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偶天成》 第一章 莲花仙子 清晨,当阳光在窗纱上晕染出暖融融的金色时,晟语蝶从一个沉重的梦中醒来了。 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枕边,没有那只叮当猫万年历提醒,她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算一下日子了。从她发现自己变成古装美女那一刻起,到刚刚自己睁眼醒来那一瞬间,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按照她自己的计时方法,今天应该是周六,她通常会在这一天加班。她所任职的玩具公司专门设计生产销往欧洲的毛绒玩具和系列布娃娃,她上个月刚刚升任首席设计师,这让她很大程度上可以将自己的设计理念贯穿到产品中去,而最让高兴的是,她的薪水终于可以让她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里供房子了。 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上个周六她加班,中午同事喊她出去吃牛肉汤饭,她放下手中的设计图,流着口水往外冲,谁料脚下的细高跟鞋略略地往旁边一歪,她的整个身子就往一侧倒去,随即一个尖锐的东西戳在她的太阳穴上,她只感觉到一刹那的剧痛,世界就从她眼前消失了。 那时候,她叫乔萍萍。 而现在,她叫晟语蝶。 今天是周六,可是她不用加班,她只需要窝在这斗室之中,看看书绣绣花就好。她倒是蛮想回去上班的,可惜她现在不要说是上班,就连门外的那扇院门都迈不出去。 据说这位叫作晟语蝶的小美人在京城之中还是蛮有名气的。她十三岁的时候,当朝皇帝的九弟风流才俊的渚阳王要画一系列的花神图,在民间遍访花神的原形,结果晟家两姐妹双双入选,姐姐晟语雁被选为牡丹仙子,而妹妹晟语蝶则被选为莲花仙子。 当时渚阳王在她的画像旁提一首诗:“绿塘摇滟接星津,轧轧兰桡入白苹。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 晟家殷丰,小姐的屋子里都有一面玻璃镜子,这位对自己还不太熟悉的新晟语蝶曾经站在镜子前面反复端详自己半天,得出的结论是:自己在现代职场中磨砺出来的干练而独立的特质,根本不适合这具如出水清莲一般娇嫩的小身板儿。 为防露怯,她一直在装娇弱。不过通过这七天明里暗里的摸底工作,她发现这位晟二小姐也确实是娇弱。 她从丫环七儿的嘴巴里探来的情报是这样的:前一阵子本朝巨贾皇商之家平府要给他们家的嫡子二少爷平修祺选亲,京城有适嫁女孩儿的人家闻风而动,纷纷找上官媒婆子,塞金塞银的把自家女孩儿的画像往上递。 晟家两位艳冠京城的小姐,均到了待嫁年纪。晟老爷对自己的一双女儿非常有信心,只将晟语雁和晟语蝶的花神图拓下来往官媒手里一送,便坐等着攀高亲。 果然,没几天,私底下从媒婆那里探来的消息,平家对晟家两位小姐非常满意,两家十有八九要结亲家了。 再问:平二少奶奶只能有一位,到底是对两位小姐中的哪一位满意呀? 回答:平太太说两位小姐都好,还真难拿定主意呢,等二少爷回京后,问过二少爷再定,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于是,就在媒婆说的这几天内,晟语蝶出事了。她在自家的后花园假山洞中与晟府管家的儿子周华偷情,被晟语雁的亲娘陆姨娘带着一帮丫头婆子逮个正着。还没等到晟老爷和晟太太来平息事态,陆姨娘已经将晟语蝶的丑事宣扬得阖府皆知了。 两人被带到晟太太面前时,晟语蝶痛哭喊冤,说是姐姐的丫头小凤到她屋里传话,约她到后花园山石后面等着,有事要与她商量。孰料她刚在那里坐了没有一会儿,就被人从后面勒住,拖进了山洞中。 晟太太再问周华,这位年轻的小子两股栗栗,语不成句地坦白说,他与二小姐的情意由来已久,他对不起老爷太太,只求太太能饶他一条狗命,以后再也不敢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了。 晟语蝶当然要辩,结果找来丫头小凤和大小姐晟语雁房中的一干人等,均证明小凤一天都在自己屋里,未曾出门,晟语雁也在书房看了一天的书,大小姐屋里根本没人去给二小姐传话。 私通男人就该死了,居然还诬赖自己的姐姐,不仅没了廉耻心,连最其码的伦常道义之心都没有了!首先发现晟谍蝶私通的陆姨娘大声为自己的女儿叫屈,闹得沸反盈天。 晟太太一怒之下,便将晟语蝶关进这位于晟府西北角最偏僻的一处小院子里,勒令她反醒思过。 本来以为这事到底属于家庭内部矛盾,这样处置过了,也就完事了。谁知道没过两天,整个京城都在议论莲花仙子晟语蝶与家仆私通,被当场捉奸的事。晟老爷和晟太太原先不过是痛惜一向娇憨懂事的二女儿怎么会做出那等违礼失节的事来,可是自从有亲朋好友旁敲侧击地开始探问此事后,晟氏夫妇便觉得自家颜面扫地,羞怒之下,彻底禁了她的足。 一个月后,平家的二少爷平修祺回到京城,平晟两家很自然地订下了晟语雁与平二少的亲事。平家备厚礼登门问名那一天,晟府设宴摆戏,热闹非 凡。 晟语蝶就是在那一天,在听了七儿气哼哼的讲述之后,关上寝房的门,只留下两行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便将五尺青绫系上屋梁,将自己吊了上去…… 新版的晟语蝶经常会望着天上的浮云,想像着两个灵魂在那里擦肩而过的情形。但愿此时在几百年后的北京,有一个全新的乔萍萍陪在她妈妈的身边,虽然性情大变,虽然柔弱懵懂,总好过让妈妈承受丧女之痛。 而她,一个独立而坚强的现代女性,一定会珍惜这次离奇的生命之旅,让自己的生命能量在这里再次散发光辉。 当然,口号在心里喊喊容易,真要付诸行动,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就像她现在,被圈禁在这冷僻的小院子里,院门都出不去,整天面对的人,只有一个七儿。这种境况之下,就算她有光辉,也只能在夜里当一枝烛台用一用。 在这个时代,她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小姐,顶着一个“私通”的罪名,一辈子也别想抬起头来。那晟老爷晟太太还留着她一条命,已经算是十分顾惜她了。因此,当务之急是揭掉背在自己名头上的黑锅。 她的丫头七儿也是这样想的。七儿从小就跟在晟语蝶身边,与她名义上是主仆,实则情同姐妹。七儿的性格要比原来的晟二小姐刚烈一些,自己的主子受了冤枉,她当然忍不下这口恶气。 因为她偶尔可以出院子替晟语蝶领月钱用品、报个需用什么的,她就趁这个机会到处打听那天的事情,虽然没什么证据,可到底让她打听到一些细枝末节的事实来。 本来她一直撺掇着晟语蝶找晟老爷评理去,怎奈晟语蝶自己不争气,担心证据不够,打雁不成再蚀把米,激怒了晟老爷,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七儿因为她这副软弱的性子,真是又憋屈又上火。 可是自从这位晟二小姐悬梁不成,被解救下来后,难过痴愣了几天,突然转了性子,开始积极主动地要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主动找她商议洗刷清白的事。 果然是经历了生死蜕变的人才会有所通悟啊!七儿看着晟语蝶的变化,欣喜的同时,心里也生出些感慨来。 “小姐,既然醒了,就起来梳洗更衣吧。”七儿见晟语蝶瞪着床帐子发呆,上前劝道。 晟语蝶叹了一口气,将思绪从遥远时空的那个周六拉回来,看了七儿一眼:“起了床,也无事可做,不如让我赖一会儿。” 七儿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凑到床沿上坐下来, 压低声音说道:“小姐,你猜我今儿一早打听到什么了?” 晟语蝶在被子里翻了一下身,脸冲七儿,很配合地问一句:“猜不到,打听到什么了?” 七儿心里兴奋,也没听出她的话里有打趣儿的意味,只管说下去:“我刚刚听给内院采买胭脂水粉的马婆子说,她在东市口的街上,看到周华了!” “周华?”晟语蝶一下子弹坐起来,“他不是被打死了吗?” 七儿将嘴一撇,说道:“小姐,她们既然设了这一出计,当然会考虑周全喽。挨几板子无所谓,真让周华为了大小姐的亲事搭一条命,他能干吗?这其中必是家里行杖的人捣鬼,将他打个半死不活,说是丢到乱坟岗不让入殓,实则送出去养伤了。” 晟语蝶皱起来,想了一下,抬头对七儿说道:“我想知道周华为什么肯为大小姐做如此大的牺牲,这其中必有个缘故,我是不自由的,想出也出不去,你下次再有机会见外面的人,留心打听一下。” “好,打听到这其中缘故,我们也好知道从何入手。”七儿认真地点了头。 晟语蝶将颈上的一只白玉莲花解下来,交到七儿手里:“这个你托人拿出去当了,换回来的银子,你留着打点那些人,好套些消息出来。” 七儿为难地看着那块玉佩:“我再另想办法吧,这玉是渚阳王赏的,是莲花仙子这个名号的象征,当了多可惜。” 晟语蝶将那玉往她怀里一放:“听我的,当了吧。名节都没了,还什么名号?” 第二章 姐弟情谊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垂髫男童穿着一身宝蓝色小团花的对襟袄裤,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往屋里望了望,然后迅速地闪了进来。因为心急,还差点儿被门槛绊了一跤,吓得七儿赶紧上前抱他:“哎哟!我的小少爷!你怎么又来了?被太太知道了,是要打屁股的!” 那小童一旦进了屋,心情就放松下来,扭着身子从七儿怀里蹭下来,往晟语蝶身上扑去:“二姐姐!我找二姐姐玩!” 这小童便是晟太太三十八时生的小少爷,名唤晟继堂。因为是嫡出,又是唯一的男丁,阖府上下拿他当眼珠子一样宝贝,他只要轻轻地一扁嘴,就会有不少于十个人冲上来又抱又哄。 晟继堂今年五岁,正是贪玩淘气的年纪,下人们一个看不住,他就会在府里到处乱蹿,每每惹得丫头们掀翻了府邸去找他。 有一天他又跟丫头们捉迷藏,从自己屋里偷跑出来。因为以前的藏身地点都被人发现了,这次他一路向西北方向去,就看到了一处孤零零的小院子。瞧瞧周遭无人,他轻轻地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彼时晟语蝶闲极无聊,正在摆多米诺牌,那牌是她用院子里堆积的木板自己雕磨的。晟继堂见了晟语蝶,先就扑过去抱住她的肩膀:“二姐姐怎么在这里?你不是生病回祖宅了吗?” 晟语蝶那时候还不认识这位小少爷,听他喊自己二姐姐,大概也猜得出他是谁了。这样一个粉嘟嘟的小娃娃,估计扑到谁怀里,谁都会欢喜的吧。晟语蝶高兴之下,就教他摆多米诺牌。 小孩子笨手笨脚,扶起来这个倒了那个,正沮丧的不想玩了,却看到晟语蝶那边已经摆好了。他好奇地凑过去,蹲在那里看着。晟语蝶抱住他,抓着他的小胖手指头往第一张牌上一推,只听一片木牌相撞的清脆声音,摆好的牌一张接一张地连锁倒下,一直到最后张牌倒下之后,一匹枣红的骏马清晰地呈现出来。 晟继堂哪里见过这种游戏,当时就看呆住了,继而跳着击掌道:“好玩好玩!一匹马呢!刚刚我怎么没看出来?” 晟语蝶从想起玩多米诺牌,自己刻牌开始,到现在已经费了几天的功夫了,一旦成功,她也很高兴。于是她指着那匹马对晟继堂说道:“这是送给小堂的,以后小堂就骑着这匹马纵横江湖,当一个盖世大英雄,好不好?” 男孩子的本性,都愿意被人夸作是英雄。晟继堂咬着指头看着那匹马,想象着二姐姐说的纵马江湖,兴奋的脸都红了,抱着 晟语蝶的大腿央求道:“二姐姐,这匹马给我吧。” 晟语蝶笑道:“这东西也不光能摆出一匹马来,还能摆出各种你想要的东西。不如这样吧……这牌咱俩儿一人一半,看谁想出的图样多,比一比好不好?” “好啊好啊!”晟继堂被这新奇的玩具吸引,正抢着上去拾木牌,七儿洗了衣服回来,一见了晟继堂,脸色都变了:“哎呀!小祖宗!你可不能到这里来,让老爷太太知道了,不光你挨打,连累你二姐姐还要被骂呢。快!趁没人看见,小祖宗快回去吧!” 晟继堂到底是小孩子,让七儿一吓,拔腿就往院外跑。跑到门口,又舍不得那些牌,站住往后看着。晟语蝶笑着冲他摆摆手:“你只管回去,晚上你让一个丫头来拿这些牌,我一会儿就给你包好。” 晟继堂这才放心地开了院门,跑出去了。到了晚上,果然从他屋里来了一个小丫头,胆颤心惊地敲开了门,说少爷吩咐她来拿木牌。晟语蝶将装好的木牌递与她,那丫头抱在怀里,像是躲瘟疫一样,迅速地就离开了,看得晟语蝶一阵摇头叹息,七儿又是一顿咒骂。 不过丫头怕进这院子,晟继堂可不怕。他在一段时间内,疯狂地迷上了摆多米诺牌,天天将自己闷在屋子里,守着一堆牌摆来摆去,竟还真让他摆成功了几种图形。虽然只是一些方的或圆的简单图形,可他还是兴奋地跑去向晟语蝶显摆。晟语蝶每次都很给这小家伙面子,鼓掌夸赞,让晟继堂觉得自己真是聪慧无比,越发地愿意找晟语蝶玩。 只是他每次一来,七儿就要提心吊胆,这丫头总怕别人见了小少爷来这里玩,到老爷和太太那里去告状。因为晟老爷明令除了照料晟语蝶生活必需的几个人外,其他人一概不允许进这处院子。如果让晟老爷知道有人违了他的令,肯定要牵累她的小姐。 可是她家的小姐晟语蝶并没有这种忧虑,少爷还是个小孩子,更是不晓得这其中的轻重。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一旦凑到一起,通常会玩得热火朝天,吓得七儿小心肝儿颤悠颤悠地,不时地到门口望望风,嘴里还会不停地催着:“今天就到这儿吧,少爷快走吧……” 为此她没少挨晟语蝶与晟继堂的白眼儿。 她也不明白以前自己的小姐是那么克己慎行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活泼?跟一个小孩子也能玩疯?她当然不知道此晟语蝶已经非彼晟语蝶。 此晟语蝶自从来到这一世,见过的人屈指可数,除了七儿和院子里一个粗使的婆子 ,就只眼前这个年幼懵懂的小少爷了。所以她虽然知道自己是被禁了足,但是对这个府里的规矩到底有多严厉,还是没有一个直观的认识。因此她并不觉得弟弟来找姐姐玩,会是一件多严重的事情。 当然,随着时移日迁,生活在异世的凶险会逐渐地显现在她面前,现实会给她上最直接的一课。就比如今天。 她正拿着自己闲极无聊时做的跳棋,教晟继堂玩这种后世由国外传到中国一种游戏。晟继堂一时之间搞不懂走子的规则,经常会大呼小叫地悔棋。晟语蝶假装跟他抢棋,一边吵着大丈夫应该落棋无悔,暗地里却让着他,哄着弟弟玩得不亦乐乎。 就在最欢乐的时刻,屋门“霍啷”一声被推开,一群人呼啦啦涌了进来。晟语蝶这间小屋里还从没有这样热闹过,因此她本能地站起身来,却是愣怔在那里。 当先是一位中年妇人,圆团脸儿,皮肤白皙,眼角眉梢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气质。她穿一件湘色缕金梅花的对襟褂子,秋色的马面裙,头上梳着福髻,饰以三条珍珠链子,髻旁压一只金凤簪,身前身后呼拥着七八个人,仰着脸走了进来。 在她的左手边,是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妇人,梳了一个高髻,戴一朵玉色的绢花,洋红的袄子,葱青的裙子,一进屋就抻着脖子使劲地往里探看。 右手边则是一位年轻的小姐,这位小姐生得可真是漂亮,大眼睛里波光流转,秀眉轻扬,俏鼻挺俊,脸盘圆润,粉光脂艳。头上梳一对俏皮的反绾髻,髻上扎着成串的粉色珠花,上身穿一件粉色撒浅金折枝花草的短袄,浅金色的束腰,下身是粉色的素缎裙子,整个人看上去像一朵撒了金粉的牡丹花,富贵而娇艳。 这三人的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人,素衣素服,垂首缩肩地跟进来,一看就是府里的下人。 这一帮子人,晟语蝶一个也不认识。可就在她怔忡的功夫,晟继堂已经跳起来,扑向中间的那位中年妇人,欢快地喊一声:“娘!” 而七儿早在看到这帮人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口中唤了一句:“太太!” 晟语蝶据此断定,正中那位夫人便是晟府的当家主母晟太太了。她站在那里,心里飞快地转着念头,考虑自己是应该像七儿一样跪下呢?还是点点头打个招呼就可以了?就在她还没有得出结论的功夫,晟太太已经开口说话了,语气是失望而冰冷的:“别人告诉我小堂在这里,我还不相信!关你在这里,不见你反醒,反倒 愈发地轻狂了!连家规和老爷的训诫都不放在心上了!这还了得?” 虽然七儿以前也跟晟语蝶说过,少爷来这院子里玩,让太太知道了可不得了。可是真当她面对这样的质问时,她的心里还是扭不过这个弯儿来---又不是蹲了牢狱,怎么弟弟来看姐姐会有这么大的错处吗? 她本能地想解释几句,刚一张口,还未等她发出声音来,袖子就被七儿用力地一扯。她低头,见七儿在向她猛命地眨着眼睛。这几日朝夕相处,她与七儿倒是培养出了几分默契。她读懂了七儿眼神里的意思,便闭了嘴,跪了下去。 七儿本以为她既跪下了,必然会开口向太太认个错,求个宽恕。结果等了一会儿,她的主子竟然一声未吭,垂着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七儿在心里一声哀叹,不得不替她说道:“太太教训得是!不该让小少爷来玩!是奴婢失职,请太太责罚!” 晟太太将眉毛一挑,斜七儿一眼:“我在问我女儿话,轮得上你这个奴婢插嘴吗?” 七儿急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伸手在晟语蝶的腰际用力一掐。晟语蝶吃痛地咧了一下嘴,赶紧模仿着七儿的语气说道:“太太教训得是!是我疏忽,请太太责罚。” 晟太太听她主仆二人的话如出一辙,略微地吃了一惊,随即板起脸来,威严地说道:“你既知有错,就该知道犯了家规违了父训该受什么样的责罚,来人……” “娘!”晟继堂一把抱住了晟太太的大腿,仰着小脸儿恳求道:“不要打二姐姐!是我要来玩的!二姐姐不让进,我就去翻墙头,二姐姐怕我有危险,才放我进来了,娘……” 第三章 不知险恶 晟语蝶感觉自己十六年书都白读了,三年的职场经验也没有任何的用处。此时她就像一个傻子一样,完全不会应付眼前的状况。 她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孩子!当晟太太说要罚她违了父训的时候,她连半点儿危机感都还没有产生,正在心里想着会是什么的责罚时,晟继堂就已经扑过去给她求情了。 她有些汗颜地看着晟继堂突然像个小大人一样,为了周护她而说着谎。可是晟太太显然并没有为儿子的哀求所打动,反而抬起手来,照着晟继堂的身上就要拍下去。 吓得晟语蝶来不及细想,冲过去将晟继堂拽过来,搂在了自己怀里:“小堂还是个孩子,太太不要打他!” “哟哟哟!自己的事还没理清呢,居然管起太太来了!”右边的妇人一嘬嘴,尖细着嗓子说道。 晟语蝶见她那副嘴脸,在心里将此人定位为陆姨娘。她听了七儿的讲述之后,知道这位姨娘是个两面三刀的人物,心里瞧不上她,也懒得应她的话。 再看晟太太,虽然一巴掌拍了个空,脸上并未见恼色,反而有些释然的样子,转头看了一眼陆姨娘,指着晟继堂教训道:“不在屋子里好好跟着先生练字,四处混跑瞎闹,你是不是皮紧,想要挨板子了?” 晟继堂到底是小孩子,也听不出晟太太语气中的虚张声势来,一听要挨板子,使劲地往晟语蝶身上拱:“娘饶了我吧!我以后一定好好练字!” 晟太太教训起自己这个宝贝疙瘩来,到底有些嘴软。一直站在她左边没有说话的那位小姐,见此情形后轻轻一笑,上前拉过晟继堂,摸着他的头,对晟太太说道:“太太饶了小堂吧,关他什么事?他不过是个小孩子,哪里没去过就爱往哪里钻。要说有过错,也是大人的错处,自己不知道检点就罢了,还要牵累小孩子,唉……” “大姐……”晟继堂现在只怕挨板子,谁替他求情,他就巴着谁。他这样一喊,晟语蝶便确定了这位小姐的身份---她就是那个为抢夫郎,给自己的妹妹扣上不贞不洁罪名的晟家大小姐晟语雁! 好一个牡丹仙子!不但模样生得锦绣,说起话都透着一种刻意的妩媚!那一番话绵里藏针,那针尖对准的可不正是自己吗? 晟语蝶恨得牙痒,可是惦量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还是决定先忍了她! 她跪到晟太太面前,很郑重地认错道:“姐姐说得对,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甘愿领太太的罚。” 晟太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晟继堂,想了一下说道:“你到院子里去跪着反醒,明天日当中午的时候再起来吧。小堂……回自己的书房抄书去!三天内不许出门!” 晟语蝶望了望门外似火的骄阳,心都抽到一处去了。她除了小时候在少年宫跳舞,扮演小蘑菇的时候跪过,再就不知道给人下跪是什么滋味了。就这一会儿,她就已经感觉膝盖锐痛,有些支撑不住了。如果跪一整天,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在。 她暗自叫苦,嘴上却不得不应一句:“是。”语气听起来十分的勉强。 好在晟太太也不跟她计较语气的事了,“嗯”了一声,便拉起晟继堂的手往外走去。晟继堂也知道是自己连累了二姐,频频地回头张望。而晟大小姐则对晟语蝶绽开一个令百花羞闭的灿烂笑容,兰指轻轻朝她一点:“妹妹安分点吧,闹出这么多事来,让外人看笑话!” 晟语蝶闻言,心中气愤。可是她的体会,终究比不上七儿来得深。这一帮人还没走出屋去,她就听见跪在她身后的七儿,发出清晰的磨牙的声音了。 等屋里就剩下了她主仆二人,晟语蝶艰难地从地上支起腿来,起了身:“可怜可怜你的牙吧,她们都走了,你磨得再利,也咬不到谁了。” 她本是一句轻松的玩笑话,却不想七儿听了,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晟语蝶无奈地蹲到她身边,扯着她的胳膊说道:“喂!好像被罚跪的是我吧?你哭什么呀?” 七儿抬起湿答答的小脸儿,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起子人都欺负小姐没有亲娘疼,要是霍姨娘还在,那个陆贱人也不敢如此嚣张。如今太太面前就她一张嘴巴,就算是假的,说上十次八次,也变成真的了……她们娘俩儿一对儿蛇蝎。小姐如今被她们陷害成这样,以后还怎么翻身出头啊,呜……” 晟语蝶有些感动于小丫头对她如此的忠心,揽住她的肩头说道:“虽然我没有娘亲疼,可是我有七儿呀,七儿这么聪明伶俐,有你帮衬我,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儿。你别急,凡事都不能一蹴而就,我们等一个机会,等机会来了,我们就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好不好?” 七儿听她说得这么乐观,好像她马上就能从这个小院子里走出去,而不是被罚跪一样,心疼地抓着晟语蝶的手:“小姐……七儿笨,七儿帮不上小姐什么大忙。以前小姐总是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倒把七儿急得想撞墙。如今小姐自己要出这口气,要是用得着七儿的 地方,七儿粉身碎骨也不惜……” 晟语蝶听到这里,笑着拍了一下好的脸:“哎哎!傻丫头,又不是保家卫国,说什么粉身碎骨呀?你要是粉身碎骨了,谁来照顾我呀?” 七儿也觉得自己过于大义凛然了,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眼泪。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张响动,晟语蝶抬头一看,一个婆子推开门,只伸一个脑袋进来,不太高兴地催促道:“二小姐该跪着去了,你再磨蹭一会儿,让人告诉了太太,可不光是二小姐受罪。太太会说我监罚不利,怕也要跟着挨板子呢。” 监罚?她还以为自己院子里跪着,没人看见的时候,还能偷着坐一会儿呢!怎么还有人监督?那她实打实地跪上一天,会不会残废了呀? 晟语蝶很想在此时装晕倒,可是七儿已经擦掉眼泪,伸手来扶她了:“小姐快去吧,晚了那些人又有说法了。” 躲是躲不过去了,她只好慢腾腾地站起身来,拽拽衣服,拢拢头发,能蹭一会儿是一会儿。嘴巴里小声对七儿说道:“能不能给我个垫子?” “小姐先去,我想办法通融一下这个冷刁婆子。”七儿附在她耳边答道。 晟语蝶这才迈动步子,往院子里去。路过那监罚的冷婆子身边时,她挤出一个笑脸儿来,冲着冷婆子点点头:“冷妈妈好。” 冷婆子脸上的不耐表情僵了一下,“哦”了两声,也咧嘴笑了一下,回一句:“二小姐客气了。” 晟语蝶磨蹭到院子中央,抬头看一眼被正午的太阳照得白晃晃的天空,心里悲叹一声:自己那一跤摔的,真可谓旷古烁今了,只那么在桌角上一磕,就从现代穿越到古代来了,想想科学家们倾尽心血,历尽数代研究什么时光穿梭机,还不如直接去研究一下她办公室的那张桌子,兴许会更有成效呢。可惜自己隔着不知道几百年的时空,无法与他们交流了,那么神奇的一张桌子,不知道将来会不会被当做劈柴烧掉……烧了也好!害她到这个不开化的年代来受罪,活该被烧! 晟语蝶脑子里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院子当中跪了下去。刚刚在晟太太面前跪过的一双膝盖,一接触到那坚硬的石板地面,疼得她吸了一口凉气。 而那个冷婆子,就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下面,尽职尽责地看着她。 不一会儿功夫,就见七儿从屋子里走出来,张罗着给冷婆子摆上一张凳子和小几,给她沏上了一壶茶,陪笑说道:“冷妈妈辛苦,您老 又没有受罚,坐下喝杯茶吧,也不耽误你看着。” 那冷婆子起先还比较坚决,冲着七儿直摇头。待到七儿往她手里塞了一样儿东西,脸上的线条马上柔软下来,笑眯眯地坐了下去,对七儿小声说道:“你去院门外看看。” 七儿高兴地跑去院门那里,探头往外看了看,见周遭没人,回来取了一个垫子,递给了晟语蝶。本来那意思是允许她放在膝盖下面垫一下,可是晟语蝶实在是跪得受不了了,扯过垫子往地上一丢,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那冷婆子先是吃了一惊,可是到底拿人的手软,紧张地看了看院门口,也没开口让她起来。七儿给她端了杯茶来,又拧了一把湿巾盖在她头上。她兀自捶着腿,喝了一杯茶,才觉得好过了一些。 这样跪一会儿坐一会儿,直到傍晚,她倒还能挺得住。可是过了晚饭时间,院子外面突然开始有人走动,来来回回地,几乎每隔一刻钟就来一趟。七儿扒着院门往外看,正巧与门外的一双眼睛对上了,吓得她“啊”地一声往后退。 七儿拍着胸脯撤回晟语蝶身边,恨恨地说道:“是陆姨娘屋里的浣儿,真是太可恨了,还盯上我们了呢!” 冷婆子听到外面有人,早就害怕了,赶紧上前说道:“让人看见可了不得!二小姐好歹坚持一会儿吧,等夜深人静了,咱们再放松放松,可好?” 第四章 幡然醒悟 夜晚很凉,晟语蝶虽然披了厚衣服,可是因为跪了一下午,又只在傍晚的时候偷偷喝了一碗粥,体力难免跟不上,她整个人就从内里往外发着冷。 院外已经静下来了,那些窥视的人大概也熬不过,回房睡觉了吧。一轮清月静静地挂在院墙外的那株老石楠树上,晟语蝶仰望夜空,顿时觉得自己融入那繁密的星群之中,成为其中一颗渺小而微不足道的星子。 她本来就是世上一粒不起眼的砂子,也不知道怎么会被命运之神相中,一口气将她吹到了这遐州僻壤。她虽然渺不起眼,可她的自尊却是无比强大的。这样被人监视着罚跪,在她是一件屈辱的事情。 她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她从小就被他们呵在手心里找大的,有时候他们实在是生她的气,抬起手来,咬咬牙才舍得将巴掌落在她的身上,那种疼惜的表情,就像白天晟太太对待晟继堂那样。 而今,爸爸妈妈在另一时空里感受着丧女之痛,她却孤身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异世中生存。虽然自己所附身体的主人,有一个富裕的大家庭。可是这家里的人,除了丫头七儿和弟弟晟继堂,似乎没一个有亲情概念的。姐妹之间为争一个男人,都可以互相泼污栽脏,让她这个被家人宠大的独生女听了心里直发冷。 膝盖在痛,身上冰凉,可是她的头脑却比白天的时候清醒。穿越之后美男环绕、吃香的喝辣的,那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而她虽然很狗血的穿越了,面临的处境却是再现实冷酷不过了。 今日这一跪让她意识到,如果她不把这具身体前任主人的污名洗刷干净,等待她的恐怕不仅是更多的罚跪,还会有一生的屈辱与凌侮。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冷笑了一下。或许以前的莲花仙子,是一个没有娘亲疼爱的娇弱小姐,可以任她们欺负。眼下的晟语蝶虽然也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可是好歹三年的职场,她从一个画图员做到首席设计师,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她在心里想着这些事情,时间过得倒是蛮快,不知不觉已经月上中天了。监罚的冷婆子围着一件大毛氅,靠在椅子上直打盹。 七儿走过来扶她,轻轻地说道:“小姐,要不你进去躺一会儿吧,我在院门口给你守着。” 晟语蝶抬头看七儿,眼睛映着月光,像两颗闪着清冷星芒的小星星。七儿被那两点星光晃得有点儿闪神儿,猛然之间觉得眼前的小姐有点儿陌生。 “我不进去,我就在这里跪着。你和冷妈妈都 进屋去吧。”晟语蝶的声音被夜风一吹,飘忽之中透着点儿凉气。 冷婆子迷糊之间听她这样说,睁开了眼睛望过来。晟语蝶苍白着脸,冲她一笑:“冷妈妈放心进屋去睡吧,我保证不给你找麻烦,老老实实地跪在这里,谁来窥探也不怕。” 下午还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一位小姐,突然变得如此倔强,冷婆子和七儿都不太适应。但是冷婆子已经困到睁不开眼了,生理上的睡眠需求折磨着她,令她乐于相信晟语蝶的话。所以她欣然起身,进屋睡觉去了。 而七儿毕竟是奴婢,总要听主子的话,便不再强扶晟语蝶起身,只是陪在她的身边,不肯进屋。 主仆二人就这样相陪着说话,一直熬到了天亮。晟语蝶的双膝已经痛到麻木了,浑身又冷又僵,五脏六腑都揪痛到一处去了。冷婆子睡醒了觉出来,见晟语蝶面如金纸,便上前劝一句:“要不小姐歇息一会儿?” 晟语蝶眼皮沉重,气息虚弱,嘴唇轻轻开合,回了她一个字:“不。” 跪都跪了,干脆跪到底吧!让她充分体会一下处境的凶险,才能打起精神来应付以后的生活。这样想着,她倔强地不肯起身。冷婆子乐得拿了好处又少了麻烦,便不再强劝。 七儿觉得,她的主子在那次寻短见未遂之后,人就有些变化。经过今日这一罚跪,似乎更加变成一个她不认得的人了。 就这样一直坚持到辰时过,太阳已经高高地升起在东天之上,金光万丈,照在晟语蝶泛白的面孔上。晟府人声渐起,只有西北角的这处小院落铺着满满的阳光,却是寂静得令人窒息。 因为这寂静,当院门发出“吱扭”一声响的时候,院子里的三个人都不由地吓了一跳。晟语蝶已经疲惫痛苦不堪,懒得抬头去探看那来人到底是谁。七儿和冷婆子却在看清来人之后,齐刷刷地跪到了地上:“老爷!” 这个称呼可让晟语蝶吃了一惊。老爷?她的爹喽?从她在对面那间小屋的床上睁开眼睛开始,到现在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吧?她就从来没见过这个爹。当然,七儿跟她说,她从房梁上被抱下来的时候,这位晟老爷是来过一趟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她没醒。据说他当时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叹了口气,骂一句:“作孽呀!”便负手出去了。 他这个时候来,难道想再骂自己一句作孽不成? 当一段绛紫团花缎子的袍摆出现在晟语蝶视线中时,她勉力地抬起头来,想看清楚这位将女儿关进院子 里,这么久都不闻不问的男人。 她看到一张端正的男人面孔,三十多岁的样子,鼻直口方,眉头轻锁,眉心蹙成一个浅浅的“川”字,隐隐地透着一股子威厉的气势。晟语蝶仔细地研究了一下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发现那里到底是有些怜惜之情的,不由地在心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她酝酿了一下情绪,轻轻地喊了一声:“爹。”那语气听起来有点儿虚飘,没什么感情成分在里面。 好在她跪了一晚上,此时能发出声音来已经让人庆幸了,倒没人觉得她的语气有什么不对。晟老爷低沉地应了一声“嗯”,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问道:“小堂昨天给我讲了一个恣蚊饱血的典故,他说是你教的,可有这回事吗?” 晟语蝶在有些僵木的脑子里搜寻了一下记忆,想起来那是她在这一个月的禁闭时光中,长日漫漫,无事可作,就按照书架上那本《二十四孝》里的典故,画了一系列的q版二十孝故事组图。晟继堂见了,只觉得那图里的人物好玩,便追着她问,她就顺便把那二十四孝的典故说给他听了。 “是,故事是我讲给他听的。”晟语蝶应了一声。 晟老爷叹了一口气,再说话时,语气就缓柔了许多:“可见你这段日子是有所反省的,这很好……那个丫头,扶你们小姐起来吧。” 七儿一听,高兴地“咣咣咣”给晟老爷叩了三个响头,干脆地应一声:“是!”赶紧起身去扶晟语蝶。 晟语蝶却因为跪得太久,已经站不起来了,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晟老爷看着她,目光闪烁了一下,转身吩咐跟自己来的人:“让厨房这几日炖参汤给二小姐补补,再去拿散血化瘀的药酒送来。” 那人应了一声,转身办事去了。晟老爷见七儿和冷婆子两人联手,将晟语蝶架扶了起来,点了点头:“瘦多了,好好将养着吧。”便负起手来,迈步出了院子。 晟语蝶微侧着头,目送自己的古代爹迈着四平八稳的方步走出去,心里稍微有些回暖。虽然与自己那位见了她就索吻的现代爸爸比,这位古代爹看起来冷了些,可瞧今天这情形,他对自己还是有那么几分父女亲情的。 七儿却早就被感动得泪眼花花了,一边扶抱着晟语蝶往屋里去,一边小声“嘤嘤”地哭着。晟语蝶正浑身都难受的时候,被她哭得心烦,轻斥一句:“我死不了的,你哭什么呀?” 七儿咬住嘴唇忍回了哭声,却带着哭腔说道:“小姐……老爷还是惦记 小姐的,七儿为小姐高兴呢。” 晟语蝶没力气理她,翻了一个白眼儿。回到屋里后,她一头栽倒在床上,蜷着木痛的双腿,疲倦地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昏昏沉沉,一直睡到午饭时间,七儿见她仍不肯醒,怕饿坏了她,便上前推她起来。服侍她洗了脸梳了头,七儿端来一碗参汤,让自己慢慢喝,又拿来药酒,撸上她的中裤,蘸着药酒给她慢慢地揉着膝盖。 最开始晟语蝶疼得直吸冷气,后来慢慢适应了,那种痛便能忍得住了。 她将参汤喝了,胃里好受了许多。放下汤盏之后,她心里想着一件事,看着七儿愣愣地出神。 “小姐,你又想什么呢?”七儿被看得毛毛地,出声问道。 “七儿,咱们现在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一会儿给我归拢一下。”她抿了一下嘴唇,很果断地说道。 “小姐要干什么?”七儿疑惑。 “你昨天不是说,周华还活着吗?我要从这个人身上找到突破口,可能需要用些银子。”她的想法还不是特别清晰,但是她的决心是很坚定的。 “好,小姐有吩咐,七儿定当尽力。”七儿受了鼓舞,很开心地说道。 “我还在禁足期间,不能离开这处院子,所以……这件事最后恐怕还是要依靠你的。七儿帮衬我这一回,日后我们姐妹二人有福同享,好不好?”晟语蝶很恳切地抓住七儿的手。 七儿被说得眼泪汪汪的:“奴婢本来就是小姐的人,自然是与小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小姐不必如此客气。” “好,那你想办法打听清楚,周华现在住什么地方。” 第五章 出手反击 经那一跪,对穿越后的生活一直处在迷茫之中的晟语蝶,终于清醒了过来,决定要洗刷自己这一身的屈辱,干干净净地挺直脊背做人。对于一个自尊而自由的现代人来说,动不动就屈膝下跪,是一件她不能容忍的事情。 第二天晚上,她正在灯下拿着针线,缝一个什么东西,七儿带着一身的凉气,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将手里的东西往针线笸里一放,拿一块儿绸布盖上,回头笑着问七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七儿满面喜色,上前给自己倒一杯茶,一饮而尽,兴冲冲地对晟语蝶说道:“小姐,你吩咐的事,我办妥了!” “哦?”晟语蝶也高兴,心里暗暗庆幸自己穿来后,虽然没有爹亲娘疼,总算得一个丫头是机灵的。否则她被困在这里,纵然能想出绝妙的计谋来,也是无济于事的。 “我刚刚从马婆子那里打听到的,周华就住在北甸街口,是前几天刚回来的。他们这是明摆着欺负小姐没有人撑腰,那周华才躲了一个月,竟也敢回来。”七儿说到这里,气不平地哼一声。 晟语蝶听她这样说,轻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问七儿:“那天你跟我说,那个周华其实很早就与姐姐屋里的小凤有私情,是这样吗?” 七儿谨慎地回道:“小姐,那个……我也不确切,只是以前听那些碎嘴的婆子们有提起,也不敢说就是有这件事。” 晟语蝶一拍手:“有人说就好,真的假的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 然后她起身去将房门关严实了,回到灯下,将自己藏在笸箩里的东西拿出来,往七儿眼前一展:“这个东西,我做了两个,一个要想办法藏到小凤的屋里,另一个送到周华手里。” 七儿还没来得及领悟晟语蝶的用意,一打眼看她手中的东西,脸“腾”地一下子红透了,也顾不上尊卑,从晟语蝶手里夺过那东西来,拿起剪子就要铰:“可了不得!那事一闹起来,外面的人都怎么说小姐的?有人巴不得看小姐出更大的笑话呢!小姐竟做这个!” 晟语蝶劈手将自己的作品夺了回来,低头一看,没被铰上去,好好的呢,方才舒了一口气。 原来那东西是晟语蝶花一天时间做出来的布偶,红红的两个小人儿,一男一女相互拥抱着……好吧,不仅仅是拥抱,她承认那姿势有些暧昧……唔……色情吧!可是不做成这样,又怎么会引起轰动的效果呢? 七儿见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捏着那个 布偶,气得又要上去抢:“小姐竟知道这个!这还了得?” “别闹!”晟语蝶将皱头一紧,端起主子的架子,喝斥七儿一句,“我有大用处的,花了一天的时间弄好的!” 七儿不敢再抢,可是鼻子里仍是喷着气,脸上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晟语蝶耐心地跟她解释道:“你听清我说话没有?你别光顾着脸红,这两样东西对我洗刷污名,走出这小院子,是至关重要的。” “小姐的意思是……要把周华勾到府里来吗?”七儿稍稍镇静了一下,有些想明白晟语蝶的心思了。 “对,你昨天托人当到的五十两银子,拿出三十两来,送给马婆子。下次她出门的时候,我要让她给我送一个包裹给周华。”晟语蝶想着问题,手指头下意识地在桌子上划着圈。 七儿看着她的表情,再次产生一种陌生的感觉。可是主子的吩咐,她只有照做的道理,更何况她也觉得,她的小姐真是变聪明了,能想出这么刁妙的计策来。 七儿办事还是很有效率的,没几日,晟府之中关于周华与小凤有私情的流言又被重新拾起撒播,甚至传入了晟老爷和晟太太的耳朵里。 又过几日,有一天晚上,周华在晟府后花园的假山石洞中等小凤时,被得到消息的晟老爷派人逮了个正着。本来周华还嘴硬,不肯说出来自己在等谁,想逞一把英雄,将事情自己担下来。 可是晟老爷却从他身上搜出两样东西,一样是春楼里才会有的那种淫秽的人偶,一样是一条素帕,上面画着三组太阳和月亮挨在一起的图画,这三组图画下面,是晟府后花园的一座假山图,正是周华被捉住时身处的位置。 晟老爷经商多年,头脑自然好用,看那素帕上的图画后,立即解读为:三日后,后花园假山石洞内见! 晟老爷本来就怀疑之前自己的二女儿与这个下人私通的事,其中有诈,此时见已经被他乱棍打死的人,竟活生生地跪在他面前,更加觉得事情可疑了。 尤其见了这两样东西,他哪里还容得周华狡辩?周华刚刚一梗脖子,晟老爷就吩咐人将他拖出去,好一顿竹杖伺候。 两个月前,周华与陆姨娘合作构陷晟语蝶,他就挨过一回板子。可是那次因为有大把的银子支撑着他的意志力,再加上陆姨娘事先有安排,行杖的人手下留了情,因此他还挺得过去。 这次可不同了,晟老爷亲自站在那里监督,行杖的人丝毫不敢手软,一下一下地落到 周华的脊背上,打得他鬼哭狼嚎,二十几杖下去,他就把小凤给供出来了。 小凤被叫来的时候,见到周华在场,真是又惊惧又疑惑。晟老爷问起她约周华到后花园相聚的事情来,她哪里肯承认?直哭喊着她是冤枉的。 周华只道她要在这个时候抛下他以求自保,心中气恼,指着那两样东西,直斥小凤道:“明明就是你用这东西勾我来的,怎么这会儿装起糊涂来了?你我既彼此有心,不该是有难同当的吗?” 小凤经他这么一指,才看见晟老爷面前,摆着一个不成体统的布偶娃娃,吓得她差点儿惊厥过去,厉声反驳道:“谁跟你彼此有心?我与你并不相熟,你何苦来诬蔑我?” 周华一见她如此没良心,心想自己还替她兜什么罪呀?索性全说出来,他就是死,也拉一个垫背的。 这样一想,周华就冷笑了:“你那时候央我帮忙,去诬陷二小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跟我不相熟?” 晟语蝶设计这一场戏,为的就是要周华在晟老爷面前说出这句话。一切进行的如此顺利,周华一声冷笑之后,陆姨娘与晟语雁娘俩儿设计构陷的阴谋悉数揭开。晟老爷听了,觉得不光是二女儿受了委屈,自己也被这帮人蒙骗了,气得浑身发抖。 小凤知道此事一败露,大小姐也许没事,但是她肯定会成为大小姐的替罪羊,恐怕是活不成了。因为她抵死顽抗,说什么也不承认,只骂周华一派胡言。 这时候,跟在晟老爷身边的一位老奴附上去耳语道:“老爷,既出了这种东西,必然会是成对的,不如让人去小凤的屋里搜一搜,兴许能搜到什么证据,也省了与这丫头磨牙的力气。” 晟老爷一听有理,赶紧着人去搜小凤的房间,果然在她铺床的褥子底下,发现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布偶。小凤见了,百口莫辩,当场就昏了过去。 再问周华,他已经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将当初小凤如何诱哄他帮忙,他又如何拿了陆姨娘的银子,将坐在假山石上的晟语蝶拖进洞里,并撕坏她衣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晟老爷做了交待。 自己家里出了这样丑陋的事情,一向沉稳的晟老爷马上跳了脚,喊着将陆姨娘和晟语雁绑来见他。却被晟太太一扯袖子:“老爷莫气,有话好好说。” 晟老爷揣度着夫人的神色,知道她有话对自己说,便泄了那一口气,随夫人进了内室。 晟太太扶晟老爷坐下后,软语轻声地劝解道:“老 爷千万不要冲动,外面那两个奴才和陆姨娘,你想怎么处置都随你,语雁现在可动不得。半个月后她出嫁,你要是真把语雁给关起来或打一顿,咱们怎么跟平家交待?再说,这事若闹开了,别人会怎么说?妹妹的事刚平息,姐姐又出事来了,知道的说其中有内情,不知道的人乐得到处宣扬,乐得看咱们家的笑话,到时候老爷出门如何见人?” “平白的冤枉语蝶,让她受了两个月的罪,还差点儿寻了短见,我这个当爹的,若是不给她一个说法,我如何有颜面见我的女儿?又怎么对得起早逝的霍姨娘?”晟老爷为自己当初耳根子软,害了自己女儿的清名,肠子都悔清了。 晟太太想了想,站起身来:“老爷不好跟语蝶说,那这话就由我去说。语蝶一直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相信她会明白咱们的苦衷。” 说完,晟太太喊来丫头,往晟语蝶被禁的小院而去。 晟老爷看她出去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嗨!现在想起来语蝶一直是好孩子了,出事的当时,怎么就没有相信她呢? 第六章 翻身脱禁 当晟语蝶第二次见到晟太太的时候,她从这位晟府的当家主母那刻意堆满笑意的脸上,看到自己的希望来了。 晟太太进屋后,拉起欲向行礼的晟语蝶,亲切地说道:“算了算了,这屋里又没有别人,咱们娘俩儿之间不用这么拘紧了。” 晟语蝶本来就不喜欢这些动不动就鞠躬下跪的规矩,听她这样说,乐得省下力气。她客气地将晟太太扶到桌边坐下来:“太太找我有什么事?” 晟太太不自然地举帕拭了拭自己的嘴角,歉意地说道:“今儿老爷在后花园捉到一个人……恩……周华……” “周华?”晟语蝶故作不知,“那个人不是已经被浸了猪笼了吗?” “哦……这个……幸亏他得以逃脱,否则今儿我们又怎么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呢?”晟太太终于把话说得顺溜了,“我和你父亲听说这个人还活着,也是非常的吃惊,捉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语雁屋里的小凤约他来的。你瞧瞧,这有多大的胆子,被咱们家浸了猪笼的奴才,竟也敢明目张胆地溜进府里来,赶明儿要好好整肃一下府里的风气了……” 晟语蝶笑着听晟太太言不在题地说了一通有的没的,直到晟太太自己也觉得离题太远了,有点儿尴尬地轻咳两声:“那个周华经不起打,把事情都说出来了。原来你的事,是他被小凤挑唆着,又收了陆姨娘的银子,故意陷害你的,唉也是我治家不严,家里才会出这种丑事,我也有错处。只是这两个月,着实委屈了你。” 晟语蝶很淡然地笑了一下:“这事他们谋划得周详,也难怪老爷和太太一时之间识辨不清。太太也不必自责,好在真相大白了。只是……这事既已查明是陆姨娘和姐姐所为,太太打算怎么处置呢?是不是也该有个说法呀?” 晟太太听她这样问,眼神闪烁了一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然后她往晟语蝶身边凑了凑,拉着她的手说道:“语蝶,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本来这次冤枉了你,怎么也该给你出这口气的。那个周华你想怎么处置都成,就是陆姨娘,相信老爷也会给她个教训的。只是语雁……因为平家的老太太身体不好,急着看孙子成亲,所以前几天来我们家商议,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下来的,就在下个月的九月十九。还有一个月就是语雁的嫁期,如若成亲前从她身上闹出些什么来,她嫁不成也就罢了,但是平家的势力你是知道的,以后晟家怕是难在京城立足了。所以……语蝶不看姐妹亲情,也为晟家想一想,担些委屈,不要跟语雁计较了,好吗?” 晟语蝶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其实从她的本心来讲,她对晟语雁并没有什么姐妹亲情,甚至可以说,那位娇艳得如繁花盛开的晟家大小姐,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她设计这一出勾奸计,本来是要打击到这位为了抢男人而害死亲妹妹的晟大小姐,在给自己洗清污名的同时,也为已经死去的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出口气。到头来结果却是这样,她的姐姐可以不顾手足之情,栽污陷害她,等到她要出手反击的时候,竟有一顶家族存亡的大帽子扣在她的头上,让连出口恶气都不能。 她心中郁气难出,可是仔细在心里计较一番,又觉得不好强驳晟太太的意思,便沉闷地着垂下头,不说话。 晟太太见她这样,便站起身来,作势弯腰行了一礼:“二小姐受委屈了,都是太太的错,太太给你赔不是了,二小姐多担待吧。” 吓得七儿赶紧过来扶晟太太,嘴里嗔她的主子一句:“小姐……” 晟语蝶见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了,自己再不依也不成了,便站起身来,向晟太太正式地回了一礼,口中称道:“太太这可是折煞我了,家里的事重要,我算不得委屈。” 晟太太听出晟语蝶这话说得不甘心,可是这事本来就由不得她,自己肯陪一句小话,说到底也不过是看老爷一直疼爱这位二小姐的份儿上,做给老爷看罢了。 于是她笑着扶住晟语蝶的胳膊,夸赞她道:“老爷刚刚还说,语蝶是个晓理明事的好孩子,他果然没有白疼你。我马上让人去把你的竹烟阁重新布置一番,弄好了你就搬回去吧。小堂这几天一直吵着要找二姐姐玩,要是知道你搬回了竹烟阁,少不得要去烦你了。” “我可不嫌烦,我也喜欢跟小堂玩,只要太太不担心我教坏他就好。” 第二日一大早,晟太太就打发人过来,将晟语蝶接回了竹烟阁。当晟语蝶迈进那个陌生的院落时,入眼即见满院的竹影婆娑、竹风飒飒,一时之间竟没有找到通向屋子的道路。 她急中生智,在院门口突然抚额欲倒,歪在七儿的身上:“哎呀,我怎么突然头晕?” 七儿不知有诈,赶紧扶住她:“是不是被风吹着了?快回屋躺一会儿,奴婢让人去找大夫。” 于是晟语蝶在七儿的扶引下,顺利地通过竹林的一侧石径,到了竹烟阁的正屋。进了屋里,七儿欲扶她上床歇息,她却一丢七儿的手,在一张铺设着粉蓝坐垫与靠背的圈椅上坐下来:“就刚刚那一会儿晕 ,现在已经好了,不用躺了。” 七儿摇了摇头,给她斟了一杯茶,便转身指挥着搬东西的丫头婆子们,将从小院儿里搬回来的东西各归其位。晟语蝶则一边捧着茶杯慢慢品着茶,一边偷眼打量着这间屋子。 这处竹烟阁的正房,一共进深三间。最外间的厅堂摆设着条案花几,靠墙立着一个闷户橱和一个亮格柜子。所有的家具都是雕花镶钿,看在她的眼里,就是一种古色古香的韵致。里间是她的卧房,一迈进去就能闻到一种淡淡的茉莉香气,宽大的架子床上绿纱曼舞,妆台靠门的一侧,陈设着一面一人高的玻璃镜子,让她对晟府的财力信心大增。随手打开妆台上的一只首饰盒,金钗宝坠满满当当,珠光交映,晃得她眯起眼睛。 她合上那首饰盒的盖子,七儿走过来对她说道:“小姐放心,我刚刚看过了,你的东西一样都不少。只是这里重新布置过后,不光小姐看着眼生,我也觉得像进了别人的屋子一样,呵呵……” 晟语蝶点头笑笑:“可不是吗?本来就离开了两个月,越发地不熟悉了,竟不像是自己的屋子……你们先忙着,一屋子的人晃得我眼晕,我出去转转……哦,你不用跟着我了,安排好屋里的事就成,我自己随便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她怕七儿发现她不仅对屋子不熟,而且对竹烟阁和整个府里都不熟,因此说完那几句话后,赶紧出了房间,准备自己在晟府来一次摸底游。 她先将竹烟阁前前后后转了几圈,大概搞清了各个屋子的位置和功用,便出了竹烟阁,随步往一个方向而去。 行出去没多远,迎面看到一个女子急匆匆地走过来,银红的缎袄,软纱的罗裙,梳着两只反绾髻,髻上有一对银蝶扑珠花的簪,粉面含春,眼波盈盈,可不正是牡丹仙子晟语雁吗? 那晟语雁抬头见了她,转身欲躲,却被晟语蝶出声叫住:“姐姐。” 晟语雁顿住脚步,回头打量了一下晟语蝶的脸色,轻移花步走了过来,拉住晟语蝶的手,将眉头一蹙,轻叹一声:“唉!我正要去看妹妹,向妹妹请罪呢,不想在这里遇上了。没想到我娘会做下那等糊涂事,害得妹妹这么长时间不得自由,昨晚我听说之后,一宿都没有睡着,心里真是愧死了!我刚刚还去跟太太说,小凤和那个周华,一个也不能饶,打死了丢到乱坟岗去喂野狗,才算他们罪有应得!我娘……你刚刚搬出来的那个地方,如今是她住进去了,唉!我虽然心疼,可是也没脸在爹面前求情了。我只希望这件 事不要影响到咱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妹妹要是还对姐姐生着气,打我几下骂我几句都是应该的,只不要憋屈坏了你的身子就好。” 晟语蝶保持着微笑的神情,耐心地听晟语雁将这番诡辩之词说完,好脾气地点点头:“姐姐放心,我身体很好,现在心情也不错。哦,听说姐姐嫁期已定,恭喜姐姐了。” 晟语雁以为她提平家的亲事,是在嘲讽自己,于是将嘴巴一扁,做出一个泫然欲泣的样子来:“妹妹快别提这个,说起这事来,我更是羞得要撞墙了。若不是我娘和小凤闹出那事来,这门亲事说不定就是妹妹的。不如这样吧,咱俩儿现在找爹爹去,我如今也没脸顶着晟家小姐的名份嫁到平家了,不如让爹爹与平家人商议一下,就由妹妹嫁过去吧,这样我也能安心一些。” 晟语蝶差点儿当场翻一个白眼儿,心里佩服这位姐姐的变脸功力。明知与平府那样的人家定下的亲事,不可能说变就变的,还要拿这些话来堵她的嘴。她强忍下骂人的冲动,继续微笑着对晟语雁说道:“姐姐贤名在外,又生得如花般俏丽,是咱们晟家的骄傲呢,平府那样的人家,想来也不是谁嫁过去都能应付得来的,像姐姐这样聪明擅变的女子,天生就该嫁进那样的人家,所以姐姐就不用客气了。” 晟语雁听到“擅变”两个字,脸上略微僵了一下,随即恢复了神色:“果然还是妹妹有胸襟见识,既然妹妹不生我的气,不如一起去我房里吧,一会儿裁缝来送我的嫁衣,你也好帮我掌掌眼,瞧瞧哪里不合适。” “姐姐人长得美,穿什么都好看,我就不必看了。我叫住姐姐,只是想告诉姐姐一句,骨肉亲情乃是天伦,违天逆伦者,自会有天道罚恶。” 晟语蝶说完这句话,仰起头来越过晟语雁。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道:晟语蝶啊晟语蝶,你在天有灵一定听得到,我这可是在替你说话,虽然我眼下不能将你的恶姐怎么样,但是说句狠话恶心恶心她,也算是替你出了一口气吧。 尤其在听到身后晟语雁跺脚的声音后,她越发地心情舒畅,嘴里哼着“我得儿意地笑,我得儿意地笑……”脚步轻快地向前走去。 第七章 平顺日子 许是晟语艳怕事情败露,知道府中未曾惩治她绝非是因为顾念着她是大小姐的身份,也或许是因为她这平家二少奶奶的位置实在脱不了她的手了,她这些日子倒也没生什么事端。 有时候家中又进了什么稀罕物给她当贺礼,她多半会拿出来显摆一下,却再也不敢去找晟语蝶,那日晟语蝶说话的口气令她些微的惶恐了,十几年来,她第一次发现自己那个软弱可欺的妹妹如此的陌生,陌生到好像初次相见。 随着婚期的接近,晟家里里外外倒是都忙得不亦乐乎,身为商贾之家,攀上了平家为亲,何等荣耀之事,恨不得天下人皆知,又怎会藏着掖着的。 嫁女儿,本不需要如此繁琐,晟家却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平素与晟家有过节的茶商,此时倒也像十分亲密的朋友般的送来了大笔的贺礼,大有过去之事此刻便让它烟消云散的味道。 那些人忙他们的,这些是与晟语蝶全无关系的,对于晟语蝶来说,她是回到了原来属于她的房间,可对于乔萍萍,她不过是从一个本就陌生的环境换到另外一个环境而已。 硬要找出些不同,就是现在的环境照比她初来之时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身外之物对于晟语蝶来说并不算什么的,她最在意的还是可以自由走动了,身为现代女子,被人禁足和宅却是两种不同的心境,就算喜欢宅,可被禁足了,心中也不会舒坦的,现在得了自由了,还是宅在房间里,心情却较之以前要好上太多了。 日子愈进,就连府中的大夫人也没多少自己的时间,晟继堂来晟语蝶这报告的次数也一日多过一日,最初会在午膳时留下,最后干脆连晚上也不回他的房间去了。 晟夫人生这晟继堂的时候年岁大了,奶水不足,加之生完之后身子虚,晟继堂自小便是奶娘带着的,到不是说他与晟夫人之间有多少隔阂,可也不比寻常小户人家的母子亲近多少。 各人有个人的房间,这一日两日的不回他自己房中,伺候着他的丫鬟是不敢去找大夫人嚼舌根的,奶娘更是个谨言慎行的人,所以晟夫人也不知道晟继堂竟连晚上都赖在了晟语蝶的房中的。 七儿提醒了晟语蝶这是不合规矩的,可来到这里,晟语蝶除了七儿之外,也就与晟继堂亲近些。 七儿待她好,除了自小的依赖外,多半都是下人伺候着主子的忠心,可晟继堂不同,他与晟语蝶的亲近,好玩是一方面,剩下的就是深宅大院中那十分难得的亲情了。 在 如今的晟语蝶眼中,亲情要比所谓的规矩来得重要,所以晟继堂小心翼翼的睁着属于孩子特有的纯真大眼细声哀求着的时候,晟语蝶便软了心,留下了一次,第二次更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 大概是晟老爷知道了她喜欢做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的房间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许多的彩线与各种质地与颜色的料子,原料多了,晟语蝶做起公仔更是的心应手。 那日晟语蝶竟仿照着晟继堂的样子做出了个人形的小公仔,送给他之后,晟继堂连夜里都要搂着睡的,一个五岁的孩童,竟因晟语蝶那套q版的《二十四孝》故事而对里面至善的故事耳熟能详,看得七儿是瞠目结舌,服侍着晟继堂的丫头、奶娘也对原本并不显眼的二小姐暗中敬佩着,渐渐生出了二小姐比老爷请来的夫子还有能耐的说法了。 这些话传到晟老爷耳中,他原本是不信的,可说得人多了,他也不免生出了好奇,那日叫了晟继堂到他身边,随意点了个《卢衣顺母》的故事来。 晟继堂听了晟老爷问了个头,接着就用他还很稚嫩的声音毫不犹豫的接了下去:“周闵损,字子骞,早丧母。父娶后母,生二子,衣以棉絮;妒损,衣以芦花。父令损御车,体寒,失镇。父查知故,欲出后母。损曰:‘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母闻,悔改。” 晟老爷听了之后,捋着他并不浓密的胡须说道:“堂儿竟记得这么深刻了,我晟家好福气。” 晟继堂虽然年幼,也懂得父亲这话是夸赞他呢,不禁抬高了声音,骄傲的说着:“这些又算得了什么,三字经,百家姓,我都快倒背如流了。” 晟老爷知道晟继堂这话多半带着孩子气,可也惊奇了,才没多少日子的,这晟家的小少爷晟继堂,以前是夫子口中许成顽劣的公子哥,现在到如此神奇了,禁不住试探出口,“看来爹爹这次给你请的先生能耐了得,竟让堂儿在这么几日内懂了如此多。” 晟继堂不屑的说道:“才不是爹爹请得先生了得,是二姐姐她懂得多,这些我都是跟着二姐姐学得,她比夫子厉害多了,改天爹爹该让夫子跟二姐姐学学的,二姐姐讲得我只听一遍就记住了,哪像夫子,反反复复的之乎者也,头都被他念大了。” 听了晟继堂为晟语蝶说话的口气,晟老爷心中流过一丝暖流,他很想此刻去看看晟语蝶,可那么多年的冷落让他有心无力,每次特意路过竹烟阁,却怎么也找不到进去的理由,只好作罢。 临着晟语雁与平修 祺大婚只两日的光景,府中该忙的都基本忙完了,只待平府的花轿来接人,晟夫人也得了几日的闲,这才想起她有好些时日未见自己的儿子了,禁不住唤来了平日伺候着晟继堂的小丫头问到晟继堂的去处。 白天晟夫人是允了晟继堂去见晟语蝶的,可现在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晟继堂该睡觉了,她怎么敢说晟继堂还留在晟语蝶的房间里。 晟夫人见这丫头眼睛左右摇摆着,知道其中定然有事,本是端着兰花瓷碗吃着茶水的,却在第二次问话之时,小丫头还吱吱呜呜的,晟夫人猛然把那碗敲在桌子上,那上等的兰花瓷碗应声碎裂,小丫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抖着声音小心的说道:“小少爷他此刻人还在二小姐房中。” 晟夫人挑了眉梢,声音带着丝不满的说道:“当初我是说了让堂儿去见她,可也不是这不分早晚没个规矩的,这堂儿总跟着她一个损了名声的丫头算是怎么回事,来人,随我亲自去瞧瞧语蝶这丫头最近演的是哪出把戏,若是她有歪心,即便老爷是宠着她的,我也定不饶她!” 听了晟夫人的话,小丫头身子抖作一团,却是不敢忤逆了晟夫人,乖乖的跟在晟夫人身后去往晟语蝶的院子。 那边七儿送还了晟语蝶与晟继堂吃完晚饭之后的盘碟,才回来就瞧见了晟夫人带着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奔向了晟语蝶的院子,心中已觉不妙,脑筋一转,就想到了晟老爷。 说实话晟老爷原本待晟语蝶并不见得亲近,可自从晟语蝶还在禁足的时候,晟老爷去看过她之后,她七儿也感觉到了晟老爷待她的小姐不同了。 这点也不是七儿凭空想出来的,还有许多次晟老爷站在晟语蝶院子外凝望的时候都被她瞧见了,她就知道,老爷真的开始关注了晟语蝶了。 所以这个时候知道夫人来者不善,七儿明白以夫人的为人之道并不见得多为难了小姐,可现在叫了老爷过来,一则可以让府中之人都明白她家小姐现在地位并不比那个用手段得来平家二少奶奶的大小姐身价差了多少,又能缓解老爷与小姐之间的关系,实在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七儿为自己的想法沾沾自喜,愈发的觉得跟在小姐身边,她人也聪明了许多。 晟老爷吃过饭还在看账本,七儿动作夸张的跟他报备着夫人带着一群人去小姐的院子了,至于夫人的目的她是没怎么提的,却把夫人脸上的怒气一丝不落的传达到了晟老爷的耳朵里。 这些后宅子里的事情,他多半都交给 晟夫人去处理了,可今日听了七儿的话,晟老爷不禁紧张了起来,上次晟语蝶面色苍白的悬挂在房梁之上的情景不禁在他脑海中浮现了,晟老爷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旋即丢开了手中看了一半的账本,率先走出门去。 晟老爷面无表情,可他的步伐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七儿跟在他身后,瞧着晟老爷的紧张,心中暗暗的高兴了起来。 晟夫人还未走进晟语蝶的房内之时,远远就听见了晟继堂的笑声,那声音令晟夫人愣在原地,有多久她不曾听闻晟继堂如此的笑声,她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晟夫人还在发愣的当,晟老爷领着七儿已经到了,晟夫人身后的婆子丫头见了晟老爷纷纷行礼,晟夫人转过身子跟晟老爷见礼,她的眼睛却有意无意的瞟过七儿。 七儿未曾留意了晟夫人的目光,晟语蝶听见了外面的声,知道来了‘客人’,也不好怠慢了,快速的来到门外,瞧见的便是晟夫人给晟老爷行礼的这一幕,再看七儿对着她吃吃的傻笑,晟语蝶心头一颤,禁不住喃喃的说道:“这丫头,恐将坏事!” 第八章 坏了规矩 果不其然,晟语蝶声音柔和的喊了句:“爹,太太好。” 晟夫人回过头来,眼中并不掩饰她的不满,声调微微扬高了几分,不冷不热的说道:“有些时候,并不是得宠就可以坏了规矩的,咱们晟家虽算不上名门望族,但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我这夫人当得也算为难,若是不管事,恐将落人话柄,若勉强维系了家中的体面,又怕惹得老爷不开心了,语蝶,你说我改怎么办?” 晟语蝶明了晟夫人对七儿找来了晟老爷不满,心头几番思量,面上到还是一派大家闺秀的该有的风范,轻声说道:“太太说得极是,府中的规矩自然坏不得,可今日太太来此,说着一番让语蝶心生惶恐的话,莫不是语蝶坏了规矩,若当真是语蝶的不是,语蝶甘愿受罚,爹爹也不会袒护着语蝶,反倒该庆幸了此生有太太这样的贤良公正的夫人相伴?” 听了晟语蝶的话,晟夫人被七儿擅自请来了晟老爷惹来的怨气微微消除了些,看着晟夫人的表情,晟语蝶暗喜在心,任你是阎王现世也不会厌烦了这恭维之言,真心也好,乱语也罢,过了这阵势再说。 晟夫人慢慢放下了不满,看着跟在晟语蝶身后出来的晟继堂,伸出挂着白玉镯子的手臂,对晟继堂招招手,态度还算和善的说道:“堂儿过来,你是晟家唯一的男丁,娘一直很忙,忽略了你也渐渐大了,有些事情娘应当教你了。” 晟继堂看了看晟语蝶,又看了看晟老爷,随后才对上晟夫人,语气稚嫩,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决,“我不过去,娘生二姐姐的气了,我知道的,除非你不生她的气我才过去,爹都夸我跟二姐姐学得好,娘为何要不高兴?” 晟夫人转头看了眼晟老爷,知道这个时候大家都向着晟语蝶的,她若是过多的刁难,不但有可能失了人心,现在晟老爷表现出了对晟语蝶的态度上看,她还极有可能在晟老爷心头落下个不分青红的糊涂罪名,如此种种,何不顺水推舟,既让自己看上去大度了,又得了大家的欢心。 计量之后,晟夫人对着晟继堂慈善的笑了起来,“娘不是反对了你二姐姐教你,相反你二姐姐如此能耐,娘以前没发现,感觉倒是屈才了,若她能教好了你,娘倒是要谢谢她的,不过你是晟家的大少爷,不分时辰的呆在姐姐的闺房里,总也不是个体面的事,今晚就跟娘回去,等到明日天亮之后再来好了。” 晟继堂睁着大眼,慢慢的走到了晟夫人身边,抓着她的手轻轻的摇晃着说道:“娘当真不生二姐姐的气?” “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晟继堂这才开怀的笑了起来,晟夫人心中却是五味杂陈的,晟继堂多么都未这样与她撒娇,今日却是为了一个本不讨喜的庶女求她,眼瞧着晟语蝶在府中是得了人心了,突然生出个念头,待到办完了晟语雁的婚事,哪家有不嫌弃她污了声誉的男子,就把她嫁出去好了。 心下已有了主意,面上还是要做得十足的夫人气势,点头微笑着对晟语蝶柔声说道:“堂儿还小,许多事情还不明白,可你已到了婚嫁的年龄,心中该有个分寸了,好了,今日之事我也不追究了,你回去好生想想。” 晟语蝶点头称是,心中却并未在意,到是七儿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一般,心头是得意洋洋的,她觉得自己也能替自家小姐解围了,算得上是个灵巧的丫头了。 晟夫人领着晟继堂与晟老爷错身的时候,听见晟老爷小声的道了谢,晟夫人翘着嘴角,轻柔的说道:“妾身懂得老爷的心思,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晟老爷点了点头,晟夫人带着那些人又浩浩荡荡的走出了竹烟阁。 院子里只剩下晟语蝶、晟老爷与七儿了,七儿这时也来了眼力,碎碎念着说房间里还有些没做完的事情要去忙,像兔子一般的跑了进去。 留在原地的晟老爷与晟语蝶都是无言以对的尴尬。 在晟语蝶心中,晟老爷与晟夫人并没什么区别,都不过是路人而已,不过她无法忽略现在的身份,晟老爷是她现在这具身体的生身父亲,且还是原本没什么亲情的生父,这晟老爷与她前世的爸爸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 而晟老爷面对着晟语蝶心头也是百转千回的,他一直都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就是对他唯一的儿子也没有过多的关注,那恣蚊饱血的典故竟引出了他潜藏在内里的亲情,忍不住的就想亲近了这个平日根本没有留意过的女儿。 僵对了一阵,还是晟语蝶出了声,“爹,要不进去坐会儿,风凉了,别着了寒。” 晟语蝶是无法忍受了眼前的尴尬,心中暗自感叹,这古代人也真是别扭,有什么只管说什么就好,现在像雕像一样站着,许正当壮年的晟老爷不觉得累,她可是不想着凉又腿麻的。 晟老爷听了晟语蝶的话,这才注意了晟语蝶身上并没多少衣衫,已经入了初秋,夜里的风的确有些凉意了,连忙尴尬的说道:“也好,爹听堂儿说你有许多新奇的物什儿,爹想随你进去瞧瞧。” 晟语蝶暗自好笑,明白晟老爷未必是真的想看她那些公仔和q版的各类小故事,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不过管它呢,她是设计师,做出的东西被人所肯定就是最大的满足,七儿也喜欢她那些公仔,可每次都说感觉怪怪的,晟继堂喜欢,那是因为晟继堂是小孩子,小孩子没几个不喜欢玩具的,若现在她做出的东西被大人肯定,那她才兴奋呢。 难得有人要看,她脸上一瞬间仿佛春风拂过的百花园,绚烂夺目的百态千红同时绽放,眼睛也闪烁着晶亮的光彩,竟忘记了晟老爷并不是她的爸爸。 来了古代之后,看着院子里的东西,生活的节奏放慢了,晟语蝶也不用赶点上班,为了虚名而做些应时的东西,所以在平时无事的时候,灵感像泉涌一般,又做出了许多她感觉是上品的东西,以前总会拉着自己的爸爸来分享,现在竟忘记了身处不同环境,伸手拉起晟老爷的胳膊,嘴上飞快的念叨着:“快来,快来,我新做出来的公仔较之上次的还要满意,你看了一定喜欢,你的女儿我果真是天才。” 听着晟语蝶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话,再看她眼中熠熠生辉的光彩,晟老爷一瞬间迷茫了,似乎这个晟语蝶与他记忆中那个柔弱娇羞的语蝶并不是同一个人般,随后淡淡的笑了,心下想着,也许自己的女儿因上次悬梁之事情看开了许多东西,不管怎么样,他是喜欢现在这个晟语蝶,脑子里装着他所不知的想法,脸上总挂着自信的笑容,脑筋也很活络,八面玲珑暂时还没看出来,但是绝对不在软弱可欺,今夜对着自己夫人的铿锵之词已经窥见一斑了。 才迈进最外间的厅堂,晟老爷就睁大了他的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与他印象中全无相似的房间,条案花几,靠墙立着的闷户橱和亮格柜子上都是各式各样的布偶,有家中奴仆的,也有丫头婆子的,原本都是些谨言慎行的本分下人,如今被晟语蝶这么一做,倒也添了些好笑的味道,晟老爷不禁翘起了自己的唇角。 晟语蝶见晟老爷笑了,声音藏不住的兴奋,“爹爹你看,我这些公仔可爱么?” 晟老爷不解的盯着晟语蝶,轻声呢喃着:“公仔是什么?” 晟语蝶想起了古代没有这个词,随转过头来,对着晟老爷轻轻吐了吐她粉嫩的小舌,狡黠的说道:“就是布偶啊,我觉得布偶这个词不怎么好听,自己给这些小东西取了公仔这个名字,爹爹觉得公仔是不是比布偶好听多了。” 晟老爷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轻笑着说道:“你喜欢叫什么就叫 什么好了。” 几句玩笑就打散了俩个人之间的陌生,晟语蝶在心中暗暗的好笑着:这晟老爷也不像七儿说得那般的不近人情的。 不过晟语蝶最初也是叫不出口来这个‘爹’字的,按照晟老爷的岁数,以前遇见了,顶多叫个大哥也就算好了,现在却是隔了辈分的,没适应的时候,还真的觉得别扭。 这一夜都是晟语蝶在说,晟老爷在听,两个人之间似乎片刻就拉近了距离,晟语蝶把晟老爷当成来此之后的又一个朋友。 晟老爷看着晟语蝶的笑脸,心中生出了许多的悔意来,当初若是早早的与这个女儿亲近些,许他这些年的生活就不会那么的枯燥了。 直到深夜,七儿战战兢兢的提醒晟老爷时辰晚了,晟老爷才恋恋不舍的出门,晟语蝶去送他,晟老爷走出了晟语蝶的房门,随后转过身来,对着晟语蝶轻声说道:“你姐姐的事情,爹错怪你了。” 晟语蝶一愣,眼圈有些微的热了,摇着头,细声细语的说着:“不碍事,爹明白就好。” 第九章 借故求情 那日之后,晟语蝶的不但聪慧可人,且还乖巧伶俐,在晟老爷心中是愈加的喜欢了,晟语蝶在晟家的地位也明显高过了以前,加之她的平易近人,不以得宠压人,更是比用了手段得到平家少奶奶位置,然后愈加趾高气扬的晟语雁要讨人喜欢了许多。 虽然明面上都说这事不过是陆姨娘个人使得奸计,可府中也有见惯了大户人家那些猫腻的下人,晟语雁平时是种什么面貌,谁也不是不晓得,背地里倒也有些风言风语的,不过都不敢明摆着说就是了。 九月十八的晚上,晟语雁还是差人来了竹烟阁叫了晟语蝶过去陪她,七儿挡在来人之前,虽然上次她擅自请来了晟老爷被晟语蝶念叨了,随后她才明白了当着夫人的面请来了老爷,不但老爷要为难的,她家小姐也会在夫人心中得了个恃宠而骄的罪名,毕竟老爷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府中,这后院子总还是夫人的天下,哪日老爷不在府中,夫人若编排个罪名给她主仆二人,到时候就少不得苦头吃了。 念叨完之后,晟语蝶又感激了七儿的有心,这先抑后扬倒是让七儿心中起起伏伏的,心中更是下了决心,以后定会好好的保护了自家小姐,所以以身作则,要挡走门外的野狗。 来人是晟语雁身边的丫头巧儿,瞧着七儿的架势,脸上带着尴尬,听见门里传来个响脆的女声问着:“七儿,外面是谁?” 巧儿忙出声喊道:“回二小姐的话,我是巧儿,大小姐差我过来请二小姐去她房里一趟,大小姐还说上次之事她心中一直觉得愧对二小姐,也没脸来见二小姐,今日她若不跟二小姐见一面,就算嫁入了平家,也不会快乐的。” 听见了巧儿的话,晟语蝶缓步走了出来,七儿拉住了她的脚步,眼睛带着怨愤,对晟语蝶轻声说道:“小姐莫去,谁知道那个女人又搞什么把戏,见了更心烦。” 晟语蝶也觉得好笑,这些日子晟语雁虽然张扬,可按照七儿的话来说,晟语雁照比以前还是收敛了许多,今日找她想必也绝非是这巧儿所说的愧疚之情,她倒是生出了好奇来,想知道这个时候晟语雁眼下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轻轻推开七儿拉着她的手,晟语蝶轻声说道:“七儿可不好这么说,毕竟我与她也算是姐妹一场,这以后姐姐入了平家,要再回府也只能算是外姓之人,趁着还是本家,我该去与她话别的。” 说完这话,晟语蝶自眼角的余光中看见了巧儿松了口气的表情,翻了翻眼皮,晟语蝶笑着对巧儿说道:“巧儿你在此 等我一会儿,姐姐明日大婚了,做妹妹的好歹要送件礼品才是,片刻我就出来。” 巧儿点着头,轻声说道:“奴婢在此侯着二小姐,不过还是拜托您快些,咱们家大小姐今晚很忙。” 晟语蝶勾起了嘴角,未置可否,转身用着与平日一般无二的速度走回房里。 七儿见晟语蝶没什么表示,她禁不住顶回话去,“既然大小姐那么忙,还来找二小姐作甚,再者二小姐也没那么多闲工夫陪着些无关紧要的人瞎忙活。” 七儿自小就对晟语雁没什么好印象,特别是这次得知陆姨娘设计陷害了晟语蝶,而晟语雁抢了原本属于晟语蝶的少奶奶位置,她更是对晟语雁恨之入骨,连带着本是一起进入晟家的丫头巧儿也讨厌了起来。 巧儿也不甘示弱,扬声的反驳了回去,“现在府中要说真的忙的,也就是大小姐了,这平家的少奶奶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当得的,有些人就是瞧不得别人比自己好,这味道酸得熏死人啊!” 晟语蝶回房间取来了一对夫妻公仔,外罩精致的大红喜服,两个公仔之间用一根红绸相连,那红绸之间还有一朵小巧的红花,看上去倒真像拜堂之时的新人。 晟语蝶手中拿着这对,捏了捏那女公仔的身子,微微一笑,随后转身出门,却是听见了七儿和巧儿越来越大声的争执,心头浮上丝不快,几步走了过来,冷着声说道:“巧儿不必再次提醒了我的丫头说姐姐不是阿猫阿狗的,都是长眼睛的人,是人是畜生的,一瞧便知道了。” 巧儿听见了晟语蝶的话,默不作声了,七儿在一旁吃吃的笑了起来,那刻意夹带着谄媚的语气让巧儿恨得牙根子都痒痒。 “还是二小姐明理,不过这府里猫啊、狗啊的畜生当真不少,不分白天晚上的蹲在你门外叫,还真是烦。” 巧儿指着七儿的鼻子,张了几次口,见晟语蝶要笑不笑的看着她,终究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带着晟语蝶与七儿来到了晟语雁的院子。 晟语雁的院子也不比晟语蝶的大多少,不过晟语蝶的院子里入目都是代表了高风亮节的竹子,眼前晟语雁的院子可是一派并不如她人一样惹眼的景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边遍植高壮的植株,在这空冷的夜里,看上去有些阴森。 晟语蝶瞧见之后,心下合计着,原来冠上了‘牡丹仙子’的称呼,这个晟语雁当真以牡丹为荣了,连院子里都是这些,可以想象四月末的时候,这院子里是怎样一派繁荣,待到花谢 天寒,独剩下空枝散叶,连她也要生出林妹妹那种葬花之愁,好在她没那么多悲秋伤春的闲情,再探察一下,只是感觉了这些牡丹生长的地方很是杂乱,高挺的枝节上似乎也沾染上俗气了,再也没什么文人骚客的冲动,跟着巧儿毫不迟疑的走进了晟语雁的房子。 再说这晟语雁原本是倚坐在内堂的床椅上的,听见了晟语蝶的脚步声,立刻站起了身子,摆上了看上去有十成真心的笑脸,直接奔着晟语蝶就冲了过来,脸上带着感动,声音也不禁颤抖了,激动的说道:“那日妹妹言语里的话,我放在心头怎么也除不去,想着你我姐妹小时候的亲密,就愈发的觉得近来与妹妹生疏了,这心头空落落的,就想着在我去平府之前,能和妹妹重修旧好,你我之间关系亲密了,爹爹瞧着也欢喜不是。” 晟语雁边说边嘤嘤的啜泣了起来,晟语蝶若是不知道当初就是晟语雁下了奸计迫使原版的晟语蝶悬梁了,恐怕会真的被晟语雁所打动,可她已经知了晟语雁的真实面目,又怎会轻易信她,不过这话她不能明摆着说。 等到晟语雁终于平缓了低泣,晟语蝶才把方才从房间里带出来的夫妻公仔拿到了身前,随后递给晟语雁,口气像对待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般说道:“姐姐好自为之了,万万不能辜负了爹与太太的一片苦心,那些金银珠宝的姐姐不比我少,想来我那几件首饰也入不得姐姐的眼,就不拿出来丢人了,这对布偶是我亲手缝制的,外面不见得有,希望姐姐收好了它们。” 晟语雁轻轻的“恩!”了一声,接过晟语蝶的布偶,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晟语蝶的心意,随后拉起晟语蝶的手,笑着说道:“只要妹妹不怨恨了我就好,明日虽然我就要出了晟家的大门,不过还是晟家的大小姐这点是谁也不能抹杀的,爹爹早年就希望攀上了平家这门亲事,现在我替他完成了心愿,他明着不说,我知道他是念着我的好的,长幼之序不能乱,我就算有了不是,若妹妹明理,还是莫张扬的好,这里有平家送来的聘礼,爹爹宠着我,先送了几样到我房中,所以方才我才差了巧儿去寻了你来,都是我娘的不是,害了妹妹污了名声,爹爹和太太宠着我,不忍伤了我的声誉,只能委屈了妹妹,时下声誉遭毁的女子,想必好人家是嫁不进去了,这些稀罕物平常人家是见不到的,妹妹你只管选上它几样带回去,也算是我替我娘请了罪,等着我离开晟家后,希望妹妹在爹爹面前美言几句,也就放了我娘好了,她年岁大,脑子糊涂了,再者外人若是知道了平家二少奶奶的亲娘被爹关了起来,这事追根 究底的,倒也是个折了面子的事情,妹妹脑子也不糊涂,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楚的。” 晟语蝶低头看了眼晟语雁说得那些稀罕物,两根镂金如意簪、两根镶玉蝴蝶步摇、几只玉镯子,都不过是些常见之物,轻哼一声,这晟家的大小姐绝非是个慷慨的人,怕明日平家迎亲的人知晓了她的丑事折了面子,又舍不得拿出些诚意,晟语蝶首饰盒子里的首饰也不比眼前这些逊色多少,偏偏晟语雁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还想求了她,还要踩着她,她是打着孝顺的名义,当真有那份孝心,又怎么会在陆姨娘刚被关起来之时不闻不问的,只顾着每天又是试嫁衣,又是极尽张扬之能事。 晟语蝶总觉得这些日子过得有些平淡,无聊久了想找些有趣的东西,偏偏发现了苗头,可这晟语雁虽然有些意思,但现在给她的感觉就像个跳梁小丑般,至少在这晟家,她是没多大的能耐的。 如此想了,晟语蝶还是维持着笑,四两拨千斤,淡然的回绝了晟语雁的如意算盘,“即是平家给姐姐的聘礼,我又怎么能要了去,再者这些东西我盒子里还有好多的,原来以为姐姐是看不上这些的,却原来这些都是姐姐没见过的稀罕物,若姐姐喜欢,稍后我差七儿给姐姐送来个十几二十件的,也算我们姐妹一场的贺礼了,至于你说的陆姨娘住的院子,以前我也是住过的,姐姐不必担心,那里倒也没姐姐说得那么严重,陆姨娘住在里面,没了那么多纠葛的心思,许姐姐下次回来,她心宽体胖了,不是有一句塞翁失马么,想到陆姨娘,我便想起了这句来。” 第十章 墙头看戏 晟语蝶自小没了娘,晟语雁仗着陆姨娘得宠,以前是处处压着晟语蝶的,可这两次照面,晟语雁不但在晟语蝶这里赚不得嚣张,甚至低声下气的恳求也都碰了软钉子,气愤是有的,可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生出事端,恐以前的努力付之东流,只是暗下决心,待到日后有机会定要狠狠的收拾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妹妹。 晟语雁陪着笑去求晟语蝶只是因为她知道晟语蝶最近很得晟老爷的欢心,她还不敢去找晟老爷求情,至于晟夫人那边,晟语雁多少也是有些忌惮的,最后结果便是晟语雁权衡利弊之后,以她也无能为力的借口放弃了给陆姨娘争取,自然,碍着晟老爷的怒气,陆姨娘在嫁女儿这一天也是不能出来的。 鸡叫头遍的时候七儿就醒了,她不同府里那些下人一般是要起来忙着今日的婚典,七儿醒得早,不过是在替晟语蝶担心,总觉得本该是晟语蝶的天赐良缘被晟语雁那个歹毒女人夺去了,她不过是个寻常丫头都觉得心有不甘,将心比心的,她觉得若是换了她是晟语蝶,今天该是更难过的。 晟家三天前给府中的下人统一发了充满了吉庆的新衣服,自然是让他们今日都穿上的,也显得晟家的体面,不过七儿把那身衣服随意的丢在了衣箱里。 若不是太过显眼,七儿许会穿套白衣服出来的,想了想,是有那贼心却没那贼胆,只找了件浅灰色的窄袖短衫穿上了,府中给发的新衣服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憋屈。 对于七儿来说,她的小姐出嫁之时才该打扮的喜气点,至于那个歹毒的女人,到她这里不穿了丧服已经算是给足了颜面了。 天将蒙蒙亮,七儿就站在了晟语蝶的房门口,因她是晟语蝶的大丫头,不必像府中那些寻常的下人一样挤下人房,她住在晟语蝶的外间,她起来的早,一直未听见晟语蝶屋子里出了响动,先打水清理了自己,随后又给晟语蝶打来了洗漱用的清水,放在一边备着,不过现在这个时辰,平日晟语蝶已经起了,七儿才想着她该过去瞧瞧晟语蝶今天是不是异常了。 七儿蹑手蹑脚的把耳朵贴上了晟语蝶的门板,还未确定里面是否有声音的时候,那门霍地一声打了开来,晟语蝶笑嘻嘻的盯着七儿瞧,“你这丫头,也学起了人家望门听风的把戏来了,是不是想讨打?” 七儿默着声盯着晟语蝶的脸瞧,发现她此刻表情与平日没什么区别,倒也放下了心,小声的呢喃着:“奴婢也是担心了小姐才听门的,小姐今日比平素晚了些出门,奴婢理应过来瞧瞧,又怎得 怪罪起奴婢来了。” 晟语蝶听了七儿的反驳,连连的点头,“不错不错,已经学会为自己辩解了,坚持做个牙尖嘴利的刁蛮丫头,我们才不会处处受人欺负,当真是孺女可教也!好现象,好现象。” 七儿说了那话之后才发觉她方才竟反驳了自己的主子,换成是男子,当以不忠治罪了,不过细细的听着晟语蝶的话,不似在嘲讽她,才松了口气。 再看晟语蝶不但没有失落,眼睛反倒闪着晶亮的光泽,语气也藏不住的兴奋,“七儿快点给我收拾一下,稍后还要去看戏呢。” 七儿一愣,随后也笑了开来,“难不成是今天大小姐嫁不成平家了,是小姐心中已经有了算计,让七儿跟着您去看大小姐出丑对吧,难怪小姐都不伤心。” 晟语蝶敲了一下七儿的头,装成威严的样子说道:“你这丫头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我为何要搅了晟语雁的婚事,又伤心什么?” 七儿揉着并不痛的脑袋娇憨的说道:“大小姐心肠歹毒,不该有此等好姻缘的,平家的财富令多少人眼红,就是老爷当初也是眼巴巴的瞧着,私下里也给了媒婆还有平家那里帮着张罗婚事的人好些赏的,再说那平家的二少爷,传闻也是也仪表非凡的风流公子,京城中多少未出阁的姑娘都暗自倾心于他的,他本该是小姐您的夫婿,现在反倒被大小姐占了去,奴婢都替小姐不平,难不成小姐没一点的愤恨么?” 晟语蝶摇着头用电视中看到的那些老夫子的口吻说道:“七儿所言差异,就算那平二少爷是个绝版好男人,我与他又不相识,心中愤恨哪般?婚姻之事,图得就是个两情相悦,强扭的瓜多半都是不甜的,再者爹和太太一心攀上了平家的亲事,我若给搅合了,你说今后在晟家,你我还有好日子过么,还有如你所言,平家不是好得罪的,婚姻大事一旦出了纰漏,损了他们的颜面,恐这晟家今后的生意也难做了,晟家败落了,一个搞不好,就把你我卖了人家还银子过生活,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买卖,我是不会去做的。” 听了晟语蝶的话,七儿连连的点头,“小姐说得极是,我也听过有大户人家没落后,把小姐卖了七八十岁的老翁为妾,想着就害怕。” 晟语蝶还没说出夸奖七儿的话,这七儿跟着就没有没脑的问了一句,“小姐,何谓绝版好男人?” 晟语蝶笑道:“就是天下第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男人!” 七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手脚不闲的给看上 去像自己要嫁人一样兴奋的晟语蝶装扮了起来,格外用了心思,她要把自己的小姐装扮的比那张扬的晟语雁更加动人,不过晟语蝶是不在意这点的,她的要求只是快就好,最后还把七儿刻意找来的艳红滚边广袖长裙丢在一边,自己找了套和七儿身上一个样式,不过是深绿色的丫鬟衣服穿上了,七儿不允,晟语蝶只是神秘兮兮的笑说:“此等装扮容易行事!” 平家迎亲的人还没到,晟家门外已经没有了看热闹的位置。 晟语蝶想了想,竟拉着七儿来到了晟家最高的墙头下,搬了个梯子,在七儿目瞪口呆之时爬上了墙头,坐稳之后,命七儿去备些糕点果子的当早饭和零食,然后就边吃边安稳的等着平家的迎亲队伍,这感觉就像是去影院看大片。 七儿不解的问晟语蝶这是作甚,让旁的人瞧见了这晟家二小姐的声誉就彻底的完了。 晟语蝶斜睨了七儿一眼,兴冲冲的说道:“方才我上来之前特意换上了丫头的衣服,再者平日都安稳的待在竹烟阁,有几个认得出我就是晟语蝶的,以前常听说富贵人家的婚事讲究排场,很早就想见识一下了,此刻我又怎能错过了。” 七儿叹了口气,不禁开始怀疑了上次小姐悬梁有没有伤了脑子,初期到是没怎么怀疑的,可是时间久了之后就愈加的觉得现在这个小姐与她记忆中的那个除了外貌一样之外,再无相似。 坐的高,看得远,人未近,声先扬,平家迎亲的队伍前前后后拖了好远的距离,晟语蝶盘算了一下,少不得四五百人的,心下叫好,怨不得晟语雁耍了这般卑劣的手段对付了自己的亲妹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传下来的名言,就单单看着迎亲的队伍,就足够让一些心比天高的大家闺秀机关算尽,不过这话是不全面的,曹雪芹后面还说过反误了卿卿性命! 晟语蝶晃荡着自己的双腿,打着哈欠,对七儿懒洋洋的说着:“这平家迎亲的队伍蛮风光的!” 七儿冷哼着,“若没这风光,大小姐犯得着用了那么许多的心思,陆姨娘现在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了,嫁女儿,自己却没有机会出来接受了平家少爷的礼拜。” 晟语蝶脑子里想起了上次见到的那个陆姨娘,晃了晃头,喃喃的念叨着:“不过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在当初晟语蝶醒来的那个院子,此刻陆姨娘打扮得华贵十足,可是却是趴在门板上又哭又笑的,一会儿说自己是平二少爷的岳母,看今后谁还敢不放她在眼里,一会儿又说 晟语雁没良心,自己去做少奶奶了,也不想着还被幽禁着的亲娘,连来看她一眼都不曾有。 等到迎亲的队伍近了,晟语蝶才想到就算旁人都认不出她,可一旦被察觉了还不是好事,这墙边有棵柳树,纸条垂在墙头,晟语蝶刚好也选了这色的衣衫,与那柳条相接,加之这墙也是距正门相去甚远,远远望去许不会留意了她的存在,可随着队伍的靠近,晟语蝶猛然发现由于人太多,那队后面的人势必要向她所在的位置靠拢,近了,难保她不会被当成偷懒的丫头抓了去,到时候生出事端,给这晟语蝶再招来新的骂名就不好了。 转身就要下去的时候,晟语蝶似乎察觉到有一道视线传了过来,回身竟撞进了一双墨黑如子夜星空的眸子,来不及看个分明,脚下一个踩空,直接跌了下去,好在有七儿在下面接了她一把,不然难保不会鼻青脸肿的。 第十一章 上人有请 晟语蝶甚至分不清自己方才看见了什么,只觉得心口窜过一抹电流,随后就深深的体会到了那种被神话了般的怦然心动,再想着爬上去确认一下,七儿在她身后拉住了她,哼哼唧唧的说道:“小姐,你刚才撞了我的腰了,迎娶的队伍都到了墙外,你若再上去,难保不被人发现,再者我现在不敢动了,若你再掉下来,我也保不住你了,若是摔到了,我少不得皮肉受苦的,护主不利,老爷绝对不会轻饶了我的,小姐您是菩萨心肠,怎么忍心了我这单薄的身子受苦呢!” 晟语蝶攒起了细致的眉峰,干笑两声,有些歉意的说道:“刚才多谢你了,不过这才多少日子,你这丫头的口舌竟也如此的利落了。” 七儿也不与晟语蝶客气,平时晟语蝶是主子,可这个时候遇上了拿自己声誉和性命开玩笑的事情,七儿觉得自己有必要替自家的主子把把关,管她用什么理由呢,先服了软,扮了可怜,晟语蝶也不会不理她就是了。 应承了晟语蝶的谢意,装模作样的靠在晟语蝶身上回到了竹烟阁,至于外头的锣鼓喧天,在这对主仆眼中,不过是场折子戏罢了,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实在追究了起来,徒添了憋屈,伤心伤肺的。 回了竹烟阁,大概晟老爷也顾念着对不住晟语蝶,又给她送来了半箱的首饰和十几件秋衣。 晟语蝶瞧着这些东西觉得好笑,大概这就是那个古代男人表达歉意和爱的形式,不过相对于曾经的悲惨,这已经好了很多了,至少他注意到她的心情了,这个晟老爷可是比那个晟语雁大方多了,总不会以为随便三两件首饰就是惊天动地的稀罕物了,倒要显摆显摆以示大度的。 没心事,照样可以吃饱喝足的,特别是今天的午饭和晚饭格外添加了些别致的饭菜,晟语蝶是吃得开怀的。 接连两个晚上晟语蝶梦中都不安生,似乎走到哪里都有一双深邃的眼盯着她,让她既是心动,又有些羞怯。 清早起床之时,七儿还没醒,晟语蝶取过一边的炭笔,所谓炭笔不过是她命七儿取了些细木棍,烧了尖端,也可以在白纸上作画,她是不习惯用毛笔打制作公仔的底稿的,这东西初期用着有些别扭,但对于晟语蝶来说,这也比毛笔顺手多了。 略一思考,就在纸上涂涂抹抹了起来,七儿进来的时候,瞧着晟语蝶穿着单衣坐在书桌前不知忙着什么,放下了手中的木盆悄悄的靠近,盯着晟语蝶画出的东西很久,实在忍不住好奇,张口问了出来,“小姐,您这是画的 什么啊,乌漆抹黑的两团东西,难不成又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晟语蝶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捏着自己作画的纸的两角,举得老高,递到七儿眼前,斜了七儿一眼,高兴的说道:“我这画得是眼睛,灿若寒星,美若深潭,只应天上有,无故落凡尘的!” 七儿对着那两团黑球看了许久,差不多要把自己的一双杏目瞧成了斗鸡眼,最后得出了结论——她家小姐真的坏了脑子了! 说是眼睛,就连眼眶都没画的,有谁能瞧得分明,七儿也不与晟语蝶说,她家小姐脑子里最近装的东西,她多半都是不懂的。 晟语蝶洗漱到了一半,突然听见七儿站在她身边轻轻的叹了口气,晟语蝶抬起了还在滴水的脸,不解的问道:“七儿,你这一早的就叹气,有什么事让你烦心了,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替你出出主意?” 晟语蝶不问七儿还是老实本分的站在她身后擎着晟语蝶擦脸的巾子的,她这一问,七儿干脆也不装了,直接坐在了一边的雕花椅子上,口气中有着不想掩饰的不满,“还能怎么着,都是那个陆姨娘。” 晟语蝶微微挑了挑眉,不解的问道:“陆姨娘,她不是还被关着么,怎能惹起你的气氛来了?” 听了晟语蝶不明所以的问话,七儿猛然站起了身子,愤愤不平的说道:“还不都是那个歹毒的刁妇,才嫁入了平家,就以为自己是飞上了天的金凤凰了,竟依仗着平家的势力压着咱们晟家了,你都没瞧见方才陆姨娘那种趾高气扬的模样,倒尽了大家的胃口,才放她出来,那阵势竟要直逼夫人了,还有些见风转舵的轻骨头,跟叭儿狗似地贴着她呢,一早就见了,直觉得晦气。” 晟语蝶听了七儿的话,心下一合计,已经明白了个大概,全不关心的探身过来拿去七儿手中的巾子擦干了脸,笑着说道:“想来是平家那边来了人说平二少爷要见见岳母,爹爹不好推诿了,这陆姨娘才得以脱身对吧?” 七儿连连点头,“小姐你知道了,知道了怎么还怎冷静,陆姨娘本就处处针对了小姐你,现在连老爷都要让着她三分了,以后小姐在府中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晟语蝶还是那副全不在意的口吻说道:“在意了又能怎么样,关起门来以泪洗面啊!咱们不出了竹烟阁招惹她,若是她寻了你我的麻烦上门来找晦气,我管她是谁的,定然不会让她太逍遥了就是。” 晟语蝶这样说了,七儿又想起了上次陆姨娘缘何被关了起来,倒也渐渐放了心 ,她不该忘记了,自从那日之后,她家的小姐已经生出了她这个丫头不曾达到的境界——七儿把晟语蝶的改变当成了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顿悟! 洗漱好了,七儿细心的给晟语蝶装扮上了,外头又来了个小丫头,轻轻柔柔的说是府中的上人吩咐她来跟晟语蝶说一声的,今日是大小姐归省,上人让全府的人都出去见见新姑爷,也不能少了她这个府中的小姐的。 七儿觉得莫名其妙的,晟语蝶倒是有些不甚在意,轻声拒绝了,“你去说我身子不适,不便出门,以后也是一家人了,早晚都会见面的,也不差在这一时。” 那小丫头听见了晟语蝶的话,立刻跪下了身子,急切的说道:“二小姐,您莫要为难了奴婢,上人吩咐的,奴婢若是没请了您去,自己就去找了巡院差哥领罚去。” 晟语蝶本来以为这丫头口口声声说的上人是晟老爷的,也就轻言拒绝了,不过瞧着这丫头的紧张模样,她大概有些明了,这所谓的上头定然不是晟老爷了,至于是不是晟夫人还不好说。 这样想了,晟语蝶倒也生出了好奇来,她倒是要去见识一下这些人到底要耍什么把戏的——想来想去倒是可以肯定一点,让她去见平二少爷,绝对不是他们的本意,这个时候见了平二少爷,也只是滋生事端的,她不会以为晟语雁会想让她这个小姨子见见自己无缘的夫婿的,当然,更不会那么大度的介绍了她去认识平二少爷就是了,虽然晟语蝶说不准对自己的前世多有信心,不过对于她现在的样貌,想来还是有让男人侧目的资本的。 心下盘算着,今日晟老爷定不会出府的,既然晟老爷还在,莫说是晟夫人、陆姨娘之流,就是那身家显赫的平二少爷,若是明理懂事之人,也多多少少要给自己岳丈些颜面的,所以她就算出去了,也不会吃大亏才是。 七儿还想拉着晟语蝶,不过晟语蝶已经笑着说了起来,“既然少不得我这二小姐出面,我自然是不会推诿的,你先回去,我稍后就到。” 那小丫头听了晟语蝶松了口,连连叩头道谢,站起身后却安静的立在一边并不动弹。 七儿瞪着那个小丫头,她还希望等她走了,她好劝劝晟语蝶不要去的,明摆着就是些别有用心的,她可不希望她家小姐再莫名其妙的出来个什么‘奸夫’的,可瞧这小丫头的架势并没有打算先行离去一般,遂粗声粗气的问了起来,“二小姐都说要你先回去了,你还站在这里作甚?” 小丫头也不含糊,傻笑一声说道 :“上人吩咐了我,若不等着二小姐出门一道复命,我也不必回去见她了!” 七儿冷哼了一声,“难不成还怕咱们跑了,倒要派个狗来盯着的。” 晟语蝶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七儿这些日子倒像个刺猬一般了,除了她之外,是见谁扎谁的,也没那么多心思整理了,直接站起了身,对那个小丫头和善的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没什么要准备的了,这就随你一道去见见上人,对了,现在还很早的,姐夫他就到了?” 那小丫头原本觉得请动了晟语蝶是她办事得宜,她一直以为晟语蝶吃了那次的亏,多半不好再请了,现在这么容易就应下了,是因为她那表示出的可怜博得了晟语蝶的心软,只顾着沾沾自喜的,倒也没注意了晟语蝶的问题,等到她想回答的时候,张着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许有个朦胧的印象有提到姐夫一词,姐夫?大概是问了平二少爷吧。 七儿瞧着这丫头就来气,直接问出了声,“二小姐问你,那个平二少爷可到了?” 七儿还是不愿承认了平二少爷已经是晟语雁的夫婿了。 第十二章 个人悲苦 晟语蝶其实不必问也是知道,这个时辰早饭都还没用过的,平家的人怎么会到的,她有那一嘴,也不过随口提提而已,倒是小丫头的反应让她想笑,不过终忍住没漏使人难堪的表情。 说了要跟着去,晟语蝶多半时间都是在竹烟阁走动的,至于晟府她到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前头有小丫头带路,也省了她的尴尬。 前几天她去到过晟语雁的院子,那路她还是有些印象的,今日的路初期走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去晟语雁的院子的,不过路过了晟语雁的院子小丫头也没停下,晟语蝶才知道,原来自己多想了,随后笑了笑,晟语雁还没回府,怎么会有人找她去那里呢。 那天去晟语雁的院子里是夜里的,当时也没仔细看看两边的情况,现在是新阳初升的时辰,这九月的早上也还算温暖,晟语蝶的心跟着阳光一起开阔,瞧着这院子到更觉得美丽了,总体格局是大院套小院,府里有前门侧门的,进了府,又间隔出来了大大小小的很多个院子,就像她的竹烟阁也是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一座。 以晟老爷和晟夫人住的东阔院为主,下面又有陆姨娘和晟语雁的西善居与牡丹阁,再有就是晟继堂的寄尘居,还有晟家下人们居住的下宅,各有各的风格,坏绕在一处,组成了晟家大宅,大概就是有了这样的区隔,才会让这种有钱人家的人情冷暖照比一般的小户人家要淡漠上了许多。 看一次觉得这景致比上一次还要动人,晟语雁出嫁的喜气还没退去,府里处处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若那个出阁的女子不是晟语雁,或许晟语蝶会觉得这原本各自独立的院子里也因为这次婚事带了许多的人气来,不过现在知道了看似平常的婚事背后也充斥着别样的味道,什么好感觉都飞了。 小丫头带晟语蝶和七儿去的也不是东阔院,却是绕了路去到了西北角,兜兜转转的,可这里晟语蝶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印象的,她还没出声,七儿倒是先发难了,“等等,这里曾是禁足了二小姐的院子,你不是说老爷吩咐你来找二小姐去见平二少爷么,难不成这平二少爷喜好异人,好好的主院不进,反倒要在咱们府里罚关了少主子的禁房里见人?” 那小丫头听了七儿的责难,显然有些底气不足,咬着唇转身,瞧见七儿已经伸手拦着晟语蝶前行的脚步,她脸色也难看了起来,颤巍巍的说道:“上人吩咐了就是要我带着二小姐来这个院子的,我一个小丫头,怎么敢当着小姐的面扯谎,又不是闲活得舒坦了。” 七儿眯着眼睛盯 着那个小丫头,晟语蝶云淡风轻的问出了口,“你所谓的上人是哪个?” 小丫头吱吱呜呜的老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晟语蝶也不与她客套,转身就走,小丫头这才苦着声说道:“奴婢是陆姨娘手下的,今早是她吩咐奴婢来找二小姐的。” 晟语蝶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盯着那个小丫头,七儿倒是沉不住气了,拉着晟语蝶的手就说道:“小姐不必理会她,这一早的就来找您,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的,您这要是一进了她的套,伤了性命她倒是不见得敢,不过少不得惹些怨气就是了,咱们还是回去好了。” 小丫头怯生生的伸出手抓住了晟语蝶的衣角小声的啜泣了起来,“二小姐不要丢下奴婢,奴婢是才进府没多久的丫头,人生的狠,昨日陆姨娘一出了这禁房,就央请老爷给她添了两个丫头,同奴婢一起拨给陆姨娘的那个丫头在晟家也有两年的功夫了,只奴婢是新人,今早陆姨娘吩咐下来了差事,她们推来绕去的就落到了奴婢头上,奴婢办不好这事,别说是主子那里没办法交代了去,就是陆姨娘手下那些个丫头大概也要收拾了奴婢去,奴婢恳请了二小姐开个恩吧!” 若是方才出门前这个小丫头还有作戏的成分,现在再看可就是全然的真心了。 晟语蝶这才仔细的打量了眼前这个小丫头,约摸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面容还算清秀,头上左右分双髻,用淡红色绸带系着的,想来是晟语雁出阁那日发的吉庆绸带,这小丫头也有好美之心,所以喜事过了,绸带还舍不得丢下,身上是淡绿色的窄袖短衫,腰间束紧,下身是灰白色的宽裤,脚蹬蓝绿色的软底布鞋,中规中矩的丫头打扮,样子瞧上去也是楚楚可怜的。 男人有怜花惜玉之心,晟语蝶觉得自己被这丫头一勾,也滋生出了那样的感觉,轻叹口气,自己告诉了自己:妇人之仁,在大宅子里容易酿成悲剧! 她心下是那样想的,可是嘴上还是问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先是一愣,随后快速的回答了出来,“回二小姐的话,奴婢叫香秀,今年十三岁,家中贫寒,娘又生了重病,爹爹无奈,卖了我十年的工进晟家。” 晟语蝶才问了一句,香秀就回答了一串,像竹筒倒豆子一般,的确是蛮可怜的身世,十三岁,在她的前一世,还是无忧无虑的学生妹的,可同样的年岁,香秀却要背负上家庭的责任了,十年的时光,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怕也就只能这样度过了。 不过相对而言,香秀的身世拿到这个时代,倒也不是什么新奇的说辞,这里相对落后,女人家得病,人的平均寿命较短,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她实在没有大惊小怪的必要。 就像一边站着的七儿,她最初来的时候,也有好奇的心态,可她却是不敢问的,一旦问及了,定会遭人怀疑,可后来也断断续续的由七儿自己口中得知她生下来就被抛弃在了路上,当初差点惨死在马下,后来被一个老乞丐救下了,当狗崽子一般的养到八岁,那老乞丐也不中了,病死之后,七儿卖了自己才得以收敛了老乞丐的尸身,所以说这种悲伤的故事,每个人都有的,包括这身体原本的主人,虽然身为小姐,可自己的亲娘早逝,又加上晟老爷不是个体贴的爹,晟语蝶也没得了多少的温暖,最后还被自己的亲姐姐陷害到悬了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伤的,区别只在说与不说而已。 “好了,也不多话了,你前面带路吧!” 晟语蝶轻声吩咐了,不顾七儿咬牙切齿的可爱模样,她心中也有了计算,天下悲伤之人何其之多,但那些只是听听而已,她是没遇上的,现在遇上了,若要坐视不理,当真不是她的性格,或许她能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呢。 香秀听了晟语蝶的话,又哭又笑的,她没想到自己说出了是陆姨娘找二小姐,晟语蝶好像也不在意一般,还会跟着来,就连她这个才入府的小丫头都知道,陆姨娘这个时候来找二小姐准没好事,陆姨娘有了靠山了,这下子还不更要虐待了这个传闻中纤柔无比的莲花仙子,只因为她的请求,晟语蝶就应下了,香秀进了这大宅子,第一次觉得温暖。 七儿和香秀脸上都是阴云密布的,只晟语蝶好像没事人一般边走边欣赏了路边的风景,出了这里也好些日子了,渐渐入了秋,景致也都不尽相同了,前世也有逛江南园林的记忆,可那是带着游玩的心情的,不像现在这样走在自己的家中,景是一样的美,心性却是两种滋味的,既然来此走一遭,怎么也不该有如走马观花的,在晟语蝶心底还存在了一种侥幸,既然能稀里糊涂穿过来,或许哪日老天又开了眼,她会华丽丽的再回到现代去,到时候也有些可以炫耀的资本——或许她可以尝试着也写一本真人版的穿越历险记,感觉绝对的极品。 西北角的小院子地处偏僻,平日少有人到,若是换做晚上,这里绝对适合那种顶着月黑风高,行那杀人放火的勾当之地。 还没进院子,就听见了陆姨娘那有如掐了脖子的鸡一般的尖锐笑声,偶尔还能听见几个 略微苍老的婆子的轻声细语,少不得夸说了大小姐是难得一见的孝女,还有就是有了平二少爷当女婿,今后府里就是夫人也要让着陆姨娘等等之类极尽拍马之能事的奉承话。 晟语蝶摇了摇头,突然就想起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故来,陆姨娘到底找她干什么,晟语蝶心底大概也有个八九不离十的猜想了。 迈进了院子,老远就瞧见了陆姨娘被一干人等如众星拱月般的坏绕其中,初次见面,她头上戴的是玉白的绢花,这次还是梳了高髻,不过不再戴绢花,头上左边插着镶玉的孔雀步摇,右边是蝴蝶钗,额前还有五尾凤形的华盛,这一头珠光宝气,分开了看各个都是极品,全部插在了一个头上,只会让人觉得俗气繁琐。 还有她今日身上的衣服,上身是绛红色的锦缎滚边大花袄子,下身是蓝绿色的缎料裙子,这一身贵气的打扮,是要直逼晟夫人的,可在晟语蝶的眼中,是怎么瞧,怎么觉得恶俗无比,与晟夫人有着云泥之分,这就应了那句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的名句吧! 第十三章 青梅竹马 晟语蝶好笑的盯着眼前的陆姨娘,这人当真一点点都不懂得节制的,若是那个平二少爷是个识文断字的主,瞧见了这样的岳母,怕颜面上也要有些挂不住了。 晟语蝶暗笑在心,七儿却是小声嘟囔着,“怎么把自己扮得像戏台子上的丑儿一般了,难看死了。” 七儿的声音虽小,可晟语蝶和她挨着,倒也听了个分明,扑哧一声便乐了开来,那边所有人的目光也随着晟语蝶的笑声被齐刷刷的吸引了过来。 七儿瞧见了那些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晟语蝶,心下有些紧张,偷偷的在晟语蝶后背拉了拉她的衣摆,晟语蝶反应也快,脸上的笑容不曾减少,声音听上去也是纯真可人的,至少在大家眼中她是个进退得宜的二小姐。 “姨娘今日的打扮倒是真显着贵气的,看得我好生艳羡,方才姨娘差了人去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么?” 陆姨娘的眼睛本就比寻常的人看得细致,再者现在也不是暖夏了,她一早带着这一群人坐在这里不过就是为了等晟语蝶而已,自然从晟语蝶出现在门边的时候她就瞧见了,不过只是当做没看见的样子罢了,她是长辈,又怎么好先去跟个损了名声的庶出小姐打招呼,陆姨娘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晟语蝶知道这个家里现在谁才是有那个有权有势、大家都急于奉承的人。 晟语蝶的轻声软语听在陆姨娘耳中十分的受用,她听不出晟语蝶话中的讥讽味道,只当晟语蝶也服了她,遂指着自己身前的一处空座像女王发放恩宠般的说道:“是找你有些事情,过来坐在这说话吧。” 她的话才一出口,一边立刻有人接了过去,“瞧瞧陆夫人是个多么贤良的人,就连二小姐都有如疼自己的亲骨肉一般的体贴着,生怕这二小姐娇弱的身子骨站久了伤了。” “就是,就是,现在大宅子里的夫人们,哪个得了势还不是趾高气扬的,有几个像咱们陆夫人这般平易近人,连二小姐这样的都不偏待了。” 听着这着话,晟语蝶感觉自己方才好像吃了只苍蝇一般。 陆姨娘被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哄得十分开怀,眼睛眯成了缝一般,伸出挂满了金、玉镯子的胳膊,缓慢的挥了挥,发出脆响,颇有抄袭大家气度的感觉,在晟语蝶的眼中,这样的坏佩叮当,就像市集上的流动摊贩展示自己的得意卖品一样,怎么看,也少了贵妇人的感觉。 