺树而眠了。 姜禾慢慢扶起辛忱,查看了他的伤势,虽然是他害得自己摔落悬崖,但也是他一路在救自己,最后还当了人肉垫子。 两厢抵消,她姜禾大人大量,就不计较了。至于那些护城河的鱼,往后再算。 “得尽快找个地方,取出石头,上药。”血淋淋,伤势不轻。 “嗯。”她没了功夫,自己又受了伤,真是巧啊。辛忱咬着牙,慢慢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往前走,每一步留下的不是脚印,是艰难。忽然双脚离地,人横在空中,竟是被人拦腰抱起。“你!” “你走得太慢。”见辛忱望着自己,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姜禾继续道:“你先前不是也抱过我吗,还给你。”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还挺新奇的,就体验一次?反正腿疼,可不对啊。 “你不是没功夫了吗,怎么还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噢,忘了告诉你,我武功又恢复了。”姜禾一脸灿烂,如沾了晨露的大树,全是生命力。 听闻姜禾功力恢复,辛忱没再多问,而是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双手环上姜禾的腰,就要闭眼假寐。 “把你的手放开。” “为何,你先前不也是如此抱过我吗?还给你。”现学现用,理直气壮。 她怎么忘了这人的“睚眦必报”,第一次见面可不就是你来我往,把黄大娘家的树给削了吗?第二次,自己趁他不备让他摔下了树,这不,他就立刻还回来了么! 真是公平,算了,反正他还欠着自己一池鱼,总有一天要让他还回来,让他知道姜禾可不是吃素的。 俩人运气不错,找到了一个可以容纳几人的树洞,姜禾扶着辛忱,让坐靠着大树的内壁,瞧着腿上血淋淋的伤口,姜禾有些懵,不知道怎么下手。 “你去外面找点吃的。”辛忱说完这话,已经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就要往腿上的石头边剜。 姜禾怔了怔,似乎又想起了那个被她一药锄拍死的人,血腥,恐怖,双脚发软,双手发抖。 还是听他的话,去找吃的吧。一转眼,又见他握着刀的右手,裂开的伤口,有些地方甚至还有倒刺,姜禾稳了稳心神:“还是我来吧。” “不害怕了?” 接过匕首,低头划开伤口附近的布料,“我有什么好怕的,都杀过人了。”姜禾眼神有些晦暗,再抬头时换成了戏谑:“还会怕这剜肉取石。” 小姑娘真倔,随她好了。 “你怕不怕?” 这话问得辛忱一笑:“我有什么好怕的?” “怕疼啊。” 辛忱一噎,这个问题还真的好好思考一下,毕竟从来没人问过他。 可还没等他想到如何回答,腿上一阵巨痛,对面的小姑娘笑意盈盈:“好了,也不是很难。” 辛忱:…… 第16章 016 第12节 穹碧落已经带着巫越教众人离开,当一群江湖人士,终于在崖底找到树洞时,见里面隐隐约约有个人,顿时一脸兴奋,围了上去。 “这就是年城少主姜禾?” “难道又穿了男装。” “我看着这人,有点眼熟。” “没眼力劲,这明明是辛公子。” 辛忱坐靠在树边,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充耳不闻,仿佛跟他没关系。 索西征走了过来,“辛公子,可有见到年城少主姜禾?” “没有。”那个给他剜石上药后,说出去找点吃的,然后一去不回的人,他没见过。 “是吗?她现在很危险,如果你见到她,请转告她可以去昆仑派。”索西征看向辛忱手中的药瓶,心里有了底。那药,还是他买回来给姜禾的。 辛忱不置可否。 “哎呀,我来晚了,辛忱,门主让我带你回去养伤。” 来人一副书生模样,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后面跟着的几人抬着肩舆,在这荒山野岭,还真是别具一格。 “都知道我伤在腿上了,晚吗?陆晓生。”同门的消息也可当做买卖,整个逍遥门恐怕也只有他了。 众人哪会理会他们俩之间的官司,只是感叹,好家伙,这个树洞可能是积了几百年的福,短短时间,逍遥三公子就来了两位。 不同于崖底树洞的热闹,姜禾攀着一根又一根藤蔓,在崖壁上搜索,视野所及无人迹。同是身处悬崖,这有武功跟没武功差别太明显,之前的胆战心惊变成了如今的游刃有余。 上苍保佑,让她在崖壁上找到一块可以歇脚的地方。 姜禾之前巧妙地避开了搜索的人,采了一堆野果,就等着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落脚处。你追我赶的戏码她没空陪他们玩,当下还是练功要紧。 躲在崖边练功的姜禾,自是不知道,因为她,江湖又起了风浪。巫越教大肆招揽人才,对外放出消息,但凡愿意为之效力的人,不仅许以钱财,还有机会得知年城冰封的秘密。消息一出,短短几天,已经有不少奇人异士投奔了巫越教。 “护法,这都三天了,姜禾怎么还没出现?难道她还没有听到我们放出的消息?”姜禾迟迟不落网,穹二坐立难安。 “三天前,他们最后找到的是辛公子,而没看见姜禾?”穹碧落不答反问。 “是的护法,只有辛公子,还受了伤,最后让人抬着回了逍遥门。” 抬回去,穹碧落似乎都能看到辛忱窝火的样子,“可有查到辛公子为何会受伤?” “属下无能,查不到辛公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也不知道他因为什么受伤。”提起辛忱,穹二是挫败的,单烤鱼一事就给了他很大的阴影。 “他独来独往,查不到也正常。”一牵扯到辛忱,穹碧落总是给出了极大的宽容与耐心。 “我们搜寻姜禾的时候,山顶发现了一棵树,辛公子有没有可能是在树上睡觉,不小心掉下了崖底?” 穹碧落一个眼神扫过,如刀子一般:“蠢货,辛公子是谁,睡个觉还会掉下悬崖,用用脑子行不行?” “属下知错。” 穹二口中说自己错了,其实心里那是万分的憋屈,在他看来辛公子就会干出这样的事,说不定还是故意掉下去的,测测自己武功到底有多高。毕竟,这种留他好几天就为了烤鱼的人,就不应该按常理来推断。 此时,不按常理来的辛公子正躺在床上养伤,百无聊赖,只见他伸手摸向袖子,掏出了一个小东西,正是姜禾的一小只。 点点它的小脑袋,不醒。扯扯它的细腿,还是不醒。 “不会,憋死了吧!”辛忱想。 仔细一探,还有呼吸,这几天不吃不喝不醒,可是要成精?还是知道换了主人,故意如此?哼,那姑娘拿走了自己的钱袋,自己顺走一小只,倒也公平。他才不会承认是自己先顺走一小只的。 窝在崖壁的一小块空地上练功的姜禾,这几天心里有些不安。 她真的把一小只弄丢了,两只衣袖翻遍,没有。三天来,她除了练功,就是沿着当时的逃跑路线寻找一小只。 起初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行踪。可是,崖底、山上,除了她连个人影都没有。各大门派都放弃寻找她了,奇怪? 最后,姜禾放心大胆,整个座山都快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一小只。甚至,那个树洞,她都去找了,也没有。 从年城逃出来,一小只一直陪着她,就是在水里,都没有把它弄丢,现在怎么可能不见了呢? 难道是它自己爬出去的,四方客栈里,假装昏迷前她清楚记得一小只爬进了她的袖子。 到底是哪里出错? 左思右想,心中有所念,这三天来,功夫是稳定了,没有再出现时有时无的情形,但是也没有太大长进。 只剩下去往四方客栈的那条路没有寻找了,要不,出去找找? 姜禾陷入了纠结。 就在众人猜测姜禾为何如此沉得住气,五天过去,依然没出现的时候,江湖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传闻铸剑公子偶然得了一块奇石,一改铸剑的习惯,决定打造成一把刀,命名惊雷,且说要送人! 在江湖人心中,号称逍遥三公子之一的铸剑公子虽居无定所,但他不会像辛公子那样飘渺不定,也不会像陆公子那样常年待在逍遥门,介于二者之间,准确来讲,他是随剑而动。 为了一把剑,他可能连续三年都住在西边的雪山上。来年,为了下一把,他可能就去了南边的一个小镇。 铸剑成痴,但也毁剑成痴,令江湖人又爱又恨,捶胸顿足。 拥有一把铸剑公子的打造的剑,一经问世就是神兵利器,多少人梦寐以求,求而不得。 然而这个人,多数时候宁愿把剑毁掉,也不愿送人。 众所周知,如今江湖仅存三把:流年、提笔、惊鸿。 流年是把如锦缎一般的软剑,为年城夫人沈年所有,现已随着她一起失踪; 提笔则是毛笔形状可以收缩的一把巧剑,光芒尽掩,却可杀人于无形,现为昆仑派掌门秦坤所有; 惊鸿,大概除了铸剑公子本人,谁也没见过。只是知道还有这么一件利器,没有被毁掉,并且有了名字。 找不到流年,抢不到提笔,又不能逼问铸剑公子惊鸿下落,急煞多少人的心肝? 终于等到了第四件神器,还别出心裁,是一把刀,且明说了要送人,这无异于天降甘霖,江湖人闻风而动,都死死地盯着这把尚未成型的刀。 “三个月后,惊雷刀问世,铸剑公子将在逍遥门,送刀。”四方客栈里,自从请了说书先生,生意一日好过一日,掌柜的在梦中都是乐呵呵的。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姜禾光明正大的坐在那里,认真听书。只见她头戴帷帽,白衣飘飘,配了一把剑,一副行走江湖的侠女打扮。这身花销,还是她顺手从辛忱那拿的银子,就当是她提前收取一些鱼钱。 惊雷刀,她志在必得。 纠结了两天,功夫丝毫没有长进,姜禾最后决定朝着四方客栈寻找一小只,依然无果。期间当然听说了巫越教重金招贤的消息,心头敞亮,最后那句年城冰封的秘密是说给自己听的。巫越教,是得去一趟,但是,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护法,五天了,我们还要在四方城等姜禾吗?” “先回去,惊雷刀即将问世,教主有新指示。” 穹碧落透过窗子,看向远处的天空,心底冷笑一声,倒是小瞧了姜禾,原本以为放出消息,她就会自动送上门来,结果并没有。 是没有听到消息,还是太沉得住气?又或者,年城冰封的秘密,姜禾是知道的? 疑惑犹如天上的艳阳,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昆仑派,索西征看着秦坤,盼着师父能给他解惑。 “师父,巫越当真知道年城冰封的秘密?” “西征想知道年城预言?”秦坤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不答反问。 “瞒不过师父,少主身系年城安危只是预言一部分吧?弟子想知道全部。” “二十年前,姜禾出生时,城主府大乱,年夫人失踪,姜迟处理了一批人,祭司预言跟当天发生的事就这么掩埋了起来。”秦坤一顿,预言他也想知道,“西征,姜禾是被逍遥门所救?” “是,弟子斗胆猜测,姜禾武功出了状况,时有时无,不知为何从悬崖摔出,赶巧被辛公子所救。” “你为何如此确定?” 索西征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如实说出:“因为辛公子手中拿的药瓶,正是弟子买给姜,年城少主的。” 一手培养的弟子,秦坤怎么会看不出他的犹豫,以及后面提到姜禾又忽然改了称呼,“西征,为师不会计较你的私事,但惊雷刀问世在即,莫要辜负师父的教诲。” “是,师父,弟子谨记。” 与秦坤一番长谈后,索西征心头疑惑未消,反而思考起自己对姜禾的态度来,直到秦悠突然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大师兄,姜禾到底去了哪里呢?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伤好了没有。自己有派人盯住辛公子,没有任何异样。想必姜禾又是一个人逃了,她倒是不愿与任何人为伍,同行的几天简直是意外。 索西征心中想了一圈,只回了一句,“要是有缘,他日定会遇见。”过了一会,又嘱咐道:“我要闭关一段日子,你听话,别偷溜下山。” “知道啦,又闭关。”秦悠百无聊赖地踢了踢脚下的一颗石子,后又仰起头问,“练功比姜禾还重要吗?” 第17章 017 在秦悠看来,索西征是喜欢姜禾的。不明白大师兄为何如此不同,你看她,心中有了想要的星星,就老想着偷溜出去,可没什么心思练功。 索西征摸了摸秦悠的头:“你也不小了,话可不能乱说,当心祸从口出。” 为何师父会觉得他对姜禾不一般,师妹也是如此,难道他真的对姜禾有所不同,真的喜欢她? 不,不会的,他可是昆仑派的大弟子,哪有时间儿女情长,肩上的重任哪一个不比姜禾重要? 诚然他比较欣赏姜禾,但姜禾只是他众多任务当中遇到的一个参与者罢了。 惊雷刀问世之前,练功才是最重要的。 一把惊雷刀,几乎让整个江湖忽略了姜禾。一个多月的赶路,她都没有遇到追杀,拦截。 八月的天,南边的小镇热气滚滚,汗水滴落在尘土里,内力深厚的人还能听见嚓的一声,就像忽然舀一瓢水倒入烧干的锅里,这让一直生活在北边的姜禾有些不适应。 越往南边走,内心越是焦躁。一边赶路,一边修炼,只是卷云袖依然停留在第三层。 再往前走,过了昆西城,就可进入逍遥门的地界。烈日当空,抬起袖子擦擦汗,前面的岔路口,忽然涌来一群人,衣衫褴褛,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面黄肌瘦,虽流着汗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干巴巴的。 “娘,我走不动了。”一个小女孩扯了扯身旁妇人的衣角,声音微弱,一句话说的有气无力。 妇人将手中的小男孩从右手换到左手,“大丫,娘牵着你走。” 大丫看向弟弟,眼神中有羡慕,她只比弟弟大一岁,已经数不清走了多少天的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爹爹。 妇人弯了腰,摸摸她的头:“你是姐姐,要爱护弟弟。等到了地方,娘给你做好吃的,买新衣裳。” 大丫眼睛亮了亮:“娘,我会做一个好姐姐的。”牵着妇人的手,随着人流,慢慢往前走。 姜禾傻站在那里看着,一家人在一起可真好啊,哪怕路途艰辛。 她是个孤儿,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疼爱,好在义父收留,给了她一个家,但她的生命里,少了母亲这个角色,若是有娘…… “姜禾,你可真是贪心。”在心底笑骂了自己一句,摇摇头继续往逍遥门的方向走。 第13节 江湖之大,在众多孤儿中她已足够幸运,年城,就是她的家。如今,她跟大丫同样幸福,虽路途艰难,但是路的尽头都有美好期望。练功、拿刀、救城,就是她的方向与使命。 “哎,这鬼天气,也太热了。” “下一场雨就好喽!” “大伯,这还算好的了,我听说呀,再往南边,那里有些地方今年还没下过雨呢!” “那岂不是有八个月了,人还活得下去?” “我这一路走来,也遇见好几拨逃难迁移的人了。哎,天降灾祸呀!” “这位大哥,可知道哪里情况最严重?”趁着人还没走远,姜禾拦住一人问到。 “具体哪里旱灾最严重不确定,或许是东吴城,原来住在那的人都快逃光了。” 她这一路走来,也听了不少传闻,巫越教已经开始频繁抢占无垢山庄的地盘,处于两派边界的东吴城,大半成了巫越教的领地。巫越教为什么挑在这时候动手? “快跑,巫越教的人来啦!”忽然传来的一声喊叫,饱含焦急、惊恐,打断了姜禾的思绪。仔细一听,还有阵阵马蹄声。不好!姜禾立刻大声提醒:“大家快往两边散开!” “三弟,快走,给掌门报信,巫越教来犯。”一个胸口中箭的汉子一把推开了原本扶着他的人。 只见那被推开的人,一个踉跄往前冲出几步,又急忙回头:“二哥,我们一起走。” “三弟,大局为重。” 那三弟还想在说什么,马蹄已经近了,黑压压一片,为首之人已是张弓搭箭,语气嚣张:“一个也别想走。” “我跟你拼了!”三弟怒目圆睁,砍掉飞来的箭,“二哥,你先走。” 一击不中,为首之人似乎失去了耐心,下令众人放箭。就是那些不懂武功,来不及逃散的流民也感受到了杀气。 “娘,我怕。”声音依旧微弱,却染上了惊恐,是大丫。 姜禾几乎是在箭雨飞过来的一瞬间,当机立断,一个纵跃挡在了大丫面前。 运气于掌,催动卷云袖,顿时宽大的袖子旋转翻飞,如同滚滚洪流中的一个漩涡,将飞来的箭吸进,生生折了方向与力道,软绵绵地栽落在地里。 大丫喊出那句害怕,娘嘱咐她闭上眼睛,她乖乖地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又忍不住睁开,看着箭头在姜禾袖子面前成了失去爪牙的老虎,惊奇又欢喜:身前的大姐姐会法术,是仙女吧。 挡了一波攻击,看了眼身后,姜禾本不想多管闲事,奈何江湖恩怨却要波及这帮无辜的人,还真的是无法袖手旁观。快速走到还在相互嚷嚷你先走的兄弟俩面前,一手提起一人,朝着马群飞去。 “你是何人?” “你想做什么?” 即使被人抓了提在手中,兄弟俩还是挺有默契的。 姜禾并未理会,只是在快接近马群时又忽然转了方向,朝着东边的树林而去,一句话飘在空中,挑衅又放肆,“想要人,不怕死,有胆量的就跟过来。” 说起来久,其实也就一个换箭拉弓的瞬间,骑马的巫越教众人,箭头转向,朝东而去。“追!” 兄弟二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救他们,“姑娘,小心!” 话落,箭已到了背后,姜禾把手中的二人往前一扔,挥袖挡箭。 然而还是有点迟了,最先抵达的几支箭矢力道尚存,穿破了她宽大的衣袖,有些落在脚边,有些擦伤了她的手腕,其中有一只运气特别好,插入了手臂,随着她一起抵挡随后来的箭雨。 来不及处理伤口,边挡边退,三人很快逃进了东边的树林。待躲过巫越教的追踪,兄弟二人才松了一口气。 “在下姚忠,这是舍弟姚义,感谢姑娘出手相助。”胸口中了一箭,此番能死里逃生,还多亏了眼前这位姑娘,姚忠是有心结交的。 “不必谢我,是你们命不该绝。”姜禾拔掉手臂上的箭,面不改色,也不看姚忠姚义,转身就走。 “多亏了姑娘,请问姑娘怎么称呼?”姚义递给姚忠一个眼神,意思是想结交,直接问岂不更好。 “是多亏了那群无辜的百姓。”丢下这句,人已经飞远了。 姚义没听懂,“她这话什么意思,二哥?” “意思是如果没有那群百姓,她不会出手救我们。” “这……” “好了,我们赶紧通知掌门,巫越教计划抢占昆西城。” 一路往南,出了昆西城后,有一岔路口,往左边通往逍遥门,往右通向巫越教。 姜禾站在路口,思量着现在走哪条道好。逍遥门,有她想要的惊雷刀;而巫越教,有她想打探的消息。 原本是打算先取了惊雷刀,再去会会巫越。但现在,情况有所变化。 年城冰封后,不到两个月,巫越教抢占东吴城,这会又打起了昆西城的主意,先后得罪无垢山庄、昆仑派。要不是铸剑公子在这节骨眼上要送惊雷刀,巫越教是不是也会就抢了逍遥门的巫南城呢? 敢放出消息说知晓年城冰封秘密,又行事如此嚣张,巫越到底想做什么? 还有一个多月,惊雷刀才问世,或许这已经足够自己从巫越教走一遭了。想到此,就要朝右边的小道走去。 “吱吱。” 熟悉的声音,像是一小只,姜禾下意识停下脚步,仔细一听又没有,她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左边的小道上,辛忱好笑地看着一小只,这小东西,昏睡了一个多月,他这刚从逍遥门逃出来,对方就醒了。难道是嫌弃逍遥门? 一小只感觉自己特别饿,一睁眼,看见的还是那个把它抓起来的人。左右瞧瞧,不见姜禾。 “吱?”姜禾呢? 这小家伙,摇着脑袋,一副张牙舞爪,凶神恶煞的样子,倒也有趣:“姜禾拿了我的银子,把你作为抵押,以后你就跟着我。”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辛忱耐心解释。 “吱吱?”说,是不是你把姜禾藏了起来? “小家伙,我刚烤好的鱼,给你了。” 看着伸过来的一大块鱼肉,色泽金黄,隐隐有香味散发出来,一小只嫌弃的撇开头,“吱吱吱”姜禾你在哪里,这里有人要害我,我好饿好想吃莲心。 被嫌弃了,辛忱也不恼,自顾自继续吃鱼。 忽然蹦出一个黑衣人,跪在了辛忱面前,“公子,教主有请。” 辛忱皱了皱眉头,擦了把手,起身要走。 “公子,护法说此次事关年城,你会感兴趣的。”来人还在劝说。 “想见我,让巫越亲自来。” 见辛忱走远,穹碧落从暗处走了出来,这么多年过去,用了很多办法,他还是不肯去巫越教。此外,最后那句话,听着有些耳熟。 “护法,刚收到消息,姜禾进入了巫越教。”匆匆而来的穹大满眼兴奋,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抓到姜禾,一雪前耻。 第18章 018 穹碧落心底冷冷一哼,总算知道为何耳熟了,“想见我,让巫越亲自来”类似的话姜禾曾经说过。 “暂时不用抓她,派人跟着,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是,护法。” 姜禾,敢来巫越教,定要让你有去无回。可惜教主闭关了,不然现在就可以解决掉她。 巫越教如今已经拿下无垢山庄、昆仑派的好几座城池,等教主出关,夺得惊雷刀。统一江湖,指日可待,想到此,穹碧落脸上浮起一抹微笑。 刚走来的穹二莫名其妙,护法竟然笑了,是这地方风水很好吗? “启禀护法,上次你让我查辛公子为何会受伤的事,现在有眉目了。”本以为查不到的事,如今峰回路转,穹二心头浮过喜悦。 “还不快说。” “根据昆仑派的线人来报,辛公子是为了救姜禾才掉下悬崖受伤的。” “消息可靠吗?” “可靠,索西征说的,而且他之后还派了人盯着辛公子,想找出姜禾的下落。” 刚刚因为一统江湖而浮现的笑意,顿时散了个干净,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跟姜禾扯上关系! “穹大,不用跟着姜禾了,直接抓回巫越教。” “穹二,查清楚辛公子与姜禾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是,护法。” 进入巫越教的地界,周围的风土民情,似乎与昆仑派没什么不同。日出而坐,日落而息,田野里庄家生长,街道上熙熙攘攘,唯一不同的大概就在于,这里是巫越教说了算。 这里的人,也并没有如想象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走在街道上,姜禾有些迷惑。 “姑娘可是觉得,这里跟外面,其实没有什么不同?”迎面走来一个书生打扮的人,面目清秀,摇着一把折扇,上面无字也无画,一片空白。 这人好生敏锐,且话里有话。姜禾一笑:“公子,也是外面人?” “哈哈,在下逍遥门陆晓生,敢问姑娘芳名?” “年城姜禾。”原来这就是陆晓生,当日在往来客栈,自己搜寻了很久,都没找出来的人。现在主动搭讪,想必早就认出了自己。 “姑娘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一点都不惊讶?” “陆公子大名鼎鼎,天下哪有什么事能逃过你的耳目?” “是啊,姜禾,所以你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巫越教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姜禾并不理会,反而走进了街边的一家茶楼,“小二,来一壶酒,一斤牛肉。”转身又道,“陆公子,可有兴趣喝一杯?” “荣幸之至。” 两个人各自笑着,一前一后走进茶楼,浑然不在意街道尽头由远及近,手持快刀,急速而来的巫越教人。 “算我一个,小二,加一道红烧鱼。” 来人一身黑衣,面容如玉,神情淡淡,手中把玩着一只雪白的小东西,只是那小东西闭着眼睛,不知是死是活。 陆晓生面露讥诮,“辛公子,好巧。昨日分别,今日又见面了。” “不巧,它又睡着了。”前半句依然是低着头,认真抚摸着一小只,后半句已是抬头看向姜禾。 姜禾听见辛忱的声音时,内心忽然泛起一丝遇见故人的欣喜,自己还觉得奇怪,回头一看全明白了,一小只!原来在他那。 方方正正的桌子上,躺着一小只。三个人六只眼睛,不喝酒不吃肉,都在盯着它瞧。 辛忱先发制人,“姜禾,你把小家伙卖给我时,可没说它有嗜睡的毛病。” 第14节 “什么小家伙,这是一小只。不对,我什么时候把它卖给你了?” “难道是嫌弃给的银子太少,要反悔?” 二人正争辩着,陆晓生忽然插了一句,“一小只原来是姜禾的,合我眼缘,你尽管开价,我买了。” “陆公子,你这就不厚道了。” “辛公子,难怪在逍遥门时,你怎么都不愿割爱,我现在算看明白了,原来它不是你的。”辛忱养伤期间,他发现了一小只,曾多次想弄到手,奈何对方藏得紧紧的。 “一小只是我的,不卖。” 姜禾一锤定音,话落,爪子就伸向桌子,想把昏睡中的一小只抢过来。可想抢的何止是她,手刚摸到一小只,就被另外两只大手覆盖住了。 姜禾看向辛忱,“你把手松开”。 辛忱看向陆晓生,“你把手松开。” 僵持不下,场面有些尴尬,前来上茶的店小二看着叠罗汉一般的三只手掌,嘴巴张得老大,直觉自己撞上了不得了的事情,茶壶往桌角一放,飞快地抛出一句“三位客官请慢用”,就跑了。 姜禾的左手暗暗伸到桌底,摸准位置,运力于指,打算把桌子划出一个小洞,神不知鬼不觉地抢回一小只。 “辛忱,男女有别,你摸着我的手不放,是什么意思?”为了抢回一小只,姜禾那是桌底凿孔,桌上转移视线两不误。 这么一提醒,辛忱似乎才反应过来,姜禾毕竟是个姑娘,手下的触感忽然清晰起来,之前有些凉的小手都快被他捂热了! 有些尴尬,咳了两声:“陆公子,我们虽是同门,但关系也没好到你摸着我的手不放的地步吧?” 陆晓生看着这诡异的场景,并不退让:“数到三,我们同时放手。” 再有三下自己能把桌子凿穿?不能啊。那就,“好,我数到三,一起放手。”见姜禾答应,辛忱也不反对。 在逍遥二公子密切关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中,姜禾开始数数。 “一。” 数完这一声,姜禾停了下来,一副接下来不知道该怎么数的样子。 “狡猾。”陆晓生心想,论武功,论反应速度,自己还真处于下风。 辛忱则好笑地看着姜禾,年城人还是那么有意思。 大概过了小半柱香时间,“二。” 随着这一声落下,茶楼里冲进了一群人,巫越教的人终于到了,只见他们并迅速围了上来,为首之人正是穹碧落。 远远瞧见辛忱来了巫越教,穹碧落心底有些高兴。待看情桌上的情形,愤怒在心中炸开,抽了剑,不管不顾,就朝桌上的手掌砍去,说是雷霆之势不为过。 剑来,不用姜禾数到三,陆晓生先放了手。姜禾右手才动,被辛忱使力压住。 刀锋距离辛忱的手掌只一寸,生生停住。 穹碧落偏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辛忱,见对方并不看她,穹碧落心一横,剑势一转,横着劈向姜禾。 右手被辛忱紧握,动不了,桌子下的左手就要凿穿桌面摸到一小只了。姜禾急急地望向辛忱,他跟巫越教到底什么关系? 感受到剑锋的凉意,取舍一瞬间,姜禾尚未有决断,身体却忽然飞了起来。 穹碧落一击不中,神情鲜有地露出了溃败之色,那一瞬,是辛公子拉着姜禾的手,旋转飞出,让她的剑生生落空,发出嗡嗡之声,仿佛悲鸣。 姜禾落地站稳,疑惑地看向辛忱,有些不明白,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辛忱与她对视,嘴角一挑,露出一个灿若星河的笑容,举起握着姜禾的那只手,掰开她的手指,拿走了一小只。 然后就从茶楼的窗户飞走了。 一切快得不可思议,姜禾暗骂自己一声竟被美色所迷,瞬间追了出去。穹大带着人紧跟其后。 “穹护法,要抓姜禾,在下有办法。” 穹碧落回过头,这才仔细看向说话之人:“陆公子,不怪我刚才那一剑,反而要帮我?” “美人剑,欣赏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何况当下你我有共同的目标,应当联手。” “我这可没有陆公子想要的消息,如果是钱,你尽管开价。” “不为钱,也不用消息交换。事成之后,姜禾归你,一小只归我。” “一小只?” “辛忱抢过去的那个小东西。” “好。”穹碧落倒了两杯酒,“提前祝我们一切顺利。” 姜禾一路追,一路想着当时的情形,穹碧落显然对辛忱有所顾忌。横向那一剑,她感受到了杀意,巫越教不是一直想活捉她么? 忽然改变注意,会不会与辛忱有关?当时辛忱因为一小只握着她的手,穹碧落怒气冲冲,难道是嫉妒引起的情杀? 真要如此,那自己可真是冤。 辛忱,到底是敌是友?为什么救她?为什么一定要一小只?还有陆晓生,对一小只势在必得的样子,这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 追到了山林,后面的穹大等人,渐渐远了。 姜禾紧跟辛忱不放,隔了一丈的距离,轻功不相伯仲,一时分不出高下,不知不觉,二人已经出了巫越教的地界。 通往昆仑派、逍遥门的岔路口,辛忱忽然停了下来,姜禾紧跟而至。 “吱!”姜禾。 姜禾凑了过去,欣喜道,“一小只,你醒了。” 辛忱把一小只塞给姜禾,转身就走。这小东西,果然偏爱姜禾。 “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理她,继续走。姜禾跑了上去,挡在他的前面,“问你呢,为何抢一小只,又把它还给我?” 不看她,绕过继续走。 “喂,辛忱!” “嗯,什么事?”似乎现在才听到她的话。 第19章 019 “你为什么救我?” 辛忱很诚实,“因为有趣。” “为什么抢一小只?” “因为有趣。” “那为什么还给我?”难道还是因为有趣,他是得多闲? 辛忱好笑地看她一眼,“没钱了,养不起。” “吱吱”一小只见二人你来我往,完全不管它,使劲舔姜禾的掌心,姜禾,我好饿,想吃…… 钱,呃。平生第一次主动拿了别人钱袋的姜禾,有些尴尬,转念又一想,“那只是一部分鱼钱。” “什么鱼钱?” “你吃了护城河那么多鱼,我不找你报仇,好歹也要收点利息。” 出乎意料,闻所未闻,但好像还有点道理。毕竟,她是年城少主。辛忱走近一步,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我救你三次,是不是也该收点利息了?” “做人要讲道理,今天不是你拦着,我会要你救?上一次也是你先把我打落悬崖的。还有一次,在哪里?” “对,做人要讲道理,最初是你让我从树上摔下来,今天也是因为你先拿了我的银子,至于剩下的一次。”停顿了一下,当日在年城自己偷偷摸摸帮她,还真不好说,“他日我给你补上。” “呵,你这逍遥三公子之首的名号,是因为脸皮厚得来的吧。” “有脸皮的关系,但不是因为厚,而是好看。”辛忱自己也觉得怪,平常不喜欢说话,一遇上姜禾,就爱斗嘴,大概是对方比较有趣。 “能引得巫越教护法穹碧落倾心,是挺好看的。”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姜禾把先前的猜测说了出来。 辛忱脸色一变,仿佛先前还闪烁的星星忽然被乌云遮盖,“少提巫越多练功,可保百岁无忧。” 姜禾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辛忱,以往的潇洒、漫不经心没有了,难得认真,他与巫越教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但她猜不透。 “吱吱!”再不给我吃的,提不提巫越,我都要饿死啦。 “功夫会练,巫越会见。至于无忧,现在别说百岁,就是一天都不可得。”以前倒是有过无忧的日子,低头看向一小只,再出口已是转了话题:“你是不是没有喂过一小只?” “一个多月醒了两次,上次喂肉也不吃,它是不是成精了?” “我也不知道,自从年城……它就时不时昏睡。喂肉它当然不吃。” “那它吃什么?” “一小只最爱莲心无边,其它与莲相关的也吃。附近哪儿有莲塘?” “莲塘有啊,干涸的,去街上买吧。”说着就往昆西城方向走。 不下雨的地方由南往北,越来越多,路上的流民也是一波接着一波,天灾与人祸赶着人们背井离乡,往北迁移。 “辛忱,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往北走?” “没钱没地,难以为继。” “是因为旱灾?” “也因为各派纷争,一群被殃及的池鱼。” “逍遥门主是个怎么样的人?” “呵,这个问题问我不太好。” 这话什么意思?姜禾也不纠结,换了问题,“巫越教如果要一统江湖,你会阻止吗?” “不会。” “巫越教被灭,你会阻止吗?” “不会。”辛忱没好气地看向姜禾,“你今天问题太多,要留点给明天。” “最后一个问题,你会……算了。”无亲无故,应当没有谁,会总是帮助另一个人,是自己一时贪恋。 “决定算了的问题,以后就都不要问了。”辛忱嘴上不饶人,其实内地里,他忽然觉得有个同伴也不错,一路走来,叽叽喳喳,平添了几分生趣。 当昆仑派收到消息,听闻巫越教来犯,秦悠比谁都积极。 第15节 “爹,巫越教人已越过界限,几次三番在昆西城抢财掠物,这次还杀了不少人,这是挑衅,你就让我去吧,灭掉他们的嚣张气焰。” 秦悠一方面是担忧昆西城,另一方也是真的想下山,她都一个多月没出去了。成日待在山上,无聊得发慌。以前不觉得,这种感觉是出去一趟后产生的。 “哈哈,悠悠长大了,可以为爹分忧了。”秦坤听着女儿的话,口气是大了点,但他的女儿就该这么傲气。 “爹同意了?” “这可不是爹同不同意,而是看你自己。最近功夫可有长进?”前一句宠溺无边,后一句又透着几分威严。 欣喜的神态顿时回落,秦悠低下了脑袋,瓮声道:“进步不大。” 之后似乎不甘心,走到秦坤面前,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爹,我遇到瓶颈了,说不定出去历练一番,眼界宽了,就自然长进了。” 秦坤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等你大师兄出关吧。” “大师兄什么时候出关?” “师妹,如此惦记我出关啊?”门口忽然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但对于此时的秦悠来说,简直是天籁。满脑子想着,大师兄出关,她可以下山了。 不同于秦悠的兴奋,此时地处东边的无垢山庄,气压很低。钟情、钟怀远姐弟自年城冰封,匆匆回庄之后,就再也没出远门。个中缘由,不过是巫越教屡次来犯,以及庄主钟无垢突然身受重伤。 “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不思进取的钟怀远,见钟无垢受伤,总算收了些心思。 “几年前,巫越教实力大增,开始骚扰东南边的小镇。近段日子,忽然大肆来来犯,不仅抢了财物、粮食,还占了镇子据为己有。” 几年前就开始了,钟怀远感到惊讶,“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怀远,你关心过这些吗?”钟情反问,不上心,自是不会知道。 听出钟情言外之意的钟怀远,撒气道,“爹有你这个好帮手,不是已经够了吗?” 他知道自己资质平平,没有姐聪明能干,武功也比不过她,最是讨厌别人拿他跟姐姐比。索性,就当一个游手好闲,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庄子里一应事务都交给了姐姐。 “怀远,没有谁能护你一辈子,年城一夕之间化为乌有,你也看到了。如今江湖动荡不安,你有没有想过,哪天无垢山庄面临险境,你将如何自处?” 年城给他的震撼很大,从生机勃勃到死寂,仿佛有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这比对面你一刀我一剑,鲜血淋漓还要让人心惊。钟怀远低下了头,“姐,我以后会听你跟爹的话。” “哈哈,我儿要听话了,为父欣慰。”钟无垢虽卧床养伤,耳力还是很好的,听闻姐弟俩在屋外的谈话,他高兴出声。 待钟情、钟怀远进入屋子,又叮嘱道,“你们姐弟俩一定要相互扶持,这样我才走得安心。” “爹,你不会死的。”也就只有在钟无垢面前,钟情才会说这样的傻话。 “傻孩子,就是活上千年,总还是有一死。为父这一生主要做了两件事,一是当年在望天崖,正邪联手,阻挡了四海水;二是创建了无垢山庄,让一方百姓免于战争之苦,过上安稳的生活;爹希望你们姐弟俩,能把这两件事延续下去。” “孩儿谨记爹的教诲。”钟情、钟怀远跪在床边,异口同声。 “好,好啊,你们记住,接天链事关天下安危,它不能断。巫越教动作频频,同时对无垢山庄、昆仑派出手,我担心他们最终会打接天链的主意。” “爹,巫越教抢占村镇,跟接接天链有什么关系?”钟怀远不明白,这两者八竿子打不着呀。 “情儿以为如何?” “据可靠消息,巫越教的南边,有很多城镇开始闹天灾,最严重的地方已经有几个月没下雨了。田地干裂,颗粒无收,百姓生活不下去了,肯定会闹事。所以才越来越频繁抢粮,占地。如果灾情继续下去,正邪肯定会有一战。爹是说,巫越教有可能会斩断接天链,引来四海水?” 钟无垢点了点头,“当初四海倾覆,水浪滔天,集正邪之力,唤醒接天链,化水为冰。斩断接天链,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有一种可能就是四海水卷土重来。按照如今五派的划分,首当其冲的就是昆仑派与无垢山庄,而远在南边的巫越教,水到那时说不定正好解了他们的天灾。” 钟怀远听闻自己爹爹与姐姐大胆猜测,瞠目结舌,心想真要如此,那巫越堪称一个赌鬼,还是个凶神恶煞,视人命如草芥的赌鬼。 “年城冰封后,江湖各派越发微妙,昆仑派与无垢山庄虽一东一西,平日里甚少来往,但实际上唇亡齿寒,情儿,你要试着与他们联手。” “爹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钟无垢似乎还不放心,又道,“惊雷刀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它最好落在逍遥门,其次是无垢山庄,再次是昆仑派,其他任何江湖异士拿了他,最终还是会落到巫越教手里,成为助纣为虐的凶器。” 钟情想着当下的形势,越发坚定了与昆仑派联手的想法。 “此外,年城少主是个关键人物,是安是危,尚未可知。你们要找她后,见机行事,如果她救天下,你们就帮。如果她危害天下……”钟无垢顿了顿,叹息一声,“就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汐妍暮木”的营养液~ 第20章 020 八月的天本来就热,加上长时间不下雨,地面开裂,花草树木早就没了往年的生机勃勃。人在路上那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除了喊打喊杀占地抢财的巫越教。 “索西征,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放弃抵抗,不然你的小师妹可就不保了。” “师兄,她骗你的。”横在脖子上的剑让秦悠有些怕,但她更后悔。大师兄出关后,爹终于同意她来昆西城。与巫越教交战,打了几日,僵持不下。 昨日一战,打退了巫越教,是她私下里背着大师兄一意孤行,追了出去。结果遇上了巫越教护法夏黄泉,抓了她威胁昆仑派不说,还伤了几个跟着师兄弟。可恨! 索西征捏了捏手中的剑,掩下焦急,“夏黄泉,你不是自诩武功天下第二吗,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敢不敢跟我较量一场?” “哈哈,我也是女人啊,你小子怎么还要跟我比武?” 巫越教护法夏黄泉,那就是个硬碴,功夫与耍赖的性格齐名。 打战抢地盘是她最喜欢的事,憋了这么些年,教主终于向无垢山庄、昆仑派发起进攻,是她一展身手的时候了,等立了战功,看穹碧落还敢不敢在她面前逞威风。 巫越教的两大护法,一碧落,一黄泉,那是不对盘的。你打压我,我打压你,几百年过去,还在明着暗着较劲。 纵然是索西征,也觉得棘手。明着不行,暗招又担心伤着秦悠,难道真的要把昆西城拱手相让? “好,我答应,只要你放了师妹,昆西城归你。” “大师兄,我不答应,死都不答应。”出门前,她还在爹面前信誓旦旦,出门后就闯祸,要是因为她丢了昆西城,可没脸再回去了。 秦悠忽然挣扎起来,脖子上立马有了一道血痕,夏黄泉反应过来时,大怒,平生最讨厌这些舍生取义之辈,连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都不懂吗?收了剑,一脚就把秦悠踹翻在地。 头发散了,脖子流着血,手也擦破了,整个人坐在地上,想着自己做的事,秦悠哭了起来,她并不是怕死,可这样死太不值了。 同为女人,昆仑派掌门之女就这点出息?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一番。想到这,夏黄泉的剑劈向了秦悠。 “秦悠!”索西征大急,飞身过去,想要挡住对方的剑,然而相距甚远,只得眼睁睁看着,剑逢断了秦悠的一绺头发。 “铿!”突入来的一只箭,打偏了夏黄泉的剑。 虎口隐隐发麻,夏黄泉偏过头,迎面而来的三箭连发,她也不躲,手起刀落,一一砍掉。 趁着夏黄泉砍箭的功夫,索西征已经到了秦悠身旁,将她扶起,挡在了身后。 “同为女人,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跟夏护法一战呢?”来人收了弓箭,主动邀战。 “你是谁?” “无垢山庄,钟情。” “好,江湖人才辈出,你比你爹厉害多了。”有气魄,有胆色,她喜欢。 话落,人已经到了钟情面前,几个剑招,使得密不透风,如疾风骤雨。嗯,她夏黄泉出手就是快狠准。 “姐,小心!” “大小姐,当心!” 跟在后面的钟怀远、钟勇等人何等着急。 钟情只接了一招,手中的剑断成两截,好深厚的功力,先前自己射出的那一箭要不是出其不意,恐怕还不能打偏她的剑。 五脏六腑似乎要被挤压得移位,很疼。钟情看了眼身边的索西征,要不是他忽然出手,自己刚刚可能就半死不活了。 “哈哈哈,一起上吧,年轻人。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我夏黄泉,不耍赖,不威逼,照样拿下昆西城。”夏黄泉哈哈大笑,想着今天就跟这些小辈玩玩。 巫越教众人气势十足,站在那不动,就看着他们的夏护法,以一人之力吊打无垢山庄、昆仑派几大高手,吹着夏天的风,也是满脸得意。 一炷香的混战,索西征、钟情、钟勇、钟怀远等人一一被打飞,夏黄泉受了伤,吐出一口血,但依然稳如磐石站在那里,秦悠看着而这一切,捡起地上不知何人跌落的剑,就朝夏黄泉刺来。 反正都是死,她也要出一份力。 夏黄泉没有转身,反手就是一剑,砍断秦悠的剑后,剑气犹在。秦悠飞出老远,断掉的剑有一半还随她而去,只等她停下来,就当胸穿过。 对于背后出招的人,夏黄泉从来不会留情,不管那是谁。 “小师妹!” “秦悠!” 索西征心中第一次涌出深深的无力感,想自己在昆仑派,少有敌手,如今连师妹都护不住。 白衣飘飘,接住了秦悠,袖子翻滚,断剑的力道化于无形,姜禾的出场就是这么恶俗。 只见她偏头看向辛忱,“我总觉得这个出场方式老套、又无趣,要不再从你那收点鱼钱,换一身装束?” “你可以选择不出场。”凑热闹的性子不好,得改,辛忱旁若无人般走向旁边的一颗大树,坐了下来。 见秦悠被救下,索西征一行人总算松了口气。 夏黄泉面露惊讶,“辛忱,你要插手?” 靠坐在大树边的辛忱,眉一挑,出口的话不紧不慢,“很明显,不是我,是她。” 夏黄泉看了眼姜禾,确认道:“我打她,你也不会插手?” “不会。” 辛忱心道,谁打谁还不知道呢!这次再见,他能感觉到姜禾的武功上了一个台阶,对上夏黄泉,不一定有胜算,但也足够抵挡一阵子。 “年城姜禾,今年二十岁。”看他们相谈甚欢,一副老熟人的样子,姜禾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巴望着能套出点什么消息。 这什么情况,要比年纪?不管了,面对如此坦荡荡的人,她可以先真诚,然后再黑一把。“巫越教夏黄泉,今年几百岁,具体记不清了。看你是小姑娘,我会稍微手下留情。” 姜禾偏头看向辛忱,抛出一个戏谑的眼神,意思是:你记得自己具体多少岁吗?也不等辛忱回应,就跟夏黄泉打了起来。 夏黄泉是剑光阵阵,姜禾起初还能看清几招,见招拆招,打着打着,就拆不过来了,对方的剑越来越快,白光耀眼,越发看不清,没挡住,顿时衣服就破了好几个口子。 “停!”姜禾大喝一声,“你还真手下留情了啊。” 夏黄泉停了招式,“怎么,觉得我看不起你?” “没有,我谢谢你,但我不会手下留情。”话落,姜禾往辛忱走去。夏黄泉以为她打不过就要搬救兵。 辛忱面露疑惑,“怎么,这就要我出手了?” “嗯,你抬手就好。” 抬起手,看她耍什么花样。 结果就是外袍被脱了,姜禾把黑色袍子往身上一裹,拖在地上的部分直接撕掉,收拾利落,才道,“继续吧,夏黄泉。” 姜禾心思翻转,跟高手过招可是练功的好机会,天下武功为快不破,夏黄泉就很快,见招拆招只会被动挨打,那么做好防御最重要,不管她剑招怎么变化,最后的落点还是在自己身上。 “你这小姑娘有趣。”见辛忱在一片呆愣中被剥了衣服,夏黄泉感到高兴,终于,这个比自己更无赖的人也有人治了。 第16节 “这就是你说的抓住姜禾的好方法?”躲在一处丛林里,密切关注远处情况穹碧落感觉自己火气又上来了,抓什么抓,她此刻只想直接杀了姜禾。 “稍安勿躁,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出手。” “你怎么知道夏黄泉在这里?” “我是陆晓生。” “那姜禾、辛忱呢,你如何确定他们会来这里?” “因为我了解辛忱,他不会待在巫越教,也不会回逍遥门,所以只会往这边走。” “他可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 “姜禾会呀,而且,昆仑派对姜禾有恩,这个不用我说,你知道的。” 哼,她当然知道,要不是昆仑派,她早就抓到姜禾了。陆晓生不愧是陆晓生,真是心思敏锐,消息灵通。 穹碧落咬牙切齿,“你就那么肯定,姜禾与辛公子会一起走?” 陆晓生一笑,“我确定,但我不能告诉你。” 打了一会,夏黄泉发现这小姑娘悟性挺高,知道不管对方剑招怎么变幻无穷,守住自己才是关键,毕竟招数要产生效果,最后一定会落在人身上。也不知道是什么功夫,这袖子挥得不错。防御是上来了,但这攻击还差得远。 差得远的姜禾也逐渐意识到,这么打下去,自己迟早还是会受不住,哪能比得过对方几百年的内功修为,防御只是暂时自保,要想赢,还得进攻。 休息了一会,索西征、钟情等人恢复了不少,看着眼前打斗的二人,心情不一。 钟情想的是,姜禾现在武功就如此了得,假以时日,只会更上一层楼。到那时,如果它要做危害江湖的事,自己能保住爹的愿望吗?但愿,姜禾是来拯救天下的。 索西征心思更复杂,遇见了夏黄泉,他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人外人有,巫越教有这等能人,正派的压力只会更大。而姜禾,这个姑娘,身形依然单薄瘦弱,但历经城灭、逃亡、失去武功,这时再瞧她,看到的是单薄瘦弱爆发出的强大力量。 第21章 021 “大师兄,我……”先前晕过去的秦悠醒了过来。 “师妹,你感觉如何?” “我没事。”秦悠摇了摇头,看向前方打斗中的两人,“那个是姜禾吗?” “是她。” 秦悠看了一阵,叹道,“真好。我以后一定听话,好好练功。”城主之女与掌门之女,何其相似,可自己差姜禾那么多。 “小师妹说得对,我以后也要好好练功,我们一起进步。”自从跟着钟情一路抵抗巫越教,钟怀远也看到了自己弱,而这种弱,太可怕了,护不住自己想保护的人。 秦悠难得没跟钟怀远斗嘴,只是把脑袋偏向了一边,这一偏,她看到了辛忱。一会欣喜,一会难堪,咬着嘴唇不说话。 “不止是你们,我们都要如此,不然无垢山庄、昆仑派岌岌可危。”钟情看向索西征,“此次来,就是想与昆仑派联手,一起抵抗巫越教。” 索西征面露愧色,“钟姑娘说的甚是,刚才还要感谢你出手相救。” 姜禾把卷云袖发挥到了极致,当然只是第三层水平的极致,忽然觉得此时若是手中有一把剑就好了,就是拼着两败俱伤的结果她也要刺出一剑,总比继续打下去输掉强。 夏黄泉越打越过瘾,想着这么对胃口的小姑娘可不能一次就打死了。 忽然,二人交手的范围内飞来一根树枝,姜禾拼着被划一刀的风险左手接到了树枝,夏黄泉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手中的剑没留情,砍向姜禾左臂。 姜禾避无可避,左手的树枝刺到了夏黄泉的喉咙,就是袖子要断不断,滑了下来,黑色一层,白色一层,还有血沿着断掉的袖子滴落。一小只滚了出来…… 见姜禾受伤,辛忱直起了背,自己刚才那根树枝扔错了?本想帮她的。 “动手!”陆晓生话落人至,穹碧落也不慢。 忽然冒出的两人,速度极快,陆晓生捉住了地上的一小只,穹碧落则是一剑挥向姜禾,却被夏黄泉挡住,她也不恼,左手对着姜禾的背心就是一掌,力道十成,虽不及右手的掌力,但也够了。 姜禾喷出一口血,整个人随着掌力往前扑去…… “姜禾!”好几道声音重叠,都在喊她,姜禾心底一叹,自己真的被打了,还挺严重的。 辛忱赶到时,接住的就是这样的姜禾,人软倒在他怀里,甚至还有血洒落在他脸上,粘稠、温热,直烫人心。手有点抖,都不敢用力抱她。 “夏黄泉,这种背后伤人的作风,你不清理门户?” “哈哈哈哈……”穹碧落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逼问辛忱,“你为什么要护着她?为什么?” 辛忱没有理会,抱着姜禾转身就走。 夏黄泉煞有介事,抓了穹碧落,喊了声“撤!”一时间,巫越教的人走了个干净。 “辛公子,姜禾伤势严重,去昆西城疗伤吧,那里有药材、大夫。”索西征提议道。 “姜禾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辛公子,让我来照顾她吧。”秦悠多么希望这二人能跟他们一起回去。 “不必,我会照顾她。”抱着怀里的人,辛忱轻轻一跃,顷刻之间不见踪迹,速度快得仿佛怕别人追上来。 那天傍晚,逍遥门为数不多的门人,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仿佛一年的吃惊都堆积在了一天。接着,就是热闹与讨论,经久不散。 “辛公子昨日出去,今天就回来了,我来了十几年还第一次见。” “别说十几年,就是百年也难见啊,谁不知道他每次一出去,没个一年半载是不会回来的。” “更奇怪的是,他是抱着一个人回来的。” “看身形,是个姑娘。” “不得了,平常都不让人近身,这回直接抱上了。” “不止,我仔细瞧了一下,那姑娘还穿着辛公子的衣服呢!” “辛公子平日冷冷的表情里透着着急。” “这姑娘,是什么来头?” 凉亭里,辛忱坐在凳子上,拿起石桌上碟子里的一块莲心糕,咬了一口,看着眼前的池塘,“这池塘,改种莲吧。” 萧笑天坐在对面,看着辛忱,笑眯眯地讨价还价,“你要一年多回来住上十天半个月,改种莲也可以。” “别那么看我,也别谈条件。” “我最喜欢吃马蹄糕了,你挖了我的马蹄,总得给点补偿吧!要不,那姑娘留下来陪我,也行。” 辛忱拿起一块莲心糕,递给萧笑天:“娘,你尝尝看,改吃莲心糕不错的。” 又是叫娘又是给吃的,见儿子服软,萧笑天很满意,种莲就种莲。“那姑娘,你真喜欢?” 瞧着眼前得寸进尺的人,辛忱道,“逍遥门该整顿了,既然大家有空说闲话,不妨加强锻炼。” “有什么好整顿的,还不是你先抱回来一个姑娘,又藏着掖着不说,大家才会这么关心。” 辛忱似笑非笑:“吓跑了她,有你着急的。” 萧笑天眼睛一亮:“真是你喜欢的姑娘啊,好,我这就去整顿。” “不是。” “不是,你会抱着她回来,还满脸着急?” “她受伤是因为我。” “正好呀,以身相许作为赔偿。那姑娘伤势也挺重的,现在还没醒呢,不躺上十天半个月是恢复不过来的。”萧笑天咬一口莲心糕,味道还不错。 “辛忱,你怎么走了?”真开心,儿子终于有了大改变,虽然他嘴上不承认,但她这个当娘的还是看得出来不同的。 例外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次数多了,他自然就明白了。忽然提议种莲,难道那姑娘喜欢莲? “哈哈哈……”萧笑天仰天大笑。 热火朝天,讨论不休的众人,忽然听见门主发出狂放的笑声,顿时一个哆嗦,心道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吧。 姜禾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房间布置得简洁、大气,就是色调暗沉了点,床很硬,但很温润。好奇的她扯开床单一看,呵,好大的手笔,是块暖玉。一定值钱,够自己不断换装束了。 来来回回摸着身下的暖玉,她感觉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辛忱一进屋子就看着小姑娘摸着床,一副贪婪的样子,出声警告:“别打这床的主意,它是我的。” “不打。”姜禾嘿嘿一笑,“你就不能送给我?” “确定要我送你床,先前说的男女有别呢?”辛忱可还记着客栈里抢一小只那会,姜禾说过的话。 又摸了一把,实在喜欢,姜禾开始没脸没皮,“睡都睡了,还有什么不能送的?” 正端了药往屋里走的小童,惊觉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秘辛,激动得双手发抖,药瞬间打翻在地,只见他大喊了一声“我什么都没听到”,踉跄着向屋外跑去。 姜禾看着药童的奇怪反应,望向辛忱:“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反应过来的辛忱,一本正经,“咳,那谁知道。你的伤势挺严重的,好在夏黄泉收了点力道,不然你这左臂就没了。其它都是内伤,你安心养着,这个床对身体有好处。” “嗯,这是逍遥门?” “是,这里适合养伤,就把你带回来了。” “你的床,那么这个房间也是你的?”房间很大,床很奢侈。 “我搬到了隔壁。” “一小只呢?” “陆晓生抢走了,我会帮你拿回来。” “我此次受伤这么严重,诚然有我学艺不精的原因,但穹碧落是因为你。”摸清了状况,姜禾开始算账。 “所以?” “主人欠债,床来赔。”这么温暖的床,等她救了年城,大家被冰封那么久,如果大难不死,那这床肯定用得上。 “行,送你。”小财迷,满足她又何妨?“你打算搬到哪去?” “打算……”姜禾眼珠子一转,“先放在这,时机成熟,我自会来取。” 屋子里的二人自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两人之前的对话已经传遍了整个逍遥门。 药童跑出去的时候,刚好遇见门主在训练场聚集众人,宣布以后不得私下讨论秘辛,且从今日起要加大练功强度。 药童后悔自己来晚一步,不准再讨论,刚才听到的劲爆消息就不能说了。萧笑天看见了他,主动问起,“不是在熬药,怎么跑出来了?” “门主,刚送药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一些消息,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知道该不该说就……”内力深厚的萧笑天听见了药童嘀咕了一句辛公子,顿时把“不要说”咽了下去,很自然地转为“那就说吧。” 药童顿时眉开眼笑,学着姜禾辛忱的腔调把二人的对话转述了一遍,惟妙惟肖。 “那姑娘要辛公子送她床?”实在太惊讶,忍不住再问。 第17节 药童点头如捣蒜。 “那姑娘说睡都睡过了,辛公子没有反驳?” 药童再次点头捣蒜。 “哈哈哈哈……”兴奋的可不止萧笑天,还有其他人,因为门主说了:“实在太高兴了,这个加大练功强度就取消吧。” “你们再热闹下去,这惊雷刀恐怕就没了。” 特立独行,逍遥门忽然响起了一道不一样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汐妍暮木”投喂的营养液~ 第22章 022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听声音就够了,别说其他门人,就是萧笑天也收敛了一些,不敢再闹下去。 逍遥三公子,在江湖上受人追捧,在逍遥门更是地位尊崇,就是门主也会礼让三分。 铸剑公子好不容易回逍遥门打造神兵利器,可不能坏在自己人手里。公子说了,这回不拘性别、身份、年龄,都有机会获得惊雷刀。在这等好事面前,一切当以铸剑公子为先。 算算日子,也就一个多月了,每次想起,一天比一天激动。 到时,江湖各路豪杰都会聚集逍遥门,大大长脸的机会,众人恨不得铸剑公子多造几把神兵利器。 屋子里,药童跑没影后,辛忱亲自熬药去了。姜禾一个人躺靠在床上等药来,想着如今情形,只有拿到惊雷刀,再计划去巫越教。此次受伤,好坏参半。 坏处在于,受了伤练功得停滞一段日子,遇见了夏黄泉,才切实体会到人外有人,江湖卧虎藏龙,要想获得惊雷刀着实不易。 好处嘛,人都在逍遥门了,她应该可以提前准备,最好能见到铸剑,摸摸他的底。还有逍遥门主萧笑天,上次问起,辛忱什么也没说。 姜禾估摸着,等养个三五日,能下地了再去拜见。此时忽闻门口响起脚步声,她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转过头才发现来人不是辛忱,而是一位夫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肤白貌美,脸上洋溢着笑,手中小心翼翼端着一碗药。 “姑娘,你可算醒了。我是萧笑天,你叫什么名字?”人坐在了床边,勺子在碗中转动,说话分外温柔“来,喝药。” 萧笑天,逍遥门门主。亲自端药过来,还要喂她?姜禾摸不清这什么状况。 “原来是门主,我是姜禾。”起身欲接碗喝药。 萧笑天避过姜禾要接药碗的手,“可是年城姜禾,不用见外,我跟你爹是故交,你叫我萧姨就好。”一勺药递到了姜禾嘴边。 从没享受过此等待遇的姑娘受宠若惊。萧笑天为何亲自来了?辛忱呢?心里刚嘀咕这么一句,就听见了另一道声音。 “你倒是快,拿着我熬的药讨好人?” 辛忱靠在门边,看着他这个调虎离山只为抢药献殷勤的娘,有些头疼。 萧笑天停了喂药的动作,懊恼出声:“对啊,我怎么能抢了你讨好姜禾的机会呢?”递给辛忱一个眼神,“你来喂。” 姜禾不明白他们俩之间打什么哑谜,只见她快速抢过药碗,一口气喝完,豪气云天。 萧笑天取出手帕替姜禾擦了嘴角,“看你急的,辛忱又不是洪水猛兽。” “谢谢门主。” 萧笑天嗔了姜禾一眼,烟波流转,“不用见外,叫我萧姨。” “你这么年轻漂亮,我叫你萧姐姐好了。” “哈哈……”萧笑天一脸狡猾,瞄了眼辛忱,“我是没问题,萧姐姐很好。” 辛忱实在听不下去了,平常挺机灵的一个姑娘,怎么忽然不灵光了。“娘,别闹了,我送你回去休息。”说话的时候手上也没闲着,一把拉起萧笑天,“护送”她回房。 娘?所以,辛忱是萧笑天的儿子。那叫一声萧姐姐,她似乎就平白赚了一个大外甥。那么大一个外甥,哈哈哈,姜禾忍不住笑出了声,扯到伤口,五脏六腑隐隐作疼。 “一声萧姐姐就能让你笑这么开心?”去而复返的辛忱,看着床上笑到痛的人,有些无语。 “咳咳,你怎么又回来了?” “关于一小只,陆晓生对它执念颇深,我养伤的那段日子,他就惦记着,这次更是明抢,太不符合他的作风了。” “你的意思是指,他抢一小只,是因为一小只本身?”亏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呢!毕竟年城少主可比一小只名头响。 “嗯,一小只什么来历?”同门几百年,从没听说陆晓生对小动物有执念。 “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自我有记忆起它就陪着我了,后来听年年提起,一小只是祭司送我的礼物。” 现在回想,自己对一小只的背景来历知道的太少,“它爱吃莲心,很有灵性,有危险会发出提醒,当初我能让你从树上掉下来,也是因为它。” 听闻从树上掉下来,辛忱嘴角一抽,尽量忽略掉,“你上次提及它以前不会长时间昏睡,确定?” “确定,第一次是年城冰封的前一天,往来客栈里,备下那么多莲心无边,它都无知无觉,当时我还觉得奇怪,但并没有过多注意。我逃出年城后,它才醒。” “那也是睡了几天,我养伤期间,一个多月,它一直没醒。直到我离开逍遥门它醒过,但是在巫越教遇到你时它又睡过去了,出了巫越教,它又醒了。”这个小东西,睡醒之间,透着诡异。 “奇怪,难道是因为离开了年城?” “没离开年城时它就开始昏睡了。”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执念,辛忱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会不会是因为某个人,比如说陆晓生?” 姜禾坐直了身子,“你的意思是,陆晓生能让一小只昏睡?” 辛忱并不确定,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跟夏黄泉过招,一小只滚落在地,它当时是否处于昏睡状态?” “应该是,它掉在地上,都没有出声。”回想当时情景,姜禾纠正道,“不对,一小只应该早已昏睡,不然在夏黄泉的剑劈过来时,它肯定会出声提醒。” 说到这里,二人对视,同时出声:“当时,陆晓生在场。” 仔细想来,前前后后,一小只昏睡的时候,陆晓生都在场。姜禾忽然握紧拳头,年城冰封那天,陆晓生就在往来客栈里。当初透露义父消息的是他,当天自己仔细观察过,并没有觉得哪个人会是他。难道他躲在暗处?一小只跟他有什么牵扯?年城冰封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辛忱见她面色有异,“怎么了,伤口疼?” “没事。”姜禾摇头,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你能跟我说说陆晓生吗?” “逍遥门很特别,不太注重门人的培养,而是招揽奇人异士,门主你也见过了,她比较随性,根本没有心思参与到江湖中的你争我夺中。” “陆晓生,来逍遥门很久了,是门主偶然救回来的。此人心思缜密,喜欢搜罗天下消息,江湖秘闻少有他不知道的。但这么多年过去,我看不透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的身世背景呢?” “逍遥门不会过问这些。” 姜禾哂笑,“这里,倒还真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但要留下来也不容易。” “萧姐姐还真是一个特别的人。”一个女子能撑起逍遥门,姜禾内心是佩服的。 “我决定,这床还是不送你了。”萧姐姐什么的,听着不顺耳不顺心。 听闻暖玉床没有了,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姜禾能屈能伸,“好,萧门主萧姨,行了吧。” 辛忱笑了笑,这才满意,“好好养伤。” “辛忱,你爹是谁?那么有福气娶了萧姨。” “是挺有福气的,可惜不知福,不会享福。”声音淡漠,人已走远。 不知福,不会享福。姜禾心想,难道早早地自己作死了? 巫越教这几天气氛很怪,几天前,夏护法带着人去攻打昆西城,好家伙,最后竟然把穹护法抓回来了。 众人不敢吭声,看见当作没看见。教主正在闭关,原以为两个护法会大闹一场,结果并没有,一切平静。 只是这几天穹护法没有出去抓人,夏护法也不出去攻打昆西城了,整个巫越教都很闲。 “夏黄泉,别自恃武功甚高,多跟了教主一些时日,就可以无视规矩,自相残杀。” “穹碧落,你是不是活回去了?无视规矩,我要是没记错,教主是让你活捉姜禾吧。” “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我才懒得管,得罪辛公子,你好自为之。” 就是如此,两大护法言语上简单过几招就作罢。紧跟在后面,就等着穹护法一声令下的穹大,也是摸不着头脑,得罪辛公子,就那么可怕吗?就算穹护法打不过,不还是有教主吗,教主一出手,江湖抖三抖。 可是,夏护法的武功,放眼整个江湖,少有人能敌。她说出这话,难道辛公子武功比夏护法还高,可以跟教主媲美? 不管穹大怎么想,穹二还保留着烤鱼的阴影,别说得罪辛公子,就是见了他也得绕道走。 教中无事,穹二却不敢闲着。几天后,他喜滋滋地向穹碧落汇报打探到的消息,“护法,姜禾与辛公子在年城就相识,年城冰封那天,辛公子还暗中出手相助过。” 穹碧落怒气攻心,手中的茶杯说碎就碎,“现在呢,姜禾在哪里?” “在逍遥门养伤。”本着关键人物事无巨细的原则,穹二补充道,“是辛公子亲自抱回去的。” 手里的茶杯被捏碎,穹碧落又拿起一个摔了出去,哐当一声,“要不是夏黄泉挡着,姜禾早死在我的剑下了。” 穹二吓得一个哆嗦,但不忘提醒,“护法,教主有令,说要抓活的。” “是啊,要活的。”前一刻还在叹息,声似喃喃的穹碧落,忽然变得阴狠,“吩咐下去,以后见到姜禾就杀,留一口气就好。” 第23章 023 只留一口气,真够狠的!穹二点头答应,不敢多问,心里却纳闷着,在姜禾这件事上,护法怎么忽然变了态度。 好像就是从四方客栈里开始的,吩咐他特意查辛公子与姜禾,难道……穹二抬头看向穹碧落,难道护法喜欢辛公子,见辛公子对姜禾维护有加,因妒生恨? 穹碧落可没心情管穹二心里边的弯弯绕绕,已经转了话头,“陆晓生呢?” “他一直在房里,没有出来。属下这次查消息,他还帮忙了。”要不是陆晓生,自己可没这么容易查到辛公子的消息。 帮忙,哼!陆晓生不是等闲之辈,不让你知道的消息,他是一点都不会透露,想到这里,穹碧落冷冷吩咐道,“去查一小只。” 好几天过去,陆晓生窝在巫越教,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盯着昏睡的一小只,眼神晦暗不明。 试过很多法子了,食物引诱、针刺、火烤、水泡等等,一小只就是不醒,自己又不敢真把它杀了,束手无策。那人为了困住他,可真是狠。 一小只一见他就昏睡,一小只不醒他就没法……这该死的局!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有人推门而进,正是穹碧落,“陆公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有,进房间请先敲门。”心情不好的陆晓生,脸色不善,口气也不善。 “陆公子,一小只已经是你的了,但姜禾我还没抓到呢,巫越教从不做亏本买卖。”穹碧落开门见山,不再客套。 “好,姜禾在逍遥门吧,我这就回去。”陆晓生袖子一甩,就要走,穹碧落伸手阻拦,“放你回逍遥门,你还会帮我抓姜禾,笑话。” 第18节 “我是去把一小只还给姜禾。” “你!”最近肯定是流年不利,到处都是气她的人。 “想必穹护法也不会阻拦。”丢下这句话,绕过穹碧落,陆晓生大摇大摆往门外走去。 她还真不会阻拦逍遥门的人。一场交易一场空,除了重伤姜禾。不过没关系,机会总是创造出来的。 九月底的天气依然炎热,姜禾在暖玉床上养了七八天,身体渐渐有所好转,这张让自己欢喜的床,效果就是好。眯着眼睛,或躺或靠或坐,都是享受。 此刻的姜禾半靠在床上,脸上遮了一本书,萧笑天怕她闷,特意送来的才子佳人话本。辛忱走了进来,“陆晓生回来了。” 顺手拿开姜禾脸上的书,瞥了一眼,他这个娘不靠谱,“别被带坏了。” “可算回来了。”姜禾一咕噜爬起,“走,我们去见他。” “你这样子,能下地?” “你扶我啊。”这话,姜禾说的理所当然。 扶她在逍遥门走一圈,估计全是流言,“咳咳,铸剑做了一把能移动的椅子,你应该用得上。” “铸剑,他不是在炼制惊雷刀吗?” “你对惊雷刀感兴趣?” 姜禾毫不掩饰,“势在必得,你别跟我抢啊。” “有什么好抢的,惊雷刀没你有趣。”辛忱嘀咕一句,转身去推椅子。 姜禾摸着椅子,嘴角带笑,有了它,行动就方便多了。她都想好了,先去见陆晓生,拿回一小只,之后再去看看铸剑。 晓生阁的大门敞开着,陆晓生坐在那写写画画,见辛忱推着姜禾进屋,头也不抬,只是道,“一小只在桌上,自己拿。” 两人同时看向桌面,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一小只昏睡着。 这时候,姜禾反而不急了。主动归还一小只,看来陆晓生并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陆公子,想抢就抢,说归还就归还,你当我姜禾是吃素的?” 陆晓生自从发现了那是个死局,心情就很差。这时还有人撞上来,他没什么好客气的。 “来人,备一桌酒席,全肉。”突兀的吩咐,陆晓生却说得情真意切,像对待远方来的友人,“姜姑娘不喜欢吃素,那么如你所愿。不吃完,就别走了。” 姜禾反而笑了,这个人是不是敌人尚且不知,但绝非朋友。抢了一小只后如此生气,想必是诸事不顺。 将一小只放在手掌心,摸了摸,“一小只啊,你昏睡不醒,陆公子着急生气了呢。” 笔一顿,白纸上瞬间记录,落下黑乎乎一坨。陆晓生总算抬起了头,想着姜禾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如果能让一小只醒着陪我玩一天,我拿三个消息跟你交换。” “任何消息?” “任意,你可自选。” 姜禾敲了敲扶手,示意辛忱推她走。 站立旁观,一直没吭声的辛忱,手下用力,先退后进,转了个弯,推着姜禾往外走。 陆晓生瞧着走远二人,心里透亮,辛忱虽然一直没说话,一副不感兴趣两不相帮的样子,说到底还是在帮姜禾,不然会陪着来,还给她推椅子? 三个消息的代价,虽然大了点,但也值。总有一天,他会拿一切。 小道上,姜禾开始卸磨杀驴,“辛忱,你别跟着了,我想随意走走。” 说起来这人也很奇怪,从没见过他做过什么正事,也不练功,看着游手好闲,但这四个字与他又不搭。 “你这过河拆桥的手法不错。” 姜禾一噎,她这不是受伤了么,陆晓生若是做出什么事来,她还真招架不住,这才请了辛忱这尊大佛在那镇着,原来大家都是明白人。 心里明白,嘴上却是不承认的,姜禾开始耍赖,“本来你去就好,我出门是为了活动筋骨,顺便看看铸剑。” “往东边走,铸剑居就是。”哪是什么顺便,她的目标就是铸剑。 辛忱本想出去游历一段日子,躲过十月的送刀大会,看如今情形,倒是有点期待了,一定会比他想的有趣。 铸剑居很安静,甚至有点荒草丛生,要不是辛忱明确指出,姜禾都要怀疑这是一个荒废的院子。远处隐隐传来铿锵声,循着声音推进椅子,又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草味药。 仔细一看,大大的一间屋子,一分为二,右边是药庐,左边是剑冢,屋子中间没有任何隔挡,但却泾渭分明。 左边断剑杂乱堆积,右边药庐仅仅有条。铸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无一把完整的剑,你来的不是时候。”声音低沉温厚,如冬日早晨从古井里打上来的水。 姜禾闻声抬头,只见右侧的一扇门中,走出一个青年,穿着青色的粗布长裳,低着头,右手拿着一把不知名的藤草,搓着左手里的一块石头。 “铸剑?”她有些异讶,铸剑跟想象中的不同,给她的感觉是古怪又亲近。 青年抬起了头,面上有些疑惑,这人不认识自己,不是来抢剑的?看着她坐着的轮椅,顿时了然,“你是辛忱抱回来的那个姑娘?” 抱回来?好像也没错,再真实不过的描述,可她还是要澄清的,“是救回来的,我是姜禾。” “挺好,做的椅子总算有了用处。”铸剑走了过来,半蹲着与姜禾齐高。 左右瞧了瞧,“你觉得这椅子如何,有没有要改进的地方?当初做好给辛忱,他死活不用,我也没有机会根据意见改进……” 姜禾有些懵,一把椅子就拉近了两个陌生人的距离,铸剑倒是个真性情的人,大概一门心思,只想把自己手中的东西做得更好。只是这椅子,原来是给辛忱做的呀,看来悬崖那次腿伤,不轻。 “已经很好了,我能出来,多亏它。” “真的很好,没有意见?” 看着铸剑一副求批评求改进的样子,姜禾清了清嗓子,道:“扶手这里,如果能做成圆的,可以放置瓜果点心什么的就更好了。” 铸剑忽然笑了起来。 姜禾想,铸剑应该也好几百岁了吧,可这心性如孩童般,五官初看并不惊艳,但给人的感觉特别舒服。尤其他这一笑,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姜禾,谢谢你。” “为什么谢我?” “谢谢你给我提意见,谢谢你不是来抢剑的,谢谢你给我带来乐趣。” 一连三谢,语气真诚,可自己过来是有目的的,姜禾不想骗他,“不,我是过来抢剑的。” 这话让铸剑猝不及防,高兴僵在脸上,纠结了一会,“你若是要抢剑,三个月后再来吧,那时候才有。”哼,看在她还比较合自己心意的份上,就透露一点消息给她好了。 “三个月?惊雷刀还要那么久,不是下个月就好了吗?” “你想抢的是惊雷刀?”话里有惊讶,也有期待。 姜禾点了点头,“是啊。” “太好了,那你就不算过来抢剑的。” 看着又高兴起来的铸剑,姜禾反问道:“难道我算是抢刀的?” “呵呵,姜禾,惊雷刀本来就是要送人的,江湖人谁都可以抢。” 谁都可以抢,所以自己来抢就不算抢,眼前人的逻辑很有趣,“我可以提前问问怎么送,如何抢吗?” 铸剑举起左手的石头,又搓了起来:“等惊雷刀打造好,我就告诉你。” “就是这块石头,这么小?惊雷刀?” “咳咳,这只是奇石的一个小角,我拿来做尝试的。” 姜禾的脸色五彩缤纷,自己怎么犯蠢了?一会的功夫,似乎把二十年的脸丢了个干净,肯定是伤势太重,她要回去。“铸剑,我先走了,有空过来看你。” “一定要记得来,这椅子还要改进的。” 回星辰苑的路上,姜禾心底泛起古怪之感,虽然只见了铸剑一面,但若是逍遥三公子,真要判个高下,她内心是偏向铸剑的。瞧吧,只是一面,自己都不忍心骗他。 然而,还不待她理清楚这种奇妙的感觉因何而起,一道暗器直奔受伤的左臂而来,姜禾懊恼自己的大意,喊了一声“辛忱!”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了出去。 第24章 024 姜禾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旧伤未好又添新伤,除了身体上的疼,同时还心疼,哀叹自己那多灾多难的臂膀。 “抱歉,是我疏忽。”辛忱第一回 道歉,心里诚恳,语气却有些别扭。幸亏听闻喊声,去得及时,不然就不是道歉那么简单了。人都找上门了,还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你知道那人是谁?”姜禾瘪瘪嘴,她不惜往地上摔,还是没躲过对方的暗器,真是亏大了。 “穹碧落。” 姜禾不再说话,如今自保艰难,更别说找穹碧落出气,可恨辛忱给她招恨,她多冤啊。 “明天我要出门,一个月左右,这段时间你好好养伤,门主会照顾你。” 竟然把她交付给萧姨,“我能去铸剑居住吗?” 去那里也好,虽然铸剑武功一般,但这时候还真没有人敢去那惹事。“可以,我送你过去。” 日落黄昏,斜阳照荒草,四周寂静无人声,铸剑居越发显得荒芜。 一个青年兴匆匆地从后山回来了,见姜禾不在药庐,急匆匆地敲了敲右边的小门,“姜禾,我采了新的药,你待会再试试。” 姜禾内心哭笑不得,半个月了。她自从住到这里养伤,铸剑的一天是有条不紊的忙碌,上午炼刀,下午采药制药,期间还抽空改良了椅子。 半个月,因穹碧落偷袭一掌的伤势本该好得差不多了,然而事与愿违,中途出了岔子。 刚来的那天,铸剑得知她受了内伤,二话不说,开始揽活,“你不用担心,我会调制草药,保证你早日恢复。” 姜禾看着井然有序的药庐,想了想他铸剑的执着与精益求精的精神,这小子医术应该不差,就爽快答应了。 结果,一言难尽。 第一次,药浴。温暖舒适,四肢百骸舒畅起来,然而没过多久,五脏六腑开始隐隐作疼,整个人力气全无,可怜她在水里泡了一个晚上。 铸剑自责、道歉。几天后,不依不饶采了新药,换了配方。万分期待地看着姜禾,那眼神,犹如路边与爹娘走散的小娃娃遇到了亲人。 姜禾没法拒绝这样的眼神,于是有了第二次。 第二次,一切正常,药浴过后,整个人轻盈有力量,姜禾咧嘴一笑,颇有苦后甘来的得意。然而就在她开口想要夸赞铸剑时,一阵腹痛袭来,不好意思,姜禾拉了一天一夜,直接软倒在床上,虚弱了好几天。 总之现在,一听铸剑提到药,她的皮肤会自动抽搐一下。 “铸剑,再泡下去我估计就脱胎换骨了。”死后投胎可不就是一次新生。 铸剑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姜禾,你再信我一次。”不等姜禾回答,又补充道“最后一次。” 有些心软,“好,再信你一次。成天采药制药,惊雷刀怎么样了?” 铸剑挠了挠头,“估计得晚几天,不过没关系,你的伤重要。” 第19节 所以在铸剑心中,惊雷刀是排在采药后面的?姜禾内心复杂难当,高兴又苦恼。有人如此关心她,当然高兴。可正是自己,挡在了惊雷刀前面,她苦恼。 “铸剑,谢谢你。可惊雷刀对我很重要,我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它。” 铸剑扬了扬手中的药草,一脸笑意,“好,我先去调药。” 惊雷刀对姜禾来说,那么重要?铸剑自问自答,一个小姑娘,闯荡江湖确实不易,何况还有巫越教的追杀。她是年城少主,身上定有重任。如果得了惊雷刀,是不是就会少受点欺负? 但是,要怎么帮助姜禾呢? 自己是不可能做出作弊的事情来帮助她取得惊雷刀的。铸剑将手中的采药高高举起,口中念念有词:药啊药,这次你们一定要发挥神效,保佑姜禾身体恢复,功力大涨。 如果铸剑居的养病试药算是小风小雨,此时外面的江湖可谓是大风大雨。 旱灾更严重了,生活难以为继,饿死、迁移的人越来越多。灾情最严重的是巫越教,其次是无垢山庄。 巫越教暂时没那个力量一举拿下无垢山庄,只得在周边敲敲打打,然而现在这些周边,也是旱情严重。所以,这小半个月,巫越教把主要力量都放在抢占昆仑派的地盘上。谁让,如今看来,昆仑派算是相对风调雨顺的一块宝地。 可是,单单一个昆西城,就这么难啃下,是夏黄泉始料未及的。 话说半个月前,休整了几日,整装待发,直取昆西城。只要秦坤没来,那些防守之人都是她的下酒菜。 然而,她错了。还没到昆西城,就遇见了辛忱。 “辛公子,你怎么在……” 不待夏黄泉说完,辛忱已然开口,往日的淡漠有了几分波动,“我今天打你们,如果气不过,就回去打你们的穹护法泄恨。” 撂下这句,招式就到。辛忱并不是空手,也没有拿剑,很随意地用内力震断一根手臂粗的树枝,拿在手中。一根树枝硬是被他耍出了横扫三军地气势。 一挥,倒下一大片。再一挥,另一大片人不能幸免。夏黄泉目瞪口呆,反应过来,接住了树枝的第三招。 树枝两端,一人拿一头,对峙。 “只因伤了姜禾,你就要如此?”夏黄泉心想,辛忱不讲理就算了,几时学会护短了? “穹碧落去逍遥门再伤姜禾,当我是死的吗?” “这,你找到穹碧落,打回来即可,反正她不是你的对手。” “我不找她,我找你。” 夏黄泉几乎是立刻就懂了辛忱的意思,这是懒得或者不屑教训穹碧落,而来找她麻烦,让她回去找穹碧落麻烦。 这,也够无赖的。 昆西城,自上次受伤后,索西征一行人除了疗伤,其余时间都在日以继夜地防护,练功。城墙上,感受着一天赛过一天的骄阳,钟情忧心忡中,“再不下雨,旱灾越发严重,巫越教恐怕会提前大规模抢财掠地。” “昆仑派南边的一些地方,也开始出现旱灾。”索西征语气沉重。 “说实话,无垢山庄很多地方都出现了。” 老天不赏脸,前面的路真的很难走,钟情叹息一声,“索少侠,你说这跟年城冰封有关系吗?姜禾出生前,年城可是接连下了三个月的雨。” “钟姑娘是怀疑,姜禾能呼风唤雨?” “我倒希望她能呼风唤雨,这样江湖可能还会维持平静。” 说到这,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如此孩童般的话语,还能配合默契,倒是难得。 “索少侠,不必见外,直接叫我钟情吧。” “如此,钟情叫我西征就好。” 话语投机,闲谈甚换的两人,忽然望向远处,巫越教。二人正想有行动,秦悠走了上来,“大师兄,巫越教的人又来了?” “师妹,你怎么出来了,伤还没好,快回去。” 秦悠站在墙头,望向远处,只见缓缓移动黑压压的人群忽然停了下来,接着就有人飞出,一个个,犹如断线的黑色风筝,之后□□声响起。 “师兄,我好多了。那边是有人阻挡了巫越教吗?” 钟情答话,“是辛公子,我们去支援吧。” 听见辛公子,秦悠眼睛一亮,“我也去。” “师妹,你留下来养伤。”索西征再次嘱咐秦悠养伤,语气虽然温和,但态度是强硬的。 “大师兄,我是秦悠。”秦悠眼神坚定,喊出了这一个月来压在她心底的想法。以前,仗着这个身份她任性、骄傲,享受万千宠爱。现在,她看到这个身份的责任。 止住步子,回头看向师妹,索西征感叹小师妹长大了,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好,我们一起去。” 辛忱与夏黄泉旗鼓相当,打得难分难舍,好好的一根枝繁叶茂的树枝,如今变成了一根光棍。 一根绿色木头,两人各持一端。 辛忱一笑,左手忽然劈出一掌,木头应声而断,夏黄泉没料到辛忱会如此,一时不慎,木头那端的力道消失,她退了好远才止住脚步,免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尴尬。 索西征等人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辛忱此人,不可小觑,功力深厚,性情又不定,与他对上,容易吃亏。 “辛公子,一同退敌如何?” “好啊,怎么痛怎么打,但是这群人的命要留着。” 巫越教众人听见这话空前气愤,恨不得立刻将此人打趴在地,再狠狠碾几脚,敢如此羞辱他们,简直是找死。 一刻钟后,他们知道是自己找死,一个个鼻青脸肿,身上没有一处不疼。太凶残了,夏护法还是被辛公子拖着,别说救他们,就是指挥他们也不能。 感觉自己从没这么可怜过,就像一只老鹰缠住了老母鸡,另一群小鹰捉弄一群小鸡。 “记住这份疼,是穹碧落送你们的。”踉跄而逃时,耳边响起了辛公子的话,巫越教众人,哪敢忘记。 “辛公子,谢谢你出手。姜禾,伤势怎么样了?”一切尘埃落定,秦悠走到辛忱面前,道谢、询问两不误。 提到姜禾,辛忱觉得意犹未尽,恨不得巫越教再来一群人供他出气。“她呀,躺床上养伤呢。” “可是很严重?”又来一个询问姜禾的。 关心姜禾的人还挺多,秦悠就算了,还有索西征,辛忱哼出一句,“死不了。”之后又道,“昆西城的墙头给我留个位置。” 第25章 025 听闻辛忱要来昆西城,秦悠仿佛得了天大的好消息,“辛公子是要跟我们一起守城,抵抗巫越教?” 这话虽不准确,但也差不多。辛忱懒得解释,闲着也是闲着,教训人这事要么别做,要做就做个尽兴。 之后半个月,夏黄泉前后共带来五波人,都是被打得狗血淋头而归。第一次,她还觉得辛忱就是玩玩,接连第二次、第三次,她不得不承认,这次辛忱是真的生气了。 巫越教内,这几天穹碧落感到众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尊敬还在,只是掺杂了别的东西,很多人的眼里偶尔还会泄露一丝埋怨,被问起,又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怂样。 说话都吞吞吐吐,一群废物。 “护法,关于一小只,属下只打探到它一直跟着姜禾,辛公子养过一个多月,喜欢吃莲心。” “嗯,此事你继续留意。辛公子在哪?” “我们在逍遥门伤姜禾的第二天,辛公子就离开了,去了……”穹二来不及说完,门哐当一声就被人从外面踢开。 “穹碧落!”夏黄泉咬牙切齿,终于忍不住找上了门。 穹碧落怒目而视,“你疯了。” “疯的人是你,竟然去逍遥门伤人,自己惹了祸,却让他人承担后果,你还真是能耐。”说完,也不管对方懂不懂,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你站住,把话说清楚。” 夏黄泉哪会理她,没工夫跟她解释,打了好几场,手下的兄弟受伤无数,还等着她安抚呢。 “护法,是辛公子。”穹二在一旁,颤颤巍巍说出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 穹碧落像吞食了一只苍蝇,满脸不可置信,“辛公子在昆西城,打伤巫越教众人,就是为了给姜禾报仇?” “是,辛公子还放了话,说巫越教众人挨打,完全是拜你所赐。” “吩咐下去,随我去昆西城。”呵,辛忱,既然你不愿意直接来教训我,不惜拐着弯来让我难堪,那我偏要去你面前晃悠。 城墙上,除了手持□□威严站立的护城人,还突兀地搭建了一个临时凉棚,四根大柱子支撑着,上面铺面了枝繁叶茂地枝桠,棚里摆放了一张竹制的贵妃椅。辛忱半靠着,闭着眼睛,似睡非睡。 “辛公子,你可真会享受。姐,我也想要一个……”钟怀远蹦到辛忱面前,满脸艳羡,心里正感叹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脑袋就被敲了一记。 转头见是钟情,也不敢反驳,只是叫了声 “姐”,语调拉长,装委屈,撒娇。 钟情大方道,“你什么时候有辛公子这样厉害,我主动给你搭一个。” 钟怀摇了摇头,自己那点可怜的天赋就算了吧,顶多跟着姐后面做一个不拖后腿的弟弟,哪里还能霸气地镇守一方。 索西征巡视完一圈,也走了过来,“半个多月内,打退了巫越教的五次进攻,少说也得几百人卧病在床了吧,不知道下次还敢不敢来。” 五次了么,真快。辛忱觉得还是不够,但上次夏黄泉离去时已经是在爆发边缘。想到此,他站起,伸了个拦腰,“我去城里转转,你们守着。” “辛公子,我给你引路吧,昆西城我很熟的。”秦悠主动提议。 “我也去。”这段日子一天到晚守城练功,这会听闻辛忱要去城里转转,钟怀远的心思早就飞远了,何况还有小师妹引路作陪。 辛忱一本正经地问道,“有人引路就不会迷路?” 秦悠赶紧点头,信誓旦旦,“是的。” “你担心迷路吗?”辛忱这话却是问钟怀远的。 “担心啊,”钟怀远转头看向秦悠,笑眯眯道,“有劳小师妹给我们引路了。” 秦悠真想抽钟怀远一鞭子,但大家都在又不能做的太过分,只得应了下来。正要往前走,却听见辛忱慢悠悠地说道:“那好,你们俩一道,我不担心迷路的,先走一步。” 索西征与钟情相视而笑,对于秦悠与钟怀远的心思了然于胸。半个多月的相处,辛忱倒是真如江湖传闻一边,行为怪异,不近人情。 穹碧落带着人匆匆而来时,本以为会遇见辛忱,结果却扑了个空,只是索西征与钟情带着众人出来应战。她又不是夏黄泉,对上这二人,有点力不从心,坚持了一会,又带着人又匆匆离去。 “钟情,你说辛公子是不是知道这次来的会是穹碧落?” 钟情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凑巧。” 辛忱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漫无目的。远处传来的“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叫卖声,让他停了脚步,自己跟姜禾第一次见面就在包子铺。望了望天色,也不知道姜禾恢复得如何了? “吱吱。”宽大的袖子里,有声音发出。 辛忱从袖子中捞出一小只,放在了手心,点了点它的头,“你这小家伙,鼻子倒是灵。” 离开逍遥门的时,姜禾把一小只交给了他,还嘱咐他要好生伺候着。这不,城墙上的凉棚里,莲心糕就没有断过。江湖上,估计又得传出辛公子爱吃莲心糕的消息了。 陆晓生到底想从一小只身上得到什么呢?这位同门的事,他本是不感兴趣的,可是牵涉到一小只,他就得管一管,毕竟这小东西他还养过好长一段时间。 “吱。”要吃的。 第20节 “好了,这就带你去。”迈开长腿,走进了左边的糕点铺。 被众人惦记着的姜禾,刚泡完第三次药浴,很好,中途没有出岔子,奇经八脉都被泡出了一股温和之气。然而此时的她提着一口气,心还悬着呢,可别拉肚子,她受不住的。 “感觉如何,有情况随时告诉我。”旁边的铸剑比她还紧张。 “哈哈哈……”姜禾忽然哈哈大笑,从小就没有人跟她一起闯祸惹事,同仇敌忾,这时候反倒有那种感觉了。 “你你,这次不会笑到停不下来吧。姜禾,我错了。”铸剑被姜禾的笑声吓得有些口吃。 萧笑天刚走到铸剑居,尚未进门就听见了笑声。 “铸剑,你太好笑了,我没事。” 声音清脆明媚,这才是女儿家该有的样子嘛。萧笑天内心一阵欣慰,看来姜禾过得不错。转身又一想,糟了!只见她转身就走,步履匆匆。 带着一小只,吃饱喝足的辛忱,回到了城墙上。远远的看着索西征和钟情归来,有说有笑,看来是打了胜战。嘴角一挑,收拾穹碧落,还真不用他亲自上场。 只是,巫越教的下一次进攻,估计不好应对。距离赠刀大会不到半月,他还可以待上十多天,外面的日子确实比在逍遥门自在。 “辛公子回来了,刚刚巫越教来的是穹碧落。” “下一次,可能就没那么轻松了。” 辛忱没有说话,看着眼前二人,一唱一和。心道这个索西征倒也聪明,假以时日,必会成为昆仑派的顶梁柱。 穹碧落回到巫越教,不蹭停歇片刻,直接找到了夏黄泉,开门见山“我们联手吧,一起去攻打昆西城。” 夏黄泉笑得兴味十足,“被打了,打你的人还不是辛公子?” “哼,爽快点,要不要跟我一起,明天一举拿下昆西城?” “你负责拖住辛公子,我攻城。” “好。”正合心意,辛忱,你不是避而不见吗?我总会让你避无可避的。 城墙上,到处都是枕戈待旦的人,他们已经知道,巫越教的两大护法,很可能会一起来攻城。 辛忱枕着手臂,看着头上新换的树枝,绿油油一片,旱灾越发严重,这片绿大概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辛公子,门主给你的消息。”一个置身人群毫不起眼的人,递过来一个纸条。 怎么会给他传递消息,难道姜禾出事了?辛忱起身接过纸条,正襟危坐,拆开,只见上面只写了两行字:他们俩相处甚欢,再不回来媳妇就没有了。 看着纸条,辛忱有些懵,此时城墙外忽然传来喊打喊杀的声音。他忽然生出了一种,我在外面出生入死,她在家里红杏出墙的错觉。 想到这,辛忱浑身一震。 索西征走了过来,“辛公子,夏黄泉与穹碧落果然一起来了。” “按我们说定的行事,穹碧落交给你,夏黄泉我负责,钟姑娘带着人对付其他人。” “只怕他们也有计划,穹碧落拖着你,夏黄泉对付我们。”钟情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那他们还真敢想。” “我有个想法,不过有些冒险,需要秦悠和怀远配合。” “姐,我不怕。” “我也不怕的,情姐姐。” 一路而来,穹碧落有些不快。为了攻城,昨日她吩咐穹二打探了很多消息,辛公子在城墙搭了个凉棚,无垢山庄的钟怀远、昆仑派秦悠最是爱去找他,又是送吃的,又是邀请他去城里游玩。 钟怀远就算了,秦悠,是那个出口挽留说要照顾姜禾的姑娘,就冲她看辛忱的眼神,自己再熟悉不过,是爱慕。 真是什么人都想往辛公子面前凑了,不要脸。 见穹碧落脸色不对,夏黄泉提醒道,“穹碧落,你可别冲动,你的任务是拖住辛忱。” “不用你提醒,你的攻城速度越快越好。” “我知道的,你挡不了多久。” 第26章 026 距离昆西城尚有三丈远, 穹碧落已经看到了立在墙头的辛忱,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姑娘, 正是秦悠, 两人靠得极近。忍无可忍, 张弓搭箭,就当给姑娘的大礼。 破空而来的箭, 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石头打偏,堪堪从秦悠左边的发髻擦过。人没伤着,秦悠仿佛被吓着了, 腿一软身子一歪就顺势倒在了辛忱怀里。 穹碧落大怒, 策马靠近, 飞身而上,转眼,就稳稳地站在了辛忱对面。 怒急攻心,也不说话,一把剑就刺了过去,本想先杀了秦悠, 但念及此行的目的, 招式还是朝着辛忱去了。只要拖住辛忱, 其他人自有夏黄泉收拾。 旁边横出一把剑,挡住了她的势头, 是索西征。穹碧落有些疑惑,再看对面的人,暗叹一声:上当了!这哪里是辛忱?发现被骗, 她招招杀意,毫不留情。 经过这段日子的修炼,外加三天两头的实战,索西征武功大进,并不怕她。二人不相伯仲,打得难舍难分。 此时的城墙下,一身白色粗布长衫的辛忱,看着对面的夏黄泉,笑得开心:“好几天不见,你总算又带人来了。” 夏黄泉抬头望向城墙,穹碧落已经被索西征绊住,这个怒急攻心的女人,不靠谱。“辛公子,你穿成这样挺迷倒众生的,难怪穹碧落会上当。” 辛忱浑不在意,看似漫不经心的话透着认真,“迷倒不如打倒。” “穹碧落,你下来,我们撤退。”管不了了,夏黄泉开始耍赖,眼看教主要出关,她这要还是拿不下昆西城,如何交待? 城墙上打得正酣的穹碧落,忽闻夏黄泉的喊话,不对盘的两人也有心灵相通的时候,对方的那话的意思不过是:辛忱在这,你赶紧过来。 懂这话的何止是穹碧落,还有辛忱,只见他不再说话,直接出手对上了夏黄泉。 夏黄泉可没心思跟辛忱打,一个劲地躲,嘴里还嚷嚷着“穹碧落,我们撤退。” 城墙上的穹碧落一心想下去,奈何被索西征拦着,脱不开身,只得一边打一边往城墙边退去,思考着可用的法子。只见她心一横,忽然把整个后背让了出来,拼着受伤的风险,跃下了城墙。 索西征最后一招,快而凌厉,落在穹碧落的背上,开出一朵鲜红的花。 背上是撕裂入骨的疼,血涓涓地流着,剑伤不轻,城墙很高,身体快速往下栽落,穹碧落心底忽然有些绝望,难道自己要葬身于此?忽然,平地一阵强风起,将跌落中的她斜着吹出一段距离,正好被赶过来的夏黄泉接住。 多日不下雨,地面早就灰尘仆仆,这一阵风,卷起的沙尘让人睁不开眼。然而,巫越教众人已是纷纷跪下,异口同声:“拜见教主!” 巫越出关了,城墙上不受风沙干扰的众人,看得清清楚楚。一个个心中大骇,巫越亲自来攻城,他们还守什么守? 辛忱远远地站着,一身粗布白衣,风沙过,衣服脏,他皱了皱眉。衣服都输掉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辛忱。”巫越的声音七分威严,三分激动,叫着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不为所动,话语里反而有些嘲弄,“怎么,一出关就要找人比个高下?” “不是,我……” “不是就好,我要回去换衣服了。”打断巫越的话,辛忱转身就朝逍遥门的方向而去。 巫越看着辛忱越走越远,站在那没动,神色复杂。 “大师兄,辛公子都走了,我们……”城墙上的秦悠有些怕,有些急。巫越给她的感觉太压抑了,犹如夏日里憋着的一场雨,要下不下,闷热得很,生生让人透不过气。 “师妹,不用怕,巫越应该不会攻城。”索西征道出了自己的推测,又嘱咐道,“就算攻城,还有我挡着,你尽快回昆仑找师父,知道吗?” 对上巫越,大师兄肯定会九死一生,他这话像极了交代后事,想到此,秦悠忽然有些哽咽,“大师兄。” 墙上墙下都有些压抑,跪了太久,夏黄泉惹不住出声提醒:“教主,我们?” “回教。”话落,已不见巫越踪影。 不消片刻,巫越教人走了个干净,先前假扮辛忱的钟怀远匆匆下了城墙,“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怀远这次做得很好。” “是姐姐主意好。”姐姐真是厉害,不仅使计骗了穹碧落,而且还让自己得了一次亲近小师妹的机会,真好。 “学会谦逊了,不错。”钟情看向远方,“怀远,我们也得回去了。” 听见钟情说要回去,索西征了然。赠刀大会迫在眉睫,巫越出关,想必近期不会攻城掠地,大家的目标暂时都转移到了惊雷刀上。 “钟情,替我向庄主问好,这段时间多谢你们了,来日定当报答。” 钟情温和一笑,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发现索西征真的很出色,头脑聪明、心怀正义,很多时候都能与自己不谋而合,可引为知己。 “西征客气了,往后并肩作战的日子,还会很多。” “小师妹呢,她怎么没下来?”眼看着就要启程回无垢山庄了,还是不见秦悠,钟怀远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回答他的是两个人的笑声。“走了,怀远。”钟情摸了摸弟弟的头,推着他转身。 辛忱回到逍遥门的时,再一次惊呆了门人的眼睛,众人心道辛公子这两个月变化太大了,让人目不暇接。 “辛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哦,这也不算什么,上次回来得更快。” “这次穿的白色衣服,以前没见过,反差太大,伤到了我的眼。” “肯定是为了姜姑娘,我听说门主都给他递消息了。” 他们可真闲,不就是换了身衣服吗,还是灰尘仆仆的,有什么好惊讶的。看来门主并没有加大他们的训练强度。 正打算先回星辰苑泡澡换衣服,萧笑天急匆匆出现了:“辛忱,姜禾出事了。” 辛忱斜了萧笑天一眼,可没忘记她特意传递来的消息,定是又来整蛊自己的,“天塌下来等我换了衣服再说。” 话落,也不跟她周旋,使了轻功转眼就不见,硬是把萧笑天那句“她昏迷……”狠狠地甩在了身后。 萧笑天喃喃,继续补充到“两三天了。”心中却骂道:臭小子,将来总会有人来收拾你。 辛公子泡澡,谁敢打扰?所以星辰苑是泡澡享受,而铸剑局则是心急如焚。 铸剑直接跪坐在地,手肘撑在床边,大掌摇着姜禾的手臂:“姜禾,你快醒醒,我再也不给你整什么药浴了。”自责、愧疚、恐慌交织。 他真的是错了,为什么一定要拖着姜禾来试药。虽然自己确定那些药没问题,可每个人的状况不同,他应该想到的。 第一次,自己害姜禾在水中昏睡了一晚;第二次,害得她拉了一天一夜;第三次,直接把人给药倒了。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当时还有说有笑,笑闹了一阵,各自回去安寝。第二天,日上三竿,姜禾还没出来。他有些担心,但又不好闯姑娘家的房间,以为她是贪睡,也没敲门打扰。自己就去炼制惊雷刀了,一个不留神就到了下午。 姜禾还没出来!意识到不对,他使劲敲门无人应,再无暇顾及其它,一脚踹开了门,只见姜禾躺在床上,无声无息。 铸剑跌跌撞撞跑了过去,颤抖着手,探姜禾鼻息,万幸,人没事。可就是无论他怎么叫都不醒。 傍晚的时候他请来了大夫,可大夫说姜禾一切正常,实在不清楚她为什么会昏迷不醒。铸剑想,一定是药浴给害的。 辛忱收拾妥当,神清气爽,才慢悠悠踱步来到铸剑居。 院子里还是荒草丛生,一切照旧,似乎多了一些人声,仔细一听好像是铸剑,还在道歉。“姜禾出事了”萧笑天的话忽然掠过心头,悠闲的步子顿时变为三步并作两步。 推开门,就见姜禾躺安静地躺在床上,铸剑毫无形象的软坐在地,还摇着姜禾的手。 第21节 “怎么回事?”声音低沉,辛忱把姜禾的手臂从铸剑的手里解脱出来,摸向脉搏,动作一气呵成。 “辛忱,我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姜姑娘。”姜禾昏迷两天了。 见辛忱回来,铸剑也不隐瞒,把三次泡了药浴的情况都说了,话语里全是自责。 “把你第三次配制的药,再弄一份过来。” “再让姜禾泡一遍?” 辛忱鲜有地急促,“是,要快。” 姜禾的脉搏实在奇怪,没有任何异常,单从脉象来看,当是一个精神旺盛,活蹦乱跳的人,可人却昏迷着。铸剑没有说错,一定是药浴的原因,这次他在旁边守着,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水气氤氲,药香四溢。 姜禾闭着眼睛和衣坐在药桶里。 药桶外,一前一后,有两个人,前面的铸剑负责加水,配药。后面的辛忱观察着情况,随时准备出手住姜禾一臂之力。 一炷香过去,十月的天很热,房间里又被热气蒸着,别说泡在热水里的姜禾,就是桶外的两人也是满头大汗,汗水湿了衣服黏在身上,难受得很。 昏迷中的姜禾忽然哼了一声…… 第27章 027 辛忱赶紧凑了过去, 见姜禾满脸的水珠子,一颗颗晶莹剔透犹如早间叶上的露水, 要落不落。 姜禾又闷哼了一声, 神情痛苦, 而桶里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铸剑见姜禾如此痛苦,怔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调制的药会如此折磨人。 “铸剑,快,加水加药。” 辛忱一边提醒铸剑, 一边伸出左手扶住姜禾的肩膀, 右手运气于掌, 贴向了姜禾后背。 此时的姜禾哪里还有昏睡不醒时的平稳,体内真气乱窜,体温高得吓人,隔着衣料,辛忱都觉得烫手。 桶里水下沉得越来越快,铸剑手忙脚乱, 喊了一声, “没热水了。” “去打冷水。”以姜禾现在的状态, 冷水倒进去估计也能变成热水。她到底练的什么功,如此耗水, 真是霸道,辛忱觉得自己干巴巴的,整个人特别渴。 姜禾忽然挣扎起来, 整个人潮桶里滑去。辛忱撤回掌力,精疲力竭。 “辛忱,姜禾好像要走火入魔了。” “不,她滑进水里了。”铸剑慌忙放下手中的药,想去扶她。 对于姜禾是淹死,还是走火入魔而死,铸剑都不想。然而还没走近,他发现先前还漫过姜禾头顶的水转眼就在脖子以下了。而姜禾,满脸通红,脸上别说水珠子,就是湿意都没有。 铸剑与辛忱交换一个眼神,下一刻,二人配合得相当默契。 只见铸剑转身提桶倒水,辛忱跳入桶内,双手紧箍姜禾,止住她的挣扎“姜禾,你要坚持住。” 铸剑不断提水,倒水,手软脚软,然而收效甚微,姜禾还是没有要清醒过来的迹象。 感觉怀里的人就要挣脱自己的束缚,辛忱忽然大声道,“铸剑,惊雷刀是不是已经好了?” 惊雷刀?没有啊,姜禾昏迷后他哪还有什么心思炼制惊雷刀。刚想说没有,又见辛忱对他眨了眨眼,顿时明白过来,肯定道,“是,惊雷刀已经打造好了。” 有一瞬间,姜禾忽然停止了挣扎,神情痛苦。 “我还想着,等姜禾醒了,就带她去看刀。送刀的方法也确定了……” 见姜禾听见惊雷刀有反应,铸剑越说越顺,生平最讨厌说谎,此时的他却心甘情愿,就盼着姜禾能赶紧清醒。 挣扎缓了下来,姜禾有了一丝清明,她感觉自己五脏六腑在撕扯,整个人仿佛要被割裂成碎片,她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却无从发泄。