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录之红尘》 1 幕起为斌 简介:新皇初登大宝,朝臣不忠,藩王作乱,邪教谋逆,大好河山一片风雨飘摇。江湖,腥风血雨;朝堂,尔虞我诈。侠以武犯禁,士以文乱法。九鼎皇权,引却多少英豪,生死相争;皇图霸业,费尽多少心思,终付笑谈。终究,不过是人间一过客,看着他人笑,听着他人哭,书写一个个荡气回肠的英雄侠士,记录一首首沁人心扉的哀词怨曲。 繁繁人世,绕绕红尘,何处逍遥。 1 幕起为斌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随着司礼太监那声尖细的吼声,今日早朝落下了帷幕。高大雄伟的明诚殿,缓缓打开了两扇巨门,随后满朝文武从里面徐徐走了出来,慢慢悠悠,一步三晃,充分展现出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的淡定。 在这群满身朝服的官员当中,却有一个不戴官帽不穿官衣,满身月白色长衫的素衣。但见过往官员经过他的时候,纷纷点头问好,可见此人在朝中地位不低呀!只见这位素衣男子疾步走到一位老官员面前,躬身一礼:“张相请缓步,可否与学生稍谈片刻。”,老官员抬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和跟在他两旁的几位官员道一声怠慢,便随着这位素衣男子来到殿外角落。 “不知宫先生叫老朽来此有何要事商谈?”老官员先是用手左右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这才随意的问道。素衣男子仿佛未曾看到他的动作一般,隔着石栏,眺望着远去的官员,慢悠悠的说道:“丞相大人身居高位,不知对于今日朝堂陛下震怒,可有深究?”老官员用手扶着石栏,望着将升的初阳,叹了一口气:“唉,陛下所怒之事,无非是各地藩王做大,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或者说,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素衣男子指着太阳,说道:“当今陛下便如这升起的太阳,刚刚登基,根基不稳难以御众,若想艳阳悬空光照江山,尚需一些时日,只怕在这段时间里各地藩王其心不轨啊!” 老官员浑身一凛:“那不知先生有何见教,或者是陛下......”素衣男子缓缓说道:“陛下的意思是,藩王为证其心之忠,自当遣世子来京共议朝事。只是此言不好由陛下说出,自当是我们这些臣子为其分忧。张大人便继续在这里多看一会儿吧,须知这天下终究还是会被太阳高照的,学生尚有要事,便不多陪了,告辞。”躬身一礼后,素衣男子朝着后宫方向走了过去。 老官员望着素衣男子萧索的背影,发出呵呵几声冷笑,斜了一眼初阳,迈步走向宫外。哼,这个当今新皇,初掌大典,便急于削藩,居然想让各地藩王送质子上京,是想让这天下的水更浑吗? 楔子已出,闲话少叙。 时值今朝,上有三皇五帝尧舜禹汤,历经东西周春秋战国,秦汉三国晋,十六国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宋元。敢问今是何朝?抱歉,不是明朝! 莽莽古道,树郁葱葱。一队人马自官道走来,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那辆被众护卫环卫的鎏金镶玉的大马车。嚯,果然是好气派的马车啊,竟然是普通马车的三倍大,大若矮屋,却又不失.精巧。马车周身披绸带锦,雕龙画凤,更镶嵌了许多金制花鸟图案,一片精巧富丽。马车中卧榻,矮椅,矮桌,橱柜等一应俱全。车前车后,俱是侍卫环绕,且看那队列行伍,一派整肃森然,必是久经沙场的军士无疑。 车内卧榻上,一公子枕臂侧躺,两侧矮椅坐着三位明眸皓齿的少女。一个正在往那桌上添茶斟酒,另一个轻摇羽扇,还有一个正扭着脑袋望着窗外,定是在观赏路旁景色。 摇扇的少女看着那发呆的少女,嗤的一声轻笑:“秋露妹妹,你都盯着外面快一柱香了,不知道外面究竟有什么好看的,居然让你这小妮子都不正眼看我了,唉,看来是姐姐我变丑了,连妹妹都不愿意理我了。”“春意姐姐,看你那闭月羞花的容貌,妹妹自愧不如,又怎敢怠慢,只不过是许久未出王府,免不得被路旁的风景吸引,却被姐姐笑话了,咯咯”名为秋露的少女虽是笑着回话,头却依然不回。 执扇少女看着被调笑的秋露仍不回头,心中也免不了几分好奇,外面究竟有何风景竟这般吸引人,连忙收起羽扇,伸长玉颈,紧挨着秋露的脑袋看向窗外。 却说在这队人马行走的官道之旁,有,一座小茶馆,两个茶博士,三个木桌子,却有四个人儿在争吵。正是那两个茶馆伙计与一对姐弟茶客唇枪舌战,却是把那个美貌的姐姐气得面色潮红,险些把腰间的长剑拔了出来,一旁的弟弟却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明明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却偏偏学一副大人坏坏的模样,着实令人忍俊不禁,难怪引得两个长发飘飘的脑袋争相伸出窗外。 那边车外茶馆旁吵得昏天黑地,这边马车窗户旁却有一对嘴巴咯咯的笑。忙着斟茶的少女听到笑声,面容稍有些愠怒,低声说道:“怎地如此没规矩,公子尚在休息当中,莫要把他吵醒了。”唬得两个少女闭嘴收声,搂紧抱团,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秋露悄悄地对着春意的耳朵:“意姐姐,你明明才是大姐,怎么却总是被花语姐姐管教呢?”话音刚落,却又开始喊:“痛,痛,痛......”正是被她口中的花语姐姐揪着耳朵报复,这边的春意见状轻吼一声:“妹妹勿怕,姐姐来了。”伸出一双玉手,在花语的腰间上下其手,秋露见机示好:“语姐姐,快放了人家,看我来帮你。”连忙侧身搂紧了春意。却说这三女在这儿嬉戏打闹,竟是将她们口中正在睡觉的公子抛之脑后。 “唉,就不应该将你们都带出来。”随着这一句温煦的声音,三女停下打闹,齐齐的望向卧榻中的男子。流漱于胸前的那一缕墨色长发缓缓的被一只白哲修长的手夹至脑后,温润的嘴唇带着笑意说出这话。原来是一个年约十九的男子,雍容懒散的侧卧在榻上,玉白色的锦衣澜衫披散在榻,束发成髻的头上插着白玉龙头簪,细腻小巧的鼻梁上却是一方金丝绣龙的丝带缠在眉间,如此潇洒俊朗的人竟是一个瞎子! 秋露闻声最先反应过来,甜甜的说道:“公子你总算醒了,快来好好管教一下花语姐姐,她又欺负我们了。”花语颦了颦眉头,声色幽幽:“对不起,公子,我们还是把你吵醒了。”秋露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说道:“公子,对不起了,适才玩的过火了一些,害的公子没睡好......”声音竟是越来越小。 “无妨,本就睡得轻,”公子接过春意递来的琉璃茶杯,轻呡了一口,继续说道:“不过也是醒的及时,恰好可以做一件解人危难的善事。”