心思翻转着,晟语蝶还是慢慢的走到陆姨娘指定的那个位置坐了下去。 陆姨娘见晟语蝶一坐下,随即就把晟语蝶的手拉进了自己略微肥厚的手掌中,然后另外一手轻轻盖住了晟语蝶的,这一上一下,就把晟语蝶娇小的手掌包裹个严实。 晟语蝶皱了皱眉头,身上鸡皮疙瘩又是一炸,脑海中不禁浮想起了前世的时候被人这样拉着说话的情景。 那个女人与眼前的陆姨娘年岁相仿,拉着她絮絮叨叨的闲话家常,她初遇上了伤感的事情,有这样一个人陪着自己,胸肺间充斥着满满的感动,可是那女人越念越变了味道,随后她才明白过来,那人并不是真的要关心她,那样不相识的陌生人关心的只是自己的业务能不能开展下去而已。 现在的陆姨娘就让晟语蝶想起了那个时候学会的东西,嘴角微微的勾了勾,晟语蝶静待了陆姨娘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来。 陆姨娘先是挥手把那些围在一边的丫头婆子们遣了下去,随后对着晟语蝶微微的笑道:“语蝶啊,上次是姨娘对不住你了,今儿我找你来是想说句体己话的,对了,你把身边那丫头也撤了吧,只我们娘俩说说就好,跟着个外人,怪不习惯的。” 晟语蝶挑了挑眉梢,随即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七儿,七儿听了陆姨娘的话,连连的摇头,晟语蝶对她做了个鬼脸,随后才稳住了声音,颇有主子风范的说道:“七儿,姨娘与我单独说话,你到外面侯着吧。” “可是小姐……” “没事的,这光天化日的,难不成陆姨娘还能吃了我,你自管下去就好,稍后去跟爹爹说一声,他今日若是有空,去我竹烟阁坐一坐,我找他有些事情。” 七儿笑着点头,脚步轻快的退了出去。 一边的陆姨娘听了晟语蝶这话,眼睛微微的眯了眯,等到晟语蝶再转过头去对着她像天真的小女孩一般微笑的时候,陆姨娘脸上的表情已经回复了自然,轻轻剥了粒葡萄递到了晟语蝶的面前,笑着说道:“语雁这丫头也算有心,知道咱们府中的葡萄已经吃完了,特地差了人把平府里的葡萄送来了些,还特别嘱咐了我要叫来你这个妹妹一同享用,这丫头,说是为了给我送葡萄尝鲜,不如说是借着孝敬我的名,实则是念着要给你罢了,看看,果真还是姐妹情深的,连我这个娘都比不过啊。” 晟语蝶接过了那粒葡萄,放进口中,味道没什么特别,对于她来说,这东西实在算不得稀罕物,在现代,就算是冬天想吃葡萄也是很寻常的事情的,何况现在才入秋不久。 僵硬的扯了扯 嘴角,这陆姨娘的嘴,能把歪的瞪眼说成了直的,说是姐妹情深,晟语蝶倒是更觉得显摆的味道明显得紧,哪个情深至此的姐妹为了自己能嫁入豪门,设计陷害了亲妹妹的名声,生死都不念着理会了,几粒葡萄倒能显出了情深来了。 见晟语蝶只是点头却不说话,陆姨娘知道也没必要再纠缠到,沉默了一阵,才小声的说道:“姨娘也知道愧对了你,老爷宠着语雁,不忍坏了你的名声,再损了她的声誉,也就你是大量的人,你这声誉要找个好人家怕是难了,这事姨娘我于心有愧,这些日子倒也四处给你打听了一番,倒是寻到了个品貌与你般配的人,这事其实也没必要跟你说的,只要我去老爷、夫人那里知会声,这亲事也就成了,不过姨娘知道你这丫头性子烈,就先和你说说。” 晟语蝶知道陆姨娘大概是顾及了晟语蝶悬梁那次才会先来探探她的风声,不过她还是好奇了陆姨娘为何这般热心起她的亲事来了,遂柔着声音问道:“姨娘,还多谢您有心了,我现在还小,不急着寻亲的。” 陆姨娘立刻尖起了声音,“你姐姐都成婚了,你与她相比也少不得多少日子出生的,这事还是你姐姐送葡萄的时候提点了我,我才想起的,这亲事好呢,是亲上加亲,想来老爷和夫人也不会反对了才是。” 晟语蝶越听越是感觉这亲事绝对好不了,不过她面上还是维持着笑,“姐姐也有心了,不知道被姨娘和姐姐同时相中的是哪家的少爷呢?” 虽然晟语蝶辱了声誉,可府中的人都是明白她的,自然也不会是随便的人家都能保举的,想来也该是差不多的,所以晟语蝶想着便问出了是哪家的少爷。 陆姨娘一顿,随后轻笑着说道:“还不是你那个自小的冤家,尘仓表哥。” 晟语蝶一愣,本来是把玩着手腕上那只晟语雁大婚的时候晟老爷送来的玉镯的,听了陆姨娘说出了个陌生的名字,她手竟微微停了动作。 她本不是个喜欢戴着首饰的人,可是第一次见了那镯子就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这些日子也多半会套在手腕上的。 听见了陆姨娘说出了个尘仓的名字,她确认自己是第一次听见的,却又不敢开口问这人是谁,冤家这个词,晟语蝶还是有些明了的,多半是用在有些暧昧的男女身上,晟语蝶只是顿了一下把玩镯子的手,随后又继续慢条斯理的把玩了起来,既然不知,那么不问就不会有破绽。 陆姨娘见晟语蝶只是一直玩弄着手腕上的镯子,却不接茬她的 话,轻咳了咳,随后陪着笑脸继续说了下去,“你小的时候他每次来府中的时候都会来找你玩的,那个时候语雁看了都觉得嫉妒的,你还说过将来要嫁给他的呢,自从你被封为莲花仙子之后就没见过你尘仓表哥了,毕竟你大了,老爷不允许你与男子多有接触,他来了许多次都被挡了回去,老爷那个时候一门心思要把你和你姐姐嫁入像你姐夫那样的人家,不过现在不必担心了,语雁也问过你尘仓表哥,他更是欣喜,所以想来想去,我还是先跟你说一声为好。” 晟语蝶皱着眉头听着陆姨娘的话,心下合计着她话中的真实性,似乎是一个老套的因为攀龙附凤而断送了一对心中有情的男女的故事。 陆姨娘给出的梗概分析一下就成了这样的情节,晟语蝶与那个什么尘仓本是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奈何那别有心思的晟老爷为了攀附权贵,硬生生的拆散了两个人,不过不管他们是不是两情相悦,对于现在的晟语蝶来说都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第十四章 原是痞子 晟语蝶无法给出答案,就一直低垂着头把玩那只玉镯子,陆姨娘感觉似乎从始至终就是她一个人在自说自唱的,渐渐有些支应不住,现出了冷场的尴尬,随后只好结束了她原本还想好的许多利弊诱惑,顺道给自己也找了个台阶下,“也是,都好些年没见了,我当着你的面提起,姑娘家么,总会害羞的,这事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嫁了你尘仓表哥,我和语雁也不会亏了你的,嫁妆方面我也会让老爷多给你添些,一定不比语雁的少太多就是了,带着大笔的嫁妆过去,你也有颜面,他们待你也会像嫡小姐一般的供奉着的。” 对于陆姨娘的急切,晟语蝶心中的疑问是更大了,她这不答不问的让陆姨娘彻底的没了招,最后霍然站起了身子,沉着声说道:“你自己回去好生想想,就你现在的名声,想要找个像你姐夫那样的大府少爷是不可能了,你尘仓表哥不在乎了外人的指指点点,偏偏要迎娶你,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良人了,至于稍后语雁协同你姐夫回府来,你也不必去了,反正见面也是徒增大家的难堪,就这样说下了,我也要去准备了迎接平家的人了。” 听着陆姨娘变了的声,晟语蝶知道这是她耐性耗尽了,也不客气,直接站起了身,声音不高不低的说着:“也好,那么我就回去好好想想了,既然今天是见不到姐姐了,还托姨娘替我给姐姐带句话,就说妹妹祝福她能安安分分的和姐夫白头到老。” 这话带着刺了,晟语蝶勾了勾嘴角,说完也不等陆姨娘反应,转身就走了出去。 她才出了院子,七儿已经迎了上来,七儿身后还跟着小心谨慎的香秀,看上去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晟语蝶对香秀笑了笑,随后轻声说道:“没事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香秀眼圈含泪,连连点头,“奴婢多谢二小姐。” 晟语蝶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香秀的肩膀,绕过了香秀就离开了,七儿跟在她身后,等到没人的地方才急切的问出了口,“小姐,陆姨娘找你干什么啊,瞧着那样子,一副没安好心的嘴脸。” 晟语蝶心头一动,自己不知道那个尘仓是何许人也,可七儿跟在晟语蝶身边也好多年了,若当真有什么悲天动地的情事,七儿定会表示一下她的意见的。 盘算好了,晟语蝶便转过头来笑对着七儿,眼睛紧紧的盯着七儿的脸,语调平顺的说道:“陆姨娘说要成全了我与尘仓表哥的亲事。” 听见了晟语蝶的回答,七儿的眼睛一瞬间瞪得滚圆,大 声的叫嚷了起来,“什么,陆尘仓,小姐你不会答应了吧?” 晟语蝶看着七儿的表情,知道事情肯定不是陆姨娘说的那样了,所以她笑着摇头,声调带着丝窃喜,“怎么可能。” 七儿拍了拍胸口,好像松了口气般的说道:“我就知道陆姨娘定然是没安好心的,小姐绝对不会是那种自暴自弃的人,什么人都敢说给小姐,那陆尘仓是个什么东西,大小姐十多岁的,早先就觊觎了小姐的美貌,明明已经有了妻室,还总往府里跑缠着小姐,后来幸亏被老爷发现了,勒令了陆姨娘,若是再让她的侄子入府,老爷就断了陆家的货源。” 晟语蝶喃喃的接续道:“爹爹也是明理的。” 七儿翻着白眼,“像陆家那样的人,都要好好的防备了才是,当初陆家也是与老爷合作的茶户,那年陆家的茶叶受了灾,老爷刚刚迎娶了小姐的娘进门,本是新婚燕尔的,并没有打算亲自去看灾情,可陆家一连来了几次人央请老爷去瞧瞧,这一瞧可到好,走了半个多月,再回来的时候,老爷身边就带着这陆姨娘了,后来这陆姨娘竟比早她入门的霍姨娘先生下了孩子,后来有人算着说,陆姨娘是在老爷去看灾的时候怀上了孩子的,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老爷并没有多话,可这陆家攀上了晟家这门亲戚后,就开始不是生产了,最初几年都说茶田不好,产不出茶来,可是他们家周边的茶户年年都送来好茶的,后来这陆家干脆也不种茶了,搬到京城中来,陆姨娘就给陆家要了个宅子,陆家也在京中开了个小茶庄,可要维持了他们家那种大手大脚的开销还是有些困难的。老爷初期碍着陆姨娘的颜面,总会接济一下陆家,后来觉得陆家上上下下好吃懒做的也不是个办法,就渐渐断了给陆家的支助。” 七儿说道这里突然不说了,晟语蝶抬头发现二人边说边走,已经回到竹烟阁了,微微笑了笑,大概明白了些事情,不过若是七儿一直说下去,她会对目前的情况更加的了解,知己知彼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想到这里,晟语蝶轻笑着说道:“你这丫头才几岁,说起这些事情,到好像你亲见了一般,莫不是哄着我玩了吧!” 晟语蝶这样说了,也算是一种赌了,她是不知道上一个晟语蝶对于这些大宅子里的旧事知道多少的,七儿都这样信口说来的,晟语蝶想来也不会全然的不知才是,不过她有此一问,以七儿的性子,定会反驳了她的话去的。 果不其然,晟语蝶的话才脱了口,七儿就急切的叫嚷了起来,“小姐莫要 看不起七儿,七儿平日里也多去和府中那些婆子丫头的亲近,这些主子间的秘事她们多半会有传说的,只是没几个敢到小姐面前嚼舌头就是了,今日若不是陆姨娘存了这样的心思,我也不会与小姐讲他们陆家的是非的,怎么说也算是老爷舅爷家的事儿。” 晟语蝶心头浮上了抹欣喜,原来这些事情七儿并没怎么对过去那个晟语蝶提及的,这样她问起来倒也合情合理的了。 “你知道了这么许多,竟还瞒着我,和我还藏着心思呢!” 晟语蝶微微加重了语气,这七儿也不经吓,当真以为晟语蝶生气了,连忙解释了开来,“小姐你怎能如此说我呢,以前我不跟你说,明明是因为你告诉我不想听和陆家有关系的一切,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七儿可觉得心中委屈的紧了。” 晟语蝶笑着安抚了一下七儿,顺道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情况,“七儿是我的好姐妹,我怎么会怪罪了你呢,好了,我突然就对这个陆家来了兴趣,你把你知道的都说来给我听听。” 七儿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晟语蝶,可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让自家小姐明白陆家是什么水深火热的地方,以防止晟语蝶一时拿不定主意,让陆家的人奸计得逞。 “大概是七八年前,老爷断了给陆家的供给,他们日子自然不好过了,这陆家的人心思虽然不正,为人奸懒馋猾的,可陆家的人都生了一副好面皮,陆尘仓更是陆家人中最出色的那个,他们来京城也不算太久,很多人只知道陆家是做茶庄生意的,且还是咱们晟家的姻亲,都当他们是京城外的富商,来京中落户的,所以陆家没了晟家的接济,就把心思打到了京中有些体面的富商家中,刚好那个时候陆姨娘兄长的儿子陆尘仓也能娶妻了,不知陆尘仓底细的人,会被他表现出来的谦谦风度所迷惑,在老爷断了他们陆家的供给后,也就两个月的时间,陆尘仓就迎娶了经营茶具的赵家小姐,赵家也只有赵小姐一个女儿,什么都依着她来,陆家迎亲后也就两个月,赵小姐就露了身子,坊间才传开了,是赵家小姐珠胎暗结了才会那么匆忙就下嫁到了陆家,那赵小姐也是个颇有美貌的女子,嫁入了陆家之后,带过去的嫁妆被陆家吃掉了许多,怀了身孕六个月的时候撞见了陆尘仓与家中丫头偷情,也不知道是被陆尘仓打了还是被那个丫头打了,总之赵小姐的身孕就流了,命算是保住了,可听说那之后赵小姐的身子就完了,总是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后来赵家老爷和夫人过世之后,赵家的生意落到了陆尘仓的手中,没多久就被陆尘仓败去的 多半,后来他见了小姐美貌,总找理由巴在咱这晟府里,那个时候小姐也才十一二岁的,可陆尘仓除了赵小姐这房正妻之外,还同时迎娶了三房妾室的,老爷怎么能喜欢他这种人,不过最近也有传言,赵家是彻底没落了,赵小姐一气之下,也与半个月前过世了,这种人,陆姨娘要安排给了小姐,是安了什么心啊!” 听完了七儿的讲述,晟语蝶多少也有些了然了,自己加入了陆家,晟家的大权怕就要从晟夫人手中偏移到了陆姨娘手中了,她的女儿是平家的二少奶奶,若再让自己成了她娘家的媳妇,这陆家的地位在晟府里还会低么,表面示好,私下却是步步用心,果真平日里没什么情分的,突然拉着手套热乎,非奸即盗! 第十五章 俊逸公子 晟语雁回府省亲,晟老爷自然留在家中作陪,陆姨娘占了晟夫人的位置竟也好似不自知一般,晟夫人心下自是有气,奈何看了平修祺的面子,也不好太过与之计较。 平修祺为人倒是纯善,知道晟语雁是庶出,倒也不见得低看了她,他本不喜欢应酬之事,不过碍于礼节与对晟语雁的尊重,还是陪着她一道回府,席间只听着陆姨娘一直絮絮个不停,他多微笑搪塞了过去。 晟夫人看出了平修祺明显的应付表情,心中冷笑了一下,面上也不说话,晟老爷对陆姨娘一直喋喋不休的夸赞着晟语雁是何等贤良淑德、尊长爱幼终究听不下去了。 陆姨娘每多夸赞一次,晟老爷便想起了竹烟阁里的晟语蝶,愈发的心浮气躁,也瞧得出平修祺面上的不耐,谦笑着打断了陆姨娘又在叙说外人对晟语雁美貌的传闻,礼应着平修祺,算是结束了这场除了陆姨娘与晟语雁之外,大家都不舒服的家宴。 晟老爷与平修祺客套了几句,平修祺便说平府中还有事,他是要赶回去的,晟老爷也不再虚应,心下想着晟语蝶的丫头找过他,自然开心,见平修祺毫无架子的自己去外面叫车了,心下多多少少有些落寞,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像平修祺这等身份与样貌皆属上乘的男子,若是晟语蝶当初没出了那样的状况,他们两人该是十分般配的。 晟老爷与平修祺都离开了,晟夫人也只是慈笑着与晟语雁打过了招呼,说陆姨娘与其母女二人许久没见了,该留些时间让她们叙叙旧的,之后便带着晟继堂和一干丫头婆子的退下了。 陆姨娘也退下了自己的丫头,晟语雁见周边无人,冷着声音问了起来,“娘,你可与语蝶那丫头说了那事?” 陆姨娘连连点头,“说了说了,还是我的艳儿聪慧,若让你表哥娶了语蝶那丫头,这晟府还不是咱们陆家的天下了。” 晟语雁冷冷的说了一句,“娘你也不必高兴的太早,现在爹宠着她,她嫁不嫁的还是一回事,上次之事本该是天衣无缝的,却不想出了那么大的纰漏,定是有人暗中使了套,这人还不能确定了是谁,你我都要小心行事,对了,改日把尘仓找了来,上次周华之事是虚的,能找到了证据让语蝶脱身,这次若生米煮成了熟饭,还怕陆家之事飞了么?” 陆姨娘听见了晟语蝶的话,高兴的连连点头,“对,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尘仓这小子,对这方面可是轻车熟路的,改日趁人不注意,把他叫了来,等有了那实事,还用得着担心语雁那丫头不允么! ” 他们这里说得开怀,却没留意门外有一双眼睛闪着满满的惊诧! 平修祺让车夫备好了车就回来接晟语雁,晟语雁一反方才的阴险之脸,娇羞羸弱的跟陆姨娘别情凄凄。 晟语雁走了,晟府又恢复了平日的各种为营,晟继堂在晟语蝶的竹烟阁一个月学得东西比过去晟夫人给他请的三个夫子半年教的都多。 不过那日之后晟语蝶和七儿心中都有了防备,因为香秀来告诉了他们,陆姨娘与晟语雁有了新的计划,她们竟算计着让那个龌龊的陆尘仓来霸王硬上弓,最后令晟家不得不从了他们。 晟语蝶从心底发寒,她不知道晟语雁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竟会一次又一次的要来害自己的亲妹妹,上次是为了扫平了她嫁入豪门的路,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那为何还要回来参与了晟家与陆家的关系呢,偏偏还要用自己妹妹的幸福来换取,好在她不是真的晟语蝶,不然有这个处处‘惦念’着自己的姐姐,晟语蝶不死也要脱几层皮去。 入了十月了,天已经寒了,树叶多半落光了,晟语蝶外面穿上了夹了一层薄棉的藕荷色滚边水印兰花短袄,下着同色系的素缎长裙,七儿给她梳了半翻髻,旁边别了朵浅粉色的绢花,素面迎人,也能惊诧了日日伴着她的七儿。 “小姐,这几日你愈加的美了。” 晟语蝶静若扇面仕女,不过那也只是在偶尔的时候,多半时间就会像现在这般,听见了七儿毫不掩饰的惊叹,直接站起身,伸手就像她的头上敲去,“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乌鸦和狐狸的故事么,你这样夸赞着我,总让我感觉你就是那只别有用心的狐狸。” 七儿瘪了瘪嘴,委屈的说道:“哪有,我才不要做狐狸,小姐说了,好女子不能和狐狸扯上关系的。” 晟语蝶但笑不语,晟继堂这几日随同晟夫人回娘家省亲去了,没了那个孩子缠着,晟语蝶竟会感觉好像少了很多东西,晟老爷早给了她在府中随便游玩的权利,最开始的时候七儿总不敢让晟语蝶离开竹烟阁,就怕遇上了陆尘仓那个杂碎,不过就像现在的情况,七儿去洗衣房送衣服,晟语蝶便自己在这偌大的宅子中开始了新一轮的探险,她知道晟老爷今天在府中,想来那个陆尘仓不会选在这样的日子进府来滋事才是。 晟家后花园有一方占地很广的荷花池,入了秋,这里就显出了一片死寂来,就像晟语蝶这样欢快的人瞧见了这样的景致,心中也难免带出了伤感,竟开始想念起那个世 界中的家人来了。 “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 一个有如大提琴般低沉婉转带着魅惑的男声在晟语蝶身后响起。 晟语蝶猛然回身,最先入目的便是一双墨如黑宝石般的眼,看见这双眼的时候,晟语蝶心头跳了几下,那日墙头之上似乎见得就是这样的眼,不过她不敢确定,那对令晟语蝶失了心智的眼睛上方是一对匀称且条理清晰的笔挺乌眉,那双眼下是翘高的鼻,薄厚适度,色泽饱满的唇。 男人也可以用肤若凝脂么,如果可以,晟语蝶想她会用这个词来形容面前的男子那白皙的脸。 与脸色对应的是玉白的缎面圆领长袍,外罩浅绛色对襟披子,头上是金线云巾,有翩翩之风度,又善得宜之谈吐。 男子同时也打量起了晟语蝶,那眼中瞬间就闪亮了起来,不过笑声还是一般的温和,不急不缓的说道:“借宋玉的《九辨》来应了此时的景了,饶了姑娘的雅兴,望姑娘莫怪!” 晟语蝶眯起了眼睛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这个男子相貌绝对算得上是上品,又善花言巧语,心下一动,想起了七儿的话,陆尘仓对勾引良家女子绝对算得上是好手,他的相貌又格外出众,想来就是眼前这个与自己攀谈的男子了。 想到这里,本来对这男人满腹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乌黑的眼转动了几次,随后便笑将开来,心中却是又一番计较了:你来想占我的便宜,我怎能不让你吃些苦头! 晟语蝶突然之间绽出的笑脸令那男子为之一愣,随后不由的现出了呆愣的表情,晟语蝶脑中有了算计的片刻,她的眼睛竟让人生出种如星子般熠熠的光泽。 “你来寻我有事?” 晟语蝶已经断定眼前这男子便是陆尘仓,也不再有那些多余的罗嗦,让她称呼他是表哥,更是万万不可能的,语气有些直白,听在男子耳中却是一愣,随即恢复了那儒雅的表情,轻声说道:“姑娘误会了,我是来府中送些东西的。” “送东西,给陆姨娘?” 晟语蝶挑了挑眉梢,心中暗道:这陆尘仓也不是个懵懂之辈,还懂得用找借口使自己出现在这样合情合理,如此说了,被人瞧见了,也只道为了必要之事就算是晟老爷也说不出什么太过刻薄的话来的。 男子听见了晟语蝶提起陆姨娘,微微皱了下眉峰,轻声说道:“我寻她作甚,我是来找晟老爷的,不知 道他此刻人在不在府中?” 晟语蝶听了男子的称呼,心头又浮过一丝疑云,这陆尘仓理应称呼了晟老爷为姑丈才是,怎么生疏到了要称呼为老爷了,难不成是七儿讲的晟老爷断了给陆家的供给,这陆家也不认晟老爷这个亲戚了? 晟语蝶想到此处,轻点了点头,“这样啊,那你就去前院子账房寻他吧,想来他是在那里的。” 就算再俊美的男子,行为上有缺失,晟语蝶也是不屑与之谈话的,因为香秀和七儿的话,晟语蝶总觉得此刻与这样一个男子单独呆在一起,是件晦气又危险的事情,总想着早早打发了他才好。 晟语蝶不知为何又失了替那些悲苦的女子收拾‘陆尘仓’的兴致,恶作剧的心思,她也只是三分钟的热血,过了也就过了,现在想着要回去了,就当日行一善,先放过他一马了。 可她是这么想的,‘陆尘仓’却没有自觉性,反倒急声说了起来,“姑娘莫走,我到了这里就是因为寻不到晟老爷,想劳请姑娘带个路!” 晟语蝶心头起起伏伏的:我放过了你,你却还要自己贴上来,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第十六章 平三少爷 再转头之时,晟语蝶已是笑颜如花,娇羞温柔的说道:“你真的要我带着你去?” 男子先是一愣,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温文有礼的说道:“既然姑娘不嫌麻烦,在下就先多谢姑娘了!” 晟语蝶盯着男子的脸,心中一阵冷哼:你这小子还蛮会装的,瞧瞧这有礼的模样,到真的像富贵人家的少爷了,好在我有了防备,不然定上了你的当,陆尘仓,今天本姑娘就让你真成沉舱! 晟语蝶心口已是百转千回的,可她面上却没有多说什么,言多必失,这点她很明白。 转身走在了前面,晟语蝶知道陆尘仓能跟上的,这荷花池占地广阔,池中有九曲回转廊贯穿首尾,接近九曲回转廊中间的地方,必不可少要加上一座供赏花观鱼的亭子,虽不至雕梁画栋,极尽奢华之能事,但也别致典雅,远远望去,还颇有几分风景佳画的味道,廊道边环绕矮短的乌木围栏,观那景致,闭目思索,许能见了盛夏时分,满池的荷花招展。 其实要到前院账房去,晟语蝶只要循着方才陆尘仓来时的方向再走回去便可,不过她现在心中却盛满了雀跃的别样算计,嘴角勾笑,步履轻盈,信步踏上了九曲回转廊。 跟在她身后的男子先是不解的张望了一番,随即发现廊道的尽头似乎通往了令一座院子没,倒也没再多想,紧随其后。 “你说这秋日的水是何种感觉?” 晟语蝶在男子身前突然没头没尾的丢出这样一句话,男子微微一顿,随后淡笑着说了起来,“浮动之时波光潋滟,不动之时几净见底,就如这晟家的荷花池,清澈无污,虽天寒若此,待到暖阳高升,却也可以暖人身心,不似人走之浅碗之茶,说凉便凉了个通透,待到落日之后,这池中谁许还残存着暖阳的温度。” 听见了男子的话,晟语蝶倒是心头不听使唤的跳了两拍,随后冷淡的反驳了回去,“你只记得落日之后的池水凉得慢些,却未见日升之初的池水要比这人身上的暖气寒上许多么?” 晟语蝶不知道自己哪里又生出了莫名之气,语调上的恨意令男子有些微的发懵,倒也没接着她的话头继续争辩下去,他一直都不是个喜欢与人争辩的男子,这点他心中是有数的。 行至池中亭子里,晟语蝶眼珠转了转,偷偷的向外面深池中望了望,只是看着,晟语蝶就觉得身上都透着寒了,虽然方才身后的陆尘仓说暖阳高照之时水是温热的,不过那是夏季,这个时候就算再温热,照比浴桶 中的温水也是差距遥远的,她是怕冷之人,无法想象这个时候泡在池水中是何种感觉,不过她想定然不会太过好受就是了,落汤之人,冻身伤颜面,想想就开怀。 想到此处,晟语蝶脸上的笑意已经不再费心掩饰,陆尘仓跟在她的身后,就算她现在笑得花枝乱颤了,只要不发声,她身后的人就不会发现了去,顿住脚步,伸出一只纤白的玉手抚上自己的额角,身子竟向池中偏去。 一直跟在晟语蝶身后两三步远的陆尘仓眼疾手快疾步上前,伸手就要搀扶上晟语蝶的身子,却没想到晟语蝶就势拉上了他的从自己腋下递过来的胳膊,一个转身,曲起手臂,状似不经意的狠狠撞向了陆尘仓的腹部。 这个陆尘仓看似文文弱弱,可身材却很高大,晟语蝶估算了一下她现在这具身子的高度,大概在一百六十五公分左右,可站在陆尘仓身前,也只到了他的唇角,所以她力道用准了,应该能撞上陆尘仓的上腹部,当然,撞他不是目的,目的是要把他撞进荷花池中去。 晟语蝶现在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杀人放火的勾当她是做不来的,当然,就算她不是大家闺秀,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去做,大的手段她是不成的,那么不小心让某人落水,应该没人发现是她故意为之的才是! 晟语蝶计算的周全,却没想到陆尘仓硬生生的接了她的撞击,接着更紧的收住了手臂,把转过身子的晟语蝶抱了个满怀,并没有如她所愿的落进水中去。 晟语蝶伏在陆尘仓的胸口,鼻翼间都是陆尘仓身上属于男子特有的麝香味,淡淡的,却可以迷惑了人心。 也不知道是陆尘仓的心跳还是晟语蝶的,或许是他们两个人同时的,扑通扑通的像擂鼓一般。 晟语蝶咬了咬唇,暗自懊恼着:完了完了,偷鸡不成反蚀米了! 晟语蝶还未发话勒令了陆尘仓闪开,陆尘仓却已经在晟语蝶头顶紧张的说了起来,“对不起,唐突了姑娘,姑娘你还好么,能不能站稳?” 晟语蝶瓮声瓮气的说道:“我站得很稳,你可以放手了。” 陆尘仓这才松开了他的手,眼睛并不再追着晟语蝶的脸面去看,声音带着丝明显的紧张,“完了,方才担心着姑娘落水,却不想家父差我送来的东西落入了水中,这下不知该如何交代了。” 晟语蝶听见了陆尘仓的话,这才惊觉水中当真飘着一块用红色缎子包裹着的薄册子,因为落水,那缎子已经飘散开来,里面的 薄册子上隐约可见‘账目’两字。 晟语蝶上一世也是上班一族,明白这古代的账册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也不敢迟疑,直接喊道:“你这人是榆木疙瘩的脑子么,既然落水了,赶快下去捞啊,你不说秋天的池水被暖阳照过的水是不冷的么,你脱了衣服跳下去,权当洗澡好了。” 晟语蝶急切之言,也未留意自己的言语之中是否有什么不是,可站在一边还想着要怎么捞出那账册的陆尘仓脸上却已经绯红一片了,转过身,呆呆的注视着晟语蝶,口气有些吃力的问着:“姑娘的意思,是要我当着你的面脱了衣衫,这于理不合吧?” 听见了陆尘仓的话,晟语蝶翻了翻白眼,是她该害怕了被这陆尘仓占了便宜才是,怎么现在听着陆尘仓的语气,到好像是她犯了花痴,想窥视了他的男性体魄了去,她就算真的想着男人了,也不会想看这个劣迹斑斑的‘陆尘仓’就是了,又不是当真色欲熏心,明知道人家下了套子,看见了美男就找不到南北,呆愣愣的钻进去,然后享受那无涯的苦海去! 不再理会了陆尘仓,晟语蝶转身往回跑去。 陆尘仓随着她的身影看见了岸边有几株牡丹,每株都有两三米高,陆尘仓当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跟着跑了过去,晟语蝶伸手狠狠的拉扯着一根长约两米左右的枝杈,竟没想到那枝杈足够结实,几下都没离了主干。 正有些懊恼之际,晟语蝶的鼻翼间又闻到了那淡淡的男性麝香味,随后看见了那玉白缎面袖子的手臂伸到了她的眼前,修长匀称的手指,指甲饱满光亮,里面不沾一丁点的污垢。 晟语蝶觉得自己今天的心脏好像生了毛病,这跳动的又没了规律,不过那只手也只是用了两下力道便攀折了那根长枝,然后拿着那长枝快速跑了回去。 那册子由于它的主人紧张了晟语蝶,恐其落水,快速跑来伸手接她之时,由于力道很急,被甩出去了很远,有了这跟长枝,陆尘仓很容易的就把那账册勾到了近处,等到了亭子边缘,陆尘仓丢下长枝,蹲身捞起了带水的账册,伸手微微用力甩了甩上面的水滴。 晟语蝶眯起自己的眼,盯着专注的翻看着账目的陆尘仓,她有一种恍惚的错觉,似乎今日陆尘仓真的是来送东西的,还有他的言行举止与七儿描述的陆尘仓差距很大。 陆尘仓翻开之后,把眉峰攒紧,喃喃的说道:“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回去恐又将遭了耻笑了!” 陆尘仓的声音很小,可晟语蝶却是听 得个清清楚楚的,他没有按照她的设想掉入池中她本该觉得失望的,现在不但失望全无,甚至在心中因为陆尘仓的这话而生出了些微的歉意来,竟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了他了。 转过身子,闷着气说道:“害你掉了东西,我这里说声对不起了,我现在觉得身子不舒服,要回房去休息一会儿,就不领着你去账房了,你穿过这廊道,出了前面的拱月门,沿着右边的小径一直走,随后看见的最高的那座房子就是账房了。” 说完也不等陆尘仓的反应,转身就要离开这个让她尴尬的地方,身后却传来了那个陆尘仓轻声的追问:“姑娘是晟家的二小姐,当年的莲花仙子晟语蝶对么?” 听见了男子的问题,晟语蝶这次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好像出现了认知上的错误,真正的陆尘仓不应该不确定了她的身份才是,心头竟涌上了一丝难以名状的窃喜,晟语蝶急忙回身,用微微发颤着声音说道:“我是晟语蝶,你是谁?” 男子微微一笑,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随后拱手作揖,轻缓的说道:“在下平家三子平修锦。” 第十七章 含沙射影 听见了平修锦的话,晟语蝶先是心头扬起了一阵更加激烈的跳动,随后竟也感觉面皮微微的泛起了热,她一直当他是那个龌龊的陆尘仓,还想着要教训他的,好在她没有当真得逞,可现再看着平修锦手上的账册,心头还是有种别样的滋味,脑子里竟萦绕起了他身上那淡淡的男性麝香! 因为这突然的发现,晟语蝶想走也走不成了,她要对他手中的账册做出点表示的,不过她还是想再确认一次,所以禁不住的问出了口,“你是姐夫的弟弟,平家的三少爷?” 平修锦点了点头,笑容里带着一丝尴尬,声音还是那般的温和,“对,我是平二少爷的弟弟,平家的三子平修锦。”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了平修祺称呼自己的二哥为平二少爷,晟语蝶有种十分怪异的感觉,而平三少爷自称为平家的三子,晟语蝶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他谦虚的表现了。 平修祺见晟语蝶只是呆呆的盯着他看,也不如时下闺秀一般,即便仰慕着他俊逸的外表,多多少少也有些含羞带却的似瞧非瞧,晟语蝶的面容虽然也是红润异常,不过却没有那么明显的暧昧,想到这里,平修祺只觉得心头有些别样的感觉,慢慢的沁入心脾,不很强烈,却不容忽视。 晟语蝶只看不说话,平修锦也不好打断她,两个人就在这荷花池中的亭子里相对而立。 “呦,这不是语蝶表妹么,许久不见,倒是愈加的娇艳可人了!” 平修锦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子嬉笑之声,晟语蝶与平修锦同时回神,循声望去,但见一个身着红袍的男子,身高略低于平修锦,黑发束顶,饰以玳瑁,面容是颇为俊俏的,可站在平修锦身边,倒也不显得出众,且还给人一种笑得奸邪的感觉。 最令晟语蝶偏看的就是男子红袍之外的右肩之处,却是绣上了朵大大的牡丹,这令她不禁想起了晟语雁来,心头那种厌恶更深了些。 观这人举止,听此人言谈,晟语蝶知道,这次定没弄错了人,微微眯起了眼睛,十分肯定的淡笑着说道:“这不是尘仓表哥么,这么久没见,怎得今日有空来府中走走呢?” 陆尘仓听见了晟语蝶的话,自是眉眼都高高的翘起,自动的忽略了站在晟语蝶眼前的平修锦,直接说了起来,“我也是时时刻刻都念叨着表妹的,奈何家中生意繁忙,也没抽出多少时间来,这几日方才得了闲,立刻就想着该来晟家瞧瞧姑丈与语蝶表妹了!” 听着陆尘仓的话,晟语蝶偷偷翻了翻白 眼,远处的陆尘仓未曾留意,这与晟语蝶只一臂之遥的平修锦偶然间回过头去,正好看得个分明的,禁不住就勾起了唇,再回头,却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貌,对陆尘仓微微拱手作揖,谦和有礼的说道:“想必这就是陆家少管事,陆尘仓少爷对吧?在下平修锦。” 陆尘仓不耐烦的斜了斜平修锦的脸,轻轻挥了挥手,不甚在意的说道:“哦,我知道你的,平家的老三,对了,你来我家作甚?” 平修锦微微皱了皱眉头,晟语蝶听见了他这样说心中满是不高兴了,一来这平家好歹是颇富盛名的,自己的爹爹都巴结着,这陆尘仓却表现的完全不在意,晟语蝶没有发现自己竟慢慢的把心思偏靠在了平修锦身上。 再者陆尘仓凭什么说这里是他家,他还当真以为他已经是晟家的女婿了,就算他是晟家的女婿,这里也顶多算得上是他的丈人家,所以陆尘仓的话令晟语蝶的火气顿时如爆发的火山,熔岩顷刻上涌,不过她面上却是滴水未露,依旧笑得是天真烂漫。 “尘仓表哥,远来都是客,这平三少爷可是我爹爹的上宾,对了,你是来找陆姨娘的对吧,她最近也很忙,想来也没多少时间招呼你这娘家来的客人,我爹更是没时间了,不如你先回去,对了,我爹说闲杂人等他若见了,总感觉很来气,他生气了,咱们这整院子里的也都跟着难受,像我这等小辈自不必说,就是那太太也跟着胆寒,更别说那些还上不得台面的杂七杂八的女人了,哎呦,你瞧瞧我这嘴,太不会说话了,表哥莫要见怪,若是怠慢了陆姨娘的娘家人,爹爹少不得怨我不懂得打狗也要看主人的道理。” 晟语蝶这一番话说了出来,随后还是用她那双不必伪装看上去也很无辜的大眼睛盯着眼前的两个男子,各有不同的表情,不过同样都让晟语蝶感觉无限的滑稽。 晟语蝶最先看的是平修锦,他那样子是想笑又不敢笑,白皙的脸皮竟憋得通红。 之后再去看陆尘仓,脸面也是红的,都不是傻子,听了这话不恼才怪,可又不得发作,全身都在微微的颤抖着,最后也只是僵硬的扯了几句,“许久不见,语蝶表妹看上去很不同了!” 晟语蝶的大眼睛还在扑眨扑眨的,装作不明所以的摸着脸轻轻的问道:“怎的,是我最近的面容粗鄙了,丢了这莲花仙子的声誉?” 陆尘仓尴尬的扯着唇,连连的说道:“怎么会,语蝶表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又怎么有粗鄙这一说呢?” 奉承之言都 喜欢听,晟语蝶也不例外,虽然明白陆尘仓有明显的巴结讨好成分,可被当着平修锦的面这般夸着,晟语蝶比平日被旁人不经意的提及还要高兴,她前世面容也不难看,但顶多只能算得上清秀,真伪俊男美女充斥在人们的生活中,不是极品哪里能引得起侧目,所以偶尔被别人夸赞了,总会莫名的开心,这种开心在她成为晟语蝶之后便渐渐的麻木了,不过今日却来得要比她最初知道自己也穿越成美女之后还要雀跃,是女人,心底多多少少都带着些虚荣的——女为悦己者容,就是换到哪个时代,也不会改变的! 有人夸赞,她又要应承了那个天真无邪的扮相,遂双手轻捧了自己的脸,样子要像少女,现出娇憨,口吻还要含羞带怯,这是个高难度表演,不过晟语蝶有信心表现得宜,来晟家也好些时日了,练也练出来了。 “表哥,爹爹的贵客还在呢,你怎么如此说人家,多不好意思。” 说完这话,晟语蝶自己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听听这声,似乎掉入了寒潭之中,小米粒一路蹿升,那叫一个寒! 平修祺只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盯着晟语蝶,而陆尘仓听见了晟语蝶这‘无限娇羞’的撒娇,只感觉身酥体麻,把方才晟语蝶那含沙射影的骂话全丢到了脑后,眼睛片刻不离的盯着晟语蝶的脸,忘乎所以的说道:“语蝶妹妹可有应下姑妈的提议?” 陆尘仓不提这话,晟语蝶只想口头上让其吃些哑巴亏便好,他如今这么说了,晟语蝶眯紧了眼,心中刚刚才有些消除的火气又涌了上来,贝齿咬紧,咯吱作响。 晟语蝶都要自己佩服了自己,明明十分气愤了,可笑得却比方才还要开心般,状似娇羞的看向荷花池,却是发出了一阵惊呼,引得平修锦与陆尘仓同时紧张的追问道:“怎的?” 晟语蝶眼看梨花之雨便要泛滥,那悲切的样子抓紧了在场两名男子的心,晟语蝶全然不知一般,伸手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手腕,哀婉的说道:“方才我头晕之际,幸被平三少爷所救,才不致落得个狼狈样子,却不想何时这手腕上的镯子竟不见了,想来定然是方才不注意的时候滑入了水中,这会儿才发现,可怜了我那护身的镯子!” 平修锦才张了张嘴,陆尘仓已经抢先说了起来,“不是个镯子么,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再买给你便是?” 晟语蝶已经摸出掖在衣襟上的巾子,掩着面轻轻的低泣:“那怎么能一样,这镯子是我娘的遗物,跟了我许久了!” 平修锦听了 晟语蝶的话,二话不说,接着就要脱掉身上的衣服跳进池子里去替她寻那镯子。 陆尘仓见了平修锦的动作,恐落人后,身上衣服也不顾得脱,直接跳入了荷花池中。 就在陆尘仓跃入池中的同一瞬间,晟语蝶伸手拉住了平修锦的胳膊,脸上哪里还有一丁点的悲伤,只是眉目含笑的对着平修锦连连摇头,平修锦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 平修锦有些不敢直视了晟语蝶,便低下了头去,却见晟语蝶葱白的手此刻正搭在他的胳膊上,虽隔着衣衫,可他还是能感觉到她手上的温热,心头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加的明显,不过他却觉得这种怪异让他十分的充实,忍不住想要留下更多的怪异! “救……救命……我……我不会浮水!” 耳边传来了陆尘仓断断续续的呼救声,才惊醒了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再对视一眼,去看陆尘仓,已经渐渐的沉了下去。 晟语蝶心中暗道:是想让他沉舱,可不能玩出人命来! 第十八章 情丝初种 晟语蝶原本只是想让陆尘仓吃些苦头,却不想真假两个陆尘仓都在这已经显出了凉的秋日双双成了落汤鸡。 对于陆尘仓,晟语蝶只觉得是罪有应得,可是平修锦也湿了衣衫,晟语蝶还是有些不忍见的。 平修锦把陆尘仓拉上了岸,晟语蝶先看了看随后爬上来的平修锦,确认他真的没什么事情之后,才蹲下身子,用力拍打着陆尘仓的肩部,大声喊着:“尘仓表哥,你怎么样了?” 似乎没什么反应,晟语蝶皱着眉头对平修锦说道:“平三少爷,实在不好意思,还是要麻烦你一下,请把他的身子抬起,面朝下,勒紧胸肺,空出他吞入的脏水。” 平修锦见陆尘仓的样子也有些担心,这个时候听见了晟语蝶冷静的吩咐,他便照做了,果真空出了些水和池底的水草。 随后晟语蝶还是用方才那般冷静的声音吩咐着平修锦,“可以再劳烦平三少爷捏住他的鼻子,然后按照你吸气的习惯给他口中吹些气么?” 听见了晟语蝶的吩咐,平修锦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跟着照做了。 其实晟语蝶心中也没什么的底的,额头上也浮出了细密的汗珠,不过以前曾参加过这方面的集训,八九不离十,死马当活马医,她连最坏的打算都做了,为了保命,或许她也会腹黑一次,怎么也不可能承认陆尘仓是被她害了。 不过算算时间,陆尘仓这才叫出了声,平修锦连身上的衣服都没脱就跳下去了,总共也没超过三分钟就把他拉上来了,五分钟之后才有性命之虞,根据祸害遗千年的道理,陆尘仓可能还能活很久,不会这么简单的就翘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听见了陆尘仓口中发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随后他便猛咳了起来。 晟语蝶心中也开怀,轻拍着平修锦的肩膀,笑着说道:“果真还是你的悟性高,要是你不会这人工呼吸,怕这活就要我亲自来干了!” 平修锦抹去了嘴边的水,转过头来,由于方才上岸的时候发上的云巾被刮落了,头上的发丝已经披散开来,额前有几缕短发,此刻正滴着水,他抹去嘴角的水,然后伸出手勾起了额前的碎发,露出了被湿发遮住了眼,微微低头盯着晟语蝶,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彩,轻缓的问道:“这种方法救下溺水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也不知昇小姐从哪里寻来的?” 晟语蝶尴尬的笑了几声,她方才竟被这样的平修锦吸引了,脑子不时飘过一个词——清水出芙蓉,该死的性感 啊,再这样看下去,晟语蝶怀疑原本一本正经的自己,会不会化身了狼女,就像陆姨娘母女算计的那样,不过不是陆尘仓对她,而是她对平修锦来个霸王硬上弓。 心中有了这般邪恶的念头之后,再听见了平修锦那低沉的声音,晟语蝶脸上竟显出了不同寻常的红润,声音有些微的颤抖,“啊,这个……那个,好像是书里看见的,我也记不太清了。” 听见了晟语蝶的回答,平修锦的疑问更大了,“奇怪,我看过的书,绝对不比常人少,怎么没记得见过这种方法!” “这个,我看的都是民间的手抄本,天下之大,奇人异士多不胜数,总有你想不到的,对了,还是要把尘仓表哥送到温暖的地方去,虽然这命保住了,可也难免要着了风寒的,你也是,去前面看看有没有干衣服换。” 晟语蝶已经转移了话题,平修锦也不好再多问,平修锦拾起账册,两个人搀扶着陆尘仓去到前面账房。 晟语蝶是不会把陆尘仓送到陆姨娘院子里去的,这个时候送了陆尘仓去陆姨娘的院子,陆姨娘不给她多算条罪过都怪了,她想这陆尘仓吃的苦头,也不能去找陆姨娘报备就是了,男人总要在乎一下面子的,这才跳下去就沉了,走到哪里也是个笑柄,谁又能自己揭开伤疤给别人瞧呢。 晟老爷见了一对落汤鸡,先是很震惊,后来听说了平修锦是为了救陆尘仓才落得个如此,心头更是厌烦了陆尘仓。 陆尘仓有苦难言,他每次想说他落水是为了给晟语蝶寻镯子,可话明明都到了嘴边了,次次都被晟语蝶恰到好处的堵了回去。 最后晟老爷命人取来了两套干衣服,让陆尘仓和平修锦去换上,再一次对陆尘仓下了命令,今后若无大事不要来晟家。 晟语蝶是从内到外的舒坦,心中暗自高兴,原本只是想着教训一下陆尘仓,却不想这竟成了一箭双雕的计谋,也算是无心插柳了。 不经意的抬头,却看见平修锦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一瞬间心又乱了,暗自咒骂着自己,又不是没见过男人,表现的如此小女儿的样子,实在太丢脸了,可是心头想归想,脸上怎么也是忍不住红的。 平修锦见到这样的晟语蝶心头那种说不出的满足是越来越明显,竟生出了一种遇上了晟语蝶,他的人生豁然开朗般的感觉,随后又生出了一丝惆怅,若是回去了也便见不到了。 晟老爷并没有发现了平修锦与晟语蝶之间的暗潮云动,谦和的对平修锦笑 着,“闲侄啊,今天多亏你在救了贱内这不争气的侄子,若你不再,我这晟家恐会遭了难,我先在此谢过了闲侄,你先去后面换衣服,这身子着了凉,我也不好去平家交代,你说是吧?” 平修锦点头轻笑着说道:“伯父客气了。” 随后回身跟晟语蝶轻点了头走进了后面去换衣服了。 陆尘仓早就没脸,他在平修锦进去之前,领了晟老爷的冷言冷语换上衣服就走了,等到平修锦离开了,晟老爷才板了脸沉声了问出了口,“语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晟语蝶知道自己再扮无辜也不像那么回事,可若开口说了陆姨娘母女的算计,一来她没有证据,她不会忘记初来的时候,七儿告诉过她的,当初晟语蝶就是说出了是晟语雁找她去,就因为没证据,反被咬了一口,现在同样的情况,且这次还没见到了真的厉害,她没头没脑的说了,即便晟老爷信任了她,若是这晟老爷也犯了糊涂来,亲自去找陆姨娘求证,陆姨娘那女人,也不是全无头脑的,到时候来个一推六二五,碍着平家的面子,晟老爷也不会怎么招了她,到时候陆姨娘私下里追究,怕那香秀也被连累了去。 如此细细算计了一番,晟语蝶最后也只是用着撒娇的口吻说了起来,“也没什么,只是这个尘仓表哥看我的眼神让我十分的不舒服,他还跟平三少爷说这里是他的家,我一时气愤,所以就……” 越说声音越小,倒真有点害怕的样子了。 晟老爷看了一会晟语蝶,随后轻声笑了,“也好,那个陆尘仓有你姨娘照应着,在这晟家也有些表现的太过跋扈了,我是见不惯了,也不好深说,你给了他教训,他以后也会收敛些的,那小子心中有什么计较,我多少也有些数的,以后他再来府中,你小心些,还有你院子里的人手也少了些,稍后若有相中的丫头,自管叫到你的院子里去。” 听见了晟老爷的话,晟语蝶只觉得这是这个男人能给她的最大宽容了,原来他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数的,不过七儿和陆姨娘早就说过了,晟老爷因为陆尘仓总来找她才不让他来府中的,那个时候,晟老爷大概就知道了陆尘仓的心思了。 不过有了晟老爷的保证,自己以后多注意些,倒也没什么了,对于晟老爷说要拨给她丫头的问题,晟语蝶转了转眼珠,眼睛盯着晟老爷的表情,轻轻的说出了口,“最近府中新来了一个叫香秀的丫头很得我的心。” 晟老爷不在意的说出了口,“那就差了管家把那丫头送你院子 里去。” 晟语蝶笑眯了眼,说话也要讲究先后的,所以晟语蝶接下来说了这样的话,“谢谢爹宠着我,对了,忘记跟爹先说一下了,那个丫头好像是陆姨娘的人呢!” 晟老爷一愣,随后把眉宇之间的空白处又褶成了川字,轻轻的问着晟语蝶,“语蝶,要不你选两个吧,你陆姨娘那里的人,就莫要动了。” 听了晟老爷的话,晟语蝶撅嘴轻道:“我就是喜欢她。”随后又似体贴的转换了语气,“也好,我就不为难爹爹了,府中的人都说自从姐姐嫁入了平家,这陆姨娘算是修成了正果,太太也都不放在眼中了,爹会怯了她也是自然的,好了,既然不是香秀,旁的人也没意思,闹不好送来了还要弄坏了我的公仔,我还是只要七儿陪着就好了。” 听见了晟语蝶这一阵抢白,晟老爷轻叹了口气,随后慈祥的笑了起来,“怕了你这丫头了,就你懂得怎么治了我,好了,随后去找夫人,就说我说了,让她把香秀派给你,这事,官家去办恐不妥帖。” 得了晟老爷的话,晟语蝶连忙真心的道了谢,“谢谢爹成全。” 把香秀要到自己的院子里,虽然放她在陆姨娘那里给自己做内线让自己能多些防备,可一次得手,并不代表着次次都能保住平安——香秀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现在把她要到自己的院子里,一来可以保护了香秀不受欺负,再者她也是想试试现在到底是自己在晟老爷心中的位置重些还是陆姨娘在晟老爷的心中比较有地位,现在的情况,显而易见了,有了晟老爷这个靠山,她最晟家不说呼风唤雨,至少也不会太过悲惨就是了。 第十九章 步行出门 得了这样的允诺,晟语蝶倒是想立刻去找了晟夫人要香秀,不过心中却还有些淡淡的不舍,怕这一走,就见不到平修锦了,眼珠转了几转,想起了平修锦带来的那个账本,心下又有了主意。 “爹,那个平三少爷带来的账本因我之故遭了难,您不会跟他计较才是吧?” 晟老爷听了这话,才想起了平修锦放在他书桌上的账目,急忙拿起来看,许多墨迹已经被阴湿了,眉峰攒的更紧,喃喃的说道:“也不知这账册有没有备份的,这关乎到平家事前答应给我们的生意呢。” 听见了晟老爷的话,晟语蝶心头也有了担心,不过她最害怕的是平修锦因为这事被累,对于平家与晟家间的生意她倒没多少担心的,毕竟两家已经结为亲家,怎么也不可能为了一本账册就反目了。 平修锦已经换好衣服,梳理好头发走了出来,晟老爷是拿了自己的袍子给平修锦,因为平修锦比晟老爷略微高些,这袍子也就显出拘谨来了,不过穿在平修锦身上并不掩了他的俊逸,他的云巾在救起陆尘仓的时候已经没了踪影,这回也只是用一根黑色的发带把那头乌亮的发随意束在了身后。 若说方才的平修锦是中规中矩的少年郎,那么现在的平修锦竟显出了浪荡不羁的味道了,不过不管什么样子的平修锦,在晟语蝶眼中都是迷人的,随后她惊恐的发现,丘比特的那根爱之箭似乎射中了她,或许不该说是丘比特,他管得是外国的人,自己的因缘该说是月老在管的,那么就是月老找上了她,她——竟然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为了这个才认识个把个时辰的男子,这种心动,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吧。 有了这样的认知,晟语蝶竟有些不敢面对了平修锦。 晟老爷见平修锦进了门来,只是开口吩咐了下人把姜汤送了来,晟家的下人做这些活还是动作很麻利的,最初晟老爷见平修锦湿了衣服就吩咐了去做,这会儿正巧做好。 姜汤送到,下人毕恭毕敬的退了回去,晟老爷和善的对平修锦说着:“喝下去吧,天凉了,经了方才的事,要伤了身子的,喝下这个,也暖和暖和。” 平修锦谢过晟老爷之后,乖乖的把姜汤一口气喝下,一滴不剩。 晟语蝶听见了晟老爷的话,愈加担心起了平修锦可不要为了那个该死的陆尘仓害了病才是。 平修锦喝过之后,也该是他们研究了账册的正事,晟语蝶还不离开账房的,晟老爷觉得这里一来是账房,女子在此本就 不妥,再者平修祺又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自家已经损了声誉的女儿也不避讳,留在这里,再传出去,又不知道要生出什么流言来,遂轻声开口,“语蝶,你先去找夫人把那个香秀丫头支到你院子里去吧。” 晟语蝶知道晟老爷这是再下逐客令了,想了想,一本小小的账册该是难不住研商几十年的晟老爷的,自己若还是硬要留下,也太失了大家闺秀的矜持,没办法,只好轻点着头表示她的服从。 转身的时候,却发现了平修锦别有深意的眼盯着她,心头又是一颤,微微的点了点头,随后身姿轻盈的离开了账房。 平修锦盯着晟语蝶的背影许久,想开口对晟老爷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几回口,还是没发出声来,最后按捺住心思忍下了,只是看到桌子上的账册之时,心头涌上了些许的不安,轻轻的询问着,“不知道这账册还能否看得明白?” 晟老爷也知道这事是和晟语蝶脱不开关系的,想了想,平和的开口,“这账册浸水之后也不是太久,多半的地方都还是能看明白的,只个别的地方有些瞧不清,不知道平三少爷对这账册可曾过目?” 平修锦面上一红,轻声说道:“账房那里只是让我来给您送账册,至于这账目具体的走向,我实在不知。” 听见了平修锦的话,晟老爷抬起了头,再仔细的查看着眼前的年经人,可惜了这堂堂的仪表,偏偏是个庶子,传闻中平家的三少爷照比他两个哥哥,待遇是天上地下的,现在看来也果真如此了,连这最基本的账目都未曾过目,只充当了个跑腿,多少有些可惜了。 平修锦见晟老爷这样的打量着他,有些拘谨,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在晟老爷看了一阵便低下了头去,继续翻着那薄薄的册子。 没了晟老爷的注视,平修锦松了口气,看着晟老爷的眉头一直未曾舒展开,有些紧张,轻轻的问着:“怎的,这账册真的不能用了么?” 晟老爷抬头尴尬的笑了笑,“也许没那么糟糕,你待我再好好瞧瞧,对了,你晚些回去,不碍事吧?” 平修锦想起吩咐自己来送东西的账房曾嘱托过他,今晚上必须拿到晟老爷这边的回文,心下又紧张了起来,试探的开了口,“伯父,难不成今日是拿不到回文了,家里那边还等着,伯父您看……” 晟老爷听了平修锦的话,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也罢,你先等等,我看完之后,给你个回文,晚些时候我派车送你回去。” 平修 锦面上现出了抹红润,平家的人,出门多半都是车接车送的,不过他没有,就像来晟府,即便坐了马车来也要半个时辰的路程,可府中账房只是让他来送账册,并没有指派了马车来送他,他又不好去管家那里要车,记得一次指派他去送账本,路途实在遥远,他身上又着了凉,头昏无力,厚着颜面去跟管家要车,管家只是冷冷的告知他府中的车都配了人了,他无奈的来回步行了将近四个时辰完成了任务,回转之后才得知那管家在府中下人面前说他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庶子,还想要车,面皮也真厚,那之后他办事,不管多远也都是步行的了。 今日平修锦一早起来了之后匆匆吃了口简单的清粥小菜就上路了,到了这里也是艳阳高照,不过有了晟老爷的允诺,他晚些走也没有关系,只要在账房收工前回去就行了。 虽然不好意思,可他知道现在也不能为了面子推脱了,若是这事办得不好,回去之后又是少不得被人耻笑了去,与其那样,不如承下晟老爷的好意,他会那样说了,想来也是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才是。 有了这番思量,平修锦轻轻拱手说道:“那就多谢伯父了。”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晟老爷说这话的时候指的是平修祺与晟语雁之间的关系,平修锦也是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可还是忍不住希望这话中带了别的意思来,终究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伯父,不知您的二女儿她可许了人家?” 晟老爷只顾着低头看账目,也没有留心平修锦的话,间或听见了大概是问着晟语蝶的婚事,也未作多想,直接说出了口,“语蝶还未许人家。” 听见了晟老爷的回答,平修锦感觉似乎一块石头落了地,心中有说不出的欣喜。 那边的晟语蝶出了账房的门,当真没做什么停留,直奔着晟夫人的院子就去了,旋即想起了晟夫人并不在府中,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晟老爷这些日子忙,许忘记了晟夫人不在府中,自己怎么也糊涂了起来。 转念就想起了平修锦,最后得出了个色令智昏的结论——她确定了这个词现在不是男性专用的了。 心下又有了新的合计,晟夫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日子久了,会不会生出变故来,要是等晟夫人回来之后,晟老爷又变卦了可怎么办? 心中几番计量之时,突听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声,晟语蝶心中一个闪念,随后躲进一旁的假山之后,她是不知道现下的情况,在暗处观察,才会觉得 踏实。 没一会儿却惊见方才还惦记着的晟夫人居然带着晟继堂前呼后拥的回来了,晟语蝶心中有些不解,原本知道晟夫人的娘家似乎有很远的一段距离的,这次不知何故竟匆匆的回转了,不过这些不是晟语蝶该关心的,她现在只一个念头,就是找了晟夫人把陆姨娘那里的香秀要了过来。 有了这个想法,晟语蝶开怀的装作从假山后的那条小径过来的样子,正巧走到了晟夫人眼前,见了晟夫人,盈盈一作福,口中甜腻的喊了句,“是太太回了,有些日子没见,语蝶念着太太了。” 晟语蝶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酸,不过晟夫人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的好,急忙上前搀扶起了晟语蝶,手一直抓着晟语蝶的手,柔着声音说道:“还是你乖巧懂事,这些日子我也常常念叨着你,正巧这一回来就见了你,也不必去差人去寻你了,今儿个晌就在我院子里用饭,正巧我有些话要单独寻你来念叨念叨的。” 晟语蝶听见了晟夫人语气中似乎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她反倒没那么焦急了,柔顺的点了点头,轻声说着:“好!” 晟夫人一路都没松开了晟语蝶的手,看得一边跟着的丫头婆子纷纷的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不过晟继堂倒是满是笑颜,“才回来就看见二姐姐,真开怀。” 进入了晟夫人的院子,这也是晟语蝶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进,这院子不似她的竹烟阁里面栽满了竹子,也不像晟语雁的院子里乱七八糟的牡丹,晟夫人的院子只门边有两株梧桐树,余下的地方都铺着大块惊心打磨过的石板,初进了这院子觉得异常的空旷,再看却也觉得清清爽爽的了。 晟夫人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下看着这院子发呆的晟语蝶,突然轻声的说了起来:“多亏了我在这院子里栽了这两棵梧桐,我与老爷结婚三年,身下也无个一男半女的,后来有一个游方的道长说让我在这院子里栽些梧桐,原本我就厌烦那些花花草草的,听了这话,也将信将疑的栽了,却不想第二年晟家就得了你和语雁,发现了这等奇妙之事,我又试着多栽几棵,却每每都枯了,今年这两棵梧桐也有了别样的异常,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二十章 应对得宜 循着晟夫人的声音,晟语蝶看向了那两株梧桐树,确实有了全然不同的观感,心下当时就是一颤。 她本是不信那怪力乱神之说的,可她现在身处的环境又不得不令她去信,所以晟夫人这样说了,晟语蝶只觉得心跳异常,枯萎的那株会代表着晟语蝶么,若是那样,会是这树在给她的主人予以提示——晟语蝶本尊其实早就不在了! 终究还是没问出口来心中的疑问,她不问,晟夫人倒也不说了,还是一直拉着她的手,微笑的向门内走去。 进了门内,是宽敞的堂间,正墙之上挂着百鸟朝凤的字画,画上已经显出了微黄,想来也是有些年头了,从七儿口中得知晟家曾经有过鼎盛时期,也有天下茶商第一家的称呼,可后来不知为何渐渐没落了,好在到了这一代晟老爷脑子玲珑,人又勤奋,也倒是把晟家撑起了样子,可照比着平家这样的皇商,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所以墙上的字画,既敢用百鸟朝凤,想必当初也不是寻常人家的,这点倒是证实了七儿所言非虚,再看上面确是纤尘不染的,可见打扫得宜,晟家对这画,该是偏爱着的。 画下是方方正正的紫檀木桌子,上面摆着茶碗果子,大概是府中的人得知晟夫人回府才备下的,桌子两侧是宽大的紫檀木的椅子,两侧的墙上也有字画,不过都是尺半宽的窄画,上面都是花花鸟鸟的,照比正墙之上的年头好像近了很多。 每一幅画的前面都对着一张椅子,同样的紫檀木,可照比桌边的两个已经缩小了很多,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晟夫人拉着晟语蝶,直接坐到了上座右手边的位置,当然晟语蝶不能与她同时坐在,她是坐在了晟夫人右身侧的小椅子上的,虽然说是小椅子,可是照比她院子里那些椅子,还是要宽大上许多的。 晟夫人看着晟语蝶坐定,转过身对着一边的丫头说着,“小少爷长途劳顿,先带他下去休息。” 晟继堂听见了晟夫人的话,撅着嘴撒娇,“娘,我不要,都好些日子没见了二姐姐,这会才见到了,您又要让我去休息,这一路上都是坐着车回的,哪里会累。” 晟夫人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晟语蝶忙接过了话头去,“小堂,我有些事情要想跟大娘说一说,你先下去休息,等着我们说完了,再去找你玩。” 晟继堂听见了晟语蝶的话,转头看了看晟夫人笑着的脸,才轻声说了句,“二姐姐莫要戏耍与我,我这便下去了。” 说完 也不用丫鬟领着,自己率先走了出去。 坐待没了晟继堂的身影,晟夫人又挥手把余下的丫头尽数遣了下去,随后才轻笑着对晟语蝶说出了一句让她有些惊心的话,“哎,我在这府中是越来越没什么位置了。” 晟语蝶尴尬的笑着,“太太始终也是府中的上人,莫说是我等小辈,就是爹爹也要处处听从着太太的安排的。” “是么,我看着不是,现在就连我身下掉下的肉都要听你的,当我说话如过耳的风呢,这府中,还会有谁怕我?” 听了晟夫人这话,晟语蝶略一思索,脸上立刻堆了笑,“夫人,小堂那是与您撒娇,他听我的话,只因爹爹让他同我学些东西,小孩子对自己的夫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怕的,这和与您撒娇却是两种味道了。” 听见了晟语蝶的话,晟夫人突然绽开了笑脸,又微微倾了身子靠前,亲昵的拉上了晟语蝶的手,柔声细语的说道:“你这孩子,自小就比那个语雁得我的心,这大了之后,也就愈加的懂事了,语雁那个丫头是不及你的,对了,最近你可有见到陆家那个杂碎?” 晟夫人前边的话,晟语蝶知道是晟夫人的虚话,要说她厌烦了晟语雁,那是自然的,可要说她喜欢了晟语蝶,也不可能是事实的,要是当真喜欢了晟语蝶,又怎么会没有细致的调查就把她关了起来,不过这点不是晟语蝶现在该纠结的问题,主要的还是晟夫人后面这话,似乎让晟语蝶看出了些晟夫人这次为什么会早早回来的苗头。 眼睛一转,心中合计了几番,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晟夫人该不会防着她了,“陆家的杂碎,太太莫不是说的那个陆姨娘的侄子,那人今天还来了呢!” 听见了晟语蝶的话,晟夫人抓着她的手明显的一缩,随后口气有些焦急,轻轻的问道:“那人真的还敢再来,脸面莫不比咱们关口的城墙还厚了去,也不瞧瞧是什么声名,镇日脑子里没个正经的,呸,我晟家的闺女,就是死在家里,也不能便宜了那块烂狗肉去。” 晟语蝶第一次见了晟夫人情绪不稳,竟也有要泼妇骂街的阵势,这下她心中已经全然的明白了,晟夫人虽然离开了府中了,不过鉴于这些时日陆姨娘的表现,她又怎么能放心大胆的离开。 自己都知道了陆姨娘的打算,晟夫人要想知道想来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这边得了消息,那边就速速的回返,也需不多少的日子的。 不过算算时间,这其中恐怕有陆姨娘和陆尘仓暗中接触过了 ,因为自己知道陆姨娘有了那样的打算的时候,夫人还是在府中的,她既然可以离开,就代表着不知道,大概陆尘仓后来入府,新来的香秀不认得他,可是原本府中的老人应该不会太陌生就是,见了被晟老爷禁入的陆尘仓,怎么也会有留心的,所以也就知道了陆姨娘的打算。 这些就是晟语蝶心中的合计,这样想来,晟夫人一定不可能让陆尘仓来占她便宜了,有一个晟语雁得了势就要蹬鼻子上脸,晟夫人又怎么能容许了陆姨娘那边再占了更大的势头去,这样想来,晟语蝶心中倒也觉得开怀,至少现在处处都算对自己有利的。 晟夫人说了这话去,察觉到晟语蝶的沉默,回想了自己方才说的话,方觉得十分的不妥,忙赔上了笑脸,“语蝶,我也没别的意思,只不过陆尘仓那人确实配不上你,虽然你名声受了损,可老爷和我都明白,那是姓陆的那贱人扯出来的事端,凭你莲花仙子的名声,好人家都排到了南城外去了,等着日后有相当的,我便替你做主了,定然亏不了你的。” 晟语蝶暗自好笑,不过面上还是维持着娇羞,“谢谢太太,那个尘仓表哥我是瞧着不顺眼的,他今日居然当着平家的三少爷说这里是他家呢,还有他看着我的样子,让我全身都泛着寒意的,却原来这府中不单单是我一个人不喜欢了他呢。” 听完了晟语蝶的话,晟夫人轻笑出声,“这是他陆家,想得倒是美,一个小户人家的女人,当初就是用来手段进来的,现在还想着霸占了晟家的家产去么,莫不说老爷正值壮年,就哪一日出了不吉利的事来,还有我的小堂,哪里容得下她陆家的人来此撒野,语蝶你莫要怕了那人,以后有什么就同我说,我给你撑着。” 晟语雁笑得愈加的开怀,不过脸上却是那般平和的,“多谢太太宠着。” 晟夫人大概今天高兴,听了晟语蝶不但与她同心,且处处礼仪得当,也不禁喜上眉梢,轻巧的说道:“你这丫头,也莫怪老爷要喜欢,最近是很乖巧讨人的,叫太太生疏了些,今后就同小堂一般叫我娘吧。” 娘这个字若是初来这里的晟语蝶,该是叫不出口的,不过她现在已经习惯叫了陌生的晟老爷为爹,倒也不差晟夫人这里了,何况现在改了称呼,那便是完全不同的意义了,她又怎么会不知,遂欢欢喜喜的叫了起来,“娘!” 这声娘叫的温温婉婉,别有一番滋味,也只一个字,便令晟夫人弯曲了眉眼,口中连连的夸赞,“果真是越来越喜欢,对了,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 这次回了娘家省亲,带回了许多稀罕物,只要喜欢,随便拿,也算我谢你这些日子对小堂的照顾。” 说是照顾小堂要赏了她东西,晟语蝶可是记得刚刚进来时,晟夫人并不满意了晟继堂对她的服帖,现在却搬了这样的话来,有些太过痕迹了,不过这倒是个机会,“娘,我现在倒是想跟您要个人呢?” “要是个,谁啊?” “是个才进府的丫头,叫做香秀的,不过现在在陆姨娘的院子里当差。” 听见了晟语蝶的话,晟夫人挑了挑眉梢,微微攒紧了眉头,“怎么会想着要了那个贱人院子里的人?” 晟语蝶了然于心,晟语雁嫁了平家之后,晟夫人多少也要给陆姨娘些面子的,直接抢了才拨给陆姨娘的下人,无异于打了她的脸,晟夫人这样的玲珑的人,又怎么会犯了这样的错误去,想到此处,倒是念叨起晟老爷的好来了,遂轻声说道:“娘,是爹说的要把那丫头给我,他说若是姨娘不高兴了,只管去找他说就是了。” 听了晟语蝶的话,晟夫人脸上立刻堆满了笑,霍然站起了身,“这样,娘就替你去讨了这个丫头去。” 第二十一章 气愤难平 晟府的大致构造晟语蝶都摸了个通透了,不过有那门顶着,各个院子倒是没进去过,方才见识了晟夫人院子的清幽,这会儿又跟着晟夫人见识了陆姨娘的西善居,晟语蝶暗自开怀——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西善居的构造照比晟语雁的牡丹阁,那是只见混乱,谈不得半丁点的雅致,明白这个时候不该多嘴,可晟语蝶还是好奇的开了口,“娘,陆姨娘的院子看起来倒是有些特别,一直都是如此么?” 晟语蝶知道陆姨娘待原来那个晟语蝶并不好,想来也不会常常走动,这样问,应该没什么纰漏。 晟夫人听见了晟语蝶的话,微微勾起了嘴角,“这些院子原本也不是这般模样,倒也说不清楚姓陆的再想些什么,语雁那里虽然也乱,但好歹都还是牡丹,到四月之时,在府中前趟那处高宅子里看去,倒也有些味道,可这院子,从她进了门,渐渐就没个样子了,东一棵芭蕉,西一株芍药的,也倒显出了她的品味来了。” 晟语蝶皱了皱眉头,听见跟在她们身后的丫头吃吃的笑,心中暗自合计,这陆姨娘也真是,连丫头都要笑她,偏偏要把个好好的院子弄成这般模样。 七弯八拐的总算走到了入口,推门进入,只一方小堂间,墙上也有挂画,不过样式要简单了许多,是民间笔墨的福寿安康图。 图下摆着乌木桌,桌边是一对椅子,晟夫人的堂间里有六对椅子,而陆夫人的堂间里也只这么两对椅子,且样式照比晟夫人堂间里的那小一些的椅子还要小上一号。 晟语蝶还在打量着房间里的情形,陆姨娘已经慢悠悠的自后屋走了出来,脸上倒是挂在笑,不过看上去很假,“咦,我当是哪里来的贵客,却原来是太太到了我的院子里来了,不过太太此时不该是在娘家省亲么,怎么突然回来了,这倒是新鲜,太太若有什么事情,差人吩咐我去一趟就好了,何必一回来便亲自来见我呢?倒是让我这个当妹妹的觉得不好意思了。” 说完吃吃的笑,眼看着就走到了椅子边,也不谦让,直接坐上了左边的位置。 晟语蝶明白这个时候,现下都是以左为尊的,陆姨娘这个看似无心的动作,却让晟语蝶不禁把眼睛对上了晟夫人的脸。 晟夫人看见了陆姨娘的动作,先微微的眯了眯眼,随后勾了勾嘴角,并不在意一般拉着晟语蝶坐到了右侧的椅子,晟语蝶也挨着她坐下了。 瞧见了晟夫人平心静气的坐到了自己右边的位置,陆姨娘才好像表现 出来了吃惊,尖锐着声音说道:“瞧瞧我这脑子,平日里登我这门的,也都是些不怎么上得了台面的人,这上座自然是我的,也就习惯坐了左手的位置,可您是这晟家的太太,虽说也登了我这门子,怎能让太太您坐了那处位置,来,快些起来,这规矩我可不敢乱来的,今夜若是老爷还进了我这院子,听了这事去,免不得又要念上我几句,怪我不让着姐姐了。” 晟夫人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眉梢轻挑,也不见得生气,声调平和的说道:“既然来了你这院子,坐在哪里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在我那堂间,我也习惯了坐在右边,我可不比你,你这平日里进进出出的都是高不过你的人,可我那屋子,你也清楚,老爷可是不会坐在右边的,出了这门,该怎么样谁也改变不了去,也就这么一次,让了你又能怎样了去,虚头的话我也不与你多说,听说你这里有一个叫香秀的丫头,你把她叫来让我瞧瞧。” 晟夫人前面几句话让陆姨娘的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可她也说不出旁的来,想想也是,晟老爷平时没什么事情,大概也只是留在了晟夫人的堂屋中,以陆姨娘这小人得志般的样子,和这满院子乱七八糟的布局,晟老爷要是喜欢总来这里,想来脑子也多半是不灵活了,如此说来,谁地位高些,也不必深深追究了去。 许久,陆姨娘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也不再陪着笑脸了,直接冷冷的问了起来,“夫人何时关注起我这院子里的丫头来了,莫不是我的香秀生了什么事端,若是如此,也不必夫人亲自来找了她,稍后我就差人剁了那下贱蹄子的手给夫人解气去。” “行了,都是老爷花钱买回来的丫头,要你随便剁了人家的手,这多了个残废,少了个使唤丫头,莫不要扣了你的月钱再买了新的来,你自管把她叫来让我瞧瞧便是。” 听了晟夫人的话,陆姨娘也不敢再诸多阻挠,吩咐了站在她身后的丫头叫了香秀来。 这香秀本不知道晟语蝶跟晟老爷要了她去,去找她的丫头又面容不善的冷哼着说是夫人找她,心中只剩下惶恐,想来想去也只有偷偷的告知了晟语蝶陆姨娘与晟语雁要合计害她这事是她入府以来做得有些出格的,恐怕夫人也有陆姨娘那般的心思,被自己扰了事去,现在来寻她的晦气来了,所以进门之后就一直低垂着头,倒也没看见晟语蝶。 陆姨娘现在是眼高于顶的,晟语蝶从进了门,她便没有直看她一眼,她可以背后偷偷的拉着晟语蝶嘘寒问暖的,但绝对不会在晟夫人面前表现出来就是了,陆姨娘不 理会晟语蝶,晟语蝶也落得个轻松,此刻一直盯着香秀,不过香秀有自己的心事,全然未觉。 “你就是香秀,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香秀听见了晟夫人的话,慢慢的抬起了头来,声音还是颤抖着的,“回太太的话,奴婢就是香秀。” 晟夫人瞧了一眼香秀,随后笑着说道:“还真是个清秀的丫头,看样子倒是很讨喜,语蝶,这丫头你喜欢么?” 晟语蝶听着晟夫人把问题丢给了她,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一边脸色微变的陆姨娘,倒也不怕她,直接回答了去,“恩,这个小婢女我很喜欢。” “既然如此,美娥(陆姨娘闺名),我跟你讨了这个丫头,你不会多说什么吧?” 陆姨娘听见了晟夫人的话,声音立刻抬高了几分,“这怎么成,这丫头可是前几日老爷才给我的,府中这么多的丫头,为何偏要了我这院子里的去?” 听见了陆姨娘的尖叫,晟夫人脸上的笑更深了,“既然你要这样说了,那我也不瞒你了,这香秀本来就是老爷允给了语蝶的,若你不开心,直接找了老爷诉苦去,不过据我所知,老爷最近忙着和平家的买卖,没那么许多的心思,老爷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若你不信我的话,也随了你,不过我不敢保证老爷能不能同我一样另外在指个丫头给你了。” 听见了晟夫人的话,陆姨娘也默了声,在这宅子里,手下领多少个丫头,代表了她的地位,虽然上门来抢了她的人,心中不怎么舒服,可还是有补上的,陆姨娘倒也不再纠缠,不过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快的,毕竟无缘无故的,就多给了晟语蝶一个丫头,晟语雁当初在府里的时候,也才两个贴身的婢女而已。 好在香秀这丫头她原本就瞧不顺眼,身子单薄不说,眉眼她瞧着也觉得不顺,总觉得放她那样一个丫头在自己身边不舒服,这下倒也领静了,再者,她也知道,晟夫人不会跟她扯这样的谎去,若真要去找晟老爷闹,她多多少少还要想想才敢。 就算气愤难平,陆姨娘脸上还是陪着笑,“既然太太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个不字去,那丫头就给了你,只要太太高兴就好。” “还是美娥通情达理,好了,稍后我会差人给你指派个新的丫头,我也要忙去了,几日不在府中,总听说有些人背后搞些乌七八糟的事来,这回躺娘家也不让我消停了去,想到心头都不舒服。” 听了这话,陆姨娘脸色又开始惨白,晟夫人也不管她,径自站起了身,随 后掸了掸身侧沾的尘,似是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的灰,占了这一身都是,瞧着就晦气,哎,语蝶,快些回去吧,我最怕这污秽了。” 晟语蝶掀了掀眉毛,上前扶了晟夫人,路过还呆愣着的香秀身边的时候,顺手扯了香秀一把,香秀偷偷的看了一眼陆姨娘,转过身去满脸堆笑的跟着晟夫人离开了这院子里去。 晟夫人前脚才踏出了门去,陆姨娘随后就发起了泼,大声的叫嚷着,“今天是给我扫的房子,我这一日不管,你们便要遮了我的眼,纯粹让我难堪了去是么,都给我出来跪着!” 小丫头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的,竟没有一个人敢多说半句,椅子上明明是纤尘不染的,晟夫人会那样说,也不过是嘲讽一下陆姨娘,连她们这群下人都明白的道理,陆姨娘又怎么会不懂,她这是在撒气,这个时候有谁敢站出来顶嘴,那就是纯粹的脑子坏了。 第二十二章 同桌共餐 出了陆姨娘的西善居,晟语蝶自然听见了身后陆姨娘的怒吼声,香秀听了之后身子一哆嗦,晟夫人听了也只是随意的说道:“这婆子也就这点本事,不必理会。” 出了陆姨娘的院子,晟语蝶才福身向晟夫人道谢,“今日多谢了娘。” 香秀听见了晟语蝶的话,也明白了其中的原委,直接跪倒在地,连连的磕头,“奴婢谢过太太成全。” 晟夫人先是对晟语蝶笑着说:“你这丫头,跟我还要客套,不是生分了去。” 晟语蝶心中又是一喜,对着晟夫人露出一个纯善的笑。 晟夫人回了她的笑,转头对还跪趴在地的香秀平和的说道:“你也起来吧,今后跟着二小姐,尽点心,既然跟了二小姐,稍后我会派人去跟账房那里说一声,以后你也享了月钱,暂定每月一吊好了。” 听了晟夫人的话,香秀又要跪下了,要知道她是卖了身的丫头,能伺候了像晟语蝶这样的主子已经算是偏得了,现在又有了月钱,这月钱照比陆姨娘那里的大丫头也不算少了,她怎能不感激了去。晟夫人也只是随和的挥了挥手,晟语蝶心中明白,晟夫人如此善待了香秀,只因为自己表明了站在她那边,她这是给了自己人一些脸面,不过晟语蝶见了香秀那藏不住的激动,感觉好像自己也跟着雀跃了,甜着声音对晟夫人说道:“我也替香秀谢谢娘。” “好了,也不必多这些客套了去,我才回来,今日难得都在,想来厨子也备好了晌饭,稍后中午也叫了小堂来,这孩子这些日子吵着说想你,一道吃个饭,也算是补偿了他一点孩子的想念了去。” 晟语蝶见晟夫人诚心邀请,再者又搬出来了晟继堂,她也不好推诿了,笑着点头应承下了。 这餐饭本来只是普通的家庭聚餐,晟语蝶却没想到同来的还有那个乱了自己心思的平修锦,长条的桌子,上面摆了二三十道菜,主位自然坐着晟老爷,晟夫人坐在晟老爷的右手边最靠上的拐角向外一尺的位置,晟语蝶挨着晟夫人,而平修锦坐在晟老爷的左手边,脸面正巧是对着晟夫人的,晟继堂挨着平修锦,陆姨娘没来,只因夫人随便的三言两语,“老爷,莫要去叫美娥了,要了她院子里的人,想来她气也不顺。” 这话说得合理,陆姨娘很多时候没多少分寸,若是当着外人的面跟他计较起来了,晟老爷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而那边陆姨娘得知今天夫人吩咐了膳房多做几样菜,府中的上人晌饭要一起吃,陆 姨娘那时就打扮好了自己,她当着晟夫人的面说晟老爷总进她的院子,其实她院子里的下人都知道,现在很少能见到老爷过来西善居了。 陆姨娘倚着门框等了很久,直到有丫头来报,老爷那边已经开始用饭了,问她吃不吃。 陆姨娘一挥袖子,回房间又摔东西又骂人,弄得丫头们一个个直直想着从前她们一直瞧不上眼的香秀当真好命——都知道晟家二小姐的自小没了娘,为人也比较内敛,那脾气自然也没多少,是府中最好伺候的主了。 晟语蝶一直低着头吃饭,因为平修锦就在她的斜对面,大概是害怕被人瞧出她的异常,感觉面皮有些微的胀热。 她不抬头,并不代表着不出什么问题,晟语蝶是知道童言无忌,她是玩具设计师,怎么会少接触了孩子,可如此直接的问题自一个五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险些让她把刚吃进口中的饭又给喷出来。 “这位大哥哥,你也是平家的人啊,你长得真好看,和二姐姐很配呢,不如你当我的二姐夫吧。” 如何说刚才晟语蝶的脸有些红,那么现在便是全红了。 听了这声的,也都是各有心思,平修锦面皮白皙,自然遮不住红润,偷偷看了一眼晟语蝶,再转过头去给晟继堂夹了口菜,不自然的说着:“这个好吃,你尝尝。” 晟老爷当没听见晟继堂的话一般,还在悠闲的吃着饭,他也喜欢平修锦这个年轻人,奈何他清楚平修锦现在连个平老爷的庶子的身份都没得,平修锦不过是平老爷的私生子,至于他母亲是谁,平家都没有给出个说法的。 当初平老爷要嫁女人的时候,先调查了一下平家几个少爷的底细,对于二少爷,口碑极好,青年才俊,又是嫡出,令许多名门家的闺秀眼红的富家少爷。 相反对于这个三少爷,提到的人却很少,甚至很多人并不知道平家还有一个三少爷的,只是十分清楚了平家的下人才给了这样的说法来——大概是十三四年前平老爷外出领回这么个儿子,不过他的身份平夫人一直都不承认,平家出门来账房先生都有马车接送的,可平修锦却没有。 这样身份的女婿人选,晟老爷自动跳了过去。 而晟夫人却看了看两个年轻人的表现,心下已经有了欢喜,只要晟语蝶现在不嫁给陆尘仓,哪怕她要嫁给府中的下人,晟夫人也会赞成的,可她转头看着陆老爷的反应,心下已经有了数,暂时默了声。 一餐饭除了晟继堂之外 ,都带着满满的心思,结束的也比平日快了许多,晟语蝶先吃完了,站起了身,对晟老爷和晟夫人轻声说道:“爹,娘,我吃完了,先回房了。” 晟老爷点点头,他也不希望晟语蝶留下来面对平修锦。 离座之前,晟语蝶对平修锦口气平和的说道:“平三少爷慢吃,我先告退了。” 平修锦点了点头,可晟语蝶离开之后,他已经全无了吃饭的兴致了,匆匆的把碗中剩下的饭笼进嘴里,还没抬头,就听见了晟夫人的话在他耳边飘了起来,看着像是给晟老爷听的,可实际上却是对平修锦说着的。 “语雁算是出了门去了,现在也该是给语蝶寻个人家了。” 平修锦听着只觉得心跳莫名,可许久之后又听见晟老爷平静的说道:“语蝶现在什么情况你也知道,这事以后再说吧。” 一句话便给晟夫人堵了回去,平修锦心中随着他们的对话起起伏伏的,偶然抬眼,却发现晟夫人对着他笑,一瞬间感觉自己又有了希望,暗暗下了决心。 入夜之前,晟家的马车载着平修锦还有他身上揣着的回文到了平家侧门外。 平修锦谢过车夫,车夫为人和善,笑着辞别,待到目送走了晟家的马车,平修锦才回身向侧门走去,伸手敲门,门子在里面轻声的喊着:“外面是谁啊?” 平修锦和善的答着:“福叔开门,是我,修锦?” 平福听了平修锦的声,这才打开门了,还没等平修锦走进门来,先抱怨了起来,“账房那边都差人来问过三四次了,这么晚了才见少爷回来,也真是的。” 平修锦点头说着歉然,“有劳福叔了。” 平福眼不抬,头不回的边关门边说着:“老奴可不敢像少爷这般耽搁了账房那里的事,少爷还是快些回去复命吧,省得账房那边再来人撞见,以为我是故意的呢!” 平修锦看了看天,眼见黑了,账房那边也要关门了,也不再迟疑,快步跑向了账房,又没少听了埋怨,可总归是完成了人家交代了任务去。 这个时候平家还没开饭,平修锦的心一直砰砰的乱跳着,他不敢迟疑,怕迟疑了就再也提不起勇气来了,直奔着平夫人的院子就去了。 平夫人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倒是对他不似外面那些奴才,都是些十四五岁的姑娘家,单单瞧着平修锦的外貌,难免心生恋慕,可即便如此,见了平修锦要进院子,也要拦着他的,一如现在这个端着瓷盘 走出来的小丫头,“三少爷这是来找夫人的?” 平修锦点了点头,语调轻柔的和小丫鬟说着:“劳烦姐姐去跟夫人说一声,修锦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跟夫人商量一下。” 小丫头为难了一下,碍于平修锦的身份,平夫人对他是十分不待见的,就因为平夫人厌烦着他,府中那些下人倒也不当他是回事了,就像方才的平福,不开心的时候也要给了平修锦脸色瞧。 不过小丫头犹豫了一会,还是进入禀告了平夫人,平修锦很少出现在平夫人院子外面,若是没什么大事,他又怎么会来给自己找晦气。 没一会平修锦就瞧见了那个小丫头笑嘻嘻的跑了过来,直接告诉了他夫人有情。 平修锦谢过丫头,走进了平夫人的堂间。 此刻平夫人正坐在堂间的上座吃着茶,平修锦进门,她是连眼睛都没抬的。 平修锦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平夫人了,此刻再看,却是每次都不相同的衣服——从他八岁进了平家,就没见夫人穿过重样的衣服。 平夫人五十岁左右,这个是他根据平家大少爷,平修良的年纪推算出来的,具体年纪,平修锦并不知道,不过平夫人看上去比许多年岁相仿的妇人年轻了许多。 此刻她上身穿着浅绛色的缕金梅花的对襟褂子,下身是同色的缎面长裙,发梳盘恒髻,发髻左侧别了根朝阳五凤挂珠钗,右侧是两朵小巧的珠花,雍容自是许多妇人无法企及。 平修锦小声的唤了声:“太太。” 平夫人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抬起了头,冷淡的说了句,“来了,找我可有什么正事?” 第二十三章 许下终身 听见了平夫人冷淡的问话,平修锦先是一愣,随即抬头看向了站在平夫人身后的佟妈,她曾是平夫人的陪嫁丫头,随后嫁给了平府的大管家平顺。 当然佟妈嫁了平顺的时候,平顺也只是上一届的老管家的大儿子,不过府中有人传过话的,最开始的时候大家并不看好平顺,相反他两个哥哥倒是十分的出色,不管是外出经商带队,还是留在府中管账,平顺的两个兄长都做得十分得平老太爷的欢喜。 可平夫人嫁过来之后没多久,就做主把佟妈许给了处处窝囊着的平顺,许是佟妈给平顺带去了福气,随后平顺竟混的个风生水起,在大家都不看好的时候,坐上了平家大管家的位置。 当然,平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能耐的,只是有那样两个哥哥比着之后,少了些光彩罢了,不过自他当上了大管家之后,对待平夫人便愈加的言听计从了。 佟妈自然也是平夫人对得力的助手,现在府中的婆子、丫头有什么事,一般都是经了佟妈来给拿主意的。 佟妈见了平修锦,平日只是翻翻白眼,鼻孔看他,今日瞧见平修锦竟来找夫人了,也露出了惊奇,不过眼中还是不掩藏了她的不屑。 平修锦没趣的别了头去,对着平夫人轻声的说着:“太太,修锦今日去晟家送账册,遇见了晟家二小姐,那个女子言谈举止很得了我的心,所以修锦想请太太给我做主,我想定下了她为妻。” 平夫人原本是不在意的,可是听见了平修锦竟然提到了晟语蝶,顿时来了兴致,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又重新抓过被她放到一边的茶碗,挡在了嘴角藏不住的笑痕边,轻声问着,“修锦,你说你相中了谁家的姑娘?” 平修锦听着平夫人似乎没有生气,反而来了兴趣一般,说话也来了底气,“回太太的话,修锦喜欢了晟家的二小姐,晟语蝶。” “那个丫头啊,听说曾经被渚阳王提为莲花仙子的,多少也是有些姿色的,既然你喜欢了,也难得你跟我开一次口,这样好了,随后挑个吉利的日子,我差人去跟晟夫人说一下,定下了你的婚事,老爷也该了却了一件心事。” 平修锦本以为要娶了晟语蝶是件很麻烦的事情,随知道平夫人这般容易就答应了,欢喜自不在话下,嘴上更是连连道谢,“修锦谢过夫人成全。” 平夫人挥了挥手,“好了,你也不必这样谢我,怎么也是老爷的骨肉,我也不可能太过为难了你不是,下去吧,稍后吃了饭,就打理一下,晟夫人 若是同意了,这天眼瞅着也一日冷过一日了,总也不好把婚事拖到了冬去,虽然仓促了些,不过六礼也不会短了你的,可你与你二哥不同,不好太过喧哗了去,如此你可同意?” 听见了平夫人不但允了他的请求,还走了明媒正娶的礼节,他又怎么可能说了不字去,点头退下后,脸上却已经藏不住的欢喜。 等到没了平修锦的影子,佟妈才问出了方才的疑问,她一直以为平夫人不会管了这个平修锦的婚事的,现在不但管了,还要给他正经八百的办婚礼,她不奇怪才有问题,这府中,谁也不会比她了解平夫人了,平夫人恨这个莫名奇妙多出来的私生子。 平老爷本就是个淡漠的人,那次领回来了这个平修锦之后,也只是随意的说这个是他外面的女人给生的孩子,平夫人揪根问底的,终究把平老爷问的烦了,只是说她接受便接受,不接受也改变不了了平修锦是他所出的事实。 平夫人不可能会接受,这对于她来说就是耻辱,平老爷也因为突然多出来的平修锦对平夫人更加的冷淡了,平老爷越冷淡,平夫人越恨平修锦,这是个圈子,恶性循环的,所以今天平夫人答应了平修锦的婚事,佟妈才觉得奇怪。 “太太,为何要答应了那人的婚事。” 平夫人把手中的茶碗送到了嘴边,轻啜了一口,随即大声喊来了门外侯着的丫头,“凤儿,我这茶凉了,不中吃了。” 被唤作凤儿的丫头连忙点头擎着茶盘下去了。 看着门外没什么人了,平夫人才说出了口,“佟妈,你忘了晟语蝶为何没被选为修祺的媳妇么?” 佟妈想了想,随后眼睛一亮,“这修锦竟选了那么个声名狼藉的女子为妻,这下府中可要热闹了,这小子想来是脑子笨了,光看着人家的美貌去了,不过二少奶奶确实漂亮,想来这个晟语蝶也不该差了,不过瞧着二少奶奶到算是个灵慧的可人儿,怎会有那样的妹妹去?” 晟夫人翘起了嘴角,“晟语蝶漂不漂亮那是她的事,这一个娘肚子爬出来的还有不同的秉性呢,何况她们本就不是出自一个娘胎,她到底如何,我是不会管的,要是她人尽可夫,也就更得了我的心,现在我只知道的就是她私通了家丁,想来这修祺整日关在家中,是不知道这个晟语蝶的名声才是,这样也好,等着晟语蝶进了平家,我倒要看看这平修锦该怎么丢人,本身就是个没名没分的下贱出身,再娶了个娼妇般的女人,有他精彩了去。” 这主仆讨 论的欢实,笑得个畅快,而那边平修锦却全然不知道她们的算计,只当平夫人今天是心情好,才允了他的婚事。 没过三天,平夫人就差了媒婆登了晟家的门。 媒婆跟晟夫人道了是平家派来的,晟夫人原来还呆愣了一下的,随后想起了那日平修锦临走的时候频频回首的样子,心下已经明白了个大概,这婚事,她自然是双手赞成的,可她也是有忌惮的,只是告诉了那媒婆等着明日来听了她的回信。 媒婆走了之后,晟夫人就去账房外找了晟老爷。 晟老爷出了账房见到晟夫人,有些不解的问她,“你这个时候来这里找我,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晟夫人左右看了看,才小声的跟晟老爷说了起来,“是这样的,平家请了媒婆来提亲了。” 晟夫人才说完,晟老爷就变了脸色,左右瞧瞧没什么人,拉着晟夫人便到了廊道尽头的房间里,推门而入,随后把晟夫人拉了进来,合上门板,才问出了口,“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晟夫人也不急着回答,自己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随后才开了口,“我的意思很简单,平家的三少爷要迎娶了语蝶。” 晟老爷突然大了声音,“这怎么可以,你又不是不知道了平修锦在平家根本没任何的地位的,他说是平家的三少爷,可他连平府的管家都比不得,他怎么高攀了语蝶去?” 听见了晟老爷的争执,晟夫人口气却是越加的冷静了去,“老爷,你也别忘记了,语蝶她也是庶出的,再者,虽然你我知道她是被冤枉的,可是京城中关于不利她的传言早就沸沸扬扬的传了个遍,女子损了名声,还有人家愿意要,已经算是好了的。” 晟老爷听见了晟夫人的话,突然僵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的响,狠狠一拍桌子,“都是美娥干得好事!” 听了这话,晟夫人心中是开怀了,这样代表着晟老爷是服了软了,晟语蝶只要不嫁给陆家的人,她心中也就有了底,再者显然晟老爷已经因为晟语蝶的事情怨恨起了陆姨娘,综合种种,她陆姨娘的女儿又不是嫡长子的媳妇,陆姨娘现在还在老爷心中留下了这样的形象,这晟家,倒还是她稳坐了大权的。 心情开阔了,晟夫人也来了好心,站起了身,来到了晟老爷身后,轻轻揉捏起了晟老爷的肩膀,口气轻柔的说道:“好久都没给你揉揉了,现在倒是想起了我初入了你晟家的门的时候了,其实老爷你也不 必过分的担心了去,这平修锦的身份虽然不高,可好歹是一表人才的,我观其谈吐,想来也是个有才华的男子,再者语蝶那丫头那日表现我也看了,这也算是成全了一对有心的人。” 晟老爷伸出了手勾向自己的肩膀,轻轻的拍了拍晟夫人的替他揉捏着肩膀的手,叹了口气,“也只有这样了,语蝶自小也没个娘,她的事情你就多费费心吧,平家那边肯定不会太过操持了,咱们也不好太过寒碜了,如此局面都是美娥造成的,为了语雁的婚事,咱们都亏了孩子一次,不难再让她一直亏下去。” 晟夫人瞧着晟老爷抓着她的那双手,眉眼早就堪比盛开的花,声音也更柔和了去,“老爷你自管放心好了,语蝶这丫头近来也很得了我的心,我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去,又怎能亏待了她,既然老爷也同意了,稍后我去找了她跟她提一声,然后明日就跟平家派来的媒婆定日子了。” “也好,你看着来吧,你做事,我放心的。” 第二十四章 不良少爷 得了晟老爷的话,晟夫人从账房离开后就直接奔着晟语蝶的竹烟阁去了。 此时虽然外面天已经隐不住的凉意,不过晟语蝶喜欢外面的亮天,这里建筑本身窗子就小,且都还是用窗纸挡着的,所以房间里也就格外的昏暗不明,习惯了窗明几净的日子,虽然来了这里已经很久,她还是无法完全适应了那有些令人窒息的暗色,倒也有些担心起来,总不好冬天也都在外面玩耍才是,当然,来我这里不习惯的还不单单就是这些,例如最开始的时候身上的大些的就是身上的月事,还有平日里的如厕之类的,好在渐渐也不在那么难以接受。 晟继堂回来之后,少不得来这里耗着,有了晟老爷和晟夫人的允许,他来得也更光明正大了。 此刻却是穿着对襟的嫩绿色小褂,下身是黑色的棉布裤子,头上扎着个冲天的小辫,在院子里来回跑动着,与他一起跑动的还有晟语蝶和七儿、香秀,这院子现在是笑声一片。 晟夫人抬头望去,却原来天空中飘飞着七八只的竹蜻蜓,这物本没什么稀奇,可晟语蝶却是制成了别种样子,七八只每个颜色都是不同的,还有几只竟会是花色的,飞上了天空中,看上去倒有些真的像什么飞着的动物了。 突然晟继堂发出了一声懊恼,“怎么又是我的先落了地,二姐姐你莫不是骗了我,把最笨的竹蜻蜓都给了我吧!” 七儿在一旁大声的说了起来,“小少爷要耍赖了,明明都是自己抢先挑的,却每次都要怪罪到了小姐的头上。” 晟语蝶已经看见了晟夫人,对七儿挥了挥手,随后笑着走到了晟夫人身前,轻做一福,甜腻的叫了声,“娘,您是来瞧小堂的?” 她这边拜了礼,那边七儿和香秀也都跟着见礼。 晟夫人挥手示意不必客套,随后轻缓的说道:“你们这是玩什么呢?” 晟继堂钻到了晟语蝶和晟夫人之间,闷声闷气的说道:“娘,二姐姐她欺负我,今日小堂有些倦,二姐姐便说要带着小堂玩这竹蜻蜓,看谁的先落地,先落地的便算是输了,要背诗的,可每次都是我输,这诗都背了二、三十首了,也不见二姐姐背一次。” 晟夫人伸手抚上了晟继堂的头,和善的笑了,从晟语蝶自那小院子出来后,她便与晟继堂愈加的亲近,以前好像不会相处,现在倒是有了些寻常小户人家所谓的天伦之乐了。 “你这孩子,定然是偷懒被你二姐姐罚了都不自知,好了,你先下去,娘 来找你二姐姐有些重要的话要说。” 晟继堂瞪着大大的眼睛,有些不解的问着,“有什么我也不能知道的?” “再过不久你就会知道了。” 说完后命身边的丫头把晟继堂带了出去。 晟继堂虽有疑问,但是跟着晟语蝶学完了《二十四孝》之后,倒也听话了许多,晟夫人不说,他也没追着问。 见晟夫人支走了晟继堂,晟语蝶忙把晟夫人让进了屋里,随后吩咐了七儿和香秀去准备果子、茶水伺候晟夫人。 晟夫人也不客套,等到进了晟语蝶的屋,环顾了一圈之后,笑着坐在了晟语蝶常坐的那个雕花椅子上,轻声说着:“语蝶,今日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不必紧张的,来,过来坐。” 晟语蝶看着晟夫人的脸确实没什么不好的意思,倒也跟着过去坐在晟夫人的一边七儿平时坐着的椅子上,小声的问着:“如此说来,娘今日来寻我,当真是有事情要说的了!” “是,你还记得上次来府中的那个平三少爷么?” 听见了晟夫人问起平修锦,晟语蝶心头突然莫名的跳了起来,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脸上也感觉微微的泛着热了,不过嘴上还是要回答的,“记得,娘怎么会想到要问他的呢?” 晟夫人瞧见了晟语蝶的表现,心中当下了然,笑着说道:“据今日那媒婆子说那后生上次来瞧见了你,回去之后便害了相思,总是念叨着你,还亲自开口央请了平夫人来咱们晟家提亲,娘觉得那后生不错,现在只是想来问问你的意思了。” 这问题倒是没出了晟语蝶的意料,她自然懂得晟夫人是绝对不希望自己嫁给陆尘仓的,现在平修锦出现的正是时候,晟夫人也没拦着的必要,不过晟语蝶知道这个时代很信奉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较于嫁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这平修锦倒还是很合她的心意的,如此想来,心中倒也生出了期待,跟着平修锦,当真是个不错的选择的。 “一切但凭娘做主便是了。” 晟语蝶说这话的时候,可不是伪装的娇羞了。 晟夫人抓着晟语蝶的手,先是开怀的笑,最后竟也呜咽了起来,“我的语蝶啊,娘才发现了你的好,这便要送给了别人家了,还真舍不得呢!” 晟语蝶瞧着晟夫人这话说得真诚,倒也真生出了些离别来,嫁人,她前世没来得及完成的事情,如今就要在这里实现了,此刻却是十分想念着前世的父母 来了,那眼泪唰的便落了下来。 七儿和香秀取回来了茶水和果子,瞧见的便是这一对母女抱头痛哭的模样,两个人都慌张了起来,上前紧张的询问着:“夫人,小姐,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听见了丫头的话,二人方觉得表现的有些过了,晟夫人那泪水说收也便收了,倒是晟语蝶还呜呜咽咽的。 晟夫人随后轻叹出声,“这以后也没多少日子一起吃饭了,从今天开始,你也莫要再留在竹烟阁吃了,就跟着我和老爷一道吃吧,对了,我知道你和陆姨娘不对眼,你放心便是,有你在,我不会让她与我们同坐的,好了,我去吩咐了厨子中午加几样你喜欢吃的东西,你这些日子也就准备一下吧,想来平家不会拖到冬就是了。” 晟语蝶小声的说道:“谢谢娘,娘慢走。” 七儿和香秀也纷纷的行礼,稍后七儿和香秀忙把晟语蝶围了起来,焦急的追问着,“小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 晟语蝶收住了悲伤,轻笑着说道:“倒也没什么,方才太太过来跟说我平家三少爷央请平夫人上门提亲,太太打算允了,这是来跟我知会一声,让我准备一下的!” 香秀默了声,倒是七儿差点跳了起来,“什么,让小姐您嫁了平家的三少爷,这怎么可以?” 七儿上次没见了平修锦,也不知道晟语蝶是见了他本人的,所以反应很大。 可是七儿的反应却让晟语蝶有些莫名其妙的,“怎的,那个平家三少爷有见不得光的什么毛病,还是他已经有了妻室?” 听见了七儿的激烈,晟语蝶首先想到便是这两点,随口就问了出来,引来了七儿的侧目,“小姐,我记得曾经跟你提到过这个平三少爷的,你现在怎么还要这样问我?” 七儿一句话便把晟语蝶堵住了,她是从来没听过七儿提到平修锦这个人,大概是她跟以前的晟语蝶提过,可她还是想知道了答案,正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却听见七儿自顾自的接了下去,“哎,我跟小姐说过很多京城中有名的风流少爷,小姐从不上心的,想来也不会记得这个平三少爷。其实我倒是听说这个平三少爷在京城中有着赛潘安的雅称,文采倒也还算出众,可样貌好也不能当饭吃的不是,他是平老爷的私生子,平夫人不喜欢他,平老爷也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情,所以平三少爷在平家就是一个受气包,小姐嫁了那样的人,在平家还不是要吃苦头的,夫人也是的,瞧着是宠着小姐,可怎么能安排了那样的人呢? ” 七儿说完之后,晟语蝶才回想起上次见面的情景,平修锦照比那些富家公子是少了那么些狂傲的气质,就是陆尘仓这个伪富少也比他要来得张扬的。 晟语蝶是现在去的女子,心下当然与七儿这种坚信了女人只有嫁对了人家才有出路的想法是不同的,她看中的只是那个人,出身不是他能选择的,可是后来的生活却可以是自己创造的。 想到了这点,晟语蝶反倒觉得没有比平修锦更适合自己的人了。 看着晟语蝶淡漠的反应,七儿紧张了起来,“小姐,你怎么还是这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啊,想来这婚事还没定下,现在老爷宠着你,你去跟他说不要嫁给平家三少爷,老爷会同意的。” 晟语蝶淡笑着说道:“平家三少爷我见过了,他总比那个陆尘仓要好上太多了,你说是吧?” 晟语蝶随意的一句话便让七儿方才的一阵抢白隐遁了去,随后眼睛转了转,咬着唇,似是不甘心的说道:“也是,瞧小姐的样子,想来那个平三少爷传闻不虚,有陆姨娘那么个惦记着,还莫不如找个踏实的人过日子去,这平三少爷再不济,好歹也是平家出来的,样样都赛过了平三少爷就是了。” 晟语蝶只觉得好笑,自己嫁人,却感觉七儿比她还要紧张了,这人和人还是要比的,一比起来,方知高低。 七儿撅着嘴,晟语蝶想着自己的心事,可谁也没注意到站在一边的香秀的落寞。 第二十五章 新的算计 转过了天,平家的媒婆来的时候,自然得了个好消息,这媒婆子做成了亲,眉眼嬉笑少不得,做事也就更加的殷勤了。 两家匹对了晟语蝶和平修锦的八字,说是天作之合,随后纳吉、纳征还算到位,至少不因为平修锦在平家没什么地位而断了礼数,最后请下了日子,说冬月初二适宜婚娶,就算定下了晟语蝶与平修锦的婚事。 那个时候待嫁的姑娘家要准备什么,晟语蝶是不懂的,好在有七儿人前人后的张罗着,也用不着她动手做什么。 晟继堂知道了晟语蝶就要离开了,满是不开心,最初两天都不过来找晟语蝶了,可随后的日子天天留在竹烟阁,任谁叫也不走,晟夫人没办法,也就随了他去。 晟语蝶想着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也就七儿和晟继堂待她亲,现在要分开了,多多少少也生出了不舍来。 人家女子出嫁前,都是给自己缝嫁衣,晟语蝶要出嫁了,镇日关在竹烟阁里缝公仔。 不但缝制出了许多男孩子喜欢的公仔,还做了些益智类的游戏卡片。 晟语蝶去跟晟老爷要了些上好的宣纸,随后命七儿打糨糊,把宣纸粘在一起,一共粘个七八层就好了,然后找到有力气的巡院,用剪刀把宣纸裁成十公分见方的统一大小,随后晟语蝶在上面画了些给类似心灵鸡汤的小故事,不过偏近孩子读,全送给了晟继堂。 这边日子倒也还算闲,不过香秀几天都打不起精神,因为没精神,也不怎么靠近晟语蝶,只是远远的帮着七儿做些零活。 晟语蝶忙着给晟继堂做礼物,倒也没发现了香秀的异常去,七儿平时也有些粗枝大叶的,加之身为晟语蝶的丫头,晟语蝶每日只顾着做公仔玩具,多出来的事情都要她帮忙打理,不焦头烂额的也差不多了,更是没心思留意了香秀的反应,再者香秀平日了也都是少言寡语的,镇日默声做事,也不稀奇,自然更是没发现了香秀脸上的落寞。 那日香秀听了七儿的吩咐,晟语蝶要用的白色的棉布没有了,要去她库房里领些回来,晟老爷早有交代,晟语蝶这里要用什么,只要跟管家说一声就可以随便领了,所以这事也只要香秀一个去领就成了。 由于心不在焉的,没想到香秀在花园的小径上竟撞上了甩开了贴身的丫头,约见了陆尘仓的陆姨娘。 只听陆姨娘‘哎呦’了一声,随后就跌倒在了地上。 香秀没瞧见陆姨娘,是因为她心中装着事;而 陆姨娘没瞧见香秀,却是因为她左顾右盼,怕被人瞧见了她的异常。 待到陆姨娘瞧清楚了撞了她的是谁之后,火气顿时涌了上来,若是换了旁人,她也不会这般的来气,却偏偏在心烦意乱的时候,遇上了被晟语蝶从她这里抢去的丫头,她怎么能咽下了这口憋了好些日子的怨气去。 再者她原本与晟语雁盘算着要借晟语蝶让陆家在晟府中的地位更牢靠,现在眼看着这好好的算计也要空了,新仇旧恨的加在了一起,愈加的瞧着香秀里里外外都是不是了。 香秀瞧见自己竟然撞倒了陆姨娘,上面就要去扶了她,却被陆姨娘狠狠的甩开。 香秀僵在原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陆姨娘站起了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随后就甩出了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香秀的脸上,顿时让香秀感觉眼冒金星。 陆姨娘冷着声音说道:“没长眼的下贱蹄子,遇见了我还敢不让路,这些就是你那淫贱的主子教给你的么?” 香秀捂着发胀的左脸,眼圈含泪,可也只是小声的说道:“回姨奶奶的话,奴婢方才只顾着想事情,没注意到您,奴婢当真不是有意的。” 听见了香秀的解释,陆姨娘突然冷笑了出来,“你这下贱的丫头,以为攀上了语蝶那贱人,就登了天了,老爷宠着她能怎么样,夫人向着她又能如何?终究还是别人家的人了,语雁嫁入平家可是嫡媳,也只能带一个陪嫁的丫头,语蝶那贱人嫁了平家,也就跟着个私生子过日子,那平修锦本身都是看别人脸色过活的,嫁了他又能得了什么好处去,这陪嫁的丫头,弄好了,老爷可怜语蝶那贱人,跟平家商量一下,带了七儿那小蹄子进了平家,至于你,还不是老爷买回来的使唤丫头,卖身契没到日子,想离开晟家,门都没有。” 听见了陆姨娘的话,香秀惨白着一张脸,陆姨娘这话是踩在她心坎子上了,这些日子她就担心着这事,若是晟语蝶只能带一个丫头出门子,想来是也自小就跟在她身边的七儿能得了那样的机会。 想着自己进府之后过得悲悲戚戚的日子,总算遇见个开明的主子,不说受得云开见日明了,好歹也过得舒服了许多,可是也没几天而已,又要失去了。 香秀也明白按照自己的身份,是万万领不到那一吊的月钱的,至于夫人赏了,也是看在自己是晟语蝶的丫头的份上,当初晟夫人明摆着说了要她好生伺候了晟语蝶,才有这月钱的,晟语蝶一走,这月钱大概也没有了,这些倒 还不是主要的,她当初进了晟家的时候已经明白了自己就是来做工但是没有月钱的,有了也是偏得的,现下被收回去了,也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倒也没那么大的失落。 可她最害怕的就是陆姨娘,瞧着陆姨娘那阴森的笑脸,香秀都能想到陆姨娘在想些什么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的表示了——你这丫头,居然敢开怀的跟着晟语蝶走,等她出了门子,有你好看的! 越想香秀越怕,声音都跟着抖了,“姨奶奶,我不是故意的,当真不是故意的。” 陆姨娘冷哼一声,斜着眼睛笑道:“回去告诉了你的主子,别以为嫁了平家就真的是少奶奶了,在晟家,好歹还是和语雁同为庶女,仗着有老爷宠着,也算是平起平坐的,嫁入了平静,她可是差了语雁一大截子去了,哈哈哈……” 说完狠狠的撞了一下香秀,香秀身子本来就单薄,刚才撞倒了陆姨娘,纯粹是因为陆姨娘没注意了她,加之脚下不稳。 陆姨娘的身子可是比香秀壮实多了,这一撞,香秀必然倒下,陆姨娘这么轻易的放过了香秀,只是因为惦念着外面等着她的陆尘仓,不然她定要借这机会好生的收拾了香秀就是了。 陆姨娘笑着扭腰摆臀的离去,香秀呆呆的坐在原地,眼角开始向外滴水,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好在这里是小径,没多少人会过来,哭够了,抹去眼泪,晟语蝶待她很亲近,这点就连府中很多丫头都做不到的,可晟语蝶却能那般的平易,香秀愈发就是觉得喜欢了她,她甚至开始羡慕了七儿,现在她还有事情要做,总不能因为自己不开心,让主子等了去。 匆忙找了管家,去库房领了小半匹白棉布,抱在怀中就往回走。 却在经过方才的花园的时候,隐隐听见了假山后似乎有人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香秀本来就不是个多事的人,本打算低着头绕过去的,却在即将要过去的时候,听见了里面那个男声说了起来,“姑妈,你是怎么搞的,竟让晟语蝶嫁了别人去。” 只这一句话香秀想起了上次听见的事,也算巧了,两次都被她听了去,因为上次听了个大概,这次也便知道前因后果了,遂放轻了步子,屏住了呼吸,听这声音,该是在假山后的另外一条小径上说的话才是,天冷了,很少会有人在这里徘徊,也只竹烟阁要去库房领东西的时候才能路过了这里,所以那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却不见得有多高的防备。 “这事还要怨 我,我上次告诉了你,凭你以前那些对付女人的手段,居然没搞到她,现在不但老爷向着她,就是那个贱人也处处维护了她,下个月初二就是正日子了,也没几天,我想了个办法,今天晚上戌时一到,我就去把侧门偷偷的打开了去,你潜入府中,那丫头一般都是亥时入睡的,先让她成了你的人,等到亥时一刻,我再想办法去老爷那里叫了他们一起去那丫头的院子,这生米煮成熟饭,老爷虽然会怪罪了你,那个时候那丫头已经是你的人了,他们也是莫可奈何的,总不能让真的破了身子的女儿嫁了别人才是。” 随后是陆姨娘吃吃的笑,还有陆尘仓附和着的声音,“还是姑妈聪明,我竟忍不住等着今晚的好戏了。” “你这没出息的,就惦记着那么点破事。” “我没这点破事,姑妈还不会找我来呢!” 两个人又是一阵奸笑声,听见了这姑侄二人的算计,香秀只觉得身上一阵恶寒,不禁抱紧了身前的棉布。 假山后面两个人的奸笑声越来越小,想必是走远了,香秀才站直了有些发颤的腿,用她现在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跌跌撞撞的向竹烟阁跑了回去。 第二十六章 心生感激 香秀跑回了竹烟阁,身子还没站稳,就看见了正要出门去找她的七儿。 七儿等得有些焦躁,不禁重了些口气问了起来,“香秀,你怎么搞得,去要些白布,居然去了这么久,小姐还等着呢?” 平日了不管是谁的口气稍稍重了些,也不分有意还是无意的,香秀心中都要合计许久的,七儿对香秀的口气,是这么多日子相处以来最重的一次,七儿说完之后,才想到了香秀像个水做成的丫头,还想着要怎么补救呢,却发现香秀似乎根本就没听见她的话,已经抱着棉布慌慌张张的向屋内冲去了。 香秀边跑边喊着,“不好了,七儿姐,先莫要去想那些东西了,快些进来,我有事情要说呢!” 七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看见了七儿紧张的样子,心头也感觉到一阵乱跳,慌忙转身就跟在了香秀身后,一起向屋子里跑去。 