下意识说了句“我,撑不住……” 辛忱用力箍住姜禾,下巴抵在她头上,姜禾那句话声音很轻,近乎喃喃,他却听见了,忽然忆起年城冰封的那天,姜禾披头散发滚落在地,满脸泪痕。 年城在她心中,当比惊雷刀更甚。 低了头,附在姜禾耳边,说了句:“姜禾,你快跑!” 他能清楚感觉到,怀中的人停止了挣扎,嘴角微弯,有未成型的笑意,而眼角却滑出了一滴泪,在她干燥通红的脸上滑过,没入衣襟。 “啊!”姜禾忽然大喊了一声,药桶应声四散,水蔓延开来,辛忱被震出一段距离,重重摔在地上,没有爬起,而是快速扭头看向姜禾。 见姜禾木头般站在那,神情萎顿,不似发狂的样子,辛忱才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血,心底叹了声:都是债。这才昏死过去。 铸剑一把掀开砸在身上的木块,爬了起来半坐在地上,见辛忱昏了过去,而姜禾站了一会也软倒在地,他只觉得七天七夜不吃不喝连续打剑都没这没累过,放松了神经,也躺了下去。 “你们在干什么,是要把屋子拆掉吗?” 听见喊声匆匆赶过来的萧笑天,出声质问,疾步踏入屋内。左脚才落地,就滑了一下,差点一个趔趄。只见屋子里一片狼藉,四散的木块,混合着木桶、药材,铺了一层水的地面,有三个人各躺一方。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萧笑天立刻转身退出,把门一关。对着落后她几步赶过来凑热闹的门人:“没什么事,都回去练功。” 众人伸长脑袋,往屋内瞧,很显然门主的话他们一个字都不信。 “我数到三,谁要还不走就加练两个时辰,每天!” 起先还有那舍得一身剐就是要把热闹看的人,听见后面“每天”两个字,双腿一个战栗,转身就跑。 萧笑天这才转身进了屋子,查看三人情况。铸剑只是皮外伤,与其说昏过去不如说是睡过去了。而姜禾,过度消耗,筋疲力尽,但体内隐隐升腾起一股力量,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臭小子才是实打实的内伤,还不轻。哈,又心疼又好笑,经历过这次她的儿子是不是就能看清自己的心意,或者说是不是就有了执着的人与事了呢? 把铸剑安置好,萧笑天就带着昏迷的辛忱、姜禾走了,一手扛一个,毫不费力。 萧笑天走后,一个女人落在了铸剑的屋子里,看着躺在床上,衣服还湿漉漉的青年,蹙了蹙眉,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灌了一碗姜汤。 “炼刀再重要,也不能累垮了身体。” 铸剑迷迷糊糊,只感觉身旁的人气息熟悉,喃喃道:“娘,今天我说谎了。” 来人不以为意,轻笑道,“你还学会说谎了,骗了谁啊?” “骗了一个姑娘。”哼出这么一句,铸剑已沉沉睡去。 掖被子的动作一僵,儿子竟然学会撒谎了,还是一个姑娘,沈年心底忽然有了怒气,甩手就走。 姜禾睁开眼睛时,四周一片漆黑,身下有些温热,伸手摸了摸,是那张暖玉床,她又回来了。记忆回笼,铸剑好像跟她说惊雷刀已经打造好了。 高兴地翻身而起,坐在床上,整个人却忽然僵住,脸上有惊疑,也有惊喜。怀着激动的心情,试了试,是真的。 卷云袖,她竟然提升到第五层了。直接越过了第四层,连升两级。这卷云袖自第四层开始便有招式了,与前面三层,不可同日而语。如果之前只是门外打转,如今算是登堂入室了。 姜禾直接在暖玉床上蹦跳起来。 黑暗里,不知何时醒来的辛忱,实在受不了她这副傻样,出声阻止,“别晃了,我需要静养。” 听闻声音,姜禾转头,才发现床里面还有一个人。呼吸不可闻,毫无存在感,要不是他出声,自己太高兴一时还真的不会发现。 “辛忱?” “嗯,别吵。”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还爬到我床上来了?”姜禾并没有一脚把辛忱踢下去,反而欺身而上,坐在了对方腰腹上,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辛忱一声闷哼,感觉内伤又重了,来不及出声,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见辛忱弱得毫无招架之力,她似乎想起来了,当时铸剑说惊雷刀已经炼成时,辛忱也在,后来好像还说了句“姜禾,你快跑。” 自己当时感觉难受,浑身都疼,神志模糊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泡完药后出了什么状况?想到醒来后卷云袖忽然提升到了第五层,姜禾松开了手,“今天是……” “咳咳,十月初五。”不等姜禾说完,辛忱已经给出了答案。 已经十月初五了,这么算来自己昏迷了三天。铸剑调制的药浴还真是苦乐参半,想想当时的情况,她差点就走火入魔了,“是你救了我?” 辛忱叹息一声,“出了些力,勉强算是补上了。” 补上了?呵,这人还记着上次两人争辩时说的话,当时自己质问还有一次在哪里,他回答说,他日我给你补上。 还真补上了,这人虽斤斤计较,但自年城后,帮助自己最多的便是他了,“谢谢你,辛忱。” “谢我就赶紧下去。”一句话有气无力,辛忱早就失了往日的神采,“这床被征用了,你去隔壁睡。” “这床是我的!”一事归一事,不能混淆,这点姜禾算得很清。 无力挣扎计较的辛忱忽然变得好脾气,“借用,成了吧。” 姜禾这才满意,爬下床,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你的伤势,严重吗?” 无人回答,辛忱已经睡着了。夜色里,躺在床上的人,脸色苍白,睡得无声无息,病公子,病美人。姜禾垂眸,自己好像欠债了。 出了门,看着天色,不早了,铸剑应该已经睡下。 姜禾并没有去隔壁,她此刻毫无睡意,飞上院子的一颗大树,躺在树冠上,看夜色星辰,如今卷云袖修炼到第五层,应该能与夏黄泉打个平手了吧。惊雷刀也出现了,衣食无忧,好友两三,日子若是这么下去也挺好的。 可这样平静的生活,对她姜禾来说只是路过。 前路未知,江湖人若是知道自己要用惊雷刀斩断接天链,定是一场腥风血雨,朋友大概也会反目成仇。 几个月过去,毫无年年和年月的消息,看来真的是凶多吉少。 “义父,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一道天大的难题。”长叹一声,也不知道铸剑会定下怎样的规矩,送出惊雷刀。 第28章 028 巫越把玩着手中的狐狸, 听着闭关这段时间发生的消息,嘴角难得浮现一抹笑, 年城少主姜禾竟然是个姑娘, 而且这个姑娘还多次受到辛忱照拂。 “教主, 如今巫越教,很多城镇连发旱灾, 属下带人占领了无垢山庄几座城池,但杯水车薪,远不能缓解灾情。至于昆西城, 属下办事不力, 没有拿下。”夏黄主动请罪。 “黄泉, 这次攻打昆西城,你与碧落二人配合得不错。” 夏黄泉毫不忌讳,直接说出内心真实想法,“事出有因,属下无意与她联手。” “你先下去吧,近段时间不用攻城, 准备参加送刀大会, 一定要拿到惊雷刀。” “属下遵命。” 夜黑风高, 星辰寥落,巫越抱着狐狸在教内转悠, 见穹碧落屋子还亮着灯,门也开着,他走了进去。 “碧落, 伤势如何?” 穹碧落正踟蹰要不要去教主那坦白一切,教主就来了。不顾身后的剑伤,只见她重重跪了下去:“属下有罪,请教主责罚。” 第22节 巫越挑了把椅子,缓缓坐下,抚摸着狐狸,喜怒难辨:“罪在哪?” “属下没有完成任务,抓到姜禾。” 巫越沉默,穹碧落不敢隐瞒:“属下违背了教主指示,对姜禾起了杀心。” 巫越依然摸着怀中的猫,没有答话。 穹碧落背后渐渐有了湿意,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属下私自去了逍遥门,还伤了人。” “属下惹辛公子动怒了。” 巫越这才有了点兴致,“哦,你为何会惹上他?” “因为属下连续两次偷袭,伤了姜禾。” 其中一次还是上逍遥门暗算,这个她不敢明说,教主曾明令禁止,不得去逍遥门生事,是自己一时冲动。 巫越似笑非笑,“辛忱就那么在意姜禾?” 有多在意?她不知道,但一切的起因是姜禾,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是。” “你因为辛忱在意姜禾,才罔顾我的命令,想要杀了她?”巫越心底隐有叹息,自己还是不够了解这群属下,此时才发觉穹碧落对辛忱的不同寻常。 穹碧落大急,吞吞吐吐,遮掩道:“属下是担心辛公子被人迷惑,姜禾是年城少主,接近辛公子一定另有目的。” “穹碧落。”摸猫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跟随巫越几百年,岂能不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穹碧落不敢再瞒,“属下知错,不该隐瞒,不该对辛公子起了别的心思。” 巫越反倒笑了,“你有什么错,若是能获得辛忱欢心,之前种种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跪在地上的穹碧落,听闻这话,抬头看向巫越,内心闪过惊喜。如此说来,教主是支持她跟辛忱的。这么多年,她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思,只是远远地看着辛忱,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人,如今,有了教主的支持,她仿佛有了勇气,看到了希望。 “铸剑。”天微微亮,姜禾步如流星,刚到铸剑居门口,就喊了起来,满心欢喜,声音轻快。 听闻是姜禾,铸剑放下手中的药草与石头,匆匆跑了出来,“姜禾你好了,是不是?”左看右看,眼前人生龙活虎,他这才放心,“我没有主动去看你,你会不会生气?” 昨日撒了谎,内心惴惴不安,今日起个大早,炼制惊雷刀,想着能早一日是一日,所以才没有去看她。 “我这不是来了吗?”姜禾原地转了两圈,脸上是藏不住的笑,“不但好了,功夫还上了两个层次。”转完又觉得不对,这动作未免有些傻气,可说不清什么原因,看见铸剑,自己总是莫名其妙想亲近。 “那就好。”听闻姜禾功力大涨,他开心,总算歪打正着,药材发挥了奇效,只是,“对不起,我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值得,要不是你,我的功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突破呢。”过去三个月,卷云袖一直停留在第三层,怎么修炼都无法突破,这一连两级,算是后福。 铸剑走向前拉住姜禾,语气格外认真:“姜禾,我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你愿不愿意……” 不等对方说完,姜禾点头答应,“愿意的,只要你不怕受我连累。”自从经过三次药浴,姜禾已经把铸剑当做一起玩耍,一起探险的好伙伴了。 “我不怕,可要是我骗了你呢?”铸剑有些紧张,生怕姜禾改口,自己就要失去一个好朋友。 姜禾审视着眼前的人,一脸严肃,“是曾经骗过我?还是正在骗我?或者,将来会骗我?” “曾经。”铸剑羞愧地低了头,下一刻又匆忙抬头,补充道:“现在、将来我都不会骗你的。”自己从小就讨厌撒谎,将来定然不会骗自己的好朋友。 “那好吧,过去的不计较。”姜禾一脸大方,想着铸剑还真是老实,人又厚道。只见她狡猾一笑,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夫子教育学生的口吻,“你曾经骗我什么了呀,还不老实交代?” “我,其实惊雷刀并没有打造好。” “嗯?”惊雷刀,没好?所以当时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不得已说的谎。嗯,铸剑如此老实,定是辛忱出的主意。 撒了谎的人赶紧将功补过,“我保证这几天就炼好。”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惊雷刀因为自己,已经一拖再拖了。 “姜禾,你不生气啊?” “不生气,你肯定是被辛忱带坏的。”姜禾摆了摆手,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辛忱伤势如何?”铸剑追了上来。 “他带你撒谎你还关心他?”怎么看都有一种小白兔与大灰狼做朋友的感觉,姜禾心底一叹,小白兔太好了。 “撒谎是我自愿的。”没人逼自己,自是怨不得他人,论起来,自己还要感谢辛忱急中生智,不然姜禾就危险了。 “需要养个十天半个月吧。”姜禾走出院门,又回头嘱咐道,“炼刀归炼刀,可别废寝忘食。” 铸剑笑了笑,十分乖巧地说了声:“好。” 回去的路上,姜禾一直在想,照理说,铸剑能与辛忱、陆晓生并称逍遥三公子,那么岁数应该也不小了吧,少说几百岁,可是在自己面前,他怎么会是一副邻家乖巧弟弟的模样?实在奇怪。 来逍遥门也有一段日子了,之前一直卧床养伤,如今身体痊愈,功力大增,姜禾自是想出去转转。逍遥门所在的巫南城,她还没逛过呢。下意识摸了摸袖子,空空如也,姜禾拍了拍脑袋,朝星辰苑走去。 “辛忱,一小只呢?”当日辛忱离开,她想着一小只待在逍遥门也是沉睡,还不如跟着辛忱,现在,是时候拿回来了。 躺在床上的人,看了眼一进门就索要一小只的姑娘,没好气道,“昏睡着呢。” “你前段时间,一直待在昆西城?”她可听闻了,辛忱往城墙上一站,威慑了好几拨巫越教徒,此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风范,有点像年月。 “嗯。”辛忱似乎并不想谈论昆西城的事,转了话题,“那时一小只是醒着的。” 言外之意,一小只果然如之前他们猜测的那样,之所以沉睡,是因为陆晓生在场。 “果然如此,我要出去转转,顺便观察一下走出多远,一小只会醒。”陆晓生与一小只之间,藏着一个了不得的秘密,现在虽然不知道,但一点一滴,剥茧抽丝,自己总会弄清楚的。 听闻姜禾要出门,辛忱下意识提醒道,“巫越出关了,你要小心,他可不是穹碧落或者夏黄泉。” 姜禾不以为意,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快速接了话头,“而且此时的巫南城,一定到处都是高手。” “是,所以你尽量别出逍遥门。” “不出去,你就能保护我?”姜禾弯腰凑近辛忱,话语里满是得意,“你现在可是连我都打不过呢!” 辛忱何时被这样欺负过,只见他从袖子中捞出一小只扔向了姜禾,狠狠道,“赶紧走,别打扰我静养。” 姜禾稳稳接住一小只,转身朝门外走去。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说要静养的人,躺在暖玉床上,并不是休息,而是在思考着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还姜禾引发的——功夫,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不止一次,在姜禾脸上看到过明媚的笑,每次都跟武功有关系。同样的,也不止一次,看过姜禾哭,每次都多少跟功夫有牵扯。 或许,人在江湖,武功真的很重要吧。 以前不太在意,可能是因为没人敢惹自己,好不容易遇见一些不长眼的,敢来惹事的,又是无名小卒,三两下就被解决了。如今,三个月内接连两次受伤,功夫的重要性似乎得重新掂量一番了。 三个月内两次受伤?辛忱忽然有些恍惚,惊讶于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它确实发生了,一次摔断腿,一次内伤,都是因为姜禾。这个姑娘,什么时候跟自己如此紧密相关了? 辛忱环视四周,试图找寻变化的痕迹。这一看,他更惊讶了,这个屋子那姑娘住过,这张床,那个姑娘睡过。而且,这张床,已经是那个姑娘的了。 第29章 029 话说逍遥门也是神奇, 它并没有像其他三个门派那样占地极广,倒是类似年城, 不过, 这里得称“巫南城。”在跨出逍遥门那一刻, 一小只就醒了。在袖子里供着要出来。 姜禾甩甩袖子,把一小只甩到掌心。 “吱吱。”竟然是姜禾。 “一小只, 没想到是我吧。” “吱。”我好想你,伸出小小的舌头在姜禾掌心舔了又舔。 “我也很想你,好啦, 带你逛街吃好吃的。” 远处忽然走来一个老伯, 挑着一担莲蓬。姜禾凑了上去, “老伯,你这莲蓬卖吗?”自从多处闹了旱灾,莲蓬都少见了。 “姑娘,对不住,这些莲蓬啊,已经有人订下了。” “没事, 老伯, 你知道哪里还有莲蓬卖吗?” 老伯摆了摆手, “很少啦,闹旱灾呢, 池塘都干啦。这些,还都是快马加鞭从北边的那里送过来的。” “我能跟你订购一些吗?” “实在对不住,都被人包了。” 姜禾唏嘘了一阵, 自己也有今天,想当初在年城,为了学做莲心无边还不知道浪费了多少莲蓬。 “那大伯能告诉我是哪家定的吗?” “这,不好说。姑娘自己看吧。”说着,挑着担子往前走了。 姜禾心想这老伯真奇怪,最后那句话,是让自己跟着他?下一刻,就不奇怪了,只见老伯跨进逍遥门时,还回头对她笑了笑。 姜禾也笑了起来,这老伯真有趣。只是逍遥门内,会是谁,专门定下了这些莲蓬呢?不急,晚上回去她就知道了。 “吱?”姜禾,那是莲蓬,怎么能放走。 点了下一小只的头,“别急,三天之内一定让你吃到莲心无边。” 人来人往,探听消息的好去处,依然是客栈、茶楼。 姜禾刚进入逍遥客栈,就听见掌柜的摇着头,跟对面的人说到:“客官,实在抱歉,小店已经住满了。” “巫南城还有别的客栈吗?” “东南西北各有一家,如今都住满了,公子你来晚啦。” 见掌柜的这么说,其中一人问道:“二哥,现在怎么办?” “三弟,别着急,我们想别的办法。” 这二哥三弟看背影有些眼熟,等他们转过身来,姜禾总算想起来了,是姚忠姚义两兄弟,当日自己顺手救过的两个人。 姚忠看见姜禾,已经走了过来,“姑娘,可还记得我们兄弟?” “不记得了。”刚说完,心底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变笨了呢,此时应该回:你们是谁?或者:我不认识你们。 姚家兄弟也不尴尬,反而笑了起来。 姜禾为掩饰尴尬,主动询问,“咳咳,你们是昆仑派的弟子?” “是,我们兄弟二人一直在外游历。” “那应该找找索西征,他肯定来了,而且有房间。” 刚从外面回到客栈的索西征,远远的就听见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谁要找在下?叙旧还是切磋?” 这种反应还真不怪他,自从几天前来了巫南城,各路江湖豪侠混杂,等刀等到发闲,就时不时找人,相互切磋起来,作为昆仑派的大弟子,他可没少被人挑战。 姜禾觉得好笑,还真不能背后说人,朗声答道“借宿。” 索西征一看是她,快步走了过来:“姜禾,多日不见,伤势大好了?” 第23节 这江湖,还是有不少人关心她的,“已经好了,秦悠怎么样?” “我很好呀,姜禾。”跟在索西征背后的秦悠,探出了脑袋,把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了姜禾一串。 姜禾有些恍惚,这些街头小吃,年年最喜欢了。以前,她偷溜出去,回来的时候就爱捎带一些给年年。 “谢谢。”姜禾接过,拿在手里并没有吃。 “姜禾,你要借宿?”索西征可没忘记她先前说的话。 “大师兄,是我们要借宿,来得晚,没有房间了。” “姚忠,姚义。” 姜禾站在一旁,不打扰师兄妹认亲叙旧,看情形还真是几年未见,有说不完的话。姜禾走进客栈,喊了声,“小二,帮我准备一桌好吃的,点特色菜上。” “好嘞,请问客官几位?” “五六位。”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给店小二,“顺便帮我把这个包起来。” “好的,客官稍等。” 姜禾摸了摸钱袋,忽然道,“慢着,你们这儿可以记账吗?” “不知客官要记在谁的名下?”小二嘴里这么说着,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待会不管她说谁,一律拒绝。掌柜的可说了,如今生意好,不接受记账。 “逍遥门辛忱。” “这不……”到嘴边的话忽然卡住,反应过来的小二连连点头,“辛公子,可以的。”整个巫南城可以说都是辛公子的,别说他们这家小客栈。小二不敢含糊,连忙把情况给掌柜的说了。 “可有说她是谁?” “小的走得急,没问。” 掌柜的敲了店小二一记,“长点心。”说着就亲自走到了姜禾身边。“店小二不懂事,怠慢了姑娘,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姜禾。”明明就是怀疑自己乱用辛公子的名号,可这掌柜的会说话,姜禾也不为难,毕竟,这不是花自己的钱。 辛忱有两好,一是性癖武功高,二是钱多名头响。都挺好用的,待会自己给他捎带点吃的作为回报。 秦悠一行人走了过来,各自落座。“姜禾,我爹也来了,要不要介绍给你认识,他可好了。” 秦悠说这话是有私心的,一来,是为了大师兄,如果爹也欣赏姜禾,那么姜禾跟大师兄说不定还能成就一对好姻缘。二来,年城冰封后,姜禾太不容易了,如果有爹罩着,会好些吧。 “咳咳,算了吧。见长辈这种事,我不擅长。” “原来你就是姜禾啊,上次多亏你出手相助。” “怎么,姚义见过姜禾?”索西在门口就有些纳闷,姜禾可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她总是一点一滴,分得很清楚。比如最初自己跟师妹从穹大手中救下她,她上次就出手从夏黄泉手中救了师妹。 “一面之缘,当时被巫越教追杀,还是姜禾救了我们。”姚义一直记得,还惦记着什么时候能再见,这会不但见到了,还知道她叫姜禾。 姜禾有些无奈,再次重申,“当时说的很清楚,并不是为了救你们。” “姜姑娘不必多说,无论你本意如何,是我们兄弟的救命恩人这点,不假。”姚忠也不落后。 “救来救去,大家就是有缘。”对于这种缘分,索西征发现自己心底是欣喜的。 “是的,为了有缘,来干一杯。”秦悠接过小二送来的酒,早就想试了,今天可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酒足饭饱,姜禾带着有些醉意的一小只往逍遥门走去。 “大师兄,不是要借宿吗,姜禾怎么走了?”秦悠眼睛半眯,摇摇晃晃地站着,硬是要拖着姜禾不让她走。 “师妹,你喝醉了。是姚忠姚义借宿,不是姜禾。” “哦,一小只可真逗,会撒娇,还会偷酒喝,师兄你捉一只送给我好不好?” “好,捉到就送给你。” 回了逍遥门,姜禾直接往辛忱房里走。见辛忱靠在床头翻书,她踉跄着凑了过去,惊讶道,“武功秘籍?” “嗯,免得被人嫌弃。”抬起头,见姜禾脸有些红,仔细一闻味道还在,“你喝酒了?” “对啊,就在逍遥客栈。”姜禾摇摇晃晃,食指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我还报了你的名字,记账。” 辛忱伸手推开眼前的人,“赶紧回去洗洗,一身酒味。” “等一下。”只见姜禾从袖子里掏出了油纸包着的冰糖葫芦,一脸笑意,“特意给你带的。” “就一串冰糖葫芦,抵消一顿饭钱?”她还真是敢想敢做。 “嗯,你尝尝看,年年可喜欢吃这个了。” 年年?年城右护法,这小姑娘大概是想家了。一串冰糖葫芦,心意有了就成,反正自己也不差一顿饭钱。 “好,我收下了,你赶紧回去。” “哦,今天还有人跟我讲缘分。对了,我想起了,逍遥门有谁爱吃莲蓬吗?” 辛忱:什么乱七八糟的,前言不搭后语。 “秦悠竟然说要介绍她爹给我认识,哈哈,笑死我了。” 辛忱忽然掰正身前摇头晃脑的人,“你遇见索西征了,还跟他们一起吃饭喝酒?” 姜禾点了点头,“是啊,冰糖葫芦还是秦悠送我的呢!” 怎么忽然感觉有些气,冰糖葫芦什么的当然不能抵消一顿饭钱,亏了。只见辛忱将冰糖葫芦一把塞给姜禾:“给你的冰糖葫芦。” 姜禾并不接,反而低头咬了半颗,“剩下的给你。” 看着沾着口水似乎还有些酒味的冰糖葫芦,辛忱觉得头疼,明天再跟她算账。“缘分什么的,谁说的?” “嗝,索西征。” 一个嗝酒味更浓,辛忱一把推开姜禾,“你离我远点。” “我不,你得给我查查逍遥门是谁特意去北边,买了莲蓬?” “好,好,你快回去。” “嗯。”姜禾慢悠悠从床边站了起来,还没走出一步,就咚的一声,倒在了暖玉床上,把靠坐的辛忱直接压趴。 看着枕在脖子旁边的脸,辛忱伸手捏了捏,心想这才是缘分。可这一身酒味,臭气熏天的,又有些嫌弃。 讪讪地收回手,辛忱有些疑惑,最初只是好奇、有趣,以及一点点的不忍心,就帮了她一把。如今,自己对姜禾是不是太纵容了?这要是换个人,早被扔出去了。 为数不多的一点点好脾气似乎都给她了,这样,真的好吗? 第30章 030 日上三竿, 头痛欲裂,暖玉床上, 姜禾有些懵。 自己喝醉了, 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抬起袖子左右闻了闻, 有些臭,辛忱肯定早就被熏走了。 今天是十月十二日, 距离送刀大会还有三天。惊雷刀应该快好了,姜禾想着收拾清楚,就去找铸剑。 门忽然被人推开, 辛忱走了进来, 脸色有些黑, 感觉像来算账的。姜禾先发制人,“停在那,别动,我昨天花了些银子要算账等我洗漱吃饱喝足后,谢谢。” 辛忱白了她一眼,将手中食盒放在案几上, 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这是生气了?还是既往不咎了? 姜禾一时摸不清, 下床走近一看, 是清爽的粥与几样小菜,还真有些饿了, 洗手净面,开吃。沐浴更衣这事,吃饱以后再说。 想自己在逍遥门住了一个多月, 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辛忱出的,既然他不介意,那么自己去外面吃,关系应该也不大吧。 再说了,真要算起来,他还欠着自己一大笔鱼钱呢。这么一想,沐浴完后神清气爽的姜禾顿时有了底气,主动开口道,“算账吧。” 辛忱斜了姜禾一眼:“你刚吃的什么?” “粥与青菜啊。”不是他送来的吗,自己不知道? 醉酒之后,这姑娘又变蠢了,辛忱顿时没了脾气,“什么粥?” 姜禾歪着脑袋想了想,“莲子粥!”因为宿醉,加上自己太饿,当时还真没放在心上,“你知道是谁从北边买莲蓬了?” “自动送上来的,陆晓生。” “速度还真快,我昨日才说要查,今早就送上门来了,他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辛忱不以为然,“比旁人知道的多一点罢了。” “他买了莲蓬,自己吃吗?” “是,大概三个月前开始的。” 三个月,喜欢莲蓬,姜禾心底一片疑问,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一时又抓不住。“刚出逍遥门一小只就醒了,还在附近遇到了一个送莲蓬的老伯。” “一小只没跟你吵着要莲蓬?” “有啊,它那个鼻子就没有失灵的时候。”不对,昏睡的时候,眼前再多的莲蓬,它也会失灵。“我答应了它,三天内一定让它吃到莲心无边,陆晓生送来的莲蓬,还有吗?” “有,爱莲子这一点,陆晓生倒是与一小只一样。” “你说什么?”姜禾并不是没听见,只是觉得这话耳熟,自己好像摸到了裹着谜底的窗户纸。 “说他们都喜欢吃莲子。” 姜禾嚯地一下站了起来,年城往来客栈,那个说书人也很喜欢莲心无边。当时一小只昏睡,陆晓生肯定在场,而自己观察了很久都没有发现谁是陆晓生。 “陆晓生,是不是会易容?” “你怀疑什么?” “往来客栈的说书先生,很喜欢莲心无边。当时多数人嫌弃太苦,唯有索西征与钟情喝了,而那个说书人,则喝了好几杯。” 辛忱明白过来,似笑非笑,“呵,都亲自下场说书了。” “年城冰封可能跟他有关系。”姜禾忽然激动了起来,“他一定知道年城的很多秘密。” “顺着一小只,会查到的。”陆晓生是故意让他们知道的吧,这样姜禾就一定会想办法,让一小只在他面前苏醒,以交换三个消息。不错啊,心思细腻,算无遗漏。 屋内二人正各自思考着陆晓生,门外忽然响起了铸剑的声音,“姜禾。” 姜禾平复了一下情绪,“铸剑,你怎么来了,我刚还想去找你的。” 铸剑扬起一个笑,“惊雷刀即将炼成,你要不要去看?” “好,走吧。”铸剑还真是好啊,如此举动熨帖人心。想着惊雷刀,姜禾搓了搓手,有些兴奋。 几日没来铸剑居,院子里小道上两边的荒草似乎又长高了些,“虽然没有见过流年、提笔、惊鸿,但却能见证惊雷刀的诞生,铸剑啊,谢谢你。” 第24节 铸剑笑得有些腼腆,“我待会告诉你送刀规则,姜禾,我也希望你能拿到惊雷刀。” 跟在后面的辛忱不说话,他们还真的相谈甚欢啊,这点他那个门主娘没有说谎。 走在最前面的姜禾,忽然见一个黑影窜过,大喊了一声“谁?”追了上去,瞬间就随着黑影跑远了。 辛忱与铸剑对视一眼,同时朝院子里跑去,惊雷刀还插在浸满了药材的炉子里。铸剑上前检查一番,见没有差错这才放心。 “姜禾,别追了。”辛忱隔空喊了一声。 黑衣人轻功不错,跑得飞快,姜禾追出十几个房间的距离,眼看他要转弯消失,不再客气,袖子翻飞,一记卷云袖袭上了黑衣人的后背。只见那人往前一个踉跄,姜禾赶过去时,已没了人影。 刚刚那一掌自己用了三成的功力,受了一掌还能跑这么快,这人武功不低。是她的错觉吗?看着背影,似乎有些熟悉。 听闻辛忱喊声,姜禾回到屋子,摊了摊手,“不追了,也没追到。” “惊雷刀没事,再有一道程序就好了。”铸剑从右边的药庐挑拣着草药,认真而仔细。 姜禾环顾四周,还记得第一次来时,自己惊讶左边剑冢的狼藉,现在,右边的药炉也没有了往日的井然有序。这几天,铸剑为了赶制惊雷刀,定是特别辛苦。 惊雷刀还在炉子里,刀身很薄,闪着寒芒,像夜幕里劈下的一道闪电。看来铸剑的作品,走的是精巧路线,刀犹如此,剑就更甚了。也不知道,今后自己能不能遇见那三把剑。 虽没见过秦坤,但那么一个英雄人物,定是高大威武,可手中拿着精巧的提笔,想着那画面,姜禾觉得有些好笑。 “你笑什么?”惊雷刀就能让她如此高兴?这姑娘不仅是财迷,还是刀迷。 姜禾一本正经,“笑刀好看。” 辛忱显然不信,却问了别的,“看清黑衣人了?” “蒙着面,还只给我一个背影,看不清。他是为了惊雷刀而来?” “是为了铸剑。” 听着二人对话,认真捣弄药材的铸剑手僵了一下,黑衣人不会是娘吧。 “也是,能来这里,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铸剑。”姜禾看向铸剑,只见他用匕首在手掌划了一刀,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铸剑!”姜禾快步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抬起铸剑的手,伤口不深,但她看着就是觉得疼,“你怎么……” “师父有说过,以铸剑人的血作引,炼制出的刀剑会更好。” 姜禾扫视一周,地上那么多断剑,所以他这是流了多少血,太亏了,“以后少炼刀剑,行医救人好了。” 铸剑愕然,自己的医术真的能行?他站了起来,将调制的最后一道混了血的药汁淋上了惊雷刀。三人不再说话,紧紧盯着眼前的惊雷刀。 屋子里忽然发出巨大的嚓嚓声,犹如平地滚落声声惊雷,刀身嗡嗡作响,有电石火光,大雨滂沱之势,最后一道亮光闪过,姜禾下意识抬起袖子遮住了脸。 此时,耳边响起辛忱的戏谑声,“咳咳,可以放下袖子了,你是怕毁容吗?” 铸剑一脸高兴,“呵呵,姜禾,惊雷刀好了。” 姜禾看了看眼前两人的不同反应,心想还是铸剑好啊,辛忱,嘴巴不饶人,且“斤斤计较”。 姜禾走向前,只见惊雷刀寒芒内敛,刀身锃亮却有流动的纹路,波光潋滟,一点都不像石头做的。 “好刀,那块奇石,还有剩的吗?”这么妙的石头,做个装饰物应该很不错。 “嗯,惊雷刀现在还不能摸,但这块玉送你,也是奇石做的。”话落,铸剑将一块磨得很光滑的玉佩放在了姜禾掌心。 姜禾高兴接过,摸了两把,“哈哈,还是铸剑对我最好。” 站在一旁的辛忱,沉默不语,过了会转身走了。 一路反思,比起铸剑,自己对姜禾确实算不得好。救她帮她都有一些前提在里面,若觉得无趣,自己还会插手吗?像铸剑这样主动为她做些什么,为她着想,让她开心,还真的没有。 “姜禾,三日后的送刀大会,不拘性别门派年龄,任何人都可以参加,将分为裁判组和挑战组。比试共有三轮,挑战意、谎话测、翘楚斗。”屋子里,铸剑开始给姜禾透露送刀规则。 姜禾深吸一口,谁想出来的,如此复杂,之前还以为是打擂台,最后胜出者得惊雷刀呢。 “首先你要想好,自己是到裁判组,还是挑战组。” “有什么分别?” “挑战组接受三轮挑战,胜出可得惊雷刀。” “一定会有人胜出吗?” “不一定,如果没有人胜出,或者打成平手,惊雷刀则归裁判组所有。” “如此说来,挑战组占有先机。” “是的,挑战组的话,首先要找到愿意跟你组队的人,之后从小组中推出一人挑战裁判,即为挑战意。若能接下裁判三十招,小组获得进入第二轮谎话测的资格。” 听闻要找人组队,姜禾有些为难,“一个人不成?” 第31章 031 铸剑看着姜禾, 年城灭后,她应该很难找到可信之人组队, 可规则就是如此, “不能, 挑战组至少由两人组成,最多五人。” “若是不止接下三十招呢?”姜禾笑问。 听闻姜禾问起这个, 铸剑也笑。嗯,他的朋友果然聪明,“第二轮谎话测, 小组有一人说谎, 全部淘汰。但是如果第一轮的挑战者接下了裁判五十招, 在第二轮中又没说谎,这个人依然可以进入第三轮。” 还算有点人性,姜禾心想,自己可以随便找一人组队,只要在第一轮接下裁判五十招就好,“第二轮谎话测是什么?” “裁判组会提出三个问题, 不答或者说谎, 小组直接淘汰。” “如何判定别人是否说谎?” “陆晓生是裁判之一。” 这人竟然是裁判, 他跟自己不对盘啊,“他要是有私心呢?” 铸剑笑了笑, “他不会的,天下事,虽然他知道的很多, 但具体某件事,知情人绝对不止他一个。” “那么第三轮的翘楚斗,是前两轮所有胜出小组的比斗?” “嗯,还要加上第一轮挑战意能接下裁判五十招的人。” “混战?” “是。” “可否相互帮助?” “随意,只要你能找到人。” 姜禾托腮沉思,“听起来有点意思,实力、人品、眼光、运气都考虑进去了。裁判组会有哪些人?” “裁判组共由五人组成,萧掌门、陆晓生和我是确定的,另外两人可能从秦坤、钟无垢、巫越中产生,但也不一定,接受自荐。” “如果最后裁判组获得了惊雷刀,怎么处理?” “裁判五人混战,最后胜出者得。” 无论选择哪个组,最后一关都是混战,都要看实力,姜禾理了理思绪,“第一轮如何确定,挑战哪个裁判?” 铸剑笑道,“抓阄。第二轮选择谁回答问题,也是抓阄。” “所以运气很重要,实力很重要。同伴也很重要,一个不慎,就会直接被淘汰。” 铸剑点了点头,有些担心,“姜禾,你打算怎么办?” 姜禾苦着一张脸,“我打算问问,到底是谁,想出了如此让人肝肠寸断的送刀规则?”出乎意料,拿刀不易。 “好几个人,师父、我、奇石的拥有者。姜禾,我不想骗你,但我只能说到这了。” 姜禾拍了一下铸剑的肩膀,“我就随口一问,你不想说的可以不说。” “嗯,规则今天就会对外公布,姜禾,我希望那个胜出者是你。” “我也是这么想的。”姜禾环顾四周,疑惑道“辛忱呢?” “他走了。” “什么时候?” “我送你玉佩之后。” 走得还挺快,自己也该走了,姜禾嘱咐道,“铸剑你好好休息。” “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来叫醒我。”惊雷刀总算赶在送刀大会前完成了,没日没夜地炼刀,铸剑觉得自己可以睡上三天。 “知道了。”姜禾把铸剑往屋子里推,然后朝屋外走去。 抬头望天,还真是给她出难题。自己是一定要拿到惊雷刀的,先机不能失,那就只能找人组队了。可是找谁呢? 两条路。 第一条路,自己使出浑身解数,在第一轮中接下裁判五十招,第二轮保证不说谎,那么不管同伴是谁,她都能进入第三轮。 可万一,第一轮抽到的裁判是巫越、秦坤之流呢?姜禾打了个冷颤,还真没把握接下他们的五十招。 第二条路,自己在第一轮接下裁判三十招,这个应该问题不大。再找一个没有什么秘密的同伴,反正自己是不会说谎的,这样无论抽中谁回答问题,都能过第二轮。关键是上哪去找这样一个人呢? 若是年城没有冰封就好了,她何至于孤家寡人。 可话又说回来,若是年城在,她又何必抢惊雷刀呢? 去街上逛逛,凭着眼光与运气,说不定能遇见一个合适的人。姜禾盘算好了,只要能找到老实巴交,不会说谎的人,她花点银子请人都可以。 “哎,若是铸剑不是裁判就好了。”叹了口气,姜禾背着手往街上走去。 转悠了半天,姜禾发现巫南城整个下午都处于沸腾的状态,就是街边卖包子的大娘,也能跟客人聊上两句送刀规则。 谁让那是铸剑打造的惊雷刀? 谁让送刀规则是如此史无前例地有趣呢? 可真会折腾人,平日里那些舞刀弄棒好不潇洒的江湖人,也有头疼的时候。 卖包子的大娘琢磨着,这大概跟自己总是无法顾及所有客人口味是同样的心情吧,抓心挠肺,百转千回,顾得了萝卜顾不上大蒜。 逍遥客栈里,座无虚席,这种盛况比当日年城的往来客栈还要热闹,你一言我一语,探讨送刀规则,热情高涨,茶水都添了十几回。 “先组队过两关,之后混战,实在是绝啊。” “要想胜出,选对人很关键。” “这位仁兄说得极是,若是武功过了第一关,接下裁判三十招,却在第二关因同伴撒谎被淘汰,只得自认倒霉,识人不清。” “第一关也不好过啊,如果遇上萧笑天、巫越、秦坤这等人物,也只有认栽的份。” 第25节 “真是妙,还有运气成分,要是在第一关抽中两位逍遥公子,胜算大大增加。” “逍遥公子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 “我算是看清了,规则万变,但武功高强是必须的。” “能者居之,惊雷刀这样的神器岂能落入废物手里?” “挑战组,我是没希望了。” 有人笑道:“你可试试裁判组,这不还有两位空缺么,上面写了,可以自荐。” “这位仁兄就莫要取笑在下了,就算最后惊雷刀归了裁判组,我也打不过已定的三位裁判。” “是呀,也不知道最后两位裁判会是谁?” …… …… 众人讨论地热火朝天,削减脑袋想着到底与谁组队,几人组队,胜算才是最大的?然而此时逍遥门的一间密室里,坐着三个江湖大人物。 “此次,请两位过来,是为了送刀大会。”萧笑天开门见山。 钟无垢拱手谦让,“笑天客气了,就是你不请,我也会来。巫越教越发猖狂,大战迫在眉睫,到时候,希望我们三派能再度联手。” “此次送刀大会,绝对不能让巫越教人胜出。”秦坤一语中的,说出了眼前三人共同的目标。 “秦掌门所言极是,剩下的两位裁判,逍遥门准备了两封邀请函,其中一封已经给巫越送过去了。” “笑天的意思是,希望我跟秦坤二人,一人在裁判组,一人在挑战组?” “是,这样的话,不管巫越如何选择,我们都还有一战之力。” 乾坤摆了摆手,“我老了,无心挑战的事情。无垢兄,如果巫越选了挑战组,重担就压在你身上了。” “秦坤啊,真要感谢你给我解围,我才是一把老骨头,经不起年轻人的轮番挑战。” 看着昔日并肩作战的老朋友,再聚一堂,共商大计,萧笑天有些触动,“可惜姜迟不在了,但愿我们三派能齐心协力,共退巫越教。” “来,这一杯酒,敬姜迟!” 三人举杯,仿佛又回到了几百年前的正邪大战。只是岁月如梭,故人寥落,江河仍在。 姜禾晃晃悠悠回到逍遥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如今倒是出门随意无人管,想她二十年扮作公子哥,时不时偷溜出去,差不多跟整个年城人混了个脸熟,多少对人心有些了解,异时异地,但人大概是有相通之处的吧。 以前的经验告诉她,自己要找的组队人,不会是街道两边的小贩,也不会是店里的掌柜小二。上了年纪的老人故事多,不行。中年人容易被生活所累,也不行。最有可能的人,她大概知道是谁了? 这么一想,豁然开朗,进了星辰苑,哼着小调就往厨房走。 翻出几个莲蓬,挽起袖子,开始给一小只做莲心无边。做好之后,也不知带上屋顶它会不会醒,不醒的话,只能端着莲心无边往外走了。 诶,养个小东西还真不容易。 剥开莲子,去皮取芯,用了内力快速把莲肉碾成粉末,再把莲蓬掏成碗状,莲子粉末倒入其中…… 火势由大到小,之后慢慢温煮,如果有人掀开盖子,就会发现,锅里全是水犹如一片沧海,沧海时不时翻滚着泡泡,几个莲蓬状似小碗,亭亭玉立,碗里的莲肉渐渐化为水状,上面浮起一片点儿绿…… 姜禾从锅里取出几个莲蓬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该夸你功夫好,还是厨艺好?” 自顾自将几个莲蓬碗中的莲心无边,倒入一个大大的陶罐中,这才反问道,“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一小只啊。” 姜禾摸向袖子,一小只还真的不在啊,难怪今日出门也没见它吱声,“你什么时候拿去的?” 辛忱提了陶罐往外走,“昨晚你喝醉睡着后。” 一小只没了,陶罐也没了,姜禾匆匆跟上,“你要做什么?” 辛忱回头,似笑非笑,“不是要喂一小只?带你去个好地方。” 第32章 032 脚下一颗树, 头上一轮月,视野开阔, 晚风徐来, 心旷神怡。想不到逍遥门的后山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姜禾偏头看向坐在身侧的辛忱:“世间占了天时地利的大树, 是不是都被你体验过了?” “至少,没有体验过在树上喝莲心无边。”话落, 又喝了一大口。 “吱吱!”一小只急得直跳脚,姜禾,你到底管不管, 辛忱抢了我诸多口粮。 看着一大一小抢食莲心无边, 姜禾并不理会, 由坐变躺,枕着手臂,盯着天上的星星月亮出神。 “姜禾。” “嗯?” “你一定要拿到惊雷刀?” “一定。” “跟年城有关?” “是,义父说要救年城,必须得有惊雷刀。”以后大家都会知道,恐怕还会争相阻止。姜禾忽然有点想知道辛忱的反应。 “那你找到组队的人了吗?” “听见我说义父, 你不惊讶?”自己不是亲生的这点, 就是城主府也只有少数几人知道, 更别说外面人了。 辛忱摇了摇头,“二十年前, 沈年生产时,我就在屋外的大树上,那是个男孩, 出生没多久就死了,所以我一直知道,你不是亲生的。” 躺着的人忽然坐直了身体,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摔下树梢,幸亏辛忱扶住了她。“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沈年难产,姜迟担心她,问祭司,少主身系年城安危,夫人会如何。祭司说夫人会为少主而死。” 顿了顿,辛忱继续道,“姜迟不能接受,想要阻止,这时屋子忽然打开,稳婆报喜说生了个男孩。后来屋子里传出了年夫人的痛呼声,那个孩子死了。” “是义父亲杀了他?”姜禾心纠做一团,义父真的会如此狠心? 辛忱实话实话,“不确定,具体情形,大概只有接生的人知道。” 虎毒不食子,姜禾喃喃,“不会的,义父不会那么做。” “一切本与你无关。但是现在,你却要背负起年城少主的命运。”望着无边夜色的人,忽然转头,看着眼前的姑娘,“姜禾,你是自愿的吗?” “我从小在年城长大,那里的一草一木我都熟,那里的人我也喜欢。年城是我的家,就算不是少主,为了它,我也愿意肝脑涂地。何况祭司说,只有我才能救他们。” “不后悔?” “不后悔。” 眼前的姑娘一脸坚定,辛忱心中有了决断,“那你,愿意相信我吗?我可以帮你夺得惊雷刀。” 姜禾望向辛忱,似乎要把对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可眼里却又雾气蒙蒙,“为什么?” “我也想找到,肝脑涂地犹不悔的事。”找了几百年都无果,辛忱以为自己就这样了,直到这个姑娘出现,事情渐渐发生了改变。 姜禾低下了头:“为何是我?” “你不同。” “哪里不同?” 辛忱似笑非笑,“都能把我的暖玉床骗走,自是不同。” 姜禾左手的大拇指与食指来回摩挲着一片树叶,“所以是要从不同处找起?” “是啊,你愿不愿意跟我组队?” 姜禾松开手中的树叶,抬起头,“好,我愿意相信你。”坦白来讲,这一路,与他相处挺愉快的,就试着去信一次。 有了同伴之后,之后的三天,姜禾也没有闲着。白天几家客栈穿梭,探听裁判组与挑战组实时情况。夜晚,下厨给一大一小做莲心无边,还多亏了陆晓生送来的莲子,辛忱功力恢复到了七八成。 一日,辛忱忽然感叹,“莲心无边确实是好东西啊,往来客栈那次,每人送一碗,你真是大手笔。” “呵,倒是便宜了陆晓生。”多数人吐了,唯有他接连喝了好几碗。 “吱?”陆晓生,是谁?竟然抢了它最爱的莲心无边。 远在逍遥门,伏案写写画画的陆晓生,猛然停了笔。辛忱运气不错啊,竟然撞到了年城秘密。姜禾不是姜迟亲生的女儿,呵,真是个好消息。 自从往来客栈,他易容成说书先生,喝了莲心无边,就与一小只建立了联系。这个小东西,本来就是他的,不过当下留在姜禾那也好,可以通过它偷听消息。 陆晓生嘴角挑起一抹笑,分外阴险,惊雷刀他是没什么兴趣,辛忱要帮姜禾,就让他帮。自己只要能在第二轮抽到姜禾回答问题,就好。 一场送刀大会,各人心思迥异,都有着自己的盘算,都不是省油的灯。夜色深深,只待天亮,一展拳脚。 人满为患的逍遥客栈里,自从醉酒后,秦悠的日子就艰难起来。无他,秦坤亲自坐镇,监督昆仑派几个弟子调息练武。 “西征,明日的第一轮你可有把握?” 索西征坦言道,“如果不对上巫越,弟子有九成把握。” “遇上巫越,你当如何?” “竭尽全力,结果随缘。” “好一个竭尽全力,结果随缘,可功夫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保全自己,才能成大事。”秦坤叮嘱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将来昆仑派是要交给他手里的,可不能逞一时之勇。 “弟子多谢师父指点。” 秦坤看了看周围其他人,“姚忠、姚义、秦悠,你们跟随西征一起去,谨记一条,不可鲁莽行事。” “弟子(女儿)明白。” 一把刀引江湖英雄无数,大家都往巫南城凑,逍遥客栈早已爆满,而与巫南城毗邻的巫越教,自是不用跟各路豪侠抢逍遥客栈的房间。 明日就要出发了,有一件事穹二依然没想明白,终于,他问出了口,“护法,为什么教主,要接受逍遥门的裁判邀请?” “这都不明白?”自从跟巫越坦白以后,穹碧落心情舒畅,伤势好得极快,她万分期待送刀大会,届时不仅能打击姜禾,还能见到辛忱。 “属下不明白,教主直接出马,过三关拿下惊雷刀,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如今决定接受当裁判,简直是舍近求远。 穹碧落恨铁不成钢,劈头盖脸反问道,“巫越教是没人了吗,这点小事,还需要教主亲自出手?” “既然想要惊雷刀,为什么不能亲自出手?”穹二很固执,依然转不过弯来。 穹碧落被气笑了:“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你大概就可以成为穹大了。” 穹二羞愧地低下了头,这话戳心窝子啊,这么多年了,他就没胜过穹大一回,所以他是百年穹二。 “哟,这培养属下很有一套嘛。”夏黄泉靠在门边,看着屋里的两人,皮笑肉不笑。 来人话语里含着讽刺,穹碧落心情好,不跟她计较,反而提醒道,“夏黄泉,这次是教主吩咐,你可别出什么幺蛾子?” 第26节 “不就是跟你组队,又不是第一次了,放心!”教主也真是恶趣味,明知道两大护法不对盘,还是让她们组队去夺惊雷刀。 “我会带上穹大穹二。” 夏黄泉面露不屑,“给自己在第三轮混战的时候找帮手?” 穹碧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夏黄泉,“第三轮有你就够了,我是为了第二轮。” 夏黄泉哪会怕她,嘴里不饶人,专挑痛处,“明白了,降低自己被抽中的机会,看来你的难言之隐,还挺多。” “你!给我出去。”属下的不懂事,对手的挤兑,穹碧落火气慢慢地上来了,好心情一点一滴被磨掉的。握了握拳,哼,明天她一定要姜禾好看。 被人惦记的姜禾,此时正坐在树梢上,跟辛忱商量着抢刀攻略,“裁判组已经定下,另外两位是秦坤、巫越。” 辛忱淡淡地道,“第一轮,我来吧。” 这等同于把抢惊雷刀的资格完全放在了对方身上,姜禾有些犹豫,一直以来,她都是自己出头的,突如来的转变,她不习惯,“为什么?” “我的话,出自逍遥门,裁判当从巫越、秦坤中二选一,无论是谁,过上三十招的本事还是有的。” 姜禾语气怨念,“这本事,我没有吗?” “有,但可能会受伤。”辛忱眉头一挑,嘴角含笑,“如果你受伤了,那么第三轮,会输。” “跟他们对上,你会受伤吗?” “有可能,所以第三轮要靠你自己。” 话已至此,姜禾还是不死心,“五个裁判都跟我没关系,万一我抽中铸剑或者陆晓生呢,第一轮轻轻松松过。” “可万一不是呢?姜禾,别冒险。你要把实力留在第三轮。” “好,我信你。要是……” 姜禾正想敲打威胁一下辛忱,身旁的人倒是挺上道,接过了话,“要是我阴沟里翻了船,就跟你组成江湖第一盗,偷了那惊雷刀。” “不准翻船!对了,我还找了个人加入。” “谁?”铸剑是裁判,当下,还有谁值得小姑娘信任? 姜禾一脸神秘,“明天你就知道了。” “行,你自己把握好,搬起石头砸了脚别在我这哭。” “我有在你面前哭过?”姜禾不信。 “嗯,好几次了。”其实也就两次,辛忱念叨着,你自己不知道而已,我给你记着呢。 姜禾有些无措,真的?假的?记忆中自己也没怎么哭过呀,更何况在辛忱面前哭?绝对没有。 第33章 033 十月十五, 送刀大会,终于到了。 要说如今江湖, 最受众人期待的事, 一是惊雷刀, 二是下雨。勉强有三的话,那就是年城了。 可三个多月过去, 年城少主姜禾并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前面又有更要紧的事挡着,因此, 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逍遥门, 平日空旷的练武场, 迎来了史上最多人最热闹的记录,空前是肯定的,摩拳擦掌,热热闹闹。 萧笑天、秦坤、铸剑、巫越、陆晓生,已经坐到了位于练武场中间的裁判区,惊雷刀就放在裁判区后面的黑匣子里。 应约而来的江湖各路豪侠, 陆续交上了自己小组的名单, 名单一经提交, 不可更改。虽说如何组队藏有很大的技巧,但也不是什么秘密, 众人多数能猜到个大概。 能引起陆晓生多看一眼的名单,很少。如今就有一份,看完他还思索了一会:这跟在姜禾名字后面的明丫是谁? 台下的辛忱看向姜禾:“这就是你昨晚提到的同伴?” 姜禾一把捞过身边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小姑娘, 笑得明媚,“是啊,不错吧。” 明丫靠在姜禾身旁,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对着辛忱打招呼:“哥哥好!” “咳咳,很好,出人意表。”还从没有人叫自己哥哥,辛忱想,似乎跟姜禾在一起,总有很多意外,还挺有趣的。 明丫听了自己不懂的词,转头求助姜禾,“姐姐,出人意表是什么意思啊?” 姜禾想了想,“嗯,这是在夸你让别人大开眼界。” 明丫还是不懂,但多少有了自己的理解,“大开眼界,是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到了以前没看到的东西?” 姜禾笑了起来,摸了摸明丫的小脑袋,“就是这个意思。” 听着二人对话,一旁的辛忱,嘴角染了点笑意,心想姜禾眼光不错,挑的人,跟她一样带着有趣。 辰时三刻,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比试第一轮:挑战意,正式开始。挑战台上放置了两个琉璃制的四方盒,盒子漂亮而精巧,一个靠近裁判区,一个在挑战台的左边。 最先上去的是刀客独臂周,只见他上台后,伸手从左边的琉璃盒子中挑起一块木牌,翻开一看,上面写着“巫越”二字,独臂周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似乎不敢相信。 再低头一瞧,盒子里的另外四块木牌,在他挑走一块后,竟然自动翻转了过来,分别写着:萧笑天、陆晓生、秦坤、铸剑。 台下一片惊叹。 有人在叹独臂周的运气,“一来就遇上巫越,开门红,独臂周算是没戏了。” 有的人则是看中了琉璃盒,“那盒子,简直巧夺天工,也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到?” “别想了,铸剑公子做的,不卖。”说这话的人,头颅高高扬起,神气十足,仔细一看,原来是逍遥门的人,难怪知道内情。 众人还没感叹完,独臂周已经摔下了挑战台,不到十招。 台下,有人推了推旁边的伙伴,“刚只顾着看盒子,没留意比试,你看到了吗?” 同伴点了点头,一脸惊叹,“看到了,但是看到等于没看到,巫越动作太快。” 不断有人上去,不断有人摔下来。当钟情出现在台上时,台下是一片惊讶。 “怎么会是钟大小姐?” “对呀,为何不是钟无垢? “难道无垢山庄无意惊雷刀?” 台下的钟无垢对着频频看向自己的各路眼神,岿然不动,不言不语。而台上的钟情已经挑了木牌,运气极好地选中了炼刀天下第一,功夫只可自保的铸剑公子,一盏茶的功夫就接下三十招,获得了进入第二轮的资格。 一片愕然,这样也行?之前从台上摔下来的高手们,心中憋着一口气怎么也顺不下来。虽说是钟情运气好,但要是自己抽中也是铸剑公子,何至于此? 陆晓生露出一个了然的笑,钟无垢这只老狐狸。 老狐狸上台了。 寂静。 紧接着,是炸了锅般地讨论。 “是在下眼瞎了,无垢山庄哪是无异惊雷刀,简直就是势在必得。” “竟然分成了两组。” “我还是不明白呀,一组不就是可以了?” “你懂什么,无垢山庄这是在为第二轮做准备。” “没错,越是响当当的人物,越是难过谎话测。” 钟无垢对上了萧笑天。自几百年前的正邪大战后,江湖人是再也没见到当年几大高手对战的风采,今日算是有眼福。 一个武功极其狂放,只攻不守,是萧笑天。一个则是稳扎稳打的路子,顷刻之间,二人过了不下二十招。 明白无垢山庄是想取得惊雷刀后,萧笑天也没有再周旋下去的心思,用了全力,打出一掌。心道钟无垢若是能接下自己的全力一掌,也足以配得上惊雷刀。 避之不及,钟无垢似乎笑了一下。 两掌在空中相接,各退数步,萧笑天吐了一口血,见钟无垢退到挑战台边缘生生止住,心底闪过惊讶,钟无垢之前似乎受了很重的内伤。可当今江湖,还有谁能让他受这么重的伤呢? 一片哗然,无垢山庄的两个小组都过了第一轮,这要是接着过第二轮,那么第三轮基本没什么悬念了,惊雷刀非无垢山庄莫属。 看台下,秦悠忍不住问索西征,“大师兄,钟伯父的武功比萧姨的高?” “看结果,是这样。”一直盯着台上二人比斗的索西征,隐隐觉得有些奇怪,钟无垢退到台边后有个吞咽的动作,像是咽下了一口血,但只是一瞬,他不确实是不是自己眼花。 辛忱看着姜禾凝重的表情,说了句“第一轮我尽量不受伤。” 知道辛忱是在安慰自己,姜禾紧绷的表情一松,起了揶揄之意:“不是应该尽量过关吗?” 日头渐高,琉璃盒子里的木块,起伏翻转了十几回,从台上摔下来的人远比过关的人多。提到巫越教,今日也是运气大开,夏黄泉挑到了陆晓生,轻松接下五十招,获得了个人直接进入第三轮的资格。 辛忱上台的时候,气氛有些古怪。原因在于,因为要避嫌,琉璃盒子里只出现了两块木牌。很显然,一块上面是巫越的名字,一块是秦坤。 “辛公子竟然上台了,难得啊。”极少听闻他在意过什么。 穹二低估了一句,“可能在辛公子看来,惊雷刀与护城河的鱼是差不多的,都是一时兴起。” “二选一,无论挑中谁,都是一场硬战啊。” 不同于台下众人的讨论,此时裁判区的巫越紧紧地盯着辛忱的手,内心有个声音在翻滚:挑中我,挑中我…… 姜禾在祈祷,可她从没与巫越、秦坤交过手,还真不知道挑中谁,胜算更大些。就在她纠结的一瞬间,结果已经出来,是秦坤。 秦坤郎笑道:“今日能与辛公子切磋,是秦某的福气。” 看着手中的木牌,不是巫越,辛忱难得回了句好话,“也是在下之福。” 台下,见辛忱对上师父,索西征有点担心姜禾,“姜禾还是跟辛公子一组吗?” 姜禾不答反问,“你认为我改变了决定?” “不,只是没想到第一轮你没有亲自上,而是交给了辛忱。”这种信任,索西征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羡慕。 “我自己也没想到。” 一、二……八、九、十……二十……辛忱记着招数,决心过了三十就停手,保存实力,第三轮还可以帮帮姜禾。可是好奇怪,秦坤的武功路数,表面看着温和,其实内里霸道缠绵,他发现自己接了第一招,就必须接下第二招。以为第二招后可以喘口气,却发现第三招紧随而至…… 怪,太怪了。与他交手犹如烈火烹油,一旦沾上,想要抽身就难了,有种不死不休的味道。 渐渐的,辛忱能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三十招早就过了,众人大概以为他是想接下五十招。 台下,起初看着辛忱与秦坤过招,旗鼓相当,姜禾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有了着落。她数着招式,料想辛忱一定会不多不少,接下三十招。 可过了,他还是没有停手,到底在想什么呢?不是说要保存实力,帮她打第三轮的吗?难道他能接下秦坤五十招而不受伤? 不敢眨眼,仔细瞧着,姜禾忽然觉得不对。四十三招了,辛忱出手明显慢了很多,她再清楚不过,辛忱的内伤并没有全好。 糟了!姜禾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 第27节 第四十八招,辛忱抵挡不及,受了秦坤一掌。 辛忱退出五六步,嘴角扬起一个不屑的笑,交手这么久,总算分开了。可这时他又不想喊停了,今日索性就成全这只老狐狸。 见辛忱受了伤还要再战,秦坤并没有留情。比武场上,不留情才是尊重对手,不是吗?更何况,此人不可小觑,他日必当是西征最大的对手。 第四十九招,见秦坤招式临近,辛忱不闪不避,反倒是调用了全部力量,打出了一掌。秦坤往侧边避了避,这小子不惜自伤,可他不能。 掌力落了空,秦坤在避开的同时,打出了第五十招。 辛忱知道自己是强弩之末,避无可避,这一瞬间他发现,心底最先涌出的不是对自己的担心,反而是一丝庆幸——幸好不是姜禾。 第34章 034 五十招过, 辛忱躺在了挑战台上,算得上是至今为止, 结果最惨烈的一次比试。 “辛忱!”台下有人喊出了声, 语气焦灼。 是姜禾在叫他吗?即将昏过去的人反应过来, 对啊,这是比试台, 可不是家里的暖玉床,要睡回去再睡。撑着一口气,只见他慢慢地爬了起来。 萧笑天几乎急红了眼, 但她不能阻止。 见辛忱还能爬起, 秦坤高声道:“不愧是辛公子。” 如此, 继夏黄泉获得直接进入第三轮的资格后,又多了一个辛忱。 强撑着一口气的人,踉跄地走下台,见姜禾迎了上来,神情焦急。辛忱伸手揽上了姜禾的肩膀,故作轻松道, “打饿了, 我们回去吃顿好的。” 姜禾感觉肩膀一沉, 心也跟着一沉,暗暗使力承载了辛忱的所有重量, 扶着他往星辰苑走去,明丫紧紧跟在了后面。 三人刚踏入院子,辛忱整个人就往下栽去, 姜禾也不再扶着,抱起辛忱就往屋子里走。暖玉床,再次被借用。 “姐姐,哥哥是受伤了吗?” “是”,姜禾蹲了下来,“明丫害怕吗?” 明丫摇了摇头,“不怕,姐姐,我一定不撒谎,帮你过第二轮。” “好,姐姐去做好吃的。”转头看了眼床上昏睡的人,姜禾咽下一肚子疑问,起身去了厨房。 练武场,挑战还在继续,因为前来夺刀的人太多,第一轮比试完后已经到了中午。最后,钟情、钟无垢、夏黄泉、北地双煞、辛忱、索西征、琼南五怪等十个小组获得了进入第二轮的资格。 比试暂停,众人得以歇息。 逍遥门给第一轮的胜出者准备了休息的场所,吃的喝的一应俱全。其余众人,则纷纷往巫南城的四大客栈走去,萧掌门可说了,今日可以免费吃喝。 秦悠看着眼前的饭菜,食之无味,筷子一放,“爹,大师兄伤势到底如何了?” 仿佛终于拗不过女儿的执拗,秦坤轻叹,说了实情:“内伤不轻,怕是不能参加翘楚斗了。”接下巫越的三十招,这孩子,还是逞强了,好在不算太过。 秦悠泛起心疼,大师兄怎么就抽中了巫越呢?如果他有情姐姐一半的运气就好了。然而运气一事,并不能强求。 众人休息一段时间后,午时三刻,第二轮比试谎话测,开始。相对于第一轮的挑战,这轮轻松了很多,毕竟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台上裁判区,精巧的琉璃盒子里,根据挑战组人数的变化,木牌会有相应的变化。两块、三块、四块,或者五块,每块都编了号,一二三四五,对应小组名单上的人。 十个胜出小组,每组需要回答三个问题,每个裁判有六次提问机会。 夏黄泉、穹碧落、穹大、穹二这一组最先上台。谎话测并不需要避讳,巫越没有反应,倒是秦坤伸手从琉璃盒子里挑了一张木牌,四号。 竟然抽到一个小角色,秦坤问,“年城冰封以后,巫越教为什么要抓姜禾?” 穹二如实回答,“不知,我只是听从护法吩咐。” 负责验证挑战者是否说谎的陆晓生抿了口茶,掩饰着嘴边的笑意。 秦坤不甘,再抽,二号。内心止不住地笑,“穹碧落,请回答刚才的问题。” 这一刻,穹碧落忽然有些理解了穹二,“不知,我只是听从教主吩咐。” 见陆晓生没有出声,秦坤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他就不信了问不出点有用的消息,再试一次,一号。 不等秦坤发问,一号夏黄泉笑意盈盈,“秦掌门可是我要回答刚才的问题?” 此时秦坤已经明白,在年城这件事上,恐怕只得问巫越,他换了个问题,“你跟辛忱是什么关系?” 夏黄泉道,“认识几百年,亦敌亦友。” 陆晓生想了想,这话没错。半个月前发生在昆西城的事,大家有目共睹。于是,巫越教就这样通过了第二轮比试。 “地煞,你如今最爱的人是谁?” 见陆晓生将手伸向琉璃盒,北地双煞就对望了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担心。听见这个问题,心道果然! 性急的地煞,刚想回答,衣角却被身旁的北煞扯了一下,心中已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没有回答,北地双煞淘汰出局。 台下众人没看明白,难道杀入如麻的地煞,也会爱在心口难开?不过也理解,这要是说出去,那个姑娘就倒霉了,那么多仇家,对付不了北地双煞,对付她却是绰绰有余。 陆晓生眯了眯眼睛,心中已是了然,好一对断袖。 时间流逝,好几个小组过去,铸剑一直神游天外,仿佛对台上的一切漠不关心,直到钟无垢、钟怀远上台,他一把捞住了琉璃盒,一副大家别跟我抢的样子。 摸一块木牌,二号。铸剑也不拐弯抹角,“惊鸿剑是否在无垢山庄?” 此话一出,犹如平地惊雷,台上台下,就没有人是不关心的,抢着惊雷刀并不妨碍他们关心惊鸿剑。这么多年过去,神兵利器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钟怀远一脸懵,“我不知道。” 陆晓生心底有些惊讶,惊鸿剑的消息他不完全清楚,可是还没等他有所表示,铸剑已经把木牌放入琉璃盒,重新抽取,还是二号。 摆了摆手,放弃提问。继续抽,就剩这一次机会了,铸剑心里祈祷着:师父,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 仿佛听见了他的祈祷,翻开木牌,一号。 “惊鸿剑是否在无垢山庄?”还是这句。 钟无垢脸色有些苍白,但今日敢上台挑战,他就没打算隐瞒:“是。” 一片哗然。 “惊鸿剑竟然在钟无垢手里。” “既有了惊鸿剑,为什么还要抢惊雷刀?” “这里面是不是有不得了的秘密?” 铸剑盯着钟无垢,双拳紧握,怒目而视,杀害师父的人就在眼前,可是师父叮嘱,不要报仇。 姜禾第一次看到铸剑如此强烈的情绪,那是一种不共戴天的感觉。她想,钟无垢得到惊鸿剑的方法可能不光彩,甚至还结了怨。 动动嘴皮子的事,也有人淘汰,也可以剑拔弩张。当辛忱、姜禾、明丫三人往台上一站的时候,众人只觉得今日大起大落太厉害了,到这总算看到了点温馨。 嗯,一男一女一小孩,像极了温馨的一家人。 台下,坐在椅子上,因为重伤已经主动退出比试的索西征,强打着精神,终于等到了姜禾,她呀,古灵精怪却又恰到好处。 秦悠看着台上三人,心里有些泛酸,但又挺佩服姜禾,“她真是聪明,这第二关,对小孩子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 秦坤的六次机会已经用完,铸剑又神游天外了,剩下的三位裁判,萧笑天、巫越、陆晓生互不相让,于是,一人一问。 巫越伸手一抓,一号,是辛忱。开始想问,可真到了此刻,又不知问什么了。巫越有些懊恼,脱口而出,“你今年多少岁了?” 虽然这个问题很出乎意表,但众人伸长了耳朵,看样子还是想知道辛公子到底多少岁的。就是姜禾也是憋着笑,望着辛忱。 辛忱一记眼神杀了过去,姜禾老实了。她怎么忘记了,辛忱要是撒谎或者不回答,自己会被淘汰出局的。 抽了抽嘴,辛忱想着过了第二轮,自己就回去闭关养伤。只听他冷冷地道,“三百二十五。” 萧笑天知道儿子这是生气了,赶紧从琉璃盒中摸了一块木牌,二号,是姜禾。一股脑子想着赶紧转移众人视线,缓解儿子尴尬的萧掌门:“姜禾可有婚配?” “没有。” 众人:…… 的确是不明白萧掌门的用意,难道是给辛公子相看姑娘?最生气的大概是陆晓生了,这两位硬生生地跟他抢机会,就想问这个?!只见他黑着脸,伸手摸出一块木牌。 翻看一看,三号,明丫。陆晓生心里拔凉拔凉的,这大概就是天意,不帮他。 瞧着明丫,一个看起来约莫六七岁的小不点,陆晓生问,“你为什么要来抢惊雷刀?” “为了实现姐姐的愿望。”娘总是说,明天意味着希望,所以给她取名明丫。娘最后的愿望是在姐姐的帮忙下才实现的,那么她也要帮姐姐实现愿望。 姜禾有些惊讶,明丫果然出人意表,就是自己也没料到,她内心是这样想的。 陆晓生想着前几日收到的消息,说姜禾在城里救了一对母女,他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就是这份不放在心上,坏了自己的事。 你问我答,当第三轮翘楚斗开场时,挑战台上只剩下了十四人,巫越教四人、无垢山庄四人、琼南五怪、姜禾。 一众看客早就猜测开了,有人甚至摆了赌局,押注惊雷刀最终花落谁家。 无垢山庄的呼声最高,其次是巫越教,最不被看好的就是姜禾了。原因无它,人家都是有帮手的,只她一个单枪匹马,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胜算不大。 索西征主动询问辛忱,“辛公子,不上去帮姜禾?” 辛忱淡淡道,“索少侠不也放弃了?” 两个伤号,说来也巧,此次送刀大会,伤势最重的非他们俩莫属,一个遇上了巫越,一个遇上了秦坤。 第35章 035 挑战台上, 四方势力十一人,虽是混战, 两两之间最终都要拼个高下, 但最开始, 也会有策略性短暂联合。 穹碧落第一个想解决掉的是姜禾。琼南五怪也想先把落单的姜禾踢出局,然后联手巫越教, 对抗无垢山庄,这种正派最不屑与他们这些人为伍。 而钟无垢最想对付的是夏黄泉,惊雷刀绝对不能落在巫越教手里。 比试伊始, 姜禾见巫越教、琼南五怪直接冲自己而来, 似乎被吓住了, 使了轻功就跑。义父曾说,遇事莫慌,要沉稳。对手太多,得暂避锋芒。 姜禾落跑,夏黄泉、穹碧落一击不中,想要再出手时, 钟无垢已经到了, 以一敌二。钟情、钟怀远对上了穹大、穹二。 无垢山庄的钟勇, 则加入了姜禾与琼南五怪的斗争中,见韩老二被姜禾打翻在地, 他瞅准机会就把对方踢下了比试台。 剩下的琼南四怪,还在认真围攻姜禾,一时不曾察觉。等到楚小四如法炮制也被踢下比试台, 琼南三怪才感觉不对,韩老二、楚小四只是被打退了几步,怎么就不见了呢? 想到此,打红了眼,一心只想着把姜禾踢出局的越老大、齐老三、赵小五终于意识清明了些。招式暂停,看看姜禾,又看看旁边的钟勇,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人在江湖,义气当先。不把钟勇打下台,他们琼南五怪,今后还有何颜面在江湖立足? 第28节 剩下的三怪默契十足地朝钟勇而去,心中有了气,拳头掌势自带一股劲风。 姜禾喘口气的功夫,就发现三怪已经死死地缠住了钟勇,头部、胸腹、双腿,一个地方都没落下,三怪已经从比试变成了泄愤,莽夫一样,真可怕。 姜禾不再藏拙,袖子翻飞,一记“风卷残云”刮了过去,纠缠在一起的四人谁也没落下,纷纷掉下比试台。 甩了甩袖子,姜禾咧嘴而笑,卷云袖练到第四层,一招一式就有了名称,这第五式“风卷残云”,初次使用,效果很好。 背对着姜禾,与钟情姐弟打得难舍难分得穹大、穹二,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道诡异的风,一个分神,就被钟情姐弟打落了下去。这道诡异的风,来自“风卷残云”的余韵。 陆晓生在姜禾使出“风卷残云”的那一刻,下意识站了起来,面上闪过震惊,几百年过去,竟然有人练成了卷云袖。老神在在的巫越将陆晓生的失态尽观眼底,姜禾那一招是厉害,但还没有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噗”,钟无垢再也压不住喉咙里的腥甜,吐出一口老血。 “爹!”刚打落穹大穹二钟情姐弟,刚涌上心头的欣喜瞬间化为担忧,他们清楚,穹碧落和夏黄泉并不会因为对手吐血就停止攻击。 姐弟两个瞬间赶到,挡住了穹碧落的招式,却没能躲过夏黄泉的,先后被对方掌力震飞。钟无垢眼中闪过挣扎,见姜禾已经与夏黄泉对上,忽然有了决断,只见他飞身而去,终于赶在落地之前,救下了一双儿女。 “爹,你怎么样?”落地后的钟情,最担心还是钟无垢,她再清楚不过,爹的伤并没有好,今日接连几次比试,定是相当艰难。 钟无垢宽慰道,“我没事。你跟怀远还好吧?” “爹,我们最多是摔得重一点,你怎么能下来?”这一下来,相当于主动放弃了争夺惊雷刀。 钟无垢摇了摇头,“怀远,惊雷刀没有你们姐弟重要。” 众人一阵唏嘘,谁也没料到会如此,最有希望的无垢山庄,如今已然失去了所有机会,想不到钟无垢还是个慈父。 顷刻之间,琼南五怪、无垢山庄一一出局,如今的情形,变成了姜禾与穹碧落、夏黄泉之争。 姜禾毫不留情,用了自己当下的全力,直接一记“风卷残云”,把与钟无垢鏖战许久渐生颓势的夏黄泉撂下了台。 面对穹碧落,姜禾一招一式变得软绵绵起来,仿佛之前用力过猛,如今失了戾气,只剩温和不说,还失了准头。前一招落偏,打在了穹碧落的左脸,后一招就打上了右脸。 “姜禾!”穹碧落倍觉耻辱,宁愿被打得吐血,也不愿这样磨着,可对方就是不如她的愿。 “偷袭我两次,这是给你的回礼。”事到如今,姜禾终于有了为自己伸张的机会。 裁判台上,巫越忽然出声阻止,“碧落退下吧,你打不过她。”顿了顿,接着道,“第三轮,姜禾胜。大家没意见吧?” 事实摆在面前,谁敢有意见呢?只是感叹,这落单的姜禾运气也太好了些。要不是钟无垢与夏黄泉已经打得两败俱伤,哪里会轮到她? 尘埃落定,比起众人九曲回肠的心思,铸剑不再神游天外,他高高兴兴地,捧起黑匣子走到姜禾面前:“姜禾,你的刀。” 姜禾伸手摸了会刀柄,提起时,斜阳打在刀刃上,折出一道光,她忽然有些恍惚,取得惊雷刀,比自己想象的容易。 义父,你看到了吗?我拿到了惊雷刀。义父,是不是你在保佑禾儿? 台上围满了人,一双双眼睛,盯着惊雷刀,惊叹有,艳羡有。人群里,响起了一道突兀的声音,是钟无垢。 “姜禾,作为年城少主,你取得惊雷刀后,意欲何为?” 一句话,就把“少主身系年城安危”的预言,再一次推到了江湖人面前。对呀,一个身系一城安危的人,得了此等利器,她会做什么呢?大家都想知道。 钟无垢在问话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如果姜禾敢做危害天下苍生的事,他钟无垢第一个不答应,舍了老脸,也要抢回惊雷刀。 姜禾坦言,“救年城。” 钟无垢再问,“如何救?” 面对这个问题,姜禾发现,不止是铸剑,原来自己也不喜欢撒谎,沉默或者如实相告,她该选哪个? “为何不答?”钟无垢紧逼。 众人的好奇心被拉扯到了极致,都一个劲地往里面挤。辛忱、索西征两大伤员,在得知姜禾胜出时,已经是松了口气。如今见情况有些不对,但他们进不去。 这时候,谁还管你是昆仑派大弟子,抑或是逍遥门辛公子?里三层,外三层,都铆足了劲往里挤。离姜禾最近的,是来送刀的铸剑与步步紧逼的钟无垢。 “是为了……”姜禾没有说完,一个声音已经盖过她的。 “是为了斩断接天链。”透过内里传出的声音,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见。这话要是别人说的,众人可能只会当一个玩笑,可偏偏是陆晓生。 一时间,每个人似乎都有了自己的见解,都找到了自己的使命。 “斩断接天链,岂不是要天下人陪葬?” “不能让她拿走惊雷刀。” “姜禾不配拥有惊雷刀。” “夺回惊雷刀。” 呼声由小到大,姜禾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惊雷刀,耳边似乎又响起逃离年城时义父的那句话:姜禾,你一定要做到。 钟无垢紧紧盯着姜禾,双拳紧握,脸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陆晓生所说,是否属实?” “是……”姜禾骤然停了要说的话,眼睛大睁,满脸不可思议,握刀的手微微发抖,而刀刃,滴着血。 钟怀远一把扶住轰然倒下去的钟无垢,仔细一看,只见他当胸一刀,鲜血直流,瞬间染红了衣裳,如此触目惊心,“爹!” “杀人啦!” “姜禾杀人啦!” “姜禾杀了钟无垢。” 听见喊声,钟情几乎是疯狂地扒开众人,往里冲。 钟无垢坐在地上,背靠钟怀远,只见他脸上血色全无,倒是胸膛被血染得一片红彤彤,钟情一个踉跄跪到了钟无垢面前,双手伸出,似乎想抱住爹,又害怕自己的举动会伤到他。“爹,你撑住,我给你运功疗伤。” 钟无垢缓缓抬起手,指向姜禾的方向,“情儿。” 钟情忍着泪水,不断点头,“爹放心,情儿明白,疗伤要紧。” 看着钟无垢手指的方向,钟怀远再也忍受不住,歇斯底里喊出一句:“姜禾,你为什么要杀我爹?” 被质问的人脱口而出,“我没有。” 陆晓生看着眼前的场景,眼里闪过一道阴狠,“惊雷刀上还滴着血呢,人证物证俱在,姜禾,你还想抵赖?” “我没有,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秦坤、萧笑天、巫越散开众人,来到跟前时,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然而比起探究谁是谁非,当下救命才是紧要。秦坤、萧笑天与钟情一起,原地为钟无垢运功疗伤。 巫越却走向了姜禾。 铸剑眼瞧着形势不对,只见他推了推姜禾,轻声说了一句“你快走”,然后挡在了姜禾面前。可瞬间,又被巫越一道掌风掀翻在地。 巫越开口,低沉的声音满是威压,“不要辱没了年城。姜禾,留下惊雷刀,我饶你一命。” 姜禾一袖子就把摔倒在一旁的铸剑,卷飞出几张外,这才答了巫越的话,“呵,我没做过的事,不会认。要抢惊雷刀,就直说。” 如果说姜禾的袖子带起的是风,那么巫越的掌力扬起的就是沙。两项交汇,风沙漫天,迷了众人的眼。 第36章 036 早在众人围着惊雷刀, 传出“姜禾杀人”的喊声时,辛忱就放弃了往里走的念头,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 在大家往里挤的情况下, 此人鬼鬼祟祟往外溜。 辛忱悄悄跟了上去,没走多远, 许是发现了有人跟踪,那人跑了起来,轻功不错。辛忱压下身体的不适, 追了上去。 追至铸剑居, 正要赶上时, 那人手中嗖的一声飞出一物,辛忱以为是暗器,侧身躲过,一颗石子打在了院门上,又反弹掉落在地。辛忱想要再追,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又是铸剑居。上次也出现过一个黑衣人, 姜禾追踪未果, 想来轻功也是不错的。辛忱捡起地上的石头塞入袖中, 往回走去。 此时的练武场,姜禾与巫越打得正酣。 见姜禾小小年纪就能在巫越手中走上数十招, 江湖各路英雄内心复杂而纠结。一方面,害怕姜禾带着惊雷刀逃走,另一方面又担心姜禾不敌, 最后惊雷刀落入巫越手中。 有那自恃武功不错之辈,跃跃欲试,等着机会,横插一杠。最好是他们抓住姜禾,这样也不至于冷落了正派的名头。 卷云袖第五层的一记“风卷残云”,巫越一手接下,岿然不动。姜禾内心一叹:自己又成了小虾米。可惜,刚拿到惊雷刀,她并不能将卷云袖与之融合起来,只得边打边退。 群起追之。 看着紧追不舍的人,时间似乎又回到三个月前,她刚逃出年城那会,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好好修炼武功。天外有天,功夫无止境,如今,自己又想藏起来了。 巫越似乎看出了姜禾的意图,隔空挥出一掌,霸气十足。 匆匆赶回来的辛忱,看到的就是巫越狠厉一掌,把姜禾连人带刀震飞。视线紧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的人,只见她跌落在了逍遥门外。辛忱急切一声喊,“巫越。” 听闻是辛忱,巫越追人的脚步一顿。莫名就想到了自己在第二轮比试时,问出的蠢问题,他莫不是要来找自己算账?想到这,话已出口:“等你伤好了,再找我算账不迟。” 与秦坤过招受伤,追人未果,算账也要等到伤好……辛忱觉得今日是他几百年来最狼狈的一天,像极了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可笑的是,也就是在这充满无力感的一天,他恰巧有了很多想做的事。 自是做不了。 辛忱阴沉着一张脸,转身回了星辰苑,从此大门紧闭。嘱咐说,就是萧笑天亲自前来,也是一记闭门羹。 众人见姜禾落跌落在逍遥门外,追出去时,哪还有姜禾的影子。一旁不参与打斗,紧紧盯着练武场整体情形的陆晓生,走向巫越,侧身而过时,问出一句,“你是故意放她走的吧?” 巫越很是嚣张,“你奈我何?” 陆晓生紧紧捏着手中的折扇,看着巫越走远的背影,总有一天,你会来求我。 一场轰动江湖的送刀大会,最后赢家竟然是年城姜禾,这消息,已经足够人们茶余饭后讨论上十天半个月。 然而紧接着,就有姜禾杀害钟无垢的消息传出,说当日若不是秦坤与萧笑天联手相救,钟无垢恐怕已命丧当场。 差点命丧当场的钟无垢,并没有在逍遥门多做停留,反而是第二天就与钟情、钟怀远、钟勇一起回了无垢山庄。 钟情鼻头泛酸,坐在床前,“爹,有什么事,你养好伤再说。” 钟无垢招了招手,示意钟情靠近,“山庄以后,就要靠你跟怀远撑起来了。爹希望,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能支持怀远。” 泪水随着点头的动作不断下落,“我会的。”山庄自是要交给弟弟的,她对权利没有执念,如果可以,她只想做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在爹面前尽孝。 钟无垢拍了拍女儿的手,“之前,爹一直瞒着当初为何忽然身受重伤的原因,如今是时候告诉你了。” 听见这句,一直微微低着头掩饰泪水的钟情,忽然抬起了头。自从爹受伤以来,她问过好几次,都没有答案,今天竟然主动提及。 钟无垢沉默了一会,终是开了口,“不久之前,爹得到了惊鸿剑的消息,在取剑的时候,不慎重伤。” 惊鸿剑?送刀大会上,铸剑公子三次追问,惊鸿剑是否在无垢山庄,那时自己还很惊讶,原来是真的。 “情儿,你凑过来,惊鸿剑藏在……”钟无垢事无巨细,将一切嘱托给了钟情。 “我明白,定不负爹的嘱托。” 钟无垢双眼微微泛红,“你可会怪爹偏心?” 钟情使劲摇头,“不怪,我只希望爹能好好活着。” 有女如此,他钟无垢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只是,可惜她不是男儿身,而怀远呢又不及钟情。 第29节 十天后,钟无垢重伤不治,死于无垢山庄。一时间,各路正道人士对姜禾的愤恨达到了空前。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何况她杀的还是德高望重,曾经力挽狂澜有恩于天下苍生的钟无垢。 “姐,我一定要替爹讨回公道。”暮色里,乔装成小厮,正想着偷溜出去的钟怀远,在被钟情逮住后,索性把话挑明。 “怀远,爹将大半生功力传授于你,不是让你冲动、意气用事的。” 执拗的钟怀远,大声反问,“不能给爹报仇,要功夫有何用?!” 啪,清脆一声响。钟情一掌下去毫不留情,生怕打不醒这个傻弟弟,“爹尸骨未寒,你就忘了他的遗愿了吗?” 钟怀远脸上迅速浮起五个手指印,“我没忘,但是姐,姜禾必须死。” 钟情恨铁不成钢,连续发问,“你现在是她的对手吗?” “你知道她在哪吗?” “你是不是想说,不知道她在哪你可以找,一次杀不了就杀第二次?” 钟怀远大喊一声,“是!” “你这是找上门去送死。” “我等不了。” 看着歇斯底里的钟怀远,钟情忽然抱住了他:“傻弟弟,你必须学会忍耐、等待,你的责任不是杀了姜禾报仇,而是撑起无垢山庄,延续爹的遗志。这样才不辜负爹的在天之灵……” “姐,我怕自己做不到。”钟怀远抱着钟情失声痛哭。 “别怕,姐会跟你一起。” 送刀大会后,逍遥门又恢复到往日的平静,只是又有点不同,铸剑公子不见了,辛公子闭关,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萧笑天望向窗外,想着钟无垢、秦坤离去时,他们仨同时做的决定,叹了口气,接天链不能断,如今只有委屈姜禾背负起杀害钟无垢的罪名。只是,那个暗中偷袭钟无垢让他撞向惊雷刀的人,会是谁呢? 猜不透,如今只希望能尽快找到姜禾,能劝说她放弃斩断接天链最好。 在众多寻找姜禾下落的人当中,陆晓生最是气定神闲,稳坐晓生阁,摇着折扇,嘴角挑起一抹自信的笑,逃得出逍遥门,也逃不出他的掌控,万事俱备,只待一小只苏醒。 然而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一直没有等到,仔细分析,是自己疏忽了,一小只根本没在姜禾身上,而是还在辛忱那。 想到这里,陆晓生几乎调动了手底下所有的明线、暗线,搜寻姜禾。 十天过去,别说姜禾的行踪,就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查到。陆晓生再也坐不住,决定亲自出马,几乎是刚走出逍遥门,他就感受到一小只醒了过来。 “吱?”这是哪? 那边传来一个声音,“呵,陆晓生出门了。” 是辛忱! 看来辛忱已经知道,在一定的空间范围,自己能让一小只沉睡。陆晓生笑了起来,可那又怎么样,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能通过一小只听见声音吧。 可惜了,姜禾逃走时没有带上一小只,不然何至于他亲自出门寻找。 此时,大门紧闭任何人不得进入的星辰苑里,辛忱将一小只放在案几上,留给它两块莲心糕,就朝隔壁房间走去。 房间里,明丫拖住姜禾的手,小眼里全是请求,“姐姐,你是要走了吗?” 姜禾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明丫,外面到处都是追杀姐姐的人,跟着我,你会有危险。” “既然知道外面危险,为什么不留下来?”辛忱推门而进。 “我必须回年城。” 辛忱不再理会姜禾,而是蹲了下来,“一小只醒了,明丫去隔壁帮忙照看,好吗?” “好。” 待明丫走后,辛忱才冷冷地说了一句:“就你现在的功夫,不等走到年城就会死。” 姜禾望着辛忱,语气格外认真,“送刀大会前,你说也想找到肝脑涂地犹不悔的事。而帮我拿到惊雷刀算是一次尝试,辛忱,现在你后悔吗?” “没有。” “我也没有,所以哪怕明知前路危险重重,我还是会迎上去。” 辛忱有些无奈,“就不能多留一些时日?” “我的伤已经好了。” “那还可以把武功再练好一点。” “好到什么程度呢?” “好到可以跟巫越交手不吃亏。” “辛忱,你我都是习武之人,当知道功夫并不会与日俱增。” “那至少留到我伤好。”至少那时候我还可以帮你,这句话是辛忱没说出口的。 姜禾发现,这样的辛忱有些陌生,如此固执地想要留下她,是真的关心她,不想她去送死吧。“江湖人都说是我杀了钟无垢,你却从来没有问过。” “你不会。” 姜禾嘴角勾起一抹笑,心想有这句就够了,但是前路,只能她一个人走,“你大概不知道,我拿惊雷刀,是真的要用它斩断接天链,这样,你还愿意帮我?” 第37章 037 明丫坐在椅子上, 看着一小只,小嘴塞得满满的, 一鼓一鼓, 没几下就吃掉了小半块莲心糕, 真可爱! “一小只,我真羡慕你, 姐姐走肯定会带着你,但却不能带上我。” “吱吱”一小只摇头晃脑,心想, 你变得像我这般大小不就可以了。 正全副心神听着属下汇报, 分析姜禾可能逃到哪里的陆晓生忽然顿住, 辛忱不是在闭关吗?这个声音是谁,姐姐又是谁? 嚯地一下站了起来!他知道了,这个声音是明丫,她口中的姐姐是姜禾! “公子?” “马上传出消息,就说姜禾藏在了逍遥门。” “是,公子。” “另外, 安排人手埋伏在出城的几个路口, 不惜任何代价, 一定要抓住姜禾,留一口气就好。” “属下立刻去办。” 部署好一切, 陆晓生摸着手中的折扇,姜禾呀姜禾,还真是小瞧了你, 竟然折回逍遥门安安稳稳躲了十天。 当姜禾就藏在逍遥门的消息传到巫越教时,穹碧落虽然高兴,但不敢擅自行动,只得立刻禀告巫越。 “教主,刚收到消息,姜禾目前还在逍遥门。我们要不要安排人手去拦截?” “碧落,你跟黄泉一起去,秘密行事,带回姜禾,留活口。” “是,教主。” 姜禾袖子揣着一小只,身后背着惊雷刀,轻松翻过逍遥门的围墙,刚落地,“嗖嗖嗖”几支暗箭破空而来。刚出来就遭遇拦截,到底是守株待兔?还是有人知道了她的行踪? 抽出惊雷刀,斜着一挥,几只箭头应声而断,掉落在地。紧接着,脚尖点地,姜禾已是朝着箭来的方向飞去。 运着轻功挥大刀,在斩断不知道第几波箭头后,姜禾稳稳地落在了阁楼上,与放箭的人正面对上。只见一群人,大白天穿着夜行衣不说,头也是蒙住的,只留一双眼睛在外。 也是,如果换她来抢刀,也会悄悄地,深藏功与名。 黑衣人对视一眼,弓箭刺杀失败,只得拔剑而上。 几个回合下来,剑纷纷落地分成好几段,此番场景,反而另夺刀人越发眼红,心里想着若是自己得了惊雷刀,岂不是可以横行江湖?士为知己者死,刀客剑客为神兵利器而死,又何妨? 姜禾见这群人,吃了败仗,打不过也不想着逃跑保命,反而一个个双眼通红,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心底多少有些惊讶。 是了,她只是想着,多用用惊雷刀,以求在打斗中积攒经验,早日将刀与卷云袖融为一体,却忽略了,见识过惊雷刀的厉害,只会让这些抢刀人越发奋不顾身。 他们可以不死不休,自己却不能。 原本以为吓退这拨人,就可以从这条路上打开一个缺口,现在看来是行不通。再拖下去,只会引来更多的人。 姜禾持刀而立,“你们是谁派来的?” “无需指派,你杀了钟无垢,人人得而诛之。”有人如此回答,挑不出任何错觉,反而占据了道德高处。 “那我倒要看看,对你们来说,是杀我重要,还是抢刀重要。”话落,姜禾使出一记“卷土重来”,惊雷刀脱手而出。 见姜禾直接扔出了惊雷刀,黑衣人一个没落下,纷纷追刀而去。 远远看着这一切的陆晓生,啪的一声,收了手中折扇,骂了一句:乌合之众,不堪大用。紧接着,竟然亲自取过一把弓箭,瞄准了空中一个点。 卷云袖第四式 “卷土重来”,第一次使用,姜禾是有些担心,她怕惊雷刀就这么飞了出去,忘记回头。 直到见惊雷刀飞出一段距离,自动转弯,斜着往另一边飞去,姜禾总算放了心,飞身接刀,顺势就往城门而去。 “噗”箭头吃进肉里,姜禾疼得气息一乱,跌落在地。也不敢耽搁,直接滚了出去,果然,又有一箭射在了刚才跌落的地方。 姜禾伸手摸到箭头的箭,咬牙拔出。这个躲在暗处放冷箭的人,时机怎么会掐得如此精准,好像是提早就直到惊雷刀会转弯。 可怕的对手! 受了伤,也不敢停留片刻,姜禾径直往城门跑去。那里定然还有更多的人在等着,但是她今日,一定要出去。因为,明天只会更艰难。 城门近在咫尺。望着城门,以及守在城门前的人,姜禾心想,咫尺也是天涯,前面的路还远着呢! “姜禾,留下惊雷刀,你可以自行离开。”萧笑天语气诚恳,撇开儿子那层关系不说,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姑娘。 “萧掌门,多谢你之前的照顾,但惊雷刀我一定要带走。” “与她说那么多做什么,直接抢回来就是。”也不知是谁,话落人已至,一把红缨长-枪直接刺向姜禾面门。 姜禾脚尖轻点,一个跳跃,人已经稳稳地落在长-枪上,不待对方反应过来,已是顺着枪杆直行,以对方的头颅为支点,狠狠一踩,人快速飞上了城墙。 那个最先动手,被踩了头的人,大手往头上一抹,有些黏糊。伸手一看,分明是血。自己的头被踩裂了?可是不怎么疼啊。 顿时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姜禾已经受伤,大家别让她跑了。” 这话直接炸出了众人心底的勇气与胆量,纷纷而上,萧笑天反而是反应最慢的那个人。 “门主,你是要眼睁睁看着姜禾带走惊雷刀,然后斩断接天链吗?”陆晓生的话犹如一根刺,有些疼,但又让人不得不清醒。 萧笑天终于出手,几个起落,拦在了姜禾前面。 姜禾刚从一群人的攻击中突围而出,此时的她,先前束起的头发已经散落下来,衣服上零星点缀着大小不一的暗红,与之遥相呼应的是右手虎口处的鲜红,栩栩如生,似乎还在流动。 “姜禾,留下惊雷刀。”萧笑天再次劝说。 第30节 留下惊雷刀等于救自己一命么?萧姨,萧姐姐,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恕难从命啊。我说过的,肝脑涂地犹不悔。 姜禾将惊雷刀插入背后的刀鞘,用了自己的剩下的全力,一记“风卷残云”还没到萧笑天面前,已经被对方的掌风化解,掌风犹在,姜禾无力阻挡,生生受了一掌,人直接跌落下城墙。 萧笑天大惊,飞身而去想要拉住姜禾,却被一个黑衣人拦住,慢一步,只得眼睁睁看着姜禾跌落在城墙下,远远的还能听见砰的一声,心惊肉跳。 “穹碧落,你为何拦住萧笑天救姜禾?”回去的路上,夏黄泉终于忍不住开始质问身旁的人。 穹碧落否认,“今天穿夜行衣,蒙着头只露出眼睛的人那么多,你怎么能说那是我呢?” “看背影就够了。” “你!” “教主有命,要留活口。” “她摔下城墙,又不一定会死。” 夏黄泉凑到穹碧落耳边,小声道:“你那点小心思藏好了,别再给我碰见,不然……”威胁不言而喻,穹碧落当然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巴不得姜禾死,但碍于命令,又不好做得太直接,只得瞅准机会,拦住萧笑天救姜禾。 从城门回来后,萧笑天一直在星辰苑徘徊,院门紧闭,但她若是要进去,也不是没有法子。儿子受伤闭关,本该不理外面事,可他还是藏着姜禾十几天,看来是真的上心了。 翻墙进入院子时,萧笑天有些恍惚,仿佛闻到了铸剑居的味道,荒芜。她并没有直接推门而进,只是站在走廊边,问出一句,“辛忱,你的伤势如何了?” 屋内,无人回答。 萧笑天叹了口气,儿子一直以来很有主见,不愿被他人左右,恣意潇洒,生活无忧,武功高强,不知引来多少人的羡慕。可她知道,辛忱内心多是孤寂、淡漠,少了点热与执。 “我知道,你不愿见我,但是姜禾……”说到这里,萧笑天故意停了下来,凝神静气,屋里还是没反应。哎,玩不过儿子。 “姜禾出城了。” 屋里的人,躺在暖玉床上,争着眼睛,盯着床幔出神,想着姜禾离去前的那个问题,“你大概不知道,我拿惊雷刀,是真的要用它斩断接天链,这样,你还愿意帮我?” 自己当时没有回答,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这会听见姜禾的消息,心底一叹,她出城也好。 门外,萧笑天还在继续,“她受了一箭一掌,从城墙上摔了下去。” “那一掌还是我打的,用了七成的功……”萧笑天的话戛然而止,辛忱已经在她面前了,神情紧张,鞋子都没有穿,只是怔怔地望着她。 那个眼神,似是求证又有渴望,仿佛在等着自己告诉他,刚才的话都是骗人的。萧笑天有些不忍看,他儿子何时这样在乎一个人,但事实就摆在那:“凶多吉少,最后被一个黑衣人带走了。” 辛忱几乎是在听到凶多吉少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见了。脚下生风,往城门而去,那么简简单单,轻松随意出入的城门,怎么会要了姜禾的命呢?他不信。 第38章 038 城墙已经恢复往日的井然有序, 只是城门已关。 “辛公子。”负责守城的护卫,走上前来, 面露惊讶, 辛公子不是在闭关吗, 怎么出现在这。 “我要出城。” “门主吩咐,城门关闭一个时辰整顿, 辛公子先去歇息……” “开城门。” “公子,这……”这时候怎么能开城门,地上的血还没清理干净呢, 辛公子素来爱干净, 这要是冲撞了他…… 辛忱不再跟他废话, 径直朝紧闭的城门走去,休养了十天,伤势虽然没有痊愈,但这城门他还是能一掌劈开的。 守卫一看辛忱的架势,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吓得赶紧喊了起来:“开城门, 开城门。” 巫南城已有一段日子没下雨了, 十月的天, 依旧热气腾腾,城门外一片空旷, 全是灰暗,放眼望去,尽头才有些绿意。 可就是在这一片灰暗里, 地上那摊红格外触目惊心。几个守卫提了木桶,拿着扫把正要清理,却忽然被拦了下来。 “你们下去。”声音很低,辗转在喉咙里。 “辛公子,我们……” “滚。”一声爆呵,护卫们吓得心跳到了嗓子眼,撒开腿就跑,放在地上水桶、扫把也不管了。 前一刻还在爆喝的人,下一刻已是膝盖一软,腿一弯,跪坐在了那摊血旁边,血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带状,中间颜色浓稠,慢慢向四周扩散、变浅。 受了一箭一掌,从城墙上摔下来,流了这么多血,她还活着吗?伸手摸向中间的浓稠,仿佛能触摸到躺在地上的她。 指腹滑腻冰冷,辛忱忽然想到了上次,姜禾跟夏黄泉比试,左臂受伤,又被穹碧落偷袭生受了一掌,倒在他怀里,那时也有血溅在他的脸上,是温热的。 这次,姜禾受伤从城墙摔落,他没有在底下接住她。忽然有些后悔,斩断接天链又何妨呢?只要她活着。 “咳咳……”昆仑山上,只练了一会功夫,索西征呼吸急促,咳了起来。 秦悠跑了过来,倒茶抚背,“大师兄,爹说了你伤势未愈,不要练武,怎么不听话,跟我一样。” 索西征接过茶,喝了一小口,笑道:“我跟你不一样。” “好好好,不一样。”秦悠直接推着索西征往屋里走去,“昨日收到消息,说姜禾这十多天就藏在逍遥门,她胆子可真大。” 往前走的人停了脚步,“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你还能好好养伤?这会,姜禾应该跑了。”见索西征站着不动,秦悠也停了下来,“大师兄,姜禾当时真的是想杀钟无垢吗?” “当时离得远,没有看到。” “这个我知道,我是问你的看法。” “她不会的。” 刚从外面回来的姚义接过话头,“我也觉得她不会。想当初为了救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姜禾不惜对上巫越教,又怎么会是滥伤无辜之辈。” 与姚义一起回来的还有姚忠,只见他反问道,“怎么不可能,今日在巫南城,她手里沾染的鲜血还少吗?”人都是会变的,岂能因为一件事就断定一生。 姚义毫不相让,“面对追杀,抢刀,难道还不能还手?” 姚忠冷笑一声,“你可别忘了,她夺惊雷刀,是为了斩断接天链!” 常年游历在外,兄友弟恭的二人难得意见不一,挣得面红耳赤。 索西征静静地听着,受伤之后,身体大不如前,消息也不灵通了。前一刻,不知道姜禾藏在逍遥门,后一刻,又不知道她在巫南城大动干戈。 “姜禾后来怎么样了?” 听闻索西征问起这个,争辩的两兄弟忽然停了下来,谁都不说话。 秦悠也急,“你们倒是回答呀,刚还不是振振有词么?” 最后,还是姚忠说了出来,“她背部中了一箭,最后被萧笑天一掌打下城墙,流了一地的血,怕是凶多吉少。”一字一句,忽然觉得先前的争辩自己有些过分。 索西征藏在袖子里的手,用了极大力气,才止住心中的抖动,只是煞白的脸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秦悠听见这话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索西征,见他脸色苍白,立马上前扶住,“大师兄,你还好吧?” “可能是刚刚练功时扯到了伤口,扶我回去吧。” 回了屋,左右无人,秦悠才道,“大师兄,我知道你担心她,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伤养好。” 索西征反问,“我什么时候担心她了?” “你,大师兄不是喜欢姜禾吗?”喜欢一个人难道不会为她担心? “师妹,我只是欣赏她,将她视为知己,并无男女之情。” 秦悠更加不明白了,既然欣赏,既然视为知己,为什么不担心呢?怪怪的。可她也不再多问,只是道,“大师兄好好养伤,你放心,一有姜禾的消息我立刻告诉你。” 屋里安静下来,索西征苦笑,再欣赏再喜欢又如何呢,自己与拿了惊雷刀的姜禾,注定是要兵戎相见。 师父不说他也明白,如今通往年城的要道,早已设好了埋伏。等自己伤好,还得打头阵。 可哪怕如此,姜禾,我还会希望你好好活着,来日与我一较高下。 此时的无垢山庄,钟情也收到了消息。只见她看完后,立刻催动内力,将信纸化为齑粉,同时不忘叮嘱下面的人,“先不要让庄主知道,他在练功,不可分心。” 姜禾重伤跌落城墙,被黑衣人所救,生死不明。这个消息要是被怀远知道了,一定会吵着要出去,就是自己也拦不住。 如今,无垢山庄危在旦夕,不是报仇的时候。巫越教把关注点放在姜禾、惊雷刀身上,对无垢山庄来说是个机会。 钟情站在庭院里,看着弟弟一招一式越发沉稳,心中欣慰。勤奋练剑的人,收了招式,抬起衣袖就往额头上擦,“姐,你怎么来了?” 钟情走向前去,从袖子里掏出手帕为他擦拭,“姐姐有要跟你说,你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当看着钟情抽动书架上的一本书,严丝合缝的墙立刻出现一道暗门时,钟怀远睁大了眼睛,“密室?姐,我房间怎么会有密室?” “你呀,要是爱看书,恐怕早就发现了。” “姐,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爹说的,我也是第一次来。”说着已经走进了暗门。 暗道起初还是只容两人并行的宽度,越往里越是宽敞,待拐了个弯,里面是一个很大的空间,两边的墙上雕刻着一些武功心法,屋子里放着一个黑匣子。 钟怀远快步走到了黑匣子面前:“姐,这个黑匣子跟送刀大会上,装着惊雷刀的那个相似。” “还以为你会先看看墙上的武功心法,结果倒好,一来就捧着黑匣子。” 面对钟情的取笑,钟怀远不是不明白,只是不爱习武,喜欢奇珍异玩的习惯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过来的。 钟怀远放下黑匣子:“姐,我以后不会了。” “好了,把它打开。” 仿佛得了赦令,钟怀远心中欣喜,立马打开了匣子,发现里面躺着一把剑。忽然忆起那日,铸剑问惊鸿剑是否在无垢山庄,自己答不上来,后来爹承认了。 送刀大会后,发生了很多事情,爹受伤、去世一系列的打击,他几乎都要忘记这件事了。如今在密室看到一把剑,心中有了数。“姐,这是惊鸿剑?” “是,爹曾经嘱咐我,待他去世后,就把惊鸿剑交给你,让你撑起无垢山庄。” “我并不是最好的人选。”论才情,论武功,他都比不过钟情。 “怀远是不愿意撑起无垢山庄?” “不是。” “那是,不愿意让姐姐过几年悠闲自在的日子?” “不是。” “怀远,不要妄自菲薄,你不相信自己,难道还不相信爹吗?” “姐,我怕自己辜负爹的期望。” “那就好好练剑,从今日起开始闭关,什么时候能把爹传授给你的几百年功力运用自如,什么时候出关。” 钟怀远乞求道,“姐,过几日再开始好不好?”这些天他勤学苦练,就是为了出去找姜禾报仇,闭关可以,但他要先杀了姜禾。 第31节 钟情看着弟弟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门心思写在脸上,成天只想着报仇,什么时候眼光才能放长远些? “钟怀远,你现在是一庄之主,你知不知道无垢山庄已经危在旦夕了?” “怎么会?” “爹去世后,别说巫越,就是夏黄泉,整个山庄也找不出能与她抗衡的人。一旦巫越教来犯,无垢山庄几百年的基业将毁于一旦。”钟情步步紧逼,“你忘了爹的嘱托了吗?” “我没有,没有忘记。” “等你出关再要找姜禾报仇,那时我绝不拦着。” “好,我答应你,今日开始闭关。” “怀远,你已经是无垢山庄的庄主,身后有成千上万的人在等着你的庇护。” 手中的惊鸿剑,尚未出鞘,却隐隐能感觉到力量,钟怀远忽然坚定起来:“姐,我一定让你过上悠闲自在的日子。” 钟情笑了起来,一室温暖。怀远答应闭关,总算聊了一桩心事。自己一定要想方法为弟弟争取更多的时间。 “大小姐,有何吩咐?” “把消息传出去,就说救走姜禾的黑衣人是巫越教的人。” “是,大小姐。” “记住,做的隐秘些,别让人察觉消息是从我们传出的。” “属下明白。” 钟情站在窗前,朝南而望:姜禾,此刻无论你是生是死,是被谁所救,你都有责任牵制巫越教,为无垢山庄争取时间。最好上天保佑,你的命能留到怀远出关的那一天。 届时,惊鸿剑对上惊雷刀,不一定没有胜算。 第39章 039 了无人烟, 四面环山的无尘谷里,一位中年女子正在翻晒药材, 荆钗布裙, 远远看去, 还以为是哪个的农家女,可仔细一瞧, 那妇人举手投足间满是优雅,背影婀娜,仿佛误入山林的世家夫人。 “娘, 你救救她。”一个青年冲出了木屋, 拉着妇人的衣袖, 目光满是恳求。 妇人不为所动,右手被拉住,左手可没停下,继续翻晒药材。 青年已是跪了下来,“儿子求你。” “流儿,你起来。” “娘不答应, 儿子就不起来。” “我已经救过她一次了, 临行前你是怎么答应娘的, 你自己说。” 