秋露眼前一亮,急忙询问:“什么善事啊?快说说看!”无奈的刮了一下秋露的鼻子,花语哼了一句:“小丫头片子乱凑什么,一边伺候着去。”春意收好茶杯,轻轻给公子捶背:“公子就不要再逗秋露妹妹了,还不快快说来。” “唉,你们啊,”公子扶额作无奈状,“刚才隔窗看了那么久热闹,也不说说去帮帮人家,却在这嬉戏打闹。”秋露闻言嘟着嘴:“公子好坏呀,分明就是早醒了,却装着是我们姐妹吵醒的,好坏好坏呀。” 花语听了秋露的撒娇,便随手回了个毛栗子,佯怒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公子却是未理却她们的打闹,单手握拳敲了三下马车的木制墙壁。原本熙熙攘攘车走马行的队伍,随着一名骑马男子的扬手,嘎然而止,霎时肃静,果然是令行而止,纪律严明。 但见那骑马男子,年约二四(24),面如冠玉,头戴黑冠,脚蹬银丝靴,身着锦绣鹰衣,腰挂长直刀,身后披着黑面红内的披风,眉色冷峻,脸颊紧绷,周身煞气颇重。翻身下马,直步马车前,躬身抱拳:“殿下,有何事嘱咐?”马车窗帘被秋露花语两只细腻白洁的手缓缓抬起,随后一只白哲修长的手遥指远方茶寮,从马车中传来几句温煦的言语。锦衣男子闻言微楞,接着轻轻点头,转身走向那小小茶寮,随着渐渐远去的身影,那披风随着在后面翻滚起伏。 这天气,却是起风了。 2 卿本佳人 2 卿本佳人 白凝儿今天很生气,准确的说是此时很生气。好不容易自家中潜逃出来,岂料带的银钱居然不够,想去京中密友家却止步于此,竟然因为少了三十文茶钱被这小小茶倌儿轻视了,若是仅她一人也就罢了,赔个不是打个哈哈再晾一下手中长剑就不信那厮不卖个面子,偏偏那个调皮捣蛋的弟弟也随着出来了,就在身旁看着好戏,怎能作那恶人模样。哼,自古家中长者为大,那个小屁孩却屡屡挑战身为姐姐的威严,今日决不能被他小瞧了! 抱着“不蒸馒头争口气”的想法,白凝儿很大气的把发髻上的碧玉簪取下递给那茶倌儿,正想说“日后再来赎回,莫要卖了,否则.......”,岂料那个茶老儿不识好货,硬是推了回去。白凝儿顿时气得满脸通红,白白的脸上满布阴云,尤其是看到弟弟那眉开眼笑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盛。小兔崽子,就会笑话姐姐了!怒火难收的白凝儿快语连珠:“好你个瞎了眼的老倌儿,睁大你的瞎眼看看,本姑娘的玉簪怎么就不值钱了,不就是几文破茶钱嘛,又不是付不起了,本姑娘随身上下那件东西不比你那茶钱少,没来由地这般轻视人!......”直说的那老人家连连摆手,苦笑连连,便是那年轻一些的伙计也只是双手乱挥,无法言语。 好在一个锦衣黑冠的男子替他解了围,“姑娘何苦为难一个老人家,即是少了茶钱,我家殿下替你垫付了,快快离去吧。”此话虽好,解了两人困境,但是却偏偏令人生不出好感,奈何?这话音实在是太冷,且看一旁的小家伙已经双臂紧抱,浑身耸起鸡皮疙瘩。这冰冷的话音,更是直接浇灭了白凝儿心头怒火,只感觉那高悬的烈阳都没那么热了。 那旁的老人家闻言连忙再次摆手:“先生误会了,误会了,老儿未曾想讨要那三十文钱。”“你,你既然不想要钱,干嘛不收我的簪子,我......”白凝儿闻言怒火再起,正待质问那老头,衣袖却被弟弟拉住,“唉,笨蛋姐姐,正是老先生不要钱,才不收你的簪子,根本就不是你想的什么瞧不起啦,真笨,没事净会胡思乱想。” 老人家苦笑一声:“是极,是极,还是小先生明白事理,不想这位姑娘根本不给老儿我解释的机会,出门在外诸事不易,老儿我活了大半辈子又怎会计较那区区小钱,正是看姑娘掏钱时面有难色,这才说了一句‘姑娘可是没钱?’却不料姑娘你反应这般激烈,倒是叫老儿我一时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应答,好在这位先生止住了这位姑娘,要不然倒是不知要听姑娘唠叨到何时了。” 白凝儿闻言顿时羞红了脸,嗫嚅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好。倒是一旁的弟弟会事理,学着士子模样,双手并举,弯腰鞠躬:“多谢老丈慷慨,多谢仁兄仗义”倒是似模似样,可惜最后加了一句“在下替不孝子谢罪了”。老人家看着小小少年却这般做作,顿时抚手大笑。倒是白凝儿反应过来了,揪着小家伙的耳朵喋喋不休:“好你个白池,这不是老爹在你闯祸时给人家道歉时常说的,怎么从你嘴里蹦出来了,谁是你家‘不孝子’,皮又痒了是不是!” 小小少年白池,被揪着耳朵却不是大声呼痛,反倒是惊异的看着那锦衣黑冠的男子:“想不到你这冰块脸也会笑啊。”白凝儿随后也是妙目连连直盯着那男子。 那锦衣黑冠的男子自从来到此刻为止,一直是冷若冰霜,少言少语,不曾想居然因为姐弟俩斗气的趣事莞尔一笑,只是笑的有点,冰冷。紧绷的脸上满是冷峻阴寒,左边嘴角却微微上扬 ,嘴唇裂开露出洁白的牙齿,可不就是笑嘛!不过依旧有点冷。 “此事即是如此,在下便告辞了。”锦衣人受不了那灼人的目光,好似看的是什么奇怪事物。 “慢着!” 同样一句话,却是两个人同时出口,一老一少。 正是茶倌老人和白凝儿。 “嘿嘿,姑娘要不你先说?”“额,还是老人家你先来吧。”呵,这两人到谦虚起来了。 锦衣人未曾言语,依旧冷着脸,只在那儿站着。 “老儿就先说了,小老儿也不是那黑心人,原先姑娘囊中银钱不足也就罢了,如今这位先生愿意垫付茶资,老儿家中也是要吃饭的,这不是还带着我那哑巴侄子在这儿摆个小茶摊,这个,还是劳烦先生把茶钱付了吧。”老人合手做了个揖。 那旁白凝儿听了,还不待锦衣男子做出反应,倒是柳眉一竖,瞪着老人:“嘿,你这老儿刚才不是还口口声声不要茶钱的吗,怎么又耍赖做皮!”这一番话倒是乐了身后的白池,只见小家伙扶额作叹息状:“唉,笨蛋姐姐,没听说过‘此一时彼一时’吗,刚才咱姐弟俩穷的叮当响,现在有人做冤大头,可不待好好宰一下吗。” 果然,话音刚落,一只芊芊玉手就出现在耳朵上“小白痴,谁是笨蛋。”白池连声呼痛,又是没骨气的求饶。 锦衣男子倒是干脆,直接掏出一两碎银递给店家,也不曾反驳,看了一下打闹的姐弟俩,顺手把手中钱袋放在茶桌上,便转身离去。 “大哥哥,你叫啥?”却是小白池眼尖,看到了钱袋,望着那披风翻滚的背影高声喊道:“留下名字,日后江湖好相见!” “呵呵,在下安宁王府冷风。”虽是笑,但语气依旧是那么冷,只不过听在人心里倒是暖暖的。 今日这场闹剧也就这般收场了,不过小白池心里却感到很满足:“江湖侠客,萍水相逢,慷慨解囊,茶寮村老,古道热肠,这江湖却也是没有叔父说的那般险恶嘛。” 姐弟俩收了钱袋,正待与茶老儿作别,却突然听到一声长啸,煞气逼人戾气迸发,引人心神震荡。 正是冷面男冷风离去的方向。长啸之后,又是一声杀气腾腾的怒喝:“贼子尔敢!” 惊得姐弟两人急忙回身张望,但见冷风长刀出鞘,杀气凛凛,犹如矫兔健马快速朝着车队方向冲去,留下一道黑色的残影。 目之所及,官道上的车队早已是零碎分散,不时传来凄凉惨叫,更有两辆装着辎重的马车已是浓烟滚滚,大火不休。看其护卫列阵对抗的方向,正是路旁密林。