晟语蝶一连多少个日子都被晟继堂缠着,好歹今天晟继堂被晟夫人带去庙里上香了,小孩子的,都有些好奇,觉得新奇,才跟了去,不然他是怎么也不会迈出竹烟阁半步的。 因为晟继堂不在,加上她要做海豚肚皮的白棉布没有了,这会等着香秀去拿,许久也没回来,所以晟语蝶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香秀进门之后瞧见的便是这幅场景,晟语蝶睡得很沉,她的呼吸均匀,侧着头枕在胳膊上,露出来的半边脸上带着甜甜的微笑,让人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扰了她的好梦去。 也不怪晟语蝶竟会睡着了,她的作息一直都很规律的,可自从知道她即将嫁人之后,晟继堂就没日没夜的缠着她。 也不能怪小孩子不懂事,他是府中的宝,所有的人都宠着他,可是他却感觉到孤独,那些宠爱里更多包含的却是忌惮,他们怕他,害怕了他,又怎么会有真情真意。 自从发现了晟语蝶会做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能讲好听的故事后,晟继堂就找到了当孩子的乐趣,可再过不久晟语蝶就要走了,他是真真的舍不得,才会紧紧的追着她的。 面对着这样的晟继堂,晟语蝶总是充满了耐心,白天给他讲些西奇古怪的故事,等到夜里晟继堂睡着之后,晟语蝶还要为他做哪些样式繁琐的布偶。 因为这样,晟语蝶的脸色是越来越苍白,说是待嫁的闺阁千金,倒不如说更像是病人,七儿和香秀心疼她,奈何谁也劝不动她。 所以现在看见晟语蝶趴在桌子上熟睡的样子,香秀心中紧张 着,可却不忍心叫晟语蝶起来。 七儿随后跟了进来,嘴上叽里呱啦的说着:“香秀你这丫头,平日里倒还稳稳当当的,今儿这是怎么了,要是说不出个要紧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七儿这样说,也只是玩笑口气,看着晟语蝶趴在桌子上,立刻默了声,随后拉着香秀,示意她有什么出去说。 晟语蝶本就是个觉浅的人,又是趴在桌子上临时休憩一会,再加上听见了七儿那霹雳哗啦的话,怎么能不醒来。 直起身子,揉了揉额头,睡眼朦胧的问着:“出了什么事,要你这样像个雀儿似地叽叽喳喳的。” 七儿见晟语蝶醒来了,也不再小心翼翼,几步走了过去,伸手按上了晟语蝶的额头,替她揉着。 晟语蝶闭上眼睛,舒服的享受着七儿的服务。 七儿把眼睛对上了香秀,香秀看了看晟语蝶,放下了手中的棉布,慢慢的走了过来。 感觉到她的靠近,晟语蝶突然睁开了眼,却猛然发现香秀的左脸红彤彤的五个指印,也不顾得身后七儿还在给她揉着额头,突然站起了身,绕过桌子来到香秀身边,伸手捧起了她的脸,有些担心的问道:“香秀,你这脸是怎么了?” 香秀不自在的别开了眼,轻声说道:“没,没什么,方才在花园里不小心撞了姨奶奶,被她教训的。” 晟语蝶一听这话,心头顿时恼了,声音也略微拔高了几个音,“这个陆姨娘,你都是我的人了,她还要来找茬,就算再不济,好歹我也是这晟家的二小姐,她多少也该有些分寸的才是。” 香秀喃喃的说道:“小姐莫气,也怪我没眼睛,竟撞倒了她,只打了个巴掌,算是轻饶我了,不过这不打紧,我取了布回来的时候,又经过了花园,没想到听见了陆姨娘和那个表少爷之间的对话,让我实在有些胆战心惊了。” 晟语蝶听见了这话,知道是要有比香秀被打还麻烦的事情,禁不住的顺了话去,“莫不又是那个陆尘仓,他这次又想要干什么?” 七儿也瞪圆了眼睛,吃惊的说道:“陆尘仓,难不成他来找过小姐了?” 那天遇见陆尘仓和平修锦的事情晟语蝶也没和七儿多说,七儿自然不知情,这会听了晟语蝶这话,才觉得蹊跷,可她知道现在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所以禁不住催促着香秀,“不要卖关子,先说说到底让你听到了些什么龌龊事?” 香秀顿了一阵,才抬头对上了 晟语蝶,小心翼翼的说着:“那陆姨娘告诉了表少爷,说戌时初她会去给表少爷开门放他进来,待到小姐亥时歇下了,让表少爷潜入小姐的房间,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了,姨奶奶再找了老爷和夫人来,捉了小姐和表少爷的事去,到时候就是老爷和夫人再不愿意,小姐的身子受了辱,也没别的办法,所以……” 香秀默了声,晟语蝶听完了这段话,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她现在是愈发的讨厌这个陆姨娘了,整天把心思拴在别人的身上,也不嫌累,特别是她总每次都要算计着自己,更觉得厌烦。 不过晟语蝶厌烦是厌烦,坐在这里大骂了那狼狈为奸的二人也不是办法,她要想一个既能保护好自己,又让陆姨娘与那个陆尘仓得不到半丁点的好处,自然更是让陆姨娘从此以后收敛些的办法。 七儿听了这话,可是没晟语蝶那番心思,立刻就破口大骂了起来,“香秀,莫要叫那个畜生不如的男人表少爷,这陆姨娘也真是的,上次就用这招数来害小姐,都被老爷关了许久了,要不是碍着平家的面子,怕现在还没出来呢,这出来了还不省心,又要耍这样的招数,想来这陆姨娘也就会这么一招下三滥,反反复复的,也不嫌恶心。” 晟语蝶心下计算了一阵,随后淡笑出声,“好了七儿,我们要好生准备一下,今天晚上可要恭候了陆大少爷和陆姨娘的大驾光临呢。” 瞧着晟语蝶的笑,七儿算是安心了,经过上次周华之事,七儿对晟语蝶已经满是信服。 跟在晟语蝶身边很多年了,七儿自然看得出现在的晟语蝶和从前有着天壤之别,可她不想去深究,她喜欢现在的晟语蝶,过去的晟语蝶空有美貌和才情,可是却活得太累了,相对于晟家这才算简单的人家都被吞噬了,更别说像平家那样的地方了,也只有现在的晟语蝶在听见了如此让人恶心的奸计之后,还能沉着以对。 沉默片刻,晟语蝶便笑嘻嘻的对七儿说道:“七儿,一会去管家那里给我要几样东西。” 七儿看着晟语蝶眼中闪烁着的光芒,眼睛也眯了起来,笑成了一副狐狸样,甜腻着声音说道:“小姐要拿什么,七儿现在就给小姐拿去!” 晟语蝶眨了眨眼,微微放低了声音说道:“先找个身体壮实些的婆子,然后要几根绳子,当然,少不得棍子,再多支几个灯笼,暂时就这些,香秀你陪着七儿一道去吧!” 香秀听了晟语蝶的吩咐,有些不明所以,也不多问,转身就要跟着七儿出门去,可还没迈 出步子,就听见身后晟语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等等,香秀你先回来。” 香秀和七儿以为晟语蝶又想起了别的东西,都转过了身,香秀听得分明,晟语蝶是要她回去的,也不敢有迟疑,直接往回走去。 香秀走回去了,晟语蝶在香秀转身的时候已经转身向后面走去,香秀不明所以的看着晟语蝶在自己的梳妆台前翻找着什么,不禁问出了口来,“小姐要找什么,我给您找?” 香秀话才问完了,就瞧见晟语蝶拿起了个小巧精致的瓷瓶,兴奋的向她走了过来,边走边给自己的行为来了个解释,“我就记得上次太太给了我瓶活血养颜的药膏,果真还在这里的,你这脸现在都肿了,瞧着我心中都跟着痛,用这个试试看,应该会很快就好了的。” 晟语蝶这边说着,那边已经把瓷瓶打开了,来到了香秀跟前,香秀刚想说她这卑贱的脸皮用不着那么精贵的东西的时候,晟语蝶已经把药膏贴上了她的脸。 香秀就感觉到一阵清凉伴着药香,随着晟语蝶温柔的手指揉开,把那胀热压了下去,这一刻,看着眼前晟语蝶那小心谨慎的表情,香秀感觉自己眼圈又开始酸涩了,这样的主子,今后要找恐怕是难了! 第二十七章 赵家婶子 香秀带着脸上的药香,跟在七儿的身后出了竹烟阁,她的手中一直紧紧的攥着晟语蝶给她的药膏。 香秀本来觉得自己的脸面沾了主子的药膏已经算是欺上了,却没想到晟语蝶给她抹匀了脸上的印子之后,问过她的感觉,知道她比没上药之前舒服了许多,随后就把那颇具价值的药膏给了她。 香秀本不敢收,晟语蝶告诉她不收她也没处用,坏了更是可惜了,香秀也觉得那样实在可惜,便收了去。 之后香秀偷偷的问过了七儿这东西值钱几何,七儿也没瞒着她,直接说了出来,这药膏,大概需要好几两的银子。 香秀当场就愣住了,多么精贵的东西,好多两银子呢,想当初她卖身进府,也就换了二十两银子,那还是晟家瞧着她可怜,多给了些银子的,可晟语蝶随便给她的一瓶药膏,就值好几两,香秀说不清楚自己当时的感觉,等到静了心思才愈发的不想离开晟语蝶了。 七儿瞧见香秀抓着药瓶子的样子笑她,笑完之后才说现在的小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以前很喜欢那些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可如今却是极其的不喜欢了。 晟语蝶自从出了那关着她的院子之后,颇得晟老爷和晟夫人的心,自然,精巧的稀罕物晟老爷和晟夫人也没吝着给她,多半她都送给了七儿,因为七儿喜欢那些小巧的东西。 一次七儿得了晟语蝶的东西后说晟语蝶这次因祸得福,却引起了晟语蝶的伤感来了,七儿当时有些不明就里,好在没过多久没,晟语蝶就笑开了,清清淡淡的说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然后还告诉了七儿她方才是在逗她的。 那次是不是逗七儿,七儿自小跟在晟语蝶身边,人情冷暖也看得多了,察言观色之道多多少少还是懂得些的,她忘不掉晟语蝶说那些话是逗自己的时候,晟语蝶脸上怎么也化不去的伤感,那些伤感令七儿觉得心都揪在了一处。 方才瞧见晟语蝶翻找着东西的时候,七儿就已经想到了香秀的脸,因为上一次就是因为晟语蝶不小心碰到了额头,淤青了一片,晟夫人就差人送来了这东西,晟语蝶抹了两次就好了,送着药膏来的丫头是个懂行的,她偷偷的告诉了七儿这东西多值钱,七儿才知道了,不过晟语蝶送她的东西加起来比这药膏值了许多银子去,如此见晟语蝶把它送给了香秀,她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至于香秀问了她这东西的价值,她是原封未动的转告了那个丫头的话去,倒不是为了吓唬香秀,只是要想让香 秀知道,晟语蝶是个多么好的主子。 她们二人动作也算麻利,按照晟语蝶的吩咐,先去管家那里要了个叫姓赵的婶子,这赵婶自小就在晟家帮佣,最开始是厨房里的烧火丫头,年岁大了些,又开始掌管着厨房里别的活计,她身材壮硕,力道不比寻常的男子小多少,为人很豪爽,听了是晟语蝶找她有些事情要帮忙,二话不说,当下就跟着七儿和香秀来到了竹烟阁。 晟语蝶瞧着这姓赵的婶子,各个方面都是十分的满意,先摆下了好脸面,微笑着说道:“这次就有劳赵婶子帮忙了。” 能替了主子分忧,赵婶本来就觉得是件有面子的事情,她倒是没想到晟语蝶会对她如此的客套,一时间黝黑的脸面倒是感觉有些胀热,连连的说:“给二小姐办事,是让婆子感觉荣幸的事情。” 晟语蝶听着赵婶的话,心中更是有了底,相约到了戌时三刻,便要赵婶来她房中,赵婶同意,又回去做事去了。 七儿和香秀瞧着晟语蝶这一下午的倒也悠哉,全然没有了歹人要惦记着她的担心,渐渐也放下了心。 七儿和香秀都会手工的活,两个人都也算心灵手巧的,晟语蝶说出的样子,剪好了形状,七儿和香秀就给她缝了出来,看着七儿和香秀认真的样子,一个模糊的念头在晟语蝶心中一闪而过,也只维持了不到片刻,再去回想,竟忘记了自己具体是什么心思了。 夜到了,一切都按照了晟语蝶的安排进行着,吩咐了赵婶让她戌时三刻到,只是给她让出了时间,因为府中那么多人晚上饭前饭后那些需要整理的都需要赵婶解决的。 不过过了戌时一刻的时候,赵婶就来到了晟语蝶这里,她说她提前把活都安排了下去,早些来,看看晟语蝶是不是还会有别的吩咐。 晟语蝶也是开心着的,赵婶提前到了,若是陆尘仓也改了时间,她们也不至于临时抓瞎了。 还有时间,赵婶就围着晟语蝶那些公仔转来转去的,还是七儿发现了赵婶的异常,高兴的炫耀着,“赵婶,咱们小姐做出来的东西好看吧!” 赵婶连连点头,“这些东西还真的漂亮呢。” 瞧着赵婶一眨不眨的眼,晟语蝶心中也有了了然,她倒是不确定了赵婶家里有多少孩子,不过瞧着赵婶的身材,她也确定了赵婶肯定是有子女的,按照赵婶的大概的年纪推算,家中少不得小孩子就是了。 这晚上的事情相对赵婶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她心中也 是有些愧疚的,既然赵婶喜欢她的公仔,她也做了顺水的人情,直接就说出了口去,“看婶子是不嫌弃了拙作,瞧着顺眼的,婶子就带回去几个,送给孩子玩吧!” 听见了晟语蝶的话,赵婶眼中冒着亮光,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急切的问了起来,“二小姐,这么精贵的东西真的要送了我这个老婆子,这怎么好意思呢!” 晟语蝶走上前去,抓起了方才赵婶盯着最久的两个海豚公仔塞到了赵婶的怀中,笑着说道:“这些也都是我随便想出来的,也难怪赵婶喜欢,带回去好了。” 赵婶看着怀中的两个布偶,都是她想要的,犹豫了一下,闭着眼睛放下了一个,然后睁开了眼,看着放回去的那个,样子很是不舍,不过还是连连感谢着的晟语蝶,“谢过二小姐,拿一个已经算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去,又怎么好多拿呢,就这一个好了,送我那小孙子,他一定会喜欢的,上次说小少爷身边带着个布偶,跟我要了好多天呢。” 听了这话,晟语蝶脸上绽开了笑,作为玩具设计师,最大的满足莫过于自己设计出来的玩具被别人当成珍品的爱戴着,如此的喜欢,晟语蝶不但把方才被赵婶放下的那个布偶从新送回到她的手中,又多给赵婶塞了几个,拿出了身为主子的威严,命令了赵婶别跟她推让,赵婶这才放心的收下,随后晟语蝶吩咐七儿找来个小布包,给赵婶把那些公仔包了起来,等着走的时候拿着方便。 亥时还不到,晟语蝶的房间里就吹了蜡烛,守在外面的陆尘仓见事情果真和自己的姑妈说得一般无二,高兴的跟什么似地的了,又等了一会,确定了晟语蝶大概是要睡了的,他才站起了身,轻手轻脚的向晟语蝶的房子走去。 此刻晟夫人的东阔院里迎来了个并不怎么受欢迎的人,晟夫人端坐在厅堂上,低眉顺目的喝着茶,而一边的晟老爷却是皱着眉头看着站在她对面的陆姨娘,不解的问道:“美娥,你这个时候来这里干什么?” 陆姨娘心中兴奋着,听见了晟老爷这平日让他胆寒的态度,倒也不怎么害怕,给自己身边的婆子递了个眼色,那婆子就慢慢的靠上前来,低声的说道:“是婆子我方才经过了二小姐的院子,竟瞧见有个男人的影子钻进了二小姐的房间,婆子寻思着这样的事情总不好瞒着主子的,所以就央请了姨奶奶带着过来跟老爷和夫人言语一声。” 晟老爷一听,火气就上了来,有过一次之后,他便不再相信这样的传闻了,不过他再生气,脸上也没表现的很明白,只是冷冷的问着 那婆子,“你可确定了你看见的是个男人?” 婆子有些害怕,不过态度看上去倒是正常的。 其实她是真的不知道陆姨娘和陆尘仓的算计的,陆姨娘掐算好了时间,吩咐了自己院子里的婆子去下人居给自己找个丫头去。 这婆子也不疑有它,从陆姨娘的院子去到下人居,势必是要路过晟语蝶的院子的,也就那么‘刚好’的看见了陆尘仓的影子,这婆子的嘴,像破车的轱辘,回去就当笑话说给了陆姨娘听。 陆姨娘就是知道她的嘴不稳,今天才特意找了她去,婆子才说完,陆姨娘便说要带她去见老爷。 自然,跟上人打交道可不是跟旁人说新鲜事那么的轻松,陆姨娘明白婆子的犹豫,最后搭上了自己的两个镯子,这婆子才同意了去。 听见晟老爷的问话,明白着看到的事情也感觉自己没了底气,不过还是坚持着重复了刚才自己说过的问题。 晟老爷指尖泛白,许久之后才冷冷的丢出了一句,“去看看。” 第二十八章 捉奸在床 听见了晟老爷这话,不知怎的,那婆子愈加的觉得紧张了起来,隐隐中总有一种哪里出了差池的错觉。 相较于这多嘴婆子的惴惴不安,陆姨娘倒是喜笑颜开的,似是已经看见了自己想出来的计划按照步骤圆满的完成了一般。 陆姨娘的表情,晟夫人是尽数收入了眼中,心中有了些担心,她是知道陆姨娘的那点心思的,就因为有着这层担心,她才会迫切的希望平家早些迎娶了晟语蝶,就怕迟则生变,千万万算,竟漏算了陆姨娘与陆尘仓是何等奸险之辈。 可是看着晟老爷的样子,显然已经生气了,晟夫人也不敢多话,只能颦紧眉头跟在了晟老爷的身后。 陆姨娘那腰身扭得更颤了,看在晟夫人的眼中都是厌烦,眼不见,心不烦,她是明白的,遂别过了头去。 陆姨娘瞧见了晟夫人的表情,只碍着晟老爷的怒气不好造次,不然肯定要欢唱起来了。 晟老爷走在前,身后跟着几个心思各不相同的人,那陆姨娘方才来之前,还叫上了几个丫头、婆子的,为的就是把声势做大,就算晟老爷再瞧不上陆尘仓,待到抓奸在床,怎笃悠悠众口,顺水行舟,才是稳妥之道,这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竹烟阁。 在他们还没进门前,就听见了一声尖叫。 晟老爷首先惊跳了一下,也顾不得这声是谁发出来的,率先跑了进去。 陆姨娘摇晃着脑袋,尖声尖气的说道:“当初说我冤枉了她,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瞧瞧,这才多少日子,又闹出是非来了,哎,也不能仗着有人宠着就无法无天了不是,想当初我的语雁都是准少奶奶的人了,还不是处处小心翼翼的,当个大家闺秀,这点分寸都没有,还妄想着飞上枝头去,那母鸡始终是母鸡,就算落在了梧桐树上,她也成不了凤凰。” 听着陆姨娘这真抢白,晟夫人心中早已经了然了,这陆姨娘的言语已经肯定了晟语蝶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晟夫人只在心中祈祷,希望没让陆家的人得逞了去,不然她在晟家的地位恐怕就要受到更大的影响了。 想当初陆姨娘在她眼前说话,就像耗子见了猫,哪次不是小心翼翼的,可如今却是这般的张狂,若没有语雁的关系,她怎么可能会如此,晟夫人越想心中越不是滋味,也不再听陆姨娘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快速的跟了进去。 进门之后见到的景象却让所有的人都惊呆的。 只见厨房的赵婶穿着中衣抱着被子 缩在晟语蝶的床上,以赵婶那身量,做出这样的动作,是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而一边的陆尘仓却是光裸着上半身,下身只穿了一条白色的里裤,脸上身上遍布瘀伤,缩在地上,看见了晟老爷进门,身上抖得像筛糠一样。 晟夫人瞧着这阵势,不禁轻笑出声,陆姨娘却是瞪大了自己的眼睛,这一刻竟不知道是该留下还是转身就走的好,而去跟晟老爷报信的婆子,脸上的冷汗已经冒了出来,上次晟语蝶被人陷害的事情,她多多少少也得了些耳闻的,陆姨娘因为那事都被关了起来,若不是碍着平二少爷的面子,这陆姨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来呢,婆子也不是全然的笨人,前前后后的想了一下,就知道自己似乎被陆姨娘利用了,现在倒好,这陆姨娘没得逞,反倒自己也被牵扯了进去,婆子有满腹的怨气,却是不敢说什么的。 陆姨娘瞧着晟老爷阴测测的脸,急忙快走了几步上前就揪住了陆尘仓的耳朵,厉声咒骂了起来,“你这不争气的小子,跑到二小姐的闺房里来做什么,莫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听了陆姨娘的话,陆尘仓瞪大了眼睛,他知道陆姨娘要把这事都推到了他的头上去,晟老爷生气了,他们陆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他不想当替死鬼,他要反驳。 可陆尘仓话还没出口,就瞧见了陆姨娘对着他挤眉弄眼的,还在犹豫要不要说的当口,陆老爷就发话了,“美娥,你先到一边去,这里暂时没你的事,等我问清楚了,你再过来回话。” 陆姨娘转过身子,对晟老爷撒娇般的叫了句,“老爷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晟老爷就板起了脸来,冷冷的说道:“我说让你站一边去,没听懂我的话么?” 陆姨娘低着头默了声站到了一边,却说这陆尘仓,方才抹黑进了门来,直接向内堂的床上抹去,他也不过刚占了那人的衣角,却听见了一声尖叫,随后就感觉有棍棒铺天盖地的向他打来,不至于绝命,却打得他浑身都痛,等着有脚步声接近,他刚觉得噩梦结束,屋内顿时灯火通明,一下子有人提进来了五六个灯笼,让他清楚的看见了晟老爷眼中的愤恨。 晟语蝶却是和七儿还有香秀几个人好像全不知情一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表现的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晟老爷见陆姨娘站到了一边去,也不急着问陆尘仓,而是把头看上了还抓着锦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赵婶,若不是事情关乎到了晟语蝶的名誉还有府中那些污秽的东西急于处 理掉,许晟老爷也要笑出声来的。 “赵婶,你且说说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出现在语蝶的房中的?” “回老爷话,都是我那小孙子,他十分喜欢了二小姐做得布偶,总缠着我想要一个,今儿正巧瞧见了七儿姑娘,和她聊了起来,她便带我来选那小布偶,也是巧了,我挑出了兴致来,竟错过了平日里睡觉的时间,老爷想必不知,婆子我过了时辰,就困得什么似地,小姐瞧了我的样子,便说反正这里有房间,让我先在这里睡一夜,我这就睡下了,哪里会想到,没多久就听见了一个男人邪里邪气的说着,‘美人,你可想死我了,多亏了姑母的成全,今晚上你乖乖的听话,我会待你温柔些的,等到成就了我的好事,我以后得了晟家,也绝对不会亏待了你的。’那男人边说边把手伸进了被子里来,婆子我一紧张就叫了起来。” 赵婶提到陆尘仓的话的时候,绘声绘色的腔调,还真有些浪荡公子的味道,让站在一边的晟语蝶都不禁佩服起了赵婶的演技来了,当真的人不可貌相,赵婶这话,与她说的是一般无二的,陆姨娘想撇开了关系去哪里有那么容易。 陆尘仓听见了赵婶的话,心下的紧张更甚了,也顾不得有晟老爷在,大声的反驳了回去,“你这婆子,莫要张口害我,我什么时辰有说过话,我才伸出了手,你便杀猪一样的叫了起来,哪里给过我说话的机会。” 晟老爷这会是听的明白了,事情果真是和晟语蝶没有直接的关系的,这次恐怕也是和周华的事情一般,不同的是周华那次让陆姨娘得逞了,这次却没有得逞,他当下就恼了,上次陆姨娘如此,是因为晟语雁想当平家的二少奶奶,这次,赵婶的话中点得分明了,这陆家是奔着他晟家的财产来了,怎能不气。 陆姨娘看着晟老爷阴晴不定的脸,这回儿也知道了紧张去,忙上前插了话来,“你这姓赵的婆子,不要来搬弄是非,许尘仓真是色欲熏心了,但这话怎好随便就说出了口来,定然是这婆子和语蝶那丫头给尘仓下了套子,想要陷害了我们姑侄二人。” 说着就嘤嘤的哭泣了起来。 晟夫人看着站在一边掩着唇笑着七儿和香秀,心下已经了然,想来这主仆几人也不是全然的傻子,就被那陆姨娘一个人耍了去,如此她倒是来了底气,斜着眼睛看着陆姨娘,声音还是和平常一般无二的威严,“美娥,上次你难为了语蝶,老爷看在修祺的面子上,给了你次机会,你怎么还要整这第二次呢,一个晚辈的,又能怎么得罪了你 去,莫说语蝶她如此乖巧懂事的,绝对惹不出什么事端来,就算她真的闹出了什么事情来,你这当长辈的也该给兜着些,每次外头还没什么呢,最先嚷嚷到是你这姨娘,是恐怕老爷心里舒坦了去,非要填些堵出来,瞧着府里的人都出了差池来了,你也就开心了去。” 陆姨娘听了晟夫人这话,也不哭了,直接说了起来,“呦,太太,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好像我就见不得老爷好是的,是她晟语蝶生就一副狐媚子样,勾了男人,与我有什么关系。” “行了,美娥,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尘仓若没有你照应着,他怎敢有如此的胆量,你这一而再的加害语蝶,若这次我还放了你,怕你会来再而三,那样就真的太对不住语蝶了,好了,这次你也莫动那些歪心思找平家的人来帮着你了,就再回那院子里给我好生想想吧!” “老爷,你可莫要听那一面之词,尘仓一早就惦着语蝶了,是他色胆包天,与我何干?” 陆姨娘这次是真的急了,若再被关回去,怕她在晟家的地位将不保了,她虽是晟语雁的生母,这事可万万不能传进平家去,若是被人知道了,晟语雁在平家也将不好过了,没了护身符,她怎能不急! 第二十九章 绝不轻饶 陆姨娘一门心思只顾着给自己脱罪,却忘记了陆尘仓色胆是有,但当却是全无的,他那样的脑子,只惦记着自己是万万不能吃亏的,而今找他来的姑母不但不向着他,还要把那屎盆子一股脑的扣在他的头上,他怎能甘心,急急的张口反驳了去,“姑母,你莫要把什么事情都怪罪到我的头上去,当初可是你和语雁来找我的。” 听见了陆尘仓这样抢白了,陆姨娘脸色一沉,晟夫人斜着眼看着陆姨娘的表情。 七儿和香秀吃吃的笑着,却不敢多说什么,晟语蝶心中自然开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 陆姨娘从眼角的余光中暗暗的打量了一下周边的情况,先不要说晟语蝶一干人等的反应,就是她找来造势的那群人也露出了一副打算看好戏的表情。 这边都还没说什么呢,方才不明不白做了陆姨娘垫脚石的婆子首先发难了,几步来到晟老爷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老爷饶命,婆子当真不是故意到您面前搬弄是非的,这些都是姨奶奶让我做的,我再也不敢了,这两个镯子也是姨奶奶给的,她今夜故意指派我去做点事情,刚巧就遇上了表少爷钻进了二小姐的房间,我回去就把这事告诉了姨奶奶,然后她让我跟你说声,我本是不肯的,都说捉贼捉赃,抓奸抓双,我又没真见了小姐跟野男人怎么样,又怎敢到老爷面前说三道四的,随后姨奶奶便塞了我这两个镯子,还说不能让咱们晟府出现那个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能让老爷您给给蒙在鼓里,我想也是在理,便跟着来了,我是真的不知道这是有人故意陷害了二小姐的,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都是在深宅大户里混久了人,察言观色免不了的熟络,这厢瞧着苗头不过,那边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先撇清了自己在说,这才有了这样一副意味明显的话直直的抛了出来。 晟老爷双眉之间原本开阔的地方现在又成了川字,直接对上了陆姨娘的脸,冷冷的说道:“美娥,这话你想必也比我们清楚了去,现在倒是说说看,还有什么要反驳的。” 陆姨娘先是伸手扫了那个婆子一巴掌,恶狠狠的说道:“你这没脸的东西,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要你这样昧了良心来害我。” 婆子捂着火辣辣的脸,低垂着头说道:“姨奶奶,你也莫要怪我,大家都知道二小姐的为人,你这样处处刁难她,老天也会不平的,我不过是把事实说了出来而已。” 晟老爷对婆子摆了摆手,那婆子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转身的时候,嘴角噙着笑 ,晟老爷让她退下,便是不会责难与她,她瞧得明白,这晟老爷摆的阵势是要压下了陆姨娘的气焰去了,她不是府中的长工,还不至于像旁的人那么怕陆姨娘的。 这边婆子才退下了,陆姨娘转过身就对陆尘仓发泼,“你这没良心的破落户,以前我少帮着你了,怎到了这个时候竟想着怎么扯我的后腿,我怎么你了?还有语雁她都进了平家了,又怎么能找上你,这话你都能随便的说出口来,你还是语雁的表哥么?” 陆尘仓把头垂的低低的,小声的反驳着,“姑姑,大家心中想了些什么,谁也不是没分寸的人,这事当初就是你先找上我爹说的,爹同意了,你才来跟我说的,你也是为了自己,我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不管怎么样,你不能一股脑的全推到我身上不是,你我都有份的。” 陆姨娘本希望他能把事情给兜回去,却不想越跟陆尘仓说,这陆尘仓越给她添乱,声音更加的冷淡上了几分,“尘仓,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语蝶还没封为莲花仙子那会儿你就瞧着她是个心思了,这点你姑丈也是知道的,现在你再来这样说,是不是太过分了?” 晟夫人瞧着这姑侄恶人互相推诿的表现,心中自然少不得欢喜,可晟老爷不说话,她也不说插嘴讨人嫌。 晟老爷看着陆姨娘还在狡辩,妄图让陆尘仓给她背黑锅的样子,委实的生气,胸口剧烈起伏着,许久之后才大声喊道:“语蝶,我瞧着你那身后的桌子上搭着的是绳子对么?” 晟语蝶在这个时候被突然唤了名字,心头一跳,不过很快的恢复了过来,点着头回答道:“回爹爹的话,是绳子。” “那好,来人,这陆尘仓居然敢在夜里摸进了小姐的闺房,委实大了胆子,把他给我捆起来。” 晟语蝶看了看晟老爷,又看了看七儿和香秀,那两个丫头也算机灵,随即拿过了绳子来。 其实晟老爷仔细推算一下,早已发现了时间上的误差,这婆子先是瞧见了陆尘仓摸进了晟语蝶的房间里,可随后回去告知了陆姨娘这事,陆姨娘又劝通了婆子去他那里说事,来来回回的,最少也是一刻钟的时间,可他赶到晟语蝶的院子的时候,却才听见了尖叫声,那声音定然不是陆陆尘仓刚摸上了赵婶的衣服的时候赵婶所发,那么会是谁,这点晟老爷心中自然是有些算计的。 他这边脸上丝毫不漏,那边七儿和香秀已经把陆尘仓捆了个结结实实,捆好之后七儿对晟老爷笑嘻嘻的说道:“老爷,捆实诚了。” “好,来人,既然这事家中说不清楚,那就送官府查办吧,想来官老爷会给我个明确的答案的。” 听见了晟老爷的话,晟语蝶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来,晟夫人斜了陆姨娘一眼,随后也不做声,迈着悠闲的步子向晟语蝶的方向走去。 陆姨娘瞧见没有一个人出来说一句话,急忙跪倒了晟老爷眼前,抓着他衣襟的下摆轻轻的说道:“老爷,你可不能糊涂啊,这是家丑,若是张扬开去,莫说咱们晟家跟着毁了声誉,就是那平家也要低看咱么一等不是,你不为了我考虑,也要替还在平家当少奶奶的语雁想想吧,这语蝶是你的骨肉,那语雁也不是我和别人生的不是,再者,过些日子语蝶也要嫁进平家了,这个时候,咱们晟家可不能出任何的差池,这语蝶本就嫁了个没名没份的私生子,现在若是再娶个不但自己名声不好,娘家也跟着有问题的女子为妻,他们小两口的日子势必会更加的难过了,老爷这些道理该比我明白的才是!” 晟老爷冷哼一声,“若你当真不想让咱们晟家有问题,又怎么会搞出这么多是非来了,想来你这次是认下了罪过,我话也不多说了,你还是给我去小院里想清楚去,还有,你身边那些丫头婆子的太过炫耀了,你在他们之间留下个得心的,剩下的就遣到别人的院子里去了吧。” 陆姨娘瘫倒在地,晟老爷吩咐着身在陆姨娘身后看戏的婆子丫头么说道:“今晚的事情莫要张扬出去,若我在外面听见了半点风声,回来找出是谁,小心自己嘴里那搬弄是非的舌头。” 下人们都缩头缩肩的,没一个人敢吱一声,随后晟老爷沉声吩咐着,“把陆美娥送到小院里去,陆尘仓拉出竹烟阁,关进柴房,明天命人通知陆家,亲自上门来给我领人。” 下人们连连点头,方才陆姨娘带来的丫头婆子正好搀着陆姨娘去到了小院,大家心中都有些数,怕这次陆姨娘要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陆尘仓被人连拉带拽的拖出了竹烟阁,自然,七儿和香秀跟在后面,没少对他下暗脚。 屋内方才那些引来骚动的人都走了出去,赵婶也高高兴兴的卷着晟语蝶给她的小包裹离去了,那些话都是晟语蝶早先就教给她的,但是她说起来极其的顺畅,除了因为她感激晟语蝶那些小玩意外,还有便是她对陆家的人观感奇差,特别是陆尘仓,简直可以说厌恶他到了极点——赵婶有个外甥女便是被陆尘仓给祸害了,最后那个小丫头不堪受辱,悬梁了,陆家还有陆姨娘都参与过这事,暗中给 官府递了些银子,最后以死无对证之说草草结案,可是那丫头的亲眷们,哪一个不记恨了陆尘仓,奈何斗不过他而已。 晟老爷对晟夫人淡声的吩咐着,“你先回去,我有些话要跟语蝶说说。” 晟夫人瞧了瞧茫然的晟语蝶,又看了一眼并不看她的晟老爷,扯了个笑脸,柔和的说道:“老爷莫要耽搁太晚,语蝶也困了。” 晟老爷挥了挥手,晟夫人轻快的走出了竹烟阁,今晚上她是满腹开怀的。 晟老爷见房间里没人了,才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盯着晟语蝶的脸,平淡的问出了口来,“语蝶,今天晚上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晟语蝶一愣,知道瞒他不住,也便直接的开了口,“今儿个我的丫头听见了姨娘和陆尘仓秘密商量着要来害我,我便做了些防备的。” 晟老爷挑起了眉梢,“为何你不来告诉了我?” “空口无凭,爹爹不会信我。” 听见了晟语蝶这话,晟老爷叹了口气,轻缓的说道:“当初是我冷淡了你。” 听见了一直高高在上的晟老爷如此低声下气的说话了,晟语蝶竟也感觉鼻尖有些酸涩,不过也只是一瞬,便有听着晟老爷继续的问出了口,“美娥算好了时辰让我来的,那你们呢,我来的时候听见的那声喊叫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章 静待出嫁 听见了晟老爷终究还是问出了口,晟语蝶眼睛转了转,随后笑了起来,“爹爹睿智,女儿瞒不过您。” 晟老爷瞧见晟语蝶笑了,也跟着微微的笑,此二人相视而出的笑脸,倒是缓和了两人之间的僵滞。 晟老爷笑过之后后带着宠溺的口吻说道:“这么多年,我竟没瞧出来你是如此灵巧的丫头,若不是那声音叫得不同,事后想想处处都是怪异,想来你就是出了我晟家的大门,我也是瞧你不清的了,还真是罪过了。” 听见了晟老爷的话,晟语蝶心中已经全是了然,心下暗自高兴,幸亏方才晟老爷问了,她都回答了去,若是再在这样的人面前装成无辜的样子,想来就算念在她现在是‘晟语蝶’的面子上不反感与她,到时会也会笑她自作聪明了去吧。 “其实爹爹已经想到了那声音叫的时辰不同,也该猜出了个所以了,这时辰都是陆姨娘事先安排妥贴的,我那丫头只是一字不落的听了回来,所以对你大概什么时候会到我的院子里来,我多多少少也是有数的,可是时间再准,也要有个偏差才是,最准确的做法便是亲见了你的人才算数的,那叫声只是提醒着房间里打人的丫头们您到了而已。” 晟老爷听了晟语蝶的解释,轻轻的点了点头,喃喃的说道:“果真如此。” “爹爹可会怨恨了我那样对待了尘仓表哥?” 晟语雁看不分明晟老爷的表情是何种心思,遂小心翼翼的张口问了出来,晟语蝶听见了晟语蝶那种试探的口吻,轻柔的笑了,“自我第一次见过尘仓之后,便不喜欢他,且随着念头的增加,这感觉是有增无减的。” 听见了晟老爷的话,虽然没有明摆着说,但是晟语蝶知道晟老爷这便是肯定了她今天的行为,倒也笑得真诚,“谢谢爹爹宽宏。” 晟老爷叹了口气,也不想在难得的相处机会纠缠在那些烦心的事情上,轻缓的转移了话题:“你这孩子,自小苦命,奈何我多年的忙碌,也没时间与你说说话,还剩下不多日子便是出嫁的时候了,今后你我相处的机会也即便更少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吧。” 晟语蝶心头突突的跳了几下,这算是那个一直板着脸的男人难得的露出了这般感性的话,让她鼻子竟酸涩了起来,不过他既然问了,晟语蝶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太过客套了才是,毕竟晟老爷现在是要偿还了他欠晟语蝶的父爱,自己应承下来,晟老爷许心中也会开怀些的才是。 思来想去的,不知怎 么就想起了香秀来,忍不住的问出了口,“爹,我要是嫁入了平家,那么我的两个丫头怎么办?” 晟老爷听了这话,倒也是一愣,晟语雁当初嫁入了平家,还是嫡少奶奶,却也只有一名陪嫁的丫头,听着晟语蝶这意思,怕是两个丫头都舍不下的,想了想,若是都让跟着嫁入了平家,倒像是折了晟语雁的颜面。 其实晟语雁的颜面,晟老爷并不是十分的在意的,跟晟语蝶这段时间接触,他脑子里晟语蝶上次被陷害的时候说过的话就愈加的明朗,她说过的,那个时候是晟语雁房中的人去找她的,不过当初他没上心,也就听了那一面之词,现在瞧见晟语蝶不信任的眼睛,他心中也有了算计,都是语雁房中的人,若是早就撺掇好了要去陷害了语蝶,怎能漏了口风去呢,有了这样的念头,他愈加的觉得对不住语蝶了。 由此看来,语雁的颜面,他已经不打算去顾及了,他怎么能忽略了语雁也是陆家之后,当初陆姨娘就是用了卑劣的手段使他就范,他认为那是耻辱,并不想与外人说,可是语雁跟着陆姨娘照样学样的,倒也渐渐滋生出了如此多的是非来了,愈加的不得他的心,可他要照顾的却是平二少爷的颜面,这庶子娶进门的夫人若是比他的排场,也不知道会不会让平二少爷有别样的想法去。 见晟老爷为难,晟语蝶瘪了瘪嘴,叹口气说道:“也罢,爹爹不必为难了,实在不成,就都不要带过去了,虽然香秀跟在我身边没多久,可舍下了谁,怕另外一个心中都会不舒服的。” 晟语蝶如此一说,反倒让晟老爷下了决心,“也罢,两个你都带了去,带过去之前,我会先跟平家夫人打个招呼的,到时候两个丫头都不拿平家的月钱就是,这银子我出了,还有就是平修锦在平家本没有地位的,这月钱有还是没有也不好说,出嫁的时候,我会多给你些嫁妆,但是面上照比你姐姐,许不会那么排场,银子你藏好了,莫要让语雁那边知道了去,你懂的,偷偷的留下,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晟语蝶在还是乔萍萍的时候,有嫁了人的姐妹淘告诉她,出嫁的时候自己娘家会偷偷给自己备下些私房钱,说是结了婚,等到日子紧吧的时候,自己想吃些什么,要用什么,也不能强忍着,现在的晟老爷如此的说,也让她有了这样的顿悟,父母宠爱着自己的子女,不管历经多少时空都不会改变,这是人类的本性。 看着眼中盛满感动的晟语蝶,晟老爷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轻缓的说了几句,“好了,还差几天了,好生准备一下吧, 余下的日子,也不要叫小堂来这闹你了,待嫁的女儿家,终究要好好准备的,你虽然嫁了个庶子,但好歹也是我晟家的小姐,绝对不能亏待了就是了。” “谢谢爹。” 晟老爷走了,晟语蝶却开始想念起自己的爸妈了,他们绝对想不到自己的女儿会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找到了托付终生的人,而且已经待嫁倒计时了。 晟老爷走了之后,香秀和七儿才进了门来,两个人脸上都是笑,七儿进了门之后拉着晟语蝶兴奋的说道今晚上的事真的有趣,香秀只是跟在七儿身后抿着唇笑。 晟语蝶敲了一下七儿的脑袋,轻缓的说道:“你这丫头,只知道玩闹,若是这次香秀没听了这事,我今后可是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了。” 七儿揉着被晟语蝶敲过的额头笑嘻嘻的说着:“不会的,小姐是吉人天相,才不会被那恶心的陆尘仓得了便宜去。” 主仆三人有说有笑的,这夜晚也多了别样的温馨。 夜渐渐浓了,晟语蝶并没有把晟老爷允了她可以带两个丫头过门的事情说出来,一来她不是个张扬的人,怕这事提早被人知道了去,又生出什么事端来;再者,她怕若中间生了变故,不好对他们二人交代,也便放下了与晟老爷的谈话,谁也没告诉。 她要去平家,身边一定要有个知根知底的人,虽然已经来到这里几个月了,很多的事情渐渐的开始适应,可保不住哪个时候跳出件她没接触过的事情来,她若是答不出,惹了人家的笑话去可就不妥了。 这一场闹剧算是过去了,晟家少了陆姨娘掺和,也算是风平浪静了,晟继堂两天都没来晟语蝶的院子了,据说是被晟老爷劝住了。 那孩子也算懂事,最初晟老爷不让他去见晟语蝶,他心中是不开心的,也耍小孩子脾气,可随后晟夫人耐着心思跟晟继堂解释了,她告诉了晟继堂,晟语蝶这些日子被他缠着没时间睡觉,脸色很难看,若是病倒了,当不了新嫁娘,她会难过的。 晟继堂似懂非懂的听着,听完后倒真的不再缠着要去见晟语蝶了,这点倒是让晟夫人满意,因为她现在已经知道要如何跟晟继堂沟通了,这些,还多亏了晟语蝶,她已经暗下决心,待到晟语蝶出嫁的时候,她会多给她备下一份嫁妆,除了算是感激了晟语蝶让晟继堂和她开始亲近外,还有就是继续压一压陆姨娘的锐气。 陆姨娘虽然被关起来了,可她依仗着晟语雁那边的关系,还处处显出高人一等的气焰 ,这点多多少少的传进了晟夫人的耳朵中,她面上并不做任何的表示,私下里却还是有自己的计较的,这陆姨娘,较之当年的霍姨娘,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谁天谁地,见过霍姨娘的人都知道。 至于霍姨娘,最真实的反应出了那句红颜多薄命的老话,那个女子水一般的温柔,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她是晟夫人因为自己嫁入了晟家几年不出,特意给晟老爷娶回来继承香火的,可她生下了晟语蝶之后,没多久也没了,她从来都是不争不闹的,与她相处的人都知道她的和善,其实晟语蝶的秉性以前和霍姨娘是很相似的。 晟夫人是想不清楚为何现在的晟语蝶看上去那般的不同,但是她是喜欢现在这个晟语蝶的,如此种种,她反倒愈加的希望晟语蝶将来能压制住晟语雁,这想法以前倒是不明显,可自从晟语雁嫁入了平家之后,陆姨娘那种小人得志的样貌显现出来后,她便愈加的有了这样的念头,所以她有了要把晟语蝶当做自己所出,让自己的女儿击溃陆姨娘——首先,就是晟语蝶要嫁得体面! 第三十一章 吉日已到 每个人都带着别样的心思,转眼便入了冬月,第二日便是晟语蝶与平修锦的婚事了,晟语蝶现在倒是说不清楚自己对平修锦的感觉了,也只有那一面,他们之间便再也没有联络。 好在晟语蝶知道古代男女之间都是如此相处的,即便两个人之间有多么的思念,结婚之前也不能随便见面的,如此平修锦不来看她倒也合情合理的。 相较于现下那些女子,她还算是幸运的,至少知道自己嫁了个怎样的人,在这个时代了,许多男女是到入洞房的时候,彼此才第一次见的,即便到了那个时候知道自己嫁的是阿猫阿狗,也只能如此将就的过着了。 再想想她知道的女子,大概就连谋害了自己的妹妹而用手段嫁入了平家的晟语雁,事先也没见了平修祺,会那么积极的争取,只因为她要嫁的是‘平二少爷’,至于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到了晟语雁那里也没什么关系了吧。 婚礼的前一天,所有要准备的东西都给完满了,七儿也才算松了口气来。 若是带着大笔的银子嫁入平家并不方便,也显得过分的招摇了,晟老爷给晟语蝶杯下的是银票,晟语蝶偷偷的看了看,足足的二百两,这些银子相当于她几年的月钱了,她并没有与晟老爷客套,只是愈加的感觉这晟老爷并不像她最初印象中的那样冷漠无情的人,是她那个时候错看了。 晟老爷送了银票之后,晟夫人也过来了,相对于晟老爷的低调,晟夫人却好像恨不得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给晟语蝶送来了很多的首饰和衣衫做嫁妆,身前身后浩浩荡荡的丫头婆子的侯着,每个人手中都不空落,显得荣宠极盛。这样的事情,其实府中几个丫头知道了,那么整个晟家乃至小半个京城也多半会传开的。 晟语蝶笑着一概收下了,她不是那些所谓的君子,拿什么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来禁锢了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情她不会去做。 晟老爷给她钱,是出于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子女的亏欠,不过这晟夫人,晟语蝶思来想去,她原本也不是很喜欢晟语蝶的,不然不会让晟语蝶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这突然转了性,除了因为自己和晟继堂这些日子里亲近的缘故,大概多半都是和陆姨娘有关系的,这样想了,也便觉得收下了晟夫人的钱财并无大碍的。 平修锦是个不吃香的少爷,这点她也是后来才渐渐的明白的,虽然钱不是万能的,不过没钱是万万不能的事情她以前深刻的体会过,那是在她一直生活的现代社会中,她有许多办法挣得供自己 花销的钱财,可这是在古代,人生地不熟不说,这个时代女子要出头,是难上加难的事情,得钱就更不容易了。 也莫要怪她现在脸皮厚,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她没有不是嗟来之食的豪情,命都没了,再谈面子,岂不可笑,所以晟语蝶是来者不拒,统统的收入囊中,至少这些东西让她在未来一段时期内,即便平修锦日子不如意,他们的生活也不至于出现问题。 待到终于静下来之后,香秀的落寞才凸显了出来,等到晟语蝶平日休息的时间近了,香秀突然上前给晟语蝶跪下了,这礼数对于旁人或许习以为常,可晟语蝶是见不得这场面的,连忙起身扶起了香秀,颦着眉头轻声的抱怨着,“你这丫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莫要用这样的礼数来跪拜与我,你不怕膝盖生了茧子瞧着难看,我还怕折了我的寿去呢。” 香秀听了晟语蝶的话,这才顺着晟语蝶的力道起了身,眼圈含着热泪,幽幽的说道:“奴婢感激小姐这段日子的照顾,明日小姐就要出嫁了,想来日后奴婢也没机会再服侍小姐了,奴婢这便先跟小姐道了恩。” 晟语蝶这才想起还没跟香秀和七儿说晟老爷已经答应了她们两个丫头一起跟着入门的事情,七儿是并不担心的,因为她知道自己离不开她,可香秀不同,加之这小丫头心思敏感,这个时候,势必要有别样的心思了。 “怎的,香秀不喜欢服侍我了?” 虽然明白了香秀的心思,可晟语蝶这些日子心情出奇的好,倒也生出了逗逗眼前这个丫头的兴致来了,遂板起脸来,如是生气般的问着香秀。 香秀听着晟语蝶似是恼了,也慌乱了心思,这腿下一软,差点又跪了下去,好在有晟语蝶搀着,不过她那原本挂在眼角的泪这次是当真的流了下来了,“小姐,您是知道的,明日你便要去平家了,奴婢是今年才进府的丫头,许久都离不得这晟府的,这以后奴婢即便有心服侍了小姐,可小姐也不在府中了。” 说罢伸出手,用手背拂去了眼角的泪花,这晟语蝶也是个软心的女人,见不得这哭哭啼啼的场面,眼圈也跟着热了,嘴上连连抱怨着,“你这丫头,惹了我也眼热了,好了,不逗你了,爹爹已经允了我,你与七儿与我同进平家,不过在平家大概是领不到月钱了,爹爹说了若是平家不给你们月钱,他是不会短了你们的银子的。” 七儿听见了晟语蝶的话,显然也跟着开心,她这些日子对香秀也有了感情,当真舍不得离开了这个丫头,才想着怎么压下去满腹 的离情的时候,倒是得了这样的消息,怎能不开怀,连忙接过了晟语蝶的话头说了开来,“小姐您不用惦着咱们那几个月钱的,小姐就是平日赏的东西也够我做上多少年的工了,有没有那几个月钱又能怎样呢,只要能跟着小姐就好了。” 香秀得了这个让她开怀的消息,也是连连的说着:“我进府的时候就是没有月钱的,上月的月钱都借着小姐的光偏得的,有没有月钱对于我倒是无所谓的。” “那好,你们好好的收拾一下,可别落了东西。” 这个时候才说,晟语蝶自然知道香秀也没多少东西要收拾的,并不担心了她收拾不完。 上次晟语雁的排场她是瞧见了,虽然想来自己的婚事照比晟语雁定然没那么喧哗,可繁琐的古礼也该够累的,因此早早的便歇下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外面已经开始嘈杂开来了,七儿和香秀每人也只睡了不足两个时辰便起来了,待到擅于妆扮新嫁娘的婆子到了,七儿和香秀才把晟语蝶叫了起来。 晟语蝶醒转之后,七儿和香秀先伺候了晟语蝶沐浴,发并不沾水,怕余下的时候梳理不方便。 随后有四个丫头小心翼翼的捧着绚丽的嫁衣,凤冠等首饰走了过来,低眉顺目,恭敬的立在晟语蝶洗漱的屏风外。 晟语蝶出了浴桶,七儿用宽大的布巾帮她擦干了身子,香秀递给她一件正红色的兜衣,靠在下摆的位置绣着鸳鸯戏水,针脚细密,质感柔滑,看得出是上品。 随后套上白绢的中衣,余下的丫头鱼贯进入,晟语蝶如一个大型的人偶般任这么许多的人摆弄着,那艳红的衣服式样并不繁琐,为寻常见到的对襟长袍,通体无花,只胸口的对襟上绣以云纹,蓝底牡丹纹滚边帔子左肩绕至右肩中规中矩的垂至膝下,腰间同为蓝色宽腰带,上绣与帔子一般的牡丹纹,这腰带使原本宽大的衣衫套在晟语蝶身上不见臃肿,反现妖娆妩媚。 脚上也是红色的绣鞋,与鞋尖处绣着艳丽的牡丹。 待到穿戴完毕后,那来送嫁衣的小丫头也算完成了任务,躬身退下,婆子上前给晟语蝶修面,上妆。 淡扫娥眉,轻点朱唇,仅略施薄粉,婆子已然惊叹:“好一个天仙下凡!” 直惹得晟语蝶娇笑连连,轻柔的说道:“婶子这口舌,不该是只管着梳妆的活计才是。” 那婆子不解的张口问了出来,“二小姐这话何意?” 晟语蝶轻柔 的说道:“婶子应该去做媒人,巧舌如簧的,定能牵上恩爱夫妻无数。” “二小姐就知道拿婆子我说笑,害的我婆子跟着紧张了去。” 晟语蝶的脸面精致,并不需要格外的修饰,随后那婆子又给晟语蝶简单的于脑后挽了个发髻,最后那个端着凤冠的丫头上前,把凤冠交到婆子手中,由婆子给她戴了上去。 这凤冠也是蓝色的底子,与晟语蝶身上的帔子一般颜色,冠中有凤头衔珠,中间向两侧蔓延开来是凤尾,尾端各坠一颗浑圆葡萄粒大小的珠子,凤冠侧尾上缀着两根蓝底的长饰,有如中国结一般,余下线链用以珍珠串就,珠尾两侧各有四个流苏,过了眼便知道这物价值不菲。 她这边才梳妆整洁,还未戴上盖头,外面已经有说话声老远的传来,“语蝶,你可准备妥帖了?” 还未等晟语蝶回话,那给她装扮的婆子先高声喊了起来,“恭喜夫人,贺喜夫人,能把小姐带的如此美好,今日小姐出了阁,夫人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第三十二章 出嫁读物 应着那梳妆婆子的声,晟夫人带着五六个丫头走进了晟语蝶的屋子,晟语蝶急忙起身,晟夫人只是对一旁那个急于奉承的婆子淡笑着说了句:“辛苦你了。” 婆子站在一边连忙点头哈腰的,晟夫人随后对跟在她身后的丫头轻声说了个,“赏。” 跟在晟夫人身边的一个端着托盘的丫头立刻走了过来,另一个空着手的丫头拿起一吊铜子恭敬的递到婆子手中,那婆子愈加的殷勤的道谢,晟夫人再没多看她一眼,挥了挥手,婆子便退了出去。 待到婆子退下后,晟夫人拉着晟语蝶细细的端量着,好像在赏看一件珍品一般,口中连连赞叹,“不愧为莲花仙子,这不过只是随意打扮了一下,竟有如此令人惊艳的效果来了,如此瞧来,咱们晟家终究是能出得那仙子般的人物来的,不过也仅仅是你才配得上这称呼的。” 晟语蝶听出了晟夫人这言外之意,也只是但笑不语,晟夫人现在对陆姨娘母女没什么好感,虽然她也是十分不待见这一对满脑子算计的母女,可她却没什么心思现在来评价了他们,何况晟夫人这话说了出去,想来用不着太久,陆姨娘也便知晓了,她们母女没犯到她头上的时候,她也没必要多招惹处是非。 晟夫人见晟语蝶只是淡淡的笑,也没了说三道四的兴致,屏退了跟在身后的丫头婆子,拉着晟语蝶的手坐了下去。 晟语蝶见一旁的婆子丫头都走了,只余下晟夫人与自己两个人,倒是生出了许多的不解来了,心下知道这晟夫人定然要与自己说些秘密的事情,可她却是不好主动张口问的。 这晟夫人见身边没有旁的人了,才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了一本泛黄的小册子递进了晟语蝶的手中,晟语蝶初还有些不明就里,待到低头查看,才发觉到了异常,双颊立刻飞上了两抹红云,若问其故,却要把这话说到了那小册子上面了。 这册子想来也有些年头了,晟语蝶只一眼便发现上面居然画了一对未着寸缕的男女,晟语蝶前世也多多少少接触过那些男女之间最为亲密的画面的,可那只是私人的时候才见的,哪像现在这般与人正面讨论了,总觉得有些怪异。 晟夫人见她这般模样,脸上露出了和善的笑,语调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也莫要害羞,其实这册子我昨日便该送来与你的,霍家妹子走的也早,撇了你,这事想来也该只有我能教你了,你翻看一下,到时候也不至太过茫然。” “娘,这个,我……” “好了 ,你也莫要害羞,是姑娘家出嫁都有这个时候的。” 晟语蝶当真的尴尬,硬着头皮翻看了几页,心中已经一团麻乱,她初期也只是想到了反正都是要嫁人的,不如嫁个喜欢的,可如今这春宫的册子明晃晃的摆到眼前了,才让晟语蝶想了起来,这婚姻之事,除了使原本毫无关联的两个人从此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有一点便是要与一个不过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行那世间男女最亲近的关系,不离丝毫距离的灵肉纠缠,单单就是用想的,就已经全身不适了! 这种心思过后,晟语蝶只觉得面上绯红一片,再也不敢翻看,慢慢的塞回给晟夫人,小声的呢喃着,“娘,我看完了。” 晟语蝶见了晟语蝶这般模样,面上只是笑,语调倒是柔和,“也罢,现在也是忙的时候,让你多看,也看不进多少,只是让你心中有个数,到时候不要太过紧张而已,还有女人家的第一次都会痛的,这不碍事,你也莫要紧张,忍着些,以后便好了。” 听了晟夫人的话,晟语蝶反倒不再像方才那般的难为情了,因为她的心中此刻却是被另外一种情绪充盈了,满满的占据心头,驱散了那些小女儿家的羞怯。 晟夫人给晟语蝶小册子上的那些图,对于来自二十一世纪像她前世那般年纪的女子多多少少都会有接触的,这实践倒是未必亲自试过,可理论谁也不会是全然无知就是了,单单一个人看的时候,许不会觉得有任何的不适,可与人讨论却带着别扭了,现下却是因为晟夫人这体贴的教育,这些尴尬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去,她现在独独对这晟夫人的话动了别样的心思。 在她心中,像晟老爷和晟夫人这样身份的人,本身都是没有什么人情冷暖的,可他们不但出乎她预料的有,特别是这晟夫人,还真的如亲生的母亲一般在女儿要出嫁的时候将这些只有母女间才会有的话题,这样的晟夫人,让晟语蝶感觉温暖。 晟夫人眼瞧着晟语蝶的眼圈就红了,心下也跟着紧张了,忙细细的追问着,“语蝶,你这是怎么了?” 晟语蝶微微一笑没,旋即温柔的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之间有些舍不得娘了。” 这些日子的亲近,让晟夫人听见了晟语蝶这话,心中满是感动,上前便拥抱住了晟语蝶,声音也有些哽咽了,“你这孩子,愈加的让我舍不得了,好了,莫要难过,反正修锦在平家也不是很忙,有空的时候多回来走走,小堂也惦着你呢。” 晟语蝶伸手抹去眼角的湿润,点头说好 。 二人在房间内又念了些寻常的话,外面聚集的人群已经多了起来,晟夫人收了那泛黄的册子,随后竟站起了身塞到了晟语蝶陪嫁的衣服箱子里,待到确定这册子收得严实了,才转身对晟语蝶微微的笑道:“这册子是我出嫁的时候,我娘给我的,我现在把它给了你,你好生藏着,想来我这辈子,能生了小堂,已经算偏得的了,而今又多了你这样个闺女,算是齐全了。” 晟夫人如是说了,让晟语蝶心中又泛起了那样的感动,这册子虽然不值什么,却比晟夫人送来的那许多金银首饰在晟语蝶心中更有分量,它重在那个意义上了。 人群中的骚动更大了,随后七儿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低头顺目的看着晟夫人,小心翼翼的说了起来,“太太,平家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 晟语蝶和晟夫人均是一愣,还是晟语蝶沉不住气先声问出了口,“怎般如此之快,上次来迎姐姐的时候,明明还要晚些的。” 七儿耸了耸肩膀,撇着嘴说道:“那带队的人说了,平三少爷是平老爷别样的宝贝,这迎亲的礼数要分外重些,平二少爷那个时候只是出了咱们的宅子,直接回转了平家,可三少爷却是要绕进街面上的,那里人多,路途难免会堵,怕耽搁了吉时,所以早早便到了。” 听了七儿的话,晟语蝶颦了秀媚,晟夫人却是嘀咕了句:“一个庶出的少爷,本就不被看好的,如此大肆宣扬,也不知道这平夫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话被晟语蝶听了去,心头一阵乱跳,似是感觉有些阴谋的味道了。 旁人是顾不得她的心思的,晟语蝶一阵迟疑的功夫,头上已经被一方帕子盖住,这便是盖头了,方才丫头拿来的时候她是瞧见的,上盖头中央是黄线绣成的双喜,盖头的四个角绣上了四对鸳鸯,盖头用黄色寸长的丝线滚边,倒也还算精致。 盖上了盖头之后,晟语蝶也只能看见自己脚边少许距离内的东西,旁的是见不到的,然后像个木偶般被人牵引着走,拜别父母,随后踏上了另一处全然陌生的旅程。 盖头外的热络,晟语蝶是不在意的,那些似是都与她无关了一般,她只是想着早早结束这些繁琐。 平修锦是庶子,不过这拜堂的礼节半点都没短了他们的,听见有人高喊送入洞房这句话,晟语蝶心头倒是十分开怀了去,这头上的凤冠初期的时候倒不觉得怎样,可是时间久了,竟感到压到脖子都酸了,这早早结束,也早早解脱了去。 可由一条红绫牵着走的时候,这才感觉出了别样的悸动,入了洞房,便成了古人名副其实的夫妻,她与他之间,除了那一面之外,本是全无了解的,今后就要生活在一起了,怎能不紧张,还有那花烛夜,想想这脸面上的热便一浪接着一浪的滚了上来,脚下的步子也有些凌乱了,他们身边绕着一群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原本跟着的人渐渐的散了去,晟语蝶的步子渐渐的慢了下来,她总感觉这婚礼与她想向中的似乎不尽相同。 也不知道哪里的不同,可心底就是泛着丝怪异,思绪正在天马行空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竟被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的覆盖住了,还是那熟悉的语调,说出的话却是让她心中泛起了舒畅。 现在竟会产生这样的念头——似乎自己与这个男人共度一生也是幸福的,那一刻,晟语蝶抛开了时时刻刻幻想着要如何找到回去的方法,只因耳边徘徊不去的轻声细语,“语蝶,对不起,许这样的婚礼不是你所满意的,但我今天觉得很幸福,因为这么多日子,终能牵到了你的手。” 第三十三章 不同与常 从平修锦对晟语蝶说话的那刻,晟语蝶便感觉到了他们二人的婚礼真的是不同的,她对古代的婚典其实并不十分了解,可看过的那些影视作品中,新人之间都是用一条红色的绫子牵引着彼此的,可他们却是在还没回到新房的时候就已经握住了彼此的手,十指相扣,自然的仿若已经认识了一生。 平修锦会如此大胆的动作,只因为他们身边居然半个人都没有,晟语蝶因为平修锦这个动作,原本那些对陌生人的局促全然的消失了,心头荡着雀跃的感动,良久,只轻溢出口了两个字,“修锦……” 平修锦只是更加的握住了晟语蝶的纤细的手掌,第一次明白的体会到了,原来女子的手抹上去是这样一种感觉的。 他们的婚礼的确是太不相同的,从旁人的议论声中,晟语蝶得知这迎亲的队伍并不盛大,却要把声势做得全面,恐怕没人知道了平家的庶子也风风光光的迎亲了一般。 可这迎亲的队伍一回到平家,那些喜气的场面立刻就黯淡了许多,匆忙的拜完了堂,连余下的那些规矩一并省略了去,等到回了新房,晟语蝶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了这点,因为平修锦回到房间许久,似乎都没离开过新房,也没有给她揭盖头,只是静静的坐在她旁边,似乎在陪着她,又似乎是想不到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旁人的新房,多多少少也是有下人侯着的,可她的新房连媒人吉利话都省了去,那些什么枣子啊,花生的小细节也都是没有的,好像这婚礼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也仅仅只是她们二人之间的事情而已。 晟语蝶终究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来,“修锦,难不成你都不出门去会客么?” 听见了晟语蝶的问题,平修锦尴尬的轻咳了咳,沉默片刻,却还是说了出来,“语蝶,这也便是说我不能给你满意的地方,这府内今日与平日其实没多少区别的,只除了给我备了去迎亲的队伍,旁的一律都是没有的,因此,今日府中并没有婚宴。” 平修锦以为他这样告诉了晟语蝶,她也许会不开心的,没想到晟语蝶只是‘哦’了一生,随后轻柔的说道:“这样也好,省了那么许多的麻烦去。” 晟语蝶这样说了,平修锦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轻缓的问道:“你不会觉得卷了你的颜面么?” 这话让晟语蝶一愣,“颜面之说从何而来,我本就不与那些人熟识的,倒是这事该看看你的心思的,你会不会觉得难堪。” 晟语蝶问过之后,才想起自己 的话似乎有些重了,还想着怎么解释好,一边的平修锦先笑了开来,“我已经习惯了。” 他是笑的,晟语蝶却听出了一丝的辛酸,忍不住的,她便伸出了手去抓上了平修锦撑在她一边的手,被晟语蝶这样一抓,平修锦心头一颤,好像有什么温暖在一瞬间又注入到了他的身体里,令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可这也只是在心中想想而已,终没有逾越,他以前只是听着一同出门收账的账房几个聚在一起,闲来无事的时候说那女子的妙处,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他是没有亲见的。 晟语蝶不说,他也不动,两个人静静的坐了许久,晟语蝶终于坚持不住,轻柔的开了口,“平修锦,你都不给我掀盖头的么,这凤冠压着我脖子难受。” 听见了晟语蝶的要求,平修锦才想起来了这事,左右张望了一下,才看见了那称,急忙拿了起来,想着揭开盖头,那个娇美的女子便是他的人了,心头怎能不雀跃,手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晟语蝶说完之后,透过盖头下摆的位置,瞧见了平修锦那双穿着黑色软底布鞋的脚在移动着,心头才涌上了紧张,掀了盖头,他们便不再是那样寻常的关系了。 有了那样的想法,晟语蝶把自己的头垂的更低,却在久久的凝视之后发现了异常,现在分明已经是初冬的季节了,天气不但是凉,已经可以称之为冷了,虽然平修锦脚上的鞋子是新的,却是她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些人脚上穿着的——那个时候,很暖和的! 这个季节,多半会穿厚的鞋子的,可平修锦却是这样穿了,令晟语蝶心头浮现一抹说不出的酸涩,也因为这抹酸涩令她忘却了眼前的心头的紧张。 平修锦在晟语蝶想着心事的时候揭开了晟语蝶的盖头,却发现她只是低头顺目的,权当她是羞涩了,也禁不住直了眼睛紧紧的盯着晟语蝶。 他知道她是漂亮的,这是第一次见过之后,她留给他的全部印象,美丽,聪慧,却没想她装扮后竟然更是夺魂摄魄的,这样的美好是他曾经不敢想象的,现在却已经成了他的妻子,其中的感觉,外人说不清楚的。 他们二人此刻是全然的投入,晟语蝶心头是酸涩的,因为单从这鞋子上,晟语蝶已经证实了那些传言——平修锦当真是不被重视的,若是受宠,又怎么能在这个季节做如此的装扮,脚下有许多人体上的穴位的,凉了脚,身子也会受到影响的,越是如此想了,晟语蝶心中愈加的泛滥起来说不出的感觉,似是爱恋,又似同情 了。 而平修锦却是因为晟语蝶刻意装扮过后的容颜移不开眼了,他们二人谁也没有发现此刻门外竟来了人了。 “恭喜平三少爷,贺喜平三少爷,婆子来给三少爷和少奶奶道喜了。” 这婆子的声音尖锐亢奋,似乎当真遇上了什么大喜事一般的雀跃。 晟语蝶和平修锦同时回神看向这个婆子。 晟语蝶自然是不认得她的,眼中全然的不解,这婆子也就五十多数,脸上抹着厚重的脂粉,看上去仿若带着个小丑的面具,上身穿了个绿底大红色花纹的对襟滚黑边的袄子,下身是厚棉布的黑蓝色缎面裙子,头上还戴着朵大红的绢花,这装扮,已让晟语蝶心中有了些数,大概这人便是给她与平修锦张罗婚事的媒婆吧——在晟语蝶的印象中,也只有媒婆才有如此夸张的造型的。 那婆子见平修锦和晟语蝶都睁着一双不解的眼睛瞪着她,倒也没什么尴尬的表情,挥动着自己手中那个半长的帕子,对门外的丫头们说道:“把饭菜水酒和三少爷和三少奶奶送进来。” 晟语蝶与平修锦对视一眼,二人都希望对方给自己答案,可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与自己一般的茫然。 不一会便有十来个丫头鱼贯而入,先进来的丫头每人手中都端着一盘菜,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这些晟语蝶在晟家的时候,晟夫人都当寻常的饭菜给她端来过的,待到桌子上摆满了八盘之后,随后进来的丫头便是端着水酒的了,看着那张有些老旧的木桌上摆了个满实——说实话,这张桌子上也就只能摆下八个盘子,再多一个,恐就要叠在一起了。 看着菜和酒水上齐了之后,婆子挥手把那些丫头都遣下,才陪着笑脸对着晟语蝶和平修锦说道:“三少爷、三少奶奶,这是夫人吩咐给你们卑下的,也就夫人有心,这般的给三少爷张罗着。” 晟语蝶扫了一眼那些饭菜,心下只是觉得这婆子的话好笑,但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来的。 平修锦尴尬的说道,“谢过夫人和苏婶子有心了。” 那婆子把画的妖细的眉挑的老高,口中还是道谢,却并不离去,晟语蝶不想见她,微微叹了口气,这些规矩她还是懂得,遂伸手进自己的袖袋中摸出了约摸半两散碎银子,站起了身子走到婆子身边。 婆子精明的眼睛微微的眯了眯,晟语蝶虽然不知道这个婆子是什么人,可瞧着平修锦的态度,她便知道这婆子大概也是府里的人,这样的人,在她 一无所知的时候,还是得罪不得的。 “您是苏婶子对吧,今日有劳您来帮着张罗了,这些散碎银子不多,就算是给苏婶子带个喜头,还望苏婶子莫要嫌弃。” 晟语蝶说完之后退到一边,苏婆子也不客套,接过了晟语蝶递过来的银子,轻轻掂了掂,多少心里也有数了,眼睛这回眯得更弯,连连笑道:“既然三少奶奶如此说了,我也就不学那些不开事的下人,就收下了三少奶奶到好意,还是我们三少爷好福气,能得了如此贤良淑德的娇妻为伴,得了,我这婆子也不碍着你们的眼了,这便下去了。” 说罢摇晃着臃肿的身子就向门外走去,今天她是有收获的,这差事还是因为她与佟妈关系好才落到她头上的,方才她掂量了那散碎银子的分量,足够她半个月的月钱了,这算是平白飞来的外财了,怎能不开怀。 苏婆子在前头走的慢,她听见身后平修锦跟过来关门的脚步声,嘴角的瞧得个老高,等她迈出了门槛,这身后的平修锦正要关门的时候,苏婆子突然转过了身子,伸手抓上了平修锦,瞧着这个方向,门内的晟语蝶是瞧不见的,这才放了心,略略压低了声音对平修锦小声的说道:“三少爷,想必你也听过了三少奶奶的事情,都是明白的人,大家也都怕三少爷被三少奶奶骗了去,这个给三少爷用着,那些传言是真是假,明早大家心中也便有数了。” 第三十四章 思绪混沌 听见了婆子的话,平修锦才发现她手中竟捏着一团白色的绢帕,脸在看见这绢帕的一瞬间胀得通红,这次是当真恼了,沉声说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婆子见平修锦恼了,也不害怕,口气带着一丝不屑,“三少爷,我实话告诉你吧,这绢帕是佟妈命我送来的,想必你也知道,这佟妈的意思,多半就是夫人的意思了,这么做,大家也是为了你好,你也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让大家跟着遭难。” 姓苏的婆子这番话,哪里还有一丝丝下人的样子,盛气凌人的仿佛平修锦才是那个下人。 方才婆子还刻意的压低了声音,这会儿越说越兴奋,不觉的抬高了这声音,自然引来了晟语蝶的注意,她眯起了眼睛,几步走了出来,边走边大声的问着:“相公,苏婶子可是还有些什么事情没交待完,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平修锦听见了晟语蝶的声音越来越近,可那婆子手中的白绢却愈加的不掩饰,这会竟抖了开来,一尺半见方的帕子,迎着风轻摆的样子很是招摇,平修锦即便再无知,也知道这帕子是什么用处的。 平修锦虽然不受重视,可也不是总关在府中的人,在没有遇见晟语蝶之前,就曾有过耳闻这为晟家二小姐的那些所谓的风流事,以前有人在他耳边念起,他多半一笑置之,可那次见过了晟语蝶之后,他也留心了那些关于晟语蝶的传闻,在他看来,那些多半都是假的,可这姓苏的婆子这般明晃晃的拿着白色的绢帕来让他试探了晟语蝶,这不但是对晟语蝶的侮辱,也是对他的嘲讽,他又怎能甘心受人摆布。 平修锦虽然心有不甘,可又怕晟语蝶尴尬,连忙伸手接过了帕子,僵直的身子,三两下便把这帕子卷了起来,缩进了自己的袖管中,好在今日他的喜服是宽摆的袖子,这一缩手,倒也见不到那方帕子了,这才略略的放了心。 平修锦以为自己做得毫无破绽,可晟语蝶却是瞧了个分明的,这一刻她的心情是复杂的,以前在晟家,来回接触的那几个人都知道她是被冤枉的,大家也不会用异样的目标去看她,可现在不同了,出了晟家的大门,她的生活便不再是那个安稳的圈子,晟府的人知道,外面的人却是越传越夸张的,晟语蝶知道以讹传讹的威力。 那些流言蜚在还很遥远的时候对晟语蝶来说有权当与无,她不会介意,可是清者自清的道理说起来是那般的冠冕堂皇,在世俗的眼中却是与狗屎没什么区别的,她现在倒是有些害怕,竟开始担心起来平修锦的感觉。 那是一种矛盾的心思,一方面,她希望平修锦是个明辨是非的人,他可以冷静的处理这件事情,可一个人如果完全的冷静了,那么便与事不关己的淡然区别不明白了。 另一方面,晟语蝶又害怕了平修锦会因为这件事而耿耿于怀,那么代表着他介意了,如此他也免不得俗气了,这样平修锦大概也同小肚鸡肠的男人没什么区别了,如此她倒是可以安慰自己说平修锦是不值得爱的,发现的早,心才能完整的收回的,不是么? 可这样想了,却感觉似乎有把锐利的小刀在她的心口上戳着,一下又一下的,生疼! 婆子见了平修锦如她所愿的收了那白绢,这才笑着对已经来到平修锦身后的晟语蝶说着:“瞧瞧,我这婆子当真的没眼,又耽搁了三少奶奶和三少爷相处的时间,婆子我这便下去了,明个一早再过来伺候了三少爷和三少奶奶。” 晟语蝶见了苏婆子的笑脸,心中堵得难受,可面上却要装出柔和的笑脸,想了想,却张口问了与方才她与平修锦对话全无关系的话来,“等一下,苏婶子,你可知随我一道入府的丫头七儿和香秀去了哪里么,似乎从我进门之后,便再也没见她们陪着了。” 苏婆子听了晟语蝶的问题,眼睛却是转了转,随后陪着笑脸说道:“这个我似乎有些印象,好像那两个丫头进府之后便被佟妈叫了去,大概是说一些府中的规矩,这个三少奶奶便不要惦着了,入了冬了,天照比暖和的时候短了几个时辰呢,一会天便黑了,良宵苦短,还望三少奶奶和三少爷莫要蹉跎了,婆子我也该知趣些的。” 说罢转身离去,留下一串令晟语蝶鸡皮疙瘩直冒的笑,她那样的话,若是换做从前,晟语蝶恐怕早都羞红了脸面了,可如今听在耳朵中,却是全然的不同,那意思是再明显不过的嘲讽,似乎她当真是一个荡妇一样,时时刻刻都要想着那些男女之间才有的事情。 这样想了,晟语蝶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很想立刻拉着平修锦去验证了自己的纯真,可思来想去,渐渐平缓下了自己的怒火,这才发觉平修锦是同她一样的再发呆。 晟语蝶看得出平修锦抓着那方绢帕的手在微微的抖着,看着这画面,晟语蝶第一次强烈的恨起了晟语雁,以前她也厌烦着晟语雁,只是因为晟语雁竟然因为一己之私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这样的女人,怎么能留给她什么好印象,现在她却觉得这恨已经开始达到极致了,因为自己现在的尴尬,全凭那个女人所赐。 “相公,你在想什么?” 咬着牙叫醒了还在沉默着的平修锦没,晟语蝶现在已经没有了叫他名字的兴致,只是想知道,自己在这个男人心中是怎么的人,若是在他眼中的自己是污秽不堪的,她或许会立刻休了他——人在气头上,想法都是很偏激的。 出乎晟语蝶预料的,平修锦只是淡淡的笑,语调还是那般的轻柔,“没什么,早饭想必你是没吃的,这晌饭的时辰也过了许久了,你早该饿了吧,我们先吃交杯酒,随后用了饭之后再说旁的。” 瞧见了平修锦的笑容,出乎意料的是晟语蝶竟感觉自己的怒气一瞬间平缓了很多,回到那简陋的桌子边,这个时候晟语蝶才打量起来他们的新房,房间并不大,甚至比她的竹烟阁的卧室都小了许多。 那卧床上的被褥倒是新换的大红鸳鸯被,可也只是寻常的棉布料子,床铺不算太大,容他们两个人睡,并不见得宽敞,床是镶嵌在墙壁里的,床外侧的上沿有泛黑的木雕格子做装饰,两角缀着厚重的素布面的帷帐,窗户上也有贴着红色的喜字,看得出这喜字还是用过心思的,不过剪裁的方法似乎有些粗糙,偶尔还有错剪的地方,想来并不是善于这方面的能手,窗下的地上堆着两个大木箱子,这种箱子在现下是很常见的,一般都是装衣服的木箱,靠拐角处有一个木架子,上面有两对硬木的烛台,烛台中插着大红的喜烛。 这房间里也就这么几样东西了,平修锦见晟语蝶把目光停留在了那窗上的红喜字上,面上微微泛起了红,轻柔的说道:“那双喜是我亲自剪出来的,样子有些粗,你可莫要笑我。” 平修锦出了声,竟把晟语蝶的注意完全吸引了去,她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盯着平修锦,良久才笑着说了起来,“原来你的手竟然这般的巧,想来这东西该是你第一次做的,竟如此的精致呢。” 听见了晟语蝶夸赞自己,平修锦是愈加的不好意思了,连忙用桌前的酒水遮掩,笑着说道:“我们还是喝交杯酒吧,昨夜有些累,喝完了,也好早早的休息。” 平修锦说这话的时候,本没有别的意思,可他说完之后,再看晟语蝶娇艳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连忙解释,“语蝶,你别误会,我没有,没有那个意思。” 晟语蝶来到平修锦身边站定,低下头去,给自己和平修锦分别斟满了酒,然后把给平修锦那杯酒递到他的手中,自己也端起了酒水,目光灼灼的看着平修锦,表面还是笑着,可也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此刻心中 是多么的紧张。 “修锦,既然要做夫妻,想来我们也该把话说清楚了。” 平修锦略微的挑了挑眉,不解的问道:“什么话?” “就是你对我的认知,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平修锦略一思考,随后便说了起来,“晟家二小姐,早年便有莲花仙子的名头,这莲花有出淤泥而不染之美名,原本我是不信的,可那日秋阳之下,我与莲花池畔见了小姐,一瞬间当真有了莲花入化的错觉,随后与小姐言谈,遇上了那个陆尘仓,见到了小姐是如何待他的,才明白小姐之莲花美名并不空得,我能能娶到如此女子为此生最大的幸事,小姐你说在我心中是个怎样的形象?” 听罢平修锦的话,晟语蝶已是全然的感动,可还是执拗的问出了口来,“如此说来,你当初便是知道了我的声誉的!” 第三十五章 白绢试贞 见了晟语蝶执意要问,平修锦面上又现出了一抹尴尬,可还是说出了起来,“这些在坊间多有流传的,特别是二哥定下婚事的前后,偌大的京城中,若是要找到不知道这件事的,恐怕很难。” 听了平修锦的话,晟语蝶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当下已经心中已经有了八九不离十的肯定,当初七儿也说过的,晟老爷和晟夫人当这件事是家丑的,言明不准声张,可京城中却传得个沸沸扬扬、尽人皆知,特别是时间那般的集中,不必多加思考,也要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的。 心下已经有了了然,这当口晟语蝶是更加的难受,把眼睛对上了平修锦,冷冷的问出了口来,“既然你也知道了这事,还敢来娶我,不怕被人戳断了你的脊梁骨去?” 平修锦看着晟语蝶微微泛红的脸,便已经知道她是恼了,也不与她扯些别的,口气一派的柔和,“语蝶,虽然他们那样的说了,但是上次我去你家的时候遇见了你,便已经知道那些大概不是事实,不管外人怎么说你,我只知道,见了你之后,我别无他想,只是希望能与你在一起,好像在二哥迎亲的那日,我似乎就见过你,但那个时候我不敢肯定自己真的有见了你的人,那日真的见了,回返之后便茶饭不思了,又怎会去计较那些没边没沿的事情去。” 听见了平修锦并没有变调的语气,晟语蝶倒也平缓了声音,细细的想着他的话来了,他说了什么,在平修祺结婚的那日,他便见过了自己,那是否代表着,当初她是没有看错的。 这样想了,方才的阴云罩顶也消散了去,盯着平修锦的眼睛,居然伸出了手来,两手各伸出拇指和食指,余下的并拢缩进掌心,两手一反一正,食指与拇指抵靠在一起,对上了平修锦的眼睛,这一遮挡,也只能看见了平修锦那双漆黑的眼了。 晟语蝶觉得心头又是一阵乱跳,慢慢的放下了手去,虽然晟语蝶的动作奇怪,可是平修锦却是没说什么的,只是静静的看着晟语蝶与自己咫尺间的距离,鼻翼间似乎还能闻见晟语蝶身上若有似无的清单香味。 等着晟语蝶放下了手去,才发现了平修锦灼灼的目光一直未离她脸上,这才有了羞涩的觉悟,连忙退后几步,脸上早已经绯红一片。 晟语蝶脸上的变化怎能逃得出平修锦的眼,未免晟语蝶愈加的尴尬,平修锦别开了自己的眼睛,小声的说道:“语蝶,旁的事情先莫要去想,还是先用饭吧,时间久了,饿伤了身子就不妥了。” 听见了平修锦的话,晟语蝶 这才想起她们之间接下来若无意外要做的事情,心头一阵乱跳,可还是要确定自己的答案,遂喃喃的问着:“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相信我是清白的么?” 这不是晟语蝶第一次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再一次又一次的不确信之后,平修锦心中对晟语蝶的担心多少也有了些了然,她这是在等一个答案,平修锦知道这个答案对于他们今后的相处至关重要,看得出晟语蝶紧张,平修锦倒也笑了起来,语气轻柔的说道:“若是不信你,我又怎会娶了你。” 只一句话便让晟语蝶生出了满腹的感动,这样的事情,就算到了那样开明的二十一世纪去,也很少会有看得开的,而却能在平修锦这样的接受了那种刻板教育的人口中听见,晟语蝶心中暗自庆幸着,老天待她还算公平的,至少让她遇见了个这样的男子,抛开好看的外貌不说,单单这份情谊,就够她回味一生的了。 又端起了方才放下的酒杯,低垂着头说道:“你我吃酒吧。” 平修锦也是微微的笑着,随后轻快的端起了晟语蝶方才为他斟满的酒杯,伸出了胳膊,晟语蝶见状,明白他的意思,把自己的胳膊轻轻的环绕在了平修锦的胳膊间,因两个手臂相缠,若是要喝酒,这头势必要靠得很近,待到两个人各自饮下自己杯中的酒之后,胳膊还未缩回,禁不住的双双抬起了头来,这一刻,两个人的目光如此之近,似乎能把对方呼出的气与自己的合成了一团,在两个人之间环绕着,久久不退。 两人对视了一阵,外头有过路的人偶尔发出的招呼声,这才让平修锦和晟语蝶不自在的别开了脸。 晟语蝶侧着耳朵,似乎要听清楚方才是谁发出的声音一般,倒是平修锦尴尬的又说出了口来了,“实在是抱歉的,我住的院子仅仅与下人们的宅子一墙之隔,所以这里偶尔能听见有歇息的下人路过的声音。” 晟语蝶皱了皱眉头,心中愈加明朗这个平修锦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地位了。 平修锦小心翼翼的看着晟语蝶的表情,随后轻声问道:“得知了我的处境,你会不会感觉到后悔,我这话说了,你莫要生我的气来,其实我倒是有些开心前阵子坊间的传闻的。” 平修锦说道这里顿了一顿,见晟语蝶不解的颦紧了眉头,这才又接着说了下去,“凭我的身份,若是真心的喜欢了你,也未必能娶得到你的,你是莲花仙子,而我却是这平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处处受人挤兑的,我爹自是不会管我,至于平夫人,那更是见不得我的存在,以 我这样的身份,怎能妄想娶到你呢。” 平修锦的意思是很歹毒,可是听在晟语蝶心中却带着分欣喜的,虽然这话被平修锦这般说出来,是十分的不中听的,可他既然敢这样说了,便是真的对她交心了,她怎能不动容,低下头去,伸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也要说出几句应景的话来才好,“都说患难见真情,我现在是相信你要真心的待我了,吃饭吧。” 她这后面原本是有话要说的,可她终究不是个豪放的女子,也只能卡在这个当口,说完之后,便像真的饿了一般,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平修锦见她开始吃了东西,自己也拿起了碗筷,这样单独为他备下饭菜的机会在平日是很少见的,平老爷不在府中的时候,他多半是不能进到主膳厅与平夫人、平修良和平修祺兄弟一同用膳的,自然,平老爷很少在家吃饭,所以多数时候平修锦都是与府中管事的下人们一起用膳,鱼肉也是常见的,可是在平修锦嘴里却是很少有味道的,如今他能与自己喜欢的女子单独享用一桌子的菜,这些曾经是他的幻想,现在怎能不激动了去。 看来看去,桌子中间摆了一盘卤味全鸡,这个是他以前一直喜欢的,却是很少能吃道,想也不想就取下一块鸡腿塞到了晟语蝶的碗里,语调带着一丝兴奋,“你尝尝这个,我一直喜欢的,不过很少能吃到。” 听见了平修锦的话,晟语蝶先是一阵感动,随后又觉得有些心酸,这卤味鸡在晟家就是寻常的小菜,以平家的声势又怎能少见了这样的东西,不过这东西是要看谁喜欢的吧,若他不是被人挤兑的,又怎么吃个喜欢的东西也这么稀奇,就是因为吃不到,偶然间见到了却是先惦着自己的,晟语蝶才更感觉可贵,眼圈已经犯了湿,连忙低头吃起了那卤味鸡腿,只希望能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一餐饭吃得满是温馨,吃过之后,也没人来撤桌子,晟语蝶心中惦念起来七儿和香秀,总觉得她们此刻不在跟前,并非是像那个姓苏的婆子说得那般轻松的。 冬日夜长,红烛已经点上了好一会儿了,晟语蝶还真的有些累了,平修锦也看出了她的疲倦,小声的让她先上床去。 这个时候两个人都是紧张的,不过平修锦觉得自己是男人,男人该有些气度,遂先说出了话来。 晟语蝶倒也顺着他的吩咐去做,坐在床沿上,看着平修锦去吹熄了蜡烛。 等到听见了平修锦的脚步声,晟语蝶听见自己的心跳剧烈了起来。 平修锦站 在了床头,晟语蝶竟微微的向身后靠去,许久才听见平修锦温和的笑声,“这喜服不好脱去,让我侍候你脱吧!” 这话更是让晟语蝶紧张了,就是因为紧张,她才愈加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硬着头皮说了起来,“也好。” 平修锦只是想找个话题冲散两个人之间的尴尬,却不想自己竟说出了更让他尴尬的话来,好在晟语蝶并没有怪罪,既然晟语蝶同意了,他又不能变了卦去,遂伸手小心翼翼的给晟语蝶脱去了外头的喜服。 随后的事情就是那般的自然,待到二人衣衫尽落躺在了床上的时候,晟语蝶突然发出了声音来,“那个,你把那方白绢拿出来吧?” 平修锦听了这话,感觉思绪顿时纷乱了起来,声音带着紧张,喃喃的说道:“语蝶,你不必去理会那些人,都是想来闹事的。” 晟语蝶虽然看不见平修锦的表情,却是能想象的出,语调也更加的柔和了,娇笑着说道:“若你不如此,那帮人的嘴恐将更要吃了你我,不如遵照了去,再者白绢试清白的又不单单只我一个,不妨事的。” 其实这些话她在吃饭的那个时候便是要说的,终不好意思说出口,可都要这个时候了,她不说若是错过了,那苏姓的婆子恐又生出别样的话题来,她现在便是要用那本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堵了那群人看热闹的嘴去…… 第三十六章 开罪不得 新婚之夜,平修锦处处小心翼翼,在他的体贴中,晟语蝶感觉到了这个男子的柔情,这是第一次具体的体会了男女之间的不同,带着新奇和紧张,她与这个还应该归类到半生不熟的男人有了天下间别于亲人之外的人中最亲密的关系。 天才刚放亮,平修锦却已经爬起来了,他是舍不得离开了这样温暖的被子的,这么多年来,终于在这个季节不再感觉寒冷,可他却不能像别的主子那样赖在床上。 他这边才动了一下,那边晟语蝶已经听见了声音,尽管平修锦的动作是那么的小心,可还是在下床的时候触碰到了晟语蝶的身子。 晟语蝶愈加的觉得脸红,偷偷的拉高了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这般近的距离,她的一举一动又怎能逃得过平修锦的眼睛,他也有一丝的尴尬,可脸上却是挂着再幸福不过的笑容,语调轻柔的说道:“想来我是吵到你了,我已经习惯在这个时间起来了,现在时辰还早,太太还未起来,这奉茶的事情也不必着急的。” 平修锦不说这话,许晟语蝶还会再躺一会的,他这样说了,晟语蝶还怎么躺着下,在晟家的时候,她是小姐,何况晟老爷和晟夫人多少对她也算客套的,可这平家是怎样的虎狼之穴,就从昨天那白绢的帕子她心中多少也该有些数了,如此又怎敢有了别样的怠慢去。 僵硬的爬起了身子,这才一起身,就发现了身下窜出来的白绢,上面是惹眼的痕迹,一瞬间又让晟语蝶羞红了脸面,抬高了被角遮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似看非看的对着平修锦,喃喃的说着,“那帕子你拿出去一会跟那些好事的人交差去。” 在晟语蝶移动身子的时候平修锦就瞧见了那沾着斑驳红痕的帕子,心中当下就荡起了一阵雀跃,他是男子,得到自己喜欢女子的童贞,心中怎能不自豪,虽然昨夜他已然确定了自己当初是真的没有信错人的,从晟语蝶的各个方面表现他已经有了数,可如此亲眼见了他们亲密之后留下的那般明显的证据,他那份欣喜在晟语蝶面前都不会掩饰的。 可再听了晟语蝶的呢喃,心头愤恨一瞬间又涌了起来,这本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现在却要交由那些粗鄙的婆子说三道四的,还有这些该只是他们夫妻间分享的秘密,现如今却要放在那么多人的眼皮下研究,他心头怎能舒服了去,转过身,闷头坐在了床榻一边,背对着晟语蝶,闷声闷气的说道:“不去,这本是你我之间的事情,却要被那些惹人厌烦的东西品头论足的,只因为我是庶子,说出去心 头就是不舒服的,当初大嫂二嫂进门的时候,也没听见他们有过张扬的。” 晟语蝶听着平修锦孩子气的话,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心头倒是升起了一团怜爱,虽然他们还是那样的陌生,可晟语蝶还是遵照了自己心里的指示慢慢的靠近了平修锦,也未理会了自己现在身上根本没穿什么——因为平修锦看不见,她才会如此的自然的伸出自己光裸的双臂,自平修锦宽阔的后背紧紧的拥抱住了他,额头轻轻的抵靠着平修锦,喃喃说着:“把这帕子给她们好了,那些人的心思,你若是不给他们,这口水也要淹死我们的。” 平修锦在晟语蝶靠近的一瞬间身子便绷紧了,感觉整颗心跃动的异常,又听了晟语蝶这样的话去,心中难免生出了感慨,“对不起语蝶,若我也是嫡子,许你也不会遭了这样的羞辱去。” 听见了平修锦的呢喃,晟语蝶不禁收紧了手臂,轻笑出声,“修锦,这事也不单单是因为你的,现在你该明白了,当初我的声誉遭了歹人的陷害,这也便是他们抓着我不放的由头,再者,这种用白绢帕子的事情,也不单单只有对着我来的,只不过有许多你是不知道罢了,好了,不必计较了,只要我们开心就好,若是我们每日这般闷闷不乐的,岂不是逞了那些等着看你我生活难过的歹人的心愿去。” 平修锦伸手抓上了晟语蝶绕在他胸前的手臂,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门外传来了昨天那个姓苏的婆子的叫嚷声,“呦!咱们三少爷这是还没起么,平日这个时候早见了三少爷在院子里忙活了,怎的这娶了媳妇了,到真的成了少爷了,瞧着我这婆子都跟着眼红啊!” 听了苏婆子的话,晟语蝶眯起了眼睛,倒也不再迟疑,坐直了身子开始穿衣,平修锦倒是生出了紧张来了,不知道该去开门,还是留在床边不动,见了他的紧张,晟语蝶穿上了中衣,伸手抓在了平修锦的肩膀上,对着他淡笑着摇头,随后大声说了起来,“外面是苏婶子吧,也难得婶子有心,这么早便来侯着,也不知道府中其他的下人起了没,既然苏婶子这么早便来了,那我也不客套了,昨夜与相公到还真有些累了,这身子上也不舒服,劳烦婶子去前头言语声,说我要沐浴。” 这门外的苏婆子是来等着看好戏的,听了晟语蝶的话,心头怎能舒服了去,她自恃为府里奴仆中的顶头人物,现在竟被一个被大家挤兑的私生子的新妻如此吩咐了去,心中自是不平的。 平修锦听见了晟语蝶吩咐了苏婆子,心中也是一阵紧张,刚要说些什么,又被晟语蝶抢 先了去,“怎的,难不成苏婶子不知道我的习惯,那也好,这里便不用劳烦婶子了,就换了我那两个不开事的丫头来好了,这也真是的,都去学了一个晚上了,到了早上都不来侯着,以后少不得要好生的管教了她们去,怎能才进了旁的门,就入乡随俗了,学起那没主没奴的规矩来了呢。” 站在门外的苏婆子也在这平家混了好些年头了,晟语蝶话中的夹枪带棒她又怎能听不懂去,虽然这平修锦再不济事,怎么也算是个主子的,平日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她言语上占些上风倒也没有追究的,可今日晟语蝶的话,却是让她心中紧张了起来。 苏婆子也算是阅人无数的了,这一早听了几句话,晟语蝶是何种人在她心中多少也有些雏形的,当即了然,这新来的三少奶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该小心些的,她这么早起来,为得就是那方帕子,得了帕子,佟妈那边怎么也会给些赏的,佟妈有夫人撑着,哪次打赏也没落得下她一整月的月钱,为了那铜子,苏婆子咬了咬牙,决定吞下这口气,在大户人家中,其实下人很少会在意了是不是受了主子的气的,只不过这平修锦被平夫人压着,平日里多半都是受气的命,自己这次居然在她这里讨了晦气,心中多少会有些不舒服罢了。 想到了这些,苏婆子又寻回了笑声,这若是把平修锦当成了主子,她倒也没什么不舒服的,何况忍一忍便能得了那么多的银钱,她是没必要也银子过不去的,遂心平气和了,之后大声的说道:“既然三少奶奶要沐浴,婆子我这便去吩咐了去,三少奶奶稍等。” 待到听见了苏婆子细碎的奔跑声远去了,平修锦才转身看向了晟语蝶,轻缓的解释开来,“这苏婆子两面三刀的功夫了得,她是佟妈身边的红人,佟妈是太太的陪嫁丫头,进府之后嫁了平顺,平顺现在是平府的管家,这府中的大事都是平顺在管着,而后院子里那些丫头婆子的调度都归在佟妈手下,许多事情太太都是不管的,所以这佟妈那边的人,你还是注意些的好。” 这话平修锦自然说得委婉,晟语蝶心中多少也有了数了,心中暗笑着,却原来这平家的场面可是要比晟家大的许多,在晟家也就一个陆姨娘与她有过节的,现在入了平家,就连一个管家婆的身边的红人也是开罪不得的,看来这以后要步步为营才是了。 不过晟语蝶倒还真是不怕这个面上一套,背后一套的苏婆子便是,她瞧得出,这姓苏的婆子是个爱财的主,这样的人,要想对付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她才会那样的指派了苏婆子去给她做事 ,一方面是要支走了这个来得不是时候的婆子,另外一方面便是她听不得那个婆子如此跟平修锦说话,就算是等同身份的人,说话多少也是要注意些的,怎能让一个下人这一早的便来出言讥讽呢! 不过平修锦却是不知道晟语蝶这些想法的,他只是把自己所处的环境告诉了晟语蝶,说完之后又有些局促,因为他猛然想到了自己竟把晟语蝶带入了这样尴尬的局面里了,这今后的日子,便是要晟语蝶同自己一般遭人白眼,想到之后更是不舍,语调也带着一丝忧愁了,“语蝶,我连累了你了!” 第三十七章 恶意中伤 晟语蝶但笑不语,因为外面已经有了细碎的脚步声,大概是方才的出去那个苏婆子又返回来了,不过这婆子的动作还真是快呢。 平修锦还想再说什么,却看见晟语蝶轻摇了摇头,遂默了声,这才听见外面苏婆子的高声叫嚷,“三少奶奶,我已经吩咐丫头们给您备水了,婆子我还有些事情,也便不再这侯着了。” 晟语蝶对平修锦挤了挤眼睛随后扬声说道:“婶子自管忙你的去,稍后给我把我那两个丫头叫来就好。” 苏婆子站在门外,听见了晟语蝶的话,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还惦着那方白绢,方才被晟语蝶那样一说,倒是不敢直接张口提了。 晟语蝶明白她的心思,她心中也清楚着,就算现在不拿出那方白绢来,稍后也会有人来要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再拿出来,恐怕就都是是非了,可她嘴上却不会让苏婆子就这么得了好去,遂高声问道:“婶子自管忙去便好,我知道修锦现在在平家也没什么正经的差事,等我那两个不懂规矩的丫头来之前,就先让修锦帮着我点好了,婶子就不用惦着我这边了。” 苏婆子心中暗自苦叫,这晟语蝶这话说出口来,想必以后府中的人若想平白的支使了平修锦,可要先过了这个新少奶奶的当口了,她知道晟语蝶是晟语雁的亲妹妹,她们姐妹的情况她是不了解的,怎好轻易得罪了去。 思来想去的,还是直接说出了口,“三少奶奶,这些都是自然的,不过我还找三少爷有些事情,可否请三少爷出来一下。” 晟语蝶这下绽开了笑脸,把脸轻轻的凑近了平修锦,轻声说道:“瞧见了没,这苏婆子是急了,好了,我们也不逗她了,你把这白绢给了她吧。” 平修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抓着的白绢,面上一红,晟语蝶虽然表现的蛮不在意的样子,可瞧见平修锦小心翼翼的捏着那沾了她血迹的白绢,怎能泰然自若,连忙转过了身去,轻柔的说道:“好了,你快些打发了那婆子走吧。” 平修锦这才沉闷的应了一声,转身走向门边。 苏婆子见平修锦出来了,脸上笑成了秋菊般模样,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三少爷,那帕子……” 平修锦拿出了帕子,苏婆子喜不自禁的接过去,当着平修锦的面便展开了,看得平修锦脸上又是一红,仿佛那红是他落的一般。 苏婆子看见了那上面的痕迹之后,却是大声出口,“这怎么可能,三少爷,这上头莫不是你故意 弄上的红痕吧。” 这婆子一直当晟语蝶有了那样的名声,早就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现在见了这落红,自然是惊诧的,才会忘记了克制。 听了苏婆子的话,平修锦也失了平日里的好脾气,大声呵斥了这苏婆子,“你这婆子说话好没道理,我平修锦怎能做出如此的勾当,这事本就是折辱了语蝶的,你这平白却说出这等话来,这帕子给我,没证据的时候你们要说,这有了证据之后你们还要说,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好,我是知道的,既然这样,帕子你也不用拿去了,清者自清,你们喜欢怎么说,也便随了你们去吧。” 晟语蝶听见了平修锦扬高了的声音,知道他是生气了,淡笑着走了出来,平修锦恼了,她反倒镇定了,语调听上去也是腻死人的柔和,“婶子,这是说什么呢,竟让相公如此的气氛。” 晟语蝶是边走边说的,人还未至,声先来,苏婆子听了,忙把那白绢帕子卷了几卷便装进了袖管中,对着晟语蝶的时候笑容都是不同的,“婆子我哪敢惹三少爷生气,这也没什么事情了,事情我已经说完了,这便退下了,不打扰了少奶奶和三少爷的正事了。” 她这边才想走,晟语蝶那边又说了起来,“等一下,婶子,稍后劳烦你把我带来那两个丫头给我叫过来,我有事要吩咐了她们去。” 苏婆子听了这话,眼睛是转来转去的,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好,这事昨晚晟语蝶也有问过她的,那时候她只知道晟语蝶带来的那两个丫头才进府就被佟妈派来的丫头接去了,昨晚她听了下人们说那两个丫头恐将被分到洗衣房里去了,这话要她跟这新来的少奶奶说,她才不会做那样吃力不讨好的人去,脑子转了转,便想了这么个说法:“三少奶奶,您带来的那两个丫头我是没见的,等着我要是见到了,便跟她们知会声,太太那里还等着我呢,我便先下去了。” 晟语蝶瞧见了苏婆子的表情,只是觉的事情似乎有那里出了什么差池,知道这婆子有些话是不会说的,也不再为难了她,刚好那边已经有丫头来送浴桶和水,苏婆子借着这个空当迅速的撤了去。 晟语蝶回到房中,自然她是不可能让平修锦帮着她的,虽然已经成就了那么亲密的事情,可现下是白天,又怎么好让他再靠近看了通透去,怎么也会有女子该有的羞涩的。 她这边还在忙着,平夫人的院子里已经去了人了,晟语雁平日也过来给平夫人请安的,却是从没有这么早过。 平夫人见了晟语雁 ,心中自然是欢喜的,她以前最宠爱的便是平修琪,这晟语雁也算是借着平修祺的光,加之人俏嘴甜,深得平夫人的心意,见了她到,自然是喜笑颜开,柔着声问道:“语雁,怎不再多睡会儿,这么早就过来了?” 晟语雁瞧见了平夫人的笑脸,忙几步上前,给平夫人做了个福,语调柔和的说道:“这还不是为了我那不懂规矩的妹妹来的么,她这丫头,自小就没了娘,爹也是忙,那晟夫人又没有婆婆您这样的好脾气,这语蝶许多规矩是不懂的,就单说这时间上吧,这么晚了还没过来给婆婆请安,委实的不妥,我怕婆婆在她哪里惹了怒气去,这一早就睡不下了,先给婆婆您送颗定心丸,省得我那妹妹惹了您的不快。” 平夫人听见了晟语蝶这话,笑眯了眼,轻柔的说道:“还是你懂事,也别站着了,到一旁坐吧。” 晟语雁也不推辞,直接坐到了原本给晟家长媳林巧蓉的位置,装作并不知情的样子,这时候也就佟妈和平夫人还有晟语蝶三个人在,还是佟妈先开了口,“夫人,昨天晟语蝶带来的那两个丫头我暂时指派到了洗衣房,夫人觉得这样处理可好。” 平夫人微微的笑看着晟语雁,轻柔的问道:“语雁,你怎么看这事?” 晟语雁抿着嘴笑,“婆婆做主便好了,不过还要说一下,我这妹妹今后怕是少不得婆婆操心了,且不说我当初入府也只跟了一个丫头,就是大嫂那个时候也只带了一个丫头,可我这妹妹一下子带了两个人,她的出身我倒是不说了,可小叔他的身份……我怕这会被人耻笑了去,没尊没幼的。” 晟语雁这话也是平夫人的软肋,她这样一提,平夫人脸色立刻沉了下去,沉声吩咐着,“也好,没把那两个丫头遣回去算是给你爹些颜面了,就让她们两个现在洗衣房侯着吧。” 晟语雁听了这话,伸手拿过放在一边的茶水,自顾自的喝了起来,在茶碗的掩饰下,她的嘴角却是噙着笑的。 不多时苏婆子就跑了过来,说是要找佟妈,平夫人也明白她所为何事而来,也不拐弯抹角的,直接问出口来,“苏婶,有什么话直说便好,都不是外人。” 苏婆子瞧了瞧坐在一边的晟语雁,这才缓步走了进来,自袖管中摸出了那白绢帕子,恭敬的说道:“昨日佟管事命奴婢去那边房里送这东西,这一早有了结果,我这是回来复命的。” 平夫人听了苏婆子的话并不伸手去接那明显沾了污的帕子,只沉声说道:“展开。” 苏婆子遵命行事,手指捏着绢帕的两角,余下部分自然垂下,上面的斑斑红痕便一清二楚的展露在人前了。 平夫人看着上面的血渍,微微眯起了眼睛,随后轻哼出声,沉声的问道:“语雁,这事你怎么看。” 晟语雁听平夫人把这话问到了她头上,方才放下了茶碗,看似平顺的说了起来,“这语蝶妹妹在家的时候我接触也算不得多,若是说出来,当初修琪可是很有可能娶了她呢,可偏偏出了那样的情况,我一直当她是纯善的,她在人前也一直是那般模样,爹说她大概是被那人蒙蔽了去,若说今天这帕子,我可就不好说了,语蝶那丫头,出了那事之后我才看清,她可不像外表那般的娇柔的,她心下可是精明着呢,若是她想做什么事情,还不是十分容易的,所以我对这事是说不出什么来的。” 晟语雁知道周华之事平家是不知情的,所以说出口的话才能如此的镇定自若,仿佛当初的事情真的是晟语蝶的过错一般。 苏婆子低垂着头,听见了晟语雁的话,心中已经有数了,这分明就是告诉了大家,这帕子上的痕迹十分有可能是晟语蝶故意做出来的,如此看来,她今后倒是没必要那么忌讳着晟语蝶了,她的亲姐姐都不帮着她,自己还用得着惧怕她了么? 第三十八章 奉茶问安 这边人心下都已经有了定论,这才听着门外传来声低柔的笑语:“府中人都知道弟妹是冰雪聪慧的,难不成还有什么人是弟妹看不透的,我倒是想要见识一下了。” 伴着这声出现的是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女子,上身穿着淡绿色的对襟窄袖长衫,下衬润白的长裙,头梳百合髻,与发髻左侧插了根珠花步摇,光裸着的额头饱满柔润,眉若新月,眼眸顾盼之间,若盈盈秋水,不语自多情,鼻挺嘴薄,笑容里却是温和。 晟语雁见了这女子进门,却是不迎的,只待女子靠近,她似是才想起了什么一般恍然的说道:“大嫂也这般的早就来婆婆这里了,看来也不单单只我有心啊。” 这进来的便是平家的长媳林巧蓉,却说她进门便瞧见了晟语雁坐的位置,这位置是她最初嫁入平家的时候,平夫人随手指给她坐的,林巧蓉当真出身自名门大,户对于规矩一向拿捏的恰到好处,什么位置该是她的,绝对不会坐了别处去,这位置自从平夫人指给她之后,她这一坐便差不多十年了,今日却被晟语雁占了去,这平夫人倒是没说什么的,林巧蓉摇了摇头,脸上笑应着晟语蝶,慢声细语的说道:“是弟妹大惊小怪了,平日我都是这个时候来给婆婆请安的,只是弟妹与我的时间差开了,并不知道罢了。” 晟语雁听了林巧蓉这话,以为她是在笑自己每日起的晚,也不客套的顶了回去,“其实我也想早早便过来给婆婆请安的,奈何每日早晨才起便被修祺压回床去,哪里像大嫂这般轻松的,大哥很多时候都不在房里的,大嫂自然有得是时间做些旁的事,这比我早起给婆婆请安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林巧蓉听了晟语雁的话,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平夫人,见其权当听不见一般,暗自叹了口气,旋即笑了开来,“弟妹这嘴我是比不得了,也罢,也不与弟妹说笑了,不过我与修良的事情弟妹都曾留意过的,还真要谢谢你的有心呢。” 说罢就要到晟语雁旁边的位置坐下,晟语雁见林巧蓉要坐了她的下面,这才懒洋洋的起身,话语之间却是干脆利落的,“哎呀,瞧瞧我这脑子,竟忘记了自己该坐在哪里,这占了大嫂的座,还真是犯了混了,大嫂先莫要坐下,我这就把位置让给你。” 晟语雁嘴上如此说着,可是也只是站在原地,并不见挪动,林巧蓉用眼角的余光又扫了一眼坐在上座的平夫人,见她也只是悠闲的喝着茶水,并不见有任何的表示,知道这平夫人是向着晟语雁的,倒也不想与晟语雁计较,随后淡笑的说 道:“弟妹这是客套了,坐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换来换去的反倒麻烦,我也懒得在动了,你我就这样坐下便好。” 林巧蓉这边如是说了,晟语雁倒也不再客套,动作一点也不似方才要站起来的时候那般的缓慢,利落的如同这平家走商的时的保镖了。 晟语雁已经坐下,抬头才见林巧蓉呆愣愣的盯着她看,脸上现出一抹开怀,直接说了起来,“这夜里修祺也没让我闲着,平素白天我这身子就乏,特别是今天还起早了,见了座就不想站着,嫂子莫要见怪了去。” 林巧蓉笑着点头,眼睛不再看晟语雁脸上那些藏不住的自豪,随即坐在了晟语雁的下座。 待到林巧蓉坐定之后,平老爷这才信步走进了堂间,晟语雁见了平老爷,心头却是一颤,眼睛也抻长了,她进了平家的门,这平老爷第二天并为亲自出来等她奉茶,平夫人给她的说法是老爷平日里忙,也不注意了这些礼数,可今日却出现了,这是何种意思? 林巧蓉见平老爷出现,站起了身,微微福了福身,恭敬的说道:“公爹来了!” 平老爷微微点了点头,随后看见晟语雁坐着的位置,眼睛微微一眯。 晟语雁听见了林巧蓉的声音,才想起来该行礼的,匆忙的起身,反倒掀翻了身后的椅子,这晟语雁是满脸的尴尬,平老爷只是清淡的说了句,“歇下吧,以后记得长幼之序。” 说完之后也不等晟语雁反应,直接坐到了平夫人身边的上座。 晟语雁被平老爷这样一说,顿时面红耳赤,借扶椅子的当掩饰了自己的尴尬去。 平夫人坐在平老爷身边,轻声细语的说道:“语雁还小呢,何必如此苛责了她去。” 平老爷轻哼了一声,并未说话,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晟语雁听了这声,嘴角翘了翘,她知道这是晟语蝶到了。 晟语蝶沐浴之后与平修锦一起去端了茶水按规矩给长辈奉茶,这平府是京城中的大户人家,府宅的面积大概比晟家的三倍还要大的,各个院子更是令晟语调晕头转向,好在平修锦一直体贴的护着她,才让她安了心去。 晟语蝶对奉茶的礼数并不十分熟悉,多半都是当初七儿教她的,现在这七儿不在她身边,她还当真有些不适应的。 不过等到了这外堂门外,晟语蝶留心打量了一番,见这屋子没多少人,心下明了这场面并不十分的大,却生出了一丝不解来了,晟老爷还有晟夫人与晟语蝶的娘亲 和陆姨娘三个妻妾,在晟语蝶的想法里,这要给平家奉茶,还不得妻妾一大群的,单奉茶便要让她昏了头脑的,可进了这偌大的外堂,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已,这倒是让晟语蝶微微的松了口气。 平修锦到了外堂,如临大敌般的严肃的表情,低头看着手中托盘上的两碗茶水,其实细算了淡茶送水的活,又怎会是他这样的少爷该做的事情,多半都要有丫头给端着的,奈何平修锦自打进了平家,就不知道被丫头伺候是何种感觉。 晟语蝶出嫁倒是带来了丫头的,平修锦昨天去迎娶晟语蝶的时候见了那两个丫头,他当时是没说的,心中多少也存在着些侥幸,回府之后便没再见了那两个丫头,等到今天早上那两个丫头还没来伺候着,平修锦心中已经有了数,怕这两个丫头已经被佟妈令指派到别处去了,心中因为这事又升起了一丝歉意,伺候起晟语蝶也愈加的殷勤了。 平老爷见平修锦与晟语蝶进了门,嘴角难得微微上翘了起来,他的一举一动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是盯着的。 平夫人眼睛一翻,随即别过头去,再看平修锦的时候,眼神似乎要杀人一般。 晟语雁咬着唇,却不敢有平夫人那么明显的表情。 林巧蓉看着平老爷的表情,又瞧见了平夫人和晟语雁的气氛,轻笑的转过头去,再看向晟语蝶的目光的时候,已经显出平和,自然她心中对这新入府的弟妹也多少有些同情的,她当初也是听了那些流言蜚语的,不过她和晟语蝶曾有过一面之缘,在她看来那样的晟语蝶怎么也不会做下那样的事情来的,等到晟语雁嫁入平家之后,她与其有过几次接触,却是全然的不喜欢,相对的也愈加的觉得当初印象中那个温婉可人的晟语蝶讨喜了。 细节方面当初七儿讲得明白,此刻晟语蝶倒也不至于太过抓瞎,坐在上座那个男子年逾半百,面容严肃,身穿墨蓝色的锦缎褂子,不必多猜便知其一定是平老爷,这人年轻的时候想必也是个美男子的,一把年岁了,一点不显苍老,反倒有一股慑人的气魄,平修锦的面容,与其有五六分的相似。 晟语蝶只看见了他们有相似,却不知道就是这五六分的相似,平夫人才勉强同意留下了平修锦,若是不像,平夫人绝对不会认下他的,只会咬死了这平修锦是平老爷外面的女人与野男人生的,可这里面说不了谎,平夫人那反驳的道理自然不会成立,平修锦才可以在平家有一席之地。 平老爷家中也只平夫人一房妻室,并不是因为恩爱,平老爷对女人 并不如研商来得有兴趣,在外有了平修锦,也只是那年走商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说得来的女子,没多少日子的相处,便生出了想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念头,他方才觉得是爱了,或许那也就是他平生第一次动情,也是最后一次动情,可平夫人却是容不下旁的女子的,平家能有今天的辉煌,多少也仰仗了平夫人的。 平家最初也只是像晟家一样只是寻常的商贾,后来平老爷按照其父的意思娶了平夫人,这平夫人那个时候家道正盛,凡事平老爷也便会多让着平夫人的。 平夫人不许他纳妾,他也懒得与女人周旋,久而久之,也养成了平夫人嚣张跋扈,在平家说一不二的性格。 