青年跪下后依然挺直的腰背忽然垮了下来,“当时儿子答应娘, 只要你去救姜禾,我就再也不见她。” “那现在你在做什么?” “姜禾仍然昏迷不醒,命悬一线, 儿子怎么能离开,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妇人哂笑,“流儿,谁都可以,唯独姜禾不行。” “为什么?”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的爹死于姜迟之手。” “可她是姜禾,不是姜迟。” “我不杀她,已是仁义。救她,是看在你跟她相交一场,如今情分也尽了,你与她莫要再相见,也别提什么朋友之谊。” 青年一脸灰败,眼神也暗了下来:“我可以答应娘,但是娘一定要救活她。” 看着儿子的眼中忽然灭了的亮光,妇人有些心疼。这一路走来,他们母子多么不易。流儿从小体弱多病,加上躲躲藏藏颠沛流离,别说朋友,就是连一个玩伴都没有。 直到遇见曾经的铸剑公子,流儿拜他为师,母子俩才在无尘谷安顿下来,一个铸剑,一个采药,日子渐渐安稳。 这个青年不是别人,正是送刀大会后消失的铸剑公子。而妇人,是沈年,昔日年城沈家庄的大小姐。 铸剑低着头,自责与无力感交织。当日,姜禾一袖子把他甩出战局,他就明白,自己无能为力。只得立刻回了无尘谷,希望娘能出手救姜禾。娘武功高强,可惜自己天生孱弱,就是有师父与娘的悉心教导,武功还是平平。 最后终于得到姜禾要出巫南城的消息,心急救她,就答应了娘的要求,不再见姜禾。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娘救回来的姜禾,全身是血,几天过去,依然不醒。经历过之前的三次药浴,他已经不敢折腾姜禾了,只得求娘再次出手相救。 沈年狠了狠心,语重心长,“流儿,不要怪娘。沈家就剩你这么一根独苗,抛开仇恨不说,跟姜禾牵扯在一起,只会是无穷无尽的危险,娘毕生的心愿就是你能健健康康地活着。” “是儿子不孝,让娘操心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娘的苦。小的时候,自己多次病危,娘一次又一次把他从鬼门关拉扯回来,若不是如此,以娘的修为,又何至于如今这副中年妇人的模样。 他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娘年轻漂亮,几百年过去不老,却被他几十年就磋磨出皱纹与白发。如今长大了,还是让娘如此操心。 铸剑回头看向小木屋,姜禾,你可要赶快好起来。 姜禾睁开眼睛,悠悠转醒时,已是好几天后了。整个人趴在一张床上,摸了摸,不是暖玉。刚想翻身,看看这是哪里,扯动后背,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劝你还是不要乱动,撕裂了伤口,痊愈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远。” 身后响起一个妇人的声音,很陌生。平铺直叙的语调里,透着淡漠,像极了一个见惯生死,冷心冷面的神医。 声音再次响起,“你可以叫我沈夫人,放心,既然救你,暂时就不会害你。” 姜禾心道,好一个暂时不会害你,“多谢沈夫人救命之恩。” “救你不是我本意,要谢就谢我儿子。” “你儿子是?” “铸剑公子,姜姑娘的运气真的很好。” 原来是铸剑,她的运气还真的是好呢,天下人都与她为难的时候,铸剑依然没有放弃她这个朋友。“咳咳”,姜禾忍着痛,微微起身,侧靠在床头,“我能见见他吗?” 沈年直言不讳,“不能,他已经答应我,不再与你相见。”顿了顿,又道,“姜姑娘要是真的为他好,把他当作朋友,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眼前的沈夫人看起来四五十岁,脸上皱纹交错,头发半白,可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这样一个爱子心切的妇人,姜禾又怎么忍心让她失望,“我明白了,沈夫人。” 二人在“不见铸剑”这件事上,达成一致后,接下来日子,倒是相处融洽,一个专心调药熬药,一个专心喝药疗伤。不止是沈夫人想着尽快医好姜禾,让她赶紧离开,姜禾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她也从没问过这是哪里,外面局势如何。 沈夫人觉得这姑娘挺懂事的,她要不是年城少主该多好啊!可惜了。 不同于无尘谷的安静,这几天的巫越教忙得人仰马翻。穹二看着手中的消息,内心焦急,“护法,外面都在传是我们救走了姜禾,拿了惊雷刀。” “查到消息从哪里传出了吗?” 穹二跪了下来,“消息来源于一个老乞丐,说当日他就在城墙下,那个黑衣人他以前乞讨时见过,是……” “是谁?别吞吞吐吐。” “说是夏护法。” 穹碧落笑了起来,“呵,夏黄泉,她可没有分-身之术。那个乞丐可有带回来?” “属下该死,找到老乞丐时他已经死了。” “死了,这可真是有趣了。看来有人要对巫越教下手啊。” 这话,穹二是听明白的,这几天屡屡有江湖人士来巫越教闹事,让他们放了姜禾,交出惊雷刀,“护法,现在怎么办?” “加派人手寻找姜禾。另外,传消息给陆晓生,说我要见他。” “是,属下立刻去办。” 天下人都在找姜禾,然而姜禾似乎总有“人间蒸发”的本事,以至于,大家宁愿听风就是雨,也不愿放过一点点可能。口口相传,姜禾在巫越教消息似已成真。 秦悠听闻消息,几乎是一口气跑向索西征的房间,“大师兄,有姜禾的消息了。” 屋里没人。秦悠气得一跺脚,哼,大师兄肯定又偷偷出去练功了。找了几圈,可算见着了人,果真在练功,“大师兄,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索西征叹了口气:“师妹,我已经好了。” 秦悠狐疑,“当真?” “不信的话,跟我过两招。” 听闻索西征要跟她过招,秦悠总算是信了,只见她凑到索西征跟前,一脸神秘,“有姜禾的消息了。”只是说完这句,又没了下文,反而是紧紧盯着身旁的人。 见对方不为所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才继续道,“哎呀,你这人,真没趣。”索西征这才笑了起来,师妹就是一个活宝。 秦悠继续道,“她在巫越教人手里。” “消息可靠?” 秦悠点了点头,“大家都这么说,还有好些人已经去巫越教要人了。” “消息最先从哪里传出?” “据说是一个老乞丐亲眼所见,城门下带走姜禾的黑衣人是巫越教的夏黄泉。” 听了这话,索西征已有了定论,“师妹,姜禾不在巫越教。” “为什么?” “师妹见过夏黄泉吧,以她的功夫,从你身边带走一个人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又穿着夜行衣,你能认出她?” 秦悠仔细想了想:“不一定。” “师妹年纪轻轻,且有武功,都不一定能看清,何况一个老乞丐呢?” “那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故意传出的消息。” “会是谁?什么目的?” 索西征不再给秦悠解惑,而是提醒道,“师妹自己想想,这么做谁最有好处?再去看看哪些人去了巫越教大概就明白了。” “大师兄!”怎么这样,话都不说完。然而索西征已经走了,秦悠站在原地仔细回忆看到的消息,那群人里,昆仑派、逍遥门、其他剑客刀客……眼睛一亮,似乎没有无垢山庄的人。他们为何不去,是不是因为知道姜禾不在巫越教? 难道,消息就是无垢山庄放出的?也不一定,还有可能是巫越教的仇家,也有可能是姜禾自己呢!秦悠越想越复杂,只见她跺了跺脚,哼,大师兄给的提示根本不够嘛。 天微微亮,无尘谷已有鸟鸣之声。姜禾出门时,山间还有晨露,捡了根树枝,就在树林里练起剑来,一招一式,不敢用力,只是耍了个花样,体会空气流动罢了。 “刚能下地,我劝你还是不要太忘形。” 又是这个声音,听似淡漠,实则关心。姜禾回头,也不知道眼前的人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多谢沈夫人提醒,打扰数日,我也该走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么,明明自己一直盼着她早点走,这会倒有些不舍了,“卷云袖能练到第五层,资质倒是不错。” 姜禾惊讶极了,“沈夫人知道卷云袖?” 第32节 第40章 040 “活的久了, 自是比旁人知道得多一些。姜禾,以你现在的功夫, 根本无力应对江湖各路人马围追堵截, 除非你将卷云袖练到第九层。” 第九层, 当初义父也说,要想斩断接天链救年城, 一是需要拿到惊雷刀,二是卷云袖至少练到第九层。 可对于如何练到第九层,自己是一点把握都没有。闯荡江湖这么久, 沈夫人还是第一个认出卷云袖的, 她会不会知道?想到这里, 姜禾一脸诚挚,“求夫人指点。” 沈夫人笑了起来,“你倒是机灵,罢了。卷云袖依赖的是空气流动,你若想更进一步,藏在一个地方闭关用处不大, 而应该四处走走, 比如琼南、北地, 去体验不同的气候变幻……” 天色大亮,姜禾离开无尘谷之前, 沈夫人递给她一个方形小木盒,“这个东西不简单,你要小心。” 姜禾接过, 打开一看,竟然是多日不见的一小只!昏睡状态。心头闪过惊讶,抬头看向沈夫人,眼含询问,对方却不愿再多说,只是拿了黑布条,蒙上了她的眼睛,引着她往外走。 弯弯绕肉,九曲回肠,一刻钟后,姜禾总算重见天日,耳边还回荡着沈夫人的叮嘱:“姜禾,记住你的话。” 当然记得,养伤这段时间,她能感觉到谷里还有一个人,应该是铸剑。不相见也好,她的路途只有危险。 大步朝前,只是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身后有人跟踪。 姜禾坐在了路边的石头上,假装喝水。喝完也不启程赶路,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再三抚摸,下一刻,竟是对着石头玉佩说起话来:“铸剑,我不会忘记你的,等救了年城,定要找你把酒言欢。” 之后的路程,后面果然没了跟踪的人,姜禾心底一叹,铸剑,谢谢你。 当姜禾再次站在熟悉的岔路口,往左通往逍遥门,往右通向巫越教,今时不同往日,不必再纠结于选择哪条路,她打开四方盒,拿出了一小只。 片刻之间,小家伙就醒了,“吱!”姜禾,这里好熟悉呀。 沈夫人的盒子果然厉害,能让一小只乖乖沉睡,放出来立马苏醒,“一小只啊,这里我们来过,当然熟悉。” 正在客栈里,与穹碧落商量事情的陆晓生,忽然脸上阴霾尽散,笑了起来。坐在对面的穹碧落问道,“陆公子,你这一笑,可是同意与巫越教联手?” “嗯,到时候,惊雷刀归你们,姜禾与一小只归我。” “没问题,那陆公子可知道姜禾如今在哪?” “江湖人都说是在巫越教。” “谣言罢了,陆公子还不清楚吗?” “需要我放出消息,说姜禾不在巫越教?”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现在不需要了,那些人成天盯着巫越教也好,这样就没有人妨碍我们抓姜禾了。” “跟聪明人合作,是陆某之幸。”想着刚刚通过一小只听见的对话,陆晓生笃定道,“很快就会有姜禾的消息。” 穹碧落心底一喜,“静候佳音。” 这些日子,逍遥门的气氛分外低迷,大家都不敢高声说话。那天,辛公子匆匆出门,还以为他出关了呢,一出关就要出城这也符合他往日的作风。 可一转眼辛公子又回来了,脸色沉得能滴水,大家识趣地让道,招呼也没敢打。紧接着,他又闭关,门主去了好几次,都吃了闭门羹。 哎,逍遥三公子,如今闭关的闭关,消失的消失,仅剩下的陆公子,也有些反常,时不时出去一趟,一去就是好几天。怪呀! 众人眼中闭关的辛公子,其实昨天傍晚就离开了星辰苑,在后山的大树上躺了一个晚上,不等天亮,又翻墙出了巫南城。无论姜禾在不在巫越教,他都要去见一见巫越。 夜幕降临,姜禾在树林里休息了半天,这才趁着夜色,往巫越教走去。巫越,早该见了。自从被萧笑天打了一掌,她已经明白过来,送刀大会上,巫越那一掌是为了故意放走她。这些活了千年的老家伙,功力深厚着呢! 背着一把刀,踩着屋顶而过,晚风迎面吹来,姜禾暗笑自己像极了话本子里的侠客。起落无声,巫越会是哪个房间?总不好一一掀开屋顶的瓦片查看吧。蹲在屋顶上,姜禾有些愁。 “吱!”大晚上的,姜禾你是要偷东西么。 “一小只,我的小姑奶奶,待会你可千万别出声,这里可是巫越教。” 正准备就寝的陆晓生猛地翻坐而起,披上衣服,就往外走。当他见到穹碧落时,对方正忙着搜捕刺客。一刻钟前,她的屋顶,忽然掉下一块瓦片,紧接着闪过一道黑影,她立刻追了出去,却不见人影。 陆晓生当机立断,“加派人手,那人很可能就是姜禾。” “什么?” “确切消息,姜禾今晚来了巫越教。” 故意弄掉一片瓦,引起骚动的姜禾,此时正躲在暗处,看着从各个房间涌出的人,嗯,她是在用排除法推测巫越的房间。 屋子里,正抚摸着怀中狐狸的巫越,听见门外动静,忽然手中一个用力,狐狸发出“嗷”的一声,窜到了地上,一眨眼跑出了房间。 下一刻,姜禾出现在房间里,对方以狐狸作引,她还是有点好奇的,“你知道我要来?” “知道有人来了,没想到是你。” “倒也诚实,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姜禾径直走向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巫越心想,姜迟的女儿还真有意思,明明自己跑了过来,还反客为主问自己找她什么事?呵,也罢,“你就不怕我抓住你,夺了惊雷刀。” “真要如此,当初你就不会故意放走我。”说着,姜禾倒了一杯热茶,抿了一口,还不错。 “姜禾,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姜禾不为所扰,慢慢悠悠品茶,过了一会才道,“你也想斩断接天链?” 巫越拿过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不错。” “年城冰封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说没关系,你信吗?” 姜禾并不追问,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接天链断开以后,会发生什么?” “试了才知道,姜迟竟然告诉你那样能救年城,自是有他的道理。” “那你图什么?” “你往南边走走或许能知道答案。”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人一到了门外,“教主,穹碧落求见。” 巫越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姜禾一眼,“何事?” “属下得到确切消息,姜禾夜闯巫越教,现在恐怕还没有离开,请教主允许我带人全教搜查。” “准了,去吧。” 待穹碧落走远,巫越凉凉地抛出一句:“小姑娘,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你自己了。” 姜禾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你就在这坐看我逃走好了。” 这话的意思是自己不插手她就能逃出去?巫越忽然笑出了声,哈哈,有意思,难怪辛忱会对她另眼相看。 姜禾出了房间,跃上屋顶,没走出多远,箭矢如一张闪着白光的大网从四面向她袭来。时间怎么会掐得如此准?就跟上次她刚出逍遥门一样。 按理说,巫越也不屑于跟自己耍这样的小手段,那就是真的有人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此人你不除,后患无穷。 思绪翻飞,手中的动作也没耽搁,运气于袖,抽刀短箭。姜禾暗叹自己旋转成了一个舞女,可这该死的箭矢,一刻都没有缓下,显然是备下多时,就等着她落网。 想要逃出去,还真得流点血。 远处,遥望屋顶的穹碧落,心情一好,也会夸人,“陆公子所料不差,真的好本事。” “我陆晓生可不是浪得虚名。”一小只的存在,只会让他更加顺风顺水。陆晓生捏掌为拳,姜禾,我说过的,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屋顶上,不断挥刀断箭的姜禾,忽然脚下一个用力,整个人随着瓦片一起跌落,弓箭手瞬间失去了目标。 穹碧落轻车熟路,瞬间有了决断“把房间包围起来!不用强攻,准备迷香。” 从屋顶连人带瓦一起摔下去的姜禾,几乎在落地的一瞬间,脚尖发力,一个弹跳又上了屋顶。赶在弓箭手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已向前飞出了几丈远。 穹碧落发现不对,再也没了沉稳,命令都是吼出来的,“该死!放箭,快放箭!” 只顾着逃命,把后背留给对手的姜禾又中了一箭,好在背后的惊雷刀如她所愿,帮忙挡了几箭,不然自己就成了个筛子。 对方出手极狠,一箭就让她丧失平衡,从屋顶栽落下去。姜禾也不慌,瞬间调整下落姿势,想着不能后背落地,只得先委屈一下屁股了。 已经做好摔个屁股蹲准备姜禾,忽然发现腰间多出一只手臂,揽了她并不停留直接往远处飞去。 救她的人心有余悸,“这回可算是接住你了。” 看清来人,姜禾伸手回抱住对方,没好气道:“都中了一箭,才来。” 第41章 041 瞄了眼她背上的箭, 伤在左肩,有血珠子往外涌, 犹如天然的小水井。辛忱眼神一暗, 手上一个用力, 怀中人靠得更近了。只见他低下头,下巴蹭了蹭姜禾的头发, 才说了句:“对不起,我来晚了。” 两人稳稳地停在了一颗大树上,听见他如此郑重地说对不起, 姜禾忽然又觉得之前的怨怪, 似乎过于亲昵, 又有些撒娇的味道,这可不像自己。 她摇了摇头,“不怪你。”话落,抬起右手往后伸去,想要拔出左肩的箭。 辛忱拦住了她,“我帮你。” 姜禾没有拒绝, 只是在背过身的那一刻, 她忽然想, 离开逍遥门那会,面对自己的问题, 辛忱要是也如此回答,会怎么样呢? 还真不知道。没有发生的事情,无从设想。只是, 这个人帮过自己很多,但给她的感觉,又跟铸剑不一样。 就在姜禾胡思乱想之际,身后又传来一句,“刚刚那话,是回答你之前的问题。” 想什么来什么,还是如此猝不及防,姜禾以为自己听错了,微微转头,想要求证,才问了一句“什么?”紧接着,就是一阵痛意袭来,箭头拔出,“噗”的一声,带出些许血肉,姜禾感觉自己背部空了一块,有个大窟窿似的。 呵,挑在拔箭的时候说这个,大概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毕竟,当初在悬崖,自己给他剜肉取石的时候,就这么干过。 可是好奇怪,逃出逍遥门的时候,背部也中过一箭,那时是自己拔的,可没辛忱拔出箭头时这么疼。 疼到不想说话,姜禾索性趴在树干上。下一刻,又被辛忱拉起顺便转了个身,再回神时,人已经趴在了他的腿上。 辛忱扶着腿上的人,提醒道,“别动,给你上药。” 真的疼,也就不费那个力气折腾了,这人虽然瘦,但大腿还是比树干舒服的,就这样吧。姜禾老老实实趴着,昏昏欲睡。 辛忱小心翼翼地上完药,包扎好伤口,才松了口气。看着被自己撕了个洞的衣服,嘴角不由自主挑起一个笑,得,肯定得赔。想到之前的话,怕她误会,辛忱继续道,“姜禾,那句话真的是回答你之前的问题,不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 腿上的人没有反应,难道还是不信,辛忱继续喊道,“姜禾?” 依然没有回应,难道昏过去了?辛忱有些急,伸手一探对方鼻息,沉稳均匀,好家伙,睡过去了。这么趴着会舒服?算了,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姿势了。 夜色沉沉,辛忱靠在树上,毫无睡意。总算找到她了,人还在自己怀里,受了点伤,好在没有大碍。但是她,肯定吃了很多苦头。 巫南城门下,看着那一滩血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挖空了一块,只有找到她,见她无恙才能填满。如今找到了,之后怎么办呢? 穹二带着人,追到姜禾栽落的地方时,不见人影,心里有些慌,正要命人在附近搜,穹碧落却出声阻止,“不必了,她应该被人救走了。” “护法,她受了伤,跑不远。”天罗地网人还是给逃了,穹二心里苦啊。此时不追,更是放虎归山。 第33节 此时,摇着折扇,观察了一圈的陆晓生,开口道,“不,救她的人轻功极高,姜禾明明受了伤,附近都没有血迹,只能说明那人速度很快。” 穹碧落面露欣赏,心叹自己的手下要是有这么机灵就好,“陆公子,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姜禾是被人掳走的?” “不大可能,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姜禾虽然中了箭,但也不至于连挣扎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一旁被冷落被鄙视了的穹二,见陆晓生说得头头是道,赶忙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会是谁呢?”知道是谁,好歹也算有了个查找方向。 陆晓收了折扇,“不急,总会知道的。只是没料到,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愿意出手救姜禾。” 哼,不管是谁,只要有一小只在,他很快就能把人给揪出来。只是,这小东西还真的听姜禾的话,让它别吱声,这么久了,真的没吭一声,睡得死死的。 听闻这话,穹碧落下意识想到了辛忱,他不会救姜禾成习惯了吧,一想到此,心里头更堵了,冷着脸回了巫越教。 屋子里,巫越还在喝茶,不紧不慢,面带享受。见穹碧落进来,难得先开了口,“人,抓到了?” “属下无能,姜禾受伤后逃了。” “好了,你下去吧。”巫越轻轻抚摸着怀里的狐狸,嘴角溢出一个笑,小姑娘可以啊,真的逃出去了。“记住,抓她要留活口。” “是,教主。” 穹碧落退了出来,自是不敢多问,姜禾明明是从教主房间里出来的,如果教主想抓她,轻而易举。这一会放,一会抓,教主对姜禾到底是什么态度?猜不透。 “咚咚咚”夜深人静,急促的敲门声简直像砸在人的心头,透着不安。张记药堂里许久才传出一个哈欠声,紧接着咕哝道:“小店已打烊,有事明天再来。” 门外的人声音很轻,“张伯,我是辛忱。” 听闻来人是辛忱,张伯立刻清醒过来,麻利地穿好衣服,小跑着去开了门。是辛公子没错,只是还背着一个姑娘,这有些稀奇,忍不住问了句:“辛公子,这是?” “受了点伤,无大碍。”辛忱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张伯不用管我,去休息吧。” “诶,好。公子有吩咐随时叫我。” 辛忱停了下来,吩咐道,“明天准备一辆马车,还有几套姑娘的衣服,简洁舒适就行,不用太繁琐华丽。” 张伯呵呵一笑,“衣服让我家那口子去办,公子尽管放心。” 药堂的后院自是有休息的地方,辛忱背着姜禾,熟门熟路。走到房间,把姜禾安置好,又觉得有些好笑,按照自己的习惯本是要在树上过夜的,可她身上有伤,这要在树上,睡着不舒服另说,还容易着凉,这才来了这里。 月明星稀,半夜三更,姜禾是渴醒的,周遭一片漆黑,也不知什么时辰了。又是趴着睡,她这个背连连遭罪。哎,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往桌边走去。 提起茶壶,空的。 “吱呀”一声,推开了门,眼前是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中间隐隐约约是一口井,姜禾下意识往前走去,深一脚浅一脚,人还没到井边,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姜禾回头,揉了揉眼睛:“我渴。”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委屈道:“茶壶都是空的。” 房间长时间没人住,茶壶里有水才怪,也怪自己没想到,伺候人一事自己还真没经验。“你先回屋子,水我待会给你送来。” 辛忱见姜禾迷糊的样子,指不定还没完全清醒,只得拉着她往屋里走。 姜禾甩开辛忱的手,头偏向一边“我不”。这神情像极了闹脾气的小姑娘,辛忱有些头大,真是难伺候,却也耐心道,“不是要喝水?” 只见小姑娘对着井口努努嘴,“要喝这个。” 辛忱望着古井,琢磨着,喝点也没关系吧,况且烧水需要时间,到时候还不知道她会闹成什么样。于是解开绳子,开始打水。 大半桶水,很快上来了。姜禾见水如见亲人,高兴地扑了上去,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似乎还嫌不够,水好凉好舒服,双手伸入桶中,掬起一捧水就往脸上泼。 “诶!”辛忱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就见姜禾的衣袖、衣襟全湿了。 到底醒没醒,怎么像个小孩子。辛忱走近,想要拉起姜禾,刚碰到她手臂,就听见咯咯的笑声,紧接着就得了满头满脸的井水。 确实凉得很舒服。 辛忱被偷袭了也不恼,眼里盛满了笑意,学着姜禾,把手伸进桶里,双手湿漉漉的,就往对方脸上拍,“醒了没?醒了就回去睡觉。” 姜禾愣了愣,抬起袖子就要擦脸上的水,刚碰到,又嫌弃的放下。袖子也是湿的,不舒服。歪着头看了眼半蹲在身前笑意盈盈的人,她迅速往前一探,人就扑了上去。 辛忱左手搭在膝盖上,右上放在大腿上,半蹲着的姿势本就不稳,姜禾扑过来的冲力,直接让他往后倒去。 人摔在地上不说,又当了回肉垫。 关键是这惹祸的人并没有什么觉悟,反而是小脸在他胸膛处蹭了蹭,然后又挪了挪位置,欢喜地哼出一句“擦干了,睡觉。”就再无下文。 辛忱低头看着胸膛处右边的衣服,泛着水印子,颜色比周围的深,竟然是为了蹭干脸上的水渍,又瞧了眼趴在胸膛左边睡过去的姑娘,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与人一起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的? 辛忱躺在地上,抬头看着天上月,手却下意识摸了摸怀中姑娘的头,有些无奈,又有些欣喜,很奇怪。 第42章 病中带甜 昆仑山, 一大清早,秦悠凑到了索西征面前, 一副大师兄你猜错了的表情。 上次大师兄说姜禾在巫越教是假消息, 自己还顺着他的指点分析了一番, 觉得挺有道理的。可今天,又有消息传来, 说姜禾从巫越教逃了出来。 不待秦悠开口,索西征已经说了出来,“姜禾昨晚从巫越教逃出, 我知道了。” “嘻嘻, 大师兄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 索西征点了点师妹的头, “你的心思啊,全写在脸上。” 秦悠没心情计较到底是怎么回事,远远等着消息,还不如亲自参与其中呢,只见她怂恿道,“大师兄, 我们下山好不好?” 索西征还没答话, 秦坤忽然走了过来, “悠悠,自己不修炼, 又缠着你大师兄。” “师父。” “爹。”秦悠低下了头,爹不会不准她下山吧。 “好了,趁着年轻, 是多该出去历练。” 秦悠立刻抬起头,语气昂扬,拍着胸口保证道,“谢谢爹,女儿出去一定多看多学多长进。” “嗯,西征,你跟我来。” 书房内,秦坤拿了一本剑谱递给索西征,“这是为师根据提笔剑自创的一套剑法,你是昆仑派的大弟子,将来整个昆仑派都会交到你手中。西征,不要让大家失望。” 索西征接过剑谱,单膝跪下:“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秦坤扶起索西征,语重心长道,“自年城冰封后,江湖局势越发微妙,惊雷刀问世,巫越教来犯,师父担心姜禾会与巫越教联手,你此番下山,除了历练,还需要查清此事,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姜禾,接天链不能断。” 索西征走出书房时,一路沉思,记得送刀大会时,自己还说,救来救去,都是缘分。如今,是真的要站在姜禾的对立面了。 姜禾说拿惊雷刀是为了救年城。但是救年城为什么非要斩断接天链呢?这会不会祭司无咎的预言之一? 日上三竿,张记药堂的一间屋子里,一小只终于醒了,开始撒娇,“吱,吱!”姜禾,我昨天表现很好吧。 “让你不吭声你真的就睡着了,很好。诺,赏你的。”姜禾拿出一块莲心糕,扔到了桌子上,一小只欢快地爬了过去。 姜禾伸了个懒腰,休息一晚,肩膀上的伤也不怎么疼了,辛忱的药着实不错。 对了,辛忱。姜禾晃了晃脑袋,昨晚好像梦见他了。打量屋子一圈,梦里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的确是同一间屋子。 所以,不是梦! 正疑惑着,屋外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一个声音道,“姑娘可是醒了,老婆子来给你送衣服。” 衣服?姜禾低头看了看衣服,是的,这身不能穿了,“进来吧。” “姑娘,你看是否喜欢,有不合适的尽管说。” 姜禾接过衣服,款式简洁大方,布料摸着也很舒服,就是这颜色,不是黑就是白。她哪里知道,张伯全是按照辛忱喜好来的,这白色,还是老婆子私自加的。小姑娘爱美,怎么能老穿着黑色衣裳? “很好了,谢谢大娘。” “诶,姑娘别客气,我家那口子已经去准备马车了,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尽管跟我说。” “没有了。辛忱呢?” 老婆子脸上闪过一道笑,“辛公子就住在隔壁,姑娘随时可去找他。” 房间里,一小只的莲心糕还没吃到半块,那边陆晓生已经整理了几个关键信息开始行动。衣服,马车,辛忱,果然还是他救走了姜禾,“来人!” 常年跟随陆晓生的陆衡走了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查一下巫越教附近,今天早上有哪些人雇了马车。”顿了顿,“查完之后,结果直接告诉穹二,让他待人去搜,说不定能碰上姜禾。” “是,公子。” 姜禾哪里会猜到,陆晓生能通过一小只窃听消息呢,此时的她,换好衣服,慢悠悠地吃着早饭。 一直不见辛忱,姜禾以为他出去了,直到张伯回来。“姑娘,你能不能去叫一下辛公子?” “他在哪?” “房里。” “还没起来?” “是啊,这时辰也不早了。辛公子平日里不喜人靠近,老朽也不好去打扰,有劳姑娘了。” 姜禾心想,不喜人靠近,那自己去搅了他的好梦,岂不是要被骂? 张伯似乎看出姜禾的担心,又补充道:“姑娘不同,昨日公子背着姑娘来时,老朽还吓了一跳呢,从没见公子与谁这么亲近过。” 姜禾面上答应,心底却道,我跟你们家公子打架时,你不也从没见过? 门关着,敲了几次无果。姜禾转身往前走了几步,躲在一旁的张伯立马跳了出来,恳求道,“姑娘,你再试试。” “我正在试。”姜禾一本正经,快速冲了过去,竟是想把门撞开。 张伯这才明白过来,对方不是要走,只见他拖住姜禾,“姑娘,以身撞门这事还是我来吧。” 姜禾停了下来,对啊,自己怎么能采取老伯式的撞门方法呢,说着脚下一个用力,就把门给踹开了。张伯看得目瞪口呆,感叹一句:姑娘好生厉害!又麻利地溜走了。 辛忱确实还躺在床上,背朝外。姜禾也没走得太近,清了清嗓子道:“辛忱,我要走了,来辞行。” 床上的人小声哼了一句,转过了身。 姜禾没有听清,只得再往前走了几步,这时人已经到了床边。仔细一瞧,这人脸怎么这么红。 伸手探向额头,发烧了!忽然想到自己昨晚泼了他一身水,所以这是着凉生病了?辛公子你也太弱了吧。 辛忱觉得头晕,全身无力,半睁着眼睛,又重复了刚才的话:“姜禾,我帮你。” 姜禾一怔,旋即又想,还帮我呢?先帮帮你自己吧。听闻辛忱病了,张伯直接把外面坐堂的大夫请了过来。 诊断过后,老大夫对着姜禾,语气不善:“当下天气虽然炎热,但晚上不宜贪凉,之前内伤没有好清楚,又思虑过重,三管齐下,不倒下才怪。” “他内伤没好清楚?”姜禾惊讶,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都好了,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辛忱早就痊愈了。 第34节 听见姜禾这话,大夫更是吹胡子瞪眼:“你是怎么照顾人的?他都病成这样了,你倒是全然不知。” 张伯及时打圆场,“请大夫开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尽管嘱咐老朽。姑娘还小,以后慢慢就懂了。” 大夫走后,姜禾坐在床边,看着辛忱出神。美人就是美人,哪怕病了,也是好看。伸手摸了摸辛忱的脸,可是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一而再而三地帮她呢?自己可从没为他做过什么? “姑娘,待会公子喝了药,肯定会发汗,可不能再着凉了,这是干净的衣裳,老婆子放在这了。” 这是要自己给辛忱换衣服?姜禾有些为难,“大娘,换衣裳能不能麻烦张伯?” 端着药正往屋里走的张伯,立刻表明态度,“姑娘,你就别为难老朽了,辛公子对我们夫妻有恩,我们怎么能做出让他不高兴的事。” 姜禾一脸惊讶,“我给他换了衣裳,你们确定他会高兴?” 张伯嘿嘿一笑,“至少不会生气,公子平常都不喜欢别人进他房间,姑娘是例外。”说着,药碗塞到了姜禾手中,夫妻二人离开后,还不忘把门给带上了。 姜禾看了看手里的药,又看看躺在床上的人。心道,这喂药跟喂水差不多吧。辛忱果然是辛忱,晚上自己捣蛋,白天他就还回来一个烂摊子。 虽然吧,他是无心的。 “辛忱,起来喝药。” 见床上的人没反应,姜禾把药碗往旁边一放,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辛忱皱眉睁开眼睛,姜禾已经缩回了手,内心嘿嘿一笑,这招管用。 “快起来喝药。” 姜禾扶起辛忱,让他靠坐在床头,这才转身端过药碗递给辛忱,对方并不接,只是看着她,一双眼睛泛着水光如林间小鹿。 姜禾有些心软,喂药就喂药吧!学着张伯嘿嘿一笑,舍了勺子,端着碗凑到辛忱嘴边,开始灌药。 辛忱也配合,大口喝药,可没过一会,却忽然咳了起来,碗底的药洒出,湿了衣襟。姜禾赶紧放下碗,拍着他的背,这还得怪自己太心急。 折腾了一番,见辛忱反而精神好了些,姜禾眼珠子一转:“哎呀,衣服湿了。” 辛忱看向她,面露疑问,不明白什么意思。 “不过没关系,等你喝药发汗后,我也是要帮你换衣服的,多换一次就当练手了。”话落,姜禾已经拿起了旁边的干净衣裳。 她是要帮自己换衣服?明白过来的辛忱觉得脸上更烧了,一把扯过衣服,“谁要你换衣服,出去。” 姜禾见他满脸潮红,气色与精神都不错的样子,起身往外走,到了门口还不忘回头叮嘱一番,“你若没有力气,随时叫我,我就在隔壁。” 见她如此反常,辛忱顿时明白过来,将抓在手中的衣服揉成一团,狠狠地甩向姜禾,“再啰嗦,就过来给我换衣服!” 姜禾哪敢再啰嗦,带上房门,笑着离开了。 第43章 免费保镖 “大小姐, 姜禾昨晚受伤之后逃出了巫越教。”钟勇心想大小姐果然料事如神,本以为放出的是假消息, 原来是真的。 钟情一时也有些疑惑, 难道真的是巫越教救走了姜禾? 不对, 如果真是巫越教所为,当时姜禾伤势那么重, 巫越教怎么可能等到她养好伤再让她逃脱。那么昨晚,姜禾是自己主动去的巫越教。 夜探巫越教,她到底想做什么呢?“可有查到巫越教最近的动向?” “夏黄泉带着穹大在练兵, 穹碧落、穹二在追踪姜禾, 线人来报, 昨晚陆晓生出现在巫越教,似乎在帮助穹碧落抓姜禾。” “陆晓生,他怎么会帮助穹碧落?”送刀大会当天,正是陆晓生说出了姜禾要用惊雷刀斩断接天链的意图,如果他与姜禾敌对,倒是可以联手。 “大小姐, 你是否还记得不久前在昆西城, 夏黄泉与姜禾的比试, 当时穹碧落偷袭,陆晓生也出现了, 他抢走了姜禾的一小只。” “陆晓生是为了一小只?” “有这个因素,内里还不清楚,巫越教也在查陆晓生为何那么在意一小只, 至今没有结果。” “尽量查清楚这里面的关系。” 算算日子,怀远闭关也好一段时间了,但愿一切顺利。 “是,大小姐。” 张记药堂,姜禾见张伯在药堂里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正想出去帮忙,却被叫住,“姑娘,辛公子好些了吗,我准备了一些清淡的饭菜,你给他送去?” “大娘,叫我姜禾就好。”起初为辛忱是随便找的一户人家,借宿而已。现在看来,关系匪浅,自是不好再让他们叫自己姑娘。 “诶,原来是姜姑娘,我跟你说啊,辛公子虽然脾气怪了点,但人是挺好的……” 听着滔滔不绝的声音,姜禾觉得给辛忱送饭,是一件不错的差事。推门而进,蜷在地上的一坨,不正是先前辛忱扔过来的衣服,床上的人还在睡着。 姜禾把饭菜放在桌上,走近床边一看,果然这人还穿着之前的衣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掀起一角盖在辛忱身上的薄毯,手伸了进去,才摸到衣角,果然是潮的。然而不等她有下一步动作,手腕忽然被扼住,力气还挺大。 “疼,疼……快松手,是我。”这人既然睡得如此警醒,怎么出汗了不知道换衣服。 许是听出是姜禾,辛忱松了力道,人还是没醒过来。 姜禾揉了揉手腕,张伯老说自己是例外,要不就试试这个例外,究竟能到何种程度? 搓了搓手,姜禾扯过薄毯,将辛忱整个人盖住,只露出头。然后双手从两边摸了进去,扯住腰带,就要脱辛忱的衣服。这湿衣服穿着肯定不舒服,得换呀! 床上的人哼了一声,姜禾以为他要阻止,结果只是翻了个身。转瞬之间,腰带已经在手中了,姜禾有些傻眼,快得猝不及防,这难道是天意?嗯,应该先换衣服。 虽隔着薄毯,姜禾还是闭上了眼睛,摸索着把对方的中衣给褪了下来,也不敢乱动,抖开干净衣服就往毯子里塞。 这穿衣服可比脱衣服难多了,尤其是袖子,折腾半天还是没成。比练功还累,姜禾睁开眼睛,打算瞧瞧是哪里不对。 结果一睁眼,就对上另一双眼睛,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 “你在做什么?”闭着眼睛,双手在薄毯里摸来摸去,捉鱼吗? “我,帮你换衣服。”姜禾低头掩饰尴尬,之后又抬起头:“湿衣服穿着不好,你还病着呢!” 辛忱笑了笑,薄毯里的手微微一动,眨眼之间穿好了衣服,掀开毯子就要下床拿裤子,总不好让姜禾递过来。 见辛忱似乎要站起来,想到已经被自己扯掉的腰带,姜禾立刻出声阻止,“你别站起来!” 然而还是晚了,辛忱已经站在了眼前,姜禾立刻转过身,跑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辛忱低头,看了眼掉在脚踝的裤子,似笑非笑,她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穿一条裤子睡觉的习惯。 又觉得这话不对。 她当然不知道! 她应该知道吗? 都不对,好乱,大概病糊涂了。 换好衣服,吃饱喝醉的辛忱,总算感觉有了些力气。此地不宜久留,得尽快离开。 一口气直接跑回房间的姜禾,拍了拍胸膛,好一会才平复心跳,太惊悚了。伸手戳了戳在桌子上四仰八躺吃饱了就呼呼大睡的一小只。 一小只左右摇摆,逃不过魔爪,醒了过来,“吱!”姜禾,我要睡觉。 “你又没受伤,再睡就不要你了。” “吱吱。”虽然我没受伤,但就是困啊。 “吱!”姜禾我觉得有人偷走了我的精力。 姜禾笑道,“就你这个小不点,谁会惦记你的精力。” “吱……”我要是知道就直接告诉你了。 姜禾坐了下来,脸趴在桌子上,戳了戳小东西,“一小只,我本来打算去琼南的,可是辛忱病了,等他好了,我们就走。” 偷听的陆晓生,摇着折扇,一脸笑意,是要去琼南么,好啊,我送你一路惊喜。 “公子,今早巫越教附近共有八户人家雇了马车,穹二已经带人去搜查了。公子是否还有别的吩咐?” “这八户人家,有没有人在这两天请大夫抓药的?” “这个需要再去查,不过有一户张姓人家,是开药堂的。” 陆晓生福灵心至,总觉得就是这,“通知穹碧落,去这家药堂。” “是,公子。” 房间里,姜禾没趴一会,听闻屋外响起了敲门声,这才放过又睡着了的一小只。 起身开门,见是辛忱,姜禾尽量绷着脸问:“什么事?” 来人提了提手中的东西,“给你换药。” 换药?背上的箭伤,不怎么疼,还真的忘记了,“我自己来。” “你能看见后背?” “我找大娘帮忙。” 辛忱直接跨进屋,然后关了门:“找你还有别的事。” “哦。”姜禾不再阻拦,跟着辛忱往里走。 “你趴到床上,一边换药一边说。”辛忱一本正经,见姜禾似乎要反对,又一字一句道,“你都帮我换过衣服了,我帮你换个药怎么了?” 也对,而且又不是没换过,姜禾往床上一趴,心道看不见他也好。 辛忱拿着剪刀,很是熟练地咔嚓咔嚓几下就把衣服剪了个大洞,伤口露了出来,开始换药。 姜禾磨了磨牙,“这衣服早上换的,新的。” “我知道,不是有好几套吗,不够再买。”辛忱嘴上说得好听,暗地里全是腹诽,总不好学你,脱衣服吧,就算是我愿意,估计你也不同意。 不够再买,很有觉悟,姜禾放心了,“不是说有别的事?” “此地不宜久留,估计巫越教很快就会找过来。”上药的动作顿了顿,“姜禾,昨晚说帮你我是认真的。” “我信。”你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 “所以,你之后是怎么打算的,能告诉我吗?” 姜禾也不隐瞒,要是铸剑问起,估计自己也会说。“走南闯北,练功,直到卷云袖炼至第九层,可以砍断接天链为止。” “就不能找个地方闭关,练到第九层?外面盯着你的人太多,很危险。” “不能。” “怎么会?” “你还记得上次在悬崖底,我不告而别吗?” “记得。”倒药粉的手一个用力,没把握好,瓶口蹭到了伤口,姜禾疼得嘶了一下。 “咳咳,我当时就是躲了一段日子,潜心练功,然而并没有长进。这次受伤以后,遇到了一位夫人,经她的提点,我才知道,卷云袖躲起来闭关根本没用。” 第35节 “什么夫人?” 姜禾沉默,拿不准要不要提铸剑。 “上次,是铸剑救了你?” “你怎么知道?”问完,旋即又苦笑道:“也是,以当时的情形,想救我能救我的人确实不多。” 包扎的动作一顿,辛忱道,“对不起。” “这跟你没关系,再说你当时根本救不了我,你的伤现在都还没好清楚。” “是为我娘道歉,她出手太狠了。” “萧姨做的已经很好了,那一掌并没有用全力,而且她也没料到我会掉下去。当时还想过来拉住我,只是被人拦住了。” 姜禾说得平淡,但辛忱能体会到当时的凶险,可惜那时自己没想明白,放她一个人走了,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辛忱一想到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心又抖动起来,“疼不疼?” “不知道,瞬间就晕过去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昨晚帮我拔箭,比我自己拔箭疼多了!”照理说,当是一样的,可自己就是感觉要疼一些,奇怪。 “我下次轻点。”说完又立刻自我否定,“不对,保证没有下次了。” 姜禾趴在床上,微微抬头,看向身侧的人,“你保证,是要给我当保镖吗?” 辛忱收拾好药,“是啊,给你当保镖。” “我可没钱。” 辛忱蹲了下来,凑近趴在床上的人,“免费的,还包你吃住,如何?” 趴着的人再次转头,看向辛忱,“听起来不错,没有阴谋吗?” “没有阴谋,只有阳谋。”一点一滴逼近姜禾,直到自己出现在她如墨的眼眸里,辛忱这才追问了一句,“你怕不怕?” 姜禾撇开眼睛,伸手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哈,你别忘了,我姜禾可不是吃素的。” 辛忱笑了起来,想到了第二次见面,姜禾成功让他从树上掉了下来,当时她就说了这么一句。 那次本是要计较的,听着她说自己是姜禾,就走了。看来,当时真的是心软啊,还延续到了现在。 蹲着的人忽然站起,转了话头,“不怕就起来,马车已经备好,我们立刻就走。” “你的病好了?还有你的伤……” “不要紧,我躺在马车里休息,你驾车。” 听闻这话,姜禾正想反驳,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姑娘,可有看见辛公子?” “张伯,什么事?”辛忱开门,大步跨了出来。 第44章 车夫与伙夫 见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张伯赶紧道,“公子, 刚有个人过来看诊, 提到巫越教在打探今早有哪些人家雇了马车, 如今,他们正在搜查, 很快就到我们这了。”说着,朝屋里看了一眼,面露担心:“公子……” “多谢张伯提醒, 我们马上就走。”顿了顿, 辛忱又嘱咐道, “巫越教要是问起,你就据实说。” “公子,可是……” 辛忱打断了对方的话,再次强调,“一定说实情,不要隐瞒。” 张伯点了点头, “知道了。公子, 你们赶紧从后门走, 马车已经停在那了。” 姜禾抓起熟睡中的一小只,收拾几套衣服, 背上刀,与辛忱刚出了后门,穹二就带着人冲进了张记药堂。 “老头, 我问你,可有见过一男一女,女的背部有箭伤?” 张伯不慌不忙:“老朽开的是药堂,这人来人往,谁没个伤?不记得了。” 穹二起先一问不过是想让对方主动交待,奈何这老头不识抬举,唰地一下抽出了剑,“你早上可有雇过一辆马车?” “是,替一位客人雇的,他生了病,老朽也是出于怜悯。” 穹二没心思跟他扯,吩咐了手下去后院搜,这才转过头来,威胁道,“老头,隔壁的人可是说了,昨晚半夜听见有人敲门,进了你的药堂,待会要是发现你骗我……”说着,手中的剑又往前送了一分。 看着指着自己的剑,张伯颤颤巍巍,却又沉默不语。 “穹二,后院有两间房昨晚有人住过,桌上有残留的糕点碎屑,是绿豆糕。此外还有这些衣服,应该是她。” 张伯脸色渐渐发白,公子嘱咐据实说,他也知道瞒不住,之前不过是想为公子争取一些时间。 穹二见果真搜到与姜禾有关的东西,心头一喜,“老头,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不说?” “我说,昨夜是辛公子过来借宿,雇了马车,今早就离开了。” “除了辛公子,可还有别的人?” “有,带着一个姑娘,老朽不认识。” 听到这里,穹二顿时反应过来:“你刚才怎么不说,是不是为了拖延时间?”想到这里,就要一剑杀了误他好事的老头。 “慢着!”来人是穹碧落,接到陆晓生的消息,她立即赶了过来,张记药堂,她有印象,似乎是辛公子照顾着。 一看是护法,穹二收了剑,快速地说明了情况。穹碧落走到张伯身边,“说出实情,是不是他吩咐的?” 张伯并不隐瞒:“是辛公子的吩咐。” “穹二,带上人,我们追!” “护法,这老头……” “我的命令听不懂吗?”穹碧落怒气冲冲,好个辛忱,算准了她不敢拿张记药堂怎么样。还带着姜禾半夜来借宿,真是气死她了! “追,赶紧追!”见护法忽然发脾气,穹二哪里还敢留下来为难一个老头子。 马车里,姜禾有些担心,推了推坐在身旁的人,“巫越教的人会不会为难张伯他们?” 辛忱正襟危坐,信心十足,“不会。” 姜禾偏了偏身体,凑近辛忱,“你就这么肯定?” “嗯,原因以后告诉你。”辛忱卖了个关子,这才转头看向身旁人,问道,“我们去哪?” 姜禾坐直,目视前方,学着辛忱刚刚的语调,“以后告诉你。” 这,报应是不是太快了点?辛忱无所谓地笑了笑,“反正我跟着你。” 二人出了城,辛忱买下马车,辞了车夫,自己坐了上去。在一条平坦的道上,愣是把一辆好好的马车驾得东倒西歪。 马车里,贪睡的一小只被颠醒,“吱?”姜禾我在哪,怎么这么晃? 已经把惊雷刀当做拐杖用的姜禾,见一小只终于醒了,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有人与她同甘共苦的欢喜,顿时重复道,“你是问在哪,对吧?” “吱吱。”姜禾,是啊,我们在哪? 此时静静地,等着回答的何止是一小只,还有陆晓生。估计穹碧落又扑空了,姜禾还真像个小泥鳅,不好捉。只听那头道: “你在我袖子里,我在马车里,至于马车在哪里,我不知道。” “吱?”那谁知道? 姜禾大笑出声,“车夫知道啊。” “吱吱吱?”姜禾你是被抓了吗,不然车夫为何这么凶残。 “没有被抓,只是车夫新上任,会比较凶残,我们要包容他。” 车夫辛忱嘴角一抽,心中狠狠地道:总有一天,我驾车的技术会跟我的功夫一样好。他就是如此,认定一件事,总想把它做好。 巫越教,穹二耷拉着脑袋,灰头土脸,“护法,属下该死,又没有追到姜禾。”自从开始追踪姜禾,就频频不顺,真是流年不利。 “不用追了,且让姜禾过几天好日子。”穹碧落攥紧了陆晓生送来的路线图,赶着马车,必定经过溪水镇。 “护法?”穹二惊讶地抬起了头,这话真的让人难以相信。 “安排人手,走近道去溪水镇,我们准备一份大礼迎接姜禾。”一份大礼,四个字,咬牙切齿,透着恨意与狠劲。 穹二不敢耽搁,正想下去准备,又听见穹碧落吩咐道,“此外,准备一辆舒适的马车,陆晓生会随行。” “是。”听闻陆晓生会随行,对于抓住姜禾,穹二心中莫名多了一份信心。 道路旁,燃着火堆,姜禾席地而坐,不得不说,准备的那些衣服,还是黑色的更方便。 辛忱将烤好的一串兔肉,递给姜禾,一脸讨好,“还有几天才能到溪水镇,你再试试看?” 瞄了眼烤得金黄透亮的兔肉,姜禾心有余悸,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嗯,自己对烤兔肉的忌惮是怎么来的呢?事前发生在两天前,辛忱说要打猎改善伙食,去了半个时辰,只逮回一只兔子。那时他怎么说来着: “本想抓几条鱼,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可惜附近就没有河流。在山里走了一圈,才碰见一只兔子。” “烤鱼,我是一把好手,相信这个烤兔肉,应该也会不错,等着。” 姜禾听话地等着,见辛忱生火搭架,串肉烤肉,有模有样,她觉得自己待会有口福了。等一串烤得黄澄澄泛着油光的兔肉递到面前,姜禾觉得自己再幸福不过,夸他,夸他,再夸他。 然后眯着眼睛,闻着香味,小脸上写满了享受,咬了一大口,嚼了两下,眼睛忽然瞪大,呕吐不止。我的天,里面是生的,一股子浓厚的血腥味。 看着姜禾吐了,辛忱恰到好处地放下了往口里送的肉,一边说着:“姜禾,我不知道,你别生气。”一边递来了水过来给她涑口。 至此以后,姜禾老老实实吃她的干粮,没了别的想法。倒是辛忱,一停下来休息,就往林子里钻,一心想着多打些野味,提高厨艺,赎罪。可惜,两天后,才又遇见了只兔子。 这会,见姜禾接过了兔肉,辛忱信誓旦旦,“你放心,我尝过了,是熟的。” 眼前的烤肉,闻起来香气四溢,让人食欲大增,姜禾问道,“你吃的是另一只兔腿?” “不是,两只兔腿都给你留着呢!” 姜禾看了辛忱一眼,这么好!既然尝过,应该没事。但她还是小小咬了一口,熟的,味道不错。姜禾眼睛一亮,简直有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即视感,一高兴张嘴就是一大口。 怎么,这味道跟上一口有些不同,倒是类似上上一口。 上上一口!姜禾真想把兔腿糊在辛忱脸上,一个人连兔肉都烤不熟的车夫不是好保镖啊。可仔细一想,算了,自己是个捡现成的,还不如他呢。 看姜禾把兔腿拿着手中,不再吃,辛忱疑惑,“怎么,不好吃?” 姜禾冷着脸,尽量忽视口中的血腥味,“借匕首一用。” 匕首,是嫌弃不好咬,要切成小块,一心等着一雪前耻的辛忱立马回道,“我帮你切。” “不,我来切,你继续烤。” 第36节 继续烤,想到这话的意思,辛忱心里一个咯噔,递出了匕首。看着姜禾将兔腿分成薄片,里面是红的,果然是又没熟。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姜禾,好像没生气。 一个切肉,一个烤肉,两个人默契十足,很快一盘烤肉就好了,泛着油光的金黄色,隐隐有香气窜出,勾着味蕾,久久不断。 看着身侧认真烤肉,额头冒着细汗的人,姜禾忽然感到满足与踏实,只见她夹起一块肉就往辛忱嘴里塞。辛忱很配合,张嘴接下,可没嚼两下就囫囵吞了,“熟的,味道挺好。就是有些烫,你当心。” 姜禾笑道,“我当然知道熟了,不是让你尝。”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也会冒傻气。 反应过来的辛忱,忽然厚脸皮起来,“可我想尝尝,你再喂我一块。” 姜禾看着眼前撒娇求肉的人,嘿嘿一笑,只见她挑起一个泛着暗红色的骨头,递到辛忱嘴边,“诺,尝吧。” 辛忱偏过头,嘴角含笑,夹起一块烤肉,送到姜禾嘴边,“我错了,特来送肉赔罪。” 两人相视而笑,正想分食一盘兔肉,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我就说闻到了香味,原来是你们在烤肉。” 第45章 升升升温 闻香而来的秦悠得意洋洋, 转头对着身后的人道,“你们看, 我没说错吧。” 后面的人正是昆仑派下山历练的索西征、姚忠、姚义。 待一行人走近, 辛忱坐着没动, 姜禾站了起来:“好巧,你们也到了这里?”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目前为止,昆仑派倒是没与自己为难,反倒是出手相救过。 “姜禾你不知道, 山上无聊, 我才求了爹跟着师兄们下山游历, 出来一趟可不容易。”秦悠很快接了话,又走到辛忱面前,“辛公子,这是你烤的肉?” “姜禾,多日不见,伤势可大好了?” 姚忠姚义见索西征说出了他们想问的, 纷纷看向姜禾。 “已无大碍, 多谢索少侠关心。”见辛忱不吭声, 姜禾只得接着道:“相请不如偶遇,来尝尝辛公子烤的肉, 千载难逢。”算是回了秦悠的文话,免了小姑娘的尴尬。 索西征心中有些惊讶,起初以为是姜禾烤的, 不曾想是他,“真是有幸,能尝到辛公子的手艺。” “索少侠,你们要是再早一点来就好了。” 一直坐着不吭声的辛忱,总算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这话其他人不懂,姜禾是瞬间就懂了,想到自己吃了两次没熟的肉,是啊,他们要是早点来就好了。 见辛公子不理会自己,反而答了大师兄的话,秦悠觉得有些闷。 看了看眼前的兔肉,竟然是他给姜禾烤的,顿时对姜禾刚刚解围的话,也没了感激之情。她是在炫耀自己跟辛公子关系好吗?想到这,秦悠更加气鼓鼓的,这颗星星可是自己早就看中的呢!在还没进年城之前,肯定比姜禾早。 长期在外游历的姚忠姚义,既没索西征那么多礼,也没有秦悠那么多心思。而是直接奔着烤肉而去,开吃。 尝过烤肉的姚忠,出口夸赞,“辛公子真的好手艺,我长期游历,自视厨艺还不错,这会也自叹不如。” “嗯嗯,二哥,你做的没辛公子的好吃。”口中嚼着肉,姚义也没落下。 姜禾见他们俩毫不客气,而这是自己吃了两回生肉才有的成果,顿时也不再礼让,开始大口吃肉,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自从被来人打断就冷着眉眼的辛忱,忽然又高兴起来,默默地把水壶递给了姜禾。 姜禾接过水,喝了一口,一切理所当然。 这一小小举动,姚忠姚义没注意,可没逃过一直关注辛忱的秦悠,她狠狠咬了一口肉,星星为什么对姜禾那么好?一想到这,原本爱吃的兔肉也变得味同嚼蜡。 索西征下意识皱了皱眉,看来自己错过了很多事,上次在逍遥门见他们,二人并没有如此亲近。 吃饱喝足,本该分道扬镳。可秦悠说他们也去溪水镇。索西征说,既然同路何不同行,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同路么?是巧合?还是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看向前路蜿蜒消失在尽头,姜禾心中有了底,想必溪水镇不会简单。 “我们坐马车,可没有你们骑马快。” “感觉有些犯困,姜禾我跟你一起坐马车吧。” 秦悠想,辛公子与姜禾就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人赶马车吧,看吃饭时的情形,应该是辛公子。 她竟然把辛公子当车夫用,可恶。但要是自己也坐在马车里,似乎又可喜起来,至少能多些机会与辛公子相处。 姜禾没有反对,上了马车,吃饱后就是犯困,这点她赞同秦悠。 见此情形,新上任的车夫,不紧不慢道,“既然如此,我倒是想骑马了,这赶车……” 不等辛忱说完,刚吃了烤肉满心佩服的姚义接了话头:“我来。” 正要进入车厢的秦悠转头盯了姚义一下。 姚忠误会了秦悠的意思,笑道:“小师妹放心,姚义赶车平稳,不会打扰你休息。” 姜禾听闻姚义赶车平稳,顿时欢快道,“那真是太好了,辛苦姚义了。” 辛忱嘴角微微上扬,踏鞍上马。一行人,慢悠悠地朝溪水镇而去。 马车里,眯了会的秦悠开始说话,“姜禾,一小只呢?” 上次在逍遥客栈,那个小家伙偷酒撒娇的样子,自己可喜欢了。只是回去之后,大师兄翻遍了整座昆仑山,都没有见过类似一小只的小动物。 姜禾迷迷糊糊地,心叹这姚义驾车确实平稳。听见秦悠问话,也没睁眼,只是从马车里摸出一个四方小盒子递给了秦悠。 那小盒子是沈夫人所赠,出来这几天,一小只老说自己精神不济想睡觉,姜禾索性就把它放在盒子里了,想必能睡得更安稳。 秦悠打开盒子,摸了摸睡得软萌软萌的一小只。盒子这么硬,哪有她手心舒服,于是一小只就躺在了她手中。 “吱!吱?”这个姑娘看着好生眼熟啊,我们上辈子是不是见过? 见小东西醒了,秦悠兴奋起来:“一小只,我是秦悠,你还记得吗?” 眯着眼的姜禾忽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这一人一兽,不能听懂对方的话,却能对答如流,真是有趣。 “姜禾,你笑什么?”是觉得自己跟一小只说话傻气吗? “笑你们心有灵犀。” 秦悠有些疑惑,“你能听懂一小只的意思?” “一小只很有灵性的,它能听懂我们说话。它陪着我长大,相处久了,我自然就知道它的意思。” “吱!” 秦悠眼睛一亮,“这是什么意思?” “赞同我的话呀,起先一句是见你漂亮,在搭讪,意思是:姑娘,我们上辈子是不是见过?” 秦悠小脸微红,愣了下,之后又笑了起来,摸了摸一小只,“这小东西,跟我还真是有缘。” 又是有缘,姜禾心里犯嘀咕,怎么昆仑派的人都讲究一个缘分? 听着马车里传出的笑声,索西征偏头看向与自己并驾齐驱的辛忱:“看来,她们相处甚欢。” 辛忱冷冷地道,“不及索少侠,姑娘家之间的情谊,我是不懂的。” 姜禾倒是能耐,男女老少都能相处融洽,却是半点也不肯让自己。赶不好马车,烤不熟肉,还会被她嫌弃。 “辛公子应该多与人相处。” “不必。”姜禾一人已经折腾到他头疼了。想他以前,哪会借宿、驾车、烤肉……自从当了这个“保镖”,日子就大不一样起来,每天都是新意满满。 这时,前面探路的姚忠折返而回,“大师兄,前面有很多流民,说是要往北迁移。” 索西征与辛忱对望一眼,显然都是心中有数,只是没料到旱灾已经这么严重。“可是溪水镇的人?” “大部分人来自琼南,有一小部分是溪水镇的人。” 辛忱总算明白了,为何这一路来,自己想抓几条鱼都不行,山中动物也很稀少,想来日子过不下去了,附近的村民,山上水里早就扫荡过好几遍了,自己还能逮住两只兔子,已经算是天大的幸运。 溪水镇的某个庄子里,陆晓生端坐一方,手中一支笔在纸上游走,穹碧落坐在对面品茶。灾荒仿佛并不能影响到他们一丝一毫。 “可都准备好了?” 穹碧落难得气定神闲,“你放心,这次定让姜禾有来无回。” “姜禾加上辛忱,硬拼的话,就凭你带来的这些人,还不够看的。” “陆公子放心,我还找了一位帮手。” 对于穹碧落提到的帮手,陆晓生浑不在意,“最多还有一天,姜禾就会到溪水镇,秦悠、索西征跟他们一道。” “秦悠和索西征,跟姜禾在一起?”自打到了溪水镇,陆晓生可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没见他做什么,他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会影响你的计划?” 穹碧落一笑,“不会,反而有利。你等着看好了。” 二人谈话间,穹二匆匆进屋,“禀告护法,已经发现姜禾行踪,共有六人。” “除了秦悠、索西征,另外两人是谁?” 穹二长大了嘴巴,他还没说护法怎么就知道了,“也是昆仑派的弟子,姚忠、姚义。” 穹碧落笑得开心,万事俱备,只欠姜禾。 天色渐暗,骑马的三人停了下来,准备露宿山林。见马车停下,姜禾起身掀开帘子就跳了下来。哼,说停就停,这个保镖有了同伴,都不会提前跟自己打个招呼了。 只见下了马车的人,双手背在身后,阴沉着脸走了过去。 辛忱手拿火折子正要蹲下生火,见姜禾面色不好,直起了身,“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什么,今晚又没有热腾腾的包子吃了。”辛忱主动一问,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没事找事,只得拿吃食做幌子。 原来是因为这个,辛忱继续生火,“明天给你补上,想吃多少就多少。” 姜禾来了兴趣,也蹲了下来:“辛忱,你的银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想她好歹是年城少主,以往不愁吃喝,但也没有辛忱这么有钱啊,关键是就没见他务过正业。 辛忱笑而不答。 “不会是萧姨负责银子,你负责花吧?” “难道是挖掘了一个宝藏?” 用手肘推了推辛忱,“你倒是说话啊。” 身边的人总算有了回应,“还记的送刀大会上,巫越问的那个问题吗?” 提起这个,看着眼前的姑娘,辛忱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老,这是怎么回事? 第46章 小约定 第37节 送刀大会?姜禾托着下巴, 想了想:“当时巫越问你多少岁,你回答三百二十五。”唏嘘了一下, “这跟银子有什么关系, 难道……” “我就不能年轻的时候赚了一大笔, 年老的时候吃喝无忧?” “哈哈哈……”姜禾大笑出声,伸出两只手, 捧着辛忱的脸,仔细瞧了瞧:“也没见年老啊!” 辛忱一把打开了姜禾的手,装作生气的样子, 心里其实挺高兴的, 他也觉得自己不老。 “你们聊什么呢, 这么高兴?”睡醒后的秦悠,下了马车径直走了过来。紧接着,捡柴、打水的索西征,姚忠姚义两兄弟也回来了。 姜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道这些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不会都……眸子一转, “在聊年龄。”之后又满脸笑意, 问,“秦悠, 你多大了?” 秦悠小脸微红,似乎没料到姜禾会问这个,讷讷地不说话。 姜禾料想, 秦悠这是不好意思,顿时凶巴巴地对着其他四个人道,“欸,我说你们快把耳朵捂上。好了,秦悠你说吧。” 还是不说,难道不能问?姜禾转向辛忱,见他并没有捂住耳朵,正要说话,辛忱已经先开口,“捂住也没用,听得见。” 做做样子的姚忠姚义也放下了双手,的确听得见,谁让他们功夫还不错。 “在下快三百岁了,师妹比我小一点。”索西征将枯枝往火里一扔,率先回了姜禾的问题。 姜禾也不答话,只是转头看向另外两兄弟,意思是:你们呢,怎么不说? 姚忠长这么大还真的没遇到过别人问他这个,但好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大概四百三十左右。” 得,又遇见一个夏黄泉式的所法:年龄好几百,具体记不清。 姚义呵呵一笑,“姜禾,我跟你差不多,就前面多了一个四百。” 果然都是好几百岁,就自己是个小年轻,姜禾豪气道,“好一个差不多,可惜没有酒,不然定要跟你喝一杯。” 喝一杯?想到上次姜禾醉酒,辛忱觉得自己以后有必要阻止她喝酒。 一行六人吃饱喝足,收拾妥当,秦悠、姜禾睡在马车里,其他四人才是真正的夜宿山林。半夜三更,睡意沉沉,一个黑衣人落地无声,轻手轻脚向马车而去。 “吱。”姜禾,有陌生人靠近。一小只率先提醒。 车外的人听见声音,转身就跑,姜禾提刀追了出去。只是来人轻功很好,借着夜色的掩护,才追出一段距离,就消失了在了树林里。 身后传来声音,“别追了,姜禾,他还会来的。” 听闻是辛忱,姜禾放松了紧绷的神经,面露疑惑,“你知道他是谁?” “不确定,不过看轻功、身形有点像送刀大会上扔石子的人。” “扔石子?” “嗯,当时那么多人围着,说你杀了钟无垢,我见有一人鬼鬼祟祟地往外溜,觉得可疑就追了出去,没追上,只得了一颗石子暗器。” 姜禾面色凝重,“我没有要杀钟无垢,当初还以为是他自己撞上来的,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钟无垢遭了暗算。” 辛忱皱眉,“那人真正想算计的是你。” “不知道今晚,他又想做什么?” “这事可以先放放,我们的行踪暴露了,明日的溪水镇一定危险重重。” 呵,自己的的行踪每次都暴露得这么快,穹碧落可没这等本事,“陆晓生还真是名不虚传。” 此刻的辛忱,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是觉得会发生什么,“姜禾,万一我们走散了,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 对啊,自己一直还没有告诉他要去哪里,过去几天只是驾着马车往前走,明日会遇见谁呢,让辛忱如此认真、凝重,“琼南,一个月。” “好,明日若是有危险,交给我,你要先走。” 姜禾沉默,要她先走的人,还少吗?扪心自问她不愿意。 见姜禾只是看着自己不答话,眼中似有雾气,辛忱走上前理了理她额前的头发,“我们在琼南会合,一个月之内我一定赶到。” “我要是没去琼南呢?”一定赶到,这人可真自信,我要不在,看你还去不去? 辛忱微讶,旋即笑了起来:“那我在琼南等你一个月。” 实际上,当黑衣人靠近马车,有所察觉的除了姜禾、辛忱,还有索西征。他跟着辛忱追出一段距离,心里又闪过一道声音:调虎离山!意识到这,立刻折回,只见姚忠姚义昏了过去,一个黑衣人掳了秦悠正往林子里跑去。 晚风吹过脸颊,本是很惬意的事,可秦悠难受极了,人横在空中,腰间软肉磕在对方的骨头上,很痛。她大力挣扎,然而扣住她的手还是紧紧的。 “你是谁?为什么抓我?”艰难问出这么一句,下一刻她整个人往地上摔了出去。 对面的人扯掉蒙在脸上的布,“我是穹碧落,抓你是为你好。” 秦悠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咳咳,为我好不会用请的?” “长话短说,巫越教已经在溪水镇布下陷阱,抓捕姜禾。希望明天你能帮我。” “凭什么我要帮你?” 穹碧落蹲了下来,阴森森道,“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啊。” 秦悠不理她,这人大概有病。穹碧落不以为意,继续道:“你喜欢辛公子吧,可他对姜禾那么好,正如你亲眼所见。” 被说中心事,秦悠把头偏向一边,神情倨傲以掩饰心中的那点不自在,“关你什么事?” 对付这种自视名门正派,敢爱敢恨又倔强的小姑娘,穹碧落轻车熟路,“姜禾拿了惊雷刀是要斩断接天链,单就这点,作为昆仑派掌门之女,不应该阻止吗?” “只是暗中相助,不用你亲自出手,就能解决姜禾这个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对啊,她是昆仑派掌门之女,本该有责任守护接天链。是姜禾自己选择了与众人敌对,怨不得别人,秦悠越想越觉得有理。 穹碧落忽然欺身而近,掐住了秦悠的脖子,低头耳语道:“本就是你先认识的辛公子,她姜禾凭什么横插一脚?” 秦悠忽然抬起了头,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亮。 不远处,传来一声呵斥,“放开我师妹!” 见索西征已经追了上来,穹碧落甩开秦悠,几个起落,人就不见了踪影。 看着秦悠摔在地上,头发散落,一身狼狈,索西征有些自责,自己太大意了,“师妹,你怎么样?我来晚了。” “大师兄,我没事。”秦悠扶着索西征的手站了起来,“我们赶快回去吧,姜禾不见了。” “没事,她追另一个人黑衣人去了。” “大师兄是怎么知道?”是了,一定是看见姜禾追黑衣人,他也跟了过去。虽然知道那人很可能是穹碧落为了引开其他人特意安排的,可见到师兄下意识就跟了过去,她还是气。 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在意姜禾呢? “对不起,是我不查,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让师妹受惊了。” 受惊,哈哈,秦悠忽然有了决断:姜禾,这都是你带来的,我会还给你的。 姚忠姚义只是中了迷药昏睡了过去,一壶水泼过去,很快就醒了。见大家都还在,无人受伤,总算有惊无险,这才松了一口气。 “秦悠,你有没有看清抓你的人是谁?” 秦悠幽幽地看着问话的姜禾,“没有,我刚想乘其不备扯了她的面巾,就被她摔在了地上,还掐住了我的脖子,要不是大师兄来得及时……”声音呜咽,渐渐地低不可闻。 索西征拍了拍秦悠肩膀,安慰道,“都是我不好,师妹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守着。” 秦悠回了马车,其他人前后左右围着马车而坐。 守着马车右边的辛忱推了推坐在身边的姜禾,“还有好一会才天亮呢。” 姜禾知道对方是让自己去休息,她摇了摇头 ,“少有的宁静,还是睁着眼睛多看看。” 辛忱不以为然,“以后宁静的日子还多着呢。”拍了拍自己的肩头,“来,肩膀借你靠。” 没过一会,之前说了“才不要这种借的”的某人还是靠了上去,因为她睡着了。成功借出肩膀的辛忱,望着夜色,一脸凝重。今晚之事透着诡异,明日只怕会很危险。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小姑娘争取到多少宁静的日子。 一身夜行衣,跋山涉水,穹碧落回到溪水镇时,眉梢都带着笑意。冷美人笑起来,还是挺让人舒心的。陆晓生主动给她倒了杯茶,“看来这一趟出去,很顺利。” “陆公子还没睡啊,是挺顺的。”穹碧落接过茶,“不知道是谁帮我引开了姜禾、辛忱。一切刚刚好。” 穹碧落笃定,秦悠已经被自己说服。对于明天还真是很期待呢!天罗地网,抓了姜禾,同时还能解决掉秦悠。 听闻有人帮她,陆晓生并不在意,只是道,“你运气不错。” “估计明天的运气会更好。” 第47章 心肝乱颤 万里无云, 日头高悬,无一丝风。 姜禾一行人进入溪水镇时, 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自旱灾以来, 这座小镇已经习惯了陌生人的走进,涌出。别说外地人, 再过个十天半个月不下雨,本地人也得往北迁移。 只是今日有些不同,穹护法亲自来了镇子里, 每家每户都赏了银子, 说要他们配合巫越教抓人。且许诺, 抓到人之后,另外还有奖赏。 这配合也容易,本色出演,该干嘛干嘛。只是一点,镇子里的水源都放了化功散,对他们这些不习武的老百姓来说, 没有影响, 大家也就都同意了。 一下马车, 姜禾就四处打量起来。 索西征见她东张西望的样子,主动问起, “姜禾是在寻找巫越教的人?” “不是,我在找包子铺。”虽说,别的地方包子, 没有年城黄大娘的手艺,但吃了几日干粮,她有些馋了,想吃包子。 索西征笑了起来,安排姚忠姚义去找客栈安顿。余下四人就在街上逛了起来。下山历练,可不能漏了品尝美味。第一次见姜禾,就是在一家包子铺,那时她还是男装打扮。 刚想到这,抬头就见姜禾已经走进了一家包子铺,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辛忱,你说过的。” “吃吧,我给你数着。” 秦悠满脸疑问:“辛公子为什么要数?” 辛忱笑道:“因为我出钱啊。” 秦悠喜滋滋的,满脑子回荡着这句话:他对我笑了。以至于包子端上来时,她硬是多吃了两三个,心里想的是说不定辛公子也数着自己吃了几个包子呢。 姜禾放下了手中的吃到一半的包子,真的不能跟黄大娘做的包子比。 辛忱一口也没吃,只喝着清水,眼角的余光注视着四周。一切如常,但也太正常了,正在闹灾荒,溪水镇也是有一部分流民的,可镇子里闻不到一丝慌乱的气息。 索西征吃了一个,觉得一般,而一旁的秦悠已经吃了好几个了,他有些不解,“师妹,你很喜欢吃这个包子?” 秦悠抬起头,看着眼前三人的包子都没怎么动,只有自己不知不觉吃了好几个,顿时有些窘:“不喜欢,就是饿了。” “这位姑娘是个惜福之人啊,饿了,有包子吃就很不错了。”旁边一位年长的老伯夸起秦悠来。 秦悠刚想道谢,一个小男孩忽然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只见他额头上全是汗,一脸急切, “爷爷,不好了,阿姐掉进溪水里了。” 他口中的爷爷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出口夸赞秦悠的老伯。 只见那老伯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脸上皱纹犹如抖动的线条:“什么,掉进溪水里了,这可怎么得了啊!” 第38节 秦悠转了话头,立刻挺身而出,“那赶紧去救人啊!” 老伯摸了摸眼角,痛心疾首,“姑娘有所不知啊,溪水里有水怪,掉进入是救不上来的。” 有人插话道,“是啊,每年死在溪水里的人不下这个数。”说着手指比出一个十。 秦悠焦急地望向索西征:“大师兄,我们去救人好不好?” 一听这话,那老伯几乎是跪了下来:“姑娘真是好人啊,老头子给你磕头了。” 救人如救火,何况那还是个溺水的孩子,索西征没有拒绝,与秦悠一道,跟着报信的小男孩走了,后面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辛忱看向姜禾,“去不去?” 姜禾倒茶,喝了一口,“说不上来,感觉有些怪。不过去瞧瞧也好,如果是冲着我来的,躲也躲不过。” “走吧,有我在呢。” 辛忱远远地跟在后面,忽然见人群里有个背影极为熟悉,像极了昨晚的黑衣人。他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子,稍微用力,石子就朝那人飞去…… 只见那背影突然一个崴脚摔倒在地上,石子从他的头顶上空飞过,落入了旁边的草丛里。而那人,跑了起来。 时间掐得如此精准,故意现身引他怀疑。逃跑是为了引开他吧,辛忱嘱咐了姜禾一句,就假装追了上去。 姜禾看着走远的人,心道,不错嘛,还会将计就计。 “阿姐,你别怕,我带人来救你了。”到了地方,小男孩喊了起来。众人远远看去,溪水中间,有一个小姑娘,一会冒出头,一会又沉了下去,挣扎沉浮,看着还真让人揪心,恨不得下水捞她上岸。 可还不等众人有所行动,水里忽然发出一声响动,跟着来得众人大叫一声“水怪,是水怪!”纷纷四散逃离。 溪水边,只剩下索西征、秦悠、姜禾,以及跪倒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的老人和小男孩。 水中的女孩又沉了下去。 秦悠急了起来,使了轻功,跃过水面,就想抓起水中的人。刹那之间,水面凭空冒出一条绿色藤蔓,直接把想要救人的秦悠卷进了水里。 “秦悠!”见情况不对,索西征飞身而去。 “爷爷,是,是水怪,我怕!”小男孩扑倒在老伯的怀里,身体发颤。 难道真的有水怪?姜禾拔出了背后的惊雷刀,准备随时应战。 秦悠落水的那一刻就发现了不对,哪是什么水怪,水底黑压压一片全是巫越教的人,穹碧落也在。她顿时明白过来,巫越教是想把姜禾引过来。可大师兄过来了,他要是发现,肯定会提醒姜禾。 秦悠假装挣扎,脑袋浮出水面:“大师兄,有怪物,你快走。”断断续续喊出这一句,人又往下沉去。 这时候索西征哪还管什么怪物,一心救师妹,拼了命也得救,速度越发快了起来,可是水面涌动,秦悠浮浮沉沉,一直在变换位置。 姜禾听秦悠说有水怪,不再犹豫,飞身而起,脚点水面,就是一刀劈下,水中立即飘出一丝红。 索西征捞到秦悠,救起她的那一刻,发现有人埋伏在水中,大声提醒:“有埋伏,姜禾小心!” 一刀见红,姜禾已察觉到不对,刚要飞身上岸,有东西套住了她的脚踝,一个用力,瞬息之间,她整个人被拉到了水下。 四面八方,有人提剑而来,暗潮涌动,水面渐渐转为红色。 岸边早没有老伯与小孩的身影,索西征把秦悠放在岸上,转身想入水帮姜禾。腰间却横出一双手臂,是秦悠紧紧抱住了他,“大师兄,有水怪。” 索西征转过身,见秦悠神情涣散,仿佛还没从恐惧中走出来,安抚道:“秦悠,那不是水怪,是人。” 秦悠一个劲地往索西征怀里缩,“大师兄你别走,我怕。” 索西征见师妹抱得更紧了,心中更是焦急。望向水面,姜禾始终没有冒出头来,而他能听见水中隐隐的厮杀声,有利刃入肉的声,有闷哼声。 辛忱呢,怎么还不过来? 此时的辛忱,正在树林里,边打边往溪边走,他本是佯装追出去,可还没折回,就遇到了意外。无意间听到了黑衣人与秦坤的对话,还被发现了。 再一次对上秦坤,这回自己没有伤,未必不能一战,可他急着回去,并不想多做纠缠。 秦坤却不依不饶,出手越发狠辣。 溪水就在眼前,辛忱面沉如水,避开秦坤的一掌,瞅准机会,终身一跃,可忽然之间双脚如灌了铅,沉甸甸的,功夫仿佛一下被抽空,他摔在了地上。 多年游历江湖,辛忱立刻反应了过来。心中惊骇,化功散?什么时候的事?今早自己只喝了一口水,是包子铺!姜禾有危险! 见对方失去反抗的能力,秦坤笑道,“溪边确实是不错的葬身地,我送你一程。”提笔现出,当胸一剑,紧接着就是一掌,十成的力道,“辛忱,死在提笔剑下,你也不亏。” 随着掌力,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摔落在了溪边,鲜血瞬间染红了周围沙石。辛忱觉得整个人仿佛被抽干,睁眼都难,一呼一吸都是疼,意识渐渐模糊。 “姜禾!”有人大喊。 这一声急切的喊,唤起了辛忱意识,勉力睁开眼睛,抬头看向溪水。 他记得姜禾今日穿了一身白衣,这破水而出的红衣姑娘是有点像她,可远远没有她漂亮。 水中遭到众人围攻的姜禾,在又解决掉四个人之后,终于有了喘一口气的机会,破水而出时,她能察觉到自己的一招一式慢了下来,手中的惊雷刀似乎也变沉了。姜禾苦笑,今日算是杀戒大开。 躲在一旁的秦坤见辛忱还能抬头,不再隐藏身形,手持提笔刺向辛忱,这个人绝不能活着。 索西征在看见姜禾浑身浴血,破水而出的时候,喊了一声“姜禾”就扯开了秦悠,想要去帮她。秦悠一个踉跄,正想拦着大师兄,抬头却见爹提剑刺向了躺在地上的一个人,那个人看着好熟悉,是辛忱! 秦悠整个心肝颤抖起来,哪还有什么心思阻拦大师兄帮姜禾,不管不顾地大喊,声音凄厉,“爹,不要!” 早在水底大开杀戒的时候,姜禾就在想辛忱怎么还没回来?明明是假装追出去的,难道遇到了意外?这回听见秦悠充满恐惧的声音,她下意识立刻转头。 看到的一幕让她眼睛都红了起来,秦坤提剑杀辛忱,辛忱只是望着她,看口型好像是在说:你先走。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可爱给我寄刀片么,我的地址是…… 嗯,不敢说。 第48章 大转折 想她姜禾, 这辈子,最怕的听见的就是, 你先走。 辛忱就躺在那里, 剑已到。她着急, 恐慌,想要过去救他, 飞起的身体忽然一沉,多次失去武功,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落地又快速爬起。 “啊!”满腹绝望, 喊声歇斯底里, 划破长空,姜禾犹如一个从未学过一招半式的莽夫,只凭着胸中一口气,提了刀就冲向敌人,不管不顾。 一切只在瞬息间,一念缘起, 一念生灭。 提笔刺在辛忱胸口, 转瞬栽落, 连同握着它的那只手臂。 “爹!”秦悠跑了起来。 断臂之痛,秦坤眉头都没皱一下, 且尚有余力左手挥一掌打向姜禾,姜禾只是看着辛忱,见他眼里的光灭了, 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噗通”一声,红衣姑娘沉入水中,不见踪影。 一直在水中追杀姜禾的穹碧落,才出水面,又见姜禾摔落水中,正要追。比她早些露出水面的穹二嘀咕了一句:“秦坤竟然杀了辛公子。” 追人的穹碧落瞬间被定住,“你说什么?” “护法,辛,辛公子好像死了。”穹二忽然变得口吃,护法的表情好可怕,仿佛要吃人。 几乎在转身的那一刻,穹碧落已经看到躺在岸上的人,无声无息,满腔心痛,怒意滔天,“带上人,跟我来!” “护法,姜……”哪里还有护法的身影,他算看出来了,遇到辛公子,护法就失去了往日的聪明与理智。 秦悠呆愣地站在原地,犹如木头人,看看爹,又看看躺在地上的人,这一刻,才是真正的恐慌,心碎。 爹,你曾说,哪怕我是要天上的星星你都会给我摘下来,可你真的把他打落在地,我却一点都不开心。 索西征走了过来,“师父,你。”话到嘴边,忽然不知道要问什么。是问伤势?还是问师父怎么会在这里?或者是师父你为什么要杀辛忱? 秦坤毫不理会,左手从辛忱胸前抽出提笔,带出的血花溅了些在脸上。 穹碧落龇目欲列,声到剑到,“秦坤,老子跟你拼了!” 索西征挥剑抵挡,“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此时的穹碧落无惧无畏,连秦坤都不怕,更何况中了化功散,迟早会发作的索西征。 眼见二人打了起来,追过来的穹二不明白其中逻辑,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报仇不急一时,好歹先给辛公子收尸啊。”辛公子一死,这逍遥门与昆仑派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现场唯二的两个女人,不约而同望向了穹二,泛着幽光,像带毒的刀子,穹二下意识抚了抚胸口。难道自己说错了?没有吧。 消息传到逍遥门的时候,舍了马蹄糕改吃莲心糕的萧笑天只觉嘴里发苦,辛忱怎么会死?她不信。得去巫越教把他接回来,儿子可不喜欢待在那。 巫越亲自来见的她,开口就是沉重的一句,“对不起。” 萧笑天扯着巫越的衣袖,神情有些癫狂,“辛忱不会死的,你把我儿子还给我。” “辛月,他已经死了,你清醒点。”巫越扶着眼前的人,许下诺言,“我定会踏平昆仑派给他陪葬!” 萧笑天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踏平昆仑派怎么够,还有巫越教,逍遥门,统统都不要留下。” “好,就按你说的办。” “我是来带他离开的。”萧笑天不为所动,执意要带走辛忱。 “辛忱,在运回来的路上被一个黑衣人抢走了。” 萧笑天嚯地一下抬起了头,眼神铮亮,“我就说他不会死。”竟是转身就走,不管巫越说什么,她都不肯再信。 心中存着一线希望,萧笑天像个疯子一样,从逍遥门到巫越教,瞬间又回到了逍遥门,直奔晓生阁。 “我从不过问你在外面做过什么,但我知道溪水镇的事你参与其中。” “门主,我没料到辛忱会……”陆晓生难得有些自责,穹碧落跟他提过找了一个帮手,可他没料到会是秦坤,而且秦坤怎么会对辛忱痛下杀手?实在匪夷所思。 “我不是来听道歉的,也不是来追究责任,只一件事,你要帮我查到抢走辛忱的人是谁。” “好。”就是门主不说他也会查清楚。 江湖又掀起了轩然大波,话题还是围绕着年城少主姜禾,客栈的掌柜不惜花了大价钱请来了说书人。 “话说自那姜禾得了惊雷刀,扬言要斩断接天链,就遭到各路江湖人的围追堵截,几次命悬一线,却又得人相救。” “今日要说的是,逍遥门辛公子为了保护姜禾,不惜以命相搏,最后不敌昆仑派掌门秦坤,死在了溪水镇。” “溪水镇,那不是巫越教的地盘吗?”有人问出了心中疑问。 “是巫越教的地盘不假,想辛公子与姜禾武功何等高强,又有惊雷刀在手,各个门派若不联手,如何相抗?秦坤拖住了辛公子,而在溪水里,巫越教穹碧落则是带着一帮好手,与姜禾在水中厮杀。” “溪水都变了色,可想而知当时的战况何等激烈。最后提笔、惊雷相抗,秦坤断一臂,姜禾重伤落入水中,消失不见。” “既是巫越教的地盘,为何巫越不亲自动手,要与秦坤合作?” “辛公子真的死了吗?” “听说是穹碧落运回的尸身。” 第39节 “最新消息,辛公子的尸身在半路被人劫走了。” “辛公子要是没死就好了。” “这等助纣为虐的人,死了就死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我说的难道不对,帮助姜禾,不就是与天下人为敌,你们竟然还给他说好话。” “不对,辛公子是好人。” 一时间,客栈里刚刚还一起听说书的众人分成了两派,吵了起来,大有动手的架势。一众看客都纷纷扰扰,何况当事人? 这些日子,昆仑派几乎所有外出游历的弟子都在往回赶。虽然也觉得掌门出手狠了点,但是他也断了一臂,为阻止姜禾,保住接天链,付出的够多了。 索西征端着药,进入房间,“师父,你好些了吗?” “悠悠呢,还是不吃不喝?”秦坤长叹一声,女儿被他宠坏了,竟然质问他为什么杀辛忱,见没有回答,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耍脾气呢。 “师父,你别担心,师妹受了惊吓,一时接受不了,会好起来的。”索西征说这话,心里也是没底的,他能感觉到师妹喜欢辛忱,但到了何种程度,他说不上来。 “西征,为师上次给你的剑谱,学得如何了?” “剑谱精妙,弟子现在只参透一二。”离开溪水镇他才发现自己中了化功散,照当时的情形来看,辛忱、姜禾也没能幸免。 “为师知你谦虚谨慎,昆仑派以后就靠你了,这提笔剑。”秦坤把剑递给了索西征。 “师父,弟子……” “好好练功,莫要因其他事扰了心神。” 索西征接过了剑,师父一定知道自己心中疑问,却不解惑,只是嘱咐他好好练功,这是提醒,他不再多问。 无垢山庄,钟情坐在钟怀远的房间里,反复看着手中的消息,溪水镇,发生了这样的事,虽然她也替辛公子感到惋惜,但又有一丝庆幸——好在怀远闭关了。算算日子,要是一切顺利,弟弟这两天会出关。 只是,年城在北,姜禾什么要往南?还有,巫越教似乎对秦坤杀了辛公子反应极大……钟情正想得出神,书架后的墙忽然向左移动,钟怀远从密室里走了出来。 “姐。”出关就能看到钟情,钟怀远特别高兴:“爹传给我的功力,我能化为己用了。” “怀远真厉害。”钟情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心疼道,“瘦了,姐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钟怀远想拉住钟情让她别着急,却看到了她手中的信,“这是什么?” 钟情也不再瞒她,弟弟出关后,山庄一应事物都要学起来,把近期的消息都塞在了钟怀远手里,“你先看,我去准备吃的。” 想不到闭关数日,江湖已经天翻地覆了,两次大难,姜禾都不死,也算是命大。许是老天特意为他留着的,杀父之仇,定当手刃。 辛公子死了?钟怀远有些不敢置信,那么一个有趣的人,为了姜禾,死了? 见钟情回来,钟怀远迫不及待,“姐,这些都是真的吗?” “你先吃饭,我慢慢跟你说。” 一个说,一个听,江湖事成了钟怀远的下饭菜,只见他囫囵吞下几口,忙不迭地追问,“姜禾真的有那么厉害,断了秦坤一条胳膊?” “当时很多人看着呢,做不得假。” “辛公子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死在秦坤手下,姐不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吗?” 见弟弟问出这个,钟情欣慰地点了点头,“事后派人去溪水镇,查了几天才知道当天他们的食物里放了化功散。” “化功散,就是能让人失去武功二十天左右的那个?” “是,不然你以为辛忱与姜禾那么好对付。”说到这里,钟情又叮嘱道:“怀远,我知道你想找姜禾报仇,但一定要小心,姐不能失去你。” “放心吧姐,我不会再莽撞行事了。但接下来的一个月是杀姜禾的最好时机,不能错过。” 钟情笑了起来:“你先养身体,查到姜禾消息再出发不迟。” “姐,你不反对?” “看着你沉稳起来,姐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反对?” 第49章 等他一个月 十一个月了, 琼南没有一滴雨水落下,放眼整个天下, 日子最难过的非它莫属。 死的死, 逃的逃, 昔日在南边还算富裕的琼南城早已十室九空,留下来的多是老弱病残, 或是家有产业,不愿离乡背井。 最开始闹旱灾的时候,巫越教还派人造棚施粥, 每天一次。后来旱灾越发严重, 一天一次变成了三天一次, 且逐渐减少,到如今,半个月能有一次就谢天谢地了。 昔日大大小小,水流充沛的河流,都已干涸,如今只剩下琼江的涓涓细流, 养着城里最后一批人。 琼南赵府, 吱呀声悠长, 门缓慢地被推开,紧接着一个小女孩冒出头来, 脸上脏兮兮地,手里拿着一个罐子,罐子里有个破碗。 小乞丐住大院, 在如今的琼南见怪不怪,空下的房子无数,只要没人跟你抢,爱住哪就住哪。 身体稍微强壮一点的人,就能住上最好的房子,过着最差的日子,三餐不济,饮水堪忧。 这时候,只要不惹起他人心底最后一点血性,人与人之间是乐得和平相处的,静静地,我看着你死,他见证我亡。如果说哪个地方还时常有打斗,就是琼江边了,取水的时候,争执在所难免。 明丫擦了一把脏兮兮的脸,捧着一个罐子出了赵府。日头高悬,晒得人眯起了眼,一直以来对她照顾有加的严伯病了好几日,家里缺水少粮。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得到半个馊馒头。 她也知道乞讨无望,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一个上午过去,明丫从城南到城北,没有捞到一丁点吃的,垂头丧气往琼江走,她想,没有吃的,能取到水也是好的。 姜禾顺着溪水一直往下飘,直到水流变浅,她才被推到了岸边,人还是没有醒。经过几天的浸泡,身上的衣服,无论是最初的白,还是后来的红,都不再显眼。 午后的太阳很烈,姜禾是渴醒的。 动了动手指,自己竟然没死。挣扎着爬起,又跌倒在地,衣服被晒干,破破烂烂又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姜禾脱了外袍,跌跌撞撞趴在岸边,双手捧起水,还没喝,却看到水中倒影出一张脸,那张脸满是揶揄,仿佛在说:“这水,你也敢喝?” “辛忱!”姜禾伸手去摸,水中的脸立刻就散了。 愣了一会,只见她扬起一捧水洒在了脸上,哭笑难辨,“怎么不敢,待会就去找你,让你也尝尝。” 沿着水流,日升日落,姜禾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还是没见到辛忱。倒下去的那一刻她还在想,辛忱明明就是在水边的,怎么没有了呢? 明丫来到琼江边的时候,那里早已围满了人。 最开始大家都是抢水,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打起来的人不在少数,一场较量下来两败俱伤,反而是袖手旁观的人得了便宜,先取了水。 这以后,几个身体强壮的人组织了起来,大伙开始排队。有不服的,先打赢他们几个再说。排队也好,众人也接受,只是看着自己只得小半桶水,而那几人则是几桶,心里也会不负,但能怎么着呢,打不过那几人。 今日是怎么了,大家围着什么呢?明丫走了过去。 “这人不排队,我说了几句,她就晕了过去。” 人群里的高裘极力为自己辩解。他是最先发现这儿躺了个人,仔细一瞧,见腰间有玉,就起了顺走的心思。只是还没弄到手,有人走了过来。 “是晕还是死?”有人蹲了下来,伸手探鼻息,“还没死。” “高裘,这姑娘是被你吓晕的吧。”高裘每天都能提好几桶水,早有看着眼红的人,此时正好发难。 “晕倒在此,这姑娘莫不是想讹水吧。”作为高裘的小伙伴,周南挺身而出。说着就要去掐人中,非把这姑娘弄醒不可。 “你们这些人,平日多取水也就算了,这时候还要合伙欺负一个姑娘家,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人说话很有技巧,指责别人欺负姑娘,还不忘先说多取水!这可是众人心中的一根刺,平日倒也罢了,今日忽然被人拨动,隐隐作疼,又有了保护姑娘不受欺负的名义,顿时就激动起来。 一时间,周南要掐人中,众人不让。你推我搡,场面眼看着就要失控。 “姐姐!”人群里响起一道急促的叫声。 明丫看清地上躺的人是姜禾,立刻扑了过去。摇着姜禾的手臂,边哭边说:“姐姐,你怎么晕倒了?爹娘都走了,你不要抛下我,快醒过来啊。” 听见小姑娘的哭声,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姐妹俩相依为命,看姐姐这个样子,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个小姑娘也是可怜。就连高裘也有了恻隐之心,又有些惭愧,要不是天灾,他哪里会起了偷玉的心思。 姜禾迷迷糊糊,似乎听见有人在叫她,声音有些熟悉,又实在分辨不出,努力睁开眼睛,一句“明丫”,虚弱不可闻。 小姑娘却听见了,“姐姐,我是明丫。” “醒了!” “我就说嘛,她是装晕的。”周南见缝插针,转头却看见高裘提了一桶水过来。 “小姑娘带路吧,我送你们回去。” 周南不解,“大哥,你这……” 高裘也不解释,只是嘱咐周南,“你好好看着大家排队取水,我去去就回。” 众人见高裘如此,也没有再拦着的心思,取水要紧,很快就排出了一条长龙。 姜禾在明丫的搀扶下慢慢爬起,高裘提着一桶水走得飞快,之后又停下来等着后面的姐妹俩。 走走停停,高裘放下水桶,忍不住道,“姑娘,在下高裘。若是不介意,我背你回去?” “高大哥,我们住在赵府,我陪着姐姐慢慢走。”明丫抬头看向高裘,眉眼弯弯,谢绝了对方的好意。在明丫看来,姐姐跟哥哥是一对,别人怎么能背姐姐呢? 高裘摸了摸脑袋,这小姑娘之前还哭得那么慌乱,这会又很有主见的样子,真是人小鬼大。算了,送完水自己还得回去,就不耗在这儿了。 赵府里,明丫安顿好姜禾,就去见了赵严。 “明丫,今日怎么高裘亲自送了一桶水过来?”这太反常了,赵严有些担心。老爷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虽然是个女娃娃,但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不允许她有什么闪失。 “严伯,我跟娘流落到巫南城的时候,曾得一位姐姐相助,今日我遇见她了。”明丫并不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赵严摸了摸明丫的脑袋,“小姐可真懂事,老爷若是还在……” “严伯,你又忘了,我是明丫,不是什么大小姐。” “好,是明丫。”说着又咳了起来。 明丫拍着赵严的背,想着今天的水,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 一觉睡到夜幕低垂,姜禾才醒,身上的剑伤早在摸爬滚打中结了疤,只是内伤没有好,武功也全无。“你快跑,你先走,救不了。”这九个字在脑中翻滚不止,似乎要卷走她所有生息。 明丫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姜禾醒了,睁大的眼睛,也不知到看向哪里,安安静静地躺着,毫无生气,明丫莫名感到害怕,“姐姐。” 听见喊声,姜禾眼睛才转动了一下,“明丫,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从姐姐离开逍遥门,我就走了,娘到死还念着的地方,我想回来看看。” “路上很辛苦吧?” “没有,哥哥给我准备了盘缠,我扮作乞丐也没人在意,后来遇见了爹爹的人,就到了这里。” 哥哥?是辛忱。 “姐姐,你先吃点东西吧。对了,哥哥呢?” 第40节 姜禾看着手中的馒头,狠狠咬了一口,眼眶泛红,“哥哥,一个月之内他会来的。” 听见哥哥会来,明丫高兴起来,曾经他们仨一起闯关夺取惊雷刀是多好的日子呀。左右看了看,“姐姐,你的刀呢?” “不见了,大概掉在溪水里了。明丫这是哪里,我得赶紧离开。”找她的人太多了,不能连累明丫。 “这里是琼南。”明丫低着头,手指捏着衣角,犹豫了一会,终于鼓起勇气,“姐姐,你别再丢下我,好不好?” 姜禾有些无奈,“明丫。” “上次姐姐说外面危险,才不带上我,可就算到了琼南这么偏僻的地方,我还能遇到姐姐,就说明……” 明丫想到了灾荒,朝不保夕,自己又不会赚钱,吃白饭,确实是个负担,只得赶紧保证道,“姐姐,我吃得少,也很听话的。” “傻明丫,姐姐不走。”无论怎样,她都要等辛忱一个月的。 远离喧嚣,只闻林间鸟,鲜有人踪迹的无尘谷,小木屋里,时不时传出咳嗽声,偶尔伴随着一男一女的争执。 “娘,儿子求你,让我去吧,我保证不见她,就远远地看着。”铸剑一阵咳嗽后,又开始央求他的母亲。 沈夫人眉眼里全是了然,“远远看着,流儿,她若有危险,你还会远远看着?” 自是会出手相救,铸剑抿了抿嘴,不回答。他不想,也不喜欢说谎。 “流儿,不是娘不让你走,而是如今你的身体,根本就支撑不了你走到琼南,更别说帮她了。 “娘,那你再帮帮她好不好,儿子一定照顾好自己,养好身体。”之前还有辛忱帮她,可如今辛忱不在了,姜禾又受了伤,一定很艰难,很需要朋友。 “想起你爹,娘就不会再帮姜禾。”再平静不过的话,沈夫人似乎耗尽了毕生力气,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任儿子如何恳求都不再理会。 第50章 生计 “穹碧落, 你就打算这样躲躲藏藏一辈子?” 夏黄泉带着人在溪水镇附近找了几天,无果。最后还是穹二支支吾吾地说, 穹碧落有可能往琼南去了。搜了几天, 这才找到了人。 现在的穹碧落哪还有昔日的威风劲, 满身落魄,只剩一个念想, “夏黄泉,帮忙转告教主,等我再为辛公子做一件事, 自会回去领罪。” “辛公子, 你还配提他?”就是眼前这个人, 自诩聪明,天罗地网,最后网住的是辛忱。 送刀大会上,自己说与辛忱关系是,认识几百年,亦敌亦友, 不假。可要真论起来, 自己不会与辛忱为敌, 反而会护着他。可眼前这个女人,却害死了他, 真的是越想越气。 “要不是你,暗中联系秦坤,他会出现在那里?” “要不是你自作聪明, 在食物中下了化骨散,辛忱会打不过秦坤那老匹夫?” “教主再三声明,留活口,要不是你几次三番对姜禾痛下杀手,怎么会殃及到辛忱?” “穹碧落,你不是喜欢他吗,怎么就不能做点让他高兴的事,啊?” 夏黄泉噼里啪啦,吐出的话,像一场漂泊大雨,兜头淋在了穹碧落身上。穹碧落死死咬着唇,握在手中的剑,紧了又紧,心中越发坚定,“我这就去做点让他高兴的事,夏黄泉,你与其拦着我,还不如去找到那个黑衣人,或者带人掀了昆仑派。” 夏黄泉摆了摆手,“言尽于此,我不会拦着你。教主也没说要杀你。那个黑衣人有什么特点?” “武功很高,不在你之下。我曾经半夜去联络秦悠,他也去了,还先一步引开了姜禾、辛公子,他们二人都没有追上,想来那人轻功也很好。” “武功高,轻功也很好,不在我之下,江湖上这样的人不多了。” “还一直蒙着脸,感觉像是我们认识的。” “会不会就是巫南城下救走姜禾的那个黑衣人?” 穹碧落摇头,“不是,身形比救走姜禾的人高大,轻功更胜一筹。” “辛忱会不会,没死?”这个问题压在夏黄泉心里很久了,虽然当日回来的人言之凿凿,但她还是要亲口问一遍穹碧落。 “我赶过去时候,他已经没了气息,当胸两剑,都是要害处。”一字一句,穹碧落感觉有钝刀在身上凌迟,一呼一吸都是疼,她宁愿死的是自己。 夏黄泉背过了身,“你走吧,我怕自己忍不住会杀了你。” 穹碧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人就朝着琼南的方向走去,紧握手中额剑,辛忱,我知道你最怕无趣了,最后这件事我一定做得漂漂亮亮的。 赵府里,赵严难得冷了脸,“明丫,你说实话,馒头是怎么来的?”这孩子不会偷东西吧,都怪自己身体不中用,想到这又重重地咳嗽起来。 “严伯,你别着急,馒头是我用水换来的。”昨天高裘给他们送来了一大桶水,有剩余的。有水没粮怎么能行,何况严伯病着,姐姐也很虚弱,她就大着胆子与包子铺的周婶商量,用半桶水换回十个馒头。 这是如今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听了这话,赵严咳得更厉害了,明丫懂事,可自己却成了拖累。 屋内里,姜禾虽然没有武功,但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她慢慢朝屋外走去。推开门,目之所见,不难看出,赵府算是高门大户,庭院宽敞,院子中间还有一口井。 沿着石子路,姜禾走到井边坐了下来,慢腾腾地从袖子里掏出匕首,刻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圆。 明丫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凑过小脑袋,疑惑道,“姐姐,你刻的是什么呀?” 姜禾平静地回了两个字:“包子。” 明丫睁大了眼睛,东西南北变换着角度瞧了好一会,愣是没看出来是个包子,“姐姐,你刻的勉强算个馒头吧。” 姜禾收起匕首,“明丫,家里是不是没钱没粮了?” 前一刻还活泼的小姑娘,忽然低了小脑袋,据实已告,“如今只剩下这座宅子了,灾荒以后,赵府上下老小都迁移走了,唯独爹爹不肯走,他是担心娘万一回来找不到他怎么办。姐姐,他把自己的积蓄都花在找人上了,日子越过越差,我回来时,他已经病危,留下严伯照顾我……” “姐姐,爹娘虽然前后舍我而去,但他们最担心的也是我,我努力活着。”