不多时,双方停下弓弩对射,便见树林中不停的窜出黑衣蒙面的执刀客,用的都是一模一样的铁锻刀,都不曾有一丝迟顿便操刀杀入人群,更有一队杀手在一个戴着铁面具貌似头领般的人物的带领下,直接杀向那辆被众人环卫的大马车。好一番生死相斗! 想必那锦衣冷面男冷风本是要返回车队,不料走在半路惊见车队遇伏,是以长啸怒喝。 这边茶寮两个茶倌儿,也是注意到前方的厮杀,只当是山贼劫匪,急忙收拾值钱东西朝着村子方向逃去。倒是茶老儿好心叫道:“姑娘姐弟俩不妨随我们回村避避。”姐弟俩俱是皱着眉头,最后还是姐姐做下决定:“池弟,你武艺稀松,还是随着老丈入村避祸,我须得去前方看看,毕竟那位冷风公子与你我有恩,不能弃之不理。”白池也是难得的没有反驳,只是点点头:“姐,快去快回。”便头也不回的随着两人快步回村。 走在路上,茶老儿惊奇地问道:“小先生为何这般无情,也不多说几句。”白池依旧快步走着头也不回,声音沉沉:“爹常说‘受人恩义当须报’,姐姐回去报恩乃是践行父辈教导,只恨我年少功力不足,只会成为累赘,此时决不能再拖累姐姐,何须故作姿态徒惹姐姐担忧。”嘴上这么说,只是在心里却又在向满天神佛祈祷,“姐,一定要回来啊!” 3 破空利箭 3 破空利箭 却说车内公子遣了总护卫冷风前去解决茶寮争端,便依旧沿着官道徐徐前往京师。 待冷风离去,马车的前门帘子依然未曾放下,秋露望着冷风的披风背影越去越远,眼神迷离。正在细望间,却只见一只光滑细手在眼前如同苍蝇般的乱舞,甚是讨厌。 “嘻嘻,又在看你那情哥哥了,这般痴傻,可惜人家早就走远喽!”春意搂着秋露促狭道。 “哪有啦,哼,不理你了。” “呵呵,昨晚是谁给冷护卫送酒来着,呃,我想想,还是大半夜来着,我再仔细想想,那个身影像谁来着?” 秋露闻言羞红了双脸,赶紧放下帘子,坐在那公子身旁,摇着手臂娇嗔道:“公子,你看意姐姐总是胡言乱语,莫不是发了癔症,还是赶快让她喝点药,封了她的嘴。”公子却是轻笑不语。 “好喔,你这小丫头还想封姐姐的嘴,讨打。”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吵闹了,该给公子换药带了。”还是花语一声轻喝止住了两人的斗嘴。二人闻听要给公子换药,立刻安静下来,好似乖乖宝一般。 花语跪坐在木榻上,轻手解下缠绕在公子眼间的丝带。随着丝带慢慢离去,一张玲珑俊俏的脸完整起来,只是美中不足的是那双轻合的眼。花语取下丝带后,便放在白玉般的鼻尖下轻嗅几次,颦眉微皱,轻声问道:“公子眼睛可曾好些?” 公子倒是开朗:“总归是一个瞎子,再好也是如此了。” 花语闻言眼眶顿时红了,鼻间轻抽两下,竟是落下两串泪珠,一旁的春意秋露俱是面带悲色。 公子听力极好,听到了泪珠滴落在榻上迸溅的声音,轻叹一声说道:“上天终归是公平的,没给我一双明目,到是给我了一对灵敏的耳朵,倒省去看到这尘世间的污秽杂浊,只需聆听这红尘百乐,岂不快哉?” 花语拭去眼角泪痕,轻声说道:“反倒教公子开解我等,婢子却是无端感伤了。”言毕便接过秋露递来的新丝带,轻语:“公子稍待。”小心翼翼的将丝带缠绕在公子眉目间。 公子虽瞎,但是听力向来灵敏,若不然又怎会在途经茶寮时听清白凝儿怒斥茶老儿的话,更是在转瞬之间将事情始末猜个大概,便派冷风护卫解了两人尴尬。 此刻,公子心中警觉大起,耳中听闻一道“咻”的破空之音,听其音迹,似乎...... 只见静坐在榻上的公子,身形骤动,右手间紫气环绕。忽见一道乌光自门口帘中激射而出,直指公子。 电光火石之间,众女只看到紫黑两道光芒相撞,只听得“叮”的一声,黑光跌落,却是一只纯铁打造的黑羽箭矢此刻斜插在木桌上,接着是已经裂成两半的玉扳指落到地板上。 不待车内众人做出反应,在黑箭射入的时候,路边树林里传出一声哨响,刺耳的声音响破天际。随后万箭齐发,一枚枚带着寒光的箭矢,穿空而来。刹那既是永恒,在刹那间被利箭穿身的侍卫不知多少,生命却停留在那永恒的一瞬间。 突如其来的箭阵,打断了整齐的队形,造成混乱。迎面的侍卫,幸运的,箭矢擦着耳际划过,划出一道血痕或是割断几缕发丝,倒霉的,黑箭直接插入眼眶,留下在外面乱颤的箭尾或是利箭当胸穿过,倒地的身躯宛自在血泊中挣扎,蠕动的嘴唇说不出声来,只是在呢喃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好在这支侍卫队大多是久经沙场的军士,并没有在恐惧中哄散逃走,经过初始的混乱,已经开始反应过来。有盾的持盾挡在前方,没盾的或是趴在地上或是躲在车马之后,待前方稳定,纷纷自背后拿出弓箭开始还击。有两个颇有威望的侍卫,更呼喝着一众人守在大马车的前面。 乱箭纷纷,你来我往,各有死伤。埋伏袭击的人,仗着先手优势,大占上风。却不料,对面侍卫反应这般沉稳,倒像是见过血的彪悍人。黑衣人首领也是个果断的人,见此情况,扔下手中弓箭向前方挥了挥手,立刻便有三四十个黑衣人持刀冲向前方护卫队,这边大队人马仍在射箭掩护。 却说车内公子借助玉扳指挡下那支利箭,精致的眉头微皱,白哲的脸上尚显微红。不待花语上前,坐在门口的春意一声娇笑,手中羽扇抚向公子。三声轻响,正是钢针入肉所发的噗噗声。原来春意手中羽扇中竟藏着机关,内含钢针三支。 正准备迎接公子的花语,听着暗器入肉的声音,看着媚眼如丝嘴角冷笑的春意,顿时面如冰霜,一把揽过公子,相拥着斜卧在榻上,冷眼瞪着春意,温润的红唇吐出寒冷的话语:“为什么?”为什么自小从孤儿开始便被王府收养的你会如此忘恩负义?为什么对平日里待你不薄的公子你竟然会下此毒手?为什么平日里的姐妹情深你竟如此背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依旧冷笑的春意,毫不理会花语的质问,手腕一翻,羽扇柄部弹出一把窄窄的利刃,刀刃闪着蓝色寒光,竟是淬过剧毒。刀已经不够,加上毒才够吗? 黑衣蒙面人们顶着乱箭,终于在付出几具尸体的代价下,来到了护卫队面前。“锵”,长刀对长刀,碰撞出激烈的火花,双方都没有任何犹豫,挥舞着手中利刃直指对方要害,不带一丝的花俏。王府侍卫是上过沙场的军士,虽然不会高深的武功,但是却知道怎样用最少的伤去换对方的命,招招简练猛烈,杀气沸腾,更是会结成军阵,相互掩护。埋伏的黑衣人,则像是冲进羊群的独狼,招式凌厉,闪躲有方,不像军人士卒那般直来直去的杀招,出手间便是连绵不绝的武功招式,一招被挡便顺势接招而出,杀招不断,这便是江湖人与官兵士卒的不同之处。由此可见,密林设伏的乃是江湖势力所为。 待黑衣匪徒冲入侍卫队,双方射手便都停下来了,以免射伤自己人,不过仍有零散几人仗着自己射艺高超,于混乱之中射杀对方敌手。黑衣人和王府侍卫刚一接手,便出现杀伐淋漓的场景,或是黑衣人翻身侧过侍卫凛冽的一刀,却在翻转时悄无声息的一刀划过旁边侍卫的脖子,或是一位重伤的侍卫仿佛毫无知觉般的无视背后插着的长刀,死死抱着眼前一名连杀数位同僚的黑衣人,直到他的头颅被猛烈的一刀斩飞,方才松缓了双手,倒了下去,或是一名黑衣人仗着招式巧妙,突破对方格挡,一刀重重的砍在对方狎骨上,却不料那厮竟是森然一笑,咬着牙迎着刀锋一刀捅在自己肚子上,不过他也死定了,抱着这般想法的黑衣人倒在了一具血尸上。 战事胶着,双方死伤一片。