等到平修良娶林巧蓉的时候,平夫人娘家也开始衰败,不过这并为影响了平夫人在府中的地位,相反平夫人娘家遭难,平老爷基于利益的考量,最后并未伸出援手,自觉亏欠了平夫人,也便更听之任之了。 平老爷让着她,平夫人也不客套,心中对平老爷的决定自然明白,可怎么也放不下那份不平,她是不敢有气跟平老爷发去,一股脑的都丢在了平修锦头上,平老爷很少在府中长留,有的时候即便有了耳闻平修锦不得宠,可也只是说说平夫人便作罢,到没真的抽出时间来了解了平修锦的情况的。 第三十九章 老爷有赏 晟语蝶暗自观察了平老爷的面相,心下对这平老爷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看法,这个时代的商人,或许多多少少都有这样的表象,晟老爷平素就是这样一副面容示人,这平老爷却是更胜晟老爷一筹的,似乎笑容在他们脸上是一种奢侈品,笑得多了,便是损失了一般。 见了平老爷,晟语蝶心中不自觉的便想到了晟老爷了,许着到后来与晟老爷逐渐熟识了,也就生出了亲切来了,现在看着与晟老爷一般表情的平老爷,倒也不觉得十分的生疏。 见晟语雁已经准备好了奉茶,平修锦递了茶给她,她便低眉顺目的接了过去,恭敬的把茶奉到晟老爷面前,语调柔和的轻唤出口,“公爹,儿媳给您奉茶了。” 平老爷端了茶去,用碗盖掩着茶叶,点头淡笑着就口一饮而下,随后看了一眼跟在一旁的平修锦,微微点头说道:“娶妻之后便算是成人了,今后更当虚心的跟府中的前辈好生学着怎样经商,日后许才有出头之日,你可懂了。” 平修锦连连点头,声调平缓的说道:“孩儿谨遵爹爹教诲。” 他们父子间也只这一句话,见平修锦点头应下之后,平老爷自袖带中摸出了一方用红纸包着严实的小口袋放到了平修锦端着的托盘上,点头示意着平修锦该去给平夫人奉茶了。 平修锦脸上现出些微的失望,可也不敢耽搁,随即带着晟语蝶向平夫人的方向走去,平夫人眼睛看了看托盘上略微厚实的红包,眼睛微微眯起,似是带着不屑。 平夫人脸上的表情尽数落入离她最近坐着的晟语雁眼中,瞧见了这幅表情,晟语雁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许怕人瞧了出来,赶紧端起了放在一旁的茶水装作饮茶的样子。 林巧蓉的注意力却是全放在了平老爷与晟语蝶这边的,见了平老爷对晟语蝶的满意,她心中也跟着开怀,虽然自己与晟语蝶并无亲近,却说不出为何要从心底喜欢了这个新进门的弟媳,大概是这些日子粗浅的闻听了一些关于晟语雁的消息,内心在瞧见了晟语雁今日对座位的态度上,两相对比,虽然都是晟家出来的人,她林家也不是全然无知的粗户,对于晟家姐妹之间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探知了些消息,虽然未待确认,她心中却对林家姐妹二人已经有了别样的看法,自然,晟语雁绝对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了。 晟语蝶如方才一般无二的给平夫人奉上了茶水,平夫人端起之后,只是就着碗沿轻轻的啜饮了少许,随后放下了茶碗,脸上不见任何的开怀,板着脸平淡的说道:“ 我自不比老爷的殷实,出手也没有他的阔绰,这多少算我一些心意,但愿你们夫妻今后生活和顺,我这平家可是见不得麻烦的。” 平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至始至终都未瞥向平修锦,晟语蝶见平夫人这红包抓在手中并没有放到托盘之上,忙低下头去,伸出双手接过平夫人的红包,柔声细语的说道:“谢过婆婆。” “好了,我也不是个习惯客套的人,这茶也奉上了,老爷若还有什么交代,便一道说了去,若是没什么要求,便散了吧。” 平老爷低头看了看堂间里的几个人,倒也没说散不散,他不发话,平夫人也不敢说什么,气氛尴尬的僵滞了。 晟语雁见旁人都不说话,她是坐不住的,清了清嗓子,直接说将开来,“公爹待妹妹果真的好,且不说这偌大的红包惹眼,就是这场面也让人羡慕的,想我进府之时,公爹忙得都没时间见我的,自然,现在公爹也是忙的,可却要忙里偷闲来受了妹妹的茶,当真羡煞旁人了。” 平老爷听见了晟语雁的话,眉峰不禁挑了起来,轻声说道:“怎的,你这是在埋怨我慢待了你?” 听见平老爷语气中的不快,晟语雁急忙起身走上前来,脸上似乎带上了委屈,喃喃的说道:“公爹这可以冤枉儿媳了,我只是说我妹妹好福气,进门就受了公爹的重视,怎会有别样的意思呢。” 平老爷冷哼一声,一旁的平夫人可是见不到晟语雁委屈了,声音是比方才还冷上了三分的,“老爷,莫要怪妾身说你,语雁也才进门,还是个孩子,哪里懂得你的心思,她是有什么便要说什么的,这事也是你做的令人伤心,好歹语雁她也是个嫡媳,进门后第一次奉茶的时候你都没出来,且不管那日你是否当真就忙得脱不开身,孩子哪里知道了那些复杂的事情去,可今日却偏偏跑了来,又给了赏,这包看着也不薄,莫说是语雁了,就是我心中瞧着也不舒服了去。” 听了平夫人的话,平老爷沉默了一阵,随即沉声说道:“那日委实的忙,当真的脱不开身,也不是要偏着哪房的念头,好了,既然夫人如此说了,稍后看语雁喜欢什么,让她自己选去罢了,今日就散了吧,稍后我也该出门了。” 晟语雁听了平老爷这话,急忙福身行礼:“儿媳谢过公爹抬爱。” 她这边高兴了,平夫人那里也掩不住的勾起了嘴角,随后把眼神对上晟语雁的,似是夸赞了一般。 晟语蝶冷眼旁观着她们二人的一举一动,心头不禁罩上 了阴云,这个时候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成了,与平修锦像两截生个根的老树桩,呆呆的戳在了那里一般。 见晟语雁此刻是喜笑颜开,平老爷眼神愈加的冷淡了,平夫人脸上的表情却好像方才平老爷的赏是给了她的一样了,这个时候全然的绽开了笑,由眉眼直达心头。 平老爷受了晟语雁的谢,也不想多留,站起身子便循着刚才进来的方向走了出去,前后停留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两刻钟,晟语蝶见了,只在心中又给平老爷下了个风风火火的定论。 平夫人见平老爷出门了,眼神随即扫向了晟语蝶,见她低眉顺目的样子,冷哼一声,扬高了声追问了平老爷,“老爷,您这次出门要多久?” 平老爷顿住了脚步,略一沉思,喃喃的说道:“年前定会回来的,这府中的事情,多劳夫人费心了。” 平夫人脸上挂着笑,“老爷自管去忙,家中交给妾身便是,对了,这次可还要带着修良和修祺?” 听见了平夫人这样问,平修锦却是淡然了,以前平老爷出门的时候,他一直希望能有机会与平老爷一道上路,可每次都轮不上他的,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加的难过,不过昨日才与晟语蝶成亲,这新婚伊始的,有几个想着出门的,这次听了平夫人的问题,倒也没了以往的难过,反倒觉得松了一口气一般。 可他才有了这样的想法,那边平夫人又接着说了下去,“还是老爷觉得修锦娶了妻子,算得上是大人了,这次也要带着他去,若是老爷有这样的想法,妾身这次绝对不会再拦着您了。” 平老爷听了平夫人这话,却是觉得有趣了,转过身子盯着平夫人,脸上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是知我的,这次就让修良同我一到去吧,也不是多远的路,个把月就回了,至于修祺和修锦,新婚燕尔,怎受得住分别的苦去。” 平夫人脸上还是挂着笑,“老爷这年岁大了,倒也愈加的懂得体贴了,想你我成亲不足三日,老爷便丢下妾身走商去了,那个时候您可是与妾身说大丈夫理应志在四方,怎可沉寂在儿女私情之中,如今却全然不同的说道去了。” 平老爷听见平夫人这般说了,眉梢微挑,沉声说道:“既然你如此说法,也好,就让修祺随我一道去吧。” 晟语雁听了平老爷这个决定,面色一沉,对着平夫人是连连的摇头,平夫人见了,脸上立刻变了颜色,对平老爷也和颜悦色了起来,语调不似方才的盛气凌人,这一刻仿佛是个纯善的良母了。 “老爷,也不差这一次了,语雁和修祺这也才成亲不多日子,他们不似我们那个时候,你不出门,这家业就挑不起来,既然你还能担着些日子,况且还有修良陪着您一道去,这次就不叫修祺吧。” 平老爷淡笑的对着平夫人,语调轻缓的说着:“既然夫人有此一说,我也便不强求了。” 说罢笑着离去。 待到平老爷一走,平夫人面对着平修锦夫妇的时候,又是那一副平修锦似欠了她债一般的刻板面孔,冷冷的说道:“既然没什么事情,你二人就下去吧,今后也不必每日都过来请安了,我也不是个喜欢那些平白的客套,若是见了糟心的人,反倒惹了自己的烦心去,我话也说得明白了,不用我再多交代了吧?” 晟语蝶默声未作答话,眼睛却对上了晟语雁的。 晟语雁见晟语蝶此刻是看着她的,眼睛一瞟,随即晃着身子来到平夫人身边,轻笑着说道:“婆婆,您真话说得真好。” 第四十章 和善大嫂 晟语蝶听见了晟语雁的话,轻轻勾起了嘴角,也不再看晟语雁,对着平夫人温和的笑道:“既然婆婆这里没什么事情了,我与修锦便先下去了。” 平夫人还是一派的冷淡,只是把眼睛对着晟语雁,似是专心的倾听着晟语雁再说些什么,全然没听见了晟语蝶的话一般的模样。 晟语蝶瞧着平夫人的态度,心中自是冷哼一声,她本是个见不得如此冷落的人,这平夫人在平老爷面前或多或少还要拿着正眼瞧人的,这平老爷一出了门,平夫人立马现出了本性,全无顾忌了。 大户人家里的是是非非,有些时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晟语蝶明白这个道理,初来咋到,得罪不得平夫人,可也没必要看着平夫人与晟语雁两个人在此做作的表演,招呼已经打过了,她也没有硬要陪趁着看人家婆媳情深的道理,遂转过身子,拉着平修锦便向门外走去了。 身后是晟语雁夸张的娇笑,让晟语蝶全身鸡皮疙瘩抖落满地,觉得今年的冬天提前到了一般的冷了。 林巧蓉自然瞧见了平夫人与晟语雁之间的表现,心中也觉得这二人有些过分,礼数她是懂得的,现下对晟家姐妹之间的关系也在这一刻心下有了定论,如此更是对平修锦夫妇心中带着丝同情了,连自家姐妹都要给脸色看,晟语蝶怎能舒服了去? 眨眼之时,便已经做了决定,林巧蓉笑着上前几步,对平夫人恭敬着说道:“婆婆,既然没事,儿媳也退下了,这稍后修良便要出门了,我回去给他整理一下,还有代昌这孩子,随后我想去找管家给他请个先生来。” 面对着林巧蓉的时候,平夫人还是有些温和的模样的,点头应道:“需要忙什么只管去便是,昌儿的事情耽搁不得,你自管要平顺给他招个厉害些的先生,我这里有语雁陪着就好。” 林巧蓉笑着转身,却在转身的刹那便收了笑去,平夫人这样说,她心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以前的时候,即便真的要忙,平夫人也要拉着她说些什么的,可如今平夫人对她也只是微微多了那么一点点亲近而已了。 林巧蓉出了平夫人的堂间,见前面晟语蝶与平修锦走得并不远,转身对跟在她身后的丫头小声交代了一下,那丫头点头称是,转身快速离去。 林巧蓉左右瞧瞧,这个时辰,仆役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忙着,并没有人随便出入了平夫人的院子,如此林巧蓉也放了心,微微抬起了裙摆,走路的速度比平日快上了许多,她此刻的模样若是被下人瞧见了去,怕 要瞪大了眼睛的,在所有人心目中,平家的大少奶奶即便房子着了火,也要不紧不慢的走着的,就是这点,曾被平夫人声声的夸赞,说她很有当家人该有的风范,如今这当家人是如何,平夫人再也没挂在嘴上过,不过林巧蓉却是明白的,她之所以这样走路,并不是因为什么临危不惧,处变不惊,单单只是她委实快不得而已。 出门平夫人的院子,倒也追上了平修锦夫妇,不过也只有小半段的路,林巧蓉也现出了气喘的模样,看的晟语蝶有些莫名其妙。 晟语蝶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林巧蓉,方才在房间里,也没有人给晟语蝶介绍了家中的人,也不知道是平夫人故意的,还是真的忘记了,所以现在看着站在眼前这个女子,晟语蝶是有些尴尬的。 平修锦看见了晟语蝶的窘迫,先开了口,“大嫂,如此的匆忙,可是有事?” 林巧蓉站定之后,伸手轻拍着胸口,笑着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以前我与语蝶倒是有一面之缘的,如今再见,总想着要与她说些什么才是。” 平修锦听着林巧蓉的话,脸上漾出了笑,虽然与这个嫂子接触很少,他却是知道林巧蓉的为人谦和,她这样说了,便是真的只想与晟语蝶叙叙旧,如果在这府中有人能与晟语蝶说些话,倒也能缓解了她被人孤立的情况,这点平修锦是乐意见到的。 晟语蝶在碰了平夫人的冷脸之后,难得见到一个让自己心里舒坦的人,心头高兴自不在话下,却在听了林巧蓉的话之后,脸上浮出了一抹尴尬,有一面之缘,那她定然便是认得以前的晟语蝶了,可她不是那个女子,又怎能知道这平修锦的大嫂与晟语蝶交往的情况是深还是浅呢。 在来这之前,无论什么情况,七儿都在她身边,或多或少都会给她些提示的,可进了平家之后,七儿和香秀两人便没了影子,而今又遇上了‘故人’,晟语蝶心中怎能不乱,若是出了大的纰漏,她该如何跟所有的人解释去,说她不是晟语蝶,说她换了魂,怕不被人当妖怪抓起来算是轻饶了她的。 晟语蝶一直沉默着,眉头微颦的样子尽数收进了林巧蓉眼中,林巧蓉微微笑了,对晟语蝶轻柔的说道:“看来弟妹是认不得我了,也罢,我也不逗弟妹了,渚阳王当年画花神图的时候,我是去过的,不过匆匆一别,也有些年头了,那个时候你被许多人包围着,那其中也有我,我与你只是粗浅的说了几句话,你认不出我也是自然的。” 林巧蓉给了解释,晟语蝶倒也理出了个大 概,遂伸手轻拍着自己的脑袋,笑着回道:“嫂子莫要笑我,其实我前阵子发生了点意外,之后脑子就不怎么清楚了,许多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识不得嫂子,希望嫂子不要见怪。” 晟语蝶这样说,倒是未曾在晟家露出的借口,一则她在晟家有了什么‘意外’,晟家那几个上人也是知晓的,再者这样的解释,说上去是有些牵强的,可如今却是不同,她到了一个新的环境中,这样的解释,那些人自然不会细细的考证,今后若是再遇上这样的情况,她倒也不至于会抓瞎了。 听了晟语蝶的解释,这林巧蓉却是一阵惊诧,上前便抓住了晟语蝶的手,紧张的问道:“怎的,你出过意外,伤了脑子了,有没有请过郎中,现在头还会难受么?” 这林巧蓉的反应是出乎晟语蝶的意料的,她的手心很温暖,她眼中的担心也很真诚。 来到了这里之后,晟语蝶见过很多虚假,所以林巧蓉最初抓上她手的时候,她直觉反应便是去看林巧蓉的眼睛,人的眼睛是最不会说谎的地方——这点晟语蝶是一直信奉着的。 知道林巧蓉是真的担心着自己,晟语蝶感觉眼圈有些微的热,尴尬的别过头去,笑着说道:“多谢嫂子惦着,现在已经没事了,只是对于以前的人,有很多记不太清楚了。” 林巧蓉听了这话,才恍若松了一口气般的说道:“没事便好,让我直跟着担心了去,若你这身子骨再弱些,怕府中又会有别样的传言了去。” “传言,什么传言?” 晟语蝶心头还在感动着,所以林巧蓉说了这样的话,她是没多想的,直接便追问出了口来。 一直默声站在一旁的平修锦听了林巧蓉的话,心头一下揪紧了,也顾不得尊卑,直接脱口叫了起来,“嫂子,您还有别的事情么,若是没有,我便带着语蝶回房了?” 听见了平修锦的紧张,林巧蓉才发觉自己只顾着说话,却把说不得的说了出来,连忙噤声,盯着晟语蝶的脸,尴尬的笑道:“也没什么,语蝶不必挂着,我来寻你便是要告诉了你,今后在府中有什么不懂的,便过来找我,我那院子也闲,平素多半没什么人去,你若是去了,我反倒有个说心的人了。” 晟语蝶在平修锦大叫出声的时候,心下已经多少明白了些关于传言的事情,单看方才晟语雁的态度,她心中多少也该有个数了,以前这晟语雁为了嫁入平家,算得上无所不用其极,现在自己也嫁入了平家,晟语雁与陆姨娘的如意算盘 被自己打坏了去,她心中怎能这么放过了自己,偶尔有些不利的传言再次被人提起,也不会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晟语蝶看着眼前两个人眼中的紧张,知道就算自己问了,也未必有什么答案,倒也不想为难了他们二人,要想知道,总会知道的,她在这是非浪尖上,还会怕没有人来告诉她么。 如此想了,倒也不会那么较真,笑着转过头去面对着林巧蓉,轻柔的说道:“既然嫂子不怕我扰了你的清净,那么日后我有了问题,定会去你院子里劳烦了。” 晟语蝶不问,林巧蓉和平修锦都松了口气,其实晟语蝶当真没有料错,自从平修锦跟平夫人说了要迎娶晟语蝶的事情之后,没多久关于晟语蝶与家丁偷情的事情便被人翻了出来,沸沸扬扬的,比最开始在街面上流传着晟语蝶与那家丁之间的种种还要全面。 那些传言逐渐令林巧蓉生出了许多的疑问来了,因为有些细节就好像亲见了一般,说得绘声绘色的,怎不引人侧目,不过这事她也只是在心中怀疑,却没处说去,这大宅子里,瞧着每个人面上都是谦和的笑着,若当真背后谁与谁说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许明日全府的便知道了去,平白的招惹是非,林巧蓉是不会去做的——这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基本的规矩! 第四十一章 冷嘲热讽 说了许多绕嘴的客套之后,林巧蓉与晟语蝶匆匆的话别,随后平修良便要随平老爷出门了,这事她也是方才听了平老爷与平夫人的对话才知道的,这平修良平日里并不与她多说关于生意方面的事情,他当她是听不懂的,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个观念在平修良的脑海中是根深蒂固的。 大概晟语雁也是听说了他们夫妻二人相敬如宾,在时下许多人的眼中是伉俪佳缘,可私下里的冷暖只有个人知晓,那晟语雁还有一句话让林巧蓉心中不舒服,她说平修祺舍不得她离开,每日缠着晟语雁到很晚才让她出门,这点在平修良身上确是万万出现不得的,凡是在平修良眼中,家业最重,每日都忙忙碌碌的,甚至就算在府中,也会有多日见不到一面的时候——平修良多半会留在账房中,而账房,那是女人家去不得的地方。 平修良不说,并不代表着林巧蓉是不懂的,这平修良也只是老爷子在撑着而已。 许多人是不明白的,平老爷子已经要六十岁的人了,这个年纪,换做是一般富户人家的老爷子早该退居幕后歇着了,可他却死死的守着家中的大权不肯松手,外人都道这平老爷子是赚钱红了眼睛,喜欢独揽大权,可林巧蓉在夜深平修良熟睡之际,却听了个分明,这平修良夜里有梦呓的毛病,虽断断续续的,可相处久了,林巧蓉却明白他的心结何在。 平老爷子不放权,并不是眷恋着大权,实则这平修良与那刘备的阿斗有说不出的相似,区别在于平修良十分的用功,可平老爷对其的评语却是勤奋有余,头脑不足! 只单单这一句话,林巧蓉便知道,平家将来的大权,平修良是没份了,不过她却是不怎么在意这权势的,或许她心中有些自私的想法并不想与外人说的,她暗下里希望这平修良能不再研商。 初期林巧蓉嫁了平修良,只是遵从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处久了,难免便生出了感情来了,林巧蓉是寻常的女子,她脑子里没那么多大的是是非非,只是单纯的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多陪陪自己,这些想法在他们的儿子平代昌还小的时候,没那么强烈,可平代昌渐渐长大了,陪在她身边的时候便没有以前那么多了,整个宅子里也没几个能说上话的人,以前平夫人时不时的还会找她聊聊的,晟语雁进府之后,平夫人也不与她说笑了,空落久了,那样的念头便愈加的强烈了起来。 虽然林巧蓉有了那样的想法,不过通过她的看法,平家的老二也只是舞文弄墨里的行家,这商贾之道也不见得熟悉,他与平修良有着一 般无二的喜好,不过平修祺与平修良比起来,连那么点勤奋也没有了,在平修祺的脑子里,凡是都有平修良顶着,他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便好了。 轻叹口气,平家二少爷不努力,平修良便要更加的吃些苦头,对于平家老三平修锦,林巧蓉进府了许多年,这平修锦做事倒是小心翼翼的,也因为他这份小心和平日里给人的谦和态度,倒是让林巧蓉看不分明他到底是怎样一种性格了,不过有一点林巧蓉却是明白的,有平夫人坐镇着平家,即便平家的两个嫡子都是不出彩的人物,这平家的产业却也是轮不到平修锦继承的。 林巧蓉愁云满腹,可想着平修良稍后便又要走了,这一走大概好久见不到面了,心下难免伤感,聚少离多的日子,在听见了晟语雁那般赤裸的挑衅之后,愈加的感觉苦涩罩在心头之上,挥之不去。 与林巧蓉相反两个方向走着的晟语蝶和平修锦却是两种不同的心情了,平修锦见林巧蓉走了之后,轻轻的拉起了晟语蝶的手,小声的说了起来,“语蝶,方才之事让你受了委屈了,都是因为我……” 晟语蝶感觉着平修锦手中的温度,心头又是一阵乱跳,咬着牙暗骂自己没用,脑子里却时不时有一句话浮了上来——色不迷人人自迷! 不过听见了平修锦又是歉然之后,晟语蝶急忙抬起了头来,对着平修锦扑哧一笑,随即脆声说道:“你这人也是的,怎么比我还像个女子了,这些与你何干,她们无礼是她们的个性不招人喜欢,你犯不着往自己身上揽着。” 见了晟语蝶的笑,平修锦微微红了脸面,低垂着头并不说话,只是攥着晟语蝶的手更加的用力,似是要把她的手融进自己的手心里一般。 他们二人的旁若无人尽数落入了随后跟来的佟妈眼中,她与平夫人本就是一条心的,见了平修锦与晟语蝶的恩爱,自然是气不顺的,老远就叫嚷了开来,“呦!我当着一早的是谁在咱们夫人大门外表演这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却原来是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啊,这也就正常了,以三少爷这身份能娶了个面容尚可的女子,也算是高攀了,哪里还有那些旁的计较去,不过这三少奶奶,也不是婆子我说你,好歹咱们这里是平府,可不是你那晟家,你想怎么招,那晟夫人就随着你去,咱们平家规矩可严着呢,有不得半点辱没了门风的事情去,婆子我也算是好心了,这叫什么来着,对,是忠言逆耳吧,我还是劝夫人还是小心些的好,等到哪日有了那招蜂引蝶的事情传出来,莫说你是什么庶出的少奶奶,就算你是嫡子 的正房,这也要家法伺候的。” 这佟妈才一停口,跟在她身后出来的苏婆子马上接了话去,“佟妈就是心肠软,见不得旁人遭难,这要是换了婆子我,早就要搬出祖宗的律条来了。” 平修锦听了这两个婆子毫不掩饰的讥讽,面上立刻沉了下去,他想松开晟语蝶的手,却发现方才方才握着晟语蝶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晟语蝶反握了去,这晟语蝶也不似看上去的娇柔,平修锦一时竟没挣脱出去。 这才想着抬起头来,却对上了晟语蝶淡笑着的脸还有微微的摇头,佟妈见此二人当着她的面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似乎根本没注意了她的存在一般,火气也顶了上来,几步走了过去,伸手打在了平修锦与晟语蝶交握着的手上,嘴中念叨着:“你们这也太放肆了,光天化日的,这闺房中该做得事情竟明晃晃的摆到这面上来了,你们不要脸,我们这平家还要脸面呢!” 她用了十成的力道,却并没有打开了晟语蝶与平修锦的手,平修良动作也快,见佟妈这手才过来,那边立刻翻转了手背,自己接下了佟妈十成的力道,反倒被震了回去,跌坐在地,顿时拍着自己的大腿哭将开来,“你们这对没羞的男女,欺负了我这婆子年岁大了,稍后我定要去和夫人说道说道去,这府中的事情,今后我是管不得了……” 她这边哭得是地动山摇,那边苏婆子转身就要向院子里跑去,这里距离平夫人的房间也有一段距离了,晟语蝶知道就算佟妈哭得再大声,在房子里的平夫人也是听不见的,不过这苏婆子的动作却让晟语蝶眯紧了眼睛,苏婆子反应快,晟语蝶反应更快。 苏婆子转身没跑几步,却被自另一侧赶来的晟语蝶拦了个严实。 虽然知晓这晟语蝶不受宠爱,可她毕竟只是个下人,照比佟妈都差了许多,哪里敢有别样的造次,尴尬的抬起头,对上的却是晟语蝶毫无城府的笑脸,“苏婶子,你这么匆忙,难不曾是落了东西?” 佟妈见晟语蝶并不理会她,只是去拦着苏婆子,知道她再闹下去也无趣,利落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板着脸冷笑道:“婆子我今日算是见识了三少奶奶的厉害,这也难怪了,声誉那么差了,却还能好好的活着的人,脸皮怎能薄了去,晟老爷也不是一般的人物,若我生下个这般丢人的女儿,就算她不死,我也找根绳子勒死她了。” 平修锦这次是气不过了,几步上前,伸手便抓上了佟妈的衣服领子,怒气冲冲的说道:“你这婆子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平日 我是敬你人老不与你计较,可今日你却要污了我娘子的名誉,我怎能善待了你去!” 佟妈听了平修锦这话,谅他是下不得手的,态度愈加的轻蔑了起来,口口声声追闹着,“你打,婆子我今日便认下你打,等你伤了我这身老胳膊老腿的,看我怎么找夫人要个说道去。” 平修锦咬着牙,拳头举得老高,却是迟迟没有落下,这佟妈见了,更是冷笑一声,说了起来,“三少爷,你这是什么男人,自己的女人不好生管教了,却要来找我这老婆子的晦气,怎的,要打了我让你那小娘子瞧着你的威风去,若你认下了这心思,我便凭你打了。” 听了这话,平修锦再是好脾气,也忍她不得,这拳头当真的不客套,实实诚诚便落在了佟妈的脸面上,佟妈一声惊呼,身子向后倒去,苏婆子在一边瞧见了这场面,大叫了起来,“天啊,不得了了,有人对佟妈下手了,快来人啊,佟妈受伤了……” 第四十二章 别有心思 那边苏婆子杀鸡一般的尖叫号召力十足,也才一声半,平修锦眼前眨眼的功夫便聚集了七八个人,那些人探头探脑的张望着,见了是佟妈躺在地上,一手捂着脸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皆害怕了去,却没几个敢上得前来,这佟妈的心性他们都是了解的,眼高于顶的,平日里若有谁不小心沾了她的身子,她背地里都要给人家穿了小鞋去的,这个时候,就算她躺在地上,这些人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谁又敢冒失的上前,指不定她又使了什么诈。 自然,有人担心,便有人会欣喜,这偌大的府中,奴才仆人的自是许多人,总不会都是一条心的,眼睛尖的,自然瞧得分明,这佟妈平日里也有倒地放横的时候,总带着几分的虚假,哪里有像此刻一般,喊叫声半分假都没搀,看来是真的难受了。 这边的嘈杂倒当真引起了打算与平夫人一道出门来吃早饭的晟语雁的注意,在看清了远处被人围在中间的两人是晟语蝶与平修锦之后,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才不过只一眼,她没打算让平夫人注意了去,因她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眼睛一转,心下已经想出了应对之策,急忙转身回了房间,佟妈先行退下了,平夫人与晟,晟语雁说了几句体己话之后,回转房间打算找件褂子穿上,天凉了,平夫人十分懂得保养了自己,这个时候自然还没出来,晟语雁却站在门边小声的轻唤了起来,“婆婆,您还在里面么?” 平夫人听是晟语蝶,笑着应道:“语雁也要与我客套,有什么话自管进门说便是,如何要站在门外呢!” 晟语雁这是第一次走进了平夫人的房间,进门后自然先是打量了一番,内侧是双层帷幔的紫檀木雕花嵌入式大床,晟语雁此刻站立的左手边是两个并排的人高冰绽纹柜,透过柜上的孔洞向里望去,里面装满了稀奇的瓶罐,想来是价值不菲的。 此刻平夫人却是站在冰绽纹柜的里面位置,那里摆放着一个大的黑漆木箱子,此刻箱子盖正敞开着,晟语雁清楚的看见箱子里全是各式各样的褂子,只一眼便让晟语雁觉得眼花缭乱了。 再后面靠近窗户的一侧摆着一个紫檀木的八仙桌,上面摆着一套汝窑的茶碗,桌边配着两个透雕靠背玫瑰椅,晟语雁可以想象得出平老爷无事的时候,大概便是坐在这桌子边与平夫人谈天说地的。 晟语雁也只是想象而已,她是不知道这平夫人与平老爷平素的相处,连她爹与他娘都是比不得的,那桌椅瞧着干净,不过是下人们手脚勤快而已。 晟语雁觉得自己与平修祺的房间已经够大了,却原来与这平夫人的照比起来,不过只是斗室而已,一眼不到头,已经生出了满腹别样的念头,她竟很想很想当坐上了此刻平夫人的位置了,就像平夫人那样说一不二的管事之人。 平夫人见晟语雁发愣,笑着摇头,“语雁,方才那般急切的跑来,这话也不与我说了,只顾着一个人发呆,遇上了什么事情不成?” 听见了平夫人的说话的声音,晟语雁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连忙笑着掩饰了去,“婆婆,您也怨不得我发呆了去,您这房间可是我见过最华贵的,婆婆莫要笑我,小户人家出来的,也没个见识,瞧了这阵势,自然觉得新奇了去,竟忘记自己原本是要说些什么的,实则是被眼前的典雅所深深的折服了去!” 听了晟语雁这话,平夫人心中又舒坦开来,眼睛快要眯成缝隙一般了,轻声细语的说道:“你这孩子,总拿抹了蜜的小嘴逗我开心,怨不得我单单就是喜欢你呢。” “语雁谢过婆婆夸赞了去,语雁今后会做得更好。” “行了,你也莫要再给我灌那迷魂的汤了,有什么只管说便是。” 平夫人直接要求了去,晟语雁也不好再来奉承,直接说了自己方才的想法,“是这样的,我方才想了,这随后公爹便要走了,这饭菜是不是要吩咐了厨子多添几样,也好让婆婆能与公爹好好聚一下。” 晟语雁这不过是临时的托词,她只是想让平夫人多留下一些时间,若是那边情况对她有利,她便请出去平夫人,若是不利,她也能拖住了平夫人不去掺和。 却不想她这个看似最平和的理由到了平夫人耳朵里却是另外一个意思,平夫人原来晴好的脸一瞬间便变了颜色,冷淡的说道:“语雁,这些事情暂时不用你操心了,你若有什么便先去忙,我在屋里坐一会儿再出去。” 见平夫人阴沉下了脸,晟语雁心头知道自己许哪句话不知不觉的时候犯了平夫人的忌讳,她是有些紧张的,不过瞧着平夫人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倒也放下了心,正好平夫人说自己想留在房中坐一会,此言正是她回转的目的,如此也走的放心,便说了起来,“婆婆如此说了,我就不自作聪明了,便先出去了。” 平夫人头也未抬,只是抬起了胳膊挥了挥手,平夫人这反复的心思,近来十分的明显,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哪里来了那么多的愁事,可偏偏有时候知道旁人是无心的,她非要格外给那些无心的话加上有意的。 晟语雁见状快速的走出门去,才走了几步,便已经听人人群中隐隐的议论声传来过来,心下知道这是佟妈吃了亏的,顿时高兴了起来,她进府虽然日子不久,却是明白佟妈在平夫人心中的位置的,说她们是主仆,倒不如说着佟妈在平夫人心中俨然是个姐妹了。 那些围观的人晟语雁用眼睛扫过,却是没一个有那胆子的,现在看来,也就晟语蝶与平修锦最可能是招惹了佟妈的人,如此一想,晟语雁怎能不开怀,脚下的步伐也愈加的轻盈了,以晟语雁这个平素最注重仪态的大户千金能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回返了平夫人的房子,才进了堂间,便刻意夹带着惶恐不安的声音,力争把气氛先挑起来的喊道:“婆婆您快出来瞧瞧,外头有事情发生了!” 平夫人正在调整了自己的心情,见了晟语雁的慌乱,不禁皱起了眉头,声音带着几分责难,“语雁,有什么事情让你一个二少奶奶乱了阵脚,若让下人瞧见了去,实在有失体面。” 晟语雁听出了平夫人心中的不快,可她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形象,也不好直接缩回去,那样反倒显得做作了,遂低头应道:“我记下婆婆的教诲,以后定当谨记,不过我的慌乱也是有原因的,是外头佟妈被人欺负了去,此刻还躺在院门口捂着脸喊疼呢!” 平夫人本来就是有气没处发去,如今听见了晟语雁的话,一瞬间似乎就找到了宣泄口,火气直冲上脑门,咬着牙说道:“你且给我细细道来,是何人如此大的胆子,竟连我的人都敢动,吃了豹子的胆了?” “这个,婆婆还是消消气,许她只是才进府,不懂规矩,婆婆就莫要怪罪她了,给她次机会可好!” 听见了晟语雁这话,平夫人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知道是谁少了规矩,也是因为晟语雁的话,平夫人愈加的反感了晟语蝶,“都是一个宅子里出来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不行,在晟家可以随便她胡闹,在我这平府就得懂得什么才是自己该做的,你也不用替她求饶了,佟妈是什么人,她一个没名没分的庶子的女人才进门第一天早上就敢给我伤了佟妈,没给她点教训,这以后还要爬到了我头上去呢,语雁,前头带路,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是何等嚣张的样貌!” “婆婆您消消气,虽然她是我妹妹,可我还是要说一下,您犯不着为了那样的不懂事的女人气伤了自己,得不偿失的。” 平夫人赞许的看了晟语雁一眼,随后轻声说道:“还是你懂事,我怎么会为了生她的气而伤了自己 ,我不过是要给她立个规矩,让她懂得今后在平家给我安分些罢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念在她是你妹妹的份上,舍不得她,你心底是好,可若平家没个规矩,我以后怎么管着他们,你也不用想替她藏着了,平府里可不许给我有别样的笑话去。” 晟语雁顺从的点头,虽然说让晟语雁带路,可平夫人却是走在前头的,晟语雁随即跟在了她的身后,嘴角却是翘得老高的。 在晟家,她或许与晟语蝶同为庶女,身份相当,可一旦晟语蝶不照她的安排去走,进了这平家,那么今后可是有她的好日子瞧了,她是平家的二少奶奶,也是最得了平夫人宠的儿媳,而晟语蝶呢,本身就是个声名远播的浪荡女人,尽管这名声来得有原因,可外人谁知道了去,虽然也嫁进了平家,却是最碍了当家夫人的眼的私生子的妻室,如此种种,怎能不越想越让晟语雁觉得开怀呢。 第四十三章 借故严惩 平夫人与晟语雁到的时候,佟妈还躺在地上鬼哭神嚎呢,晟语雁听了这声,心中的开怀达到了极致,平夫人却是受不住的,有人欺负了佟妈,对于她来说便是踩了她的脸面,她怎能心甘了去。 “都给我闪开。” 只一句话便打断了那些越聚越多的下人们的窃窃私语,众人莫不是屏住了呼吸盯着平夫人,心下都道:这三少爷和三少奶奶许是出门没看黄历,得罪了谁不好,偏偏惹上了这么个难缠的主,这下子有他们好受的了! 佟妈听见了平夫人的声音,哭疼声是更大了,连连说着:“哎呦,这可是要了我婆子的命了,想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就连平顺都未曾动过我半根指头,今日竟被这后生晚辈收拾了去,先不说我这身老胳膊老腿的能不能受得住,就是我这张老脸日后要摆哪里去,这府中的下人今后见了我还不得偷偷的笑我啊,不行,我这不要活了,活不了啊!” 平夫人被佟妈这一哭,心思更乱,寒着声音说道:“佟妈你先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好生说来,若是真的被人欺负了去,我自会给你做主,我这还没死呢,居然就敢动你,返天了不成。” 听见了平夫人冷冷的说话声,下人们纷纷对平修锦与晟语蝶投去同情的目光,佟妈这会儿哭闹声也没了,利落的从地上爬起,拂袖抹去眼角好不容易挤出的泪痕,平修锦是打了她,可他下手也是有分寸的,女人他是不会动的,不过佟妈说的实在难听,再者平日里这佟妈也没少挤兑了他,新仇旧恨堆在一起,让好脾气的平修锦也受不住,这才动了手,也只是一痛便好的,到不至于真的伤了她去,佟妈这哭声,全都是要给平夫人看的。 “夫人,您可要为我做主,我方才出了门,本来是要给夫人和二少奶奶备早饭的,却不想才到了院门这便瞧见了不堪入目的画面,这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哎,实在是不说也罢,我这婆子嘴贱嘴了去,告诉他们咱们平府里可不是寻常的小户人家,想怎么着就怎么的,谁知道他们竟全然不顾我的劝告,最后还嫌婆子我碍眼,三少爷便打了我,我在平家也多少年了,这气可是第一回受,夫人,我这今后可怎么见人啊,三少爷都带头打了我了,这以后府中还有谁能听我的去呢!” 佟妈这话似乎没有歪曲了事实,可她精妙就在于她的避重就轻,原本是没什么的,偏偏拿出来吱吱呜呜,欲言又止,倒像是真的有了什么,可为何要打她,只一句话带过,她这样一说,理亏的自然就是平修锦与晟语蝶了。 平夫人眯紧了眼睛,再转头却已经是杀气腾腾的了,“来人,把平修锦和晟语蝶给我拉到祠堂里去!” 晟语雁听了这话,自然是开心的,不过面上却还是要装一下的,也好显出了她的贤良淑德来,这是个不错的机会的,几步上前,对平夫人轻柔的说道:“婆婆先消消气,我也说过了,这语蝶自幼没娘,爹爹也没空教育她,没尊没卑的倒也怨不得她,婆婆就先饶了她这一回吧。” 佟妈听见了晟语雁给晟语蝶求情,又开始在平夫人耳边喊疼,平夫人微挑眉梢,冷淡的说道:“语雁我知道你通情达理,心地善良也要分人的,既然你说语蝶在家中无人管教,这样更好,我便替你爹好好管管她了,这以前有什么问题,丢的可是晟家的人,晟夫人不在意,是她心宽,可若是这以后再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便是损了我平家的颜面了,我不能让旁人戳我的脊梁骨,来人,给我把他们二人关进祠堂,谁若敢求情,便跟其二人一道关进去,三日内不许送饭不许送水,锁了院门,让她们在祖宗面前给我跪着反省。” 晟语雁听后眉眼是笑开的,嘴上却是喃喃的念着:“语蝶啊语蝶,不是姐姐不帮你,实在是你太没规矩了,这次好生去反省一下,日后也该知道这做人还是谨慎些的好,并不是什么都只要你高兴就可以了。” 平修锦却是不听晟语雁的教诲,直接来到了平夫人眼前,头一次大声的反驳着平夫人,“太太,这事只是我一个人做下的,与语蝶全无关系,你若想给佟妈出口气,找我一人便是,语蝶一个柔弱女子,受不住这样的罚的。” 听见了平修锦的话,平夫人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盯着平修锦,她还未说话,平修锦已经听见了她咬着牙齿的声音,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却还是一派坦荡的注视着平夫人。 平夫人僵硬的点了点头,“好,当真的好,娶了这样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她没个规矩的,你也不过与她睡了一晚,倒也跟着学会如此的少教了,你这是想袒护她,若是没有她的指示,谅你也不敢动了佟妈,就单单这点,就算是老爷回来了,你也没想指望着能脱了罪去,来人,磨蹭什么,把人给我带下去。” 那边已经来了护院,听了这话,也不敢怠慢,上前就去抓平修锦,晟语蝶看着晟语雁眉眼中的开怀,心下全然的不满,却也莫可奈何。 这场景还真是讽刺,她最初到了晟府的时候,便遇上过一次,不过那晟夫人还算是开恩了,也只罚她几个时辰便好,哪里像这平夫人的 心狠,一连就是三天,虽不至于出了人命,三天不进水饭,也够难捱的了。 晟语蝶咬着唇只言未露,她懂了晟语雁的意思,这晟语雁是想看她出丑,看她发抖求饶,那么她大概要失望了,只要不死人,她哪里会怕,想到这里晟语蝶倒是露了一抹笑,就算死人又能如何,她又不是没死过,还怕了不成。 她这抹笑虽然清淡,却全然落入了一直盯着她看的人的眼里去。 晟语雁脸上一抽,转过身去,晟语蝶是没想错的,她确实想看着晟语蝶怯弱的样子,可晟语蝶却不如她的愿,她自然不会高兴的。 平修锦被她笑得莫名,竟乖乖的任护院抓了他,佟妈捂着脸,见了晟语蝶的笑,立刻发出了那如杀猪一般的尖锐哭喊:“哎呦,三少奶奶这又是笑我了,我的脸面今后要放哪里去啊!” 平夫人也见了晟语蝶这笑,心头有说不出的感觉,却是知道她并不是在笑佟妈就是了,她是宠着佟妈,但她最近烦躁,也听不得佟妈这堪比鬼哭狼嚎的声,遂对佟妈说道:“你小声些,这人我自会给你处理,若你在如此哭闹了去,怕当真被下人笑话了去。” 佟妈听见了平夫人的话,这才算是消停了一会,护院要去压着晟语蝶,晟语蝶冷哼一声,“这便是规矩不成,哪里有让男仆人押着女眷的道理,我自己会走,用不着你们压着。” 那些下人被晟语蝶这样一说,想发觉出不妥,纷纷缩回了手去,一边的平修锦也闷声说道:“你们这些人给我松手,我自己会走,祠堂我又不是没去过,就算是走错了我爹的房门,也忘不了祠堂的大门在哪便是了。” 护院听了平修锦的话,又抬头见平夫人并不出声,倒也纷纷的松开了手,平修锦上前与晟语蝶并肩走在一起,想说些什么,却始终说不出口来。 看着平修锦与晟语蝶并肩离去,平夫人冷笑一声,对那些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的下人们说道:“今后府中若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莫要怪我不给颜面,都下去做事,还有都给我记下了,今日之事若传扬开来,就多给自己备下些跌打损伤的药去,自然,寻到了源头,就给我小心了自己的舌头。” 下人们听了平夫人的话,莫不缩了缩脖子,一院子的人,此刻却只能听见脚步声有条不紊的渐行渐远,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吭一声的。 等到这院子里只剩下平夫人、佟妈和晟语雁的时候,平夫人看了晟语雁一眼,态度倒是和善的说了起来,“语雁,你先去饭厅里 等我吧。” 晟语雁是想留下来听这平夫人与佟妈说些什么的,可她要维持了自己乖巧的形象,即便再想知道,也明白留不得,轻声细语的说了句,“那我便去饭厅侯着婆婆了。” 平夫人点头之后,晟语雁才莲步轻移的走了去。 待到只剩下平夫人与佟妈二人之时,这佟妈才轻笑着出声,“太太,这平修锦到底还是嫩了些。” 平夫人挑了挑眉梢,冷淡的说道:“以后不愁没时间治了他们两个,不过你也要挑挑时间才是,老爷这还没出府呢,若不是我有这借口压了这事去,怕你便当真要丢了人去了。” 佟妈这才恍然大悟一般,连连拍着自己的额头,懊恼的说道:“方才倒也没想治了他们二人,可我就是见不得他们在我面前好像多恩爱一般的模样,偏偏我说话他们权当没听见一样,我这一时恼火,也就……” 第四十四章 别样女子 这佟妈平日里做事,平夫人是有数的,她知道定然是这晟语蝶与平修锦惹了她的不满,也才让佟妈会有如此的反应,倒也不是真的要埋怨了她去,只是想提醒提醒她,毕竟平日里她们怎么待平修锦,平老爷并不过问,可今天平老爷却在要出门前抽出时间受了晟语蝶的茶,这多少让平夫人心中有些忌惮了。 府中的人都当平老爷是惧内的,个中因由,也只是个人知晓,这连佟妈都瞧不分明的,她不格外提点了这事,怕佟妈日后当真引起了祸事,她也不好保她了。 “行了,你也不必与我说那些,我是知道你的,日后注意些便好,你不是个蠢笨的人,许多话我只要说了,你心中也就有个分明了去,这也是我宠着你的地方。” 佟妈连忙的点头,听着平夫人的话,她知道平夫人是与她交了实心的,不过今日平夫人的反应让她心头有些不舒服了去,自从她按照平夫人的要求嫁给了平顺之后,这平夫人待她便没了主仆之间的严谨,可今日平夫人却又摆上了主人的架势,她心中怎能还全然的敞亮去。 思来想去,佟妈知道自己相对于晟语雁来说还是和平夫人近乎些的,不然这平夫人想要给她些指示也不必支开晟语雁了,所以她还是要试探一下才行,“太太,您这样治了晟语蝶,那么二少奶奶心中能舒服了么,她们毕竟是亲生姐妹啊!” 平夫人抬了抬眉梢,“佟妈,你这几日是当真糊涂了还是对着我也要藏了你的精明去,语雁哪里会真的向着晟语蝶,她们虽然同是晟家的女儿,可你不要忘记了,她们并不是出自一个娘胎的,方才苏婆子送帕子的时候她说那些话你又不是没听了去,她哪句肯维护了晟语蝶说的。” 佟妈听了平夫人这声,算是放下了心头的石头,若平夫人是完全与晟语雁一条心的,又怎会和她分析起了晟语雁的心思,说来算去的,自己还是平夫人最贴心的人,如此这平家的女管事的位置,依然是她稳坐的,想到这里,方才那一星半点的不快尽数散去,脸面上有全然的谄媚,“还是太太心思缜密,我是远不及太太的。” “成了,你也甭给我灌那迷魂汤了,你我谁不了解谁,这事以后注意下便好,现在去把那门给我锁了,谁也不让进,老爷没出府之前,这事别漏了风声。” 佟妈点着头,说泄了风声,她是不怕的,方才平夫人那话说了出来,府中的下人心中都明镜似地,谁敢当真找老爷嚼舌头去,又不是皮子紧了,何况府中的下人都是知道老爷并不管平修锦的事 情,有几个会自讨那没趣去。 不过佟妈倒是想问缘何这次要背着平老爷罚了平修锦,想了许久,终是没问出口来,这些日子平夫人似乎是心情不好,她怕自己啰嗦了去,惹了平夫人的厌烦,得不偿失的,倒莫不如不去问,等着日后平夫人心情好了,她再问也不迟。 佟妈笑着下去了,平夫人这才舒出了一口气来,猛然间发现,原来惩处了平修锦,也会让她觉得舒坦了,这个发现令她心头莫名的跳了几下,仰面看了看晴蓝的天,再低下头的时候已经全然的开怀,却原来她的心结还是在那里,她终是见不得他的好的,既然知道了缘由,也不会再莫名的烦躁,遂脚步轻盈的向饭厅的方向走去。 那边晟语蝶与平修锦被人带着走了许久,平修锦心头全然的亏欠,去祠堂下跪对于他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是若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了晟语蝶,他怎能舒服了,何况这才是晟语蝶进门的第一天,就被一个婆子送了个下马威,想想就够令人窝火的了,他开始懊恼,若是方才忍忍就好了,这一下倒是着了那婆子的道,他要如何面对了晟语蝶呢! 平修锦脸上是阴晴不定的,晟语蝶却是有别于他的烦躁,兵来将敌水来土堰,就没有过不去的砍,正好借了这个机会欣赏了平家的景致。 晟府足够的华丽了,不过照比这平家却是小巫见小巫的,怨不得晟老爷当初那么急于的巴结了平家,就单单看他们此刻路经的花园便可窥见平府财势的皮毛了。 他们从方才的拱门里进来之后,晟语蝶暗暗估算了一下时间,大概已经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再者他们此刻的速度并不慢的,却还没走出了这花园去,这若当真把这平家当景观园林来游览了,大概要用上小半天的时间呢,当然还不包括了参观各个房间。 心下有了计算,这时间也到过得快了,晟语蝶还打算再看看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与平修锦已经进了一个空旷的院子,平府的宅院基本不像这北方的大户人家一样中规中矩的严谨,更有些苏中园林的味道,这院子里也是人工修建了山山水水的,就像方才那平夫人的宅院里也是有小花园的,可他们眼前的院子里却是什么都没有的,这使得整个院子有了别样的味道。 晟语蝶有些不解的看向了平修锦,却见他一脸的歉然,心下已经有了了然,想来这就是方才平夫人口中的祠堂了——也是未来三天他要与平修锦呆着的地方。 不过有钱人家就是不同,会有自己的家祠的,不似她印象中的那般是 要一个村落或者一个宗族统一供奉一个祠堂的。 看着平修锦的歉然,晟语蝶倒是淡笑出声,“也罢,这样你我也倒更亲近了,还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该享受一下这份惬意的,这般愁眉不展的样子,反倒令我心中觉得憋屈了,可是要猜测你莫不是讨厌了与我单独相处的机会。” 平修锦看着晟语蝶的笑脸,脸上有片刻的凝滞,随后喃喃的说了口,“语蝶,是我连累了你,能与你单独相处,自然是我所欣喜的,不过不应该是这种地方。” 晟语蝶对平修锦笑得更柔,“你这人也真是的,当初祸事是你我二人一同惹下的,现在得了这样的机会,你却要一个人揽下罪过,好了,权当这是你我最初别样意义的相处机会罢了,想多了,徒增烦恼而已,莫不如静下心思,许会有旁的收获,毕竟这样别开生面的相处,旁的人想来也鲜有能遇上的机会呢!” 她这边说得轻松,送他们来的护院却是各有不同的表情,多半都是摇头叹息的,他们只当这晟语蝶是个没脑子的千金,现在是新鲜的,等到了晚上,就有她哭去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却并不做交谈,送了平修锦与晟语蝶进门,随后就关了门板,平夫人只发话说送他们两个到祠堂来,却没了下文,他们不敢多话,只能依命行事,不过心中却是清楚的,许多平夫人未交待完全的事情,他们只要在这里守着,随后佟妈自会下来接茬的。 待到祠堂前就剩下晟语蝶与平修锦之时,才听见平修锦微微的叹了口气,带着一份茫然不解,喃喃的说着:“语蝶,为何我感觉你是如此的不同呢?” 听了平修锦的话,晟语蝶只觉得心头一颤,眼睛竟不知道要放哪里好了,左右摇摆了一阵,才僵笑出声,“我为何会给了你不同的感觉,你到是说说看?” 被晟语蝶这一反问,平修锦冷了一下,随后也跟着淡笑开来,眼睛盯着晟语蝶一眨不眨,晟语蝶只是转看了一眼,便被吸住了心神,显出一阵迷茫,与平修锦的目光胶在一起,耳畔是平修锦那已经开始慢慢渗入到她骨子深处的磁性声音,“遭了这样的难,若是换做平常女子,早已经痛哭流涕了,你非但不去痛哭,却反倒要来安慰了我,单单就是这点,你便已经不同寻常了。” 晟语蝶听见了平修锦的解释,这才笑将开来,“原来如此,这样也好,能在我新婚的夫婿心中留下个特别的形象,倒也算今日之事让我得了个圆满。” 这话才一出口,两个人都 察觉了到了这话里的暧昧,对视一眼之后,双双别开了头,二人皆感觉这面皮微微的发着热,还不知该如何散了这尴尬去,正好这时便听见外头传来了佟妈那盛气凌人的叫嚣声,“夫人有交代,三日之内不许院子里的闲人靠近,你们给我守好了。” 护院齐齐应下,这才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晟语蝶对平修锦轻轻吐了吐舌头,俏皮的说道:“你可要准备妥帖了,新的一轮闯关开始了!” 看着晟语蝶的粉舌,平修锦心头一荡,可听见了晟语蝶的话,他却又是一愣,喃喃的问道:“闯关?” 晟语蝶听见了平修锦的疑问,才想起这话应该不是她这种身份的女儿家该说的,好在不用解释,因为晟语蝶眼中的小关头此刻已经迈进这院子里来了。 第四十五章 见风使舵 若是说方才的佟妈躺在院子里那算是狼狈不堪的,那么现在的佟妈便是意气风发,好不得意的了。 当然,以前她是料定了平修锦不敢动她毫,才有那恶意挑衅的胆量,等到平修锦的拳头真的照顾在了她脸面上的时候,她才了解这平修锦再过窝囊,那也是个有脾气的男人,还是小心些的好,因此她虽是张扬的进了门来,身边却是跟着三四个婆子,都是粗壮的身子,万一动起手来,力气并不比寻常的男子少多少,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外加一个娇柔的千金小姐,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呦!新少奶奶,这也怨不得婆子我念叨,三少爷这也太不应该了,好歹我也是跟在太太身边多少年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年岁也一把了,再过些日子便寻思着该退下了享清福去了,可这临了却被三少爷如此对待了,还真有些受不住,新少奶奶,有一句话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您也就当是三少爷拖累了你,怨不得旁人的。” 本来平修锦就觉得对不住晟语蝶,方才刚被晟语蝶劝好了,现在佟妈又说出了这样的话,平修锦更是羞愤难当了,佟妈瞧见了平修锦胀红的脸,心中这个舒服,不禁把一张老脸笑得像开败的菊花样了。 她这副嘴脸怎逃得过晟语蝶的眼睛,自然,佟妈这人近几年被平夫人宠着也忘记了自己本来的身份,并不忌讳被晟语蝶记恨了去。 在佟妈心中,这平家未来的女主人原本极有可能是林巧蓉,她还是有些忌惮着林巧蓉的,可晟语雁进门之后,佟妈便已经了然,平夫人已经选择了平家未来的女主人,从晟语雁毫不避讳的占了林巧蓉的座位可平夫人却丝毫不管这点便已经再明显不过的漏了端倪了。 想想也是,林巧蓉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可为人太过谦和,怎比得过晟语雁的八面玲珑,选择女主人,还是这样的人得宠些,要不以平夫人那般在意了规矩礼数的人,又怎会容晟语雁这般刻意的乱了大小尊卑了去。 佟妈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便是和晟语雁打好关系,再者令她更忘乎所以的便是这晟语雁的表现,她也同样忌惮着自己,就像方才她路过这里的时候,晟语雁竟然也在,身边还跟着丫头的,遇上了她之后,禀退了身边的丫头,领着佟妈进了后花园。 佟妈最初不解她这样是有什么打算,跟着去了才知道晟语雁竟然塞给了她一个手指头宽窄的紫金镯子,面上和善的笑,语调自然轻柔,“佟妈,你也知道我那妹妹是个没规矩的人,这没心没肺的伤了佟妈,我 也跟着没什么面子,佟妈看在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份上,莫要深究了去,这小小的玩意也不知道佟妈喜欢不?” 佟妈那个时候倒是看不明白了,以为平夫人看错了,毕竟血浓于水,大概是这晟语雁心疼了自己的妹子,才来给自己些好处,这是要求自己放过晟语蝶一马的,当然,若是晟语雁要保晟语蝶,她对待晟语蝶自然会是另外一种方法了,如此想了,眉眼嬉笑的推开了晟语雁的紫金镯子,尽管那镯子让她移不开眼。 “二少奶奶,您这是折杀婆子我了,这么精贵的东西,我怎敢轻易收了下去,二少奶奶您放心便是,新少奶奶又没个娘的,我知她年幼不懂事,比不得二少奶奶的慧黠,倒也未往心里去……” 佟妈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晟语雁打断了去,硬生生的把那紫金镯子塞到了佟妈的手里,一径的轻声细语,话却全然不是佟妈最初理解的意思了,“佟妈,本来我进府的时候便听说过你喜欢这物什,那个时候便想着送你一个,一直都没抽出时间来,今天你就收下吧,不然我会以为你瞧不上我这东西,还有便是,我那妹妹却如佟妈说得那般,自幼没个娘的,倒也没人管她,日子就了,这性子难免不知收敛了,佟妈为人我是清楚的,这也算是为了她好,吃不得苦头,又怎么会知道改过,好歹是平家的人了,若没个规矩的,丢得还不是咱们平家的脸面么,佟妈你说我这话在理不?” 晟语雁硬塞了东西给她,她不收便是扫了这二少奶奶的面子,有了这样的念头,佟妈收这紫金镯子倒也理所应当一般的自然,且晟语雁没这样的交代,她也要如此做的,就算是给自己报仇也好,她如此交代了去,佟妈更是乐得接受,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那声音也透着欣喜的颤抖了,“二少奶奶您尽管放心,在咱们平家的人,就压根没有不懂规矩的,这事全权都是我在管着,我管人,太太都不会插手的。” 佟妈这样的回答很得晟语雁的心意,她笑得叫一个温柔妩媚,看得佟妈也觉得这女子够美,不过却从她的笑容里体会得到,这个二少奶奶她是得罪不得的。 手腕上带着紫金镯子,这气势上也更胜一筹,人家笑得那叫花枝乱颤,她笑得那叫鬼哭神嚎,晟语蝶看了一阵,心头泛起了鄙夷,轻笑着说道:“佟妈想来也是这府中的老奴才了,经的事自然比我这小女子多多了,不过我还是要谢过佟妈的提醒,这夫妻之事,我是不熟的,不过有些浅显的道理还是懂得的,我不觉得我的夫君连累了我,相反倒是觉得夫君方才的行为才算不上是 大丈夫,既然当了奴才,有些事情该是明白的,就算这三少爷再不得宠,那好歹也是个主子,这奴才就算被宠上了天去,走到哪里也不过是个奴才身份,该有的本分都搞不清楚,教训一下也是应该的。” 听了晟语蝶这番话,平修锦心中先是一阵高兴,因为晟语蝶并不受佟妈的挑拨而他,他心中愈加觉得自己娶了个好女人,随后便紧张了起来,他毕竟比晟语蝶熟悉平家,虽然佟妈是个仆籍,可在这平家也算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了,许多事情就是平家的大管家平顺也要听她的吩咐的,这要是开罪了佟妈,他们未来在府中的日子可以想象该有多么的悲戚了。 想到这里,平修锦不禁出手拉了一下晟语蝶的衣袖,晟语蝶笑着伸手抚上了平修锦的手,示意他不必焦急。 佟妈原本笑得欢实,被晟语蝶这么一说,脸面上顿觉挂不住,特别是她为了护卫自己,外加要在下人们面前长长脸,还特别带了几个人来,这一并都听见了晟语蝶左口一个奴才,右口一个不懂规矩的教训,怒气直冲上来,可张了几次嘴终究没说什么,她是忘乎所以了,被这晟语蝶一提醒才记起平修锦好歹是平老爷的儿子,还有今早上平老爷特地来受晟语蝶奉茶,只要有平老爷在的一天,她还是不能太过造次了。 有了这样的念头,佟妈倒也平顺下去了,这手她是不会再动了,不过口头占了上风,也算是不愧此行了。 “婆子我有没有规矩,在这平家里,那可是太太说了才算的,我是不懂规矩,可好歹不用受罚,这有人懂了规矩,三天出不了祠堂,你们说说看,这事好笑不?” 那些跟着佟妈来看热闹的婆子原本还各个开怀,毕竟下人欺负主子这么有趣的事情,身为下人的,有几个不喜欢去看,可听见了晟语蝶的话,这些婆子莫不缩头缩脑的了,那种气势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若是被这样的主子记恨了去,这以后在平家也别想有什么好日子了,佟妈这样问她们的时候,倒是给这些婆子壮了壮胆,不过也只是唯唯诺诺的回应着佟妈的话而已。 佟妈见了身边人这幅德行,想着就来气,不过她却是明白了这些人的忌惮,因为她也有这层顾虑,现在嘴上不过只是强撑着罢了,如是想来,觉得这面子算是挽回了,倒也不再恋战,轻快的说道:“这门日后便锁了,新少奶奶既然并不认错,就在这里好生反省一下了,三日后我再来开门。” 说罢就要转身出去,晟语蝶却是笑开了声,“你也不必急着走,我这还有问题不甚明白, 还请这位十分有气势的婶子给个回答呢。” 听了晟语蝶的话,佟妈不禁转过身去,就那么自然的脱口而出,“什么问题?” 晟语蝶看了站在自己身边同样一头雾水的平修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才看向佟妈,语气没有一点点的沮丧,依然是脆生生的悦耳,“我素闻平家最懂得规矩的,若我与夫君三日并未回门,这礼数短了,被人念了去,是怨不得我与夫君才是,想来家中等着我归省的爹娘也会知晓,我这才进了门,便不小心得罪了太太眼中的红人,哎,谁让我也没个眼神的,诚如佟妈说得,又能怨得了谁呢!” 第四十六章 夜半小儿 佟妈听了晟语蝶的话,眼睛转了转,她心下有数,方才只顾得惩处了晟语蝶与平修锦,她心中舒坦,却忘记了三日回门的规矩,虽然晟家比不得他们平家,平家人自不会忌惮了晟家的不满去,可这颜面却是不容忽视的,若被外人传了他们平家如此的不懂规矩,三日回门之礼都要压下,这耻笑的可就不单单是一两个人而已了。 想到这点,佟妈打了个颤,随后轻笑出口,“我当是怎么回事,却原来你惦着这个,你们现在不必担心这个,还是想着这几天要怎么过吧。” 说罢带着那几个婆子转身离去。 晟语蝶看着佟妈匆忙的脚步绽开了笑容,笑得平修锦有些莫名,喃喃的问着,“被那婆子这样欺负了去,你不会生气么?” 晟语蝶微微扬高了头,开怀的说道:“为何要气,今日之事,之于你我来说,不过是伤了身子而已,之于她却是劳心的,这伤身还是劳神中哪个更令人难忍,你该是清楚的,这轻易下了令,三日不让我们出门,可那规矩又乱不得,我倒是好奇到时候她找什么理由放我们离开了呢!” 看着晟语蝶自信的笑脸,平修锦又陷入了恍惚,喃喃的说着:“能娶了你为妻真好。” 平修锦的话虽然轻声细语的,不过却是入了晟语蝶的耳朵,赞美之词人人都喜欢听,可听见之后没几个会泰然处之,特别是被自己喜欢的人夸赞了之后,晟语蝶也不禁红了脸面,低垂下了头去。 看着时而聪颖慧黠,时而娇羞可人的晟语蝶,平修锦心头又是一漾,就好像心口之上有一只猫轻柔的踩过,细致绵软,说不出的悸动。 不过这平夫人说话还真的算数,从他们早上起来到日落西山,果真一顿饭都没吃上,这个时候倒也没初入这祠堂里的潇洒了。 自昨夜他们吃交杯酒之时便没有吃饱过,这一天都过去了,现下自然是更饿了,晟语蝶已经听见了自己肚皮抗议的声音,本来她是不好意思被平修锦听见的,刻意的远离开了平修锦的周身,可这祠堂里白天就很清冷了,入了夜更是难捱,又冷又饿的,哪里还顾得面子去,晟语蝶缩缩身子,又慢慢的靠回到了平修锦的身边。 靠近之后才听见平修锦肚子里发出的声响,她突然乐了起来,脑子里只一个念头,原来再帅的男子也是人,并不是帅了就会遥不可及的,上一世的晟语蝶,不,或许该说是乔萍萍也有寻常女子的心思,虽然她也不是那种长得很难看的人,却也并非像晟语蝶这般的绝色美女, 对那种长得十分出众的人物都会在内心不自觉的侧目,即便偶尔有稍逊与平修锦这般的男子站在了身侧,她都会紧张的,何况是眼前这样在她前世想也不敢想的完美男子。 平修锦在她的脑子里一直像副画一般的不真切,盘旋不去的画面就是平修锦与她在荷花池边的初见,即便他们那样的亲近了,可她还是觉得平修锦在她的心中就好像是那种只存在于少女时代的梦一般的人,完美到无可救药。 虽然平修锦的身份在平家就像一个讽刺的笑话,尴尬到过早了消磨了这个男人的锋芒,可这并不折损他在晟语蝶那个像梦一般完美的形象,也是因为那份先入为主的完美令晟语蝶一直都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虚幻,而今听了这声,才让晟语蝶确信,在她身边的这个男子当真是个人,与她一般无二的人,还有便是可以患难与共的男子。 突然就笑了,笑得平修锦更加的尴尬,轻柔的说道:“现在的我是不是很没用,不但给不了你保护,还要连累了你。” 听着平修锦磁性的嗓音,晟语蝶把自己的头轻轻的枕上了平修锦的肩膀,小声的说道:“你这是哪里的话,不要太过看不起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中,你有自己的无奈,还能如此的纯善已经算是老天长眼了,我不许你今后妄自菲薄,你可是我夫君,要给我顶门立户的,不过方才的笑是因为你肚子也会叫的,我一直觉得你好像是副画一样的不真切,听见了你肚子也会叫,才确信你与我一般无二的都是个人。” 晟语蝶给了解释,平修锦心头一时间又是百感交集,不过却依着自己心中的想法,伸出手揽上了晟语蝶的肩头,让晟语蝶贴上了自己的身子,两个人在一起,是比一个人要温暖了许多的。 隐约之间,晟语蝶听见了门外有轻微的敲门声,竟吓了她一跳,因为佟妈说得明白,外面的门落了锁,既然落锁,又是这乌漆抹黑的夜里,在这祖宗祠堂里,即便是身边还有个人在,也会有条件反射的紧张的。 平修锦自然也听见了门外的声响,却是笑了起来,轻柔的说着:“今天晚上我们有救了。” 听了平修锦的话,晟语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看见了她的笑,就觉得安下了心来,点了点头。 平修锦去把那门敞开了一条缝,这也怨不得他门关的严实,入了冬月,天本就凉了,加之祠堂里空旷的紧,外头天也冷,门不关着,这吹进了风,更是冷,以前就他自己倒还好说,大不了出去的时候病上几日,可现在有晟语蝶了,她 的身子恁般的柔弱,怎受得住这难去,这平夫人当真心毒,才入了门就给她这样的惩处,一般的千金,只这一次也便服了软了,今后想来也是乖乖巧巧的了。 门开了,果不出平修锦所料,那门外露出来一张略带稚嫩的小脸,轻笑着说道:“小叔叔,娘让你给你和新婶婶送吃的来了。” 平修锦赶忙把那孩童让进了门里,晟语蝶抬眼望去,却原来是一个年岁与晟继堂仿佛的男孩,瞧见了这孩子,晟语蝶没由来心头就生出了一阵亲近,她前世便是做玩具设计的,天天接触了小孩子,心中也是喜欢,加之初来之际,也只有七儿与晟继堂与她亲近,才会令她对这个年岁的孩子更加具有好感了。 这孩子有一张粉嫩的小脸,若不是他身上穿着绛紫色的男孩服装,她兴许要把他当做是个小女孩的。 自然,在晟语蝶悄悄的打量着那个男孩的时候,男孩也瞪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晟语蝶看,看过之后扯着平修锦喃喃的说道:“新婶婶真漂亮,比二婶婶还要好看,像天上下凡的仙女一样好看,等着昌儿长大了,也要娶新婶婶这么好看的新娘子。” 听了这话,晟语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那男孩还是一般睁着天真的大眼看着晟语蝶,他不觉得自己哪里说得不对。 平修锦却是尴尬的笑了起来,轻拍了一下男孩的头,笑着说道:“你这小子才多大就想着这些事情,改天告诉你娘,看她怎么说你!” 男孩笑嘻嘻的说道:“我娘才不会说我呢,是她告诉我的,让我快点长大,等着长大了就能娶漂亮的新娘子了。” 平修锦摇了摇头,对晟语蝶介绍了这个像女孩一样漂亮的小男孩,“他叫平代昌,是大哥的独子,以前有过我被罚祠堂的时候他偷偷来给我送东西的事情。” 晟语蝶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的男孩,轻柔的问道:“这么黑的天,你都不怕么?” 平代昌摇了摇头,“不怕不怕的,娘在外面等着我呢,我是男子汉,才不会怕呢,这里是娘让我给你们带来的吃得,还有一个毯子,那洞口太小,塞个毯子都不顺利的,不过娘说这毯子是特别的料子制成的,很暖和的,小叔叔和新婶婶两个人缠着这一条毯子也够用了,娘说明天早上奶奶就会放你们出去了,也就让你们将就一下这一晚。” 听着这小孩子头头是道的说法,晟语蝶笑弯了眉眼,口气还是她每次遇见小孩子后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柔和,轻声细语的说着:“当 真要谢谢你和你娘了。” 平代昌像个小大人一样摆着手说道:“不用谢我,不用谢我,娘说了,都是一家人的,不必多礼。” 晟语蝶笑对着平修锦,“看来大嫂把这孩子教育的很好。” 平修锦点头附和,“大嫂是个好女人。” 平代昌又说了起来,“你们也别只是说话不吃饭,娘还在外面等着我回去呢,你们吃完,我把食盒带回去。” 说道食盒平修锦和晟语蝶才愈加的感觉饿了,平代昌拿过来的毯子很轻,可这食盒对于平代昌这么大的孩子来说却并不轻巧,平修锦看见了他拎着食盒时候的吃力,好在路并不远,打开食盒,大概是知道像平修锦这么大的小孩子拿这么大的食盒很吃力,这里倒也没放那些汤汤水水的不适合的东西,只是些比较干爽的果子点心的。 在饿极的人的眼中,哪怕是玉米面的馍馍都是上等的美味,不多的时间,在平代昌的注目下,平修锦和晟语蝶便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扫而空,怕林巧蓉在外面等久了心急,加之委实饿了,也没那种规规矩矩的细嚼慢咽的过程,吃完之后,两个人都互相盯着对方的脸一阵欢笑,愈加的觉得对方都是真性情的人了。 林巧蓉很有心,这夜里本就冷,若吃了凉的东西怕更冷,所以特地用了特别材质做成的食盒,里面盛放的东西许久都不会凉掉的,平修锦与晟语蝶吃过之后,觉得身与心都渐渐的温暖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 给个台阶 吃过饭之后,晟语蝶与平修锦都觉得暖和了许多,时间也久了,平修锦与晟语蝶双双出门来送平代昌。 晟语蝶倒是有些好奇的,这院门既然关上了,平代昌是怎么进来的,平修锦与晟语蝶跟在平代昌身后出了祠堂,见平代昌并不是往大门的方向走去的,晟语蝶暗笑了自己一声,这小儿夜半来的诡秘,自然不可能是走了正门的,自己是想得不够远了,何况他方才也说过了,那毯子小,他才能顺利的带进祠堂里来,若是走了正门,只要他能拿动,多大的毯子想来也带进来了。 果不其然,晟语蝶与平修锦跟着平代昌来到了祠堂侧墙处,晟语蝶看见那里竟有一个缺口,说难听些,大概是狗洞之类的,若不然在平府这样的大宅子里,怎么会有这样的缺口。 平代昌先把食盒递了出去,然后自己很容易便从那个洞口里钻了过去,晟语蝶看了,这小洞口也只有像平代昌这样的孩子能自由出入,她与平修锦的身量可是不成的。 平代昌出去后,晟语蝶听见了外头那个女子轻柔的说话声,“昌儿辛苦了。” 平代昌骄傲的声音随即传了过来,“才不辛苦,很好玩呢。” 晟语蝶听出这声音便是林巧蓉,遂隔着墙壁道谢,“嫂子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与修锦还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寒冷的夜呢。” 林巧蓉也笑着答道:“不妨事的,这宅子里寒,我想你这身子也受不住,倘生了病委实受罪,我与昌儿就先回去了,稍后我会和婆婆给你们求情,想来碍着回门之事,她会给我些颜面的。” 晟语蝶笑着说道:“那就多谢嫂子了,这夜里风寒,别凉了孩子,等到我与修锦日后出去了,我再专门到嫂子那里去谢过嫂子。” 林巧蓉笑着应下,转身便领着平代昌回去了,这事她不是第一次做,倒也轻车熟路了,且随着平代昌日渐长成,给受罚在祠堂里的小叔叔送饭也不必再过多的叮嘱,他自然做的圆圆满满的,平代昌有孩子的心性,全当这是一项游戏了,自然,送过饭也该是她出场去见平夫人的时候了。 早晨平夫人罚晟语蝶与平修锦的时候大概忘记了回门之事,她那个时候并不在场,后来有受过她恩惠的下人偷偷告诉了她今早这事,说晟语雁有求过情,不过被平夫人挡回去了,且还说若以后谁还敢提起这事,便一并受罚。 林巧蓉虽然为人比较谦和,好歹在深宅大院里也待了很多年了,自然是清楚这里面的门道的,她也只消转 个眼球便已经分明,即便晟语雁给晟语蝶求情了,照今天早上晟语雁那番话说下来,想来也只是有那意向,却无真心的而已,平夫人自然不会理会了她。 在她想通了这事的时候,佟妈手下的红人苏婆子又登了她的门,张长李短的絮叨了一阵,这才拐上了她来林巧蓉院子里的主题,莫不是说什么晟语蝶可怜,那副身板恐挨不过这三日的期限之类的话。 林巧蓉暗笑在心,面上却装作并不知道此事的样子惶恐的问道:“怎的,弟妹受了罚。” 那苏婆子就知道林巧蓉是个软心肠,当下说的那个绘声绘色,说她也是当娘的人了,真是看不得与她女儿一般年岁的女子受了罚,拐弯抹角的通了想让林巧蓉去跟平夫人求情的意思。 林巧蓉心下明白,这定然是佟妈指示她过来的,这苏婆子是怎样的人,她心下还是有些数的,虽然不至于像佟妈那样的狡诈算计人,可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主,这平白的来此,又没受了晟语蝶的好处,她要是来了,也只是听人差遣的而已。 不过想到了这层上,她心中还是高兴的,平夫人既然想要个台阶下,那么她便去给她,又能保了晟语蝶夫妻二人的平安,又赚了个好的声誉,她是没有不去的道理的,不过她也觉得好笑,若今日白天的时候,平夫人没挡回了晟语雁的求情,这事想来也轮不到她头上的。 心中有数之后,她做事也开怀了许多,先命人准备好了那些果子,带着平代昌送给了晟语蝶与平修锦,这才不紧不慢的向平夫人宅子里走去。 时间拖久了,平夫人心中也会急切的,便不会看出林巧蓉早就迫不及待的想放了晟语蝶出来的念头,那样对于她为晟语蝶争取早些出来还有有好处的,这平夫人她是了解的,好歹也相处了许多年头了。 她这才进了平夫人的院子,那边佟妈就笑脸相迎的跟她打了招呼,“大少奶奶,这么晚了还来找太太这是有事么?” 林巧蓉心下冷哼一声,这佟妈也太过做作了,明眼人一瞧便知道她在此是专门侯着人的,若不是如此,有几个人会在这个时候还在院们口徘徊。 不过既然这佟妈装作不知道她会来的样子,她也没有拆穿的她的必要,点头笑着应下,“是找婆婆有些事情,她可睡下了,若是睡下了,那我明日再来好了。” 佟妈听了林巧蓉的话,连忙应了下去,“没,太太还没歇下,这会儿正在堂屋里吃茶呢,大少奶奶进去便是。” 林巧蓉脸上的笑容更大,不过语调还是一派的温柔,“既然如此,那我就进去了,谢过佟妈有心了。” 佟妈连连点头,林巧蓉没料错,她真的有些怕着林巧蓉就这么走了的,若是走了,那么她有心指使苏婆子的事情也算是白费了,这事若是处理的不好,等到明天可就麻烦了,林巧蓉进了屋子,她也便放下了心来。 林巧蓉进了门,果真瞧见了平夫人此刻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吃着茶,这个时候天已经凉了,堂屋哪里会有她的卧房里暖和,平夫人卧房里也是有案几的,这个时候偏偏在这里吃茶,她心头感觉有些好笑,不过今夜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想来也只是说法的事情而已,这平夫人坐在哪里,与她并没有多少的关系的。 “婆婆,还没歇下呢。” 平夫人抬了抬眼皮,慢条斯理的说道:“这还早呢,你公爹今日才出了宅子,我倒是真有些睡不着呢,怎地,你找我可是有话要说?” 平夫人平日里就是这幅模样,人家来给她台阶,她面子上也要做的十足的风光,林巧蓉知道这点,她了解平夫人,那么平夫人也自然是了解她的,就是知道她心肠软,才会如此的倨傲。 林巧蓉这么多年也习惯了,见了也没有别的不满,也不拐弯抹角的,直接回了平夫人的话去,“方才我听那苏婆子去我院子里念叨,说新来的三少奶奶不懂事,伤了佟妈,被婆婆关了起来,所以特地过来问问。” 平夫人知道是苏婆子去找的林巧蓉,嘴上却要念叨一句,“这个多嘴的婆子,以后少不得挨罚了去。” “婆婆也不要怪罪了她,这苏婆子也是个软心肠的人,不过听了婆婆的意思,大概是真有这事了。” 平夫人冷冷的说道:“乱没规矩的,在她晟家怎样,那是人家的事情,可在我这平家,绝对不能没了规矩,不过是略微惩处一下便是了。” 林巧蓉这下漏了紧张出来,“这恐怕不妥吧,前些日子我才听说这晟家二小姐出嫁前有一段时间害了病,后来虽然好了,这身子也还羸弱着,虽然犯了错是该罚,不过那祠堂里又阴又冷的,加之不吃饭,恐弟妹受不住的,这若是闹出人命来,对咱们平家的声誉必将有影响的。” 一边佟妈也跟着附和了起来,“大少奶奶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坊间似乎是有过这样的传闻的,想来这三少奶奶也受了教训了,夫人便给了大少奶奶这个面子,放了他二人出来吧。” 平夫人放下 手中端着的茶碗,挑起了细长的眉梢,笑着说道:“这事本是我替你罚的,既然你这正主都不计较了,我还能找出什么话茬来,不过这罚还是要受的,日子便少些罢了,明天一早差了人放他二人出祠堂就好。” 本来平夫人是要拿把一下才点头放人的,不过她坐在这里等林巧蓉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之后,早没了那么样心思,只盼着早些解脱了就好,自然这边林巧蓉一提出来,那边佟妈再跟着敲敲边鼓,她也便顺水推舟的允了去。 林巧蓉知道这个结果是必然的,倒也没什么特别雀跃的想法,随即倒是她原本心中想着的事情了,既然这条平夫人毫不迟疑的同意了,那么她余下说道这条想来也会大答应的,随即笑着说道:“对了,明日似乎是三弟与弟妹回门的日子,路途遥远的,今日再受了一天的罚,恐明日要是没车送他们回去,让旁人笑话了去。” 平夫人略微沉思了一下,随后轻声吩咐了佟妈,“明日在府中抽出一辆马车送他们二人归省。” 佟妈尽管心有不甘,可还是低头应下了,“是。” 第四十八章 威武不屈 林巧蓉的确是有心的,她让平代昌送来的那条毯子令晟语蝶与平修锦这个晚上过得还算顺利。 最初的时候晟语蝶与平修锦之间还有些缝隙的,那毯子很宽大,两个人都披在身上倒也够了,可是到了后半夜,这两个人渐渐有些吃不住,天亮的时候,晟语蝶是在平修锦的怀中睁开的眼睛。 他的笑容很腼腆,见晟语蝶迷惑不解的盯着他看,他只是淡淡的说道:“两个人挤在一起比一个人的时候暖和多了,以前我自己在这祠堂里的时候,即便就是代昌送来了毯子,第二天也要伤风的,这次我却是第一次觉得原来这祠堂也不是那么冰冷,今天早晨起来除了坐着不舒服之外,倒也没有头昏的感觉,应该是没病了。” 看着平修锦的笑,听着他略带尴尬的语气,晟语蝶却觉得自己的鼻头开始酸涩,她似乎能体会到了平修锦小心翼翼做事的缘由,因为这项认知,那些尴尬一扫而空,晟语蝶并不急着起身,只是附在平修锦的怀中,轻轻的呢喃,“不管怎么样,以后都有我和你一起了,两个人的夜晚就不会冷了。” 平修锦听了晟语蝶的话,慢慢的收紧了手臂,他想说什么感激的话没,张了几次口,却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晟语蝶脑子里也只有一个词——此时无声胜有声!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陪着自己度过漫漫长夜,倒也是苦中作乐的事情。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平修锦与晟语蝶对视一眼,第一个反应便是把平代昌送来的毯子藏起来。 平修锦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在晟语蝶还在找地方藏毯子的时候,平修锦已经把那毯子塞进了墙壁上一个暗格里。 晟语蝶瞪大了眼睛看着平修锦的动作,平修锦放好东西后,回头笑望着晟语蝶,轻柔的说道:“以前都放在这里的,又一次偶尔发现的,府里知道的人似乎并不多,我便安心的把东西藏在这里,白天的时候代昌会过来拿回去。” 晟语蝶摇了摇头,心中暗想着平修锦与平代昌这对叔侄对这事到还真的有些老马识途的感觉了。 两个人对视的时候,那门外的脚步声已经近了,又是那极富穿透力的声音,然后是佟妈带着一干丫头、婆子浩浩荡荡的涌进了祠堂的大门。 “就说咱们家太太心软,见不得新少奶奶这身细皮嫩肉的受苦,昨天晚上大少奶奶提了这么一嘴,说这心少奶奶也是个摊不得病的身子,咱们太太就舍不得了,三少爷、三少奶奶,出去之后别忘了念着咱们太太的好, 还有这毕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以后那规矩是万万短不得的,你们可要记下了,也莫怪我婆子多嘴,这说了也都是为你们好,若是再犯,也未必有如今的好运气了。” 平修锦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被晟语蝶抢在了前头,“佟妈这意思是说我与夫君能出去了,那还多谢了太太有心了,也是,我昨儿个夜里还担心着家中的爹娘这次怕要失望了,这一早便有了这样的好消息,还真是开怀着呢,对了,我还要替我爹娘谢过了太太和佟妈的好心,放过不懂事的夫君与我一马了。” 听见了晟语蝶的抢白,平修锦倒是有些哭笑不得,昨夜的事情他记得清楚,晟语蝶一直不说她肯定的理由,只是有着令他莫名其妙的坚信——这一早平夫人肯定会放他们出去。 他原来也猜到了大概是因为林巧蓉那句安慰才让晟语蝶如此的自信,不过平修锦记得平夫人说过不许旁的人去求情,现在算是明白了,这晟语蝶的自信是因为断定了平夫人是个好面子的人,心下明白自己才娶进门的娘子是个聪慧狡黠的可人,她也不过才见了平夫人一面,就敢断定了面子在平夫人心中是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佟妈被晟语蝶这样一说,一张过早布满皱纹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不过晟语蝶并不明说,她也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笑着应承下了,“这归省也不好误了时辰,咱们夫人体谅你们二人也没个银子的,想来是顾不到马车的,这不,把她要上山礼佛的马车都让了你二人坐,你们回院子去整理一下,随后就出门吧。” 平修锦淡淡的说了句,“有劳佟妈费心。” 佟妈掩着唇笑道:“还是三少爷会说话,咱们这大户人家出来的人毕竟不是那小家小户能比得的。” 晟语蝶知道要回去了,倒也不再跟佟妈计较。 这晟语蝶与她斗嘴,佟妈恨她到牙口痒痒,这晟语蝶不搭理她了,这佟妈心里更不是滋味,平修锦谢过了佟妈,晟语蝶也不再迟疑,拉着平修锦就在佟妈眼前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一路上有说有笑,“都说你不必担心了,现在肯信了我吧。” 平修锦慢慢的点了点头,目光中含着宠溺,晟语蝶并不屈服了佟妈这样的势利小人,她觉得身为主子没有必要去忌惮了佟妈,哪怕她是什么背靠大树的管家太太。 佟妈见晟语蝶并不把她放在眼中,觉得这脸面燥热不堪,虽然身后跟着那些丫头、婆子的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佟妈却似乎已经听见了她们出了这院子之后的私语耻笑。 她再次错算了,昨夜带来了婆子以为能给自己挽回些颜面,这晟语蝶不吃她这套,今早她又带了人来,只是料定了晟语蝶是个娇柔的千金,若是前一夜不服软,只是因为她看不明白身处的劣势,经了这一夜的风,她该屈服了才是,却不曾想似乎更加的精神奕奕了,这点让佟妈迷茫了。 佟妈是没猜错的,新来的三少奶奶不买这佟妈的帐的事情在晟语蝶与平修锦还没走出平家的大门的时候已经传扬开来。 有说不好的,自然就有说好的,大家纷纷猜测了这新来的三少奶奶为何不怕佟妈,有人说是因为她与二少奶奶是姐妹,似乎大少奶奶还给她求情来着,有了靠山所以不怕佟妈,还有人说是这三少奶奶为人威武不屈,是个值得敬佩的人,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这三少奶奶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大宅子里的轻重缓急,以后少不得她哭去…… 林林总总许多答案,最后只一个结果——这平家以后的日子精彩了。 晟语蝶与平修锦回了院子之后,简单的整理了一番自己,回府中自然不能太过狼狈,整理好了,又匆匆吃了些粥,这才一同向平府侧门走去,也就在这个时候晟语蝶才想起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停下了步子问平修锦,“你可知道我那两个丫头哪里去了,这回府有她们跟着好些。” 平修锦被晟语蝶这样一问到是愣在了原处,他在用心的想着晟语蝶说得那两个丫头,可是想来想去却毫无印象,随后只能尴尬的摇了摇头,“你说的那两个丫头,我当真没有印象,似乎是见过的,可进了府之后,便没再见了。” 晟语蝶心中有了一个不是很好的念头,可也只是一闪而过,她们两个也只是小丫头,与这府中的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想来他们倒也不至于伤了她二人的性命去,这样想了,倒也渐渐放下了心。 那头车夫不耐烦的催促着晟语蝶与平修锦早些出门,晟语蝶不再多问,轻声说道:“有什么等回来再问好了,想来娘在家等着呢,我们这边回去。” 平修锦上次见过晟夫人,心下倒是十分紧张的,面上却表现的平常,“好。” 晟语蝶笑完之后,率先走出了门外,其实那辆马车并不奢华,倒不像是佟妈说的那样专门给平夫人备下的车,不过有车坐对于平修锦来说已经算是开恩了,他事前还在担心着要怎么带着晟语蝶出门的。 让平修锦花钱去雇车,他多半都不肯的,在晟家,他每个月的月钱是同府中平夫人的大丫 头一样的一两银子,就只有这些还常常借故便给他省了去,他在府中做事多半都是不给银子的白做,月钱给的又不及时,现在又成了亲,有家室要养,这些都需要银子的。 最基本的一点就是晟语蝶与晟语雁都是晟家出来的女儿,又是同一年进门的新妇,总不能看着晟语雁绫罗加身,吃香喝辣,而让自己的娘子粗布避体,吃糠咽菜才是。 平修锦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的出身,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斗志昂扬,他在心中默默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意愿,就是将来一定会让这个笑陪自己受罚的女子过上好日子。 马车并不平稳,平修锦尴尬的看着晟语蝶,轻声说着:“这车只是粗陋的马车,一般都是府中账房用的,会有些颠簸。” 晟语蝶知道平修锦这是说着他的歉意,倒也不去计较,是对着平修锦笑,轻快说着:“这马车倒是让我想起了游乐场里的过山车。” 她只说了前面一句便住了口,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第四十九章 别样温暖 平修锦原本是没在意了晟语蝶说了什么的,一心只是觉得亏欠了晟语蝶的。可是她突然顿住了声,平修锦才意识到在晟语蝶口中似乎说出了莫名其妙的词,遂不解的看向了晟语蝶,却并没有多问,他知道晟语蝶懂得他的意思——虽然只是新婚的夫妻,平修锦就是知道这点,只消他一个眼神,不必多话,晟语蝶就能懂得他心底的疑问,不过他却是说不清哪里来得这份自信。 晟语蝶尴尬的笑了笑,轻声说道:“小时候总会做梦,梦中竟是些稀奇的东西,醒来之后只是回味着梦中那些东西的美好,可是打听之下才知道,那些东西是不存在在这个世上的,你不会笑我吧。” 对,那些不是她的梦,是真实存在过的,现在却似乎像梦一般的不真实了,她说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醒着。 或许她希望现在的生活只是一场关于风花雪月的梦,梦中有她从小就幻想着的白马王子,她与他一起体会人情的冷暖,与他在看不见的硝烟中相濡以沫,那样她就还有在闹钟响起来的时候,懒洋洋的爬起身子,然后整理自己,出门上班,在工作之余继续幻想着美妙的爱情,在下班之后吃着妈妈煮出来的饭菜,不是大餐,却值得怀念。 可如果眼前的是梦,那么那个只在她幻想中才能接近的温柔俊美的男子还会属于她么,想到这点,晟语蝶竟没由来的陷入了一阵莫名的伤感中。 不过晟语蝶给出的解释在平修锦耳中似乎很合理,平修锦又怎能会去笑晟语蝶,两个人只是对视,原来颠簸中前行也感觉这路途并不漫长了。 马车戛然而止,车夫在前头懒洋洋的说道:“三少爷,三少奶奶下车吧,晟家到了。” 平修锦先回过神来,对晟语蝶淡笑了一下,率先掀了车帘子跳下了车去,随后转身来扶晟语蝶下车。 晟语蝶身体里的那个灵魂本不是那么羸弱的人,奈何这晟语蝶的身子看上去就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过平修锦乐意充当绅士,晟语蝶也随他开心。 被平修锦拦腰扶着下了马车之后,平修锦才转身去问车夫,即便是个下人,平修锦对他说话的时候也是恭恭敬敬的,“有劳权叔了,敢问权叔会等着我们一同回府么?” 平权也是平家的老家奴了,因为只是个车夫,而平修锦并不坐车,平日里倒也与平修锦没什么接触,今日听见了平修锦竟能叫出他的名字来,本就吃惊了,这会儿他说话的口气又是如此的恭敬,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他的长辈一般了,俗话 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平权哪里还有摆着脸孔说话的道理。 在平家,虽然像佟妈这样的有些身份的奴才不把平修锦放在眼里,可像平权这样的人,再怎么也不敢跟主子使脸色的,遂笑着回话,“上头光吩咐下来只说了让老奴送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回晟家,别的倒也没作特别的交代,平日里我出府,都是来回走双趟的,到不曾有过只送出去不接回来的道理,所以三少爷与三少奶奶只管进去便好,老奴在此侯着。” 听见了平权的话,平修锦心中有些开怀,这要回去有了保证了,他也算安心了。 晟语蝶听见了这个叫做平权的人的回答,倒是皱紧了眉头,不解的问道:“你想就在这外面等着,我们最少要吃过午饭才回去的?” 平权以为晟语蝶是信不过他,直直拍着胸脯说道:“三少奶奶莫要瞧不起人,虽然我只是一个老车夫,那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还是懂得的。” 晟语蝶听了平权这话,知道他是误会了她的意思,遂笑着说道:“我并不是信不过权叔,只是想着你方才说着要在这外头等着,天凉了,这等在外面实在有些冷的,怕你伤了身子。” 听见了晟语蝶的说法,平权到真有些感动了,这平日里他陪着账房出门去,除非数九寒天挨不住,不然他多半都是侯在外头的,一来是要看着马车,再者他身份低微,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并没有他容身的地方,不过这是第一次有人注意到外头天冷,关心他一句,只这一句就让平权对晟语蝶这个新少奶奶生出了好感来了,语气这次倒是真心的和善了,“三少奶奶也不用惦着老奴了,这侯在外头老奴已经习惯了,不妨事,再者现在的天儿,老奴还是受得住的。” 晟语蝶听见了平权的回答,倒也没说什么,转身便向晟府的角门走去。 她的动作令平修锦与平权都是一愣,平修锦以为她会说些旁的话的,平权也以为听了他的回答,晟语蝶能给他个笑脸的,可她只是那么从容的转过了身去,是去敲门了。 她只敲了几下,那角门便敞开了一条缝隙,门子瞧见是晟语蝶,忙笑脸相迎,“二小姐回来了,太太一早就吩咐下来了,等着二小姐回来后,先去通禀了她去,还有小少爷也过了几趟了,一直说着要在这里等着二小姐您回来呢,这刚刚才被太太差来的人领了回去。” 被人重视的感觉很好,这晟家还是让她觉得感动的,不过随即想起了身后的平顺,晟语蝶连忙说了起来,“这府中若来了车马, 可有安排的去处?” 门子听了晟语蝶的话,侧头看了看她身后的马车,嘟囔了一句,“平家那么大的家世,这马车怎么比咱们晟家的还要简陋呢。” 晟语蝶感觉自己的眼角抽了抽,这脸上的笑容也凝滞了,叹了口气,好在他声音不高,若是被身后的平修锦听了去,怕又要尴尬了。想到这里,晟语蝶怕他又要说出什么令人面子上挂不住的话,赶忙追问了一句:“府中没有余富的地方供外来的马车歇脚么?” 那门子见晟语蝶有些急切,方才想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了,扯着傻笑摸着自己的头,急忙说道:“有的,有的,咱们晟家多大的地方,怎么能没有停车的去处,二小姐先和新姑爷进门来,我这便带着那车夫去侧门进府歇着。” 听见了门子的说法,晟语蝶笑了起来,“那就有劳你了,中午便安排他跟着府中的人一道用膳吧。” “二小姐放心,咱们府中待客之道可是齐全的,亏待不了平家来的人便是了。” 晟语蝶这才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回身来到了平修锦与平权身前,笑着说道:“权叔今天中午就先跟府中的人一起将就一下,那马车稍后门房会带着你停到府中,你也不必担心这车丢了去,你有了去处,我与修锦在府中停留也不至于心有挂记了。” 平修锦惊奇的看着晟语蝶,只这么一件小事,平权便对这个传说中不懂规矩,有辱门风的新少奶奶有了别样的看法,都是老实人,自然不善于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只是连连点头,“新少奶奶真是好人,真是好人呢。” 晟语蝶笑着回答:“权叔客套了,我与修锦拜见爹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呢,还要劳烦权叔在这侯着,是我们该说谢的,好了,我们再这样谢来谢去的也没个头了,我们就先进去了。” 平权只是点着头说好,内心第一次生出被人重视的自豪感来了。 晟语蝶很自然的拉上了平修锦的胳膊,笑着说道:“现在要跟着我回去见父母了,有没有很紧张的感觉?” 晟语蝶的话才问出口来,平修锦就笑了起来,“什么都瞒不住你,为何以前觉得你该是一个凡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女子,而今才发觉心思竟如此的细腻。” 平修锦才说完,晟语蝶就鼓起了自己的腮帮子,似小女儿一般的娇憨道:“你本来是想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是那种不管遇上什么事情,哪怕火上了房子,刀近了脖子都乱不了阵脚的女子,结果成了亲之 后才发现我与你想象中的相去甚远,难不成现在后悔了去?” 平修锦听了她的话,连连觉得是又好气又好笑,点着头说道:“还真有些后悔了去。” 晟语蝶方才也只是与他说笑,她还是看出了平修锦的紧张的,不过是想以这种方式打消了他的紧张去,听了他这样说,晟语蝶心头一颤,转过头,拉下了脸来,冷着声音说,“货物出仓,概不退换。” 晟语蝶听了自己的说法之后,随即笑了起来,这话说得倒真有些强制消费者的霸道了。 平修锦听了晟语蝶的话,先是一愣,随即理解了她话中的意思,也跟着笑了起来,“我现在后悔了没有早些遇见你,或许早些遇见你,我会拥有更多的快乐的。” 甜蜜的话,谁都喜欢听,饶是如晟语蝶这样的女子也躲不过听见被自己恋慕的男子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经的讲着暧昧的情话,晟语蝶伸手捂住自己有些燥热的脸,轻轻的娇斥着,“你这人也是个善于花言巧语的人,原来是我错看了你了。” 第五十章 修锦动容 平修锦看着晟语蝶红润的脸,只是淡笑不语,他本不是个善于唇舌的男子,既是说了,便全是真心的话,现在晟语蝶这样说他,只是因为信了他的缘故,他是懂的,既然懂她,又何必让她更加的羞赧了去。 那边有孩子欢快的叫喊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二姐姐你回来了,娘当真没有骗我,二姐姐我好想你!” 听了这声,晟语蝶方才稳住了心神,转过头去对着晟继堂,算是免去了眼前的尴尬,“小堂,最近这几日可有好生听娘的话?” 说话间晟继堂已经来到了晟语蝶与平修锦眼前,嘴上也轻快的回答道:“有二姐姐的交代,小堂怎敢不听话去,若是小堂不听话,二姐姐会不理小堂的。” 晟语蝶伸手拍了拍晟继堂的小脑袋,以示她的宠溺,晟继堂满是欢喜,把乌黑的大眼对上了平修锦,乖顺的点头说道:“二姐夫好。” 平修锦也是笑着点头,这孩子上次他是见过的,那个时候他问自己会不会是他的姐夫,现在到真是让他给说着了。 想起了这晟继堂该算是他小舅子的,自然是要有些礼数的,遂笑伸手到自己的袖带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玩意,笑着说道:“我也没什么送你的,这算是你我的见面礼吧。” 晟继堂的大眼睛转了两圈,却是把视线对上了晟语蝶,看着晟语蝶轻笑着点头,这才伸手接过了平修锦送给他的玩意。 那是一个木质的雕刻,细细看去,却是与传说中的武圣关老爷有些相似的,这小巧的东西很多男孩子都喜欢的,晟语蝶倒是惊奇了平修锦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不过她暂时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看着晟继堂惊喜的表情高兴,毕竟还是个孩子,一句一动都透着纯真。 晟继堂看够之后,才抬起头对平修锦娇憨的一笑,欢快的说着:“二姐夫这个木偶好可爱,是我见过除了二姐姐做的公仔之外最好的玩偶。” 平修锦挑了挑眉梢,“你喜欢就好。” 晟继堂紧紧的握着那个木偶,仰头对平修锦说道:“娘说你与大姐夫是一家人,不过我还是喜欢你,二姐姐比大姐姐漂亮,你也比大姐夫漂亮,看上去就比他们亲切。” 晟语蝶伸手拍了一下晟继堂的头,笑着说道:“你这小子难道不知道人不可貌相么?” 晟继堂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个道理我是懂得的,不过我说的也是实话,不然稍后你问问娘,她也会同意我的说法的。” 晟语蝶与平修锦相视一眼,笑着跟在晟继堂身后向晟夫人的房间里走去,这一路晟继堂的小嘴都没闲着,从那边陆夫人又差人出门去寻晟语雁,半路上却被晟老爷截了回来,再到今儿一早本来晟老爷是该出门的,可他却推了外人的邀约而留在了家里。 小孩子也只能重复了他看见的或者听见的事情,断断续续的并不全面,可晟语蝶与平修锦却是听了个明白的。 这陆姨娘看来是心有不甘的,消停了几天又开始想了一些歪路子去,不过这被抓了一回,想来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再出别的招数了。 再有就是这晟老爷看来是真的开始重视了晟语蝶,如此才会这般的用心。 晟语蝶听了这个消息后再也不平静了,与平修锦走路的步子都有些凌乱,在这样的时代了还能体会亲情,是件十分难得的事情,她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经历的那种被刻意冷落的感觉还萦绕在心头,却不想才多久而已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更让晟语蝶相信,只要自己够努力,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进了正房的堂间,果真瞧见晟老爷与晟夫人双双坐在上座,看似悠闲地吃着茶,可晟语蝶却是看见了晟老爷的眼睛是一直盯着门外的,见晟语蝶出现在门口,晟老爷眼睛明显的一亮,随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这才别过了眼去。 再看晟夫人,也是一般无二的笑脸,见晟语蝶进了门,率先说了起来,“都回来了。” 晟语蝶与平修锦不约而同的问好:“爹,娘,我回来了。” “岳丈,岳母,修锦过来看你们了。” 听见了晟语蝶与平修锦的话,晟老爷和晟夫人双双的点了点头,还是晟夫人说了开来,“这一早小堂便等着你们,大门都去过了好多次了,总算是把你给等回来了,要不然他还要闹我,说我骗了他去呢。” 晟夫人也只是提了个头,晟语蝶便接了下去,“早上出门的时候晚了些,还望娘莫要见怪。” 晟语蝶说了这话,方觉得自己说得似乎能引起旁人误会了去,再看向晟夫人的脸,果真是一副要笑不笑的促狭表情,晟语蝶暗暗咬了一下唇,这话说得是太没有水准了。 好在晟夫人并不纠缠在这个上面,又转到了别的话题上,“在那平家可还习惯?” 平修锦是怕晟夫人问这样的问题的,晟语蝶习惯与否,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就是他这个住了那么多年的人都不习惯,这晟语蝶又怎能习惯了去, 况且这才第一天入门就受了那样的罚。实话说了,恐要惹来晟老爷的怨恨了去,若是不说实话,这当闺女的吃了口头却无处发泄,倒也是件残忍的事情。 因为有了这个计较,平修锦默默的转过了头去。 晟老爷好歹也算是在商场上打滚几十年的老人了,这平修锦的一举一动又怎能逃得出他的眼睛去,心下当即一抽,他是明白的,这晟语蝶当初吃了亏,却又不能给她正了声名,顶着那样的名声,进了哪个大宅子都不会受宠,可他还是有一丝侥幸的心理存在的,至少那宅子里还有晟语雁,她好歹能看在同胞姐妹的面子上帮帮这替她背了黑锅的妹妹才是。 晟老爷对晟语雁在晟家的情况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晟语雁很得平夫人的宠爱,他当初就是赌上了这点,外加看在平修锦一表人才,谈吐不凡的面上才肯认下了这门亲事,现在瞧着平修锦这样心虚的表情,他便已经知道了,最初他那些已经预料到的情况是发生了。 如是想着,晟老爷还是想听见晟语蝶会如何去说,若是平家真的不容晟语蝶,他会想办法帮帮晟语蝶的,算是这么多年对这个女儿的亏欠,在知道了她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后,晟老爷刻意伪装的冷漠一瞬间再也压制不住,他开始想着去宠爱这个女儿,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之间就爆发出了这样多的感情来。 “还好,修锦待我很好,日子便是要与他两个人过的,只要他待我好,爹娘就该放心了啊。” 见晟语蝶说得真心,晟老爷却觉得愈加的揪心了起来,平修锦听了晟语蝶的话,只是碍着环境的关系,要不然他许会上前抱一下晟语蝶以示他的感动的。 晟夫人听了这般回答,放下了手中端着的茶碗,轻声说道:“还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也罢,暂时不说这些了,我已经吩咐了厨子备下午膳,现在时辰也差不多了,先去饭厅里侯着吧。” 晟语蝶笑着点头,随后抚上自己的肚皮,轻笑着说道:“好,还真有些饿了。” 平修锦脸上又是一红,晟老爷又看了一眼,更加的放心不下了。 还是那方长桌,似乎是一模一样的情景,这次晟语蝶已经没了上次的不安,笑看着眼前的菜品,大概有五六十样,鸡鸭鱼肉的,看似寻常,但都用了心去做的。 晟继堂又叫了起来,“还是二姐姐回来的好,这比当初大姐姐的时候要丰盛多了。” 平修锦听了这话,有说不出的感觉,在平家,他是最受人家挤兑 的庶子,可在晟家,这晟语蝶受得待遇是与自己天差地别的。 几顿没有吃好,平修锦也只是腼腆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自己眼前的那几样。 晟语蝶却是不客气的,大家闺秀是要求旁人的,她只知道自己饿了,不吃饱会不舒服。 在偌大的桌子,有能夹到的菜品,自然也有夹不到的,晟语蝶转身跟侯在一边的丫头要了几个碟子,每个人给夹了一份,随后才坐下身子,悠哉悠哉的吃了起来。 平修锦看着自己碗边那小山一样高的碟子,心中又有了那种温馨的感觉。 晟语蝶吃了几口,见他只是对着那碟子里的东西发呆,有些不解的问道:“怎的,你不喜欢吃这些,你不可能不饿吧?” 平修锦忙低下头去,这眼圈是有些酸涩的,不过男儿有泪不轻弹,这点他可是清楚的。 晟夫人与晟老爷见晟语蝶与平修锦之间相处的融洽,倒是替他们这对小夫妻高兴的。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晟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晟语蝶好久才发现她知道哪里怪异了,轻笑着问出口来,“语蝶,平日里七儿那丫头与你是寸步不离的,这次她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啊?” 第五十一章 高谈阔论 晟夫人问了起来,晟语蝶才抬起了头,心中并没有细细的思量,直接回答了晟夫人的问题,“我也不知道七儿和香秀哪里去了。” 晟语蝶如此回答了,晟夫人与晟老爷对视了一眼,随后双双把目光对上了晟语蝶,晟夫人有些不快的问道:“怎的,这两个丫头飞出了咱们这晟家的院子就忘了本分了去,居然不想着怎么好生给我伺候主子,镇日没个影子的,她们当现在不用吃咱们这晟家的月钱,就可以不尽心了,以为平家能平白的养她们么,真是两个没脑子的蠢丫头。” 晟夫人话还没说完,平修锦的一张脸又微微的红了起来,他在平家也只有一两银子的月钱,这晟语蝶带过去的陪嫁丫头能有什么格外的优待去,他这一两银子的月钱一年也就能领到个四五次的,晟语蝶那两个丫头若是能得到了平家给发的月钱,那才算稀奇了呢,倒不是平家拿不出这么点钱,单单只是凭着那两个丫头是与他有牵连的,这钱平家便不会轻易的往外拿就是了。 听见了晟夫人不满的语气,晟语蝶连忙笑道:“娘这是哪里的话,我这才进了平家,也没个时间,这两个丫头似乎是被平家的管事叫了去,大概是要教些规矩给她们的,一个宅子有一个宅子的规矩的,这一早我与修锦便出了门,许她们回了,只是我没遇上罢了,想来回去之后七儿和香秀也差不多等的急了。” 听见了晟语蝶的解释,晟夫人点了点头,晟老爷却突然出了声来,“语蝶,若是在平家吃了苦头,回来莫要瞒着,虽然咱们晟家是比不得平家的势力,不过我很早之前就认得平老爷了,看他也不是个不明是非的人,与他说说,这事他还是会管的。” 虽然没有明摆着说,但是晟语蝶明白晟老爷已经知晓她在平家是受了不公平的待遇了,抬头对晟老爷笑道:“谢谢爹爹的挂念,可那毕竟是平家后宅里的事情,若是您插手了,这平夫人想来也不会高兴了去,您说对吧?” 晟老爷并没有立刻回答了晟语蝶的恳求,心下却有了别样的认知,他这个女儿原来一直都是陌生着的,晟语雁那个时候,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都咬牙咽下了,现在因为受那委屈所累,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且还在受更多的不公平待遇,却还能这般灿烂的笑着,就连他这个商场上打滚了大半辈子的人也要高看她一眼了,等到他发现了她的好处去,她已经成了别人家的人,想想倒也有些莫名的失落了。 晟老爷懂晟语蝶那话里的意思,毕竟他能庇佑她一时,不能庇佑她一世,若事事都要 仰仗着晟家,那么以后在平家,他们也不可能有完全的自主了,这便是说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要看着晟家的兴衰了,这样的被动对于要长久的生活的人来说,是很无奈的。 晟老爷不说话,余下的人也都是静默不语的,许久之后才听见晟老爷淡笑出声,“语蝶,现在我对你的未来是全然的放心了,好了,不说那些烦躁的事情了,吃吧,稍后还要回府呢,竟说那些少兴的东西,怪难受的,这次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转了。” 平修锦对晟老爷前面那半断话是有些不解的,听着他话里的意思,定然是清楚了晟语蝶目前的处境,要是清楚了,当爹的为何又要说自己是放心了去?不过他看见晟老爷笑了,心中也像是阴雨过后的好天——放了晴了! 晟语蝶与平修锦并不清楚晟老爷的能耐,可晟夫人是明白的,这晟老爷平日里是以相人出名的,他这样说了,晟夫人不禁也把自己的视线对上了晟语蝶,许久之后才喃喃的说道:“可惜了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子,想必该有一番作为的。” 她的声音不大,晟语蝶倒也听得分明,先笑着回答了晟老爷的话,“爹爹,都是住在京城中的,我又不是嫁到了边远之地去和番了,想回来还不是个把时辰的事儿。” 说到这里见晟老爷笑着点头,这才转过脸去面对着和晟夫人说话:“娘说的那个我倒是有不同的意见的,即便我身为女子,要是想做事,只要肯努力,借助了天时地利人和,想来也会成功的,花木兰都可以替父出征又能得了将军的名分,为何我就不能?” 晟语蝶话音才落,晟老爷便赞许的点了点头,晟夫人倒是生出了不解来了,“语蝶,你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从何处得来的这些念头,为何我觉得自那次关了你些日子之后,你便愈加的不同了呢,现在这言语之间的豪气倒颇有些见过大世面的豁达了,是我以前错看了你,还是你在那些日子里有了什么不同的发现?” 听了晟夫人的问话,晟语蝶方想到自己这些高谈阔论对于晟语蝶这样身份的女子是不适合的,且这晟夫人不愧为晟家的管事,这话一说便指到了点子上,令晟语蝶的小心肝不禁怦怦的乱跳着,还想着要怎么给自己挽回些原本晟语蝶该有的形象的时候,晟老爷却是抢先发了话的,“语蝶这个模样我才能放了心去,若还是那副娇弱的小女儿家的姿态,进了那虎狼之地,还能保证全身而退么,那样不是更让你我担心了去,莫不如有如此的眼见,倒是让人能放下了心,想着无论到了何种地步,我晟 家的女儿都有能自己化险为夷的本事去。” 晟夫人笑着附和,“老爷这话说的极是。”心中已经有些数了,虽然不知道晟语蝶为何有那么大的变化,在她记忆中的那个晟语蝶,即便当年荣获了莲花仙子殊荣的时候,也没有张扬过,相反那个时候借着晟语蝶之便能出名的晟语雁倒是招摇了很久,晟语蝶一直都是那么的低调,低调到常常让她想不起在这个宅子里还有晟家二小姐这样一个人。 反观现在的晟语蝶,虽然倒不至于像当初的晟语雁那般的招摇,可她给所有人的观感绝对是不同的,这样的晟语蝶说话的时候,是让在她身边的人都不会侧目的,她那份自信的光彩甚至盖住了她的美貌。 也大概就是这样的改变,才让晟继堂与晟老爷对她有了别样的感觉,也就是因为这个改变,让晟夫人打从心底开始喜欢上了晟语蝶,继而把她看成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晟语蝶尴尬的扯着嘴角傻笑,这关算是过了。 