坚持了这么久,这会见了姜禾,明丫有些崩溃,“可日子好艰难,明丫明丫,明天真的会好吗?” 姜禾一把抱住小姑娘,摸着她的小脑袋,“会好的,会好的。”不断重复的话,与其说是在告诉明丫,不如说是在告诉自己。 醒来的这几天,她一直忘不了辛忱躺在溪水边,眼里灭掉的光。一遍遍告诉自己,辛忱不会有事的。可接着又有一个声音说:他再也不会来了,你救不了他,如同当日你救不了年城人。 多少人让她先走,多少人为她而死。而她,救不了人,如今还失去了武功,丢了惊雷刀。 浑浑噩噩,在井边刻下一个包子,明丫问她明天真的会好吗?其实她也不知道,只是不能让这个小姑娘失望。 翌日,姜禾带着明丫出了门,试图找点事维持生计。客栈门可罗雀,自是不会招伙计,仅剩的两家成衣铺也是濒临关门,见姐妹俩可怜,倒是送了两套粗布衣裳,别的是一概没有。 城南城北走遍,毫无收获。 “明丫,走累了吗?” “不累,姐姐。” 明丫知道这会自己脸一定通红,可这不是累的,是急的,毫无办法,生活一日不如一日。忽然见前面走过来一群人,是巫越教,她下意识挡在了姜禾前面,下一刻发现自己挡不住姜禾,她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 看着这样的明丫,姜禾笑了起来,“没事,明丫,他们不认识我。” “姐姐,你还是笑起来好看,这段日子你都绷着脸,是担心没有包子吃吗?”后面那句话明丫是故意的,还吐了吐舌头。 “包子会越来越多的,我们去前面看看怎么回事。” 巫越教的人贴了几张告示就走了,众人围了上去。不识字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悬赏抓人吗?” 而识字的看完告示笑出了声:“告示内容新颖着呢,哪是悬赏抓人那些个陈词滥调。” “这位小哥,你倒是说呀,是什么?” “招人做事,一日提供两顿饭,还有月钱。” “当真?有说是什么事吗?” “我骗你作甚,告示上明明白白写着呢,教主要在琼南挖掘天人坑。” “什么是天人坑?” “这个老朽有所耳闻,选一块风水宝地,圈出一个脚掌形状的范围,长至三十丈,宽约十五丈,深七八丈,犹如天人降落时一脚在地上踩出的一个大坑,是谓天人坑。” “说的这么玄乎,不就是一个大坑。” “管他什么坑,有饭吃,有钱拿,我要报名参加。” “我也要去。” “老伯,如果这个坑挖出了水,怎么讲?”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清丽的嗓音,原来是个姑娘。 老者呵呵一笑:“这好办,天人湖啊,大吉。” “老伯所言甚是,对于此时的琼南,天人湖是谓大吉。”姜禾也笑了起来。 待人群散去,老者才捻了捻胡须,面露疑惑,心道也不知是谁去死了,值得巫越教挖天人坑来纪念。 回去的路上,明丫一蹦一跳,掩饰不住的高兴,“这下好了,不用没钱没粮了,姐姐,我们明天就去报名好不好?” “好啊,不过我去就行,你在家待着。” “姐姐,我快十岁了,是个大人了。” 姜禾点了点头,“嗯,你这个大人就留在家里照顾严伯。” 明丫瘪瘪嘴,为什么道理总是在姐姐那边?是因为自己年龄小吗? 回到赵府,姜禾在井边刻下了第二个包子。明丫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姐姐,你这个方法还真灵,昨天开始刻包子,今天就找到了事,离吃上包子的日子不远啦。” 姜禾起身,点了点明丫的鼻子:“小馋猫,馒头吃腻了?” 明丫做了个鬼脸,笑着跑开了。 月亮爬山树梢,姜禾站临窗而站,毫无睡意,看着庭院里的水井,心里的不安、躁动开始一点点往下沉,这样的日子也好,平淡中透着一股安稳,明天似乎真的会好起来。 有了目标,人才不会如浮萍。 以前是为了救年城,自己一直往前,练功、拿刀。 没有功夫没了刀,一切回到最初,看着越来越远的目标,她成了浮萍,整个人恍恍惚惚。现在,奔着活下去这个目标,前面的路又清晰起来。这一切,还真要多亏明丫,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义父说遇事莫慌,要沉得住气。而要做到沉住气,是不是必须要有把远目标拆分成近目标的能力呢? 辛忱,第二天过去了。 一个月之内,你会来吗? 第51章 陪他? 天微微亮, 姜禾换上一身粗布衣裳,出了屋子, 蹲坐在井边, 安安静静地刻下第三个包子。长舒一口气, 起身抬头,就见对面站了一老一小, 二人一副收拾妥当,打算出门的样子,正是严伯和明丫。 也不知道这一老一少是怎么商议的, 各自说服了对方, 最后决定一起去报名, 挖天人坑。姜禾没有阻拦,她的想法很简单,把决定权交给天意,更何况报名应该也是有筛选的。 即使天色尚早,贴告示处已经排了好些人,轮到姜禾时, 名字那一栏她填了——江和。 负责招人的刘管事见她是个姑娘, 本有些挑剔。瞧见她写下的名字, 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你叫江和?” 第41节 姜禾压低了嗓子, 道了声“是”,心里有些担心,自己不会被认出来了吧。 “好名字, 谐音江河,带水。”刘管事摸着胡须,看了看天色,乐呵呵地,“说不定这天人坑能变成天人湖。好!算你一个,月钱五两。” 姜禾顿时松了一口气,笑意盈盈,点头哈腰,“多谢刘管事。” 不同于其他年轻大汉的五两月钱,严伯因为年长,只给了三两,他也乐呵呵接受了。 轮到明丫时,刘管事直摇头,说年纪太小,明丫扬起一个笑脸,乖巧道,“大叔,我不要月钱,管口饭就行。” 见刘管事还是不松口,明丫语调顿变,呜咽道,“我爹娘都去世了,大叔你行行好,收下我吧,我很懂事的……” 诶!刘管事心底一叹,天可怜见的,就同意了吧,反正上面也说过,挖天人坑是为了给那位积福。 如此,三人顺顺当当,总算有了糊口的差事。 沿着溪水一路搜索的穹碧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化功散,会让人二十天左右没有功夫,如今的姜禾,只要遇上,自己就能一剑结果了她。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决不能错过。 手遮额头,望了望前方,心底闪过一道咒骂,什么鬼天气,这都快十二月了,还是这么热。穹碧落擦了把汗水,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旁坐了下来,就着水吞了些干粮,正想起身继续赶路,忽然附近似有嗡嗡声。 巡声而去,只见不远处,一堆密密麻麻的苍蝇围着地上的东西旋转。穹碧快步走近,抽出剑,挥开苍蝇,再一挑,原来是衣服。 虽然已分不清原来的颜色,但能招来这么多苍蝇,上面肯定有血。被水浸泡失了颜色的带血衣服?刹那之间,脑海里闪过姜禾。 穹碧落眼里闪过一道亮光,像淬毒的刀子。姜禾大大小小受了那么多剑,最后被秦坤打了一掌,沉入水中几天,还能活下来,如此命硬怎么不分点给辛忱? 一路追来,不见踪影,前面再有几天的路程就是琼南了。穹碧落狠狠地使出几个剑花,碎了衣服,姜禾,你给我等着! 自找到了差事,赵府的日子渐渐有了起色,姜禾依然每天在井边刻一个包子,明丫见了,也学着她,开始在井边画花。 三人早出晚归,一天又一天,天人坑才刨出几尺宽的距离。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赵府,明丫叹了口气:“姐姐,我好累。” 姜禾好笑道,“既然累,白天怎么不偷懒?” “我先前都说了自己很懂事,懂事的孩子怎么可以偷懒呢?”小脑袋摇摇晃晃,不一会儿就趴在井边画起花来。 见明丫小大人般,姜禾也不反驳,只是问,“你这画的到底是什么花?” 明丫喜滋滋的,“向日葵啊。” “为何画这个?” 明丫躺在了井边,手指天空,划着弧线,“姐姐你看,太阳高高挂在天上,从东到西,日复一日,也不休息,大概是在寻找什么要紧的东西吧,可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一定很寂寞,我画一些向日葵陪着它。”爹爹找了娘那么久,一定很寂寞。 这丫头,定是想到她爹娘了,姜禾眼睛一转,一本正经道,“明丫说的很有道理,它可能在找云。” “找云做什么?” 姜禾头枕手臂,也躺在了井边,“做衣裳啊,你信不信?” 明丫眨眨眼,脆生生地道,“姐姐说的我都信。” 姜禾伸手刮了明丫的鼻子,“你个小骗子。” 明丫毫不怯场,“那也是因为你先当的大骗子。” 顷刻间,两个人在井边笑闹成一团,因为挖坑攒下的一整天的腰酸背痛似乎也淡了。一大一小并排躺在井边,看月亮渐渐升起。 “姐姐,你为何画包子?我刚数了,都十个了。” “平日备粮,年老不慌。”姜禾嘴角挑起一微笑,那日自己问辛忱,钱是哪儿来的,他说是年轻的时候赚了一大笔,然后年老吃喝无忧,现在想想,是这么个道理。看自己身无分文,到了琼南,多落魄!好在如今有了糊口的差事。 “那又不是能吃的包子。” 明丫不以为然,只见她手肘撑地,支起脑袋,“姐姐,你是不是在数着日子,等哥哥来?” 别以为她不知道,最初姐姐提过哥哥一个月之内会来的。 姜禾弹了弹小姑娘的额头,理直气壮道,“这些都是你哥哥欠下的粮,以后是要还的。”说好了要包她食宿的保镖,如今走散了,缺了的日子,以后自是要补上的。 “姐姐,那哥哥以后会给我种满院子的向日葵吗?” “会。”攒了那么多钱养老的辛忱,别说一个园子的向日葵,就是一个天人坑的向日葵,也不在话下。 明丫忽然一咕噜翻身坐起,“姐姐,我觉得挖坑着实累,你教我功夫吧。” 姜禾摇了摇头,“学功夫更累。” 听闻学功夫更累,明丫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可转瞬一想,自己又不能挖一辈子的坑,心中顿时有了决断,“我不怕累。” 姜禾翻起身,盘腿而坐,煞有介事,“过来,先教你呼吸吐纳。” 比起日子越发安稳的姜禾,穹碧落这几天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到琼南也四五天了,城里翻了几遍,也就那么些人,怎么就不见姜禾呢?难道人不在琼南?这,再过些日子姜禾就要恢复武功了。 心急如焚的穹碧落漫无目的在街上转悠,迎面走来一群人,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天人坑。 “天人坑挖了两三丈了,这越深,人越是累。” “也不知道天人坑,最后会不会成为天人湖?” “要是天人湖琼南就有救啦。” “前几天请刘管事喝酒,谈及天人坑,原来是为了给上面的人积福。” “上面的人,谁啊?” “不知道,具体没说。” 人去声远,天人坑,穹碧落是知道的,教主肯定是为了纪念辛公子。想到这,她忽然回身追上了那群人,抓住其中一个,冷冷地道,“天人坑在哪里?” 那被抓之人,见对方虽是个女人,但配着剑,凶神恶煞,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女侠饶命,沿着城南一直往前走,距离琼江不远。” 得了答案,穹碧落转身就朝城南而去,到达天人坑时,已经是日落十分,附近尚有巫越教的人把守,她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 手持利剑,眼露凶光,姜禾要是在琼南就好了,天人坑合该是她的归宿。 “老师傅,你瞧着这天人坑,会变成天人湖吗?”刘管事很紧张,昨日教主竟然派了穹大人来询问,他不敢怠慢,赶紧请了师傅相看,巴望着这天人坑能成湖。 “如今才挖了两三丈,看不出,深到五丈老朽才有把握。” “是是,老师傅说的在理,我这次还特意收了一个叫江和的姑娘来挖坑,就为讨个吉利。” 姜禾?正要离去的穹碧落忽然笑了起来,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算算日子,明日的姜禾应该还没有恢复武功,届时,这个坑就是她的葬身地。 天人坑附近的木屋里,穹二颤颤巍巍,给坐着的人倒了杯茶,“属下一定把事办好,教主何必亲自来呢?这里近一年没下雨……” “故地重游。”巫越有些感伤,非常难得地回了穹二的蠢问题。瞧了眼倒茶的人,“以前是你跟着碧落在抓姜禾?” 一听抓姜禾,穹二心里苦,这就是他办事不力的铁证,可教主问起,他只能从实招,“是是,属下无能,自从开始搜索姜禾,屡屡不顺。一开始就在年城的护城河边遇到了辛公子,被他留下抓了好几天的鱼。” 巫越想到什么,嘴角似有笑意,心道是辛忱会干出的事。 “因为烤鱼,耽误了抓姜禾的好时间。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这前前后后一合计,属下发现,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辛公子老早就在帮她了。 “就是这次身死,也是为了姜禾……” 是为了姜禾吗?辛月说昆仑派给辛忱陪葬不够,还要加上巫越教、逍遥门,那么辛忱生前最在乎的人与事,是不是也该下去陪他呢? 第52章 风起云来 明丫画了一朵向日葵, 开始坐在井边打坐调息。 没过一会,又睁开眼睛, 疑惑道, “姐姐, 为何练了四五天,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没有感觉很正常。”这才练了几天, 就是天赋异禀,也没这么快的。 “什么才是不正常?”明丫心想这可得问清楚,自己别修炼歪了。 姜禾嚯的一下睁开眼睛, “不正常的是我有感觉。” “你有感觉不是很正常吗, 武功又不是包子, 吃完就没了。”姐姐越来越奇怪了,瞄了眼井边的包子,十五个了,哥哥怎么还不来,自己画的花都开好了。 明丫无意的一句话,在姜禾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对呀, 武功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何况卷云袖她已经练到了第五层, 再也不是三层都不到的小虾米。还有辛忱, 毫无内外伤的他怎么会被秦坤打得那么惨? 有蹊跷。 辛忱会不会跟自己一样,一瞬间失去了武功, 所以才会毫无招架之力?想到这,姜禾整颗心都抖动起来,要是这样, 那辛忱是不是已经,已经…… 刚从外面回来的严伯,见姜禾神情不对,以为发生了什么,关心道,“姜姑娘,怎么了?我刚听说,城里来了个凶神恶煞的带剑女人,你们来最近可要小心,尽量别出门。” 姜禾掩饰心中的颤抖,摇了摇头,“我没事,严伯,就是有些累,先回屋了。” 看着走远,背影莫名有些萧索的姜禾,赵严低头看向明丫,“你姐姐怎么了?” “许是哥哥还不来,担心了。”不止是姐姐,她也有些担心呢,外面坏人那么多,上次哥哥就被打晕了,还是姐姐抱回去的。 一整夜,姜禾都没有睡着。 这段日子,她一直不去想溪水镇的事情,告诉自己辛忱还活着。如今,她感到恐慌,整颗心无着无落。 掏出四方盒子,打开,将一小只放在手心,一下又一下地摸着。 “一小只,你说辛忱还活着吗?” “吱?吱?”姜禾我是不是睡了很久?辛忱不是在烤肉吗? 正掘地三尺寻找黑衣人的陆晓生,终于又听到了一小只的声音,姜禾竟然还不知道辛忱已经死了,看来她应该是顺着溪水飘到了很偏僻的地方。 多想恶狠狠地告诉她:辛忱不但死了,连尸首都没有。 “吱!”姜禾,我刚好像听见陌生人在说话。 “哪有什么陌生人,二十多天你就睡迷糊了?辛忱不在烤肉,我们走散了。” “吱!吱吱!”就是听见了,好像说辛忱不但死了,连什么没有,有些词没听清。 “不可能,我不信。”姜禾忽然发了脾气,把一小只扔进盒子里,“啪”的一声重重关上。人跑到庭院井边,坐在地上,伸手摸向自己刻的包子,一个接着一个,一共十五个。 辛忱,他们说的我都不信,除非你亲自告诉我。还有半个月,你一定要来。 天亮的时候,明丫看着姜禾红肿的眼睛:“姐姐,你是不是没睡好?” “嗯,昨晚有只蚊子可讨厌了,一直耳边嗡嗡叫个不停。” 明丫并不说破,自己想娘的时候,晚上也会缩在被窝里偷偷哭。哥哥,第十六天,你再不来,我以后就站在姐姐这边了。 卯时不到,日头刚从地平线探出脑袋,城南之郊已经围满了人,看着眼前长三十丈,宽四五丈,深约三丈,初具规模的天人坑,众人脸上都挂着笑,这是半个多月来,几百号人劳作的成果。 这些日子,饮食用水无忧,算是几个月以来他们过得最好的日子。 高裘带着几个兄弟,又来送水了。 第42节 自从天人坑开挖,日常饮水都是高裘等人负责运送,而且还有专人负责将水煮沸,放凉了才给大伙送来。这要搁在灾荒以前,多数人都不会放在心上,可如今,喝着碗里的水,心里也能滋生出感激与满足。 “江姑娘,想不到你一介女子,看着柔弱,这样的脏活累活,也能坚持下来。高某佩服!”高裘将一碗水递给了姜禾,眼里带着欣赏。 姜禾接过碗,先给了明丫,“高大哥,这话说给明丫更合适。” 明丫大口喝水,抬起袖子擦了擦下巴,“就是,高大哥你快夸夸我。” 高裘笑了起来,又盛了一碗水递过去,“你们姐妹俩,在下都佩服。” “江和,那边有人找你,看着还挺着急的。”刘管事走了过来,摸了摸兜里的银子,脸上再无之前被人拦下的不快。 众人陆续进入坑里,开始今天的劳作。姜禾暗暗思量,会是谁呢?要是来杀她的,定是直接过来了,哪还会传什么口信。想了想自己认识的人,不会是铸剑吧? 姜禾顺着刘管事手指的方向,朝木屋走去。尚未到达木屋,旁边的树林里忽然窜出一个黑影,“姜禾,受死吧。” 黑影正是穹碧落,声到剑到。 姜禾几乎是凭着趋利避害的本能,提前倒在了地上,并毫无形象地滚了几圈,躲过一剑。 穹碧落见姜禾武功还没有恢复,停了下来,没了之前偷袭的急促,反而笑了起来,“姜禾,化功散的滋味还不错吧?” 化功散?姜禾抬起头,满脸惊异。 “你竟然不知道,不过没关系。”穹碧落看了看手中的剑,“姜禾,今日我来是为辛公子做最后一件事。” “杀我,就凭你一个人?”没有功夫,输人也不输阵,她姜禾从来就不是好欺负的。 见姜禾到这时候口气还这么狂,穹碧落毫不在意,最差的结果,自己也想过了,“凭我就够了。”第二剑,姜禾,我看你还能滚出多远。 姜禾没有滚,更别提远近。忽然出现的一把锄头,挡开了第二剑的攻势。 “江姑娘,你快走。”高裘挥着一把锄头,挡在了姜禾面前。他见江姑娘一个人走向了小木屋,就多留了个心眼,剑光闪闪,他顺起地上的一把锄头就赶了过来,好在,还算及时。 穹碧落心里的小火苗蹭的一下熊熊燃起,辛公子为了姜禾,不惜身死,可她到这时候还能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姜禾,你无耻!你不配得到辛公子的垂青!我现在就杀了你!” 剑式凌厉,确毫无章法,高裘手中的锄头被一剑劈开,就是他整个人也随着力道往一旁摔了出去。 “姐姐!”明丫见姜禾久久不回,就找了过来,一看不得了,内心焦急,发了狂式地往前跑,剑就要到头顶了,姐姐你快闪开呀! 穹碧落忽然如此癫狂,屡次提到辛忱,辛忱到底如何了?姜禾有些懵,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对于即将而来地剑不闪不避。 “铿”的一声,穹碧落手中的剑被打落在地。 “姜禾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匆匆赶来的钟怀远手持惊鸿剑,一字一句,话落之后并不停留,直取姜禾,这颗头颅是他要拿来祭奠父亲在天之灵的,任何人都不能抢。 再击不中,穹碧落快速捡起地上的剑,也杀了上来,谁也不能阻挡自己为辛公子做最后一件事! 明丫已到,一股脑地扑到了姜禾身上,抱住了姐姐,小小的身体有些颤抖。 身前是明丫,眼前是剑花,姜禾瞬间回神,急红了眼眶,使出一记“风卷残云”就要徒手接剑。她知道自己武功没有恢复,招式不过是下意识的罢了。这只手大概要废掉了,但愿明丫没事。 万里无云的天,忽然刮起一阵劲风,一个不留神,人都能被吹得东倒西歪,钟怀远一心杀姜禾,自是不曾留意,手中的惊鸿剑在劲风里偏转了方向。身后忽然确传来钟勇的急呼,“庄主,小心身后!” 身后,他自然察觉到了背后的凉意,偏了的惊鸿剑顺势一个回转,再次打落一把剑不说,还划过了对方的胸膛。 是穹碧落,这个女人,只会偷袭吗? 穹碧落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口吐鲜血,口中还在念叨,“谁也不能挡着我替辛公子做最后一件事。” “姐姐。”明丫小声地叫了一句,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事。还是姐姐厉害,一袖子就能退了别人的招式。 姜禾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刚刚那一出的确不是“风卷残云”,而是第六式“风起云来。”功夫又上了一个台阶,姜禾摸了摸明丫的头,站了起来。 穹碧落竟然为了自己,对钟怀远出手。呵,心底一阵苦笑,都是来杀自己的,却偏偏不肯相让,都要自己来。钟怀远倒也罢了,穹碧落为何如此呢? 姜禾终于问出,“最后一件事,为辛忱?穹碧落你到底什么意思?” 一旁的钟怀远看着穹碧落,忽然大笑出声,“呵,还真是对辛公子痴心一片啊。” 这要是搁以前,遇见这样的女子自己肯定会怜惜,可现在,不一样了。钟怀远转头看向姜禾:“你还不知道吧,辛公子命丧溪水镇,穹碧落的最后一件事,当然是让你下去陪他。” 命丧溪水镇?辛忱? 不,不会的。他们都在骗自己。辛忱答应过自己,一个月以内定会到琼南来找她。 “你撒谎,你是坏人,哥哥怎么会死?”明丫几步跑到钟怀远面前,伸手就朝对方的腹部打去。 钟怀远倒也不会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杀手,只是一脚踹开明丫,“姜禾,去死吧。” 第53章 穹碧落之死 钟怀远一脚踢开明丫。 姜禾心中焦急, 喊了声“明丫!”刚抬脚想走近的步子又生生顿住,自己越靠近, 明丫越是危险。钟怀远以为自己杀了钟无垢, 这点真的是百口莫辩。但是自己现在不能死, 她还要等辛忱呢! 钟怀远早已将父亲留给他的半生功力化为己用,这会手持惊鸿剑, 报仇心切,可谓招招狠辣。 姜禾为了保命,自是将如今能用的招式用了个遍, 第四式“卷土重来”, 第五式“风卷残云”, 以及刚刚突破的第六式“风起云来”,更迭转换,倒是能躲过攻势,可要说杀伤力,对上钟怀远这种手持神兵利器的高手,无异隔靴搔痒。 多日不见, 钟怀远的武功倒是精进了很多。 见姜禾迟迟不亮出惊雷刀, 钟怀远心中气愤, 主动开口,“姜禾, 躲躲闪闪算什么本事,拿出惊雷刀,与我正式一战。” 是觉得自己不配吗?哼, 也太小看我了。如今的自己早已不是昔日只知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了。 惊雷刀?姜禾苦笑,我要是有它,岂容你小子放肆,“靠一把剑算什么本事,你放下惊鸿剑,与我正式一站。” 姜禾心道,你要的比试,要的公平,我给你,就看你敢不敢接。 钟怀远有些迟疑,一旁的钟勇出声提醒,“庄主,别上了她的当,当日老庄主重伤在身,她可没手下留情。” 这话,点亮了钟怀远眼中的凌厉之气,对,自己就是要来报仇的,无论怎样,杀了姜禾以慰爹在天之灵,才是最紧要的。 恨是个好东西,它能激发人的潜能,充满力量。 恨也是个坏东西,它带来的力量往往也会将宿主一起吃掉。 姜禾见钟怀远的招式似乎带着一股灼热的风,一剑过来,自己确实是躲过了,没有伤口,然而皮肤却火辣辣地疼。 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穹碧落闷哼了一声。 “姐姐。”明丫呻吟,唤了声姜禾。她觉得好奇怪,踢在身上的那一脚之前并不怎么疼,刚刚忽然疼了起来,犹若火烤。 姜禾直觉要遭,今日恐怕是躲不过,就是万幸不死也得脱层皮。 正在不远处勤劳挖坑的众人,忽然觉得脚下的泥土比平日热了不止一点半点,让人越发焦躁,纷纷上来舀水喝。负责在地面上运走新土的人早就惊呆了,见同伴爬了上来嚷嚷着去喝水,这才反应过来,人群种立马响起好几道声音。 “不好了,刘管事。” “刘管事,那边出事了。” “糟了,我大哥去了那边。”周南惊呼一声。 赵严左右看看,不见明丫、姜禾,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抬头一看,见姜禾远远而立,对面站着一个人,手持利剑,气势惊人,他顿时就慌了起来。 刘管事听闻喊声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呵斥道,“你们嚷嚷什么,别惊扰了穹大人。”什么刘管事不好了,他好着呢。他口中的穹大人不是别人,正是穹二。 穹二可比刘管事有觉悟多了,一听这音,就知道有大事发生,这可是教主为辛公子造的天人坑。不能有任何差池,昨日自己还在教主面前信誓旦旦来着。 想到这,穹二再也坐不住,起身出了屋子,快步走在了刘管事前面。远远一瞧,姜禾! 只见他毫不迟疑,使了轻功飞身而去,一落地,伸手就要住姜禾,却忽然身形一顿,惊讶道,“护法!” 穹二见穹碧落一息尚存,看着眼前你打我逃的情形,气沉丹田,爆呵出声:“谁敢在此地放肆!” 再仔细一瞧,好家伙,那个把姜禾逼得连连败退的人,不正是无垢山庄的新庄主——钟怀远吗?啧啧,这当了庄主,功夫都不一样了。 “咳咳,穹二,你瞅准时机,杀了姜禾,不能让她死在别人手里。”穹碧落断断续续,总算说完了一句话。 自己的确不是姜禾的对手,但护法之命,不得不从,穹二咬了咬牙,应了声:“是,护法。” 坐在一旁疼得大汗淋漓的明丫,见那个女人要死了还不忘找人对付姐姐,简直欺人太甚,她一定要阻止。 窝在一旁,一眼都不敢眨,等待时机的穹二,忽然感觉大腿一疼,低头一看,竟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姑娘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 他这偷袭还没成,就被人给偷袭了,顿时大怒。 大手抓住明丫的衣领,下一刻就把人提了起来。明丫整个人悬在口中,踢打着双腿,呼吸困难,咳嗽不止。穹二似乎还不解气,手中一个起落,就把明丫甩了出去。 听见明丫的咳嗽声,姜禾转头,一个失神,惊鸿剑顿时在她肩上划开一道血口。“明丫”,随着喊声,姜禾飞身而去,想要接住被甩出老远的明丫,可一定要接住她! 一心想要杀了姜禾的钟怀远,哪里会让她逃脱,轻功这么好,我就废了你的腿,看你还怎么蹦跶。脸上划过一道阴狠,匕首飞出,紧追姜禾。 明丫重重摔在地上的时候,姜禾也落在了地上,二人并躺,跟以往很多个日子两人在井边笑闹无异。 只是这时,姜禾左腿插着一把匕首,血很快染红了粗布衣裳,没入许久不见雨水滋润的土地里,瞬间干涸。可她浑不在意,仿佛感受不到疼,只是看着躺在旁边的明丫。 明丫扬起一个笑,吐字艰难,“姐姐,我,没事。” 姜禾哽咽一声,不敢伸手去触碰眼前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呵,自己还真是天下第一无用,护不住任何一个人。 此时,一句话破空而来,带着雄霸一方的气势,“姜禾,接刀!” 是去而复返的巫越,原来他只是沿着水流寻来了惊雷刀。 昨天晚上,听着穹二絮絮叨叨说自己如何抓姜禾,辛忱如何帮住姜禾,有一瞬间,他确实想杀了姜禾。辛忱难得有在意的人与事,理应一直陪着他才好。可转身又一想,如果自己是辛忱,会怎么做呢? 哈,那小子,一定会为姜禾找回惊雷刀。 其实姜禾刚到琼南,巫越就知道了。想不到她还真来了,只是情况有些惨,丢了功夫,丢了惊雷刀,为了一口饭,挖了十几天的坑。也好,天人坑是为了纪念辛忱,姜禾能参与其中,就当是送他一程吧。 惊雷刀他是找到了,可无垢山庄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敢到这儿来放肆,尤其还是在天人坑旁边,不能忍! 巫越心底暗暗有个声音:姜禾,接好刀,别客气,使劲教训他。 看着破空飞来的惊雷刀,姜禾伸手接住,以刀为支撑,单脚使力,站了起来。 钟怀远的剑招气势汹汹,仿佛带着焚烧一切的力量。站稳的姜禾却没有看他,还是偏着头,盯着躺在地上的明丫,气息微弱,像极了溪水边的辛忱,眼眶有承受不了的重量,一滴清泪滑过眼角,姜禾举起了刀,一记“风起云来”融合在了刀里,势如破竹迎上了惊鸿剑。 众人只觉得脚下的地震了震,起先的焦躁被一股势头强劲的分吹得无影无终。远处一个少年飞出老远,被一个中年大汉接住,很快就消失在了天际。 一招“风起云来”后,姜禾再无力气,整个人软倒在了明丫身旁。周遭格外宁静,风把明丫额头的碎发吹向一边。 她看着明丫,明丫看着天空,眼睛一眨不眨,呼吸不可闻。仿佛过了很久,才有微弱的声音传出,“姐姐,是云,云来了。” 日复一日,太阳在寻找的真的是云吗?若真的是,就好了,因为它等到了。 穹碧落被巫越带走时,已经奄奄一息。 血流不止,躺在地上的人,挣扎着起身,跪了下来,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悲痛,“教主,属下罪该万死。”这话,她穹碧落说过很多次,然而没有哪一次能比得上这次的情真意切。 巫越停了想要为她疗伤的手,“杀掉姜禾,就是你口中所说的为辛忱做的最后一件事?” 第43节 “是,辛公子既然那么在意姜禾,我就送她下去陪他。” 巫越眯了眯眼睛,这个想法自己也有过的,就在昨天。 穹碧落还在继续,冷心冷面的人也会湿了眼眶,“我知道自己不一定能得手,但要么姜禾死,要么我死,他最喜欢的与最讨厌的总要有一个在吧,这样他才不会觉得无趣。” 巫越沉默不语,想着辛月、穹碧落以及自己,都在想着为辛忱做点什么,但似乎从来没考虑过辛忱愿不愿意。然而,他再也不会给出答案,那么活着的人,非要如此那就如此吧。 “碧落,你追随我几百年,功劳恩义俱在,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死法,我成全你。” 听见这话,本气若游丝的人,忽然挺直了背,只见她双手举过头顶,然后慢慢下落,身体随着手臂不断前倾,头终于叩至手背,一滴泪没入了尘土里,穹碧落道,“多谢教主。” 作者有话要说:  穹碧落的死法,说明我还是爱她的,给了她最大的仁慈。 小可爱都是被虐走了么。。。。 第54章 不信 姜禾一瘸一拐抱着明丫回到赵府时, 大夫已经在等着了。 在发现那几个人是要杀姜禾,而明丫受伤昏迷后, 赵严几乎是立刻去找大夫了。高手过招, 一瞬间的事, 他一把老骨头掺和不了,但接下来的事, 他再清楚不过。 看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明丫,赵严老泪纵横,双手紧握, 不断地祈祷, 老爷, 你可一定要保佑小姐度过这一关。 姜禾坐在明丫身后,输送内力护着她的心脉,那两脚都踢在胸下肋骨处。 大夫把脉后,神情有些惋惜,“没有伤到内脏,只是这伤比较奇怪, 现在还有灼热感, 犹如一把火在那里烧着, 要是寻不到法子灭掉,就是大罗神仙也没办法啊。” 赵严忽然跪了下来, 眼里全是哀求,“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 “不是我不救, 而是如今天气大热,旱灾蔓延,别说是冰敷,就是水也难啊。” 大夫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倒是旁边那位姑娘,他可以帮忙,“姑娘,你这身上的剑伤,得及时处理啊。” “你把药留下救好,我自己来。” 大夫见姜禾神情坚决,不再多说,留了药就走了。 “严伯,准备绳子、衣物、水……” 听见小姐没救了正哭得伤心的严伯,看向姜禾,眼里又燃起一丝希望,“姜姑娘,是要救小姐?” “是,总要试一试,接下来几天有劳严伯照顾了。” 赵严一把擦掉鼻涕眼泪,“好,姑娘放心。” 很快,姜禾抱着明丫,借力绳子,到了院子里的水井下。赵严用绳子绑好衣物、粮食、水等一应吃的用的,送至井底。 井底,漆黑一片,干燥阴冷,明丫无意识地哼了一声,“姐姐?” 姜禾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我在,明丫你别怕,会没事的。” “嗯,姐姐说什么,我都信。” “好明丫,姐姐教你的调息之法,记得吗?” “记,得。”明丫已经闭上了眼睛,看起来与往常打坐调息无异,只是人却是靠坐在井壁上。 姜禾解开明丫的衣服,右手浸入水里,掬起一捧水,运气于掌,一记“风起云涌”,硬是让井底弥漫了些水汽,冷风一吹,凉丝丝的,纷纷扬扬落在明丫胸前的脚掌印上。 明丫迷迷糊糊,哼了一句:“姐姐,舒服。” 姜禾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这才有了着落。 井底,姜禾把新练成的“风起云涌”当作白菜用。井外,赵严守了一夜,看着明丫画的向日葵,祈祷着明日太阳升起时,小姐就会好。 当黎明驱散黑暗,一道阳光扑在井口边,把包子与向日葵都照亮的时候,赵严试探地叫了一声,“姜姑娘?” 很快,一个声音从井底传出,透着疲惫,“严伯,放心吧,明丫过几天就好。” “诶,好。”赵严觉得,今天如同刚找到小姐一样高兴。他收拾了一番,就去了天人坑干活,刘管事听说江和、明丫要休息几天,也没多说。 他哪还敢说什么,经过昨天穹大人的指点,他才知道这姑娘,武功盖世,还认识教主,巴结还来不及呢! 茶余饭后,天人坑旁,大伙讨论最多的就是昨天的事了。 “想不到江姑娘,有一身好武艺。” “真人不露相啊。” “我昨天,看见云飘了过来。” “哈,别不是你眼花吧。” “真的。” “我昨天还感觉燥热得很呢,仿佛要烧焦。” “这个我也有感觉。” “就没人跟我一样,看见云吗?” 众人摇摇头,“没有。”后又取笑道,“你下次看见雨记得喊我。” 要是明丫在,她一定会说:“我也看见了,是云来了。”可惜明丫不再,这个看见云的人现在注定是孤独的。 院落井底,见明丫情况渐渐稳定,姜禾停了手,就着水啃了一个馒头。左肩,以及左腿的伤,昨晚她已经大致处理过了,隐隐还有些疼。看来,大夫的药并没有辛忱的好。 辛忱。 姜禾拔出匕首,在井壁上刻下第十七个包子。心里暗暗有道声音:化功散也好,别人说你死了也罢,我反正是不信的。 闭着眼睛,背靠井壁,姜禾很累,但却睡不着,只得一点一滴,坐看时间流逝,是在等明丫醒,也是在等某人来。 明丫醒来的时候,发现四周漆黑一片,自己又冷又饿,仿佛回到了跟娘一起流亡在外的日子,“娘,你在哪里?” 姜禾立马睁开了眼睛,“明丫,感觉怎么样?”出了声,才伸出手拍了拍明丫的背。 “姐姐,我没事。这是哪里,为什么这么黑?” 触摸小姑娘胸前的脚掌印,已经没了灼热感,姜禾这才放心,给明丫拢了拢衣服,才回道,“井底,就是上面长满向日葵的那个。” “好饿啊,姐姐的包子能分给我吧。” 这丫头,一醒来就有心思说笑了,姜禾严肃道,“明丫,下次遇到危险不要挡在我前面,而要躲起来。” 明丫嘿嘿一笑:“躲哪里?” “躲在我身后啊。” 明丫伸手往前探了探,“可是姐姐在哪里?好黑,我看不到。” 姜禾的一脸严肃瞬间破功,是自己忘记了,漆黑一片的井底,自己依然目能视物,明丫却是看不见的。 从天人坑回来,听闻井底有对话声,赵严快步走了过去,一脸欣喜“小姐,你醒了吗?” 姜禾一手抱起明丫,一手攀着绳子,就往上爬去。待出了井,发现一轮月亮挂在天边,把庭院照得美极了,明丫一把抱住赵严,“严伯,让你担心了。” “小姐,你没事就好。” 明丫这会也不纠正称呼了,而是脆生生地道:“严伯,明丫好饿。” 姜禾坐在井口边,心想明丫可真懂事,一句话就转移了老人家的注意力,免了大喜大悲的心情波动。果然下一刻严伯乐呵呵地去给丫头弄吃的去了。 庭院里,一身月的姜禾,摸着身旁的刀,忽然苦笑,兜兜转转,惊雷刀又到了自己手里,卷云袖练至第六层,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可天意真的是让她拿着惊雷刀,与天下人为敌,解救年城? 五分天下的局势,自年城冰封,开始逐渐打破。溪水镇后,更是一副摇摇欲坠,即将分崩离析的状态。 如今的昆仑派,再无往日悠闲宁静的气氛,压抑、紧张,谁都猜不准那道预示着战火的消息何时会传来,但同时又心知肚明,它一定会来。只是没想到,最先大动干戈的不是逍遥门,而是巫越教。 马蹄声阵阵,一人翻身下马,快速跑进大堂,“掌门,巫越教昨晚突袭昆西城,昆西城失守。” 秦坤站了起来,有些着急,“带兵的人是谁?” “夏黄泉。” 只是夏黄泉,情况就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严重,秦坤放下心来,自从辛忱死在他的手里,穹碧落的反应极为不对,这些日子他就担心辛忱与巫越教会有什么瓜葛,现在看来大概只是穹碧落喜欢辛忱,才会反应过激。 “西征,你带人前去支援。” “是,弟子领命。”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外加提笔剑,就算对上夏黄泉,也不是没有胜算。想到这里,索西征隐隐有些期待。跟高手过招,遇强则强,幸事! “大师兄,你要下山了?” 秦悠低着头,想着这段时间不吃不喝的威胁,爹只是哄她,却还是不愿告诉自己为何杀辛公子,她忽然明白了,与其在这件事上耗着,不如出去走走。 “是,师妹想去吗?” 秦悠抬头,“想,但你能不能别告诉我爹。” “好。”看着极力避开师父的秦悠,索西征忽然有些心疼,师妹是多依赖师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带着她出去也好,反正就算他不提,师父也会知道。 但愿此次出去,师妹能有不同地境遇。 然而东边,有了不同境遇的钟怀远,是被人抬回去的。 自从钟怀远出关,一门心思去了琼南找姜禾报仇,钟情也离开了无垢山庄,来到了东吴城的一个小镇,距离琼南,快马加鞭也不过一两日的距离。当看见钟怀远被人抬回来时,她急得直接摔倒在门边。 “大小姐。”钟勇快速扶起钟情,“庄主没有大碍。” 钟情看向钟怀远,紧张道,“那他怎么昏迷不醒?” “是被惊雷刀震晕的,姜禾的武功又精进了。” 确认弟弟无碍,钟情才有心思听钟勇禀报当时的情形,“天人坑是为了纪念辛公子,巫越还亲自去了?” “是,惊雷刀还是巫越帮姜禾找回来的,不然当时庄主就能杀了姜禾。”真的是就差一点点,功亏一篑。 “巫越去琼南,是为了故地重游?” “他自己是如此说的。”钟勇疑惑,大小姐怎么如此关心巫越。 “辛公子死后,巫越教的态度着实诡异,我怀疑他们之间还有别的牵扯,你去查一查。” 钟勇睁大了眼睛,回想以前,夏黄泉对辛公子也很特别,“是,属下立刻去查。” 辛公子还真是个谜。 秦坤为什么要杀他?因为帮助姜禾,这理由骗骗天下人就算了,骗不了她钟情。 黑衣人因何要抢走他的尸身? 第44节 巫越为何不惜挖天人坑纪念他? 夏黄泉、穹碧落为何对辛公子礼让有加? 众多疑惑在脑海里翻滚,钟情觉得自己就要抓住什么东西了,但又转瞬即逝。 第55章 活着就好 看着视线尽头延绵不绝的冰川, 陆衡停了下来,朝车里的人道, “公子, 再往前走就是冰封的年城了。” 陆晓生掀开车帘, 抬眼望去,一片白茫茫。二十多天过去, 他依然没有找到辛忱。想着手中的消息,那个黑衣人武功、轻功一流,不在夏黄泉之下, 又是出现在姜禾身边, 这样的人…… 姜迟, 是你吗? 见陆晓生不说话,陆衡又问了句:“公子,我们还往前走吗?” “不用,回逍遥门吧。” 陆衡有些疑惑,“那辛公子的尸首,还找不找?” 尸首?说不定啊, 回了逍遥门还能见到活生生的辛忱, 巫越教那帮人, 一个个都说辛忱死了,开始自己是信的。可天下就这么大, 他陆晓生差不多翻了个遍,没有一丁点消息,如今最有可能的是辛忱就在逍遥门。 而藏在逍遥门不被发现, 这个人就不可能是个死人,死人可是会发出味道的。 “说不定就在逍遥门。” 陆衡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陆晓生笑了笑,啪的一声收起折扇,放下了车帘,马车改道朝着逍遥门的方向而去。 逍遥门,众人脸上都写满了疑惑,原因在于几天前,门主忽然下令封城了。如今进出巫南城都要经过仔细盘查。 话说自巫越教回来,固执地认为儿子没死的萧笑天,在打发陆晓生出去找后,就是枯坐干等,每天都是熬过来的。既害怕陆晓生传回消息,又盼着陆晓生传来消息。 自从那天告诉辛忱,姜禾重伤摔下城墙后,萧笑天再也没进过星辰苑,不是不想进,而是知道儿子不愿见自己。想着闭关一段日子,辛忱应该也就缓过来了。 可她这个做娘的,没等到儿子出关,却等来了他身死溪水镇的消息。 几天前,在枯等中,她又走到了星辰苑,不同于以往的不敢进,那次她推门进去了。院子里杂草丛生,跟铸剑居已经没有什么分别。 “吱呀”一声,推开辛忱卧房的门,灰尘飞扬,是该打扫了,不然辛忱要是回来了,都没有干净的地方住。萧笑摇了摇脑袋,抖落灰尘,往屋子里走。 这间屋子,姜禾也住过,那时多热闹。 自己端了药喂姜禾,儿子就在旁边看着。还有那张暖玉床,儿子也送给了姜禾。也不知道姜禾最后是怎么搬走的? 一步一步往里走,全是记忆。忽然,萧笑天愣住了,暖玉床!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心跳陡然加快,似乎到了嗓子眼,几步跑了过去,她跌坐在床边,真的是辛忱! 儿子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一张脸无半点血色。 曾经纵横沙场,身中数箭犹能笑谈天下的萧笑天,此时竟然不敢伸出手触摸一下眼前的人,仿佛那是一块易碎的玉,一碰就会碎。 视线下移,衣服很脏,还是破的,当胸两道剑伤触目惊心,有处理包扎过的痕迹。萧笑天感觉自己的心被谁紧紧揪住,呼吸都困难起来。 忽然,那让她不忍多看一眼的剑伤处微微起伏了一下,萧笑天几乎是立刻捂住了嘴,不敢哭出声,生怕吵了儿子休息。 还活着。 活着就好。 确认儿子没死,萧笑天的脑子似乎也活络起来,先前没心思计较的事情瞬间摆在了眼前,即使辛忱帮助姜禾,秦坤也不该对他痛下杀手,这里面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事。 担心辛忱没死的消息传出,会引来祸事,不利于他养伤。萧笑天不仅下令封城,而且逍遥门从此闭门谢客。 之后的日子,她亲自照顾辛忱,为他运功疗伤,才知道他的伤有多重,距离死真的是一步之遥。 一会对那个黑衣人心生感激,要不是他,儿子恐怕真的死了。一会又有些怨怼,也不知道辛忱在这里躺了多少天,既然人都帮忙送回来了,却不给她提个醒。 暖玉床虽然养人,可也治不好辛忱的伤。幸亏自己发现了,这万一要是再耽搁几天……萧笑天越想越后怕。 辛忱还活着的消息就这么被瞒了下来,因他而起的门派之战以及天人坑的挖掘,还在继续。 几天之后,当姜禾再次来到城南之郊,看着眼前的天人坑,越发觉其深厚、宽广,仔细一听,似乎还有水流涌动。心念一动,只见她舍了梯子,一个起落,就到了坑底。 众人见此情形,惊叹出声,“江姑娘好身手啊!” 深三丈有余的坑底,泥土依然是干燥的,姜禾静气凝神,趴了下来,虽然眼睛看不到,但她就是能感觉到地底下有一股奔腾的水流,犹如她的血液一般在身体离流得欢快。 “怎么都愣在这,不用干活吗?”刘管事走了过来,催促着众人。 “刘管事,江姑娘刚刚跳下去了。” “跳,跳下去,这么高……”刘管事有些头晕,这天人坑还没挖成,可别闹出人命。抚了抚胸口,又一想,江姑娘?武功盖世的江姑娘,应该没事。 正念叨着,跳下去的江姑娘嗖地一下又上来了。 “刘管事,地底下有水流涌动,这会是天人湖。” 刘管事心底一喜,往前走了两步,“此话,当真?” “应该是真的,我可以一试,但不一定能控制好。”姜禾环视四周,继续道,“收拾工具,疏散人群……” 刘管事一时不敢做主,可几百号人听见这可能是天人湖,哪还控制得住,这要是有了水,琼南城有救了啊。 高裘最先说话,“如今琼南城剩下的人,基本都在这了,由大家一起决定,要不要试。我同意试,愿意的站到我身后。” “就你高裘会说话,这等事,我们当然同意。”平日唱反调的人,难得统一了战线。 “可这是巫越教挖的天人坑,要是上面怪罪下来,大家都是吃不了兜着走。”刘管事见场面要失控,吼出了这么一句。 “如今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最差不过一个死,不如放手一搏。” “对啊,如果证实是天人湖,说不定还有赏呢!” 瞬间,人全站到了一起,最后被众人看得瑟瑟发抖的刘管事,也走了过去。 “江姑娘,请大胆一试。”高裘喊出这一句,附和声无数,城南之郊,群山回响着这么一句话——请大胆一试。 众人开始收拾天人坑,姜禾回赵府取刀。 当姜禾手提惊雷刀而来,众人面上凝神屏气,内心实则有无数个声音在重复回荡:天人湖,天人湖……就如同押大押小,买定离手后众人异口同声地喊着,就等着庄家手中的骰盅开出自己的点数。 姜禾跃入坑底,手握惊雷刀,闭上眼睛,感受身体里血液的流动,循环往复,百川纳海,凝神运气,一记“卷土重来”,地底下的水似乎受到了召唤,翻腾的声音更大了,就要破土而出。 再一记“风卷残云”,平日里沉寂,慵懒无比的水也认真起来,加入了奔腾之中,众志成城,一心要破那樊笼。 姜禾额头发汗,握刀的手,虎口泛红,咬牙使出一记“风起云来”,整个人发软就到倒在坑里,再无继续下去的力气。 “看,云。” “是云来了。“ 地面上,人群里忽然发出惊叹声,一时间,众人一会抬头看天,一会低头看坑,应接不暇。 “哈哈,真的是云来了,跟我前几日看到的一样。” 此起彼伏的大笑声,似要冲上云霄。 坑底的姜禾,却叹了口气,还是不行。招式都用完了,脚下的泥土有些湿润,倒是应了天人湖的推断,只是这水,怎么还没出来呢? 一刻钟后,姜禾灰头土脸地出来了。 众人迎了上去,七嘴八舌“怎么样,江姑娘?”“是天人湖吗?“江姑娘,你不要紧吧?”诸如此类,不绝于耳。 “坑下泥土已经湿润,是天人湖。” 这一句盖棺定论换来齐齐的欢呼声,姜禾也笑了起来,大声道:“不过,水还没有流出,大家再给我一些时间。” “给,怎的不给?”刘管事乐呵呵的,生了儿子都没这么高兴过。 高裘走了过来,“江姑娘,辛苦了,高某佩服。” “高大哥,还要谢谢你那天的救命之恩。” “不过是一把锄头的恩情,恰好遇上了。” 见高裘跟姜禾有说有笑,明丫立刻凑了上去,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状似无意,实则话里有话,“姐姐,太阳等到了它的云,包子也会等到哥哥的。” 姜禾伸出沾了泥土的手,摸了一把明丫的小脸蛋,“你哥哥不喜欢吃包子。” 此时,不喜欢吃包子的辛忱依然躺在暖玉床上,双眼紧闭,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要不是尚有一丝微弱的呼吸,萧笑天早就急疯了。 两道剑伤已经慢慢愈合,那一掌是打在剑伤上的,同时扯动内外伤,格外凶险,也不知那个黑衣人是用了什么法子保住了辛忱。 可现在,自己没有办法唤醒他! 就在萧笑天发愁之际,屋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门主,陆公子回来了。” 第56章 行云流水 听闻陆晓生回来了, 萧笑天有些迟疑,陆晓生, 这个人还可信吗?他见多识广, 要不要问问有什么办法能让辛忱醒过来? 然而不等萧笑天有个决断, 陆晓生已经走了进来,一句话直入主题, “门主,我已经知道辛忱就在房里,而且还活着。” 是了, 瞒得过别人, 瞒不了他, 萧笑天不再隐瞒,“可他现在跟活死人没有分别。” 陆晓生走到床边,查看了一番,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门主应该庆幸,这要是搁以前, 辛忱恐怕就这么睡过去了。只是如今, 心有牵挂, 他会醒过来的。” 话落,也不管愣在当场的萧笑天, 转身就走。真的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几百年前,门主救了他一命, 如今这恩情算是还了吧。 屋内,萧笑天仿佛琢磨着“如今,心有牵挂”这几个字,牵挂之人,不可能是她这个娘,想到这里,心里有些酸;更不可能是他那个爹,如此,心里又平衡了一点。 大概是姜禾了! 自此以后,萧笑天就变得唠叨起来。 “儿子,凉亭前的池塘如今已经种满了莲,姜禾还不知道呢,你记得去告诉她。” “辛忱,秦坤为什么对你痛下杀手,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也说给我听听。” “姜禾为了你,砍断了秦坤一条胳膊。但报仇这事,还是你自己来比较好,对不对?哪有自己打不过,让女人帮忙的……” “夏黄泉领着巫越教众人,抢占了昆西城之后,一路北上,所向披靡,直到遇上索西征,才停了下来,如今正在临水镇。辛忱,我估计巫越会亲自上,你再不醒,昆仑派可就要灭掉了。” 躺在床上的人不为所动,继续做他的睡美人。 赵府的庭院里,姜禾在井边刻下第二十一个包子,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上干粮、水,正要出门,明丫走了过来,“姐姐,你真的不带我去?” 姜禾叹息一声,“我是去坑底闭关。” 第45节 “哦,我不能跟你一样闭关?” “你留下来守着包子向日葵,哥哥要是来了的话……” “哥哥要是来了的话,我就带他去找你。”明丫很快接过了话,想着也就这几天了,就答应了下来。 “嗯,小机灵。”抱了抱明丫,姜禾背着刀,提着包袱往城南之郊走去,天人坑能早日变成天人湖就好了,缺水少粮的日子,太苦。 “辛忱,姜禾随着水流飘到了琼南,一没武功,二没惊雷刀,三没钱……”暖玉床边,萧笑天把姜禾说的能有多惨就多惨,一大段话下来都不带停歇,可惜床上的人依然没有反应。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 “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醒,琼南为你挖的天人坑都快好了。” 还是不行,思考着这几日收到的消息,萧笑天挑挑拣拣,“辛忱,姜禾受伤了,钟怀远得了他老子的半生功力,配上惊鸿剑,那个威风啊,姜禾不是他的对手,肩上、腿上血淋林的。” 说到这,她故意停了下来,瞄了一眼床上的人,除了呼吸起伏,是再无一丝一毫的别的反应。日复一日,渐渐地,萧笑天有些溃败。 然而在琼南,众人内心是满满的激动与期待,江姑娘已经在坑里闭关了,想来这天人坑变天人湖指日可待。 坑底的姜禾,坐在那里,衣服很脏,不动如山。静听地下的水流声,隐隐约约的叮咚声,第一日还是偶尔听到,第三日水声不绝绵延在她耳边了。 可是,从第四式到第六式,姜禾不停地重复,坑里还是没有水涌出。这种状态持续了三天,她的心底渐渐有了些慌乱。 引水无果,等的人没有音讯。多么希望,下一刻,辛忱就能站在上面笑话坑里的自己,然而不能想,越想越没底。选择来天人坑闭关,也是因为所剩的几个包子,她有点不敢刻了。 星辰苑里,萧笑天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说着她新得的消息,“辛忱,不好了,有人去了琼南,查你跟巫越的关系。你如果不醒来,巫越恐怕是不会阻止的。”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萧笑天一脸严肃,难道这也不在乎? 静静地看着辛忱,她忽然有了新想法,事情不说全,吊胃口会不会效果更好。试试看…… “哦,忘了告诉你,穹碧落已经死了。” “秦坤把提笔剑传给了索西征。” “琼南有个小伙子对姜禾特别好。” “姜禾好穷,没钱吃饭,竟然那种事也做。” 把该说的都说遍,把想到的法子都试遍,萧笑天依然没能唤醒自家儿子。自辛忱沉睡,发生的改变太多,其中之一便是,没了穹碧落,如今的穹二得了消息是直接汇报给巫越。 “教主,琼南传来消息,有人在打探辛公子与教主的关系。”说这话时,穹二颤颤巍巍的,这人胆子也太肥了,竟然敢主动招惹这两尊大佛。 巫越好整以暇地摸着手中的狐狸,“无妨,本也不想瞒着,正好师出有名。” 倒是没料到,最先起疑派人来查的是一个小姑娘,钟无垢养了个好女儿啊! 穹二只觉得教主比护法更加高深莫测,往后自己要琢磨的更多了。 “天人坑如何了?” “教主,属下正要汇报,天人坑已经停工了。”巫越冷冷一扫,凌厉尽显,吓得穹二不敢再啰嗦,挑了紧要地道,“姜禾说是天人湖,她能引出水来……” “就让她折腾吧,不用拦着。” “是。”穹二心想,教主对姜禾的态度,不一般。抓她要留活口,还给她找回了惊雷刀,这会就是天人坑也放手让她折腾了。 想到此,穹二脖颈一凉,自己以前没有对姜禾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吧?这个问题,他思考了几日,越想越心惊,以至于到了琼南,第一要做的是关心姜禾。 只见他站在天人坑旁,摆出一副关心地模样,“姜禾闭关多久了?” “七八天,穹大人,这万一要是没引出水,耽误了差事,教主怪罪下来怎么办?”刘管事跟在穹大后面亦步亦趋。 这事穹二心里也没底,在教主那里,到底是辛忱重要?还是姜禾重要?但无论如何,先得安抚手下人的心,“天人坑是为了纪念辛公子,考虑到辛公子最在意的人就是姜禾,就算出了差错,教主应该也不会怪罪,你放心。” “那就好。”刘管事放了心,后又感叹道,“这江姑娘还得了辛公子青睐,真是了得。” 二人渐渐走远。 坑底,闭着的眼睛立马睁开,姜禾环顾四周,这天人坑是为了纪念辛忱? 井边的包子一直停留在二十一,但自己心里记得可清楚了,今日是第二十八天了。所有的固执不过是不愿意相信辛忱真的死了。 守着一个月之约,骗自己还有希望。其实根本不用数到三十,他不会来了。眼眶忽然变得与心底一样沉,有水滴在了惊雷刀上,落入了泥土里。 义父,我身上背负的这条路,是不是注定会不断有人为我而死,而我只能孤独一人? 而这条路,还不能回头? 姜禾如一个喝醉的人,提着一把刀在坑里跌宕起伏。 第四式:卷土重来。可以的话,我想回到年城冰封的那一天,死也不走,与城共亡。 第五式:风卷残云,少主身系年城安危?以为自己是那风,其实不过是一朵残云,自救救人两相误。 第六式:风起云来,风声赫赫不见云,一切不过都是骗人的。 还有什么?前面三层不成招式,时有时无的卷云袖,不就如与人一起跌落在泥里,一通乱滚。 全力一刀送入泥土里,刀身嗡嗡。还有什么,尽管来!来啊,我姜禾不是吃素的,我什么也不怕! 正要过去拔刀的姜禾,一脚踏入了泥水里,她浑不在意,又踏出一脚,泥水四溅,有的向上飙升到了嘴角。下意识舔了舔,“呸……” 这一吐,“醉酒”的人可算清醒了点,脚下的是泥水,鞋袜早已糊了一层泥浆。水来了! 记忆倒退,猛然惊觉,之前那一招,是“行云流水”,卷云袖第七式! 姜禾一会放声大笑,一会放声大哭,深深的坑底,只她一人,一个泥人。不知过了多久,拔刀走人,飞入地面,摇头一甩,泥星子四溅。 不远的小道上,是三五成群提着桶往家里走的取水人。远远瞧见天人坑飞出一个物体,落地还会动,是人!江姑娘啊! 反应过来的众人,哗啦一下,提着桶围了上去。 仔细一看,江姑娘可正脏啊,身上的衣服似乎被泥浆浆染了一遍。高裘下意识,左手摸到桶底,一个用力,半桶水就朝着姜禾泼了过去。 “泥水,是天人湖。”不知是谁最先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 顿时,有样学样,人们把手中的水都泼给了姜禾。 姜禾站在原地,洗了个露天澡,感受着围绕在周围,不在自己预料的热情,她想,这就是生的气息了,如此打动人心,真好。 辛忱,我不等你了。 我去找你,天人湖是个好地方,你会喜欢的。 第57章 儿子 整日窝在东吴城的一个庄子里, 钟怀远觉得憋屈极了,“姐, 我真好了, 你就让我去报仇吧。” 钟情摇了摇头, “怀远,现在不是报仇的好时机。” 钟怀远忽然来了脾气, 高声道,“时机,时机, 姐, 机会是自己创造的。” “那也不是现在就能创造。” 见钟怀远还要反驳, 钟情递给了他一封信,“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巫越很可能会亲自去攻打昆仑派。” “怎么会?”钟怀远不信,江湖人谁人不知,自几百年前正邪大战五分天下后, 巫越就没亲自带兵打战了。 快速展开信件, 本想一目十行, 却又看了再看,还是难以置信, “辛公子是巫越的儿子?” “辛公子死后,巫越教的反应比逍遥门还大,回想几次见面, 无论是穹碧落,还是夏黄泉,对辛公子格外不同。” “对,尤其是在昆西城,给我的感觉是,辛公子一人就可以阻挡巫越教的进攻。” “特意在琼南为辛公子建造天人坑,巫越还亲自去了,说是故地重游。”故地重游,这话多引人遐思,多像怀念一个故事的开始。钟情惊讶,想不到巫越也是重情之人。 钟怀远摸了摸惊鸿剑,“要不是他送来了惊雷刀,姜禾早就是我剑下亡魂了。”下一次,姜禾你未必还要这样的好运。 “怀远,当下要紧的是联合昆仑派阻挡巫越教。”钟情最担心的莫过于弟弟一心只想给父亲报仇,别的看不见。 “姐姐是担心,巫越为了给儿子报仇,会亲自攻打昆仑派?” “会的,辛公子没死,巫越教已经开始抢占地盘。他死了,只会加剧这个速度。” “姐,姜禾就在琼南,往返也就三四天。”说着,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钟怀远想的也很简单,给他三四天,解决掉姜禾,再联手昆仑派抵抗巫越教不迟。这几天要不是姐姐拦着,他早就去了。不过是被震伤,早就无大碍了。 “怀远!”钟情端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直,一声厉呵,威严尽显。 一个要走,一个不让,姐弟二人正僵持着,钟勇忽然闯了进来,神色匆匆,“大小姐,刚传来消息,巫越亲自领兵增援夏黄泉,临水镇失守。” “什么!”钟情忽然站了起来,威严化为担忧,临水镇失守,再往北,就是四方城了,不知道索西征如何。 钟怀远有些沮丧,一屁股坐回了椅子里,“速度怎么这么快!” 四方城里,刚从临水镇匆忙逃出,灰头土脸的秦悠,拉着索西征再次求证:“大师兄,阵前巫越说了什么?” 索西征知道师妹听见了,只是不愿意相信,无奈重复道,“辛公子是巫越之子。” 秦悠不断摇头,怎么会,亮如星辰的人竟然有一个大魔头爹,真是污点啊。 索西征开口劝道,“师妹,天上的星星还有很多,最亮的不一定是最好的。” 自溪水镇后,秦悠内心的煎熬他看在眼里。可情窦初开一事,谁又能帮得上忙呢? 秦悠低下了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大师兄,我以后都不要天上的星星了,他高高在上时,我触摸不到。他跌落在地里,又徒惹我伤心。或许一开始就错了。” 索西征心底重重一叹,曾经那个傲气无比,欢乐无比的小师妹似乎不见了,“别怕,下次大师兄帮你多看着点。” “嗯,大师兄,巫越亲自领兵,昆仑派会不会……”爹如今断了一臂,大师兄不是巫越的对手,可怎么办。 “不会,门派之间并不是孤立的,想灭掉谁都不容易。”索西征心里透亮,不出几天,不管逍遥门何种态度,无垢山庄定会出手。唇亡齿寒,谁又能作壁上观? 琼南赵府,一个小姑娘拉扯着姜禾的衣袖,眼神湿漉漉的,“姐姐,你要走,不带上我?” “明丫,哥哥不守约定,我去把他抓回来,少则七八天,多则一个月,姐姐就回来了。” “你不准骗人。” “不骗你,天人湖附近会种一些花草树木,我已经跟刘管事说好了,你跟严伯都可以去。”如此,一大一小的生计,暂时没有问题了。 “可以种向日葵吗?” “试试才知道。” 明丫看着姜禾走过井边,走出门外,转角消失不见。姐姐不开心,她能感觉到,所以自己要乖。瞅了瞅井边的包子,都怪哥哥。 从北往南,再从南往北,最后的结果都是单枪匹马的自己,但有了过程,一切看似相同,实则不同。四方盒子里,大把时光都在昏睡的小东西也该出来放放风了。 此时的姜禾忽然有了直面问题的勇气,“一小只,你上次真的听到了陌生人的声音?” 第46节 “吱!吱!”姜禾,你欺负我!说了句你不爱听的话,就把我关小黑屋里!重见天日的一小只,头偏向一边,嘴巴高高翘起,一副我生气了快来哄我的样子! 姜禾没好气道:“这里是琼南,还真没有哄你的东西,你快想想那句话。” “吱!”辛忱不但死了,连尸首都没有。 尸首都没有么?姜禾过了好一会,才继续问道:“那个声音,你从没听到过?” “吱。”从来没有。 “是男还是女?” “吱,吱。”男的,听声音还挺年轻的。 “你还犯困吗?” “吱。”困了这么久,不敢犯困了。 姜禾记得沈夫人有提醒过自己,一小只不简单,要小心。手中这个能让一小只沉睡的盒子还是她送的。低眉思索,那个陌生人到底是谁,跟一小只有什么关联? 至今为止,对一小只特别感兴趣的,除了辛忱、秦悠,大概就剩下陆晓生了。对了,曾今他还以三个消息为诺,让一小只醒着陪他一天。 一小只见了陆晓生,就昏睡不醒。 所以,一小只没有听过陆晓生的声音,符合陌生的说法。 性别符合。 他也认识辛忱。 此刻逍遥门的陆晓生,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当日自己的心声被一小只捕捉到,他还有些惊诧,如今见姜禾再次提起,倒是有些期待了,姜禾,你会猜到是我吗?我在逍遥门等你。 萧笑天坐在床边,难得犹豫,“辛忱,巫越是你爹的消息已经大白天下,他已经快打到四方城了,眼看着要有一场恶战,我该告诉天下人,你还没死吗?” 辛忱没死的消息一定瞒不住,但拖一时是一时,好歹等到儿子醒了过来再说,这么安静乖巧地躺在床上,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怎么可以? 萧笑天摸了摸眼角,转了话头,开始日常讲故事,“也不知道姜禾在井边画了什么,每天一个,每一个圆溜溜的。” “你的天人坑出水了,变成了天人湖,可怜姜禾成了一个泥人。” “也不知道琼南有什么好,姜禾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萧笑天也是盼着姜禾来的,说不定她来说上几句话,儿子就醒了。 隔绝外界,暖玉床上的辛忱是众人皆醒而我独睡。飘散到四周,无着无落的意识,忽然撞击凝聚到了一起,自己是不是答应过一个人能要去找她? 然而还不等有个答案,聚到一起的意识又四散开来。 萧笑天恍惚间觉得刚刚辛忱的眉头皱了一下。可仔细一瞧,盯了一刻钟,又再无动静。 “教主,天人坑成了天人湖,表示琼南还有救,为什么还亲自出马?”不同于他人的小心翼翼,面对巫越,夏黄泉从来是有什么说什么。 “不够啊,黄泉。” 的确是不够,眼看着就年底了,本该是家家户户热闹团圆的时候,可因旱灾流亡在外,食不果腹的人比比皆是,就连溪水镇都快要空了。 “教主,你的伤,要及时包扎。” 巫越抬了抬手,看着手掌心深可见骨的一道血口,提笔剑的痕迹,原来是这般滋味,“黄泉,你说辛忱他会怪我吗?” 不用巫越多说,夏黄泉自是知道他的问什么,直言道,“不会,辛忱要是在,你根本就没机会公布。” “呵,也是。后生可畏啊,昆仑派的索西征、污垢山庄的钟怀远,如今都能镇守一方了。”当然,自是比不过自己的儿子。 提到这个,夏黄泉有些担心,这二人联手不可小觑,“教主,要不要与姜禾联手?” 四方城就在眼前,可要拿下,肯定不易。索西征与钟怀远联手,外加惊鸿、提笔,一场硬仗。 瞄了眼教主手掌上的伤,下一次可不会这么简单。 除非,这伤是教主故意的。就为了尝尝提笔剑的滋味,毕竟辛公子就是…… 见夏黄泉提及与姜禾联手,巫越来了兴趣,“你好像很欣赏姜禾那小丫头? 夏黄泉想到了第一次见面,过招前,姜禾自报家门,还带上了年龄,跟相亲一样,挺逗的,“武功高强,性情磊落又精怪,我确实欣赏她。能与她并肩作战当是快事一桩,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时机成熟,她会愿意的,哪怕只是为了斩断接天链。” 夏黄泉惊讶道,“教主,也想要斩断接天链?” 见巫越没说话,夏黄泉急了起来:“万一斩断接天链,等来的不是教主所想呢?” “黄泉,我也是一把老骨头了,豪赌一次,愿赌服输。” 第58章 陷阱 再次经过溪水镇, 姜禾猜测,当日的化功散可能就出在包子铺, 一心求证, 直奔而去。 还是那个镇, 还是那条街,还是那家小店, 但哪还有人在卖包子,就是街上偶尔路过的人,三三两两, 行色匆匆, 眉头紧锁, 脑门就差写着艰难二字。 姜禾拦下一人,“这位大叔,这家包子铺怎么关门了?” “别说这家包子铺,镇子里好多人家都搬走了。” 搬走,是怕自己回来寻仇? 见姜禾一无所知的样子,大叔又好心提醒到, “姑娘, 赶紧走吧, 溪水镇是个不详之地。” 姜禾更疑惑了,“这话从何说起, 溪水镇虽然许久不下雨,但情况比琼南好多了。” “姑娘有所不知,不止是旱灾, 还因为辛公子。大概一个多月前,辛公子因为化功散不敌秦坤死在了溪水镇……” 过了这些日子,姜禾以为自己接受了,想通了。但此时在别人口中听到他,心还是颤抖的。 “本来这还不至于让大家纷纷搬走,关键在于前些日子,教主放出消息说辛公子是他的儿子,你想想,当日的化功散镇子里的人几乎全部参与其中,就是穹护法都以死谢罪了,何况我等?” 辛忱是巫越的儿子? 穹碧落死了? 呵,这些自己一概不知,琼南还真是远离江湖是非纷扰的好地方。 大叔还在继续,“儿子莫名死了,尸首也被人抢走,别说那是教主,就是寻常人家也会想着讨回公道。哎,姑娘,赶紧走吧。” 那人叹息一句,就匆匆走了。姜禾也没拦,只是反复琢磨着“尸首都被人抢走”这句话,内心忽然又窜起一股小火苗,有愤怒,也有希望。或许已死,或许还有生的希望,自己都要找到他。 四方城,城门紧闭,枕戈待旦。 钟情两姐弟来得很快,几乎是在索西征退守到四方城的第二天,人就到了。 “西征,逍遥门一别,想不到再相见,你已经能打伤巫越了,厉害!”钟怀远揽住了索西征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听闻了临水镇的事迹,钟怀远心中格外激动,虽然西征最后被逼的败走四方城,但伤了巫越,就是大大的长脸。要知道,铸剑大会那时,西征最后虽然在巫越手中过了三十招,但人却重伤,导致直接推出了之后的比试,无缘惊雷刀。 现在,可真是要说一句,今时不同往日。 索西征拿下放在肩头的手,“怀远如今也不可小觑,就等着与你并肩作战,共败巫越。” 钟怀远哈哈一笑,“那是,整个天下就是我们的了。”前一刻还豪情万丈,意气风发的人,一个转头,忽然低了嗓门,柔了语调,凑到秦悠面前,道了声,“小师妹好。” 站在一旁的秦悠见钟怀远夸下海口,舍我其谁的样子,就想起了年城初见,他也是夸夸其谈,什么家父正是钟无垢,想来那时仰仗的是他爹。如今,好像又变了,大家都在成长,而自己也不是那个只会跟他抬杠的小姑娘了。 “钟庄主好。” 这一声,没把钟怀远气得半死,“小师妹,你还是叫我钟怀远吧,心情好就叫怀远,要是再好点,就叫怀远哥哥……”见了秦悠,钟怀远开始油嘴滑舌,哪还有刚才要指点江山的气势。 钟情看着这样的弟弟,摇头失笑,走近索西征,这才问了句:“可有受伤?” “多谢挂念,我并无大碍。”当日自己并没有恋战,巫越加上夏黄泉,说到底,自己并没有胜算。师父教诲犹在,保全自己,才能成大事。 “无碍就好。其实,我之前有怀疑巫越与辛公子的关系,派去琼南的人很快就查到了,那时候就料到巫越可能会以儿子为理由,亲自上场。” 索西征引着钟情往外走,到了一处空旷的草地上才停了下来,擦拭一块石头,示意对方坐。 “钟情,溪水镇的事你知道多少?”索西征终于还是问了,辛忱死,师父断臂,姜禾消失,以及化功散,太多的问题,一直压在他的心头。 时局所迫,他也明白师父的意思,好好练功,不因他事扰了心神,才是正确的。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只做了两件事,练功、守城。 如今大战在即,前路生死未卜,他想弄清楚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西征,我不瞒你,根据事后查到的消息,穹碧落从陆晓生那里得知了姜禾的行踪,联系了你师父,在溪水镇布下天罗地网,抓捕姜禾。” 索西征想,可不是天罗地网么,除了化功散,溪底还藏了那么多杀手,以水怪为引,分开他们,逐个击破。 “你当时在场,具体情形不用多说,你真正想问的是你师父为何杀了辛公子,以及姜禾如今怎么样了,对吧?” 索西征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之后又松开,自己竟然怀疑师父,“是,不瞒你说,师父当日的行为我到现在都没想通。” 见对方如此坦白,钟情的心底有些欣喜,对面的人,无论是为人、武功、智谋,她都欣赏,若能交心,无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整个无垢山庄来说,有益无害。 “那我也直说了,单凭帮助姜禾这一点,你师父没有必要杀辛公子,杀了反而有害无益,但他又的确这么做了,只能说明,还发生了其他的事。当日辛公子是追着一个黑衣人才进了树林,出来的时候,却是你师父。我猜想,辛公子可能撞见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话到这里,钟情顿了顿,紧接着表明自己的立场,“秦掌门光明磊落,他不愿说,自是有他的理由。西征,你不要多想。” 索西征眉头紧锁,似乎无意再纠结这个问题,“姜禾呢?”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准,尤其是一个聪明的女人,钟情直接挑明,“你担心她?” “我担心她,会与巫越联手。” “这倒是有可能,琼南那次,要不是巫越送来了惊雷刀,她差点就死在惊鸿剑上。” 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她又差一点死了吗?索西征有些无奈,“不止救命之恩。还有接天链。” “你的意思是,巫越也想斩断接天链?”这个猜想,爹在世时,也曾有过。 索西征点了点头,“跟夏黄泉交手这么久,我能感觉到,巫越教并非有意挑起战争,攻城掠地不像是为了一统江湖,更像是被天灾所迫。” “斩断接天链,引水缓解巫越教的天灾,巫越是疯了吗?” “是很疯狂,但不是没有可能,所以我们要赶在巫越与姜禾联手之前,有所行动。” 钟情想着近日得到的消息,“姜禾已经离开琼南,目前已经过了溪水镇。” “事不宜迟,最好这两天有所行动,我有个想法……” “这个法子或许真能引巫越只身前来。”钟情看着索西征,心道,怀远要是能如此有远见,敢想敢做就好了。 索西征说出自己的计策后,众人称好,立刻着手准备,一时间,四方城的十里坡,人影穿梭。 秦悠望着眼前的山,面露疑惑,“大师兄,我瞧着这十里坡,尤其是前面那座山,怎么那么熟悉呢?” 索西征还没有回答,钟怀远已抢过话头,“小师妹,这十里坡距离昆仑派也不远,你曾经见过不是很正常吗?” 钟情拍了下自家的傻弟弟,这一处,她记得,“那山有处断崖,当日姜禾就是从那里逃过了巫越教的追踪。” 第47节 一直没说话的索西征,其实一早就认出来了。时过境迁,想不到他们又回到了这里,只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搜寻姜禾,而是为了巫越。消息已经传过去了,不知道巫越会不会只身前来。 经过钟情的提醒,秦悠总算想起来了,“亏我当时还出手相助,早知道……”没说的话,大家当然知道是什么,若是早知道,哪会帮她,早早解决掉才安心呢。 只是,秦悠顿住是因为她忽然觉得,单单救命之恩这件事,昆仑派与姜禾算是两不相欠。从今往后,不愿过多提她。一来,有辛忱的原因,二来是考虑到索西征,这时候,她反而有些担心大师兄会过多在意姜禾。于是转移了话题,“也不知道,巫越明天会不会来?” 巫越会不会来?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她。 夏黄泉看着手中的消息,有些激动,“教主,姜禾已经过了溪水镇,往昆仑派这边来了。”前些日子教主说时机成熟,姜禾自会与他们联手,时机,这么快就成熟了? 一出琼南就往昆仑派,是要去找秦坤?还是只是借道昆仑,直奔年城?夏黄泉摸不准,见巫越没有回答,她又说了另一个消息 ,“刚刚飞来一只箭,上面有这个。”说着,递上了纸条。 巫越接过,见纸条上写着:想要儿子尸身,明日酉时只身前往四方城十里坡。巫越瞬间毁了纸条,嘴角挑起一抹不屑的笑,有意思了,这些可畏的后生是想要自己的命。 夏黄泉出声提醒,“教主,这是陷阱。” 他也知道是陷阱,可万一是真的呢?忘不了辛月问他要儿子的场景,想他二人叱咤风云多年,到头来儿子身死,还不能入土为安,这让他情何以堪。 “无妨,你不用偷偷摸摸跟着。” “教主!” “黄泉,我还没老到几个后生都对付不了。” 第59章 辛忱 四方城的十里坡, 即将上演一场请君入瓮的大戏,听闻消息的萧笑天似乎不为所动, 一心守着儿子, 盼他醒来。 “辛忱, 姜禾离开了琼南,说你不守约定, 她要亲自把你抓回去。” “约定”一词,仿佛一个开关,触碰了一下深埋的记忆, 四散的意识聚拢了一会。 “夏黄泉给我传来消息, 有人以你的尸身做饵, 要巫越只身前往四方城的十里坡,明知是个局,他却还是要去。儿子,你说我要不要去阻止?” 意识浮浮沉沉,辛忱好想大喝一声,我还没死呢, 哪来的尸身?! “姜禾往昆仑派去了, 我猜啊, 她是去找秦坤为你报仇的。” 姜禾?秦坤?姜禾有危险!辛忱觉得自己仿佛沉入一个梦中无法自拔,就像当日他急着赶回去, 秦坤却纠缠不放一样。 不断挣扎,人依然没醒,只是汗珠子却先行一步打开了一个缺口。 喃喃自语, 说了很多,其实萧笑天还沉浸在要不要去阻止巫越的问题里,根本没有意识到床上的辛忱,神情痛苦,脑门已经冒出了汗。 “儿子,姜禾传来消息,说要拿走这个暖玉床,你是不是该起身了?” 躺在床上的人,忽然道,“不起,连我一起送过去。”声音微弱,语气却是理所当然,透着坚定。 “你说什么?”乍听有人回复,声音却低不可闻,萧笑天下意识就问出了这么一句。紧接着,就惊喜地发现床上的儿子,好像醒了。会流汗,会说话,会睁开眼睛了。 萧笑天喜极而泣,“辛忱,你再不醒,我大概就要去昆仑派把姜禾绑过来了。” 去昆仑派,把姜禾绑回来?辛忱好笑地看着他娘:“想去就去。” 诶,她就随口一说,怎么能当真,“你感觉怎么样,秦坤下手也忒狠了。” 面对询问,辛忱回了句不相干的,“想去阻止巫越,就赶紧出发,趁来得及。” “我才没有想去,他跌在陷阱里死就死了,我留下来照顾你,你还这么虚弱,儿子,你能不能答应娘……” 萧笑天后面的话还没说,辛忱已经平静地回了一句,“不能。” 一个“你”字卡在了喉咙,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儿子已然一脸认真,神情严肃,“娘,我不知道你跟巫越之间具体是怎么回事,也不探究,这是你们的事。” “我活了几百年,身份、地位、武功,真的如星辰一样高高在上,可也淡漠冰冷。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自己在乎的姑娘,我只想落下来,陪着她走下去,前路危险也好,平坦也罢,她渴了我打水,她饿了我做饭,她从高处跌落我能稳稳接着,她嫌弃出场方式太俗,我就给她换一身行头……这些琐碎的事情,曾经我避而远之,如今只是因为她,我甘之如饴。” “所以,我只能答应你尽量保重,但不能答应你不去找她。” 儿子这样付出,傻得让她有点心疼,萧笑天反问道,“那你呢,为她做那么多,你得到了什么?” 辛忱一愣,仿佛没有料到这个问题的存在,沉默了一会,才道,“至少我得到了自己,我不仅喜欢她,也喜欢这样的自己。” 这就是不确定姜禾会不会有回应了,萧笑天顿时心焦,儿子是求仁得仁了,可自己呢,姜禾要走的路注定腥风血雨,“辛忱,我害怕失去你。” “那么他呢,你不怕失去?”这个他指谁,二人心知肚明。 “我不知道。” “姜禾离开逍遥门之前,问我,如果她拿了惊雷刀真的是为了斩断接天链,我是否还愿意帮她。当时我没有回答,她走了,重伤掉落城墙,我赶过去的时候,地上徒留一滩血,那是我第一次彻骨地感受到什么是后悔,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害怕失去她,接天链什么的远不如她。” 萧笑天摇头苦笑,“可我跟他之间,隔了太多东西。” “要真是隔了那么多,就不会有我。”辛忱坐了起来,一副迫不及待要出门的样子,“娘,你自己决定就好,我说这些只是不希望你后悔。” 当辛忱收拾清楚,一路出了逍遥门,完全没有理会那一张张能塞下鹅蛋的嘴脸。 “活的!”有人终于从震惊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辛公子在逍遥门啊。” “原来没死,太好了。” “早该想到的,门主就从来没说为辛公子逃回公道。” “你这个马后炮,可真是响当当。” 辛忱离开后,屋子里的萧笑天,还怔怔地坐在暖玉床边。没过多久,又惊讶道:“辛忱,你回来了,是不是……” 来人嘴角挑起一抹笑,“不是,我只是回来藏好暖玉床,以防万一。”这个床不能有闪失,是自己答应要送给姜禾的。 弯腰倒腾了一番床底的暗格,暖玉床转瞬不见了踪影,原来的地方是剩下一块光溜溜的地板。辛忱拍了拍手,这才满意离去。 一旁的萧笑天看得目瞪口呆,真是儿子大了不随娘!可她这个当娘的,似乎比儿子还差点。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坐到了傍晚,之后走出星辰苑,召集门下众人,说有事要宣布。 这一夜,有人在跋山涉水,只为见要见的人,比如姜禾、辛忱。 这一夜,有人兴奋紧张,就等着明天一决高下,不负自身的使命与他人的期望,比如索西征、钟怀远。 这一夜,有人稳睡如故,不想明天自己会如何,比如巫越。 单单拿出某一个夜晚,大家同而不同,相同之处在于,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承受的,不同之处在于,有些人注定要承受得更多。 今夜,承受最多得恐怕是逍遥门。先有辛公子活生生地从星辰苑走出,后有门主忽然宣布解散逍遥门。等他们回过神来,想要找门主问个清楚时,逍遥门还还有萧笑天的身影。就是晓生阁,也是人去楼空。 逍遥门一夜之间,忽然散了。 快得来不及思索,让人想起了昔日的年城,也是顷刻之间,就没了。 门人心存希望,不愿离开,一个个很有默契地把消息烂在了肚子里,绝口不提,想着说不定天一亮,门主和逍遥三公子又都回来了呢? 所以当逍遥门解散的消息传到四方城的时候,已经快到第二天的酉时,距离十里坡之约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比起逍遥门解散,秦悠最先关注的还是“辛公子没死”,高兴还来不及爬上眉梢,又转为担忧,“巫越得到消息,不来这里怎么办?” “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出发了。”钟情如此说着,心底也还是有些担忧的,就怕巫越会比她们早一步得到辛忱没死的消息。 钟怀远道,“萧笑天消失,她不会过来帮助巫越吧,毕竟夫妻一场。” 秦悠特别激动,“钟怀远,萧掌门那样的人,肯定会把大义排在感情之前。” “小师妹,我也就随口一说,你别激动。” “万一萧笑天帮助巫越,我们打不过的。”秦悠说萧笑天会把大义排在感情之前,不过是她自己的美好期待罢了,毕竟,如今局势,已经很微妙了。 钟怀远听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反而嘿嘿一笑,“小师妹原来是担心我呀。”的确,他跟西征联手,或许可以对付巫越,但若是加上萧笑天,大概没有多少赢面了。 见索西征一直不说话,钟情问了句:“西征,你怎么了?” “他没死,大概很快就能知道为什么了,可我竟然有些不想知道了。”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不全然相信师父了呢? “我相信秦掌门,正如相信我爹,他们或许会做一些世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但真正的目的是向着天下与大义的。”钟情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坚定一片。 “但愿吧。巫越来了。” 四人不再说话,视线所及,只见路的尽头,巫越只身缓缓而来。 得知逍遥门解散,穹二一路快跑,他找不到教主,就直接找夏黄泉,这样大的消息,可不能藏着拖着,“护法,刚收到的消息,辛公子没死,逍遥门解散。” 夏黄泉从椅子上弹起,压着内心巨大的欣喜,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穹二老老实实,一字一句又说了一遍,抬头看向护法,高兴是真的,紧接着,就大喊了一声“糟糕”,一眨眼的功夫,只见她清点了人手,快马加鞭往四方城去了。 巫越看了看对面的人,很好,昆仑派、无垢山庄的人都来了。加上自己与辛忱,也算是江湖仅剩的四大门派齐聚,“辛忱呢?” “巫越,不过是引你来,辛忱不在我们手中。”钟情见巫越开口就问辛忱,看来他还没有收到消息,正好。 巫越放肆一笑,“我来了,就你们也想把我留在这里?” 钟怀远抽出惊鸿剑,日头降落的十里坡仿佛又光芒大盛起来,“留不留得下,手中的剑说了算。” “惊鸿、提笔,倒是我的荣幸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虐吗? 我一直不觉得自己写了个虐文。。。 第60章 谁之死? 对上两大神剑, 是不是荣幸,打过才知道。 钟怀远年轻气盛, 最先出剑, 巫越手中空无一物, 只是凭着深厚内力,气息一个凝聚, 威压,四周飞沙走石,迷人眼。 巫越见四周并无机关暗器, 一切真的如钟情所说的那样, 只是因他来罢了, 开场就打,拼的硬实力,顿时,倒是高看了这帮后生一眼。 钟怀远渐渐有些吃力,索西征加入战局,两剑相互补充, 勉强与巫越打个平手。 一旁观战的秦悠分外心急, “情姐姐, 想不到一个巫越就如此厉害,这般僵持下去, 夏黄泉或是萧笑天来了,可怎么办?” 钟情欲言又止,看看打得难舍难分的三人, 又看看秦悠,眨了眨眼,开口说到,“秦悠,辛公子竟然还活着。” 声音不大,却也足够巫越听见了,只见他一滞,“噗”地一声,背部瞬间开出一道血口子。 秦悠起先还有些不明白,见巫越受伤,总算回过味来,配合道,“是啊,想必谁也没料到,他就在逍遥门。” “受了那么重的伤,肯定养了好一段日子,萧掌门真是厉害,消息瞒得滴水不漏。” 辛忱活着,就在逍遥门?辛月为何不告诉他,就是知道他今日身赴险境也不阻止,看来是真的希望自己死啊,想到这,巫越有些发愣。 高手过招,一个慌神,运气好是受点小伤。可若是愣神,对方的剑就会如长了眼睛一般在你身上咬出几道血口。 第48节 两把剑,一在后背心,一在腹部,没入巫越的身体里,剑去人倒。 索西征、钟怀远觉得不可思议,刚刚势均力敌,转眼巫越就败了。 然而不待他们有下一步反应,十里坡的南面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正是夏黄泉带着巫越教众人,策马而来。 眼见巫越倒下,夏黄泉喊了声“教主”,脚上一个使力蹬上马鞍,人就朝巫越飞了过去。 只是人还没到,突变陡生,一个蒙面女人从十里坡东面飞了出来,接住倒下的巫越,不带停歇,就朝山里飞去,瞬间不见踪迹。 天色渐晚,秦坤坐在书房里,左手执笔,练字。 自从知道辛忱是巫越之子,而巫越亲自领兵攻打昆仑派后,他内心的焦躁、急切,一日盛过一日。千算万算,步步为营,如今竟然落得个残局,稍有不慎,昆仑就是没顶之灾。 他不能,也不允许断了右臂就形同废人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是秦坤,先执笔后执剑,即使是左手,也定能做到,且不输右手。 可看着笔下的字,想着自己如今的武功,终究还是叹息一声,要达到以前的水平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一个黑影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书房里,打量了一番桌上的字,好奇道,“秦掌门叹息什么呢,是人不如字,还是字不如人?” 闭着眼养神的秦坤,睁开了一双眸子,眼神冰冷,“是你,当日你是故意的?”那日在溪水镇,就是这个黑衣人,引来了辛忱。 “是。”来人毫不隐瞒,伸出双手,环绕书房四周,“秦坤表里不一,道貌岸然,这样的消息我急着与人分享。” 他果然知道,秦坤胸口起伏得更厉害了,当日自己只是应了穹碧落的邀请拖住辛忱,可没想过要杀他。 就是这个人,忽然出现,还提了一句:秦坤,惊鸿剑的消息是你故意让钟无垢知道的吧,好一个借刀杀人。 猝不及防,秘密被道破,当时自己只想杀了他灭口,却发现辛忱赶了过来,只愣了一会,他就不见了。 是自己着了他的道,一心想保住秘密,杀了辛忱也好。更何况,自送刀大会后,他就知道,辛忱会是西征最大的对手,如今一并解决,没什么不好。 只是没料到,辛忱之死会给昆仑派带来如此大的危机。 想到此,秦坤恶狠狠地道,“真正表里不一,借刀杀人的是你。”利用自己杀了辛忱,坐收渔翁之利,此人定包藏祸心。 “我是表里不一,但没有借刀杀人。”黑衣人凑近秦坤,“你还不知道吧,辛忱的尸首就是我抢的,我还把他救活了,哈哈哈……” 秦坤哪里还容得下这般把自己当猴耍的人,欺身而近,左手一掌,恨不得打死眼前这个人。 然而黑衣人不闪不避,稳稳接下秦坤一掌,四目相对。黑衣人的武功与眼神,已经让秦坤的惊讶大过了愤怒,脱口而出,“竟然是你!” 置身房顶听了一会墙角的姜禾,在知道辛忱还没死的时候,一个激动差点踩落脚下的一片瓦。 这会见秦坤似乎是认识黑衣人,就要道出对方身份,身体忍不住前凑了凑,瓦片跌落,“咔嚓”一声掉落在地,惊了书房中剑拔弩张的两个人。 不能让黑衣人跑了,下一刻,姜禾持刀而立,落在书房,想要挡住要偷偷溜走的黑衣人。她内心有个声音,一定要抓住这人。这个人,三番五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定要揪出他。 黑衣人见有姜禾阻扰,瞬间就打了起来。见招拆招,手法奇快,几个回合就把姜禾推了出去。 姜禾使出一记“卷土重来”快速回身,惊雷刀直追黑衣人,同时厉声质问,“你到底是谁?” 一旁的秦坤,见是姜禾,忽然他嘴角挑起一抹笑,开口道,“他是——” 胸口忽然一痛,一句话卡在了关键处,秦坤缓缓低头,看着胸前的惊雷刀,眼里写了不可置信,混着不甘。 原来是黑衣人见秦坤要说出自己是谁,而惊雷刀又近在眼前,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大手探出,拖了秦坤到身前挡刀,自己则是快速跃出了窗户,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姚忠听见书房传出瓦片落地声,就匆匆赶了过来,推开门一看,就见姜禾从师父的胸膛拔出惊雷刀。 顿时神形剧震,大喊了一声“师父!”人已经跑了过去。 闻声而来的昆仑派众弟子,纷纷拔剑,面向姜禾,恨不得立刻将凶手伏诛。 姜禾站在众人对面,手中的惊雷刀还滴着血,人证物证俱在,这比钟无垢那次还要百口莫辩。 呵,也懒得辩解了,反正秦坤刺了辛忱两剑,此番就当他还了。只是这情况,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手染鲜血的滋味并不好受,她不愿过多纠缠,一记“风卷残云”阻了众人的攻势,使了轻功,跑得飞快。 四方城十里坡,日头早已落下,夏黄泉见教主被人带走,并不追,反而拦住了索西征一行人。 “夏黄泉,你拦不住我们。” “西征,你跟她啰嗦什么,要打要杀一句话,我随时跟上。”钟怀远插了一句,似乎对之前与巫越那一番打斗意犹未尽。 可还不等索西征有个决断,北面一人一骑,快马而来,“大师兄,姜禾闯入昆仑,重伤掌门。” 声音很大,犹如平地惊雷,马蹄声都没能掩盖住,话落,翻身而下,人已经到了秦悠面前,“小师妹……” 秦悠只觉得一道响天雷在心中炸开,喊了声“爹!”跑出几步,飞身上马,如利箭般奔了出去。 发生了此等大事,这时候,谁人还有心思管巫越、夏黄泉。姜禾如果真的对秦坤下手,如此不管不顾,此时不除掉她,日后必定成为大祸害。 钟情姐弟对视一眼,就跟着索西征一起往昆仑派而去。 十里坡,只剩下了巫越教,一人问道,“护法,我们怎么办?”上一刻似乎还有一场恶战,下一刻对手就丢下他们跑了。 夏黄泉抬眼望了望山林,有些担心,也不知道教主如何了,远远瞧着那两剑都不轻。虽然那人蒙着面,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萧笑天。 如今一切不明朗,只有等候了,“先回去,退守昆西城。” 秦悠将马儿骑得飞快,犹如晴天里忽然蹦出的一道闪电,只有马后纷纷扬扬的灰尘证明刚才的一刹那真的有人打马飞过。 心急火燎地赶回昆仑派,直奔秦坤房间,踏入屋子,喊了声“爹”,往前几步一个踉跄就摔倒在秦坤的床边。 秦坤憋着一口气,不过是想见女儿最后一面,女儿下山时,还跟自己堵气,不愿见自己呢! 这会,见秦悠回来,他缓缓抬起手想再摸摸女儿的头,艰难地问了一句,“悠悠,可是还怪爹?”话落,手就往下垂去。 秦悠双眼通红,双手颤抖着握住秦坤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摇着头,无声的泪在脸庞滑落,哽咽的声音里饱含后悔,“爹,不怪,我早就不怪你了,我错了……” 众弟子喊了一声“师父”,纷纷跪了下去。 索西远远地听见喊声与跪地声,快速往前的步子忽然顿住,绷紧的身体软了下来,只见前一刻还挺立如松柏的人,靠墙滑落,他蹲了下来,双手掩面。 过了好一会,才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进了门,平静而苍凉的声音随着跪地声一道响起,“师父,弟子回来晚了。” 秦悠看见索西征回来,弱弱地喊了声“大师兄”,这才放声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虐坑你们肿么也不肯说话,摔! 甜坑来不,新文《花式吻醒手册》存稿够了,即将开始日更…… 第61章 找与不找 姜禾出了昆仑派, 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本是任她走。但知道辛忱活着, 她似乎只能往南。才迈出步子, 心底又有一个疑惑的声音, “为什么一定要去找辛忱?” 离开琼南那会,觉得辛忱不守约定, 一个月过去并没有如期而至。人死,天人湖成,她自是想把他安葬在天人湖旁。 可如今, 人活着。如果再跟自己牵扯到一起, 只会是无穷无尽的危险。 辛忱, 你“死”一次就够了,我不想也经不起第二次。 从头到尾,能跟着自己的恐怕只有一小只了,想到这,姜禾从四方盒子里摸出了小家伙,“一小只, 给你一次做主的机会, 东西北三个方向, 任你挑。” “吱!”哪个地方有莲蓬,我就去哪里。 姜禾望了望天, 自过了昆西城,才有了秋冬的味道,年底了, 一池枯荷,“寒冬腊月,哪里都没有。” “吱!”你骗我,明明还有雪莲。 姜禾嗤笑,“雪莲不过占了一个莲字,它可没有芯。” 此时,四方客栈里,陆晓生轻声一叹。之前以为姜禾会来逍遥门找自己,结果她却是直奔昆仑派,一刀砍了那秦坤。而在逍遥门坐等的自己,等来的却是门主解散逍遥门的消息,失算。 大堂内,说书先生还在滔滔不绝,“江湖最近动荡得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短短一年之内,年城冰封,钟无垢去世,逍遥门解散,辛公子死而复活。然而这些似乎还不够,昨日,巫越生死成谜。秦坤被杀,凶手竟是那年城少主姜禾。” “姜禾,这江湖是因她而动荡啊!”不知谁发出一声感叹,似醍醐灌顶,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年城就她一人逃了出来。” “抢了惊雷刀,伤了钟无垢,说到底,钟无垢会死还是因为她。” “辛公子差点命丧溪水镇,也是为了她。” “昨日还杀了秦掌门,人证物证俱在,她却逃了。” “她比巫越教还要可怕。” “下一个目标,不会就是斩断接天链,要天下人给年城陪葬吧。” 越说,众人越觉得脖子有些凉,但心中却是烧了一把火,怒气冲冲,就是这么一个姑娘,把平静的江湖搅得天翻地覆,简直就是洪水猛兽。 陆晓生摇着折扇,看着眼前场景,这边是越说越激动的众人,那边是东西北朝哪走,全由一小只决定的姜禾,他莫名觉得这种对比有些好笑。 不直奔年城,看来姜禾的卷云袖,还没有炼到能砍断接天链的火候。 钟无垢、秦坤相继逝世,巫越、萧笑天消失,当今天下,论武功,若还有谁能拦住姜禾,恐怕只剩钟怀远、索西征、辛忱寥寥几人,但若是论心思和手段,对付姜禾那还是大有人在的。 手中的折扇一收,姜禾,好戏才刚刚开始。 听闻姜禾不愿意去找雪莲,一小只开始耍脾气,“吱!”我不管,它没有心我也喜欢。 “好,一小只大人,那我们就往西北,找雪莲。”姜禾心想,冻不死你。幸亏她有武功傍身,不然在琼南赚的几两银子还真不够她买几件冬衣的。 感叹银子不够花的时候,忽然想起她那张暖玉床来,还有鱼钱。姜禾吸了吸鼻子,再重重哼了一声,等她斩了那接天链,救了年城,也要去做几桩买卖,攒点养老的银钱。 朝南边望了望,姜禾心道,明丫啊,姐姐大概要做一回骗子,晚点回去了。 昆仑派,灵堂内,秦悠一身素缟,乌黑的头发点缀着白,全身上下若是哪儿还有艳丽的颜色,大概是那双眼睛了,红彤彤的,就是停了哭,也止不住哀伤。 前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有条不紊,安静肃穆。 当辛忱一袭黑衣,出现在门口时,灵堂四周响起了抽气声。 谁成想,这个“死”在秦掌门剑下的辛公子又活了过来,而秦掌门是真的死透了。而这死因,恰巧与辛公子多多少少有些关系,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辛忱径直走到灵前,鞠躬上香,未了还难得主动开口,对秦悠说了句,“节哀顺变。” 秦悠内心万分复杂,他终于主动开口跟自己说话了,可一切多么可笑。自己不断追问爹为何杀辛公子,怨他为何毁了自己看中的星星,绝食耍脾气,跟着大师兄下山前甚至都没见爹一面。 再回来时,辛公子活着,而她爹憋着一口气,到死都还在问自己可还是怪他。 一大颗泪滚了下来,秦悠透过泪水,一眨不眨的眼睛似乎想将对面的人看清,沉默了一会,终是道了句,“谢谢。” 谢谢你曾经照亮了我的星空。 谢谢你让我怨憎会爱别离一场。 尘埃落定,谢谢你能来画个句号。 第49节 看着他的背影一步一步走远,秦悠目光愈发坚定,辛忱,你我他日再见,不是陌路就是仇。 辛忱慢悠悠地下山去,忽然,前面有一人持剑挡在了路中心,他停了脚步,挑眉道,“有什么想问的,机会只有一次。” 自己从逍遥门赶了出来,得知姜禾往昆仑派去了,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可怜他还大病初愈呢,到了地方,硬是没见着想见的人。 顺道拜祭了一下秦坤,小姑娘要报仇他能理解,可出手这么狠辣不是她的作风。以她如今的修为,两刀砍在要害而让人不死,不是难事。这其中,恐怕另有蹊跷,就像当初秦坤为何要杀他一样。 想必有很多人好奇,比如拦路的这位。 索西征本想问,当日师父为何杀你,临了忽然转了口,“你是来找姜禾的吧?” 辛忱笑了起来,是个聪明人,知道人死如灯灭,再纠结下去不过是与自己为难。见索西征问起姜禾,他并不隐瞒,“是啊,找她。” “今后,辛公子是要与昆仑派为敌?” “巫越一事,就注定我们不会是朋友。”他倒是可以不主动计较,老头子活了近千年,有自己的判断与选择。但是,姜禾……“本来可以陌路,但是姜禾,我是一定要护着的。” 索西征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提笔剑,自己不能做到的事,对面的人能吗?“辛公子为了护着她,可以抛开是非正义?” “我相信她。” 简单四个字却让索西征愣住了,久久不再言语,直到钟情过来找他。 “西征?回去吧。” “钟情,你有没有相信过谁?” 这话索西征问得茫然而认真,自己以为辛忱只是因为喜欢,才帮着姜禾。可辛忱说相信她。相信他喜欢的这个人不会抛开是非正义,就算抛开,也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 钟情有些纳闷,突然问这个,难道是从辛忱那里得知了溪水镇的真相? 但不管真相是什么,自己的立场不变,“就如同十里坡说的,我相信我爹,还有秦掌门,他们或许也会做一些错事,但目的是向着天下的。” 索西征知道钟情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笑了笑,“我并没有问辛忱溪水镇之事,刚刚不过是一时感触罢了。” 一条道,南北延伸,东西贯通,站在岔路口,辛忱一时还真的琢磨不出姜禾会去哪里。飞上一颗大树,人躺在树上,眯眼养神,思考着:如果我是姜禾,会去哪里? 她离开琼南是为了找自己的尸骨,如今自己还活着,就不找了吗? 想到此,树上的人嚯得一下睁开眼,这最好不是真的。 万一是真的,自己也要把它变成假的。 可无论真假,首先还是得把人找到。如何快速找到一个人?还真是没有经验得很。喜好清静,独来独往的劣势凸显出来,人到用时方恨少,这时候都没个人为他打探消息。 自己昏迷了那么久,的确错过了很多事情。要不去四方城转转,去客栈里听听书? 听书的想法冒出,让他自嘲了好一会,辛忱啊辛忱,你也有今天。 十里坡之后,若说昆仑派是井然有序地办丧事,那么巫越教则是人仰马翻地找教主。 几天过去,不见踪迹,毫无音讯。夏黄泉想,教主难道重伤不治身亡了?可接着又有一个声音,也许是从此携着美人归隐了呢?但无论哪一种,她这个护法都很着急。巫越教,群龙无首。 “护法,教主若是再无音讯,巫越教恐怕要大乱了。”穹二细数着手中各个分舵传回来的消息,心里越发没了底。 话说巫越教平日里,最有权力的当属教主和左右护法,其所属范围则是以城划分,上中下各三舵。如今多数城镇灾荒连连,穹护法身死后,如今教主生死未卜,好几个舵主联合了起来,说夏黄泉背叛了教主,想要夺权。 夏黄泉看着各地传来的讨伐自己的消息,有些头疼。教主是甩给了她一个怎样的烂摊子! 甩给她?她会接? 当然不会,夏黄泉忽然笑了起来,“穹二,去找辛公子,请他回来主持大局。告诉穹大,也不用练兵了,都去找辛公子,越快越好。” 穹二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穹碧落的用意,声音响亮地说了声“是”就着手找人去了。 第62章 新教主(二更) 四方客栈, 辛忱还是第一次来。 “客观,您来得可真是巧, 这说书正到精彩处呢!”小二麻利地讲辛忱引入了大堂, 茶客还真不少, 座无虚席,辛公子为了听书, 难得与人拼了桌。 “话说,几百年前叱咤风云,在江湖响当当的五位大英雄, 如今真是英雄迟暮, 令人唏嘘不已。且不说已逝的钟无垢、秦坤, 就是剩下的三位也不能幸免,姜迟冰封,萧笑天退隐,巫越生死不明,这天下恐怕又要一如几百年前,时势造新雄。” 底下有人赞道:“好一个时势造新雄。” 辛忱抿了一口茶, 听着这五位并列的人物, 没由来的想起了黑衣人。这人轻功极好, 溪水镇从他与秦坤的谈话里,提到惊鸿剑、钟无垢, 想必年龄也不小了。且能在鬼门关把自己拉扯回来,想来不会是一个老废物。 这人,最有可能是谁呢? 总不可能是什么无名之辈。 前脚得了命令准备挖地三尺也要快速找到辛公子的穹二, 眉目带笑,“护法,好消息,辛公子就在四方客栈里。” 这可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他穹二,恐怕是要时来运转了。 夏黄泉起身往外走,“他在那做什么?” 穹二一路紧跟,“回护法,新公子这会正在听书。” 听书?他倒是好雅兴。一不过问萧笑天,二不担心巫越,三不找姜禾,反而去听书,很怪啊。难道他……哈哈哈哈。想到可能的原因,夏黄泉大笑出声,憋闷了几天的浊气,顿时去了七七八八。 四方客栈里,说书的老头意气风发,竟揣摩起天下形势来,“五分天下的局势即将打破,年城、逍遥门名存实亡,巫越教群龙无首,昆仑派的索西征、无垢山庄的钟怀远,可谓是后起之秀,又得了铸剑公子炼制的神兵利器,最后两分天下也未可知。” 底下有人问,“老头,可有铸剑公子的消息?” 铸剑公子,是啊,自从送刀大会后,江湖是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这样的奇才,就应该多打造几把刀剑。如果自己得了,未必没有与索西征、钟怀远一战之力。 “铸剑公子老朽就不得而知了。” “那陆公子呢?” 说书人一脸犯难,心想这个我知道但我不能说啊,“不知。” 还有不甘心的,“辛公子的消息,你总该知道一二了吧。” 只见说书人呵呵一笑,“这个,有所耳闻,辛公子大难不死,还亲自去祭拜了秦坤。” “这哪还用等到你说,四方城里,想必无人不知。” “那你们可知道,辛公子是巫越的儿子,如今巫越教群龙无首,他可会成为下一任教主?”说书人得意洋洋,似乎他已经提前得了消息,知道了一切。 “此话当真?” 辛忱本是想听听姜禾的消息,结果茶喝了好几杯,无人提到姜禾不说,话题却扯到了自己身上。 下一任教主,呵!还真敢想。 走出客栈,辛忱摇了摇头,自己果然不适合来这种地方。看来,有必要花一笔钱建立自己的消息网了。 “辛公子。” 出了客栈就被认出,来人时间掐很准。 辛忱好心问道,“黄泉,你不去找巫越,在这做什么?” “找你。”夏黄泉直奔主题,“想跟公子叙旧。” 辛忱心里一个咯噔,夏黄泉一称呼自己公子,准没好事。她不会跟那说书人一样大胆,想请他回去做教主吧? “属下恳请公子回去主持大局。” 得,还真是!辛忱假装不知,漫不经心道,“逍遥门已经散了,我就不回去了。” “是巫越教。” “这跟我没关系吧。” “公子好歹是教主的儿子,巫越教不能就这儿散了。” 