终于,密林中戴着铁面具的黑衣首领,拔出腰间长刀,嘴中一声狞笑:“小崽子们,随本座拿下那颗世子的人头!” 却说随着一道黑箭射入马车,副侍卫长王尉心中便叫了一声遭,好在副将都浩反应迅捷,立刻翻身下马,持刀守在马车前,王尉瞬间冷静下来,伏身马背,大声呼喝:“全队警戒,弓箭上弦,刀盾手上前,左卫队紧守马车,余者随我迎敌!”在箭雨纷呈中,王尉心中借着箭矢的密集程度,估算出埋伏的人马大约有六七十人,心中稍稍心安,毕竟自家队伍中除去杂役仆人可战之士有八十七人,都是百战沙场的汉子,定教贼人有来无回。 不过,随着双方交手,自家人手折损过半,王尉心中悲恨交加,不曾想到这群家伙竟是武林高手,还是精锐杀手,不似一般江湖草莽。知道此番有些托大,王尉砍翻一个黑衣人后,扯着嗓子大吼:“副将都浩听令,立即率领左卫队护卫殿下撤离此地!”正在呼喝间,王尉瞥见一个戴着铁面具的黑衣人领着二十多黑衣匪徒向马车方向冲去,心中一紧,大声呼叫:“都浩快带着殿下走,兄弟们随我来呀!头可断血可流,忠义不可失!杀贼报国就在此时!杀呀!” 守在车前的都浩,看着往日一起欢笑的弟兄们,大半倒在了血泊中,目眦欲裂,只因职责所在不敢离车太远,手上经脉暴涨却也只是紧紧握着刀柄,未有其他动作。此刻突然听到侍卫长王尉发出撤退的的命令,顿时一个转身,以刀支地,单膝下跪:“殿下,前方情况险急,还请殿下速速移驾!”还不待车内答复,便又听到王尉那鼓舞士气的话语和那一声悲凉的“杀呀!”,情知前方怕是又遇险情,猛然抬头,竟是双目怒睁,眼角落下几颗大珠的泪水,满含伤情的呼喝:“殿下!请速速撤离!前方,前方要支撑不住了!” 4 生死相托 4生死相托 马车外的弓弦声,喊杀声,呼喝声,丝毫都不能影响车内诡异的宁静。持刀冷笑的春意,静默在其后的秋露,满面冷霜的花语,还有苦笑不已的公子。四人维持着奇妙的均衡,谁都不愿有其他动作。 身为公子贴身侍女的春意知道,作为王府世子,公子身上可是穿着一件宝甲,射在他身上的毒针还不知道是否能生效。要知道公子自幼修习绝学“紫云劲”,功力深厚异常,远不是自己和秋露所能对抗,所以在未确定公子是否中毒的情况下,不能抢先出手不然必败无疑。她在等,等公子毒发,等外面援手到来,多等一刻胜算便多大一分。 “殿下!请速速撤离!前方,前方要支撑不住了!” 都浩的满腔伤悲,竟成了公子的催死符。 自觉车外局势已定的春意终于要有所行动了,扬起手中淬毒的机关匕首指着公子,轻笑道:“公子,看来今日没人能救你了,看在你我主仆一场的份上,你若是自裁,我定保你尸首无恙,也一并放了语姐姐离去,绝不为难她半分,如何?” 不待公子答话,花语一声轻啐,白腻的圆脸上泛出红晕,怒道:“忘恩负义的贱人!今日便是死,也绝不能让你伤害公子!” 公子一声轻叹,抚下花语挡在他胸前的手臂,朗朗俊声:“春意,你到此时还没有醒悟吗,妄我给你这么多时间让你反省,唉!怪不得我了。”只见公子一声轻喝,周身紫气林绕,呈螺旋状环绕四散,霎时间车内充满了翻腾的紫色云气。 在公子朗声说话时,春意便心生惧意,“他竟没有中毒!”在看到公子运起紫气时,心中惊惧更甚。她知道,“紫云劲”生生不息,最是持久,更能瓦解其他内力,对经脉造成巨大伤害。此间乃是车厢,没有避处,公子必是要与她比拼内力无疑,只怕凶多吉少。罢了,为了此次任务,为了那人,不过是一死而已,只愿在她死后,那人能为她流下一滴泪水,留下一份牵念便足矣。 瞬间,春意便恢复了那份杀意,运气于器,闪着蓝色幽光的匕首以点破面,无视周遭缭绕的紫气,直取公子。只听得一道裂锦声,清丽脆耳,却不见了公子和花语,只留下一缕碎布和周围慢慢消散的紫气。 原本抱着必死决心的春意,此时此刻却有些呆呆地缓不过神来。还是一旁的秋露,拉着她的袖子,指着一半凹陷的木榻,轻声冷笑:“只怕咱们这位公子是中毒不轻,刚才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趁机借机关遁走了,如今早已下车了。” 只听得车外的都浩一声惊喜:“殿下!”参杂着众多凌乱的脚步声,“快,护送殿下离开此处”这是花语的柔声轻喝。 听得车外声动,春意脸色阴晴不定,紧握匕首,转身向车门处移去。不料秋露扯着她的袖子,瞪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 带着特意留下的精锐冲杀过来的黑铁面具人,远不知短短片刻内马车里竟发生了这般险象环生的变化,透过冰凉的黑铁面具他看到了此次行动的目标--王府世子,那个此刻在侍女搀扶下在亲兵环卫下正匆匆逃离马车的衣着华贵的男子。当下便不再理会眼前拦路的侍卫,一声轻喝:“呵!”,应着喝声将手中铁刀掷向那个脆弱的身体。 “铛!”却是一柄泛着苍白寒光的长直刀劈飞了激射而来的铁刀。 只见一个面色冷峻的黑衣男子,横着长刀挡在世子身后,一股寒风吹过,黑衣男子身上的风衣迎风咧咧作响,冰冷的目光盯着黑铁面具人和他身后的精锐杀手,轻声吐出几个冰冷的字:“带,殿,下,走!” 面具人看了一眼黑衣男子手中的长刀,轻叫了一声:“好刀!”接着狞笑道:“可惜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哈哈哈!” 花语回头看到迎风独立的黑衣男子,心中一喜,叫道:“冷侍卫,你终于来了,快拦住他们,公子中毒了。都侍卫,速带公子......”不待花语说完,那面具人便挥掌扫向黑衣男子,掌力甚是强劲,掌风所过之处宛如飓风过境,杂草离地错乱纷飞。 冷风心中一凛,“好强的掌力!依他方才掷刀的力道来看,不是内力高绝之人,看来不是使刀的行家而是练掌的高手。”心中有了定计,手上刀法便随之改变。一招“飞燕横空”配合“蛟龙翻身”拉开距离,施展身法只与面具人缠斗,丝毫不给对方近身的机会。面具人顿时大感无奈,想他一身功夫八成在掌上,可是那冷面小子甚是滑溜,根本不给他近战交手的机会,只能狂运内力以掌风逼迫对方,只是此法不可持久,必须速战速决。心念所至,手上掌力顿时又加大了几分。 双方过招快到三十,只听铁面具人一声大喝:“双手翻天!”全身功力六成聚于双掌,以独门秘技的发力技巧朝着对方要害打去。冷风险险的躲过对方夺命狠招,身上披风早已被掌风打的破烂,却不想一只肥糙的大手迎面而来,此刻正是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时,没料到对方还有后招。铁面具人一声冷笑,单手顺着方才发力的劲势,运起剩余的四成功力,迎着冷风的面门拍去,此招正是面具人的独门绝技“铁掌连环”。 冷风一时措手不及,只得抱刀于胸,硬接下这一招。“噗”,一腔热血喷出,喷在了冰冷的黑铁面具上。不待多想,冷风借着这一掌之力,身形急退,后身翻空,险险的落在了马车顶棚。 “哈哈哈,小子!老夫这招“铁掌连环”如何,任你如何滑不溜秋,还不是得乖乖吐血,啊?哈哈哈。” 冷风依旧是面瘫似的一张脸,不见喜怒,轻轻拭去嘴角的血迹,眼角扫视场中,没有发现那道身影,心中不禁舒缓了不少。强运一口真气压下喉间翻滚的血液,冷风起身高声喊道:“诸卫听令,顺着西方掩护撤离!”