那之后晟夫人拉着晟语蝶,晟老爷与平修锦凑成两对,说些家中的体己话,晟继堂也绕在晟语蝶与晟夫人身边,眼中藏不住的欣喜,晟继堂那孩子当真的喜欢着晟语蝶的。 待到该回返的时候,晟老爷与晟夫人一道送了晟语蝶出门,平修锦这一行方才感觉到自己这么多年在平家当真是连一个下人都不如的,两相比较,才会更感落寞。 回程平修锦一路无语,晟语蝶初期猜不透他这副郁郁寡欢的院子所为何故,倒也不敢打扰了他去,因此只是专心观察着平修锦的表情,等到快要到了平家的时候,晟语蝶才试探着开口,“修锦,今天你似乎并不高兴,可是爹爹说了什么令你不快的话,饶是如此,你也别往心里去,爹爹本是无意针对你的。” 听见了晟语蝶小心翼翼的安慰,平修锦这才想起了这一路是冷落了她,忙陪上了笑脸,轻声说着:“语蝶你多想了,岳丈与我说的都是些寻常的家常话,最多只是问问我对今后的打算,这个是为人泰山者都会问到的,我方才想的是些别的事情。” 见晟语蝶只是不确信的轻应了一声,平修锦叹了口气,这心中有事无人分享的感觉十分的难受,想着晟语蝶的体贴,应该是不会笑他的,这样的念头一起,嘴上倒也收不住了,直接说了下去,“只是有些伤感罢了,小的时候在外头颠沛,听人家说有家的好处,那个时候一直心生向往,等到终有一日被爹接回了平家,却发现那些人口中家的好处全然都是虚幻着的,在平家,我不过 是得了一顿饱饭,有间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处罢了,除此之外,我与平家那些下人没一丁点的区别,甚至每次见到爹的时候,我想叫他的都不是爹,而是老爷这个敬畏的词。” 平修锦只说都这里便住了声,晟语蝶原本只是偏着头看着平修锦,可是听他说道后来,竟也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了,慢慢的正过头来,张了几次嘴,终没说出什么来。 平修锦见晟语蝶是要安慰了他一般,随即笑了起来,“我一直以为他们说的亲人之间的感情不过是安慰我当时年少可怜的一个寄托,今日方才有了一些初步的认知,可即便只是这短短的几句话语,倒也让我感慨良多了,今生能认识你,何其的有幸!” 第五十二章 洗衣丫头 是人便有怦然心动的时候,特别是听见了自己喜欢的男子如是的说,晟语蝶是不好意思的,好在马车已经到了平家的侧门外。 这次平权的态度明显的好过了方才,马车一停稳,平权便回转过身子毕恭毕敬的说了起来,“三少爷,三少奶奶,到家了。” 平权这话说得是时候,刚好打散了平修锦与晟语蝶之间的不自然,晟语蝶听见了平权的话,先笑着说了起来,“到家了,该下车了。” 说罢起身向车厢外走去,平修锦见了她的动作,抢先走了出去,轻声说道:“我扶你下车。” 晟语蝶愣神的当口,平修锦已经跃下了马车,回身伸手要来搀扶晟语蝶。 晟语蝶看着平修锦的动作,随后笑了起来,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平修锦向上翻起的掌心中,他的手心是温热的,令晟语蝶心头又是一颤,随后轻盈的跃下了马车,对平修锦笑着说道:“谢谢你。” 平修锦摇了摇头,温和的说着:“你与我也要客套,如此不觉得生分了去?” 晟语蝶笑眯了眼,点头说道:“也是这个道理,下次我会注意一些,若你再接我下车,我该要觉得是理所应当的才好。” 平修锦笑了起来,“你到是会说笑了去。” 晟语蝶对平修锦扮天真般的模样眨了眨眼,引得平修锦哭笑不得。 一旁平权却是轻笑了起来,倒也不敢在方才那情境下插话,这会见了两个人之间又开始平和了,这才高兴了起来,随后扬声说了开来,“三少爷,三少奶奶,家门口都到了,您二人先进去吧,老奴这便去送了马车,这一日也算交工了。” 平修锦这才抬头看了看平权,脸上微微透着红润,笑着说道:“今日有劳权叔了。” “三少爷这又是要与老奴客套了,伺候主子们本就是老奴的本分,老奴还要感激了三少奶奶让老奴有个暖和的歇脚地儿,晌午吃了顿热乎饭呢。” 说完转身牵着马车向平府的后门走去。 说道这里,晟语蝶却想起了些事情,也是今日在晟家的时候晟夫人问她的,因为这平权也是平家的家奴,对宅子里的下人们的去处应该是知晓一二的,也算是这晟语蝶要碰碰运气的,在平权转身之后,晟语蝶问出了口来,“权叔,你可知我成亲的时候从娘家带来了两个丫头?” 平权愣了一下,随即转过身子,眼睛在平修锦与晟语蝶脸上徘徊了一阵,然后才笑着说道: “老奴倒是听说过这事,怎的,三少奶奶是要在找那两个丫头?” 既然平权问道了点子上,晟语蝶也不与他周旋,直接点了点头,“我从进了平家便没再见了那两个丫头,这心中有些不明白,权叔可知道了她们的去处?” 平权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后小声的说道:“那两个丫头老奴听我的婆娘提到过,好像是说被苏婆子带到了洗衣房去了,前些日子洗衣房里的丫头卖身契到了日子,这正缺着人手呢,大概三少奶奶说的那两个丫头还是在那里的。” 晟语蝶侧过了脸面看了看平修锦,平修锦对晟语蝶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平权见了晟语蝶的表情,轻叹了口气,把这三少奶奶的陪嫁丫头指派到别处去,委实做得有些过分了,不过他一介奴才的身份,对这样的事情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的,此刻只是尴尬的站在晟语蝶眼前,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好。 晟语蝶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挤出一抹笑脸对平权说道:“谢谢权叔如实相告,权叔有事便先去忙吧,我与夫君先进宅子了。” 平权这才再次转过身去,牵着马车离开了。 晟语蝶在平权回身之后便已经没了笑脸,看着平权走远了,这才对平修锦急切的说了起来,“修锦,带着我去洗衣房。” 平修锦看了一会晟语蝶,这才有些落寞的说道:“看来又是受我所累了。” 晟语蝶颦紧了眉头,听见了平修锦的话,也默了声,许久之后才笑着说道:“修锦,你无需如此的菲薄了自己,七儿和香秀又不是你派去洗衣房的,我现在只是要过去瞧瞧她们二人可还好,虽然名上说她二人是我的丫头,可私下里在我眼中,她们无异于我的姐妹,带着她们出府只是因为不舍,她们是指望着我来的,所以我不能让她们受苦头,若是那般,还不如当初把她们留在家中呢。” 平修锦点了点头,“我这便带着你过去。” 虽然在平家下人们看来,平修锦就好像是个完全的下人,可这府中的各个位置平修锦倒是十分熟悉的,好歹也在这平家住了些个年头的,再者他初到平家的时候,像平夫人住的三进的院子平修锦是进不得的,最多的去处便是各个下人们工作的地方,那些位置平修锦即便闭着眼睛都能走去了,又怎能不知道了这洗衣房在哪里呢。 进了平家的侧门,平修锦便带着晟语蝶沿着外院的墙走,晟语蝶这个时候已经气得浑身哆嗦了,想到这平家的奴才当真的欺 负人,脑子转了几转,却也是乱哄哄的一片,想不出到底该如何是好,现在也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看看七儿和香秀现在怎么样了。 少时平修锦带着晟语蝶来到了一处空旷的院子,现下已经是入冬了,可这院子里却晾晒着满满的衣物,晟语蝶从那些衣服下走过,碰到了其中的一件,竟觉得皮肤被刮的生疼——那衣服已经冻住了。 晟语蝶皱了皱眉头,躲闪着衣服继续向后面走去,少顷便到了一间看似并不宽敞的屋子外,老远就听见了苏婆子拔高的声音,“你们这两人居然还敢在这里偷懒,以前这里的丫头都是要在外面洗衣服的,我发了善心,让你们在屋子里洗,还敢给我出这些声来,当真是一对下贱的小蹄子,给脸不要的!” 听了这话,晟语蝶看也不看身边的平修锦,直接便向门的方向冲去,却在快要撞到门边的时候被平修锦拉了回来。 晟语蝶的脸面胀红,看着平修锦冷冷的说道:“怎的,你要拦我?” 平修锦攒紧眉峰,轻缓的说道:“你身子太单薄,既然是嫁了我,这样的事情理应是我做的。” 在晟语蝶不解的目光中,只见平修锦抬起了自己的脚,重重的踹向了那扇紧闭着的房门,大门应声被踹开。 晟语蝶迷茫的看了一眼平修锦,他身子也未必称得上健壮,且身上穿着儒雅的长衫,与那书生十分的接近,在晟语蝶的眼中,单看平修锦的外貌,她以为平修锦与自己一样没什么力气的,却万万没想到在他看似羸弱的表现下,也是有如此力道的,男人终究力道是要在女人之上的。 这门的声音巨大,门内的三个人被这突来的情况都震住了,每个人都维持着手中的动作看向门外。 晟语蝶先看到的便是七儿和香秀对坐在她眼前有些昏暗的屋子里,每个人眼前都有一口巨大的木盆,身边堆放着小山一样的衣服。 七儿手中还举着一件兜衣,她的手被冷水浸泡的吓人的红。 晟语蝶是见不得这场面的,飞快的冲了过去,蹲下身子拉起了七儿的手,感觉自己的眼圈酸涩了,那手抓起来竟是透体的寒,哪里还有一丁点人该有的温度,晟语蝶喃喃的说着:“这是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了?” 香秀见晟语蝶进了门来,也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嘴上还断断续续的说道:“二小姐,您总算是来看我们了,我以为今后都见不到你了。” 晟语蝶的声调也呜咽了起来,“我当真不知 道你二人竟受了这般的苦去,你放心,我定然会带着你们出去的。” 那苏婆子被突然闯进来的晟语蝶与平修锦吓了一跳,随后看了也只有晟语蝶与平修锦来了,倒也不忌惮他们二人,手中捧着铜质的小手炉,站起了身子,笑着说道:“呦,我当是谁呢,却原来是咱们的三少爷,这门竟这般被生生的踹开了,也不知道这若是坏了去,三少爷可有银子修呢!” 晟语蝶听了苏婆子的冷嘲热讽,回过头去,眯着眼睛盯着苏婆子的脸,冷冷的说道:“七儿和香秀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人,你有什么权利吩咐她们做事?” 被晟语蝶这样一问,苏婆子缩了缩身子,她对晟语蝶这气势从心底生出一股畏惧,不过她想到了这事本与她也没多大的干系,她也只是听命行事,直接吩咐她的便是佟妈,佟妈身后还有平夫人给撑着,再者她昨日也见了晟语雁的态度,想到晟语蝶的亲姐姐都要挤兑她的,如此倒也不再忌惮了晟语蝶,笑着说道:“这可是上头吩咐下来的,不过怨不得上头,咱们这平府家大业大的,开销自然也少不了,养着一些闲人已经算是额外的开销了,总不能再帮着闲人养他们的丫头去不是。” 晟语蝶猛然站起了身子,伸手狠狠的甩上了苏婆子的脸,苏婆子被晟语蝶这突来的动作吓懵了,手中捧着的那个精致的手炉也掉到了地上,许久才想起了自己被打了,捂着脸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打我?” 第五十三章 受屈婆子 晟语蝶看着苏婆子吃惊的模样,倒是感觉到十足的滑稽可笑,不过她这个时候却是笑不出的,只冷冷的说道:“我打得就是你。” 苏婆子声音立刻拔高了起来,“你既然打了我!” 那声音中包含着全然的难以置信。 七儿和香秀见了这场面,纷纷的站了起来,七儿倒是没说话,香秀却已经紧张了起来,“二小姐,您打了苏婶?这若是被佟妈知道了去……” 晟语蝶回头对着香秀一笑,轻声说道:“那佟妈也是被修锦打过了的,倒也没见的真要了我的命去,大不了我与他再进那祠堂里去关着,可这不知好歹的婆子今日不教训,他日定要欺我心慈,好歹我现在也算是平家的一份子了,这下人乱了规矩,我又怎能不替上头管管去,身为仆人,却对主子出言不逊,我走到哪里都有理的。” 听了晟语蝶的解释,香秀倒是放下了心,苏婆子却像是明白了她现在的处境,倒也没那么嚣张了去,佟妈昨日里可以敞开了去闹,那是因为佟妈有平夫人在撑着的,可是这苏婆子却是再清楚不过,自己最大的靠山就是佟妈,佟妈上次也吃了亏,还能怎样维护了她去,如是想了,才收住了声。 见苏婆子如受了气的小媳妇一般站在那里,晟语蝶也不管她,一手一个,拉着七儿和香秀就要向门外走去。 过苏婆子身边的时候,苏婆子怯怯的伸手拽住了晟语蝶,晟语蝶皱着眉头侧过头来,沉着声说道:“怎的,我带自己的人走,也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 苏婆子摇了摇头,陪着笑脸说道:“三少奶奶,这是上头吩咐下来的,我只是看着她们二人,您若是带走了她们,我也不好交代了去不是,您看……” 晟语蝶抬高了自己的脸,斜着眼睛看着苏婆子,轻笑着说道:“那是你与那姓佟的婆子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知道七儿和香秀是我的人,旁人是指使不得的。” 苏婆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可还是笑着说着:“三少奶奶,想来你是不知道这平家的情况的,许方才我的话有些吃不准,大概三少爷也没与你直说了出来,咱们府里的大少爷和三少爷都有陪着老爷出门走商的,除了每个月固定的月银之外,那出去一趟,也是要给补些银子的,何况这大少爷和二少爷自从弱冠之后,太太也有格外拨了铺子给他们,那些都是银子,所以他们院子里那些下人也都是用他们自己的银子养着的,可三少爷是不同的,他在府中只有那么丁点固定的月银,又不随老爷 出府,也无私业,本来三少奶奶嫁进府里来,太太也没说给三房这里加月银,若是还带着两个丫头,这三少爷怕是吃不消吧。” 晟语蝶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把头抬得更高,“能不能养起是我们的事情,用不着你们操心。” 说罢也不再理会苏婆子的纠缠,带着七儿和香秀就出了院子,苏婆子捂着还有些麻胀的脸,倒是从心底打怵的,她是没想到晟语蝶竟有如此的力道,不过她也是一把年岁了,越想的方才的情景就越觉得委屈,年轻的时代倒也被人家打骂过,不过过了三十岁之后,在平家也算是老资格了,她在对场面上的事情尽些心,自然也是被上头看好,被下人敬着的,虽然比不过佟妈,可自认在这平家的下人面前也是说一不二的,如今受了这般的委屈,眼神一转,那精巧的铜手炉也不要了,抬脚就往平夫人的宅子里跑去,这个时候佟妈多半都是在那里的。 晟语蝶带着七儿与香秀回到了平修锦的院子,直接进了内室,现在天还不是实在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加之分给平修锦的木炭也不多,所以他们的房间也不见得多暖和,不过照比方才的洗衣房是强多了。 晟语蝶进了屋子就翻出了自己与平修锦那唯一的一床婚被,直接披在了七儿和香秀穿着单薄的身子上,脸上带着亏欠,轻声说道:“让你们跟着我受苦了。” 七儿连连的摇头,“没,也没怎么苦,就是那水凉了些。” 晟语蝶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你二人放心,我出门前爹娘还是给了些私银的,也够维持些日子了,我们先安顿下来再说,不过话我是先说下了,日后有人再来寻你做些不该做的事情,也不用听他们的,实在不成我便送了你们二人回晟家,你们的卖身契不在平家,是不用怕他们的。” 七儿点了点头,香秀捂着冻得没有知觉的手——方才她就是因为手冻木了,怎么也洗不动那些衣服了,才跟苏婆子求情,却被苏婆子痛斥了,若不是晟语蝶及时赶到,怕苏婆子便要动她身后放着的那根戒尺了。 平修锦倚门而立,许久之后却是轻叹了口气,喃喃的说着:“怕今夜又要住进祠堂了。” 他的声音虽小,晟语蝶却是听见了的,站起了身子,对平修锦笑着说道:“无妨,这次我心中有了数了,如此正好,想来代昌也未必这么快把那毯子收了回去,刚好还可以用。” 平修锦听见晟语蝶这般说法,不禁笑了起来,他原本就不怕进祠堂受罚,现在有了晟语蝶的陪伴, 他愈加的不怕了,他会有顾虑只是因为觉得晟语蝶的身子单薄,昨夜倒不算太冷,若是再受一次罚,未必能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果不其然,他们这里才没回来多久,外头就来人了,却与平修锦的想法有些出入的,“三少爷、三少奶奶可是在屋呢?” 平修锦从门边立直了身子,慢慢走到门边,看着站在外头的佟妈和跟在她身后的苏婆子外加几个常常如叭儿狗一般贴着佟妈的婆子,嘲讽了勾了勾嘴角,冷淡的声音说道:“佟妈什么时候有空竟来了我这院子呢?” 佟妈脸上浮出一抹尴尬,笑着说道:“我听说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回来了,过来瞧瞧。” 说罢就伸头向屋内看,平修锦翘了翘嘴角,冷笑着说道:“佟妈还真是有心,也好,这人不那么精贵,命也硬着呢,一时半会儿倒也没什么,多谢了佟妈念着,若是没事,我便关了门,昨夜也没休息好,这一早便开始颠簸,总算回来了,若是佟妈没别的吩咐,我们便不招待了。” 说罢让开了身子开始关门,佟妈忙伸手挡开了门,笑着说道:“我便不与三少爷周旋了,我是来问那两个丫头的。” 平修锦挑了挑眉,隔着门缝瞧着佟妈,说着说道:“那两个丫头是我娘子带来的,她们本就不是平家的人,佟妈也没有指派她们的权利,如此还要说些什么呢?” 佟妈脸上显出尴尬,笑着说道:“我知道这点,不过她们虽然是晟家的丫头,现在已经进了咱们平家的院子,日后吃也是平家的,用也是平家的,总不好一点都不给平家做事吧!” 晟语蝶已经听见了佟妈的话,对七儿和香秀用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后站了身,快速的冲到了平修锦身边,扶着平修锦看似单薄的肩膀,把门微微敞开了一些,笑着说道:“佟妈这事便不用你惦着了,日后我这两个丫头吃用都是我的,要领月钱也是晟家的,自不必用平家一分一毫的,如此便不用替你当牛做马了吧?” 佟妈被晟语蝶这样一顶,脸上又青一阵白一阵的了,老半天才缓过神来,轻哼一声:“都是一个大门里出来的,这待遇却是不同的,那玲珑剔透的闺女只得了一个丫头,这坏了名声的却一下子便带了两个丫头,听这意思,这两个丫头的月钱晟家老爷也给供着,都不知道这晟老爷是怎么想的。” 晟语蝶直接回顶了去,“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同是公爹的儿子,却为何有些被人捧在手心了,天天当神一般奉承着,却有些还要受那下人的气去,也 不知道公爹可知道了这些去。” 佟妈这次嘴上又没得了便宜,脸色更加的难看,苏婆子是跟在她身后的,听了晟语蝶的话,又缩了缩脖子。 在这个宅子里,虽然都知道是平夫人在管家,可是没有人是不怕平老爷的,这晟语蝶直接抬出了他的名声,像佟妈面上还可以维持一下,到不至于让人看出了她的紧张,可是苏婆子这样的人,是没了佟妈的修为的,连接退了两步,直到她看不见门内的晟语蝶,才算是安心了。 晟语蝶可是把苏婆子的动作瞧得一清二楚的,心中暗自好笑,面上并不言语,见佟妈张口结舌的样子,也不再与她计较,冷淡的说道:“夫君与我都困乏了,也不想再费心应着无关紧要的人,这便回去歇下了。” 说罢在佟妈面前毫不客气的关上了门。 回身之后才听见外面有佟妈与苏婆子刻意的对话声,“佟管事,三少爷的院子里可有那么多的空房?” 佟妈得意的声音传了过来,“空房子倒是有的,可他们有被子和木炭么?” 随后是苏婆子吃吃的笑声,“也是,三少爷一个月也就一百五十斤木炭,这么点哪里够那么多人用呢?” 第五十四章 推让新被 外头的苏婆子说到兴起之处,还要夸张的大笑上几句,听得晟语蝶不禁皱起了眉头,平修锦脸上有些挂不住。 待到她二人走远之后,平修锦才轻缓的说道:“她们对府中给我的木炭还真的了解呢?方才我觉得这外头的天比昨日还要冷了,怕今夜就应该加炭了,加之我们的被褥少,这炭火更是万万少不得的,想来她们就是知道了这点,才会这般的说法。” 对于木炭取暖,晟语蝶倒是没什么概念的,在现代化的生活中,多半都是用暖气或者空调的,即便是北方平房人家也是烧煤的,以前倒是听过有火盆这种东西,但那也只是听过而已,现在这种问题就在她眼前了,她还是有些迷茫这一个月一百五十斤木炭是什么概念,听上去并不多的样子。 晟语蝶核算了一下她成亲之前晟老爷与晟夫人给她的陪嫁,她原本是不知道平家的情况的,现在反倒有些庆幸了当初没装那种清高的人,乖乖的收了这些东西,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些银子自然不能随意的花费,可若是当真不成,这木炭是要买的,如此晟语蝶小心的问了起来,“修锦,就你现在的木炭来说,若是保证了我们的屋子温暖,还能坚持多少日子。” 平修锦看了一眼内堂的门——那里有香秀和七儿,随即低头沉思了一下,轻声说道:“府中给我发的都是一般的木炭,这种木炭不比上房的,多半都不经烧的,现在要烧两个房间,若再想暖和些,省着点用也只能坚持十来天而已。” 晟语蝶听了还可以烧它个十来天,暂时也放下了心,随即笑道:“既然还能坚持那么久,我们也不必担心了去,船到桥头自然直,放心吧。” 看着晟语蝶的乐观的笑,平修锦也笑了起来,不过却声带疑惑的说着:“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你还能笑得出来,也不知道是人太过不知愁苦了,还是当真的能做到随遇而安了。” 晟语蝶眯起了眼睛,“愁苦我自问不比你懂得少,至于这后面那条你说得是对的,我确实能做到随遇而安。” 平修锦笑了起来,“这个冬天有了你,我知道自己不会再冷,不过你倒是个不懂得谦虚的女子呢。” 晟语蝶夸张的点着头,随即想起了方才那两个婆子的话,这香秀和七儿还是需要安顿的,如此倒是需要她念着的事情了,“对了,七儿和香秀可有住处,还有被子可还够用?” 平修锦看了看身边的环境,随即说道:“我没有多余的被子,不过这次成亲还是给我添了一床新被褥 的,那床旧被子没那么暖和了,至于房间这里倒是有两个的,我们住的是大间,可以让香秀和七儿两个人住在小间里,都是一个院子里的,这平日没什么的活的时候,我都会打扫的,现在只要给那房间里铺上了被褥,然后架上火盆子就可以了。” 晟语蝶点了点头,“既然那床旧被子不暖和了,你不介意我们还盖着你那床旧被子,把新被给香秀和七儿吧?” 晟语蝶问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平修锦,平修锦听了她的问题先是一愣,随后笑着摇头,“不介意的,一切只要你高兴就好。” 晟语蝶对平修锦的回答十分的满意,他们说这话的时候明明是很小声的,却不想这话才说完就听见七儿脆爽的声音在门边响起,“小姐,这怎么可以,我与香秀本是下人的身份,怎么能占了您和姑爷的被子,姑爷也说这里还有那床旧被子的,我与香秀两个人用那个就好了。” 听见了七儿的话,香秀也急忙走了出来,方才七儿便听见门外似乎有晟语蝶和平修锦的窃窃私语声,七儿站起身子就要出去听,香秀是不敢的,她还拉着七儿说着:“小姐与姑爷说话,我们当下人的又怎么敢私自去偷听呢?” 七儿却是不认同了她这点的,拉开了香秀的手,回头也同样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现在你我也知道了姑爷在平家有多么的不得宠,自然现在小姐与他在外头说话却要压低了声音,绝非是在说那些男女之间的私密话的,小姐自那次醒来后便不同了,我怕她是为了你我在烦恼着的。” 七儿这样说了,香秀也不拦她了,这听见了七儿大声的反对,香秀才知道果真是被七儿说着了,她这才急忙赶了过来。 香秀与七儿的反应却是全然的不同,她跑过来便直接跪了下去,方才在那洗衣房里她差点被冻哭了,可终究是没哭的,这跪下的一瞬间却是热泪盈眶了,“小姐,您是我第一个遇上的好人,我家家贫,冬日里是没钱买木炭的,而那被子也都是破烂不堪的东西填充着的,现在能有被子盖已经算是偏得了,又怎能要了您与姑爷的被子去,还请小姐不要下这样的决定。” 平修锦被这香秀一跪,倒是吓了一跳,听了香秀的话之后,平修锦只是默声站在一边,他心中是清楚的,这事是晟语蝶与她两个丫头之间要解决的,他只要听从了晟语蝶的吩咐就好了,还有被子的事情,虽然这新被子温暖,但是旧被子也都是他盖了几年的了,那些冷天他也没冻死了去,不过他还是有些心疼了晟语蝶的,怕没了新被 子,她会冻着了。 娶了晟语蝶之前,平修锦倒也略微打探过了,晟语蝶虽然以前也没见得比他吃香到哪里去,可生活却是安逸的,在平修锦的眼中,但凡像晟语蝶这样的娇柔千金都是受不住一点点苦头的,他得了那样的消息之后,竟是几日都未曾睡好,不得不说他是有些后悔的,这晟语蝶既然是娇柔的千金,看上去又是弱不禁风的,平修锦怕她跟着自己受苦,可那个时候婚期已经定下了,他想过要退婚,不过平夫人只三两句话便打消了他这个念头:“怎的,你是才听说了她的名声不好了,也罢,这倒是个十全的理由,我说了这点,想必晟老爷也不会反对了去,那个二小姐若是就此想不开,那也怨不得你,谁让她不知检点的。” 那个时候平修锦听了平夫人这样的说法便知道自己是无路可退了,晟语蝶因为那勾男人的说法落得个声名狼藉,现在若是再被自己退婚,那么想必这以后晟语蝶若再要嫁人恐非易事了,如此就算知道了晟语蝶跟了自己是吃苦头,他也不能退了这门婚事。 平修锦现在是作壁上观,晟语蝶可是受不得这样的大礼的,连忙过去搀扶着香秀,嘴上急切的说道:“你这丫头,大家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差了谁去,既然你们是跟着我来的,我就要对你们的生活负责,我从不把你们当下人看待的,这点七儿应该是知道的,既然大家都是姐妹,这被子谁盖着不是盖,再者我与相公盖那旧被子,两个人可以抱的更紧一些,这反倒是促成了我与他之间的亲近的。” 晟语蝶才说完了这话,突然顿住了声音,她似乎隐约之前察觉到方才的话说得不对了,可到底是哪里说错了,这一时半会儿的竟然没个自觉。 七儿听了晟语蝶的话,掩着唇吃吃的笑了起来,香秀听了晟语蝶的话,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好意思的胀红,而平修锦听见了晟语蝶的话,有些哭笑不得。 晟语蝶看着眼前三人各自的表情,随后恍然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一瞬间脸色也胀红了起来,喃喃的说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说到这里,晟语蝶笑了起来,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这边笑了,平修锦他们也跟着笑,在这个已经现出寒冷的初冬里,斗室之内全然都是欢愉的笑声,倒是冲淡了房间内阴冷的感觉。 七儿和香秀是拗不过晟语蝶的,所以最后晟语蝶与平修锦的婚被让给了七儿她们二人。 平修锦只有一个火盆 子,晟语蝶也给了七儿他们,平修锦是有些不舍得晟语蝶的,在让七儿和香秀回去之后,轻柔的问道:“这些你都给了你的丫头,那么不会觉得冷么?” 晟语蝶偏着头看着平修锦,这才想起平修锦再不济也是个少爷的,这么冷的时候没有火盆子也不知道这平修锦呢能不能受得住,于是轻声问道:“你会不会觉得很冷。” 平修锦耸了耸肩膀,轻笑着说道:“我不怕冷的,这么多年都已经习惯了,以前也有过半个冬天都没木炭的日子,也那么过来了。” 晟语蝶心中一紧,她方才看过平修锦的被子了,虽然清洗的干净,可是被面已经完全的发白,摸上去薄薄的一层,若是在冷天里再没有取暖的东西,那么平修锦的冬天是怎么挨过去的呢。 这样想着,心头就是酸涩了,不过还是勉强笑道:“既然你都不会觉得冷,我自然也不会觉得冷的。” 平修锦笑着点头,“今日有些晚了,明日一早我会去大嫂那里问问可还有余下的火盆,至于木炭,我会去求求太太的。” 第五十五章 雪中送炭 昨夜平修锦曾说过要去求平夫人,对于‘求’这个字,在某些人的眼中许不代表了什么,可是晟语蝶清楚的记得平修锦在说这话的时候,看似那般的漫不经心,可他眼中来不及掩藏的不甘。 平修锦虽然不受宠,可他也有书生气的自尊,那个字的意思是屈辱的代表,晟语蝶自是不允的,别说她手中还有些底子,就算没有,她也不会让平修锦去讨那个白眼,何况看了那平夫人对待自己的态度上,晟语蝶大概也是有几分明白的,就算这平修锦去求了平夫人,也未必就能如愿,搞不好还能得个白眼回来,如此何必去讨那个没趣呢。 这个夜该算是冷的,这点从半夜里平修锦去给晟语蝶倒水回来之后,晟语蝶摸着平修锦的手便知晓一二,原本两个人抱在一起,虽然脸面冻得冰凉的,可是彼此的体温还是给了对方温暖,夜里她有些口渴,本来是没想打扰平修锦的,可是晟语蝶睡在床的内侧,她这边轻手轻脚的动作着,平修锦却在她轻轻拿开了他胳膊的一瞬间就醒了过来,晟语蝶没想到平修锦睡觉竟是如此的警觉。 平修锦感觉到了晟语蝶的动过,心中自然明白出了这被窝之后外面的温度,怕她出去身子着了寒,遂紧张的问了起来,“语蝶,你要干什么?” 晟语蝶尴尬的笑着说自己要去喝水,平修锦是怎么也不肯同意晟语蝶离开那被子的,他动作快,直接翻身下床,先点燃了对着床桌子上的那盏油灯,随后就去给她弄回来了杯水,已经有些凉了,平修锦快速的走着,又怕那水溅出来,小心翼翼的样子惹得晟语蝶心头一阵温暖。 平修锦回到床边的时候只是坐在床沿并不上床,对晟语蝶轻柔的说道:“这水有些凉了,可还是能喝的。” 晟语蝶伸手去接了平修锦递过来的水碗,却在不经意间碰触到了平修锦的手,这点若是换做以前,她多半是要红了脸的,可这次却没有,她在平修锦手上感受到的是完全的感动,因为平修锦的手在此刻已经全然的冰凉。 平修锦见晟语蝶只是端着水碗发呆,并不喝下,有些紧张的问道:“怎的不喝,是不喜欢喝这样的冷水么?若是如此,我再去去膳房中看看能不能热些给你来喝。” 说罢平修锦便伸手去拿放在床头的单袄。 晟语蝶微微抬起了头来,对平修锦尴尬的一笑,“修锦对不起,方才不该让你去替我拿水的,这水我喝了,你别离开这个房间好不好?” 平修锦停下了穿衣的动作,看着晟语蝶仰 头喝下了碗中已经没有任何热度的凉水,心头突突的跳动着,那种涩涩的感觉又开始蔓延了开来,他竟然让她在这样的冷夜里喝了并不温暖的水,怎能不心酸! 晟语蝶喝完之后放下了水碗,对着平修锦露齿一笑,轻柔的说道:“这水竟会比我以前喝过的任何果汁都要甜的。” 平修锦听见了晟语蝶这样说,眉眼不禁弯曲了起来,接过晟语蝶手中的碗放到对面的桌子上,随后转身吹熄了蜡烛,再回身摸到床边的时候,才坐在床边,晟语蝶已经自他身后紧紧的抱住了平修锦紧实的腰身。 平修锦身子一僵,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了,后背是晟语蝶温柔的呢喃,“修锦,认识你真好。” 平修锦勾起了嘴角,“我何尝不是觉得遇见了你是件何其有幸的事情,不过你认得了我,却是要跟着我受苦,为何还要说认识了我,你觉得好呢?” “我一直都不是个喜欢坐享其成的人生,虽然那样十分的轻松,但是我觉得两个人一起努力完成一个目标是一个更有意义的事情,虽然现在你我的情况比较糟糕,不过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有这个信心,难不成你是没有的?” 平修锦伸手覆盖上腰前晟语蝶交握在一起的手,声调带着怜惜和迷惑,“为何你是如此的不同,都是一个院子里出来的两个姐妹,给人确是完全不同的感觉,现在我反倒有些庆幸那个时候你出了那样的事情才不至变成我的二嫂,我这样想会不会很龌龊。” 虽然平修锦的手很凉,晟语蝶却是喜欢被他紧紧的攥着的感觉,把自己的额头轻轻的抵靠在平修锦平滑的后背上,听着平修锦这听似自私,却也带着浓浓情感的说法,晟语蝶心头如小鹿乱撞一般的跳着,心情是略有些激动的说道:“只有患难才能考验出真情,那些虚名虽然重要,之于我倒也没有太多的意义,却不想在许久之后竟然成了衡量我幸福的标准,若当初我不顶着那样的声誉,想来你是绝对不会来娶我的,我说的对么?” 平修锦尴尬的笑了,“我这样算不算趁人之危?” “管它是什么,只要我们觉得快乐就好……” 这个夜里很冷,却是在平修锦心中是这么多年来最温暖的一个夜晚。 第二天一早天才亮,七儿和香秀就起来了,才推开了房门就发现院子里竟然下了厚厚的一层雪,雪后初晴的天格外的冷,七儿缩了缩脖子又退了回来,昨夜她们走的匆忙,从晟家带来的衣服多半都留在了外院里的下 人房中了。 香秀见七儿出了门又退了回来,不解的问道:“七儿姐,怎么出去了又回来了呢?” 七儿抱了抱穿得并不厚实的身子,喃喃的说道:“果真是下雪了,这天是格外的冷了,小姐和姑爷的房里本来盖得就是旧被子,也不知道她们可是有火盆子,昨夜姑爷似乎说了他只有一个火盆子,若那样,便当真是我们的过失了,谁曾想那夜里竟冷的这般难捱呢。” 香秀也不禁紧张了起来,细声说道:“可眼下也不知道姑爷起了没,我们总不能向从前一般自由的出入才是。” 她们二人还说着呢,那门外就传来了一个女子温和的声音,“弟妹可有起身呢?” 七儿和香秀进门之后就被佟妈派去的人接到了下人房,这林巧蓉她们是没见过的,还是七儿心思活络,她听了这声便猜到了来人定然就是平家的大媳妇,也就是她们小姐的妯娌,忙开门就去迎接了林巧蓉,打开门的一瞬间就愣在了原处。 这个时候晟语蝶与平修锦穿了衣服刚好从离间走了出来,平修锦现在住的房间不过是从下人房里余外间壁出来的一个小间,虽也有两个房间,可这一早起来七儿与香秀说了什么,晟语蝶是听得个分明,再者平修锦本来睡觉就浅,他自然是早就醒了的,不过他舍不得把自己的胳膊由晟语蝶的肩膀边抽出来,也就那般的任她躺着,直到晟语蝶醒来之后他才起了身。 晟语蝶出了房间门的时候,林巧蓉已经进了门来,两个人对视一眼,林巧蓉对晟语蝶微微的笑道:“我这脑子不好用,昨天夜里这天委实的寒冷,今早出了门才瞧见这外头竟下了雪,方才想到你们这里御寒的东西许并不多,我平日里起得就早,也忘记了你们的时间大概是与我不同的,不知道我现在可是来得早了些?” 听见了林巧蓉的话,晟语蝶笑着说道:“让嫂子见笑了。” 林巧蓉看着晟语蝶的羞赧,也不再与她纠缠在这个问题上,转身对外面的人说道:“行了,东西都送进来,你们便去做自己的事吧。” 随后在晟语蝶等人差异的目光中,大概六七个丫头婆子的每人手中或拎或捧的带来了一些东西,放到了堂间的桌子上,随后又都有条不紊的撤了出去。 晟语蝶看着那些送来的东西,有平修锦昨夜想去要的火盆,不过林巧蓉这个却是极其精致的,也比平修锦那个大上了许多,看得出是价值不菲的。 还有三床棉被,地上也是堆了些用破旧的 被单包着的东西,晟语蝶不禁喃喃的问了起来,“嫂子这是作甚?” 林巧蓉轻柔的笑道:“昨夜下了场雪,等着雪后日子便要冷了,佟妈说你又把自娘家带来的两个丫头带回了自己的屋里,今早我亦听闻晟家给你带来的嫁妆,除去贵重的首饰之外,不单单只是那两个丫头被扣下了,就是棉被与许多小物什进了府也都没了影子,这点我倒也去找过,下人们皆回话说那日太乱,东西进了府中便不知道谁安排去了哪里,这若是有人诚心如此,想来你那些嫁妆也找不见了,我那房里棉被是够用的,这木炭也是多分了许多,修良年前许不会回来了,他的木炭却并不少给的,我留多了也是浪费,莫不如送过来给你们好了。” 听见了林巧蓉的话,晟语蝶觉得心中又荡起了那暖暖的感动,这个时候也不是该装作高尚的时候,晟语蝶想了一想还是点头接下了那些东西,“多谢嫂子有心,若不是嫂子惦着,这些日子也够我们难过了,嫂子进屋里去坐吧,这外头有些冷。” 林巧蓉笑着推迟了,“今日婆婆不在,府中的事情还等着我去吩咐,你们收拾一下,随后出来吃饭吧。” 听了林巧蓉的话,晟语蝶似乎明白了昨夜为何也只有佟妈来找她的缘由了,可她还是好奇的问了起来,“婆婆怎么会不在呢?” 林巧蓉尴尬的笑了笑,“是带着你姐姐去邻县的庙里求子去了,你姐姐已经入了平家的门断有些日子了,婆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带着你姐姐去那个庙里求子的,大家都说那个庙里的送子娘娘很灵验的。” 第五十六章 慧眼识人 林巧蓉这话说得平淡,晟语蝶却感觉到了别样的味道在里头。 平夫人似乎很积极的想让晟语雁生出孩子来,这背地里的意思是再明白不过,有了这样的想法,晟语蝶把自己的视线又对上了林巧蓉,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林巧蓉表现的很从容,见了晟语蝶小心翼翼打量的眼神,又是从容的一笑,随即转过头对站在晟语蝶身边的平修锦轻缓的说道:“也罢,反正时间也还早,我也不差在这一时,想来弟妹是有些事情该多少要道一下的,修锦,不介意给我和她单独说上几句体己话的时间吧?” 平修锦忙笑着点头,“嫂子要和我娘子说话,我又怎敢说了不是去,好了,我先出去打扫一下院子里的雪了。” 林巧蓉笑道:“你的院子我差人过来扫过了,倒是不必你亲自动手了,我方才是要去庖室瞧瞧的,你若是现在无事,那就替我跑一趟吧。” 平修锦自然点头应下了,晟语蝶看着他稳健的背影,脑子里确在想着昨夜佟妈来此的画面,这算是知道了去,并非是平夫人不来怪罪了她,而原因只是平夫人根本就不在府中,所以自己才能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佟妈去,毕竟再厉害的狗,离开了主人,遇上了势头高过它的,也就只能夹着尾巴跑了。 想到这里,晟语蝶竟觉得自己的思想有够恶毒了,这大概便是那种所谓的入乡随俗了,身边处处都是些嘴刁牙利的人,她也跟着人家浅学了腹黑这种说道了去。 方才是晟语蝶仔细的观察了林巧蓉的表情,这会儿确是林巧蓉看了她的浅笑了去,待到平修锦和七儿、香秀走出去之后,林巧蓉才轻缓的问出了口来,“什么好笑的事情,说来让我也乐一乐。” 说着倒也不与晟语蝶客套,自己坐在了晟语蝶对面的椅子上,动作自然的就好像她们是一对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了。 晟语蝶见林巧蓉自己坐下了,她这边也不再站着,就近坐在了身边的椅子上,对着林巧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佟妈昨夜过来找过我,那时我还觉得她为何底气与那日差了好多,现在倒是明白了去。心中难免觉得好笑了。” 林巧蓉听了也是一笑,随后说道:“佟妈自幼便跟在婆婆身边了,来了平家又有了如今的地位,这人自然是傲气了些,受不得旁人半丁点的无礼,弟妹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晟语蝶掀了掀眼皮,她会直接把心底的想法告诉了林巧蓉,就是见了她眉宇之间的坦荡,方才林巧蓉说那 些话的时候,眼神中没有半分半毫的愤愤不平,这样的女子,大气中带着淡然,绝对不屑于那些宵小之流的。 “嫂子看我像是怕那些苦头的人么?” 听见了晟语蝶的回答,林巧蓉竟是脆笑出声,老半天才爽朗的说道:“我果真是没看错的,也就是你如此的性格,才让我愈加的喜欢的。” 晟语蝶也跟着笑,笑过之后才想起了她还有别的问题,有些朋友,一辈子都在不停的说着话,却始终不懂了对方的心思,而有些朋友,却可以在一声快意的笑声之后,心意就此相通。 如此晟语蝶倒也不与林巧蓉转弯抹角的说些旁的话,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嫂子,婆婆她带着姐姐去求子,那意思是……” 林巧蓉听了晟语蝶的话,淡笑出声,“她希望你姐姐早些生下子嗣,到时候她接掌了平家的时候也还算名正言顺的。” 这个缘由晟语蝶本就猜出来了,可如今听见了林巧蓉如此平静的说了出来,心中还是揪了一下,禁不住的喃喃出口,“婆婆是最注重这点的人,如此倒不合规矩吧。” 林巧蓉笑道:“我与修良虽是府中的长房,却并不是接掌这偌大的家业最适合的人选,修良虽然十分的用功,可为人太过谦和且天资并不高,如此也才是公爹为何一把年岁还要主持着家业的缘由,至于我,你也看见了,这寻常与人交往倒还好说,那八面玲珑的风度我是没有的,习惯了窝在宅子里的日子,这府中之事我是无能为力的,或许最初的时候婆婆倒是有些让我接掌了平家的念头,不过那个时候她却也有看着修祺的妻子是怎样的人的想法在里面,她最宠爱的还是修祺,你姐姐进门之后,据府中的老人说,她有些地方倒是颇与当年的婆婆相似,如此才更得了婆婆的心的。” 依然像个旁观者般云淡风轻的讲着府中的事情,晟语蝶现在有些弄不明白了林巧蓉是怎样的想法,如此才小心翼翼的问了起来,“本该是你的位置却被一个后来的人夺了去,你都不觉得难过么?” 林巧蓉对晟语蝶温和的笑道:“我志本不在此,在林家生活了那些年,已经看淡了很多事情,到了平家,倒也宁静了些日子,许年岁大了,如今却是愈加的渴望了那种平淡的生活,其实只是修良不肯认他不是这样的材料,若是认下了,也许我会和他搬离平家的。” 晟语蝶似乎有些明白了林巧蓉的意思,随即偏过头来,轻轻的问道:“真的要离开了平家。” 林巧蓉笑 着说道:“只是有那么个说法,这也是要看情况的,若是修良肯多留些时间在家中,关了院子的门,倒也没那么多的计较了去不是,且还和家中的人在一起,也是蛮舒服的感觉,前提就是看未来这个家是要谁掌管的。” 晟语蝶听了这话却是笑了“如今这家中,也只你和姐姐有这个资格了,其实嫂子只是不争,若是要想争取,倒也未必不是姐姐的对手,结果也就那么两个而已。” 林巧蓉却是看着晟语蝶但笑不语的,晟语蝶被她看的有些发毛,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面,轻声问着:“怎的,我脸上可是有了东西呢?” 许久之后林巧蓉才轻缓的说道:“许还有第三种结果的。” “第三种结果?” “你现在不也算是平家的人么?”林巧蓉已经温和的笑了开来。 晟语蝶被她这话一说,先是一愣,随即才想恍然大悟了一般说了起来,“嫂子不提这事,我倒是忘记了自己现在也算得上是平家的人了呢,却为何进了这平家几日,我倒是感觉自己像寄宿来此的外人了呢!” “这也只是最初你的看法而已,即便婆婆再不喜欢了修锦,可他还是在平家不是,终究平家还得是修锦他们兄弟的,其实在我看来,语雁虽有八面玲珑的能耐,却少了当家主母的豁达,若是想让平家还能如此的昌盛下去,这掌事者定然不可太差,修良与修祺兄弟二人虽饱读诗书,可却都是温吞的性子,但凡做事都需要旁人给出主意的,这样的人,做助手会十足的完美,可是若是当这平家的主子还是稍逊了几筹,至于修锦,他太过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这样的他,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性子,我倒是说不太清楚了,我观人,多半都是通过看此人做事的能力才能略略通晓这人的能耐,修锦很少参与到平家的研商中,因此对于他到底适不适合做平家未来的主子,这事我是说不清楚的。” 听着林巧蓉的分析,晟语蝶在心中是暗暗佩服起来林巧蓉的睿智,嘴上也直接说了起来,“能识人者得天下,当然,在这府中,得天下倒是高谈了,可嫂子能有如此的眼力,却为何不去争取了更高的境遇呢?” “明主懂得的是掌控了有能力的人,而不是只懂得识人之道,我既是不争,却是有我的道理的,还有你既然认为我懂得识人,就该知道,我不会错看了你的,弟妹,很多时候并不是你躲避了,那事就不来找你了,你前日的举止看似太过莽撞,却也让佟妈等人待你不敢再那么嚣张了去,从这点我便知道你是聪慧的 ,且还有掌控人心的能力,现在我还不好过早的下了定论,但是我知道将来这平家定然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平淡了去,还有便是,修锦得了你,也算是他受了十来年苦难的一个完结吧。” 自始至终,林巧蓉都是淡淡的笑着,那样的笑让晟语蝶觉得亲切,也因为那样的笑,晟语蝶竟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就好像当初预知了大学通知书就要下来了一般的雀跃,不过那个时候心中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的动容因为哪般,现在却看不清楚了自己的到底因为何事热血激荡了。 “瞧光顾着与你说话,都忘了这可是要吃饭的,昨夜这雪下得很大,想来婆婆这一日半日的也不能回来了,路不好走,且天还冷着,这些日子府中的事情我会暂代,有什么需要,你自来寻我就成。” 听了林巧蓉的话,晟语蝶却是乐在了心头,这与明摆着告诉了这几天她不必再害怕了佟妈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佟妈如此得宠却没有跟着平夫人一道去,这事可是有些稀奇的。 日子也该闲了,倒是突然想起了那天夜里去祠堂给她和平修锦送东西的平代昌,不禁笑了起来,轻声说着:“若是有可能,我倒是想跟嫂子要些裁衣余下的布头,想来府中该是有这些东西的才是?” 林巧蓉有些不明所以,可是晟语蝶说得这些东西别家能短了去,她们平家却是万万不会少的,因为在他们进贡到朝中的商货中,有一样就是布匹。 第五十七章 感激之情 平家绝对少不了布头,名上说得是布头,多半都是几尺长的料子,这些料子给成人做衣服是不够了,许多富足些的小户人家会买回去给小孩子添件短衫褂子的,且因这料子不足,价钱多半都是打折的,所以这布庄里的边角布头却是并没有存下许多的。 那样要说平家少不了布头,自然是指平家另外的成衣店,那些布头是连一件乳儿的短衫褂子都不够了,也有些家中条件实在不好且和平家有些因缘的来要了去,回去缝接在一起,也能勉强的做上几件给乳儿穿的衣服,不过那样有些费力气,许多连接的缝隙都要用针线缝补上,缝补不好的,孩子穿着也不舒服,到不如用大人穿破了的衣裤给乳娃娃做衣服了。 所以裁衣服剩下的那些没边没型的布头,多半都堆在平家的仓子里了,当初管事说要扔了那些碍眼的东西,却被平老爷拦下了,攒了整整一大间房里的布头。 一次家中从外疆进了新货,商队带回来之后却没有地方存放,平顺倒是提过要把那些布头扔了,好给那些贵重的器物匀出地方来,平老爷并未允了,平顺也不敢忤逆了平老爷的意思,后来找了别处放了那些货物。 随后平夫人倒也过问了那些布头,平老爷总说那么多的精美料子,若是扔了委实的可惜了,总是感觉许哪日那些布头会有了别样的用处的,平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这平家大宅里的事情她是管得的,可那生意经她却并不十分的在行。 现在平老爷夫妻二人,就像分工明确的一对搭子,平夫人不问平老爷在外头的事情,平老爷也放心的让平夫人管这宅子里的事情,看似亲密,久了倒是让人觉得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了,总之他二人之间的关系,更像是熟识的客人,合作的搭档,相互制约着的敌人,唯独就不像是夫妻。 如此平家自然是短不了布头的,不过现在晟语蝶跟林巧蓉开了头,她自然是不会仅仅只把这些布头给她的,就算平夫人不允,林巧蓉私下里每个月固定也有布料的分配,她心中早就有了合计,她并不十分在意了那些天衣加鞋之类的身外物,若是晟语蝶想要,她会把自己的那份给她的。 林巧蓉只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个问题,随即笑着说道:“还是弟妹有心,想当初我初入了平家,却也是浑浑噩噩的,待到肚子大了才想起了给乳儿裁衣之事,不过那个时候身子也笨重了,坐着并不舒服,也简简单单的做了三两身,虽这平家是短不了这些东西的,不过看着乳儿穿着自己裁出来的衣服,却是不同的感觉的。” 晟语蝶原本也只是想着若是有布头,刚好可以做些公仔送给了平代昌,金银之流,林巧蓉绝对不会比她少的,如此若是让她送些银两感激了林巧蓉,林巧蓉未必会收下,再说多了自己也未必能全部都拿出来,毕竟现在她与平修锦要想安稳的过日子似乎都不容易的,晟家老爷和夫人给她的嫁妆不到万不得已,暂时是不能动的,如此也只是发挥她比较拿手的,既然晟继堂喜欢了她做出来的公仔,且晟府中的孩子都喜欢,平代昌大概也不会例外了去,这也算是答谢了林巧蓉待她们夫妻二人的和善与照顾了。 晟语蝶当初想得好,却是没想着这布头在如今是有这样的意思的,那个时候她在晟家最开始做公仔的时候,只是用她小院子里一些废弃的旧褥单,后来在没有经得晟夫人同意之前,晟语蝶用来做公仔的料子许多也好晟继堂拿出来他不能穿的旧衣服改的,等到她终究可以正大光明的跟晟夫人要布料的时候,晟家基本上都知道了她要这布料是作什么的。 现在到了平家,还没有解释就要了布头,也难怪了林巧蓉误会了,晟语蝶脸上红通通的一片,急切的解释开来,“嫂子莫要多想,我与修锦不过才成亲而已,哪里会有那个想法,我只是问问这平府内有没有以前做衣服余下的边角布头,在晟家的时候我那弟弟喜欢我做给他的公仔,瞧着代昌与他年岁相仿,想着做些给他。” 林巧蓉听见了晟语蝶的话,眼前一亮,说话声倒也提高了几分:“看来我听得传闻倒是真的了。” 晟语蝶不解的颦紧眉头,说传闻之事,她心中不自觉的便会想到被晟语雁刻意栽赃了那些是是非非来,心头是扑通扑通乱跳了几下,可还是镇定的轻声问道:“何种传闻,莫非嫂子也会信了那些所谓的丑事来。” 林巧蓉听见了晟语蝶话中有了防备的意思,又是轻笑一声,“语蝶,看来你是被伤害怕了,我若是信了它,又岂会在你面前提起,再者,观奉茶那日之事,我心中已有些了然,清者自清,还提它作甚,天下没有不通风的墙,歹人做事,早晚有她露底的一日,正所谓天网恢恢,你也莫要早念着那些事去,我说得传闻是上次你姐姐归省,府中有陪同去的丫头,回来之后便传说晟家的小少爷手中拿着个十分新奇的布偶,后来打听说是你给做的,那丫头回来自己也想做,却怎么也没弄好,还被人笑了去,说她是眼花了。” 晟语蝶听了这话,笑得有些娇憨了,“这点我倒是没想过,原来不单单是那龌龊的事会传出来的。” 林巧蓉笑道:“虽然有言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不过是珍珠总会有现世的时候,就算你把它混在了那死鱼的眼睛中,它终就也是不同的。” 晟语蝶听了林巧蓉的夸赞,面上有些羞涩,轻声慢语的说道:“嫂子这算这是高抬了我了。” 林巧蓉也不再与她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依旧柔和的笑道:“这一早的,你我也不必说些虚头的话,倒显得生疏了,你若想做那个什么公仔的,不管需要什么,尽管来找我拿便是,府中你说的那种布头是绝对不会短了的,公爹收了整整一座库房的呢!” 晟语蝶心头又开始温暖,笑着说道:“那等着今日有空,我便跟着嫂子去拿些回来。” 这事算是说成了,也不知道平修锦是算好了时辰,还是真的凑巧,晟语蝶与林巧蓉说罢之后,平修锦便回了来,笑着说道:“早膳已经好了。” 晟语蝶看了看林巧蓉,因为她也听说过平修锦是不能与平家其余的人共餐的。 林巧蓉似是明白她的顾虑,笑着说道:“今日府中也只有我与修祺在,平日热闹惯了,这一时静下来也觉得孤单,许是年岁大了,我愈加的害怕了那种冷清,就权当你夫妻二人过来陪着我了。” 虽然林巧蓉说得轻松,不过晟语蝶倒是真的听出了一股落寞来,这次她的话是真心的了,方才就是提到了平夫人打算扶晟语雁上位之时也不见她是如此的表情。 晟语蝶点头说好,林巧蓉笑着起身,“正好大家一道去吧,对了,我听闻你与自己的丫头情同姐妹的,这便一道去好了。” “多谢嫂子了。” 林巧蓉要与晟语蝶说些体己话,七儿和香秀是不能在一旁听着的,两个人身上都还是那日并不太冷的时候穿上的衣服,晟语蝶的嫁妆她们没有看住,也只剩下她们身边的几件单独包裹着的冬衣还在身边,可昨日走得匆忙,那些衣服多半都留在了原本的下人房间里了,木炭不多,外堂自然不会去烧的,她们侯在那空冷的房间里,又没吃早饭,自然冻得瑟瑟发抖。 晟语蝶看了之后觉得不忍心,又不好跟林巧蓉直说,只能尴尬的笑道:“嫂子,不如你先去饭厅吧,我还有些事情,稍后马上就到。” 林巧蓉没有遗漏了晟语蝶看向七儿和香秀时候的表情,心下已经了然,倒也不多说些什么,微笑的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平修锦还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要留下,晟语蝶见平修锦还 愣在原地,这丫头要换衣服,他一个男人在也不方便,也不与他虚应,笑着说道:“你也先去饭厅吧,我稍后就到了。” 平修锦看着晟语蝶对他扑扇着眼睛,随即意识到了她的目的,脸上一红,转身走出了房间。 七儿和香秀有些不明就里,七儿率先问道:“小姐这时支走了姑爷,难不成是有什么话要单独与我们说?” 晟语蝶笑道:“还是你这丫头精明,好了,这便去进去吧。” 七儿和香秀对视一眼,随即跟着进了晟语蝶的卧房。 那边平修锦才出门,就发现站在房门外的林巧蓉,有些不解,可还是恭敬的问道:“嫂子为何要站在我这房门之外呢?” 林巧蓉笑着说道:“弟妹她要给自己的丫头换衣服,想来也不会留下你,若你我都去了饭厅,稍后她们主仆三人出来了,可还有识得通往饭厅之路的人么?” 平修锦听了这话,连连的点头,“多谢嫂子有心,这天寒地冻的,外头也冷,嫂子便先走一步,我等在这里就可,随后等着语蝶出来,我带着她过去就好。” 林巧蓉还是那种和善的笑,轻声说道:“既然你要等她,我也就不与你争了。” 说罢抬脚向院子外走去,脚步从容,背影洒脱,在平修锦的心目中,林巧蓉一直是一个温文的女子,与平修良之间的相处情景也可以用相敬如宾,他曾以为那样就是最完美的夫妻,可是当他迎娶了晟语蝶之后才发觉,原来那种生活只是一种假象一般的美好,两个人在一起,要有喜有怒才是真生活。 第五十八章 平二公子 晟语蝶的嫁妆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她的衣服并不适合府中的人,那些人不要,也算得了漏送到了她与平修锦的房间里。 看着瑟瑟发抖的七儿和香秀,晟语蝶翻出了两件半短的绵袄递给了七儿和香秀,虽然七儿和香秀的身材比晟语蝶是稍嫌矮小,不过穿她的衣服倒是还算受用的。 七儿看着晟语蝶递过来的短袄,与香秀对视了一眼,谁都不敢接下,在她们眼中,那短袄是只有小姐才配穿的,自然是她们这两个丫头不可能侵占的,即便晟语蝶再宠着她们,她们也是谨记着自己的本分,特别是被佟妈派到了洗衣房,由苏婆子絮絮叨叨的念了两天之后,愈加的紧张起来那所谓的主仆之别了。 其实那短袄也不过是很寻常的样式,料子也不稀有,硬要找出那么点不同来就是这袄面上都是苏绣的花样,不过也只是这几个花样便能看出这短袄的价值来了,因此七儿和香秀是不敢接下的。 晟语蝶明白她们心中的想法,轻叹了口气,“若你们冻坏了我还要给你们请郎中,那可都是的花银子的,你们也知道咱们目前的情况可是经不起那折腾的,再者这短袄虽然瞧上去精贵,不过也都是人穿的,若你们觉得这样穿出去太过招摇了,那么便把它穿在里面,外面罩上你们现在穿的这身衣服好了,这袄子我还有几件,多了放我这也是摆着,莫不如你们穿了去,也省得受潮遭了虫的。” 明白晟语蝶的心好,七儿和香秀却还是不敢接的,正犹豫的当,又听见了晟语蝶温和的声音接着说了开来:“我现在很饿了,你们若是不穿了这衣服,我也不可能去吃饭的,算你们体谅我好了。” 说罢还要对七儿和香秀如往常一般的眨了眨她的眼睛,笑脸上全是俏丽,让七儿和香秀仿佛又回到了在晟家时候的亲昵,再听了晟语蝶这样的说法,哪里还敢迟疑,伸手接过之后,用最快的速度换穿上了,也是按照晟语蝶给的建议,把这短袄穿在里面,原本穿在身上的那单衣很宽大,穿在外头也不显得紧瘦。 换上之后果真暖和了许多,可身子的暖却是比不过心头的暖的,主仆三人对视之后,只又露出了那种心意相通的笑容,许多事情说多了反倒显得多余,就像此刻她们主仆三人之间的情况一般。 携手走出了晟语蝶卧房的时候才想起了她们三人中竟没有一个知道了饭厅的去处,心下都有些紧张,可是谁也没多话,都当对方是知道了路的。 好在出了房门发现了平修锦就站在门外,对着晟语 蝶柔和的笑,笑容里没有一点点在冷风中等待的不耐,反而是全然的温暖。 晟语蝶心头快跳了几下,感觉有些尴尬,也未经心,随意找了个问题问道:“你为何没去吃饭,还站在这里?” 说罢方觉得这话委实的做作,平修锦此时依然这里还不是因为了自己,猛然想起的这个认知令晟语蝶觉得还不如不问了,这下是更尴尬了,脸上也在一瞬间飞上了红霞。 平修锦看着晟语蝶,眼中透着宠溺,回答也是一派的温和,“方才出门的时候嫂子说道你许不识得路,她原本是等在这里的,这外头风寒,我便让她先走了,等你的事情,自然还是由我亲自来比较妥帖,你认为我这话说得可还有理?” 晟语蝶点头应到:“那是自然,怎么好让嫂子那样的女子站在冰天雪地里等我,好了,也莫要再说了,方才耽搁了一会儿,想必嫂子也等着急了,这冷天里的饭菜也不好保存,我们这便去找她吧。” 平修锦自然的与晟语蝶并靠在一起,那七儿与香秀在看见平修锦出现的一瞬间都退后了一步,这会儿是静静的跟在晟语蝶与平修锦身后的。 平家的人手是比较勤快的,昨夜那场雪约摸有小半尺的厚度,这一早雪停了这后,府中的下人早饭都没用就直接在院子里忙活开来了。 院子里的路面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的,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很粘,树梢结了冰挂,此刻寒冷却有属于冬日里的迷人,看着晟语蝶是心情大好。 穿过了几个回廊就到了饭厅,毕竟饭厅是上宅人用餐的地方,这入了门便显出了不同来了,晟语蝶这些日子见得多了,倒也不至于像初来咋到之时刘姥姥进大观园的那番惊诧,只是暗暗打量着这饭厅里的摆设与构造。 其实每个院子都有小堂间的,许多的时候每个院落中的小堂间也是可以充当饭堂的,不过大宅子里就喜欢这种气派,定然少不得这种能容下许多人同时进餐的大饭厅来。 式样精美的家具自不必多提,要说到的是这要比她与平修锦的卧房大很多的空间里却暖如阳春,且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晟语蝶还在左右观望的时候,听见了林巧蓉轻柔的声音,“人到了,吩咐下去上菜吧。” 猛然抬头,对着林巧蓉尴尬的笑道:“实在抱歉,我来晚了,让嫂子久等了。” “不碍事,我知道你有事情要忙,先坐下吧。” 点头应了,耳畔居然响起了 平修锦略有些高昂的声音,“二哥也在?” 晟语蝶这才发觉长桌前不单只有林巧蓉和那日夜里见到了平代昌,坐在长桌另一侧的还有一个身着绛红色锦缎棉袍的男子,发丝挽成一卷用一根乌木簪别与头上,扮相倒是随意,站在晟语蝶现在的位置只能看见这个男子一个侧脸,轮廓分明,皮肤白皙。 那男子听见了平修锦的话,温和的侧过头来对平修锦淡笑着说道:“修锦也来了。” 晟语蝶在这男子转头的瞬间便看清楚他的相貌,也是个一表人才的翩翩公子,放在前世的晟语蝶面前,怕也只是个能远远的流口水的男子,会不自禁的想到那句‘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句子来,不过现在有平修锦一比,这男子也便不那么抢眼了。 晟语蝶明白,这个男子就是平修祺,若当初不是因为晟语雁的有心之举很有可能成为她相公的男人,不过有了平修锦的存在之后,晟语蝶倒是要感激了晟语雁去——有她的刻意之举,才有了她如今的心心相印! 那个男子对平修锦温和的笑过之后,随即用眼神扫过了晟语蝶,眸子中有明显的一阵错愕,可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随即别过了头去,眼中全是不屑了。 晟语蝶倒是并不介意了这人对她的看法,她心中自然有数,既然他与晟语雁进了一个门,凭着晟语雁那种搬弄是非的性格,想必这个男子对她的认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少不得什么水性杨花之类的小道消息。 在这个时代里,女人沾上了水性杨花这个词,无异于十恶不赦的大罪名,这平修祺只是对自己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眼神已经算是客套了,或许是给了林巧蓉与平修锦脸面,她倒是也曾看见过有些影视作品中的剧集,那些卫道士见了身家不清白的女子,多半都要出言讥讽,然后再表示出自己的不屑与之同桌共餐,随即拂袖而去,至少眼前这个平修祺现在坐在原地还没有发飙或者要起身离去的意思。 平修锦挨着平修祺坐下了,晟语蝶耸了耸肩膀,也不加推诿,挨着平修锦坐在了长桌前,她这边才坐下,那边就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的上菜了。 晟语蝶坐下之后方觉得不妥,上座的位置是空着的,那里想来也只有平老爷能坐,即便他不在的时候,旁人也是坐不得的,因此林巧蓉是坐在上座的侧面的,在晟语蝶与平修锦来到之前平修祺已经到了,他不可能坐在林巧蓉的身边,因此是坐在她的斜对面的,而这边的位置刚好靠门,平修锦当时坐得随意,她坐下之后才发现自己是正对 着林巧蓉的。 这些倒没什么不妥之处,没有了公婆长辈在此,即便有一个对自己十分不屑的平修祺的存在,她也会自动的忽略了去,可是她不能忽略的却是自己身后的两个丫头,略一沉思,便抬头笑着对林巧蓉说道:“嫂子实在是抱歉,我突然想到了我那两个丫头也没吃的,虽然她们名义上是我的丫头,在私下里却与我情同姐妹的,嫂子方才说让我带她们同来,您看这……” 林巧蓉还是一派柔和的笑,平修祺却是错愕的抬起头来,先看了看林巧蓉的表情,随即攒紧了眉峰对着晟语蝶,眼中全然的不解。 平修祺的所有反应都落在了林巧蓉的视线中,她微微一笑,随即张了口对晟语蝶说道:“这我倒是不介意的,你是该问问二少爷才对,毕竟这里还有他在的。” 晟语蝶心头一颤,其实她也知道此事在平家这种人家中是很不寻常的,方才来之前她以为只是像她们从前在晟家的竹烟阁中那样随意的吃早饭,自然不必介意什么的,但见识了这样的场面之后,便可以想象到规矩的重要了,她方才未说完的话只是想问问可否能让七儿和香秀在一边吃些东西就好,不过她倒是想不出林巧蓉为何要让她问了平修祺的意见去,林巧蓉是该知道平修祺对她是什么样的感官才是。 第五十九章 退让妥协 平修祺见林巧蓉把这问题推到了他的眼前,他本身就对晟语蝶满腹不屑,如今听了这样的问题,心中更是厌烦,头也不抬,冷淡的说道:“大嫂,你该知道娘最在意的便是这规矩的问题,若被她知道了今日之事,怕又是一阵风波的,晚些时候吃,也不至于饿死人的。” 说罢不再理会,默默的用汤匙舀着他面前的热汤,动作优雅的送到了自己弱女子般嫣红的唇边,仿佛根本就不知道他身后还站着两个饥肠辘辘的女子,那惬意的感觉让晟语蝶有上前打翻他手中汤匙的冲动,可也只是有那种冲动,理智还是存在的,只能转过头去,当这个碍眼的男子并不存在。 平修锦轻轻的扯了扯晟语蝶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去争辩,因为让丫头上主桌上吃饭,这在任何家庭中都是不可能的,晟语蝶明白他的意思,笑着伸手覆盖住他的,无声的告诉了平修锦她懂得这个道理。 晟语蝶心中明白,即便自己坚持要让七儿和香秀上平家的主桌吃饭,以那两个丫头的性格,她们也是吃不好的,这若坚持了去,只是给所有人找不适而已,莫不如让它一步,与人于己皆是方便。 晟语蝶与平修锦之间的动作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收入了眼底,就是一直不屑了晟语蝶的平修祺也瞧了个分明,把眉头皱得更深。 晟语蝶伸手轻轻覆盖住平修锦这般亲密的举动初期让他心中有一阵说不出的动容,这样细微的动作在人前一向温雅识大体的晟语雁是万万不会与他如此的,自然,那人前瞧着温柔,背了人去却是全然不同的感觉,他是成亲半个月之后才发现了晟语雁愈加泼辣的个性,好在他若是顺着她,她倒也不会太过放肆了去,这等闺房之内的相处,他是不会去跟外人说道的,那样丢得只能是他的脸面,正是因为如此,晟语雁更不会如此的亲昵。 因此初见了晟语蝶与平修锦这般随意的亲昵的画面,他心头自然全然的不是滋味,可随即却想到了传言中的晟语蝶是个怎样的女子,不好大声说出,只是模糊不清的说了一句,“当真够放荡。” 随即盯着眼前的饭菜,专心的吃了起来,好像那话本不是经了他的口说出来的一样。 平修祺声音虽然不大,可在场的人却是听了个分明,平修锦有些怕晟语蝶难过,手掌一翻,便把方才晟语蝶覆盖着他手的动作改成了他紧握了晟语蝶的纤手。 晟语蝶抬头看了看平修锦,他的手心很温暖,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传达的全然都是他的鼓励,她是懂得他的心思 的,按照府中的说法,平修锦多半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用餐,还有的时候是会去下人那里去随便将就一顿的,如此的身份能进到这主宅子里的膳厅里用餐本就是林巧蓉的偏爱了,平日里即便是得宠的下人都能欺负了他去,而今这平家二少爷如此的说法,他自然是担心了晟语蝶心中会不舒服的。 晟语蝶看着自己被平修锦握着的手,对那平修祺的诋毁倒是没怎么放在心里去,只是猛然间就觉得平修祺那样一张好面皮竟也是个相信道听途说的人,愈加的显出了平修锦的好处来了,至少那个时候平修锦也是听说过她的‘盛名’的,却也没有用过别样的眼神来看她,最是可贵的便是他对污了名节的她肯下迎娶的心意,许多所谓的大户人家对名节受损的女子是娶回做妾都不肯的,何况是给了正室的身份,这无关乎他的身份是否低微。 平修锦握上了晟语蝶的手心中之后,感觉到她没任何的不满,这才慢慢的放下了心来,转头对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平修祺还算客套的说了起来,“二哥,平日里我敬重了你的博学多闻,温文尔雅,却不想而今才发现你也是个肤浅之人,算我错看了你了。” 听见了一向没有什么见解的平修锦竟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平修祺停止了手头舀汤的动作,侧过头来盯着平修锦的脸,似是第一次认识般的细细打量了平修锦许久,才轻笑出声,“修锦,什么时候你也有了如此的底气来了,莫不是娶了个不一样的女子,这为人上也是不同了?” 平修祺话才出口,平修锦立刻站起了身对着平修祺大声的说了起来,“二哥,我敬你,但我希望你不要针对我的娘子,她是被人诬陷的,这事我想谁也不可能比二嫂清楚才是,旁的话我也不必多说,可你好歹要先搞明白了再发表了你的言谈,我们并没有妨碍到你,若是你瞧着我们不顺眼,今后我们不来这用餐便是,不过请口下留德,若再如此轻易传了那些道听途说之言,你和那些喜好搬弄是非的三姑六婆又有什么区别了去。” 平修祺被平修锦这样一说,玉白的面皮一瞬间变成了番茄红的颜色,他也霍然起身,对着平修锦大声的回喊了过去,“你说谁是三姑六婆,怎的,娶了个毁了名节的女人居然能让你忘记了本分,她当真是有能耐啊,你搞清楚了,是她不知检点与下人勾三搭四,缘何要扯上我家娘子,同是一个大门里走出来的姐妹,相差怎么会这么大呢!” 晟语蝶初期并不拦着平修锦与平修祺发火,倒也不是她希望这平修锦能为自己出了这口恶气,她是知道这根源本 不在平修祺身上,若真要出了那口恶气,她要找的人应该是晟语雁才是,当然,她不拦着平修锦更不是希望他与平修祺兄弟反目,平修锦平日里太过压抑了自己的感官认知,久而久之让他的锐气渐渐的消散,她若拦着平修锦,怕这以后他便再也没有爆发的魄力了,不过听着平修祺把平修锦偶然间爆发的那点些微的男子气概也看成了是学坏的表现,她是有些不高兴了。 “从修锦这边论,我是该称呼你一声二哥的,当然,若是从姐姐那边论,我还应该叫你一声姐夫才是,既是如此关系,你言谈之中是否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你可有亲见了我行为不检点,可瞅见了我同下人勾三搭四,人都有听那些小道消息的喜好,这到并不为过,但你不能把那些未经证实的消息当成了事实来看,古有纣王偏听偏信,以致祸国殃民,终受其害,近有前帝不思考证以致败国,当然,平家只是商贾而已,倒也没那么严重的祸害,但若要掌家主事,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终究也只能落得个败家纨绔公子的名声而已。” 平修祺听了晟语蝶的话,瞠目结舌的愣怔了原地,张了几次口,却不知道该要如何反驳了去,毕竟他还是有些理亏的,有一点他是万万不曾想过的,就是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开口却是如此凛冽。 那边林巧蓉听了晟语蝶的话,又是温和的笑,随即开口调和道:“这多久不曾一起吃个饭,却要把这饭桌子上弄得跟战场一般,这点我倒是要说说弟妹的不是了,这兄弟之间说话,你是不该插嘴的,他们打闹够了,还是会明白哪些是虚,何为实,许一时受了蒙蔽,但绝对不会一生都看不分明,那样也不配做平家的人了。” 晟语蝶莞尔一笑,林巧蓉这话听着是说了自己,可里面的意思她却是懂得的。 平修祺自然也听了这话去,先是一愣,随后竟又安稳的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拿起那精美的银汤匙,继续舀着印花瓷碗的汤水,似是根本就没发生了方才的尴尬一般。 他这里不再争吵,晟语蝶和平修锦也安稳的坐回了原处,面上都是一派和气的景象,可也只有个人心中才明白了内心的不平。 平修锦第一次对着平修祺吵,以前在他心中,平修良与平修祺是高高在上的,他连与他们说话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却不想今日因为平修祺诋毁了晟语蝶的名誉,他竟然与他大声的争执了起来。 林巧蓉面容平和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她面前盘子里的点心,也好像原本就是如此,不曾发生过任何的插曲 一般。 晟语蝶却是悄悄的打量着林巧蓉的反应,在最开始平修锦站起来的时候,她并未说出任何阻止的话来,随后等到自己站出来讥讽了平修祺的偏听偏信而平修祺无法应答的时候,她才平和的好像偏宠了平修祺一般的训斥了自己,恐这其中却是有着别样的安排才是。 似乎是感应到了晟语蝶一直静悄悄的注目,林巧蓉抬起头来,对晟语蝶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全然的鼓舞,让晟语蝶不禁心情大好。 而那个看似平静的平修祺却陷入到了沉思中,方才林巧蓉话中的意思他是明白的,可他却是不知道为何顶多才几面之缘,林巧蓉竟要向着原本不被众人看好的晟语蝶说话,还有让他惊奇的是以前一直唯唯诺诺的平修锦也敢大声的反驳了他去,似乎在他没留意的时候,府中的人都在偷偷的变化着,而变化的原因莫不过一个曾被自己深深不屑的女子——那个女子眼中的坚毅让他原本鄙夷的心态慢慢的动摇了,有那样一双洁净的眼神的女子,会像传说中的那般狡诈卑鄙,且还水性杨花么? 第六十章 饭厅斗法 这一餐饭每个人都有自己心思,不过晟语蝶却是与其他三人的想法都不同的,她比平日里要快上很多吃完,对于平修祺的白眼她是没往心里去的,不过七儿和香秀还没吃早饭她却不能不惦记着,放下了手中的汤匙,晟语蝶淡笑的对着林巧蓉说道:“嫂子我吃饱了。” 晟语蝶这话一出,林巧蓉自然是明白了她有哪些心思的,那边一直闷头吃饭的平修祺却是不解的侧过头来看着晟语蝶那比晟语雁还精致的侧脸,她的笑容里没有一丁点不快的表现。 在平修祺的印象中,但凡是大家闺秀或者小家碧玉的,哪个吃饭不是一小口一小口的,似乎这吃饭也像是要竞相表现优雅的事情,就拿最明摆着的例子来说,他平修祺的妻子晟语雁,哪顿饭吃得都将近半个时辰。 因为晟语雁的到来,平修祺原本的作息时间完全被打乱,曾经一顿饭也就一刻钟便吃完了,现在却将近一个时辰,他若离席早了,晟语雁定然会闹,说他是不喜欢她,这是不想陪着她吃饭,可每天花在吃饭上就是一个半时辰,平修祺是真的有些受不住的。 这个晟语蝶这一早的饭居然吃了不到半刻钟,这速度快的令平修祺认为她是讨厌了与他同桌吃饭,不过看了晟语蝶的笑脸之后,他的想法倒是不同了,随后又暗自笑了笑自己,现在他倒有些明白了为何晟语雁不让他提前离席了。 晟语蝶站起来之后并未转身就走,那边林巧蓉停下用布巾轻轻地擦拭去唇角的痕迹之后笑道:“语蝶,我与修祺还有修锦倒也吃不了多少,这饭菜都还热着的,若是不介意,那其中有许多都是没动过的,喜欢哪样便拿哪样好了。” 晟语蝶眯起了眼睛,轻笑着说道:“谢谢嫂子。” 平修祺一瞬间便明白过来了晟语蝶为何要吃的那般快了,方才她要让自己的两个丫头一道吃被他给拒绝了,这会儿她是惦着自己的两个丫头才会吃的那般的快,这点倒是令他惊奇了。 方才晟语蝶说让丫头一道来吃,他只当这晟语蝶也要摆谱,谁家也没有丫头上了正桌与自家主子一起吃饭的说道,她偏偏想要弄个先河,这事若是传扬出去,怕外人都要笑他们平家是不懂得规矩的人了,他又怎么会允许了她的作为,而今看来这晟语蝶却是真的心疼了自己的丫头的。 随即平修祺却又想到了另外一点,现在有几个主子会这般念着下人的,想到这些让平修祺愈加的看不上晟语蝶了,在他的眼中,这晟语蝶不但声名狼藉,且还做作。 见晟语蝶真的要动手去端盘子了,平修祺冷冷的开了口,“嫂子,我还没吃完的,怎么就收了桌子了,难不成嫂子是要赶我出去不成?” 晟语蝶已经摸到那盘角落里谁都没动的卤肉,听了平修祺的话,尴尬的僵在那里,她是见大家都没动才想着去拿那肉的,却没想到这个平修祺跳出来与她过不去。 平修锦方才是一直默声坐在那里的,他想让晟语蝶多吃一些,可又不好意思张口,这会儿听见了平修祺的话,平修锦只觉得面上一红,可还是开了口给晟语蝶解围,“二哥,是我娘子没想到这点,只是她那两个丫头昨晚就没吃多少东西,这一早我家娘子才惦着的,若是无意间触怒了二哥,我在此替她给你陪个不是。” 平修祺听了平修锦的话,脸面也有些挂不住了,因他方才的举止若换了个角度,还真像那小气之人,偏偏要与一个女子过意不去了一般,就算他再讨厌了这个晟语蝶,可好歹她也是自家兄弟的妻子,他不该处处针对着人家,让自家兄弟跟着左右为难了去。 虽然平修祺已经推让了,可又不好直说了让晟语蝶自己动手的话,这样一来倒好象认下方才是自己没理了。 也就在平修祺默不作声的当口,林巧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语蝶,那肉你便拿下去好了,修祺我倒是知道些的,他前些日子身体害了些毛病,近来正吃着药呢,这油腻和鱼腥是沾不得的,你面前的肉和一边的鱼他都是不能吃的,你尽管带下去就好了,去到一边的偏厅里,那里有桌椅,去那里将就一顿,待到中午我会命人把饭菜送到你们院子里,等着那个时候也可以随性一些了。” 林巧蓉才说完这话,晟语蝶便眯起了眼睛轻轻的笑,随后像根本没有方才那尴尬的一幕般端起了面前的卤肉,七儿跟在她的身后,晟语蝶顺手便把那卤肉递给了七儿,随后又把方才她吃了一口感觉不错的鱼拿给了香秀,最后看着平修祺尴尬的脸,哼笑一声,面上倒是维持着笑颜,轻柔的说道:“嫂子说二哥是沾不得油腻的,想来二哥面前这盘子肉丁也是吃不得了,那我也便不客气了。” 平修祺咬着他那如女子般嫣红的唇点了点头,平修锦觉得有些不妥,轻轻出声喊了一句,“语蝶,二哥面前的盘子怎好动得?” 晟语蝶对平修锦笑得更是开怀,“夫君你这便是不知了,我也是为了二哥好,你瞧瞧他面前这盘子肉丁,闻之有清香之味,观之有垂涎之色,如此的菜肴放在了二哥面前,美味于前却不能吃,对人来说简直 就是最大的折磨,如此莫不如让我先拿下去,也省了二哥受了刺激。” 平修锦有些哭笑不得,她这话说完了,倒是让方才一直咬着唇瓣的平修祺轻笑出声,“也罢,你拿去便是,都是自家人,倒也不必有那么许多的讲究的。” 听见了平修祺如此说话,倒是让晟语蝶迟疑了,她方才故意要端了平修祺面前的菜肴,不过是要特意气一气平修祺的,却是想不到他不怒反笑。 平修祺见晟语蝶迟疑了,也不多话,伸手把晟语蝶要端的那盘菜送到了七儿的手上,轻声说道:“这丫头上桌委实不合规矩,既然大嫂也说了让你二人去偏厅用饭,你们自管去就成,想来你家主子方才也未必吃饱了,就不用她陪着你们去了吧!” 平修祺说这话的时候是转过头对着七儿说的,七儿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子目光灼灼的盯着,脸上霎时飞上了红霞,不过平修祺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倒也不觉奇怪,说完之后又转过身子,却是对平修锦开口的,“想来我是明白了你为何看起来气色照比前些日子好上了许多,你这娘子却是个与众不同的,方才之事过了便不再说了,中午你们要在哪里用膳我也管不着,但是我不希望到时候府中传出你我不合之类的话来,这餐让你家娘子再吃些,不然我若得罪了她这伶牙俐齿的人儿去,将来那日子也不能怎么舒坦了。” 晟语蝶细细的打量着平修祺,她没那么自以为是,觉得只要几句话便能完全改变了自己在平修祺眼中已经沉淀了的形象,就是不信才带着怀疑的审视,不过这平修祺一直都不看她,她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说这话。 林巧蓉又笑了起来,“修祺还是如此的怜香惜玉,好了,都快些吃吧,要不随后这饭菜凉了再吃倒要伤胃了。” 晟语蝶还是对着林巧蓉笑,“多谢嫂子和二哥惦着,我习惯了快些吃饭,吃过之后停下便吃不进去了,你们先吃,我带着两个丫头到偏厅里去,若是没有人陪着,她二人也会不舒服的。” 林巧蓉点了点头,晟语蝶给了这样的说法,虽然平修锦是惦着她的,可也不好在人前说些什么,平修祺却像是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一样继续优雅的吃着眼前的饭菜。 晟语蝶对平修锦眨了眨眼睛随后陪着七儿和香秀到偏殿里去了,她是没想到自己与平修锦之间的眉目传情尽数落到了林巧蓉与刚好抬头的平修祺的眼中,又惹来了两种全然不同的心思。 林巧蓉是替晟语蝶与平修锦这对小鸳鸯感觉开心,那样的表情只 传达了一个意思——那便是恩爱,可是开心过后又全然的伤感,回忆起来,她与平修良是从来也没有过这样恩爱的画面的。 平修祺不能否认方才林巧蓉的表情在他心底了激起了一阵别样的感觉,晟语雁是不会这样毫不掩饰的与他表示亲昵的,随即平修祺便又想到了晟语雁口中的晟语蝶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冷哼一声,“果真如此。” 听了他的声音,林巧蓉与平修锦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平修祺这是发了哪门子疯。 平修祺似是并不在意了林巧蓉与平修锦的看法,丢开手中的汤匙,随后捏起身边丫头递过来的纯白布巾,细致的擦了擦嘴角与手掌,扔开了布巾,站起身子,对林巧蓉与平修锦冷淡的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说完不待林巧蓉与平修锦反应,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饭厅,好像这里的空气是污秽的,他若多留一会儿便会沾了不洁之物一般。 第六十一章 趋炎附势 许是那顿饭吃出了不愉快,让林巧蓉放弃了一家子围在一起吃饭的念头,那之后果真饭菜都送到了他们的屋子里来,有林巧蓉的关照,下人也不敢太多敷衍了平修锦这屋里的人。 平修锦以前在这平府之中也算是个多余的人,下人们打扫之类的活多半都不用他去做,而研商之类的主子们的差事又全都是避开他进行的,人手不够的时候,府中几个主事会让平修锦充当跑腿的,即便如此,有事情做的时候,平修锦也是满心欢喜,倒也不介意那些人把这种差事指派给了他去。 眼下天还冷着,白天雪停了,到了夜里还继续下,平夫人与晟语雁便困在了邻县,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多半都是平顺在管着,自然原本平夫人的位置现在由林巧蓉暂代了,下人们见林巧蓉对晟语蝶格外的关照,倒也不敢再来把平修锦当以前那可以随意欺辱的私生子使唤,如此平修锦更是无所事事了。 那日之后虽然还在一个宅子里住着,不过晟语蝶再也没见了平修祺,虽然都是一个宅子,可宅子里的院子与院子之间都是有门的,敞了门算是大家同住在一个宅子里,这关上了门便算是自成一家了。 平修锦也不与晟语蝶说他这个哥哥,晟语蝶也懒得去问,平修祺之于晟语蝶来说不过是个被女色所诱惑的可怜男子,他的眼中也许只有晟语雁才是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她说了什么,也不管对错,那个男人便听什么去,全然的蒙蔽了理智。 不过平修祺到底能不能分得清是非对于晟语蝶来说并不关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既然她不能改变了什么,那她也不必硬要把自己拴在了晟语雁所制造出来的惶惶不安中才是。 七儿和香秀的衣服在林巧蓉的吩咐下已经送了过来,生活必需品不再是问题之后,平修锦这院子里的日子倒也安闲。 晟语蝶跟林巧蓉要了布头,林巧蓉便把她带到了平老爷那库房里去,晟语蝶见了那整整一大间的库房里全都是各式各样的布头,心中是一阵雀跃,那些布头要做衣服怕是有些困难的,可做公仔却是完全的够用,晟语蝶自然喜欢这些料子,不必浪费,瞧着眼前的阵势还可以废物利用,一举多得的营生。 平老爷的成衣铺子基本上都是皇亲贵胄来选衣服,自然那料子是万万不可能太过寻常的,且因为是皇族青睐的店铺,那色彩也绝对是最丰富的,连这个时代很稀奇的颜色都有,有些还异常的华丽惹眼。 晟语蝶见了那些料子,眉眼都弯曲成了一条曲线,随 后也不与林巧蓉推让,在平顺颦紧的眉头和林巧蓉温和的凝视下选了整整三大包裹的布头。 平顺平日里是最会欺负了平修锦的,这瞧见了晟语蝶的作为,他是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晟语蝶与平修锦日子不好过,也沦落到了像外头的破落户一般的来跟主子套交情,求施舍来了,眼中的不屑全然的不掩饰,待到晟语蝶主仆三人各自拎着布包走出库房的时候,平顺从鼻孔中发出一阵冷哼,嘴上也不饶人,讥讽的说道:“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什么样的男人就找什么样的女人,都是一样的贪财爱小,将来也脱不了个奴才命。” 晟语蝶听见了平顺的话,本来已经走过去了,可身子一顿,随后并不回身,只是像回放一样又慢慢的退了回来,到平顺面前的时候站定了脚,脑袋一偏,斜着眼睛盯着平顺,冷声问道:“奴才说谁?” 平顺见了晟语蝶的动作本就一愣,听了她的话也未做思考,条件反射一般的应道:“奴才说你!” 晟语蝶冷笑出声,“不错么,我还当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却原来还记得自己是个奴才。” 平顺被晟语蝶这样一说,一张老脸霎时胀红,张了几次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晟语蝶身边还有林巧蓉在,虽然佟妈已经明摆着告诉了平顺说平夫人内定下了晟语雁为未来的当家主母,可平顺却不同与佟妈的见解。 佟妈镇日里只是围着平夫人转,虽然她在平府中的地位也是不容小觑的,可这眼界毕竟不如家里家外忙着的平顺见识的多。 虽然这夫人内定下来了未来的主母,可凡事都未必一定顺应人意,若一旦有个差池,他再押错了宝,那日后的风光保不保得住便不好说了。 他这人当初能力远不及自己的兄长,这点就是他爹也知道的,所以那个时候他并不得宠,不过他知道自己若走正途,定然会是一个前景黯淡的局面,要想当人上人,未必一定要有多好的能力,但定不能少不了手段。 因此那个时候初嫁进来的平夫人找上他说要把自己的陪嫁丫头许配给他的时候,他便知道这是个机会。 那个时候的佟妈虽然年轻,但却是相貌平平,甚至照比当初平家许多丫头来说,这佟妈可以算得上有些难看的,平顺虽然比不得平老爷的俊逸风流,可单独站出来也算是一表人才了,阖府之中也有不少的仰慕者。 那个时候他和府中一个丫头已经私定终身了,可听了平夫人的话,这平顺当即便退了与那丫头的亲事,很快 与佟妈成了亲,在成亲之前府中有传言说那个本来与平顺很亲近的丫头坏了规矩被卖到了别处,至于她究竟坏了什么规矩,恐怕也只有当时的平顺与平夫人知道了去。 当初他走对一招,随即顺风顺水了多半辈子,这投机取巧的甜头尝过了之后,年岁愈长那眉目也更锐利,晟语雁是得宠,也有那左右逢源的运气,不过要接管了平家的营生,这平顺知道她似乎还差了点什么。 平顺只看过晟语雁几次,那女子眉眼中的邪气他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这点他不会和佟妈说,佟妈却是肯定了这晟语雁将来会是当家主母,可在平顺眼中晟语雁是比不过林巧蓉的,也就是一句话,晟语雁奸险有余,豪气不足,尽管平夫人一人力保了晟语雁,佟妈脑子昏,平顺脑子不昏,这平家到底谁说了才算,平顺比谁都清楚。 林巧蓉本系大家嫡女的出身,又识得大体,还是嫡长少奶奶,晟语雁与她外在条件比起来,处处差强人意,如此平夫人要想避林巧蓉而就晟语雁,想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即便平夫人喜欢晟语雁,这未来平家的领导者不是单单只凭喜欢就成的。 平顺自认为能把平家这一方天地内的局势观察的仔仔细细,至于他为何对平修锦毫不在意,这也是有他的缘由的,一来平修锦的生母身份不明,虽然平老爷说他是自己所出,且平修锦也肖似当年的平老爷,可早归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这么多年在平夫人的‘调教下’,做人也是愈加的畏首畏尾,平夫人不认他这个儿子,且他又在这个时候娶了个损了名声的庶女,如此也就愈加的让平顺低看了去,平家的未来,平顺根本就没考虑过平修锦。 如此既然林巧蓉现在倾向晟语蝶说话,他也不便与晟语蝶在说些过头的话,因此只能默默的听着晟语蝶的反唇相讥。 林巧蓉见了平顺的表情,只是淡然一笑,虽然这平顺趋炎附势的嘴脸林巧蓉并不喜欢,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平顺还是有些手段的,每个人做事有每个人的章法,不管他是否为人不够正值,可他能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得几近完美,把平家的大事小情处理的面面俱到,那么林巧蓉也没必要跟他过不去,因此淡然一笑,轻声说道:“平管家大概还有事情要去忙的,既然三少奶奶已经选好了想要的布头,你便去锁了库门,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平顺听见了林巧蓉给他的台阶,忙点头应下,“大少奶奶若还有什么需要,只要差了丫头来跟我说一声,我自管过来应承着。” “多谢平管家抬 爱了,我们这就回了。” 平顺点头的哈腰的送走了晟语蝶与林巧蓉,回去的路上林巧蓉并没有过问了晟语蝶为何要了这么多的布头。 晟语蝶很多时候看不懂林巧蓉到底在想些什么,很多时候她认为林巧蓉该说些什么的,可是林巧蓉却一直沉默不语,可有的时候林巧蓉会突然说出几句话来,看似无关紧要,事后再去回忆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她说话的当绝对是最应时的,四两拨千斤的事情,林巧蓉是信手拈来。 林巧蓉不问她要了布头想干什么,晟语蝶自然也没有自动自发的送上自己答案的道理,这一路走得顺畅,晟语蝶只是轻轻问了几个平代昌平日里的喜好,既然是要给他做公仔,自然要投其所好,效果才能事半功倍。 晟语蝶问得仔细,林巧蓉也答得清楚,就好像再寻常不过的闲话家常,倒也和乐融融,那些小人势力的嘴脸在晟语蝶心中如过眼云烟,转身便不再记得。 第六十二章 公仔叮当 回到了他们自己的院子,关上门之后,若是不去想,竟与当初在晟家有着一般无二的顺畅,唯一不同的便是多了个平修锦。 晟语蝶需要的针、线、剪刀、纸张等等林巧蓉全都差人给她送了过来,平修锦最初并不明白晟语蝶要这些做什么,七儿和香秀却是轻车熟路了,她们的脑子虽然想不出那些稀奇古怪的玩偶,可晟语蝶画出了式样,剪裁好了之后,她们帮着动手缝合还是能办好的。 主仆三人齐上阵,不到两个时辰便缝好了一个以缎子料为基本的小叮当公仔,平修锦一直坐在晟语蝶对面,待到公仔成型之后,平修锦眼中不禁闪过一阵光亮,再看晟语蝶的目光又多出了一抹异样,轻声问道:“好奇怪的玩偶,这个是什么?” 晟语蝶侧着脸柔和的笑,“这种布偶我喜欢叫它公仔,而我现在做得这个也是有名字的,你可以叫它小叮当。” 平修锦听着晟语蝶的解释,伸手拿过那只成型的小叮当公仔,七儿和香秀的针法十分的娴熟,布料与布料接合处也十分的紧密,平修锦来回翻看着这个约有一尺高的蓝身子蓝脑袋,脸孔是白色的像猫又不是猫的东西,它的肚子上还有一个小口袋,平修锦好奇的伸了两根手指进去,发现那小口袋中还装着几张用宣纸裁成的一寸半见方的小纸片,平修锦不解的看着晟语蝶,轻声问道:“这个又是什么?” 晟语蝶看着那空白的纸片,笑着说道:“我要在这个上面写上小叮当的名字,那毛笔我用着不舒服,你替我写上好了。” 平修锦挑了挑眉,眼中闪着如孩子一般的光泽,似乎带着不一样的兴奋,笑着说道:“写字我倒是在行的。” 晟语蝶命七儿研墨,香秀把她们眼前的桌子整理了一下,之后平修锦坐下身子用了三张纸片,每张纸片分别写上了‘小’、‘叮’、‘当’三个字,那字迹公正俊秀,晟语蝶看着心中满是喜欢。 平修锦写完那三个字,见还余下好几张纸片,有些不解的问道:“余下的那些要做什么用?” 晟语蝶站在平修锦身边,把他方才写好的纸片摊开等到墨汁干透,眼睛半刻不离纸片,还在对平修锦写得那字痴迷着,听了平修锦的话也不抬头,直接说道:“代昌可识字了?” 平修锦略微思考了一下,随即说道:“想来是识得字了,兄长有给代昌请夫子的,至于他是究竟能认识多少我便不知了。” 晟语蝶侧过头来盯着平修锦笑,随后轻柔的说道:“没关 系,有先生教他识字便可,想他那个年纪,也不必写太过晦涩的文字,你再拿出三张纸片写上机器猫,那余下的等着稍后我们做出别的公仔的时候,再用好了。” 平修锦照着晟语蝶的吩咐又写了三个字,七儿和香秀跟在晟语蝶身边有些日子了,对她脑子里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倒也见怪不怪了,平修锦却是第一次见到,小叮当他似乎能理解,听着便像是个小玩意的名字,可是机器猫三个字,分开的时候都是认得的,合在了一处感觉却好像是全然陌生的东西了,听着像一个名字一般,念着又像是一种未知的物种了。 待到写完回身,愣愣的看着晟语蝶许久,七儿和香秀见了平修锦瞧着晟语蝶的表情,两个人纷纷掩着唇偷偷的笑,随后识趣的退了出去。 平修锦见两个丫头出去了,单独与晟语蝶在一起的时候也算轻松,遂笑着问出了口来,“语蝶,这东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还取了这么新奇的名字出来,若是不知道你是晟家的二小姐,许我要猜测你会不会是天上来的人了,脑子里竟会装着这种怪异的东西。” 平修锦说者无心,晟语蝶听者有意,心头激跳了一下,可她还是没说出口她的事情,对于一个寻常的人来说,这本就是匪夷所思的,虽然她已经与平修锦成亲有些日子了,却是不敢保证她若跟他交了底,这平修锦会不会把她当了妖怪去,想到这里又有一阵失落,随即别过头去,看似平淡的说道:“我曾跟你说过我做过那种稀奇的梦,这些都是那梦中存在的。” “梦中会有这样稀奇的东西,我倒也希望能做出这样的梦来了。” 晟语蝶垂下了头,再无别样的话语,那些真的是梦么,曾经的一切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只能是一个梦了,有些荒诞,却是真实。 一阵苦涩涌了上来,那个总是唠唠叨叨的母亲已经成为与自己相隔在两个时空里的人了,或许此生再无相见,原来就算是她曾经对自己有过打骂,回忆起来也都是涩涩的甜蜜。 常常听人说失去之后才想着可贵,为时晚矣,到底谁都明白,可是为曾亲历便不会有那种切肤的感受,总觉得人生漫漫,待到年华忽闪,才发现曾经的欢快已经遥远。 晟语蝶想着想着面容就湿了,耳畔却是平修锦紧张的问话:“语蝶,你怎么了,为何哭了!” 平修锦声音总在莫名的时候牵动了她心底的那根弦,爱情都是盲目的,只一个眼神之后便许下了终身,好在他待她真的好。 平 修锦拿过一边白色的帕子,仔细的为晟语蝶擦拭去脸上的泪水,晟语蝶也伸手胡乱的抹着脸上的泪痕,手会在不经意间碰触了平修锦的手掌,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对视在一起,还是晟语蝶先打破了沉默,尴尬的说道:“突然有些想家了。” 平修锦莞尔一笑,“我还当发生了什么事惹得你突然不高兴了,原来是想家了,不过这些日子外面的雪太大了,你再等等好么,等着路好走的时候,我去跟大嫂开口,央她给咱们派一辆马车,这回去也不过是个把时辰的事情,想了你便说,如此的模样倒是要吓到我了。” 晟语蝶点着头,心中有着感动,却也有更多的伤感了,是个把时辰的事情么,怕绝非如此,不过平修锦会有这样的念头,倒也算得上体贴了,晟语蝶也不再想那些从前的事情,叹了口气——也罢,只当曾经真的是梦一场。 或许她也曾经有过那样的幻想,就是在某日清晨醒来的时候,耳边是老妈那刺耳的喊叫:“萍萍,你这死丫头要睡到什么时候,这一天天的除了上班就是睡觉,年纪一大把了,男朋友都没半只,你看看隔壁和你同年的小丘,人家还是男的呢,儿子都三岁了……” 那个时候觉得自己的母亲每日这样絮絮叨叨的是烦,现在确是真的想告诉她,自己已经嫁人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掌控自己的命运的,她来的时候身不由己,可是将来若真有那样的机会,她可以回到自己的时代,她会怎么选择,一边是生养自己的父母,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另一边又是越来越放不下的平修锦…… 因为想不通,所以晟语蝶告诉自己不用去想,躲避是懦夫的表现,可是有几个人能坦然的面对生命中的每一个关口呢。 想到此处,晟语蝶转开了笑脸,对平修锦轻缓的说道:“平日里都是代昌给你送东西的,这次换你给他送件东西去,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听了晟语蝶的话,平修锦脸面微红,可还是笑着应下了,不过还是有些紧张的问着晟语蝶,“你现在心情好了些么?” 晟语蝶笑着点头,“你见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会维持很久的,好了,去送吧,稍后等着你回来吃晚饭的。” 平修锦点了点头,随即抓起了那个小叮当玩偶走出了门去,见了平修锦挺拔的背影,晟语蝶回想着方才自己的表现,倒是有些羞怯了,不过很快被那种曾经设计玩具时的激情冲散了那偶然间出来的尴尬,似乎又找到了一些曾经挑 灯夜战的感觉了。 她现在学会取巧了,曾经制作公仔玩具的时候,多半都是自己冥思苦想出来的创作品,现在少了那侵权的困扰,竟堂而皇之的把鼎鼎有名的小叮当剽窃成了自己的作品,不过没人知道,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才是,想到这里,竟又心安理得了去。 回身想想还有什么能让平代昌喜欢的,她与平修锦是欠着林巧蓉恩情的,不知道该如何去还,平代昌这个孩子她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若是小孩子开心了,想必林巧蓉也会开心,晟语蝶有了这个念头,感觉自己做起玩具来也更有动力了。 平修锦拎着小叮当公仔走出了院子,不想竟在门外不远处撞见了穿着单薄的平修祺,虽然上次一起用饭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不过平修祺平日里也算是和善的,对待他这个在府中不受欢迎的弟弟虽并不十分的亲近,倒也不至于太过挤兑,平日里见面也多有招呼的,因此平修锦并不记恨了他,轻笑着打了招呼,“二哥这个时候怎不在屋中待着,外头这么冷的,却只穿着单衣,小心伤寒!” 第六十三章 多啦A梦 平修祺淡声说道:“无事走走,你不也出来了么?” 说完冷淡的扫了平修锦一眼,似乎突然间发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不禁又仔细的看了看平修锦,这才发现了怪异,原来这平修锦手中竟拎了个奇怪的东西,晟语蝶在做好了小叮当之后,想起这小叮当还是需要个配饰的,遂把那日平修锦送她的小铃铛找了个红线穿上挂在了小叮当的脖子上,平修锦若是一动,那铃铛也会发出脆响来,令人想忽视了他手中的东西也不成。 平修锦也发现了平修祺打量着的目光,心中有着说不出的自豪,微微扬高了声音,带着欣喜说道:“语蝶给代昌做了个公仔玩具,这个叫小叮当的。” 平修祺微微颦紧了眉头,他不否认听见了平修锦的解释之后心头那一闪而过的惊讶,可随即又硬生生的把这份赞叹压了下去,这东西若出自任何一个人的手中,他也会赞叹上几句的,可偏偏就是晟语蝶做出来的,他是绝对没那个心思说半句好话的。 平修祺原本就对这个声名狼藉的晟语蝶没什么好感,那个时候还暗自庆幸了幸好提早发现了她是那样的女子,若不然迎娶了如此水性杨花的女子进了门,怕是他的声誉跟会跟着受辱了。 特别是在看见了她竟拥有了一副看上去纯善的脸孔后,愈加的觉得她就是那种传说中的红颜祸水,是该避而远之的,因此听了那个稀奇物出自晟语蝶之手后,平修祺对着平修锦的时候,只维持着与方才一般无二的冷淡表情说道:“玩物丧志。” 也不说些道别的客套话,直接转过身子快步离开了这里。 平修锦站在原地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平修祺离开的背影,他知道平修祺生气了,却并不了解这气恼来自何处,耸了耸肩,拎着小叮当公仔继续向林巧蓉的院子里走去。 晟语蝶翻看着她要回来的那些布头,虽然形状多不规整,可是每块看上去都是由衷的喜欢,这些料子手感要好过晟家那些布料许多的,晟家只是寻常的料子,平家这里却是各种各样的料子,想做什么都不缺了材料的。 当然这个时候务虚担心原料不好会对小孩子的身体照成影响,在这个时代中,化学合成的料子是没有的,多数都是棉花和蚕丝制成的,那种有机物超标的负担她是不怕的。 不过两厢比对,好一些的料子摸上去更加的细腻,若是做鱼类的公仔,那光滑的料子看上去效果会更好。 晟语蝶还在仔细归类着她拿回来的布料,以前她设计公 仔的时候都会坐在电脑面前天马行空,等有了灵感便手绘下来,到时候需要什么样的料子,自己去库房里拿便是,现在确是不同了,她要看自己都有些什么料子,然后根据这些料子画出适合它的公仔形象,这种就好像是命题作文了一般,却也是个全新的挑战。 最主要的就是那一仓库的布头,总让晟语蝶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就要改变了,可因为心中还参杂着别样的念头,那念头转瞬即逝,快的让她来不及捕捉。 晟语蝶脑子里还在想着要做些什么,那边平修锦已经回来了,比晟语蝶想象中的要早了许多。 “语蝶,我回来了。” 晟语蝶笑着回身,却发现平修锦居然把平代昌也带了过来,平代昌见了晟语蝶,几步跑到了晟语蝶面前,仰起了头,眼中闪着惊喜,兴奋的问道:“小婶婶,小叔叔说这个小叮当是你做出来的,这是真的么?” 晟语蝶伸手轻轻摸了摸平代昌有着一头柔软的发丝的小脑袋,轻笑着说道:“这个是我专门给你做的,怎的,喜不喜欢?” 平代昌连连点头,“这个看上去好奇怪,不过真的很有趣,它的肚子上居然还有一个小口袋,里面能装了东西的,小叔叔说它叫小叮当,是这样的么?” 晟语蝶还是维持着笑,不过心中却是扑扑的跳了几下,有着做贼心虚的感觉,语调还是一样的柔和,“对,不过它有好些个名字的,机器猫、小叮当、阿蒙、多啦a梦都是它的名字,它身前有一个小口袋,里面可以装很多东西,它来自未来……” 晟语蝶说了一半,感觉上有些不同,微微抬起头来,看见的便是平修锦若有所思的眼神,心头快跳一拍,随即又低下头去,对平代昌柔和的说道:“今日晚了,你来的时候你娘知道么?” 平代昌方才觉得自己听见了一个全新的故事,这个故事与任何人讲的都完全的不同,更比夫子那些‘子乎者也’要好玩上许多,正津津有味的等着晟语蝶说下文呢,可晟语蝶却跟他问了这样的问题,平代昌也不犹豫,直接说了起来,“我娘方才出去了,夫子这几日也不在府中,以前来找我玩的小伙伴因为天冷都缩在屋子里不出来了,我一个人没意思,刚好小叔叔来给我送小叮当,小叔叔说小叮当是小婶婶您给我做的,我有些不信他的话,便央他领着我过来确认了。” 晟语蝶好笑的说道:“现在你是信了。” 平代昌重重的点了点头,“小婶婶果真有能耐,比小 叔叔会的还多呢!可是小婶婶,你怎么会想着要给它取那么多的名字呢,都是怪怪的名字!” 平修锦轻轻的拍了一下平代昌的脑袋,笑着说道:“你这孩子,倒还真会见风使舵,你小婶婶喜欢叫什么,你跟着叫就是了,哪里来得那么多的问题。” 平代昌摸着自己被平修锦拍打的地方,喃喃的说着:“本来就是么,小叔叔都讲不出那样的故事来,你给我讲的都是那些什么挖坏了人家的墙看书的,还有就是捉虫子看书的,再不就是拴住头发学习的,听着都不正常,没一个像小婶婶的说的故事好玩。” 平修锦脸上微微涨红,晟语蝶淡笑出声,“好了,我明白了,代昌,你娘不知道你来了小婶婶这里,估计她现在也该回来了,你还是让小叔叔把你送回去吧,要不然她见不到你该担心了。” 晟语蝶轻声的与平代昌这样说着,站在一边的平修锦抢先回答了去,“方才我领着代昌出门的时候,大嫂院子里的人都瞧见了,另外我也交代了看着代昌的婶子等着大嫂回来后跟大嫂言语声的,看着他也怪孤单的,那滋味我懂得,还是让他留一会儿吧!” 他这话才出了口,平代昌人小鬼大的立刻懂了平修锦话里的意思,忙笑着说道:“娘知道了我来小叔叔这里不会怪罪我的,这样我也不急着回去了,当真的好。” 晟语蝶无奈的笑笑,她听出了平修锦话中的落寞,那些是以前他曾亲历过的,因此才会对平代昌现在的感觉比较熟悉吧。 那边七儿和香秀走了过来,虽然他们这院子里也是厨房一起供应饭菜的,不过却不像别的院子都是厨房里的小厮给送进门的,那些管事的一个人手不够,也便扫了给他们当差的本分,晟语蝶也不与他们计较,直接让七儿和香秀去自己端回来,日子久了这时间也固定下来了,眼见天色暗淡了,七儿出声与晟语蝶说道:“小姐,该去端饭了。” 晟语蝶笑着说道:“小心些。” 七儿和香秀点了点头,随后平代昌大声出口,“七儿姐姐,你跟那厨子说让他多给几份卤鸡腿,就说是我要的。” 晟语蝶笑着说道:“你一个小小的人儿,哪里吃得进那么多东西。” 平代昌这个时候像个小大人一般说道:“小婶婶你这便不知了,府里每天都要做很多卤鸡腿的,上次我好奇偷偷的溜进了厨房,竟想不到那些厨子会多做出来许多份的,这些日子奶奶和二婶婶都不在,当然就算在的时候她们也吃不下那么多的, 有了那么好吃的东西不给小叔叔吃,那些厨子居然自己留下了,从我知道了这事之后,每次他们送饭前我都格外的要鸡腿,多了给我小伙伴吃,也不要便宜了那些没好心的奴才,今日来这里了,一屋子人,更是要多叫几个才成。” 晟语蝶又笑了起来,小孩子的心思总是单纯的,他瞧着不顺眼,自然要用自己对这些不平的事情做出最细微的反抗,虽然他说得话超出了他这个年纪的成熟,可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孩子,他需要的是一个祥和的环境,那样才能健康的成长。 “好了,七儿,就按照代昌说的办好了,快去快回。” 七儿和香秀出去了,平代昌拉着晟语蝶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双手捧着玩偶,笑着说道;“小婶婶,您方才说小叮当肚子上的口袋里是能装很多东西的,那都装些什么,纸片么?” “小叮当的兜子里装的都是些稀奇的东西,可以想到什么地方就立刻到什么地方去的门,还有能呼风唤雨的机器,还有穿梭时空的时光机……” 说道这里晟语蝶才猛然想到原来在自己心中也渴望着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小叮当,可以让她在时空中来去自如的穿梭。 她默了声,平代昌伸手翻着叮当公仔的布兜,喃喃的说道:“这么小的一个口袋里,怎么装得下那么多的东西。” 第六十四章 叮当拼图 那一天吃过了晚饭,晟语蝶给平代昌讲《多啦a梦》的故事到很晚,后来林巧蓉亲自到了,平代昌才不甘不愿的跟着林巧蓉一步三回头的走。 见了平代昌落寞的表情,晟语蝶轻笑的应允还会给平代昌做些别的玩意儿,且还保证都是像现在这个小叮当一样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不过要等着天亮之后,这平代昌才走的痛快了些——在他的小脑袋里,早些睡着了,转天才会早早的醒来,也才有可能早早见识了晟语蝶新的玩具。 夜里晟语蝶挑灯给平代昌画图卡,晟语蝶跟林巧蓉要了布头之后,得知府中是有些特别的颜料的,也跟着要了些回来,那些颜料色彩艳丽,可是却比较稀少,林巧蓉并未问其要此颜料做些什么,晟语蝶倒也没跟她解释。 用烧过的细树枝充当铅笔,画好简单的底稿之后然后用颜料上色,平修锦静静的坐在她身边,看了她的作品之后,笑着说道:“语蝶,你真的在我面前么?” 晟语蝶不解的侧过头来,用眼神示意他继续方才未问完的话题,晟语蝶不说话,可是她懂得平修锦明白她的意思,大概这就是那种所谓的心有灵犀吧。 平修锦见了晟语蝶的眼神,声音中带着迷茫和小心翼翼:“为何我觉得你只是我的一个梦,害怕醒来之后,一切又变回原来冰冷的样子,你太不可思议,相处久了,便愈加觉得或许哪日我不察觉,你就会消失了一般。” 听着平修锦的话,晟语蝶的心扑通扑通的激跳着,跳跃中还能感觉得到一丝苦涩,脸上维持着温柔的笑,“要是不信,你可以摸摸看,我真的就在这里,绝对不是梦。” 听了她的话,平修锦原本带着些迷茫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晟语蝶看着平修锦的笑,感觉一股热气窜上了脸面,霎时便不敢再去看平修锦了,因为她说过之后才发觉,自己那话当真很有歧义,特别是在烛光暗淡的夜晚。 空中流转着一种叫做暧昧的气氛,面对着已经现出怀疑的平修锦,晟语蝶犹豫了一阵,还是出声小心试探了他的反应,“修锦,若我不是曾经那个晟语蝶,或许我只是一个说不清楚的存在,你会不会感觉恐惧?” 平修锦一愣,定定的审视了晟语蝶许久,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加的迷茫,可是那种状态也只维持了须臾,随后便释怀了一般,对着晟语蝶柔和的笑:“我只知道你是我娘子,不管你究竟是什么身份,都是肯陪着我吃苦的娘子。” 那个灿烂的笑脸没有丝毫的杂质,晟语 蝶仔细的审视过了,她知道平修锦说的是真心话,不过这一刻她又不想让平修锦知道她的来历了,这无关乎平修锦会不会把她当成妖怪,很多时候,知道的越多,越是难受,既然说出来会让他惶恐,那又为何一定要告诉他呢! 在平修锦说完那样的话之后,晟语蝶与平修锦都沉默了,在静静的相对而坐中感受彼此真实存在,体会原本空洞的心被慢慢的填满,爱本就是奇妙,未必一定要找出个十足充裕的理由。 在生产力落后的时代中电绝对是个无法想象的东西,最初她是不习惯那样的生活,到了夜晚对着黑漆漆的房间,想家的感觉便会愈加的充溢在心口,想着的时候,像有小刀子再割,不过日子久了,晟语蝶竟然也觉得那烛光够亮,现在更是会感觉没有空调的房间里也很温暖,因为她的身边有一个人陪着她过冬,彼此相拥之时,能通过对方的身体捂热自己。 翌日晟语蝶用两尺见方的宣纸画了一个小叮当,置身与蓝天白云中,头上还带着它最常用的飞翔器,画好底稿后开始着色,随后贴在事先糊好的硬纸板上,晟语蝶把硬纸板的后面用戒尺画上一寸见方的小块,每块后面都写上了字,组合在一起,就是关于小叮当档案的浅略介绍,是可以帮助平代昌对上面的文字加深印象的。 七儿手巧,晟语蝶让其间隔着把其中许多小方块平整的抠了出来,看着被抠得支离破碎的画面,七儿和香秀全然的不舍,可是她们却是明白,既然晟语蝶说了,那便有其道理,她们照做便是,等着结果,许比完好的时候还要新奇的。 待到完成之后,晟语雁又小心翼翼的把那些硬纸板塞了回去,发现还算紧致,这图居然可以拎起来的。 随后晟语蝶又照着这幅大图画了一张精致的小图,同样涂上了颜色。 七儿和香秀有些不明就里,平修锦却已经明白了晟语蝶的用意,似是心有灵犀,她只要想出来的东西,平修锦看过之后,虽然从未见过,可许多他竟能明白那些东西的用处。 这次是平修锦与晟语蝶一道去了林巧蓉的院子,那有些类似与拼图的挂件很大,纸板比较厚,卷不得,因此平修锦用手拎着,晟语蝶用一个小囊袋装好着余下抠出来的纸板,然后卷起那个小号的图片,和平修锦并肩走出了院子。 