辛忱轻笑了一声,“逍遥门能,巫越教也能。” 夏黄泉苦着一张脸,开始装可怜,“几百年的交情,公子要不回去,我就要成为乱臣贼子了,你忍心看着我晚节不保?” 辛忱仔细看了看夏黄泉,“你都忍心让我回去收拾残局了,我怎么还敢对你不忍心?” 夏黄泉一噎,隔了会,又道:“公子好歹去琼南看看,那儿有为你建造的天人湖。” “那东西,我死后不在意,生前更不会放在心上。” “说到底,天人湖还是姜禾的功劳,她在坑里闭关了七八天就为引水,坑里环境多恶劣,她一个姑娘家也受了,据说出来时整一个泥人……” 辛忱抿嘴不说话。 夏黄泉继续,“姜禾很喜欢琼南,哪怕是为了保住那个地,你也要做教主啊。” 姜禾真的,很喜欢那个地方?那一个月她肯定过得不好,既然过得不好,又怎么会喜欢那个地方,一定是夏黄泉故意这么说的。 “她住在赵府,天天在井边画包子,还有明丫,你记得吧,那个丫头也在,见姜禾画包子,她画了向日葵,说是与姜禾一起等你回去……” 等我回去?辛忱听到这个有些慌,自己失约了,姜禾不会生气了吧。 “公子,南边的旱灾越发严重,就是不为了教主之位,你也得考虑一下受灾的百姓,如果是姜禾,肯定回去了,你看她就愿意为了年城甘冒天下之大不韪。” “公子,你是想帮助姜禾的吧,其实教主跟我提过,他想豪赌一场,斩断接天链。” 夏黄泉一路走一路说,好话说尽,嗓子冒烟,见辛忱似乎有些动摇,但还是不答应。可恨自己嘴笨,不会说话。 极为丧气的夏黄泉,想到自己对辛忱为何去客栈听书的猜测,决定一试,假装嘀咕道,“当了教主,你至少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姜禾的下落,不用通过听书什么的。” 然而就是这句,把渐渐有些动摇的心戳了一个小缺口,效果惊人。 辛忱停了脚步,“好。” 什么,答应了,激动得好想咬自己两口是怎么回事?夏黄泉只觉得胸口浊气尽去,心情舒畅,“属下见过教主!”说着就单膝跪了下去。 “黄泉,你这样就不担心把我吓得不敢去了。” 夏黄泉几乎是立刻起身,好像刚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哪能呢,我们赶紧回教把那些舵主吓回去才是正事。” 辛忱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夏黄泉立马招收,对着后面的人道,“穹二,你跟穹大继续查探姜禾行踪,有消息立刻来报。” 辛忱这才满意。 远远地跟着,只见护法与辛公子斗智斗勇,不知具体情形的穹二,还不知道他已经有了新教主,只是护法吩咐的事,得办好啊。从一个人到另一个人,穹二又麻溜地开始找人去了。 天下局势瞬间万变,一年之内各大门派都换了一个掌家人,“自我放逐”到北地的姜禾自是不知。 听从一小只的选择,一路往北,最初,她一天还能遇上几个牧民,这里没有人认识她,远离江湖纷争,难得清静,她内心是喜滋滋的,若不是肩上还背着救年城的大任,她想自己会流连忘返。 可随着时间推移,越往北,人迹越发罕至,最后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呼吸声,目之所及白茫茫一片容不下其他颜色,置身其中,人不但容易迷路,更容以迷失自己。 第50节 姜禾打了个寒颤,难怪北地雪莲千金难求,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采莲的路上。白雪埋白骨,没有相得益彰,只有融为一体。 可怕! 幸亏方圆几里,除了自己,还有个活物,姜禾再一次出声询问,“一小只,你确定能找到北地雪莲?” “吱。”当然,我能闻到它的味。 “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一小只探出脑袋往前凑了凑,鼻子抖动,认真道,“吱!”还有成千上万个鼻子的距离。 成千上万个鼻子的距离?纵是与一小只形影不离的姜禾也被挑起了几分脾气,只见她将横在空中的手掌快速往下一收,一小只就圆溜溜地趴在了雪地里。 “你自己走,好生记着数,还剩十个数的时候叫我。” 滚在雪地里的一小只“吱吱”乱叫,一声声,一会在诉苦,一会在数数。 一块石碑立在了蓝天白云下,上面赫然刻着“北地”两个大字,笔势狂傲风流,恰如此碑,有种遗世独立,顶天立地的味道。 陆衡停了马车,伸出双手搓了搓,回头瞧着正卷了车帘往外看的人,问了句,“公子,再往前就是北地了,那里常年冰雪覆盖,了无人烟,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自逍遥门散了,他就跟随公子出来了,用公子的话说是浪迹天涯,可他有些不明白,公子畏寒,为何要来北地? 裹了厚厚的狐裘,还是被冷风刮得脸冷心冷的陆晓生,重重哼了一声,如不是姜禾来了此地,若不是她身上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何苦来这受罪。 “不必,联系北地双煞,就说我有事相商。”呵,这对送刀大会暴露在自己面的断袖,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听到北地双煞,陆衡一脸平静,仿佛在这块地界称雄的两个人物,在他眼里,这与联系店小二没多大分别。谁让,这天下,就难有拒绝公子请求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追文的小可爱请注意:这几天都会加更,甚至爆更~ 第63章 再遇沈年(一更) 无尘谷内, 沈年拿着温热的毛巾,再次软榻上的铸剑擦了擦汗。 铸剑透过走廊, 看向天外, 声音微弱, 眼神无波,“娘, 别忙了。” “流儿,你坚持住,等你好了, 娘再也不拦着, 你想去哪就去哪。” “想去哪就去哪, 相见谁都可以吗?” “可以。”她余生所有的希望都在儿子身上,想要他活着,想要他活得开心。流儿说这话,无非是因为姜禾。怎么偏偏是姜禾呢,像是注定的债,逃不了, 躲不过。 “呵呵, 好, 娘不准反悔。”铸剑笑了起来,眼神还是看着远处的天空, 却多了一丝期待,他的孱弱,与生俱来。能活到现在, 已经是偷来的了。姜禾,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活着见到你。 “流儿!”埋在雪地里休息的沈年,下意识叫出了声,转瞬又紧紧捂住了嘴巴。怎么又梦到这个场景了,出门前发生的事,一次次出现在梦里,沈年有些担心,也不知道流儿怎么样了? 儿子,你可一定要撑住啊,等我回去。 几百年过去,为了给儿子治病,沈年的脚步可谓是遍布大江南北,今日,又到了冰雪覆盖的北地。只因流儿的病尚缺一味药引,她是为“北地枯艳”而来。 “枯艳”如其名,一经破土发芽就死了,但却能保持芽儿颜色不变,艳丽的一抹红,栩栩如生,在冰雪覆盖的北地,可谓是奇景。然而世人只关注长在它附近的雪莲,以至于却少有人知道,枯艳其实是一味珍贵的药材,尤其是对于天生孱弱之人,是救命的灵丹。 然而枯艳比雪莲还要难得,不然儿子的病也不用拖到这时候。 此番来北地,沈年孤注一掷,不找到枯艳决绝不回去,可她怕儿子等不起。 古书上有记载“雪莲开,枯艳生”,沈年趴在冰雪里,一动不动,仿佛已经与这番天地融为一体。 眼前是一处断崖,崖壁上,一朵雪莲擎着一个花骨朵,风中摇曳,要开不开。她已经等了快三天了。最初找到雪莲的惊喜还没有褪去,一定要等着,等着雪莲开,枯艳生。 她当然知道,奇珍异物必有猛兽守护,摸了摸腰间的剑,沈夫人的脸上多了一些底气。隐约间听到人声,竟有些恍如隔世。 来人声音渐进清晰,“地煞,前面真的有雪莲?” “我何时会骗你,预计这两天就会开,不然我岂会拉你到这种地方来受罪。”地煞自信满满,想他二人刀口舔生活,这北地谁能与他们俩相争,这雪莲当然是属于他们的。 沈年暗骂了一声,还真有人来抢,如此大声是要惊醒凶兽?不知天高地厚的两个蠢物。送死还要来坏她的事。 正想有所行动,只见那二人已经出现在转角处,伴随着一声:“即使有凶兽,又有何惧?” 嗷,万籁俱寂的雪山忽然响起一阵席天幕地的低吼,簌簌而下的雪停了。沈年转头就瞧见,一个庞然大物爬了起来,巨大的鼻子喷着热气,看着不觉得温暖,反而让人脚底生凉。 “地煞,小心!”北煞大喊了一声,抽出手中的剑,已经对上了轰隆隆奔跑而来的庞然大物,仔细一看,似熊非熊。 而此时的崖壁上,“啪”地一声,花开。 等了三天,只为这一声的沈年点起脚尖就往崖壁飞去。 而正在对付北地双煞的凶兽,见有人飞向了雪莲,怒吼一声,后脚重重往地上一跺,雪崩。刚把枯艳塞进怀里,顺手摘了雪莲的沈年,瞬息之间,整个人随着那片断崖,一起坠落。 “吱!吱!”姜禾,雪莲开了。 姜禾弯腰捉起地上的一小只,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走,给你加餐饭。” 身手矫健,人已飞出好几里,本可是雪地惊鸿,奈何穿了一身黑,硬生生变成了雪地有一只乌鸦飞过。 姜禾到时,雪崩已停,凶兽几乎在雪崩的那一刻,追着沈夫人而去。姜禾恰巧遇上正往回走的北地双煞。 空中血气弥漫,其中一人受伤不轻。 地煞扶着北煞,焦急回去疗伤。见雪地里忽然冒出一个人,背着一把刀,一时没有认出是姜禾,以为是仇家。但心里又存了些侥幸,粗着嗓子问道,“你也是来抢雪莲的?” 姜禾听见一个也字,问道:“除了我,还有别人?” 地煞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恶狠狠地道,“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趁着我兄弟二人跟凶兽打斗,抢了雪莲跑了。” 半真半假,他可不会告诉对方,其实是雪崩,那女人是死是活未可知。地煞想的很简单,等送回北煞,他就来找人,拿到雪莲为北煞疗伤。 女人?姜禾暗暗称奇。她已经认出对面二人正是北地双煞,当初送刀大会上他们闯过第一关,却在第二关拒绝回答问题。 这个女人,能在北地双煞,以及凶兽面前摘得雪莲,不可小觑。竟有此等人物,江湖还真是卧虎藏龙。 待双煞走远,一小只自己滚落在地,嗅了嗅。“吱!”姜禾,这里刚刚雪崩过。 雪崩?人要采雪莲,雪莲也会吃人,倒也相对公平,“你还能闻到雪莲的味道?”要是能的话,说不定靠着这场雪崩,她还能捡一个现成的便宜。 “吱。”隐隐约约,好像在地底下。 “一小只啊,要不咱门还是不吃那雪莲了?”姜禾好声好气地商量着,在地底下,肯定是被刚才地雪崩给埋了。 “吱!”姜禾,还有人,快死了。 姜禾沉默了一会,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掺和。 “吱吱?”姜禾,我们去救她吧,顺便拿了雪莲当作酬劳? 姜禾心里的天平往掺和的那边倾斜了一点点,来都来了,就去看看,也不枉此行。 沈年在落下的那一刻,被凶兽狠狠地踢了一脚,跌落在一道冰缝里,又伤了脚。紧接着,滑落的冰块很快覆盖了缝隙,人在狭缝里,不见天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枯艳和雪莲都还在身上,而凶兽跌落在了其它地方。 性命是保住了,可腿上不断流出的血,让她觉得越来越冷,意识也渐渐模糊。要不是想到家里儿子还在等药救命,她早就想闭眼了。 不闭眼,就能得救? 她自己心里都没底。 姜禾就站在离沈年一丈开外的地方,这距离要不是垂直算,估计早就发现她了。 “吱。”一小只趴在雪地里刨着爪子,姜禾,就是这里,在下面。 “人在这下面?”姜禾用脚尖在冰雪上圈出一个范围。 “吱吱。”嗯,还有雪莲也在,血味很浓。 姜禾低头思索,得赶紧想办法救人,不然也就没有酬劳一说了。想直接用惊雷刀,来一记“卷土重来”,掀开这一层冰雪,又怕运气太好,卷到人。 颇有些投鼠忌器,温和地使出一记“风卷残云”,只是刮起一道比北地温暖的风,其他动静则是全无。 “吱,吱。”姜禾,直接用惊雷刀刨吧,不深,大概就一丈深。 姜禾哭笑不得,她这是怎么了,无论南北,都逃不过刨坑的活计。 话说辛忱自随着夏黄泉回了巫越教,也就在那些挑事的各大舵主面前走了一个来回,扔下一句 “不惹我,一切照旧”,之后一应事务就扔给了夏黄泉。 各大舵主面上发苦,心道哪敢惹你。你出了名的性情不定,比巫越还难缠。他们凑在一起不过也是想试试巫越教如今的水到底是混是清。试完之后的下一步他们还没想好呢,就迎来了新教主。 穹二踌躇不前,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壶茶,一些烤鱼肉,走走停停,半天没敢挪到屋子里。 辛忱就在屋子里坐着,有一下没一下打量四周,其实早就发现屋外犹犹豫豫的人,“还不进来?”难道自己比巫越可怕? 穹二仿佛得了赦令,快步走了进来,把吃的往桌上一放,“教主,属下是穹二,给您送些吃的过来。” 看了眼不在意料的烤鱼肉,辛忱抬了抬眸,这才看了眼对面的人,“是你啊。”那个数月以前,带着手下在护城河边给自己烤鱼的人。 穹二见辛忱还认得自己,一会激动,一会忐忑,谁能想到当日他想抢鱼的对象,从小子变成大侠,如今又从大侠变成了教主了呢? “教主好记性,正是属下,请教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属下当日……”穹二麻利地跪在了地上,口中滔滔不绝。 “你这烤鱼的手艺,可有进步?” “退,退步了。”穹二老实交待,额头大汗淋漓,自护城河一别,他哪还有什么心思和时间去练习烤鱼。 “别落下,只会抓鱼不会烤鱼,可不行,会被嫌弃的。”想他就因考不好兔子肉,被嫌弃过。 “属下遵命。”难道,教主是想让自己继续为他烤鱼? “有姜禾的消息了吗?” 上一刻还在想着如何提升烤鱼技艺的穹二,有些懵,“暂时没有,她出了昆仑派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辛忱皱了皱眉,小姑娘,躲得这么好! “陆晓生呢?” “有,他几天前雇了马车,往北地去了,个中缘由不知。” 不爱出远门的陆晓生竟然去了北地,北地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想到这,辛忱忽然笑了起来。 第64章 谈心(二更) “公子, 地煞来了。”说这话时,陆衡还觉得有些奇怪, 公子有请, 怎么来的只是地煞, 不见北煞。 厚厚的帐篷里,传出一个声音, “让他进来吧。” 地煞心急火燎,满腹心思想着如何找到雪莲给北煞疗伤,这档口, 无论什么买卖都得靠边站。可陆晓生说有事相商, 他不敢不来。毕竟, 自己的把柄还揣在对方手里呢。 第51节 一进门,裹着一寒阵风,也不寒暄,地煞开口道,“有什么事,直说吧。” 陆晓生示意他坐, 还给他倒了一杯温酒, “我难得来北地, 先喝一杯。” “陆晓生,别以为我会怕你, 有事说事,没事我就告辞了。”地煞最是讨厌这种磨磨唧唧的公子哥。何况今日他的确有急事,去晚了, 那个女人带着雪莲跑了怎么办? “不过是一朵雪莲,有何难?”陆晓生云淡风轻吐出一句,手里举着的酒,往上提了提,示意地煞坐下来喝一杯。 已行至帐门口的地煞,忽然转身,眼中划过不可思议,这个人太可怕了,消息如此之快,天下还有什么事能瞒过他? “陆公子,有办法?”地煞端起酒碗,一口干尽。 “有,我提供消息,你带人围剿。”陆晓生笑着喝了碗中酒,用消息能解决的事情,他从来不动用功夫,能为自己所用的人太多。 地煞站了起来,激动道,“陆公子,已经知道抢走雪莲的那个女人的下落?” “知道,而且她此刻身受重伤。”这还真要感谢一小只,他本想威胁北地双煞与他合作,这会完全可以各取所需,想必效果会更好。 “哈哈,好。”地煞这会已经有了心思给自己倒酒,一边喝一边问道,“陆公子,图什么?” “姜禾,你遇见的那个背刀女子是姜禾,我想要她的命。” “原来那是惊雷刀。”当时一心担心北煞伤势,竟然连人带刀都没认出来。 陆晓生对于自己不需要的东西,从来大方,“惊雷刀,也可以归你。” “爽快!听陆公子的意思,姜禾与那抢莲的女人是一道的?” “至少,现在是一道的。清点人手,准备瓮中捉鳖。” “干了这碗,祝我们马到成功,各得所需。” 进来时坐一下都不愿,临走前却主动举起了碗中酒,人心有多易变,江湖就有多易变。 当姜禾穿着单薄衣裳,因为刨坑,硬生生在冰天雪地里出了一层大汗时,她终于看到了一片白色衣角。 旁边的一小只比她还兴奋,“吱吱!”姜禾,快,她还没死。 看见了人,姜禾也不再用惊雷刀,卷起袖子,一记“风卷残云”,覆盖在表面的冰雪总算被吹散,露出了底下重伤昏迷,出气多进气少的人。 “沈夫人!” 姜禾快速蹲了下来,有些激动,此情此景,颇有一番他乡遇故知的味道。扶起躺在雪地里的人,温厚的内衣源源不断地输入。半晌,沈年才有了些意识,口中喃喃地唤着,“流儿……” 听见沈年唤流儿,姜禾顿时一个激灵,铸剑不会也来了,埋在冰雪更深处吧,“沈夫人,你醒醒,铸剑呢?” 沈年缓缓睁开眼睛,迅速起身,下一刻又软倒在地,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姜禾看得越发担忧,难道铸剑真的也埋在雪里?左右瞄了瞄,不见人,又一个眼神扫向一小只。 一小只在雪地里嗅了嗅,“吱”没其他人了。 姜禾这才放心,“沈夫人不要乱动,你脚上的伤不轻。” 沈年这才看清姜禾,“是你啊,竟然是你救了我。”不曾想还能见到姜禾,还是这番场景。 “同是为了北地雪莲,也算是有缘。”对于自己来这里的动机,姜禾也不隐瞒,话末又问了句,“铸剑,他好吗?” “流儿他不太好,病了。”想到此,沈年一把拉住对面的人,开口请求,“姜禾,你能送我出北地吗?越快越好。” 自己这脚,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好不容易拿到了枯艳,她得立即赶回去。为了儿子,她当然能拉下脸来求人帮忙。 “好,我们立刻就走。”姜禾转过身蹲了下来,示意沈夫人上来。 等人已在背上,姜禾这才问道,“夫人采雪莲是为了给铸剑治病?” “嗯,流儿生来体弱多病,我这一生最害怕的就是失去他。姜禾,正因为此,我才反对你们来往……” 背着背上的人,一步一个脚应,往前走了好一会,姜禾才道,“我能明白夫人的用心。” 就算之前不明白,也从“辛忱身死”一事中学会了,对于沈夫人她能感同身受,越是在乎,越是不想他有一丝一毫的危险,哪怕这危险是潜在的。 若不是因为身份,自己也会很喜欢这个姑娘,沈年闭了闭眼,“姜禾,你是个好孩子。” “哈哈”姜禾笑了起来,仿佛捡了便宜,“我就当夫人这是夸奖了。从小到大,夸我的人太少。” 沈年一愣,“怎么会?你是年城少主。”又身系年城安危,夸你的人没有成千上万,但至少也得有一个城吧,后面的话,她没说。 “义父与祭司常年闭关,与我相处的时间很少。我是跟着左右护法长大的,成天都在跟他们斗智斗勇,混熟了,相互挤兑才是常事……” 可能是长路漫漫,在沈夫人面前,见她是长辈,不仅救过自己,还指点过武艺,姜禾变得唠叨起来,说着自年城冰封后就嫌少提起的往事。 沈年盯着姜禾的后脑勺看,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极为不容易,被姜迟收养,背负起拯救年城的担子,一路受伤不断。 “这么说来,能把你当做朋友,还是我流儿眼光好啊,”沈年忽然取笑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来。 “我眼光也好呀。”这种自夸又夸人的话,姜禾说得格外真诚,铸剑这样的朋友,犹如冬夜里的一碗暖汤,她能遇见,何其有幸。 “呵呵”沈年也笑了起来,“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就好了。”那得多有趣! 听闻这话,姜禾一本正经道,“沈夫人,你再喜欢我,我也只能送你出北地,之后的路你要自己走。”出了北地,跟她姜禾扯在一起,只会被无穷无尽的人拦截追杀。 “你这孩子,若得空,回去看看流儿,他老是念叨着你。” “一定。”空闲,估计也是斩断接天链之后了,至于能不能,还得看老天的意思。 二人正谈笑着,一小只忽然出声提醒,“吱!”姜禾,前面有一大波人朝这边赶来。 “一大波人具体是多少?” “吱吱吱……”不下十人。 “可还有别的路?” “吱,吱。”有是有,不过那边路难走,路滑,风大,崖多。 背后的沈年看着一大一小对话,若有所思,一小只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厉害。 “夫人,铸剑是不是病得很重,急需雪莲救命?” “是。姜禾,我在这多待一刻流儿就多一分危险。” 姜禾选了一个背风口,放下了沈年,“夫人,你在这等我。如果我半个时辰还没有回来,你自己走。” 沈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同意了姜禾的决定,看着她一个人冒着风雪往前走。没过一会,传来一个声音——姜禾,交出雪莲,饶你不死。 “地煞,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抢了雪莲?”这人速度倒是挺快,这么快折回,而且认出了自己。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你救的。”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姜禾听后,表面平静,内心却是震惊的,茫茫雪原,杳无人迹,不可能有人知道是自己救了沈夫人,然而不可能的事情却发生了。 姜禾不再隐瞒,本就是打了把人引走的念头,“对啊,在我这,有本事你就来拿。” 沈年耳中的对话声变成了打斗声,刀剑相撞的铿锵声,热血洒在冰雪里的噗噗声。他们只是想要雪莲,给了又何妨,当时自己就该跟姜禾说清楚的,自己要的是枯艳。 如今,姜禾误以为雪莲是给铸剑治病用的,自然是说什么也不会退让。 沈年纠结起来,自己要不要出去,交出雪莲? 地煞带着十几个高手,哪有什么道义可言,一起上,抓住人拿了雪莲才是他们的目的。 姜禾见自己一时半会解决不掉这些人,甩出一记“风起云来”,围攻的人下意识眯了眼,就是这眨眼的功夫,又是一记“卷土重来”,人与刀,直朝着地煞而去,待对方想要阻挡,她已经转了个弯选准一个缝隙就逃了出去。 地煞大喊一声“追”,顷刻之间,雪地上又恢复了宁静。 若不是雪地里的一道道红,沈年还会以为那场厮杀从未发生过,自己所听见的不过是幻觉,是一场梦。在她犹豫不前的时候,姜禾比她早做出了决定。以雪莲在自己身上为饵,引开了众人。 沈年想,不管姜禾能不能在半个时辰内回来,她都要离开。之前没有跟你说清楚,之后又要不守半个时辰的约定。 “姜禾,对不起!” 第65章 相见(三更) 昆仑派, 料理完秦坤的丧事,摆在眼前的是报仇雪恨与匡扶正义。 钟怀远依然没有离去, 只见他擦拭着手中的惊鸿剑, 道, “想不到,辛公子竟然做了巫越教的教主。”还真有些出人意料, 同时又理所当然,毕竟,自己也变成了庄主不是? 钟情提醒道, “辛公子已经死了, 如今有的只是巫越教教主辛忱, 下次再见,不必顾念旧情。” “姐,你放心,我不是当初爱美爱玩的钟怀远了,轻重自是分得清。” 一旁的秦悠忽然开口,“情姐姐说得对, 辛公子早就死在我爹剑下。”如今的人, 不过是一个长得相似的陌生人罢了。 钟怀远凑了过来, “小师妹,如今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 要不你以后对我好点,待我把那姜禾打残了,送到你面前, 任你出气,如何?” 这话,对执着于亲手杀掉姜禾的钟怀远来说,是极大的一个让步。想当初,同是去杀姜禾,他能跟穹碧落对上,无外乎就是因为纠结于姜禾到底该死在谁手里。 秦悠斜了一眼钟怀远,“我大师兄自会把姜禾打残,轮不到你。”说着,人已经走到索西征面前,反问道,“是吧,大师兄?” 索西征摸了摸手中的提笔,“是,我会抓住姜禾,让师妹处置。” 钟情看了眼秦悠,同为女人,她能察觉到秦悠的改变,那一句“是吧”有些阴森。 “无论于公于私,姜禾都必须死,我们一定要赶在她斩断接天链以前除掉她。”钟情忽然想了父亲的话,对于姜禾,他们的态度从来没有变过,危则杀,安则帮。如今形势已经很明了,姜禾会危害苍生,必须诛之。 钟怀远挠了挠头,“可好一段日子过去,怎么就查不到她的消息了呢?” 钟情开始引导自家弟弟,“未必,怀远,如果把姜禾放在人物关系中来看,你会发现,查她的消息,可以从其他人下手。” 索西征接过了话,“钟情的意思是,要找到姜禾,盯紧陆晓生或者辛忱即可?” 钟情看向索西征,露出一个惺惺相惜的笑,“正是。” 秦悠立刻接腔,“辛忱已经离开巫越教,往北去了。” 钟情补上了自己得到的消息,“而陆晓生,则在几天前,雇了马车往北去了。” 听到这里,钟怀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拍桌子,“姜禾在北方。” “准确来说,姜禾去了北地。那里人迹罕至,所以这些日子无论我们安排了多少人手,都没有她的消息。” 嚓地一声,惊鸿剑入鞘,钟怀远站了起来,“西征说得对,我们立即出发。” 而此刻,在北地玩着你追我赶游戏的姜禾,再一次叹了口气。话说论起轻功,她姜禾鲜有敌手,怎么今天,几次要甩掉后面的人,几次又被发现。 还是一小只看不过去了,开口道,“吱。”姜禾,你的衣服,黑色太显眼了,老远都能看见。 姜禾哭笑不得,这要搁其它地方,足够甩他们好几回了。姜禾一咬牙,下一个路口,果断就把外袍脱掉。穿着白色中衣在雪地里狂奔了一阵,后面总算是没人跟上来了。 “吱!”夸我! 姜禾正想开口夸赞一小只,却忽然愣住了。 地煞他们到底是如何得知是自己救了沈夫人?而且,刚刚他叫了出了自己的名字,之前相遇时他还没认出自己。会不会是有人指点? 第52节 想到这,夸赞的话变成了疑问,“一小只,你有再听到那个陌生人讲话吗?” “吱!”一小只大叫一声,把头偏向一边,不看姜禾。竟然不夸我,我有情绪了! 姜禾没有理会耍脾气的小家伙,只是顺着思路继续道,“会不会,那个人也能听见我们的对话?”问出这么一句,姜禾感到毛骨悚然,太可怕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先前几次及时的刺杀,都有了解释。 一小只看向姜禾,眼睛瞪得老大,“吱。”我不知道。 “那我们就试试,之后的对话不要涉及地点人物信息。” 好酒好肉,在帐篷里等着好消息的陆晓生,忽然被一大口酒给呛住了,咳嗽不止。姜禾竟然猜到了! 那头,一小只舔了舔姜禾手心,“吱。”好。 冰天雪地,莲心没有,雪莲也没有了,姜禾眼睛一弯,夸道:“真乖,回头我让辛忱给你种一池莲蓬。”然后就顺手将一小只放进了沈夫人送的四方盒子里。 “是吗?你现在回头,我根本种不出来。”雪地里,一个人穿着白色袍子的人缓缓地走了过来。 姜禾回头,眼睛与身体仿佛被什么定住,她觉得对面那个人仿佛是从地上长出来的,如此与天地融为一体,又如此意外。 见姜禾只是看着自己也不答话,辛忱坐在了她旁边。 姜禾伸出一个手指头,戳了戳对方的左肩,软的,热的,活的。缩回手,这才回过神来,“你转向右边,然后站起来。” 辛忱好脾气的转向右边,站了起来,果然后面那人就开始扒衣服了。面对雪山,辛忱嘴角上扬,很配合地抬起了手。 反正,小姑娘也不是第一次扒自己衣服了。一件黑的,一件白的,倒也齐了。不对,似乎不止,自己生病那会,她还…… 姜禾穿上外袍,竟然有点贪念衣服上的余温,下意识摸了摸额头,如此怕冷莫不是生病了? 辛忱回身,伸手弹了弹姜禾的额头,“混到北地,还这么狼狈,衣服都丢了?” 姜禾瞪了辛忱一眼,敢弹我,要知道卷云袖我已经练到第七层,随时可以一阵风把你吹走,哼,“看在衣服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 辛忱好笑道,“你不计较,我计较。”说着,已经低了头,看着眼前的姑娘,神情认真,“为什么不来找我?” 为什么,大家不都心知肚明吗?不受我牵连,好好过日子,不好吗?还有,到底是谁先没有去找谁。 姜禾头一偏,附和道,“是啊,也不知道某人为什么不来找我。” 这是计较自己不守约定,没去琼南了,一想到此,辛忱开始耍赖,“我那会不是死了吗?” 一听“死”字,刚偏头的姑娘瞬间偏了回来,伸手摸了摸近在眼前的脸,“还是活着吧,以后好算账。” 诶,姜禾心底一叹,年纪越大,越听不得这个死字,“辛忱,我得回去找沈夫人,送她出北地。” 辛忱下意识摸了摸被姜禾摸过的脸,意犹未尽,疑惑道,“沈夫人?” “铸剑的娘,她采药受伤了。” “你就这么关心铸剑,以至于关心到他的娘?”这话似乎有些酸啊,不像自己,怎么回事? 姜禾笑得狡猾,只见她慢慢地道,“铸剑想救我,以至于他娘来救我了。” 辛忱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姜禾指的是巫南城的那次救命之恩,“咳,我跟你一起去。” “等离开北地,之后的路,你能不能送送她?”见辛忱面露疑惑,姜禾继续说道,“她腿上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而铸剑等药救命呢,危在旦夕。” “好。那你呢?” “我就在北地,哪儿也不去。” 辛忱一把拉住行走中的人,确认道,“不躲着我了?” 姜禾不说话,眼神飘忽不定。 见姜禾小眼神飘啊飘,辛忱忽然恶狠狠地道,“躲也躲不了,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是巫越教教主了,你躲到哪里,我都能把你挖出来。” “教主?巫越呢?” “他呀,丢下烂摊子,要是没死,这会估计不知在哪个山沟沟里逍遥呢。” 逍遥一词,像链接到另一个线路的开关,姜禾忽然问,“逍遥门散了,那我的暖玉床呢?” 辛忱笑而不语,大步往前走。 没过一会,见姜禾没有跟上来,又倒了回去,“好了,给你留着呢,前面带路吧。” 心里的笑倒映在脸上,格外生动,姜禾一字一句,认认真真,“辛忱,你还是活着好。” “怎么个好法?” “你要是活着,我就有衣服穿,有饭吃,有银子花,打架有帮手,赶路有同伴。” 辛忱听着前几句笑出了声,后一句反倒沉默了,过了会又追问道,“还有呢?” 姜禾摇头,老老实实,“不敢有了。” “怎么?”自己倒是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姜禾不敢的。 姜禾低了头,声音闷闷的,“不敢奢求太多。” 辛忱跟着低头,一副要追问到底的样子,“为何?” 姜禾忽然抬头,声音上扬,一本正经道,“要那么多,老天把你收走,我怎么办?” 看来溪水镇之事,真的是把小姑娘吓到了,辛忱摸了摸姜禾的头,笑道,“你可以到我坟前哭啊,我要听见你哭,就回来了。” “哈哈哈……”姜禾忽然大笑出声,一把拍开头顶的手,“我笑,成吗?” 辛忱捏住了对面的人的双臂,认真道,“姜禾,我盼着你奢求。” 姜禾点了点头,“好,车夫,伙夫,外加挑夫,帮我扛刀吧。”一把将惊雷刀扔给了对面的人,对于辛忱的一本正经,她总一瞬间带歪的本事。 第66章 黑衣人 沈年一瘸一拐, 艰难地往前走。腿上有伤,时间长了, 血渗了出来, 偶尔一滴跌落在雪地里, 瞬间又被新雪覆盖。 只是她还没走出北地,就遇上了追姜禾未果的地煞。 地煞扯起一个笑, 阴阳怪气道,“我说这位夫人,雪莲是不是还在你手里啊?”姜禾跑得那么快, 看着更像是为了引开他们。所以, 雪莲八成还在这女人手里。 “放我离开, 雪莲可以给你。” “你以为自己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沈年右手摸向腰间,“当然有。” “嘴硬!”当中一人比地煞还要急不可耐,抽了剑,就冲了上去。 面对剑悬头颅的危险,只见那女人似乎要解开自己的腰带,这是想干什么?然而还不等他们想明白, 最先出手的人, 剑已掉落在地, 同时掉在地上的还有一块石子。 “谁?”地煞大喝一声,用一颗拇指般大小的石头, 就能挡住一个高手来势汹汹的剑,这暗中出手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雪地空旷,无人回答。地煞也不敢再试, 退而求其次道,“留下雪莲,你走吧。” “想要北地雪莲,得先问过惊雷刀。”姜禾匆匆赶来,心道好险,差点就迟了。只见她凑近沈年,耳语道:“夫人你先走,辛忱会暗中保护你。” 沈年道,“那你呢?” “我先会会这群人。夫人,走吧,没有你,他们还是会找上我。” 这一点,姜禾所料不差,就是没有沈夫人,陆晓生自是有别的法子,让北地双煞来与她拼命。 地煞心有余悸,那颗石子显然不是姜禾的手笔,说明暗中还有高手。他自是不能把命留在这,北煞还等着他回去呢。 沈年走后,姜禾摆开架势正想好好打一架,然而地煞带着众人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姜禾叹了口气,心想,辛忱就是自己的福星啊!他出现之后,情况都变了。 不在意料,耳边忽然响起了福星的声音,“怎么,还愣在这不走?” 姜禾不答反问,“不是答应我护送沈夫人吗,怎么还在这?” “沈夫人,不需要我护送。”辛忱从地上捡起了石子,“看到这颗石子了吗,出自高人之手。” “石子?你是指那个多次出现的黑衣人?”这个黑衣人还真是未知数,一会是陷害,一会是帮助,所做之事,大概只有他自己清楚。 “是,溪水镇他有意引我去见秦坤。” 姜禾继续道,“之后,还救了你。” “我不过猜测,你怎么如此肯定?” “去见秦坤时,无意中听到的。”那一次是她与黑衣人正面交手,对方身手很快,硬拼的话,不在自己之下。 辛忱觉得这未免太巧,“你听了黑衣人与秦坤的对话?” “他们谈及了溪水镇的事情,秦坤动怒,二人打了起来。我踩落了一片瓦……” “黑衣人与秦坤对话,还真有意思了。”辛忱轻笑道,“先是引得秦坤杀我,之后又让你误杀了秦坤。” “你的意思是,黑衣人知道我要去找秦坤,所以才提前出现在那里?”这个黑衣人究竟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沈夫人受伤,你救她前后,黑衣人没有出现吧。” “没有。” “然而刚刚出现了,姜禾,他并不是跟着沈夫人来的,而是冲着你来的。” 话到这里,姜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人因为自己来这里,见了沈年,暗中出手相助,“他认识沈夫人,秦坤也是认识他的。辛忱,我总觉得他越来越熟悉。” “交手多了,自会露出真面目。”辛忱心中有了答案,却不再多说,只是揽住眼前的姑娘,“走吧,我们跟上沈夫人。” 沈年走出好一段距离,脑中还时不时闪现那颗飞落过来的石子,力道、手法,像极了一个人。 正思考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夫人,我背你。” 姜禾把惊雷刀递给了辛忱,人蹲了下来。辛忱嘴角抽了抽,背人这事自己还真是不擅长,还是背刀好了。 沈年将二人的动作收于眼底,有些惋惜又有些欣慰,“姜禾,是我隐瞒了你,救命的药并不是北地雪莲。” 迈出的步子忽然停住,姜禾道,“那是什么,怎样才能得到?” 见她第一反应不是生气,反而是关心铸剑,沈年也不再瞒着,“已经拿到了,是雪莲附近的枯艳。” 跟在后面沉默不语的辛忱,心底不免嘀咕了一句:枯艳,这个沈夫人知道的还不少。 背人的姜禾,心底生出些羡慕,沈夫人先前对自己有所隐瞒,她能理解,不过是害怕药有所闪失,耽误铸剑的病。有娘就是好啊! 姜禾也不再问枯艳是什么,只是嬉皮笑脸道,“夫人,待出了北地,你把雪莲送给我吧。” 沈年有些惊讶,“姜禾!”这姑娘真是好,聪明又心善。 第53节 “他们知道雪莲在我手里,你回去的路想必会顺当些。夫人不必内疚,其实就算没有雪莲,北地双煞也会找上我。” 辛忱本想说,雪莲我要了。但姜禾后面那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念头,话锋一转,“姜禾,你的行踪已经暴露,北地很危险。” “所以,得尽快把你们送出去。”姜禾背着沈夫人,走得飞快。 小姑娘怎么这么倔呢。既然哪里都是危险,为什么还要留在北地?这里可是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 辛忱哪里知道,姜禾是想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试试陆晓生到底是不是能通过一小只听见他们的对话。 此外,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她自己也说不清,总觉着这个地方对她练功有益处。 更重要的一点,人处北地,那么再多的厮杀都不会累及旁人,颇有一种关起门来一较高下的畅快。 地煞一行人刚回帐篷,陆晓生已经温酒等候多时,“失手了,具体是怎么回事?” “陆公子倒是消息灵通。”地煞坐下喝了一大口酒:“雪莲被那女人带走了,想不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身边有那么多高手相助。” “没有雪莲,也不用担心北煞,他休息几天就无碍了。” 地煞激动得站了起来,只想立刻回去看个究竟,不然一颗心总是悬着。却被陆衡伸手拦住,“公子出手相助,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 地煞又坐了下来,想来是真的,陆晓生没有必要骗他。何况,就算他不医治北煞,自己还是得帮他做事,“多谢陆公子,地煞欠你一个人情,尽管吩咐。” “高手,除了姜禾,还有谁?” “之前只有姜禾,后来辛忱出现,此外还有一个没露面却能以一颗小石子挡剑的人。” “以石子挡剑,为了救那个女人?” “是,也不知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地煞喝了一大碗酒,“总之,很怪,面对迎头而来的剑,她竟然摸向了腰间,难道藏有暗器?”千钧一发,人都会习惯性做出保命的动作。 地煞不经意的一句猜疑,让陆晓生激动地站了起来,流光剑?沈夫人就是沈年!意识到此,畏寒的人大步朝外走去。 距离出北地,尚有几里路的时候,姜禾放下了沈夫人,再次出口叮嘱,“辛忱,你答应过的。” “好,一定把沈夫人安全送回去。”话落,又帮姜禾理了理衣服,“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清静几天,我很快回来。” 姜禾示意知道,挥了挥手,往回走。 出了北地后,辛忱买了马,一人一骑,关心道,“沈夫人的脚,没问题吧?” “骑马没有问题。”要不是有伤,还急着回去,她还真的不习惯有人护送。如今,只想快点赶路。 辛忱语气平淡而肯定,“沈夫人认识那个扔石子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人,比姜禾厉害多了。 辛忱慢悠悠一下又一下抚摸着马鬃,语气暗含警告,“沈年,你们的恩怨别扯上姜禾,她背负的已经够多了。”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流光剑。”辛忱瞟了眼沈年腰间,“当时你摸向腰间,是想抽出流光剑吧。” “哈哈,好一个辛公子,心细如尘。” “我没有多管闲事的乐趣,你放心。”辛忱忽然往沈年走近了一步,“但是现在,有个事想请沈夫人帮忙。” 沈年抬头看向辛忱,对方忽然一掌袭来,她整个人愣住了,仿佛怎么也没想到会这样。 一颗石子不早不晚朝辛忱飞来,气势汹汹,辛忱侧身躲过,“前辈,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没人理会。 沈年呆呆站在原地,双唇紧抿,沉默不语。 辛忱继续道,“救命之恩,好歹也给我一个当面感谢的机会。” 过了好一会,雪地里才落下一道身影,黑衣人也不穿黑衣了,“你就是以强人所难的方式,报答救命之恩的?”这小子太无赖,竟然以假装伤害沈年的方式引自己现身,可叹自己关心则乱,着了他的道。 辛忱笑道,“果然是你。” 第67章 长牙 “小师妹, 你冷不冷?我……”骏马快速奔驰,北风凛冽, 声音都是零碎的, 但这挡不住钟怀远要关心人。 秦悠微微侧头, 帽子下露出一张白里透红的脸,“钟怀远, 我不冷。” 哪里会冷,一想到姜禾就在北地,自己马上就能血刃仇人, 她整颗心都是激动而火热的。只想往前, 快点, 再快点。 “师妹,停下来休息一会。”连夜赶路,索西征有些担心秦悠吃不消,如今她不过是凭着一口气撑着,继续下去,身体迟早会垮掉。 “大师兄, 我不累。” 如此固执, 索西征忽然冷了脸, “你不累,马也累了。秦悠, 如果找到姜禾,你却累病了,还怎么给师父讨回公道?” 秦悠这才慢了下来, 看着路边的一个茶棚,想着停下来也好。 “掌柜的,热一壶酒。”秦悠张口就来,颇为豪迈,她已经不是当日那个几杯酒下去就会醉倒的小姑娘了。 索西征没有反驳秦悠的话,只是补充道,“一壶热茶,配些点心,捡你们这儿的特色。” 钟怀远已经一屁股坐了下来,见秦悠走来,又立刻站起,“小师妹,坐这,凳子我已经擦干净了。” 秦悠疑惑,心想我可没见你擦凳子啊。 钟怀远呵呵一笑,“我用衣服擦的,小师妹快坐。”说着自己又坐到了旁边的位置。 秦悠想,身为姐弟,钟怀远怎么跟情姐姐差那么多呢,前者粗俗傻气,后者精明有礼,是一个娘生的吗?可惜她并无兄弟姐妹,无法体会其中的弯弯绕绕。 等那掌柜的把吃食端上来,秦悠趁机问到,“这几天,可有一个年轻姑娘路过,一个人背着一把刀?” 掌柜的频频点头,“有,往北地去了。当时见她一个姑娘家,我还多问了一句。” “她可说了什么?” “说是要去摘北地雪莲。现在的年轻人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哪是去采莲,简直就是去送命……” 钟怀远下意识就想问姐,仔细一瞧,才醒悟过来,钟情这次并没有同行。想起临行前姐姐的嘱咐,凡事多和西征商量,于是开口道,“西征,姜禾去采雪莲做什么?” 索西征也在思索,没有头绪。倒是一旁的秦悠忽然笑道,“可能是为了一小只吧,那个家伙喜欢莲。” 顿了顿,又道:“真正奇怪之处在于,自从得了惊雷刀,姜禾并没有急着往年城去,而是去了琼南,这会又到了北地。大师兄,你说会不会因为要斩断接天链,除了惊雷刀,还需要别的?一小只就挺奇怪的,竟然能与姜禾对话。” 听着这话,索西征仿佛在师妹身上看到了钟情的影子。什么时候开始,师妹也会注意这么多,分析得头头是道了? “竟然能与人对话,这么神奇。”钟怀远被勾起了兴趣,计划着等杀了姜禾,定要把一小只弄过来玩玩。 “极具灵性,长得也可爱讨喜。” “小师妹,等杀了姜禾,我就把一小只抢过来送给你。” 秦悠冷哼一声,“她的东西,我再喜欢也不会要。” 索西征将吃的推到秦悠身边,“先喝茶吃些点心,再喝酒。师妹分析的在理,姜禾必定还缺少什么东西。我已经联系陆晓生了,他或许知道。” 姜禾在雪地里转悠了好一阵,似乎哪儿都是一样。这座山高一点,那座山低一点,完全不能作为一个标志性的东西。 “一小只,你说我们去哪里比较好?” “吱?”姜禾,你不是说之后都不提涉及人物、地点的吗? “现在可以了。说吧,你想去哪煮了这朵雪莲?”姜禾摇着手中的花,笑得狡猾。 “吱,吱!”一小只窝在姜禾手掌里蹦蹦跳跳,雪莲,是雪莲,要下酒喝。 姜禾举着手中的花打向了一小只的脑袋,“你这个小酒鬼,好,就去北地界碑那儿。” 匆匆走出帐篷,想要去追沈夫人的陆晓生,忽然冷静了下来。不外乎是那两个人,求证不急于这一时。倒是姜禾,挺让他意外了,为了证明一个猜测,不惜以身犯险。 既然如此,姜禾,我如你所愿,北地界碑见。 陆衡抱着一件狐裘追了上来,“公子,外面冷。” “告诉索西征,他想找的人在北地界碑附近。” “属下立刻去办。” 陆晓生慢悠悠走回帐篷,“地煞,带人去北地界碑,杀了姜禾,捉回她身上的一小只。” “一小只?” “一只雪白的小动物。” “好,希望事成之后,我们进水不犯河水。” 陆晓生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放心,你们的秘密我会守口如瓶。” 姜禾走了几里地,才从当地的牧民那里买来了酒。靠坐在北地的界碑旁,看一小只趴在雪莲花瓣上,一会舔一口酒,一会咬一口雪莲,恣意畅快,倒是有些羡慕这个小家伙了。 “嗝。”细碎的啃咬,咕噜声里忽然响起一道响亮的打嗝声。 姜禾大笑了起来,“一小只,你要是就这么撑死了,我还真不知道该哭该笑。” “吱!”姜禾,我在长牙。 这话挑起了姜禾的兴趣,低头仔细一看,小小的嘴巴里,小小的牙,闪着锋利的光。 “一小只,你到底是什么品种,不会是凶兽吧?”话没说完,只见雪莲花瓣上的一小只,不仅牙锋利了,就是指甲上也冒出了一点点刺白。姜禾伸手一摸,右手食指的指腹上立刻冒了颗血珠子。 “吱吱!”姜禾,我不是故意的。 姜禾伸出流血的食指在小家伙面前晃了晃,“扎出了血,一小只,以后打架靠你了。” “靠人不如靠己,姜迟没有教过你吗?”陆晓生远远地走了过来,身上裹得厚厚的,手里却摇着把折扇,实在是矛盾得很。 虽然得到证实,姜禾还是有些惊讶,这人,真的能通过一小只听见声音,他到底什么来头?收起逗弄一小只的心思,冷冷地道,“你果然来得很及时。” “如你所愿。” 茫茫雪原,视线所及,只有两人一碑。 “多次追杀,就是为了一小只?”出手之前,姜禾当然想弄明白其中的缘由。 陆晓生看向地上并没有昏睡过去的一小只,眼中光芒大盛,想不到一朵雪莲就有这样的效果。 一小只能在他面前醒来,还有什么好顾及的,“以前不是,现在是了。” “就凭你一个人,杀不了我。”姜禾好心建议道,“要不要详细说说以前和现在,顺便等帮手来?” “哈哈哈,姜禾,说实在的,你比沈家的那帮人有趣多了,可惜,我这辈子第二痛恨的便是修炼卷云袖的人。” “这就是之前,因为卷云袖你要杀我。”沈家?他指的是年城沈家庄! 第54节 “想杀,又想留。毕竟,我还等着一小只能在我面前醒过来,可这么久过去,你也没有办法。 今日倒是误打误撞,成了。所以姜禾,你没必要活着了。” “吱!”一小只忽然出声,你才没有必要活下来。 姜禾摸了摸一小只的头,安抚好小家伙。才抬头,做出一幅“故事怎么这么短”颇为嫌弃的样子,“说完了吗?我要走了。” “你就不想知道,一小只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陆晓生冷笑一声,想要留住姜禾,对于他来说,太容易了。 “愿闻其详。”姜禾也笑,心道我先前不过是催促你快点说。 “千年以前,我跟无咎同时占卜,对于将来大下大势,我们测出了截然不同的结果。” 一开头就提祭司,姜禾打断了对方的话,“你跟无咎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不过是同门。”陆晓生低头摸了摸手中折扇,“沈家庄那般老家伙,偏听偏信,将无咎奉为神明就罢了,为了维护他,竟然对我处以白灼之刑,生生将我的双眼神识抽离,幻化成一只神宇。” 陆晓生忽然哈哈大笑,贪婪地看向一小只,“好在苍天有眼,让我再次遇到了这只神宇,而且它还在我面前醒了过来。” 难道一小只就是他口中的那只神宇?姜禾压下心中疑惑,问了别的,“你们各自占卜出了什么?”这会不会跟年城冰封有些关系? “无咎卜出水祸,而我卜出旱灾。”陆晓生低低的笑了起来,师兄,最后还是我赢了。遗憾的是,你看不到了。 旱灾?难道陆晓生的占卜出的是千年后的结果,这要是真的,那还挺惊世骇俗的,姜禾抓起一小只放进四方盒盒子里,“拿回神识,一小只会怎么样?” 陆晓生盯着盒子,“它本就我神识的一部分,经过长时间修炼成形,如今也该还回来了。” 姜禾哪还有什么心思跟他啰嗦,将四方盒往袖子里一塞,脚尖点像石碑,人就往北地而去。 陆晓生似乎对她了如指掌,手中折扇翻飞,追着姜禾而去,空气里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香味。 姜禾屏住呼吸,暗骂了一声“卑鄙。” 一道寒光袭来,“姜禾,昔日送刀大会没能与你一较高下,今日正好,惊雷刀值得有更好的主人。”来人正是地煞。 第68章 入魔 姜禾身形一滞, 与地煞等人短兵相接,一时间, 雪地里血花四溅。 另一边, 辛忱与姜迟你来我往, 雪花翻飞。辛忱的一句“果然是你”,惊醒了沈年, 只见她忍着腿上的伤,利落的翻身上马,狠狠的抽出一鞭子, 人跟马转瞬消息在路的尽头。 真的是避之不及, 归心似箭。 姜迟望着沈年远去, 无数句话想要说出,却终究,一一卡在喉咙里。只得转向辛忱,“小子,故意引我出来,所为何事?” “隐瞒身份, 多次插手挑起纷争, 你到底想做什么?” 姜迟看着辛忱, 叹了口气道:“比一场,赢了我就告诉你。” 辛忱无所谓道, “只要你不伤害姜禾,我可以不知道。” 姜迟有些恍惚,这样的答案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自己也是一心想护着沈年,可是终究没有没护住,“禾儿受伤,在所难免。” 辛忱掌心朝下,一个用力,卷起一堆雪,就朝姜迟而去。 姜迟有样学样,掌力雄厚,地面很快多了一地雪做的石子,不客气地朝辛忱而去。 一时间,落地成冰地雪再次飞舞,却再也没有从天降落时的柔软,反而伴着凌厉的掌风,似刀,能刮破皮肤没入骨骼、心脏。 “你不配为人父。” 面对辛忱的指责,姜迟想,为人父,也先得为人夫。手中力道更甚,“等你为人父,再来评断我不迟。” 辛忱站在原地不动,受了一堆雪石的袭击,“这一招谢你的救命之恩,之后我会与你为敌。” 话落,十成功力,掀起一堆雪铺天盖地,犹如雪崩吞向姜迟。姜迟岿然不动,擦了擦嘴角的血,“如果有一天,你伤害了她呢?” “我不会。”辛忱斩钉截铁,“姜迟,我不是你。” 不是我?哈哈,这个世间动了真情的人,有一半会成为我,但愿你会不同。丢下一句“我会看着你的,辛忱”,几个起落,姜迟消失不见。 辛忱并不追,而是忽然往北地跑去。什么赢了就告诉他,不过是借口,姜迟是想拖住自己。姜禾受伤,在所难免?不管以后如何,现在,恐怕也遇到了危险。 姜迟远远地看着雪地里宛若飞龙的青年,哼笑一声:还不算太笨。 禾儿,你会怪我吗? 有一天,自己会杀人杀到手软,这是姜禾从来没想到过的,仿佛陷入了一种癫狂,血会让自己兴奋,招招狠辣,毫不留情。甚至不惜,身中一剑杀一人。 上一刻,热血将雪融化。 下一刻,雪混着血又凝固在地上,白里透红,像品相极好的红玉。 地煞看着身前,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的兄弟,怒到极致。 索西征三人快马而来时,老远就闻到了风中的血腥味,一片雪花落在了秦悠脸上,有些温热,她感到奇怪,伸手一摸,雪花已经被血染红。 眼前,姜禾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袍,双眼发红,手中的惊雷刀涓涓细流。地面上乱七八糟躺着十几具尸体,有些完整,有些不完整。 陆晓生摇着扇子,似乎要拍开空气中的血腥味,“姜禾,杀红眼的滋味如何?不枉我耗费数百年炼制的一线天,终归还是有用处的。” 姜禾扶刀而立,一会意识清明,一会神志不清。清明时,她觉得自己站都站不稳,身上毫无一丝力气。不清时,力量无穷,眼前一片红,只想杀人。 陆晓生见索西征一行人终于来了,嘴角扬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此时不杀,更待何时?东西南北守住,别让她逃了。”我说过的,姜禾,好戏才刚刚开始。 位于姜禾北面的地煞,最先出招,直取姜禾右袖。东面的钟怀远不甘落后,抽出惊鸿剑,压住内心的兴奋,纵身一跃,开场就是一个横劈。 秦悠拔剑正想出手,却被陆晓生拉住,“姑娘家,压轴戏。别急,自有你上场的时候。”两人眼观前方,守住了西面。 在场之人,知道姜禾状态不对的人,除了陆晓生,大概只有索西征了。 远也好,近也罢,看过姜禾很多次,这次不同,姜禾散发出的戾气,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之前陆晓生提到“一线天”,她是中毒了吗? 静静看着,并不动手的索西征站在了姜禾南面。 感觉有人靠近,姜禾下意识提起惊雷刀,眼前又变为一片红,回身一刀,挡了从头劈下的惊鸿剑。刀剑空中相撞,如雷鸣,击打在人心上,刀剑胶着。左手一记“风起云来”无力阻挡地煞的剑,但好歹能避开要害。 然而地煞的那一剑,并不是杀招,而是她的手臂。剑被平地而来的一阵劲风吹得一偏,直接划开了姜禾的衣袖,一个四方盒子滚落了出来。 陆晓生心底一赞:歪打正着,好!手中的扇子摇得更欢快了。 见四方盒子落在地上,地煞没收回的剑,顺势往西边一扫,盒子往陆晓生的方向滚去。 姜禾哪能让陆晓生得了一小只,左手再一记“卷土重来”就想把盒子顺回来。一时间,雪地上,一个四方盒子,往西边滚去,又朝东边滚回。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钟怀远见姜禾左右手都如此厉害,也学了她,运势左掌,看她怎么接下这一招。 秦悠见索西征迟迟不动手,已经有了怒气。看着滚来滚去的四方盒子,不再迟疑,一剑劈向了盒子,本来就要滚到散架的盒子,哪里还经得起这一剑,好在陆晓生拦了一下,剑未到,剑气却还是震散了四方盒。 “吱!”一小只跳了出来,叫了声姜禾。下一刻,如弹丸般飞了出去,钟怀远只觉得左手心一痛,低头一看,已经冒出了血,而准备招呼姜禾的一掌直接破了功,只剩残余的掌力把一小只打落在地。 “一小只!”见一小只受伤,姜禾忽然力量暴涨,胶着的刀瞬间以碾压之势劈向惊鸿剑,钟怀远连人带剑倒退了好几步。 “大师兄”秦悠喊了声,人已经出手,弄不死姜禾,先弄死一小只也是好的。总要毁了她在乎的东西,让她也尝尝那种噬心的滋味。这时的秦悠,哪里还记早在年城冰封的时候,姜禾已经尝过了的。 秦悠一声略带责备的“大师兄”唤醒了索西征,拔出提笔,一剑刺向姜禾的后背,却见她忽然委顿在地。剑势一转,往下偏移,此时要杀她,易如反掌。 索西征犹豫了,要不要相信她? 师父的死也许另有隐情,事后他查看过书房,里面有打斗的痕迹,不像师父的招式。或许还有第三个人。 可是,就算师父的死另有隐情,姜禾要斩断接天链,是真的。 不能留! 思绪万千一瞬过。 当秦悠的剑就要刺中一小只时,那个小家伙跳了起来,不躲不避,反而朝着秦悠地脸上飞去,并探出了爪子,寒芒一闪,与提笔剑交相辉映。 索西征几乎是没有犹豫,在最后一刻,剑偏,放弃杀姜禾,选择了救秦悠。 “小师妹!”钟怀远领教过一小只的爪子,秦悠要是被爪,估计脸上得留疤。心急的他,后脚一个用力,止住了往后退的身体。下一刻,提剑往前冲,一定要救下小师妹的脸。 惊鸿、提笔第一次相交,竟然是为了杀一个小东西。 “吱吱!”姜禾,好多剑,你快走! 软到在地上,意识清明的姜禾,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仿佛看见了一小只一分为二,跌落在雪地里,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啊!”一声喊叫气震山河,远处的雪山,发出阵阵雪崩作为回应。 姜禾的这一声喊,让一路狂奔的辛忱心急如焚,仿佛凭空多了一只大手在撕扯他的心,脚下更快了,心底不断重复,“不要,姜禾,千万不要。” 姜禾慢慢地站了起来,若一团火焰熊熊升起,势要烧掉这片雪原。 秦悠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地上死透了的一小只,心有余悸,“大师兄,她怎么了?” 记得在昆西城,第一次见到巫越,就被对方的气势压得很难受。这会的姜禾,更可怕,让她觉得呼吸困难。 如今索西征在姜禾身上只能感受到杀戮,“师妹,待会你先走,不许反对,听话。” 钟怀远挺了挺胸膛,“她好像走火入魔了,小师妹,你站在我身后。” 刀来,无任何招式,简单的竖劈,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索西征、钟怀远同时出剑,才勉力挡住刀势,然而刀在一点点往下压,就像一个大人欺负两个小孩。小孩要看着自己一点点落败,且无能为力。 “秦悠,走!” “小师妹,快走。”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秦悠跑出几步摔倒在雪地上,哭了起来。环顾四周,陆晓生已经不见了,周围活着的,也就他们四人。 “我不走,要死一起死。”捡起地上的一把剑,绕道姜禾身后,哪怕身死,她也无惧。自己可是秦悠,昆仑派掌门秦坤之女。 作者有话要说:  致追文的小天使 本文将于今日(9月11日)18:00前爆更到完结 第69章 你还有我 姜禾浑身戾气, 对于身后的剑也不管不顾,一心就想断了眼前这两把剑, 杀了持剑的两个人。 匆匆而来的辛忱快速落地, 一掌将偷袭的秦悠挥开, 冲上去,双手伸出从身后抱住了姜禾。 姜禾见有人阻拦, 左手一记“行云流水”,就想让身后的人有多远滚多远,却隐约听见这人说了句, “姜禾, 我是辛忱。” 声音很熟悉, 仿佛带着一丝夜里的冰凉,对于浑身仿佛火烧的她来说,很舒服,她停了左手的招式。 第55节 “姜禾,放下刀。”一个时辰不到,姜禾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这次可比上次药浴差点走火入魔的情形严重多了。 刀, 怎么能放下?姜禾左手覆上右手, 双手发力, 一定要杀了眼前这两个人。惊鸿、提笔渐渐往下。索西征、钟怀远觉得几百年前吸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辛忱一边用力抱住姜禾,怕她发狂失控, 一边轻声哄着,“姜禾,举刀多累啊, 我帮你扛着。” 杀意已决,哪是辛忱几句话就能哄回来的? 钟怀远只觉得自己在劫难逃了。下一刻却见姜禾忽然栽倒在辛忱怀里,竟然是辛忱偷袭成功,打晕了姜禾。 辛忱一咕噜坐在了地上,怀里抱着姜禾,这才有心思观察周围的情况。 “她中了陆晓生的一线天。今日,多谢辛公子出手相助。”话落,索西征扶起秦悠,和钟怀远一道离开了。 一线天?他倒是有所耳闻,陆晓生在逍遥门钻研了几百年的药,最后竟然用到了姜禾身上。一线天会令人发狂,是习武之人的大忌,让人一时清醒,一时魔怔,不费吹灰之力毁掉一个高手。 姜禾意志坚定,为什么刚刚一丝清醒也不见?陆晓生一定还做了别的。对了,一小只。 辛忱翻遍姜禾衣袖,也没看见,四方盒子也没有。眼神扫向周围,只见不远处,正躺在一分为二,早没有气息的一小只。 她的那声喊,定是因为一小只。辛忱低下头,紧紧抱着怀中的人,脸贴着脸,“姜禾,一定要醒过来,你还有辛忱,还有车夫、伙夫、挑夫……” 踩着积雪,白茫茫一片,穹二再次挠了挠头,还是没想通,决定求助同行的人,“护法,教主为何让我们送好几马车吃的用的去北地?” 夏黄泉望了望视线尽头的雪山,“大概是要在北地住一段日子。” 穹二咕哝了一句,“北地有什么好的?” “有姜禾啊。”夏黄泉叹了口气,父子俩都是痴情种。可怜她这个护法难当,任劳任怨,继续往前走。等终于到了地方,又有些惊叹,辛忱真是大手笔啊,硬是在终年积雪的北地,搭建出了一个小木屋。 夏黄泉乐呵呵的,笑问辛忱,“打算在这住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还要看她醒来后的情况。” “如今旱灾越发严重,恐怕会大乱,教主可有何指示?”巫越教教主岂能这么任性、逍遥,少不得要拿点事来烦他。 辛忱掏出一块似玉非玉的圆形信物,往空中一抛,扔向夏黄泉,“拿着这个去取银子,能撑多久就撑多久。” 这可是辛忱的私房钱,肯定不少,夏黄泉接过信物,咧嘴一笑,“好的,属下一定把诸事料理得妥妥当当,等教主与夫人归来。”话落,还特意瞟了眼小木屋。 辛忱并没有心情理会夏黄泉的调笑,扔下一句,“你看着她一会,不要让其他人靠近。”人就朝北地更深处走去。 再回来时,一打开小木屋,眼前一片红跟喜房似的,要不是茫茫雪原就这么一个小木屋,他都要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夏黄泉窜了出来,一脸喜气,“辛忱,来仔细瞧瞧,我布置的,可还满意?” 辛忱环顾四周,挺满意的,只是,“到处都是红色,你确定不是想刺激姜禾发狂?” 这,她可没想到了,不过,现在想也不迟。谎话张口就来,只听见夏黄泉道,“我都给你想好了,姜禾醒来,万一记不得以前的事,你就是她新婚的夫君。” 辛忱好整以暇,“她要是记得呢?”姜禾要是醒来跟从前一样多好。 “简单呀,以毒攻毒。她不是中了一线天,据说发狂时只能看见红色,这一番布置算是适应,缓解。总比血淋淋的红好吧……” “就不怕适得其反,你的教主有生命危险?” 夏黄泉认真看了看辛忱,“我怎么觉得,如果要死,你宁愿死在姜禾手里呢!” “好了,你赶紧走吧。” 小木屋里寂静得可怕,外面偶尔传来一阵阵风过的声音。辛忱坐在床边,拉着姜禾的手,“要不是路途遥远,我就把暖玉床搬过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睡中的姜禾呢喃出声,“水……” 耳力极好的辛忱立刻起身,倒了杯热水,动用掌力扇了扇,才给她递了过去。 姜禾靠在床边,就着辛忱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就偏过头,嫌弃道,“烫,要冷的。” 辛忱摸了摸杯子,哪里是烫,小姑娘难道又要喝井水?可别的就算了,这点不行。也不知道她这会到底清不清醒,只能以商量的口吻道,“辛忱病了,打不了井水,你先将就一段日子?” 姜禾并没有睁开眼,左右蹭了蹭,滑进被子里,也不再提水的事。 辛忱无奈,又把人给拽了出来,硬是软磨硬泡让昏睡的人喝了好几杯温水,才放她休息。 天亮的时候,辛忱和衣躺在外侧,睡着了。姜禾醒来,见床上躺了个男子也不惊不恼,长得还不错,就是眼皮下有淡淡的黑。伸手去摸,仿佛想擦掉原本不属于皮肤上的脏东西。 辛忱睫毛颤了颤,也不睁开眼,心里就一个声音:她醒了。醒了啊,会怎么样?一颗心,仿佛在等待凌迟。 姜禾擦了好一会,见黑色还在。顿时头一歪,凑近了看,呼吸都洒落在了辛忱的脸上。 看着看着,姜禾忽然笑了起来,手摸着辛忱的眼睛一路往下,脸颊,下巴,轻轻揉揉地抚摸,仿佛遇到了一件心爱的衣裳。 到了脖子边,猛然一个用力,狠狠地掐住,光滑平整的衣裳立刻起了褶皱。 “该死。”姜禾眼角泛红,闪过一道狠光。怎么就不能称自己的意呢,擦了这么久毫无效果,留着何用? 窒息的感觉从喉咙破土而出,快速疯涨。辛忱睁开了眼睛,看着姜禾,没有反抗。她真的会,杀了自己吗? 见对方睁开了眼睛,姜禾细细打量,他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道光在缓缓流动,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姜禾追着光,恍惚间,那道光没有了,眸子变得暗淡。 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场景,姜禾吓得赶紧松了手,呢喃了一句“辛忱,你不要死。”头迅速低下,耳朵贴在辛忱的胸膛,探听对方的心跳声,紧张而认真,生怕错过了一分一毫。 辛忱咳了起来,真的只是差一点,幸亏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死过一次,所以自己能忍,给她最大的空间,赌她一定会清醒过来,哪怕片刻。 死过一次,正是在姜禾面前,所以最后那一刻她应该是想起了溪水镇。 辛忱抬手摸了摸枕在胸前的头,“姜禾,你不杀辛忱,他就不死,好不好?”只要她不再杀人,不见血,假以时日,姜禾总会好起来的。 “辛忱,我怕我控制不住。”姜禾忽然抬起头,翻身下床,就要把辛忱赶出去,大声喊,“走,走啊!” 辛忱暗暗使了内力,姜禾一时拉扯不动,整个人变得急躁起来,她知道自己指不定下一刻就会变得神志不清,只想杀人,辛忱怎么能留在这? 姜禾放下了拉扯的手臂,双手摸进被子,探向辛忱的腰间,轻轻地挠了挠,辛忱身体一抖,没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暗暗用了内力使自己往下沉的功夫破了。 姜禾瞅准机会,拦腰抱起辛忱,就往屋子外走去。 刚到门口,忽然一个用力就把辛忱狠狠地往外扔去,那气势,估计是想着有多远扔多远的,之后还不忘顺手“哐啷”一声关上了门。 背靠着门,滑坐在地。姜禾双手抱头,眼前一片红,身体里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无处安放,想破坏点什么。 被扔出去后,辛忱使了个巧力,稳稳落地,又快速往小木屋跑。 屋子里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辛忱重重地叩门,不断地喊着“姜禾,姜禾……”屋子里的人,早已丧失理智。砸完了一切能砸的,眼睛瞄了屋子里最大的一个摆设,床。 拆了它! 我的刀呢? 翻遍整个屋子,没有。转身,大力拉开了门,一个人顺势跌了进来,往前扑去。姜禾伸手捞住对方的手臂,眼神无波,质问道,“我的刀呢?” 辛忱站稳,“什么刀?” “惊雷刀。”姜禾眼神忽然变得锋利,是不是眼前这人藏了她的刀? 见姜禾虽然神志不清,但却能与自己对话,辛忱心中燃起了希望,开始引导,“你找惊雷刀做什么?” 姜禾伸手遥遥一指,“我要拆了这床。” 辛忱回头,看了眼床,之后又对着姜禾道,“我知道你喜欢那暖玉床,但是暖玉床没到之前,现在这个床不能拆。” “暖玉床?” “对,一整块玉,躺在上面可舒服了,冬暖夏凉,还能治病疗伤……” 姜禾忽然笑了起来,“辛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第70章 姜迟 被嫌弃啰嗦?辛忱想好的一箩筐话戛然而止, 嘴角一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郁闷。心道,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只见他大手一伸, 揽住姜禾往床上一倒, “趁着你清醒,我睡一会。”话落, 又不放心,找了一根腰带,将自己的手与姜禾的绑在了一块。 姜禾偏过头看着闭着眼睛假寐的人, “你就那么相信, 我不会杀了你?” 辛忱双眼紧闭, “我相信姜禾。” “可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自己。” “那你相信我就好。” 相信他,而他相信自己,所以要传达意思是,另一种方式的自我相信,姜禾沉默了一会, 再开口已经转了话头, “一小只呢?” “我把它埋在雪莲旁了。” 姜禾忽然转过头, 背向辛忱,声音闷闷的, “你空了,记得给它带点酒。” “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 “嗯, 陆晓生与无咎是同门……”姜禾把陆晓生与一小只的关系告诉了辛忱,之后又总结了一句,“他对无咎、沈家庄,甚至整个年城都充满了仇恨,拿回了神识,陆晓生应该会有很多动作。” “姜禾,如果你义父还活着,你会怎么办?”她或早或晚都会发现黑衣人就是姜迟,此时算是提个醒,让她早点想想这事,有些心理准备也好。 “义父本来就活着呀。” 辛忱睁开了眼,面露惊讶:“你知道?” “是啊,如果不是活着的,那怎么会有斩断接天链救年城的说法?”姜禾转过身,递给辛忱一个你怎么这么傻的表情。 原来说的不是同一个意思,辛忱又闭上眼睛,“保持这份清醒,我睡了。” 保持清醒,我也想的,可发起狂来我自己都控制不住。辛忱,你的相信多么疯狂,以命为赌注,值得吗? 无垢山庄内,钟情拿着手中的消息,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旱灾越发严重,现如今山庄下超过一半的地方,民不聊生。 人祸犹可除,这天灾该如何应对?她不知道。 救济不可能源源不断,人心也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安抚。自己没有去北地,而是留下来主持大局,这可比杀一个人难多了。 “大小姐,北地传来消息,姜禾已走火入魔。” “怀远他们呢?” “庄主过几天就回来了。” 现在看来,他们北地之行,还算顺利。虽然不知道姜禾为什么会走火入魔,但这个结果也不错。 迫在眉睫的是旱灾的问题,捏了捏手里的信,旱灾一事还得与昆仑派相互帮助,共渡难关。想到此,钟情再一次出发去了昆仑。 熙熙攘攘,为糊一口饭。如今年岁,还能坐在客栈喝茶听书的人中早已没有寻常百姓的身影。多是游侠,剑客,以及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说书人还没开讲,底下已经一片热闹。 第56节 “据说,姜禾已经走火入魔,时日不多了。” “也不知惊雷刀,最后会落入谁的手里?” “别想了,这时候谁敢靠近她,据说当时索西征、钟怀远二人都无法阻挡,何况你我。” “是啊,何况还有辛忱在,巫越教人运了好几马车物资去北地。” “我看,姜禾留在北地就不错,总比最后的日子出来胡乱杀人强。” 讨论的声音此起彼伏,台上的说书人却不理会众人,抿了一口茶,就开讲。自信满满,一副只要自己开口,众人就会放下讨论,把注意力移到他身上的神情。只见他道: “关心一人,不如关心天下苍生。今日我们不提姜禾,也不讲哪门哪派,只说这如今随处可见,让百姓流离失所,千年难遇的旱灾。” 底下响起一片笑闹声,有人戏谑道,“说书的,想不到你还心怀天下,难不成有办法,解了天下人的燃眉之急不成?” 面对挑衅质疑,说书人并不恼,悠悠地道,“大家可还记得,千年以前,无咎祭司的四海将倾的预言,当时滔天的洪水,滚滚而来,正是祭司无咎提出了解决办法。” 见说书人提起祭司,有人惊疑,“难道,无咎祭司还活着?” 另一人接了话头,心存希望,“他有办法,解开如今天下的旱灾?” 说书人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无咎已经不在人世,但他的同门,陆公子尚在。大家有所不知,今日的旱灾正是年城所致。” “陆公子,可是逍遥三公子之一的陆晓生?” “正是,公子因为无咎祭司的迫害,隐于逍遥门多年,如今见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才不得已挺身而出,向天下人说出实情,年城冰封是姜迟与无咎一手为之。” 有人不信,反问道,“故意为之,牺牲年城百姓,他们为何这么做?” “就是,说不通啊,如今年城就剩姜禾一人,还时日无多。怎么看都不像故意为之。” 说书先生抚了抚胡须,“具体为什么,你们何不去问问年城城主姜迟?陆公子已经算出,他还活着。” 坐下一片哗然,“什么,姜迟还活着?” 说书人喝了一口杯中茶,肯定道,“正是,想必大家还记得抢走辛忱尸身的黑衣人吧,他就是姜迟。” 姜迟还活着的流言犹如春笋,瞬间在各个大街小巷冒了出来,伴随着是年城冰封乃自己人所为的说法,有人相信,有人不信。然而无论是相不相信,大家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寻找姜迟。 只有找到姜迟,真相才会大白于天下。 四方客栈里,陆衡匆匆从外面回来,“公子,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消息传出去了。” 陆晓生揉了揉眼角,一小只死时,他趁机拿回了神识,可几天过去,似乎还有些排斥,眼睛时不时会有些疼,“尽快查到姜迟的下落,再把消息散出去。” 陆衡虽跟随陆晓生多年,但对于他的往事一概不知,此时更是惊讶道,“公子,姜迟真的还活着?” “活着,还有沈年的下落,一并查。” “是,属下立刻去办。” 屋子里,陆晓生一边揉着眼角一边想,师兄,不惜冰封整个年城,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拿回神识那一刻,他在一小只身上得到了一些信息,是一段无咎与姜迟的对话,断断续续,并不完整。 无咎问,“你当真决定要那么做?” 姜迟肯定道,“当真。” “不后悔?” “绝不后悔。” “那就从冰封年城开始吧。” 陆晓生反复咀嚼这段话,无咎为何要问姜迟会不会后悔?这其中肯定藏着真相,而冰封年城只是一个开端。 至于姜迟还活着,根本不用卜算,寻找辛忱尸身那会他就开始怀疑了。北地之行,他确定无疑。那个摘了北地雪莲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沈年,腰间藏的是流光剑,而扔石子救她的人,是姜迟。 北地之行,有了共患难,同生死的经历,昆仑与无垢的关系越发紧密。四个当家人常常窝在一个屋子里商量事情。 “江湖传言,姜迟还活着,是真的吗?”钟怀远漫不经心问出这句话时,钟情与索西征下意识对看了一眼,之后笑了起来。 看着大师兄与情姐姐越来越有默契,秦悠心中高兴,打趣道,“你们俩笑什么呀?” “西征是不是与我想到一块了?当日溪水镇救辛忱的黑衣人,就是姜迟。” “不错。这个黑衣人不止一次出现在姜禾身边,武功轻功又好,当时只是隐隐猜测,如今可以确定了。” 钟情叹道,“陆公子说的年城冰封是姜迟所为,如果属实,那么姜迟比姜禾可怕多了。” 钟怀远呵呵一笑,“我对年城的秘密越来越好奇了。” 秦悠难得抛开对钟怀远的最初印象,开口赞同,“有这样感觉的,不是你一个人。” 眼前笼罩着一层迷雾,自姜迟开始,上一辈的风云人物相继出事,秦悠隐隐感觉这其中有着某些联系,可又说不上来。 钟怀远凑近秦悠,一副要去挖宝藏的样子,“小师妹,我们找姜迟,探秘去。” “没听见情姐姐说,姜迟比姜禾更厉害吗?” “听见了啊。” “所以,练剑去。” 待秦悠、钟怀远一前一后出了屋子,钟情转了话头,“如今旱灾越发严重,西征可有什么好的应对之策?” “受灾的地方越来越广,救济无异杯水车薪。要是不下雨,不用等到姜禾斩断接天链,天下就灭了。” “不瞒你说,我爹在世时,曾有个大胆推测,说巫越可能想斩断接天链,引四海水,缓解巫越教的旱灾。” 索西想着自年城冰封后发生的事,“有可能,巫越教虽然一直都在抓姜禾,但都是留活口的态度。而巫越,关键时刻,还曾出手帮姜禾,真正想杀她的人大概只有穹碧落。” “斩断接天链之后的情形到底会如何,恐怕姜禾也不知道吧。” “钟情,我打算去找陆晓生,他既然与无咎同门,或许会知道一二。” 见此人又与自己不谋而合,钟情笑了起来,“一起。” 第71章 被舍弃的 辛忱一觉睡醒, 双手往上升,一个舒舒服服的懒腰卡在了半道上。 看着自己的左手, 只剩半根腰带, 姜禾呢?自己明明记得, 睡前,跟姜禾绑在一块的。辛忱快速翻身坐起, 左右一瞧,笑了起来,这会要问的大概是:我在哪里? 头上一片天, 身下一片雪原, 空旷无垠, 雪白无边。嗯,还给了他一条被子,看来姜禾是清醒着把自己给丢弃了。 各种情绪在心中翻滚,希望、无奈,还有别的。对着无尽的雪山,辛忱忽然孩子气地将双手放到嘴边, 大喊了一声:姜禾! 群山回以姜“姜禾”。 “哈哈哈”, 辛忱大笑了起来。哼, 别以为我找不到回去的路。 距离小木屋不过三四里的雪地上,一身红衣, 赤脚踩地,神情癫狂的姜禾终于拦住了眼前的陌生人。 不置一词,一记“风卷残云”是为打招呼的方式。却被对方化于无形, 雪来时凌厉落时温柔。 来人一副不屑的语气,“怎么,你就这点本事?” 姜禾只觉得心中的火烧得更厉害了,头发丝都是热的,一记“风卷残云”紧接在“风起云来”之后,瞬息之间,地上的积雪扬起,裹着空中的飘雪,化为晶莹透亮的刀剑,以万箭穿心之势,袭向陌生人。 只见那人双手运势,形成一个圆弧,以气吞山河,包罗万象之势,吞掉了来杀气外露的万剑,化为冰棱的雪顿时碎了一地,形成了一个小山丘。 姜禾嘴角扬起,笑意阴森,早在两招并发的那一瞬间,身形移位,竟是用了卷云袖第四式“卷土重来”,和着前面的两招,相得益彰,效果惊人。 一时间,就是姜迟这样的高手,也看不清姜禾的身形与招式,雪地上徒留一道道红色幻影。 杀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似有万人之势。化解了身前的雪剑,却来不及回身挡下身后的,一口血喷洒而出,姜迟极力稳住身形不到。 见对方受伤,姜禾才停了手,笑意盈盈,问了句,“如何?” 姜迟擦掉嘴角的血,认真点评,“招式尚可,力道不足。” 姜禾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一气之下,哪还管什么招式,怎么狠怎么打,姜迟却再也不接招,一味躲避。 对于逃跑的人而言,轻功是保命的良方。 而对于走火入魔,一心只想杀人的攻击者而言,轻功是催命符。 姜禾心中怒气更甚,不断往上烧,冲上头颅,冲破云霄。狠招不断的双手忽然改为抱头,整个人在雪地里翻滚起来,五脏六腑血液倒流,头好痛。 受伤的姜迟不再逃避、躲藏,坐在了姜禾面前,“禾儿,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禾儿?这个世界上这么叫自己的只有一人。细碎的声音夹杂痛苦,溢出嘴角,“义父。” “义父平日怎么教你的?” “遇事,莫慌,要沉稳。”姜禾极力抬起因为疼痛不断往下沉的头,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 姜迟却站了起来,衣袖一甩,“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点药物,一些刺激就能让你狂性大发,失去掌控。” 那个坐在身前的人,之后又站起,恨铁不成钢的人,真的是义父,是会教训她的义父。 姜禾忽然高兴起来,“义父,对不起,禾儿有负你的期望。” 话落,高兴已经转为内疚。庆幸的是,愤怒渐渐淡了。 “你答应过义父什么?”姜迟不急不缓,问起了年城冰封后的嘱托,他倒要看看,走入火魔的姜禾还记得多少。 “斩断接天链,救年城。”姜禾忽然看向自己的双手,惊雷刀呢?没有它,自己怎么斩断接天链!一时间又激动起来。 “如今因为一线天,你就做不到了?” “义父放心,禾儿一定能做到。”姜禾双眼坚定,意识渐渐清明。 “我要是告诉你,斩断接天链你会死,你还能做到吗?” 这是姜迟第一次把事情摊开,问姜禾能不能。随后他又苦笑了一下,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姜禾的愿不愿意,她就是不愿,也非如此不可。 刚刚清醒过来的姜禾,发现真的是义父,活着的,就在自己身边。来不及欢欢喜喜地喊一声义父,就已经被这句话问得懵住了。 原来义父早就舍弃她了,还迟迟不肯相告。沉浸在被舍弃的情绪里的姜禾,忽然摇头,不不,这一定是梦。我要回去,回去。 姜迟见姜禾几乎救要从走火入魔的状态中走出来,临门一脚,却又跌落回去,心底一声叹息,语气却冰冷严肃,“姜禾,想想年城人。” “假的,都是假的。你骗我,你不是义父。”头又痛了起来,姜禾疯狂地在雪地里跑了起来。 情形顿时掉了个个,姜禾在逃,姜迟在追,还时不时抛出几句刺激姜禾的话。 “你就是被舍弃的。” “生来注定,无法更改。” “你被父母抛弃,之后还会被天下人遗弃。” 第57节 姜禾披头散发,几近崩溃。一会想逃,一会又想毁了这一切。目露凶光,一招接着一招,打向四周。似乎只有周身无人,自己才是安全的。 忽然响起一道轰隆声,雪崩了。姜迟瞬间消失,姜禾浑然不觉,满脑子嗡嗡作响。 发足狂奔,到了前面那座山就好,可等真的到了,她又望向了另一座。恍恍惚惚,不断追逐,群山隐隐响起了呼唤声,仔细一听是:姜禾。 “姜禾!”又换了一声。 姜禾是谁,唤她的人又是谁?这声音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熟悉? 爬上一个小雪丘,视野开阔,辛忱驻足一望,想着运气好说不定能看见小木屋。 然而小木屋没看到,雪地里倒是有一道红影,速度极快,由远到近,朝自己这边奔来,辛忱疑惑,叫了声,“姜禾?” 只见狂奔的人身形一顿,下一刻就猛地朝自己扑来。仔细一看,真的是姜禾。辛忱嘴角扬起一抹笑,她大发善心,来找自己了? 姜禾一头扎进对方怀里,双手紧紧抱着对方的腰,真的是有些熟悉啊。过了会才抬头,看向眼前的人,“我们,是不是见过?” 辛忱以为姜禾在跟自己开玩笑,机智应对,从善如流,“何止见过,且已成亲,你做了噩梦,就把我赶了出来。” 放在腰上的手忽然大力一掐,姜禾凶巴巴地道,“那你喊什么姜禾,她是谁?” 辛忱好笑的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姜禾不就是……”顿住了,她神情不对,未着鞋袜的双脚早已冻得通红。 试图扯开放在腰间的手,姜禾却挣扎起来,辛忱只得双手回抱住她往上一提,让她踩在自己的脚上,才继续道,“是你,一直是你。” 得了肯定答案,狂奔多时的姜禾似乎累了,头靠着辛忱的肩膀睡了过去。 辛忱脱了外袍给姜禾穿上,撕开长出来的下摆,把一双冻得通红的脚裹好,这才背着姜禾往回走。 刚刚她气息不稳,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说是走火入魔双眼却是有神的。很怪,这么一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禾,你不会真的失忆了吧! 北地南侧,一个背风的山坳里,十几个帐篷,围在一起,圈出一片生活气息。若是有那鼻子灵的,只要深吸一口气,还能闻到烤肉的香味。 一个年轻女子见姜迟脚步虚浮,右手压着胸口,踉跄而回时,焦急地迎了上去,忘记了旁边的拐杖,“哥,你受伤了?” 姜迟借了女子的力道,站稳,“回去再说。” 进入帐篷,四周无人,女子才又问到,“城主怎么会受伤?”说着已经开始为姜迟处理伤口。 姜迟难得笑了起来,“年年,你的腿好了。” 女子正是年城冰封当日抱着昏迷的姜禾,为了逃出去受了年月一掌,最后昏死在护城河里的年年。 年年低头一看,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拄拐杖,眼里有些湿润,“竟然好了。” 自那日逃了出来,昏死在护城河里,与姜禾失散,不知道飘了多久,最后是被城主所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尤其是腿,被冰凌划破,又在冷水中长时间浸泡,一躺就是大半年。 好不容易养好了伤,腿基本废掉了。 城主一人独来独往,她多数时间留在这里疗伤。消息一点点传来,姜禾数次遇险,她多想去帮她,可不良于行,无能为力。这下好了! “年年,我这伤出自姜禾之手。” “怎么会?”年年不信,姜禾是她看着长大的,就算大半年不见,江湖人心险恶,姜禾有所改变,也不会对城主出手。 “我已经告诉她实情。” “不会,就算如此她也不会伤你。”姜禾的性子她了解,别说对城主,就是年城的一个小货郎担,她都不会。 “禾儿身中一线天,已经走火入魔。”那样的状态,退一步或者维持在原地都是死,进一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卷云袖已经练到第七层,禾儿还是有天赋的,或许能突破。 想到这,姜迟变得严肃起来,“年年,你于心不忍,可以去帮她。但我不希望你影响到大局。” 走火入魔?姜禾到底受了多少苦?年年压下心中的酸楚,“属下不会说,只是城主,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不忍与后悔?” “没有,我姜迟做事,从不后悔。” 为姜迟处理好伤口,年年跪了下来,“属下告退。”紧接着又道,“我会离开这里。” 第72章 被子之争 年年与姜迟分开后, 并没有就近去北地寻找姜禾,而是一人一马, 往南而走。路上遇到了很多往北而去的江湖人。 经过一个茶棚, 里面的谈话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送刀大会上, 着了钟勇、姜禾的道,这次, 我们一定要冷静。” 说话的正是琼南五怪中的韩老二,那时他只顾着对付姜禾,却不慎被钟勇踢下台, 导致了兄弟们之后的情绪失控, 想想就窝火, 此次一定要冷静。 “对,趁她病,要她命,夺她刀。”楚小四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在他看来,姜禾能拿到惊雷刀, 不过是侥幸。大家相互斗得差不多了, 她捡了个大便宜。 “小四, 不要乱说话。我们此去北地,是寻找姜迟。”越老大瞄了眼四周, 出声提醒。虽然大家心知肚明,都想抢刀,但这话放在明面上, 就不大好看了。 琼南五怪也要顾及面子不是?这种乘人之危的事,他们怎么能做?就是要做,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 养好了伤,准备再会会姜禾的北地双煞,没料到琼南五怪都来了北地。 地煞叹了口气,若不是当时陆晓生示意他走,他肯定会留下来,就不相信,几个人还对付不了姜禾。 如今,江湖上沸沸扬扬,都是姜迟在北地的消息,赶往这儿的人一日多过一日,自己的机会更小了。 喝掉一碗酒,地煞装作漫不经心地提了句,“也不知道,昆仑派与无垢山庄,怎么无人过来?” 北煞早已与地煞心意相通,紧接着道,“听闻沈年出现了,就在昆西城附近,这又是流光剑,又是年城秘密,他们怎么还会来北地自讨没趣,姜禾发起狂来,就是索西征与钟怀远都难以抗衡。” 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南边的人更好对付,你们这些人赶紧离开北地。 茶棚里,喝茶的喝茶,倒酒的倒酒,吃肉的吃肉,表面上都是一副很认真你的样子,其实一字一句都没落下。 心里的肠子转了好几个弯。 有人想,没有惊雷刀,流光剑也是好的呀。 传闻,沈年功夫并不怎么高,远不及巫越等人。 姜迟、姜禾、沈年,这一家人事还真多,也不知道谁才是最好的突破口。 茶棚里,众人各自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一时无人说话。而年年,听闻夫人的消息,心中大定,直接快马往昆西城的方向而去。 无尘谷内,身体渐渐好转的铸剑端着药往沈年房间走,“娘,我来给你换药。” “你大病初愈,不要累着,换药的事我自己来就好。”自己腿上的伤到底如何,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没事。”铸剑蹲了下来,拆开原来的纱布,见伤口又严重了,叹了口气,终于挑明,“娘,儿子不出去,你不用这样。” “流儿,娘不反对你跟姜禾来往,只是再过一阵子好不好?”如今外面太危险了,流言四起,刀光剑影。儿子身体刚好,她不容许再出什么差错。 铸剑笑了起来,“娘这腿上的伤,若是十天之内还没有好转,我就立刻去找姜禾。” 这算是威胁了。 “对不起,流儿,娘不是故意的。”这么多天以来,不惜加重腿上的伤,来留住他,自己做的是有些过分了。 铸剑摇头,“娘为了我,已经牺牲够多了,并不存在对不起。” “流儿,这次采药我遇见姜禾了,要不是她帮忙,还没有这么顺利。” “真的,她在北地?” “是,她已经将卷云袖练到第七层,整个江湖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那她岂不是很快就可以斩断接天链,救年城了?”一想到这,铸剑满心期待,“她说过的,等到了那一天,要找我喝酒。”当日姜禾伤好出谷,自己跟了好一段距离,最后被她发现,留下了喝酒之诺。 见儿子高兴,脸上也染了几分笑意的沈年,忽然沉默了。怕是没有那一天了,儿子,你不知道,修炼卷云袖,斩断接天链,几乎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大睡了一天一夜,姜禾醒来时,周遭一片漆黑。看了看躺在旁边的人,小心翼翼翻身下床,又转身帮辛忱盖好被子。 摸索着往前走,等适应了黑暗,才推开门,雪不知何时停了。天空黑得很纯粹,无月无星辰,姜禾抱膝而坐,一会看看天空,一会将下巴抵着膝盖上感受自己。 “你就是被舍弃的。” 对啊,自己就是,要不是义父好心收养,她早就死了,坟前草估计得有几丈高,不不不,或许连坟墓都没有。 “生来注定,无法更改。” 说的不就是被收养的代价,背负起年城少主的命运。 这些,自己从前不也是知道吗,可那时候的自己多快乐。如今只是多知道了一些,义父的舍弃与隐瞒,就不快乐,不愿救年城了吗? 扪心自问,姜禾摇了摇头。如果注定要死,剩下的日子何不快乐些? 埋在膝盖里的头忽然抬起,望着黑黢黢一片的天空,心里格外坚定:我姜禾可不是吃素的,谁也不能抢走我的苦与乐。 被父母抛弃。 被养父舍弃。 这些既定的事实,又何妨? 至于被天下人遗弃,她姜禾不怕,至少身后床上的那个人,某个山谷养病的人,琼南等她回去的小丫头,还有一小只,已经给过她足够的温暖与信任。 “阿嚏。”身后忽然响起一道轻微的喷嚏声。 姜禾瞬间回头,就见床上的人,伸手扯了扯被子,咕哝了一句,“大半夜的不睡觉,是想让我着凉?” 坐在门槛上的人咧嘴一笑,快速起身,进屋,关门,然后像一根流箭栽入了被子里,动作一气呵成。 辛忱只觉得迎面刮来一道冷风,再回神,冷风已经缩到被子里去了,不小心触到她的皮肤,冷得一个哆嗦。 索性再扯了扯被子,把姜禾整个人都裹了进去。然后抬起手,在被子外鼓起的地方拍了拍,“听话,这才乖。” 坐在外面不觉得冷,此刻窝在辛忱胸膛的姜禾,听了这句话,惊得一个哆嗦,“我不过尝了回一线天,辛忱你怎么就变了?” 辛忱抬起的手忽然顿住,她这是,好了?又不敢确定,就怕是一时清醒,让自己空欢喜一场。 手伸入被子,把人往上捞,等姜禾的脸露出来,他盯着仔细瞧了瞧,见一切正常,顿时眉开眼笑,“赶紧睡,争取再次醒来还能如此。” 姜禾连带着被子,滚了一圈,把自己裹成了个蝉蛹,“想得美,下次醒来我肯定把你踢下床,男女有别。” 男女有别,嚯,多久没听到这句话了,上次还是在巫越教三人抢一小只的时候。时光易逝,同那时候抢一小只一样,此刻见姜禾忽然抢了自己暖和舒适的被子,辛忱并不相让,又扯回一些。 姜禾摁住被子,凶巴巴地道,“你讲不讲道理?”竟然跟她一个姑娘家抢被子? 辛忱答得很快,“不讲。” 姜禾正要先礼后兵,只听见辛忱又说了一句,“昨晚是你把我丢出去的,还扔了一床被子。” 嘿,还有这事?姜禾挠了挠头,好像还真有。当时自己怕再醒来时会伤害他,于是连人带被子裹着丢了老远。 只是没想到,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义父。 第58节 活着的义父,与冰封的一样吓人,这是她以前没有体会到的。 见姜禾久久不说话,情绪还有些低落,辛忱翻身坐了起来,隔着被子把姜禾圈住,“把我丢出去后,你遇到了什么?” 姜禾反问,“你是不是早就见过他了?”当时他就问自己如果姜迟还活着,你会怎么办,只是那时自己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不需点破,辛忱已经知道在说谁,“送沈夫人的时候发现的,我们之前都见过,他就是那个扔石子的黑衣人。” “无论义父做了什么,我还是得感谢他,最初救了我,之后又救了你。”尤其是救了你。 “姜禾,他是不是说了什么,或者让你做什么?” “没有。他出现,不过是为了刺激我,让我早日练成卷云袖。”事后静下心来想想,的确如此。 最初暴露身份,让她清醒过来。之后坦诚抛弃,不过是为让她历经起起落落,越过第七层的槛。好在,自己做到了。 “刺激你,他可真敢!”对于走火入魔的人用这招,他是一点都不心疼姜禾啊。 看着面带怒气的人,姜禾揉了揉辛忱的脸,转了话题,“破晓前后,送你一份礼物。” 辛忱很是上道,拉了眼前姑娘的手,“礼物,是要补偿我一个成亲礼?” 谈及婚嫁,姜禾脸不红心不跳,反而凑近了眼前人,装作一副特别关心的模样,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嗯,没发烧就好,破晓时分带你去淋流星雪。” 流星雪,那是什么?只见过流星的自己,是不是有些孤陋寡闻?不知不问也不恼,跟着他的姑娘走就好,辛忱再次扯了扯被子,语气难得染了几分强势,“一人一半,赶紧睡。” 第73章 吻 “公子, 姜迟在北地的消息放出后,很多江湖人都往北去了。只是沈年, 搜索到昆西城附近, 不见踪迹。”客栈里, 陆衡向陆晓生说着最新得来的消息。 “北地越热闹越好,姜禾怎么样了?” “反反复复, 有时清醒,有时疯癫。辛忱在北地建了座小木屋,基本形影不离, 底下的人不敢靠得太近。” “无妨, 等这些人头送过去, 姜禾想清醒都难。”陆晓生揉了揉眼睛,中了一线天,越杀人越没救,他倒要看看,师兄选定的这个人,到底有何本事逃过这一劫。 “沈年那边?”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 二十多年, 江湖少有她的踪迹。” 陆晓生唰地一下打开折扇, 盯着白色地扇面看了看,“昆西城, 再往前一点,是三派范围的交界处,倒是个不错的藏身点, 就在交界处查。” “公子英明。”陆衡正要退下,忽然又想起一事,“公子,昆仑派那边传来消息,索西征与钟情想见你一面。” 自从北地回来,公子一直住在四方客栈的后院里,只是他人不知晓罢了。四方客栈其实是公子名下的产业。就是那说书人,多数也是安排好的。 “见一见,也无妨。”江山代有才人出,好事。想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还离不开这些年轻人的推波助澜。 破晓时分,天色像被稀释过的水墨画,由浓转淡,将亮未亮。 辛忱靠坐在门槛上,静静看着眼前的姑娘,一盏茶过去,还是站在雪地里,毫无动静。流星雪,该不会是让他看一场雪吧,想到这里,辛忱极力憋着笑。 站在雪地里不动的姑娘,忽然身形一个晃动,来到了他面前,扯着他的手臂一把拉起。“这儿不成,我们快走。” 辛忱也不问去哪,就跟着她走。倒是姜禾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哪知道今天这儿不下雪。” “所以,这是要抹黑去爬山?” “是啊,我们得快点,赶在天亮以前到达山顶。” 辛忱笑了起来,山顶要是也没下雪,似乎也会很有趣。见辛忱脸上捉狭的笑,姜禾哪会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心底重重一哼,就算山顶没下雪我也有办法! 山顶不负所望,没有飘雪。 姜禾气呼呼地把辛忱推到一个视线不错的位置,“你就站在这,别动。” “你能花心思带我来爬山,就是良辰美景。” 见辛忱脸上带着笑,话语里倒还有几分真诚。姜禾心想,这应该是真的,不是故意说来安慰自己的。 可自己能让良辰美景更美一点,“你别动,也不许说话。” 叮嘱好辛忱,姜禾转身走到了十步开外。四周望了望,一览无余,就是没有飘雪。她说带辛忱来淋流星雪,自己心底是没有把握的,只是觉得可以,想跟他一起体验,于是就来了。 此刻山间不下雪是真的。 但,山间欲雪,也是真的。 姜禾凝神静气,直到血液里似乎都能听见雪花簌簌下落的声音,红袖翻飞,一记“风起云来”,风吹长发,山间欲雪的愿望似乎达到顶峰,犹如屋檐凝聚的小水珠,慢慢积攒汇聚,一阵风过,水珠不堪重负,滴落而下。 辛忱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心想自己看中的姑娘,不得了啊。 雪落而下,我心欣喜。这样的结果很奇怪,是以前不会有的。但辛忱明白,结果里藏着的是一个姑娘,一个他在意的姑娘特意为自己引来的一场雪。 此刻的姜禾可没那么多心思,引来了雪,并不能让她欣喜。这顶多算是自己合理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接下来的才是她想给辛忱的礼物。 山顶四周纷纷扬扬的雪花,在姜禾使出“翻云覆雨”后,闻风而动,像极了闻弦知雅意的友人,膨胀绵软的身形化做长短不一的细条,一根根划过天际,落在地上,犹如流星。 化雪为雨形,风吹斜落,天空似乎被流星般的雪照亮,只在空隙处还透着黑。 姜禾这才笑了起来,回头看辛忱,心道:卷云袖我练到第八层了,第一次使用,不为对敌,不为保命,只是为了你。 辛忱看着眼前的场景,愣愣地站在原地,最初的时候,心仿佛被雪花扫过,有些痒。忽然间,雪变成了细刃,直刺心口最深处。 他觉得以后漫长的岁月,自己都要栽在这片雪里了。辛忱往前走,眼神坚定,一步一步,犹如走近自己的宿命。 等终于抱住了眼前的姑娘,才认真道,“我喜欢这份礼物。”下一刻却是话锋一转,“可这怎么给我一种烽火戏诸侯的感觉。” 姜禾抬起头,看向辛忱,“那么美人,你怎么不笑?” 大手按压姜禾的小脑袋,示意她低头,等姜禾的耳朵附在自己的心口,“你仔细听,它在笑。” 姜禾听了一会,大笑出声,“它明明在乱跳。” 还不是你闹的,被当场戳破心事的辛忱忽然有些别扭,只见他不自然地咳了咳,“这卷云袖真是厉害。” “那是,今天这招是第八层的翻云覆雨,第一次使用,就为了美人你。”看出对方的不自在,姜禾得意洋洋,未了不忘加一句为了美人。 辛忱想,自己怎么能比姑娘还面薄呢? 但,还是先这样吧。 “卷云袖第九层,加上惊雷刀,就可以斩断接天链,姜禾,真的只是如此吗?”自从姜迟、沈年出现,辛忱隐隐有些不安。尤其姜迟的那句:姜禾受伤,在所难免。 姜禾惊叹辛忱的敏锐,嘴里却笑嘻嘻地,“我会死。”不等辛忱反应,又道:“美人要不要殉情?” 见她如此,辛忱提起的心又落了下来,笑着道:“不要。”都好好活着,一起看雪,烤肉,多好。 “辛忱。” “嗯。” “辛忱。” “怎么了?” “我就是,忽然有些不想死。”这种不想死的感觉,来得如此突然而强烈。 辛忱笑了起来,虽然人都是要死的,但是,“傻姑娘,你才二十一岁,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姜禾悠悠一叹,嘴角扬起,“是啊,你都三百二十六了。” 天色渐渐亮起,提起年龄,又有些别扭的某人再一次转移话题,“我们一起去看一小只,如果你表现好,再去挖惊雷刀。” 身前的人,背后的刀,袖里一的小只,姜禾想那是几个月前南下的自己。而如今,自己是把一小只彻底留在北地了。 “你怎么找到北地雪莲的?”一小只葬在雪莲旁边,是个不错的选址。 辛忱反问,“我走过那么多地方,还遇不上一株雪莲?”三百多年的岁月,东西南北,他真的是走遍了,遇见你可比找一株雪莲难,好在总算遇见了。 “一小只,我答应过你,让辛忱给你种一池莲,绝不食言。” 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姑娘,辛忱愕然,就没见过这样的誓言,关键是自己内心似乎也是接受的,欢喜的。“我可不会做莲心无边。” “只要你愿意学,我乐意教。” 辛忱想象了一番,自己种莲采莲剥莲,然后缩在某个厨房里,生火开锅煮莲的场景,顿时就一个哆嗦。 可若是旁边站在姜禾,指点着“火大了”“你怎么这么笨”“味道不对”之类的,一切又有趣起来,说不定自己还能把她气得双手叉腰,火冒三丈。 姜禾凑近辛忱,疑惑道,“不出声,却笑得这么阴险,想什么呢?” “想你教我做莲心无边。”心中所想下意识说出了口,说完辛忱有些傻眼。 姜禾本以为辛忱不愿意,答案却出乎意料,且让她欣喜。看着近在眼前的脸,心里透亮而温暖,如雨后的青山,雪后的阳光。 鬼使神差地,姜禾踮起脚尖,偏头,唇袭辛忱左脸,得手撤离,动作敏捷,像极了一个手起刀落,箭无虚发的杀手。 只是刚撤离,袭击的对象却主动自我补刀。 辛忱一手按住姜禾的头,稍微用力,要撤离的唇又贴上了脸颊。还垫着脚尖的姜禾重心不稳,人还没往前栽,腰间又多了一只大手,别别扭扭地好歹是站稳了。 唇脸相贴,姜禾只感觉辛忱的脸白得有些烫,眼神一瞟,哦,他耳朵红了。伸手推了推眼前人,示意他放开。 辛忱一本正经,“别动,让我再感受一下。” 姜禾退开一些距离,“你耳朵都红了。” “那就等到它不红。”手上一个用力,推开的一些距离又没有了。姜禾亲上来的那一刻,他欣喜,又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身体比思维诚实,主动做出了反应,只想靠她更近。 这会,反正她已经发现自己耳朵红了,索性就亲到它恢复原来的颜色。 想得很好,却没能如愿。谁让姜禾的魔抓挠向了腰间,而辛忱就是怕痒啊。 看着眼前笑弯了腰,逐渐蹲坐在地上的人,姜禾哼了一声,掩饰住内心的波动,没好气道,“背着刀,赶紧跟上来。” 竟是不管地上的惊雷刀,转身就走。 第74章 年城预言 四方客栈的天字号包间, 几人围桌而坐,桌上鱼肉蔬菜, 瓜果点心一应俱全, 却无人动筷。这要是放在近一年不下雨的受灾区域, 早就被分食干净。 同样是一张嘴皮子,有的人因食物剑拔弩张, 有的人因谈话就可以。 钟怀远言语讥诮,“当日在北地,陆公子跑得可真快呀。” 钟情道, “怀远, 陆公子消息灵通, 对危险的感知想必胜于常人,又何必多问呢?” 陆晓生看着眼前四人,还真是搭配得当,进退有度。钟怀远的讥诮他根本没放在眼里。“料想四位,能分清要事与破事的区别。” 第59节 对于爹当时为何想要杀辛忱,秦悠虽然已经放下, 但是, 得知姜迟当时也在溪水镇, 她直觉这两件事是有关系的,忍不住问道, “溪水镇救走辛忱的黑衣人,真的是姜迟?” “看在过往合作的份上,今日我就无偿为你们解惑。”陆晓生, 冬日里也不忘摇着扇子,“当日将辛忱引开的是姜迟,之后救他的也是姜迟。” 桌子底下,秦悠右手握着左手,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面上一片平和,那句话终于再次问出口,而这次更多的是自责与内疚,“我爹为何要杀辛忱?” 陆晓生嘴角扯出一抹笑,一字一句,“这,你得问辛忱,或者姜迟。” 索西征给秦悠换了杯热茶,这才问了此行的真正目的,“陆公子可有办法缓解如今的旱灾?” “没有。” “怎么会,你不是与无咎同门吗?既然当初能解了四海水的倾覆,现在为何不能缓解旱灾?”关心则乱,钟情难得问出了一个傻问题。 一直不动声色的陆晓生,忽然冷了脸,咬牙切齿,“那你就去问问无咎,看看他的办法能不能解开这死局。” 