场中侍卫听到这熟悉的命令声音,无论正在作何,都大声喝道:“尊令”。 面具人眯着眼看着对面侍卫缓缓汇集在一起,看着对面侍卫相互搀扶相互掩护,看着对面侍卫结成兵阵向着西方缓缓撤离。抬起右手示意不再追击,左手放在嘴间,一声悠长嘹亮的哨声响彻整个场中。听到哨声,尚能走动的黑衣人迅速聚集在铁面人周围。 “左星将何在?”“属下在!”“速速挑选伤势严重的兄弟留下来整理战场,完成后不必接应我们,立即撤离。”“是” “右星将何在?”“属下在!”“带领剩下的弟兄随我追向北方,务必击杀王府世子。”“这,星官大人,难道不派些人手追击向西逃离的侍卫队吗?”“哼,败军之将何足言勇,不必理会他们,此次任务乃是击杀世子,当以此为重。”“是” 名为“右星将”的黑衣人望着西边重重树影,轻声呢呐:“败军之将吗?” 西边密林之中,面具人口中的败军之将,此刻正在整顿士卒,安排伤者。“副官王尉见过冷统领,经过排选,可战之卒尚有二十四人,伤重者十三,亡者四十余,副将都浩领队十人已护卫殿下安然撤离,不知眼下我们是不是追寻殿下......”黑衣裹身的冷风抬手止住了王尉的建议,嗓子沙哑着说道:“不急,让弟兄们稍作休息,待会杀回遇伏地点,我料定他们必会追击殿下,势必会留下伤残人丁,此次务必留下些活口,我倒要看看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罔顾律法袭击王府。” 王尉闻听此言,先是略喜等到再一思量,却不禁替殿下着急:“冷统领,只怕殿下那边支撑不住啊!”“勿急,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官道旁边的小山坡上原本盛开的野花东倒西歪,游蜂浪蝶,漫天飞舞,一片乱哄哄的样子。落日的余辉洒在草地里刚踩出来的足迹上,夕阳下几道残影争相挪动。这天,要黑了。 吉人自有天相的“殿下”,此刻正被一双肉掌死死追打。玉白色的锦衣破破烂烂,倒是包裹在脑袋上的素色手帕完好无损,步履匆忙之际竟是连腰间长剑都没拔出,原来是身后的面具人连连挥掌不给他丝毫拔剑的机会。此时,紧随其后的戴着黑色铁制面具的黑衣人首领无疑是十分得意的,想他设计这一场伏杀,折了教中不少好手,总算是有了收获将要完成教主密令了。当下得意之际,口中不住的嘲讽前方逃窜的小家伙:“喂!小子,你那五个侍卫一路上为了掩护你早就被本座杀光了,想必此时本座手下早就围了这个小山头,前面只有一条断崖,任你插了翅膀也飞不出本座的手心,还是乖乖的把脑袋交出来吧!哈哈哈!” 果然,前面逃窜的身影听了面具人嘲讽的话语,身影顿了一下,想必是受了刺激。早就有所打算的面具人,见激将法奏效,觑此良机,一记破空掌打在了对方后背,将对方身形打乱跌倒在地。不过,原本应该接着打出的夺命一掌却生生的止在了空中。 面具人愣住了。 刚才的破空掌不仅打倒了对方,还把对方包在头上的手帕也打飞了,露出了一张俏脸嫣然的脸蛋以及匝在长发上的刻成飞鸟状的玉簪子。 奶奶个熊的,王府世子咋变成女的啦! 5 林中江湖 5 林中江湖 “身在江湖自当心存江湖道义,恩怨情仇当须分明,寻仇报恩须得依照本心,凝儿,看好这招,天虹剑法第十九式,‘心剑意转’,剑随心走,不要拘泥于招式,运转‘玉心决’护住手腕,心思有多少转,手上长剑便随着砍出多少......” 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年爹爹手把手教我练剑的时候,父亲总爱这样,总是在练剑的时候讲一通道理,也不管人家是不是能听得懂。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眼前会出现爹爹,小弟,叔父的面孔,还有那过去的一幕幕,呵呵,这是要死了吗?为什么我的心里既不悲伤也不恐惧,只是有一点点不甘。 对,是不甘,本姑娘明明在娘亲去世的时候答应了要好好照顾爹爹,要看护着弟弟长大,成家的,我现在不能死啊,不能死在一个只会藏头露尾的家伙手里,连脸都不会露只会带着一个铁面具,凭甚么,呃! “心剑意转!” 原本倒地的少女,双目从无神迷茫间瞬时恢复神采,手中长剑犹如极光闪烁,眨眼间竟刺出过百朵妖艳灿烂的剑花,刹那间的芳华透露出冰冷的死亡气息。那花,那剑,最终交会成为一道白色的光柱,瞬间击散了少女眼前的黑气手掌,仿佛雨过天晴后的虹光横空,扫除黑暗。少女特殊的剑法破了对方杀招,随即默运家传玄功“玉心决”于剑身,挽剑立于胸前,那道由剑花汇聚而成的乳白光柱也随之凝结在长剑上。此刻,剑身通白,犹如玉质一般。 半柱香之前 面具人冷冷的盯着眼前这位身着男子锦衣的女子,很是愤怒,透过黑黑的铁面具,可以清楚的见到那双布满血丝的狰狞双眼。 面具人此刻心里很明白,他被耍了!这是李代桃僵之计。精心设计的一场伏杀,损失教内数十精锐高手,最后却功亏一篑,且不说教内的惩罚有多重,单单是那位大人的愤怒就足以令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此次伏杀可是由那位大人亲自监督的,不惜动用了隐藏在对方内部多年的暗手,如今出了这般差池,他娘的这可咋办? “你该死!”面具人重重地吐出这三个字,盛怒之下全力出手,双掌连翻叠于胸前,内力狂涌之下汇于双掌之间,一只由黑色内气组成的手掌涌现在双手中间,随着面具人双掌推向那位所谓的“王府世子”,黑气手掌骤然加速,宛如索命鬼差一般朝着对方扑过去。 谁知,原本惊恐的少女居然恢复了神采,拔剑间就是百道锋利的剑花,最后刺破黑气手掌的剑光竟凝结在剑身上,汇成一道虹光。 面具人盯着那把附着着白色剑光的长剑,惊讶的问到:“可是‘天虹剑法’?”不待那持剑女子回话,心中却是早已有八九分肯定。 “家父姓白,”少女手中长剑依旧指着面具人不敢放松警惕。 得到肯定回答,面具人却是松了一口气。这次任务失败总算找到一个背锅的,毕竟是飞鹤山庄插手此事,属下拼死力战却不料误中对方奸计,与“天虹剑客”大战三百回合,最后不能力敌无奈放弃,额,不对,不对,若是“天虹剑客”亲至,洒家绝对撑不过两剑,再说了那“天虹剑客”白弘祁不是改名为白止剑,在飞鹤山庄封剑不出了吗,对了,是他的弟弟“白玉侠客”白归祁出手,对,就是如此,绝对不能说洒家一听对方名头就吓得不敢下杀手,忒丢面子。 面具人在明白对方身份时就不敢再痛下杀手,毕竟“天虹剑客”这个名号代表的是当今武林绝顶高手之一,那可是天下间少有的几人才能称得上绝顶二字。平白无故为教里惹下如此大敌,那可才是真的活腻了。 风,轻轻的吹在绿绿的叶上,发出飒飒的声音,于是整个林子里是一片瑟瑟的声响。一声清吟,伴随着林间风声叶声,宛似九天仙音。 “刀剑浮屠,了生残梦,”自林间缓缓走出一名男子,踱步慢行,似是走在自家花园般的随意。一袭白色玄袍,银色长发,金色面具半掩遮面,只露出尖峭的下巴和那双邪魅的眼睛。金色面具镂空图案做工精巧,是一个半遮面的面具,只遮住了鼻子和脸颊,若是细看,在那鼻梁之上有一个小小的“南”字。 “古宗魔窟,不知尊主”那名男子继续轻吟,不急不缓。短短四句偈语,待到听完仿佛过去了漫长岁月,让人一直沉浸在那无边迷茫之中不愿苏醒。