平修祺的院子与林巧蓉的是挨在一起的,平修锦与晟语蝶有说有笑的经过平修祺的院子,没想到刚好遇上了正要出门的平修祺,他见了平修锦夫妻二人,脸上现出一抹轻视,可是随 即也发现了平修锦手中拎着的被处理过的图画,有些不明所以,片刻迷茫,随后又是那么一句‘玩物丧志’,也不理会平修锦跟他打得招呼,抬脚离去。 平修锦是有些尴尬的,对身边的晟语蝶轻笑着说道:“你别介意,二哥就是如此淡漠的人。” 晟语蝶笑着回道:“这话我倒是要跟你说的,你别难过,那人自视甚高,我倒是要说装逼被雷劈!” 说完这话,晟语蝶突然顿住了声音,平修锦对她话里的意思不能全然的解读,因此小声的问道:“语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诅咒二哥被雷劈?虽然二哥看似冷淡,但往日待我还是和善的。” 晟语蝶尴尬的挥了挥手,“那个,我说笑的,偶然间就跳出了这么一句话,我也不懂这什么意思,大概是那次脑子害了病,很多时候我自己说了什么都是不知道的。” 晟语蝶一边牵强的解释,一边在心中祷告: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真不是故意把很多个世纪之后的语言提前运用的,只是那个平老二当真的不讨喜,我瞧着不顺眼,又不懂得要如何表达我现在的情感,才会如此说的。 平修锦见她笑得牵强,也不再追问她,可是他隐隐似乎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的,他知道晟语蝶绝非口误,不过她那样解释,他也就真当晟语蝶是口误好了。 来到了林巧蓉的院子,这两日平代昌与晟语蝶亲近,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也没有谁去拦着晟语蝶自由进出林巧蓉的院子,不过有下人会快速去通知林巧蓉晟语蝶与平修锦到了。 在晟语蝶与平修锦进了林巧蓉的堂屋时,林巧蓉已经吩咐了下人去备果子热茶了,这些日子天渐渐好了,平代昌也要跟夫子学习了,晟语蝶去的时辰刚好是平代昌休息回来的时候,他见了晟语蝶,那笑容好像要腻死人。 先跟林巧蓉乖顺的叫了声,“娘。”随后几步跑到晟语蝶身边,声音中全是开怀,大声问道:“小婶婶来了,是不是又给我送好玩的来了?” 林巧蓉笑着摇头,“你这孩子就知道玩,难不成不给你送东西,小婶婶就不能来找我说说话了。” 平代昌笑得像个偷了腥的小猫,圆滚滚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晟语蝶每次见了他这样的笑脸,都想伸手去捏捏他那看起来嫩滑无比的小脸,不过也只是想想,她怕吓到了平代昌。 边笑边自豪的说道:“小婶婶这么疼爱我,每次来都会带来新玩意,这次也不会例外的。” “你这孩子。” 林巧蓉宠溺的斥了平代昌一句,平代昌自是不怕她,依旧缠着晟语蝶问,“小婶婶,你给我带了什么来,快些拿出来吧,要不我急死了,娘会伤心的。” “你这人小鬼大的。” 晟语蝶也笑着说了平代昌一句,平修锦在一旁插进了话来,“你这孩子进了门眼中只你小婶婶了,那新奇物儿就放在了桌子上,你竟没见?” 听了平修锦这话,平代昌才不好意思的对平修锦做了个鬼脸,小声喊了句,“小叔叔。” 再之后就别过头去看平修锦说的桌面,几步跑了过去,先是大喊一声,“小叮当。” 随即便皱起了眉头,喃喃的说道:“这是什么,怎么会缺了好些地方的?” 晟语蝶把方才一边的囊袋拿了出来,把里面的卡片尽数倒出,随即对平代昌柔和的说道:“那些被抠出来的卡片都在这里,这个就是要看你的本事了,看你能不能把它们全部补回去了。” 第六十五章 平八小姐 这是种全新的尝试,听了晟语蝶的指示之后,平代昌很快便沉溺在拼图的乐趣中。 晟语蝶、平修锦和林巧蓉笑着站在平代昌身后,看着平代昌的小手按照着那张小图的画面灵巧的翻找着那些零散的卡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就像眼前的平代昌,他并不是像晟语蝶习惯的那样先拿卡片,然后对照的图片去找那卡片应该在的位置,平代昌是先看图片,然后按照大图的顺序去一张张寻找小图。 平代昌很聪明,他能很快就找到规律,且比晟语蝶预想中的要快就拼接好完整的图片,拼好后开心异常,笑着说道:“小婶婶做得玩具就是好玩,稍后我去找八姑姑去,她刚才回来跟我说二叔叔接她回来后送她的玉佩最稀奇,我倒是要叫她看看什么才是真的稀奇物儿!” “你八姑姑?” 晟语蝶一愣,她原本只是知道平修锦有兄弟三人,老大是平修良,老二是平修祺,而平修锦算是老三,不过却并没有列入这排行之中,这平代昌的八姑姑,想来应该是平修锦的妹妹的。 林巧蓉见了晟语蝶的迷惑,嫣然一笑,随即拉着晟语蝶来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笑着说道:“昌儿口中的八姑姑便是修良他们几人最小的妹妹,闺名惠贤,只比昌儿大两岁,你成亲那日三姑娘和四姑娘都回来,随后这些妹妹多日不见的,有些难舍难分了去,惠贤就跟着三姑娘去她家住了些日子,也难怪你不知道她,想来也算是修锦粗心了去,没跟你说清楚,平家算上修锦其实一共兄妹九人,修锦来前三姑娘的名已经排在那里了,后来公爹也没在祠堂里吩咐,那排名中便没算修锦的,修良是老大,修祺是老二,剩下的都是妹妹,算起来三姑娘与修锦是同年的,不过生辰要比修锦大了半个月,而惠贤今年才八岁,除了修锦之外,她们兄妹几人都是婆婆所出,年纪相差许多倒也不算奇怪,不过在外人面前,倒是都叫修锦是三少爷的,这点听人说最初是公爹与一个商贾提起他有几个儿子,那时候外人才知道平家有三少爷。也怨这天,她们姐妹出去本来早就要回来了,这又遇上了雪天,今日这路上才将将能走,修祺起了早去三姑娘那里把八姑娘接了回来,那些妹子想来还需要几天才能见的。” 晟语蝶点头算是了解,想想也是,如此大户人家,又怎能只那么几个孩子,不过让她觉得好笑的是自己的小姑居然才八岁,想来如此的年龄差距,她们之间是不会出现姑嫂紧张的局面的。 有句话说是‘说曹操,曹操到’,晟语蝶都要对说出这 话来的古人拍手称绝了,林巧蓉话音才落,门外就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子嗓音,“嫂子,惠贤来看你了!” 晟语蝶循声望去,只见门内进来个身着鹅黄镂花对襟袄子,下衬青灰撒花马面裙,头上挽了一个简单的百合髻,虽然一副大人的打扮,却并不饰朱钗步摇,只与发髻右侧别了一朵与袄子同色的绢花,面若三月桃花开,眼眸顾盼流离间,全然的灵动。 晟语蝶心中暗叹,好个美人胚子,是愈发觉得这平家当真的不寻常,只一个八岁的动人心神的小娃儿便有如此样貌,更别说那些已经长成的男女了。 平惠贤进屋之后,先是有礼的跟林巧蓉做了个福,随即看见了平修锦,只是平淡的打了个招呼,“三哥。” 见平修锦笑着对其点头,倒也不再多话,完全没有兄妹间久别重逢的热络,林巧蓉微微颦了颦眉,暂时没说什么。 平惠贤与平修锦打过招呼后,随即把那双灵动的大眼对上了站在平修锦身边的晟语蝶,随即眼中显出一抹不解,咬着唇思考了片刻,才恍然大悟的说了起来,“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那个三哥才娶进门的女人,二嫂说小孩子见了你要离得远远的,跟你在一起的孩子会变的很坏很坏,还会被别的孩子嘲笑,你为何要到大嫂这里来,是不是也想把代昌教坏了,然后让大家嘲笑代昌,以后都没有人来找他玩!” 听着平惠贤的问题,晟语蝶的眼角尴尬的抽了抽,心中真的开始怨恨起了晟语雁来了,这个晟语雁要跟大人怎么说她倒是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大人的思想并经成熟,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可晟语雁不该跟孩子也那样去说,这种潜移默化的渗透让她有些防不胜防。 见了晟语蝶的尴尬,林巧蓉立刻出声呵斥了平惠贤,“惠贤,不得对三嫂无礼。” 平惠贤侧过头来对林巧蓉喃喃的说道:“可是二嫂说不要我跟她叫三嫂,她们咱们家只有三姐姐,没有三哥哥,还说以后见了这个女人就叫她没羞的,娘说让我听二嫂的话,你又这样说,我到底要听谁说的呢?” 方才他一心想着让平惠贤看他那些稀奇的玩具,并没有仔细听平惠贤说了什么,听见自己的娘冷声的呵斥,平代昌才回过神来,随即便听见了平惠贤在说着她最喜欢的晟语蝶的不是,平代昌自然满怀的不快,大声反驳的平惠贤,“八姑姑,你以后不要找我来玩了,小婶婶是很好的人,比二婶婶好上太多了,你不是说二叔叔给你的玉佩是最稀奇的么,玉佩家中到处都是,只有小婶婶 给的东西才能算是稀奇的。” 说罢小手紧紧的攥住了平惠贤的手,拉着她来到了方才他拼图的桌子前,指着桌上他拼好的图对平惠贤骄傲的说道:“瞧瞧,这就是小婶婶给我做的拼图,我还有小婶婶给做的公仔,全都是你没有的。” 说罢转身去找晟语蝶这些日子给他的做的小叮当、海豚、绒面小猴子等公仔,随后都搬到了平惠贤面前。 那边晟语蝶被平惠贤说了,平修锦知道平惠贤是个小孩子,并不与她计较——自然他一个大男人的也不好与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计较,如此他最关心的还是晟语蝶的在听见了平惠贤那些话之后的感觉,他怕她不开心。 在平代昌拉着平惠贤炫耀晟语蝶给他做的公仔的时候,平修锦小声的问着晟语蝶:“语蝶,你还好么?” 晟语蝶脸色微微泛着白,听见了平修锦的问话,轻轻的摇了摇头,“我还好,没事的,不必担心。” 林巧蓉也跟着小声说了起来,“以前便觉得你姐姐为人有些邪气,那个时候我以为只当自己错看了她,却不想她竟真是这样的人,连根小孩子下舌搬弄是非的都做得出来,等到婆婆回来后,我会去与她说这事。” 晟语蝶轻轻的摇了摇头,“嫂子,方才你也听见了,惠贤说婆婆让她听我姐的话,那便是她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了,你若去找她,倒给了她记恨你的理由。” 林巧蓉颦紧了眉头,轻声说道:“方才我是气昏了头了。” 晟语蝶笑道:“这孩子眼中全然的天真,本性毕竟是好的,我姐姐既然能给她错误的观点,我们也能让她学会什么是纯善,嫂子放心便是,我想我有办法的。” 林巧蓉看着方才还脸色苍白的晟语蝶这会儿却露出笑脸来了,心情也跟着舒展开来,随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平惠贤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平代昌抱在身前的小叮当公仔,怯生生的说道:“你这个,能给我摸一下么?” 平代昌连连摇头,“我才不要给你摸呢,我这个是小婶婶做的,你都不说小婶婶好,还要说小婶婶不知羞,现在又想来摸小婶婶给我做的小叮当,我瞧着你才不知羞,我不喜欢你了,以后也不要跟你一起玩儿了。” 听了平代昌的话,平惠贤瘪了瘪嘴,随即便扬声哭了起来,“嫂子,代昌欺负我。” 林巧蓉哭笑不得的看着平惠贤,晟语蝶说得对,平惠贤就是一个小孩子心性,哪怕方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那也是 受了坏人的挑唆,那字面上的意思平惠贤到底懂不懂还要另外说的,越是当面斥责,越要适得其反,莫不如引导她来得要好。 林巧蓉笑着上前拥抱住平惠贤抖动着的身子,对平代昌轻声说道:“昌儿,把那个小叮当给你八姑姑瞧瞧,又不会要了你的。” 平代昌听了林巧蓉的话,第一次表示出了反驳的意思,把小叮当往怀中抱了抱,防备的看着林巧蓉,大声的说道:“我才不要给她呢,娘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我都说不给她看了,她还说了小婶婶不知羞,我干嘛要把小婶婶做的小叮当给她看。” 平惠贤方才见林巧蓉给自己出头,只是伏在林巧蓉怀中偷偷的露出一只眼睛盯着平代昌手中的小叮当,这会儿听见了平代昌连林巧蓉的话都不打算听的,一瞬间觉得希望破灭了,哭得更大声了。 晟语蝶不忍心,陪着笑对平代昌说道:“代昌,把小叮当给你八姑姑瞧瞧,稍后我再给你多做几个别样的,上次我跟你说过那个米老鼠的公仔,你不想要了么?” 第六十六章 谁更厉害 听见了晟语蝶的要求,平代昌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叮当,精致的小脸上表现出一抹不甘心,可又十分期待着晟语蝶给他的承诺,此刻倒也迟疑了。 平惠贤听见了晟语蝶的话,方才惊天动地的哭声顿时止住,偷偷的用眼角瞧着平代昌的表情,不时还会去瞧上几眼平代昌手中的小叮当,那目的性是十足的强烈。 小孩子毕竟只那么点心思,在场的几个人都是瞧见了平惠贤和平代昌的表情,似乎约定好了一般,大家谁也没参合到平代昌与平惠贤之间的小孩子恩怨,自然也都想看看平代昌到底会怎样的取舍。 平惠贤见这个时候没有人帮她说话,是等得紧张了,不禁张口说了起来,“代昌,你没听不知羞——不是,是小嫂嫂的话么,她都说会再给你些别的东西了,我又不是想要你的,只是看看而已,你就给我瞧瞧嘛!你想想,你给我瞧了,等着我瞧完了就会把它还给你,到时候小叮当是你的,你还能再得一个新的,多好啊!” 晟语蝶与林巧蓉相视一笑,这平惠贤也个是鬼灵精怪的小丫头,倒知道用利诱这一招数,不过这点也附和商贾家的门风,倒也不算稀奇,不过他们还是觉得一个八岁的小丫头这买卖经念得讨喜。 平代昌听了平惠贤的话,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晟语蝶,歪着小脑袋问道:“小婶婶,八姑姑说的是真的么?” 晟语蝶这次真的笑出声来,“代昌,小婶婶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平代昌听见了晟语蝶的回答,这才点头说道:“好,我同意了,就给八姑姑看看好了,不过马上必须马上还给我,这是我的,她只能看看。” 平惠贤眼睛笑成了月牙儿似的模样,且嘴边还有两个明显的梨涡,晟语蝶看着平惠贤,竟喃喃的说出口来,“要是将来我有一个像惠贤这么漂亮的女儿,一定会幸福死的。” 她的声音不大,可是林巧蓉和平修锦却听见了。 林巧蓉对平修锦微微一笑,那眼神中带着促狭,平修锦面色有些尴尬,伸手捋了捋颈侧的发丝,脸上却是挂满了幸福——这样轻松笑着的平修锦以前是不可能出现在人们的眼中的,如此林巧蓉了然平修锦这次算真的寻到了幸福了。 林巧蓉嫁入平家的时候,平代昌还是个孩子,眼神中总是带着防备,还有像小动物一样受伤的胆怯,时日久了,渐渐眼神中的防备渐渐隐藏在了看似波澜不惊的表象之下,那个曾在她面前哭过的少年,如细雨入土,在她还没来得及 认识的时候,已经看不透他看似平和怯弱的表现下那个真正的平修锦了,也就是因为这点,林巧蓉与晟语蝶说她知道平修良与平修祺并不适合继承平家,而独独说不知道平修锦如何——只因为,她看不透! 晟语蝶那不经意的喃喃自语只是随口的真心,说过倒也未曾放在心上,此刻已经淡笑着转到了下一个话题,轻声问着平代昌自己想要什么玩具。 虽然晟语蝶自己是玩具设计师,可是她心中清楚,也只有孩子内心那一片纯净的世界才是真的具有天赋的设计大师,这点当年汤姆·汉克斯主演的《飞向未来》给出了最好的诠释。 那是一个少年的心性,在成人的认知中,孩子没有适应变化莫测的商场的能力,可那个拥有着少年灵魂的男子却能在玩具的世界中开拓出惊人的成就,只因为他内心中那一片带着纯真的东西,放弃了功力的追求,只有孩子才是最懂得什么是真正适合自己的,也只有最适合的才有生存并爆发的可能性。 平代昌也是不负晟语蝶期望的,很多时候她开出了个头,本以为是很晦涩的东西,像平代昌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很不好理解的,可平代昌多数时候歪着他的小脑袋,略一沉思便知道了晟语蝶的意思。 每每那个时候,晟语蝶都在想若是把平代昌带回了她曾经生活的世界中,这个孩子一定是会被归类为天才的那一类儿童中的,不过想过这个念头之后晟语蝶便会自己笑出声来——平代昌在这个时代中一样不会是寻常的人,在接触过后,她愈加的明白了这一点。 平代昌告诉晟语蝶他想要时光机,晟语蝶有些哭笑不得,若是真有,她也想要。 平代昌看了晟语蝶的表情,微微撅着嘴说道:“我知道那是故事,只是我真的也想像小叮当和大雄一样,去没有我的时候看看是个什么样子,也想见见未来的我是什么样子的,还有我会不会有一个和小婶婶一样像仙子一样的媳妇。” 晟语蝶好笑的看着平代昌,一边的平修锦与林巧蓉都大笑了起来,平修锦笑过之后轻轻拍了拍平代昌的肩膀,声音中还残留着方才的开怀,“你这小子才几岁就想得这么长久了。” 平代昌对平修锦挺了挺小胸脯,大声反驳着,“我不小了,娘说我是男子汉,应该自己一个人单独睡一个房间了。” 平修锦还是笑,平代昌抱着肩膀不去看平修锦,随即看到平惠贤还在把玩着自己的小叮当,也不客套,几步跑了过去,在平惠贤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抢了 回来,瓮声瓮气的说道:“都看了那么久了还不还给我,不知羞的。” 平惠贤被平代昌的动作吓呆了一下,随即意识到方才把玩着好好的玩具竟被平代昌抢回去了,顿时哭了起来,这次比方才还要夸张,因为方才只是好奇,这会儿是真的也想自己拥有一个了。 林巧蓉轻斥着平代昌,“昌儿,她是你的八姑姑,怎么可以这么没教养!” 平代昌方才被笑了,这会儿小小的自尊心还觉得憋屈呢,听了林巧蓉的训斥更是不悦,直接反驳道:“八姑姑说咱们这府中也只有二叔叔才有稀奇的物儿,还说二叔叔都把那好东西给了她,不给我,这会儿又来看我的,都不知道羞。” 平惠贤听了平代昌的话,把捂住眼睛的小手挪开了一条缝,露出了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来来回回的打量着眼前的情况,随即脆生生的说道:“那这样,代昌,我用早晨二哥哥给我的玉佩跟你换你的小叮当好不好?” 平代昌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紧紧的抱着晟语蝶给她的小叮当,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的说着:“我才不要你的玉佩呢,这玉佩府中到处都是,我自己就有好些块了,可小叮当是独一无二的,我不会给你的。” 平代昌说完,平惠贤嘤嘤的哭了起来,这次虽然没有方才那种夸张的哭声,不过晟语蝶却是明白这个精致的像陶瓷娃娃一样的女孩是真的难过了,禁不住出声说道:“惠贤,等有时间了,我给你做个泰迪熊,别哭了。” 平惠贤抽抽噎噎的看着晟语蝶,小心翼翼的询问着,“你真的会给我做好玩的东西?” 晟语蝶轻轻的点着头笑,平惠贤怯生生的走向了晟语蝶身前,仰头仔细打量着晟语蝶的脸,随后嘴角边又浮上了那个小梨涡,轻声说道:“其实你长得真好看,比二嫂嫂还好看,我觉得你也不像二嫂嫂说的那样是坏人,我决定要喜欢你了。” 又是一阵莞尔,晟语蝶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真好收买,自己允诺的玩具都还没送到她手里呢,这小丫头就倒戈相向了。 林巧蓉也是轻轻的笑,对晟语蝶轻柔的说道:“你说的是对的!” 晟语蝶回了林巧蓉的笑,那边平代昌听见了一个新名词,也忘记了方才还生气着呢,小声的问着晟语蝶,“小婶婶,你说的泰迪熊是什么?” 晟语蝶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与平代昌持平,还是那样温和的笑,语调轻柔的说着:“那是一种毛茸茸的小熊,它的名字叫泰迪。” 平代昌偏着小脑袋听着晟语蝶的解释,随即接口问道:“那小叮当和泰迪谁比较厉害?” 晟语蝶轻笑出声,“小叮当有很多私房工具,泰迪熊很可爱。” 平代昌这次笑了开来,“那好,我同意你给八姑姑做泰迪熊了,我有小叮当,她有泰迪熊,她就不会来跟我抢小叮当了。” 他们二人说话之时,平修锦一直带着爱恋的目光盯着晟语蝶,而林巧蓉却微微颦紧了眉峰,她愈加的觉得晟语蝶奇怪,且不说晟语蝶给平修锦做出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是听都没听过的,就像这随口说出的新玩具也像不是她想出来的一般,听着晟语蝶话,似乎那些东西很久很前就存在了一般,可是林巧蓉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林巧蓉虽然身为女子,可也翻阅了很多的典籍,纵然深居简出,但绝对不是一无所知的寻常女子,就是因为如此,才让她愈加的对晟语蝶产生了好奇,不过现在这里有人,她知道自己不该问的。 平惠贤得到了晟语蝶应允,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呢,嘴角的梨涡已经很深,怯怯的问着晟语蝶:“小嫂嫂,我可以问问你什么时候能把那个泰迪熊给我么?” 第六十七章 貂皮披风 晟语蝶想了想,笑着说道:“答应你和代昌每人一个公仔,这算算时辰,明天上午应该是差不多能完成的。” 平惠贤眼睛一亮,这个时候愈加的显出了原本的小孩子动作,拉着晟语蝶的袖口,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声音也格外的甜腻,轻轻柔柔的问道:“小嫂嫂,真的可以么?” 晟语蝶点头,“这个是自然的,虽然我不是君子,但是我说话也是驷马难追的。” 平代昌眼睛也闪着亮,跑过来拉着晟语蝶另外一只袖口,兴奋的说道:“小婶婶此话当真?那是不是明天夫子讲完课之后,我能又有新的公仔了?” “你这小子,我可有骗过你的时候?” 平代昌这才露出了个憨态可掬的笑,连连说道:“小婶婶说话是最算数的,就和小叔叔一样的算数!” 晟语蝶见平惠贤与平代昌不再吵闹了,这才想起了自己剩下的布头中并没有适合做泰迪熊的料子,一瞬间有些担心,微微颦紧了眉头,在脑中逡巡着该用什么材料好,像小叮当之类的公仔没有高档的料子前,寻常的料子也可以做出讨喜的效果,可泰迪熊是不成的,它需要那种毛茸茸的感觉才更可爱。 林巧蓉自然没露下晟语蝶脸上的担心,不禁出口询问道:“语蝶,可是有什么麻烦的地方?” 晟语蝶这才抬起了脸,牵强的笑了一下,轻声说道:“不知道府中有没有那种带着毛绒的料子,我应下惠贤的泰迪熊是需要毛绒的料子的,这点我也是才想起的,要是食言与惠贤,我这嫂子日后可是不好当了。” 平惠贤听见了晟语蝶的话,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一直默不作声立在一边的平修锦听了晟语蝶的话,略一沉思便轻声说道:“我是记得当初爹自关外买过许多的貂皮的,成衣也是在咱们店里做好之后送入宫中的,就是不知道家中应该还有那边角料才是。” 听见了平修锦的话,晟语蝶眼睛一亮,不禁喃喃问道:“那料子是什么颜色的,可算柔软?” “呈棕褐色,毛绒精致柔软,色泽光润,厚实而松软,不过极其珍贵,不过有经验的匠人倒也不会浪费了那般珍贵的东西,倒是不知道可还能有你需要的那么多了?” 平惠贤听了这话之后,突然想到了自己有些短小的那件貂裘大衣,轻轻拉了拉晟语蝶的手,笑着说道:“小嫂嫂,我有那料子,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别走开,我很快回来。” 晟语蝶轻轻点了点头,平 惠贤转身便跑,引得林巧蓉连连摇头,“这小丫头当真动了心思,以前走路的时候总说要当个如三姑娘一样文静的淑女,今日倒也忘记了自己的志向了。” “终归是个孩子。” 晟语蝶轻笑出声,林巧蓉略一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这细细一想,我倒是记得了,当初婆婆倒是真的给几个姑娘每人做了那么一身貂裘的衣服,不过那料子就如修锦说得一般极其的稀有,你若是轻易动了,怕将来婆婆会有别样的看法的!” 听了林巧蓉的话,晟语蝶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只要边角的料子就好,这成衣自然是动不得的。” 平修锦手中攥着颈子边垂下的发丝,微眯着眼,似是陷入了沉思中来。 果真不多时平惠贤就回来了,手中捧着件棕黑色的大衣,笑嘻嘻的就回来了,“小嫂嫂,你看看这个行不,都是毛茸茸的!” 晟语蝶等人循声望去,林巧蓉轻叹一声,“还真是这大衣,想来是不能动了。” 晟语蝶自然也知道那衣裳珍贵,心头有一阵空落,待到平惠贤跑到她面前,把那大衣献宝似的送到晟语蝶面前的时候,晟语蝶禁不住身后摸了一下那毛绒的手感,当真的滑顺,随后轻笑一声,矮下身子对平惠贤轻声说道:“这个是不行的,你还是拿回去吧!” 平惠贤犹豫方才的跑动,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惹人有想上前咬一口的冲动,正如林巧蓉说的,这八小姐立志当个淑女,平日里行走之时多半都是莲步轻移,这一时间焦急,自然停下之后要气喘吁吁了。 晟语蝶说完之后,方才还兴奋着的平惠贤小脸立刻垮了下来,撅嘴说道:“为何不行,小嫂嫂不是说要带毛的料子么,你瞧瞧这就是带毛的料子啊,而且很柔软的。” “这衣裳是很珍贵的,若是剪坏了多可惜!” “可是我穿不下了啊,若是放着不是更可惜!” 平修锦附在晟语蝶耳边柔声说道:“语蝶,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方才是平惠贤去了,林巧蓉知道她的想法,这次换了平修锦,林巧蓉却是猜不透了。 晟语蝶听了平修锦的话,抬头对上了平修锦的眼睛,在他的眼中除了全然的宠溺之外还有一份鼓励,晟语蝶心头又是一颤,微微露出了个笑,轻声应着:“好。” 平修锦转身离去,平惠贤对于自己的貂绒大衣没被接受有些沮丧,晟语蝶倒是轻声安慰着她,“惠贤,这个 你该留着才是,这种料子的衣服是很稀少的,很多小孩子想要都得不到,你不该想着要毁掉它做成旁的东西的。” 平惠贤低垂着头,轻声说道:“可是留着也没用,它都要小了。” “就算你要毁了它做成别的东西,那也要问问你娘才是,这个毕竟是她给你的,不是么?” 平惠贤突然抬起了头来,眼睛亮晶晶的说道:“小嫂嫂的意思是只要娘同意了,你就可以把它变成那个泰迪熊?” 晟语蝶微微眯起了眼睛,没回答也没否定,因为她只需想想就知道平太太是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的,她不忍心扫了平惠贤的希望。 对于平惠贤的低落是不在平代昌的注意范围内的,他这会儿又把方才的拼图一点点的拆开来,随后打乱,方才是根据图找小块,这回是根据小块找排放的位置,两种不同的玩法,却是看出了平代昌的思维绝对是不同的。 就算再低落,一个八岁的孩子也不会把自己的情绪维持太久,不多时平惠贤也被平代昌的拼图吸引了去,挤在平代昌的另一侧,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小块拼图前前后后的看着,翻开后面发现还有一个字,更是瞪大了眼睛,全然的好奇之心。 平代昌先头与平惠贤因为晟语蝶而怒目相向,这会儿早已经烟消云散,平代昌见平惠贤拿着小卡片翻来覆去的看,脸上又显出优越的笑,大声的说道:“小婶婶说这个是小叮当拼图,是专门给我做的,我很快就能拼上,小婶婶说我很聪明。” 平惠贤抿了抿嘴角,笑嘻嘻的问着平代昌,“代昌,这个怎么玩,让我玩玩好不?” 平代昌抱着肩膀笑嘻嘻的说道:“这个很简单,我教你……” 两个孩子头顶着头趴在桌子上,特别是平代昌,当真有些小夫子的气派了。 晟语蝶与林巧蓉坐在一边看着两个孩子玩的不亦乐乎,突然林巧蓉轻轻的问了一句话,却令晟语蝶不知该如何去回答。 “语蝶,你究竟是什么人?” 晟语蝶那个时候正捧着茶碗吃茶,听了林巧蓉的问题,一口水就喷了出来,随即尴尬的摸出胸口处别着的帕子,快速的擦去嘴角的水迹,僵硬的说道:“嫂子这话问的,我是晟语蝶,晟家的二女儿,晟语雁同父异母的妹妹,现在是修锦的妻子,和你是妯娌。” 林巧蓉定定的注视着晟语蝶,看着她些微紧张的表情,又淡淡的笑了起来,“也罢,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和我说好 了。” 晟语蝶尴尬的又捧起了茶碗,轻啜一口之后,随即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轻笑着说道:“嫂子想听什么?” 林巧蓉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你是不信我的,此时不说也罢,等到日子久了,大家彼此熟悉之后,许你便会说了。” 晟语蝶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着,她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那个看似温和的女子,不解的问道:“嫂子不去争了平家主母的位置可惜了!” 林巧蓉还是笑,“我已经说过了,志不在此。” 门外有急切的脚步声,晟语蝶与林巧蓉同时抬眼,见平修锦拎着个缎面的包裹正急急的走来,来到了晟语蝶身边,随即把包裹放在了桌面上,利落的敞开了包裹,笑着说道:“语蝶,你看这个可能用?” 包裹一敞开,一件貂裘的披风便映入了眼帘,通体一个颜色,且看不出有接合的缝隙,毛绒光亮,此披风一出,方才平惠贤那件大衣便无任何夺人眼球之处了。 晟语蝶不解的抬头盯着平修锦,轻声问道:“这般珍贵的东西是你的?” 平修锦还是微笑着摇头,“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呢!” 林巧蓉望着那披风沉思了一会儿,随即恍然忆起,“这披风是修祺的吧?” 第六十八章 瞧着眼熟 晟语蝶听了林巧蓉的回答,立刻望向平修锦,略带着紧张说道:“修锦,没有毛绒的料子,大不了换些旁的,可万万不好去……” 说道这里才忆起身边还有林巧蓉在,脸上一红,没再继续下去。 林巧蓉笑看着晟语蝶的尴尬,她是明白晟语蝶话中的急切所指为何,遂轻笑着说道:“语蝶,你这话说得太不信他了,修锦岂是那样的人,想来这披风大概是修祺送给修锦的才是。” 听了林巧蓉的解释,晟语蝶转头颦紧眉头看着平修锦,见他笑着点头,还是不解的呢喃着,“虽我对这貂裘的市价并不十分了解,但我知道这件定然价值不菲,那个小气的男人怎么会轻易的把这东西送给你呢?” “小气男人?” 平修锦微微挑了挑他顺挺的眉峰,脸上显出一阵奇怪的表情,随即淡笑着说道:“我想你是误会了,二哥并不是吝啬的男子,他不过是有些孤傲,我若是张口,他不会驳了我的颜面的。” 听着平修锦无波无澜的声音,晟语蝶继续喃喃的说着:“那便是你去求他了,他不好意思说不肯,是这个意思么?” 平修锦轻叹口气,不知道该如何跟晟语蝶解释了。 在平修祺的脑子原本不是现在这样的不屑的,最初得知晟家二位小姐之时,虽然素未蒙面,但他其实是中意着温婉的二小姐晟语蝶的,因此那个时候已经内定下了要与晟语蝶下聘,那个时候平夫人也是这样决定的。 虽然晟语雁比晟语蝶略微年长,可是说样貌,单单拿出晟语雁来也是动人心魄的,可站在晟语蝶面前便略逊上三分颜色了。 再说才情,晟语蝶七岁便可吟诵诗词,晟语雁到了八岁大字才初认得几个——陆姨娘的眼中,女子无才便是德,能抓住男人的心才是女人的出路! 可平家并不同,平太太当初就颇富才情,偶有传闻说平修锦的生母更是出口成章的才女子,门风如此,所以要是没有当初那样的丑闻传出来,晟语蝶与平修祺才应该是一对的。 可现在在平修祺的眼中,晟语蝶就是个会勾引男人、水性杨花、心思阴险、龌龊做作的女人。 自然,在晟语蝶眼中,这平修祺就是一个没有主见、惟命是从、小气吝啬、虚有其表的可怜男人。 平修锦不知道自己的二哥与晟语蝶之间这样互相看不顺眼他是该喜还是该愁,不过披风之事,他真的只是跟平修祺说了一句便给晟语蝶拿了回来 的。 林巧蓉见了平修锦的为难,笑着插进话来,“修祺那人不认识他的会认为他是有些沉闷的,可是认识的便会发现他不过是为人太过平和了,其实修良与修祺还是懂得兄弟如手足的道理的,平日对修锦也还算过得去,我嫁进府中七日之时,修锦便因为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一只碗被婆婆罚跪祠堂,那个时候还是修良让我跟婆婆求情的,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发现了修良的长处来了。只是平日里修锦从不肯跟他的两个哥哥说他的苦难,修良一年大概有七八个月是在外头走商的,而修祺这些年也开始被公爹安排着进铺子里做事,或者跟着修良一起去走商,这次修祺会留在家中,不过是婆婆体恤他新婚燕尔才没让他出门,如此忙的两人,倒也没什么机会了解了修锦的现状,修锦这人性子也强,越大之后倒越是不肯跟旁人开口了,即便一连几个月都没有月钱的时候也从不会言语一声,这次若不是迎娶了你进府,想来也不会收下我送来的被子与木炭的,因此他跟修祺开了口算是稀有了,修祺没有不允的道理。” 听了林巧蓉的解释之后,晟语蝶再去看平修锦,见他随意的点着头,晟语蝶低头看着眼前的貂裘,这若是做成了泰迪熊,绝对是稀有珍贵的,可这么一件披风改成了小孩子的玩具,不算可惜了么。 瞧着晟语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眼前的披风发呆,平修锦站在她身边小声的说道:“你自管动手便是,你做的那些东西委实的新奇,或许今日废了这件披风,将来还有可能为府中带来别样的收获呢。” 平修锦的意思晟语蝶明白,这与那塞翁失马虽然不全然的相似,可也有相通之处,平惠贤方才与平代昌玩得愉快,见平修锦拿回了披风,她也凑过来小心的观察了这边的情况,毕竟和她的利益是相通的。 听见现在有了可以做那个泰迪熊的料子了,晟语蝶却有些犹豫,她自然是不肯的,伸出自己的小手轻轻的拉扯着晟语蝶的袖子,带着娇憨的甜腻嗓音说道:“小嫂嫂,你就用二哥这个披风给我做便是了,大不了日后再让他再去买件新的,实在不成我答应等我长大了还他还不成么,小嫂嫂,你就给我做一个泰迪熊吧,好不好?” 听着平惠贤的恳求,晟语蝶也不再拒绝,笑着应下了。 那天夜里晟语蝶、平修锦、香秀和七儿睡得很晚,用那么精贵的料子做孩子的玩具,晟语蝶是第一次,七儿和香秀更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一点点闪失。 料子精贵着,做出的公仔也别有一番滋味, 新棉花的内衬,貂裘的外皮,特别是那两颗眼睛格外的夺目,那黑玉是平修锦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给她的,在黑玉珠上穿孔,然后定在熊脸上,充当熊眼睛和鼻子。 第二日很早平惠贤就过来等着看她的泰迪熊,瞧见成品的时候,小姑娘眼中那闪烁着的光芒让晟语蝶觉得十分的满足。 如愿拿到了泰迪熊的平惠贤已经不再艳羡了平代昌的小叮当,绕在晟语蝶身边直直的说着好话,晟语蝶摇头轻笑着,心中更加的明白小孩子恐吓是不成的,还是需要好的引导的。 平代昌是夫子走后才过来的,瞧见了平惠贤的泰迪熊,小脸也有些不悦,后来见晟语蝶给他做了个小一些的绒毛猴子这才作罢。 晌午的时候要吃饭,据说天已经转暖,平夫人在邻县遇上了以前的闺蜜,才又耽搁些日子,最迟两天之后便要回来了,以前平夫人不再府中之时,平惠贤就多半是跟林巧蓉一起吃饭,今日平修祺说要带她去外面酒楼中吃饭,平惠贤自然是雀跃的,可玩着玩着倒也忘记了时间。 七儿本是出去林巧蓉院子里替晟语蝶知会了平代昌现在正耗在他们的院子里——自平代昌夫子一走便跑来了她这院子,请林巧蓉中午一道上她这院子里用饭。 才出门竟发现了平修祺正在他们的院子外徘徊,七儿满是不解,上前脸面微红的问道:“二少爷在咱们的院子外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平修祺并不记人,虽有过一面之缘,但也只是再见之后觉得有些面熟而已,看七儿的扮相就知道她应该是晟语蝶的丫头,如此倒也不再客套,直接说了起来,“我是来寻八小姐的,劳请姑娘给通报一声,就说平修祺找她,若是再不出来,我便自己去了。” 这一番话说出,尽管晟语蝶对平修祺是没什么好印象的,可是七儿却愈加的觉得这个平修祺是个谦谦君子了,因为很少会有人跟一个丫头说话这么和善,且还是鼎鼎大名的平家的二少爷。 七儿晕陶陶的回来找了平惠贤,平惠贤这才想起了与平修祺的约定,跟晟语蝶道别,随后抱着泰迪熊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晟语蝶自然没有错过七儿脸上的表情,悄悄的靠近七儿,然后附在她耳边大声的说道:“你这死丫头发得哪门子花痴,擦擦你的口水。” 偶然间听见了晟语蝶这番说辞,七儿吓了一跳,小心谨慎的观察着她家小姐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因为上吊之后便转了性了,不然怎么会突然这样的大声。 晟 语蝶也发现了七儿错愕的表情,这才伸手拿出掖在胸口的绢帕轻轻擦拭着嘴角,细声细语的说道:“那个平二愣子只是面相好些,你莫要被他骗了去。” 七儿听了晟语蝶话,脸色一瞬间胀红,轻声说道:“小姐您这是说得什么啊。” 晟语蝶嘻嘻哈哈的笑,不再去逗弄七儿,香秀还在外面收拾这桌椅等着七儿去请林巧蓉来,这个时候听见了七儿的笑,有些莫名奇妙的回头频频的看着晟语蝶和七儿。 那头平惠贤才出了晟语蝶的院子就又像个小淑女一般的莲步轻移了,不过怀中抱着的泰迪熊可是十分惹眼的。 平修祺初期并未在意,等到平惠贤柔声说道:“二哥,瞧瞧我的泰迪熊漂亮么?” 平修祺这才发现了那个毛茸茸的动物造型的小熊,随即眯起了眼睛颦紧了眉头,不过声音还算柔和,对平惠贤轻轻的说道:“惠贤,你这个是什么东西,能给我瞧瞧么?” 平惠贤也乐得与别人分享自己的新宝贝,笑着双手举高了手中的泰迪熊,大声的说道:“这个是我小嫂嫂给我做的泰迪熊,昨日代昌给我看他的小叮当,说他的小叮当是独一无二的稀罕物儿,比二哥给我的玉佩都要好,我不服,就去跟着瞧,可他那小叮当是很好,他不给我,我就哭了,小嫂嫂就答应给我做这个,好看么?” 平修祺若有所思的瞧着平惠贤手中的泰迪熊,伸手轻轻抚了抚下巴,喃喃的说道:“瞧着眼熟……” 第六十九章 兄弟之谊 中午酒楼上间里,只坐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平惠贤吃得并不多,一直都在兴奋的讲着话,很少跟平修祺提及她住在平三小姐家是什情况,每次开口也就两三句话便扯上了晟语蝶,无碍乎都是些晟语蝶如何能耐之类的说法。 平修锦看着平惠贤就是吃饭的时候也抱在怀中的泰迪熊——这个名字十分的特别,在平修祺的印象中,这样的叫法似乎更适合中土之外的某些地方,但绝对不该是中土的叫法。 他在搜索记忆中关于晟语蝶的传闻,却是没听说她喜欢做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的,如今她从入了平家之后出现的这些堪称怪异的行为让平修祺越加的猜不透晟语蝶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在晟语雁的口中,这晟语蝶并不似曾经大家认知中那个被封为莲花仙子表面上的贤良淑德,她不但擅于奉承讨好,令晟老爷和晟夫人对其言听计从,且还借机迫害了晟语雁母女二人,这点他原本是不信的,后来听说前些日子因为他陪着晟语雁回府省亲,这晟老爷与晟夫人才不得不把晟语雁她娘给放出来,据说后来又因为晟语雁她娘自己都不知何故得罪了晟语蝶,随即又被关进了那个小院子里,哪怕就是她女儿现在是平家的二少奶奶都不成的,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来呢。 平修祺最初倒想替晟语雁去晟家问问这件事情的,想来晟老爷定然会给他这个东床快婿点薄面,虽然晟语雁她娘不是陆家的夫人,可怎么也是他的岳母,不过那个时候晟语雁伏在他怀中轻轻的啜泣,样子无尽的娇柔可人,她说她不需要平修祺替她出头,让她爹爹以为她是拿着夫家的势力去压娘家的人,还说只要平修祺有这份心便算是她所托良人了,接着絮絮叨叨的念了些善恶终有报之类的说法。 那是他对晟语雁最初的认识——温柔识大体,他也知道作为外人不好参与到晟家的私事,因此听从了晟语雁的安排并没有去帮着她娘出头。 那之后还陆陆续续的听晟语雁或者外面的人不经意间提起晟语蝶,都是她与那个叫周华的家丁之间的龌龊事,说得就好像亲临其境,更有甚者还说其实晟语蝶早就不是什么清白的身子,她与那个姓周的家已经有了那样的关系,因此晟家老爷才恼羞成怒,杀了那个家丁灭口。 有了这种种的说道之后,平修祺还能对晟语蝶有什么好印象,现在再瞧见了晟语蝶要做这些稀奇的物儿送给他妹妹,这平修锦就巴巴的来找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的改去找找平修锦了,因此那顿饭他吃的并不舒坦。 带着平 惠贤回到了平府,往日里这平惠贤是林巧蓉院子里的常客,可是这次回来之后她却是直奔着晟语蝶的院子去了。 平修祺跟着她身后,看着她比平日里速度明前快了很多的步子的,虽然明白不能把大人的是非带入孩子的世界中,可他还是担心着平惠贤被晟语蝶骗了,遂小声的说道:“惠贤,以后不要总去你三哥的院子里好不好?” 原本在平修祺前头快走着的平惠贤听了平修锦的话突然顿住了步子,不解的回头睁着那双乌黑清澈的眼睛看着平修祺,小心的问着:“二哥哥,你就真的那么不喜欢小嫂嫂么?” 平修祺脸上浮现一抹尴尬,轻声说道:“这个无关乎喜欢不喜欢的,听我的话,跟在你三嫂身边会变成不乖的小孩子,以后不要去了。” 平惠贤偏着头想了片刻才不解的说道:“你这话说得和二嫂真的很像,我都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们都要说小嫂嫂不好,可是小嫂嫂却从来都没有说过你们不好呢?” 平修祺被平惠贤这样一问,脸色微微泛红,可还是顺着她的声音说了下去,“那她都跟你说些什么?” “说小叮当还有泰迪熊,还说在背后说人家坏话是不好的行为!” 被平惠贤这样一说,平修祺一口口水没咽明白,呛得直咳嗽。 平惠贤绕到平修祺身后轻轻的拍打着平修祺的后背,用还带着稚气的声音说道:“其实小嫂嫂真的很好,小叔叔说小嫂嫂昨天为了给我做泰迪熊都到了后半夜才睡的,屋子里并不暖和,她都是裹着被子给我做泰迪熊的,还有小嫂嫂会说好听的故事,都是坏人被好人打败了的,代昌还说那次佟婆婆身边的那个苏婆婆家的小孙女福宝喜欢她做的小狗公仔,那个苏婆婆以前都对小嫂嫂不好的,小嫂嫂听了之后都没犹豫,也是做到半夜给福宝做好的小狗狗公仔的,现在福宝每天都抱着那个小狗狗的。” 听了平惠贤的话,平修祺陷入了沉默,不过他不会轻易动摇了自己原本的想法,平惠贤口中的晟语蝶被他自动自发的解读为是做戏收买人心的,不过这次他不再拦着平惠贤,在他认知了虽然不喜欢晟语蝶,但是晟语蝶不做出有损平家颜面的事情,他也不会去干涉的,但是他必须要找平修锦谈谈,因此让平惠贤进了晟语蝶的院子后顺便叫出平修锦来。 平惠贤见平修祺不拦着她了,心中开怀,很快就进了晟语蝶的院子,平修祺站在院子外,不多时就见了平修锦快速的走出门来。 平修祺细细 的打量着平修锦,他真的不同了,以前周身都环绕着一种压抑的感觉,现在看上去却是神采奕奕的,面容也红润了许多,脸上有根本就不想隐藏的笑。 平修锦来到了平修祺面前,笑着打招呼,“二哥,你找我。” 平修祺点了点头,总不好在人家门口议论了人家的女主人,平修祺确定了平修锦心情很好后才轻声的说道:“来我书房里一趟,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听见了平修祺的话,平修锦微微一愣,可曾经是平修祺欠他的人情,现在该算是自己欠了人家的恩情,他只能照着人家的吩咐来办,这个时候平修祺找他大概是因为什么,他心中多少也是有些数的,在平惠贤抱着泰迪熊出去再回来后,平修祺不找他反倒是奇怪了。 平修祺也看出了平修锦脸上的不愉快,不过话还是要说的,因为他身为平修锦的兄长,他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让他醒悟。 平修祺的院子足足有平修锦的七八个大了,关上门之后,就是个独立的四合院,平修祺住的是正房,两边还有东西厢房,加起来十几间屋子,其实也就住了平修祺和晟语蝶,外加晟语蝶的贴身侍婢。 原本设计这院子的时候,每个小院子的构造都差不多,正房一般都是留给正室住的,而厢房原本就是打算留给妾室的,只是近两代的平家很少有纳妾的主子,这些院子也渐渐的空落了起来。 平修祺毫不迟疑的走进了书房,平修锦也跟着进去了。 进门之后,平修祺坐在了书桌前的银子上,那上面虽然摊着两本账册,但更多的却是诗词歌赋之类的典籍。 平修祺坐下之后指着一边的椅子让平修锦也坐,平修锦微微颦了颦眉,并不像人前那般的推让,直接坐了上去,冷淡的开口,“二哥可是为了那貂皮披风的事情来找我的。” 平修祺微微扯了扯嘴角,“你既然心中有数,为何还要跟来,可以像从前一样直接回绝了我的亲近的。” “我欠你一个说法。” 平修祺别过了头去,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副兰花图,轻声说道:“其实该算是我偿还了上次外出之时你救我与马蹄之下的恩情,当然,一件小小的披风远远比不过你待我的救命之恩,可你总算跟我开口了,让我的心中舒服了些,不过我却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因为她跟我开口。” “她是我娘子。” “可她是晟家的二小姐,京城之中谁人不知她……” 平修锦微微颦紧了眉头,沉声说道:“二哥,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那个披风算是我欠你的,可是不想听你来诋毁我家娘子的,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我比谁都清楚,我想二嫂是镇日在你耳边说她的不是,可在我娘子的口中,即便二嫂做过什么她也是不说的,我希望你好好认识认识二嫂,或许你会有新的发现的。” 听了平修锦一口气居然跟他说了这么些话,平修祺先是一愣,随即把眉峰紧锁,他这才发现似乎哪里出了问题,每次晟语雁在他耳畔轻声软语的时候,他视为那些都是理所当然该属于夫妻间最起码的体己话,可而今被平修锦这样一说,他才恍然感觉这里面真的有了别样的问题了。 平修锦只是凭借着对晟语雁初步的印象料想了她定然会在平修祺面前搬弄了是非,不然平修祺不会对晟语蝶有那么多的偏见,平修祺是个怎样的男子平修锦还是了解的,那个空闲的时间喜欢钻进书房中研究诗词歌赋的男子又怎么会对外面道听途说敢兴趣呢,除非那些话是与他最亲近的人告诉他的。 平修祺仔细回忆之后发觉晟语雁自嫁给他之后与他之间的对话中基本上都是些她们母女如何受晟家欺负之类的话题,可是后来有一段时间晟语雁又把话题移到了晟语蝶那件已经渐渐被人所淡忘的丑事,那个时候刚好是晟语蝶与平修锦定下婚约之际,如今被平修锦这般毫不客套的说了出来,平修祺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与他原本的认知开始慢慢的分离,直至他忘记了这次找平修锦来此的目的。 第七十章 雪仗输赢 平修锦见平修祺陷入沉思中,许久没有反应,知道自己的兄长是在思考了。 虽然平修祺是个习惯相信旁人的男子,可他并不是全然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他太过谦和,会让人不知不觉忘记了他的本性,只以为他是像面上那样可欺的。 “二哥,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把披风毁了,也不与我计较,那我就不打扰你忙着,这便回去了。” 说罢就要起身,平修祺却突然轻声说道:“那个女子真的那么好,好到让你放弃了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坚持?” 平修锦愣了一下随后陷入了甜美的回忆中,那里有一个娇俏灵美的女子,站在了荷花池边,乌黑的眼珠四下摇转着,用最显而易见的手段想要陷害了他去,怎能不觉得可爱,遂轻笑着开口,“说句自私些的话,我庆幸你错过了她。” 平修祺听了平修锦的话,表情一僵,平修锦随即迈步踏出了他的书房,坐在书房中许久,脑子里回荡着平修锦那一句,‘我庆幸你错过了她!’ 平修祺是出了名的谦和,可是平府中的人都知道他本性是个什么样子的,而平修锦看上去也谦和,甚至是软弱可欺的,可是却无人能看透他。 平夫人压制着他,也不得不说她用的手段有些过激,最初是因为她恨他,平修锦的出现彻底证实了平夫人在平老爷心中只是一个必须的身份,但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恋,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残酷的,所以她恨平修锦。 可是现在平修祺知道,平夫人是有些怕平修祺的,软弱可欺是他的表象,所谓知己知彼,自己的一举一动敌人瞧得是清清楚楚,可是敌人就在自己眼皮子低下,自己却完全猜不到他下一个目的是什么的时候,有谁不会怕。 平修锦走出平修祺的院子,晟语蝶正站在院门的对面微笑着等着他,白底绣梅花的披风,月牙白绣海棠的短袄,白色百褶裙,如冬雪仙子,盈盈浅笑中带着三分媚态,七分纯真。 “语蝶,为何你会来此?” “那个也算是因为我才让你受难,我又怎么会放心了去。” 听了晟语蝶的回答,平修锦微微一笑,“难不成你以为二哥会罚了我是么,不会的,那披风既然送了我,也便随我处置了,他不会责怪我的,你不要多想,他找我不过是想知道些私事,无披风怎样处置了无关。” 晟语蝶点了点头,她对平修祺没什么兴趣,只要看着平修锦笑着走出来她便放心了,轻缓着说道:“ 我知道你是有办法的。” 看着平修锦也跟着点头,晟语蝶眯起了自己的眼,乌黑的眸子里闪着雀跃的光芒,对平修锦轻声说道:“这些日子每天都很忙,竟没时间出来透透气,总闷在屋子中是不成的,想不想试试打雪仗?” “打雪仗?” “是啊,看谁能打过谁。” 平修锦还在考虑的当口,突然一个滚圆的雪球向他的肩膀飞来,平修锦想也没想就躲避开来,随后瞧见晟语蝶撅着嘴恨恨的说道:“偷袭都不成,你小子有办法。” 平修锦无奈的摇了摇头,“原来是要被打中才好,那好,我不躲了,任你打还不成么?” 晟语蝶斜着平修锦一眼,脸上还带着不甘心,“不好,你让我的有什么意思,跟我来,咱们玩正规的。” 说罢上前拉住平修锦的手,平修锦发现晟语蝶手上戴着副样式怪异的手套,不解的问道:“这个是什么?” 晟语蝶抬起了头对着平修锦晃了晃,“手套啊,对了,我还给你做了一副,咱们两个人的是情侣手套,给你瞧瞧,戴着很暖和,还表示咱们两个人是一对的。” 说罢自腰间别着的袋子里摸出了一副照比晟语蝶手上的那副大一些的手套,相同的样式,都是大拇指单独伸出,余下四指在一起的,这对手套怪异的便是手背上有半刻桃子样式的红色图案。 晟语蝶拿出来之后,把自己的手自手套中脱出,然后拉起平修锦的手给他把手套戴上,上下翻看着,笑着说道:“还真合适呢,看来我估算的是不错的。” 平修锦笑着点头:“这个很温暖。” “那是,我亲手做的呢,能不暖和么。” 戴上自己的那副,随后晟语蝶拉起了平修锦的手一比,那两个半桃的形状居然拼成了一个完整的图形。 平修锦不解的问道:“在手套上绣桃子干什么?” 晟语蝶对平修锦翻翻白眼,沉声说道:“这不是桃子,这是红心,代表着我们是一对相爱的人,还有另外的一只手套上你我分别各自有一颗心,当我们另外的手碰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心心相印。” 平修锦笑着点头,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用桃子代表心,可是他听明白了晟语蝶话中的意思——她爱他! 拉着平修锦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林巧蓉还在她院子里和七儿还有香秀说话,晟语蝶要出去找平修锦,她们谁也没有跟着的道理,平修 锦的院子虽然清理过了,可是院子中没有铺路面的草地上还堆着雪。 回到院子里之后,晟语蝶煞有介事的跟平修锦宣战,随即蹲下身子去攥雪球,昨夜才下的雪,现在也阴森着天,偶尔会有雪花飘落,下雪的时候,天并不冷,晟语蝶把团好的雪球毫不客气的向平修锦脸上砸去,方才他都躲了,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会躲开的。 但她的理所当然竟然错了,那雪球直直的砸上了平修锦的面门,晟语蝶呆在原地,在她院子里还没离开的平代昌、平惠贤、如宝等几个小孩子出了门便瞧见了那样的平修锦,都大笑出声,其中以平惠贤这个立志要当淑女的小丫头声音最大:“三哥好有趣。” 晟语蝶慢慢的走进了平修锦身边,轻声问道:“为何不躲?” 平修锦伸手抹去脸上的雪球,声音也是柔和的说都:“我想听你笑。” 晟语蝶也摸出了衣襟中别着的帕子,轻缓的说道:“我不要这么玩,我要你躲开,要不这雪仗就失去了原来的意义了,而且你也要打我,看我们谁打到对方身上的雪球最多为赢,输了的那个背着赢的绕院子走三圈。” 平修锦还是温和的笑,“好,一言为定。” 晟语蝶歪着脑袋伸出了自己的手,然后拉着平修锦的手与自己对拍了一下,随即笑着跑开,“开始,要认赌服输。” 说罢又开始矮下身子去攥雪球,那几个孩子见了晟语蝶的玩法也都跟着兴奋了起来,纷纷效仿,不多时平修锦的院子里便是笑闹声一片。 七儿和香秀对视一眼,毕竟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也跟着一道去攥雪球,乱无目的扔,这些日子的相处,平修锦也没让人觉得像个少爷,所以七儿和香秀的雪球多半都是朝着平修锦扔过去的,不过晟语蝶偶尔还有一两次命中的机会,除了晟语蝶之外,即便现在并不宽敞的小院子里雪球乱飞了,可是哪一颗雪球也没沾了平修锦的身。 林巧蓉站在门边淡笑着看着眼前的小院子,那是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即便是像她这样的人也有些想跟着进去一道笑闹的冲动,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因为她的一举一动皆代表了林家的好修养。 虽然;林巧蓉并不想要,可是多少年来的历练让她不得不如此,因此她倦了,乏了,想休息了,不过她懂得若是自己就那么毫无作为的放弃,凭着她对晟语雁的初步猜想,她知道未来的日子自己不会好过,所以她需要一个比晟语雁公正且真正具备能力的人来继承了平 家,或许晟语蝶的出现便是她最好的选择,那样一个脑子里装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的女子,令她迷茫,却也让她感觉兴奋。 “打到了,太好了,耶!” 晟语蝶再一次把雪球打在了平修锦的肩膀上的时候,兴奋的跳了起来,顺便还做了个‘v’字型的手势,摆了个她自认为美好的造型。 可是她这番动作一出,院子里所有的人都被他震慑住了,皆愣愣的盯着她瞧,晟语蝶举着慢慢僵硬的手,尴尬的笑道:“这个,我那个……” 还是平代昌最先开口了,声音中带着恍然般说道:“我知道了,这个一定是《多啦a梦》里的特别咒语对不对?” 晟语蝶轻轻抓着自己的头皮,缩回那只摆着‘v’字型的手,尴尬的说道:“是,是啊,还是代昌聪明,这个手势就代表我胜利了。” 平代昌听见了之后自己也跟着比了一个‘v’字,随后那一干小孩子一道跟着高喊,晟语蝶觉得自己的脸皮热热的,不过还是笑了起来。 这一院子的笑声飘向了院子外,有过路的奴仆杂役纷纷侧目,不过谁也不敢上前谈谈究竟,他们知道林巧蓉还有孙少爷外加八小姐在,这些人都是得罪不得的。 林巧蓉是平府大少奶奶,自然最厉害的还是平代昌——这个平家的嫡长孙,外加八小姐平惠贤,现在是平家最得平夫人宠爱着的千金,有了这样一群人,谁还敢上门去探听什么,又不是皮子紧了。 院子的另外一边也是有人的,那人举目凝思,这院子里的笑闹声令他有一种别样的温暖,久久挥散不去内心突然涌起的那份悸动! 第七十一章 不解情爱 平修祺只是站在院子外面便能想象得到院子里此刻的热络,可他也只是站在那里轻轻的叹息而已。 晟语雁出门好些日子了,按理说这么久的分别他应该感觉到想念才是,但此刻他心中却是无波无澜的,一如当初未成亲前一般的淡然日子,不会觉得多了什么,也不会觉得少了什么。 晟语雁很美,可是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心中却没有别样的悸动,那种诗词歌赋中描写的生死相随平修祺是完全感觉不到的,就是因为这样,平修祺开始对那些对他曾经爱不释手的对爱情的歌颂名句产生了怀疑。 在平修祺成亲三天后的那个暖和的下午,他与平老爷坐在书房中整理账目,当时只有他们父子二人在一起,整理完了那日的账册之后平,老爷极其稀有的关心起了儿子的生活,他问了平修祺与晟语雁之间的婚事。 “修祺,新婚的娘子可还满意。” 平修祺淡笑有理的应道:“聪慧可人,貌美如花!” 平老爷听了平修祺的话却微微颦紧了眉头,随后轻声说道:“也罢,如此相敬如宾倒也安静,省了那么许多的是是非非来。” 平修祺那个时候并不明白平老爷的话里的意思,禁不住的追问了起来,“爹爹,难道这有什么不对的么?” “没什么不对,就像我与你娘一样,虽然错过了些什么,可是也算踏实的过了这辈子。” “爹爹话里错过的是什么,难道有些人的婚事是不同的么,这么多年感觉娘与爹爹之间也算平和的,难不成夫妻之外,还会有别样的相处方式?” 平老爷淡笑着道:“自然有,不过我看你提到她的表情就知道了你与语雁大概一辈子也只能像我与你娘之间的淡漠了。” 那之后平老爷再无它话,平修祺却始终想不透自己的表情有哪里不对,今日见到平修锦提到晟语蝶的时候,他似乎懂了,那是一种全然的真情流露,好像自己在一瞬间成了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平修锦没有夸赞自己的娘子有多么的美好,他只是一句话便掀起了自己心内的波澜——我庆幸你错过了她! 也只是这一句话,便看出了平修锦与自己此刻完全不同的表现,他庆幸自己错过了晟语蝶,就是因为自己错过了,才使平修锦娶到了晟语蝶,他虽然没说完,可话里就是这个意思,连带的也讥讽了自己是有眼无珠——他出于对晟语蝶的负面观感试图去劝平修锦也一并的跟着讨厌晟语蝶,却不想平修锦也只一句话不但反驳了 他的意见,且不知为何,他脑子中绕着平修锦这话的时候,会不自禁的蹦出一种念头,那就是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平修锦为自己这个念头感觉好笑,笑过之后,便是更多的迷茫。 那个时候平修锦从平修祺的书房中离去,鬼使神差的平修祺就跟在了他的身后,然后他便瞧见了那样的一幅画面,那个白衣如仙的女子对着平修锦微微的笑着,她手中拿着福样式奇特的手套,然后仔细的给平修锦戴上了那手套,脸上的表情是那么认真,就像个孩子。 平修祺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的看着,那个女子眯着眼睛与平修锦的手并在一起,他却是知道,那是一种感情美好的表达形式——那是在他与晟语雁之间不曾有过的。 笑得那么纯真的女子会是那种水性杨花的狐媚子么,‘我那妹妹只面上是能看的,那心窝子黑的,像不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这是晟语雁给出的说法,却原来时时刻刻中,晟语雁都会在他耳边念上一念的便是她那个妹妹的不是,平修锦这点说的是对的。 平修祺思绪翻搅,院子里的晟语蝶与七儿、平代昌他们玩累了之后数着平修锦身上的雪痕,数完之后晟语蝶嘻嘻哈哈的笑,然后一跃趴在了平修祺坚实的后背上,声音带着无比的惬意,欢快的说道:“认赌服输哦,这打雪仗我可是高手,你赢不过我的,说到玩,我可是行家里的行家。” 平修锦也不迟疑,背着晟语蝶便在院子里跑了起来,平日里只是微微的笑着的林巧蓉露出了欣羡的表情,一边的平惠贤喃喃的说道:“奇怪,娘和三姐姐都说女子要笑不露齿,举手投足间要有女子该有的矜持,动作不宜太过夸张,可我瞧着小嫂嫂笑起来可以露出那一口白白的牙齿,样子好漂亮,她跳上三哥的后背的时候动作也是那么的利落,却并不让人觉得小嫂嫂很轻浮,怎么会越看越觉得心中喜欢的紧呢,好想自己也可以那么的笑出声来,是不是就是因为小嫂嫂不注意这些,二嫂嫂才说跟着她会学坏么?” 林巧蓉听见了平惠贤的呢喃,轻叹口气,就是因为这样的问题,林巧蓉才更加的看的清楚晟语雁的真实面容,好人怎么会去教小孩子这样的事情呢。 “惠贤,对于你二嫂嫂的话到底是对是错还是需要你自己认为的,就你现在的看法,你觉得你小嫂嫂是个怎样的人呢,会是那种会把你带坏的人么?” 平惠贤秀美的柳叶眉微微颦紧,似是在很努力的思考着林巧蓉的话,随后淡笑着说道:“嫂子我明白了,小嫂 嫂才是可爱的人,小嫂嫂从来不在我眼前说什么谁是好的,谁是坏的,她都是给我讲故事听的,可是二嫂嫂只会告诉我谁是坏的,却说不出来为什么人家是坏的,我不喜欢二嫂嫂了。” 林巧蓉轻摇着头笑,那边平修锦背着晟语蝶在院子里绕了三圈之后回转原地,晟语蝶还趴在平修锦的后背上,一边的平代昌伸出小手刮着自己的脸,对晟语蝶毫不客气的说道:“丢、丢、丢,小婶婶那么大了还赖在小叔叔的后背上面了,我都不用妈妈背了!” 晟语蝶听见了平代昌的话,乖乖的从平修锦后背上滑了下来,然后对平代昌做着怪脸说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我们这个是赌注,我赢了自然要多赖些好处了。” 平代昌紧紧鼻子,一边的林巧蓉淡笑出声,“修锦,你掷物和躲避的能力退步了好多啊。” 平修锦只是笑,晟语蝶却是从这话里听见了别样的蹊跷来,禁不住问道:“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林巧蓉不理会平修锦暗示的眼神,笑对着晟语蝶说道:“我初入平家,时常会有顽劣的小孩子一群围着修锦掷石子,却是每每都不中,那个时候问他这是什么原因,他说习惯了就生出了灵敏来,后一日我见他用石子击打落叶,每每必中,他那次却是自己说的,练习的久了,也就有如此的能力了。” 晟语蝶听完了林巧蓉的话,斜着眼睛盯着平修锦,嘴巴噘得老高,恨恨的说着:“你又骗我了。” 平修锦还是笑,“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平夫人与晟语雁没回来的日子里,晟语蝶与平修锦的日子是好不快活,他们一起制作毛绒公仔,或者晟语蝶讲小故事,平修锦给记下那些故事,然后装订成小册子送给平惠贤或者平代昌。 平代昌毕竟小孩子心性,在没事的时候会抱着小叮当四处乱跑,顺便显摆一下自己的心爱之物,府中下人房那里也会有小孩子,平日里上树抹鸟,下河抓鱼,再没事或许和泥巴玩,哪里见过平代昌手中那稀罕物,见了自然都是新奇的,自然他们中有人听说苏婆子家的如宝都从晟语蝶那里得了那稀罕的宝贝,也有些胆子大的找晟语蝶去求。 晟语蝶见府中的小孩子委实的喜欢,倒也不管是谁,一一的应下了,值得特别提及的便是那日居然佟妈的小孙子也来跟晟语蝶要公仔,七儿愤愤的让晟语蝶推了那孩子的要求,晟语蝶只是笑着说道:“一个院子里住着的孩子,偏了向了的都会让孩子的心底生出别样的阴影,大人再怎 么那是大人之间的恩怨,与小孩子有什么干系。” 七儿默了声,第二日佟妈的小孙子来拿走公仔的时候,七儿和香秀眼中都是愤愤不平的,不过之后她们也发现了不同来,去到厨房拿饭菜的时候,会渐渐的比往常多了许多精致的食物,去领木炭的时候,那管事的瞧着旁人不注意也会多给上一些,就是去打水,也会有好心的婆子或者巡院帮着拎回来。 让七儿和香秀最觉得惊奇的就是最初见过的那个苏婆子,那日走了个对面,七儿和香秀本能的想绕开了苏婆子的,却不想那苏婆子见了七儿和香秀却是笑着迎上来的,话并没多说,不过偷偷的往七儿手中塞了个小包裹,脸上挂着尴尬的笑,轻声说道:“这个给三少奶奶的。” 只说了那一句便匆匆的离开了,七儿和香秀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过觉得手中的包裹并不十分的沉重,猜不出是什么,两个人也不好在院子里打开,拎着那包裹匆匆的赶回院子里了,不过在收到了苏婆子的包裹后,七儿和香秀似乎隐隐明白了些道理——她们的小姐,真的很厉害! 第七十二章 对头归来 七儿和香秀拎着苏婆子偷偷塞给她们的包裹快速的回到了晟语蝶的屋子里,当七儿把那包裹放在了桌子上的时候,晟语蝶与平修锦皆不解的对七儿和香秀行注目礼,七儿和香秀也是莫名所以,四个人大眼对小眼的僵持着,最后还是晟语蝶先问了出来,“七儿,你哪里找来这么个包裹的,这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七儿这才笑着说道:“方才我与香秀路过前园子,那苏婆子神秘兮兮的堵住了我,把这包裹塞到了我手中,只说把这个给小姐你送来,随后就匆匆的离开了,我们倒也不知道她这是做什么,这不赶忙就把这包裹带回来了,不过这包裹并不很沉,想来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就是了。” 晟语蝶眨了眨眼睛,心下合计着,这些日子她在平家的日子算是安稳了些,没有平夫人和晟语雁在,林巧蓉对她十分的照顾,佟妈等一众阿猫阿狗倒是也不敢过来招惹了她,今日这苏婆子送来个包裹的严实的东西,莫不是什么暗器? 晟语蝶回想起了看过那些电视剧中邮寄包裹的画满,每次黄鼠狼给鸡拜年都不是什么好事,往往好人莫名收到了一个包裹,打开看的时候便会发现一只还在‘滴答’作响的定时炸弹,要是再狗血些,那炸弹上的计时器多半都是显示在了迫在眉睫的当口。 那个时候每每看着这个画面的时候,她便会悠哉的拿起个苹果,边啃着苹果便对身边的人说道:“放心吧,好人多半都不会死的,那个计时器会停留在倒数一秒的位置。” 然后等着计时器一停,晟语蝶便对身边的人洋洋自得的大笑三声表示自己的能言善断。 晟语蝶想到这里随即觉得好笑,那个只是艺术或者娱乐,能有多少有那么惊险的事情发生的,再者她又不是什么风头正建的人物,会有几个人如此大费周章,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现在身处的环境中是没有定时炸弹那么高科技的产品的。 尽管晟语蝶明白这点,不过她的动作还是比平日里小心了许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是万万少不得的,特别是这苏婆子最初那个时候对她做得那些事情,让她信了这个苏婆子,怎能那么容易。 打开之后确是比方才还要不解了,这包裹里竟然是件半长的黑亮的绒毛褂子,虽不及平修祺那件披风的价值高上多少,不过这质地也绝对不输了当时平惠贤拿来的那件便是了。 七儿和香秀对视了一眼,还是七儿脑筋活络,不禁问出声来,“小姐,这东西怎是那一个府中的低等下人所能拥 有的,莫不是送了这东西来,然后陷害了小姐您吧?” 晟语蝶沉默了一会儿,平修锦淡笑着说道:“我看倒是未必的,她如此对待了你,你不但不记恨了她,反倒对如宝同别的孩子一视同仁,如此她若是再来害你便太没有道理了,好歹都是人,又不是正的畜生,什么都不懂的。” 晟语蝶对平修锦笑笑,轻快的说道:“你到是比较了解了她的!” 平修锦但笑不语,不多时如宝便偷偷来了,怯生生的躲在门外并不敢进门,平日里她都是跟在府中别的小孩子一道来的,今日只她一个,她是全身都不自在了的。 七儿先看到了她,她本不喜欢与佟妈那一干人扯上关系的人,可是听了晟语蝶的话,倒也渐渐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几步走了过去,伸头像如宝那种动作笑望着如宝,样子装作凶恶的问道:“小鬼,偷偷摸摸的躲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是你奶奶让你过来做什么坏事不成?” 如宝听了七儿的问题吓得连连摇头,急切的说道:“七儿姐姐,是奶奶让我过来的,不过却不是做什么坏事,七儿姐姐你要信我啊!” 晟语蝶听见了七儿和如宝之间的对话,笑着喊着七儿,“你这丫头莫要再拿个小孩子耍乐了,吓坏了人家,到时候得了个恶女人的名声,我看谁敢娶了你回去。” 听见了晟语蝶的调侃,七儿面上一红,让了如宝进了门来。 如宝见了晟语蝶之后便不那么紧张,说话也顺了许多,“三少奶奶,您给我做了那个好玩的公仔,我真的很喜欢,我还想要个八小姐那样的带毛毛的公仔行么,奶奶说她不好意思来见您,便托了七儿姐姐把这件褂子给您送了过来,然后说让我自己来跟您要求了想要的东西,三少奶奶,您能给我也做个那样的毛绒公仔么?” 七儿撇了撇嘴,冷淡的说道:“我倒是以为这苏婆子转性给小姐送起礼物来了,却原来是有别样的目的的,这自己不好意思来亲自说,让个孩子来自己说,还真是会装人呢,小姐你莫不是会如她所愿吧?” 如宝听了七儿的话,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是不让晟语蝶给自己做毛绒公仔,忙急切的说道:“三少奶奶,我奶奶还说知道以前她对不住你,这褂子也算是稀有的,寻常的地方是见不到的,不过三少奶奶自管放心用便是,这褂子是佟奶奶那个时候赏她的,她穿了几次,觉得这褂子委实不适合她的身份,穿着出去也是可惜了,还说这褂子的料子不易得到,您给我做一个毛绒公仔,定然还会剩 下许多的,余下的那些便由着您分配了,三少奶奶,求求您了。” 晟语蝶听了如宝的话,蹲下身子与如宝平视,她是知道这褂子的稀有,在动物都是养殖的时代里,皮草都算得上是昂贵的消费品,别说在这样的时代中了,“如宝,你想要个什么样子的公仔呢?” 如宝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即笑着说道:“八小姐拿着的是泰迪熊,奶奶告诉我,即便我喜欢那个东西也不能拿着和小姐一样的宝贝,所以我不想要泰迪熊,我可以要一个黑猫的公仔么?” 晟语蝶笑着说道:“好的,那你等明天的时候过来拿好了。” 如宝听了这话算是开怀了,弯曲着小眼笑嘻嘻的说道:“谢谢三少奶你,那如宝就出去了。” 晟语蝶轻点着头,如宝欢快的跑了出去,临到门口前,笑着回头对晟语蝶轻声说道:“三少奶奶,我奶奶说你是个好人。” 随后蹦蹦跳跳的跑远了,平修锦来到晟语蝶身边,轻轻伸出一手牵起了晟语蝶的手,笑着说道:“语蝶,虽然辛苦些,不过收获却是不一样的,有妻若此,夫复何求!” 晟语蝶对上了平修锦的脸,笑容里带了三分羞怯,更多的却是自豪。 七儿回转过头来也要夸一下晟语蝶的,却不想竟瞧见了晟语蝶与平修锦对视的画面,扑哧一声轻笑,拉着香秀就往外头走去,香秀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轻声问着七儿,“七儿姐姐,既然小姐应下了如宝那孩子的请求,咱们不该要帮着缝公仔么,这是要去哪里呢?” 七儿也不回头,直接说道:“你先出来一下,陪着我去看看外头那树长叶了没?” 香秀一愣,随即喃喃说道:“这才初冬,树木怎会长叶?” 七儿捏了捏香秀的手背,轻声说道:“呆子。” 香秀侧过头去看见了晟语蝶与平修锦两个人靠得很近,似乎在说些什么,这才恍然,痛快的跟着七儿走出了门去。 七儿和香秀才出门,就瞧见了晟语雁领着一群丫头婆子的浩浩荡荡的走了出来,那气势好不威风。 七儿皱了皱眉头,轻声嘀咕了一句,“完了,好日子这就到头了,怪不得一早那乌鸦就在门外一直怪叫着呢。” 香秀也听见了七儿的话,这个时候却是说不出什么的,只是轻叹着气,脑子里想起了初入了平家那个时候的暗淡日子,不觉心中一寒,全身都跟着不自在了起来。 晟语 雁到了七儿跟前,眼睛也斜了七儿和香秀一眼,随即冷声说道:“还真是什么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嫡少奶奶都到了眼前了,竟不言不语的,一对不懂得规矩的贱蹄子。” 听了晟语雁的话,七儿和香秀才一径无精打采的说道:“大小姐到了,奴婢给大小姐请安了。” 却不想七儿和香秀这才说出口来,那边晟语雁似乎怒火更大了,恶声恶气的说道:“什么大小姐,难不成语蝶都不教你们规矩的么,这里是平家,哪里有什么大小姐,叫我二少奶奶,你们这话被太太听去了,小心你们那身皮。” 屋里的晟语蝶和平修锦已经听见了外头的声音,急忙走了出来,见了晟语雁之后,晟语蝶心中也是不痛快的,不过见晟语雁这一回来就找了七儿和香秀的错处来,也不好硬反驳了她去,只笑着说道:“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晟语雁见了晟语蝶出门迎她,那气势做得更足,冷淡的说道:“我这念着妹妹呢,这一回来就过来瞧瞧妹妹这几日在府中住着可是习惯,却不想遇上了这两个不懂了规矩的小蹄子,妹妹听我这一句,倒不是姐姐爱唠叨,在这平家可不是晟家,平家是最懂得规矩的,当初佟妈要把这两个小蹄子送去学规矩,就是怕她二人到时候给妹妹惹上什么麻烦,妹妹却是不领情,早早的就把她二人接了回来,到如今这该怎么称呼了都不知道了去,这将来要是她二人口没遮拦的招惹了是非,到时候妹妹可不要怪姐姐我没提醒了你去。” 第七十三章 送子灵符 晟语雁一回来就是这样一套说法,七儿不过是照着原本的叫法与她打了个招呼,晟语雁便说了一堆的不是来,晟语蝶暗自冷笑了一声,心中道:怕即便是七儿和香秀真的在言语上招惹了祸事也是跟这晟语雁有些关系的。 晟语雁没回来的时候,七儿和香秀在平家倒也与这平府中的下人渐渐融合了,即便是那难缠如苏婆子一般的人物都被感化了去,晟语蝶是想不出慧黠灵力的七儿和乖巧顺从的香秀怎会在言语上落人口实的,这晟语雁才一回来,就听了这样的说道去,也只有晟语雁这般‘纯粹’的关心才能把七儿和香秀这芝麻大点的过失说得好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来了。 虽然心中是不屑了晟语雁的,不过当着一干众人的面,也不好有别样的争执来,晟语蝶笑着回了晟语雁的话,“多谢姐姐关心,稍后那两个丫头我自会好生说说这些规矩,姐姐这才回来就来妹妹这里了,倒是真让妹妹我感动了去,外头天冷,姐姐还是进屋里来坐吧。” 晟语雁见晟语蝶态度还算谦卑,倒也挑不出什么不是,这才轻哼一声,迈开步子便走进了晟语蝶的堂屋,平修锦冷淡的叫了声二嫂,然后便立在一边不说话了。 晟语雁进屋倒也不客气,直奔着上座去了,随即安稳的坐了下来,就仿佛这屋子是她的一般随意。 平修锦颦紧了眉峰,却是没说什么,晟语蝶自然瞧见了晟语雁的表现,心中也知道晟语雁这次与平夫人一行,平夫人想必也是与她交代了些什么的,也就让晟语雁愈加的肯定了自己就是平家未来主母了,因此才处处表现出了不可一世的傲气来了。 好在晟语蝶却是不在意了这些的,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在她心中,只要晟语雁不太过分的来招惹了她平静的日子,晟语蝶便由着她去装神弄鬼的,对所谓的平家当家主母的位置,晟语蝶是没什么野心的,她自己也清楚了,单凭着平修锦现在的身份来说,晟家未来想必是半分的产业都不会落在平修锦头上的,她目前还不是十分了解了眼下这些大宅子外头的情况。 曾经晟语蝶初到这个世界中的时候,她获取信息的途径就是七儿,可七儿就算懂得再多,毕竟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见解能有多么的独到,她除了那街头巷尾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或者新奇的玩意再加上偶尔张长李短的八卦外,倒也不见得真的知道些旁的来。 再者便是平修锦,他看上去是要比七儿对外面的认知可靠些的,可这些日子晟语蝶忙着给府中的小孩子做公仔, 当真没什么闲暇的时光来了解宅子外的精彩,不过晟语蝶却是懂得日子不能一直如此继续下去就是,坐吃山空,想想就是不踏实的。 晟语雁坐下之后倒是指着身边的位置对晟语蝶说道:“都是自家人,妹妹也不必客套,就坐下和我说说体己话吧。” 晟语蝶脸上的笑容都不同了,心中暗自觉得好笑,这个晟语雁怕是真的忘记了她现在坐在了人家的屋子里,倒是把自己当成主人看待了。 晟语蝶坐下之后,转头瞧了瞧平修锦,虽然眉眼都是笑,却让人觉得瞧着她就不舒服,“小叔子也坐下吧。” 平修锦并不抬眼瞧着晟语雁,他总觉得晟语雁笑得眼神有些不同,说不出的怪异感觉,索性不去看她,就如一般的小叔子不便盯着嫂子瞧一样,这倒是让晟语雁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的。 平修锦低垂着头轻缓的说道:“既然二嫂这么多日子不见了语蝶,想必都说些私密的话,我一个大男人在此留着到真是不太方便,这便出去做事了,等着日后有机会,二哥在的时候大家在一起闲聊些家常好了。” 说罢就要退下,却听见了晟语雁口中满是不屑的说道:“我这远道回来,本是要与妹妹和小叔子说些体己话的,却不想小叔子并不与我这薄面,也算是我高看自己一眼了,不过平修锦,你这借口也太过牵强了,在这平家谁人不知,你镇日无所事事的,平白的吃着平家的粮食,一点作为都没有,这次回转之后我倒也听说了,以前你是无所事事,不过还是有帮着平顺或者府中其他的先生做些事情的,可娶了语蝶之后,你是一次都没再去平顺那里帮着分担些麻烦,整天围着语蝶身前身后的绕着,就是没那个本事,若是像那敢上天偷了仙桃的猴头,想必这天上的星星语蝶想要,你都要替她摘来的。” 晟语蝶皱了皱眉头,还未张口却已经听见平修锦说了起来,“还是二嫂眼睛锐利,不过我倒是要谢谢二嫂替我表达了我对语蝶的情谊的,若我当真是那通天的猴头,首先做的就是让我娘子过得顺畅些,那些出来张牙舞爪的山妖野兽的,我是不会让她们在我娘子面前耀武扬威的,最先除了便是那些狗仗人势的牲畜去,省着瞧见了心里就全是不痛快。” 听了平修锦的话,晟语雁脸色立刻变化了去,晟语蝶淡笑着替晟语雁打了圆场,“修锦,你这口舌可是愈加的灵力了,想必是真的得了我的真传,好了,就莫要与姐姐说笑了,瞧瞧这多日都未曾见了,这一见竟说些不省心的话题,姐姐也该觉得厌烦了,既然 姐姐这次不单单是来寻我的,那么你就先坐下听听她要说些什么,一会儿再去忙也好。” 晟语雁让平修锦坐着,平修锦有一百句应对的借口,晟语蝶只轻柔几句话,平修锦便不再说些旁的,对晟语蝶莞尔一笑,直接坐在了晟语蝶身边的位置。 晟语雁咬着唇,眯起了眼睛,瞧见了晟语蝶与平修锦之间的亲密对视,心中又是些不舒服的感觉,冷笑着出声,“我听人说妹妹和小叔子这感情是十分的亲密,这一瞧才知道果真如此,还真令人艳羡了去,看来这小叔是真的待妹妹极好的,这我也就放心了去,毕竟以妹妹现在这名声,能找到个男人嫁了已经不错了,何况小叔这还算是一表人才的人物,妹妹当真的好手段,姐姐自叹弗如。” 晟语雁说到这里掩着唇吃吃的笑了起来,那话里的讥讽让站在一边的下人都禁不住掩着唇,不过碍于晟语蝶与林巧蓉之间的过往甚密,不敢太过放肆了去罢了。 晟语蝶听了晟语雁的话,也笑着反驳了回去,“我与修锦感情再好也是比不得姐姐与二哥的,那日见过二哥之后便有了这样的感悟,我与修锦说话,对的他才听了我的去,这二哥宠爱姐姐到心窝子上了,也不在意对错,只要姐姐说过的话,姐夫都要照着办,且都不去看那话的真实与否,我与修锦比起来,这点可是逊色了姐姐和二哥好多的,以前曾经听说过,这感情会让人茫然的变成白痴的,我与修锦这点比姐姐与二哥差远了。” 这二人你来我往的说得好不热络,平修锦只是淡笑着坐在原处,看着晟语蝶的眼神中全然的宠溺,七儿和香秀会趁着晟语雁不注意的时候白上她两眼,余下的那些婆子丫头的都是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隐忍的难受。 晟语雁知道自己在口舌之上是占不了什么便宜的,也便不与晟语蝶争执这些,若是就这样输了去,日后在下人面前她脸面上也挂不住了,遂笑吟吟的转移了话题,“妹妹,这感情好坏,是关起门来自己知道就好,又怎好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讨论了去,对了,婆婆带着我去邻县送子娘娘庙里求子去了,想来这点你也是清楚的,也算是婆婆偏爱了我去,她说我若是尽早得了儿子,这今后也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承袭了……” 说道这里晟语雁突然顿住了声,晟语蝶眯缝着眼看着晟语雁脸上那掩不住的得意之色,倒是不表示什么看法。 晟语雁见了晟语蝶这幅要笑不笑的表情,心中又开始不舒服了起来,扭了扭身子继续说了起来,“瞧我这嘴,这事儿婆婆还交代过 的,不是自己的人,莫要说出去,这见了妹妹就不自觉的讲了实话,好了,妹妹你知道便好,也不要随意去张扬,我这次过来是给你样东西的。” 晟语蝶对晟语雁说的给她带来的东西到真的没什么特别的期待,不过还是给了晟语雁些颜面,“谢谢姐姐惦着。” 晟语雁听了晟语蝶接了她的话,伸手从自己的袖囊中摸出个样式奇怪的似乎香囊之类的东西递给了晟语蝶,轻笑着说道:“我知道妹妹这些年是不会有机会如我一般亲自去了那送子娘娘庙了,想着倒也觉得有些可怜,那日听说庙中还有这送子灵符,顺道就给妹妹求了一个,妹妹佩戴上这灵符,也可以时时刻刻念着我是记得你的,等妹妹有了孩子,想来大家对你的看法能有所改变也是说不上的事情呢,每日空闲的时间嗅闻了这灵符,想来妹妹得了孩子的日子便不会长了。” 一直坐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平修锦这时却是攒起了眉峰,眼睛一直不解的盯着那个所谓的送子灵符。 晟语蝶好奇的按照晟语雁的说的闻了一下那个灵符,随即剧烈的咳了起来,间歇的当口难受的说了句:“好臭!” 第七十四章 姐妹情深 听了晟语蝶的声音,一边的晟语雁是吃吃的笑了起来,“妹妹,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想要孩子哪里会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单单就这么点味道都受不住,那等着将来生孩子的时候,妹妹可怎么受得住那撕心裂肺的苦痛了去呢!” 晟语蝶默声收了那个送子灵符在手里,只是那握着便觉得手心有些热辣,心中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不过面上还维持着轻笑说道:“妹妹倒是要谢谢姐姐有心,当真让我感动了去。” 晟语雁也不客套,倒好象真的和晟语蝶有多浓厚的感情一般,直接应了下去,“这院子里也只你我来自一处,我不惦着你,又有谁能记得你去,你既然记住了我是你姐姐,倒也算我没白想着你一场。” 晟语蝶想起了前世看得那个樱桃小丸子,她的脸上那种挂满了黑线的表情她一直觉得好笑,现在想着若自己是那种卡通人物,怕也要满脸挂上黑线了,说千道万的也只是那样一句——这晟语雁的脸皮不能用寻常的方法看待的! 不过晟语蝶心中已经几番辗转的,有嘲笑也有鄙夷,面上却还是平和的笑道:“姐姐说的极是。” 平修锦听了晟语蝶的话,嘴角微微翘起,他这边才一动作,那边晟语雁便看了个分明,知道这夫妻二人并不真心谢她,心中冷笑一声,倒也不再继续下去那些没意义的客套,站起了身子,轻声说道:“好了,这灵符我倒是送过来了,望日后妹妹多照着我的说法去试试看,哪日妹妹生出了孩子来,别忘了姐姐我今日这番心意便是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忙,就先回去了。” 晟语蝶听了晟语雁要回去了,这才站起身子,轻笑着说道:“那我便不留着姐姐忙了,姐姐慢走。” 说完倒是送了晟语雁到了门外,看着晟语雁带着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离去了,那声势哪里像什么来探望了自家妹子的,倒更像是来炫耀的。 等到晟语雁一出门去,平修锦伸手便拿过了晟语蝶手中的送子灵符,皱着眉头说道:“你这东西我瞧瞧。” 晟语蝶看着平修锦小心翼翼的翻看着那所谓的送子灵符,笑着说道:“你能瞧出什么名堂来?” 平修锦放到鼻子底下,晟语蝶见了连忙阻止道:“莫要去闻,那味道委实令人作呕,想来定不是什么好物?” 平修锦闻了味道,倒是没像晟语蝶那样迅速拿开,只是轻轻的嗅闻了一会儿之后,才轻声说道:“这灵符怕是另有蹊跷的。” 晟语蝶也笑着说道: “你说这话我倒是想起来了,曾经记得有看过书籍中记载着,一次一个有身孕的妇人在海边捡到了怪异的东西,不想拿起之时,有异味扑鼻而入,妇人不多时便流下了腹中的胎儿。” 平修锦转过头盯着晟语蝶,不解的问道:“如此稀有的书籍你也看过?” 听了平修锦的问题,晟语蝶才想起这样的记载在她现在身处的时代想来并不常见,也只能打着马虎眼糊弄了过去,“是啊,我竟然见过这样的书籍呢!” 平修锦瞧见晟语蝶的傻笑,知道她是不想与自己说实话了,这才轻声接续了下去,“这味道闻之奇臭无比,寻常的送子灵符我倒是见过的,与二嫂送来的这个外观倒是有些相似的,但绝非是这种味道便是了,因此我倒是有了异样的看法。” 说道这里竟然顿住了声音,接着又皱着眉头轻闻了闻那个符咒。 晟语蝶见了平修锦的动作,倒是有些不解,遂偏着头盯着平修锦,不解的问道:“你是有什么样的看法呢?” 平修锦想了想才又接着说了下去,“诚如你所说,有怪味可以致使女子怀子而落胎,想来这灵符多少也是有些那样的作用吧。” 方才出门去的七儿和香秀已经回来了,这会儿也听见了平修锦的话,香秀是想问却不敢问的,七儿却是个直言直语的直肠子,这会儿听了这话,又怎能沉住气,直接大声的问了起来,“姑爷的话是说怕大小姐这是要害了我家小姐,她如此做有什么目的呢?” 平修锦笑着抬头,“我不是她,倒也未必说得出她到底是什么目的,但是据我的猜测,她进了平家也有几个月了,可身子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大嫂是入了平家几年了,有代昌也是从前的事情,想来她也计较不到大嫂的头上去,可是语蝶却是不同的,你比她后进了平家的门,若是过年的时候爹回来了,她还没有消息,你反倒有了身孕,再加上爹走的那日对你表示出的格外友好,她定然要防着你的。” 晟语蝶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可随即似乎又想到了些不妥之处,不禁皱着眉头问了起来,“你这样说倒也大概是有些道理的,不过她何必做得如此明显,就不怕被人发现了去,还有便是既然平夫人已经把主母的人选让了她去,就算我先她有了身孕又能怎样,难不成有了孩子就能动摇了平夫人的决定么。” 平修锦这次脸上的笑容却是带着分自豪了,“语蝶你这样说便是不了解事情的始末了,一来,送子灵符虽然常见,但是一处有一处的式样,倒 也没有统一的标准去,若是你问了起来,她可以说这种灵符是特别给你求来的,想来也不会有如此的说法,再者她又怎么会想到你我竟有如此的见地,这闻味而堕胎的说法,寻常人是不知道的,要是问身孕的事情,是你我有了孩子倒也不见得怎样,可是那样便短了她的颜面去了,她既然想着平家的主母之位,又怎能让你抢了她的风头去,再者平夫人是宠着她的,可是爹却并不一定待见了她去,这点也是让她心生顾忌的地方。” 晟语蝶对晟语雁到底有何心思已经不挂怀了,她知道自己日后要多防着那个女人便好了,还说什么姐妹情深的,都是屁话一堆,不过她倒是对平修锦又生出了新的兴趣来了,弯曲着眉眼靠近了平修锦,就像以前遇上了新奇的东西一般,伸手搭上了平修锦的肩膀,晟语蝶的个子要比平修锦矮上了许多,她这样一个动作,平修锦自然要挨靠近了晟语蝶,两个人几乎是脸面贴着脸面了。 晟语蝶浑然不觉,只脸上露出了一抹怪笑着的表情,笑嘻嘻的说道:“我倒是没看出你竟有如此本事,连这种稀奇的东西都知道的,快些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眼和晟语蝶脸上那种怪笑着的表情,平修锦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语蝶,还有外人在呢。” 这话一出,晟语蝶马上反应了过来,抬起头便瞧见了七儿和香秀掩着唇在吃吃的笑,晟语蝶脸上全然的黑线,闷声闷气的说道:“这是的,你们在都不说一声。” 七儿笑着应着晟语蝶的话,“小姐,我们方才一直都在的,您又不是没见了我们,方才我还问了大小姐这样做是什么目的呢。” 晟语蝶脸上微微一红,咬了唇说道:“既然都被你们瞧去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对了,那东西找地儿埋了吧,省着留着祸害人。” 七儿听了便要去接灵符,却是被平修锦躲开了,脸上还是那一派柔和的笑,轻声说道:“这东西你丢不得的。” 晟语蝶不解的转过头来问着平修锦,“既然是害人的东西,却又为何丢不得?” 平修锦想了一想才说了起来:“语蝶,这次她会想如此的招数,若是你丢了这送子灵符,怕便是要给个她说你不顾及了姐妹之间感情的借口来,随后便是防不胜防的陷害,不如留下这个倒也安了她的心去。” 晟语蝶听了平修锦这话,点头应下了,“你不说我倒是没想到这点,却不想你脑子也不全然是榆木疙瘩填充着的呢!” 平修锦被晟语蝶这样一说,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不过随即便释怀了去,对着晟语蝶宠溺的笑,“我再是不同也比不得你的,对了,应下如宝那个毛绒玩偶可是要做了。” 他这一提醒,晟语蝶才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对,你这不提醒我到忘了去,咱可不是那言而无信的小人,快些忙去吧。” 平修锦笑着点头,见晟语蝶和七儿她们又像往常一样的忙碌了起来,平修锦拿起了那个‘送子灵符’走到了一边,那里摆放着个大的木柜,平日里很少打开的,这次却是敞了开来,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东西,晟语蝶见他不说,她便也不问,七儿和香秀也都好奇,不过她们有身为下人的自觉性,倒也不好去打探什么的。 这次他打开了,一边坐着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转过了脑袋,平修锦也知道那几个人瞧着他呢,不过也没迟疑了手下的动作,笑着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灰黑色的瓷瓶,随手便把那个灵符扔了进去,笑着说道“这瓷瓶密封性很好,把这带着味道的东西扔进去,将会保留这上面的味道许久不散。” 七儿听了这话又快言快语的问了起来,“既是害人之物,为何要留下那味道,姑爷就不怕这物儿伤了小姐么,还要把这东西留在自己的房间里,当真有些不妥。” 平修锦笑了起来,“这也倒没什么的,大概关于这气味的书籍我是看过些的,只要离人足够远,倒也没什么影响的,留下了这个,等着日后有机会的时候,我去找找有遍识天下奇异之物的高人给瞧瞧去,也好再做定夺。” “可是这不是寻常之物啊,姑爷都不怕是什么有伤了人体的符咒么?” 平修锦笑着说道:“京城周边的寺庙里的符咒我都是见过的,知道它们大概的样子,而今这符咒却是并不相同的,你若细细去看便可知道了,这不过是用寻常的符咒改过的,哪里会有什么灵验的说法了去,不过是个装了特殊的药草害人的东西罢了。” 第七十五章 王府郡主 符咒之事便算暂时过去了,如此日子倒也安生了许久,平日里晟语蝶不出门,即便是平夫人回来了,有她早先放出来的话,说不想见晟语蝶,这两厢不见的,倒也没再生出那么许多的不是来。 至于晟语雁,她那日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送来了符咒之后,之后也没时间耗在她这里,这晟语雁镇日便是陪着平夫人闲话家常的,与平修祺在一起的时间反倒较之去邻县送子娘娘庙求子之前更少了许多,不过她不陪着平修祺,平修祺也不觉得落寞,似乎一切都理所应当一般,偶尔经过平修锦的院子,听见里面不时传来的笑声,只是徒添了平修祺的不解而已。 至于平夫人走了之后原本等着平夫人回来给撑腰的婆子们,平夫人回来之后也没了什么动静,这人的思绪多半都是被孩子牵着走的,得了晟语蝶公仔的小孩子整天绕着那些人的身边,张口闭口都是新入府里的三少奶奶的好处,再者就是三少奶奶又给他们讲了什么有趣的故事,都是受了晟语蝶恩惠的人,又有哪个好意思站出来说个不是去。 那日平夫人特别问了佟妈府宅中近些日子可算安稳,那其中带着明显的意有所指,佟妈想了许久之后,还是傻笑着搪塞了过去,随后平夫人干脆直接问起了她不在府中的时候,晟语蝶可算安生,佟妈见躲不过,便直说了开来,说晟语蝶除了与府中小孩子有接触之外,并没有别的特别的做法,人大概是怕了平夫人的威严,本分的狠——佟妈自然了解了平夫人,那个时候要想保住了晟语蝶,只有抬高了平夫人才能让她安心了去。 平夫人从佟妈那里听了这些消息,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小孩子她是不放在眼中的,因为她从来就不相信小孩子能成就什么特别的事情出来。 当然这佟妈也避开了七儿和香秀的话题,其实只要她动动嘴皮子,就说晟语蝶强行从苏婆子的洗衣房带走了七儿和香秀,且那个时候还好生修理一番苏婆子这话一说,碍着打狗还要看主人的说道,怕是晟语蝶与平修锦就又要去祠堂里受罚了,这天已经十分冷了,祠堂里又没烧炭火,人若是在里面停留一晚上,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的,佟妈终究是软了心肠,这自然也是少不得了她那小孙子在她耳朵边念经般夸赞了晟语蝶的结果。 平夫人见佟妈这个原本记恨着晟语蝶的人都没说出什么不是来,想着大概晟语蝶真的因为惧怕了自己而老实了许多,倒也没时间与她计较了去,年前事情也忙,她便也渐渐忽略了晟语蝶与平修锦的存在。 那日敦王妃差 人来找平夫人,说是多日不见了有些念着她,让平夫人带着平惠贤去敦王府一趟,这平惠贤是和敦王的小郡主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敦王妃极其宠爱着小郡主,对这个与小郡主同日出生的平惠贤也有格外的好感去,说是念着平夫人,倒不如说是想平惠贤了。 平夫人自然知道了这点,也就是因为她知道了敦王妃对他们家的偏爱缘由,才格外的懂得利用了这点去,平家虽然是皇商,可这背后盯着他家位置的人多了去了,若是这只顾着生意,却不考虑后背的细枝末节去,又怎能一连多少年都稳坐了皇商的位置去。 敦王爷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就这敦王妃也是皇宫里的常客,敦王府里来的帖子,平夫人又怎能托口不去,她这些日子还念着若是敦王妃没来找她,她好找个什么借口去敦王府拜会敦王妃呢,这次倒是正和了她的心意去了。 坐上了平府华丽的马车,平夫人不解的看着平惠贤手中的泰迪熊,许久之前她便瞧见了平惠贤始终抱着的这个样式奇怪的东西,倒也没抽出时间来细细的问她,可今日这平惠贤还要抱着进敦王府,平夫人便不能不说了:“惠贤,那是什么东西,寸步不离的,差人给你送回去,若是被敦王府里的人见了,要笑话了咱们平家人净弄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是要笑咱们的。” 平惠贤抱紧了怀中的泰迪熊,连连摇头,“笑我作甚,他们想有还没找不到呢,我就是要让小郡主瞧瞧我的泰迪熊,她都笑我的东西没她的稀奇,这会儿倒是瞧瞧谁的东西才稀奇了去。” 平夫人听了平惠贤的话,对她宝贝了自己的泰迪熊倒是没表示什么,可她关于小郡主那番说辞让平夫人心生畏惧了去,急忙训斥了平惠贤,“你这孩子真没个尊卑的,小郡主也是你说得的,把那个难看的东西给我搁家里,这才多少日子不见,你竟生了胆子反驳了我的话去,这些都是谁教了你的?” 平惠贤以前都是被人捧在手心的,这会听了平夫人的话,心中自然不舒服,起身就往马车外走,好在平夫人并未放声让车夫上路,若非如此,怕平惠贤就要吃些苦头了。 不过瞧见了平惠贤的动作,平夫人也是眼疾手快的,伸手拉住了平惠贤,沉声说道:“惠贤,你干什么去?” 平惠贤听了平夫人的话,抽抽噎噎的说了起来,“娘嫌我丢人了,我这便回家里待着,绝不出来给娘丢了人去。” 轻叹了口气,平夫人妥协般的说道:“你这孩子,我算是怕了你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既 然你非要拿着这东西进了王府中,娘也不拦着你,可小郡主毕竟是与咱们身份不同的,这尊卑礼数你该懂得的,带了这东西去敦王府,最好别生出什么事端来,不该说的万万不能说,弄不好咱们平家也跟着受了牵连去。” 平惠贤是不懂了平夫人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只知道平夫人应下了让她带着泰迪熊去给小郡主看的事情,满心的欢喜,方才要回家的意思早都没了,她自得了这个稀罕物,是恨不得带到所有人的面前去的,此时又怎么会真的回府中待着去,自然是欢喜的靠在平夫人身边了。 平夫人见平惠贤笑了,暗自叹了口气,她现在是不好惹了平惠贤生气的,敦王妃想见了平惠贤,她若是没把平惠贤领了去,怕这敦王妃要心生不满的,平夫人可是对这点一清二楚的,不过她心中也细细端量了,等着平惠贤回府之后,她是要好好问问那个泰迪熊是怎么回事的,不但样子怪异,且让平惠贤像着了魔一般日日夜夜的抱在身边,若只是寻常的稀罕物倒也罢了,要是这背后是有什么阴谋的,她是绝对不是轻饶了给平惠贤这东西的人的。 马车到了敦王府,平夫人领着平惠贤下车,自侧门进了王府中,那个时候顿王妃正和小郡主坐在内堂里边吃果子边说着有趣的话题,外头的下人通报了平夫人与平惠贤到了,小郡主先敦王妃一步跑了出去。 敦王府里的小郡主也是个有名的娇俏小美人,内里穿着鹅黄色绣梅花圆领的短衫,外套绛红色刺绣交领褙子,下身同是黄色百褶裙,头上戴着鹅黄色的绢花,另一侧倒是也插了支蝴蝶短步摇,才七八岁的年纪,早早就有几年权贵的人家盯着了,都要讨了她给自己家的公子做媳妇去,不过敦王爷却是有自己的打算,倒是谁家也没允了他的。 小郡主见了平惠贤,哪里有大人那些所谓的尊卑说法,只嚷嚷着说道:“你好些日子都不来瞧我了,我都当你忘了我了,最近可有什么新奇的东西?” 说道这里便直了眼睛,伸手便去抓平惠贤手中的泰迪熊,不解的喃喃着:“你这是什么稀奇物,我倒是头一回见到,让我瞧瞧。” 平惠贤却是躲避开了小郡主伸过来的手,喃喃的说道:“这个可是我的,你若要了去,怕瞧上了便不还我了,我才不给你看呢!” 平夫人听了平惠贤的话,脸色立刻沉了下去,暗暗放低了声音,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惠贤,小郡主要看了你的东西是你的荣幸,怎好这么说话,没个规矩的。” 平惠 贤听了平夫人的话,瘪了瘪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手中的娃娃递给了小郡主,怨愤的说道:“早知道这样,我便不来了。” 平夫人听了这话脸上又满是惶恐,恨恨的说道:“你这孩子说得是什么话,能进了敦王府便是莫大的荣耀了,却是如此的不知好歹,等着回去再找你好生说道说道。” 平惠贤眼睛只瞧着被小郡主抓在手中的泰迪熊,耳朵里哪还有平夫人的教训,喃喃的念着:“我这只是借给你瞧的,你看过之后便要还我,不然日后我就再也不来你家里玩了。” 平夫人听平惠贤这几句话说得差点吐了血,她是不知道平日里小孩子凑在一起这样的对话都不过是十分寻常的,这愈加的紧张,那边敦王妃居然也走了过来,平夫人见了敦王妃,脸上挂着尴尬,喃喃的说道:“瞧这惠贤是越大越不懂事了,回去之后我免不得教训了她去,这孩子平日里宠着她,不曾想倒是宠出了这无法无天的个性了去,居然敢跟小郡主说话这般的没大没小了。” 敦王妃瞧着平夫人小心谨慎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平夫人,你太过紧张了去,不过都是孩子家,凑在一起要说什么也是他们的事,你若在一旁一直指手画脚的,倒让他们感觉不自在了去,莫不如让他们自己玩便是,你我就退到后面去好了。” 平夫人被敦王妃这样一说,先是放下了心中的紧张,随即又感觉不好意思了起来,尴尬着说道:“王妃的大度值得我钦佩。” “好了,你也莫要如此的说我了,怎的,这娶了两房媳妇进门,为人也虚假起来了呢!” 听了敦王妃的话,平夫人愈加的诚惶诚恐,还想着说些什么挽回方才那话里的不是——尽管她也想不出自己的话是否有说错的地方,可敦王妃已经率先走回了方才的位置,平夫人只能低垂着头默了声的跟在其身后,那样子与在晟语蝶面前的时候判若两人! 第七十六章 偶得良机 虽然一直战战兢兢的面对着敦王妃,但是平夫人还是看出了今日的敦王妃是高兴着的,对于她的无心之言也并没有深究了去,敦王妃的喜怒,可以从她的脸上直接看出个大概的,最令平夫人想不到的便是敦王妃这次竟亲自送她们母女出门,平日里出入敦王府有各式权贵,得了敦王妃亲自送的待遇的却没几个,这点平夫人自然清楚,她还在窃喜了敦王妃待她的不同之时,却又听见敦王妃让平夫人也给小郡主做一些类似于平惠贤的玩偶。 平夫人曾经让平惠贤把手中的泰迪熊让给小郡主,可平惠贤哭闹着不肯松手,敦王妃也颇为尴尬,只是僵笑着让平夫人回去再给小郡主做一个便好了,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好的,再者平惠贤委实哭得惹人不忍,而小郡主也一直吵着要,敦王妃没办法才跟平夫人开口的。 在敦王妃的想法里,既然平惠贤身边带了个这样稀奇的东西,想来平夫人要再做新的也不怎么费事便是了。 敦王妃家是什么势力,想要什么不等着口爱,自然有人会巴巴的送来的,所以以往平夫人总研究着要给敦王妃送些什么,敦王妃虽然也笑着应下,可是平夫人知道那些都不是敦王妃喜欢的,难得敦王妃开口跟她要求了东西。 敦王妃这次开口,也委实是被小郡主缠着没有办法了,这怪模怪样的泰迪熊敦王府里的人没有见过的,如此也是万不得已了,敦王妃才跟平夫人开了口的。 平夫人得了敦王妃的要求,自然不敢推脱,离开了敦王府,坐上了马车之后,平夫人才问起了平惠贤这个叫做泰迪熊的玩偶的来历。 平惠贤知道平夫人不跟她抢泰迪熊了,倒也乐意炫耀,直接说是晟语蝶给她做的,平夫人最初是一愣,这些日子她没心思去寻晟语蝶的晦气,晟语蝶也安分的在她的院子里待着,平夫人倒渐渐忘记了她的存在,现在听竟是晟语蝶做出的引得小郡主喜欢的泰迪熊,自然感觉头皮有些发麻,让她去求晟语蝶,总好像有些卷面子,可不去求晟语蝶,敦王妃那边也说不过去,平夫人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一路上再也没别的话,只是平惠贤兴奋的讲着关于泰迪熊的故事。 回到了平府,虽然不想去见晟语蝶,可早些做好了送给小郡主的礼物,也早了却份心思,平夫人直接领着平惠贤来到了晟语蝶的院子。 这些日子晟语蝶只给平代昌做了几个简单的生肖玩偶,府中的下人孩子基本上是人手一个公仔,也不便再来找晟语蝶要求,所以晟语蝶与平修锦的日子倒也算清闲,平 夫人去找她的时候,她正与平修锦在屋里下棋,两个人头抵着头,晟语蝶对平修锦讲着落棋无悔真君子,自己却是连连的悔棋,平修锦问她,她只是说她是女子,不是君子,不算在内不能悔棋的行列中。 晟语蝶有时会轻颦眉头,他们现在下的并非是什么正规棋,那些她不是平修锦的对手,想了想之后便下起了五子棋,在晟语蝶的想法里,这五子棋她从初中便开始玩了,如今也玩了十来年了,平修锦却是不会的,如此倒让她占些便宜,谁知道只第一局的时候晟语蝶没说规则,平修锦输给了她,再之后平修锦便没再输过,让晟语蝶是阴招邪招一并使出来了,引得平修锦好笑的摇头。 平夫人进门了,两个人还在全神贯注的‘厮杀’着,浑然未觉平夫人到了,这也怨不得他们,即便是晟语雁进他们的院子,那也是前呼后拥的,如今只平夫人带着平惠贤默了声的进了门来,正全神贯注的想着怎么给平修锦下绊子的晟语蝶哪里会注意到她,而平修锦的目光是被晟语蝶面上不时变化的表情吸引,倒也没去注意了门外发生的事情。 不过平夫人既然是来找晟语蝶开口,自然不会带着那么多人,倒让人觉得平夫人有求与晟语蝶一般,因此她才会被晟语蝶与平修锦忽略掉了,最后还是七儿靠近了晟语蝶,小心的在她耳边说了句:“小姐,太太来了。” 听了七儿的话,晟语蝶才抬起头,还想说着七儿是不是和平修锦使串子,让她分心,却不想果真瞧见了平夫人,这晟语蝶见她身边只跟着平惠贤,有些莫名其妙,眼睛瞪得大大的,喃喃的问着:“太太,您怎么来了?” 看着晟语蝶难以置信的表情,平夫人有些尴尬,板着脸说道:“怎的,没事就不能到你的院子里来走走了么?” 晟语蝶笑着僵硬,“这屋子有些乱,太太随便坐吧。” 虽然平夫人来得让晟语蝶措手不及,可是她也瞧出来了平夫人今天的脸上没写着‘我要找人发泄’的表情,虽然有些僵硬,可还是笑着的。 平夫人听了晟语蝶的话,先是抬头瞧了瞧这屋子里的几个人,又看了一眼堆在堂屋里那些各式各样的布头,心下已经有些了然,虽然那些布头是没用的,不过若换成了以前,她倒是要就这布头找了晟语蝶的麻烦了,不过眼下她可是不能说句别的,也算是默许了晟语蝶拿布头的做法。 在来之前,平夫人本是想着说出敦王妃的要求便走的,想了想还是到了堂屋的上座坐下了,开口说出来的话让晟语蝶以 为自己是在做梦,还伸手掐了掐坐在她对面的平修锦的大腿,在听见了平修锦轻微的叫声后,确认并不是她在做梦,这才对平修锦露出歉然的一笑,换来了平修锦一个白眼。 晟语蝶常会有些奇怪的举动,一如这掐大腿,她第一次掐平修锦的大腿的时候,让平修锦很是不解,随后晟语蝶喃喃的说道:“会痛的,看来不是做梦!” 那个时候平修锦真有些哭笑不得,因为有了那样的记忆,平修锦自然明白这次她掐自己是什么缘故,不过他也好奇了平夫人今天的异常的举动,被晟语蝶这样一掐,他自然是确定了自己并没有做梦的。 平夫人坐下之后,七儿这丫头也算是有些眼神的,直接就去给平夫人倒茶,晟语蝶见了七儿的动作,也感觉好笑,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平夫人这态度也算是好的,因此晟语蝶说话也还算和气,柔和的说道:“太太莫要见怪,我这里也只有这种素茶,太太将就着吃吧。” 平夫人哪里会吃她这里的茶,却也不好婉拒,端在手中全然的尴尬,随即想到自己这次的目的,倒也咬着牙轻轻啜饮了一口,随后便放在了身边的桌上,再也不看一眼,对着晟语蝶轻声问着:“这进了府也好些日子了,可还住得习惯?” 晟语蝶轻笑着说道:“拖夫人的福,平日里没什么闲人上门来的时候,倒也渐渐的习惯了。” 平夫人哪里听不出晟语蝶话里的意思,尴尬的应着:“恩,习惯倒好,别让老爷觉得我慢待了你们,对了,这个月的月钱可领了?” 晟语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平夫人,她是不知道平夫人今日是怎么回事,内心虽然没什么底,可还是笑着应道“倒是没人通知了咱们去领月钱的。” 平夫人听了之后沉声说道:“稍后我会吩咐下去,明日修锦就去账房领了你们的月钱,你与语蝶两个人的,再领些木炭回来。” 这时候晟语蝶知道自己是该谢过了平夫人的赏的——其实这月钱和木炭按时发放到也是寻常的事情,不过对照着初入府中听来的那些消息看来,平修锦很久都领不到一次月钱,如此不但他们得了双份,且还关照了木炭的事情,她自然是该谢了平夫人的,因此笑着说道:“谢谢太太照应着。” 平夫人点了点头,随后又是一阵沉默,她不说话,旁人自然也无法开口。 平惠贤虽然平日里喜欢绕着晟语蝶说话,不过有平夫人在的时候,她面对着外人也是一副小淑女的样子,而今见了大家都沉默 着,禁不住说了起来,“小嫂嫂,今儿娘带我去敦王府,小郡主瞧上了我的泰迪熊,央娘拖您给做一个呢!” 听来平惠贤的话,晟语蝶这才如梦初醒,平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既然有人代她说出来了,也省了她开口的尴尬,还是方才一般无二的冷硬声音说道:“难得给敦王小郡主做物什儿,也算是咱们平家的荣幸,你好生做吧,缺什么自管找我来说,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这便回去了。” 说罢起身,再无虚应着的客套。 晟语蝶与平修锦一道起身恭送了平夫人,平惠贤是想要留下来的,可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娘抓着她的手并不打算松开,知道这次她娘是不允她留下,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平夫人走出了晟语蝶的院子。 