索西征恰如其分地抓住了关键信息,“无咎有留下办法?” 前一刻冷脸的陆晓生忽然又笑了起来,“不就是姜禾么,让她练卷云袖,拿惊雷刀,斩断接天链。” “斩断接天链真的能缓解旱灾?”钟怀远记得爹有提过,怀疑巫越想斩断接天链,难道这个想法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姜禾的命就只能先留一段日子了。 “能。” “那死局一说如何得来?”见有肯定回答,钟情看到了希望,可是也没有错过那句话的另一个关键信息。 “哈哈哈,当年无咎与我同时占卜,他卜出水祸,我测出旱情。可我人微言轻无人信就罢了,还惨遭刑罚。” 陆晓生端起一杯酒,大口喝下,“现在,他的报应来了。接天链是用了沈家后人的血铸就,要想斩断,除了卷云袖和惊雷刀,这个人还必须是沈家之后。” 得知姜禾所做之事有可能是为了救天下,索西征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又疑惑道,“姜禾难道不是沈家之后?” “哈哈,不过是捡回来的。真正的年城少主,早在出生当日就死了。” “这沈家难道就没有别的后人了?”钟情有些不敢相信,年城沈家庄好歹也是一个大族,即使销声匿迹,也不可能族灭。 “必须得是沈年之后,哦,这个女人就藏在昆西镇附近,你们找到她,让她赶紧生一个孩子,或许还来得及,哈哈哈……” 真是痛快,无咎啊,我的好师兄,你也会自掘坟墓。以为自己闭关二十栽,就可以逆天改命,就可以让非沈年之后的姜禾斩断接天链?做梦! 渐渐从溪水镇一事中缓过神来的秦悠,见陆晓生如此放肆,忽然道,“无咎既然要姜禾斩断接天链,说明她可以,哪怕不是沈家之后。” 陆晓生停了笑,面露讥诮,“你们大可一赌,看姜禾能不能斩断接天链?看最后的结果是不是你们能接受的?”说实话,他忽然也想赌一赌,看看究竟是师兄厉害,还是自己厉害。 说完起身往外走,到了门口,似乎是想起什么,转身。平淡的语气,抛出的话却是却石破天惊,“你们难道就不好奇姜迟的目的,就不怀疑钟无垢与秦坤的真正死因?” 听了这话,秦悠与钟怀远几乎同时追了出去,可哪里还有陆晓生的影子。 接下来的几日,秦悠坐立难安,陆晓生最后那句话,她做梦都会听见,像一个魔怔,吸引着她走近,探寻。 她想去北地,找姜迟或者辛忱问清当日的真相,或许能查到爹真正的死因。可大师兄,却执意要先找到沈年,且不允许她去北地,为此,她还难得与大师兄起了争执。 屋子里,来来回回被秦悠走了不下千遍。 忽然窗户边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石子敲打在了窗棱上,秦悠心中起疑,走了过去快速推开窗,眨眼之间一个人影就跳了进来。 “谁?”脱口而出的话,瞬间拔出的剑。 “小师妹,是我。”钟怀远快速关好窗,见秦悠一副随时准备外出的打扮,顿时高兴起来,小师妹不但人长得漂亮,就是心意也是与自己相通的。 秦悠收了剑,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还偷偷摸摸的。” 钟怀远笑嘻嘻地,“不偷偷摸摸哪儿成,被我姐知道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秦悠不解,“走什么?” “你不想去北地?不管姜迟的目的如何,我总感觉,爹的死跟他多少有些关系。”其实钟怀远真正想说的是,秦坤的死跟姜迟有关系,至于他的爹,那是众目睽睽,被姜禾所伤。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说服秦悠跟他一起开溜。 “做梦都想,可大师兄拦着不让去。” “姐也拦着我呀,所以我们偷偷摸摸走吧。” 一个眼神,瞬息之间,在彼此的眼里找到了认同,达成一致。而无论是索西征,还是钟情,都是万万没想到听话的弟弟或者师妹,竟然偷溜了。 铸剑把挖下的草药往背篓里一扔,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想着,真如姜禾所说,以后不再铸剑,做个采药行医的大夫,也不错。 身体渐渐好转,山里山下地走,一是采药,二是锻炼身体。虽然注定武功是不会有多大长进了,但身强体壮还是可以的。 越是经常生病的人,越能深刻体会健康的可贵,越是容易满足。 “你们往那边找找。” 远处人影攒动,隐约是在寻人。铸剑并没有多加关注,只是折身往无尘谷而去。 无尘谷之所以能远离尘嚣,不为外人所扰,只因它的入口处是一大片陡峭的石头,看似杂乱无章,其实也真的是杂乱无章。 若要进谷,除了里面人启动机关,开启石门,就只能等到清晨第一道阳光照耀在石头上,谷外的人在一堆乱石里找出一个“无”字,并沿着无字敲击,石门才会开启。 这种神奇的地方,要不是师父,他根本就无缘涉足。 可惜师父,一生铸剑无数,毁剑无数,最后也死于铸剑。弥留之际还叮嘱他不要报仇。在这一点上,师父与娘都是出奇的一致,不要有恨,也不用想着报仇。 外出采药,娘自是会按照约定的时辰来给自己开门,只是今日,她过了好一阵才来,“娘是不是又在研究新吃食?”放下背篓,铸剑就开始整理草药。 沈年拦住了铸剑的动作,“流儿,这里不能再住了,收拾东西,我们赶紧走。” 铸剑一愣,“发生了什么?” “无尘谷是你师父生前最爱的地方,仅剩的宁静我不想被人打破。”那些人终究找了过来 ,多日不散,迟早会发现这里。 “娘,外面那些人是来找我们的?” 面对儿子的问题,沈年撒了谎,“去北地寻找枯艳时,被人跟踪,那些人是冲着北地雪莲来的。” “那我们往北走吧,南边多数地方旱灾连连。” 铸剑并没有戳破沈年的谎话,他清楚的记得,娘说过北地雪莲早就给了姜禾。虽然不喜欢说谎,讨厌被骗,但是娘一定有她的苦衷。而且,说到底,这一切还是因为给他采药引发的。 往北走?沈年心底涌起无尽的担忧,随后又咬了咬牙,往北就往北,无论如何,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自己的儿子。 沈年母子出了无尘谷没多久,行踪就被发现,得了消息的陆衡一路小跑,满脸高兴,“公子,发现沈年行踪,她跟铸剑公子一道,进入了昆西城。” “跟铸剑在一块?”陆晓生面露惊讶,之前沈年为了铸剑去北地采药,如今过了段日子,还在一块,这沈年似乎挺在意铸剑,二人会是什么关系? 陆衡点了点头,“属下还发现,他们是以母子相称。” 陆晓生听了这话,激动得站了起来,母子相称,难道铸剑是沈年的儿子,亲生的?越想越心惊,“快速查清二人的真正关系。此外,想办法把他们引到四方城来,知道怎么做吧?” “知道。”这种事,陆衡驾轻就熟,是个人都有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只要消息足够,再一点点放出,人就会主动过来,这可比绑架、威胁高明多了。 第75章 沈年之后 旱灾一路往北, 逼着人也不断往北走。如今的四方城,都涌入了大量流民。人变了多, 客栈的生意却越发差了。 一是, 流入的人口哪有银子上客栈。二是, 见着流民,莫名的产生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情, 还不知道旱灾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如今还是得缩衣节食,以备不时之需。 大吃大喝的行为快速减少。客栈的生意自是越发地差了, 然而四方客栈例外, 客似云来。住店的, 吃饭的,喝茶的,是一样也没落下。 其中原因也简单,说书先生得了陆公子的指点,总有江湖最新的消息,久而久之, 人们似乎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打探消息, 一准往四方客栈而去。 “上次说到,姜迟为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连同祭司无咎一手促成了年城的冰封,想必如今大家都知道,老朽所言非虚了吧。” 有不明就里的人, 问了问旁边的人,“年城的冰封是姜迟所为?” “是啊,当时我还不相信,直到证实姜迟真的活着,这才不得不信。” 那人正想问是如何证实姜迟活着的,只见说书先生又继续道:“姜迟如今还在北地,琼南五怪已经与他交过手,陆公子所言无误,姜迟的确活着。” “此等秘辛都能一语道破,陆公子果然神机妙算。” “姜迟,亏我还敬他是个英雄,结果竟然是个宵小之辈。” “话不能这么说,当初他力挽狂澜可是铁打的事实,如今一切尚未明了……” “还有什么不明了的,谁无缘无故会冰封整座城,定是有大阴谋。” “自年城冰封后,姜禾挑起了多少事,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可这么做,姜迟能得到什么好处?”问这话的是个姑娘,正是偷溜下山的秦悠,本来打算直奔北地,奈何沿途听闻陆晓生时不时在四方客栈放出消息,她就过来了。 如果能在四方城就得知真相,又何必舍近求远? 任底下众人,你来我往,纷纷扰扰,说书人倒像个世外高人,该喝茶的时候喝茶,该说书的时候又能很快进入角色。 “冰封年城他有什么好处?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当初犯下的错误,并从中得利。”一句话,就把众人的注意力勾了回来。 “且看天下形势,正邪大战的五分天下,如今平衡早就被打破,江湖盛传巫越有统一江湖之心,其实真正有野心的是姜迟。” 钟怀远开始反驳,“说书的,你这话就没边了,年城冰封,他姜迟如何统一江湖?”姐姐老是教导自己作为庄主,一言一行要深思熟悉,切记莽撞行事,可听了这么久,他实在忍不住了。 而且为了顺利偷溜出来,他与秦悠都是刻意乔装打扮过的,应该无人认出。 “就是年城尚在,也做不到。”有人附和了一句。 面对质疑说书生也不恼,只是问道,“论武功,当今天下,谁还是姜迟的对手?” 一阵思索后,众人心底一片惊骇,能与姜迟对抗的高手,如今死的死,消失的消失,还真的一时无人。至于后起之秀,他们心里没底。 “怎的没有,昆仑派的索西征,无垢山庄的钟怀远,巫越教的辛忱,我看这三人就有与姜迟相抗之力。”说出这话的人站了起来,神情激动。 “不错,这三人确实算是后辈中的翘楚,且还有惊鸿和提笔剑,但是大家别忘了姜禾与沈年。姜禾不用我多说,凭着一把惊雷刀,多少次死里逃生。至于沈年,她可是流光剑的主人。” 那站起来的人一张脸憋得通红,这若是比起来,姜迟还真的略胜一筹。 “就算论武功,他姜迟天下无敌,也未必能让我等归顺。”见有人提到自己,钟怀远也不得意,毕竟姜禾发起疯来的确有些棘手。 “就是,此等宵小之辈,何以服众。” 说书人捋须而笑,“若是姜迟解了旱灾,救了天下人呢?” “什么,姜迟有办法解了旱灾?” “真要这样,他统一江湖,我也拥护啊。” 说书人长叹一声,露出悲悯之态,“诸位请看,论武功,无人能敌;论人心,众人拥护,这样的人千年难遇。可你们知不知道,这些都是姜迟刻意造就的,是他的阴谋。” “只要他能解了旱灾,是阴谋我等也认。” 说书人手中的扶尺在桌上重重一敲,仿佛要惊醒沉睡中的人,“愚昧,若是这旱灾就是他引发的呢?” 待众人从一惊一问中都看向自己的时候,说书先生才继续道,“其实,陆公子早已算出天下大旱,而这旱灾正是由接天链引发,如今只有斩断接天链,旱情才会得以缓解。” 有人着急地问道,“陆公子可说,如何才能斩断接天链?” 第60节 “能斩断接天链的人,必须得是沈年之后。” 沈年之后,不就是姜迟之后,不就是姜禾么?到这里,还有谁不明白的,姜迟设了一个局,把大家都网罗了进去,之后又好心好意地来救他们,让他们心悦诚服,感恩戴德。 出了四方客栈,秦悠表情愤恨而悲凉,忽然问了一句,“钟怀远,会不会你爹和我爹真正的死因,是因为他们妨碍了姜迟一统江湖? “真相到底如何,都逃不过一个姜字。”钟怀远握了握手中的惊鸿剑,继续道,“小师妹,不怕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就算姜禾能斩断接天链,救天下人。事后,我钟怀远还是必杀此人。” “不怕被天下人唾骂?” “包括你吗?”如果连秦悠都不能理解自己,那他还真是可怜,或许只剩下姐姐了。 “你当初的话还算数吗?” 钟怀远疑惑道:“哪句?” “姜禾的命给我留着。”这是他们去北地时,钟怀远说过的话。 钟怀远忽然笑了起来,“算,我对小师妹说过的话都算数。” “我支持你。”秦悠想,钟怀远虽然看起来傻傻的,以前还是个纨绔公子哥,如今大变了样,难得的是,前前后后,对自己都挺好的,就是爱在言语上占些便宜,仔细想来也没什么。 昆西城,铸剑与沈年走进了一家药材铺。 沈年嘱咐道,“流儿,待会卖了药材从后门走。” 铸剑点了点头,想不到他们装成采药人出来,刚进城就被发现了。是认出了自己?还是认出了娘? 药材铺生意还不错,其中还有几个江湖人,言语间,意气风发。 “要不是受了伤,我也去北地找姜迟。”说话的是一个头上包着白纱布的青年。 旁边的青衣人哼了一声,“得了吧,就你,敢去找沈年就不错了。”这个被他三两招打得头破血流的人,还敢口出狂言。 白纱布正要发作,大有再与青衣人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铸剑却先一步走了上去,拦住了他,“敢问少侠,这沈年是何人?” 闻着对方一身草药味,又好言好语上来打招呼,白纱布就顺着梯子往下走,不打算跟青衣人计较了,“沈年,年城沈夫人,姜迟的妻子,流光剑的主人。二十几年前消失,如见再现江湖,你不知道?” 铸剑没有接话,似乎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击到了。 直到那一头与掌柜谈妥价格卖了药材的沈年,远远地唤了声:“流儿,你杵在那做什么?走了。” 铸剑对着白纱布拱手以示感谢,之后随着沈年从后门出了药材铺,见小巷四周无人,才问道,“娘,你认识年城沈夫人吗?” 走在前面的沈年,身体僵了一瞬,很快恢复了常态,“山高路远,娘又不问世事,自是不认识。” “她与你同名。” “你忘记啦,娘是嫁了你爹之后才改姓的沈。” “娘!”铸剑有些无奈,“我跟娘一样,不喜欢撒谎,也不喜欢被骗。” 一切解释合情合理,但自从拜师学艺后,他又没眼瞎,当然能看出娘腰间的乾坤。同名同姓不难,难的是同剑,何况是师父铸就的流光剑。 以前,他知道娘不愿意提,也就不多问。可如今,这么多人在找她,且来者不善,她还要瞒着,把他这个做儿子的置于何地? 只能享受疼爱,接受保护的小孩子? 他不要! 沈年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铸剑,知道无法再瞒着他,可现在真的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流儿,等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娘什么都告诉你。” “后面跟着的是什么人?” “左右不过是无垢山庄、昆仑派以及其他闻风而来的江湖人。” “娘还想卷入江湖纷争?” 沈年摸了摸铸剑的头,“娘不想,也不想流儿卷入其中,我们不去找姜禾了,好不好?” 铸剑沉默了一会,“好。”无论为了什么,娘的安全才是首要的。 姜禾,我暂时不能去找你了,你一定要小心。 穹二听从夏黄泉吩咐,带着人,悄悄地把沈年后面的尾巴,一一解决,之后又写写画画,准备给教主飞鸽传书。年城那些事,自己关注了二十年,一直没弄明白,如今总算要浮出水面了。 第76章 我们去吓人 “公子, 属下无能,没有引来沈年。” 陆衡不得其解, 自己放出姜迟为了统一江湖, 不惜冰封年城的消息, 沈年不关心? 又安排人无意中告诉了铸剑,沈夫人的真实身份, 照理说,这时候他会打探消息出处,自动找上门来才是。 可事实没有, 他们知道这些后, 不仅没有打探消息, 反而改道,不往北边走了。 “陆衡,你做的不错。沈年不来,说明在她心中,有比年城更重要的人或事。而铸剑不上当,以我对他的了解, 他大概还不知道接天链的秘密。” “那公子, 要不要再安排人……” 陆晓生摆了摆手, “不用,从他们的反应, 可以知道铸剑是沈年的亲生儿子。” 陆衡长大了嘴巴,“不可能吧,铸剑与公子齐名, 他的岁数可跟沈年差不了多少,难道是嫁给姜迟以前生的?” “呵呵,陆衡啊,你未免也太可爱了点。”陆晓生笑岔了气。 “公子,你就别笑话我了,我就随便一猜。” 陆晓生止了笑, “咳咳,陆衡,就你掌握的信息,你觉得铸剑公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铸剑公子爱剑成痴,毁剑成痴,因剑而动,居无定所,为人孤僻。”陆衡像背书一样,末了,总算加了一句自己的见解,“几百年都是这个状态,不会改变的样子。” “哦,就没有一点点改变?” 陆衡仔细一想,“有,天下人皆知,惊雷刀就是改变,不再铸剑改为炼刀,而且还送人了。” 陆晓生回想着送刀大会的情形,尤其是第二关,铸剑问了哪些人问题,对什么比较执着。当日除了惊雷刀,还提及了惊鸿剑。 铸剑连续抽了三次木牌,只是为了问钟无垢,惊鸿剑可在无垢山庄? 想到这,陆晓生忽然道,“查一下,钟无垢是如何得到惊鸿剑的?”藏了近百年的惊鸿剑,怎么说出现就出现了呢,如果说一直在钟无垢手里,他大可不必遮掩。 也怪自己对神兵利器不上心,不然送刀大会之后,就该查清楚。如今钟无垢死了,想必很多线索都断了。 听闻这话,陆衡一脸欣喜,“这个属下记得,钟无垢病了好一段日子,对外说是巫越教所伤,其实早在遇到巫越教人之前,他已经受伤了,当时还觉得奇怪,是什么值得钟无垢出庄,还是独自行动,后来并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属下就没在意了,现在看来,他受伤最有可能是因为惊鸿剑。” 如果说陆衡只猜到一步棋,那么陆晓生已经猜到第二步,第三步了,只见他道,“能打伤钟无垢的人,不多啊!真正的铸剑公子,或许已经死了。” “什么?” 陆晓生进步一说明了自己的推断,“钟无垢杀了铸剑公子,抢了惊鸿剑,自己身受重伤,一切合情合理。” 陆衡有些疑惑,“那如今的铸剑公子是谁?” “自然是沈年的儿子,传闻一出生就死去的年城少主,沈流,或者说,姜流。” “公子,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陆晓生捏了捏手中的折扇,面露阴狠,“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姜流。” 他陆晓生,怎么会让沈年的儿子活着,就算拿天下陪葬,他也要证明,是无咎错了,错了就该付出代价。无咎,无论你曾经是多么地高高在上。如今,我也能把你拉下神坛,受万人唾骂,憎恨。 昆仑,钟勇形色匆匆,差不多翻遍了整个昆仑派,还是没有看见庄主,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赶忙来找钟情,见索西征也在,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钟情先开了口,“有什么消息,直接说吧。”如今的无垢山庄,事无不可对人言,何况是昆仑派的索西征,经历那么多事情,早已是身处同一条大船上。 钟勇想了想,斟酌道,“大小姐,庄主已经离开了昆仑派。” 听闻这话,索西征如释重负,“看来他们二人是商量好的。” 发现师妹不在房中,他才到了钟情这边来看看,可师妹不在这里,他正着急,听了钟勇的话,有钟怀远同行,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钟情笑骂了一句,“这小子,还学会拐着人一起跑了。” 钟勇心里一叹,他还想为庄主遮掩一二,尽量不说庄主不见了,跑了之类的话,结果他把昆仑派的小师妹都带走了,“要不要派人把他们找回来?” “不用。沈年如今在哪里?” “派去的人,看着沈年出了昆西城往东边而去,之后被人阻扰,跟丢了。” 钟情摆了摆手,示意钟勇退下。东边?呵,出来这么久,也是时候回无垢山庄了。 索西征看着钟情,笑问,“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怀远,姜迟、姜禾可都在北地。” “西征,我们派人去假意刺杀沈年吧。”钟情笑意盈盈,“姜迟、姜禾在北,沈年、铸剑在南,我们总是被牵着走,不如主动出击,将他们聚拢到一块,如此才能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究竟谁才能斩断接天链。” 索西征摇头否定,“假意刺杀沈年,不如抓住铸剑,一来铸剑武功平平。” 钟情眼睛一亮,“二来,不管他是不是沈年的亲生儿子,沈年在乎他是真的,抓了他,就等于控制了沈年。” “铸剑有难,如果姜禾还清醒着,她一定会来。”索西征记得很清楚,送刀大会时,铸剑可是一心护着姜禾,想来二人关系不错,说不定当日巫南城下救走姜禾的黑衣人正是沈年。 “还有姜迟,他也不会再躲躲藏藏。”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计划就敲定了,索西征不禁内心钦佩,“此外,秦悠和怀远,也乖乖回来了。” “没错,当务之急,是怎么抓住铸剑。” “我们亲自去,昆西城竟然有人阻扰,必定是巫越教。”索西征暗暗思量,也是时候夺回昆西城了。 辛忱收到穹二的信时,人还扛着刀走在茫茫的雪原上。一目十行,快速看完,叹了一口气,他的姑娘就没安生地过几天好日子,身体才好,江湖早已掀起了几波大浪。 听见身后的叹息声,姜禾回头,好心好意地问道,“刀很重吗?” 辛忱点头,“很重,我帮你背着。”可不就是刀重么,这么多恩恩怨怨,真正的转折点恰是因为这把惊雷刀。 见辛忱如此回答,姜禾没好气地抢过纸条,这人脸皮变厚了,他不答自己直接看就好。 “姜迟行踪、目的暴露,为了统一江湖,不惜冰封年城。” “沈年再现江湖,铸剑公子竟然是她的儿子。” “斩断接天链,可缓解天下旱情。” “江湖人大体分成两波,一波往北找姜迟,一波往南抓沈年。” “昆西城有人跟踪沈年,已被解决。” …… …… 姜禾一一念着信上的内容,每一条都是她闻所未闻,想也想不到的。抬起头,举着纸条,阴沉沉地看着辛忱,“谁写的?” “夏黄泉或者穹二。” 第61节 姜禾闭眼思索了一下,“这个陆晓生还真会挑事,连我都分辨不清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更遑论他人,天下人都要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辛忱往前走出几步,拉住姜禾的双手,安慰道,“不管真真假假,我们二人齐心协力,谁来都不怕。” “嗯,我想去找沈夫人和铸剑。” “宜早不宜迟,走吧。”似乎想起什么,辛忱开口警告,“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不能因为铸剑可能是你义父的儿子,就偏向他。” 姜禾感到好笑,学着辛忱的语调,“谁来都不怕。”怎么这会就怕自己偏向铸剑了。 见姜禾取笑自己,辛忱也不恼,反而开始求饶,“我怕你,成了吧。” “应当的,想当初因为你,穹碧落给了我多少苦头,刀光剑影,伤痕累累。” 说来也是彼此的福气,她要是还活着,非得气死不可,而自己,少不得会多几番刺杀。毕竟她奉为星辰的人,被自己“亵渎”了,车夫,挑夫,厨子,保镖,哪一样不是跌落凡尘的事。 她会死,归根究底,是承受不起自己一手促成了辛忱的死。 见姜禾提起穹碧落,辛忱也不避讳,坦言道,“回过头来看,我倒是有点感谢她。” 姜禾笑了笑,没有反驳,要不是穹碧落三番五次的追杀,自己还真不会与辛忱如此紧密地牵扯在一起。福祸相依!但是,面上还是要装装的,只见她拉住了辛忱的衣襟,质问道,“你跟她真的没点什么?” 辛忱尽量憋着笑,冷着一张脸,“遇见你之前,我就这脸色。” 姜禾放下了对方的衣襟,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那挺吓人的。” 辛忱抱住眼前的姑娘,头搁着对方肩膀,手拍着她的背,一边哄一边笑,“你放心,我这副脸色只吓别人。” 姜禾回抱住对面的人,开口全是豪气,“好,离开北地之前,我们一起去吓吓别人。” 第77章 翻云覆雨 雪山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茫茫一片,走过的路似乎都一样的, 而且还从无找寻之前留下的足迹。 “大哥, 你说姜迟会躲在哪?他都被我们打伤了, 还这么能跑,能藏。”楚小四摸了摸脑袋, 实在想不明白。 “找不到姜迟也就罢了,连姜禾都没遇上。”说话越老大一脸遗憾,北地之行难道要空手而归? 韩老二接了话头, “大哥, 我们赶到时, 小木屋已经没人了,姜禾会不会已经离开北地了?”毕竟有辛忱在,还不至于让姜禾发狂后乱走,他真正担心的是,姜禾已经好了。 越老大面露不屑,“她一个疯子, 离开北地, 只会死得更快。” 空中忽然飘来一道声音, “琼南五怪,千里送死, 倒也情深义重。” 紧接着是另一道声音,“这话可要说清楚,让他们情深义重的不是你, 而是惊雷刀。” 一人一句,一男一女,正是之前说要去吓人的辛忱、姜禾。 琼南无怪看着雪地上忽然冒出的两个人,犹如白天见鬼,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等看清来人,为首的越老大笑了起来,“我当是谁,原来是来送礼的。” 姜禾说琼南五怪来送死。越老大说姜禾来送礼。至于到底是送死,还是送礼,打过了才知道。 姜禾以一敌五,辛忱老远地坐着,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琼南五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蔑视,一定得狠狠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姑娘,还有那个作壁上观的人,有本事就一直别插手。 这样大家都好,琼南五怪还是不愿意与巫越教为敌的,毕竟,琼南怎么着,还是巫越教的天下。 五人齐上,前三后二,后两人还身轻如燕借力前面人的肩膀,飞身而来,一时间,五把剑各占据一个角刺向姜禾。 如果都能刺中,姜禾身上的洞大概能连成一个不规则的五角星。 姜禾漫不经心,耍着手中的大刀,横劈、竖劈、前刺,旋转回身,后刺,愣是把寒光闪闪,威风凛凛的惊雷刀当成了街头卖艺人的道具。 雪地杂耍,仿佛是为了热身,又仿佛是等着那五把剑近身。 下一个回转,面向持剑而来的五人,只见惊雷刀仿佛成了姜禾的衣袖,快速流转成弧型,给人一种刚柔相济的错觉。 琼南五怪只觉得,一阵狂风袭来,耳边嗡嗡作响,落在身上的雪花像刺一样没入皮肤,还不等细看,人已经飞了出去。 紧接着,群山回响,雪崩声此起彼伏,如谁在阵前弹奏的古曲,杀意森森,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看着飞出老远,落在雪地的五人。辛忱这才站了起来,抖了抖袍子上的雪花,“这一手翻云覆雨,可跟我之前感受到的大不相同。” 姜禾收了惊雷刀,好奇道,“那你喜欢之前的,还是现在的?” “都喜欢,对待不同的人自然要用不同的方式。” “嗯,对于不远千里而来的客人,总要送他们一程。” 辛忱接过惊雷刀,“一招震慑,你是故意的。” 姜禾笑意盈盈,“瞒不过辛公子。”她好了,而且功力更上一层,这样的消息越快传出去越好。如此,江湖人的视线会再次调到她身上。那么铸剑、沈夫人,还有义父,是不是就会安全一点点? 躲在一旁远远观望,本想等琼南五怪跟姜禾打得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的北地双煞,交换一个眼神,跑得比兔子还快。 解散后的逍遥门,寂静无人声,处处透着荒凉,更遑论昔日就长了荒草的铸剑居了。铸剑再次来到这里,发现野草差不多与自己等高,内心有些触动,他最怀念的还是姜禾在这里养伤的那段日子。 出了昆西城,一直往东,沈年发现后面没了跟踪的人,才松了口气,她最担心的,莫过于外面那些“只有沈年之后才能斩断接天链,缓解天下旱情”的说法被流儿听了去。 屋外杂草,屋内灰尘,铸剑叹息了一声,“若是逍遥门还在就好了,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下来。” “流儿,你答应娘,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活着。”沈年并不担心自己以后是否还有安稳的生活。 “娘,病了那么久我都挺了过来,如今身体好了,我当然会好好活着。” “嗯,好。” 铸剑拿出干粮和水,“先休息一下,吃饱喝足我们再赶路。” 沈年接过饼,咬了一口,复又抬起头,“流儿是不是想知道娘以前的事?” “娘若是不想说,可以不说。”如果一件事把娘憋得寝食难安,他又何必非要知道。 “我出生在年城沈家庄,是族长的唯一女儿,有幸遇见你爹,两情相悦,生活美满,直到你出生之前。我难产,你爹当时恨不得杀了你,恰逢无咎有预言说,我会因为你而死。” “从小到大,儿子确实拖累了娘。” 沈年微微仰着头,憋回要掉出眼眶的泪,“你出生时,哭声嘹亮,哪会是什么天生孱弱之人,可我那时昏了过去,没能护住你,再醒来时,发现你已经奄奄一息。” “姜迟是我爹?” “他不配为人父,是他杀了与我心意相通的丈夫,是他害我失去了健健康康的儿子,这么多年过去,他但凡有一点悔意,我可能都会试着去原谅他,但是他没有。” “论起来,起因还是我。娘,少主身系年城安危这句预言,是指我? 沈年擦了擦眼泪,不断摇头,“不,流儿,不是你。年城少主是指姜禾。” “姜禾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难怪从一开见面,就觉得跟她亲近。 “她不是姜迟亲生的。” “那就是义妹。娘,过去的就不提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姜禾斩断了接天链,把她也接过来,我照顾你们俩。” 沈年听着儿子的描绘,她也期待那样的生活,自己是打心底喜欢姜禾,如此一家三口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好呀。 可是,接天链斩断之后,姜禾还会活着吗? 还有姜迟,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他想要的真的是一统江湖? 巫越教 ,长期以来负责练兵、运粮的穹大,收到消息,赶紧来报,“护法,如你所料,索西征带着昆仑派的人去抢昆西城了。” “都安排好了吧?” “按照护法的吩咐,都安排好了。” 夏黄泉淡淡的嗯了一声,又道,“给你的银子,还能撑多多久?” “按照如今每日的用度,一个月。”提到这个,穹大心里越发担心,旱灾越来越严重,以前还能从其他地方调度、接济,如今多数地方已经不能自保。要不是护法拿了银子,还有存粮,早就饿死无数了。 担心这些,倒不是说他穹大有多么悲天悯人的情怀,而是,再这样下去,巫越教就要完了。毕竟,银子有限,粮食有限,救济根本治标不治本。 夏黄泉望了望天色,“教主应该也快回来了。” 穹大不解,“教主回来就会好吗?” “会,他有银子,又有人,如果还不能解开当前的死局,那也是天意如此。” 银子,他见过了,富可敌国,但是,“这人,指谁?” 夏黄泉呵呵一笑,“未来的教主夫人,姜禾啊。” 穹大刚想说这姜禾不是走火入魔了吗,忽然一人冲了进来,满头大汗,咋咋呼呼,满嘴的激动,“护,护法,姜禾恢复了,而且武功大进,教主跟她已经出了北地。” “哈哈,好。”夏黄泉一拍大腿,心道这几个月来,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这边是乐呵呵的夏黄泉,另一边,当索西征与钟情快马加鞭,赶到昆西城时,惊讶的发现,把守城门的并不是巫越教的人。不费一兵一卒,他们就进了城。 计划与夏黄泉再较高下的索西征,有种满腹热情扑空的感觉。 “西征,巫越教的旱灾远比无垢山庄的还要严重。他们这段日子,在到处买粮运粮,昆西城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远在昆仑,是我失察了。”一个月不到,昆西城已经不是他当日离开的样子,良田干涸,街上一片衰败之气,行人稀少,能走的几乎都陆续往北迁移。 一门一派的恩怨,哪里抵得过天下苍生的疾苦? “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沈年,查清楚接天链的事情。” 两人正发愁,就怕时间太长,等不起。钟勇快马而来,呈上一物,“大小姐,钟安来信,发现沈年踪迹,他们已经进入了东吴城的地界。” 钟情一扫阴霾,展颜一笑,眉宇间全是自信,“太好了,去了无垢山庄的地界,相信我们很快就能见到沈年。” 这一刻的钟情,光芒四射,索西征恍然间感到这样的女子足够撑起一个家族。刚柔并济,知书达礼,跟姜禾不一样,跟秦悠也不一样。 “这次有劳钟情了。” “西征不用客气,之前定好的计划,尚需你我联手。”如今总算了有眉目,等抓了铸剑,她相信,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第78章 姜禾醉酒 四方客栈里, 人满为患,一个个佩刀带剑, 有计划着赶往北地的人, 也有从北地匆匆赶回来的人。 “姜禾太可怕了, 只一招,就把琼南五怪打得再无还手之力。”说话的不是别人, 正是北煞,这可是他亲眼所见。 “不能吧,琼南五怪前些日子还伤了姜迟, 这姜禾小小年纪, 难道还能比他老子还厉害?” “北煞, 你是怕我等去北地,抢了你们双煞的名头,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的确,自己有这样的心思,可也没说假话呀,这群人硬是要去送死, 他也是没办法了。北煞哼了哼, 不再说话。 第62节 众人哈哈一笑, 仿佛堪破北煞话中玄机,更是不会取消自己的去往北地计划。 四方客栈的后院里, 地煞喝了好一会茶,才见到陆晓生。 “陆公子,一线天失去作用, 姜禾武功大进。”若不是看在昔日救命的份上,他才不会特地来此告诉陆晓生这个消息。 陆晓生之所以来晚了,是因为也收到了这个消息,心情很差。从北地到四方城也有一段距离,看来地煞比他还早知道,“当日,你在场?” “公子敏锐,姜禾不仅一招制敌,而且引得群山雪崩,随后听辛忱说起,那一招似乎叫做翻云覆雨。” “好一个翻云覆雨!”姜禾,想不到你能有如此慧根和机遇。要不是立场相对,他都要有些惜才了。无咎选中她,她就真的能斩断接天链? 地煞顿了顿,说出了此行的另一个目的,“能否借公子之力,早日恢复北地以往的平静?” 陆晓生点了点头,北地恢复平静,不过是早晚的事。如今,卖个人情让它早一点恢复,又何妨? 客栈里正热闹,说书先生忽然出现。 “谈笑风生,快意恩仇,老朽也来喝杯茶。” 有人笑道,“茶尽管喝,我请,不知今日先生可有故事?” 说书人瞄了一眼说话人,又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这才道,“有是有,就怕你们听了不高兴。” “先生,你要不说,大伙现在就不高兴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立刻有人回应道,“是。” “先生还是赶紧入座吧,我给你端最好的茶来。”得,出现一个为了听故事不惜破费几两银子的人。 “众人之愿,那老朽恭敬不如从命了。开讲以前,先问一句,如果世上有那翻云覆雨的功夫,你们练还是不练?” “若有此等武功,我要是学了,死而无憾。” “翻云覆雨,这可是逆天之行啊。” “能解了天下旱情,做个救世大英雄不?” “不凡的效果,必有超凡的苦,真要有这样的功夫,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学会。” …… …… 说书人慢悠悠地喝着茶,看时候差不多了,不理会众人的答案与疑问,开始了今日的说书。 “姜迟心思百转,布下如此大局,将天下人网罗其中,自是留有后招,后招就是年城少主姜禾。斩断接天链,全系于姜禾一身。” “姜禾不是已经走火入魔了吗?”天下人的性命要交付到一个疯子手里? “我刚说的翻云覆雨并非虚妄,姜禾所练的武功——卷云袖,不仅有翻云覆雨的功效,就是走火入魔也能回转。琼南五怪,大家都不陌生吧,如今的姜禾,一招就能敌过五人同时进攻。” “姜禾恢复了!” “卷云袖,真有如此神奇,若能习得一二……” “我刚说的消息不假吧。”北煞得意洋洋,看来地煞那边一切顺利。他们分开行事,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她如今在哪?去年城了吗?” 说书先生道,“去年城,她会的。但并不是现在,如今的她方向朝南,说不定很快就到四方城了。” “她这是想做什么?” “不会是回来寻仇的吧。” “她好意思寻仇,就是斩接天链,解了旱情,也是她该做的,父债子偿,何况这一开始就是他们的阴谋。” “姜禾能斩断接天链,就靠这卷云袖,还有惊雷刀?” “真要如此,我们都抢了过来,自有人练成此功,解救天下。” “你们不要忘了,陆公子说过,斩断接天链,必须得是沈年之后。” 群情激愤。 说书人长叹一声:“悲哉,可惜我辈无能为力,慷慨激昂终徒劳。” 这一声叹息挠着众人的心,同时也在里面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既然接连天已成定局,他们恨不得现在就押着姜禾赴年城,等解了天下之危,之后慢慢算账。 “年城在北,她此刻往南走,莫不是嫌这旱情还不够严重,等着天下人去求她?” 不知是谁吼出了这么一句,众人忽然停了讨论,望向说书先生,一心求证。可惜那说书先生只是叹息摇头,竟不肯多说。 再见北地界碑,姜禾一人靠碑而坐,左手提着一壶酒,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 右手的大拇指在食指腹上转圈,上次就是在这里,一小只喝着酒啃着雪莲,长出了锋利的牙齿与指甲,自己伸手去摸,食指被扎出了血珠子。 那时候自己怎么说来着。 “扎出了血,一小只,以后打架靠你了。” 不料一语成谶,最后还真的靠它,要不是一小只攻击秦悠引开了索西征与钟怀远的剑,自己早死在那片雪地里了。 一声“呵”苦笑难辨,只是提起酒,仰头大喝。 斜刺里忽然横出一把剑,姜禾漫不经心,头一偏,稳稳躲开,手中的一壶酒却是应声而碎。 “姜禾,还我爹命来。”秦悠手持利剑,杀意满满,对于别人避之不及的姜禾,她毫无惧意。 姜禾眯了眯眼睛,摇晃着站了起来,有些醉意,“秦悠啊。” 曾经昆仑派与自己多有缘,互有救命之恩。如今,互有血仇。嗯,也是缘。可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年轻姑娘,她还真的不想杀。如果义父死在谁手里,自己恐怕也会去给他报仇,此情此理,可以理解。 秦悠见姜禾摇摇晃晃,打着酒嗝,显然不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懒得跟她废话,“看剑!” 姜禾不闪不避,反而是一屁股又坐回了地上。 而秦悠的剑,被人一指弹开,辛忱叹气,自己才离开一会的功夫,她又喝醉了。 辛忱回头看向秦悠,“给你爹报仇?” “也给我爹报仇。”钟怀远这才赶了上来,“小师妹,不是说好在原地等我的吗,怎么独自行动?多危险。” 说着又提了提手里的烤肉,“刚从牧民买的,你尝尝看。” 钟怀远心里分外明白,如今碰上姜禾、辛忱二人,自己不是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报仇这事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况自从与秦悠离开昆仑派,他最重要的事是,照顾秦悠,保护秦悠。 站着的二人都没答话,倒是软软地靠坐在石碑上的姜禾,咕哝了一句,“你爹不是我杀的。”不知是醉话,还是自我辩解的话。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秦悠,陆晓生口中所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面向辛忱,终究还是问了,“当日溪水镇我爹为什么杀你?” 辛忱看了眼钟怀远,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真相可并不好承受。” 秦悠眼神坚定,今日她一定要弄清楚,“爹死后,没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 “当日你跟索西征救人心切,走在前面。我与姜禾跟在人群后面,发现里面有个身影非常眼熟,像极了树林里偷袭的人,我追了过去。” 钟怀远出声打断,“这个黑衣人是谁?” “到了北地才知道,是姜迟。” 秦悠紧握利剑,骨节泛红,姜迟,果然在很早之前就参与其中,一定没做好事,“之后呢?” “他把我引到树林里,听了一段他与秦坤的对话,你爹就是因为我无意撞见了他们的谈话,才对我起了杀意。” 钟怀远脱口而出,“一定是姜迟的阴谋。” 而几乎同时,秦悠急促地问,“他们说了什么?” 辛忱再次看了眼这两个结伴而行,关系不错的年轻人,缓缓道“秦坤,惊鸿剑的消息是你故意让钟无垢知道的吧,好一个借刀杀人。” 钟怀远瞪大了眼睛,拔剑指向辛忱,“你什么意思?” 秦悠似乎已经被这句话团团迷住,什么借刀杀人,谁是刀?谁又死了? “如实相告,我只听了这么一句,就惹来杀身之祸。”辛忱觉得自己挺冤的,怪只怪,上一辈的人心思太深,出手太狠。 “钟怀远,惊鸿剑到底是怎么来的?”秦悠只觉得要拨开重重迷雾,如今只有这把剑的来历了。 “小师妹,我不知道,爹死后,我才继承了他的武功与剑。”这一刻,钟怀远莫名有些害怕,“这一切不是真的,一定是姜迟故意那么说的,是他的阴谋。” 秦悠多么希望,这只是姜迟的阴谋,爹没有做过借刀杀人的事。可是如果没有做过,为何一心要杀了辛忱呢? “与其相互猜忌,不如回无垢山庄问查清楚,你不知道的事,钟情或许知道。” 辛忱难得好心提点了一句,钟怀远也是可怜,那话的意思明明指秦坤设计了钟无垢,他却被秦悠质问得失了方寸。 若是换作自己与姜禾,大概也会被她质问得心慌意乱。这么一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与钟怀远还同病相怜了? 摇了摇头,他不是钟怀远,姜禾也不是秦悠。姜禾是醉鬼,他得背醉鬼回家了。 第79章 铸剑遇刺 索西征跟随钟情到达东吴城时, 心底有些惊讶,因为他发现这里与昆西城相差无二。钟情似乎看出了他的异样, 缓缓地道, “旱灾连连, 长期以往,谁也不能幸免。” “嗯, 陆晓生一边跟我们说,姜禾不是沈年之后,一边又向天下人宣布, 只有姜禾才能斩断接天链。真真假假, 他的心思, 很深。” “是啊,我们要尽快找到沈年和铸剑,引来姜迟,弄清楚这一切。” 想着最新的消息,索西征坦言,“姜禾功力大涨, 最后不拘是她还是铸剑, 斩断接天链, 人心所向,姜迟或许真的能一统江湖。” “西征, 我仔细琢磨了陆晓生当日说的话,那句让我们尽管一试,看能不能承受最后的结果, 大概有两层意思。” “一是,姜禾不是沈年之后,斩不断接天链的后果。” “二就是你刚刚担心的,斩断接天链,姜迟要一统江湖的后果。” 两不是第一次如此有默契,索西征笑了起来,“好在,如今多了铸剑,第一个后果,算是没那么严重了。” “西征,陆晓给我的感觉很奇怪,看他那天的情形,近乎癫狂,仿佛天下人都不放在眼里,只为与无咎一较高下,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索西征嚯的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说陆晓生很奇怪。”钟情疑惑,西征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下一句。” “只为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中间那句。” “仿佛天下人都不放在眼里。”钟情下意识说完这一句,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二人心道,糟了!一个眼神相对,两人几乎同时出声,“陆晓生要杀铸剑。” 第63节 索西征继续道,“陆晓生那时候并不知道铸剑的存在,所以才跟我们说了实情。” “如今得知沈年有后,所以才在天下人面前说只有姜禾能斩断接天链,暗地里,他一定会杀了铸剑。”钟情胆战心惊,怎么会有陆晓生这样疯狂的人。 钟情着急地唤了一声,“钟勇,钟安。” 钟安走了进来,“大小姐,钟勇出去了。” “调动所有力量查沈年和铸剑的下落,要快!如果他们遇到危险,一定要救下。” “是,大小姐。” “钟情,他们或许还没出东吴城,你在这等消息,我出去找。”索西征觉得自己不能在这等着了。救人如救火,何况这个人还关乎着天下人的命运。 “好,一切小心。找到他们,发信号。” 沈年与铸剑一路往东,本想着各路江湖人士纷纷赶往北地,就是钟情钟怀远也还远在昆仑派,这一路相对来说当是最安全的。可惜,事不如人愿。 自从他们进入东吴城,住进这家租来的小院,杀手来了一波又一波。 “流儿,你听娘的话,赶紧走。”沈年杀了第二波黑衣人,手上的流光剑还滴着血,左手却是拎着一个包袱往铸剑怀里塞。 “娘不走,我也不走。”娘虽然武功比他好,但也需要保护。 沈年眼眶泛红,狠了狠心,“你不走,只会拖累娘。” “娘,那些人都是杀手,第一波是试探,第二波是他们轻敌,下一波人很快就会来,一定是场硬战。” 沈年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这也正是她让流儿走的原因,“流儿要辜负娘的期望了吗?” “他们要的是我的命,我走到哪都一样。”说着把包袱塞到沈流怀里,“娘,你走吧。” 沈年忽然抱住铸剑痛哭了起来,她一个做母亲的,只是想儿子好好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哐啷一声,是门被踢开的声音。一大批黑衣人,踢门的踢门,翻墙的翻墙,无所顾忌,持剑而来。 “沈年,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还是那句话,交出铸剑公子,留你一命。” 为首的黑衣人并不想与沈年对上,买家说了,只要铸剑公子的命,如果能劝服沈年,兵不血刃多好。他甚至都可以不计较,先前两次死去的兄弟。 听了这话,铸剑一把推开沈年,一个人能走了出去。 “流儿,你若是敢走出去,我现在就死。”流光剑搁在主人的脖子上。 铸剑顿住,转身走回到沈年身边,拿过流光剑,抱住沈年,“娘,我们一起杀出去。” 沈年点了点头,泪水落下铸剑的衣襟上,“好。” 随着这声好,人就倒了下去。铸剑敲晕了沈年,把她安置在一旁,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信,放入沈年的袖子里。 铸剑提了流光剑,转身往外走。 为首的黑衣人,见房门打开,走出一人,手中虽有流光剑,但却不是沈年,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一生铸剑毁剑,与人无尤,不知是谁想杀我?” “道上规矩,公子又何必多问。”说实在的,真要杀死这么一个铸剑奇才,自己也觉得有些可惜。 “好,屋里的人,我希望你说话算话,放过她。” “公子放心,我虽是杀手,但也讲究一个信字。” “多谢。我尚有最后一个要求,只想死在自己的剑下。” “公子自便。”铸剑公子要自杀,他当然会成全,任务这么顺利,他都想大笑三声。 铸剑环顾一周,高声道,“如此,何人愿意与我换剑,一决生死?” 为首的黑衣人瞪大了眼睛,不是要自杀?呵,铸剑公子也很狡猾。不过没关系,他这次带来的兄弟,都是一等一的杀手,随便挑一个,都能杀了铸剑。 他正想很大方地说“随便出来一个人”,不料铸剑又说了句:“杀了我,流光剑就归此人所有。” 一石激起千层浪,当然这浪在人的心中,表面上杀手们一个个都很冷静。为首之人盯住铸剑,倒是小瞧了他。这时候,若想快到斩乱麻,只得自己上场,只见他往前走出一步,“我来。” 年年一路往南,日以继夜,马不停蹄地赶到昆西城时,却扑了个空,打听到夫人跟公子往东边走了,她也往东而去。 她了解夫人,公子出于逍遥门,而如今逍遥门解散,夫人肯定不会在巫南城多待,南边旱灾严重,不是隐居藏身的好地方。继续往东,最近的城就是东吴了。 如果自己再快一点,说不定就能在东吴城遇到夫人。 年年到达东吴的第一件事,并没有去客栈打听,反而找了几个牙子,询问他们最近是否有人买房或者租房。 说来也巧,如今的东吴城,受到旱灾影响,还真没谁买房租房的,有也是聊聊数人。其中一位道,“姑娘,别说这几天,就是近半个月都没人买房。至于租房,有几家。” 年年丢过去一锭银子,那人立马就说了,共有几家,租在哪里,来人相貌如何。当听到一对母子,看着像是大夫时,年年没有犹豫,就从这家开始搜索。 天色渐渐暗下来,年年穿街过户,飞得极快。 离开别院后,差不多寻了半个东吴城的索西征,忽然见远处闪过一道黑影,看身形是个女人。感觉不简单,他跟了上去。 心里想着,如果自己运气足够好,说不定那个就是沈年。 年年距离小院数丈,已经听见了打斗声,闻声识剑,心里一惊,是流光!心中大急,自己的武功要是有年月那么厉害就好了。 一道身影忽然越过了她,往小院而去,正是索西征,老远听闻刀剑声,他直觉一定是铸剑。 用尽了平生所学,与为首人站了几个回合,铸剑手中的剑就被卷落,掉在地上。而流光剑如灵蛇一般探向了他的脖子。 倒退数步,背抵着墙,退无可退。人终有一死,死在师父的流光剑下,总比病死在床上好多了,铸剑扯起一抹微笑,不闪不避。 索西征纵身而来,脚尖在院落的篱笆上一点,右手拔剑,身形未停滞半分,一剑挥向流光,就要救下铸剑。 可流光实在诡异,提笔挡住剑势,它竟然能弯弯绕绕缠住提笔,又快速朝前探出,下一瞬,就刺入了铸剑的肩膀。 铸剑抬手握住没入身体的流光剑,为首的刺客拔剑不得,而索西征的招式已到,瞬息之间,不得已弃了流光剑,退出到几步开外,这才保住了小命。 “你是何人?” “昆仑派索西征。” 听闻是索西征,为首人一个手势,杀手人全部围了上来,面对强敌,为了完成任务,就得群攻。 索西征朝着空中发出信号弹,杀手们更是红了眼。顿时,二十几人将索西征团团围住,轮番进攻。 其中一人,趁乱走向了受伤的铸剑,手起刀落。落在地上的刺客,死不瞑目,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在身后刺了他一刀。 年年踢开眼前的人,扶住铸剑,“公子,属下来晚了。夫人呢?” “你是谁?”这人自己从未见过,自称属下,又提到夫人,难道是年城的人? “属下是年城左护法年年。” 铸剑朝屋里望了望,低声道:“带我娘走。” “公子,属下先为你疗伤。” 静谧的街道,忽然传来隐隐的马蹄声。 铸剑忽然冷着脸道,“这是命令,年护法。”拔出流光剑,递给了她,“保护好夫人,放心,索西征不会杀我。” “公子保重。”年年接过流光剑,往屋子里去,背起昏迷的沈年从后门走了。 第80章 不嫌弃 辛忱赶着马车慢悠悠地走在官道上, 前面就是四方城了,正盘算着是绕道呢, 还是怎么着?马车里醉酒的人忽然惊醒, 口里喊着, “铸剑!”声音里几分急切,几分惶恐。 辛忱快速掀开车帘, 见姜禾满头大汗,“怎么了?” “噩梦吧,看到铸剑浑身是血。”姜禾抚了抚胸口, 平复了一会情绪, 才问道, “到哪了?” 辛忱一边帮姜禾擦汗,一边回,“快到四方城了。” 即使安慰自己那是噩梦,还是压不住心中的担心,“嗯,有铸剑和沈夫人的消息吗?” “不用担心, 昆西城跟踪的人已被解决了, 他们一路往东, 算算日子,这会应该在东吴城。” 姜禾软软地靠在辛忱身上, 似乎做了一场梦,酒还没醒,浑身依旧无力。 辛忱斟酌再三, 还是挑起了话头,“姜禾。” “说吧,什么大事小事是你不好意思在我面前讲的?” “陆晓生传出了消息,如今大部分人都相信,年城冰封与旱灾都是姜迟的阴谋,而你……” 姜禾心中了然,但也忍住去有些丧气,“这是逼着我赶紧去斩断接天链,然后好方便他们报仇雪恨啊!” 辛忱拍了拍姜禾的脸,仿佛要打散那一脸郁气,“就算天下人都不理解你,终归我还是要护着你的。” 姜禾一把打开辛忱的手,没好气道:“巫越教的旱情最严重,你这教主不关心?”她总感觉,巫越教与逍遥门最是潇洒,想昆仑派、无垢山庄,以及年城挑着肩头的胆子,活得累人又累心。 乍一听这话,辛忱面露惋惜,“怎么不关心,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的老本都被夏黄泉拿出赈灾了。” 老本?自琼南走一遭,姜禾太明白没钱没饭吃的滋味了,顿时伸出食指戳了戳辛忱的胸膛,打趣道,“哈哈,没钱养老了,怎么办?” 辛忱捉住胸前捣乱的手,望着姜禾,一字一句,“白手起家,妇唱夫随。”话语里好不惬意,后又皱了眉头问:“你不会嫌弃我老吧?”这个问题,暗地里她已经不止一次在意了,只是今日才正式说了出来。 提及年龄,姜禾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扑倒在辛忱怀里,声音闷闷的:“不嫌。”哪会嫌弃,我只怕不能陪你到那时候,你别随着我。 辛忱身手环住姜禾的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这就被感动了,我辛忱真是命好,捡了个这么好的姑娘。” 姜禾窝在辛忱怀里,拱了拱,又吸了吸鼻子,过了好一会,才出声道,“明丫还在琼南,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足够的包子吃,足够的水喝,我答应她一个月内回去的。” 轻轻柔柔抚摸着怀中姑娘的头发丝,“别担心,穹二已经吩咐过了,而且呀,只要天人湖在,那里就没人为难你的妹妹。”辛忱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要去琼南看看,当然是要带着姜禾一起。 想到自己刻过的包子,挖过的坑,姜禾笑了笑,“除了年城,我最喜欢的就是琼南。” “那还不简单,等一切事情结束了,我们可以年城住一阵子,琼南住一阵子,由南往北,由北往南,换不同的道,看不同的风景……” 姜禾心想其实有点难。转瞬又觉得不难,毕竟年城、琼南都住过了,辛忱也陪着自己走了好一段路,算是已经实现。“是挺简单的,我们改道吧,不去四方城。” “好,我们先一路往东,再往南,直接去东齐城,说不定能正好遇上铸剑他们。”东吴北边就是东齐,想必铸剑与沈年是不会在东吴长待的。 姜禾坐直了身,“那你是不是该出去赶车了?”再晚点都不知道被马带到哪里去了。 怀里忽然没了姑娘,辛忱意犹未尽,商量道,“酒醒了吧,陪我一起出去。” 刚坐直了的某人忽然软了下来,只见她手扶着头,还不忘轻轻敲了敲,“哎呀,头好昏,我得再睡睡。” 辛忱笑了起来,掀起车帘,坐到了车厢外,晃悠着缰绳,指挥着马儿一会往左一会往右。 等车里的姜禾实在忍不住,探出头来,辛忱很快捏住了对方的肩膀,使了个巧劲,左腿一横当了肉垫,“你这样躺着就舒服了。” 姜禾见自己身体还躺在车厢里,头却在车厢外,枕着某人的腿,叹了口气,算了,扯过辛忱宽大的袖子盖住了脸,威胁道,“我要是摔下去……” 第64节 “你要是摔下去,那我肯定已经死了。”辛忱侧坐在马车上,一手执缰绳,一手放在姜禾的肩膀上,天高云淡,清风徐来,潇洒惬意,端的一派游刃有余。 看到信号,钟情带着无垢山庄的人快速赶到小院时,杀手已经走了,索西征没有追,而是在查看铸剑的伤势。 剑伤比较深,但好在没伤到要害,索西征松了一口气,“你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还要感谢索少侠出手相助。”神情高度紧张,又经历一番打斗,外加流血过多,铸剑说完这句话就晕了过去。 钟情匆匆上前,“西征,沈夫人呢?” “先回去再说,此地不安全,那些杀手功夫不低。” “钟安,你留下来把这里处理一下。”吩咐完,钟情一行人抬着铸剑回了别院。 沈年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天色大亮,周无一人。口中喊着“流儿”,手脚并用,快速爬下床,就往屋外冲。 刚出了门,一个踉跄跌落在地,那么多杀手,她的儿子是不是已经……怪自己不中用,撑在地上的右手,紧握成拳,狠狠往地上锤。 二十多年的期望,说没就没了。她沈年的儿子想要活着,怎么就那么难呢? 地上渐渐有了血迹,沈年心中涌起滔天的恨意,可又不知道该恨谁,能做的都做了,还是如此。这么多年支撑着她走下去的希望瞬间坍塌,心灰意冷,对于死亡,没了抗拒。 手握成拳,抬起又往下砸的袖子里,忽然掉出了一封信,折叠处隐隐约约是分外熟悉的字迹。 沈年一把抓起信,犹如溺水的人攀住一根浮木,颤抖着手摊开,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娘,二十一年了,你的期望只是我好好活着,所幸我们一起做到了。现在也请娘给我一个二十一年,实现儿子的愿望,好好活着。 自出生起就离开年城,此后再未踏足。那是娘与姜禾生活过的地方,我想去看看。等姜禾斩断接天链,年城解封,娘记得把我带回去。 答应了要与姜禾喝酒庆祝,还请娘代儿子去赴约。姜禾是个好姑娘,娘就把她当亲生的女儿看,定不会比儿子差。” 一大颗泪落在了微微抖动的信纸上,晕开一个“活”字,沈年颤抖着将信贴在胸口,这才声泪俱下大喊了一声“流儿”!撕心裂肺,一如二十一年前,流儿刚出生那天。 年年刚从外面回来,听见沈年的喊声,迅速跑了过去,弯下腰想要扶起地上的人,“夫人,公子没死。” 沈年瘫坐在地上沉浸在痛失儿子的情绪里,哪会管来人是谁,又说了什么,这会她像一滩怎么扶也扶不起的泥。 年年无法,只得转到沈年的对面,蹲了下来,“夫人你看着我,公子没死。” 对面的沈年还是视而不见,年年有些着急,伸出手就要去抢沈年手中的信。沈年这才护犊子一样把手一缩,抬头恶狠狠地盯向了年年。 见她终于肯看自己一眼了,年年赶紧道,“夫人,公子还活着。” “年年?”沈年有些意外,几十年没见了,对面这人是年城左护法,也是自己的丫鬟,亦仆亦友。 “夫人,你受苦了。” “流儿真的,还活着?”沈年看着年年,满脸期待,像一个要糖吃的孩子,问得小心翼翼,生怕期望落空。 年年如实相告,“公子受了伤,应无大碍,被索西征救走了。” “你为何不带他一起走?” “公子第一次给我下命令,不敢不从。”其实那时候,她也带不走公子。早就听闻消息,昆仑派与无垢山庄都在找夫人与公子。 沈年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她了解年年,一如年年了解她。流儿还活着,就好!只见她慢慢站了起来,挺直腰,沈夫人仿佛瞬间满血复活,冷冷地道,“你是姜迟派来的?” “是我自己要来找夫人的。” “当初不跟我走,如今反而来找我,为了什么,直说。” 年年一把跪在了沈年面前,“想请夫人帮助姜禾。” 沈家庄多年无人练成卷云袖,如果夫人能出手相助,姜禾想必会少受一点苦。城主那样采取刺激的方式,以毒攻毒的做法,稍有不慎,姜禾就有生命危险,她看着实心惊。 年年不知道的是,早在很久之前,沈年已经指点过姜禾了。 听闻这话,沈年扯起一抹笑,并不多说。帮助姜禾,自己会的,哪怕只是为了儿子。 第81章 星河夫妇算账 “你们救我回来, 又不让我走,是何意?”铸剑几次试图走出别院却屡遭阻拦, 对方没有目的谁会信? 钟情耐心解释, “公子,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铸剑却不看她,只是对着索西征道, “你们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确实是为了你的安全, 此外, 我们想见沈夫人, 让她帮忙解惑。” 什么时候自己的命,在他们看来这么重要了?不过是为了见娘。在无尘谷附近搜索的人,想来也是他们的手笔。为了找到娘,还真是煞费苦心。 念及此,铸剑越发没了好脸色,“我娘不过问江湖事多年, 怕是不能为索少侠解惑。” 索西征耐心道, “公子可知道, 唯有沈年之后,才能斩断接天链的说法?” “所以你们抓我, 是要我去斩断接天链?”沈年之后,矛头直指他母亲,倒是好算计, 都把娘逼得再现江湖,四处逃亡了。 “陆晓生说的我们并没有全信,找沈夫人,就是为了询问接天链之事。” “原来是他,本事见长。绑了我,就是你们求见我娘的方式?” 见索西征与他说了这么久,铸剑还是不为所动,反而句句讥诮,钟情有些着急,“公子可知道,这接天链关乎天下人的安危?公子又可知道,你的爹酝酿着怎样的阴谋?” 铸剑仿佛这时候才看到钟情,“打着天下人安危的旗号,就可以枉顾某一个人的性命?” 钟情有些疑惑,她能明确地感知到铸剑对自己的敌意,可是为什么呢? “那就请公子配合我们,珍惜生命。杀你的人在暗处虎视眈眈,你也不想沈夫人失去她唯一的儿子吧。” 说完这话,钟情甩袖而去,她得赶紧安排人手,一路护送铸剑去无垢山庄,只有到了那里,才是真正的安全。 索西征留了下来,劝道,“你出去一定会遇到杀手,还有可能给你娘带来危险,暂时别找她,她会跟着你的。” “索少侠倒是把一切看得很清楚。” “也是无奈,你们一家四口,个个成谜,我们实在应接不暇。索性把人聚到一块,好好谈谈接天链的事情,对大家都好。”对待铸剑,索西征觉得打开天窗说亮话,可能会有效果。 “抓了我一个,能把他们三个都引过来?” 索西笑了起来,“这点自信,公子肯定要有。” “我会配合。” “姜禾是你义妹?” 提及姜禾,铸剑脸色好了很多,“是,索少侠可有她的消息?” “自年城相识,她似乎一直在逃亡,琼南北地都有她的足迹,如今人应该在来东吴城的路上。” “我这个妹妹确实不容易,比我还惨。但我觉得你错了,她不会来东吴城。” 一辆马车在凹凸不平的山路里穿梭,姜禾早就不躺着了,与辛忱并坐,看着眼前的小路,建议道,“要不,我们弃车骑马?” 辛忱有些不情愿,“晚上岂不是要露宿山头?” “你以前不是经常在大树上好眠,这会怎么一副如此嫌弃的表情?” “以前没有你,现在好歹也要给你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嘿,姜禾发现,这人自从被自己偷亲了以后,脸皮越来越厚,也越来越会说话了。心里甜,话里却是霸气,只见姜禾甩了甩袖子道,“风里来雨里去惯了,我不怕。” 辛忱侧身,双手揽住姜禾后颈,如星光一样闪亮的眸子里透着认真,“可是我怕。” 姜禾憋着笑,双手往后伸出,从车厢里摸出惊雷刀,安慰道,“别怕,这刀送你防身。” 话落,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又赶着马车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艰难地行走了一段,姜禾心想,这路虽然难走,但总算没有什么人挡道。 平坦的大道就留给多数人走吧。自己图清静、安宁,为数不多日子可不能被讨厌的人搅和糟蹋了。 辛忱忽然手指前方,“姜禾,左前通向年城,要不要去看看?”护城河的鱼可好吃了,是他没说的。 “右前行走。”如今的自己是有点害怕靠近年城,似乎回去就意味着分别。 “那只能等下次了,护城河的鱼啊,有滋有味。”嗯,还是没忍住说了,对于自己的烤鱼技能,辛忱还是自信的。 姜禾好笑道:“欠我的鱼钱,你还还得起吗?” 辛忱开始一本正经耍赖,“还不起,以身抵债。” 姜禾上上下下打量会眼前的人,仿佛在思考以身抵债的可行性,只见她摇了摇头,“想我护城河的鱼那么肥美,你却如此瘦不拉几。”姜禾摸着下巴,“我感到,亏了。” 正叹息自己亏了的人,不知让多少江湖豪杰亏了一场。四方客栈里,众人等的很焦急。 “我说这姜禾,这么几天还没到四方城,原来改道了啊!” “她肯定是故意避开我们的。” “出了北地,一直往东,她不会直接去年城砍接天链了吧!” “做你的春秋大梦,她会如此好心,再说了,年城冰雪覆盖,要进入谈何容易?” “这几日,也不见说书先生。我听闻啊,无垢山庄与昆仑派都在寻找铸剑公子。” “找他做什么,铸剑吗?” “说是为了引出沈年,道听途说,铸剑竟然是沈年的儿子。” “这可有趣了,沈年竟有那么大的私生子?” “难不成二十多年前,忽然失踪,是因为被姜迟发现了此事?” 不管有没有说书先生,如今的四方客栈,也能掀起一波惊涛骇浪。江湖人八卦的威力并不比三姑六婆差。 没过多久,江湖又传开了,说沈年因私生子与姜迟决裂,才离开年城选择退隐。刚养好伤出了北地的姜迟,听闻消息,脸都绿了。 秦悠绷着脸,往四方客栈走去。钟怀远紧紧跟着,不敢凑上去怕小师妹不高兴。但是,当一个小乞丐要撞向秦悠时,他又能身手敏捷地侧身一挡。 小乞丐撞到了他身上,连说:“公子,对不起。” 秦悠回头看了一眼,心想钟怀远好歹是个高手呢,还能被这小孩撞上,肯定也跟自己一样在想别的事。 “哼!”秦悠轻轻一哼,心道还说保护自己呢,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 钟怀远本来觉得有些不对,被秦悠一个眼神,一个鼻音给打乱,小师妹终于理自己了,心里一高兴,大手一挥,对着小乞丐道,“没事,下次走路可别这么冒失。” 小乞丐连连说好,瞬间就跑远了。 钟怀远凑上前去,讨好地喊了声“小师妹。”可对方并不理他,径直走进了四方客栈。 “小二,要一个包间,另外,我想见陆公子。” “姑娘,包间有,陆公子没有,您二楼请。” 第65节 大堂之内,秦悠不再多话,往二楼走去。钟怀远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小师妹大概是想问陆晓生惊鸿剑的事情,理应他该回避,但事实上他不能。一来,他也想知道。二来,他要保护小师妹。 “最近说书先生可有讲什么故事?”钟怀远下意识往腰间一摸,钱袋没了! 那个小乞丐,呵! 得,没钱的无垢山庄庄主赖上昆仑派的大小姐,也算一段佳话。如果小师妹愿意让他赖上的话。 “有,姜禾修炼卷云袖,一招翻云覆雨就可打退琼南五怪……”耳濡目染,小二听得多了,也有几分说书先生的味道,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停下。 有些是自己知道的,有些是自己不知道的,钟怀远也不打断,仔细听着。等到了包间,正想着如何开口说出自己的窘境。 一路沉默的秦悠拿出一些碎银子递给了小二,“辛苦了,我知道这四方客栈跟陆公子有渊源,你只要传信就好,说秦悠要见他。” “还有我,钟怀远。” 小二这才擦了擦眼睛,先前是他眼拙没看出来,这会可算是认出了,眼前这两个乔装打扮的人可不正是昆仑派的大小姐与无垢山庄的庄主。 “二位先休息,小的尽量让说书先生帮为转达。”贵客不可得罪,可自己一个店小二,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秦悠点了点头,并不为难他:“也请你们掌柜的,帮忙转达。” 此时四方客栈的后院,陆衡正低着头再向陆晓生回报沈年那边的情况,接连几次失手,还号称江湖第一杀,脸皮够厚的,害他在公子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陆晓生声音平静,喜怒不辩,“三次刺杀,都失败了?” “是,前两次他们轻敌。后一次眼看要得手,索西征突然出现,横加阻拦。” “索西征倒是不笨,速度也挺快。” “铸剑受伤,如今在无垢山庄的别院,有钟情跟索西征看着,想要刺杀更难了。”陆衡心里慌,自己怎么接二连三办砸事? “沈年呢?” “不知所踪,既没有在当时的小院,也没有在无垢山庄的别苑。” “她不可能坐视铸剑受伤不管,肯定是被人强行带走了。” 陆衡疑惑,“这个人会是姜迟吗?” “若是姜迟,在那些杀手面前,还用得着逃跑?”不过说不准,也许姜迟被琼南五怪打伤,还没好呢。 “那会是谁?” 陆晓生淡淡地道,“总会知道的,姜迟竟然还活着,年城其他人也可以活着。” “叩叩叩”门外响起一长两短的敲门声,客栈这时候还能发生何事,难道姜禾到了四方城?“进来。” 来人正是四方客栈的说书先生,“老朽拜见公子。” “先生请坐。”对于所有的说书先生,陆晓生礼遇有加,不仅因为他们能探听、散播消息,还因为他自己也喜欢说书。年城往来客栈那回,正是他乔装亲自上场的。 “多谢公子,客栈里来了贵客,昆仑派的秦悠想见公子。” “不见。”无非是来问秦坤死因的,该说的上次都说了,这秦悠暂时没有用处。 “同行的还有钟怀远。” 陆晓生忽然笑了起来,“见一见,也无妨。” 第82章 离间计 四方客栈的包间里, 钟怀远斟酌再三,欲言又止。 秦悠看着他这样, 着急。钟怀远这个蠢货一出口不是道歉, 就是安慰, 她都听腻了。这陆晓生怎么还不来! 对面的钟怀远似乎考虑够了,终于厚着脸皮坦白道:“小师妹, 我钱袋丢了,以后的日子就靠你路见不平,舍银相助。” 秦悠猝不及防, 被一口茶呛到了, 一边笑一边咳, 眼泪都出来了:“路见不平,舍银相助?” 钟怀远走上前去,顺了顺秦悠后背,“你放心,这钱我会还的。” 缓过劲来的秦悠,一把拍向了钟怀远的肩膀:“好说, 以后我罩着你!” 说完这句话, 秦悠忽然觉得舒坦了很多, 心里竟然有些高兴。爹的掌上明珠,众人的小师妹, 捧着哄着照顾着,终于有一天,自己也可以罩着别人了, 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她就是喜欢这种感觉。 一旁的钟怀远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捉摸不透秦悠为何如此反应,见秦悠高兴,他也乐呵呵笑了起来。 陆晓生踩着笑声,推门而进,鲜有的说了句玩笑话,“来见我就这么高兴?” 钟怀远抢先话头:“高兴是我们的,与你无关。” “但愿你们能一直这么高兴。” 秦悠可没心情听他们俩瞎扯,带入正题:“陆公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我是为惊鸿剑而来。” “秦姑娘可知道,从我这打探消息的代价?” “陆公子尽管开价。” “陆某今日不缺银子,你们只需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即可。” 秦悠思考了一会,答道:“好,陆公子请问。” “还是秦姑娘先吧。” 秦悠想着这陆晓生真狡猾,还想争取一番,可钟怀远已是迫不及待出声:“我爹是如何得到惊鸿剑的?” 陆晓生心底有些异讶,琢磨着他们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难道也知道铸剑……“自是从铸剑公子那里得来,为此你爹还负了伤。” “大概是什么时候?” “去年,你爹在参加送刀大会前不是病过一场吗?” “那是被巫越教所伤。” 陆晓生挑起一抹笑,“如果我告诉你并不是呢?” 钟怀远被问懵了,如果不是,那会是…… 秦悠听到这里,问出这句心里其实隐隐有了答案,“他是因为抢惊鸿剑受的伤?” “秦姑娘聪慧,正是因为惊鸿剑。” “那惊鸿剑的消息,他是如何得知的?” “这个,陆某就不知道的,得问以前的钟庄主。”陆晓生看向沉默的钟怀远,“或者问问现在的钟庄主。” “我并不知道。” “呵呵,真是可惜,都当了庄主,还没有钟情知道得多。” 钟怀远一张脸憋得通红,他说的没错,自己还真的没有姐姐知道得多,尽管他已经是庄主,庄内大小事务,还是钟情说了算。 但是,此人定没有好心,“你不用在这挑拨我们姐弟关系。” “陆某并无此意,只盼望钟庄主能做个明白人罢了。” 一心寻求答案的秦悠求证道,“钟情真的知道?” “如果世上还有人知道,非她莫属。”陆晓生语气坚定,其实他并无绝对把握,不过是想引着这二人去无垢山庄查清真相,同时挑拨一下钟情姐弟以及无垢山庄与昆仑派的关系。 见二人都沉默了下来,陆晓生抿了口茶,“现在,请回答我的问题,那个引导你们询问惊鸿剑消息的人,是谁?” “姜迟。” “辛忱。” 两道声音,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秦悠、钟怀远看了彼此一眼,有些尴尬。一旁的陆晓生大笑了起来,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摇着扇子走了出去。 秦悠质问道,“你怎么能说辛忱呢,明明是姜迟。” “我又没见过姜迟,那话可是辛忱转述的。”钟怀远在心底咕哝了一句,难道现在小师妹还会偏袒辛忱? “也有道理,我们赶紧去东吴城找情姐姐。” “还不如直接回无垢山庄。” 秦悠眼睛一亮,“我觉得你有时还挺聪明的。” 被夸了,钟怀远喜上眉梢,可转瞬又叹了口气,“哎,我们俩好不容易出来一回,想不到这么快就要乖乖回去了……”日子过得太快,若是能一直与小师妹在一起就好了。 “这一路,也不见大师兄与情姐姐派人来找,他们应该是放心的,说不定还可以有下次。” “小师妹,那咱门可说好了,下次再一起出来。” 秦悠把钱袋往空中一抛,又快速接住,“好,下次我还罩着你。” 钟怀远心想,小师妹如此高兴,下次自己是不是可以不带钱?当然这话只能在心中想想,决计不能问出口。 远在东吴城的索西征,怎么会不关心秦悠,自从离开了昆仑派,派内事务暂由姚忠、姚义两人打理,最近的消息也是说小师妹离开了北地。 消息一来一往,肯定没有钟情的快。想到这,他已开口,“可有秦悠、怀远的消息?” 钟情抿了口茶,压下嘴角捉狭的笑意,“西征放心,他们二人正在回来的路上,怀远好像没钱了。” 一想到怀远没钱的场景,她不是担心,而是想笑。 “没钱,这一路岂不是要挨饿受冻?”索西征心道小师妹可从来没吃过这种苦。 “秦悠有啊,一个负责鞍前马后,一个负责结账给钱,我看啊,他们回来的路上比去得时候融洽多了。” 索西征点头赞同,“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没钱是福。” 钟情笑了一会,又转为严肃,“西征,铸剑的伤好了很多,我打算明日启程回无垢山庄。” “这一路肯定不太平。” “所以,我有个想法,需要你配合。” 两人协商好计划已是日落时分,索西征笑了起来:“钟情如此相信我?” “如果你都不能信了,这个天下大概也没救了。”钟情一直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定不负所托,一路小心。” 沈年这几天过得身心煎熬,夜探别院,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守备森严不说,她还发现了一些杀手也在打探消息。也是因为此,她打消了救出流儿的想法。 无垢山庄与昆仑派,不外乎为了年城那些事,肯定不会伤害流儿。 年年出声安慰,“夫人,你别担心,姜禾肯定会来的。”还有城主,但这话她不敢说。 “姜禾已经修炼第八层了?” “之前在北地,姜禾身中一线天走火入魔,城主去刺激她,她反而突破了。” 第66节 修炼卷云袖辛苦又有危险,倒是难为姜禾了,这一切本该是流儿,想到此,沈年旧事重提,“年年,你跟我说实话,生产那日我晕过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年年犹豫挣扎,欲言又止,末了还是当年那句话:“夫人,城主真的没有伤害公子。” “母子连心,哪怕晕过去,哪怕我只听了他一声哭,我也能感知到流儿生出来时是健健康康的。” 年年跪了下来,“夫人,你相信我。” 反反复复就这一句,沈年气极反笑,“我的命就那么重要吗,你们一个个都说为了我好,难道就一点都不尊重我的选择,甚至连知道事情真相都还要瞒着?” “公子活着,会一直活着,夫人又何必执着于往事。” “年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再了解不过。劝我别执着,恐怕想要隐藏的东西比我想的还要多。” 年年抬头望向沈年,一脸愕然,“夫人,是我对不起你。” “哼,我不逼你。姜禾是无咎选定的孩子?” “是,她能斩断接天链。” “无咎的道行越来越高了,逆天改命,起死回生,倒是难为他了。”说到底,流儿能活下来,有无咎的功劳,这点她心里是明白的。 年年低着头死死咬着唇,不说话,怕一开口就会露馅。收敛情绪,过了好一会试图转移话题:“夫人,他们是要把公子带往无垢山庄。” “这个我不担心,陆晓生说自己与无咎同门,此事你知道多少?”沈年疑惑,除了无咎,沈家庄并没有其他祭司。 “此事我并不知情,也从未听祭司提起。夫人怀疑,杀手是陆晓生派来的?” “姜迟欲统一江湖,沈年之后,哪一个说法不是源于他?若说杀手跟他没关系,谁信?” 若是再早个几十年,自己肯定会查清楚,然后报仇。如今她的期望很简单,找个地方,远离江湖纷扰,跟流儿好好过日子。 四方客栈里,陆衡每天都很忙,“公子,钟情一行人已经护着姜流离开了东吴城,看方向是要去往无垢山庄,这一路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定可以杀了姜流。” “把消息散出去,就说无垢山庄抓了铸剑公子,水越混越好。收拾一下,我们也去无垢山庄。” “公子,姜禾那边?” “姜禾,倒是出乎意料的命大,又不走寻常路。”陆晓生摇着折扇,“先不用管,她一旦出现,自有人对付,江湖豪杰,老弱妇孺,都会是我们的帮手。” “公子英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陆衡心道:谁让她练了卷云袖,拿了惊雷刀,能斩断接天链呢? 第83章 我爱你 自从跟了夏黄泉, 穹二变了,也沾染了一些对方“仿佛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 能懒则懒”的气息, 就连汇报消息都是短句, 且语气平淡,没了昔日的一惊一乍。 “护法, 有人刺杀铸剑。” “护法,教主往东边去了”。 “护法,暂无姜迟下落。” 夏黄泉琢磨着第二句, “往东边去, 那回来岂不是又要耽搁几日?尽快把铸剑的消息告诉教主。” 早已摸清夏黄泉处事风格的穹二, 笑呵呵地道,“消息属下已经送过去了。” 夏黄泉认真看了看穹二,哈哈大笑,“很好,有长进。想不想改一个名字?” 改成穹大么?那穹大怎么办?穹二挠了挠头,他们二人自从在夏护法手下办事, 分工明确, 没有啥好争的了, 不曾想昔日铆足了劲要成为穹大的自己,如今会这样, “多谢护法抬爱,穹二这名字挺好的。” 夏黄泉吸了吸鼻子,“是挺好的, 你若真让我改,我也想不出好的,指不定就是夏大。” “护法是想起穹护法了吗?”反正听她话里的语气,自己是有点想念穹护法的,虽然老是被骂做“废物”。 夏黄泉也不答,只是丢下一句“你这名字,已无关排序。” 官道上,钟情带着大批人马,一路北上,往无垢山庄所在的东齐城而去。前去探路的钟勇骑马而回,“大小姐,前方道路被山上滑下的落石挡住,马车不能通行。” 钟情骑在马上,岿然不动,心想终于来了,打了个手势,“大家先原地休息。”之后才对钟勇道:“落石处前后,可有流民?” “有,大小姐是怀疑杀手藏在流民当中?” 嘴角滑过一抹自信的笑,钟情道:“你带一队人马过去,准备足够的银钱和干粮,让流民清理道路。” 钟勇哈哈一笑,“谨遵大小姐吩咐。”如此一来,等他们休息够了,道路也清出来了,那些企图趁乱打劫的人也没了机会,实在是妙啊。 “留意那些不为钱财、干粮所动的流民。” “是。”钟勇明白,不为钱财、干粮所动的流民定有蹊跷,指不定就是刺客假扮的。 等钟勇带着一行人走远,钟情这才走向队伍中间的马车,侧身说着什么。马车里的人没有回应,大家也见怪不怪,这位铸剑公子对人挺有礼貌的,唯独对大小姐视而不见,跟他说话他也不搭理。 钟情直起身,“公子有什么需求,不与我说,可以告诉西征。” 马车里这才传出了一个声音:“钟情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铸剑公子的。” “委屈西征与公子坐马车,钟情惭愧。” 远远躲在草丛中探听消息的人这才反应过来,难怪不见索西征,竟然为了贴身保护铸剑,坐了马车,刺杀铸剑这个任务还真他娘的棘手。匆匆而回,“老大,打探清楚了,马车里坐着铸剑与索西征。” 只见他口中的老大搬起一块石头丢向一旁,趁着弯腰的功夫,骂骂咧咧地道,“钟情这个臭娘们,害老子搬石块。告诉兄弟们,鼓动流民,以感谢的名义靠近马车,就说马车里坐着庄主……” 当道路被清理干净,钟情一行人正要前行,忽然一群流民浩浩荡荡而来,挡在了道路中间。 钟勇表情凝重,有些担心:“大小姐,我实在拦不住,他们说受无垢山庄庇护,非要亲自来感谢庄主。” 钟情看向流民,眼睛一眯,提高了声音,“天灾无情,一切都是无垢山庄应该做的,何况大家凭劳力获得钱财、食物,该感谢的是你们自己,我也谢谢你们。” “大小姐,可真是好人啊。” “对啊,人长得漂亮,心地善良。” 人群里一时传出很多呼唤“大小姐”的声音。钟情坐在马背,仔细看着人群,“大家继续赶路吧,到了东齐城,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有人不甘心,继续道,“今日能见到大小姐实在是我等的荣幸,不知可否见一见庄主,让他跟我们说几句话?” “马车里坐着的是庄主吗?” “大小姐骑马,庄主怎么坐马车?” “听闻庄主大小姐的亲弟,可两人相差……” 看着逐渐被人带偏的讨论声,钟情面露不屑,又想拿他们姐弟俩说事?可自己跟怀远离开无垢山庄大家都是知道的,如今只得道:“大家稍安勿躁,车里坐着的不是庄主,而是一位贵客。” “大小姐这次怎么没跟庄主一起回来?” “庄主是不是不想见我们,才故意这么说的。” …… …… 混在流民里的刺客,时不时蹦出一两句挑拨人心的话。 “旱灾严重,怀远作为一庄之主,自知责任重大,这次与我分开,走了另外一条道,查看详情,寻求解决之法。与你们一样背井离乡的人还有很多,大家此刻更应该相互信任,共度难关。” 见激起的情绪很快被钟情几句话安抚,刺客首领一个手势,流民中,以及道路两旁的丛林窜出一个个人,直接往马车而去。 危机之下,钟情喊出一句“大家小心,快散开。”手中的剑已经跟刺客对上。 钟勇、钟安一左一右,护着马车,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在一片惊恐,哭喊中,流民这才四散开来,但难免有些伤亡。钟情朝空中发出一枚信号弹,之后又吩咐其他人护着马车,自己则是保护那些被误伤的流民。 在山头观看情形,并未参与战斗的刺客忽然大喊了一声,“老大,有马蹄声,快撤!” 见死了好几个兄弟,却连马车边都没抹着,自知此次杀人无望,刺客首领不再恋战,大喊了声“撤!”钟情,来日方长,你给我等着!我定要在你眼皮子底下杀了铸剑公子。 一路往东的线路折向东南方向,离开山林,道路渐渐宽敞起来,辛忱、姜禾反而弃了马车,改为一人一匹快马。 辛忱叹息道,“本打算慢慢走,可惜天不遂人愿。”终究还是遇见了熟人,琼南五怪,倒并不是怕他们,而是因为他们,姜禾被人认了出来,那么多人追着她,求着她赶紧去斩断接天链,谁受得了,唯有尽快赶路逃离。 姜禾一鞭子抽中了辛忱的马,“不愿意走,就会被赶着走。”顷刻之间,并驾齐驱变为一前一后。 天空忽然飞来一只信鸽,落在了辛忱肩头。 姜禾瘪瘪嘴,就没有人给她半封信件,铸剑若是也养信鸽就好了,不能见面,好歹还能书信往来。 “姜禾,铸剑受伤了。” 刚想到他,他就受伤了?姜禾扯过信,快速看完,“我要去救他,这马速能有多快就多快。” 辛忱安慰道,“别担心,索西征与钟情不会让他出事的。” 姜禾摇了摇头,“铸剑是沈年之后,我怕江湖人会像逼迫我一样逼迫他。”那太可怕了,迎面走来的陌生人,都可以叫你去砍接天链,或乞求,或威胁。铸剑那么心软好说话,一定会被说服。 “你有没有注意到,陆晓生传出了很多消息,但至今都没有在众人面前提起,你不是沈年之后。” 以自己对陆晓生的了解,既然将矛头都指向了姜禾,他就不会把铸剑推到众人面前,顶多私下里买凶杀人。只是买凶杀人,索西征与钟情应该能应对。 姜禾忽然有些气,“他到底想怎么样,恨沈家庄,恨无咎,恨年城,这会又要杀铸剑,是要把这些都毁掉?” 辛忱戳了戳姜禾气鼓鼓的小脸,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陆晓生不足为惧。”真正让他担心的是,“陆晓生说唯有沈年之后才能斩断接天链,而无咎则认定你能做到,你真的可以?” 姜禾愣住了,这个问题,义父都已经说得很明白,要她的命。只见她点了点,“我可以。” “会不会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问出这一句,辛忱心都是颤抖的,莫名想到巫南城那会,姜禾重伤摔落下城墙。呵,世上哪有平白无故不痛不痒的替代,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岂会这点都参不透? 姜禾扬起马鞭,答得很快,马速也飞快,“不会。” 辛忱轻轻一伸手,拉住了对方的缰绳,姜禾的马停了下来,“看着我,说实话。” 面对这么一双犹如黑夜星辰的眼,姜禾突然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伸手抬起她的头,辛忱再次重复:“说实话。” 姜禾忽然凑了过去,亲向辛忱嘴角,“我爱你。”嘴唇说话的速度与亲人的动作一样快,紧接着扯过被辛忱抓住的缰绳,双脚一夹马腹,大喝一声“驾!”转瞬人和马都飞奔了出去。 辛忱愣在马上,反应过来时,眼前早没了姜禾的身影。 他的姑娘亲他,他的高兴写在脸上。 他的姑娘说爱他,他的高兴刻在心里。 他的姑娘不愿说实话,他不逼问,但他一定会弄清楚,自己的姑娘当然得护着。 第84章 一起来巧合 “钟情, 你若说实话,我们今日就不为难你。” 昔日送刀大会上的江湖豪侠, 再次相见, 上次为了惊雷刀, 这次是为了铸剑。钟情倒是没想到,江湖人成群结伴, 三三俩俩,会来质问自己是不是抓了铸剑。 第67节 见钟情久久不回答,刀客独臂周也没了耐性, 他是在送刀大会上败给了巫越, 连第二轮都没进入, 但是,这不代表他打不过钟情、索西征这些后辈。 钟情道,“我并没有挟持铸剑公子,这就是实话。” “那就把马车上的人请下来,让大伙都看看。” “就是,空口无凭, 这一路上, 马车遮得严严实实, 是怕铸剑公子向我等求救吗?”北煞内心激动,自己要是救了铸剑公子, 说不定他能打一把刀什么的作为谢礼。 钟情望望前面的路,还有一天的路程,就能到东齐城了, 这些人偏偏拦在了这里。看来,也是陆晓生的手笔,就是不知道,索西征他们怎么样了。 “可以,但要是我说的属实,你们当如何?” 小丫头片子虚张声势,独臂周浑不在意:“若是冤枉了钟姑娘,我们自当赔礼道歉。” 钟情寸步不让,“怎么个赔法?” 见钟情如此步步紧逼,北煞毫不客气,接过了话头:“钟姑娘怎么不说,等我们找到铸剑,你当如何?” 钟情分外爽快,“你们若是找到,只要不伤天害理,我无垢山庄今后替你们做一件事。” 尚有些侠气的独臂周,满口答应:“好,如果冤枉了姑娘,我独臂周来日也为姑娘做一件事。” 钟情看向其他人。 想来不伤天害理,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钟情如此,说不定就是赌他们不敢应下……于是一个两个,纷纷应了下来。 钟情面色发沉,似乎有些悔意。众人见她如此更是心喜,直奔马车而去。走在最前面的北煞掀开帘子一看,马车里恰有两人,一卧一坐。 “索少侠,别来无恙。”对着坐的那人,北煞轻笑出声,索西征果然在马车里,那么躺着的人,一定是受伤的铸剑公子了。 只见那个侧影像极了索西征的人转过身来,“你是谁?快把帘子放下,我兄弟受了伤,见不得风。” 惊觉不是索西征,北煞愣住了。 一旁的独臂周感觉不妙,索性侧身伸手掀开了被子,躺着的人这才显露出来,不是铸剑。只见他狠狠摔下车帘,好个钟情,小丫头片子! 而此时一路跟着钟情,等待时机想救出铸剑的沈年,心中大惊,儿子呢?明明跟了一路,中途可没见有什么闪失。 身旁的年年倒是极为冷静,“夫人,公子一定是暗地里被索西征带走了。”她一开始就觉得索西征很奇怪,保护公子没必要坐马车吧,而且这一路,他就没出过马车。 另一条道上,马车快速而平稳地前行。陆衡接过传来的消息,笑了起来:“公子神机妙算,那群江湖人真的堵住了钟情。” 陆晓生摇头失笑,“别高兴得太早,他们大概并不能如愿。” “公子如何得知?” 陆晓生笑了笑,“按照第一杀传回的消息,他们几番刺杀,索西征一直坐在马车里没出手。有一次他们眼看要得手,连暗处的沈年都按耐不住出手了,索西征却还能稳坐马车,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按照他的性格,就是与他无关,他也早该出手相助了。” “知己知彼,分析性格就对了。钟情可不是草包,明目张胆地给我们做靶子,她为了什么?” 陆衡眼睛一亮,“为了掩饰,公子,索西征可能早就带着铸剑悄悄走了。” “不是可能,是一定。” “属下立刻安排人手埋伏在东齐城的必经处。” 陆晓生摆了摆手,“他们两个人很可能乔装成了流民,我已经让第一杀也混在流民里了,不知这次……。”如果上天不特意跟自己作对,想来能成事。 “公子英明,之前还以为公子让他们扮成流民是为了躲过钟情的耳目,不曾想还有这层用意。” 手中的折扇一收,陆晓生胜券在握,“钟情啊钟情,我就给你上一课,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 铸剑一身破烂补丁衣裳,脸上还抹了些灰,身上唯一被好生对待的大概只有肩膀的伤口处,仔细包扎,干净整洁。 瞧了眼坐在身旁,初看之下与流民无二的索西征,铸剑赞叹道,“索少侠即使一身粗布,补丁两三,都遮不住这一身气质。” 索西征递给他一碗水,半个馒头,没好气道,“还有力气取笑我?” “咳咳……”铸剑右手成拳遮掩咳嗽声,待缓过劲来,才继续道,“还以为你们是担心我逃跑,才如此照顾不周,让我生病。” 索西征伸手抚了抚咳嗽人的后背,叹息道,“的确是在下照顾不周,没考虑到公子的身体情况。” “这副破身体,活到现在都算偷来的。”相处这几日,铸剑发现索西征这人还不错,故也愿意跟他谈论两句。 索西征摇头否定,“这次,还要感谢你这破身体。”根据他的观察,几日前就发现了流民中有很多会武功的人,要不是铸剑病了耽误了行程,他们俩可能正好与那些人正面对上。 提到这,也算因祸得福,铸剑道,“接下来怎么办,他们往前找了无果,定会折回。”到时候打起来,自己这个病号可能要拖后腿。 索西征上下打量了一番铸剑,学着他手握拳放在嘴边,假意咳嗽了两声,“你知道我第一次遇见姜禾的时,她穿着什么吗?” “不知道。” “女扮男装,以假乱真,活灵活现。”索西征蹲了下来,细瞧着眼前人,蛊惑道,“你这个做哥哥的,扮起女装来应该也不会太差。” 铸剑偏头,自顾自喝水啃馒头,不再理会索西征。让他男扮女装?想得美! 料峭春寒,却只是干冷无湿意,北、东、南三个方向都有匆匆往东齐城去的人。钟怀远看着眼前的饭菜,面露担忧,“小师妹,换上这身新衣,吃完这顿好的,我们还剩多少银子?” 秦悠放下筷子,高深莫测地道:“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钟怀远凑近了一点,“当然听实话。” 自从眼前这人丢了银子,秦悠觉得他顺眼多了,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嗯,剩下的银子还够吃五六顿的。” 钟怀远呵呵一笑,坐直身体,拿起筷子,准备开吃,“那就好,顶多两天,我们就能到东齐城了。” 秦悠紧接着道,“顿顿馒头,一人一个。” 她是真不知道外出花销是如此大,何况又不会节省,不断换快马,吃好的,穿好的,带出来的银子能维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钟怀远正往前倾,准备夹桌上那头的红烧猪蹄,听了秦悠的话,猝不及防,人往前栽去。好在他身手极快,一手扶住桌子稳了身形。可桌边的碗碟就没那么幸运了,被他一蹭,全往下摔去,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秦悠嘴角一抽,看着摔碎的碗碟,“好,馒头没有了。” 饱餐一顿,出了客栈,钟怀远一直追着秦悠道歉,“小师妹,我对不起你,让你穿这么粗糙的衣服。”这没钱的日子,苦乐参半,一边是小师妹对自己很好,一边是自己不想小师妹吃苦。 “别磨磨唧唧,这当掉衣服换来的银子,买不了几个馒头,今天要还是到不了东齐城,我们只得卖马了。” 钟怀远大惊,“卖马?那剩下的路岂不是要走着回去。” “是啊,所以要快,驾!” 钟怀远何曾想到,有一天自己快马狂奔,只是因为没钱了呢? 跑了没几里,进入山林,路渐渐狭窄起来。秦悠一心想着快点再快点,就没注意道路旁忽然窜出的人。 等她发现时,马蹄就要踩踏上行人了,极力勒住缰绳,马儿吃痛,甩头嘶鸣,竟然把秦悠掀下了马,自顾自地往丛林跑去。 钟怀远心急火燎,飞身而来接住秦悠,一起滚落在地上。 头发散乱,一鼻子灰,秦悠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脸上立刻出现几个乌黑的印记。 “小师妹,伤到哪没有?” “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虚惊一场。不过我们的马,没了。” 秦悠站起来,心想好歹钟怀远的马还在啊,可惊马那会涌出了大批流民,钟怀远的马也跑了起来,“我的马!”正想追,却有人劝阻,是一群逃命的流民。 “姑娘,别找了,赶紧逃命吧。” “是啊,钱财事小,性命是大。” 钟怀远拖着其中一人,“怎么回事?”他这个庄主出去一段日子,无垢山庄就大乱了? “我们本想去东齐城,一路好好的,前面忽然涌出好多佩刀带剑的人,看见流民就杀啊……” 钟怀远怒上心头,“何人敢在无垢山庄,如此放肆?” 回答他的是一波波匆匆逃命的背影。 第85章 探秘 “索西征, 交出铸剑,饶你不死。”又是这句, 刺客首领不厌其烦, 起初是不想杀沈年, 这次是不想与索西征为敌,他一直本着能不惹事就不惹事的原则, 好生与人商量,当然,这语气是要硬一些的。 提笔剑滴着血, 索西征看着里三层外三成围着他, 不怕死的杀手们, 眉头紧锁。双拳难敌四手,这话果然不错。何况,他们的车轮战术,再打下去,自己不死也得重伤。 索西征道,“你们要找的铸剑, 已经病死了。” 此刻不为所动, “死要见尸。” 索西征又解决掉身前的两个人, 挑衅道,“见尸还不简单么, 这不就有了。” 为首的人大怒,“敬酒不吃吃罚酒!”只见他对着众人道,“谁杀了他, 提笔剑就归谁。”嘿,这招,他还是从铸剑那学来的。 杀手们本就红了眼,这会听闻老大以提比剑为赏,顿时杀意大盛。前后左右,索西征不能同时兼顾,眼看着就要挨刀子。 远处忽然想起了一道喊声,“我还活着呢,谁杀了我,流光剑就归他所有。”铸剑难得又说了句假话,这会就算杀了他,也是没有流光剑的。 为首任见铸剑竟然坐在不远处的树上,心中一喜,任务要紧,他也不跟索西征计较,一个手势,大半的人就朝铸剑而去。 去了一半的人,索西征压力顿减,可内心更焦急了,他怎么能出来?!好不容易把他藏在那儿的。 一棵树,被杀手们团团围住,插翅难飞。铸剑也不想反抗了,只是抬头望着北方,自己留的那封绝笔信,娘肯定已经看过了,还是没白写。 对不起娘,也对不起姜禾,他明白,若不是出生时发生了变故,姜禾所受的磨难和挑战,本该是自己的。 有剑光来,铸剑闭眼,心底说了句:姜禾,一定要好好的,娘就拜托你了。 远在路上,快马奔驰的姜禾,忽然连人带马倒在了地上。马,是累的,而姜禾是慌神。 “姜禾!”跟在后面的辛忱把人捞了起来。 “辛忱,铸剑好像出事了。” “一天不吃东西,尽瞎想了?” 姜禾摇了摇头,内心焦急不安,“吃不下,赶路要紧。” 辛忱抱起姜禾,往前飞去,“你先闭眼休息一会,等到了前面的镇子,我们换马。” 铸剑左肩的伤没有好透,这会又补了一剑,打小忍疼吃药无数的他也不免痛得龇牙咧嘴。这帮刺客首领,估计跟他有大仇,老是刺同一个地方。 刺客首领也是这么想的,第一次被提笔剑挡了,第二次被惊鸿剑挡了,铸剑打造的这些剑,跟他有仇不成?屡屡坏他好事。 “竟敢在我无垢山庄撒野,报上名来。”一人一剑,钟怀远站在树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他还是一庄之主,怎么能让这群宵小之辈放肆。 然而还不等对方回答,远在一旁的秦悠忽然喊了一声 “大师兄!”人就往前面跑去。 前方正在厮杀,被围在里面的人是索西征?想到这里,钟怀远抬头看向树上的被救之人,可不正是铸剑公子? 第68节 江湖人传无垢山庄挟持了铸剑,难道是真的?反正他知道,西征与他姐是一伙的。钟怀远甩掉脑子里的其他想法,管他真相如何,先解决掉这一帮人再说。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一半对着惊鸿剑,一半挨着提笔剑,纵是冷心冷面的刺客首领也是有些心痛,只叹自己时运不济,下令活着的人撤退。 钟情听闻消息,带着人手过来时,只看见杀手退去的影子。她有些惭愧,连续两次,自己都没有帮上忙,这次还险些因为她的计划坏了大事。 “西征,你没事吧?我……” “我没事,铸剑又受伤了。”说到这里,索西征左右环顾,在打斗中他似乎听到了秦悠的声音。 这会仔细一看,站在他旁边,一身粗布,满脸污垢犹如流民一样的人,是秦悠?索西征大惊,“师妹,你怎么?” 秦悠这才回过神来,扑过去一把抱住索西征,刚刚那些刀剑擦着他而过,她害怕大师兄也会死。“大师兄,你吓死我了!” 索西征拍着秦悠的背,“没事了,没事了。”又想着师妹一身狼狈,顿时泛起心疼和愧疚,“是大师兄不好,让你受苦了。” 钟怀远扶着铸剑走了过来,看见好些日子没见的钟情,他快步走上前去,一脸欣喜,“姐!” 钟情点了点头,内心欣慰,“怀远,这次多亏了你。”弟弟又长进了,还误打误撞做了件好事。看了眼弟弟身边的人,又转头吩咐随从,“赶紧带铸剑公子回山庄疗伤。” 铸剑不想说话,一是没力气。二是有些羡慕。人家师兄妹相逢,姐弟相见。他呢,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姜禾? 远处看着众人的年年,莫名有些觉得公子有些可怜,形单影只,只有随从扶着,受了伤,身边连个亲近的人也没有。可她不能上前,一是不能暴露,二是夫人还等着她回去。 跟随钟情到了东齐城,一天过去,都不见索西征与公子,她好不容易说服了夫人,只身折回寻找。好在,公子无大碍。 一行人回到无垢山庄,沐浴更衣,吃饱喝醉。钟怀远的第一件就是去找钟情。 钟情绕着他看了一圈,笑道:“怀远此次出去,收获很大。”跟秦悠感情更好了,回来的路上还救了铸剑。 钟怀远嘿嘿一笑,像一只偷腥的猫,“是收获挺大的,当日瞒着姐出走,并没有想到会如此。”紧接着,又话头一转,“姐,我有件事想问你,惊鸿剑是怎么来的?” 笑意僵在脸上,钟情疑惑,“怀远怎么会想起问这个,我并不知道。” “那送刀大会前,爹是怎么受伤的,你总该知道吧?”这个问题,爹当初没有说,他也一直以为是巫越教所伤。 钟情有些为难,“怀远……” “姐是想说巫越教所伤吗?陆晓生已经告诉我并不是。”钟怀远总感觉,爹受伤这件事,姐多多少少是知道的。 陆晓生怎么知道?又知道多少?钟情掩饰心底的惊疑,质问道,“他说的你就信?” “就是不信,才来问你。姐,我长大了,不是当初那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了。” 钟情淡淡地道,“既然不信,何必多问。”顿了顿,适时转了话头,“怀远,近日陆续有很多江湖人递来拜帖,住进山庄,作为庄主,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好说歹说,见钟情就是不愿吐露实情,钟怀远心底有些火气,“我是庄主,知道自己的责任,一定会保护好铸剑,查清楚接天链的真相,不用姐屡次提醒。” 看着气冲冲而去的弟弟,钟情面露凝重。怀远此次能这么快回来,竟然还有陆晓生的原因,这个人知道得太多,也太会揣摩人心了。 他们姐弟俩,说好是要相互扶持的,怀远只是一时怒气,想必过几日就应该想明白了。只是惊鸿剑……想到这里,钟情起身快速朝钟无垢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房间还保持原样,经常有人打扫,一尘不染,仿佛屋子的主人会随时回来。钟情摸着一桌一椅,心绪翻涌。 爹,情儿定不负你的期望,帮助怀远,让他成为出色的庄主。 爹,怀远今天问及惊鸿剑,又提及你为何受伤,我知道的也不多,是时候告诉他了吗? 接天链扑朔迷离,姜禾不是亲生的,铸剑公子才是沈年之子,真正的年城少主。爹,陆晓生说唯有沈年之后才能斩断接天链,也是真的吗? 还有姜迟,爹要是在就好了,你那么了解他,定然能查到他真正的意图。 手底的感觉忽然有些怪,钟情蹲了下来,仔细查看桌子,这张桌子据说是娘的嫁妆,爹在世时很喜欢,时不时抚摸,偶尔也会坐在桌前写字作画。 联想到怀远房间里的书架,钟情激动地伸出手往桌底摸了起来,待摸到一个手感不同于周边的地方,轻轻一按,桌面响起一道轻微地声响。 她起身抬头,只见桌面上露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坑,里面层层叠叠,是理得非常平整的信笺,有些已经泛黄。 拿起一张,全是娘的小画像,寥寥几笔,神韵浮现在纸上,怀远真的很像娘。 难怪爹如此喜欢这张桌子,内里竟然有此等乾坤。一张张翻过,一堆画像里,忽然出现了一封信,是爹的字迹。 内心惊疑,又有些猜测,钟情快速打开折叠的信,也就几行字,却道尽了爹的一生。钟情忽然趴在了座子上,失声痛哭。 