余音散去,风停了,叶静了,明媚的树林间是死亡般的静寂。 “属下见过天王大人,”打破静寂的是面具人单膝跪地行礼的一句话。 “起来吧,那四句偈语你可知其意?”男子说话时依然是那么不急不缓,虽是问句,却不带一丝感情,无喜无悲。 “属下对此只知一二,望天王恕罪。四句话说的是当今江湖八大绝顶高手,杀生刀,天虹剑,浮屠轮,了生和尚,残梦道人,大宗师,魔主,以及本教尊主。” “此人干扰本教大计,为何星官意欲手下留情放她离去,莫不是当真以为本教怕了那天虹剑不成。嗯?!”一句责问,男子轻移额首对视着面具人。 面具人看着那双黑色深邃的眼眸,没有感受到怒气,只感受到一丝丝杀意。他要杀我!面具人顿时收回目光,匍匐跪地,额头冒汗:“属下知罪,属下这就动手!” “不用了,一边儿待着去,今日本座到要领教领教名列江湖八绝之一的天虹剑法。” 少女本是迷醉在男子出现时吟诵偈语所用的魔音魅惑一类的声音秘技,而内力雄浑的面具人不是被特意关照的,所受影响不是太大。但是面具人好似无意间的回话打破了男子刻意营造的氛围,于是少女自恍惚间猝然惊醒。在聆听两人对话之后,顿时明白对方身份。 “以星官,天王互相称呼的,据叔父所言,正是密罗教的特征。这位天王大人,小女子不过是一时路过被这位大叔误认为是什么重要人物,如今误会解开,不妨我们就此散去,日后我叔父‘白玉侠客’白归祁自当代表飞鹤山庄登门拜谢,如何?”少女白凝儿自幼跟随叔父游历江湖,自然看得出面具人为何不肯下杀手甚至还有意相助,无非是忌惮自家爹爹。现在自己主动求和,想必对方不会当真要结下死仇,这也是她选择假冒王府世子引开追兵而不担心自身安危的信心。 “哼,白止剑好大的名头,白小姐不必威胁本座,因为本座并未打算让白小姐活着离开,出招吧。” 金面男子傲然负手而立,淡淡的话语间就决定了他人生死。 白凝儿闻言颦眉紧皱,面色变得十分沉重,心中暗叹一声,知道此事无法善了。 长吁了一口气,挽剑立决,玉心决玄功内力运气于剑,剑身通白。于是开口道:“天虹剑法传人白凝儿,请天王指教一二。”言毕,立时挺剑急刺,剑光灿烂,宛若黑夜天空划过一道耀眼白光,直指金面男子。那男子嘴角微扬,脑后银发无风自飞,却见两手在胸前快速分合,似是在结手印。每结一道印,就见男子双手闪过一道白光,眨眼间就是十道白光闪过。 剑光化虹,势不可挡的一剑,生生的停在了金面男子胸口心房前。只见到,男子两根食指一左一右夹住了长剑。此刻白凝儿依旧保持着单脚掂立的刺剑动作,而金面男子却是身躯笔直地在后仰在半空中。剑势遭此一顿,立刻锐意大减,白凝儿随机应变,当下便点脚飞身,剑与人在空中旋转,如此剑身多舛,金面男子自是不好继续用“灵印指法”制住对方剑身。 白凝儿长剑脱困,人尚在空中飞旋。金面男子趁机快指连弹,数十道指力咻咻的打向对方。白凝儿慌忙使用“飞燕蝶舞”避过在飞空而来的指力中参杂的四记飞石。虽是躲过对方暗招,可惜身形已乱。金面男子趁此破绽一记“戮心指”戳向白凝儿心脏。 “上当了!” 白凝儿故意露出破绽引诱对方,攻守转眼间易位,猎人成了猎物。待到男子双指戳来,白凝儿不避反进,手中长剑剑光流转,依次闪过,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剑光,每变幻一次色彩,长剑便从一处不可思议之地刺出,好似七个人同时从七个方位出剑,正是“天虹剑法”中的“虹光七变”。 金面男子没有白凝儿预料中的慌乱,依然保持着那副淡漠的神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才是猎人谁才是猎物? “噗”,七道剑光闪耀着不同的色彩同时刺中金面男子,男子依旧保持着那副淡漠的神情化作一团云气,空留在原地的是一件烂了七个洞的白色长袍。 “不好!”不待白凝儿收剑回身,背后已是中了霹雳一掌。白凝儿心中默算,知道自己毫无胜算。“呵呵,学艺不精,棋差一着,罢了,我堂堂天虹剑传人又有何用,爹爹,女儿不孝先走一步,弟弟,以后可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啊。”心中放弃的白凝儿索性散去护体真气,任由着这霸道掌力将自己击飞,飞过了崖头,直接急速掉落而下。白凝儿耳边听着呼呼的风声,眼睛却是看到那湛蓝的天空,若是江湖没有纷争,人心没有险恶,就像这天空一般纯洁该多好啊。“可惜没有彩虹,”白凝儿慢慢的合上了沉重的眼皮,带着血的嘴角却露出了孩童般的笑。 6 寻亲觅爱 6寻亲觅爱 一身内衫的金面男子,站在崖边看着坠崖的白凝儿,看着她闭上双眼,看着她嘴角露笑,思绪却早已飞向它方:“白止剑的女儿死在了我的手上,白止剑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尊主大人你要如何面对另一位绝顶高手的寻仇?此刻正是本教大计施展的关键时候,你只能选择生死决斗速战速决,无论是胜是败,都将会是你最虚弱的时候。” “天王,天王大人。” “嗯?” “天王大人,刚才形势险峻,属下甚是险峻,幸亏大人神功盖世,在生死一线间反杀对手,令属下敬佩万分......” “好了,刚才也谈不上多危险,只不过是那丫头求胜心切,没有冷静观察而已。” “还是天王大人玄功神妙,技高一筹。” “玄功,”金面男子蓦然回首,盯着面具人一字一顿的又说了一边“玄,功。”面具人顿时冷汗淋漓。金面男子自问自答:“何为玄功?所谓功可通玄,玄功武功不可同物而语。玄功玄妙神奇,牵动天地气机,武功不过是强身健体之术。不过,玄功却是由武功演化而来。当参悟一门武学至登峰造极之时,就可领悟此门武学所含天地至理,若是能将领悟到的天地玄妙融入武学之中,那么此门武学就是玄功绝学了。可惜,天下虽大,有几人能达到登峰造极,又有几人能看破天地玄机,又有几人能融入武学之中,难难难!江湖武林,各类武学多不胜数,可玄功秘籍又有几本?” 是啊,玄功秘籍很珍贵,可是凭借着老头子的权势得到一本又有何难,可为什么宁愿交给一个瞎子也不愿传我一招半式。明明就是一个瞎子而已,为什么最宠爱的是他,为什么宁可被天下人耻笑也要立一个瞎子当世子,同样一个母亲,为什么就当我不存在,灵药奇珍给的都是他,婢子仕女都是为他准备的。一样的父母,凭什么只爱他,为什么从来不肯关心我,哪怕只是一点,只是因为他是瞎子吗!今天的我,都是你们逼的,玄功绝学你们不给,我自有地方学;王府世子你们不给,我便颠覆整个天下! “哈哈哈哈!”金面男子不再淡漠,笑得舒爽,笑得猖狂,笑得狰狞,笑得,可悲! “天王大人!您怎么了?”面具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疯狂的南御天王大人,从几天前相见时的风度翩翩到今天的玄功高绝,都给面具人留下了深深的敬畏,可是此刻像个疯子一般傻笑的天王大人却更让人害怕,因为那笑声中洋溢着,杀气! “哈哈哈哈,本座修炼的是玄功‘至圣忘情录’,讲究的是太上忘情,至圣无情。哈哈哈哈,忘情,无情,哈哈哈,可惜功法残缺不全,一旦运功长发便会变为白色,而且,哈哈哈!”