送走了平夫人之后,七儿皱着眉头愤愤不平的说道:“小姐,这平夫人最初那样对待了您,现在有求于你了才来说些软话,您不会真的要给她做公仔,然后让她拿着去敦王府讨好了王府里的贵人吧?” 晟语蝶听了七儿的话,神秘兮兮的笑道:“这次也算个机会,为何要错失了!” 第七十七章 全力以赴 看着晟语蝶笑嘻嘻的样子,七儿和香秀是想不透的,平修锦却是伸手捋着颈子边垂落的发丝,轻缓的说道:“莫不是娘子又生出了什么稀奇的念头来了?” 晟语蝶听了平修锦这般文绉绉的话,也跟着回礼了过去,“相公如是说了妾身倒是真有那么点想法的,相公果真是慧眼如炬,妾身瞒不住相公。” 七儿和香秀看着晟语蝶与平修锦的你来我往,倒也不敢插话,平修锦看着晟语蝶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轻笑出声,也不再与她兜圈子,直接说了起来,“好了,语蝶,七儿和香秀这还云里雾里的绕着呢,且看在她们是你的最有力的帮手的面上,你也就别卖关子了,直接揭晓你的答案吧。” 晟语蝶这会儿也不再说笑,语调是充满着希冀的说道:“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们断不能放过了,你们最近也瞧见了,我们做出来的公仔还是很受小孩子欢迎的,再者咱们现在的日子也委实有些困顿,莫不如我们自己找个赚钱的营生,自然,要做市场好的广告是必须的,敦王府,虽然我不了解了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可我却是知道了能让平夫人都诚惶诚恐的定然是极其有势力的,如此不是天赐良机么?” 一口气说完,虽然只是浅显的道理,晟语蝶还是觉得开心,顿住了声音等着大家给些鼓励的时候,却见了在场的三人都莫名其妙的盯着她瞧,并未有别样的反应。 晟语蝶有些尴尬,小心翼翼的问着平修锦,“怎的,我说的可是有什么错处么?” 平修锦轻抚着自己的下巴,还是七儿嘴快,轻声的问着晟语蝶,“小姐,市场和广告是什么?” 听了七儿的问题,晟语蝶才想起了自己方才兴奋之时,只顾得说得开怀,却忘记了有一些名词是这个时代不曾有的,遂搔着头憨笑着说道:“这个我说得开怀了,倒也忘记用词了,你这一问我才想起来,这些词不过是我兴奋的开口说出的东西,也罢,我便举个例子来说好了,咱们制作一批毛绒公仔,当然,原本的时候也只有咱们这里的人知道,外头的人都不知道,若是我们想把毛绒公仔换成银子,没有买主怎么成,抓住敦王府这次机会,一定会让很多人知道咱们的毛绒公仔,再者人都有仿效的心理,听着平夫人的意思,这小郡主定然是非比寻常的,像小郡主这般尊贵的女孩子都玩着咱们的公仔,这日后若是成批量的生产,还怕卖不出去么!” 平修锦看着晟语蝶微笑着点了点头,七儿却是瞪大了的眼睛,兴奋的问道:“小姐,你怎么想到这 点的,这样说来,我们今后的日子大概就不会这么困顿了。” 香秀也欣喜的点头,晟语蝶高喊着说道:“那我们可就要努力了。” 四个人一起点着头,随后的时间,有了平夫人的应允,晟语蝶自然不会缺少材料,机不可失,晟语蝶也下了本钱,把上次平修锦在平修祺哪里拿回来的绒毛披风做了一个较之平惠贤还大一些的泰迪熊,又把苏婆子给她的那件褂子余下来的料子做了一个小一些的泰迪熊,内里均塞着新鲜的棉花,几个人连夜赶工,晟语蝶又精心给大小泰迪熊各自取了一个可爱的昵称,又用布头做了几个别样的公仔,晟语蝶不但为这些公仔取了名字,且还就这几个形象精心编了一个童话故事,手绘成册,虽然是赶工的,可人手少,做好了也是第三天的头午了。 待到完工,晟语蝶和平修锦一道去了平夫人的院子,他们进屋的时候,平夫人正和晟语雁坐在一起吃茶闲谈,晟语雁见了晟语蝶进门,初期很是不解,又瞧见了晟语蝶夫妻二人手中拎了个比较寒酸的包裹,轻蔑更是浮上了眼帘,斜着眼角笑着说道:“怎的,妹妹这时来找婆婆可是生活上遇上了什么困难不成?” 平夫人瞧见了平修锦拎着的包裹,眼睛是一亮,虽然那包裹看上去那么的寻常,可平夫人却是知道包裹里面究竟藏了什么东西,她等着那东西正等着心焦呢。 晟语蝶听见了晟语雁的讥讽,也只是笑着说道:“亏了姐姐有心,生活上我暂时是没什么困难的,太太心善,昨日又让咱们夫妻二人去领了两个月的月钱,若是我当真过不去了,定会是先找姐姐说去的。” 晟语雁被晟语蝶这样一说,脸上现出一阵愕然的表情,她本是想借机羞辱了晟语蝶夫妻的,却不曾想晟语蝶竟说平夫人照应着她,她对平夫人给晟语蝶拨银子的事情还一无所知,不知道平夫人有什么打算,她是不会再多说什么了,看不清楚形势妄言多语的,倒要给自己惹来麻烦,因此这晟语雁面上还是和善的笑,眼睛转了几转,便已经合计出来了这样的说道来了,“这么大个家业,每日婆婆要管的事情拉拉杂杂的,却是单独惦记着妹妹,可见了婆婆的心慈,也宠着妹妹的,既然没什么特别的需要,我便不去费那个心了。” 平夫人笑对着晟语雁,“语雁啊,你这孩子倒是比我周到去,前些日子我也忙,慢待了语蝶去,难得她不计较,好了,语蝶,把东西拿来瞧瞧吧。” 在晟语雁不解的目光下,晟语蝶笑着拿起了那个包裹,放在桌子上,打 开之后,就连不懂了公仔的平夫人看后都是眼前一亮,喃喃的说道:“看来你二人倒是真动了心思,这些瞧着要比惠贤手中那个还要精致上许多的。” 晟语蝶这个时候已经全然的忘却了平夫人当初是怎样对待她的,在晟语蝶眼中,此刻的平夫人就像当初她的上司,现在正要对她的设计进行了最后的把关,这场面她经历的多了,从最初的战战兢兢到最后的信手拈来,换一种心思,这话说得也格外的顺畅了,“其实这些与八姑娘手中的泰迪倒是没有别样的区别的,不过是或大或小了一些罢了,想着太太也说过小郡主是身份尊贵的,这毛绒公仔也要大气一些,我另外手绘了一套适合小孩子看的故事,与这套公仔匹配的,太太您给过过目吧,看看可还算满意。” 平夫人一边听着晟语蝶的介绍,一边审视着手中的公仔和晟语蝶说得那套手绘故事画,高兴的直点头,一边的晟语雁见平夫人似乎对晟语蝶似乎的满意,脸上尽显不耐,她这些日子偶尔也听过下人们传言了晟语蝶会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收买了小孩子们,她最初并不在意,偶尔有几个夸赞了晟语蝶的,她也当那些人没什么见识,现在瞧见了平夫人似乎也对晟语蝶现出了兴趣来,她自然是满腹的不快,心中默念着:我倒是小看了你晟语蝶了。 平夫人看好之后笑着对晟语蝶说道:“这次辛苦你二人了,好了,瞧着这天已经晌了,一家人许久未曾一起吃过饭了,这便一道吃了,下午我便给敦王小郡主送去了这些公仔。” 晟语雁听了平夫人的话,连忙问出了口来,“婆婆,这怎么可以……” 说了这几句,晟语雁猛然间发觉此刻说这些定会招惹了平夫人的不满,遂立刻改口道:“婆婆,我这便下去吩咐了,招呼了大嫂和代昌一起过来用晌饭,想来这些日子大嫂也都是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吃的,这一家人多久未曾聚聚了,住在一个院子里,还真生分了去。” 平夫人最初听见了晟语雁反驳了她的意见,脸色是一沉,随后听了她立刻改了口,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便掂量着办吧。” 晟语雁笑着起身出去吩咐了下人做事,晟语蝶与平修锦却是对视了一眼,从这一眼中,他们二人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个新的开始。 这两日平夫人吩咐了府中的小孩子一律不准去打扰了晟语蝶做事,平夫人知道平惠贤格外的喜欢耗在晟语蝶那里,还特别的嘱咐了她不要去打扰了晟语蝶,平惠贤虽然有些不甘心,可她也算个乖巧可人的小女 孩,晟语蝶那里是去不成了,转而又耗在了林巧蓉的院子里,这一会儿是回来吃晌饭的,进了门就瞧见了晟语蝶,笑着奔到晟语蝶身边,仰起头看着晟语蝶,轻声问着:“小嫂嫂,你给小郡主做的公仔好了么?” 晟语蝶点着头说道:“做好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本以为平惠贤会要求看看她都给小郡主做了些什么的,却没想到平惠贤接着开怀的说道:“太好了,小嫂嫂做完了之后,我便可以再去了小嫂嫂的院子里了。” 晟语蝶眯起了眼睛笑,这才明白了为何这几天都没见了平惠贤去她的院子,原来是不敢去找的,不过这平惠贤并不要求看晟语蝶做好的公仔,还是让她有些惊奇的,不过她是不问的,若是再引起了由头来,平惠贤再想要了那些公仔,这事倒是有些麻烦了。 第七十八章 又遇不解 晟语蝶与平修锦做出来的公仔令平夫人十分满意,因此算是格外开恩,从平修锦进了平家的宅子之后,没有平老爷格外的提点,有平夫人在,平修锦是无缘在平家的饭厅里用膳的,像今日平老爷不在,而只有平夫人在家的时候,却留下了平修锦在饭厅吃饭的场面倒是头一次见的。 晟语蝶与平修锦挨着坐在一起,平夫人坐在上座,林巧蓉与晟语雁倒算是分坐在平夫人左右的,谁左谁右,倒是没乱了顺序。 平修祺每次都是后进来的,这日也同往常一般走了进来,入眼的便是晟语蝶与平修锦比肩而坐于餐桌之前,先是一愣,顿了一下,然后倒也再无其他表情,随意的坐在了平日里他习惯的位置上,抬头对平夫人轻声道:“娘。” 平夫人看着平修锦,淡笑着说道:“每次吃饭都是这么漫不经心的,除了那些诗词歌赋外,都不知道什么事才能让你上上心。” 平修祺又抬头不解的看了看自己的娘,他这次确定自己的娘今天真的好心情,不但这同桌而坐的有平修锦夫妻,且与他说话的口吻也较之寻常更多了份宠溺——尽管平夫人一直对他很和善,可却是和今日绝对不同的。 平夫人也瞧见了平修祺眼中的不解,自动自发的解释了开来,“上次带着你八妹去敦王府,敦王家的小郡主瞧上了你妹妹抱着的那个什么熊的,也算是难得,敦王妃居然第一次主动跟我开口要东西,我回来便让修锦夫妻给做个差不多的,还真快,今儿便做好了,瞧着这东西做得精巧,且还不只是一个,想来敦王妃定会高兴,那明年场面上的差事想来也不会难办了去。” 平修祺听了平夫人的话,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转头不解的看了一眼安稳的坐在一边的晟语蝶与平修锦,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娘操心了。” 然后便低垂下头没了声,平夫人也习惯了平修祺这样的沉默,倒也不说什么,平惠贤方才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自动自发的绕过了平修祺,坐在了晟语蝶身边,笑嘻嘻的说道:“今日有小嫂嫂陪着吃饭,感觉真好。” 平修祺听了平惠贤的话,微微的侧了脸看了一眼晟语蝶完美的侧脸,此刻她正对着平惠贤淡淡的笑,那笑脸竟让平修祺一瞬间失了神。 那边晟语雁却是把这一幕全然的收进了眼里,这语调上也不同了起来,“呦!妹妹果真不同一般呢,这进府没多久便收咱们府里的八小姐的心,眼下瞧着,却又有一个人要失了心神了去呢!” 她这酸气的口吻晟语蝶自然听得出来,不过她只是装作没听见了一般继续和平惠贤低声讲着故事,她明白此刻自己做出来的毛绒公仔深得平夫人的心,既是如此,想来平夫人这个时候也不会因为晟语雁的三言两语便怪罪了她去,因此她也不去理会了晟语雁这个时候的冷嘲热讽,并不是怕了她,只是懒得去和像疯狗一般的女人计较了。 平夫人微微颦紧了眉头,歪着头看着晟语雁,轻声说道:“语雁这是怎么了?” 晟语雁听了平夫人的话,嫣然一笑,收了方才说话的口气,轻缓的说道:“语雁谢谢婆婆的惦记,不过方才有人竟看着妹妹失了神,我点他一下而已,万不好让那人丢了娘家的脸面,这再连带着婆家也跟着蒙羞。” 平夫人顺着晟语雁的目光望去,见到的却是皱紧了眉头的平修祺,虽然平夫人是并不喜欢晟语蝶的,可若是晟语雁这话牵连了自己最宠爱着的儿子,平夫人也不会高兴了去,沉了脸色,冷着声音说道:“语雁,命人上菜吧。” 听了平夫人声音发沉,晟语雁立刻换上了笑脸,命站在身后的仆役上菜,晟语蝶自然听了晟语雁方才的说辞,不过她却是听而不闻的,认她说去,她这边与平惠贤说笑完后,就转头与平修锦细细的念着什么。 平修祺被晟语雁方才这一说,脸上竟微微泛起了红,有些事情,没有人专门去提点,倒也没什么格外的念头,方才晟语雁这样一点,平修祺愈加不可遏止的借由夹菜的空当偷偷的瞟上两眼晟语蝶与平修锦这一边,每一次偷看,便愈加的迷茫了起来。 这一餐饭吃得最开心的便是平惠贤,而吃得最气愤的莫属晟语雁,方才平惠贤说了那番话之后,晟语雁心中便已经生出了不悦,随即却发现平修祺竟看着晟语蝶的侧脸出神,这还了得,若不是有平夫人在场,晟语雁连掀桌子的念头都有了,听了平夫人冷淡的问话,晟语雁才压下了自己的怒火,只匆匆吃了几口便搁下了筷子,瞪着眼睛瞧着平修祺。 也不知道平修祺是有心还是无意的,这一餐饭竟是比寻常要慢上了许多。 再看着晟语蝶那一边,对晟语雁的怒火和平修祺频频的窥视全然的不在意,时不时的给平惠贤或者平修锦夹菜递水的,自然的就好像这里也只有他们三个人而已。 晟语雁是了解平修祺的,每次他吃完饭都不会在饭厅里停留,果不其然,这次虽然也吃得较慢,不过还是在那三个人之前吃完了,吃完之后平修祺站起了身子,对平夫人轻声说道 :“娘,您慢吃,我还有些事情,就先下去了。” 平夫人已经习惯了平修祺这种行为,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接点头应声道:“有事你便忙你的去吧。” 平修祺点了点头,随后起身离开了饭厅,自始至终未曾和平修锦说上半句话,他不和平修锦说话,这次平修锦倒也不像上次林巧蓉找他们吃饭一般先跟平修祺打招呼,因为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特别的相处方式,其中的缘由,他们几个是再清楚不过了。 平修锦当年初来平家之时,一次受罚吃不到饭,平修良见他可怜,偷偷给他送去了两个包子,谁知道竟被平夫人知道了,连带着就是平修良一道罚了去。 那个时候府中的人都不知道平夫人为何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那般的狠毒,年岁长了,平修锦便品出了其中的味道来了,平夫人那个时候会严惩了平修良,倒也未必就是因为他忤逆了她的命令。 这世上有一种关系叫做手足之情,平修良那个时候会心疼了平修锦受罚,便源自那种手足之情,平夫人是害怕,她怕自己的子女会纷纷背离她而与平修锦结成一个团体,那样她便渐渐的被孤立了,虽然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可是平夫人还是害怕那样的想法成为事实,所以她要把一切的可能掐灭在面头上,因此平修良第一次被抓住之时,她便要狠下心肠用自己的大儿子给了余下的几个子女一些警示,自然,那以后即便有与平修锦有些感情的也不敢当着她的面来了,因此像今日这样的场合,平修祺与平修锦见面如陌路人,谁也不跟谁打招呼。 不过说道这点,平惠贤算是个特例了,她是常常都耗在了晟语蝶的院子里,最初平夫人不再府中并不知情,这次回来之后倒也耳闻了近些日子平惠贤与平修锦夫妻接触颇密,平夫人离开平府好些日子,这段时间也委实的忙,没时间与平惠贤说这些,随后便得了敦王妃的差事,这也算是有求了晟语蝶,平夫人暂时忘记了曾经的恩怨,好的管事者,还是要分清家里家外孰重孰轻的。 晟语雁见平修祺离席了,她这边也轻声软语的跟平夫人说道了起来,“婆婆,稍后我吩咐了下人在您用饭之后收拾了桌子,这会儿媳暂时有些事情,便不陪着您了。” 平夫人方才就瞧出了晟语雁与平修祺之间有些矛盾的,这会儿也知道晟语雁如是说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她还是宠着晟语雁的,也便由着她去,只轻声说道:“语雁,修祺是个闷性子,与他说话要顺着他,不然适得其反。” 晟语雁只 是敷衍的点了点头,随即快速的追了出去,那边晟语蝶与平修锦还是一副并不知情的样子愉快的吃着东西,在他们二人眼中,这便是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的,别人家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晟语雁追出了饭厅的门,她耽搁了些时间,拎着裙摆不管下人诧异的眼神,一直追到平修祺书房门口才追上了平修祺,伸手便拉住了平修祺的手臂,冷声问道:“方才你为何总偷偷的去看语蝶,难不成你也跟平修锦那个不知深浅的男人一道被语蝶那个小贱人勾了魂去?” 听了晟语雁的话,第一次平修祺感觉到了难以接受,脑子里一瞬间却是想起了平修锦那个时候与他说的话——平日里晟语蝶是绝对不会到处声张了晟语雁的不是,可不敢保证晟语雁是不说晟语蝶的。 平修祺微微颦紧了眉头,轻声说道:“语雁,她是你妹妹!” 听了平修祺的话,晟语雁怒火更炽,大声的喊了起来,“看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还当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呢,以前你不是也瞧不上她的么,我这出了一趟门,你倒是记起来她是我妹妹了,那小贱人果真不同凡响,看来我是小瞧了她了。” 第七十九章 无理取闹 听见了晟语雁这样的指控,又加上她胡搅蛮缠的态度,平修祺心中也生出了厌烦,冷淡的说道:“罢了,如果你诚心这样说,我再怎么解释也枉然,莫不如不说的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随后甩开了晟语雁的抓握,抬脚快速的离开了晟语雁的身边,仿佛晟语雁就是那得了病的疯狗,走得慢了便要被她咬了一般。 晟语雁第一次见平日里和颜悦色的平修祺变了脸,最初倒是没反应过来,待到他走远之后才想了起来,大哭一声,便向饭厅的方向跑了回去。 在院子门口,晟语雁与晟语蝶夫妻走了个对面,晟语蝶倒是不甚在意的,方才一起吃了饭,这会儿倒也不必另作招呼,她自然是懒得与这个表面上的姐姐说话的,就要与平修锦一道与晟语雁错身而过。 晟语雁方才在平修祺那里吃了气,这会儿看见了她认定的祸事源头又怎肯轻易的放了晟语蝶过去,斜着眼睛看着晟语蝶,冷哼一声说道:“果真是个浪蹄子,以前的名声就不好,进了平家这种深宅大院的竟更不安生了,不出院子都要勾人,我呸,还真不要脸。” 听了晟语雁无端的咒骂,晟语蝶初期是一愣,平修锦却是先反应了过来,冷淡的看了一眼晟语雁,随即与晟语蝶轻柔的说道:“语蝶咱们快走,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太太的院子里是养着恶犬的,若是被她咬到了,不知道这疯气会不会上了咱们的身,要是也跟着疯了,可是招人笑话了去。” 听了平修锦的话,晟语蝶嫣然一笑,倒也不看晟语雁,轻柔的跟平修锦说道:“若是她不说,我倒是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样的本事,夫君大人可是要把我看住了啊,咱们这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一起的,我竟还可以分身出去勾了人的,莫不是姐姐在夸我顾盼之间也能生出别样的风姿,不自不觉间,就有识得金镶玉的男子瞧上了我?那还真是麻烦了呢,玉石与破瓦一比,这破瓦自然心中不快,生出了那些幽怨之词,或许我也可以不必介意了去才是!” 看着晟语蝶似是不解的颦紧眉头清淡的说出了这番话来,平修锦只是觉得好笑异常,倒也跟着她妇唱夫随,“语蝶你才知道了这点,当初便是一见了语蝶如此模样,我便倾心于你,就是怕被别的男子发现了你的美好,坚决的定下了你,相处久了之后,愈加的难以忘情,二嫂这话我也是信得,见惯了表里不一的女人,再见你之后,定会不知不觉受你吸引的,这又怎能怨得了你呢!” 他二人在此你来我往,站在一边的晟语雁 口头上没占了便宜,如今听了他们这话,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恶言恶语的说道:“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对狗男女,让人瞧见就作呕,马上就要当了绿毛的王八了,却还要口口声声称赞了这给找了晦气的女人的好处,普天之下,怕也仅有你一人罢了!” 平修锦见晟语雁气愤的口不择言,竟直接面对了他来,倒也不与她一般的见识,只轻笑着说道:“只要能与她在一起,又何妨计较了那么许多呢!” 晟语雁听见了平修锦的话,脸色愈加的难看,沉声说道:“我不与你们这对疯子说话。” 说罢飞快的向平夫人的屋子跑去,既然晟语蝶与平修锦吃完了,想必平夫人也不会独自留在饭厅里了,晟语雁这点还是清楚的。 见她走了,晟语蝶微微翘起了眉眼,拍打着平修锦的肩膀,嬉笑着说道:“却不想你也是个腹黑的家伙!” 平修锦微微一愣,攒紧了眉头,不解的呢喃着:“何谓腹黑?” 晟语蝶眼睛转了转,笑着跑开了,“就是一肚子坏水。” 平修锦顿了一下,看着晟语蝶微笑着的脸,又是那暖暖的动容,静下来的时候,心头有一丝异样的担心涌了进来,方才在饭桌上的时候,晟语雁注意到了平修祺的异常——他没有看不见的道理,随后平修锦便摇头甩开了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轻笑了起来,平修祺会注意到晟语蝶,大概只是对他以前的感官迷茫而已,晟语雁看不分明,他却是懂得的,在平修祺的眼神中,平修锦没看到任何的异常,只是清澈中带着不解而已,他毕竟不是晟语雁,不可以与她相同的见地才是,最主要,平修锦是信得过自家二哥的,当初他错过了晟语蝶,那便是真的错过了,兄弟之妻他是不会试图染指的——平修祺是个正人君子! 晟语蝶先跑走了,却是在岔道见平修锦只是站在原地发呆,有一丝不解,脆生生的喊了起来,“怎的?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看着晟语蝶欢快的笑脸,平修锦也跟着淡笑出口,“居然说我坏,那我怎能辜负了娘子的期望,现在我便坏给你瞧瞧!” 晟语蝶笑得更开心,奔跑在清幽的花园小径上,平修锦并不出声,只是与她保持在一定的距离之内,一路上都是晟语蝶欢快的笑声。 在花园的另外一头站着个落寞的男子,他还是想不透,为何他以为美好的晟语雁会日益的不可理喻了,再听见了晟语蝶的笑声之后,那种落寞更加的锥心! 那边晟语雁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平夫人的房间里,由于被平修锦惹得,倒也忘记了规矩,待到进门后才发现了自己的唐突。 平夫人见晟语雁如此,只是微微的颦紧了眉头,她平日里宠着晟语雁,倒也不跟她细细计较了去,随即便舒展了眉宇,这若是换了一个人,平夫人怕是早都喊人拉出去家法伺候了。 “语雁,如此毛毛躁躁的,所为何故?” 听见了平夫人语气中的宠溺,晟语雁这才缓过神来,随即嘤嘤的哭泣了起来,“婆婆,还不是我那不懂分寸的妹妹,在我们不在的时候,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狐媚的招数,修祺他,他……” 说道这里似乎伤心的话都说不分明了,平夫人皱紧了眉头,虽然已然明了晟语雁这半截话是什么意思,可还是冷声问了起来,“语雁,修祺他到底怎么了,给我好生说话!” 平夫人虽然宠着晟语雁,不过事关了平修祺的名声,她自然是马虎不得,对晟语雁也便冷硬了语气,晟语蝶听出了平夫人的不快,心头微跳了几下,给自己定了定心神,这才小心翼翼说道:“婆婆也不要怪罪了修锦去,都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她在晟家的时候就不安生,也不知道爹和大娘受了什么蛊惑,竟纵容了她,这来到了平家,竟还是如此的恬不知耻,四处献媚的,想必前些日子咱们不在家中,语蝶便趁机勾引了修祺,方才我不过是问问修祺为何要一直盯着那个贱人看,修祺竟对我发了脾气,婆婆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平夫人静着声听完了晟语雁的话,她本就是个偏心的人,若是外头的人给了晟语雁气受,她自然是要帮着晟语雁说话的,可如今却是听见了自己的儿子给晟语雁气受了,平修祺的性子平夫人是清楚的,他会不会跟晟语雁发脾气,她也是懂得的,刚好平夫人又急着整装去敦王府,自然没心思去理会了晟语雁的哭闹,再加上今日晟语蝶做的公仔深得她的心思,也不想去深究了谁对谁错,遂不痛不痒的说了起来,“修祺这个孩子竟敢惹了你的不快去,语雁你自管放心,稍后我自是会去找他说个清楚,咱们平家绝对不可出那丢人现眼的事情,好了,你先回去,我一会儿还有些紧急的事情要去处理,等到处理完了,我便回来给你做主!” 平夫人心中明了晟语雁是个有些脑子的女人,这会儿会失了分寸,不过是头脑发热,她出门之后,想必再回来,晟语雁也该想清楚了,不会再来自找麻烦,因此才会面上偏袒了她,背地里却是赶她出门的。 晟语雁听了平夫人说 自己要出门,好像脑子还沉寂在方才的怒火中,竟没个分寸的追问了起来,“婆婆是要去哪里,我陪着您去?” 平夫人皱紧了眉头,不过还是维持着她的好脾气,轻声解释道:“语雁,那个地方暂时我是不会带着你去的,敦王妃这人虽然瞧着和气,但却是厌烦了未经邀约便进了她家门的人,若是有机会,我会把你引荐给她,不过不是现在!” 晟语雁这会儿才好像有些反应了过来,暗暗叹息方才自己真失了分寸,再看眼前的平夫人面色阴沉,她又怎么会不紧张了去,忙笑着说道:“婆婆,你也莫要怪我,方才是我的任性,竟也成了那没脑子的人,扰了婆婆的行程,实在是我的不是,我这便回去了,稍后您也不要再找修祺说了,这原本就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若是我都解决不了那个粗鄙的女人,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平家里主事!” 听了晟语雁貌似知书达理的话,平夫人点了点头,知道她还是有些分寸的,心中倒也渐渐放下了方才的不悦,轻笑着说道:“也罢,你先回去找修祺好生谈谈,倒也不是我护短,修祺是我的儿子,我又怎会不知道他的秉性,这其中定然是有些什么误会的,说那晟语蝶有勾引他的可能我是信的,但若是修祺连这点本分都不明白,我确是要细细考量一下的了!” 晟语雁听了平夫人的话,点头附和着她,“多谢婆婆提醒,我先回去了,婆婆您忙吧。” 见平夫人允了,晟语雁才转过身,出了门之后快速的离开了平夫人的院子,手是一直搁在胸口的,喃喃的说道:“这回还真是气糊涂了,怎么干下了如此蠢事,但愿婆婆不要怪罪了去!” 第八十章 深得欢心 不冷不热的打发了晟语雁出门,平夫人也不耽搁,甚至连每次去敦王府定要带着的平惠贤都没领着,直接命下人把那毛绒公仔换了个体面的包裹,便出了府去,马车一路快奔到了敦王府。 时至下午,本不是会客的时机,平夫人却并不担心自己这次选得时辰会失了礼数,心中却是开怀的觉得,如此是更加的显示出了她对敦王府所托之事上了心的才是,这点平夫人心中很有把握的。 果不其然,敦王府听说了平夫人入了府,竟推了手头上的事情,带着小郡主直接侯在了厅堂里了,这次平夫人走得匆忙,要是带着平惠贤,还要格外虚耗了些时间的,她索性把平惠贤丢在了家中,小郡主没见了平惠贤,心中多少是有些失望的,敦王妃明白自己女儿的心思,淡笑的问出了口来,“怎的,竟把惠贤留在了家中,瞧瞧咱们家小郡主可是时时刻刻都念着她呢,这惠贤不来,我也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了。” 平夫人也只是一阵轻笑,“难得小郡主还想着咱们家惠贤,那丫头这阵子野了心思了,比不得小郡主的稳重,方才语雁她妹妹给我送去了做好的公仔,我心中想着小郡主或许想着这些稀罕物,倒也没念着时辰,过了晌了才来拜访,若是再等着那丫头换了衣裳出门,怕天就要黑了,还望敦王妃不要介意了我失了礼数才是。” 在外人面前,平夫人是从来都不肯提平修锦的,因此她宁肯说晟语蝶是晟语雁的妹妹,也不愿承认了晟语蝶是平修锦的妻子,敦王妃也和平夫人认识了很多年了,自然明了她的心结,她不肯认下平修锦,她倒也不去参合了平家的家事,只要心中有数便可,不过眼睛却是盯着平夫人拎着的包裹上了。 晟语蝶虽然还有晟老爷给的银子,不过生活暂时没有个着落,花钱也不踏实,自然是能省则省,包了公仔的包裹也都是最寻常的旧布料,那些公仔虽然不重,可体积却是不小的,寻常的小包袱皮容不下,因此晟语蝶随意的寻了一个旧被面包上了公仔送到了平夫人眼前。 平夫人是个好脸面的人,只是自己家瞧瞧这些东西都觉得难看,怎好拿到了敦王妃面前现眼,换上了最好的背面料子裹上了那些公仔,敦王府里的下人瞧见了平夫人带来的东西,自然都帮着送进了堂屋,那么大的一堆,让人想忽视也难,小郡主自然也是瞧见了,想瞧瞧里面都带来了什么,伸手轻扯着敦王妃。 敦王妃手被小郡主拉扯着,又听见了平夫人的客套,倒也回应着,“在京城之中,谁人不知道平夫人是个严守着礼 数的人,这次也是受我之托,连耽搁都不曾有,我该感激了才是,你那话说得却是不假,这些日子郡儿她没少跟我提到你家惠贤手中那个泰迪熊,郡儿这孩子你是知道的,从小有什么稀罕物,只要她见了喜欢,王爷都要给她弄来,久而久之这性子也便让我受不住了,若是你再拖些日子不来,怕我许会厚着颜面到你家里去寻你硬要了那公仔去,那个时候,这脸面可是难看了。” 听了敦王妃的话,平夫人心头满是雀跃,脸上却是带着惶恐的表情,微微急切的说道:“惠贤那孩子当真的不听话,若是早些把她那个熊让给小郡主,也便不能惹了王妃您心烦了,回去后,少不了训斥了她去。” 平夫人面上是这样说的,心头却不是这样的想法,若那日平惠贤当真的把公仔让给了小郡主,敦王妃或多或少也会记在心中的,却不如她开口跟自己讨要来得效果要好,她会有此一说,不过只是客套了而已。 敦王妃笑摆着手,轻缓的说道:“都是孩子,凭甚我那郡儿看好了,便该着惠贤让出来,这点可是万万要不得的,再者你也没多耽搁了些日子,这不等着做好了就送来了,郡儿,还不谢过平伯母,然后瞧瞧这些稀罕物,可是你梦中都想着的那样的?” 小郡主听了敦王妃的话,忙笑着对平夫人称谢,随即跑过去打开了包裹,瞧见了里面的毛绒公仔,心中顿时欢喜,平夫人也听了晟语蝶简单的介绍,依样画葫芦的讲了起来,“这泰迪熊是分大小的,若是小郡主喜欢,可以把它们看成母子,还有余下的那些小一点的公仔,语雁她妹妹专门给画了个小书,小郡主若是喜欢,可以没事的时候翻翻。” 她这边说着的当口,那边小郡主已经开始翻看着晟语蝶精心编绘的那本童带着公仔玩偶原型的童话故事了,看惯了千字文,百家姓的小郡主,头一次接触了这样的故事,心中甚是喜欢,一边翻看着漫画,一边比对着桌子上的玩偶,偶尔还要惊叹一句,“我这些东西,要比惠贤手中那个泰迪熊好多了,下次她来的时候,定要眼馋一下她。” 敦王妃淡笑着出口,“头一次见郡儿看东西这么专注,对了,这些东西是出自那个当初被渚阳王选为莲花仙子的晟家二女儿晟语蝶之手对吧?” 平夫人微微一顿,随即点头,语调淡漠的说道:“是啊,是语蝶想出来的。” 平夫人伸手拿起那个小一些的泰迪熊,仔细翻看着,微笑的伸手碰了碰那泰迪熊的黑玉石眼睛,随后轻声说道:“想不到那个沉静的丫头竟有 如此多的心思,瞧这东西,寻常的人又怎么会想得出来,若不是知根知底的,我倒要真怀疑了她真是那莲花仙子幻化而来的,你平家好福气,竟一连得了两个如此不凡的媳妇儿。” 敦王妃只是用寻常的口气说了这话,平夫人脸色微微胀红,敦王妃许是说者无心的,可听在平夫人耳朵里却不知道该要如何接话了,晟语蝶那些日子的丑闻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平夫人不信敦王妃是不知道的,想到这里,平夫人幽幽的叹了口气,声音倒是有些低落的说了起来,“王妃您莫要再取笑了我了,这东西虽然出自晟语蝶的手,可她的名声说出来委实要丢了平府的脸面了去,若不是修锦非要这个女子,我倒也未必会允她进门的。” 敦王妃挑了挑眉梢,随即想到了平夫人这话里头的意思大概是指向了前些日子京城中关于晟语蝶的传闻的,其实像这种事情虽然丢人,倒也不至于太过惊天动地的,会闹得那么的沸沸扬扬,敦王妃那个时候只是觉得有些蹊跷,终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日子久了,这事情倒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因此平夫人方才说出来的时候,倒是让敦王妃有些愣神,不过她也瞧见了小郡主手中的画册,轻笑着回了平夫人的话,“其实这是是非非的,若是没亲见了,外头再怎么传,也未必都是实话,当初渚阳王画花神图的时候,我是见过晟家的二小姐的,很沉稳个女子,与传闻中的相去甚远,不过短短的几个年头,想必不肯能有那么大的变化的,你也不必再由着那种消息纠结的,日久见人心不是。” 敦王妃如是的说了,平夫人倒也不好像晟语雁一般絮絮叨叨的一直念着晟语蝶的不是,遂轻笑着点头:“还是王妃见地深刻,语蝶若是听了您这话,怕是要感激涕零了。” 敦王妃轻缓的一笑,“见地倒是说不出的,不过我不喜欢道听途说,人都还没见过呢,单单凭借着外头的传言便断定了一个人的好坏,且要知道,传言也是经了人口的,若是经过了有心人士的口,怕这里面的原委到底是怎样的,便不得而知了,不过改日若是不觉得叨扰,我倒是要去你府中见见这个新三少奶奶的,那些风言风语的没惹出我的兴趣来,今日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倒是让我好奇了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了。” 平夫人忙笑着应道:“王妃是鲜少出入了咱们这种寻常的百姓家的,若哪日幸得了王妃的光临,陋室定是蓬荜生辉的。” “今日瞧着郡儿这副模样,想必日后也少不得麻烦了你们便是了,倒是让我生出了不好意思来了。” “王妃瞧您这话说的,平家也没少了敦王府的照应,区区小事,竟要王妃如此的客套,折杀了咱们平家了。” 客套了几句,敦王妃便也不在纠结与这个问题上了,这次是没当面还了平夫人的人情,两个人心中可是各自有数的,蝇头小利也是情谊,以后都是要还的,至于要还给谁,那便是两种看法了。 又拉拉杂杂的说了些客套话,时间也便晚了,平夫人告辞回家,回家的路上更是欢喜,想着小郡主始终欣喜的眼睛与离开时敦王妃的笑,这东西她当真没出什么力气,可她知道平家过了年的买卖又算是安稳了,若哪日平府真的迎来了敦王妃这尊大菩萨,那日后平家在同道中人眼中,也便披上了愈加不同寻常的外衣了。 诚如平夫人自己所说的,敦王妃鲜少会入了旁的宅子做客,在朝为官,要么拉帮结派,要不独善其身,拉帮结派者,牵一发动全身,敦王是不会把自己陷入那种僵局中,因此他在外人眼中,便是个独善其身的王爷,自然,敦王妃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敦王的动向,敦王妃都光顾了她们平家了,那么和敦王也就不远了。 第八十一章 妒嫉之心 那日平夫人回府之后确实把平修祺叫到了她的院子里,晟语雁见了那场景,是躲在房间里暗自得意,确是不想平修祺回来之后对其更加的冷漠,这其中的缘由也就平夫人与平修祺两个人知晓。 虽然晟语雁做得有不得体的地方,但是平夫人是宠着她的,以她年岁尚轻为由原谅了她的莽撞,可是平夫人想开导了平修祺,大概有些急切了,竟是适得其反了。 对话的开头,平夫人直接告诉了平修祺晟语雁到她那里去哭诉了他的不是,随后便是一些伦理教条,祖宗规矩的话题,平修祺初期还没觉得怎样,可是听得多了,便愈加的感觉此事是晟语雁小题大做了,他本没那样的意思,这样一说,好像他真的和晟语蝶怎样了,再结合了以前晟语雁那些说法,平修祺开始怀疑了晟语雁曾经话里的真实性了。 这点是很容易验证的,就像现在的他,原本没什么的,被晟语雁如此一搅合,就好像自己真的被晟语雁抓奸在床了,他暂时不想与晟语雁计较这些,只当她是一时气恼生出了糊涂的想法,平修祺也算是听平夫人的话的,不十分与她计较了这些,只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 不过一回到他们的院子里,瞧见了晟语雁那张盛气凌人的脸,平修祺心中便生出了厌烦,那之后的平修祺更加的喜欢躲在书房里研究他的诗词歌赋,晟语雁受到了冷落,跑平夫人的院子也就愈加的勤了。 以前晟语雁跑平夫人的院子,说得多半都只是晟语蝶的不是,可现在晟语蝶不出房门,多少算是不惹了她的眼,她反倒念得更重了,到了平夫人的院子里,初期都是先说上几句晟语蝶以前是怎么装柔弱勾男人的话题,那说得叫一个白,好像晟语蝶当真是个该抓去浸猪笼的浪荡女人一样,随后絮絮叨叨的都是平修祺如何的为了晟语蝶那样一个不知道羞耻的女人而冷落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平修祺也是个色令智昏的糊涂蛋了。 平夫人初期还是要劝上一劝晟语蝶的,自然也又找了几次,可是每次找过平修祺之后,晟语雁第二天会到她的屋子里哭闹的更厉害,平夫人想了想才明白了平修祺的心思,他会如此只是因为面上是不好忤逆了平夫人的,因此只是用冷落了晟语雁的方式来表达了他的意思。 明白了平修祺的心思,再看着晟语雁哭哭闹闹的样子,平夫人也有些厌烦了,再者年关要到了,平夫人也没那么时间听晟语雁絮叨,平老爷不在府中,下面的关系可以让平顺去给周旋着,可是像敦王府这中门户,又岂能让一个家仆去拜会, 还有再怎么平修祺才是她最宠爱着的儿子,有几个人喜欢整日听别人在自己耳边念着自己儿子的不是,平夫人最后只是一个说法便让晟语雁完全收回了那种无理取闹的冲劲。 “语雁,平家未来的主母不该是一个只懂得听风就是雨的鼠目寸光者,再者,这都还没风呢!” 也就这样一句话便让晟语雁彻底的在平夫人面前沉默了,随后晟语雁也回房里去好好的思考了一番,最后惊出一身冷汗,她是忘记了自己的本分,以前陆姨娘是宠着自己,可那是因为自己是陆姨娘的亲闺女,虽然平夫人也处处提点着自己,可毕竟还是隔了一层关系的,她这些日子总到平夫人面前讲究了她儿子的不是,换做是自己也会不开心了。 晟语雁想到这点之后,果真再也不去找平夫人说这些事情,平修祺也让着她,平夫人那里她是讨不到便宜了,便盯着平修祺的书房去闹,三天两头的想办法招惹了平修祺,平修祺生性温和,可也受不住她这番骚扰,最后咬了咬牙,跟平夫人言语了一声,替她出门去平夫人娘家送年货去了。 平夫人这些日子跟敦王府总有接触,一时不会儿也抽不开身,见平修祺与晟语雁这些日子是闹得不可开交的,想了想分开让其二人冷静冷静也好,便同意了平修祺的想法。 平修祺这边出了平家的宅子,晟语雁没了两个被她缠着的人,那边晟语蝶与平修锦这几日清闲日子算是过到了头,那日一早晟语雁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仅带着她的陪嫁丫头小红来到了平修锦的院子。 晟语蝶那个时候与七儿和香秀要去了林巧蓉的院子,晟语雁自然知晓这个时候她会出去的——道理很简单,林巧蓉今日一早就出了门去,她院子里的人来找晟语蝶过去的事情,是晟语雁见林巧蓉不在,特别吩咐了自己的人去递了话的。 晟语雁侯在门外,晟语蝶前脚一走,她后脚就迈进了平修锦的院子,进去前对方才去林巧蓉院子里找人叫走晟语蝶的小红说了一句,“算好了时辰,别误了我的事。” 小红点着头笑,声音中难掩了兴奋一般,开怀的说道:“小姐放心便是,奴婢明白的。” 晟语雁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即迈开步子走进了平修锦与晟语蝶的房间。 这里在晟语蝶嫁进来之后有了很大的改观,原本光秃秃灰暗的墙壁被晟语蝶用废弃的布头拼贴成了别样的风情,陈旧的木家具也都包上了布头拼接的外皮,看上去感觉虽然怪异,可是又十分的舒服,各个角落都有各式 的毛绒公仔,就是这些东西才吸引了府中的小孩子常常绕在这里的。 晟语雁看了一眼,随后轻咒一句,“呆子的东西也玩得这么高兴,真是个没见识的下贱蹄子。” 晟语蝶是突然接了消息出门的,她走的时候还在画着新的童话构思,平修锦是明白她的意思的,见她出门了,他便坐在桌子前继续替她画着,脸上是一派柔和的表情。 晟语雁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不禁咬住了自己的唇,拜平老爷所赐,平家的子女外貌绝对都是上乘的,而上乘之中也有更出色的,那便是平修锦。 大概是专注,平修锦倒也没去注意了进门的是谁,自他白皙的颈子边垂下了一缕墨黑的发,在他身前的桌子上盘成一个圆润的圈子,那发圈的旁边就是平修锦在用着的墨水,看着那墨与发比邻,会生出来恍惚——那墨的颜色竟比不得发丝的乌亮,平修锦的嘴角是微微勾起的,红润的唇微微开启,露出一面洁白整齐的牙齿,听见了脚步声,头也不抬便说了起来,“怎的,嫂子不在,这去了就回转了,莫不是舍不得我,半路溜了回来?” 听见了平修锦的无心之言,晟语雁感觉自己的心口又是一抽,只寥寥几字便已经显出了平修锦与晟语蝶之间的亲昵,反观之她与平修祺之前是愈加的冷漠了,现在更是为了躲她而去了别处,如此怎能甘心。 很小的时候陆姨娘便告诉了她,天下最美丽的女孩便是她晟语雁,从上门拜访了晟家的客人那里晟语雁也是得到了那样的认知,可后来的一天却是由她一直喜欢的家仆的儿子口中得知了她并不是最美的,晟语蝶要比她还要美上很多。 在她情窦初开的心中那样的打击她是不能承受的,哭着去问陆姨娘,陆姨娘只是告诉了晟语雁说那个家丁是有眼无珠的,让她不用去理会了他的说法。 再然后果真传言府中没有人比她再美了,不过那个家丁和他的儿子自那以后彻底的消失在了晟语雁的视线中,以前常听人说晟语蝶是聪慧的,陆姨娘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便让晟语雁开怀了,可现在晟语蝶不但有才还有美貌,晟语雁怎能舒服了,那个时候晟语雁便厌烦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家丁的儿子消失之后,晟语雁自下人口中多多少少知道了家丁失踪是与陆姨娘有些关系的,不过她不怨恨了陆姨娘,反倒把满腹的仇恨放到了晟语蝶身上,再之后晟语蝶得了莲花仙子的名号,似乎还颇受渚阳王的喜欢,她是愈加的恨起了晟语蝶,慢慢的,晟语蝶喜欢的,她都想要 ,总之她是见不得晟语蝶开心就是了。 “呦,听三弟这意思,莫不是把我当成了语蝶了吧?” 晟语雁在原地站了些许的时间,本以为自己不出声,平修锦便会转头看她,却不想平修锦只是打过了那个招呼之后,便继续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并不看她的,站得久了终究忍不住的问出了口来。 平修锦听了晟语雁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脸上没有任何看见晟语雁出现在他房间中该有的错愕,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随即低垂下头去,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口气疏离的说道:“二嫂今日缘何有空光临了我这陋室了?” 听了平修锦的问题,晟语雁淡笑着上前,“其实要细细的算起来,你我的关系也是非比寻常的,你这口吻委实伤了我的心,好像并不欢迎我来此一样。” 平修锦把手中的笔轻轻的放在了书架上,抬头看着已经与他近在咫尺的晟语雁,声音还是一派的冷淡,“你觉得我该欢迎你么?” 被平修锦这样一问,晟语雁却是根本没想过他是一点面子都不留给自己,深深的喘了一口粗气,随即淡笑着说道:“三弟与我之间怕是有什么误会的,若是如此,我倒是真要寻你来好生念叨念叨了。” 平修锦皱着眉头看着晟语雁一步一步的接近了自己,总感觉哪里似乎出了问题,正要开口,却听见了门外传来了晟语蝶的声音,一个愣神的当口,晟语雁竟扯了自己的衣襟,随即大声的喊了起来,“三弟,你怎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这样,以后还如何让我在平家见人,如何去和你二哥和我那妹子交代啊!” 第八十二章 恶意陷害 听了屋里的晟语雁的叫喊声,晟语蝶连忙快走了几步,进门瞧见的便是晟语雁衣衫凌乱的斜靠着平修锦的画面。 平修锦初期并未料到晟语雁有此一招,倒也没防备了她,听见了晟语蝶的声音之后,他本是想站起来迎接了她的,却不想晟语雁竟会赔上自己的名节硬生生的拖住了他,方才她进门的时候,平修锦当真是以为晟语蝶回来了,可说完那话之后凭着直接便料想到了此人绝非是晟语蝶,只眼角一斜便瞧见是晟语雁了。 那个时候平修锦也懒得理会这个看上去就带着一身奸邪的女人,只当她当真是来寻晟语蝶的,讨了个无趣,没瞧见人便会自己离开了,遂一直低着头忙着自己的事情,那是刻意的忽视了晟语雁的,倒是真低估了这个女人的脸皮了。 自然,晟语雁这样做也是有自己的算计的,一来晟语蝶与平修锦的院子里平日里除了那些小孩子鲜少有人会来,自然只要没人来便不会撞见了她的行为,这点她还是有把握的,今日府中的小孩子有格外的事情要忙,暂时是不会过来的,还有便是这样的事情,想来晟语蝶与平修锦也不可能张扬出去便是,那样对谁都是不好的,她不过是微微做了几个小动作,再说些暧昧不清的话,便能让晟语蝶与平修锦快活惬意的日子生出了间隙来了,何乐而不为呢。 说心里话,晟语雁心中对晟语蝶与平修锦之间的恩爱原本就充满了恨意,特别是那日发现了平修祺偷偷的看着晟语蝶之后,那种恨意顿时高涨了起来,纠缠着她的心,让她吃喝都不安生,凭什么晟语蝶可以快乐而她就得不幸,她要让晟语蝶也尝尝她的痛苦,所以她要里间了他们二人,她就不信自己这样做了之后,晟语蝶和平修锦之间还能表现的让外人嫉妒的好。 七儿和香秀随后跟了进来,看见了这一幕之后,香秀有些不知所措,七儿也顾不上这些,大声喊了起来,“姑爷,您怎么可以这样呢,那样的女人你也会感兴趣?” 她只是凭着眼中所见而说话,也忘记了自己口中的女人是晟语雁,不管从晟家还是平家来说都是高她很多等的主子,七儿说过之后,香秀轻轻的拉扯着七儿的衣襟,弱弱的开口,“七儿姐,那个是大小姐。” 听了香秀的话,七儿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让她开口去跟晟语雁道歉她是不甘心的,毕竟晟语雁是个什么样的坏女人在七儿心中已经根深蒂固,她厌烦她都来不及的,更何况是让她跟晟语雁低声下气的说话,可若是不开口说些什么也是不妥当的,正犹豫的时 候,晟语蝶却是微笑着跟晟语雁打了招呼,仿佛方才的事情根本就未曾发生过一般。 “姐姐,平日里都不见你的人影,今儿个倒怎么有空来我这里瞧瞧了?” 平修锦已经自方才的惊诧中回过神来,随后不着痕迹的退到与晟语雁一定距离之外,心中盘算的是怎么打发了晟语雁这尊瘟神,再然后要如何跟晟语蝶开口她才会相信了自己的,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晟语蝶却好像一副全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的表现,因为想不到晟语蝶的心思,平修锦才开始。 晟语雁原本是自信满满的等着看晟语蝶声嘶力竭的与平修锦打闹的,却是没想到她竟然微笑的问她为何来到这里,晟语雁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想到什么一样的掩面奔到了晟语蝶身边,哭哭啼啼的说了起来,“妹妹,你可要为姐姐我做主啊,这几日我一直惦着妹妹的身子,那送子符我也送来些时日了,倒也没来问过妹妹的那符咒可见了效果,正巧今日也没什么事情便过来瞧瞧,却不想进了门来竟没见了妹妹的身影,只修锦一个人在,这叔嫂同处一室的,我怕惹来旁人的闲言碎语的侮了平家的声誉,却不想才说要出门离开,却是万万未曾料到修锦这人平日里看上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可这背后的他,他居然……呜呜……这事若是被外头的人知道了去,我可怎么活啊!” 说完之后还好像平修锦当真对她做了什么事情一般扑进了晟语蝶的怀中,哭得堪称惊天地、泣鬼神! 晟语蝶伸手轻拍着晟语雁的后背,面上没有未曾现出任何不同的表情,声调平顺的问向一边皱紧眉头的平修锦:“姐姐给了我如此的说道,修锦,你要怎么解释了这件事情?” 平修锦目光清澈的盯着晟语蝶,他紧皱着的眉宇一直未曾舒展开来,从他踏进了平家的大门之后对于栽赃陷害之事便已经习以为常了,如今听了晟语雁一席话之后,他也不以为怪,略微一想便了解了晟语雁的用心,虽然心中有些恼恨了晟语雁的不知羞耻,可面上倒也没什么过激的表现,只一个念头,他想知道晟语蝶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平修锦一直觉得晟语蝶与他可以不用言语而心意相通的,或许换一个想法,这算是他们二人之间经历的一次考验,所以当晟语蝶出乎他意料的平静之后,平修锦也放缓了心情,用同样冷淡的口吻回答了晟语蝶的问题,“我无话可说。” 听见了平修锦的回答,最先愣住的却是晟语雁,她以为平修锦会对晟语蝶软语解释说这件事情是她做下的 ,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晟语雁根据自己最初的设想连后面的对策都想好了——若是平修锦那样的说了之后,晟语雁便会对晟语蝶编排她未进平家之前,平修锦就对自己心怀不轨的说法,或许再由这个说法添枝加叶的延伸出来平修锦调戏过她的细节,后因为她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因此平修锦才没得逞,再之后平修锦去了自请去了晟家,见过了晟语蝶之后,也是看着她们二人之间还有些相似才会不顾了晟语蝶的臭名在外而娶了她的。 晟语雁为自己想出这个说法感到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越加的感觉自己是个足智多谋的女人,她是不管自己在平修锦心中会留下什么不好的形象,这点在她第一次跟平修锦示好,被他冷言讥讽之后便已经种下了怨果,既然在他心中留不下好印象,那么就让他恨着自己好了,总归是让他看见自己的时候,心中不安生就是,那么如此一顿说法,就算晟语蝶听进去了三分,也够让他们两个人之间冷上一阵子了,再听了平修锦无话可说之后,这样的说法便不好直接引出来了,虽然被这临时的情况乱了心神,晟语雁还是开了口说了起来,“妹妹,你也听见了他找不出借口了,这事你说要怎么处理的好,总之今后我是不希望在他的阴影下过日子便是了。” 见晟语雁这幅模样,晟语蝶还是维持着淡笑:“姐姐若是觉得无法面对了修锦,那么日后不要过来便好了啊!” 感觉到了晟语蝶的语气不对,晟语雁猛得抬起头来,面对着晟语蝶的眼神写满了不解,喃喃的说道:“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晟语雁离开了晟语蝶的身子,这晟语蝶也不客套,直接当着晟语雁的面便拍打起了自己的衣服,好像方才占了什么脏东西,这会儿急于摆脱一般。 “姐姐,我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瞧着姐姐这意思,想必是厌烦了修锦的,虽然我算不上绝对的了解了修锦的心思,但好歹我与他同床共枕也好些日子了,对他的喜好多少也算是了解的,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想必没人比我清楚就是了。” 晟语蝶说完这话还上下打量了一番晟语雁,眼中带着一丝并不掩饰的鄙夷。 听了晟语蝶的话,晟语雁眼角微微的抽了抽,随即大声说了起来,全然敛去了方才那种楚楚可怜的样子,“同床共枕又能怎么样,难道你没听说过同床异梦的说法么?你以为面上他对你好就真的是爱着你了,男人么,不就那么回事,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就算你是天仙下凡,别人家的夫人也是勾人的。” 晟语雁一番激烈的抢白之后,顿住了声音再看晟语蝶,却是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盯着她的,脸色微微一沉,寒着声音说道:“怎的,妹妹这是存心不替我做主了,也罢,凭着你的声誉能嫁出去已经万幸了,如今自己的相公在外头有了别样的心思,想必你也是敢怒不敢言的,既然你是管不了他的,婆婆定然能制住他就是,我去找婆婆评理去。” 晟语雁说罢就向门外走去,那阵势还真有些理直气壮了。 晟语蝶并不理会了她的说法,而是缓步走到了平修锦眼前,替他理了理方才被晟语雁拉扯后露出些微凌乱的衣襟,笑着说道:“难道见你在白天乱了衣衫,倒是让我生出别样的感觉来了。” 平修锦微微颦紧了眉头,伸手便抓上了晟语蝶的小手,微微压低了声音不解的问道:“你?” 晟语蝶对着平修锦眨了眨眼,勾起嘴角,随即高声喊道:“姐姐暂且慢些出门,我还有话要对你说的。” 第八十三章 自找没趣 最先瞧见了晟语蝶的反应,是与晟语雁心中原本的预想全然不同的,因为晟语蝶出乎意料的做法,令晟语雁一时间竟不知概要如何是好,原本设想出来的片段与应对之词全然无发挥之地,可也不好僵在原地,信口就抬出了平夫人的声势,转身之后方才想到,晟语蝶会如此的淡然,或许只是装出来给她瞧的。 晟语雁会这样想,倒也是根据她自己的心思思索出来的,就像那日同桌而餐之时,平修祺总是把自己的视线绕在晟语蝶的脸上,晟语雁是掀桌子的念头都有了,若单单只有平修祺在场,她定然不会那般的忍耐着,不过她是晟语雁,自认为不是那种无脑的碌碌之辈,做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且不说平夫人在眼前她是冒失不得的,就是看着晟语蝶在,她也不会表现出自己翻江倒海的醋意,理由很简单,晟语雁是万万不会让晟语蝶知道自己是嫉妒着她的,在晟语蝶面前,她要保持了自己高高在上的嫡少奶奶的傲气,既是高于晟语蝶的,又怎会反过来去吃她的醋呢——自然,晟语雁从来不相信自己会是个会吃醋的女人! 因为心中有了这样的片段,晟语雁又开怀了起来,再去看平修锦脸上的迷茫,晟语雁心情便愈加的兴奋了起来,心底暗笑道:“风雨欲至之前的平静才是最可怕的,平修锦,我要让你也知道晟语蝶并不如面上表现出的温柔可人,有几个女人会对自己的男人在外面的勾三搭四置若罔闻的,除非她心中没你,而晟语蝶明摆着是爱着你的,爱之深,责之切,你等着吃苦头吧!” 不过转眼之际,晟语雁心中已是百转千回,在听见了晟语蝶的叫喊之后,那些幻想一瞬间激涨,她脸上盛满等着看好戏的表情转过了身子,看着晟语蝶轻缓的问道:“怎的,妹妹可是有什么要与我说的,还是要替你的相公兜着祸事,要跟我求情不成,难不成妹妹是要把《女戒》发扬光大,即便平修锦在外头拈花惹草,等到他回来之后,你还要熬了补身子的汤水伺候了他?我倒是一直不知道妹妹竟是如此温婉可人,平修锦娶了你,当真的好福气啊,哈哈……” 说罢掩着唇吃吃的笑了起来,那种夸张的动作配着刺耳的笑声,仿佛晟语雁真的发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连她平日里最注重的仪态都放弃了,反正她做出了此等陷害之事,便是已经放弃了在平修锦眼中的雍容,如此倒是露出了原本的作风来了。 听着晟语雁口中毫不掩饰的讽刺,晟语蝶只是莞尔一笑,给平修锦整理好了方才被晟语雁强行拉扯而松散的衣襟之后,轻描淡写的说道:“若是修锦当 真去采野花了,我自是不会原谅了他,更别说什么替他熬汤补身子,我自问做不来那种伪善的女人,可若是他被人恶意陷害,作为他的妻子,我还是有必要站出来说一声的,姐姐,你这把戏委实的可笑,日后别玩了,虽然这里没什么外人,可好歹是拿自己少奶奶名誉来赌的,一旦我这嘴哪日忘记了把门,给姐姐把今日之事张扬了出去,怕老夫人也会不开心的,我是听说了老夫人是最注重了门风的,一旦此事就像当初我被人陷害了那样张扬到人尽皆知的,到时候什么名誉地位的怕都成了一场空梦了。” 听见了晟语蝶如此说法,晟语雁脸上立刻变了颜色,方才那气势高昂的嘴脸立刻换了模样,急切的转过身子,盯着晟语蝶愤恨的说道:“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陷害了平修锦不成?我是小看了你了,竟要威胁了我,你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晟语蝶轻笑一声,随即轻蔑的说道:“威胁倒是谈不上的,我这可都是先跟姐姐讲下了,姐姐心中有个数,如此倒也不是当初我那个时候,明明爹和大娘已经压下了那件事情,可不多时却传得沸沸扬扬了,我自允不是圣人,且圣人也说过,以怨报德、何以抱怨,野狗不停的来咬我,我没必要还要奉送了自己的肉给人家咬不是,至于方才姐姐自己说出的所谓真相,是与不是,想必没有人比你再清楚了,这样的把戏姐姐当初又不是没玩过,如今再做倒也不稀奇了去,姐姐,夫妻之间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信任,这么点事情我都不信修锦的,何谈要白首百年?” 晟语蝶话音方落,晟语雁便大笑了起来,不过笑容里却夹带着晟语蝶明显的听出的颤抖,“我当你是瞧见了事情原委,却没想到竟摆出了这些一文不值的大道理来,讲这些,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的就是,不过你单单只凭着猜测来还说是我陷害了平修锦,不觉得可笑么?还什么野狗的,这些我倒是没瞧见了,不过看着妹妹这阵势,帮亲不帮理的,倒真的有些野狗的架势了。” 既然是明摆着说了,晟语蝶便是有那个把握的,可瞧着她不把话说清楚了,晟语雁还摆着一副死鸭子嘴硬,死不认账你的嘴脸,晟语蝶也觉得厌烦了去,且不说这事在几个人心中都是个结,想必这次不让晟语雁明白了她晟语蝶不是那种见了风就是雨的人,她日后还会用处这些乱七八糟的手段来离间了自己与平修锦之间的亲昵,遂冷笑出口,“既然你觉得我只是单指着这些便要说话是太过虚幻了,那么我倒也不必与你客套了,说了姐姐倒是不要觉得难堪才好。” 听着 晟语蝶的话,晟语雁心头一震,可随即想到晟语蝶去林巧蓉的院子再折返,就算中间没有任何的耽搁,也不会瞧见了这事情原本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如此倒也镇定了,语气中净是不屑的说道:“我倒是想瞧瞧妹妹要说出什么让我心悦诚服的话来了,你只管说,哪里有那么多的难堪!” 晟语蝶冷笑一声,“那我倒是不客气了,修锦虽然在平家并不受宠爱,不过他也是有自己的审美观念的,并不是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入了他的眼,他还没到饥不择食,母猪胜貂蝉的程度,没必要大白天的就在自己的家中占野女人的便宜,修锦,这点我说得可还算对的?” 七儿和香秀原本还在想着平修锦缘何会做出这么反常的行为,听了晟语蝶的话,倒也豁然开朗,此刻再听了母猪胜貂蝉这样的说法,净是忍不住的吃吃笑了起来。 平修锦原本一直紧皱着的眉峰听了晟语蝶的话顿时舒展了开来,嘴角轻勾,笑容里竟是宠溺,晟语蝶似乎是在征求他的回答,不过平修锦是懂得她的,倒也没真的接了她的话头去,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见了平修锦淡笑着附和了自己的说法,晟语蝶也回以平修锦一个妩媚的笑,随后对晟语雁送了耸肩膀,声音中明显带着笑意,“姐姐,修锦也是同意了我这个说法的……” 晟语蝶还没说完,晟语雁便隐忍不住,怒喝道:“晟语蝶,你说谁是母猪?” 见晟语雁脸上青白相交的,晟语蝶努力的憋下了大笑的冲动,状似无辜的问道:“什么,母猪,我有说过谁是母猪了么,难不成姐姐要认下这个名号,不过是做个比喻罢了,姐姐莫要如此的表情,气坏了身子倒算是我的过错了,姐姐不也处处替妹妹我在外人面前解释了,我一直就是个不懂说话的人,姐姐知我,又何必与我计较了这些去。” 晟语雁深深的吸着气,冷哼一声,“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你是被平修锦迷昏了脑子,分不清是非了,我去找婆婆评理去。” 说罢又要转身,这次晟语蝶倒也没拦着她,七儿倒是有些紧张了,见晟语雁前脚迈出了房门,她这边也顾不得掩低声音,焦急的问道:“小姐,现在概要如何是好,大小姐可真生了气了,那平夫人那里……” 晟语蝶淡笑着挥了挥手,“这点倒是不妨事的,便让姐姐去说吧,有关了平家内部的风气之说,老夫人定然要多加留意的,且能只听了她的片面之词,若是找了修锦去当面对质了,那便是更好说了,一来这里没有外人,又有谁给她证实 她真被修锦怎么样了,再者老夫人又没有真的糊涂了,修锦会不会当真去调戏了自己的嫂子,想必老夫人心中也是有分寸的,算计来,算计去,只会把她自己绕进去罢了。” 听见了晟语蝶的声音,晟语雁明显的放缓了步子,随即七儿笑着应道:“小姐这话还真的有理呢,对了,小姐是怎么知道姑爷是被陷害的。” 晟语蝶深深的凝视了平修锦一眼,这会儿脸上倒是显出了些许小女儿家的娇羞来了,“很简单,我进门之后只看了一眼修锦的眼神便知道了去,他的眼中没有任何做过坏事之后的紧张,只是一片茫然,再加上姐姐是什么样的心性,想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修锦对她避之不及,又怎会去调戏了她,此事若是换一个人来,我大概会因为吃醋看不清楚,可这个人偏偏是她自己出马的,我倒是清楚了去。” 七儿听了晟语蝶的解释,随即笑了起来,“小姐果真聪慧可人,想必这以后大小姐不会再用这些招数了,倒也清静了。” 外面的晟语雁听了七儿的话,把牙齿咬得生响,却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出师不利的晦气让她心中委实的愤恨,可晟语蝶这话是说得对的,这些日子平夫人忙着敦王府的事情,倒也没时间去管府中的杂事,这个时候她是不能拿这些事情来烦平夫人的。 以前佟妈是和她一条心的,晟语雁若是开了腔,佟妈总会自告奋勇的为其找人晦气,可这些时日不知为何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她,佟妈有平夫人撑腰,她可以带着人明目张胆的祸害晟语蝶夫妻,而晟语雁却是奔着平家当家主母的位置去的,做事也不可太过张扬,如此也唯有想出此等方式来对待了晟语蝶夫妻,却自讨了个没趣,是越想越不甘心,可终归是莫可奈何的,本是想让晟语蝶与平修锦憋屈,没想到最后到惹了自己一肚子闷气。 第八十四章 王妃要见 广结善缘总是有好处的,这点晟语蝶便是最好的例证,尽管最初的时候她对待府中的小孩子的一视同仁被七儿埋怨又埋怨的,可事实证明晟语蝶是做得对的,至少收住了孩子的心,那大人也不好太过为难了他们几人,如此虽然晟语蝶与平修锦的日子不算宽裕,倒也有滋有味的。 再来就是晟语雁那日在她这里没讨到好处,七儿和香秀原本担心她当真会去寻平夫人来找晟语蝶的麻烦,可等了两日也不见平夫人差人来平修锦的院子里寻他们的晦气,后来七儿问过府中的人才知道自平修祺出府之后,平夫人便鲜少留在府中了,晟语雁寻不到平夫人,每日只得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倒也没生出什么别样的问题来的。 没了晟语雁的刻意为难,那平静的日子可谓锦上添花了,晟语蝶更加了喜欢了这里的生活。 自那日过后,平修锦与晟语蝶之间的相处又有些不同了,虽然晟语蝶与平修锦在人前还是一如既往的笑闹,可就连香秀这样的女子都知道他们不同了,至于不同在哪里,这点香秀与七儿是说不清楚的。 这日晟语蝶与平修锦头顶着头说着以前记忆中的武侠段子,这也是他们新的相处方式,晟语蝶给平代昌他们讲《多啦a梦》和《格林童话》,给平修锦却是讲金庸和古龙,不过如何引起了这样的相处模式,晟语蝶想起来便又是另外的温暖了。 那个晚上平代昌被林巧蓉接走之后,平修锦拥抱着晟语蝶轻缓的问,“缘何你要给他们讲故事,却从来都不见你给我说些什么故事来听呢?” 晟语蝶当时一愣,随即以为平修锦只是说笑的,笑着问道:“我只当小孩子喜欢听故事的,难不成你也是小孩子?” 平修锦听了晟语蝶的问题,只是轻笑着说道:“我在小孩子的时候,也希望别人给我讲故事,可那个时候能吃饱饭已经是空想了,哪里还有别样的期望,大了之后,倒是喜欢听茶楼里的先生说书,怎奈囊中羞涩,平白的享受了人家的辛苦,对于我来说似乎有些不妥,倒也不再去了。” 听说了平修锦的话,晟语蝶只是觉得心头一阵酸涩,后来倒也明白了这个时代的人娱乐生活方面是在是少之又少的,那日她不过只是试试给平修锦讲了以前看过的古龙大师的《风云第一刀》,没想到竟引起了平修锦极大的乐趣,随后的日子里,晟语蝶便成了平修锦的专属说书先生了。 平修锦听得津津有味,晟语蝶也讲得极其开怀,晟语蝶停下之后,平修锦最常说道的便是:“ 语蝶,若是没有了你,我的日子该怎样过呢?” 晟语蝶最开始听见平修锦这似问她意见,又似喃喃自语的话,总是要吃吃的笑着,可听得多了,心中竟开始酸涩了,是啊,若是她哪一日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平修锦与她二人该如何去面对这段梦一样的生活呢。 以前常听一个问题,若是你的生命只剩下一天,你会如何去做,虽然命不久矣的设想在很多人的眼中不过是一个虚拟的比喻,在年轻人的心中,那种比喻是遥遥无期的,所以即便说了该如何去珍惜生活,可还是转眼便会忘记了自己的信誓旦旦,依然故我的虚耗着生命。 可是晟语蝶不会,因为心中有着那种惶恐,所以她才会更加的珍惜的眼前与平修锦相处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也因为珍惜,两个人的心意相通也愈加的融洽,一如此刻两个人挨靠在一起讲着平修锦喜欢听的武侠故事。 “三少奶奶,夫人有事让您去她院子里一趟。” 七儿和香秀去洗衣服了,因此苏婆子自己大着胆子走进了晟语蝶与平修锦的房门,不过相较于曾经的盛气凌人,现在的苏婆子可算是恭敬的令人不敢置信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晟语蝶愣怔过后,对着如此谦和的苏婆子也柔和的笑,轻声问道:“老夫人要我过去——可否先问苏婶子一句话呢?” 瞧见了晟语蝶淡笑有礼的问话,苏婆子倒是有些惶恐了,忙急切的说道:“三少奶奶尽管问便是,婆子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晟语蝶又笑了笑,“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好奇了老夫人此刻寻我所为何事,这些日子我与修锦倒也没怎么出门,似乎没犯了什么错事才是。” 听了晟语蝶的话,苏婆子也放松了方才的紧张,轻笑着出口,“三少奶奶在这平府中可是有口皆碑的好人,说句三少爷不爱听的话,自从三少奶奶进了平家,三少爷只那次与三少奶奶不小心惹了佟妈而进了祠堂,再也就没被夫人罚过,算算也好些日子了,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府中的人都说三少奶奶是三少爷的福星,既是福星又怎会有错事,这次是敦王妃来了咱们府中,指着名要见三少奶奶呢,这不夫人立刻差了我来寻三少奶奶,敦王妃可是了不得的人物,这一进府就找三少奶奶,想必三少奶奶和三少爷的出头之日算是到了。” 晟语蝶静静的听着苏婆子的话,听见敦王妃,晟语蝶心中多少对平夫人差人来找她算是有数了,想着上次不眠不休的给小郡主做公仔和童 话配图这局是压着了,心情自然开阔,笑着应下苏婆子的逢迎,随即轻声说着:“劳请苏婶子稍等,这见敦王妃是马虎不得的,我与修锦马上整理一番,这便随了你去。” 苏婆子点头,晟语蝶拉着平修锦便回了房间,这是个机会,不好让敦王妃久等,回房之后翻出一套还算正规的衣服换上,虽然没钱,可平修锦平日里的装扮可谓无懈可击,如此倒也不必刻意的打扮,晟语蝶会拉着他回房,不过是告诉了平修锦这是个机会罢了。 平修锦略一思考,便明白了晟语蝶的意思,还是那派淡然自若的笑,说出的话却足以让晟语蝶心头澎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尽全力去支持的。” 再然后随苏婆子去了平夫人的院子,见到了传说中的敦王妃,在晟语蝶的心中,既是王妃,那地位就是远在平夫人之上的,晟语蝶初来之时见到的晟夫人便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后来是相处久了才慢慢的和颜悦色了,随后又进了平家,大概是位置高了,平夫人对着她的时候,那面上的寒霜似乎千年不化了,愈加的严苛了,根据列比来说,想必敦王妃是更加的严苛的。 进了平夫人的院子之前,晟语蝶心中还在念叨着,身份越是尊贵的人,这面子也便愈大,还不知道这顶着王妃名声的人是何种样貌呢? 可进了院子之后晟语蝶却是万万没想到这个敦王妃却是与她想象中的截然相反,见惯了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在那些贵妇之中,只敦王妃的身份最为尊贵,可装扮也是最寻常的,没有金叉步摇插满头的俗气,也少了绫罗绸缎套满身的奢华,第一眼看上去只是在寻常不过的普通人打扮,可细细观之,却明白她身上的装饰绝对价值不菲,不过并不耀眼罢了。 进门之后,明明皆知对方便是自己此行的目标,却还是要经过了平夫人的介绍才能再与对方说话。 “语蝶见过王妃。” 在这里待得时间久了,这礼数做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了,晟语蝶福了礼之后,敦王妃竟亲自上前来迎了晟语蝶起身,“快些起来,早先便要过来看你的,可一直拖到今儿个才有空,你若是与我客套了,我这日后反倒不知还来不来了。” 只寥寥数语便让晟语蝶对这个敦王妃生出了好感来了,敦王妃的名号,在平夫人让晟语蝶给小郡主做公仔之前便已经听过了,她是万万都没想到敦王妃会是如此平和的一个人。 敦王妃要晟语蝶把她当成寻常的人来看待,如此倒也让晟语蝶明白了她此番装扮的 意义,她若是换做王妃的架势,怕外人便要思考一番她此举可是有说不出的意义,不过她只是寻常的装扮,便另外一个意思了。 闲话家常中,晟语蝶得知了上次她给小郡主做得那些公仔深受小郡主的爱戴,随后小郡主竟把那些公仔带到了皇宫中,竟不想不过是些寻常的毛绒公仔,在没见过的孩子眼中便是比那奇珍异宝还要勾人的,小郡主的泰迪熊引起了宫中那些小皇子和公主的艳羡,莫不托敦王妃给他们也带去一个。 敦王妃知道毛绒公仔是不好做的,表明自己并不平白让晟语蝶做,材料什么的都她给供应,做好之后,每个她会给晟语蝶一定的报酬。 平夫人是不准晟语蝶要敦王妃的银子的,在她的算计中,晟语蝶给敦王妃做好了那些东西,若是不收任何报酬,敦王妃明年定然会向着他们平家说话,那样就不是那区区几两银子的事情了,晟语蝶是明白平夫人的心思的,自然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舍了眼前的小利,会换到以后更大的利润空间,这点她也是懂得的,遂笑着出口,“王妃,做这些小物什儿也是我的喜好,王妃不笑话了我做的粗糙已经算是我的荣幸了,又怎好收了王妃的银子去。” 平夫人是满意了晟语蝶这个回答的,连忙接口道:“就是就是,材料也不必王妃操心,咱们平家就是置办这些营生的,定短不了材料就是了,能为王妃效力,也算咱们平家的荣幸了。” 第八十五章 发现商机 晟语蝶最终还是放弃了敦王妃的银子,虽然平夫人要把功劳揽在平家的头上,敦王妃确是有自己的看法的,晟语蝶从敦王妃看着她的笑脸中得出了这样的信息,有了这点,她心情莫名的好转了起来。 算了一算,上次只给小郡主一人做,用了将近三天的时间,这次虽然是皇子公主的,却不能照顾的那么周全了,毕竟敦王妃给的人名比较多,而他们的人手却很少,因此只能每个人先给做一个出来,自然,这一个可是要精品才成,皇宫中人是糊弄不得的。 敦王妃走了之后,平夫人对晟语蝶与平修锦难得露出了笑脸来,巴上了敦王妃,又有接近了皇子、公主的途径,这对平夫人来说算得上一个天赐良机,曾经一直寻寻觅觅的,却不想竟会得来全不费工夫,开怀也好,感激也罢,就算平修锦是她不待见的,可出于平府未来的前途考量,平夫人还是要给平修锦他们夫妻二人一个好脸面看的,平夫人可是清晰的记得当时敦王妃离开之前,手拉着手与晟语蝶依依不舍的画面。 平夫人都给了平修锦好脸上,那些曾经狗眼看人低的下人自然也立刻露出了阿谀奉承的嘴脸,晟语蝶与平修锦只是心中冷笑,面上还是一派的无波无澜。 回到院子里,这次是平夫人差人送来了晟语蝶可能想到的材料,晟语蝶拿在手中,看着大块的布料,总觉得不舍,想来想去,还是与平夫人要了那些布头。 在平夫人眼中,那些布头本来就是占地方的多余东西,她是极其的不喜欢那些东西的,可碍着平老爷的吩咐,她是不敢乱动的,而现在却不同了,这是敦王妃要求的,天上些无关紧要的料子,也算是一种废物利用了,到时候平老爷回府来,知道了这事,也怨不到她头上的,还省下了许多好料子,何乐而不为呢,当然,她也有别的考量,若是晟语蝶这件事情完成的圆满,那么这事便是平家的功劳,若是晟语蝶做得令宫中那些难侍候的主子不满意,她大可把晟语蝶交出去抵了罪过,思来想去,她这买卖都接得妙,遂沾沾自喜了起来。 得了自由出入库房的令,晟语蝶愈加的觉得开怀,再然后是思考要具体都要做哪些看上去比较奢华,又极易讨那些生长在天下最富贵的地方的天之骄子们喜欢的公仔。 平修锦看着晟语蝶那种微微颦紧眉头的表情,出声平和的问道:“既然暂时想不出,便休息一下,把你今日的想法说出来听听。” 晟语蝶一愣,随即抬起头来,盯着平修锦闪亮着的眼睛,不解的问道:“你 怎知我心中有想法?” 平修锦璀然一笑,淡声说道:“从你那个时候脆生生的拒绝了敦王妃的要求的时候我便知道你心中有了别样的打算了,平夫人不让你收敦王妃的银子,是出于对平府未来在商场中的地位的长远考量,虽然你现在居与平家,看过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未必会把自己定位在平家的一份子上,再者你也不会是个听之任之的人,而你拒绝那些浅利的诱惑,定然是因为心中有了别样的想法的,不然敦王妃的出手,一下子便是上百两,够寻常小户人家维持几年了,你又如何不为其所动呢?” 听了平修锦的分析,晟语蝶竟咯咯的笑了起来,随即伸手搭上了平修锦的肩膀,欢快的说道:“知道者,修锦也。” 那语气还颇有些江湖豪侠的味道,说完之后,又脆笑了一会儿。 七儿和香秀听说了晟语蝶与平修锦被叫到了平夫人的院子,后来才知道是敦王妃要见了晟语蝶的,倒也放了心,从晟语蝶与平修锦回了院子开始就跟在他二人身边了,听说了晟语蝶放弃了上百两银子的进账,莫不捶胸顿足的惋惜,再然后听见了平修锦的话,眼中全然的不解了。 很久以前七儿会一直跟在晟语蝶身边,也是有晟老爷直接授意的,因为七儿一向聪明伶俐,在晟老爷眼中,这样的丫头可以弥补了晟语蝶性格上的不足,因此七儿一直像个真心的妹妹一样护卫着过于善良天真的晟语蝶,时间久了,就连七儿也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似乎自己真的要比晟语蝶聪明很多的,可是那次上吊之后,晟语蝶便像换了一个人一般,现在的七儿是愈加猜不透晟语蝶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了,很多时候七儿甚至觉得自己与晟语蝶相较之后,倒是更像个呆儿一般了。 这里只有平修锦是懂她的想法的,晟语蝶看见了七儿紧皱着眉头思考的样子,还有香秀的一头雾水,然后轻笑出声,欢快的说道:“我是这样想的,咱们现在的日子委实有些困顿,总不好一直领平家那少得可怜的月钱,这样太被动了,从这些日子的我做出的公仔在孩子们的反应看来,还是很有市场的,今日皇宫中的皇子、公主的都喜欢了,那么日后公仔势必会成为富贵人家孩子的崇尚品,我们可以在平府外头找一些心灵手巧的工匠,然后修锦出面主持了一般的工作,我便在家中画图,七儿和香秀这些日子跟着我也基本上掌握了技巧,你二人可去当技师,这工钱便按照一天做的个数来算,不知你们认为我这想法可行么?” 听见了晟语蝶的话,七儿和香秀眼睛都 是闪闪发光的,只有平修锦笑得平静,好像一切都不出所料一般。 随即七儿消化了晟语蝶话中的意思,急切的说了起来,“小姐,你这样的安排还是不妥,本来我们跟着小姐已经领了月钱了,你说得那种分钱的方式,好像我们又拿了一份,这样对小姐似乎有些不公平呢。” 七儿说了这话之后,香秀的眼神明显暗淡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和,笑着附和了七儿的话,“七儿姐说得对,当初我是卖身进了晟家的,这拿月钱的事本就是不敢想的,现在有您这样的主子,又平白得了这么许多的月钱,已经算是天外之财了,又怎敢再要了旁的银子去?” 晟语蝶淡笑出声,“每个人做工就应该得了报酬的,你们平甚就该累死累活的才得那么点月钱,这样一来大家做得多,得的报酬也多,做工便更加的有积极性的,自然,做出的东西不合乎我的标准也不成,你二人年岁也大了,是该给自己攒些私房钱,等到将来找了人家后,这底子足,才好平等相待不是?” 晟语蝶此言一出,连七儿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小丫头都涨红了脸面,更不要说一直像水一样温柔的香秀了。 平修锦轻笑出声,“语蝶,这事以后再说,且先说说具体该如何去筹划吧。” 晟语蝶听了平修锦的话,立刻想到了要是筹备这些,不单单只是嘴上说说就好的,七儿和香秀听了平修锦的话,松了一口气,这话刚好解除了她们的窘境,可是随即也想到了这事若要成功,并不像以前要给哪家孩子做公仔一般的简单,且不说银子方面要去面对,就说招工匠,选作坊,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的。 晟语蝶略一思考,沉声问着平修锦,“修锦,若是我们有银子,选适合做作坊还有招帮工的事情你可会做?” 平修锦微微一愣,随即想明白了晟语蝶话中的意思,选作坊和雇佣工匠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难题,他最初担心的也只是银子周转方面的事情,或许晟语蝶拿出了全套的设想,他也可以豁出去脸皮,只要他肯张口,找些银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自然要筹集银子,还是需要知道了晟语蝶的具体打算,他才好约算大概得去要多少才是,不过听了晟语蝶的意思,对银子倒也有些把握的样子,担心的只是余下需要奔走的事情,虽然平家不让他接手正式的工作,不过对于这些事情在他平日里替人打下手的时候也接触的多了,对于晟语蝶说得作坊要求还是觉得十分容易的,因此回答的也算轻巧,“作坊和帮 工不成问题的。” 听着平修锦回答的干脆,晟语蝶轻笑着说道:“既是如此,想必也没特别的问题了,出嫁的时候,爹爹与大娘私下里塞了我些银子和首饰的,应急还是可以的,还有老夫人允了,那库中还有好些的布料,若是不成,便出了银子跟她买下来,这事若是要做,大概要多少日子?” 平修锦略一沉思,随即答道:“这一日半日恐怕不成,若是有现成的作坊要转让的,倒是比较快的,若没有,怎么也要拖些时日的。” 晟语蝶听了这话,倒也笑得开怀,“这点倒也不必那么急切的,我们首要做的便是把敦王妃给宫中要的公仔做出来交差,这宫中之物,毕竟是马虎不得的,且若是做好了这些,对于日后咱们的作坊也是极有助益的,这些日子我便好生设计了交付宫中的公仔,而你若是有时间便出门去瞧瞧,自然,这事还是瞒着府中的人好些,太过张扬的话,怕是会有阻力的。” 平修锦对着晟语蝶淡笑出声,“这个你大可放心,我多少还是有些数的。” 第八十六章 语雁有喜 那日有了具体的打算,平修锦与晟语蝶的时间也就紧张了起来。 府中的人都知道平家三少爷终被平夫人承认了,这些日子见他出门去的频,都当他是按照平夫人的吩咐给敦王府里忙什么差事去了,倒也不拦着他。 自然,以前平修锦不受平夫人待见,他的一举一动时时刻刻被人盯着的,这次人言传人言的,到真的有些把平修锦当成平家的大人物般敬着了,那些喜欢到平夫人面前嚼舌头根子的人也少了许多,不过倒也未必平夫人就当真对平修锦的一举一动没人任何的了解。 平修锦出入平府的事情最后还是传到了平夫人的耳朵中,不过平府现在还有仰仗着晟语蝶的事情,问过平修锦,他也只是简单的说自己是去替晟语蝶收集些东西,如此平夫人也不再多管多问了。 晟语雁自那次从晟语蝶与平修锦那里吃了闷头亏,这些日子愈加的嫉妒的心都拧了,平修祺一直没有回来,她明白晟语蝶现在接了敦王妃的活计,倒也不敢去难为了晟语蝶,这个时候去找晟语蝶麻烦,无异是挑衅了平夫人的威信。 晟语雁不是个喜欢憋着闷气的女人,可现在是没她发泄怨气的地方,她不去找平夫人,以前平夫人还要差了佟妈过来叫她过去一趟的,现在确不同了,她有几天没去平夫人的院子里,别说是佟妈这平夫人身边的红人没来看她一眼,就是苏婆子这些以前总绕在她面前阿谀奉承的人也好久不见了。 那次晟语雁发泄完了怒气,叫来了身边的丫头小红问外面的情节,小红知道自己的主子这些日子肚子里全然都是怒火,说话也格外的小心谨慎,小红对自己的主子还算了解,晟语雁不喜欢直白的回答,可也不喜欢被人欺骗,如此晟语雁问了问题,小红是咬着头皮回答的了晟语雁的不解。 现在佟妈这些日子是因为有平夫人的吩咐不得不去晟语蝶的院子,可苏婆子这些人也常常会去晟语蝶的院子,平夫人是允许的,说是都有缝缝补补的本事,去看看给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早些帮着晟语蝶把手中接得活做完了,也好早些日子交了敦王妃的差事,一切都是为平家的生意铺路的。 小红是避重就轻的说,可晟语雁毕竟是个透彻的脑子,只心中一算计,便知晓了小红话外的意思,她原本苦心在平家制造出来的晟语蝶人品上的种种缺点已经在晟语蝶到来之后,慢慢的瓦解了。 晟语雁是越想越气,可也莫可奈何,自从平平修祺离开之后晟语雁便有一餐没一餐的对付着吃饭,今日 听了小红的话,愈加的气氛没有胃口的,这次是连午饭也没用,她以为平夫人听了这事会到她这里瞧瞧的,因为初入了平家之后,平夫人可是极其宠爱着她的,可是小红把消息散了出去,到了佟妈那里却给拦了回来,只是说平夫人这些日子很忙,若是晟语雁不舒服了,她会差人去请郎中过来。 晟语雁等来等去,竟只等到了这么几句话,甚至就连佟妈都没到了跟前,晟语雁怎能舒服了去,这些日子她胃口并不舒服,接连着当天的晚饭和第二天早上的早饭一道没吃,在早饭过去之后半天,晟语雁终究熬不过,晕了过去。 小红这次可以堂而皇之去找平夫人了,听了晟语雁昏了,平夫人是真的紧张了起来,她这些日子也算是有意忽略了晟语雁的,晟语雁总缠着她絮絮叨叨的念着平修祺的不是,再怎么说晟语雁是个外人,而平修祺是平夫人身上掉下来的肉,且平修祺的性子平夫人又怎会不知道了去,就是因为了解,才愈加的宠爱,就算是平老爷若念起了平修祺的不是,平夫人都要跟他争执几句的,如今被一个才进门的媳妇没完没了的说个没完,再好的脾气也会有絮烦的时候,因此她才会刻意躲着她,但好歹晟语雁是她亲自挑出来的媳妇兼未来的平家当家主母,又怎能有什么闪失了去呢。 平夫人有了这层担心,把原本手上的要去办的事情也推了,吩咐了佟妈赶快把平家的家医去请来,自己率先到了晟语雁的院子里。 进了晟语雁的院子,平夫人竟然感觉一阵压抑,晟语雁的院子里人气少,就是连院子里原本盛开着的腊梅也凋零了,平夫人也不想细细的打探,直接穿过甬道来到了晟语雁与平修祺的卧房。 此刻倒是有几个婆子按照小红的吩咐守在晟语雁面前,见平夫人到了,纷纷行礼避让,平夫人才一出现在人群之后,那些婆子便眼尖的瞧见了平夫人,皆默不作声的给她让出容她能看清床上躺着的晟语雁的空间。 只一眼,平夫人便感觉自己的心头抽动了几下,此刻的晟语雁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好像是没有了生命迹象。 几步上前,抓起了晟语雁的手,伸手轻拭着自己的眼角,哽咽的说道:“你这孩子,就是这般的任性,有哪家的小夫妻是不拌嘴使性子的,何必如此为难了自己,等到修祺回来之后我替你做主便是,你瞧瞧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这样没个大体的,还怎么做平家的当家主母呢?” 虽然府中早有平夫人欲把晟语雁扶上主母的位置的说法,可一直都被人看做 是谣传,毕竟林巧蓉是什么样的为人,这是有目共睹的,而晟语雁无论在各个条件上都是比不的林巧蓉的,不过经平夫人这样一说,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现在算是定下了——平夫人一直都是说一不二的主,没把握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说的。 得了这个消息的人莫不是心中兴奋着,说实话,晟语雁在平府下人面前的口碑并不好,她们会在这里守着晟语雁,不过是源自晟语雁是她们不得不为的责任罢了,本就觉得枯燥乏味,如今有了这个最新的消息,大家心中想着的都是回去了要在自己的朋友面前说这件事情,毕竟这样关于人事的消息,一直都是平府中当差或者与平府有生意往来的人急于得知的,在事情未正式定下之前便去巴结了新主子,这算是一种长远的发展的,百利而无一害。 平夫人自然明白今日她这番话说出来会带来什么样的局面,不过她如此倒也算是给晟语雁安了一个定心丸,前些日子平夫人怕林巧蓉对这事有看法,亲自找她问过了,林巧蓉只是笑着说她不想接这平家偌大的摊子,只是希望平夫人在平老爷这次走商回来后,让平修良陪着她去平家的别院住个一年半载的,她说自己还想给平家添个人口。 这事平夫人是一百个愿意的,平修良这些年也真的累了,休息一段日子也好,再者林巧蓉这样说,明摆着是让出了平家主母的位置,平夫人再有威仪,也不过是个上了年岁的老妇人,儿孙满堂的愿望总是少不了的,如今林巧蓉要给平家再添个人口,她是没有拦着的必要的。 平夫人说话的当口,晟语雁也没有清醒过来,好在郎中来得快,让了位置让他给切脉,不多时郎中便笑着恭贺了老夫人,却原来这晟语雁竟是有喜了,会晕倒只是这些日子不吃饭,身子虚的缘故。 听了郎中的话,平夫人是喜上眉梢的,不过郎中还是提醒了平夫人要多加注意了晟语雁的饮食和保胎,由于晟语雁以前身子大概有过别样的疾病,这怀上了孩子本就算是万幸的事情,不过她这些日子一直与他人置气,虚火上升,且不注意调养,才会如此,这若想保住孩子,定要比平常人更加小心。 平夫人倒也不当事,只是一门心思的想着该去送子娘娘庙里还愿才是。 随后郎中给晟语雁开了调理身子和保胎的方子,在晟语雁醒来之后,这消息一时间便传到了府中每一个人的耳朵中。 晟语蝶那个时候正和七儿和香秀忙得热火朝天的,林巧蓉是独自一人去的,只是状似不经意的告诉了晟语蝶这个消 息,让晟语蝶一愣,随即轻笑出口,“姐姐有了喜事,想来我是该探望一番的。” 林巧蓉看着晟语蝶的笑脸,倒也真心的笑了起来,“看来你倒是不恼她的,不过既然她是有喜了,这日后她若是真心的听了郎中的话养胎倒还好说,不过若是仗势欺负了你,你定要找我先说说。” 晟语蝶轻快的笑:“都是要当娘的人,这心思应该会不同的,不过还是要多谢了嫂子的提醒。” 那之后的日子倒也静了很久,久到晟语蝶都忽视了晟语雁的存在,平修锦出去打理的公仔作坊的事情也算顺利,晟语蝶似乎也好像当初刚刚投入工作中那种澎湃的热情,做出的公仔也算是各个都满意的。 在给宫中做的公仔即将完成之前,竟没想到晟语雁竟又登了门,七儿当时只一句话带过,“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第八十七章 真是意外 在七儿埋怨完不久,晟语雁便被一干婆子、丫头的前呼后拥走进了晟语蝶的院子。 晟语蝶那会儿还在屋里头呢,晟语雁的丫头小红老远就喊了起来,“二少奶奶到,出来个活的恭迎一下,都不见个人影,乱没规矩的。” 听了小红的话,七儿咬着牙说道:“当真是一个妖怪得道,鸡鸭鹅狗都跟着升天了。” 香秀不解的看着七儿,随后淡笑着说道:“七儿姐,我怎么听过姑爷念叨,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你这话是记错了吧?” 七儿白了一眼香秀,伸手指着香秀的脑袋,碎碎的念着,“都说你没脑子,你还不信,我又怎么会不记得姑爷说得那句话,不过你说那个女人配叫‘人’么?” 香秀平日里也常常被七儿这样念着,已经习惯了,被七儿指着头顶说没脑子也不见恼火,如今又听了七儿的解释,倒是品出拉那么几分趣味,娇憨的笑道:“七儿姐当真的足智多谋,我都想不出这一点呢!” 七儿摇头晃脑的说道:“当然,想当初老爷可就是瞧着我机灵才让我留在小姐身边的,若没些脑子,又怎么会得了这样的好差事。” 晟语蝶放下手中的活计,笑看着七儿的洋洋自得,轻轻的摇了摇头,清淡的声音说道:“你二人若是还在这里叙叙念的不出去迎接一下,怕姐姐身边那个小红的嗓子要喊哑了,如此不给姐姐颜面,想必她又有了新的咒要念了,毕竟如今她是不同的了。” 听了晟语蝶的话,七儿和香秀对视一眼,晟语蝶话里的意思她们自然懂得,自从府中传出了晟语雁有孕在身的消息,且又有郎中的那番话,平夫人便宝贝着晟语雁不得了,不管什么都先仅着晟语雁来,还把原本替平夫人去她娘家送年礼的平修祺这会儿也被提前叫了回来。 原本关起了门来全副心思做着敦王妃吩咐的公仔的晟语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那日她手上缺了些材料,说出之后,七儿和香秀去给她找了几种类似的,晟语蝶都觉得不满意,因此便自己去库房中找,却不想竟在库房的门外遇上了才回来不久的平修祺。 晟语蝶原本对这个瞧着自己不顺眼的平修祺是不假颜色的,见面权当陌生人般对待了,现在这个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晟语蝶本不是什么和颜悦色的大家闺秀,她也有自己的思维的,知道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的事情是要不得的,做得过了,反倒会令人生出了逢迎拍马的感觉。 因此见了平修祺,晟语蝶也 只是别开了自己眼睛,把遇上了晟语蝶之后像石雕一样立在了甬道中间的平修祺当做空气一般的忽视了。 平修祺挡了晟语蝶的去路,晟语蝶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实在懒得与平修祺周旋,微微侧了侧身,就那么绕过了平修祺,随即在平老爷的库房中翻找出了自己需要的布头,喜不自禁的捧着那布头就往门外走去,没想到平修祺竟还站在原地,似乎是专门为着要堵着晟语蝶的路一般。 晟语蝶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来到平修祺身侧,绕着身子走去过去,并不去看平修祺的怪异,不想没走几步,竟听见了平修祺大声的说话:“语蝶、不——不对,该叫弟妹的,以前是我识人不清,误会了你,你是个好女子,同入一个大门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望你我之后能和平相处了。” 晟语蝶不解的抬起了头盯着平修祺的脸面看了一阵,若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禁锢着自己,她倒是有一种想要伸手摸摸平修祺的额头的冲动,不过现在不能动手了,晟语蝶嘴上却是不会客套了的,微微偏着头目不转睛的审视了平修祺,随后问出口来,“怎的,你吃错药了。” 见了晟语蝶的动作和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样子,平修祺的心头又是一跳,随即面皮竟然现出了微微的红润来,晟语蝶现在的样子很平和,不像平修祺印象中的那样冰冷,不过晟语蝶说出的话,拆开来听,每一句他都是懂的,组合在一起他也明白,可放在了这个时候,他却是想不出晟语蝶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懂是好坏话,好在晟语蝶的样子不似从前一样的冷淡了,即便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平修祺心头还是觉得雀跃,不过他却是不去深思这份雀跃究竟为何,绽开一抹笑颜,呆呆的问道:“什么是吃错药了。” 晟语蝶用打量怪物的眼神盯着平修祺片刻,随即沉稳的说道:“你没吃错药,是我吃错药了,好了,我现在还有好多事情要忙,便先离开了,再见。” 说罢也不等平修祺反应,快速的离开了他身边,回去之后跟七儿提起此事,那个时候平修锦也是在场的,他也只是微微颦紧了眉头听着晟语蝶的话,并不置一词,香秀平日里一直是老实本分的,不过关于平修祺的小道消息她却是没少听说,听了晟语蝶的话,她眼睛一瞬间便闪亮了起来,也便把这些日子府中的多少跟平修祺占点边的都说了,自然是少不得晟语雁的消息。 因此晟语蝶才会知道晟语雁居然传出了喜讯,再然后是她的得宠,不过晟语蝶却是对此毫无反应的,一来晟语雁之于她来说本就是一 个陌生人,再者她对自己也委实的不好,若晟语雁当初对原来的那个晟语蝶还有几分情谊,她倒是要去恭喜一番的,现在她却是没那份兴致,也懒得去应付晟语雁的表里不一,刚好手头上还有敦王妃给的差事,倒也可以就此推脱了出去,倒是没想到她不去拜访了晟语雁,这个晟语雁却是亲自登门来见她了。 七儿与香秀才出了门去,晟语雁得了台阶便由人搀扶着进了门来,那样子也委实的小心,晟语蝶心中一阵好笑,不过场面上还是要瞧着过去,便站起了身子,笑着说道:“理应是我去看姐姐的,又怎好让姐姐如此身子来瞧我呢!” 晟语雁听了晟语蝶的话,虽然她没去迎接自己,不过现在心中也觉得舒坦了,把自己手中的小手炉塞给了小红,拿过晟语蝶放在身边的那个铜手炉,往一旁的上座上一坐,随即笑着说道:“妹妹现在可是咱们这平家的功臣了,哪里像我越加的没用,就是去趟茅房也要人陪着的,这些日子妹妹也委实的忙,不去我那里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不,好些日子没来问问妹妹的起居还算好,我今日的身子舒服些,这来瞧瞧妹妹也是应该的。” 晟语蝶对晟语雁的说辞只是心中莞尔,坐下身子,并不停下手中缝补着的动作,轻笑着说道:“看来这邻县的送子娘娘还真的好用呢,姐姐这次算得偿所愿了。” 晟语雁笑得好不得意,“那个是自然了,那送子娘娘可是婆婆带我选的,她说当初便是去了那里祈福之后才生下了大哥和修祺他们兄妹的,又怎会不灵验,婆婆可是说了,那个送子娘娘庙,若是心够成,是要男得男,要女得女的,不过妹妹却是没机会去,也算可惜啊。”说罢眼神还有意无意的飘向晟语蝶的身子,嘴上试探着的问道:“怎的,妹妹还没什么消息么,我上次送你的灵符,可曾天天带在身边了?” 听了晟语雁的问题,晟语蝶微微皱了皱眉头,正想着怎么回答的时候,外头的房门突然一声响动,却是外出的平修锦回来了,他进了屋子听见的便是晟语雁的问题,虽然没见了人,不过在平修锦的脑子里确是可以想象了晟语雁现在的表情,心中一阵冷哼,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锦囊,微微屏住呼吸,低头瞧了一眼那个锦囊,随后脚下生风的走进了内堂。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己为晟语蝶准备的那个精致的铜手炉被晟语雁捧在身前,晟语蝶的小手这个时候又开始泛红——晟语蝶经不住动,那个小手炉还是他用许多天功夫替人整理账册换回来的,现在瞧见了晟语雁本身就穿着上好的貂绒,且还抓着 晟语蝶的小手炉,平修锦一瞬间心中便不舒服了,不过面上还是维持着以前的平静,淡笑的来到晟语蝶身边,伸手揽上了晟语蝶的腰身,声调听不出情绪的说道:“在外头便听见了屋子里的热闹,我还当是哪位贵客临门了呢,原来是二嫂到了。” 晟语雁听了平修锦的话,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声调也是高高在上的,“这些日子我倒是听说了三弟也忙了起来,那个时候我还纳闷着呢,妹妹这忙还算是受人之托,三弟这忙,委实让我吃惊了去,竟不想一直无所事事的三弟居然也有不耗在妹妹左右的时候,现在看着三弟这风尘仆仆的样子,还真像去忙正事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正事了?”说罢掩着唇吃吃的笑。 平修锦自然是懂了晟语雁话中的讥讽,不过他并不介意,面上只是平淡的笑,“我再忙也忙不过二哥的,至少我每天晚上还有时间提早回来陪着语蝶的。” 听了平修锦的话,晟语雁面上一沉,起身就想走,好在一边的小红低声提醒了晟语雁,“小姐,您现在身子娇贵,切莫快速的动作。” 听了小红的提醒,晟语雁心头又开怀了起来,垂眼扫了一眼晟语蝶平坦的小腹,随即笑道:“你二哥不管有没有时间陪在我身边,不过他终究还是留了种在我身子里,这一点可是不容外人质疑的,不过语蝶这进门也有些日子了,倒是还没什么消息的,你带了我给你的符咒了么?” 晟语蝶微微颦紧了眉头,那符咒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渐渐的淡忘了,若是没见了晟语雁,听她一遍又一遍的说起,她倒是不会记得曾经有那个所谓送子灵符的说法了,不过晟语雁问了,晟语蝶却在心中想着要怎样去回答的时候,拥着她的平修锦却是先开了口,“二嫂,这个给你瞧瞧?” 说罢把手中那个精巧的囊袋递给了晟语雁,晟语雁有些迟疑,她身边的小红接过平修锦递过去的囊袋,回身瞧着晟语雁。 晟语雁眯着眼睛看了平修锦,见他脸上是没有任何可疑的表情,这才伸手接过小红手中的囊袋,又再次看了晟语蝶和平修锦,这才放心的打开,随即一股刺鼻的气味传了过来,晟语雁感觉自己的胸口一闷,肚子也跟着抽痛了起来,随即快速的丢开了那个锦囊,抖着声音说道:“你给了我什么东西,莫不是要来害我?” 平修锦松开了晟语蝶,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锦囊,状似不解的问道:“这怎么会是要来害二嫂呢,这里便是二嫂给语蝶的送子符,不过我在这外头包了层东西罢了,二嫂见了该觉 得亲切才是,怎么这样一副表情呢?” 听了平修锦的解释,晟语雁面上一白,随即咬住了自己的唇,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对身边的小红说道:“快些去找郎中,带我回房!” 小红也白了脸,快速的向外跑去,晟语雁也没别的话,让几个婆子丫头的驾着出了晟语蝶的房间,她走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晟语蝶盯着那抹血痕,不解的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平修锦耸耸肩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晟语蝶皱紧了眉头,那天夜里平府便传扬了开来——平二少奶奶的孩子没了。 再去问平修锦,平修锦只是摇着头,“这个真的是意外,我没想到那个女人这么毒!” 第八十八章 害人害己 到底是不是意外,就是连晟语蝶都不敢肯定,不过那之后院子里除了说晟语雁流了孩子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更让人觉得震撼的说法传出来,郎中曾私下里同平夫人说了,晟语雁今后若想再有孩子怕是难了,虽然平家是不缺传承香火的人的,可若是平夫人不想让平修祺身下无子,还是早做打算为上策…… 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没有人知道,不过府中却是有很多家中多少在平家还是有些地位的人听了这个消息,莫不雀雀欲试,给平修祺做小也是个不错的因缘,他们的女儿若是要当平少奶奶是不可能的,不过做个如夫人,那也是有享不尽的荣华,且日后在平家也可以呼风唤雨了,且府中都说平修祺与晟语雁之间的关系淡漠如水,现在又传晟语雁可能无法再给平修祺添丁进口的,这日后到底是什么局势,还是说不清楚的呢,谁不想赌一把。 晟语雁的孩子终究是因为去了一趟平修锦的院子没的,此事平夫人没有不追究的道理,孩子没了的当晚,平夫人便把晟语蝶与平修锦差人叫到了祠堂。 这里对于晟语蝶来说可是一个刻骨铭心的地方,她知道平夫人不喜欢平修锦,想必再来此处也是意料之中的,却没想到在她最忙的时候,平夫人居然会把她叫到这里来。 跪在祖宗祠堂前,晟语蝶与平修锦相视一眼,平夫人正襟危坐,脸上有着浓烈的恨意,晟语雁的孩子到底怎么掉的,跟着她一起去晟语蝶院子里的人没有说得明白的,晟语雁现在还在昏睡着。 平夫人吩咐了晟语雁手下的人,在余下的一段日子里,孩子的事情不要跟她说,只告诉她现在胎儿不稳,要她好生养着便可,等到过阵子她身子好些了再说。 平夫人交代的事情,每个人自然都小心的谨守着,平夫人曾经害怕了平修祺听了此事伤心,却不想平修祺竟只是平淡的问道:“娘,孩子没了?” 那样的态度就像当初他听说了晟语雁有了他的骨肉一般——全然的无波无澜,他的态度令平夫人不解,反倒追问起了缘由,平修祺只是淡然的解释,“晟语雁有了孩子未必比没有的好。” 平夫人似乎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可又说不出自己当时听了平修祺话之后的想法了,不过有一点平夫人是敢肯定的,那便是晟语雁这次流产彻底打乱了她原本的预想,平家是需要一个当家主母,可这个女人必须是平家未来继承人的母亲,若是晟语雁没有后,那日后继承了平家,要怎么服众,再去选林巧蓉,平夫人是不好开口的,毕竟当初是 她先要放弃了林巧蓉的。 兜兜转转,平夫人想到了平代昌,她要给平代昌找个身世良好的童养媳,她亲自教育,为平家未来的当家主母最好基础…… 那些都是平夫人不得己的下下之策,她还是喜欢晟语雁的,心中还存在一丝幻想,或许郎中只是断错了,自己现在年岁还不十分的大,平家的事情她还能管一阵子,暂时走一步看一步吧,可平修锦与晟语蝶她定然要罚的。 看着跪在祖宗祠堂前的平修锦与晟语蝶脸上丝毫没有任何的惶恐,平夫人心中又开始不舒服,冷觉的问道:“语蝶、修锦,你们可知错?” 晟语蝶与平修锦对视一眼,随后异口同声的回答:“回太太的话,我们不知错。” 听了他们的回答,平夫人顿时站起了身子,怒声说道:“语雁是去了你们那里才没了孩子的,你们竟然敢给我装糊涂,别以为有敦王妃的托付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敦王妃也是个讲理的人,她知道了这事,会比我还要生气的,你们且跟我把怎么害了语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然我便家法侍候了。” 平修锦挑了挑眉梢,随即大声说道:“太太,我们当真不知道二嫂的孩子是怎么没的,白天的时候我出门去了,回家便听见了二嫂问语蝶上次她给求来的送子符,我与语蝶现在的日子连自己都养不好的,又怎敢期望要个孩子,因此我们二人商量之后便决定暂时先放下那送子符,却是怕扫了二嫂的面子,便没跟她说,那送子符想必太太也是知道的,就是您上次带着二嫂去邻县的时候求回来的,二嫂问起那个送子符,我便拿出来给二嫂瞧,之后二嫂便那个样子了。” 晟语蝶对平修锦现在可是刮目相看了,一直以为他是个老实不懂变通的死读圣贤书的呆子,却没想到说起谎话来也是不眨眼睛的,听听这话,当真是有鼻子有眼的,还真像那么回事,自然,她心中的好笑却是不敢直接说出口的,对于晟语雁,她并没有多少同情,她不是圣母,时至今日她还是记得当初就是晟语雁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都说善恶自有报,这也算是应验了那句老话了吧! 平夫人听完了平修锦的话,那个送子符是怎么回事,她略有耳闻,当初晟语雁拿给她看的时候,只是说那个东西能压着女人不怀孩子,平夫人一时私心,也没说什么,毕竟她知道若是晟语蝶有了孩子,在晟语雁之前生下孩子,势必要影响了晟语雁今后在平家的地位,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她去了,她没想到那个东西竟有如此的威力,这也算 是害人害己了,瞧着晟语蝶与平修锦瞪着一双浑然不解的眼,她又不好说晟语雁就是被那个东西害了,这要如何罚了他们二人才能服众。 平修锦看见了平夫人的进退两难,嘴角微微的勾起,随即轻缓的说道:“太太,语蝶今晚上还有些事情要做,我们可以回去了么?” 平夫人咬咬牙,心中默默的告诉自己,害了她孙子,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可眼下还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此放过了他们,既不卷了自己的面子,且还留下了大度的名声,是一举多得的,此时待到日后再说,不过总不会那么轻易饶恕了他们便是。 想到这里,平夫人眯紧了眼睛,沉声说道:“既然你们不知其故,我便不过分追究,你们暂且回去好生把敦王妃交代的事情办好,不过语雁的孩子终究是去了你们的院子才没的,你们怎么也是难逃其咎的,等到做完了敦王妃的交代之后,若是语雁知道了此事不开心,我要你们二人给她跪着赔罪,你们可还愿意。” 平夫人以为自己这样妥协,晟语蝶与平修锦定会点头应下的,却是没想到晟语蝶听了这事,全然的不满意,她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又怎能随便给别人下跪,都说害人害己,晟语雁没了孩子虽然可怜,可那也是她咎由自取的,若是她没想着害人,又怎会有如此的局面,因此她霍然起身,对着平夫人不卑不亢的说道:“太太,我夫妻二人自问对得起良心,既然无错,缘何为了她人的开怀和折了自己的尊严,夫人是平家的主事之人,做事理应不偏不向,若是要我二人跪她,便是要我们认错,如此我们倒是不会接受,若太太实在觉得我二人哪里做错了,大不了我们还在这祠堂里留上几日,敦王妃那里的事情便有劳太太去知会一声,此事再拖上几日我们再交工好了。” 晟语蝶的话踩上了平夫人的软肋,上一次她去见敦王妃的时候,敦王妃已经在催了,毕竟都是皇子公主的,那性子从来说一不二的,此次肯等这么多时日已经算是奇闻了,若再是拖下去,就是敦王妃也会不好交代,她又怎敢耽搁了去,这弄好了平家今后的地位更稳,弄不好,怕还有受其所累呢! 思绪一转,平夫人已经赔上了笑脸,轻缓的说道:“语雁终究是你亲姐姐,我如此说,倒也未必就是要你认下害了她,不过是她流了孩子心情不好,让你哄哄她罢了。” 晟语蝶要笑不笑的说道:“太太的意思我们明白,姐姐这没有孩子,太太是想给她抓个出气筒,不过我们现在确是没那份心思哄着她开心的,太太应该知道, 我们现在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平夫人对晟语蝶的说法是不满意的,可脸上还是维持着笑脸,“这个我也知道,好了,此事先这么放下吧,等到日后再说,你们二人先回去忙吧。” 听了平夫人的话,晟语蝶喜上眉梢,至少这次他们的争斗算她小小的胜利的一局,平修祺却只是眯起了眼睛,眼神中盛上了一丝担心,他知道平夫人的为人,现在是需要晟语蝶才会妥协退让,她话里也是那个意思的,先放下,不代表着日后不想办法追究便是,叹了口气,船到桥头自然直,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再之后,晟语雁似乎醒转了,对自己身子的情况确是不闻不问的,不过伺候那个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说晟语雁的性子更难琢磨了,二少爷似乎有说过待到老爷回来后,若还去走商,他会替换下大少爷出门,不想留下的态度所有的人都知道。 平夫人也去劝过晟语雁几次,她只是笑着答应,随后关起门来还是照旧,再然后平修祺搬进了外院的账房里住,平夫人劝过几次,平修祺只是淡淡的说道:“娘,若您再逼着孩儿,那么我便现在出府。” 说了几次,平修祺与晟语雁之间的事情平夫人也懒得插手了。 在晟语蝶做好了敦王妃交代的那些毛绒公仔的当天,平修锦那边筹备着的公仔作坊也正式的开业了。 晟语蝶的院子里一派喜气洋洋,晟语雁那里却已经开始砸碗碟、掀桌子了,因为她终究还是知道了自己的孩子没了,闹完了之后,晟语雁大哭了一场,随即咬牙发誓——晟语蝶和平修锦,我与你们誓不两立! 