钟怀远与钟情不欢而散后,并没有放弃,而是带着秦悠,偷偷摸摸,从窗户爬进了钟无垢的房间。哼,姐姐不告诉他,他可以自己查,相信爹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可两人才进入屋子,却发现房间里有人。 秦悠小声地道,“是情姐姐。” 钟怀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秦悠,轻手轻脚往桌边走去…… 第86章 跟踪 月亮高高升起, 似乎也想学了钟怀远破窗而入,一探桌前佳人的究竟。 钟怀远看着趴在桌子上的钟情, 莫名感觉这样的姐有些柔弱, 她是想爹了吗?凑近一看, 钟情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秦悠扯了扯钟怀远的衣袖,用口型说, “怎么办?” “四周找找,看看我爹有没有留下什么。”瞄了眼钟情,又无声地说道:“动作轻点。” 秦悠点了点头, 在房间四周查看了起来。 其实在他们俩爬进屋子, 秦悠小声地一句“是情姐姐”时, 钟情已经醒了,想不到自己竟然哭着哭着睡着了。可她不敢出声,也不敢抬起头来,桌面的玄机正被她宽大的衣袖遮挡着。 钟情暗地里慢慢移动着脚,试图用膝盖顶住机关,让桌子恢复原状。身后却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是钟怀远走了过来。 钟情老老实实, 一动也不敢动, 尤其是袖子,就盼着怀远早点离开, 可他却越走越近。 钟怀远想姐姐这样睡着,肯定不舒服,说不定还会着凉。还是先送她回去, 找东西可以下次再来。于是走到钟情身旁,弯腰,就想抱起她。 装睡的钟情内心天人交战,见钟怀远越走越近,已到了身旁,猜到他是想送自己回房间,内心大急,咕哝了一句“爹”。 钟怀远要抱人的手忽然僵住,姐姐真的是想爹了,一定是今天自己那番话让她难受了。赶紧送她回去,若是醒了自己正好跟她道歉。 钟情喊出一声“爹”,能明显感觉到腰间的手顿了下来,可接着力道又大了。只得继续道,“爹不要赶我走,情儿就睡一会,娘留下的桌子我也喜欢……” 钟怀远心底叹了口气,终是不忍心,就让她在这睡会。找了件毛毯盖在钟情身上,与秦悠一道,在房间四处搜索了起来。 钟情这才松了口气,借着毛毯的遮掩,桌下的膝盖成功触到了开关。 年年快速朝东齐城的某个小院子走,宁愿租院落不愿住客栈这一点,她跟夫人倒还是很像的。 沈年见她回来,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流儿如何?” “公子暂无大碍,已经住进了无垢山庄。” 沈年心道,无大碍,那就是有小碍了,“伤在哪?” “左肩。”说出这句话时年年都觉得疼,公子的旧伤还没痊愈呢!但她又很快转了话头,“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两匹快马直朝东齐城而来,其中一人是姜禾。”当时,她差点就要上前相认了,好在自己犹豫了一会,对方马速极快,眨眼就过去了。 听闻儿子伤在左肩,沈年一会心疼,一会又庆幸,好在人没事。“姜禾,她看到你了?” 年年摇头,“应该没有。” “不是要我帮她吗,为何不把她引到这里来?” 年年自是不敢说实话,她竟然有些害怕见到姜禾,只得道,“救出公子要紧。” 一路跟随年年而来,落在屋顶上的姜禾,看着辛忱,小眼神溜得飞快,意思是:看吧,我就说那个身影似故人。即使快马而过匆匆一瞥,她也觉得太熟悉了,这才悄悄跟了过来。 辛忱好笑看着她,伸手拍向刀柄,意思是:你不担心铸剑了? 他算是发现了,这小姑娘心里装着的人,还挺多。 姜禾道,“既然无大碍,先见见沈夫人也好。”开口说话的时候,人已经落在了院子里。沈年听到屋外动静,开门一看,院子里站着的人不是姜禾是谁? “夫人,又见面了。”姜禾微微一笑,再次相见,想不到二人还是沾亲带故的,真要论起来,要唤对方一声义母,可她应该不愿意。义父啊,也会做一些不讨喜的事。 沈年也笑,“年年那三脚猫的功夫,刚够自欺欺人的。” 跟在后面的年年,心里的凝重瞬间被这句取笑的话打散,“我从来不跟姜禾比功夫。”不过,如今的姜禾,就算是年月在,也不一定打得过。 姜禾毫不相让,“怎么没比过?最后还是你跟年月联手输给了我。”能再见到年年,姜禾是真的开心,义父活着,年年也好好的,那么年月那家伙藏在哪了,还不出来? 提到年月,年年刚刚的笑意变淡了。她醒后问过城主,姜迟说他没有逃出来。 尚在房顶的辛忱,听闻三个女人叙旧,一时也就没下来。极目望去,少了雨水的滋润,大树也是没了往年的生机。 姜禾见年年忽然沉默,正要追问年城情况。沈夫人却拉着她进了屋子,风尘仆仆,她自是能看出来,姜禾这一路没怎么休息。 沈年道,“坐下来,先吃些东西,慢慢说。” 年年转身去准备吃的了,姜禾本想唤辛忱下来,可屋顶上哪儿还有人。一时间,屋子里就沈年与姜禾两人。 沈年斟酌再三,主动开口,“姜禾,你应该听说过了,铸剑也就是沈流,他本来叫姜流。” 姜禾双手捧着杯盏,小喝了一口,“嗯,我义父的儿子,名副其实的年城少主。” “那你,怨他吗?” “怨他抛弃身份、责任,把一切推到我身上?”姜禾感到有些好笑,二十年前,他跟姜流都是刚出生的孩子,谁也没有选择的权力。 沈年看向虚空,似在回忆,“流儿没有,只怨那时我没护好他,最后只能带着他离开年城,隐姓埋名,到处找药,就为了保住他一命。” “夫人,我没什么好怨的。”姜禾微微抬头,嘴角有些笑意,“铸剑是第一个问我愿不愿意做他朋友的人,真诚而小心翼翼,就算没有你们,我也想他活得好好的。” “姜禾,你可知道斩断接天链……” “知道,义父都告诉我了。”姜禾快速打断沈年,一是不愿多提,二是怕被别人听了去,尤其是辛忱。 沈年心想姜迟真的够狠,需要这么好的姑娘用命来报答他的养育之恩。可如果说,要让流儿换姜禾活着,她沈年也会如此狠心的。 “对不起,是我们一家对不起你。” 对不对得起的问题,错综复杂,姜禾也不愿多提。“我能将卷云袖练至第八层,还多亏夫人上次的指点。” “年年此次找我,也是希望我能帮你早日练成卷云袖。” “夫人有办法?” “没有,一切都得靠你自己,卷云袖第九式春风化雨,需要的是血,你自身的血。你要去感受它,将它与风、云、水融为一体,做到卷云袖与惊雷刀合一,身体里的血与外界的水合一。” 听到这里,姜禾恍然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死亡,“我明白了。” “你是个聪慧的姑娘。” “无垢山庄抓了铸剑,也是为了询问接天链的事?” “嗯,钟情与索西征,应该知道你是义女。碍于陆晓生沈年之后的说法,才想一探究竟。” 这个陆晓生,便宜他了,之前通过一小只,偷听了太多的消息,现在又出来生事,着实可恶。“夫人放心,铸剑一定会没事的。” 第69节 “姜禾,真正的铸剑已经死了,流儿是铸剑的徒弟。” “能猜到一二,当初的送刀规则,想必是铸剑、夫人,沈流一起制定的吧。” “是,接天链也是取材那块奇石。” 沈年也不瞒着,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姜禾。年年端着饭菜进来时,见二人相处融洽,竟然有些恍惚,要是一切顺利…… 净手吃饭,再次尝到年年的手艺,姜禾直叹:“年年,有个问题我一直不明白。”啃掉一个鸡腿,抬起头,眼里一半疑惑,一半无辜。 年年主动开口猜测,“我的厨艺为何这么好?” “你厨艺是不错,但若论起烤肉,还是辛忱略胜一筹。”姜禾擦了擦嘴巴,也不知道辛忱做什么去了。 听闻这话,年年挑起一个暧昧的笑,“护城河的鱼我倒是有所耳闻。”顿了顿,又道:“那你刚刚想问什么?” “你们一个个出门都有钱,为何我没有?”这是姜禾心中的痛,自己好穷。 一旁的沈年笑出了声,年年却一本正经地答道:“游手好闲,自是没钱。” 姜禾擦了擦手,叹息道“是我太小,你们老人家的世界我不懂。”眼睛一转,要不,趁着斩断接天链以前,赚一大笔,自己要是不在了,留给辛忱养老也好啊。 在东齐城转悠,买衣服又买干粮的辛忱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嘴角含笑,定是姜禾想自己了。 陆衡看着手中的消息,直叹气, “公子料事如神,索西征带着铸剑混入流民遮人耳目,可是第一杀那帮人……” “只一个索西征,第一杀那么多人都没有得手?”陆晓生有些气,按照推算,本以为前几天就可以杀了铸剑,奈何他们不知为何,落在了后面,躲过了第一次搜索。 陆衡用手比划道,“差一点,铸剑旧伤添新伤,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钟怀远救下。” 陆晓生心底长叹,的确是自己故意引钟怀远回无垢山庄的,可这时机未免也太巧了,真的是天意如此?可他偏不信。“有铸剑在,无垢山庄近日一定会很热闹。” “公子,我们要不要放出消息,就说想知道接天链与旱灾的关系,就去……” “需要,此外,我们也去无垢山庄。” 第87章 姜禾身世 “大师兄, 你知道我爹为何杀辛忱吗?” 在钟无垢的房间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秦悠犹豫再三, 终于还是决定把压在心头的事情告诉索西征。 “师妹, 怎么又纠结这个问题了?”师父去世那会, 自己拦住辛忱本是要问的,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师父。 秦悠并不在意索西征的回答, 自顾自地说道:“秦坤,惊鸿剑的消息是你故意让钟无垢知道的吧,好一个借刀杀人。” 这句话仿佛魔咒, 一字一句, 她不敢忘记分毫, “大师兄,你比我聪明,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索西征瞳孔微缩,这话很清楚,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心底的猜测得到印证,真的是师父要杀人灭口, 但这内容是他没有料到的。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是钟情拉着钟怀远过来了。 “冒昧打扰, 西征,秦悠跟你说了吧。”钟情心道难怪怀远一回来就追问惊鸿剑的事, 原来是问了辛忱当日溪水镇的事情。 索西征压下情绪,声音平缓,“刚知道, 钟情以为如何?”这句话,几乎能影响昆仑派与无垢山庄的关系,严重的话还能就此反目成仇。 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钟情都不愿意相信,也不能相信,“我觉得这是姜迟的阴谋。” “情姐姐,我也觉得这是阴谋,可是你能告诉我惊鸿剑怎么来的吗?”秦悠是想知道真相,又有些害怕知道真相。但是这个问题,是个顽疾,害她在辛忱与爹之间兜兜转转,最后满腹遗憾,她不想再逃避了。 钟怀远出口威胁,“姐,你不说,我以后用惊鸿剑时心里有个结,说不定会走火入魔。” 索西征道,“钟情,我也想知道。” 以一对三,若再瞒着肯定会影响接下来的事情,钟情坦言道,“年城冰封以后,我爹受过一次重伤,对外说是巫越教所为,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惊鸿剑。就是在那时,他从铸剑那里抢来了惊鸿剑。这事并不光彩,先前我才会有所隐瞒。” 钟怀远看向手中的剑,这是爹拼了一身伤抢回来的。 秦悠颤抖着,问了句:“他是如何知道惊鸿剑的消息的?”真的是爹故意告诉钟无垢,引他去的,可是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消息来源,我爹没有提。” 秦悠松了一口气,“说不定消息源自姜迟,不然他怎么知道那么多?” 钟情表明态度,“不管如何,爹已过世,无垢山庄并不会纠结此事。当下,接天链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钟情能如此深明大义,天下之福。”索西征这话说得言辞恳切,如今查无可查,与其纠结过往是非对错,捕风捉影,伤了两派和气,不如做好当下的事。 “过誉了。此番来还有一事相商,如今无垢山庄来了很多江湖人,陆晓生也在,他们都是冲着铸剑来的。” “沈年一定在东齐城,姜禾应该也到了吧?” “西征所料不错,姜禾、辛忱昨日已经到了,只有姜迟还没有消息?” “姜迟行踪不定,但每次关键时刻,他总会出现。”索西征提议道,“所以,明天如何?” 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秦悠满脸疑问,“大师兄,明天要做什么?” 索西征答道:“明天我们召集所有人,解开接天链之谜,看看到底哪些为真,哪些为假。” “秦悠,怀远,如今可以确定的是,姜禾是姜迟收养的义女,但这一点,我们要尽量瞒着。” “姐,这事陆晓生也知道啊,我们怎么瞒?” “他要想说早就说了。” 秦悠还是迷惑,“如此说来,铸剑公子真的是沈年的儿子,真正的年城少主?”可是又不对啊,铸剑公子好歹几百岁了,年城少主应该与姜禾一样,二十一岁才对。 钟情知道秦悠的疑惑所在,“真正的铸剑公子已经死了,如今的铸剑是他的徒弟,也就是年城少主,姜流。” 见钟情语气如此肯定,索西征看了过来,虽然自己也有此种猜测,但也只是猜测。联想到这一路,姜流对钟情的态度,心中有了另一个猜测,也许钟无垢在抢惊鸿剑的时候,杀了真正的铸剑公子。 秦悠吐了吐舌头,“姜姓一家秘密还真多,身世也复杂。” 钟怀远拍着胸脯保证,“小师妹,别怕,再复杂,也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摸了摸手中的惊鸿剑,钟怀远暗下决心:爹,剑虽然是偷偷抢回来的有点不光彩,但是我会用它守护你想守护的山庄与天下。至于你的仇,待姜禾斩断接天链,儿子定于她一决高下。 陆衡搓着双手,有些兴奋,“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如今,无垢山庄住满了人,东齐城的热闹可远甚当日的巫南城,就是贩夫走卒,老弱妇孺,都关心着。毕竟,天灾关乎每个人的身家性命。 陆晓生慢条斯理地喝着杯中茶,“别急,我们只要控制好人心,一步步逼着姜禾赶紧去斩断接天链就好。” “公子,姜禾真的能斩断接天链?” 陆晓生哼笑一声,揉了揉有些不适的眼睛,“到时候不就知道了,无论结果如何,她在我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陆衡知道公子恨年城,“那姜流呢?” “他,留他一命也无妨。“先前是自己急躁了,忘了以姜流的身体是根本练不成卷云袖的,留他一命,让他痛苦地看着亲人相继死去,年城覆灭,也不错! 陆晓生大笑了起来,此刻,要不是为了证明是无咎错了,他倒是真的有些期待姜禾能斩断接天链了。天下人围攻年城,这个结果也不错。 暮色降临,姜禾因为之前吃饱喝足,沐浴后又睡了一觉,天黑了她反而精神饱满。 辛忱回来时,不仅带了很多吃食、衣服,还带回来一个消息,说明天,无垢山庄会召集江湖中人,审问铸剑。 先前浩浩荡荡,指责无垢山庄挟持铸剑公子的江湖好汉们,得知铸剑真是沈年的儿子,如今都转了风向,铆足了劲要审问铸剑,逼出沈年。 姜禾拦住年年的去路,嬉皮笑脸道,“姑娘,可否赏脸一起赏月?” “禾公子,邀请本姑娘赏月,是要花钱的。”以前在年城,她们就是如此相处,年年张口就戳姜禾的痛处。 姜禾抛了抛刚从辛忱那顺过来的钱袋,“街边的小吃,只要姑娘喜欢,我们从南吃到北。” 年年笑了起来,揽着姜禾的肩就往外走,不管如何,不能因为明天败坏了今天的兴致。 沐浴出来的辛忱,换好衣服,发现自己的钱袋不见了,他嘴角含笑,想小姑娘都会趁他沐浴顺走钱袋了,不错。 心情格外好,辛忱正想往外走,却被沈年拦住。对方单刀直入,“辛公子心悦姜禾?” “是。” 沈年道,“那就对她好点,再好点。” 辛忱笑了起来,有种被丈母娘叮嘱的感觉,“尽我所能,倾我所有,夫人不必担心。” “你所能的,所有的都是次要的,别骗她,尊重她才是首要的。”沈年从不怀疑姜迟对自己的爱,可惜姜迟的爱缺了坦承。 辛忱仿佛洞悉一切,“我不是姜迟。” 此子心思敏锐,沈年赞道:“好一个不是姜迟。” 姜禾领着年年在扫荡街头小吃,吃着吃着,就去了屋顶上,一本正经道,“姑娘,该赏月了。” 年年闻了闻手中酒,“想问什么?” “你倒是了然。”姜禾喝了一大口酒,“年城还有人像我们这样活着的吗?” 年年手中的酒也没闲着,直往口里灌,“这个问题我最初也问过城主,没有。” “你把我打晕之后,发生了什么?” “抱着你逃跑,年月断后,密道尽头还有一道墙……”年年摇了摇头,似乎现在还能感觉到年月那全力的一掌。 姜禾忽然眼眶有些涩,仰头喝酒,“年月之于你的意义,我以前或许体会不到,现在能了。年年,我一定斩断接天链,把他们都救出来……” “可喜可贺,我们的禾公子也有了心上人。”年年苦笑,“能救他们固然好,可是姜禾,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他。”姜禾不断喝酒,“也只有跟你说说,年年,其实在义父。不,他不是我义父。”义父早就舍弃她了。 姜禾摇头晃脑,打了个酒嗝,“其实在他告诉我真相的时候,我怨过的,父母为什么要抛弃我?” 半醉的年年听到姜禾说“他不是我义父”,酒已经清醒了大半,城主为了刺激她,竟然把一切都告诉了姜禾。那姜禾心里得多的难受,她赶忙道,“没有,你没有被父母抛弃。” “你骗我,他把一切都说了,我生来就是被舍弃的。”即使醉了,那些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是的,夫人没有,她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她晕过去了,不知道自己生的是双生子。不然……”年年说得泪流满面,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电闪雷鸣的大雨天。 “双生子,咳咳,哈哈哈哈……”姜禾仿佛被酒呛住,一边咳一边笑,手中的酒瓶哐啷一声被她扔了下去。 远远跟着,守在屋檐下,以防姜禾喝醉掉下来的辛忱,脚边忽然砸开一个酒瓶子,他快速飞上屋顶,抱起姜禾,对年年道,“她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去,你……” “我自己回去。” 等辛忱抱着姜禾走远。屋檐下的转角处,沈年走了出来,神情呆滞,“年护法怎么能自己回去?我送你。” 第88章 傻姑娘 第70节 咋一听沈年的声音, 刚从屋顶上下来的年年一个踉跄,酒全醒了, 心里大惊, 夫人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去了多少? “刚刚那些不过是为了安慰姜禾, 我瞎编的,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沈年似笑非笑, “我理解的,怎么会怪你?” 夫人到底信了没有,年年一时分不清, 但她知道不能多做解释, 越解释就越错。今晚为什么要喝酒, 辛忱知道也就罢了,怎么还被夫人撞见了? 她哪里知道,沈年见辛忱出去,忽然有些不放心姜禾,也就跟了过来。 “别飞了,我头晕。”怀里醉酒的人突然出声, 挣扎着要下来。辛忱无法, 只得落入平地, 放她下来。 “你自己能走吗?” 姜禾歪着脑袋,手指辛忱:“不能, 你背我。” “好,上来吧。” 见人已经蹲下,姜禾咧嘴而笑, 摇摇晃晃走到辛忱背后,扑了上去。 辛忱慢慢起身,疑惑道,“姑娘,你为何如此沉?” 姜禾趴在辛忱背上,双臂往前伸出,紧紧搂住对方的脖子,脸贴着他的左肩,“因为我爱吃肉。”话落,就咬了辛忱一口。 辛忱一巴掌拍向姜禾的屁股,“你竟然咬我?” 姜禾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凶巴巴道,“你是谁,竟然打我?” “辛忱。” 咬了人的姜禾继续问,“我又是谁?” “你是辛忱的姜禾。” 哭了一声的姜禾忽然温顺下来,“有那么一瞬间,我都不想是姜禾了。可咬了你一口,确定你还在,下一瞬,我觉得姜禾也挺好的。” 辛忱弯起嘴角,把背上的人往上抛了抛,“傻姑娘。” 此时的巫越教,穹二凑到夏黄泉面前,好奇道,“护法,无垢山庄这几日聚集了大批江湖人,一定热闹,我们为何不去?” 夏黄泉好笑地看着穹二,“不过就那些事,纷纷扰扰,不如买粮救灾。” “可是护法,万一姜迟真的要统一江湖呢?” “哈哈,那也得问过我夏黄泉,再说了不是还有教主与姜禾吗,放心,这把火烧不到巫越教。”夏黄泉哈哈大笑,浑不在意,下一刻又严肃道:“放机灵点,陆晓生的话听听就好,被被他牵着鼻子走。” 穹二讷讷,原来护法是不信陆晓生啊,“是。” 熙熙攘攘,日渐高悬,人心易变事易变。此时的无垢山庄,人山人海。 “大师兄,这都日上三竿了,不但姜迟没来,就是姜禾、沈年也不见踪迹,他们难不成还不知道?”秦悠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索西征还没答话,陆晓生摇着折扇,“秦姑娘不必担心,他们一定会来。” 无垢山庄的练武场已经围满了人,被绑在中间高台上的铸剑如老僧入定,就是会时不时抖动一下左肩。若问个中缘由,无非是伤口愈合长了新肉,有些发痒。 渐渐升起的太阳将人照得有些浮躁,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铸剑,你真的是沈年所生?” 一人出声,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斩断接天链,就能解了天下旱灾?” “你打造惊雷刀是不是为了弥补年城犯下的错?” “沈年是不是因为你,才与姜迟决裂,隐退江湖?” “接天链是不是只有沈年之后才能斩断?” “姜禾如果做不到,你能做到吗?” …… …… 铸剑闭口不答,这些人就如此急于知道一切?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关心的样子。可是若不答,他们不会罢休,娘根本就没有安生日子可以过。 “我是沈年的儿子,姜禾能斩断接天链。至于其他的,是我的家事,就不劳烦大家操心了。” 陆晓生一脸讥诮:“家事?你们的家事波及到天下人的安危,我们难道还没权力过问?” “姜迟为一己私利,不惜冰封年城打破天下五分的局势,挑唆各派相争,坐收渔翁之利,这样的人,配有家事?我看他连家都不配有! “姜禾能斩断接天链,为何迟迟不动手?”陆晓生环视一周,“是等着大家去求她,对她感恩戴德吗?” 正当众人被陆晓生几断话煽动,恨不得灭了姜迟一家的时候,空中忽然传来一道笑声:“不愧是说书先生,巧舌如簧,将人心捏于股掌。” “谁,是谁?” “出来。” “是姜禾!” “对啊,是我,你们在等的人。”话落人已经落在高台上,伸手去解铸剑身上的绳索。 铸剑一脸欢喜,自无尘谷一别,好久不见了,“姜禾,还能见到你真好。” 姜禾拿着刚解的绳子轻拍铸剑额头,一本正经道,“都是做哥的人了,要稳重。” 铸剑有些不好意思,许久才憋出一句,“他收养了你,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姜禾但笑不语。 见台上情形,底下有人大喊,“无垢山庄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姜禾把人带走?” 显然看不过的人有很多,但碍于姜禾的武功,不敢做那领头人。这事当然由东道主无垢山庄来。其实早在姜禾出现的那一刻,钟怀远就握紧了手中的惊鸿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但是不能。 钟情上前一步,“大家别着急,今天我们只是想要弄清楚一些事,尽早解了天灾。相信姜家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经钟情这么一说,众人心中顿时清明些,无论姜家目的如何,一切事情,都得先斩断接天链,解了天下旱灾之后再算账。 人立高台,出口的话落地有声,“我姜禾,一定斩断接天链。” 陆晓生按了按眼角,出声反问,“你说能就能?” 姜禾看向陆晓生,戳人痛脚一事,她也是一把好手,“这不是我说的,是祭司无咎的预言。” 陆晓生继续笑着,凭你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义女,就可以斩断接天链,做梦!何况…… “天下谁人不知,说要守护接天链的是无咎,如今说要斩断的也是他,我倒要问一问,这前前后后到底是年城的阴谋呢?还是一开始无咎的预言就错了?” “是啊,如果斩断接天链能救天下,无咎为何不直接说,是害怕自己预言前后不一,被天下人质疑吗?”地煞附和,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无咎只是占卜,最后做决定是姜迟,所以这是姜迟的阴谋,想借机统一江湖。”北煞一锤定音。 姜禾冷笑一声,“年城到底意欲何为,待我斩断接天链,你们自会知晓。”义父,之前的事你决定,之后的事也由你来决定,我管不了了。 “不管年城真正目的如何,昆仑派是不怕的。”索西征义正言辞,“当务之急是缓解旱灾,既然无咎有预言,我们再信一次又何妨?只是姜禾,你确定自己能斩断接天链?” 钟情见过去这么久,还是不见沈年,虽然姜禾信誓旦旦,但她心里还是不安,出声道:“姜禾,不是我们不信你,而是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没法让人相信。” 的确,钟无垢、秦坤可都是死在姜禾手里,这样的人说出的话,别说是钟情不信,他们也不敢相信。 姜禾扶住铸剑往台下走去,“那就让沈夫人来说吧,我到底能不能?” 一步步走到练武场的沈年,犹如踏上刑场,远远望着姜禾,声音坚定:“她能。” 见沈年出现,一下子又炸了锅,众人纷纷有话说。 “真的是沈年。” “她以前可是个大美人,想不到老了这么多……” “她竟然有私生子,而且还是铸剑公子。” “人不可貌相啊。” “夫妻恩爱,相敬如宾不过是假象。” “对啊,姜迟当年娶她说不定是为了沈家的血脉。” “为了血脉,这都能忍,这点上我佩服他。” “原来当日抢了北地雪莲的人是沈年。” …… …… 感觉到扶着自己的手力度加大,姜禾看向铸剑,他生气了。悠悠众口确实难堵。反正自己早没有好名声,不如威慑,也让他们知道姜禾不是吃素的。 一记“翻云覆雨”,众人只觉得天色忽然暗了暗,接着狂风大起,尘沙迷眼。那些张着嘴巴正说得唾沫横飞的人,顿时就吃了满嘴的灰。 陆晓生死死地盯着姜禾,真是奇才啊,可是心里有多惜才就有多恨。 钟怀远伸出袖子挡在秦悠面前,“小师妹,你别怕,我们总能为父报仇的。”这句话,是安慰秦悠,也是安慰自己,如今的姜禾远远不是在琼南那会了。 姜禾再次出声警告,“有事说事,别逞口舌之能。” 置身人群的沈年,腰背挺直,仿佛一点也不为流言蜚语所扰,眼睛只是看着姜禾的方向。 “沈夫人,无咎是否预言斩断接天链能缓解旱灾?”这次当了出头鸟的是索西征。 “是。” “斩断接天链,唯有沈年之后才能做到?” “是。” 一旁的钟情急了起来,“那姜禾……”后面的话她没说,相信沈夫人会明白她的意思。 沈年目光怔怔,袖子里的手花了极大力气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姜禾是无咎选定的人,当然能。” 第89章 纷纷北上 听闻沈年说姜禾能断接天链, 钟情与索西征对望一眼,心底总算松了一口气。以如今的形势, 只要斩断接天链能缓解旱灾, 之后的事情, 不等姜迟统一江湖,在场的人都会群起攻之, 这点倒是要感谢陆晓生。 一旁的陆晓生忽然朝陆衡使了个眼色。 陆衡立刻有了回应,开口称赞道,“刚才那一招, 可真是威风!”紧接着话锋一转, “不知姜姑娘何何时出发赶往年城, 斩断接天链,救百姓于火炉之中?” 面上一直神情平静,不悲不喜的沈年忽然激动起来,“现在不行,姜禾的功力尚不能够……” 话未说完,却被陆晓生打断, “沈夫人, 姜禾那一招翻云覆雨, 天地为之变色,大家有目共睹, 现在你却说不行,是不是有些可笑?”这位沈家庄的小姐,他陆晓生听闻了上千次, 今日才得以相见,果然是跟自己不对盘的。 “难不成真是要我等求你?”独臂周语气不耐,女人就是太绕,心思忒多。想他遇到的钟情、姜禾、沈年,哪个不是如此!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渐渐平复下的情绪又被挑起,心叹好你个姜禾,真要如此,还不得不求。 第71节 然而不等姜禾有所回应,一个人冲了进来,紧接着是一群人蜂拥而来,男女老少,都有。只见那最先进来的人,神情为难,语气颇为无奈,“庄主、大小姐,属下实在拦不住,他们硬是要进来……” “姜姑娘,什么接天链的小老儿也不懂,只希望你早日出手,免去我们的旱灾之苦。” “姜姑娘,你行行好,我们不想再流亡了。” “姑娘,求求你了,我给你磕头……” 闯进来的人,不骂人,不闹事,一个个诉苦,泪流,渐渐跪了下来。忽然一个小孩走到了姜禾面前,扯了扯她的衣角。 “姐姐,你是不是担心路上没吃的,我这个馒头给你。”小孩眼神里有不舍,但递出馒头的手却是坚定的。 姜禾接过馒头,仔细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弯下腰递回给小孩,“馒头你留着自己吃,姐姐路上有干粮。” 再直起身,心中已有决定:“我明天就……” 沈年疾言厉色,出声打断,“姜禾!” 姜禾不为所动,接着道,“就出发去年城,不用大家相求。” 沈年闭了闭眼,整个人摇摇欲坠,铸剑赶忙上前扶住,“娘,你别担心,姜禾会没事的。”沈年趴在儿子肩头,不住点头,“嗯,流儿,她会没事的。” 姜禾三人离开无垢山庄,走出没多远,就遇上了在附近观察情况的辛忱,只见他面上有些担忧,“姜禾,年城出事了。” 自昨夜,姜禾与年年醉酒,回到小院后,四人心思各异,行为各异。 姜禾倒头就睡,照顾人的事辛忱倒是有了些经验,帮她脱了外衣,净面擦手,茶水、点心备着,又去厨房做了醒酒汤。 回来的时候见沈年在门口徘徊。 他走上前,“夫人不用担心,姜禾比你想的坚强。”最大的打击已经过去了,如今不过是知道舍弃她的父母是谁,差别不大。 沈年欲言又止,终是只说了一句“姜禾就拜托你了”,转身回了房间。 天亮以后,一夜未睡的年年有些惊讶,夫人竟然没有来找自己,一时还真的摸不清她到底相信了哪句话。 身为年城护法,年年此时并不好出现在无垢山庄,所以留在了小院,目送姜禾三人神色如常地离开,又焦急地等着他们回来。 此时听见门口有脚步声,她迎了上去,“夫人、公子、辛忱,姜禾呢?” “她已经去了年城。”提及这个,辛忱内心焦急。姜禾听闻年城消息,就一人先走了,让自己留下来照看好这三人。不能不应,只想着快速安顿好他们,然后自己赶紧追上姜禾。 去年城?年年着急起来,“年城冰封,根本进不去呀!难道……” 辛忱淡淡地道,“年城有解封的迹象。” 眼见着姜禾带着沈夫人与铸剑离开,众人正要纷纷散去,索西征眉头紧锁,总感觉不对,姜迟为什么没有出现?难道已经不在乎沈年了? 正思考着,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不待片刻,又有人闯进了无垢山庄。为首一人怒发冲冠,大声质问“姜禾人呢?”来人正是琼南五怪中的越老大。 地煞讥笑,“越老大是来寻仇的?”他可没有忘记在北地时,琼南五怪被姜禾一招打飞的场景。 见有人取笑,楚小四当仁不让,“地煞,逞什么口舌之快,都死到临头了。” 地煞浑然不怕,“说什么屁话,敢不敢跟老子比一场。” 韩老二拉住捞起袖子准备应战的楚小四,“正事要紧,年城解封了……” “怎么回事?”看了一会热闹的钟情,听闻年城解封,此时再也坐不下去了。 “出了北地,我们本一路跟随姜禾往东,她发现后加快了速度。岔路口,我们推测她去了年城,于是……” “可谁知她没去年城,而是直接来了东齐城。” “但我们也没白去,无意中发现年城有解封的迹象。” “这还不算什么,你猜我们在年城遇到了谁?” 琼南五怪你一句我一句,把这几日来的事情说得绘声绘色,跌宕起伏。 “姜迟?你们遇到了姜迟。”前面还是猜测,后面已经肯定。到这会,索西征终于明白过来,姜迟为什么没有来无垢山庄了,竟然是年城要解封了。 “没错,就是姜迟。” “年城冰封一定是他故意为之,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姜禾呢?今天大家都在,集众人之力,不怕抓不住她。”抓了她,自是有了与姜迟谈判的资格,琼南五怪匆匆赶来,就是为此。 “姜禾已经走了,她明日就会去年城斩断接天链。”钟情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不管曾经恩怨如何,都要等解了旱情再说,还望大家分清孰轻孰重。” 索西征紧接着道,“谁要这时候阻扰姜禾,就是与昆仑派为敌。” 见无垢山庄与昆仑派先后表明态度,闯荡江湖,众人多少是拎得清轻重的,一时间歇了讨论的心思,只是想着年城要解封了,不管是否要阻挡姜禾,他们的心都是向北的。 就连钟情,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与索西征他们一道去年城。 收拾好行李,刚要出发的钟怀远,见钟情等在门口,笑了起来:“姐,你不是说不去年城,要留在山庄安排救灾事宜吗?” “山庄的事情交给钟安、钟勇了,有他们在,暂时出不了乱子。” “钟情是因为沈年的话有所担心?”索西征洞若观火,沈年当时说了姜禾如今的武功还斩不断接天链,钟情应该是担心这一路会有变数。 钟情点了点头,“瞒不过西征。” 一旁的秦悠打趣道,“你们俩就别打哑谜了,这次若能见到姜迟,我定要好好问问他。”她可没忘爹的仇,虽然此时不能找姜禾的茬,但不是还有姜迟吗? 而且从辛忱转述的那句话中,至少可以看出,姜迟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想到此,秦悠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 听闻这话,钟怀远赶紧凑到秦悠身边,“小师妹,先前说好的,我们一起。” 秦悠斜了他一眼,“这次你若是没钱,还有情姐姐。” 索西征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一身粗布,一张大花脸的师妹,顿时又有些心疼,这事可不能再发生了,“师妹,下次遇到这情况,你可以把钟怀远当了。” “算了吧,大师兄,他可能还没有马值钱。” 钟怀远正想理论,自己怎么能连马都不如呢,可转瞬间又乐呵呵的,“小师妹说得对。” 钟情在一旁看着,笑出了声:“我的傻弟弟,出发吧。” 众人虽然都是心头压着事,有的却是乐呵呵往年城去,而有的则是被逼着,不得不去。 此刻的陆衡焦心不已,进进出出已经换了很多热水,针灸、热敷都试过了,都没有效果,他越来越担心,“公子,怎么突然会眼睛疼?” 陆晓生躺在床上,双眼疼到不想睁开,声音微弱,“陆衡,安排马车,立刻去年城。” 陆衡难得没有立刻听命,而是阻止道,“可是公子,你现在需要休息。” “快去!” 杀了一小只拿回双眼神识后,眼睛就时不时不舒服,开始他以为过段日子就会好,如今看来,一定是无咎在一小只身上动了手脚。年城一有解封的迹象,自己就眼睛疼,呵,可真是他的好师兄啊?处处算计。 感觉到身旁的人还没有离开,陆晓生怒极反笑,“怎么,我说话不管用了?” 陆衡内心发颤,去依然坚持己见,“青山在,才有柴,身体要紧。” 陆晓生狠狠地摔出了手中的折扇,“我这眼睛,不回年城好不了。” 陆衡捡起扇子递了回去,赶忙道,“属下立刻去准备。” 第90章 逃脱 夏黄泉三人一路顺遂, 出了东吴城,取道以前逍遥门所在的巫南城, 眼看到了分岔路口, 前面再走一段, 就可以进入巫越教的地界,铸剑突然停下了马。 “公子, 怎么了?”年年面露疑惑,同时又有些担心,不会是伤口裂开了吧。 铸剑面色通红, 手捂着腹部:“没什么, 可能吃坏了肚子。”望了望四周, 有些尴尬,“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夏黄泉,好笑地看着铸剑,“这个开溜的理由都用烂了,我观你面向,不像是这么蠢的人。” “两大护法在此, 还怕我跑了不成?” 年年嘱咐道, “天色尚未大亮, 公子要小心。” 说实在的,公子可比姜禾诚实多了, 而且还有夏黄泉在,这里又靠近巫越教,就算他跑了也能很快“抓”回来。 铸剑朝着西边的丛林里走, 手摸着肚子,半弯着腰,装得很像那么回事。待进入丛林,离开了年年的视线,就快速跑了起来。此地他再熟悉不过,只要在天亮前感到无尘谷,一切就迎刃而解。 最差的结果是,他能拿回玉佩。 好的结果是,他拿了玉佩,还能悄悄地去年城。 早在与辛忱斗嘴,在怀里没有摸到玉佩时,铸剑就想回无尘谷了。一来找玉佩,二来或许能在师傅那里找到一些奇石的记录,帮助姜禾练功。 一刻钟后,夏黄泉嘴角挑起一抹笑,“他好像真的逃了?” “无车无马,轻功一般,如果是我,会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年年好整以暇,一个逃,一个抓,这事她轻车熟路,想当年,姜禾多次栽在她手里。 “此地处于三派交接,离巫南城最近,东边是东吴城,西边是昆西城,南边巫越教不用考虑,铸剑不会去。” 听到昆西城,年年若有所思,站了起来,多了些认真,“看来有些棘手。” “此话怎讲?” “江湖最先传出的消息,夫人在昆西城附近。” “没错,这个我记得,当时还有很多人跟踪。”她还好心的解决了不少跟踪的人,难道沈年是被逼出来的?而她退隐之后住的地方就在昆西城附近? “往昆西城方向找。” 铸剑一路狂奔,不敢稍作歇息,总算赶在天微微亮的时候到达了无尘谷。杂乱无章的乱石似乎与他一样,再等着今日的第一道阳光照耀过来。 捡起一块石头,铸剑已经做好了准备,阳光一来,他就会在一堆乱石里准确敲出那个“无”字。一旦进入无尘谷,莫说年年与夏黄泉,就是辛忱亲自来,也一定找不到他。 远处忽然传来夏黄泉的声音,“年年,铸剑真的会朝这边来,这都追出好一段距离了,还是不见人影。” 大汗淋漓,蹲坐在乱石旁边的铸剑,紧张起来。偏头看向东边,太阳冉冉升起,只差一点了。 “如果公子没往这边来,什么声音?”年年的话刚说到一半,隐约听见声响,似乎有石头在相互撞击。 “是,在那边。过去看看!”夏黄泉顺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跑去。 最后一记敲打,无尘谷的石门应声而开,铸剑快速闪了进去,立刻关上了门。乱石与阳光,一起铺在地上,无声无息。 夏黄泉赶到的时候,疑窦丛生。明明越近听得越清,可一阵咔咔声后,一切戛然而止,眼前是毫无声息的宁静。 “有什么发现?”随后而来的年年,心中忽然涌起一种猜测 ,夫人这些年生活的地方,可能就在这附近。 “没有,但是这里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一时半会却又说不上来。” 年年双手一摊,“公子还真的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逃了。” “哈哈哈,人不可貌相,是我高估了自己。” 第72节 年年也笑了起来,公子如此机智,是好事。“黄泉,劳烦你在附近搜寻公子,我先行一步。”公子想去的地方定是年城,她得赶紧找到城主说清醉酒失言一事。 “年年,请放心。如果找到铸剑,我一定把他毫发无伤地带回巫越教。” 石门内的铸剑并没有急着往谷里走,而是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好险,没有被她们发现! 见年年走了,他才松了口气。年年太过了解娘,她要是知道无尘谷的存在,或者能找到蛛丝马迹,自己就白跑了。如今,她急着赶往年城,恰好。 车辚辚,马萧萧,多的是从东齐城出发,朝着西北方,往年城而去的江湖人。而姜禾,犹豫了。 就算姜迟不说,她也不会做白白牺牲的事,真要如此自暴自弃,身后那些她在意和在意她的人可就难了。西北方向通往年城,姜禾决定继续往北,取道东远城,再往西。 三月底以前,自己真的能把卷云袖练到第九层?心头是一个大大的“玄”字,抬头望望天空,但愿此番绕道,能有所收获。 卖掉快马,换了辆破旧的马车,马车里放着惊雷刀,姜禾一副小厮打扮,埋头学着赶车。 还真应了那句话,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以前她稳坐在马车里笑话了辛忱多少次,这会就要自嘲多少次。辛忱,也不知道他这会在哪?姜禾微微摇头,开始专心致志摸索如何赶马车。 东齐城北边的最后一个小镇,多的是打尖住宿,补充干粮衣物的人,索西征也不例外,自从下山,多数事情都是亲历亲为。 在北地纵横多年的北地双煞,不但脚程比旁人快,就是消息也是甚于他人一筹。 北煞挑了一匹壮实的马,付了银子,走过索西征旁边,状似无意地说着,“这一路,都没打探到姜禾的消息,她就是飞过去的,也该有羽毛落下吧。” 地煞附和道,“她滑头着呢,在北地就领教过。嘴上应承,背地里不知道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跟在索西征身后的秦悠,伸手拦住二人去路:“你们把话说清楚。” 见有人挡住去路,语气生硬,北煞语气很冲,“你这女娃说话怎得这般无礼!” 索西征把秦悠往身后一拉,“师妹也是急于知道姜禾去向,语气不太好,二位见谅。” 秦悠气得鼓鼓的,北地那会,对战姜禾,地煞临阵脱逃,她记得很清楚。对待这种眼里只有一己之利不能同仇敌忾的人,有什么好客气的。 钟怀远捧着一袋软糯香甜的栗子糕,老远就感到小师妹不高兴。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殷勤道:“小师妹,栗子糕。” 待秦悠接了栗子糕,钟怀远转身,正想教训对小师妹无理之人,却听北煞说道,“想知道姜禾的消息还不容易,往北的路上,打听打听,近日就没有出现过一人一刀的姑娘。” 钟怀远惊讶道,“姜禾没往年城去?” 秦悠道,“年城开始解封,姜禾怎么可能不回去?” 手里握着最新的消息,北煞语气颇为得意,“解封?哪有那么容易,如今也就是护城河的冰块融化了,年城城墙伤的冰封出现了裂痕。” 夜幕低垂,客栈里,索西征四人聚集在一间房里,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 “综合各路消息,姜禾没有往年城去,是真的。”钟情语气平淡,与他人的各种猜测不同,她心里是有底的。 钟怀远道,“姜禾为何迟迟不肯斩断接天链,难道是真的担心我们之后找她报仇?” 如果是这样,自己还真看不起她,钟怀远这么想着,不料一旁的秦悠就说出了他的想法,“敢做敢当,姜禾如此畏首畏尾,只会让我看不起她。” 秦悠没有忘记,最初她是喜欢姜禾的,还撮合她与大师兄,想把爹介绍给她认识,让失了年城庇护的姜禾能多一重屏障。可惜,世事难料,人心更难料。如今,她与姜禾之间只有无尽的仇。 索西征眉头轻皱,“师妹,姜禾不是那样的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将来也不会是,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会错。 钟情看向索西征,脸上有些惊讶,但转瞬没了踪迹,“我也相信姜禾不是那样的人,她不会弃这么多人的生命不顾。” 这话,直接让钟怀远跳脚,“姐,你怎么能帮姜禾说话。”那可是仇人! “怀远,我只是实话实说,并无偏袒,也不抹黑。” 钟怀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没有你那么深明大义,好胸怀。爹是怎么死的,我怎么也忘不了!” 屋内气氛焦灼的时候,屋顶突然响起一道突兀的声音,“既然忘不了,我来给你解惑如何?” 闻声拔剑,索西征第一个冲了出去,钟怀远紧随其后。 秦悠刚想追出去,却被钟情拦住,“别去,危险。此人武艺高强,交给他们俩,我们过去恐怕会成了拖累。” “情姐姐,我不怕死。”秦悠一把推开钟情,除了不怕死,她内心里还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追出去,或许就可以知道爹去世的真相。 第91章 父女对峙 辛忱想了想, 如今只有把这三人安顿在巫越教,让夏黄泉看着, 才算安全, “铸剑, 等夫人收拾好东西,我送你们去巫越教。” 铸剑再次强调:“我想去年城。”姜禾走的时候他已经说过了, 奈何无人理会。 “过段时间再去,不是更好?” “辛忱,姜禾会不会有危险?我们还是赶紧追上她。” “你伤势未愈, 夏黄泉已经在来这边的路上了。” 铸剑还想再说, 年年忽然走了出来, “公子,夫人离开了。” 辛忱有些头大,姜禾交给他的这点事,大概办不好了,沈夫人一定是往年城去了,“年年, 你是不是也不想去巫越教?” 年年很诚实, “是。” 铸剑转向辛忱:“你看, 你要护送的人可都不愿去巫越教,还是改……” 一句还是改道吧尚未说出口, 只听闻年年又道,“但是夫人有命,让我务必护送公子安全到巫越教。”要不是如此, 她也走了。 夫人那句话说得很对,无论如何,至少要护着一个。姜禾,她们现在是拦不住,但是公子还是可以拦住的。 铸剑忽然感到自己被欺负了,姜禾是这样,娘也这样,她们能做自己的主,还要做他的主。嗯,有些生气。 有些生气的铸剑,伤势未愈,却坚持要骑马。 年年不动声色,轻飘飘地说:“公子,就算骑马,你也跑不掉。”并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前看。 往前一看,一匹马,一辆马车。 辛忱把铸剑请上了马车,时间紧迫,他并没有再找车夫。想着这好歹是自己将来的大舅子,赶车就赶车吧。 铸剑坐上马车,又掀开帘子,见辛忱坐在那赶车,大吃一惊:“辛忱,我又不会跑,你不用亲自坐在这。” 一旁骑马跟着的年年也觉得惊奇,虽然以前从未谋面,但江湖传闻里从来没说辛公子会驾车,还是当别人的车夫,她算是长见识了。看来,姜禾催人成长啊! 稳稳当当驾着马车的人也不回头,平静地问,“你会赶车?” 铸剑想了想,自己会采药、制药、炼刀、生病,至于这赶车,“不会。” 辛忱一副如我所料的样子,又侧头问:“年护法,会赶车?” 正感叹还是姜禾厉害的年年,忽然被点了名,有些懵,火怎么就烧到自己身上了,“不会。” “明白了吧。”辛忱回头,终于给了铸剑一个眼神。 铸剑蹭得一下火又起来,也不知为何以前没觉得辛忱讨厌,如今怎么看怎么不对。嘴角一哼,“会赶车有什么了不起的?” “会赶车没什么了不起的,但能给姜禾赶车就很了不起。”想当初,因为赶车没少被姜禾嫌弃,如今总算技艺娴熟了,辛忱难得说了句傻话。 提到姜禾,铸剑忽然就明白,为何自己对辛忱的看法改变了。这人,可是要抢自己的妹妹的,如今横挑鼻子竖挑眼,是应当的。 “了不起啊,我还亲自做了块玉佩送给姜禾呢!”说着,就想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那块,左右摸了摸,都没有。 玉佩,就是惊雷刀炼制成功后,剩下得那块破石头?辛忱记忆深刻,当时姜禾笑得很开心,也是从那时开始,自己开始反思对姜禾的用心。 铁青着脸,自己还没送姜禾什么物件呢,除了暖玉床,可那又不能随身携带。亏了,好歹多送几样,如此,他不在的时候,方便姜禾睹物思人。 年年偏头装作看远处的天空,实则是努力憋着笑。这一局,辛忱棋差一着,公子完胜,哈哈哈哈…… 收到消息就连夜出发,在东吴城遇到辛忱时,夏黄泉有些纳闷,教主怎么看上去不高兴?自己也够快了,接走了铸剑,他就能折返追姜禾了,应该高兴啊。 辛忱跳下马车,“黄泉,马车里的人就交给你了。” “教主放心。”夏黄泉信心满满,这护送人的活儿她是拿手的。 “教内的事。”辛忱顿了顿,“银子还够吗?” 说起银子,夏黄泉两眼放光,“十天半个月是够的,教主早去早回。”拿着辛忱的钱,做一个大善人,可不比带兵打战差。 辛忱“嗯”了一声,借用了夏黄泉的马往北而去。 前一刻自信满满的夏黄泉,看着马车有些傻眼,一时没动。年年仿佛看出了她的窘境,“夏护法,是不是不会赶车?” 夏黄泉拍了拍大腿,“是啊!” 两个护法,大眼瞪小眼,琢磨着要不要临时雇个车夫回来,车厢里的铸剑凑出脑袋,建议道,“再买一匹马。” 见年年要开口,铸剑又快速道:“这样就能早点到巫越教,年年,你不是也急着去年城吗?” 话虽如此,可是,“公子的伤?” “无大碍了。” 夏黄泉常年带兵打战,自然是能骑快马,何必拘于马车?当下就同意了。 铸剑内心大笑三声,想不到这个事情三两句话就解决了,果然还是辛忱的问题。巫越教的护法跟他不一样,这很好。 月黑风高,一人一骑,快马狂奔的姜禾刚出了东齐城,就被一个人拦了下来。再见姜迟,姜禾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叫义父吧,他早已言明舍弃了自己。 叫爹呢,他可从来没承认过自己。 不知道怎么开口,更不知道开口后要说什么,姜禾沉默。反而是姜迟先说了话:“跟我来。” 姜禾心道,来就来,我不怕。 二月中旬,没有雨,干冷一片,天空无月,星辰寥落,姜迟在一片平地背手而立。 姜禾往左右望了望,很好,四周视野开阔,谁也藏不住,倒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比屋顶高明多了。 依然是姜迟先开的口,“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一段日子不见,禾儿倒是长脾气了,哪回见他不是主动往前凑,这次这么沉得住气,难不成还因为北地之事,心有怨怼? “没有,城主行事,不需要向我交待。”姜禾语气很冷,总算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一声城主是姜迟始料未及的,厉声道:“姜禾!” “你不用动气,也不用试着教训我,接天链的事请放心,至于其他的事,我不想管。” 姜迟一声冷哼,“连夜赶路,就是为了去年城砍接天链?” “是。”这件事压在她身上很多年,她想早日解决。 “愚不可及!”姜迟有些恨铁不成钢,禾儿怎么还这么拎不清,“以你现在的武功,根本做不到,与白白送死何异?” “白白送死?”姜禾忽然笑了起来,“你不过是担心我死了,却没能实现你的愿望罢了。” 姜迟怎么也不明白,一个从小聪明懂事的孩子,怎么会突然浑身长满了刺,变得如此忤逆? 第73节 “你不会相信了那些传言,说我为了一统江湖,故意设计了这一切?” 姜禾走近一步,直视姜迟,“当日送刀大会,让钟无垢撞向惊雷刀的人,是你吧?” 姜迟毫不迟疑,“是。” “昆仑派,让秦坤死在我刀下的那个人,也是你吧?” “是。” 见姜迟毫无愧色,姜禾大喊了一声:“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样脾气爆发的姜禾,姜迟第一次见,他有些陌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安慰,出口的话却是淡漠,“求仁得仁,不仅是我如此,钟无垢、秦坤、巫越、萧笑天也是一样。” “好一个求仁得仁,你们的仁,还真是别出心裁。”姜禾牙关紧咬,手指自己,“那我呢?我算什么?你们求仁的牺牲品?” “姜禾,终有一天你会理解的。”姜迟声音很大,似乎想唤醒面前的人。 可对面的人比他声音更大,“你忘了吗,我没有那一天!” “我没忘。”姜迟倒退两步,自己从一开始就把她往死路上赶,而一旦开始就没有了回头路,又怎么会忘? 似乎喊出那么一句,自己就解脱了,姜禾渐渐平静,“年城冰封是你一手所为?” “不错。” “如今有解封迹象,也是因为你?” “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在北地使用翻云覆雨。” “我还有多长时间?” “三月底,若是不能斩断接天链,解封年城,冰封自动融化,他们都会死。” 姜禾淡淡地道,“你真狠心,不惜拿整个年城作为赌注。” “你错了,是大家的选择,愿以身为赌,愿意把生命交到你姜禾的手上。”在受灾与沉睡之间,他们不过选了相对舒服的方式,自然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质问与愤怒一一褪去,姜禾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像泄气的皮球,语气清冷“真好,大家都有得选,而我从一出生就没有。”可到头来,竟然有些庆幸,自己是姜禾。 “不要白白送死,我言尽于此。”丢下这句话,姜迟转身就走,背影决绝。 无咎也好,年年也罢,都问过自己是否后悔。一句不后悔,铿锵有力,可也只有他自己明白,没有退路,后不后悔的问题他不能想,也不敢想。 第92章 解惑 夜色沉沉, 热闹的屋顶。 姜迟负手而立,不逃不藏, 似乎就是为了等他们来。 可来的何止是索西征与钟怀远, 还有其他一干人等, 北地双煞、独臂周、琼南五怪也在其中。 剑指姜迟,钟怀远冷声问出一句“你是谁?”大言不惭, 说要为自己解惑,总不会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刚跃上屋顶,看清眼前人的越老大,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姜迟!”话落剑出。可还没挨到姜迟的身, 伴随着一声“慢着!”就有人拦下了他的剑。 喊话的是秦悠,出手挡剑的是钟怀远。秦悠隔空给了钟怀远一个赞赏的眼神,这才赶了过来。 越老大虎口发麻,心有不岔,“昆仑派、无垢山庄是要护着姜迟?” 钟怀远根本不理会越老大,只是看向姜迟, “不是要给我解惑吗, 给你机会, 解得好,待会留你一个全尸。” 姜迟仰天长笑, “你会满意的。解惑一事,就从你手中的剑开始。” 对于惊鸿剑,在场所有人就没有谁会说自己不感兴趣, 想着听了姜迟怎么说,再算账不迟。 姜迟朗声开口,言简意赅,“钟无垢抢了这把剑,传给自己的儿子,以卫无垢山庄,倒也是用心良苦。” “什么,惊鸿剑是钟无垢抢过来的。” “我还以为是铸剑送的呢。” “早知道这样可以,我也去抢了。” “就是不知道他从哪里抢来的。” 听闻众人议论,钟怀远脸色越发不好,“神兵利器,自然是能者居之,我爹有什么不对?” “那成王败寇,我暗地里偷袭你爹,又有什么不对?”姜迟笑意森森,对于自己偷袭一事直言不讳。 钟怀远脸上青筋暴起,显然这些超过了他的预料,“你什么意思?” “你爹不是撞向了惊雷刀吗?”姜迟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的一块石子快速飞出,打在了越老大的膝盖上,越老大顿时就向前扑去。 越老大心想,这对面要是有人持刀,他还真会反应不及,命丧当场。 “原来是你!”索西征明白了过来,这就是姜禾百口莫辩的原因,最初是说了无人信,后来发现是姜迟,也就默认了。 姜迟见有人明白过来,转了话题,“索西征是吧,后生可畏。不过,秦坤的死,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不等索西征有回应,秦悠一颗心,已经涌出滔天的恨意,“我爹的死,也跟你有关系?” “不过咎由自取,姜禾出手抓我时,我顺手拿他挡刀了,哈哈哈……”屋顶上,姜迟笑得有些癫狂。 想他们五人,曾经叱咤风云,各占一方,竟然会落到如此地步。时耶?命耶?多数都是自己选的。 秦悠怒目圆睁,这会比刚得知爹死了还要伤心、愤怒,“我要杀了你!” 索西征一把拉住秦悠,阻止她往前,“师妹,师父的仇,当然是我来。” 剑拔弩张之际,北煞心有疑惑,出声道,“姜迟,你接连对钟无垢、秦坤出手,现在又说出来,图什么?”这不符合逻辑啊,要是自己肯定不会说出真相。难道是故意的? 这时候,恐怕也只有北煞这种与姜迟无正面冲突的人,才能作为旁观者,看得如此清明。 姜迟大声道:“图一个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岂容你一人颠倒黑白。”钟情还是来了。 听闻姜迟提公道,越老大格外生气,“姜迟,暗下黑手之辈,也配谈公道,我呸!” 姜迟不为所扰:“所有的事,我都是顺着他们的思路。秦坤故意挑唆时怎么不讲公道,钟无垢抢惊鸿剑时,怎么不想想公道?” 秦悠大声否定,“你胡说,我爹没有。” “他没有?他要是真的没有,又怎么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被辛忱听了去,就不惜对他痛下杀手?” 今夜趁乱来到屋顶的人,一片哗然。谁也没料到,会听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似乎秦坤、钟无垢都干了见不得人的事。转瞬之间,姜迟以一敌二,与索西征、钟怀远打了起来。 大胆的北煞,意犹未尽,朝空一喊:“秦坤挑唆什么?” 姜迟一个纵身避开钟怀远的剑,喘息的功夫,回答问题也没落下,“故意放出惊鸿剑的消息,引钟无垢前去抢剑。” 地煞笑道,“这就没边了,我要是秦坤,得了惊鸿剑的消息,肯定自己去抢,怎么会告诉别人?” 对着索西征手中的剑,姜迟扯出一抹讥笑:“因为,真正想一统江湖的是,昆仑派。” 索西征的剑有稍纵即逝的停顿,然而姜迟要的就是这一点点迟钝,足够他躲开气势滂沱的一剑。 一旁的钟情听了这话心中大骇,不免想到了爹留在桌子里的那封信。 “你这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地煞大笑出声,加入了战局。姜迟这个人,不能留。真要等到姜禾斩断了接天链,姜迟能不能统一江湖他不知道,但是身处北地的他会首当其冲。 看着众人跃跃欲试,姜迟不再恋战,避开要害,冒着背部受一剑的风险,脚下一个用力,踩中一记暗号,人就跌落了下去。索西征一行人追上去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人,四周查看,才发现姜迟从暗道跑了。 索西征随着暗道追了出来,前面是一条笔直的路。 后面的钟怀远再熟悉不过,“前面通往年城。” 秦悠看着地面尚未凝固的血迹,“循着血迹,我们赶紧追!” “师妹,分头行事。你跟钟情先回客栈收拾行李,我跟怀远去追姜迟。”索西征手里的剑还滴着血,姜迟背部那一剑正是他所刺。 “大师兄,我……” “小师妹,姜迟的命我一定给你留着。你先跟我姐回去,我们年城回合。你若是不去,别说马,就是干粮也没有……”钟怀远说了一大串,前面是好言相劝,后面的话越说越可怜。 钟情走了上来,“秦悠,要想抓住姜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别心急!” “好,我跟情姐姐先回客栈,你们小心。” 姜迟看不到背后的伤,但是鲜血随着他的脚步在流出,他是能感觉到的。心里不免感叹,真的是老了,几个年轻人就能让自己吃瘪。 一路找过来的赵小四疑惑道,“老大,血迹在这儿就没了,不见姜迟踪影。” “四处找找,这么多人,他又受了伤,插翅难飞。” 插翅难飞的姜迟进入了一片树林,过了这片树林就离年城不远了。借着树木的遮挡,凝神静气,憋住了呼吸,静静看着索西征、钟怀远从身边走过。 “西征,我们走这么快会不会错过?” “我倒不担心他还躲在这里,而是担心他跑得太快。”说着就回头看向来时路,“后面多的是搜寻的人,姜迟逃不出去。” 钟怀远点头赞同,“是这个道理没错,可是我答应了小师妹……” 索西征道,“放心,姜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那群人杀不掉。” 对话声随着人走远,渐渐不可闻,姜迟深吸一口,秦坤倒是运气不错,收了个这么好的徒弟。 姜迟快速折回,没走多远,就看见琼南五怪联袂而来,这五个人还真会捡便宜。上次自己被姜禾所伤,伤势未愈,遇上了他们,伤上加伤。这次,还是带着伤,又狭路相逢。 姜迟咬咬牙,准备一战。 “有血腥味,大家小心!”出声提醒的是韩老二。 五人都拔出了剑,每跨出一步都含着紧张,只等姜迟现身,一举拿下他。 林间忽然刮起一道风,琼南五怪下意识抬袖挡住眼睛,一个人影从大树上落下又上去,动作潇洒利落。 姜迟暗叹一声糟糕,是自己大意了,没有发现树上竟然藏着人,趁他不备,一招就让他不敢再动弹。 不动也不出声,姜迟能感觉到身后之人没有杀气。 树下,楚小四再次吸了吸鼻子,还是没有闻到韩老二所说的血腥味,“二哥,是不是你闻错了?” 韩老二绷劲的神经放松下来,“或许真的是我太紧张了。” 越老大哈哈大笑:“谨慎是好事。” 待五人走远,树上的姜迟才出声询问:“你是谁,为何要帮我?” 辛忱放开按压在姜迟命门的手指,把能掩盖血腥味的香包扯开散落在空中,“帮你不过是顺便。” “是你。”姜迟回过头来,面向辛忱,脸上有古怪的笑意,“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74节 姜迟的秘密?呵,“你的秘密我不感兴趣。”辛忱头枕着脑袋背靠树枝,抬头望向北面,也不知道姜禾这会在哪。 对自己的秘密不感兴趣?真是难得,但姜迟并不会因为这份难得就放弃自己的想法,只见他淡淡地道,“有关禾儿。” 辛忱直起了腰,“愿闻其详。” 姜迟嘴角挑起一抹笑,莫名有了些好奇心,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在遇到自己当年的问题时,会做出何种选择。 “你中意禾儿?” “嗯,意中人。” 第93章 追赶 听闻意中人三个字, 姜迟忽然笑得有些残忍,“斩断接天链的确能救天下, 但禾儿会死。” 辛忱一把抓住对面人的衣襟, “你再说一遍?” “你的意中人, 姜禾,会血尽而亡。”姜迟一字一句, 毫无感情,仿佛会死的人与他无半分关系。 松开姜迟的衣襟,辛忱往后一靠, 才稳住了要掉下去的自己。难怪无论自己怎么问, 姜禾都不说实话。原来代价比自己想得严重多了, 他心爱的姑娘会因此丧命。 见辛忱久久不说话,姜迟追问道,“在天下人性命与她的性命之间,你怎么选?” 不等辛忱回答,又追问道:“如果有人能代替她去完成那个使命,你又会怎么选?” 辛忱抬头看向姜迟, 仿佛现在才认清前这个人, “我来选, 当然是希望她能活着。” “哈哈哈哈。”姜迟一阵狂笑,“你也不过如此。”面对相似的难题, 也会跟自己一样做出相同的选择。 “可姜禾尚有自己的选择,我不会瞒着她,代替她做决断。”这一刻, 辛忱忽然理解了姜迟。 不管江湖传言如何,在北地的时候,他就知道,姜迟依然在乎沈年。 姜迟紧追不放,“如果她的选择跟你的不一样呢?” 如果不一样,辛忱心如刀绞,沉默良久,就在姜迟以为他不会有答复的时候,听见了仿佛水洗过的声音,透亮而平静:“我信她,爱她,她的选择我不一定会支持,但也会尊重她,理解她。” 姜迟又是一阵大笑,几分欣慰,几分无奈,“你果然不是我。” “你也不过如此”,“你果然不是我”想着姜迟前后说的两句话,结合祭祀无咎的那句“夫人会因少主而死”,辛忱忽然明白过来,“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沈年?” 姜迟也不隐瞒,“是。” “你一开始就知道,姜禾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不错。” “所以,你索性就当做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辛忱咬牙切齿,这个人,身为人父,怎么能如此对待姜禾! 这一句反问倒是让姜迟脸色大变,内心惊疑、恐惧交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不要紧,要紧的是沈夫人这会恐怕已经到了年城。”辛忱闭了闭眼,压下心中怜悯。 姜迟啊姜迟,总会有人来收拾你。可是,我终究没能阻止你伤害姜禾。要是早知道,二十一年前,自己就该冲进去,把刚出生的姜禾抱走。 姜迟听了这话一个趔趄,往树下落去,他顺势朝着年城相反的方向跑,说什么也不能见沈年,只要自己不见她,求证无果,她就会好好活着。 东齐城的生死较量并不能影响姜禾,此刻的她,所苦恼的只是如何驾驭一辆马车。 一路往东远城,捎了好些人一段路,其中有一个老者,忍不住出言相教,“小伙子,你不能这么赶车?” 姜禾粗声粗气地问,“我这样,有哪里不对?” “动作太僵硬,你要温和、平静,这样马儿才会跑得平稳。” 姜禾稍稍用力拉住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停了下来。姜禾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不明白。咦,怎么停下来了?” 老人叹口气:“你力道太大了!” 说着就接过缰绳,开始言传身教,“力度要适中,但不能一成不变,它紧你就松,它松你就紧,马在奔跑的过程中,绳子与它的关系是时刻变化的……” 姜禾看了好一会,不得不承认,是自己技不如人。等缰绳再次回到手中,她感受了好一会,没感觉,索性闭上眼。 “哎,小伙子,赶车怎么能打瞌睡呢?” “老伯,我在感受马儿的状态。” “感受它的状态为何一定闭眼。”老人摇头叹息,“世人啊,以为闭上眼睛才能体会到,傻哟。” 姜禾睁开眼睛,老人恰好说到:“以为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了,笨!” 嘿,姜禾心道你别不是来逗我玩的吧!可是,怎么办,她感觉这个老伯好有趣。是不是人上了年纪,所感悟的,能体会的,就大不同的呢? “老伯,我到底该闭上眼还是睁开眼?”姜禾虚心求教。 “跟随你自己的心,睁开或闭上不过是一种形式。” 姜禾有些疑惑,“我的心跟马儿有什么关系?” 老者呵呵一笑,“你的心就是那马儿。” 姜禾也笑了起来,大喝一声“驾”,赶车变成了骑马的状态,一辆破旧的马车在广袤的草原上驰骋,风吹草低现车轮,好不惬意。 她已放开了胆子,放飞了自己的心,随意赶着马儿跑了起来。 车上教他赶车的老者,一手抓住马车,一手抚着胸口。 一会大喊,“小伙子,慢点,我要掉下去了!” 一会大笑:“好久没有坐过这么畅快的马车了,意气风发,仿佛又到了年轻那会!” 姜禾目视前方,眼角余光始终注意着坐在旁边的人:“老伯,你瞧我这一段赶得如何?” 老者赞道,“跌宕起伏,游刃有余,好身手。” “还是你教得好。” 老者呵呵一笑:“嘿,我啥时候教过你这样的赶车手法?” 姜禾停下马车,一脸正经:“既然我的心就是那马儿,那么马儿当然要跑出我的心意。” 老者大笑,“年轻,真好哟。” 一辆马车,就能让姜禾在动态中热血沸腾,而远在无尘谷的铸剑,则是在静默中热血沸腾。 手中的书,薄薄的一本,但铸剑好像承受不起它的力量,双手颤抖着。他初衷是回来找玉佩的,果然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到了,当日匆匆离开,他一时记错,就落下了。 之后去了师父的屋子,他记得,那块打造惊雷刀的奇石是用一个盒子装着的,娘取出它时,里面好像还有一本武功秘籍。 因为身体原因,自己对武功秘籍并不感兴趣,所以并没有翻动。 这会他在想,书里会不会有关于奇石的记载?如果能找到相关记载,应该对姜禾斩断接天链会有所帮助。 从床底下拖出沉重的盒子,奇石取出后,里面空空荡荡。盒底有一层绢布,包裹着一本书。铸剑取了出来,翻开,一张发黄的纸掉了出来。 奇石二字映入眼帘,铸剑大喜。放下书,捡起纸快速看了起来,是师傅的字迹! “无咎送奇石一块,嘱咐吾,一半铸成接天链阻四海水,一半留作后用,他日天降灾祸,可以此石铸刀断之。” 原来接天链也是师傅的手笔,惊雷刀可谓与它同宗同源。 铸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松了口气,有师傅的笔记,一切都应了无咎的预言,那么姜禾斩断接天链算是顺势而为,应当没有什么风险。 低着头,瞟到了放下的书,铸剑拿了起来,自己用不上,可以送给姜禾呀!不过还是先看一眼,检查一下比较稳妥。 这一检查不得了,是卷云袖的记录,一招一式,共分九层。第八式翻云覆雨,不正是姜禾在无垢山庄用过的吗? 想到这里,铸剑激动地翻到了下一页。 无垢山庄的时候,娘就很担心姜禾,但她为何迟迟不肯把秘籍拿出来呢,难道,下一页是空白的? 翻看一页书的瞬息,铸剑的心思翻了几转,等终于看到最后一页的内容,心中惊涛骇浪起。 第九层的招式,没有。只有文字记录。 “练此功者,若想大成,突破第九式春风化雨,需感风云之变化,做到水血合一。有血流而尽之险,慎之慎之。” 颤抖的手终究没能承受住,书掉落在地上。铸剑心头泛起着急与担忧:姜禾,可能会死!铸剑抓起地上的书,和那张纸一起塞入怀中,踉跄着往外跑。 刚刚搜寻了一圈无果,正准备撤人的夏黄泉,转了个弯,就遇到了铸剑。只见他脸色发白,额头上还有汗珠,行色匆匆。 “夏护法,姜禾有危险,你送我去年城,越快越好。”此时铸剑意识到,自己一个人要去年城,太难,太慢,要借助别的力量。 “姜禾能有什么危险?”在夏黄泉看来,姜禾如今功夫少有敌手,人又机灵,谁还能伤害到她? “是功夫本身的问题,卷云袖出自沈家庄,我翻阅记载发现的。”怕夏黄泉不信,铸剑尽量解释着。 “好,我送你去,但是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内。”这个险,她夏黄泉能冒,就是教主在,相信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当夏黄泉带着铸剑,一起奔赴年城的时候,辛忱也是快马加鞭,往年城赶,他的心理一直有道声音:姜禾,等我,一定要等着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临了会做出什么,支持她?还是阻止她?都不敢想。想的只是要立刻见到她,确定她还好好的。 “我们二人齐心协力,谁来都不怕。” 这句自己当初对姜禾说过的话,若是真的该多好。可此刻的自己,心底有些怕了。 距离年城尚有一段路程,辛忱收到了穹二的飞鸽传书。 “教主,姜禾没去年城,如今行踪不定。另,铸剑公子言姜禾有危险,已经与护法北上赶往年城。” 看完信,辛忱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这一句话:姜禾有危险,姜禾没去年城。 她会在哪里? 辛忱稳坐马上,闭上眼睛,压住心头的担心、急躁,试着回答这个问题。卷云袖尚未练至第九层,而这并不能通过闭关修炼。南北方向划掉,只剩东西。 再睁开眼睛,拉住缰绳,一个转向,马儿就朝着东边跑了起来。 第94章 诡计 城墙镶了一道厚厚的冰, 像透亮的美玉。可惜,玉有瑕。冰块出现了裂痕, 隐隐有要脱落的趋势。 远远望着高墙, 二十一年未踏足, 沈年有些近乡情怯,走的时候, 可没料到还会有主动回来的一天。 护城河里的鱼,偶尔冒出头来,似乎在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沈年沿着护城河走了一段, 了无人烟, 心底感到有些奇怪, 按照日程算,姜禾应该早到了啊! 第75节 她现在是找了其他的法子进入了年城,还是去了附近别的地方? 此外,也不见姜迟,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 满腹心思只想着赶路的沈年自然是不知道,姜禾中途改道去了东远城, 而姜迟则刚从东齐城出来, 听闻她去了年城, 自是不敢回来的。 再次正对着城门,沈年一步步走近, 身手触摸了裹在外层的冰块,真凉,一如她此刻的心。如果她的热血, 能融化这一城坚冰就好了。 远远地,陆衡停下马车,对着车里的人道,“公子,前面是沈年。” 越靠近年城,陆晓生的眼疼得越是厉害,仿佛有股力量在扯着他刨开层层坚冰,去往某一个地方,“可还有其他人?” “暂时只看见沈年,看神情似乎在等人。” 沈年见来了一辆马车,车夫有些眼熟,她走了过去。看清下车之人,腰间的流光剑寒意森森,指向了陆晓生。 陆晓生用折扇扒开了剑,“沈夫人,都是出自沈家庄,好歹顾念一下旧情。” “我可从未听说,沈家庄什么时候出了一个你这样的人物。” 陆晓生捏了捏手中的折扇,那种深埋在心底,被人忽视、轻视的感觉一瞬间死灰复燃,仿佛又回到了几百年前的那段日子。“你们眼里只看到的无咎,当然不会听闻我这个籍籍无名的人。” 这人,难道真的是无咎的同门?沈年把握不住,沈家庄家规森严,她作为族长之女,没见过的人自然是很多。“告诉我姜迟与姜禾的下落,过往不咎。” “想不到沈年也有用到我的时候,这若是早在几百年前,多好,可惜!” 流光剑近了一分,“少废话。” “你要找的姜禾,没来年城,至今下落不明。至于姜迟,在东齐城的最后一个小镇受伤了,这会估计正躲躲藏藏呢!” “他为何受伤?” “这就精彩了,想不到他做了那么多事,钟无垢、秦坤之死都与他有关系。” 沈年并不理会陆晓生话里的讥讽,收了流光剑,转瞬离开了年城。心中总算有了些庆幸,姜禾没来年城就好。至于姜迟,自己一定能找到他,问清一切。 陆衡见沈年走远,问道,“公子,我们怎么办?” 陆晓生压了压眼角,“在此处住一段时间,年城也快解封了。” 姜迟一路躲躲藏藏,北有沈年,他不敢去。南边多的是追杀他的人,不能去。往西是北地,那一路见过他的人太多,北地双煞又耳目众多。没得选,只能往东远城而去。 一直紧追姜迟不放的琼南五怪有些灰心丧气。 楚小四一脚踹向地上的一颗石头,心中愤愤,“姜迟轻功太好,又无意纠缠,我们找到他却不能抓住他,气死我了。” 韩老二说出了心中推测,“我总感觉,他好像在吊着我们玩。” 越老大眉间浮现一个川字:“不错,每当我们快要跟丢时,他就出现一下。每次跟他交手,不到三十招,就跑了。” “那我们怎么办,这么追下去也是徒劳?”齐老三手上一个起落,刀插入地里稳稳立住,而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灌了自己一口水。 正当五人发愁之际,左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我有办法。”越老大转头一看,是北地双煞。 楚小四率先出声讽刺,“地煞,你能有什么好主意,别不是馊的吧?”他可没忘记几天前在无垢山庄的那场冲突,要不是二哥拦着,早就打起来了。 地煞脾气可不好,面对讽刺,立刻回击,“被姜迟耍得团团转,还如此狂妄,活该吃馊食!” 然而不等琼南五怪发作,北煞拦住了地煞,开口道:“过去我们有些不愉快,一南一北,如今难得有了共同的目标,何不联手?” 越老大有些犹豫:“这就是你说的方法?”他们七个联手,如果再遇上姜迟,倒是不用担心他会再次逃脱。 北煞面有得色,“只是其一,抓住姜迟真正的好方法在于沈年。” “沈年,她能对姜迟产生什么影响?二人关系恐怕早已如冰。” 沉默的地煞忽然笑了起来,“诸位有所不知,上个月在北地,我兄弟二人围追沈年,有人暗地里出手相助,你当他是谁?” “难道是姜迟?”北地,之后他们也去了,还与姜迟交过手。 “正是。” 说到这里,韩老二忽然明白了过来,插话道:“抓了沈年,姜迟自会送上门来。” 地煞哈哈一笑,“没错,敢不敢与我们联手?” 为了报仇雪恨,就没有什么是琼南五怪不敢的。至此,七人达成了一致。抓沈年,引姜迟,就连之后的利益分配都想好了,流光剑归北地双煞,琼南五怪要武功秘籍“卷云袖”。至于,姜迟与沈年二人的命,他们没想留着。 琼南五怪循着踪迹又追了姜迟好一会,忽然停了下来,嗓门最大平时不怎么出声的赵小五此时有了用武之地。 只见他隔空大喊:“姜迟,我们在年城等你,你若不来,沈年可就……” 后面的话忽然顿住了,“老大,后面该怎么说?” “就这样,效果就很好,我们走。” 是挺好的,至少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姜迟听见了,他有些心慌,满腹不可安放的焦躁,仿佛回到沈年生产那会,自己在院外练功发泄。 “可恶!他们竟然对沈年下手。” 而被他人算计的沈年此时有些崩溃,憋着一口气,从东齐城一路到年城,听闻姜迟的消息,又折返。刚进入东齐城最北边的小镇,又有消息说,姜迟几日前就离开了。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在找他,故意避而不见? 沈年眯了眯眼睛,对于感受到的危险气息,忽然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奇妙感。 如果自己遇险,他会出现吗? 放手一搏。 年年远远地看见了沈年,然而还不等她走过去,忽然冒出两人,直向沈年而去。 “夫人!”年年的一声呼唤,并没有得到沈年的回应。那两人敲晕了沈年,转瞬就跑,身形极快。 这时候,会是谁想要抓夫人?怕是冲着城主来的,自己一定要赶快回到年城。人在路途,不断往前,然而心早已飞到更前的地方了。 钟怀远端起桌上茶,大喝了一口,叹道,“姜迟这藏身的功夫还真是一流。”追了一路,早先的激动亢奋隐隐淡去,但执念仍在。 “肯定会藏,观他年城冰封后的举动,诸事参与,又不露痕迹。”对于上一辈的五个大英雄,至少能力,索西征打心里是佩服的。 秦悠面露不屑,“在躲藏这点上,他们的倒是像极了父女。” “小师妹,你这总结得很到位,眼看着他们二人往年城去,临了是没了踪迹。” 钟情好笑地看着自家弟弟,“也不能上天入地,左右不过东西南北,怀远,用心,再花一点时间,就能找出他们。” 索西征笑了起来,“听钟情这么说,似乎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姜迟的行踪不得而知,但是姜禾,在东远城。”这也是她刚接到的消息,东远城毕竟还是无垢山庄的地界。 “情姐姐,如今我最想杀的是姜迟,左右不过是东西南北,你说他会不会也去了东远城?” 秦悠想杀了姜迟,钟情又何尝不想,可记起姜迟在屋顶说的话,她又有些犹豫。弟弟不明白,她却是知道的,爹的死,原因是多方面的。不能单算在姜迟与姜禾身上。 钟情没有答话,钟怀远却已是拍着胸口,自信满满:“小师妹,这个简单,我去个消息到东远城,估计一两天就能查到。” 然而也就在这一两天,年城又有异象,似乎即将解封。 钟怀远耷拉着脑袋,远处的冰墙引不起他一点兴趣,“姐,我们为何还要来年城?”姜迟又不在这里。 “年城即将解封,总该亲眼看看。” “半年多过去了。”索西征心底一叹,上一次站在这里,大家有的是劫后余生的欣喜,以及对年城谁还可能活着的猜测。 坦白来讲,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这一刻他的心底有一道声音是与过去一样的,那就是希望姜禾活着。早些年的情愫不及破土就被碾压,但这不影响他对姜禾的欣赏。 提到这茬,钟怀远忽然高兴起来,“小师妹,你还记得不,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记得,我还踩了你一脚。” “当年,那可是我痛脚,受了伤还没好……” 故地重游,回忆当时。走在前面的索西征发现了陆晓生,只见他了过去,“陆公子,别来无恙?” “多谢索少侠关心。”陆晓生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年城,“有恙。” 第95章 年城再现 陆晓生的一句“有恙”刚刚落下, 城墙忽然发出咔嚓声,一道道裂缝, 争先恐后, 破冰而出。 有的不堪重负, 从城墙上摔落下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砸成一片碎渣,往四周溅出。 钟怀远喊了声“小心!”一把将离自己最近的秦悠拉到了身后。 与下意识后退的人不同,索西征反而是向前迈出一步, 抬头瞧见“年城”二字再现, 内心莫名有些沧桑与沉重。姜禾, 应该快回来了。 “哈哈哈哈……”陆晓生放肆大笑,他有一种直觉,师兄,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钟情看着忽然脱落的冰块,像有一只大手,以势不可挡之力, 操纵着一切。天不降雨, 冰雪消融, 人在它们面前真的如蝼蚁,而蝼蚁为了生, 能做出什么呢? 冰雪渐渐消融,城门出现,一如当时它们逃出来的时候, 是敞开着的,进出随意。 一路北上,追到年城的江湖人,面对这条半年多来无人踏足的路,惊讶、踟躇,不敢往前。 成功抓了沈年,驾着马车快速而来的北地双煞,还真没料到,他们随口对姜迟说的“我们在年城等你”,竟然成真了。 太过震惊,以至于没有发现,马车里昏迷的沈年忽然睁开了眼睛,流光剑在马车后壁划出了一个大洞,悄悄逃了。 常年采药、制药,又怎么会被迷药限制住?沈年不过是想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顺便探一探姜迟的态度。可对方一路不言不语,把她送来了年城。 在马车里听见冰块跌落碎裂的声音,车外传来大大小小的惊叹、议论,让沈年不再装昏迷,快速下车。 待北地双煞反应过来,往车后一看,只剩一个被利器切割的大窟窿,四周一瞧,只见一人当先走进了年城,正是他们抓回来的沈年。 地煞一拳狠狠地打在了马车上,“我早说过,要拿了流光剑。” “抓到她时,我不是找了吗,并没有发现。”北煞讷讷,自己总不可能扒光一个女人的衣服,自然是找得不够仔细。 “算了,好在她进了年城。” 陆晓生见沈年不管不顾进了年城,他也没落下,就要跟上去。却被陆衡拦住:“公子,里面情况不明,危险。” “等情况明了,可能更危险。”陆晓生巡视四周,有了第一个人,大家的胆子似乎也被激发了出来。看神情,待会进入年城的人不会少。 “地煞,我们要不要进去?” “年城太邪门了,我们还是再等等。” 类似这样的对话,还有很多。都在询问同伴,是否立刻进城,多数人最终还是选择了观望。 沈年走进年城,陌生的环境,熟悉的轮廓,地面上的冰块,多数并没有消融,她慢慢地朝城主府走去。 等到沈年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一切如常,众人心里多了些期待。或许,自己也该此时进去? 第76节 只是还不等心里的纠结有个明确的倾向,只见又有两人走向了年城。一左一右,左边的是陆晓生,右边的是索西征。 陆晓生,掌握众多消息秘辛,又能掐会算,他都去了,想来里面没有什么危险。再说了,就算有危险,一想着前面有索西征挡着,又放心了很多。 “大师兄!”秦悠跺脚,随后踢开一块碎冰,真是的,先前还在劝说她别进去,转瞬就自己进去了。不过就是,不想带她。 秦悠忽然转头,看向钟怀远,眼神狠厉,“敢不敢跟我一起进去?” 钟怀远乐得如此,点头答应,之后又对钟情道,“姐,你就在这儿等着我们。” “也不差我一个,走吧。”钟情分外明白,挡不住。何况,去年城查看一番是有必要的。姜迟如果真想把他们一网打尽,早在上次冰封就可以。 抬头看了看天空,这次消融,不知道是人为设计呢?还是天意如此? 龙潭虎穴,再次闯一闯。 一盏茶的功夫,原先站在城墙下远远观望的众人,纷纷走进了年城。有那未进入的,也没留下,则是一人一马,快速折回传递消息去了。 静寂的城,随着人流忽然活了起来。冰封仿佛受到了打扰,从道路中心开始碎裂,一脚踩下去,碎成粉末,风一吹直接消逝。 大家不约而同向城主府走去,道路冰封消融,却不见水渍,一切都透着不可思议。 城主府依然裹着厚厚的冰,冒着寒气,逼人后退。索西征与陆晓生安静地站着,不见沈年踪迹。 “陆公子,沈年呢?”地煞最先问出声,他还指望着用沈年引出姜迟呢! “并未看见。”沈年应该朝着这边来了,但是一路走来不见人影。难道…… 众人面面相觑,年城还有比城主府更吸引人的地方? 年城解封,他人心底猜疑不断,而这座城的少主,还在学习赶车。 姜禾赶着一辆破马车,几乎围着东远城的地界绕了个圈,走遍各个小镇、村落,就是没有进城。最繁华的地方,是非最多,也最容易被人认出。 这一路,草原、森林、冰原,姜禾心道东远城倒是个好地方,占地极广,单是自然风景就变了几变,更何况沿途的风土人情了。 此时她正在东远城最北边的一个小镇,眼前是一片森林,挂着冰棱,好看是好看,但难免触景生情,联想到冰封的年城,也不知道短短的一个月时间,自己能否练成卷云袖? 念及此,心里不免有些着急,手上一个用力,马儿发狂似的奔跑起来。 “马儿受惊,你们抓稳了。”姜禾头也不回,出声提示。可话音才落,马车里传出一道撞击声,“砰”的一下,听着都疼。 “啊!” “姐姐,你怎么样?”马车里的小男孩,声音焦急,就要伸手摸姐姐的额头。刚刚要不是姐姐抓住他,被撞的人是自己。 “姐姐没事,坐稳。”车厢里的女孩也就十一二岁,强装镇定,安慰着比她小上四五岁的弟弟。 几天的放飞,这马儿早就随性惯了,迎着风,撒开蹄子跑起来,不管不顾。眼见前面是约莫一丈宽的断崖,马儿还是不停,铆足了架势好像打算一跃而过。 姜禾大惊,“马兄,你后面可还有个车厢呢!跳不过的!” 心就是那马儿,马儿就是心。请你听见我强烈的心声:停下来,别跳! 越来越近,马车没停下不说,反而跑得更快,颠得更欢了。姜禾眼神一暗,她车里还载着两个顺路的孩子呢。 弃了缰绳 ,姜禾迅速回身从车厢里捞出两人,一手一个,使了轻功,弃马车而逃。稳稳落地,“对不住,让你们受惊了。” 话落,忽然想到什么,姜禾抬头看向马车,见已经到了悬崖边,马兄还是毫无俱意。她又快速跃了过去! “哥哥,小心!”刚刚见了姜禾的身手,小男孩佩服得很,这会以为姜禾要拖住马车,一屁股坐软坐在地上,浑身无力,但眼神绽放着光彩,目视前方,炯炯有神。 “姜禾!” 姜禾落在马车上,手刚伸入车厢内,还没来得及有下一个动作,整个人随着车往下倾斜。 马兄,你可真坑! 不对,刚刚似乎有人在叫她。 微微倾斜之后,马车直接往断崖栽去,姜禾已经从车里摸出了惊雷刀,失重的那一刻,一刀挥出,破车厢而出。 也不知道断崖有多高,这要跟着马车一起落下去,还不得摔成肉饼!出了马车,尚有一线生机。悬崖总有生命力顽强的树木、藤条,她只要抓住一根就好。 果真抓住了一根,还是不带刺的,只是有些滑。 一点点往下溜,直到滑不溜秋的“藤条”出现一个结,姜禾稳稳拽住,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抬头看向自己抓住的东西,长得够结实,没有刺,还挺顺滑,冰凉处又似乎有些温热。 脚腕勾住一颗树,倒掉在悬崖边的辛忱,与抬头的姜禾四目相对。 “一见面你就送大礼,真刺激。”声音流转,眼里带笑。 抓住的这根藤条可真好,原来是辛忱的手腕。姜禾偏着头瞧了瞧,“脚腕不疼吗?” 她看着都疼,承载两个人的重量,外加一把惊雷刀。 听闻这话,辛忱眼里的笑没了踪迹,忽然变得严肃,“你都不要命了,我还怕什么疼?”之后一个用力,把抓住的人甩了上去。 姜禾落地站稳,又快速凑到悬崖边,往下看。只见倒掉悬挂在崖边的辛忱已经落了下去,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着急、恐惧涌上心头,姜禾刚要往下跳,却是被一人撞了回去,不断往后退,直到被人稳稳抱住。 熟悉的怀抱,反应过来的姜禾伸手打向身前的人,敢骗她!害她担心,太坏了。 “哥哥你好厉害。”小男孩跑了过来,挠了挠头,奇怪道:“哥哥,你为什么打他?”这个忽然出现的人为了救哥哥不惜跳崖,为什么还打他。 姜禾忽然被问得不好意思,一把推开辛忱,清了清嗓子,“他不听话。” “我不听话的时候,姐姐也会打我。”小男孩撇着的嘴下一刻又高高扬起,“但我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 辛忱一路沉默,只是看着姜禾,仿佛姜禾欠了他银子一般。等那姐弟俩走远了,才一把抱住姜禾,这些日子的焦躁终于找到了源头,可又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一低头狠狠吻向怀里的人…… 第96章 背着你 姜禾猝不及防, 刚抬头想问辛忱怎么了,就见一张脸压了下来。嗯, 多日不见, 自己也挺想他的。 可是不等姜禾有所回应, 嘴上忽然一疼,对面的人放开她, 直起了身,还凉凉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姜禾抹了把嘴唇, 手上沾了血迹, 下口真狠。辛忱怎么忽然就生气了?刚才还不是好好的么, 难道这么多天过去,还在生气自己丢下他跑了? “喂!”姜禾冲着眼前的背影大喊。 背影自顾自地往前走,根本没有搭理她。姜禾眼珠子一转,忽然跑了起来,待离得辛忱近了,一个弹跳, 双脚盘住辛忱的腰, 人已经在他背上了。 辛忱往前冲出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尽量憋回嘴角的笑,一脸严肃, 转头看向背后的人。 伸手揽住对方脖子,姜禾笑意盈盈:“别生气了。” “你知道我会生气?” 快速啄了一下他转过来的左脸颊,姜禾点头如捣蒜。 “知道我为何生气?” 姜禾像个知错的好学生, “不该丢下你,自己一个人先走了。” 辛忱转过头,目视前方,双手往后揽住姜禾的腿,往上颠了颠,声音低沉,透着无奈,“我都知道了。说心里话,我舍不得,可又不能叫你别去。” 就是认错都言笑晏晏的姜禾,忽然顿住了。都知道了,原来不是为了上次丢下,而是为了下一次。 只见她右脸轻轻贴向辛忱的背,“前面的路,你背着我走一段。” “走到什么时候?”如果可以,辛忱就不想停下,他的世界就在他的背上,活生生的,有可触摸的温暖。 “从白天到黑夜,走到星辰出没。” 辛忱低笑,“你要累死我?” “舍不得。” 从日渐偏西到暮色四合,星辰出,东方见晓,星辰没,辛忱一直背着姜禾往前走。马儿远远地跟在后面,如闲庭散步。 这一路,背后的人一会给他擦汗,一会给他递来吃的,送来喝的,倒也不累。 停下来的时候,辛忱道,“看在我背了你这么久的份上,我们私奔,好不好?”真真假假,似笑非笑,仿佛心中的念头只能以笑话的方式说出。 姜禾与他并排而坐,“不私奔,我姜禾是要娶你为妻的。” 一说完又发现似乎有些不对,低头一看自己的装束,也没什么不对,自己现在可是禾公子。 “哦,北地欠我的那场婚礼,是该还了。” 姜禾心里发沉,自己恐怕给不起了,只得转移话题:“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在东远城不问世事的这几天,外边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姜迟被人追杀,我顺手救了他,这个秘密是谢礼。”辛忱生起一堆火,打算给姜禾改善伙食。 “都被追杀了,还这么多心思。” “你不关心他为何被追杀?” “去年城的路上,他找过我,嘱咐我不要白白送死。”姜禾语气毫无波澜,“想必为了转移江湖人的视线,他会主动说出一些别的秘密,比如钟无垢、秦坤的死因。” “你倒是了解他。” 姜禾忽然拉住那只不断加干柴的大手,“辛忱,我时日无多,最迟三月底要斩断接天链。” 辛忱回握姜禾的手,力道很大。低头抿唇,沉默不语,似乎在极力克制什么。 “自从在北地知道了真相,我就已经想清楚,以后的日子一定要高高兴兴的,见想见的人,做想做的事。辛忱,我们一起高高兴兴的好不好?无论是之后的一个月,还是一年,或者一辈子。” “好。”辛忱突然前倾,把头搁着姜禾的肩膀上,挡了她看过来的视线,声音哽咽不可闻:“没有你,我怎么高兴?” 姜禾并没有听清,但却能清楚地感受到辛忱的情绪,伸手在他腰间挠了挠,同时说了句“对不起。” 顷刻之间,辛忱对哭笑不得有了新的体会。 “知道对不起我,咳咳,还不对我好点?快,快住手。” 姜禾哪里会住手,反而变本加厉,直到辛忱笑出了眼泪,最终发了狠把她扑在了地上,要反攻。姜禾才特别无辜地说了声:“我饿了。” 辛忱恶狠狠地亲了一口身下的人,才没好气地爬起,往火堆里扔干柴,继续当起了煮夫。 冰封渐渐消融,街道房屋一一显现出来,起初还准备搭建帐篷过夜的众人,忽然有了住的地方。私宅民宿不好直接住进去,但是往来客栈是可以的。 半日的功夫,在掌柜、小二还处在冰封状态的往来客栈,人流穿梭,来来往往,客房是没有一间空下的。 秦悠看着冰封的年掌柜,这人自己还记得,是当日第一个冰封的人,他曾一把推开了姜禾。当时自己东张西望,最先发现,还下意识喊出了声。 钟怀远见秦悠站在那不动,对面是一个冰封的人,以为她是被吓住了,赶忙走上前去,“小师妹,别怕。” 秦悠摇了摇头,“我不怕。” 钟情提议道,“小心行事,秦悠跟我一间房,怀远跟西征住一间,怎么样?” 第77节 对于这个提议,其他三人自是没有意见。 陆晓生一踏入往来客栈,第一件事并不是去挑房间,而是去了厨房。敲开碎冰,一步步往里走。 紧跟其后的陆衡疑惑道,“公子,是在找东西?” 陆晓生“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手拿折扇,继续敲打厨房里的冰块。 有了肯定回答,陆衡赶紧上前,“我来找吧,公子身体不好,先歇着。”话落,手中的剑鞘一个用力,眼前就落了一层冰。 陆晓生看得眉头一皱,出声提醒,“动作轻点,找莲心无边,有可能在锅里,有可能在碗里……” 莲心无边?陆衡是知道的,年城冰封那日,公子初次喝就爱不释手。心中有了底,只见他轻轻敲打冰块,一寸寸找了起来。 “公子,这个茶壶里的……” 陆衡话未说完,陆晓生已是一个箭步就走了过来,凑近一看。只见茶壶里是一整块绿色的冰,隐隐约约还能看出莲心的点缀,正是莲心无边。 陆晓生嘴角浮出一个笑,将茶壶盖住,往怀里一塞,“我们走。” 陆衡张大了嘴巴,公子似乎很开心,凑近那会,还问了问气味,他不会是要喝茶壶里的莲心无边吧。 这都好几个月了,喝了拉肚子怎么办? 他赶忙跟了上去,他要阻止公子。 找了间空房,陆晓生宝贝似的拿出茶壶,走了一路,怀中又有温度,莲心无边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看陆晓生的表情,陆衡暗道一声糟糕,出声劝阻:“公子,这个肯定不能吃了,还是倒掉吧!” “倒掉?” 陆衡重重点头,“嗯嗯。” 手中的折扇敲了下对面的人,陆晓生道,“暴殄天物,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这,是好东西?”陆衡还是不信,的确,这曾经是好东西,可这放了大半年,没有坏处就谢天谢地了。 陆晓生再次肯定,“是,可遇不可求。”莲心无边这东西,出自年城,别人怎么学都少了那个味道与功效。 陆衡见公子这么肯定,非要如此,他想了想,决定退而求其次,“我先试试吧,没问题公子再吃?” 陆晓生笑了起来,几百年过去,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大概就只有眼前的陆衡了,所以,好东西也是可以与他分享的,“好。” 见他答应,陆衡咧嘴而笑,如此才算保险,自己身强体壮,不怕。 索西征四人选定房间后,并没有各自回房,而是凑在一起,商量着接下来的事。这点,他们四人早已习惯,如果秦坤、钟无垢还在,想必也会惊讶。一东一西,几百年不曾来往的两派,如今关系怎么会变得如此紧密,要好? 钟怀远假意咳了一声,神秘兮兮地道,“我刚刚瞧见陆衡,鬼鬼祟祟地进入了一个房间。” 秦悠面露不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是陆晓生的随从,打探消息,不鬼鬼祟祟怎么成?” “小师妹,说不定是什么重要的消息,要不,我们跟过去看看?”钟怀远摆弄着手中的惊鸿剑,嘴角浮起一抹笑,吊儿郎当的样子。 重要的消息?秦悠总算有了点兴趣,“好啊,走吧。” 一旁的索西征并没有阻止想要去偷听消息的二人,反而对钟情说了句,“进入客栈时,大家都是找房间,我可是看见陆晓生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钟情疑惑道,“往厨房,那里会有什么值得陆晓生惦记?” 索西征笑得古怪,“钟情愿不愿随我一道,悄悄地看看陆晓生?” 钟情有些惊讶,想不到如此正儿八经的人,有一天也会像她弟弟一样,要去听墙角,而且还邀请自己一起去。不知道为何,她不想拒绝。 于是,四人分成了两队,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钟怀远与秦悠锁定陆衡,索西征与钟情盯着陆晓生,昆仑派与无垢山庄的当家人,也干起了偷偷摸摸的勾当,还挺兴致盎然。 第97章 偷窥 陆衡把茶壶揣在怀里, 上蹦下跳,公子说动起来, 莲心无边才能快速融化。 一刻钟后, 只见他找来一个茶盅, 用袖子擦了擦,把外层融化的莲心无边, 小心翼翼地倒了出来。自己只是尝尝,不必等到全部融化。 茶盅渐渐往嘴边送,陆衡如临大敌, 犹豫了片刻, 在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里张嘴就喝, 顿时冷得一个哆嗦,他下意识甩了甩头。 屋外偷窥的秦悠小声地问,“钟怀远,他在喝什么?” “看他那副样子,像毒药。” “谁会把下了毒药的茶壶放在怀里,宝贝一样的揣着?” 钟怀远认真想了想, “杀手。” 秦悠很想踹他一脚, 屋里的陆衡忽然有了大动静, 神情悲苦,吐着舌头, 似乎要把刚刚喝下去的吐出来……秦悠心道,难道真的是毒药? 莲心无边入口,陆衡最初觉得嘴巴都被冻僵, 等过了会,暖和起来,嘴里全是苦。一把从怀里拿出茶壶,掀开盖子瞧了又瞧:如此大的苦,公子也要吃? 这不是诚心跟自己过不去吗? 叹息一声,茶壶又揣进怀里,陆衡继续上蹦下跳。一边用体温融冰,一边等着喝了莲心无边之后的反应。心里隐隐有些奇怪的期盼,自己拉肚子就好了。 钟怀远、秦悠大眼瞪小眼,不明白屋里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瞧了好一会,腿都蹲麻了,那人还是上蹦下跳,没了其他动作。 此时的陆晓生靠坐在椅子里,闭目眼神,时不时抬起手,按压眼角。一波一波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 没过一会,陆晓生忽然睁眼,抬头看向屋顶,扯起一抹笑,起身往屋外走去。 刚推开门,陆衡却已回来,“公子。” 陆晓生折身回了屋子,缓缓地道,“让你暖的茶,这么快就好了?” 茶,什么茶?公子在说什么?陆衡抬头看向陆晓生,见对方手中的折扇往桌面敲了三下,顿时明白了过来,有人偷听。 “好了,属下已经试了温度,不凉。” “放桌上吧。” 陆衡大胆提议,“天寒地冻的,倒出来了就凉了,公子委屈一下就着壶嘴喝?” 陆晓生笑了起来,“难为你一片心意。” 话落,竟然真的就着壶嘴喝起“茶”来。已让是苦得沁人心脾,后又回甘,清苦凛冽。陆晓生觉得眼睛都不那么疼了,“这茶暖得不错。” 见公子夸赞,陆衡咧嘴一笑,“公子不嫌难喝就好。” 屋顶上的索西征与钟情远远地瞧着,一直没说话,偶尔眼神交流,看到的是彼此的疑惑,陆晓生,茶壶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偷窥的四人,无功而返,两边看到的一合计,前后似乎就通了。 “陆衡揣着个茶壶,上蹦下跳,就是为了给陆晓生暖茶?”钟怀远觉得匪夷所以,就是他以前爱玩,结识一大帮富家公子哥,也没有陆晓生这样的。 索西征低眉思索,忽然出声问道,“师妹,陆衡尝过茶壶里的东西,神情痛苦?” “是啊,当时我们还怀疑他服毒自杀呢!”秦悠继续道,“陆晓生喝的时候,不痛苦?” “哪里痛苦,脸上还带着隐隐的笑意。”钟情回想当时的场景,陆晓生中途有抬头看向屋顶,难道被发现了。 “如此温茶、喝茶。”钟怀远还停留在茶上,若说温茶方式风雅,这喝茶方式就是豪迈。“一个人怎么能一边挑剔,一边不拘细节呢?” 钟情语气肯定,“他发觉了屋顶有人。” “茶壶里的不是茶。”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索西征继续道:“钟情也如此肯定,看来他是因为我们才选了这样的喝茶方式。” 秦悠喃喃,“不是茶,会是什么?”这个问题,她早在屋外的时候就想知道了。 索西征再次强调,“陆晓生之前去了厨房。” “那个茶壶是往来客栈的。”这点细节,没能躲过钟情的眼睛。 “喝下去的东西,反应那么大,不外乎酸甜苦辣,味道奇特。”钟怀远补了一句,“比如吃了自己不爱的东西,或者那味道太重,猝不及防。想当初……” 钟情拍了一下弟弟,“你那点当初就别提了。” 秦悠捉狭道,“想当初什么呢?” 钟怀远厚着脸皮道,“想当初,第一次喝到那什么莲心,我就这感觉。” “当时好多人直接吐了出来,大师兄反倒是喝完了。” 索西征笑出了声,“钟情也喝完了,可论喝得最欢的,是那个说书先生。”到这里,他已经猜到茶壶里的是什么了。 “放了大半年,还能喝?”钟情也猜到了,她有些惊讶,莲心无边的确是好东西,对练功大有益处。 秦悠也明白过来,“你们的意思是说,茶壶里的是莲心无边?” 索西征点了点头,“师妹,陆晓生就是当日往来客栈的说书先生,年城尚有很多古怪之处,这几天姜迟或许会出现,你别冲动。” “我知道的,大师兄。” “小师妹,你别怕,我保护你。” “你也别冲动,就你那点功夫还不够姜迟塞牙缝的,总之一切小心。”钟情语气凝重,“陆晓生喝了莲心无边,肯定会有下一步行动。” 钟怀远连连称是,后又道,“我们,还要不要偷偷跟着?” 钟情道,“光明正大地跟着。” 陆晓生喝完莲心无边,睡了一觉。神清气爽,眼睛也不疼了,唤上陆衡,出了客栈,再次朝城主府走去。 钟怀远四人也往城主府而去,“陆公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我可是去破冰的,钟庄主若有雅兴,一起?” 破冰,城主府的?钟怀远无所畏惧,“如此甚好,陆公子先请。” 一行六人,朝城主府走去,观察着周围情形,谁也没再说话。只是到了城主府,情况大变。 走在最前面的陆衡忽然出声,“怎么会这样,昨日还好好的?” 秦悠探头一看,只见城主府碎出了一条缝,一个脚掌宽的大小,蜿蜒着消失在城主府深处。 陆晓生跑了起来,是谁早他一步先进去了?