金面男子双目血红瞪着面具人,咬牙切齿的说到:“极易走火入魔,哈哈哈!” “呃,,,”面具人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缓缓的倒在草地上,鲜红的血液化作养料滋润着不分善恶的草木。 “本座刚才为了躲过那招‘虹光七变’,过度耗费玄功使出‘无情无我’,以袍代身,受了七剑。造成内息不稳,刚才提及‘玄功’勾起了本座心魔,以致灵台失守,险些走火入魔。如今得你之助,压下心魔,玄功更进一层,你也算死得其所了。不过无论如何你都是要死的,因为我要回禀尊主说,是你杀了白止剑的女儿。唉,可惜了,原本可以借着教内大计杀死我的瞎子哥哥的,明明都把他身边的侍女春意骗过来了,不过阴差阳错之下有了更好的计划。” 金面男子转身走向了阴郁葱葱的树林,银色长发飘飘洒洒,映着落日余晖,修长黑暗的身影撒落在染血的草地上。渐行渐远的背影传来阵阵轻吟,“刀剑浮屠,了生残梦,古宗魔窟,不知尊主”,那声调如同来时那般轻轻缓缓却让人迷醉。 ...... 夕阳西下,又是一天要过去了,劳作了一天的人们纷纷收拾农具奔着家门口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不乏翘首等待的亲人,有那梳着双髻在路边玩耍多过等人的孩童,有早已做好晚饭却还是提着浆壶在村口小道等待自家汉子归来的妇人,有黄发垂髫白发苍苍的德高老人。 落山的太阳,露面的月亮,天色已晚。 村口的大树下,还有一位少年在不停的张望远方,盼望着亲人回来。 ...... 夜色微浓,乡间村落是黑茫茫的一片,只留下皎白的月光挥洒在静寂的村子。该是休息的时刻,在村口却依然有一位少年伫立,似是在等待谁的归来。 恍然间有些困顿的少年听到了人声,立刻打了个激灵,循声望去。原来是四男一女几位行人,不禁有些失望的少年低下了脑袋。 “这位小兄弟可是在等一位姑娘?”一道温润的声音传入少年耳朵,少年抬起头,看到是一张俊美的面孔,微闭的双眼更是平添了几分儒雅淡然。 “你是?” “令姐仗义相助,解救燕某于危难之间,燕某正是得了令姐指引来此,有香囊为凭。” “啊,姐姐现在在哪?怎样了?可有危险?在干什么?” “呵呵,小兄弟勿急,令姐武功盖世不过是区区几个毛贼,对付他们自是易如反掌,只是要帮在下收拾受损的行李需要耽搁些时间,不如我们先寻一住处,且待明日如何?”温煦的语气安慰着少年担忧的心,少年也不及细想顿时便喜笑颜开,“几位朋友,来来来,我叫白小池,不许叫我白痴啊,今晚咱们就睡在茶老头家里了,跟着我这边走。” 花语落后众人一步,轻扯着公子袖子,待公子止步后,轻声说道:“公子,那位白小姐只怕凶多吉少,为何不直言相告呢?”公子嘴角微翘,缓缓说道:“无妨,白姑娘明日必定安然无恙,今晚好好休息吧,明天冷风会处理好一切的,走吧,别让白小兄弟等急了。”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内心是真的不在意,毕竟白止剑的女儿可不是谁敢杀的。 一日的纷杂,被皎洁无暇的月光融化,正是圆月高悬的时候。 静寂的夜晚,静寂的乡村,却被那凛冽的刀声惊醒。首先被惊醒的是听力发达的公子。徒然自床上坐起,却不曾弄出半点声音,而一旁趴在桌子上的花语犹在沉睡。 在屋外打坐的都浩顿时睁开双目,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贼子太过嚣张,居然还敢半夜偷袭。顿时一个挺身,自地上蹿上房顶。 低矮的房屋上,两道黑影相互纠缠,短短几个呼吸间双方就已经几度陷入死境,都是狠辣夺命的招式。 公子循着打斗声,轻踮脚尖,仿若飞仙般的飞上屋顶,缓步走到都浩身旁。 两个人影生死相搏,各自拿出生平绝技。只见执刀黑影一声怒喝,顿时无边刀影环绕周身,那把长刀居然消失不见,隐于刀影之中,空着的双手交叉胸前,似是在蓄力。另一道空手的黑影,一声冷哼,双脚连登,顿时悬空而立,单手伸出由掌变爪,但见周遭月光被吸入那手爪中央,原本就看不清的黑影消失不见此时独留一片黑暗区域。 “喝!”伴随着此声怒吼,环绕在执刀黑影身旁的刀影化为一阵龙卷风,一阵由刀光刀影组成的龙卷风,旋转翻腾的龙卷风向着那一片黑暗区域冲去。刀光消融着黑暗,渐渐地露出黑影的身形,他依旧保持着单手成爪的姿势,不同的是那只爪状的手掌覆盖着忽明忽暗的混沌般的玄功内力。 悬空的黑影怡然不惧周遭凛冽的刀影,那只被古怪玄功内力覆盖的手爪蓦然伸出,抓住了一直隐藏在刀影中的杀招--那把消失的长刀。黑影五爪握着刀尖,挥臂砸向站在屋顶上的那一袭白影,随后身随刀走,一爪印向那道白影。 “不好!”执刀黑影冷风,看到悬空的黑袍人居然借助自己的兵器偷袭穿着白色睡衣的世子,顿时心中大急,急忙飞身冲向黑袍人,试图阻拦片刻。却不料原本冲向白衣世子的黑袍人立时收爪,脚尖猛踏飞在前方的刀把,通过这一番借力,居然回身对上了匆忙赶来的冷风,而那把刀在那一踏之力下反而去势更凶。好一招一石二鸟! 反应不及的冷风被黑袍人一爪印向胸口,古怪的是黑袍人及时收爪变掌,只以掌力打在了冷风胸口,并且避开了心脏位置。无论黑袍人如何手下留情,冷风终究还是口吐鲜血,昏死在屋顶上。 原本在一旁观战的都浩,公子二人,在执刀黑影施展那一式“刀隐元空”时就明白了那黑影人的身份--侍卫统领冷风,瞬时就明白了另一道黑影人是敌非友,心中便存着一份警惕。 果然! 在长刀激射过来时,早就准备好的都浩当下便举刀相迎。 只不过都浩小觑了黑袍人的内功深厚以及自家统领宝刀的锋利,飞射而来的长刀不仅削断了都浩手中的刀,而且去势犹在的射向眼睛微闭的公子。 皎白的月光洒落在那位身着白色衣衫的年青人脸上,白玉般造就的俊美面孔上,此刻却是露出一股诡异的笑容。 7 亡心不妄 7亡心不妄 长刀袭来,公子单手轻点,“叮”,飞刀乱了方向,自公子身旁飞过。 杀意并未曾就此散去,远处的黑袍人手中笼罩着黑色玄气,遥遥锁定着公子。 笑容浮现在公子脸上,丝丝和煦的笑声瓦解着空中弥漫的冰冷杀气:“冷叔,莫不是父亲放心不下我特意让你来暗中保护我吗?不知还有几人如你这般还在暗藏着呢!不妨让他们都回去吧。” 静寂!公子此话一出,黑袍人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动作丝毫不动,都浩闻言一愣,盯着黑袍人的目光不禁柔和了许多。 过了良久,黑袍人一声叹息,沙哑着嗓子说道:“卑职,见过殿下。” 公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杀气终于散去了。公子心中苦笑,这老家伙刚才是真的想杀我,若不是我听力好,刚才听到他对冷风手下留情,恐怕还真是认不出他了。只能借助着父亲来警告他,让他心中忌惮着我身边可能藏着父亲的暗手,不敢下死手。可惜了,若是你能再冷血一点,不顾你与冷风的父子情份,直接杀死我们,恐怕就能达到你心中的目标了吧。不过,若是你足够冷血,又何苦要杀死我呢。 黑袍人不管公子的胡思乱想,在远处弯腰施了一礼:“卑职教子无方,致使殿下今日受惊,是故今晚赶来教训一下那臭小子,还望殿下恕罪。”说完后,黑袍人便单膝下跪,拜向公子。 