第八十九章 步入正轨 晟语雁那日闹过之后,再出门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日人前的端庄贤淑,她的做法让所有人都大为吃惊,就算晟语雁是个贤淑的性子,遇上了这事也会闹上一闹的,可她再次出现在人前,却是笑脸相对,如此的反常,又有几个不怕了她的,因此在她院子里做事的便人人自危。 那日清早晟语雁早早的去给平夫人奉了茶,随后便说出了前些日子是自己胡闹了,失了端庄,是自己的不是,再然后便是要平夫人原谅她的无心之过。 平夫人终究是有见识的女人,她知道晟语雁这不是真心的话,可她面上还是维持了平和,自己也不好说些什么,倒也不去深究,只是说事情过去便好,等着日后养好了身子,再继续要孩子,她与修祺都还年轻的。 晟语雁似乎不知道自己不能再有孩子了一般,听了平夫人的话,脸上竟泛起了红润,倒也不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只是不胜娇羞的说道:“婆婆,这若想再有孩子,没有修祺在怎么成,他现在住在帐房里,府中多半都是风言风语的,婆婆您看这事……” 晟语雁也只是三言两语的便又把平修祺弄回了他们的房间,府中的下人对其是愈加的诚惶诚恐。 这其中自是有不足外人道的缘由,平修祺最初是不肯回到与晟语雁的房间的,他的借口也是那么的合情合情——自己的大哥为了平家兢兢业业了许多年,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甚至平代昌很多时候是认不得自己的爹爹的,男儿成家之后自当立业,他已经有了妻室,更当好生学习,以便分担平老爷肩头上的重担。 若是平时平修祺说出这话,平夫人该是倍觉开怀的,可就差在他说话的时间上了,如此倒也暂时放弃了借机欲辅佐平修祺的机会,晓之以理,絮絮叨叨的说着晟语雁现在是多么的不幸,平修祺并不为所动,后来平夫人直接怨恨起了晟语蝶夫妇,她是知道平修祺私下里与平修锦交好,这是她第一次不那么讨厌了平修祺这背着她做的事情,因为这样提出了平修锦的过错,平修祺或许也便妥协了。 果不其然,平修祺听了平夫人提及了晟语蝶与平修锦的过错后,竟同意了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平夫人原本以为是自己的小算盘用对了地方,殊不知平修祺确实紧张了,不过紧张的对象并非平修锦,他知道平修锦已经和原本那个唯唯诺诺的私生子不同了,现在的平修锦完全有逢凶化吉的能力,可晟语蝶却是不同的,她的眼睛太过清澈,拥有那样一双眼睛的女子,终究比不得阴险之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事情太过寻 常了。 就那样担心了,因为害怕平夫人迁怒了晟语蝶,所以平修祺当天便搬回了他与晟语雁的房间,再看着晟语雁人前的假笑,平修锦也只有别过头去,心中安慰了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之后的日子,晟语雁似乎当真的对失去的那个孩子释怀了,平修祺倒也渐渐的放下了担心。 年关已近,那日敦王妃又登了平府的大门,平夫人拉着晟语雁出来迎接,敦王妃只是客套的夸赞了几句晟语雁长得貌美,笑容贤淑,随后便不再多看其一眼。 晟语雁倒也未曾多加在意,总觉得人家是堂堂的王妃,身份毕竟不同等闲,得了她的夸赞已经算是荣誉的事情了,却是未曾想到,随后敦王妃便问起了晟语蝶,晟语雁的脸色立刻变了,不过没有去注意她而已。 平夫人听她问起晟语蝶,心中多少也有些数了,上次晟语蝶做好的那些公仔送入宫中之后,她倒是也使了银子托人打听过的,小皇子和公主们都是对晟语蝶做出的东西爱不释手,听说就连圣上也夸赞过那些东西做得精巧,栩栩如生的,想必敦王妃便是因为这个要来见晟语蝶的,平夫人倒也不迟疑,笑着说:“王妃若是想见语蝶,差人吩咐一声,我把她送去便是,何必您亲自跑一趟呢。” 平夫人面上这样说,心中却是笑开怀的,敦王妃已经几次亲自登门了,不管是为什么,平家的如今在京城中行事是越来越顺了。 敦王妃看着平夫人的笑脸,语调轻柔的说道:“如今也算是语蝶帮了我一个忙,理应是我来见她的,又怎好让她去见我呢,如此倒显得我没什么诚心了一般。” 一边沉默不语的晟语雁脸色愈加的阴沉,胸肺间充斥着怒火,终究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晟语蝶当初漫天的流言没逼死她,现在不但得了一个宠她上天的俊美男人为夫,且还得了敦王妃如此的优待,心中怎会不恨,可不好发作,把自己的手心都掐出了血丝来,她脸上的阴沉尽收站在一边的佟妈眼中,佟妈摇了摇头,她与平夫人一条心,可不知为何却是越来越不喜欢这个二少奶奶了,明知道自己的喜好可能会影响了自己与平顺极其子女与孙辈在平家的未来,可她还是不想勉强自己去接受了晟语雁的阴晴不定。 平夫人是想差人把晟语蝶叫来她的院子见敦王妃的,可不想敦王妃却拒绝了,她不是好摆架子的人,既然诚心喜欢了晟语蝶,便不会端起王妃的架子,她甚至是不需要平夫人陪着她的,只是轻笑的推了平夫人离开,“看着贤侄媳的状态似乎很 不好,你也不用陪着我耗着了,就让佟妈带着我去见语蝶便好,你找人来给贤侄媳瞧瞧吧。” 敦王妃说的平淡,可听了她的话的晟语雁却是心中一惊,平夫人看见了她脸上的惨白,心中也生出了埋怨,是病了还是妒恨着旁人,敦王妃又怎会看不出,她不过是给了自己一个提醒罢了,怕日后晟语雁要想得了敦王妃的好感是难上加难了。 敦王妃来到了晟语蝶的院子,不禁皱紧了眉头,她是万万想不到晟语蝶居然住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的,心中开始同情起了晟语蝶。 这些日子平修锦很忙,开业伊始,毕竟没有外人的帮助,什么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且因为皇宫中开始流行起了晟语蝶的公仔玩偶,达官显贵也竞相模仿,好不容易打探到了能制作的作坊,许多都不惜重金排号来下订单的。 七儿和香秀忙着教请来的工匠制作的过程,这些人多半都是嫁了人的妇人,手工活都是过关的,把料子剪裁好了,手把手的教几遍倒也学了个七八,可现在会的人毕竟少,最初的日子是十分忙碌的。 敦王妃是以个人的身份来的,身边也只带了两个贴身的丫头,随行的侍卫倒是没带入平府内院,进了晟语蝶的门,瞧见的便是晟语蝶压着一摞厚厚的草稿睡在桌上的样子,佟妈想上前叫醒她,却是被敦王妃拦下了,挥手遣下了佟妈,轻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静静的等着晟语蝶醒来。 晟语蝶也不过小憩片刻,睁开迷茫的眼,还在自言自语的说着:“还差几张草稿,这怎么就睡了?” 随即看见了对着她淡笑着的敦王妃,眼睛立刻就直了,这敦王妃换做未来怎么也是个她这等平头百姓见不到的特级领导夫人的地位,如今淡笑着看着她大梦初醒,她怎能不紧张了去,连忙站起身子,对着敦王妃尴尬的笑:“王妃到了,我方才实在失礼了,还望王妃莫要怪罪!” 敦王妃笑着挥手,“是我打扰了你的清梦才是,好些日子就想过来瞧瞧了,一直拖到今日才有空,我是来感谢你上次给我做得那些公仔的。” 提到她的作品,晟语蝶难免不会自豪,倒也渐渐的忽略了敦王妃的身份,只是把她当成以往回来反馈意见的顾客一般,倒也可以自如的侃侃而谈了。 最初的时候,敦王妃与晟语蝶只是说说那些公仔的制作过程,随后倒也不知怎的便绕上了她在外头的作坊,敦王妃对晟语蝶的远见和聪慧愈加的喜欢,她甚至有意无意的提出若是将来晟语蝶继承了平府当家主母的位置 ,她会全力以赴的为其长势。 晟语蝶自然是笑着拒绝了,终究没有过那么大的野心,她会偷偷的在外头建立作坊,没什么为了发扬自己的兴趣爱好而努力奋斗的高尚情节,都说饱暖思淫欲,饭都吃不上了,哪里还有别样的心思,她与平修锦这么卖命,只是想透过自己的双手改变了目前的境遇而已,这点她也是全无保留的对敦王妃说了。 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再听了晟语蝶如此毫无保留的话之后,又是一种新的认识,晟语蝶会对敦王妃不做提防,只是知道她们本不在一条平行线上,起步就是不同的,没有陷害了她的必要,再者敦王妃现在的表情就像曾经的邻家婶子,笑容和善,乐意分享了自己的喜怒哀乐,她与敦王妃说话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忘记了敦王妃的身份地位,没有了这些阻碍,两个人的对话才能不遮不掩的。 那天敦王妃与晟语蝶说了很久才离开,敦王妃走后,下人们对晟语蝶的态度愈加的不同,那态度以前都是对着晟语雁的,如今晟语雁见了这些,愈加的愤恨起来,面上还要去恭喜了晟语蝶,这些都是平夫人要求的,晟语雁觉得平夫人是要为难了自己,虽然其后佟妈不冷不热的告诉了晟语雁平夫人这样做只是不希望她这个二少奶奶彻底的失了人心,可晟语雁还是放不下心头的恨意。 那边晟语蝶却是越来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作坊的工匠基本上已经学会了制作工艺,下的订单也能按时交工,且深得顾客满意,赚到了第一桶金之后,平修锦抱着晟语蝶在院子里转圈,他们的笑声让总会不自觉的经过他们院子外的平修祺住了脚步,侧头凝思。 第九十章 原该娶谁 晟语蝶这边与平修锦的日子渐渐有了起色,夫妻二人齐心合力,二人的感情也可谓蒸蒸日上,共同创业与受人之业,毕竟是有着不同的感官的。 那边晟语雁与平修祺二人之间的感觉却是与平修锦夫妇完全相反的冷漠,以前见面,若是两人意见不同之时,还有可能吵个嘴,吵完之后,晟语雁院子里的婆子会找平夫人紧张的报告了他们二人的情况,可如今平修祺见了晟语雁便要绕着走,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相对来说,他们二人更像是一对陌路人,几天都说不上半句话,吵架更是没机会了——即便是想吵架,也都是晟语雁扯出的由头,可是平修祺不配合了她,她哪里会吵得起来。 平修祺与晟语雁之间不吵不闹了,侯在晟语雁院子里的平夫人的心腹婆子喜笑颜开的去恭喜平夫人,说这二人近来是相敬如宾了,劝说着平夫人务虚为其二人多加费心。 却不料平夫人听了这事之后,心头愈加的沉重,得了个不算忙的日子,把平修祺叫到了她的屋子里,先是茶水点心的陪着,平修祺也只是勉强的轻捏起一小块放到口中,后来笑着夸赞好吃,脸上的笑却并未达到心底。 平夫人看着平修锦这幅模样,轻叹口气,喃喃的说着:“你们兄妹几人小的时候,就喜欢耗在我这屋里,私下里说我刻板,像传说中的妖怪,可还是喜欢时不时的往我这里跑,也常常偷吃这些点心,现在一般无二的东西,明摆着送了你吃,也终究失了原来的味道了,瞧着你吃的样子,这吃了还不如不吃的好,倒是让我心中难受了去。” 平修祺听了平夫人的惆怅,这才摆正了自己的态度,脸上挂上了一抹较之方才真实多了的笑,轻柔的问道:“娘,是何事让您这般的不开心了,这话说的,只不过近来我这口味有些特别,吃不得这香甜的味道罢了,倒是让娘生出了这般许多的感慨,是孩儿的疏忽了。” 平修祺态度端正了,平夫人说话倒也顺了,也不再拐弯抹角的,直接说了起来,“罢了,你现在喜欢吃什么,只要吃得舒服便好,改日跟下人说喜欢什么,下次再来,我备下新的便是,我这次寻了你来,只是为了你和语雁的事情,你二人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没有人比你自己清楚,想必我也无需多加重复,你倒是说说,是她失了骨肉被你冷落,还是有着别样的缘由?” 听了晟语雁,平修锦垂下了眉目,看着眼前飘香的茶碗,上面有五子戏耍图,在最初成亲的时候,他是希望自己的新婚娘子能给自己生下一个如此的宝宝,一如平代 昌般惹人喜欢最好,可不知为何与晟语雁相处之后,他反而不是那么希望能得一个与晟语雁一同孕育的孩子了。 不过这点他倒是没跟任何人说,当初听晟语雁流了孩子,平修祺心头第一个反应便是轻松了,因为这份反应,他自然不会感觉失望,不过却摸不透自己的想法,这些日子他刻意躲着晟语雁,一来是知道她心情不好,与她相对,免不得又要吃些闷气,再者,平修祺看不透自己想法的背后到底是因为哪般,他想给自己一个独立思考的空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或许没有平修锦与晟语蝶时不时的欢笑与如胶似漆的亲昵,他会认为这世间的夫妻相处本就如此——他的父兄皆是如此淡漠的人,婚内也像他以前未成亲之前一样的随性轻松,好像未婚一般。 可见过了晟语蝶与平修锦之后,他不认为自己与晟语雁的状况是对的,想不透,所以不去面对。 见平修祺并不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只是低垂着头,平夫人又试探出了那个时候晟语雁同她提过的平修祺是喜欢晟语蝶的事情,她以为平修祺是知晓了当初的情况,因此索性把话挑明了说:“修祺,这晟语蝶虽然暂时看上去各个方面是比语雁强些,但也不要忘记了她那个时候的声誉,若不是她出了那样的丑事,她自然是你的夫人,可毕竟背了那种污名,不管那个到底是后来传言中的误会,还是真有其事,她已经成了修锦的妻子,若是她现在还待字闺中,加之如今语雁能不能再生也不好说,我有可能同意你纳了她为妾,让你享娥皇女英同时在抱之福,可现在不成了,我绝对不会允许在我们平家出了乱伦这等丑事。” 平修祺最初听了平夫人关于晟语蝶名誉不好的话,并不当事,那个时候他虽然不在京中,可是后来多少也听闻了晟语蝶的丑闻,就是因为这样的丑闻,他才会对晟语蝶横眉冷对的,不过他性子淡漠,并不十分去注意那些街头巷尾的小道消息,所以有些事情他并不十分的清楚,就像此刻平夫人说得那些让他不甚明了的话,因为不清楚,才要去追问,“娘,您在说些什么,什么娥皇女英的,我从未有过同娶姐妹二人的念头,娘为何要如此说法,若无差池,晟语蝶会是我的夫人,此话何解,您把话说个清楚。” 看着平修祺有些急切的追问,平夫人知道有些事情以前是被自己忽略了,不过既然提起了头,且还被平修祺注意到了,若是自己不给他个分明,他定会想方设法去找个结果去,再了解了什么不便说的内幕,生出新的事端来,更是令人头痛,莫不如就 此说了,她的说法,想来平修祺还是会认同的。 “你当真想问,我也不瞒着你,当初准备给你定下的亲事,本来是晟家的二女儿晟语蝶,那个时候晟语蝶无论样貌、家世还是人品上都是与你极其相配的,至于语雁,虽然与晟语蝶相比略微逊色了一筹,但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好女子,我倒也生出一丝不舍来了,最开始的时候已经定下了晟语蝶,可见晟家也没放弃了晟语雁,我想这事或许你也有自己的看法,即便定下了晟语蝶,对外头,咱们这话并没有明说,只说等着你回来由你自己选,谁知道咱们这头的话才散了过去,那头晟语蝶便出了那样的丑事,我当即便决定放弃了晟语蝶,改选晟语雁给你为妻,再后来,修锦他去了晟家的园子,也不知道怎么就遇上了语蝶,然后的一切你应该就知道了。” 听了平夫人的解释,平修祺眼睛一瞬间便直了,坐在椅子上喃喃的说着:“如此说来,当初若不是出了那样的纰漏,语蝶该算是我的夫人的!” 平夫人颦紧了眉头看着平修祺的反应,声音里盛满了紧张,轻柔的说道:“此话却是不假,可因缘天注定,想来你与她当真是无缘的吧,再者平家未来的主母又怎可背负了如此污秽的名誉呢?这事情过了也便过来,若你实在是觉得闷,娘也会考虑给你纳房妾室,但是语雁你动她不得,她依然是我平家的二少奶奶。” 平修祺却像是听不见平夫人的劝解一般的继续呢喃着,“那件事情出现的时候还真是不早不晚,偏偏是在那样紧急的时刻,以前都是个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能过了娘您的层层考验,成了平家内定的嫡媳,想必各个方面都是极其上层的,若当真偷人,又怎会忍不得那一日两日的,娘,您可曾想过这里头的缘由?” 说罢眼睛对上了平夫人,他有此一说,平夫人倒是愣住了,眉头皱得更深,喃喃的说道:“修祺,你的意思是晟语蝶当初被人陷害了,那么谁会这么做,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难不成是晟老爷的仇敌所为?” 平修祺豁然起身,“这么做,自然是对其最有利的人才会如此,我想这事没有人比语雁她爹清楚,这下我倒是明白了那个时候为何见不到我那伟大的岳母大人了。” 平夫人倒也是见过了风雨的人,平修祺一句话,她似乎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虽然看着晟语蝶现在的表现,她对关于晟语蝶水性杨花的说法也生出了怀疑,不过平夫人还是会不自觉的维护了晟语雁便是,沉了脸色,喃喃的说道:“修祺,没有证据的话莫要乱说,你近来 与语雁有矛盾,这点我是知道的,可你不能因为这些而去诋毁了自己的枕边人,她或许这些日子脾气不招人待见,可你身为她的夫婿,理应体谅一下她的心情,当女人的不容易。” 平修祺居高临下的看着平夫人,轻轻勾了勾嘴角,淡笑着说道:“娘,是人都不容易,她流了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必你心中多少也该有些分寸的,我没有去追究她的责任,不表示我就赞同了她的做法,至于晟家的事情,虽然已经过了很久,但我不是个任人摆布的玩偶,到底是怎么样,我会追究个分明,至于平家的声誉,娘您放心便是,就算不替平家的名誉考虑,我还知道兄弟之妻,是我万万不能动的。” 平夫人知道自己没有出现幻觉,从平修祺的话语里,她竟听出了浓烈的伤感来,轻叹一口气,或许当初自己多追究一下,情况会是不同的,那个女子,比晟语雁还有些真本事的,现在看敦王妃短短一个月之内已经来了他们平府几趟便可知晓,可是这世上很多东西都有卖,唯独没有后悔药的。 第九十一章 相处之道 对于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且生产的东西也属于极其稀罕的,寻常的人见都未见,更别说要花大价钱买回家赏玩了,而这第一批订单却出乎意料的快,多半都是敦王妃的功劳,如今取得了成功,自然是要去感激了敦王妃这个插花之人的。 晟语蝶这点和平修锦的意见是高度的统一,可对于该用什么礼品来答谢了敦王妃,这点让他们小夫妻犯了难,花钱买礼物,晟语蝶自问她比不得平夫人的出手阔绰,晟语蝶嫁过来的时候,晟夫人也陪嫁了些珍贵的首饰,不过毕竟是寻常的商贾人家,晟语蝶还是有那份自知之明,那些东西在她眼中算是珍贵的,怕到了人家敦王妃眼中,便成了寒碜的东西了。 苏婆子那日来给自己讨放了工之后回屋里做的营生,想着换些散碎的银子平日里闲花——原本府中除了佟妈外,就是苏婆子难为了晟语蝶她们主仆几人手段高杆,现在也笑嘻嘻的上她这里找事情做了,晟语蝶的作坊人手还是不怎么够用,她便想出了一个办法,让七儿和香秀把布料剪裁好了,然后找心灵手巧的婆子给缝合。 晟语蝶这个想法平修锦最初是持有保留意见的,毕竟这样做,早晚会传到平夫人的耳朵里的,以平修锦这些年对平夫人的了解,他不认为平夫人会允许他们夫妻独立赚钱,家风的说法倒是其次,最主要的便是平修锦明白平夫人最讨厌看见的便是自己出人头地。 不过那些日子委实的忙不过来,平修锦也害怕耽搁的工期,且晟语蝶说过,平府里的下人,多半都是签过卖身契的,他们的工作都该是围着平家转的,这样的事情既然想做,便要瞒着上头,多半都不会声扬,且她给的报酬也是十分丰厚的,没人会和钱过不去的。 平修锦考虑过后,也觉得晟语蝶这话是有些道理的,便试探的找了几个平日里待他不薄的婆子来做,最初婆子听了这样的事情都是将信将疑的,在他们的想法里,给平家做事,每个月领那固定的几吊钱,已经算是令外头那些度日都难的人红了眼睛的事情了,如今却说随便缝合几个小物什,便有可能得了许多的铜子,之于她们是不敢想象的。 终究还是有几个见识深的,这缝合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虽然连接的方式与平日里做衣服是大相径庭的,终究离不开本质,再者这东西也算有趣,即便得不到报酬,也损失不了太多,还是有三两个拿了料子回去完全按照晟语蝶的标准做了出来,得了超过她们想象的报酬之后,这事便渐渐的红火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就传到 了苏婆子的耳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盘,知道了这事之后,换做从前,早该屁颠屁颠的去佟妈那个告密领赏了,如今却是不会,她也想要些零钱,遂厚着颜面来找晟语蝶,心下已经做好了被晟语蝶嘲讽的准备,只一门心思的告诉自己,我是为了钱! 不想晟语蝶全然没有她想象中的冷眼以对,反倒细致的指点了她该如何去做,如此倒是让苏婆子感觉汗颜,因此晟语蝶有什么想知道的,她皆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兢兢业业的样子,好像她一直都是晟语蝶最忠心的仆人一般。 晟语蝶原本并没有想在苏婆子那里得了精确消息的念头,她会同苏婆子闲谈,不过是看她紧张而已,竟也忘记了是怎么说起了敦王妃的。苏婆子便放开了自己的话匣子,说这平夫人以前年年都要给敦王妃送礼的,都是些中土难得一见的稀罕物,可也没见了敦王妃像这回那样对平家上了心的,更别说是亲自登了平家的大门了,余下便是些絮絮的夸赞之言,说得无碍乎晟语蝶聪慧睿智之流。 那些断断续续的话对晟语蝶来说到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让她懂了若是走寻常人送礼的心思,她是处处都占不到上风的,莫不如还是送自己最拿手的东西,也算是一举多得的,她再多上了心,结合了年关上的习俗,给孩子们讨个彩头,这一招,定然是有些用处的。 有了想法,首当其先的便是要与平修锦说说的,却没想到她这里才起了个头,平修锦便笑着接过了余下的话,看得晟语蝶是一阵呆愣,她这些日子是愈加的见识了平修锦不为外人所知的一面,例如此刻,她才起了个头,他便能准确无误的接出她心底的想法,让她错愕,“修锦,你确定你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变得?” 平修锦听了晟语蝶的话,虽然这样的说法他是头一回听说,不过眼神一转,心下已经明了她话外的意思,笑着伸出自己的手,轻轻的敲了一下晟语蝶的额头,语调带着暧昧的说道:“你如此说法,会让我想到你是在暗示着我某些比较隐秘的趣事。” 晟语蝶原本没听明白平修锦那话是什么意思,呆愣愣的注视着他许久,喃喃的问道:“我暗示你什么了,我不过是说你这家伙怎么都知道我在想着什么,莫不是去到我心中看过了。” 平修锦坏笑的耸耸肩膀,“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以为你说让我去到你肚子里呢……” 这次晟语蝶是听明白了平修锦的意思,脸上一热,嘴上却是不肯示弱,扬高了自己的头,傲然的说道:“我是正人君子,哪里会有你 那么多的龌龊心思,你这人,平白生就一副老实人的面皮,骨子里净是些下路的心思,哎,我是错看了你了。” 听了晟语蝶的话,平修锦微微挑了挑眉梢,“原来是这样,我以为你喜欢这样的我,却原来是我会错了意,夫人之命,我莫敢不从,明日起,我便进山跟佛祖潜修,学他个三、五十年,想必也能有古之柳下惠,老僧入定,即便娘子如花美貌坐怀,我也不乱其心。” 平修锦这话一出口,晟语蝶便知道逞口舌之能,自己远不是平修锦的对手,可又不要说自己的话本是无心之意,一张娇颜霎时通红,却不是因为方才的羞怯了。 看了晟语蝶的粉面,平修锦心中又是动容,生出了逗弄的乐趣,面上却是滴水不漏,装成不舍的样子说道:“话是如此的说,不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夫人,我本想听从你的安排,奈何这世道轮回,少不得这下流龌龊之事,夫人说这该如何是好?” 晟语蝶皱了皱眉头,睨着平修锦,要笑不笑的说了一声,“说你不老实,你反倒要把我这话诠释个分明,罚你三天不准进门来睡。” 平修锦伸手捋着颈边的发丝,又是点头,又是撇嘴的说道:“那我不同二哥一般可怜了,不过,这二哥进不得房门,那是娶错了夫人,家有悍妇,被罚倒也是寻常的事情,可我若是进不得门去,之于我倒是没什么的,我是怕影响了夫人的清誉,那倒是我的罪过了。” 听着平修锦煞有其事的说法,晟语蝶轻笑出口,这便是与平修锦相处的日子,总会有会心的笑容,时间愈久,越害怕别离,在真心的欢喜之后,紧随而至的便是淡淡的才惆怅,这点平修锦也是看得出的,不过她不说,平修锦倒也不问,似乎两个人之间达成了一种共识,平和的相处,珍惜了眼前,便是幸福——幸福是什么,既是在旁人眼中再是悲哀,可只要当事人自己觉得幸福了,那么他们就真的是幸福的! 在中国人的心中,孩子的重要性是外物无法与之匹敌的,晟语蝶当初得了敦王妃的赏识,便是抓住了小郡主的心思,现在再给小郡主设计出一套年节的礼品,算是感激了敦王妃对她作坊的帮助,再者还可以让敦王妃起个带头作用,当公仔作坊的免费代言人,如此好事,没有不尽心的道理,想到这点,即便再忙,心头也是开怀的。 晟语蝶这次的公仔玩具,多半都是用的大红的吉庆色系,还有如鞭炮形状的小挂饰,再请来木匠,做成容公仔‘入住’的小木屋,不必画插画,只单单摆设好了呈现,便已经 是个童话故事了。 为了有礼物的感觉,外面又做好了一个漆木箱子,虽然晟语蝶很忙,不过还是和平修锦一道去了敦王府。 敦王府绝非是寻常人能进得的,晟语蝶要去给敦王妃送东西,只是个人的行为,并不涉及平府,自然没有平府的马车照应着,好在他二人有些闲钱,出门不必再步行,不过敦王府里的门子瞧见了晟语蝶与平修锦坐的马车,虽然平修锦与晟语蝶二人面相不俗,不过外面扮相却没有大富大贵的味道,也怨不得门子狗眼看人低,说什么都是不放晟语蝶与平修锦进门去的。 那门子的话听上去合理至极,“你们这样来送礼的,我一天要见上个几十个,若你们说自己认识王妃,我便要送了你们进去,那这门子的营生想必日后我也不必再做了,去去,这里不是寻常人家,你们若想逢迎巴结,还是去别处,若以为攀上了权贵便平步青云,那可是痴心妄想了,我还是奉劝你们一句,少走那些歪门邪道的。” 第九十二章 王府送礼 晟语蝶与平修锦面面相觑,来之前,晟语蝶只是想着见了敦王妃的面,要说些什么样的感激之词,却是未曾想如今是连门都进不得的。 见晟语蝶微微颦紧了眉头,平修锦轻笑出口,“早先我便说过的,这王府大门,是寻常人平素进不得的,就是咱们平府的大门,若是没有早先言语一声,即便认得的故人,也不能轻易进得,总是要三请、四请的,得了上头的准许,才能进了门去。” 晟语蝶侧过头来对着平修锦,“如此说,我们今天是要无功而返了,这门子不认得咱们,瞧着他的样子,更不可能会给咱们通报了。” 平修锦对着晟语蝶眨了眨眼,轻笑出口,“那倒未必,把箱子里的公仔拿出一个来,我自有办法。” “拿出一个,我当初设计的时候是一整套,缺了哪个,都对不上一个完整的故事了,你的这个想法,稍显欠佳。” 晟语蝶不是小气之人,可这套公仔却是她花了心思的,它还肩负着给‘代言人’打样的功能,自然马虎不得。 听了平修锦的话,晟语蝶直觉的反应便是他想用公仔贿赂了那门子,让他为他们通报,虽然这门子收礼的事情她也知晓,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可毕竟是舍不得了她的公仔的。 平修锦见晟语蝶的不舍,也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倒也不等她允许,直接走了过去伸手敞开了箱子,晟语蝶咬了咬唇,忍下想去阻止的动作,他们最近很忙,今日也算是格外抽出来的时间了,今日若是见不到敦王妃,那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抽出时间来了,即便还有时间,可再遇上眼前的情况,不是更加的无奈。 等见了平修锦拿出的东西后,晟语蝶眼睛都直了,这次也顾不得什么,忘记了那门子还未曾退回去,正不解的盯着她二人的动作,大了声音的说了起来,“修锦,你疯了,这个可是专门给小郡主做的,用了多少工夫的,这整套公仔,最出色的地方便是这木屋,难不成你想把这个送了旁人不成,若是让小郡主知道了,还不生气啊?” 晟语蝶说完之后,见平修锦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心头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果不其然,平修锦把那个箱子里体己最大的木屋拿出来之后,不过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又装进了箱子,随后拿下挂在木屋上的装饰红鞭炮挂件,笑着说道:“这个木屋自然是不能送人的,上次敦王妃来咱们家的时候,说小郡主可是眼巴巴的等着你送她的东西呢,可门子大哥不放咱们进去,若是耽搁了小郡主的 礼物,怕是敦王的也要怪罪了咱们,莫不如先把这个送了门子大哥,让他给咱们通报一声就好,你我这身上也没多余的银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平修锦的声音是刻意压低了的,不过大小却刚好让一边带着沉思的门子听了个分明,那门子也不是童儿,守了敦王府的大门许多个年头了,听人听声的本事不会差到哪里去,如今听平修锦与晟语蝶的对话,再想着前些日子敦王妃几次出府,听说便是因为小郡主喜好的什么公仔的,且还与皇宫中有了联系,当下便明白眼前的夫妻二人虽然穿着朴素,不过绝对是得罪不得的人物,这脸上的表情也一瞬间不同了起来,大声说道:“既然是来寻王妃的,便算是咱们敦王府里的上客,不过都是大户里出来的,也该懂了咱们的规矩,没有上头的吩咐,小人可是不敢放您二人进门,就劳请您二人稍等,我这便进去给您通报一声。” 晟语蝶有些惊奇的看着较之方才的冷漠,此刻客套有余的门子,点着头说道:“那就麻烦了这位大哥给跑一趟了。” 门子见晟语蝶与平修锦没有离去的念头了,这才放心的合上了门板,退了回去,飞快的去找管家通报了。 看着门子动作利落的离去,晟语蝶回头见平修锦已经把方才那个鞭炮的挂件又放回了原位,不解的问道,“你不是说要把这挂件送了那个门子的么?” 平修锦并不抬头,只是小心翼翼的把箱子的东西摆放成原本的样子,语调平淡的说道:“这可是要送了小郡主的东西,缺了一样便不完整了,那门子心中清楚着,我们方才那样说说,不过是想让他给咱们去通报,又没真的送了他眼前说把这东西给他,即便是要给了他的,想必他也没那个胆子收的。” 晟语蝶蹲下身子与平修锦平视,伸手拖着自己的脸,喃喃的说道:“相处的久了,我愈加的发觉你这人表里不一了,若是为商,想必将来也是个奸商。” 平修锦抬起头对着晟语蝶,目光灼灼,嘴角勾笑,伴着晴朗的天,让晟语蝶的心头又是一跳,他这副表情带着七分邪魅,不过笑容里还是有着温柔,“都道无商不奸,若平白一根肠子到底,又怎会是平家出来的人。” 晟语蝶若有所思的望着平修锦,老半天才喃喃的说道:“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你这人得了什么好处,会连我一道给卖了。” 见晟语蝶是如此说法,平修锦哈哈大笑了起来,引得路人侧目却不自知,“语蝶,你是我最宝贵的财富,即便倾家荡产,我 也不会卖了你,失了你,活着也黯淡无光,了无生趣。” 晟语蝶心头有暖暖的动容,面上也显出一抹嫣红,她不过随口说说,竟得了如此暖心的话,现在竟不知道该拿什么脸面来面对了平修锦了,不过心头也有一抹淡淡的伤感,若当真自己离去了,那平修锦会是怎样一种心态呢,恰好这个时候敦王府的大门敞了开来,掩去了她的尴尬。 “平三少爷,三少奶奶是吧,王妃有请,方才门子不认得二位,多有怠慢,还望平三少,三少奶奶莫要见怪。” 出来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者,面色红润,穿着缎面的锦袍,他身后跟着有些胆怯的门子,点头哈腰的陪着不是,“竟不知是平家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到了,是小人有眼无珠,望您二位莫要见怪。” 这前后的变化让晟语蝶有些啼笑皆非,平修锦拱了拱手,表示了自己并不介意被人忽视,随后对那个华服老者声音平和的说道:“这位想必就是王府的李敬大管家了,在下乃平家三子平修锦偕同夫人晟语蝶前来拜会王妃,有劳李大管家前头带个路了。” 李敬伸手捋了捋胡须,淡笑着点头,“传闻中平三少爷与夫人绝非等闲之辈,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凡,怨不得咱们家王妃和小郡主听了平府里来了人,赶忙吩咐了下人忙着伺候了。” 李敬前头带路,沿着敦王府的侧门进府,途中有忙着的下人,见了李敬莫不住手打招呼,然后偷偷的审视着平修锦夫妇,要知道让李敬亲自迎接的,在下人们心中,定然是了不得的人物,再看他们夫妻二人衣着普通,眼中莫不带着不解。 晟语蝶是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都是不认得的人,她也没有关注的必要,终究见过了平家的富丽堂皇,如今再看敦王府,倒也省去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土包子模样,相对而言,敦王府较之平府,倒是少了份奢华,多了几许肃穆的。 对于官场上的贵妇人,敦王妃都要在正堂相见,礼数周全,却失了人情味,这次听闻晟语蝶竟然登门了,敦王妃是让李敬请他二人到她卧寝的隔壁去见面的,这里通常都是比较亲近的朋友她才会让管家把人带进去的,当初平夫人也是生下了平惠贤之后,敦王妃才在这偏堂里见平夫人,第一次进了敦王妃的偏堂,平夫人可是欢喜了好一阵子。 不过这敦王妃的表现令李敬都猜不出为何,平家虽是京城中的大户,可毕竟是商贾之家,在官场人眼中是上不得台面的,且这平三少爷身世,李敬多少也是知道些的,平府中未 曾正式归了族谱的私生子,娶了个失了名节的夫人,怎么看也不该是敦王妃的上宾,可这王妃就是格外的喜欢,主子喜欢了,他这当下人的有再多的不解也不敢插话,只能照着吩咐做事了。 到了偏堂门外,李敬知会了侯在后头的丫头,“王妃的客人到了,你进去通禀一声。” 那小丫头侧头看了一样平修锦与晟语蝶,眼中带着惊艳,面上飞出一抹嫣红,快速的回身进了门里去禀明了。 晟语蝶看了那小丫头的反应,心中有一份自豪升起,想着平修锦终究是自己的男人,带出去也是个拉风的主,虚荣心在出门之后得了极大的满足,脚下的步子也愈加的轻盈了,不过随即又想到了这男人太过优秀,若是被外头的女人缠上了,那些小三的故事在晟语蝶前世之时,便已经充斥在周边,且古代还有三妻四妾的说法,一瞬间高昂的心情又低落了,随即心中暗叹,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了患得患失的小女人了呢? 平修锦未曾错过了晟语蝶任何表情,前些日子见她一会笑,一会愁的,只当她是被繁重的工作压得透不过气,心中还盘算着待到过些日子作坊布上正轨,他便带着晟语蝶去外头游玩一番,也给她一个惊喜,可眼下瞧着晟语蝶这种状态更严重了,当即决定,回府之后,定要找她好好交交心的。 进了偏堂,晟语蝶已经没了方才的兴致,倒是敦王妃喜笑颜开的拉着晟语蝶说着体己的话,她见晟语蝶在隆冬还穿着单薄的外衫,心中也是不忍,还把自己的狐裘披风送了晟语蝶御寒,晟语蝶哪里肯要,她不收敦王妃的礼物,敦王妃便不留她送去的公仔。 后来晟语蝶收下了敦王妃的狐裘,这才让敦王妃开怀的笑了起来,口中连连说道,她这身披风也是才做好的,并没有上过身,算不得是旧的,让晟语蝶莫要嫌弃,且还说这白裘皮的披风就是为了晟语蝶而存在的,一样的东西,穿在不同的人身上,感觉也是不同的,想必那完成了此件披风的匠人见了自己的手艺穿在晟语蝶的身上,定会欢喜的。 敦王妃的说法晟语蝶心头明白,就好像自己做出来的玩具被小郡主当宝贝一般的紧抱着那种满足自豪的感觉一般——那是一种被人肯定的荣誉感。 平修锦看着穿了价值不菲的狐裘的晟语蝶,果真人也愈加的美艳贵气了,心中又生出一份冲动,就是将来定要让晟语蝶荣华富贵,她是适合被呵护在手心上的女子。 这趟礼物送的,竟还换回了一件披风,小郡主那脸上的开怀让晟语蝶觉 得满足,不过抱着怀中的披风,又觉得这礼物还不如不送的好,换了个更贵重的东西回来,到底不知道是谁欠着谁的了。 平修锦好像并不意外敦王妃会给晟语蝶礼品,反倒笑着说这样才是敦王妃的脾气,她从来不平白受人礼物,即便收下了,早晚也要还的,早些还了,她心中也轻松了,她那个位置的人,做事自然要处处小心得体。 还是那辆青蓬马车,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平府的大门外,那门子家里也是有孩子的,自然受过晟语蝶的好处,对他们自然恭敬有礼,他见了平修锦与晟语蝶,笑着问过好之后,随即压低了声音,小心的说道:“三少爷,表小姐来了。” 第九十三章 表小姐到 平修锦听了门子的话,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梢,却不置一词。 晟语蝶一瞬间便感觉出了不同,见平修锦没说什么,她心中有疑问,却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问出口,那门子见了晟语蝶与平修锦的反应,想着他们许不十分在意,遂笑了起来,轻声说道:“二少奶奶和二少爷似乎就表小姐到了之事有些不同的意见。” 平修锦这才出了声,“多谢提醒,我们知道了。” 那门子笑了起来,平修锦对门子点了点头,拉着晟语蝶的手离开了大门的方向,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冬日里,天黑的早,这会儿已经暗淡了,天气还冷着,院子里也没几个人,晟语蝶这才问了出来,“那个表小姐是怎么回事?姐姐平日里多少也会忌惮些人言的,怎而今是这般的不小心了,竟连门子都知道了他与你二哥意见不同了。” 听了晟语蝶的问题,平修锦才轻声说道:“表小姐是太太娘家兄长的小女儿,闺名李香儿,早些年她还是个乳娃娃的时候,每年都要来府中住些日子的,前年吵着要嫁二哥为妻,李家老爷才发觉那丫头大了,有了女儿家的心事了,去年一年倒是没有来,听说李家有意让李香儿进宫的,不过今年二哥成亲之后的那次选秀,这李香儿却因为某些缘由错过了,毕竟只是商贾出身,这错过了,也没什么挽回的机会,下一次再选便要过了年岁了,想必如此李家才放心的让她来平家住些日子的。” 听了平修锦的解释,晟语蝶已经明白了晟语雁为何要同平修祺吵架了,小女儿家的心思,无碍乎就是那么点,她以前吵着要嫁平修祺,想必也不是随口说说的,且府中也传闻了晟语雁大概从今往后便没有生育的能力了,凭着平夫人对平修祺的宠爱,这纳妾之事也就是早晚了,恰在这个时候表小姐到了,换做是自己是晟语雁,大概也是要同自己的男人闹闹性子的。 见晟语蝶沉默不语,平修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为了避免日后麻烦,他还是决定要先说出来才是,“语蝶,还有一件事,我想你有必要知道。” 晟语蝶听平修锦的口气有些异常,心头一抽,猛地转过头来对着平修锦,眯起眼睛说道:“什么事情,不要卖关子。” 平修锦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顶,有些烦躁的说道:“就是李香儿她当初不单单要说嫁给二哥,她也说过要嫁我为妻,以前不是缠着二哥,便要来缠着我的。” 情敌!晟语蝶脑子里顿时红灯闪烁,也明白为何门子要专门告诉了他们表 小姐到了,这不单单是为了说晟语雁与平修祺的八卦,还是要顺道提醒了平修锦,该怎么的,心中有个防备。 同一时间便想到了方才在敦王府门外心下的那些想法,平修锦外貌太过出色,就算他不出去勾人,可也有不自觉受他吸引的女人会找上门来,特别是在这个允许纳妾的年代,总会有一些不顾一切的小女孩,不在意所谓的名声地位,只求与心爱之人双宿双栖,且不用担心社会道德和舆论的压力。 见晟语蝶脸上阴晴不定,平修锦轻咳了咳才又说了起来,“语蝶,你倒是不必在意了李颖儿,想必她这次来,主要目的不是在我身上才是,二嫂没了生育能力,且前些日子她的表现也不是很好,太太早晚会想给二哥纳房顺心的妾室,怎么也得给二哥留后的,李老爷当初若不是有意让李颖儿进宫,这平二少奶奶的位置该是她的。” 平修锦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晟语蝶点头接了下去,“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那个舅老爷会让自己的心头肉给平修祺当妾室,我不这样认为。” 平修锦笑了,“李颖儿若当真嫁到了平家,又怎么可能是妾,她最差也是个平妻的,要不李老爷也不会放了自己的女儿到平家就是了,早是太太娘家那头的亲戚,太太又怎会让她吃了亏去,还有李香儿是个甜腻的性子,自幼便讨太太喜欢的,如今倒也算是称心如意的不二人选。” 他二人还在说着,却在甬道拐角的地方见了穿着麋裘立于轻雪中的平修祺,晟语蝶心口猛然一跳,随即伸手捂住胸口,喃喃的念着:“果真不好背后说人的不是,这下子尴尬了。” 她的声音很小,不过平修锦的耳力好,还是听了个分明,莞尔一笑,随后跟平修祺泰然自若的打招呼,仿佛方才不是他在说人家的小话,平修祺不过是个无关他话里的人一样,淡然的让晟语蝶都暗暗佩服起了他的表演能力,愈加的觉得平修锦是个腹黑的家伙了。 平修祺自然多少也是听见了些晟语蝶与平修锦的对话的,看着平修锦的反应,他知道自己也没有把话说白的了必要,遂轻点了点,待到平修锦先同他打了招呼之后,才偷望了一眼还在捂着胸口的晟语蝶,轻声说道:“香儿来了,她想要见见你。” 听了平修祺的话,晟语蝶一瞬间大了眼睛,也不顾得方才是否说了人家的小话,直接把视线对上了平修祺,想问那个香儿找平修锦作甚。 方才距离远,加之天色暗淡,倒也只是瞧了个轮廓,这会儿仔细再瞧,竟有想笑的冲动,竟忘 记了自己的问题,伸手掩着唇,表情一瞬间因为憋笑而微微现出了粉红来。 只见了平修祺额头上有一个鸡蛋黄大小的红包,不必过问也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只能说那个时候想必战事是十分惨烈的,像平修祺这样面容好看的男子配上了那么个大包,怎想看怎么觉得滑稽。 平日里只是遥遥相对之时,平修祺也会注意到晟语蝶的一举一动,特别是知道了晟语蝶原本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夫人,却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变故与自己错失了,那种说不出是情绪让他想去忽视了晟语蝶的存在也难,眼下正面面对着晟语蝶,又怎会看不见她眼中的笑意,伸手轻轻抚上自己额头上的包,在这一刻,对晟语雁的恼火达到了极致,那个女人愈加的同传说中的贤良淑德相去甚远了。 晟语蝶被平修祺那个好笑的大包冲走了对李香儿想见平修锦的担心,平修锦这个时候对李香儿想见自己倒是没什么表示,却眯紧了眼睛注视着平修祺的脸面,直到平修祺别开了自己盯着晟语蝶的眼睛,平修锦才冷淡的出声,“还是表小姐不同,竟能指派了二哥前来侯着我,其实倒是不必这般的劳神,等着我们回来了,二哥吩咐下人过来叫我们夫妇二人过去一趟便是了。” 平修锦的话说的不冷不热的,平修祺听了之后却是面上一热,其实这道理他何尝不知道,不过听李颖儿说自己想见平修锦,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有机会正大光明的站到晟语蝶面前,因此也不管李颖儿的拦堵,直接出门等在了晟语蝶与平修锦回府的必经之路上。 虽然平修锦不明摆着说,可是平修祺还是知道自己的小算盘被平修锦一眼便看出来了,且还要强调了他与晟语蝶的夫妻名分,平修祺只觉心口涌上一阵强烈的悲哀,整个人顿时便失了兴致,有些颓废的说道:“既然已经知道了,便别让香儿久等,这便过去瞧瞧吧,怎么也快有两年不见了,她进了府来,便吵着想见你了。” 平修祺被晟语蝶与平修锦刺激到了,说话也带上了别样的味道,说过之后,倒是有些后悔了自己的小人行径,不过也觉得解了心口的怨气,随即便释然。 晟语蝶在平修祺说完这话之后,伸手便抓上了平修锦的手,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虽然这个叫李香儿的表小姐是自己情敌的可能性远远不及是晟语雁来得大,可好歹是不能不防的,谁知道会不会声东击西,趁着大家对其松懈的当口,打她个措手不及的,还有平修祺话里的意思却是与平修锦不同的,平修锦摆明了说李香儿是奔着平修祺来的,这平修 祺又说李香儿念着平修锦,晟语蝶相信平修锦,可她认为平修祺也没有欺骗她的必要,不管怎样,她是要会会这个李香儿的。 她的动作有些孩子气,这点晟语蝶自己也知道,不过她这个动作却引来了平修锦会心的一笑,看得平修祺皱紧了眉头,方才因为说了意有所指的话的开怀也消散了,急忙转过身过,这些日子他才发现,晟语蝶与平修锦表现的越是亲密,他心中的感觉越难以忍受,背过身子,眼不见,心不烦。 平修锦与晟语蝶改变了路径,不过这路也不是到平修祺与晟语雁的院子,直接进了挨着平夫人院子的后花园,到了之后晟语蝶才知道,这处院落平日里没什么人住,只是因为它原本就是给李家的人盖的,那个时候李香儿还戏言,若是将来嫁到了李家,便要住在这个院子里——这些都是平修锦附在她耳边小声的说的,听得晟语蝶心中五味杂陈的。 “三表哥,你回来了。” 应着清脆的嗓音,一个红色的身影飘进了平修锦的怀抱,毫不顾忌了晟语蝶就站在平修锦的身边。 第九十四章 针锋相对 在那个红色的身影像一团火焰一般飘进了平修锦的胸前之时,晟语蝶的眼中也立刻染上了红色,咬着自己的唇看着那个玲珑的背影,就算再糊涂也知道这抹艳红是谁,平修锦说她是甜腻的性子,瞧着这阵势,当真的够甜且腻人的。 晟语蝶心中是百转千回的,那边除了还窝在平修锦胸前不知自己惹乱了一池春水的李香儿之外,余下的两个人面上也是各有春秋的。 平修祺暗自开怀,明知道自己这份心思是万万不该的,可就是忍不住雀跃,是一边欢喜了晟语蝶与平修锦两个人面上有异,一边厌烦起了自己的这番不够情谊的小肚鸡肠。 那边平修锦淡淡的扫了一眼平修祺之后,再看晟语蝶的脸的时候,已经显出一抹尴尬,自然手上也不能差了动作,忙把李香儿的身子推了开来,轻缓的说道:“是表小姐到了,今日我与语蝶有事出门,未曾迎接了你来,还望恕罪。” 他这里话说的是客套有理,李香儿听了却是不满了起来,嘟着嘴埋怨道:“三表哥,你什么时候也要与我客套了,以前见了我,你都要叫我香儿死丫头的,这会儿怎么说表小姐这么生疏的称呼来了?” 晟语蝶挑了挑眉梢,斜着眼睛盯着平修锦,平修锦尴尬的侧着头双手抬高,硬是不敢再去碰李香儿柔软的身子,眼睛是一眨不眨盯着晟语蝶的脸,嘴角的笑容带着牵强,“表小姐,若你当我是表哥,自然要见见表嫂。” 李香儿也是知道平修锦的勉强,这才不甘不愿的松了手,转过头来对着晟语蝶,一双大大的眼睛转个不停的。 见了李香儿离开了平修锦的身前回过头来,晟语蝶这才静下心思细细的打量起了这个表小姐,见她里里外外都是红色的装束,而且衣衫剪裁和时下那种宽松的袄子配长裙是不同的,倒是有些紧致贴身,使得整个玲珑的身段完好的展示了出来。 这女子算不得十分的美貌,却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盯着人的时候,会让人不觉产生了好感来,若是此刻不是这种局面,晟语蝶倒是希望能和这个女子当朋友的。 她还未曾开口,李香儿却咧开了嘴角笑了起来,“你就是那个晟家的二小姐,我早就听了你的大名,今天才见了,果真是个美人胚子。” 晟语蝶听了李香儿只说认下她是晟家的二小姐,却不称呼自己为表嫂,倒也不客套,直接说了起来,“你便是香儿表妹,我以前倒是没听修锦提过你的名字,现在见识了,想着原本也该是个大家闺秀的,怎的 行事作风倒有些别样的味道呢。” 李香儿听平修锦以前根本没同晟语蝶提到过自己,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不过她是不会轻易认输的人,且晟语蝶话中也显出了几分不客套,她也不顾及了身份,轻笑着说了起来,“三表哥未曾提到我啊,也真是的,想着以前的日子他可是答应了要娶我为妻的,这怎么瞧见比我漂亮的女人便忘记了曾经的誓言了呢,虽然当初爹爹让我进宫,说我与三表哥的身份不匹配,可我已经想办法推了进宫的选秀,怎么三表哥还是负了我的一片真心,还真是让我伤感,不过表嫂,我不以为三表哥与你是真情实意的,你和那个家丁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了,女子有了这样的名声,又怎么与三表哥这样的俊杰相匹配呢,想必三表哥也是逼不得已才娶了你,虽然你的名誉受损,不过晟家也算是大户,对三表哥的前途还是有些帮助的,二表哥,你觉得香儿这话可还算有礼。” 平修祺原本还是抱着看戏的心思站在一边等着看平修锦的难堪,尽管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不应该的,平修锦也没得罪他,不过自从知道了因为平修锦娶了晟语蝶,这让他原本与晟语蝶最后一点缘分也错过了之后,他便忍不住自己的坏心思了,听了李香儿颠倒是非的话,他心中禁不住的开怀,却不想这个李香儿话锋一转,到把他牵进了这团乱麻之中,他这若是反驳了去,自然要引得李香儿的不满,且还解开了晟语蝶与平修锦之间的隔阂,可他若是顺了李香儿的话,这个小人他可是做定了,也间接伤害了兄弟之前的情谊,他能与平修锦之间能有现在这份和善,实在是来之不易,掂量又掂量,平修祺心中的善良还是战胜了邪恶,淡笑着出口,“香儿,都到了嫁人的年岁了,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的,你这样说,可是要让你三表嫂误会了去,好了,别闹了,外面冷,还是进屋去吧。” 平修祺说完之后,再去看平修锦,见他是淡笑着点头,心中微微一动,知道自己方才若是不那么说,怕将真的得罪了那个心思缜密的弟弟了。 晟语蝶斜了眼睛看了一眼平修祺,再看向平修锦的时候,用眼神毫不掩饰的威胁了平修锦,平修锦苦笑的摇了摇头。 那便李香儿虽然明知道平修祺不会帮着自己,可听了之后还是鼓起了腮帮子,喃喃的说着:“二表哥,一会儿我去告诉姑妈,你同外人合起来欺负我。” 她这话里的外人自然是指晟语蝶,晟语蝶心中明白,看着李香儿说完话之后不再看自己,反倒把手挽上了平修锦的胳膊,心头又开始泛起了酸,倒也不客 气,上前一步挤开了李香儿,笑对着平修锦,脸上写满了妩媚,眼中却闪着不容拒绝的威胁,话虽然是对李香儿说的,可眼睛并不看她,“香儿表妹,这见也见过了,今日天晚,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忙,便不陪着香儿表妹了,等到明天有时间,香儿表妹来我院子里,若是修锦那个时候还没出门,我们夫妻二人再来陪着表妹你说话吧。” 说罢也不等李香儿回话,拉起平修锦转头就走。 李香儿与晟语蝶对上了,哪里肯轻易罢手,晟语蝶动作快,她反应是更快,三两步就跑到了晟语蝶与平修锦眼前,扬高了声音,衣服不容拒绝的姿态说罢,“你这女人果真不同凡响,原本我以为你姐姐是个厉害的角色,不过尔尔,我来平家,说了什么,就是姑妈都会同意的,倒是你这辱了名声的女人这么不把我放在眼中,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么明摆着的叫嚣是彻底惹恼了晟语蝶,她虽然不会去主动欺人,可也不会任由别人欺负到她的头上来,人善人欺马善人骑的老句子她是相信的,把平修锦扯的与她更加的贴近,气急之后反倒能静下心思了,笑对着李香儿,轻柔的说道:“我自然不算东西,我可是修锦八抬大轿迎娶回来的夫人,你姑妈听你的,那是因为你是她晚辈,她宠着你而已,不过我这人有特性,你若是待我有礼,我也会敬着你,反之,就算你是这平府的夫人,我也不会让着的,何况,你不过只是个表小姐而已。” “你……” 被晟语蝶这一阵抢白,李香儿面上青红相接的老半天说不出话来,毕竟是养在深闺中的女子,语言即便再刻薄,可也只会那么几句而已,哪里会是活了两世的晟语蝶的对手。 平修锦也瞧出了晟语蝶真是动了怒气,不好再装糊涂了,赶忙出声给打着圆场,“语蝶,香儿是个孩子心性,你也莫要生气了,好了,我们先回去,等到明天再来找她便是,香儿,我明日不出门,和语蝶陪着你逛逛这园子,这其中想必是有什么误会,等到明天在一起说个清楚,我们今天白天出门有些累了,就先早点休息了,你也是远道而来的,也早些睡吧。” 说罢不管李香儿,拉着晟语蝶快速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香秀和七儿这些日子在作坊里忙着赶工,也有些日子没有回平家的宅子了,进了门之后,晟语蝶也不给平修锦喘口气的机会,直接伸手掐上了平修锦的耳朵,大声的质问了起来,“你这个人,白天还说什么不会卖了我的话,也说过那个什么香儿的是奔着平修祺来的,可方才她 怎么会说出了那样的话来,好像我是个可耻的女人,抢了她男人一样,你且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我倒是想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晟语蝶虽然恼火,不过这手上还是有分寸的,倒也没掐痛了平修锦,平修锦也任凭晟语蝶掐,并不伸手去阻止她的动作,嘴上叹息道:“语蝶,李香儿是个孩子心性,这点方才我已经说过了,她今日的话确实有些不符合了我记忆中的样子,想必这其中定然是有些什么误会的,你也不必过分的在意,等到明天问清楚了,我想你会和她成为朋友的。” 听见了平修锦要让她和李香儿成为朋友,晟语蝶哪里会肯,声音也更大了,“怎的,你还真幻想了可以左拥右抱的,还让妻妾和平相处,好享齐人之福啊?” 第九十五章 寻找症结 被晟语蝶这样说了,平修锦感觉一阵好笑,平日里温顺着的晟语蝶发起脾气也是个母老虎般模样,想必这女人吃上了醋,可都是不好招惹的。 可是好笑归好笑,这夫妻之间相处,最要不得的就是像这样的误会,平修锦自问不是那种享受得了左拥右抱,且家中不乱的男人,他有一个晟语蝶已经知足,没必要再招惹了旁的是非,徒增了烦恼,李香儿本不是那种模样的女子,今日这怪异的行为定有蹊跷,这事还是弄明白的好,不然不要说晟语蝶心中生出不满,就是他自己心中也要长疙瘩了。 自然,事情是要说开的,可也不能先把两个人叫在一起,互相看不顺眼的,就像方才,即便叫在一起了,也说不上两三句的再斗起来,到时候更是头大的事情。 “语蝶,先松手,和你说正事呢。” 晟语蝶虽然恼火,可还是分得清里外,首要不是与平修锦做无谓的打斗,最主要是知道那个平空冒出来的表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她这个思想受过科学教育的人明白近亲结婚的害处有多大,不过揪根追底的来说,李香儿可是与平修锦没有一点点关系,单是这点他们两个人之间再她这里除了夫妻间该有的平等相对便没了。 说句难听的话,这个年头,男人养小妾,那是能力的象征,有钱有权的,妻妾成群,面子上也风光,只有那没钱没势的才讨不上媳妇,所以在外头勾搭女人,不是道德败坏的象征,只能说是他有本事,在这样的环境下,女人若是说三道四,是要背负上善妒的骂名,重则是要被休离的,成了下堂妻,那可是要了女人命的事情。 冷静下来之后,晟语蝶心中明白,打闹是弄不清结果的,在这样的年代下,女权是空谈,怕也没有人会知道女子也需要平等的,平修锦肯受她的拉扯,不过是心中有她,她表现太过,若当真外头有了入侵者,只是加速把平修锦的心逼离自己的。 待到松手之后,平修锦才抚了抚自己微微现出红润的耳朵,侧着脸看着晟语蝶,轻声说道:“你当真舍得对我下手。” 晟语蝶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平修锦,还当真把个泼妇的架势做了个十足,恨恨的说道:“若被我知道你是有心欺瞒与我,不要说你的耳朵,就是你使坏的家什儿我一道给你解决了,白天的时候还说不会骗我的,这才几个时辰的便多出了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在我面前毫无顾忌的你侬我侬、甜甜蜜蜜、恩恩爱爱的,还说出你娶了我似乎是别样的考虑,若是以前,她的话我未必会信,可是白 天的时候我瞧了你的做法,十足的奸商,你说你是平家出身的人,我倒是听说了,平家的婚事,多半都是以利益为首要考量的,你也少不得有这样的心思就是了,细细想来,那个表妹的话也倒不是空穴来风的了。” 平修锦轻叹口气,对晟语蝶这平空的猜忌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眼睛定定的注视着晟语蝶,轻柔的问道:“你我同床共枕绝非一日两日了,话多了,你反倒要认为我又要巧舌如簧的欺骗与你,我只是想问你一句,这些当真是你真心所想么?” 被平修锦这样一问,晟语蝶顿了一下,随即眼睛转了转,再然后看着平修锦严肃的表情竟轻笑出口,轻声说道:“罢了,不说这些了,夫妻之间若如此的猜疑,想必日后便会彻底的失了以前的甜蜜,我脑子热了,现在说正事,那个表小姐怎会那样说,莫不是当初你给了她什么错觉吧?” 见晟语蝶恢复了平静,平修锦这才松了口气,虽然他表现的平淡,可终究是担心着的,这都说女人家的心思猜不透,他也没什么与女人相处的机会,对女人的根本不算了解,且方才晟语蝶看上去真的生气了,他怎会不担心,如今见了她绽开了笑颜,心思才安稳了一些,如此才能冷静的说出了李香儿的事情,“李香儿很得太太喜欢,当初是有意想让她嫁了二哥的,后来李老爷想让她入宫,太太寻思着若是她当真入了宫,即便身份差些,可是李家也算是大户,使上些银子,凭着李香儿的样貌才情,得个才人还是有可能的,若是再为圣上养个一男半女的,还有更上一步的机会,咱平家也就成了跟皇亲沾了边的亲戚,如此可是比那亲上加上更有妙处的,因此太太倒也是十分同意了李老爷的决定,可是就在决定下了的时候,李香儿却说要嫁了二哥,太太和李老爷才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妥,如此才禁止李香儿再来平家,这就是过程,可有可无的,日子久了,倒也忘记同你提过平家原是有这样一个表小姐的。” 晟语蝶皱紧了眉头,“你这话我听着怎么还是乱乱的,那个李香儿可是说了你答应娶她的,你对她这个说法可是只字未提,若是当初没有过这样的承诺,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当着你的面这样说了,不是自毁名节么?” 平修锦眼角抽了抽,轻叹口气,“语蝶,你又不信我了,她以前来了平家,碍于身份的差异,并不怎么与我接近的,后来偶有接触,也都是通过二哥的,她那个时候喜欢跟在二哥身后,至于说要娶她的话,她不但同我这样说过,在很小的时候,还和大哥说过的,都当她是孩子气,也只是淡 笑的应对了而已,今日她会故意曲解了这话里的意思,想必其中定然是发生过了什么。” 晟语蝶眯起了眼睛,静静的听着平修锦这话,细细品味,也觉得是有那个可能的,想着自己小的时候,也有稚气的说过要嫁了自家表哥的时候,那个时候表哥说等她不流鼻涕了便会娶她,不过都是孩子过家家一样的玩笑,大了也都不曾在意过,可若是有心拿出来说事,也会像模像样的,旁人无法反驳表哥没说过这样的话便是了,不过她还是想不出自己与那个李香儿也是才见面,瞧着她好像与自己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一般,说话都是夹枪带棒的。 “那依你的意思,李香儿她今日的表现是与往日里不同的?还是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任性而为呢?” 平修锦颦紧了眉头,似陷入沉思,轻缓的说道:“今日的李香儿却是不同,毕竟出身富户,且是家中幺女,李老爷极其的宠爱她,小姐家的脾气难免会有些,不过是个热心肠的女子,如此胆大妄为,定然是发生过什么,也或许……” 说道这里平修锦顿住了,伸手捋着自己颈子便垂落的发丝——他沉思的时候,便要做这样的动作,相处久了,晟语蝶才发觉了他的这个习惯。 “或许怎的,你倒是说啊,这样卡着,还真的有够磨人的。” 平修锦耸了耸肩膀,沉声说道:“或许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才使得她要针对着你的。” 晟语蝶眉头一皱,脑子里过来一遍,想着那门子的话,也觉得是有这个可能的,以前在平家,即便是像苏婆子那样的仆人也是有可能跟人说她的小话,不过现在她自问还对得住苏婆子这些人,还有李香儿是个表小姐,不会才来了平家就拉个婆子说事,这下人那里是可以排除了。 最有机会跟李香儿接触的便是平夫人,可现在平夫人还用得着她,想来是不会让李香儿前来寻她的麻烦,再者李香儿这话分明是要挑拨了她夫妻二人之间的关系,弄巧成拙的道理平夫人又怎会不懂,李香儿毕竟是才及笄的少女,瞧着她的个性,动了情,哪里会在乎什么所谓的门当户对,平夫人不会去冒这样险的。 算来算去,最有可能针对着自己的便是晟语雁,她的理由太充分了,一来当初是她想害自己不能怀子,结果反倒连累了她自己的骨肉,落下了如此的毛病,对于女人来说,这一生几乎毁了,这样的仇怨可是大了去了;再者听着平修锦的话,李香儿分明是奔着平修祺来的,那献言的门子也说了晟语雁下午同平修祺吵过架了 ,如此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到她这里,可是一举多得的招式,想来晟语雁绝对会干出来的。 平修锦见晟语蝶陷入沉思,也有些急切,轻声问道,“怎的,你可是心中有数了?” 晟语蝶看了看平修锦,沉声说道:“我想我大概知道这事情的症结所在,是与不是,只要一探虚实便可知晓。” 平修锦愣了一下,大概是受了这李香儿过人举止的刺激,以前晟语蝶不过挑挑眼神,他便立刻能猜出她的心思来,如今听了晟语蝶的话,平修锦自觉认为晟语蝶是要去找李香儿对峙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了起来,“天色已晚,若是要见客,也等明日的吧。” 晟语蝶斜着眼睛瞧了一阵平修锦,后轻笑出口,“你都跟人家说明日去见,我又怎会在这个时候去登门拜访。” “你是意思是?” “我们现在就去瞧瞧今日发了脾气的二少奶奶,她想必知道的可是比我们多多了。” 第九十六章 症结所在 等到晟语蝶说出了要去找晟语雁,平修锦立刻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不过这个时候若是晟语蝶去见晟语雁也算合理,这姐姐心情不好,做妹妹去安慰上几句,也表示了亲昵,可他这个身为小叔子的却是委实不方便此刻造访,之后,平修锦也只是把晟语蝶送到了平修祺的院子外,自己索性侯在门边,不再进门。 晟语蝶前脚才进了院子,那边随后便走过来一个挑着灯笼的人,待到走近了平修锦才发现这一盏灯笼照着的不止是一个人,其中拿灯笼的是一个面孔不怎么熟悉的小丫头,她身边却是还有一个手中拎了小巧的布袋子,周身伴着淡淡的草药香,看清了面容,却是晟语雁身边的丫头小红。 小红见了平修锦,面上显出一阵异常,随即仓皇的掩饰过去,原本她也同她主子一般的傲气,算得上是狗眼看人低的下人,此刻却是出乎意料的对平修锦僵硬的笑了起来,颤着声说道:“三少爷怎会在此的,要奴婢进去跟您通报声么?” 伸手不打笑脸人,平修锦见小红对他笑,也不再板着面孔,轻声说道:“那倒是不必,傍晚回来的时候听闻门子说二嫂今日心情不怎么好,语蝶念着她姐姐,过来瞧瞧,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平修锦嘴上是与小红说着话的,眼神却是在小红不注意的时候瞟着她手中拎着的小布袋,看似不沉,想必里面并没多少东西。 小红似乎察觉到平修锦视线放在她手上,忙慌乱的把小布包收入了袖袋之中,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牵强,语调不稳的说道:“既然三少爷没什么事情托付奴婢,奴婢就先进去了。” 平修锦轻点了点头,笑道:“你忙自己的去吧,我不耽搁你们了。” 小红这才拉着身边的丫头加快了脚步,迅速的隐入平修锦面前的门板里。 平修锦竖起了耳朵听着小红的脚步声远了,盘算了一下时间,随后转身向平府药房的方向走去,小红身上的药味虽然清淡,不过他却是闻见了。 小红与身边的小丫头在进门之前住了脚,那个小丫头怯生生的问道:“小红姐姐,二少奶奶交代过的,此事不能被人发现,可是方才三少爷瞧见了咱们,这可如何是好。” 侧过脸,小红白了那个胆小的丫头一眼,平静的说道:“这事你不说,我不说,二少奶奶还能出去问么,还有你也是进府了些日子了,还不知道三少不过是个空名衔,他不是个管事的主,见也就见了,这么紧张做什么,小姐也没让咱们去杀人放火,不过是买些 药材罢了,说得好像你我作奸犯科了一般,真没用。” 小丫头瘪了瘪嘴,不再多话,随后两个人一起进了门,小红才想出声告知晟语雁自己回来了,却听见了内堂隐隐约约传来交谈之声,小红与那个丫头对视一眼,彼此放缓的步子,蹑手蹑脚的向内堂的位置走了过去。 此刻屋里的晟语蝶已经坐下有一会儿了,虽然晟语雁与晟语蝶两个人私下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不过这面上的事情还是做得周全,晟语蝶才进了门,那边果子点心的便伺候上了。 晟语蝶与晟语雁相对而坐,彼此也互相打量起了对方来。 晟语雁瞧着晟语蝶,面色红润,神采飞扬,照比在晟家的时候更加的艳丽了,竟引得她心中的妒火更甚,她才是嫡媳,怎么可以过得还不如一个私生子的女人呢。 同样的,晟语蝶也看见了晟语雁脸上即便涂了水粉胭脂也遮不住苍白,眼皮带着水肿,大概是哭过的,整个人照比之前消瘦了许多,愈加的现出脸上的那双大眼,看上去,美丽全无,在夜里见了倒有些怕人了。 “妹妹这个时候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晟语雁终究是挨不过这压抑的气氛,先开了口,晟语蝶这才轻声细语的说了起来,“早就想过来瞧瞧姐姐的,奈何这些日子总有些事情要忙,也没什么时间,而且老夫人前些日子也吩咐过了,没什么事情不好过来扰了姐姐清净,傍晚我同修锦一道回来的时候,听府中的人说姐姐今日心情不好,那时我便想过来瞧瞧,不过半路上竟被姐夫拉住了,耽搁了许久才过来,还望姐姐莫要怪罪我这来的时辰不对。” 晟语蝶边说边小心的观察了晟语雁的反应,果不其然,她这边过场的话说出来,晟语雁并不在意,而她那句看似不经心的到的晚了的理由却让晟语雁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平修祺半路上拦着你,为什么?” 见晟语雁似乎只注意了她话中的片面意思,晟语蝶虽有些愕然,不过随即淡笑着说道:“是那个表小姐说要见见修锦,他是专门侯在小径上等着修锦回来带着他去见表小姐的。” 果不其然,这会儿提到了李香儿,晟语雁原本苍白的脸一瞬间便变得狰狞,大声说道:“我呸,什么表小姐,不要脸的骚狐狸,见了男人就往上贴,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尊贵的千金了,不过是宫里不要的破烂货,捞不着皇宫的大门,又打起别人的夫婿的主意了,她以为自己真是金凤凰,不把我放在眼里,什么东西,跟我斗,她还太嫩。 ” 听了这话,晟语蝶已经明白李香儿想必也是当着晟语雁的面与平修祺表现出了亲昵了,亲人见面,难免热络,不过之前李香儿与自己见面时的情景正如平修锦所说是有些蹊跷的,因此晟语蝶顺下了心思,装作不解的样子轻声问了起来,“怎的,表小姐与修锦的亲昵姐姐也是知道的?如此义愤填膺的模样,倒是让我感动了。” 晟语雁闻声皱了皱眉,不自觉便问了一句,“怎的,那个不要脸的骚狐狸当真觉得自己在平家是无人能及的,去找过平修锦了?” 晟语雁如此说法,已经解了晟语蝶心中的一半疑问,李香儿对平修锦表现的格外亲昵一定是与晟语雁有些关系的,此刻晟语雁想必被气昏了头脑才会对她说出了这样的话来,若是自己再继续追问下去,倒是不知道晟语雁能否给她个明白,如是想了,晟语蝶轻笑了起来,试探的说了起来,“那个表小姐是有些不很讨喜,怎的,听姐姐话中的意思是见过她了?” 女人家有了心事,总会找人说一下的,即便晟语蝶被晟语雁视为眼中钉,可李香儿更是一出来便直接动摇了她的地位,如此倒是以前的敌人现在亲近了些,晟语雁倒也暂时放开了与晟语蝶的怨恨,拉着晟语蝶便恨恨的说了起来,“那个女人简直无耻,她今日一来就现出盛气凌人的架势,跟我说了我们晟家的女人名声不好,还说什么婆婆宠着她,见了修祺,竟不管他如今已是有妇之夫,还装成小女儿家的娇态勾着修祺,看了便让我作呕。” 晟语蝶从晟语雁的话中组织起了事情的始末,毕竟晟语雁是咬尖惯了的女人,如今来了个毫不在意她身份的表小姐,她心中不舒服是自然的,说些过激的言语,两个女人便对上了,也是极其有可能的,可晟语蝶想知道的晟语雁并没有说出来。 “姐姐,我以为那个表小姐是喜欢修锦的,怎的,她对姐夫也表现出了让人心生误会的亲近么?” 再次开口,这会儿终究得了晟语雁的原话,“哼,那种自命不凡的女人怎么会看上修锦那样没地位的身份,我不过是同她说在这个院子里最得宠的女人不是我,她个表小姐算什么,以前是人家让着她,哄着她那个小孩子开心,如今都各自娶了娇妻,谁还有功夫搭理了她去,她那样的女人照比我们姐妹可是差远了,要姿色没姿色的,要文采更是与妹妹相差十万八千里,她怎么有脸来这里晃荡。” 到底是怎么回事,晟语蝶这会是清楚了,感情李香儿那高涨的斗志多半是冲着她是晟语雁的妹妹来的 ,且其中少不得夹带了晟语雁的挑拨,这会儿晟语蝶烦乱的心思是彻底的平静了,再看着晟语雁一直拉着自己的手,晟语蝶莞尔一笑,这晟语雁如今与自己还真的像姐妹了,看来李香儿给她的压迫感可当真不小。 那之后晟语雁又絮絮的说了些李香儿的不是,直到外头来人伺候晚饭,晟语蝶才推了晟语雁的挽留快步走出门去。 门外是平修锦站在夜色中挺拔的身影,看着心中竟生出淡淡的暖意,在此刻的冰天雪地中也不会觉得寒冷。 “可是了解了你想要的结果?” 平修锦淡笑出声,眼中全然的宠溺,晟语蝶也跟着轻扬起来眉眼,“明白了。” 此刻,晟语蝶走后,内堂里是小红恭敬的声音,“二少奶奶,您要的东西我给你拿回来了?” “可有人见过你二人出府?” “没——没有,我们是走得侧门。” “那好,你们做得很好,这里有十两银子,你二人下去分了吧?” “谢谢二少奶奶,谢谢二少奶奶的赏。” 第九十七章 后院起火 近在咫尺之时,晟语蝶才发现了平修锦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微微一愣,随即轻声问道:“这样的天气了,怎么还会出汗了?” 平修锦露出那口整洁的牙齿,拂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轻笑着说道:“方才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便寻思的出去看看,怕回来的时候你看不见我担心,这一路上都是跑着的,热了便出得汗来。” 有暖心的感动,不过也有不解,两个人并肩走在平府里的小径上,晟语蝶轻声问出口来,“遇上了什么奇怪的事情,要那般匆忙的去找结果?都不能等着我一道和你去的。” “二嫂的丫鬟方才带了些草药回来,不过表情有些怪异,我去府中的药房瞧瞧,问过了,她们早些时候没去药房里领药,又去了大门问过,也说没见她们出府,想来才觉得愈加的奇怪了!” 听了平修锦的回答,晟语蝶皱紧了眉头,不解的问道:“既没在府中拿药,又没有出府,你是怎么知道她们是去拿药了呢?” “那两个丫头身上带着草药的味道,虽然那味淡很轻,寻常人大概闻不到,可是我自幼嗅觉异于常人,那味道并没有躲过我的鼻子。” 晟语蝶轻笑出来,“没想到你还有如此本事,照你这样说法,看来姐姐那里大概又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了,不过方才我瞧着她的神态,这个时候想必她怨恨了表小姐大于我的,或许此次我们倒是不必防着她的。” 平修锦耸了耸肩膀,“香儿有太太照应着,二嫂不敢乱来的,今日也累了,暂且不去管她,明天又有一批公仔需要交工,今晚是要早些歇下了,这么多日子你都忙着小郡主的礼物,今日也得了个闲,我们也该忙些自己的事情了。” 晟语蝶一愣,轻轻的呢喃着:“忙些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们还有什么事情要忙?” 她问这话的时候是停下的,平修锦也跟着住了脚步,目光灼灼的盯着晟语蝶,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彩,声音也比往日更柔,伸出一手揽上了晟语蝶的肩头,轻笑着说道:“前些日子你我生活委实贫寒,虽然现在也不算好,可总归这日子还能过得去,你也是喜欢孩子的人,不然不会想出那么多适合小孩子的新奇东西,或许我们也该养一个小儿,那样日子才更有趣些,你说是么?” 听了平修锦的话,晟语蝶早已面红耳赤,嘴上却是不肯松口,斜着眼睛娇斥一句:“你这人,说来说去还是那样的事情,当真的不知羞。” 说罢转身跑向他们的院子 ,平修锦在后面看着晟语蝶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也跟着追了过去,李香儿的到来,对于平修锦与晟语蝶来说,终究没有晟语雁来得不安。 那个夜里,芙蓉帐里一片春意,或许终于下了决心想要为身边那个会替自己捂暖冰凉的手脚的男子生个孩子了么,生活中充满了不确定,因为来得怪异,总会不自觉的担心着会有分别,但至少,应该在自己曾经相属的生命中留下些什么,两个相爱的人之间,孩子便是最珍贵的回忆,用基因向后世宣誓,原本天涯海角的一对陌生人,也可以拥有最亲密的关系,四十六条染色体,两个人平分,生成新的生命,那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情呢! 后半夜,晟语蝶猛然惊醒,伸手习惯性的向身边摸去,却没有熟悉的温暖,立刻坐起身子,竖耳聆听,隐隐之中,有人声嘈杂,连忙穿衣下床,迈出寝房的门之后,那嘈杂声愈加的清晰了起来。 打开房门才发现主宅附近火光冲天,晟语蝶心头一动,知晓平修锦定是去了那里,大火无情,越是喜欢便会愈加的担心,也顾不得夜深风寒,只穿着方才起身之时那套上的薄衫便冲进了夜幕之中,心中只一个念头,平修锦绝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希望他不要冲动。 别人的命是命,可惦念着心爱之人,两相权衡,自然是自家的宝贵一些,因为这份心思,想法自然是希望平修锦只要在外面就好,千万别逞强向火海里冲。 脚下步子凌乱,心头却安慰着自己,起火了,这又不是自己以往住过的楼房,觉察不对,屋子里的人会自己跑出来的,平修锦也不过是去帮忙救火了,没事的,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起火的院子,府中的下人多半都出来了,来来回回的用木桶木盆的自水井里向这边运水,晟语蝶拦下一个年岁偏大的婆子,待到看清之后,方才发觉,竟是苏婆子。 见是熟识的人,晟语蝶倒也放下焦灼,不过语调还是带着颤抖,急切的问道:“苏婶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婆子见是晟语蝶来了,看了看那边的火势,又瞧了瞧自己拎着的木盆里的半盆水,知道不差她这些,寻思着自己也累了,遂心安理得的住了脚,给晟语蝶解释了起来,“也不知谁发现的,以前这院子都没什么人,今日表小姐这才住进来就起了火,眼下大伙儿这不都忙着救火呢?” “起了火,怎么会起火的?” “表小姐住的院子空了好久了,前几日太太接到表小姐要来的消息,这 才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不过总免不得有鼠儿留在这屋子里的,陪在表小姐身边的丫头说,最先见的便是帐子着了,下面还倒着个烛台,等到她想起救火的时候,那帐子着得太快,没多少时间便连成了片,偏偏那个表小姐还是个喜欢屋子里挂满帘子的主,这不,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便成了现在的模样了。” 晟语蝶想了想,又接着问了起来,“那屋子里的人可都出来了?” 听了这话,苏婆子脸上一沉,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端着木盆就跑了,“三少奶奶不问婆子我倒是忘记了,也不知怎的,丫头说今日表小姐睡得特别沉,也不知道三少爷进去可把她救出来了没?” 苏婆子话一说完,晟语蝶脸上一白,也顾不得说旁的,直接就向火最旺的方向跑去,身后的苏婆子倒是跟得吃力了。 此刻房顶都是烧了起来,晟语蝶一边大声叫着‘修锦’,一边向火海里冲,在近前的时候,猛地被人拦腰截了下来,转过头才发现抓着她的竟是平修祺。 晟语蝶赤红着眼睛喊道:“修锦呢?” 平修祺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把视线对上了房门,晟语蝶心头一沉,不死心的继续问了起来,“修锦在里面对不对?” 平修祺见晟语蝶是真的惦着,也瞒她不住,便点头算是应下了。 见平修祺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晟语蝶彻底的乱了心思,大声喊道:“你放开,我要去找修锦。” “弟妹,修锦是进去救香儿了,你若进去,修锦是救她还是救你,莫要冲动,反倒要连累了修锦?会没事的。” 晟语蝶猛然抬头,对着平修祺大声的喊道:“那么大的火势,怎么会没事,若是没事,你怎么不进去救那个表小姐,她不是奔着你来的么,为什么你站在这里没事人一样,却要修锦进去冒险,你这个胆小之辈,放开我。” 平修祺被晟语蝶说得脸上一会青、一会白的,可怎么也不松手,心头剧烈的跳动着,鼻翼间是晟语蝶身上隐隐的幽香,平修祺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昏眩,这还是他第一次与晟语蝶这般的亲近,可是他明白自己松不得手,若是松了,瞧着晟语蝶这架势,定然会去冒险的,心中突然就生出了嫉妒来了,脑子也跟着热了,他很想问晟语蝶就那么在意了平修锦么,可终究没有问出口,心中竟生出了个怪异的念头,突然就希望了平修锦不要从那里出来,或许那样自己就有机会了。 可随后平修祺就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了,开始咒骂 起了自己如此自私的念头,正愣怔的时候,感觉到手背上一痛,低头发现,竟是晟语蝶张口咬了自己,平修祺皱紧眉头,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始终未曾松开自己抓着她的手。 不多时,竟瞧见火海中冲出一个黑色的身影,平修祺先是一愣,随即放下了心来,自己邪恶的想法未成真,心中那种亏欠了兄弟的感觉也轻了许多。 平修锦出来了,自己再也没有抓着晟语蝶的理由,慢慢的松手,手指间似乎还有晟语蝶身上的温度,心口却比方才还要空落了。 晟语蝶在得了自由的第一时间便冲向了那黑色的身影,平修祺看着晟语蝶急切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终究各自有了婚配,怕是一生都因为那个偶然而错失了。 晟语蝶来到了平修锦身边,也顾不得什么人前人后的,直接伸手紧紧的抱上了平修锦的脖子,哭泣着说道:“修锦,你吓死我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何必强求,若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该怎么办呢?” 平修锦轻笑着揽上了晟语蝶的腰肢,低沉温和的说道:“就是因为惦着你,我才不能让自己出现任何的差池的,我不会对不住你的。” 晟语蝶更贴近了平修锦,把头埋在他的颈侧,竟嘤嘤的啜泣了起来,周边还是震天响的叫喊声,都吵着要救火,那边平夫人也过来了,大声的喊着,“谁见了我的香儿,可有谁瞧见了我的香儿……” 听见了平夫人在这附近寻找香儿,晟语蝶直觉的就是抱紧平修锦不松手,中间还是听见耳畔平修锦轻柔的话语,“乖,终归是条人命,这宅子里也就我身手敏捷些,你放心,我没事的,再耽搁久了,怕就真的要回天乏术了。” 任性是什么样的,晟语蝶也体会了,听着平修锦轻声的哄劝,若是换做别的事情,她会全力支持,可是这是要人命的事情,晟语蝶哪还会那么好说话,咬着牙轻声回了平修锦的要求,“我不。” 平修锦轻叹一口气,软着声音说道:“语蝶,你怎能冷硬了心肠,她才二八年华啊,若就此死去,难道你不会伤心么?” 晟语蝶态度软了,可还是说着:“若是你死了,我会痛不欲生。” “我是平修锦,我会为你活着,不会死的。” 缓慢的松手,虽是不舍,可晟语蝶知道信任,有平修锦这话,他一定会保证自己,这个时候他的命不单单只是他平修锦的,他还要为她晟语蝶活着,虽然初次见面李香儿就和自己有了不愉快的对峙,可毕竟才十 六岁,花样的年纪,晟语蝶的现在的年岁照比曾经的乔萍萍小了许多,比起李香儿来说大不了多少,可是想想往世的自己,十六岁还只是个孩子,死了真的可惜了,人名大如天,再怎样,李香儿也不该死的,缓慢的离开了平修锦的身子,对着他淡淡的笑,“修锦,你不会负我,若是负了我,即便上天入地,我也不会放过你。” 平修锦回以同样的微笑,点头说道:“再危险的时候,我会想办法先保全了自己的。” 说罢便要向火海中再次冲入,转身之际却被晟语蝶伸手抓住,平修锦一愣,以为她是后悔了,皱着眉头想继续劝着她,见她左右张望了一下,看着不远处平夫人身上的披风,料子看上去很厚实,也不迟疑,上前便抓了过去,平夫人一愣,她身边跟着的小丫头大叫着,“你这是干什么,趁火打劫么?” 晟语蝶并不理会她,把那披风往平修锦身上一披,随即抓过一边才跑过来的仆人手中的水桶,这个时候也来了力气,伸手便把那整桶的水倒在了平修锦身上,然后轻声说道:“去吧,我等着你回来。” 平修锦深深的凝视了一眼晟语蝶,随即转身没入火海。 他们二人这种种的举止被府中的人都看了去,多半都带着感动的眼神盯着,其中以平修祺为最,他自认是比不过平修锦了,至少在这个关头,他没有那个勇气冲入火海,也只能没用的同旁人一起拎水灭火,在平修锦身陷危险之时,自己想的不是怎么去帮助,而怀着龌龊的心思,越想越觉得无颜面对了晟语蝶。 天空中飘起了轻雪,对面是熊熊的火势,晟语蝶抱紧身子,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冷,却不是因为穿着单薄,肩膀上突然搭上了一件棉衫,晟语蝶微微侧头,那是平修祺为其搭上的,勉强的牵扯着嘴角道了个‘谢’字,再无心思多话。 平修祺扯了抹笑,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香儿的房门,心中祈祷——吉人天相。 第九十八章 微有余利 “出来了,出来了,三少爷出来了!” 身边响起了人们的欢呼,晟语蝶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唇,阻止自己无法,眼角有热泪流淌,那一刻的感动无法言表。 “弟妹,他出来了。” 身后的平修祺带着一份洒然,又夹杂着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落寞,轻轻的提醒着晟语蝶。 似乎是听见了平修祺的声音,晟语蝶才想起该要上前的,快步的跑向平修锦的方向,下人见了纷纷让路。 平修锦怀抱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人眼前,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衣衫染尘,却也是瞧着最欣喜的时刻。 方才进去之前我替他抓来的披风此刻裹在他怀中娇小的身体上,见他出了门来,平修祺也跟在晟语蝶身后迎了上去,从平修锦怀中接过李香儿,晟语蝶则奔入了平修锦的怀中。 “你出来了?” “我出来了。” 平修祺一接过李香儿就向远离的火势的宅子跑去,他身后跟着方才混乱之前平顺请来的郎中。 偶然间侧目,晟语蝶瞧见了站在人群之后,穿着貂裘的晟语雁,眼中带着并不隐藏的怨愤盯着平修祺怀抱着李香儿离去的背影。 突然之间便明白了,晟语雁也是在乎的,若是不在乎,又怎会显出一副幽怨的表情,她毕竟是个女人! 平修锦出来之后,火势渐渐被府中下人控制,平夫人过来对平修锦说了个谢字,也追着平修祺离去的方向走了,那毕竟是她疼爱着的孩子,晟语蝶看得出,平夫人在对平修锦说谢的时候,眼角也是含着泪意的,这次是真心诚意的。 天亮之前,大火被扑灭,平修锦救出了表小姐得了老夫人的感激,府中下人更是趋之若鹜,打扫自有人去做,像苏婆子这样的便把关于李香儿的消息一字不漏的送到了晟语蝶的耳朵里。 也不知怎的,那表小姐就睡得那般的沉,她带来的贴身丫头听了信都跑出去了,可直到把她救出来的时候,她还在睡着,好在她床身是用特别的木料做成的,不易起火,平修锦进去的时候,只是床边的帷幔着了,她睡在里面,手臂占了火星,那样都没醒来,脸险些就被烧了,那面容现在虽不十分令人惊艳,可也算得上清秀可人,若毁了面容,要想找个好人家怕就难了。 后来郎中说她只是睡了,李香儿这一觉可是睡得香甜,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过来。 晟语蝶与平修锦心中都有 了怪异的感觉,正常人不会是那样的睡法的,他们夫妻二人都是不信那个郎中的,可也不见平夫人有格外的注意,年关近了,晟语蝶与平修锦也是要忙的,昨夜一晚上平修锦几乎就没合眼,一早就出了门去,至于这背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也委实没那么多的时间去格外关注了,总之人是没事的就好了。 平府中原本给李香儿备下的院子这下是付之一炬了,平夫人的院子与李香儿的只一墙之隔,也多多少少的受到了那院子的牵连,平夫人瞧着自己的院子心性不顺,余下的客房她是不会去住的,平修锦那里几乎就是和下人没什么区别,不过即便平修锦的院子是富丽堂皇的,对于平夫人也避之不及,那剩下的便是林巧蓉和晟语雁的院子了。 平夫人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盘,这也算是借了机会,当即就决定带着李香儿住进了晟语雁的院子,听见了这个消息,晟语蝶就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晟语雁会是怎样一种心情,不过这点倒是让晟语蝶坏心的小小开怀了一把,至少晟语雁暂时是没有时间来注意她这边了。 平府里出了事,府中的人多半都要忙着的,作为家中的嫡子,平修祺自然不会再每日把时间耗在他的书房中,可相对来说,平修锦在平府人眼中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多了他一个也不会加上什么作用,少了他一个,倒也没人会去注意,今天是他们的作坊第二次统一交货的时候,马虎不得,权衡之后,平修锦还是去作坊了。 这次交货也是晟语蝶下了苦心的,这里是落后的时代,毛绒公仔相对来说实在是新奇的东西,且她的作坊也小,批量生产的能力暂时是达不到的,加之她付给工匠的报酬是旁的作坊的两倍,成本自然要高,成本高了,要想尽量的扩大利润空间,客户群就要把握好,她知道自己的毛绒公仔目前的定位在哪里,确定好了自己要走的路,下笔设计之时便不会茫然了。 这次晟语蝶是专门以王公贵族家的少爷小姐为目标顾客群,设计一系列的卡通公仔,并将她的公仔形象拓展到传统玩具上,如制作有公仔形象的陀螺,风筝、棋子棋盘等,严格要求用料做工,出来的力求各个都是极品。 旁晚时分,平修锦喜笑颜开的捧着一小袋银子回到了他与晟语蝶的院子,两个人核算了一下,去除了本金和发给工匠的工钱,再加了上次交付的货款,晟语蝶当初投入的本金已经收回了一半了,这样下去也便可以攒下自己的积蓄了,这些收入让平修锦抱着晟语蝶久久说不出话来,终究可以不再看着平家人的脸色伸手领那可怜的 一星半点的月银了。 平修锦还说前来领货的接到了这次的统一交付,都十分的欣喜,很多带着孩子到的,私下里又格外要求了喜欢的样式,要加定的。 这前两次知道的人不多,且制作的流程是统一的,因此也都统一交货,余下的日子工匠基本就熟悉了,可以不必再一起交货,算是布上正轨,平修锦和晟语蝶暂时可以喘口气了。 第二日上午,林巧蓉带着平代昌过来玩,许是知道前些日子晟语蝶忙,平代昌也好长时间不曾来过晟语蝶的院子,晟语蝶见了平代昌,会觉得格外的亲近。 今日平修锦出门的晚,是林巧蓉到了之后才走的。 晟语蝶拉着林巧蓉说话,提及了平代昌这些日子怎么未曾过来,林巧蓉只是淡笑的抚摸着平代昌的头发,轻缓的说道:“好些日子修锦就早出晚归的,想来你夫妻二人也没多少闲暇就是了,代昌这孩子若是过来,定然要吵着你的,你这人心肠也软,若是代昌一来,你又舍不得把他放在一边的,这白天未做完的事情,又要挤到夜里去了,休息不好,日子久了,这身子也吃不消的不是。” 听了林巧蓉的话,晟语蝶微微一愣,随即倒也释怀,且还带着一丝暖暖的感动,她知道林巧蓉是没有别样的心思,倘若这细节被晟语雁发觉,还不定生出怎样的是非来呢,“嫂子有心了,咱们这宅子里的事情多半都瞒不过嫂子的眼。” 晟语蝶心中明白,既然林巧蓉这样明摆着说了,她若是再捂着盖着的,倒显得她与林巧蓉生分了去,且林巧蓉话里毫不掩饰了自己的关怀之情,断然不会来害了她便是,再者林巧蓉这般明摆着说了,倒也有提醒了自己的意思,或许这日后她夫妻二人该多注意一些才是。 林巧蓉见晟语蝶只是轻柔的笑,随即又接口说道:“这些日子我也曾听闻京城中的大户人家兴起了购买那毛绒公仔的喜好,甚至有些家中没有孩子的也要花重金去定,不过据传那作坊地势偏僻,规模也不大,不知语蝶你可知道这事?” “若是嫂子想要掌管了平家,想必平家日后定会更上一步的。” 林巧蓉见晟语蝶如此的回答了自己,也不再追问此事,随后便绕开了话题,说到了李香儿身上。 那李香儿是在晟语雁的院子里醒过来的,平夫人一直不离左右的陪在她身边,她醒过来之后才一直吵着疼,是她那被火星子燎到了手臂作祟。 得知自己差点被烧死了,自是心有余悸,不过 听说是平修锦冒死救了自己,不说痛的时候便说要亲自过来谢平修锦,被平夫人拦下了,说她受了伤,不好在这样的冷天到处乱跑,争不过平夫人,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留在屋子里不出门。 再之后晟语雁也带着些外面的人特别送给她的疗伤药膏过去看过李香儿,当着平夫人的面表现的是大方得体,似乎很关心了李香儿的安危,这点令平夫人十分的满意。 李香儿与她先前因为吵嘴不欢而散,心中还带着记恨,哪里会受了晟语雁这好,使着性子当着晟语雁的面在平夫人面前讲究了她的不是,晟语雁只是含笑不语。 说它个一句两句的,平夫人倒也当做没听见一般含糊过去,可这李香儿是浑然不觉,加之才来就遭了这样的难事,更觉得心中郁闷难平,平夫人不阻止她,她便当平夫人这是向着她的,更加的扬高了自己的声音,甚至把当初关于晟语蝶的是非也扯到了晟语雁的头上。 晟语雁听了之后不再笑,只是以一双含着水般的眼睛望着平夫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过如今这场面那不出声的显然是弱者,平夫人也不多想,当即便狠狠的说了一顿李香儿,她的话让李香儿错愕住了,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第九十九章 顺畅日子 林巧蓉与晟语蝶说这些,不过是知道她不十分去打听这院子的事情,倒也看不出是有心还是无意的来说给她听的。 林巧蓉说这话的时候仿若当场亲见,晟语蝶却由林巧蓉的话里得知了晟语雁的表里不一,那样的做法当真的睿智,一箭三雕。 一则晟语雁去看望了李香儿,自是以表嫂的身份,立场一下子就鲜明了起来,说是去探望李香儿,倒不如直说是让平夫人知晓她是大方得体的。 二来李香儿年岁终究不大,性子是那种见风就是雨的,却没有别样的小算盘,晟语雁自然清楚她是厌烦了自己的,加之她才进府之处便与自己有过争执,如今已经有了仇人见面的分外眼红的必然,依仗着平夫人的宠,自是不会收敛,如此见了晟语雁,这谁才是最适合当家主事的女人,一眼便知。 三来晟语雁这些日子表现的太不冷静,给自己在平夫人心中留下了负面的形象,如此一番表现,也挽回了些往日平夫人的好感,虽然面上被李香儿谩骂的楚楚可怜,可晟语雁是谁,又怎会平白吃那哑巴亏去,这晟语雁是愈加的精于此道,殊不懂得那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晟语蝶莞尔一笑,不置可否,林巧蓉知其懂得晟语雁是怎样心思,话题也便绕到了别处,无碍乎是些孩子喜欢的东西,再者便是让晟语蝶早些与平修锦生个孩子,日子也充实些。 一道吃了晌饭,林巧蓉才带着平代昌离开了晟语蝶的院子,平修锦这日走得很晚,回来的却早,天还没黑便回了屋子,与晟语蝶兴高采烈的说了今日的作坊里的事情。 那些工匠已经可以自己照着图纸剪裁了,这以后效率会更快,且平修锦还有了别样的打算,昨日叫了货,那些人回到府中之后,还有许多回头又来定的,他们现在的作坊也才十几个人,京城中已经掀起了收藏公仔的热潮,供不应求自然目前首要解决的问题。 这些客人多半都是他们得罪不得的,更有许多是连平家都要忌惮着的,短了谁家的都不成,加之他们作坊给的工钱是别家的双倍,他们的工艺又不是十分的复杂,有些裁缝手艺的,用不上是天半个月的都能掌握了技巧,如此倒是有许多前来找活做的,因此平修锦也便活络了心思,想着再添些银子,把规模扩大些。 这事他自然是要与晟语蝶商量的,晟语蝶也不是个死脑筋,把头天才得的银子又尽数摸了出来,留了些日常的开销和年关的银子,便都交给了平修锦,心中想着日后的美好。 那日夜里,晟语蝶又有了别样的算计,平修锦与林巧蓉都说这京城中已经兴起了收藏了她家作坊出产的公仔的风头,如今有许多登门来求活计的,既然为商,一根肠子通到底是不成的,不能说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前毕竟看得多了,她这里才设计出的产品,保留的好点的,上市之后不久便有相似的流传出来,若是没什么保密措施的,恐怕是还没上市便已经可以买到一模一样的山寨货,不过人家的先面世,自己的便要由主流将至山寨了。 前世积攒了这些经验,走到哪里都是有用处的,不但要预料里了市场里的变故,且还要先做好了应对的措施,因此晟语蝶心下自然要想一些更长远的计划,不但要掀起收藏的热闹,且还要让人们这份热情持久不变,素材可以模仿,创意在这个年代怕是模仿不出来的,晟语蝶知道,自己脑子里那些东西现在的人是绝对不会想出来的——未曾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又怎会生出那个时代的思想来呢。 有了这想法之后,再去结合了当初听马季的《宇宙牌香烟》,来个系列的,定期限量出版,刺激订购——她这限量出版倒不是要增加收藏的价值,实在是人手不够,生产不出那么多的产品供应市场。 不过这限量的系列公仔,可是分大小的,孩子是保准会喜欢的,大套的可以做的成人化一些,让那些有钱的小姐夫人的以拥有了她的公仔为荣,辗转之后得到的这个念头,晟语蝶觉得自己愈加的热血沸腾了,久久睡不下,起身点了油灯,趴在床头便开始记录了起来。 等到把自己的想法全写到纸上,她才开怀的笑了,笑过之后才发现不知何时平修锦已经醒来,这会儿手搭在她的腰肢上,正微笑着注视着她的脸。 面上一红,轻声问道:“昨夜累了一晚,这会儿怎不睡着,这样看着我作甚?” 平修锦柔声说道:“你最美的时候,也就是如现在这样专心的做事的时候,我是极爱你这般模样的,自是舍不得独自去睡,总想就这样一直看下去。” 听得晟语蝶面上一红,娇羞的说道:“又没个正经的了。” 再之后,又是春闺蜜意,总是述不尽的衷肠,惹一江春水,欲语还休。 又过了两日,李香儿似乎已经走出了险些葬身火海的阴影,又是生龙活虎的一个热烈的性子,也来过晟语蝶的院子,不过没见了平修锦,晟语蝶并不理会了她,好像并未注意到她的存在一般,只是专心的设计了自己新想出来的系列公仔,那个自己 动手做出了个样品,排放在了一边的矮几上,如水一般蓝的色泽,格外的醒目。 却没想到自己不理会李香儿那个女人,李香儿竟没有像针对了晟语雁一般挑起事端,与她吵闹,反倒带着份怯生生的语调试探着问道:“这个是你的?” 听了李香儿的声音,晟语蝶一愣,脑子里不禁想起了那个时候平修锦的话,他说过的,李香儿是孩子心性,既是孩子的心性,自然会喜欢了这些公仔的,想到这些,晟语蝶放下了手中的笔,随即转身看向了李香儿手中捏着的公仔,轻点着头道:“这个是我的,怎的,你喜欢了这个?” 李香儿见晟语蝶也没有那日与她针锋相对时的凛冽,竟嫣然一笑,欢快的说道:“上次在别处见了这种东西,那个小孩子说这种毛茸茸的玩偶是叫做公仔的,我见了就觉得喜欢,问过那个小孩子,却是不知道哪里买来的,那孩子我并不认得,能说说你这公仔么,若是你知道哪里买去,我多给你些银子,你把这只让给我,或者我给你银子,你买了给我,放心,我不会亏待了你的便是。” 听见李香儿说喜欢自己新做出来的公仔,且听她话里的意思是不在乎钱多少也要得了自己这个样板,这一来也是让她感觉开心,这样便可知道自己这产品在小范围的圈子内是成功的,虽然李香儿话里的口气让人不舒服,不过晟语蝶相较于对她作品的肯定,倒也不再去与她细细的计较,眼睛一转,眯起了眼睛笑道:“既然你喜欢这个东西,那么便拿去,价钱是原价的两倍,你也会要么?” 李香儿听晟语蝶毫不犹豫的便把这个公仔让给了自己,已是满心的欢喜,哪里还去理会了晟语蝶说得价位,她家有得是银子,在她心中,平修锦的日子是惨兮兮的,这会儿晟语蝶想多拿些银子倒也无可厚非,因此轻笑着说道:“没问题,你说多少银子,我这就回去给你拿去,谢谢你把它让了我。” 晟语蝶本是心安理得要想刮李香儿一笔的,她是旁人对三分狠,她便还人五分毒的女子,自然,别人给她滴水恩,她也要用涌泉报的。如此李香儿一句谢语,晟语蝶反倒不好意思要她的银子了,轻声说道:“银子你不必回去拿了,这便算是我与你相识一场的见面礼好了。” 听了晟语蝶的话,李香儿看了看那个公仔,又瞧了瞧晟语蝶,有些急切的说了起来:“这怎么可以,虽然我是没问过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银子,不过这东西那么稀有,且料子这么的好,一看便知道它的价钱不低,想来也相当于三表哥几个月的月钱了,我怎 么可以这么平白的收下,你若是不收银子,你这东西我也不要了。” 李香儿也是与晟语蝶一般的性格,别人越是待她好,她越是不好意思,听了晟语蝶要直接把这公仔送给她,就算是喜欢,她又怎么舍得下脸面去收呢。 晟语蝶轻笑道:“你总归与修锦是有些亲戚关系的,也该算是我的表妹,我送你东西,也是合情合理,你收下便是,无需那么多礼数,倒是显得见外了,或者是见不得我这拙劣的东西。” 李香儿连忙摇手,“不不,表嫂你这东西怎会拙劣,从第一次见我便想要一个,可一直都买不到,如今见了比当初我瞧着的那个更精致的,这得了是睡着都要笑醒了的,又怎敢低瞧了去呢?” 晟语蝶听了李香儿的话,脸上绽开一抹笑——因她自李香儿口中听她叫了一声表嫂,眼下这声表嫂意义可是不同的,她的敌情警报该解除了才是。 第一百章 争风吃醋 看惯了小说中的风花雪月,即便是这个信心并不十分便利的时代中,那些民间流传出来的传奇小本子中也有那些侠士佳人的,救命之恩以身相报的故事。 且说这李香儿是被平修锦用命救了,那日七儿回来了,因为才读了一个泛黄的画册子,说得便是这么一出以身相许的故事,回来就生生的劝了晟语蝶,可是要把这个说不清心思的表小姐看管好了,本就是贴着平家这两个少爷的人,若说原本还有这摇摆不定的,这会儿经此一事,再受了那小女人家的报恩情节影响,那一颗少女倾慕之心,怕就要锁在了平修锦身上了,若是不去揽堵,任由发展下去,总会有伤心的那么一日的。 这事七儿不说,晟语蝶倒也要心中默默的念上她一念的,再经了虽处于豆蔻花开的年岁,却不懂情为何物的七如此一说,那心中的惶恐也便多上了几层,好儿男也怕了绕指柔,一次两次不成,再去看那个表小姐,也绝非是轻易妥协之人,再三再四的,能把持住的倒算是稀奇了。 倒也不是不信了平修锦,可红尘里这点子是是非非的,自打有了人的那个时候起,便一直研究着,这万千年来,始终也没个公正平等,那些地老天荒的情爱故事,大抵经不过时间的磨砺,他二人却是有情,可情爱归了情爱,总免不得他人有心,若酒后失德、烈火干柴,再说得通俗些,还有着擦枪走火的概率在其中……思想想去的,都是烦恼,辗转不得入眠,折磨的都是自己的心思,想了几日,倒也淡笑了自己的自寻烦恼,那些事情尽管有那可能性,可终究是什么还是要看了李香儿的态度,等到有心思明了再去烦恼,眼下还是她晟语蝶与平修锦的创业之初,睡觉都没多少时间,哪里有格外的心思去想着这些呢,倒也渐渐的释怀了。 表小姐要去到哪里,平夫人都会差了府中的下人跟着,有了上次的满是蹊跷的火宅,加之表小姐的身子还未康健,这跟着的人也就不下两个了,今日她到了晟语蝶的院子自然也是有丫头陪着的,可自得了那个晟语蝶才设计出来的公仔之后,李香儿就把跟在她身边的丫头语调严肃的遣下去了,小丫头不敢得罪了李香儿,默声侯在平修锦的院子外头去了。 晟语蝶委实的忙,见李香儿如此做法,心中自是有些不解,皱着眉头的问道:“我听闻香儿表妹那日大活中伤了身子,太太都不允你出门来,怕在恶了伤口,落下了什么遗憾来,如今到我这里也有些时候了,怎的还不回院子里去歇着,莫不是还有些别的事情要说?” 那李香儿对晟语蝶 呲牙一笑,语调平缓的说道:“这些日子我私下里问过平府的门子和府中的下人,他们也同我说了,不知三表哥近来忙些什么,总是没个人影的,不过三表哥即便在忙,也不会冷落了三表嫂,晌饭总会回来吃的,我厚着脸皮在这里等三表哥,那日我睡得沉,后来才听府中下人说起,若没有三表哥的冒死相救,怕我这命也便交代在了那院子里,如此大恩,我是不会不谢的。” 听了李香儿的一番话,晟语蝶觉得自己的心口一抽,心中念着要来的总会来,如今到了眼前,不舒服是难免,却也不用再在闲暇的空当念着还有这样一份担心,轻声说道:“我与修锦是夫妻,但凡有什么都是共享的,你这谢意我替他承下了,你身子不好,先回去歇下吧,待到身子好些的时候,修锦不忙了,你再来也不迟。” 晟语蝶说这话不过是试探了李香儿的反应,却是不想李香儿翘起了嘴角,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晟语蝶驱她离去还是在装糊涂,手中把玩着晟语蝶送她的公仔,脆生生的说道:“姑妈说我这身被三表哥护得好,也只是伤了手臂,都养了这么多日子了,出来透透气,没什么大碍的,既是三表哥救了我,我李香儿也不是不懂规矩的女子,这谢总不能因为自己那一星半点的小毛病便推脱了过去,今日我必然要见上一见三表哥的,表嫂便莫要劝我了,我这身子现在当真没什么大碍了,表嫂若是不信,我捋了袖子给你瞧。” 说罢当真的在晟语蝶面前捋起了袖子,那上头原本被灼伤的星星点点已经结疤了,看上去当真没什么大碍,不过这日后会不会落疤,便是另外一番说法了。 听了这话,晟语蝶攒紧了眉头,脑子里因为李香儿那声甜腻的‘表嫂’而刚刚消去的警报这会儿又重新拉了起来,这情敌都摆明了打算登堂入室了,她这个当家女主没必要为了劳心劳力而失了夫婿。 因此把手中的笔往笔架上一搁,双臂交与胸前,抱了胳膊向身后的椅背靠去,眼神不冷不热的盯着李香儿,虽有历经过办公室里那些是是非非,却终究学不来那般的忍气吞声、转弯抹角,倒也不与李香儿打哈哈,冷淡的问道:“这谢也谢过了,我也给了脸面,把那新出的样板公仔送了你了,你还想干什么?” 听晟语蝶变了语调,李香儿微微一愣,把晟语蝶送她的样板公仔更往怀中抱了抱,这才喃喃的开口,“表嫂莫不是不信我,我当真是过来感谢三表哥的,真的没有别样的心思。” 晟语蝶吊着眼角,审视着李香儿,见她说得真诚,全然没有 初见时候的戾气,遂放缓的语调,话已经挑明,没有再说一半的必要,省得日后想起来如吞了苍蝇一样的恶心,接着说了起来,“我记得那日初见的,香儿表妹信誓旦旦的说着修锦与你似乎是有别样的私情的,既然你今日怎的也不走,那么这话咱们便往通透里说,我瞧着你也是个爽直的个性,我也不喜欢说那些转弯抹角的话,你便与我说句真心的,可是喜欢了修锦,才要如此执着的当面谢他?” 听晟语蝶这番连珠炮似的问题,李香儿咬了咬唇,总归是带着些娇态的姑娘家,从前都被人捧在手心的,这次来之前还盛着满满的幻想——希望那些出奇的好看的表哥们还能像从前一样绕在她身边哄着她,可终归都有了自己的家事要忙了,对她也便冷淡了许多。 那些到还是其次,只是觉得心头有淡淡的惆怅罢了,她最忘不掉便是分隔了好长的日子了之后那日纷雪中再遇了淡笑的二表哥,心头却充盈起了别样的情感来,瞬间便经由血液流遍全身,通体的舒畅了起来,那之后,感觉自己的一颗小心肝便绕上了俊逸的二表哥,却不想那个原本并不被自己放在眼中的二表嫂却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见了面,她还没说什么失了礼数的话,也不过是如同以往来了平府的样子,把自己的手臂缠在了二表哥的臂弯里,娇笑的同二表哥说些她近来见的稀奇事。 这些在李香儿和平修祺眼中并不奇怪,可看在晟语雁眼中却全然不是那个味道了,见了面,第一句话便夹枪带棒的对上了李香儿。 李香儿哪里肯去受那鸟气,甩开了平修祺,捋了袖子掐了腰就跟晟语雁对上了,既然要来平家,对平府中两个俊逸的表哥到底迎了什么样的女子她自然要去了解一番的,得了晟语蝶名声不好的消息,曾还窃喜来着,总觉得那样表哥定不是真心的喜欢了晟家的姐妹,不过是处于利益考虑才会做了如此的选择。 与晟语雁对骂,自然就牵扯出来了晟语蝶来,乱七八糟的,平修祺原本还劝着李香儿和晟语雁,可他越是要劝,晟语雁和李香儿便越说他是偏袒了对方,里外都不是人的,索性也不管她二人,只要不动手便好。 再然后,平修祺听见了晟语雁的挑拨是非,心中的反感可以说是节节攀升了。 李香儿毕竟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小丫头,自幼便被极好的保护了,如今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心眼,随后见了晟语蝶,由于自晟语雁那里得来的鸟气,怎么也不舒服,又见了晟语蝶相貌更在晟语雁之上,不得不说是嫉妒了,话也就重了,且还有些颠倒了 是非,只因从晟语雁那里得来的怒气未消罢了。 这一场是非原本不过是得自晟语雁的尖酸刻薄,在晟语蝶心中却当是这个表小姐喜欢了平修锦才会如此。 那些是非自然是要摆明了说的,这些在李香儿来之前便已经做了决定,虽然她也喜欢平修锦,平修锦又自那大火中把她救了出来,她理应该喜欢平修锦才是,不过感情这东西也是奇怪的,在她还不懂了情情爱爱的那会儿,她只知道自己最喜欢看三表哥的笑脸,心下惦着娘亲小时候告诉她的话,兄妹即便再热络,也总有各自成家的时候,只有夫妻才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一直以来脑子里绕着的就是当年平修锦脸上的漠然,她跟平修良和平修祺都说过大了要他们做夫婿的话,其实也不过是说给平修锦听得罢了,这次来之前,她心心念念的还是一径冷淡的平修锦,却是不想在那样轻雪飘扬的时候,见到了却是平修祺温和笑脸,一瞬间便许了心。 其实,李香儿觉得自己属了心,也不过是日前见了一本平版的装订小册子,上头是个闺阁千金与表兄的情事,巧的是也有这么一处雪中见面的场景,因此才乱了心思,那番情景,雪地了一个素服的俊逸公子,轻缓一笑,柔声道:“香儿,你来了,我等了好些时候了。” 这话说的当真的应景,除了那刻心的小册子外,又加上了往日从婆子那里听来的生死相随,转世重生的传说,心头便念了起来,好像平修祺一瞬间便成了她那个前世无缘相守的情郎,此番又重逢了一般,怎能不去喜欢。 晟语蝶见李香儿兀自想着心事,这心头是更加的不耐烦,即便是李香儿给个悲伤的答案,也好过这样吊着人的思绪不是,因此又追问了一句,“你如此倒是什么意思,总要说句话吧?” 李香儿这才回神,方想起了晟语蝶问自己可是会喜欢平修锦,也不犹豫,带着一丝娇憨的笑说了起来,“三表哥,我自然是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