小道一直往北延伸,路过望天阁的时候,陆晓生眼睛莫名疼得厉害,整个人蹲了下来,不再往前。 “公子,你怎么了?” “眼睛疼,休息一下就好。” 陆衡拔剑快速在望天阁的走廊上,砍碎几块冰,脱了外套铺在地上,才扶着陆晓生坐了下来。 后面的钟怀远,看了眼陆晓生,不等他说什么,对方已经先开了口,“钟庄主先去,年城要紧。” 第78节 这事确实要紧,再往前走一点就是望天崖了,那里可是接天链所在地,“陆公子好好休息,我先行一步。” 一直没说话的索西征看向钟情,交换了一个眼神。 钟怀远打前,索西征断后,一行四人快速朝望天崖而去。走出没多远,钟情忽然觉得身后没人了,嘴角挑起一个笑,越发小心翼翼。 “扶我往前,试着推开那道门。”见四周无人,陆晓生冷静开口,哪还有刚才痛苦的样子。 陆衡高兴起来,“公子没事就好。”只见他听从吩咐,快速走到前面那扇门,就要敲击上面的冰块。 “别敲碎冰块,你试试推推看。” 陆衡重重抬起的手,又轻轻放下。原地站定,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劲,推门。有些滑,门纹丝不动。 陆晓生走上了前,仔细瞧了瞧,“往右推。” 一句话就是一个指令,陆衡使了大力往右,猝不及防,整个人忽然往前栽,摔了个狗啃泥。回头,满脸惊讶,门怎么如此轻易推开了:“公子,这,这……” 陆晓生大步跨进,“里面有人,小声点。” 有人比他动作还快,且去会会到底是谁?陆晓生嘴角扬起一抹笑,之前被人偷窥,如今刚好补回来。 陆晓生不知道的是,之前偷窥他的人,又悄悄折回来了。索西征见眼前二人进入了望天阁,他也跟了上去。 姜禾凑近辛忱,瞧了又瞧,“脸色这么难看?”自己离开这会发生了什么。 冷着脸的人忽然厚颜无耻道,“你亲一下就好看了。”此刻,辛忱背在身后的右手里,有一张纸条,见姜禾回来,他下意识藏起。 姜禾从善如流,偏头,在他的左右脸各亲了一记,“满意了吗?” 辛忱点点头,扬起一个笑,“满意。” “满意了就赶路吧,去年城。” “不是将近还有一个月?” “辛忱,在东远城的这段日子,我做的最多的是学着赶马车。” 说到这,姜禾停下来,看着自己的双手,“遇见了一个老头,他说只有当内心宁静、平和,才能把马车赶得平稳、妥当。后来我终于明白,此刻的自己根本不适合赶马车,也无法原地候着,等着自己心平气和。” 辛忱道,“赶马车,你有我。” “对啊,有你万事大吉。只是我突然意识到,如同赶马车,等不起这一点是相通的,不存在等我练成了卷云袖再去斩断接天链的说法。” 辛忱拉过姜禾的手,把纸条放在她手心,“年城解封,一些江湖人还住了进去。” 姜禾捏了捏手里的纸条,并没有拆开看,而是扔向了火堆,“你都说了,我就不看了。反正是要回去,顶多速度快一些。” “姜禾,我……”不该藏着纸条瞒她的,那一瞬间的动作真是鬼迷心窍。 姜禾打断了他要道歉的话,只是道,“辛忱,再给我赶一次马车吧,要平稳的。出了东远城我们再换成快马。” “好。” 第98章 祭司无咎 进入城主府的人无知无觉, 外面却是已经沸腾,只因年城的冰忽然大块脱落, 街头巷尾, 花草树木, 逐渐显露出来,一点一滴, 势不可挡。此时,如果忽略街道、房屋里的冰人,年城算是完全解封。 被琼南五怪逼着赶回年城的姜迟, 还没进城, 远远望着城墙, 高坐在马上挺直的背忽然委顿下来。翻身下马,大步向前,却被一人拦住。 “城主,年城提前解封,你现在不宜进城。”拦路的人正是年年,她一日前就到了年城, 摸清城里的情况, 就在城门守株待兔。 “夫人是不是在年城?” 年年故意不提, 就是怕姜迟着急,此时不管不顾回了年城。可他第一句话就问夫人, 想来是知道了。 “是,但城主放心,夫人并没有被人挟持。” “年年, 禾儿就交给你了。”姜迟明白,此刻进入年城,危险重重。等着杀他的人无数,他可以忍着不去见沈年,但他还是一城之主。 年城竟然会提前解封,那么多生命岌岌可危。 年年见姜迟去意已决,她忽然跪了下来,“属下有罪!醉酒失言,与姜禾的谈话被夫人听去了……” “你提了双生子?”姜迟苦笑,阴差阳错,原来姜禾已经知道了真相。难怪上次见面,她那么奇怪,浑身是刺。 瞒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瞒住,“天意!” 看着姜迟的反应,年年转瞬明白过来,“城主之前并没有提亲生的一事?” “北地那会我只告诉她,斩断接天链会死。”姜迟呵呵一笑,“也罢,青出于蓝,禾儿比我们厉害,还比我们运气好。” 年年活了几百年,自诩机智聪慧,这是她被坑得最惨的一次,直让她想跪死在城门口,再不起身。突然,城内传出躁动声,姜迟毫不犹豫,飞奔而去。 进入年城,姜迟发现除了人周身的冰块,其它一切几乎都慢慢解,心头担忧更甚,他直接往城主府而去。 陆晓生一步一路往下走,此时的望天阁像极了一个冰雕的世界,一层层阶梯,越往下,眼睛越发疼得厉害,可同时又有一股力量牵着他往前走。 “公子,当心。” 陆晓生回头,眼神示意陆衡不要出声。能进入望天阁的人,无论之冰封前,还是冰封后,肯定都不是什么小人物。他有预感,往下走,能见到无咎。 沈年再次置身望天阁,恍如隔世。以前这儿是沈家庄的密室,只有族长与祭司才能进入。她成年后,来过这里几次。 “你终于来了。” 空旷的密室里,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透着几分熟悉。 沈年仔细看着对面,坐在椅子上全身藏在冰里的人,惊讶道:“无咎?你竟然能说话。” “尚有心愿未了,等人罢了。” 是在等她吗?沈年忽然笑了起来,“无咎,当年的事情你全都知晓吧?” “我虽名为无咎,但也有算错的时候,”停了好一会,苍老的声音才继续道,“姜流能活着,不在我的意料内。” “在这件事上,我的确要谢谢你。”虽不愿承认,但沈年隐约能猜到,流儿能活着有无咎的原因。 “夫人言重了,我留着一口气是想劝夫人放下,天意不可违。” “不可违?哈哈……”沈年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大声质问:“你都违了,我为什么不可以?” “天下还有很多像夫人这样,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活着的母亲。夫人有了姜流,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听了这话,沈年忽然跌坐在地上,身为母亲,她太能理解那种感觉了,可是,“姜禾是我的女儿,对不对?” 沈年问出这句话时,陆晓生刚好走完阶梯,靠在了转角的墙上。而上一层阶梯的转角处,站着索西征。前后而来的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出声打断底下二人的谈话。 “姜禾是继承姜流使命的人,夫人要把她当成女儿,也可。” 沈年却是不信,“都这时候了,你还要骗我?” “不敢骗夫人。” 不敢骗她?哈哈,沈年忽然放声大笑,这个世上,爱她护她的人有,欺她骗她的人也有,关键是这两类人还有重合的,多么可笑。 “如果我想救她呢?”沈年不依不饶,这个她自是指姜禾。 “也行,如果你能放弃姜流。”冰封住的无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出话越发残忍、冰冷。 “我的命可以不可以?”沈年身手指着自己,“接天链当初是引了我的血炼制而成。” 无咎再次重申,“天意不可违,夫人。” 沈年还想在说,陆晓生却已经走了出来,“好一个天意不可违,师兄,多年不见,你这是自食恶果了?”他眼睛很疼,但嘴角挂着笑,无咎还有一口气在,比死了更让大快人心。 “师弟,恭喜你找到一小只,拿回双眼神识。” 提到一小只,陆晓生快步走到无咎面前,怒气冲冲,抬起手里的折扇,当头一记敲打,只见无咎头上的冰块,立刻裂了一道缝。 无咎不为所动,声音却越发虚弱,“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晓生,当年之事,是我对不起你。” “哈哈哈……”陆晓生放肆大笑,“与其说对不起,不如承认,是你算错了!” 头上的冰块忽然脱落,无咎的头露了出来,只见他脸上的褶皱如劲风吹过水面,掀起的一道道波纹。别说陆晓生,就是沈年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二十一年而已,无咎怎么会老成这样? 一道风不知从哪儿吹来,银发飘散,又落下,渐渐消逝的声音无悲无喜,“我没错,你也没错,错在生不逢地,算不逢时。” “无咎!”沈年有些不能接受,她从没想过无咎会这么死了。 “啊……”陆晓生突然抱着了头,人在地上翻滚了起来。陆衡反应极快,“公子,你怎么了?” “眼睛痛,不,是头痛。”陆晓生双手用力敲打着头,神情痛苦,“快带我离开这。” 见此情形,陆衡背起陆晓生往外跑,与听见喊声不再隐藏身形的索西征擦肩而过。 索西征侧身让道,走进密室。 无咎双眼紧闭,因身上的冰块没有完全消融而稳稳地坐在椅子上,银发垂落,皱纹满面,神态安详,犹如寿终正寝的老人。 沈年跌坐在地,眼神毫无焦距,似乎没有从打击中回过神来。 索西征快步走了上去,试图扶起她,“沈夫人。” 见对方毫无反应,索西征不再勉强,刚才的对话,他心有疑问,迟疑了一会,终究还是问了出来,“斩断接天链,姜禾是不是有危险?” 沈年眼神有了一丝波动,可还是没有看向索西征,像是喃喃自语,“她会死,我救不了她。” 索西征心头一怔,本来还有很多想问的,这会生生被卡出,开不了口,他也不想说了。难怪当日在无垢山庄,沈年要出声阻止姜禾,原来,斩断接天链是有代价的。 “上次,夫人提及姜禾的武功还不足以斩断接天链。”索西征心中燃起一道希望,“如果功夫精进,她有可能活下来吗?” 沈年摇了摇头,“没有。”卷云袖总共九层,还能精进到哪里去? 不同于望天阁气氛的沉重、哀伤,此时的望天崖是热闹的。钟怀远三人沿着融化的小道一路往前,最终在崖边遇到了北地双煞和琼南五怪。 钟怀远质问,“这路,是你们挖出来的?”这么长的一条路,他们就七个人,为了凿冰开路,昨晚估计没睡。 北煞本不想理会,看了看出鞘的剑,想着好歹给惊鸿一点面子,“我们也是循迹而来。”当然,今天他们七人本来也是打算凿出一条路,设好埋伏,等着姜迟落网的。 不曾想,今早过来一看,竟然已经有了路,真可谓刚打瞌睡有人就送来了枕头。七人没犹豫,当下就进了城主府,抢占先机。 不是他们,那会是谁呢?钟情问道,“你们这一路过来,有没有遇到其他人?” “没有。”提到这事,北煞心中也有疑惑,他们先前猜测会是昆仑派或者无垢山庄所为,现在看来并不是。 难道有人故意把他们引到这儿来?钟情四周望了望,一片断崖,目之所及冰雪覆盖,唯有身后渐渐揭开冰封的年城,偶尔露出一些灰色或者绿色。 秦悠小声问了一句,“大师兄呢?” “他去了别处,我们赶紧走。”钟情心感不妙,拉着秦悠往回走,钟怀远迅速跟了上去。 越老大仔细观察了四周情况,雪白一片,若要设埋,人得藏在雪里,想到此他下意识有些抵触。这会见钟怀远一行人刚来一会就走了,问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第79节 地煞浑不在意,“管他们呢,我们的目标是姜迟,人太多反而碍事。” 韩老二脸上闪过一丝狐疑,琢磨道,“这么快就走,此地会不会有情况?” “要不,我们先出去打探姜迟的消息?”北煞心中有了思量,不管琼南五怪此刻决定是去是留,他跟地煞得离开这,这望天崖总感觉有点邪门。 越老大点头赞同,“陷阱再好,兔子不来也白搭,我们撤。” 几人走出没几步,地面的冰块突然像活了一般,化为利刃,扑面而来。同时一道声音响起,反复来自四面八方。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里可不是往来客栈!” 第99章 护法难当 风雪迷眼, 冰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波连着一波, 冲向无端闯入的七人。 走在最前面的越老大首当其冲, 下意识拔剑, 左右格挡,然而被他挥开的冰凌落地碎成几块后, 竟然原地反弹,再次袭来。 越老大看着击打在胸膛的小冰块,吐出一口血, 有些愣神, 这这么可能! “大哥, 小心!” 韩老二一直注意着周围动静,在冰剑迎面而来的时候,因越老大在身前,给了他反应的时间。 这会见大哥受伤,而冰剑又来,他也不敢挥剑抵挡, 一个纵跃, 将韩老大拉开, 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其他三怪反应也极为迅速,挡在了越老大二人身前, “大哥,你没事吧?” 饶是在北地纵横多年,双煞也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冰剑, 交换一个眼神,一个挡身前的冰剑,一个负责落地防弹的冰块,配合极为默契,没有受伤。 七人很快聚到了一起,准备合力突围。 地煞一刀碎掉一根冰剑,一直被逼得毫无空暇的他,终于喘了口气,大声喊道:“姜迟,有本事就滚出来,跟老子一较高下!” 启动望天崖机关的姜迟并不理会,此刻的他,心沉入谷底,有些透不过气,当他翻墙而来,前一刻还冰封的城主府,后一刻瞬间解封,变得与其他地方无异时,心里咯噔一下,无咎死了。 解封的时间又提前了,姜迟忍住想去望天阁的冲动,捡了近道直奔望天崖,这里不能有变。 远远瞧见北地双煞、琼南五怪在此,想设埋伏等自己。观察了一会,不见沈年。那好,就让他们先尝尝埋伏的味道。 “耍手段,放暗箭算什么英雄好汉,姜迟你就是个缩头乌龟。”又挡了一轮攻击,地煞渐渐力有不逮,口气愈发不善。 “呸,他娘的,竟然掉进了姜迟的陷阱里。”越老大吐出一口老血,心想这次可亏大了。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不待战死,就得累死。”韩老二忧心忡忡,眼下合七人之力,勉强挡了冰剑,偶有不慎,受点小伤。可持续下去,就会要他们的命。 狠狠砍断一根冰剑,北煞道,“城主府开始解封,此时外面肯定围了很多人,我们只要弄出足够大的声响,不怕他们不来!” 越老大心中一喜,“你有什么好办法?” “冰天雪地,一声大喊,或能引起雪崩。” 说出这话,北煞赧然,想他们凭着武功刀剑走天下,虽不是盖世英雄,但怎么也没料到,有一天为了保命,要如此毫无形象地大喊,一如那些没见过场面,受了惊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大喊的妇孺。 听了这话,越老大有些犹豫,倒是一旁的楚小四,豁了出去,“大丈夫能屈能伸,怕什么,喊就喊。” “对,只要能反败为胜,抓住姜迟,别说喊一声,两声也可以。”地煞附议。 越老大终于松了口,“那就如北煞所言。” 地煞一锤定音,“好,这等事,谁也别落下,还需要齐心协力,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喊。” 可他刚数完一,人群里发出了一声“啊!” 原来是聚精会神,一边格挡冰剑,一边等着大喊的楚小四,先一步喊出了口。其他六人下意识看了过去,只见他胸口没入了一块锋利的冰刃,血涓涓流着。 越老大见兄弟惨死,怒目圆睁,眼眶发红,“还等什么?!” 话落,其余六人,异口同声,用尽了力气,汇聚成一个如滚地雷般的“啊!”响彻云霄,似乎脚下的地面都晃了晃。 城门口,见姜迟瞬间没了踪影,年年也往城主府而去,没走出多远,身后一道声音叫住了她,“年护法!” 年年几乎是听声瞬间回头,心底涌起担忧,“公子,怎么到了此地?” 铸剑这几天连夜赶路,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一见年年,开口就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姜禾呢,她在哪?” 夏黄泉立在一旁,并不打扰,这一路,她已经见识过了少年的固执与倔强,当然还有毅力。很好,像极了她手下的先锋。 年年摇头:“她不在年城,公子不该来。” “姜禾有危险,她不在年城,在哪?”听见姜禾不在年城,铸剑松了一口气,自己总算没来晚了,还可以阻止她。 年年仔细看向铸剑,一时不确定铸剑到底知道了什么,当务之急,是把他骗走,有夏黄泉跟着,到哪都比待在年城强。 “她如今在东远城。”年年思考之后,挑了一个听起来不那么假的说法。 此时夏黄泉出声,“昨日收到消息,教主在东远城,难道是与姜禾一道?”当时她就如此猜测,只是铸剑坚持要先来年城。 难道自己说中了?年年有些心喜,只得继续道,“他们是在一起,年城不适合休息,公子直接启程去东远城如何?” 有了姜禾的消息,铸剑也不再纠缠,“好。”只见他抬头望了望年城,转身正要走,忽然又停了下来,“年护法,可有遇见我娘?” “夫人啊,几日前见过,得知姜禾不在年城,她也朝东远城去了。”年年面上平静,心里却分外焦急,就怕出个什么岔子,公子要留在年城。 “那好,告辞。” 看着铸剑与夏黄泉向城门走去,年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想着没能拦住老的,尚能骗走小的,她这个护法也还算凑合。然而不等她的这个自我肯定成型,下一刻铸剑又折返了回来。 只见他仔细看着年年,对方神情平静,不正常,“我刚刚提到姜禾有危险,你竟然不问,也不担心。” “我……” 不等年年说完,铸剑又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斩断接天链,她会有危险?” 虚虚实实,才能骗人,年年老实道,“是。” “那么,娘也是知道的?” “夫人知道。” 很好,大家都知道了,就瞒着他,要不是自己无意发现,她们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如实相告。铸剑哼了一声,道:“东远城有娘,那我就在年城等姜禾。”说着,人就往前走去。 年年身手挡住,“公子,此时年城各路江湖人混杂,不安全。”见铸剑不为所动,继续道,“万一夫人在东远城与姜禾岔开了呢?” 向前走的脚步一顿,是啊,也不知道姜禾现在练到哪里了,此刻就是她练功的紧要关头怎么办?不行。不能在这儿等,还是得要尽快找到她。 铸剑有些气,“等我找到姜禾,再慢慢跟你们算账。” 听见这话年年谢天谢地,终于说服他了。刚要出声提醒公子路上小心,忽然有两人骑马进城,速度极快,看模样像是来报信的。 夏黄泉看了眼年年,“年城已经解封,如果需要帮助,尽管开口。” 回应夏黄泉的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啊!” 年年看向声音源头,是望天崖!顿时心急如焚,“多谢黄泉,公子这一路,就拜托你照顾了,我先行一步。” 此刻,在年城的人纷纷涌向城主府,那一声“啊”成功引来了所有人。 望天崖上,冰剑停止了攻击。姜迟看到崖边出现几道裂痕,叹了一口气,真是天不助我!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喊,虽没有引起雪崩,但地面有些地方裂开了,机关被破坏。 姜迟不再犹豫,攻向受伤的七人。 钟怀远三人刚要走到望天阁,听见喊声,下意识停了脚步。 那一声,犹如夜深人静忽然发出的惨叫声,有些渗人,秦悠心里莫名有些发慌,只见她小声问道:“什么情况?” 离得近听得更清,钟怀远道,“是几个人一起的喊声。”具体情况不明,若是只有他一人,肯定会过去一看究竟。但是身旁还有两人,他看向钟情。 钟情压下心头一探究竟的想法,沉声道,“望天崖有古怪,先与西征会合。” 深处地底的密室,很好地隔断了外面的声响,索西征并没有感受到不对,依然在查看四周的墙,空旷而简洁,唯有一面墙上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他正要身手去摸。 坐在旁边一直呆愣的沈年忽然站了起来。 很奇怪,望天崖的机关有异动! 当年为了守护接天链,无咎在望天崖设置了机关,以防万一。无论是接天链,还是机关,都是以她的血作为引子,她自然感觉到了。 只见她拍了拍脸,似乎要打醒自己。还有很多事情不清不楚,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不能待在这,看了眼无咎,沈年快速朝外跑去。 匆匆出了望天阁,转角处迎面撞上了钟情。 沈年本想看清来人,一抬头,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没了声音,进入望天阁以前,城主府的冰封只是裂开了一条小道,不到半个时辰,如今已全部解封,除了人周身的冰块。 这一切是跟无咎的死有关?还是受到了望天崖机关的影响? 沈年再无心思理会撞着的人,直接往望天崖而去,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 第100章 望天崖 见沈年出现在望天阁, 钟情越发纳闷,“这, 什么情况?” “大师兄。”秦悠语气透着惊喜, 仿佛深夜路行遇见了前来迎接的家人, 几步跨了过去,“望天崖好像出事了。” “别怕, 我们跟过去看看。”看着师妹长大的索西征自然是知道她此刻内心是有些怕的。 说罢,又看向另外二人,言简意赅, 说明了从望天阁知道的消息, “无咎死了。”顿了顿又道, “此外,斩断接天链姜禾会死。” 顺着话头,秦悠脱口就问:“那姜禾会因为怕死就不去吗?” 索西征莫名觉得心头有些凉,“不会。” 钟怀远戏谑道,“西征,你好像比姜禾本人还要肯定。” 怎么能不肯定呢, 他知道姜禾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从年城冰封那日他就知道了。然而这个问题多说无益, 印象一旦形成,不是几句话就能扭转的。 这时候钟情说了句, “先前的小路直通望天崖,我们到的时候只看到了北地双煞与琼南五怪,刚刚那里还发出了惨叫声。” 索西征道, “我们赶紧过去。” “好。”没有关注哪里来的了解?西征对姜禾有些特别。钟情有些犹豫,终于还是说了,“我也相信,她不会。” 索西征尚未来得及反应,钟怀远大声质问道:“姐,你怎么了又帮着姜禾说话?她可是我们的杀父仇人!” “怀远!” “姐姐是想说,真正的凶手是姜迟吗?”钟怀远哼笑一声,语气坚定,“我不管细节如何,爹的仇算在他们父女俩身上,如果姜禾因斩断接天链而死,算她的运气,不然我还是会杀了她。” 这番话很好地拨动了秦悠心里的那根弦,“怀远,我也是这么想的。”爹的仇,她也会报,即使武功不如人,哪怕犹如飞蛾扑火,但公道自在人心,不能因为怕死就不敢往前。 第80节 钟情看着弟弟,什么时候怀远心性如此坚定了呢?可却是因为仇恨。她瞒着一切真的对吗?只见她忽然之间眼眶有些湿润,问了一句:“怀远,如果一切都是爹自愿的呢?” 索西征惊讶地看向钟情,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钟无垢的死另有隐情? 钟怀远愣住了。 远处隐约传来打斗声,索西征当机立断,“此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去望天崖。” 有人从城门出发,有人从往来客栈出发,有人从城主府的大门出发,有人从望天阁出发……人群涌动,目标都是望天崖。 沉寂了近千年的望天崖,又热闹起来,仿佛回到了当年的正邪大战。 望天崖上,姜迟拼着身受一剑的风险,一掌击杀了越老大。擒贼擒王,这一路与琼南五怪的恩恩怨怨,闹到年城,该有个了结了。惊雷刀、流光剑、卷云袖,每一样他们似乎都想要,太贪心。 “大哥!”抽出没入姜迟胸前的剑,看着越老大倒下的身躯,韩老二痛呼。鏖战到此,兄弟五人如今余三。 三怪围了上去,口中喊着大哥,赵小五想给他止血。 越老大伸手挡住,“没用的。”转头看向躺在旁边早已没有气息的楚小四,已经够了!“不要报仇,带我跟小四回琼南。” “大哥,我们兄弟说好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齐老三说完这句话,起身,握紧手中的剑,奔向了正与北地双煞对打的姜迟。 见姜迟受伤,北地双煞出手越发狠辣,新仇旧恨一起算,二人配合默契,逼得姜迟毫无喘息的机会。 就是在此时,齐老三的剑直指姜迟的后背心,森森寒意,剑尖划破了衣裳,姜迟不是不知道,而是北地双煞的攻击让他没有了反抗、躲避的余地。 剑没入皮肤,吃入肉里,齐老三眼中的欣喜化为狠厉,这一剑,势要贯穿姜迟。 忽然,眼前闪过一道光,紧接着持剑的手感受到一股大力,齐老三用力握住手中的剑,坚持往前,就差一点点了,不能放弃。 流光剑像藤蔓一样环绕在另一把剑上,沈年瞧着对方的力道不减反大,一咬牙,转了个方向,本来只想救人的流光剑,瞬间朝齐老三而去。 血滴落在地上,连同手中的剑。齐老三倒退几步,左手握着右手的伤口,好一把流光,犹如长了眼睛一般! 见沈年出现,姜迟怒吼出声,“你为什么要来?”右手挥出一掌,左手一个大力,跌落在地上的剑跳入他手里。姜迟自嘲,这么多年,也只有在危机的关头他才会用武器,如今被逼到了这个地步。 姜迟的一招一式,带着掌力,一把普通的剑在他手里,威力竟然毫不逊色提笔、惊鸿。北地双煞虎口发麻,终究不敌,被震出老远。 刚到望天崖的钟怀远,咋一见姜迟,双眼瞬间被仇恨点亮,就要拔剑而上,却被索西征拦住。 这时候,沈年持剑而立,面对姜迟,回了他之前的问题,“为了死个明白。” 前一刻还势不可挡,顶天立地的人,听了这话,身形有些微微摇晃,之后快步走向沈年,“夫人,我……” “你别过来!”流光剑忽然横在了主人的脖子上,“流儿与姜禾是双生子,对不对?”这一问,声音哽咽却极具穿透力,仿佛要破开重重迷雾。 不待姜迟开口,沈年忽然用力,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红,远远望着悬崖边上那颗标记接天链所在位置的冰树,“别再骗我,来到这里,我就没打算活着。” 仿佛有一把钝刀在割自己的心,姜迟沉默,只是看着沈年,不说话。 沈年内心一片清明,苦笑一声,剑更进一分,“流儿天生孱弱,是你所为?” 望天崖忽然下起了雪,铸剑站在人群里,感觉更冷了。这些都超出了自己的预料,犹如千钧压在心头,喘不过气来,这种感觉像极了旧疾复发,下一刻就会殒命。 此刻身处望天阁密室的年年,没有料到铸剑会去而复返,置身人群,见证了他们隐藏多年的秘密。 听闻喊声,年年回到城主府,第一时间去的不是望天崖,而是望天阁。望天阁里,有祭司,有年月,还有秘密。 年年赶到的时候,密室空无一人,除了死去多时的祭司无咎。 难怪年城会提前解封,有人闯入,加速了无咎的死亡。仔细查看四周,根据留下的痕迹,似乎有三四个人,其中一个应该是夫人。 密室里,墙上的那朵莲,依旧栩栩如生,仿佛在看守着出去的路。而年月,就在门后,就在两堵墙,两朵莲之间。 “年月,时间越来越少了,你觉得姜禾能做到吗?” 面对着墙上的莲花,年年问出了心中越发没底的问题。四周静悄悄的,自然是没有人回答她。 年年伸手,试图推开暗道的门,看看门后的人,可她的武功当年推不开,如今更是推不开,挫败感用上心头,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年月,我做错了一件事,无意让夫人知道了姜禾的身世,真是比你还蠢。”叹息一声,又继续道,“你还不知道吧,姜禾也是夫人的女儿,当年听从了城主之命,隐瞒了一切。” “不久前,我还问过城主是否后悔,他说不悔。可是我现在后悔了。我自诩聪明,自以为是为了夫人好,可前后做出的事,无论是可以隐瞒,还是无意告知,都错了。” 密室里,回荡着年年忏悔的声音,无人回应,无人宽恕,无人指责。 夏黄泉站在往来客栈门口,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是不见人出来。只见她抽了抽嘴角,这铸剑公子也是刷新了她的认知,一个借口用了两次,关键还是两次都成了。 可这时候,铸剑理应不会躲着自己啊?难道遇到了什么? 当然,铸剑本无意躲着夏黄泉,只是在去茅厕的路上遇到了几个人在谈论沈年与姜迟,推测之前的喊叫一定跟他们有关。 铸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年年骗了他,娘还在年城。第二个念头,她们一定还瞒着自己很多事情。而下意识的行为,就是随着人流从后门出了客栈,直奔望天崖而去。 至于夏黄泉,他暂时忘记了。 望天崖上,姜迟试着往前挪了一步,“我没有对流儿下手。”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劝道,“夫人,你放下剑,我什么都告诉你。” “当年无咎预言,少主身系年城安危,其实何止是年城,而是整个天下。” 姜迟这话一落,两个报信人也到了,走到了索西征四人的面前。 一个说,“大师兄,短短几日,昆仑派几座城镇,水井干涸,河水骤减。” 另一个说,“庄主,大小姐,无垢山庄现下用水困难,朝不保夕。”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惊骇,想不到他们在年城这几日,外面发生了天翻复地的变化。 姜迟却哈哈大笑,透着些苦涩,“千年了,我们守护着当初救人于滔滔洪流的接天链,如今却要斩断它,谈何容易?夫人,无咎预言你会因此而死,可我想护住你。” 第101章 逼问 护着她?听闻姜迟这话, 沈年毫不在意,“我已经见过无咎, 他最后说, 天意不可违。” 谈及自己的生死, 沈年声音平静,可下一句又转为悲愤, “你就是为了我能够活着,才隐瞒了姜禾的身世,一手铸成了这一切?” 这话如何能应?姜迟毫不犹豫, “不, 我做这一切是为了姜禾能早日练成卷云袖。” “所以一开始, 你就让我跟你一样,舍弃了姜禾?”横在脖子上的剑垂下,沈年忽然哭了,两行清泪划过眼角,一路往下,慢慢地与脖子上的红色相遇。 “如果一切无从更改, 如果你会问我的意见, 遵从我的决定, 我宁愿陪着她好好生活二十年,而不要蒙在鼓里, 活上千年万年。” “夫人,你应该能理解我,如同你希望流儿活着, 我只希望你能活着。” “哈哈……”沈年一边大哭一边大笑,“我是能理解你,可是谁来疼惜姜禾?斩断接天链,对她来说,就是条死路。” 最后一点距离,姜迟快步走过,一把握住了沈年的手臂,大声说了句,“总要有一个活着。”只是自己在夫人与女儿之间,选择了夫人。 人群中,脸色苍白,本想走出来的铸剑,听见这句话生生停了脚步,极力隐住身形。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他要藏起来,假装自己不知道一切,才能出其不意,才有机会。总要有一个活着,他希望那个人是姜禾。 总要有一个活着,言外之意,总有一个会死去。沈年踉跄了一下,“是啊,总要有一个活着,你说我的命能换姜禾吗?” 姜迟眼眶发红,“不能。” 人群里,不知谁低估了一句,“如今看来,姜迟没有一统江湖的心思啊。” “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有人顶了回去。 “不论如何,他手上沾染了几条人命,是真的。” 一波三折,索西征早就被大量的信息怔住了,从最初发现姜禾只是养女,到如今的身份揭开,如果换做自己,会如何面对? 抬头看看人群,没有姜禾,他忽然有些为她庆幸。有个背影看着比较眼熟,像是铸剑,然而不待确认,身边的钟情忽然叫了声“怀远!” 钟怀远满心的仇恨被人群中的一句“沾染人命是真的”挑起,只见他拔剑起步,身形极快,“姜迟,拿命来!” 沉浸在过去,眼前只有沈年的姜迟充耳不闻,等感受到杀气,剑已经到了身前,他抱着沈年,一个旋转换了位置,把本就受伤的背留给了惊鸿剑。 反应过来的沈年,只听见身前的人一声闷哼,还是会心疼。软绵而闪着寒芒的流光下一瞬就卷上了惊鸿。 沈年迅速与姜迟转换位置,看清眼前人,哼了声:“原来是你。” 一击即中,正想乘胜追击的钟怀远,眉头紧锁,面上有些急躁,“你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杀!” 沈年气极:“就凭着这把惊鸿剑?”多年积压在心中的苦、怨、恨迅猛生长,终于破土而出,沈年轻音很轻,却字字带血,“杀人夺剑之辈,果然教不出什么好儿子!” 这大概是活了千年,沈年说过的最恶毒的一句话,做一回恶人,竟然如此爽快。 她的这句话其他人没听见,却足够钟怀远听得清清楚楚,“你什么意思?” 沈年继续道:“铸剑公子宽大为怀,嘱咐流儿不得报仇。可是你爹,抢了惊鸿剑,他做了什么?” “你胡说!”钟怀远吼出这么一句,手中的惊鸿剑爆发出极大的攻击力,躲开流光的缠绕,直刺沈年。 沈年不闪不避,嘴角扬起一抹笑。 一切只在瞬息间,“夫人!”姜迟只来得及拉住沈年,避开要害处。沈年胸前瞬间一片红,嘴角的笑像一朵不败的花,与胸前的不断往外流的血遥相呼应。 人群中的铸剑捂着嘴,把那一声“娘”压下喉咙,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往前。 见沈年受伤,姜迟慌乱起来,“夫人,你忍住,我这就带你走。” 齐老三再次提剑:“想走,没那么容易。”北地双煞、韩老二、赵小五也围了上来。 被沈年几句话,心中涌起疑问、迟疑的钟怀远,忽然反应过来,一剑划在雪地,溅起的冰渣,气势恢宏,“姜迟的命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钟情心头有些挣扎,不知要不要阻止弟弟,只是道,“怀远!算了。” 秦悠剑指姜迟,话却是对钟情说的,“情姐姐心胸宽广,我却不能。” “师妹,危险!” “大师兄!”秦悠怒视索西征,“你还是我的大师兄,昆仑派的首席弟子吗?敌人当前,不闻不问,现在还要阻止我?” 索西征之前出手挡住钟怀远,秦悠看得分明。在北地对姜禾手软,如今又对姜迟手下留情。她越来越看不懂大师兄了,为什么到了此刻,他还是把姜禾看得那么重? 索西征看向秦悠,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变的到底是自己?还是师妹? 见四人牵扯不清,琼南三怪瞅准时机已经跟姜迟打了起来,而北地双煞直攻沈年,只要拿到流光剑,他们才不管姜迟到底死在谁手里。 钟怀远一把推开钟情,“姐,你不要忘了,我才是庄主。” 惊鸿剑的加入,让先前已经受伤的姜迟体力渐渐不支,又要顾及沈年,一时间又被刺了好几剑。 “一、二、三……”铸剑目视前方,心中默默数着落在姜迟、沈年身上的剑,手握成拳,内心的挣扎达到了顶峰。从娘能不能代替姜禾的时候,他就明白,娘存了死志。此刻自己要走出去,只会加速她的死亡。 就让她以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好了。铸剑忽然抬手掩面,不忍再数,再看。 且战且退,姜迟抓住沈年,一个起落,就到了悬崖边上那颗标志接天链所在的树旁,并肩而站,看着即将到来的刀剑,沈年忽然笑了。 “姜迟,我沈年这辈子,做过最好的事,是嫁给了你。” “我也是。”能听到这句话,姜迟想,他就算是此刻死,也无憾。 第81节 “可我做的最差的一件事,也是嫁给了你。”沈年偏头看向姜迟,“你后悔吗?” 姜迟一剑挡开北地双煞的剑,瞬间与沈年换了位置,刀锋剑雨,他已经没有空隙回答沈年的问题。 沈年跌落在地,没有任何抵抗力,姜迟回身挡在她身前,同沈年一起看向北面茫茫的雪原,有风从悬崖那边吹来。 夏黄泉在客栈里找了一遍,无果。心中有些担忧,铸剑不会被人掳去了吧?想到这里,夏黄泉又找了好几条街道、巷子。 “黄泉,怎么在这?”两匹快马,一前一后,发现夏黄泉忽然停了下来,出声的人正是辛忱。 夏黄泉喜出望外:“教主。”快速说明了情况,又补了句,“姜禾,年城你熟,找一个人不难吧?” 熟悉?当然熟悉,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她都熟,前面再走几步是黄大娘的包子铺。对了,黄大娘应该还裹着冰雪,站在门口,维持着把包子抛出的姿势。再走几步,会遇见卖莲蓬的方老伯。 冰封当日,自己能逃出来,有他们俩的功劳。 举目四望,半年多过去,年城依旧维持着当日的样子,只是街道上的行人是一个个冰雕,见她回来,不会说“是禾公子呀!”,也不会散发出温暖的气息,或送她点什么,或拖住她寻求帮忙。 姜禾道,“不难。”以前铸剑每次受伤她都有所感觉,当下至少是安全的,她这个哥哥呀,真是不省事,不听她的话,能把好好的安排折腾得千疮百孔。 “我们分开找,黄泉你往西边,辛忱往东,半个时辰后在此地回合。” 夏黄泉不疑有它,道一声“好”利落地往西边去了。 姜禾走出一段距离,有些无奈,回头对着身后的人道:“你应该往东边。” 辛忱看着眼前伸手就能触摸到的姑娘,慢慢地道,“驱赶马车,斩断接天链,你说不可能等到准备好了才去做。” 对面手指东方的姑娘,忽然放下手臂,点了点头,像极了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果然,自己瞒不过他。 “所以,你要往北去?” 姜禾再次点头,已经不敢抬头看辛忱。 “我呢?”平静的语气瞬间染了情绪,有了微妙的起伏,“应预言,遵父母之愿,救手足苍生……你打算把我安放在哪?” 姜禾抬头看向辛忱,不知道该怎么说,忘记我这话何其不负责任,又何其残忍。 黄大娘还在门口站在,不远处是坐在地上的方老伯。姜禾走向了旁边的一颗大树,冰雪消融后,老树有些枯败。 只见她伸手扯下一根树枝,拇指般大小,长约五寸,双手握住,使用内里开始打磨手中的树枝。 待树枝变得圆润光滑,取指尖血滴入其上,一记“行云流水”,血瞬间渗入了树枝,零星点点,长出一朵姿态流转的红莲,含苞待放。 第102章 四送树枝 辛忱盯着姜禾的一举一动, 脸色不善。 姜禾把树枝递向他,“这个送你。”对方却只是阴沉着脸, 不接。 树枝在姜禾手中转了个圈, 她瘪了瘪嘴, 挺好看的啊,辛忱竟然不喜欢, 他不是最爱树上眠的么?想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合力劈了一颗大树。 “春天,你把它埋在地里, 等上一个月。”姜禾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 “如果它还活着, 定能生根发芽,长出一片森林。如果它死了,你就挖出来,当成簪子用,也能陪着你。” 辛忱忽然伸手紧握住姜禾的手臂,语气坚决, “你就好, 不要树枝。” 姜禾再次把树枝递给辛忱, “它就是我啊。”留给你的念想,后面这话, 虽然彼此心知肚明,但却是她不敢说出口的。 “不是。” “好好,不是我。只是一件礼物, 你要不要?” “不要。”辛忱快速摇头,生怕接下这份礼物。换做平时,估计早就乐颠颠地接了。 掐准时间,同一样礼物,产生的效果可以千差万别。此刻的辛忱是怕的,在他眼里,这根树枝是姜禾的命,他要是接了,姜禾就会走。 姜禾低头,再抬头时嘴角带笑,“我辛辛苦苦做的,如此用心,不能浪费。” “姜禾,我其实没有那么豁达,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离开,我能不能自私一回?”此刻,不得不承认,他辛忱服软了。 姜禾收起了嘴角的笑,语气格外认真,“你自己回答,能不能。” “不能。”辛忱叹息,“当初在这里,真不该出手救你。” 这里?愣了一会,姜禾忽然明白过来,当时那阵把她往前吹的风,原来是辛忱的手笔。只见她笑着问道:“后悔遇见我了?” 辛忱摇头,“平生两大悔事,一是二十一年前没有把你偷走,二是巫南城下没能去接住你。” 姜禾摸了摸手中的树枝,压下心底的情绪,笑嘻嘻地道,“接下这个,不然马上就有三了。” 第三次把树枝递向辛忱,见对方还是不为所动,姜禾眼睛一转,清了清嗓子道,“我姜禾,想娶……” 说到这,忽然愣了一下,心想不对,赶紧改口道,“想嫁辛忱为妻,他若是愿意,就请收下聘礼。”第四次,树枝递到辛忱面前。 看着眼前的姑娘,辛忱想,如果心是能一分为二的,那么此刻自己的心,一半是喜,一半是痛,一半往上升,一半往下沉,一半枯枝败叶,一半生机黯然。 一把紧紧抱住眼前的姑娘,手掌抚摸着她脑后的头发,“嫁娶随你,他都愿意的。” “如果只是一日夫妻,又或者只有一个时辰呢?”如鲠在喉,姜禾发现,此刻自己也是贪生的。 辛忱抱着姜禾,下巴磨蹭着她的头,过了好一会,才直起身,双手捧着姜禾的脸,仔细看了看,一双眸子晦暗不明,终于亲向了她的额头。 “定不负姜禾意。” 话落辛忱接过了姜禾手中的树枝,揣入怀里。 姜禾笑道,“我帮你带上?” “这事就不用劳烦夫人了,我等着它长成一片森林。” 姜禾笑意满满,挥挥手,“你往东。”不等辛忱开口说话,又补了一句,“你的大舅子,还是要找的。” “注意安全,一会见。” 姜禾站在原地,目送辛忱一步一步走远,待看不见背影,她才慢腾腾地往地上坐去,毫无形象,努力睁着眼睛,抬着头,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当街失声痛哭,一如年城冰封那一天。 过了一会,姜禾抬起袖子往脸上胡乱抹了几下,起身朝城主府而去,步履坚定。 夏黄泉找了几条街,一刻钟后,又折了回去。 抬头看向旁边的老树,“教主,现在的年城只有两类人,一类是在望天崖,一类是正在赶往望天崖,我推测铸剑去了望天崖。” 辛忱抱着不知从哪顺来的一壶酒,靠在树上,喝了一口又一口,“黄泉,上来喝一杯。” 夏黄泉一个起落,坐在了旁边的树枝上,接过辛忱甩过来的一壶酒,“被抛弃了?” 辛忱从怀中摸出一根树枝,举在空中,看了又看,“从无到有,有又归于无,虽然结果一样,但后一个无比前一个难受多了。” 夏黄泉喝了一口酒,“你再从无到有,不就可以了。” “干一杯,庆祝我有夫人了!” “行啊,青出于蓝,比你爹速度快!” 喝了一口,辛忱狠狠地将酒壶砸了出去,“我的夫人,要以命斩断接天链,我无能为力就罢了,还不能阻止她。” 夏黄泉正高兴着,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手一松,酒壶也掉了下去,哐啷一声,“姜禾呢?” “她就是个祸害,教我如何拿起。”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自动忽略辛忱的话,夏黄泉接着问,“她是不是去了望天崖?” “又教我如何放下。” 夏黄泉气得恨不得打辛忱一顿,“你就躲在这,不去看看?” 辛忱这才正色道,“那怎么成,养老的钱都没了,说好妇唱夫随的,我得去。” 望天崖上,钟怀远避开姜迟的要害,一剑刺向对方的右腿,他始终记得自己的承诺:姜迟的命是要留给小师妹的。 索西征还是没有加入打斗,只是看着秦悠,偶尔出手替她挡了可能的危险。此刻见姜迟丧失了抵抗力,心中一叹,他说不清自己的想法。 有一刻,他在想要不要救下姜迟? 理当,像姜迟这样的大英雄,不该以这种方法死在此地,准确来说,钟无垢、师父也不该那样死去。 可他们,真的就那么陨落了,如果身前的功业是重重拿起,那么死亡的方式就是轻轻放下,前后失衡,让人难以接受。 要不要救下姜迟?他又问了一遍自己。 可这样一个父亲,他实在无法苟同,姜禾多么无辜呀!投胎太差? 有杀气,正在思考的索西征瞬间抬头,只见雪地上忽然裂开一道口子,耳边轰隆作响,紧接着是一把刀插入地里的声音,脚下的地面抖了抖。 “神兵利器,报仇雪恨,一统江湖。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刀就在那,冲我来!” 姜禾落在了姜迟身前,看着被“翻云覆雨”震出几步开外的众人,声音里疲惫与狂傲并存,一个人能安安稳稳地活着多好,何必要打打杀杀呢? 惊雷刀立在几步开外的冰雪里,离姜禾很远,离北地双煞等人很近。 地煞最先出声,“姜禾,不要以为练了卷云袖,大家就会怕你。”话落,他看了眼朝思暮想的惊雷刀,没忍住,拔了刀向姜禾砍来。 回以“卷土重来”。 姜禾发现当练到第八层,再次使用第四层的招式,不可同日而语。 地煞不知到自己怎么回事,一股大力袭来,卷着冰渣子,打在脸上、手上,又冷又疼,他一屁股跌回在原地,而惊雷刀也重新没入了冰雪里。 秦悠与钟怀远交换一个眼神,下一刻只见她拔起惊雷刀,与钟怀远同时出击,秦悠道,“姜禾,我们会留你一命。” “师妹,不可。” “怀远,别伤姜禾!” 袖手旁观的索西征与钟情,一直都是有默契的。 姜禾道,“秦悠,如果我是你,绝不会执着于报仇的事。”从小有爹疼,众星捧月,此时还有索西征、钟怀远护着,这大小姐就是闲的。 想到此,姜禾忽然扯起一抹自嘲的笑,看吧,心底还是有怨的。不过自己真要是秦悠,肯定也不会有当下的心境,说不定做出的事还不如现在的秦悠。 身后忽然有人扯了扯她的裙角,姜禾回头,是沈年。 她嘴角、胸前都有血,她在笑。 她说,“姜禾,我从没想过放弃你。” 她又说,“姜禾,我希望,可以替你。” 姜禾看着她,忽然心生贪恋,希望她能多说几句,什么都好,可她已经转向身旁的人,固执地问:“你后悔吗?” 姜迟抱着沈年,声音哽咽,“后悔了,我姜迟舍天下,弃子女,还是没能让你活得好好的,如有来生,定不骗你。” 第82节 “好。”随着沈年的一声好,流光剑缠上了姜迟的胸膛,沈年往前一扑,转瞬之间,同姜迟一起,跌落悬崖。 “娘!”姜禾的喊声盖过了另一道,只见她往前一探,想要捞住二人,却被索西征用剑鞘挡住。 见有人阻挡,姜禾直接一记“翻云覆雨”,周遭的人全部退散,秦悠跌落在地,手中的惊雷刀摔在冰雪里,滑出一段距离,又被一人快速捡起。 就是这时候,铸剑想,接天链就在崖底,从这颗树边跳下去即可。 “爹娘,我来了。妹妹,你要好好活着。”心里默念这么一句,铸剑紧了紧手中的惊雷刀,刚够自保的功夫,这会也足够自杀。 卷云袖第九层,九死一生。 既然姜禾还没有练成,那么此时是她去斩接天链,还是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何况,惊雷刀一开始就沾染了自己的血,说不定他比姜禾更有可能斩断接天链。 第103章 春风化雨 “姜禾!”有人像一道风, 穿过人群,掠过风雪, 匆匆而来。 这一声, 让姜禾从沈年姜迟自杀的震惊里回神, 可还来不及有所行动,发丝被风扬起, 一个人影拿着惊雷刀擦身而过。 “铸剑,姜流!”看清人影,姜禾快速伸手, 空中响起布匹撕裂的声音, 手心里只是一块布条, 扯断处的几根须还在风中飘扬。 姜禾甩了手中的布,回头望了眼即将赶过来的人,喊了声“辛忱。”人就直冲崖底。 一个接着一个,众人有些傻眼,这姜家人都喜欢跳崖不成? 然而,还没等他们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又一道身影, 往崖底去了。 坠落中的姜禾, 使出一记“卷土重来”,试图召唤铸剑手中的惊雷刀, 眼前不断下落的人影只停顿了一下。 一路下坠,距离越来越近,姜禾瞅准时机, 再一记“卷土重来”,惊雷刀划过铸剑的手臂,回到了她的手中。 铸剑手臂一疼,血流如注,同时身体顺着力道往上飞出一段距离,再要下落时,正好被辛忱抓住。 悬崖救人,辛忱太有经验,早在跳崖的那一刻,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姜禾喊的那一声,他明白,是让他救铸剑。 崖上众人,谁也没料到,最后发展成了这种情形。 有人回过神来,“惊雷刀在铸剑手里啊!” “铸剑不会卷云袖啊!” “也不知道姜禾能不能拿回刀,斩断接天链。” 这会,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做什么要为难姜禾呢?那不就是嫌自己命长么。旱灾已经严重到火烧眉毛,如今只能站在崖上祈祷。 秦悠走到索西征面前,怔怔地问,“大师兄,是我错了吗?” 钟怀远紧了紧手中的惊鸿剑,快速抢答,“小师妹,你没错,这种情况谁能料到。” “对错、生死一瞬间,师妹,活着的人要向前看。”索西征说这一句,不单指姜禾一事,还有师父,他希望师妹能明白,能放下心中的仇恨。 钟情看着怀远,没有说话。那一句“我才是庄主”让她思考良多,她想弟弟长大了,是时候告诉他一切,让他去面对、承担了。 迎面忽然刮起一道风,来自崖底,众人看着眼前的情况,心底越发惊奇,这,这跳崖的人还能上来?而且还是两个。 辛忱抱着昏迷的铸剑,稳稳地落在了雪地上。只见他重重地弹了弹铸剑的额头,大舅子不听话,他差一点就上不来了。 “教主。”夏黄泉看着胆战心惊,见辛忱上来,快速走了过去,“怎么样?” “冲击力太强,外加失血过多,暂时昏迷,人交给你了。”辛忱一把将铸剑塞给夏黄泉,人又往悬崖边去。 见辛忱又往悬崖边走,秦悠挡在了他身前,说了声,“对不起。”她与爹,唯一对不起的是辛忱。至于姜禾,并不无辜。 辛忱哪有心思理会秦悠,一个闪身,人就往崖底而去,可转瞬又被一股力道弹了回来,他跌落在悬崖边,身形极为狼狈,心底空落落的,仿佛坍塌了好一块,唯有不停喊着“姜禾”,才能得到救赎。 密室里,对着墙忏悔的年年,忽然发现墙上的莲花,凋谢了。那并不是一朵真正的莲花,却象征着一个人的生命,是城主出事了。 年年有些心慌,再次一掌打向墙上莲,密道的门再次开启。 年年逃命似的往密道里跑,尽头杵着一个冰封的人,眉间藏着不忍与决绝,右手向前维持着全力推出一掌的姿势。 她清楚地记得那一掌的力道,当然也记得当时的对话。 “年月,你不要手软。” “好,只要你不生气。” 年年抬起右手,与年月掌心相对,“愿天佑年城。” 呼啸而过的风,前路一片白茫茫,坠落中的姜禾闭上了眼,惊雷刀上有血流过,短暂而缓慢,血流过刀尖,滑落在风雪里。 姜禾仿佛听见了血落在接天链上的滴答声,接天链微微震动,低吟。 睁开眼睛,一刀划过自己的左手腕,卷云袖与惊雷刀合二为一,“风起云来”,“翻云覆雨”接连使出。 全身的血液翻腾,一路往下,夹带的风有了些暖意,白雪变成了红色,那一刻姜禾突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自己好像化为一把刀,借着往下冲的力道,直直撞向崖底的接天链。 跌落在接天链旁边,才又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有些疼,有些冷。空中忽然下起了大雪,风一吹又变成了雨,惊雷刀没入了接天链里,血顺着连接处不断渗入。 脸色苍白,姜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翻转过来,躺在雪地里,看着天空。 风吹过头发,雨打在脸颊,扯出一抹笑,原来第九式“春风化雨”是这样的,远没有第八式“翻云覆雨”带来的流星雪好看。 偏头看了眼掉落在旁边,同生共死的姜迟与沈年,姜禾缓缓闭上了眼睛。 望天崖忽然发出一道道土崩瓦解的声音,地面不稳,众人惊骇,撒腿就跑。跑着跑着,不知何时软绵的雪变成了豆大的雨。 能临危不乱,守在七零八落,沟壑纵横的崖边的,只有三人,辛忱、索西征、钟情。 夏黄泉早就带着受伤的铸剑离开了。而秦悠本不想走,却被钟怀远强行拉走。其他人,可不想葬身望天崖。 辛忱爬了起来,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踉跄着再次走向崖边。 比他快一步站在悬崖边的索西征,忽然转身,“辛忱,快走,雪融化了。” 钟情觉得脚下湿漉漉的,低头一看,发现地面的冰雪开始快速消融,抬头想说什么,天空却下起了雨。 “是雨!”钟情心底有些欣喜,“姜禾做到了。” 辛忱靠在悬崖边的老树旁,看着崖底的水不断蔓延上来,伸手摸向怀中的树枝,骨节分明,青筋暴起,手中的力道仿佛想把树枝折断。 他蹲了下来,伸手掬起一捧水,凑近闻了闻,似乎有姜禾的气息。手掌的水沿着指缝渗出,一颗豆大的雨滴砸落在掌心,掀起小小涟漪。 手掌狠狠往上,水糊了一脸,辛忱起身,快步朝城主府走去,他想,或许无咎会有办法救姜禾。 匆匆从望天崖冒着大雨退到城主府的众人,从最开始的惊恐,到发现下雨的惊喜,如今转为惊愕。城主府再也不是任他们随意往来穿梭的地方,它活了,有了人把守。 年城两大护法带着随从,把这些江湖人统统赶出了城主府。当然,有人例外。 “公子!”年年看见夏黄泉背着铸剑,而铸剑歪着脑袋,双眼紧闭,生死不知,她瞬间觉得一颗心完全不够用的。 城主出事了。暗道尽头,墙上的那朵莲同样凋谢,夫人恐怕也凶多吉少。接天链已断,那么姜禾…… 眼下,她以为已经离开年城,去往东远城的公子,竟然躺在了这里,空气里隐隐传来血腥味。年年开始颤抖,她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年月扶住年年,“怎么了,他是谁?” 夏黄泉及时出声,“年年,铸剑只是昏过去了。” 听闻铸剑无事,年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还得继续有劳黄泉,照看公子。”又转头对着众人道,“这是姜流,城主与夫人的儿子,跟姜禾是双生子。” 当下情形一片混乱,要有个人来镇场子,安抚人心。年城,不会亡。即使城主、夫人,甚至姜禾不在了,还有人撑起。事后,不管姜流如何选择,她都支持。 年月也不多问,带着一队人马,就往望天崖而去。走出没多远,正面迎上了辛忱。 “什么人?” 辛忱并不理会,脚下动作不停,瞬间就飞出了老远。年月暗道这样的高手岂能容他就这样走了! 轻功他也不差,拼一拼。 辛忱看着挡在眼前的人,有些眼熟,“你是年月?无咎在哪?” “别以为认识我,我就会网开一面。”出口就问无咎,显然是有备而来。 “我不想跟你纠缠,我只想救姜禾。无咎在哪?” 年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姜禾怎么了?年城能够解封,她自然是斩断了接天链,一个卷云袖练到第九层,手握惊雷刀的人,谁还能伤她? 辛忱看着年月呆愣的样子,无力感空前强烈,换了一句,“年年在哪?”紧接着又道,“还是不知道,就让开,别挡着我。” 索西征与钟情跟了上来,眼前的阵仗,不在他们预料,这是月护法。 见还有人,年月也不纠结了,索性先全部赶出城主府,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你们赶紧离开城主府,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在下昆仑派索西征。” “无垢山庄,钟情。” 这两人的名号年月还是有所耳闻的,不过“请二位先行离开,城主府今日不便招待。” 趁着年月说话的档,辛忱闪身避开,自己去找,城主府就这么大,关键的地方不过是望天阁,以及姜迟与无咎的房间。 年月见辛忱转瞬就跑了,呵,他这刚醒过来,就有人赶挑战他的权威,很好!好言好语不顶用,那就打一场。 他刚想动手,却被一人喝止,“年月,住手!”年年看向辛忱,有些迟疑道:“姜禾她,怎么样了?” “望天崖成了一条河,姜禾还在崖底。有没有方法能救她?” 年年摇头,“无咎死了,没有留下任何指示。” 辛忱一直觉得自己武功足够厉害,轻功足够高,可这会他忽然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他又开始往回跑,水有何惧,他的姑娘,护城河里漂几天都没事,这会也一定好好的。 第104章 雨天 冰封了近八个月的年城人, 忽然重见天日,从一动不动的冰雕变为活生生能动能跑的人。 年城三月, 又是漫天的雨, 如谁家从阁楼上抛洒出的莲子, 一颗颗往下砸落。时间仿佛回到二十一年前,少主出生的那会, 大街小巷,都是不会躲雨的人。 往来客栈的年掌柜朝北而站,仰面望天, 任雨滴滚落在脸上, 清洗一把老泪。只见他人重重往前一跪, 大喊了一声“天佑年城,拜别少主”。 紧接着,双手举过头顶,跪拜前行。 年城人心中的某根弦被拨动,见年掌柜如此,一时悲从中来, 仿佛也意识到了他们的禾公子不在了。 陆陆续续跪下的人, 渐渐整齐的声音, 回荡在这座尘封了八个月的城。 “天佑年城,拜别少主!” 第83节 在往来客栈躲雨的江湖人, 看着街道上密密麻麻跪拜前行的人,心有震撼。姜禾救的何止是年城,可以说对他们也是有恩的, 但人的心思多么微妙,不仅装着感恩,同时还装着猜忌与庆幸。 “为救城而死,快哉!”独臂周倒出一碗酒,倾洒在地,敬英雄。 齐老三也倒出一碗酒,连着碗狠狠摔出,哐当一声迎来众人视线,只见他咬牙切齿道,“恨不能手刃姜迟!” 有人道,“齐老三,求仁得仁,技不如人可怨不得他人。” 韩老二挑起一抹讽刺的笑,“这就向着年城了,陆公子说的果然没错,姜迟就是为了笼络人心,一统江湖。” 痛失越老大、楚小四,不能为他们报仇,那就毁了年城。韩老二的这句话,很好的挑起了人们心中的刺。 众人一时沉默,心中隐隐有种想法,不便说出,却挡不住有人一语道破,“幸好姜迟死了。” 说这话的正是地煞,紧接着,北煞补了一句“还有姜禾,能解了旱灾我感谢她,但死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归宿,不然她要是子承父业,到时候,我是战是降,还真的不好选择。” “姜迟、沈年、姜禾都死了,这年城距离消亡也就不远了。”人群里,不知谁叹息了一声。 钟怀远与秦悠站在窗前,看着眼前的雨,雨中的人,身后的议论纷扰,充耳不闻。良久,钟怀远才说了句,“小师妹,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没有做到。” 自己前前后后,答应过秦悠两次,把姜禾打残了任你处置,或者姜迟的命我给你留着,无论哪个,都没做到。 秦悠摇了摇头,“钟怀远,谢谢你。”此刻她已渐渐明白并接受,爹也是有错的。或许真的应该如大师兄说的那样,对错生死一瞬间,活着的人应该往前看。 前面是雨,想必此刻下着雨的地方还有很多,如果她能高高飞起,犹如天上的日月星辰,或许能俯瞰满地的欢喜与希望。 “你们还脚踩着年城的土地呢,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怕天打雷劈。”身后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是独臂周。 议论纷纷,独臂周实在看不下去了,谁也不傻,自是能猜到,这一路来,北地双煞、琼南五怪说得好听,实则不过是为了抢夺武功秘籍与神兵利器。 韩老二不依不饶,“天打雷劈?可笑,真正遭报应的是姜迟,年城冰封是他一手所为,说不定这旱灾也是他引发的。” 秦悠转身,走了过去,言语讥诮,“呵,你当姜迟是神?” 这姑娘,他韩老二有印象,望天崖上一心想杀姜迟报仇的那位,“想不到秦姑娘也会帮杀父仇人说话。” 想刺激自己,做梦!秦悠毫不相让,“你所有的猜测,不过来自陆晓生,可我要告诉你,他错了呢?”至少,说姜禾是义女这点就错了。 独臂周左右瞧了瞧,忽然道:“对啊,发生了这么多事,怎么不见陆公子?” 这话,让秦悠停了争辩下去的心思,只见他同钟怀远交换一个眼神,二人很快离开,他们上次偷听过,陆晓生以及陆衡的房间自是知晓的。 推开门,发现屋里没人。 “小师妹,难道他们还在城主府?” “我们过去,大师兄和情姐姐还在那。” 二人撑着伞刚走出往来客栈,眼前冒着风雨而来的人,不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秦悠快步走过,抬高撑伞的手,往索西征方向倾斜,“大师兄。” “师妹,我不要紧。”索西征把伞推向秦悠,走进了雨里,这是姜禾用命换来的。 钟怀远把伞直接给了钟情,“姐,当心着凉。”女儿家即使习武,身体还是比较弱。 “怀远,可有看到陆晓生?”无咎已死,姜禾如果还有一线生机,陆晓生恐怕是唯一的知情人。 “没有,我们找过了,陆晓生不在客栈。” 索西征提议:“钟情,先进客栈换身衣服,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钟情看了一眼索西征,点头同意,她当然明白索西征话里的意思,换衣服是真的,更多的考虑是换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琼南赵府。 明丫蹲在院子里的古井边,一会看看自己画的向日葵,一会摸摸姜禾刻的包子。 “说好一个月,都快三个月了,姐姐还是没有回来,大骗子!”明丫扁扁嘴,自言自语。 赵严走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头,“明丫,你种在天人湖旁边的向日葵,发芽了。” 姜禾走后的一个月,小姐对向日葵最是上心,那片向日葵,多是她一点一滴在照料。如今发芽,她应该会高兴吧。 三月,春天。琼南依然没有下雨,要不是有天人湖支撑着,他们早就活不下去了。说到天人湖,也挺奇怪,大大小小的河流日渐干涸,唯独它,还是满满当当,给人一种取之不尽的踏实感。 “不去了,严伯。”明丫又画了一朵向日葵,一朵比一朵小,眼前的空地不多了。“我就在这里等姐姐回来。” 等一个人的滋味,陪着老爷大半生,赵严岂会不知,只见他眼睛瞬间湿润,肯定道,“姜禾会回来的。” 明丫紧接着道:“还有哥哥。”她听天人湖的刘管事说过,哥哥如今是巫越教的教主了。 有风吹过,明丫下意识抬头望天,她记得姐姐的功夫能唤起风,招来云。“严伯,你看,天上有云。” “还是乌云。”赵严激动起来,会不会下雨?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不知能陪小姐多久,琼南如果风调雨顺,想必小姐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一滴水珠擦着脸颊而过,明丫伸手一摸,高兴地拉着赵严往外跑,“严伯,下雨了。” “小姐,你慢点。”他本想说,下雨了不该往外跑,可那是以前。如果你长达十五个月不见雨,再次相见,也会置身其中,想拥抱它,让它淋自己满身。 街道上,带着一队人押送粮食的穹二,抬手示意停下。 “穹大人,是有哪里不对?” “感觉空气有些不对,说不上来,好像会有一场倾盆大雨的错觉。” 有人道:“真要下雨,今天大伙的衣服我来洗。” 路过的周南大笑出声,“真要下雨,我周家愿意拿出三千个包子,大家免费食用。”如今的琼南,周家算是数一数二的富有人家。 高裘一掌拍向周南,“到时候,兄弟帮你送包子。” “你这包子可别偷工减料。”穹二揉了把眼睛,“前方有乌云。” “这一身味,该来场大雨淋一淋。” 驻守在天人湖的刘管事匆匆而来,衣裳还有些湿,满脸抖动着高兴,嚎了一嗓子“穹大人,喜事啊,天人湖那边下雨了……” 穹二喃喃,“夫人果然厉害。”私下里,因为夏黄泉的打趣,巫越教众人早已把姜禾当做教主夫人。 “夫人,指的可是姜禾?”与穹二相处久了,不出琼南,外面的事,刘管事也多多少少知道点。 “嗯,肯定是她已经斩断接天链。” 追着乌云跑了一路的明丫,听到有人提起姜禾,停了下来。走到穹二面前,脆生生地道,“斩断接天链,姐姐是不是就快回来了?” 穹二是知道明丫的,这个与姜禾关系很好的小姑娘,护法还特意吩咐过要多加照顾。 他弯下腰,刚想说是啊,天色瞬间暗了下来,乌云还在远处,雨却已经急不可耐地下来了。穹二伸手挡在明丫的头顶,想着后面车里的粮食,“大家快躲雨。” 穹大人一声令下,然而没有一个人听他的。 有的人在欢呼,魁梧的大汉像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伸手接住落下的雨滴,惊喜地道,“是雨,真的是雨。” 有的人仰着头,任大颗的雨滴砸落在脸上,喊着:“大一点,再大一点!”仿佛嫌弃雨滴太小力道只是挠痒。 小孩子的欢快更直接,不闪不避,在雨中转圈,把快乐从这一头转到了那一头。明丫最是开心,“下雨了,向日葵会长大,姐姐会回来。” 有人大笑,有人大哭。 赵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看着远处的明丫,“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第105章 姜禾江河 树真是个好东西, 辛忱抚摸了一下望天崖旁边标识位置的老树,再次跳入了水里。往下, 再往下, 直到最深处。 因为水流关系, 位置有些偏移,水底下什么也没有, 一口气到底能憋多久?他不知道,只想找到姜禾罢了。 无论生死,姜禾也不会在原地。辛忱顺着树而下, 不过是多些心里安慰:她离自己不远。 顺着水流, 睁着眼睛, 仔细查看。四周安静得可怕,没有生命气息。流光剑就罢了,可能会浮起,但一定会沉在水底的惊雷刀,也不见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有什么游过的声音, 辛忱心中一喜, 闻声而去。胸腔憋闷得厉害, 在窒息前一刻,他伸手抓住了那个活物, 紧紧攒住,快速往上。 浮出水面,辛忱深吸了一口气, 喊了声“姜禾”,手里的活物离开了水面,弹着尾巴,挣扎得很欢快。 辛忱一瞬间变脸,扔掉手里的鱼,打算再次潜入水底的他突然愣住了,这里是护城河。左边可见城墙,右边的道路上有马车缓缓行驶。 望天崖既然是通往护城河的,那么曾经救过姜禾一命的护城河,能不能再救一次?心头忽然涌出的幼稚的想法,辛忱却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陆衡赶着马车,往年城去。 “公子,你现在很虚弱,年城根本没有大夫与药材,为什么要回去?” 望天阁里,陆晓生痛得昏了过去,陆衡背着他,不敢停留片刻,回到往来客栈收拾东西,快速赶着马车出了年城。 要不是忽然下起了大雨,耽误了行程,怎么可能只走出几里地。公子醒了,吩咐他折回年城。 “已无大碍,不用担心。”马车里,陆晓生稳稳地坐着,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自杀掉一小只拿回神识后的不适感终于消失了。 此外,还得了几段一小只的记忆。这些记忆,无咎要是不死,自己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 无咎抱着一小只,不辨喜怒,“族长,师弟既与我相悖,那么这只神宇理应归我。” 陆晓生一笑,那群老头可真是看重无咎,他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要了一只神宇。要知道族中规矩,所有神宇都要被放逐到不知名的地方,任其自生自灭。 不过,也多亏了他,不然自己想要找回一小只还真的很难。 无咎一本正经,尊尊教导对面的小女孩,“姜禾,厨艺不行没关系,但这道莲心无边你得学会。” 五六岁的姜禾一脸好奇,“为什么?” “因为一小只爱吃。” “莲心无边既然那么厉害,一小只怎么老是长不大?” “时机到了,它自会长大。” 马车里,陆晓生右手食指压向眼角,一小只长大的样子,牙尖嘴利可伤人。姜禾做的那些莲心无边可没有白费,撇开其他不论,一小只是为救主而死。 自己是什么时候感受到一小只的存在? 年城冰封当日,他喝了好几碗莲心无边之后。 陆晓生忽然笑了起来,论起心思,他那位师兄可一点也不输任何人。 听见马车里发出笑声,陆衡疑惑转头,公子这是怎么了?事情变化的太快他摸不着头脑。再转头,发现马停了,一个人站在对面,全身湿漉漉的,仿佛从水里捞出来。 陆衡刚问出一句,“你想干什么?”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一屁股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辛忱掀帘而入,自己怎么会忘了陆晓生呢? 陆晓生看着眼前的人,不等他开口,已经先说了答案:“姜禾就是江河,这是她生来的印记,你救不了。” 第84节 “迟、流、禾,你没发现么,姜家人天生属水,如今归于水,再正常不过。” 辛忱低头,从出现到消失,没有开口说出半个字。 倒是陆晓生,挑开车帘,朝着雨中远去的背影喊了一声:“姜禾江河,有江河的地方就有姜禾。” 刚刚爬山马车的陆衡惊得一个哆嗦,“公子,你怎么说胡话,是不是又头痛了?” 陆晓生却不解释,只是道,“回年城。” 往来客栈,索西征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钟情来时,有些奇怪,“怎么不换身干净的衣服?” “无妨。”索西征一是没心思换衣服,二是反正待会还要出去。 在客栈里打探了一圈,钟怀远与秦悠回到了房间,“姐,陆晓生进入城主府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了。” 索西征接过了话头,“城主府,陆晓生装作头痛停下,你们走后,他进入了望天阁。”索西征一字一句,“他真的是祭司无咎的师弟。” “可惜没说几句话,无咎死了,陆晓生开始头痛,陆衡背着他走了,想必是离开年城,寻医找药去了。” 钟情有些自责,“我没想到,斩断接天链姜禾会死。”诚然,姜禾不得不斩断接天链,但逼着她来,却是有些过了,“我们现在出城去追,或许还来得及。” 钟怀远一脸惊讶,“姐,你如此关心陆晓生的下落,难道就是想救姜禾?” 见每次一提到姜禾,怀远就激动不已。当下虽不是好时机,钟情思量再三,决定说出真相。“趁着大家都在,我也不瞒着了。怀远,当日你跟秦悠进入爹的房间,我其实是醒着的。” 秦悠直觉接下里要说的事会跟爹有关,“情姐姐瞒了什么,又为何要装睡?” 钟情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这封信是我爹生前留下的,当日就在桌子上,我趴着装睡,是为了掩盖它。” 钟怀远没看信,却是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些梦话,是为了阻止我背你回房间?” “是。”钟情知道,当日自己装作思念爹娘,骗过了怀远,是她不对。 钟怀远感觉有些受伤,生平第一次感知到姐姐的柔弱,想要护着她,纵容她,可一切竟然是姐姐装的。 索西征看着放在桌上的信,并没有拿起它,要是猜的不错,里面大概会提及惊鸿剑。结合钟情前后的反应,铸剑公子的死恐怕真的与钟无垢有关。 秦悠最先拿起了信,拆开。 “我钟无垢一生,做了两件引以为豪的事,一是在望天崖,正邪联手,阻挡了四海水;二是创建了无垢山庄,给了一方百姓安稳的生活。” “一生坦荡,无垢无尘,奈何老来德行有亏,做了两件违心之事。一是误杀了铸剑公子,二是冤枉了姜禾。” “明知送来惊鸿剑消息的人别有居心,我还是去了。明知那一刀与姜禾无关,我还是选择冤枉了她。” 秦悠看完信,愣愣的不说话,内心莫名有些恐惧,那个别有居心之人,真的会是爹? 倒是站在秦悠身侧的钟怀远,忽然大笑了起来,“真好,你跟爹都是明白人,唯有我是个傻子。” “怀远,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 “他那次的伤,是因为抢惊鸿剑。杀人夺剑,沈夫人没说错啊,哈哈哈……”钟怀远渐渐发狂,自己背负着一个假的仇恨,真正有仇的人却早就放下了,真是可笑。 钟情有些气,“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爹的苦心,他不惜做下违心之事,不过是为了天下与无垢山庄的安稳。” 钟怀远一把将惊鸿剑重重扔到钟情身旁,“他从来没相信过我,他信的是你,剑给你,无垢山庄也给你。” 话落,竟是不管钟情怎么呼唤,钟怀远不管不顾地走了。 索西征看向钟情,“不管那个别有居心的人是谁,昆仑派没有一统江湖的野心。” “西征时至今日都没有继承昆仑派掌门之位,我明白的。” 秦悠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大师兄跟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都曾怀疑过爹,她顿时觉得身心俱疲,“大师兄,我们回昆仑吧。” 街道上,年月一出现,跪拜前行的年城人犹如有了主心骨,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年月稳坐高头大马,声音用了内里,传达给了每个人,“老弱妇孺回家,准备过日子。年轻力壮的,跟我一道维持年城秩序。” 当下,年城人不乱,才能应对外面的挑战。好在经历了冰封,大家只会更珍惜往后的生活。如今,不需多说,会一致对外。 年月走到年掌柜的身前,“年福,年年说你的客栈会很热闹。” 年掌柜拱手一礼,“鱼龙混杂,需要身强力壮的月护法去镇场子。”夫人生产后,他由城主府的管家变成了往来客栈的年掌柜。这事,知道的人不少,但也不多。 知情人只当他老了,辞了管家,盘下往来客栈养老。其实,他依然是管家年福,往来客栈不过是城主府的一双眼睛,为了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年月走进往来客栈,往大堂里说书人的位置一坐,气沉丹田,声音浑厚,“想必大家都知道,年城一直有留不过三日的规矩,希望诸位明日记得及时离开。” 一片哗然,差点忘了这个规矩。可如今的年城,单凭一个年月,能把他们怎么样? 见底下人不服,年月直接道,“你们当中谁武功最高,跟我打一场。”跟一群人磨嘴皮子,不如与高手过招,这是他年月擅长的。 第106章 来听书 好一个不服打一场! 有人正要自告奋勇, 年月忽然想到出门前年年嘱咐的话,只见他清了清嗓子, 接着道“连姜禾都打不过的人, 就不要来了。” 几双跃跃欲试正要往前的脚顿时缩了回去。 “月护法, 打打杀杀多伤和气,不如喝茶听书。”来人慢条斯理, 摇着一把不合时宜的折扇,正是去而复返的陆晓生。 有人惊喜道,“是陆公子。” 年月看着陆晓生, 似乎有些熟悉, 一时又想不起来。陆公子, 是谁?只见那陆公子已经先开了口,“月护法,阔别多年,在下陆晓生。” “竟然是你。”年月抽了抽嘴角,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同伴,自己修炼武功, 他修习占卜, 分道扬镳, 日渐生疏。后来听闻他犯了族中规矩,被处以白灼之刑, 流放千里,自生自灭。 想不到,逍遥门三公子之一的陆晓生, 真的是他。以前自己也怀疑过,可并没有放在心上,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何况,当年的陆晓生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年月咳嗽一声,“往来客栈如今没钱,请不起说书先生。” 年掌柜张嘴正想附和,不料楼道口忽然冲出一人,把钱袋往年福身上扔去,“本公子有的是钱,今日就要听书,好酒好菜尽情上。” 正是怒气冲冲,看什么都不爽准备自暴自弃的钟怀远。 有一就有二,不差钱的人,充满好奇心的人,一心想挑事的人,纷纷效仿,给钱占位,生怕落在别人后面。 陆晓生走到年月身旁,“民意难违,月护法请让座。” 年月蹭的一下站起,“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年月走到了年福身边,嘀咕了一句“我们沉睡了这么久,待会无论他说什么,我都有一种任人宰割的感觉。” “可打开门做生意,你情我愿,除了留不过三日,年城可没其他霸王条款了。”年福摸着堆在桌子上的钱袋子,两眼放光。趁着旁边人不注意,小声说了句,“要不,派人把年年叫过来?” 年月想了想,真没面子,他这个右护法出来办事还要劳烦左护法大驾,可如今放眼整个年城,知道消息最多的就是年年了。 面子事小,年城事大,只见他淡淡地道,“去吧。” 陆晓生往那一坐,开口就道,“恭喜诸位,劫后余生。之前的水祸,如今的旱灾,死伤无数,有幸活到今日,给大家说说我的故事,是非对错自有时间来验证。” “我陆晓生虽然是逍遥三公子之一,但实际上是年城人。” 众人心底诧异,之前陆公子做出了那么多针对年城的事情,想不到时至今日还会承认自己是年城人。 年月面无表情,不吭一声,不反对也不支持,这种认祖归宗的开场白,后头肯定有阴谋。 “我与祭司无咎同门,对了,想必大家还不知道,无咎已经死了。” 前来送茶水的小二忽然打翻了杯子,猜测是一回事,证实是另一回事,只要城主府不对外公布,他们心底总还保留了一两分希望的。 可心底的希望就这么猝不及防被人轻轻挑破。 “无咎死了?” “怎么会呢,年城不是已经解封了吗,其他人都安然无恙啊!” …… …… “月护法,这是真的吗?” 叽叽喳喳的人群,忽然有人点名问到了年月头上。年月看了一眼陆晓生,充满了凉意,“祭司确实已经不在人世,他是为了天下而死。” 陆晓生喝着杯中茶,看着底下众人的热闹,不免又想到他从一小只那得到的最后一个片段。 是无咎与姜迟的对话,在杀了一小只,拿回神识的时候,已经探听到一二,不过是断断续续的。如今,无垢死了,对话得已补全。 “就算你我闭关,耗尽心血,改了姜流的命格、容貌,但姜禾,改不了。” “就当从来没生过她。” “你当着决定要那么做?” “当真。” “若有一天夫人知道了,也不后悔?” “绝不后悔。” “那就从冰封年城开始吧,至少能延缓旱灾的蔓延速度。” 姜迟走后,无咎抚摸着一小只,自言自语,“师弟,如果你看到这一切,是不是会很高兴?你当年的预言没有错。” 陆晓心底一叹,师兄终于承认自己没错了。可惜,沈家庄那些老家伙看不到。姜迟这个人还真有意思,为了保住沈年的性命,苦苦隐藏姜禾的身世。又为了给姜禾争取时间,不惜冰封年城,真是可悲可叹。 耳边又响起无咎死前的那句话,“我没错,你也没错,错在生不逢地,算不逢时。” 生不逢地?不,生在年城有什么不好?那些曾经压制他的人,早已不复存在。 算不逢时?不会,他陆晓生自然可以活到见证自己预言的那一天。 陆晓生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修习占卜,试图偷窥天机,扭转乾坤,我们这类人注定是要为自己的预言付出代价,无咎算是死得其所。” 年月一笑,“那你有想好,自己要怎么死了吗?” “千年以前,我就占卜出旱灾,并为此付出双眼神识,从此再也不能预测的代价。可苍天有眼,不仅证实了我所说的一切,而且还回了我的神识。我打算成为年城的下一任祭司,老死在此,不知城主府敢不敢接受?” 底下有人道:“陆公子此话当真?” “我以为他是来找茬的,却成了年城的帮手,发生了什么?” 地煞面有不甘,大声道,“我还想成为年城下一任城主呢,不知年城人敢不敢接受?”嗯,他的胃口比陆晓生的大多了。 “你这么老,恐怕当不了城主的儿子。”年年大步踏入客栈,先回了北煞的问题,这才看向陆晓生,“至于陆公子,想老死在年城,看在你出身的份上,我们勉为接受。” 陆晓生还没说什么,地煞气得跳脚,“就姜迟那样,哪有为人父的资格?” 在望天崖,听了沈年与姜迟的对话,知道内情的人,笑出了声,心想地煞这句话说得没错。 年年微微一笑,慢悠悠地道,“我口中的城主是铸剑公子,姜流。” 第85节 反应过来的人哄堂大笑。 地煞涨红了脸,在场谁人不知,那姜流与姜禾乃双生,至今也就二十一岁,这年城左护法,欺人太甚。 “既然年城有了新城主,我这个想当祭司的人理应去拜会,故事改日再讲。诸位,陆某先行一步。” 陆晓生站起来出了客栈,直接往城主府去。 年福看着远去的背影,推了推身旁的人,“年月,你不拦着?” 年月理直气壮道,“年年没发话。” 年年嘴角挂着一抹笑,“就陆晓生那三脚猫的功夫,城主府他进不去。” 城主府内,姜流早已醒来,盯着床幔不说话,见夏黄泉进来,终于问了句:“辛忱呢?”辛忱那么在乎姜禾,但凡姜禾还有一线生机,他都不会放弃。 夏黄泉摆了摆手,“教主啊,估计离疯不远了。一会跳崖,一会潜水,这会不知所踪。”顿了顿,“你既然已经成了年城城主,我该告辞了。” 想想就头大,教主不知所踪,巫越教肯定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回去处理。 “这段日子,谢谢你。” 夏黄泉呵呵一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愿我们等的人都能回来。” 一家人?姜流撇了撇嘴,没有反驳,夏黄泉竟然说姜禾主动求嫁辛忱,这事他暂且就不计较。等姜禾回来了,爹娘不在了,他这个做哥哥的,自是还要替她好好把关。辛忱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冷,不会照顾人。 “城主,门外有人求见,说是你的故人。” 姜流看着眼前的人,城主府这些随从,很是特别,这进入角色的速度比他还快。自己都没适应城主这头衔,底下的人已经叫开了,只因为年年的一句话。 他哪知道,自从姜迟与无咎开始长长久久的闭关,城主府一切事宜都交给了左右两位护法。而右护法年月都是听左护法年年的,所以放眼整个城主府,年年威信最高。 更何况,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们时日无多了。早点进入角色,只是盼着姜流能早日承担起城主的大任。 “姓甚名谁,是男是女?” “说是与你齐名,男的。见不见?” 与自己齐名,呵,要是辛忱早就闯进来了,估计门外的人是陆晓生,此人可恶又可恨,姜流咬牙切齿,“见。” 于是三脚猫功夫的陆晓生轻轻松松,大摇大摆地进了城主府。回府的年月知道后大笑出声,年年一个眼神扫过去,他又很没出息地把笑声憋了回去。 姜流尽量装作不着急,把脱口而出的姜禾压了下去,“陆公子,为何而来?” 陆晓生直言不讳,“为年城祭司的位置。” “你是无咎的师弟?” “是。” “恢复了神识,占卜一流?” “是。” “找到姜禾,我就考虑考虑。” “生死不论?” 快速发问的姜流忽然愣住了,“生死不论。” “你的考虑考虑,有几成机会?” “死三成,生七成。” 陆晓生转身就走,出了城主府,刚好遇上安顿好一切转身就听闻公子去了城主府匆忙找过来的陆衡。 “吩咐下去,沿着护城河寻找、打捞姜禾,越快越好。” “是,公子,姜禾难道还活着?” “我也希望她还活着,可掐指一算,她现在已经死了。”陆晓生叹息一声,“想要坐上祭司的位置,看来还得多花点心思。” 陆衡不解,“公子为何要做祭司?” 陆晓生笑了笑,没有回答。这种生来的印记,有的人很明显,比如自己,比如姜禾,有的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发觉。 第107章 不负姜禾意 风调雨顺, 日复一日。但凡离年城近的人,遇见河流, 都会不自主地多看看, 盼着多看的这一眼, 能发现姜禾。 然而,没有谁找到姜禾的蛛丝马迹。 一日, 随从来报,“城主,陆公子求见。”半个月来, 陆公子求见城主不下十次, 每次都被拒之门外。 “老规矩。” “属下问了, 他说这次有姜禾的消息。” 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姜流缓缓地道,“那就把人放进来吧。” 不同以往带着陆衡,此次陆晓生是一个人来的,折扇也收了起来,只见他手中捧着个陶罐子, 走得分外小心。 不等他开口, 姜流已经问出了声, “姜禾在哪?” 陆晓生道,“我已经把她带来了。” 姜流快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左右瞧了瞧,不见人影。“在哪?” 陆晓生看看姜流,再看看手中的陶罐, 不言而喻,在这,罐子里。 “这,这个罐子里的是?”姜流吞吞吐吐,不敢置信,更不愿相信。可对面的人却点了点头,还把罐子一把塞到了他的怀里,并嘱咐道,“抱稳了。” 姜流仿佛承受不起一个罐子的重量,整个人跌坐在椅子里,这才稳住。 下一刻怒气上涌,“你怎么敢烧?”转瞬又狐疑道,“这肯定是你拿来骗人的,里面肯定不是姜禾。” 陆晓生分外肯定,“是姜禾,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见对方语气如此肯定,姜流忽然觉得手里的陶罐发烫,竟然失去了掀开盖子一看的勇气。 陆晓生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人的反应,哆哆嗦嗦,终于还是掀开了盖子,脸色铁青,吼了一句“滚出去!” 望天崖上,年月挽起袖子,弯腰蹲下,把一根根带点绿意的树枝种在了地里。修为高,耳力好,自然是听见了姜流的一声“滚出去”,不知谁惹得好脾气的城主动怒。 只是疑惑,却依然不为所动,继续手里的活,直到年年微笑着走了过来。有点奇怪,以前年年很少主动找他,冰封一次,一切都不一样了。 接过年年递来的水,年月这才问道:“城主怎么了?” “是陆晓生,他捧着一个陶罐,说把姜禾带了回来。” “咳咳……”大口喝水的年月忽然呛住,咳得满脸通红,“真的是姜禾?” “城主颤颤巍巍地打开陶罐,发现里面是一罐水。”年年想着当时的情形,这事要是搁自己身上也会怒,“偏陆晓生还一本正经地解释,姜禾已经化为江河,河水就是她,她就是河水。” 年月不敢置信,“所以他找了半个月,就带来了一罐河水?” “是。” “你相信他的话吗?” “有点信,不然为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沿着护城河,搜了半个月,都没有半点消息。” “也许漂到更远的地方了呢?” 年年好笑道,“更远,能远到琼南不成?”要知道,一个人沿着河流,七拐八绕,半个月是到不了琼南的。 “如果一切如陆晓生所说,河水是她,她是河水,那她到琼南,甚至更远的,只要有水的地方,又有什么稀奇?” 年年凝视年月,“你变了。”变得能说会道,也会想着去说服她了。 年月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年护法,城主府以后靠你了。” “不是还有城主吗?” “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年年心底明白,对面的人时日无多,想要退缩。 “恰逢春天,城主府今年的选拔一定会很热闹,我今后就两件事,教武、种地。” “你真狠心。”内心真实的想法脱口而出,年年觉得有些尴尬,自己岂能如此扭捏,故又补充道,“把城主府那么重的担子交给我一人。” 听着“你真狠心”四个字,年月心跳加速,以为最后那层窗户纸就要捅破了,可年年接下来的话,让他松了一口气。内心的感觉很复杂,有些轻松,又有些遗憾。 “对不起,解封后,习武之人只有常人的寿命,如今年城岌岌可危,我最多也就五十年,时间太少,我担心自己训练不出下一批守城护民的人。” 年年莫名有些生气,“那还种什么地?” “春风化雨,百废待兴,万物生长。”年月环顾四周,“我不想辜负了江流河水的好意。” 因为生气有些激动的年年忽然平复了下来,“嗯”了一声。好一会又指着地里,明知故问,“你这种的什么?” “葡萄。” “好,一起种吧。”见年月愣在那不动,又补充道,“我也喜欢吃葡萄。”年月呵呵一笑,并没有说,就是为你种的。 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半个月的辛忱,其实一直没有离开望天崖。有时在水里,有时在树上。 在水里时是清醒的,只有一个目标找姜禾。在树上时是沉睡的,梦里还在找姜禾。隐匿在崖边的大树上,隐约听到年城两大护法的对话。 醒来时,零星记得一句话,一个地名。 “春风化雨,万物生长,不辜负江河流水的好意。” 从怀中摸出了姜禾送的那根树枝,眼前又浮现窝在他怀里的那个姑娘,闷闷地问他,“如果只是一日夫妻,又或者只有一个时辰呢?” “定不负姜禾意。”当时自己如此说。 那时的“不负姜禾意”有两层意思,一是对嫁娶的期许,无论是一瞬,还是千年万年,都不负她;二是尊重与成全,不阻止她斩断接天链。 姜禾就是江河,有江河的地方就有姜禾。 “不负姜禾意”,如今她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清晨,天刚蒙蒙亮,明丫推开房门,打算去井边画一朵向日葵,再睡个回笼觉。 趁着天未亮,画一朵。那样的话,姐姐要是在清晨回来了,今天也算她等待的日子,到时候,哼哼哼……明丫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的笑。 井边有人! 比严伯瘦,比姐姐高。明丫大着胆子走近,眼前的人虽然衣衫皱巴巴的,胡子拉渣,但确实是认识的,“哥哥!” 最后的几步路,明丫是跑过去的,一颗心高兴得要飞起,既然哥哥来了,姐姐还会远吗? 不知在庭院里站了多久,腿有些僵,明丫扑过来,抱着他的腿,辛忱有些不稳。下意识就想把人推开,他不习惯与人靠得这么近。 第86节 “哥哥,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饿的?”不等辛忱推开,明丫已经松开了他,准备去厨房找吃的了。 巫越教,穹二的日子越过越好,眉飞色舞,“护法,教主去了琼南。” 与眉飞色舞的穹二不同,夏黄泉听了这话,嘴角一抽,“路过巫越教都不会回来。” 穹二嘿嘿一笑,不敢说是教主吩咐,一切等他到了琼南再告诉护法,他只是听命行事。“教主在哪不都一样吗?该做的一样都没落下。” 夏黄泉忽然道,“你说,我们要不要把巫越教迁到琼南去?” “护法,这事我哪知道。”穹二回想了一下,“不过,教主有吩咐,让我们多练功、种地。” 得,这就是不愿意了。做护法如此劳心劳力,也是够了,当务之急是培养几个得力的人,自己好清闲清闲,“其他门派有什么情况?” “陆晓生还是没有攻破城主,当上祭司;索西征已经接任昆仑派掌门;至于无垢山庄,钟怀远庄主的位子名存实亡。” “哦,他又游手好闲到哪里了?”夏黄泉顿了顿,“我有时挺羡慕他的。” “大概在东远城的某个小村落,他以前还挺潇洒的,自从昆仑派的秦悠把他从一家青楼里提溜出来,我感觉他就像丧家之犬,失了一份惬意,满世界的躲躲藏藏。” 夏黄泉疑惑道,“丧家之犬是这么用的?” 穹二挠了挠头,“可能吧,属下也不确定。” 天已大亮,日头升起,是个晴天。辛忱坐在井边,伸出手,一个一个摸出姜禾刻的包子。 “哥哥,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直觉对方心情不好,明丫问得小心翼翼。 “她呀,或许早就回来了,或许再也不会回来。”辛忱并没有要照顾一个小姑娘幼小心灵的觉悟。倒是小姑娘自有一套自我治愈的法子。 “那哥哥也刻包子,一天一个,姐姐也许会失约,但终究会回来的,就跟哥哥一样。” 辛忱摸着手下的包子,心中默默数着,不说话。 “姐姐说,哥哥会给我种满园子的向日葵。” “她还说,让我给一小只种一池莲蓬。”辛忱失笑,在自己知道或者不知道的地方,姜禾到底替他许下了多少诺言?他不知道,他也不忍心拒绝。 穹二不来时,天人湖的刘管事,在这一块小地方,那是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人。今日,他却颤颤巍巍迎来了真正能呼风唤雨的人。 只见他狗腿道,“教主,您有什么吩咐?” 辛忱望着眼前的天人湖,一汪碧水,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像极了质地上乘,极具灵气的翡翠,“说说你们挖天人湖的事。” “天人湖可是大功德一件,琼南整年不下雨,走的走,死的死,当时只剩下几百号人,每日靠着从琼江分到的一桶水,艰难度日……” 刘管事事无巨细,从头开始讲,辛忱也不嫌他啰嗦,只是听着。 “几百号人,挖了将近一个月,天人坑才初具规模,那些日子虽然辛苦,但好歹有了事做,有银子赚,有水喝,算是旱灾以来最好的生活了……” 辛忱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为了糊口,姜禾也参与其中,一天五两银子?” “不不,是一个月五两银子。本来她一个姑娘家,只能得三两银子,我见她名字带水,寓意好,才破格给了五两。”到底是给多了,还是给少了,刘管事心里没底,但也不敢撒谎。 辛忱嘴角挑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倒是难为她了。” “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 “继续。” “后来有一日,有人来寻仇,危难之际,老教主送来了惊雷刀,夫人一招,风云变色,打退了寻仇的人。自那以后,夫人恢复了武功,这天人坑能这么快变成天人湖,还全赖夫人,在坑里闭关了七八日,一身功夫,硬是从地底下引出了水。” 说到这里,刘管事心有感动,要不是这湖,琼南最后几百号人可能都保不住。接下来的两个月,琼江日渐干涸,唯独这天人湖满满当当,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嗯,她一直没让人失望。”辛忱抬头环顾四周,“刘管事,我打算在这里修建一座宅院,背靠北面的山麓,面向天人湖,此外,天人湖东侧挖一个小池塘。” “好,小老儿立刻去办。” 第108章 醒与睡 辛忱在天人湖边搭了一个小木屋, 住了下来。有时出去转悠,有时对正在修建的宅院指点一二。 明丫当初在天人湖旁边种了几株向日葵, 如今有了辛忱的加入, 二人在泥里摸爬滚打, 一园子向日葵初具规模,剩下的, 只是等它们破土发芽。 一日傍晚,辛忱坐在小池塘旁边,琢磨着, 这莲还是得去年城取种子比较好。摸了摸怀里的树枝, 他忽然问道, “明丫,你觉得哥哥现在能种活一棵树了吗?” 明丫伸手朝着西边一指,“总要等到它们发芽才知道。”亲手种的向日葵就能给出最好的答案。 辛忱伸入怀中想要摸出树枝的手,顿住了。是的,不能冒险,再等等, 至少等到自己能种活一株花。 明丫好奇道, “哥哥是要种树吗?”也不等对方回答, 她摇头,“现在就是最好的季节, 不要等。” 不要等?辛忱忽然愣神,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姜禾说过的那句话,“等不起这一点是相通的, 不存在等我练成了卷云袖再去斩断接天链的说法。” 心中一定,只见他摸出了怀中的树枝,轻舒一口气,“不等了,现在就种。” “哥哥,你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树枝?”明丫目不转睛盯着辛忱手中的树枝,只见一朵红莲,盘根错节,长在树枝里,含苞待放,活灵活现。 辛忱嘴角含笑,“你姐姐送的。” 听闻是姜禾送的,明丫顿时变了脸,不高兴道,“姐姐为何不送我?” 辛忱轻轻地来回摩挲着手中的树枝,认真道,“这是你姐姐送我的聘礼,等明丫长大了,自会有人送你。” 明丫把小脑袋偏向一边,“不是姐姐送的,我才不稀罕。” 辛忱点头赞同,“嗯,不是姜禾送的,我也不稀罕。” “哥哥,是要把它种在地里?它一定会长成一棵苍天大树的。” “一定会的。”姜禾不是说树枝就是她吗,自己要是把这棵树种活了,她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可万一呢,它要腐烂在地里怎么办?”明丫想,真要这样那就亏大了,丢了一棵大树,连作为念想的一截树枝都没有了。 摩挲树枝的手一顿,辛忱觉得有人突然挖空了自己的心。 “她真要如此狠心,我还真没有办法。”辛忱最终还是把树枝种在了天人湖旁边,瞄了眼松软的泥土,“我相信她,不会拒绝一颗种子的好意。” 半个月后,某个凉风阵阵催人睡的夜晚。 天人湖边,一个男子注视着眼前破土而出的嫩芽,嘴角含笑,那双如星辰般的眸子再次被擦亮。只见他躺了下来,头枕着手臂,一会偏头看小嫩芽,一会看头顶星辰。 远在年城,即将入睡的陆晓生,忽然睁开了眼,嘴角闪过一丝兴味,“姜禾,竟还有气息留在琼南。”他一咕噜翻身爬起,迅速穿好衣物,直往城主府而去。嗯,他要连夜见城主,当祭司。 姜禾醒来时,发现头顶星光璀璨,自己尚在水中,浮浮沉沉,温度适宜,比当日从护城河逃出来舒服千百倍。潜入水底,又探出脑袋,掬起一捧水,洗了一把脸,左右摇晃甩掉脸上水珠时,不经意间,发现岸边不远处躺着一个人。 水里的人,不再往下沉,只是浮在水面,歪着头,嘴角含笑,盯着岸上的人,他似乎睡着了。 能活着再见到他,真好呀。 辛忱在做梦,一个多月了,他第一次梦见姜禾,自是不愿意醒来。梦里姜禾从水上来,一步步走进自己,最后跟他一样平躺在了嫩芽旁边。 姜禾侧身,左手指着脑袋,伸出尚且湿漉漉的食指,点了点嫩芽儿,当初不过滴了些血,化作红莲留在了树枝里,如今自己竟然能随着它发芽而获得新生。 卷云袖第九式,春风化雨,需血水合一,要不是惊雷刀划破了姜流的手臂,自己的血,还真不够支撑到斩断接天链的。轻轻一叹,一切仿佛真的冥冥中有定数。 姜禾往另一侧挪了挪,湿漉漉的食指,点了点旁边人的鼻子,“睡美人,该醒了。” 躺在地上的睡美人,嘴角微弯,隐有笑意。 见对方装睡,姜禾并不脑,眸子一转,只见她又往前凑了凑,伸出湿漉漉的小手,一寸一寸,细细柔柔地摸着眼前人的眉目,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路小心翼翼,只是到了鼻子边,拇指与食指忽然捏住了对方的鼻子。 手上力道不轻,嘴里却调笑道,“美人,醒醒。” 睡梦中的辛忱,虽然觉得抚摸在脸上的手指,凉飕飕的,但却分明是活生生的,想到此,他就很满足,嘴角挑起一抹笑。忽然,对方捏住了他的鼻子,他也不恼,只是呓语道,“姜禾,别闹。” 姜禾讪讪收回作怪的手指,如水的眸子里,全是辛忱,“你都不睁眼看看我,还在生气?”见躺在地上的人,不回话,也不睁眼,嘴角的笑意忽然没有了,眉头轻皱,似乎在挣扎。 难道真是生气了?也是,自己招惹了他,又丢下他,是不对。这个人啊,起初是她抹黑路上的亮光,渐渐地,又变成身与心的皈依。 得辛忱庇佑青睐,她姜禾何其有幸!想到此,只见姜禾低了头,不断靠近躺在地上的人,温凉的唇吻上了辛忱紧闭的眸子,轻轻柔柔,分外珍视。前一刻还眉头微皱的人,又笑了起来,哼哼唧唧道“还有嘴。” 姜禾心道,嘿,好你一个辛忱,竟然会撒娇了,难道真的还没醒?嗯,亲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凑得这么近,也顺路。只见前一刻还停留在右眼角的红唇,转了个道,直接吻上了躺在地上的人。 轻轻触碰,姜禾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正要离开,躺着的人忽然有了动作,双手一伸紧紧抱住了她,往前一带,她顺着力道,跌落在了对方身上,紧紧相贴。 “唔,唔,你放开。”夜色这么亮,幕天席地,被人瞧见了可不好,她姜禾也是要脸的好吧。 辛忱哪里会放,心里满满当当,只觉得从未如此踏实过,此时的他,是但愿长醉不复醒。紧紧搂着躺在身上的姑娘,细细品味她的嘴,发出一阵满足的喟叹,只道这一个多月的食不下咽终于有了补偿,值了。 不仅不放,还越来越放肆。 窝在辛忱怀里,姜禾心跳加速,试图拉开一些距离,挣扎道,“我衣服还湿着呢!”她清楚地记得,有一次自己半夜玩水,辛忱第二天就着凉病倒了。 辛忱似乎不满怀里的人挣扎,只见他一个翻身,把躺在身上的姑娘压在了地上,“我热,我帮你捂干。” 姜禾听了对方的歪道理,正要反对,压在身上的人,忽然又道,“梦里好不容易见一次,你乖。” 一句话,姜禾瞬间心软,伸手回抱住了眼前的人。 阳光斜照近小木屋的时候,辛忱总算慢慢睁开了眼,下意识又伸手挡了挡光线,脸上有些烧,脑袋昏昏沉沉,浑身无力,忽然想到自己昨晚做的梦,脸上闪过餍足的笑,紧接着又是一声叹息,他的小姑娘也太狠心了,时至今日,才给他一个梦。 哎,辛忱摇了摇头,伸手,有气无力地掀开被子,正想下床。下一刻,捏住被角的手指有些僵硬,他怔住,被子又掉落回去,盖在了身上。 辛忱面露惊骇,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衣服呢,裤子呢,自己难道还在梦里,没醒!!! 也是,头这么昏,脸这么烧,浑身这么无力,哪会是自己?只见他快速往床上一躺,扯过被子,蒙头盖住。嗯,这个梦,他还想再来一次。 手里端着一碗粥,斜靠在门边的姜禾,静静地看着床上人的反应,嘴角露出一抹痞痞地笑,见对方用被子蒙住了头,她才走了过去。把粥往桌上一放,人就坐在了床边。 被子里的人,其实在蒙头盖住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不是梦,而且屋子里还有人,就坐在他旁边,下一刻,又开始扯他的被子。 辛忱紧紧拽着被子,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她回来了?快说话啊,哪怕一句,就能让自己安心。 被子外的人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轻轻地道,“辛忱,松手。” 真的是姜禾!辛忱心中欣喜,正想掀开被子,下一刻,想到此刻的情形,又紧紧拽住了被子。 “病了还窝在被子里,不好。”姜禾大力拉着被子,见对方丝毫不让,瞄了眼扔在一旁的衣服,忽然明白过来,“咳咳,这该看的,看过了。不该看的,摸过了。” 看过了?摸过了?被子里的人身体一热,豁然开朗,这可是他的夫人,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只是…… 见对方还是不出声,姜禾推了推被子里的人,“美人,快起来喝粥。”话落,一双手已经伸进被子,摸到了对方的腰,轻轻地挠了挠。 辛忱就等着她靠近呢,探出双手一把拉过姜禾,腰间忽然就痒了起来,只见他刚把身旁的人扑在床上,就大笑出声,“姜禾,别,别挠了,哈哈哈……” 姜禾停了手,眨了眨眼睛,无辜道,“美人,你为何笑得如此开心?” 近在咫尺,辛忱终于再一次清清楚楚地见到了心中的姑娘,他忽然低了头,窝在姜禾的颈窝,前半句还闷闷的“因为你”,后半句染了些邪笑,“昨晚的梦。” 见上一刻还害羞的人忽然不正经起来,姜禾伸手正想拍他一巴掌,锁骨处却传来一阵疼意,顿时没好气道,“病了,还有力气咬我?” 辛忱一边点头,咬人的嘴巴一路往下,“嗯,不止,还有力气做一场梦。” 第87节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鞠躬感谢所有看文的小可爱~ 爱存稿的我,坑品超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