公子连忙伸手虚扶:“冷叔快快请起,今日受到贼人伏击,幸好冷统领及时赶到,而且多亏了冷统领的江湖朋友假扮本公子引开追兵,这才脱身到此处。冷统领不仅没错而且有功啊,冷叔又何苦为难小风。” “殿下教训的是!卑职受王爷叮嘱,一路暗中保护殿下,不料今日疏忽,竟让贼子惊扰殿下,心中愧疚之下有些失了方寸,还望殿下待小风醒后替卑职解释一番。卑职要连夜赶回王府汇报此事,定要那些贼子授首。不知,那替殿下引开追兵的江湖义士是何人,卑职也好一并汇报王爷。” “姓白,是个姑娘,据说她父亲好似叫白弘祁。” 黑袍人听到“白弘祁”三字时,不禁眼孔紧缩,心中惊讶:白止剑吗?希望那姑娘安然无事,不然可要出大事了。抬头望了一眼淡然自处的公子,黑袍人起身飞纵离去。 “好了都浩,别愣着了,赶快把小风带回去疗伤。皎皎明月,夜色正浓,却不让人好好休息,本公子可是乏着呢。”说着,公子便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跳下屋顶,转身朝着卧室走去,竟然走对了方向避开了拦路杂石,不愧是耳聪目不明却感觉超常的瞎子。 翌日 阵阵吟声打断了冷风的美梦,额,感觉耳旁总是有嗡嗡的苍蝇在叫,嘿,又来了! “舞空刀,月彷徨, 心伤不知醉处,悲恨一腔凝。 君不言,妾何归, 终忆少时竹马,情思两难忘。” “公子,今日好有雅兴,却是不知感慨何事而作?”一声轻柔的女声在一旁询问。 “花语啊,本公子是特意为了那个明明醒了却还要装睡的相思人所作。” 冷风闻言不禁一声苦笑,顿时,起身,下床,穿衣,出门。好是一片利索干练。 “卑职参见殿下,特向殿下请罪。”冷风单膝跪地拜向在院子里的公子。公子闻言不禁“惊讶”的说道:“咦,你居然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日上三竿呢。”一旁的花语终于忍不住笑了,犹如风铃般的清脆:“公子,哈哈,你就别逗冷大哥了,冷大哥快起来吧,你的内伤还没好呢,待会等公子问完话快些来吃些粥米吧,奴家先去厨房看看,对了,出门右转的小屋子就是厨房了。公子,奴家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好不容易营造的氛围就没了,唉。”“哈哈哈”又是一连串的呤叮脆笑。 “殿下!”冷风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这般冷静的对着公子。 “好啦好啦,起来说正事吧,就算你再冰着脸我也是看不到的。” “殿下,你,你的眼睛会好的。”“行了,安慰人都说不出几句好话,快说说昨日结果如何。” “是!昨天卑职率领剩余步卒佯装不敌,先撤树林,对面的面具头领也是个狠辣果断的人,丝毫不理会我们,立刻组织剩余人马追击殿下,卑职趁机杀出,活捉了对面四人,其余尽皆死战不降,此四人都是受伤昏迷。随后卑职率众追寻殿下,却在一处山崖处发现了面具人的尸首,随后都浩派人知会我们,这才得知殿下安然,卑职便留下王尉打扫战场照顾伤患,独自一人赶往殿下所在位置,不料在村外遇到一个神秘的黑袍人,卑职断定此人是敌非友,便与他相互追逐,果然此人是追寻殿下而来,果真来者不善。” “啪”公子轻轻敲在冷风额头,“额,你知道昨天的黑袍人是谁吗?” “不管是何人,胆敢威胁殿下安危,卑职定将他碎尸万段。”冷风依旧绷着一张脸,不为公子敲打他而变色,亦不为 显露忠心而激动。 “呵呵,那你听好了,此人名叫冷铁豪,你去找他碎,尸,万,段吧”公子特意在“碎尸万段”处一字一顿的加重语气。 这下,冷风的万年冰块脸终于微微色变,语调有些迟疑:“殿下,难道昨夜那黑袍人是家父,那为何却是那般...?” “那般杀意凛然吗?你去问他吧。” “额,,,,,,,” “算了,估计你也没那个胆子吧,对谁都是一张冰块脸,见到你父亲除了嗯,啊,都不会超过三句话。话说本公子这般活泼开朗,居然都没有感染你,还真是失败呢。”公子抚额长叹。 “卑职只是天性冷漠,不喜与他人相处罢了,还望殿下见谅。” “咦,即是不喜与他人相处,那为何与本公子身边的侍女秋露那般亲密呢?”公子好似捉奸般的露出促狭的笑容。 不过冷风却是未曾回答一言,顿时两人陷入一片安静的氛围。 良久,冷风收回了回忆的思绪,再次单膝跪地:“殿下,秋露和春意......”公子举掌止住了冷风的话,沉沉的回答:“放心,我心里有数。”随后长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统领冷风听令,统计王府侍卫队死伤情况回报王府并通知附近州府派遣军队护送伤员进京,剩下的诸事你且去安排一下吧。对了,先去吃完饭吧。”说完,公子转身离去,仿佛在逃避什么。 冷风望着公子在晨风中萧索的背影,蓦然大声呼喊;“殿下,卑职相信秋露绝不会背叛殿下的,即使是春意,想必也是有自己原因的,殿下,不要为了此事太过伤悲!”公子的身影一顿,在他离去的时候飘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刚才做的那首词叫‘月下吟’。” ------------------------------ 舞空刀,月彷徨, 心伤不知醉处,悲恨一腔凝。 君不言,妾何归, 终忆少时竹马,情思两难忘。 皎皎明月,夜色正浓。一位黑衣侠客望月长啸,长刀出鞘,微冷的刀锋映射着湛蓝的月光,在月下舞刀。是情殇?是心伤!万般悲痛寄托在那寸寸刀光之中,千般恨意挥洒在道道刀痕上。黑衣侠客不曾言语,全神贯注在刀法招式上,借此慰藉自己的心灵。唯刀百辟,唯心不易。可是,为什么,总是挥洒不去她的身影。她在笑,她在说话,她在注视着我,为何,心,有些疼痛,仿佛溺水般的窒息感。还是忘不了她吗? ------------------------------ 冷风默诵着这首“月下吟”,心中苦笑,殿下特意为我写的吗,还真是他的风格呢,总是喜欢这般调促我。可是,这和我说的“秋露不会背叛他”有关系吗?他明白吗?可惜,不能直接告诉他真相。 冷风来了又走了,在深夜而来,在天明又走了,大概除了还在迷迷糊糊睡觉的白小池之外,都知道吧。 “嗯......,哈伊欠”白小池瞪着大大的黑色眼珠,却还是没精打采,便噘着嘴角不满的看着喊醒他的花语姐姐。随后突然间想起某事,连衣服鞋子都顾不得穿上,便跑出房门大喊:“姐姐,笨蛋姐姐,你回来了吗?姐!笨蛋,坏蛋,傻蛋,你怎么还没回来!” “呦,大中午的便在练习嗓门呢,早饭没吃还这么精神,看来午饭也不用吃了,倒是省了不少粮食。”公子手提着竹篮子,推开院门,笑呵呵的说道。白小池闻言,本就有些饥饿的肚子,终于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顿时,白小池的馒头小脸渡上了一层红色,有些害羞了。 花语接过公子的竹篮,从篮子里拿出一碟咸菜,一碗米饭,三个馒头摆放在这个农家小院的石台上,招呼着在一旁因为害羞窘迫而故意赌气的白小池过来吃饭,忍不住替白小池说几句:“公子也真是的,干嘛这般欺负小孩子,小白,快过来吃点东西吧,你昨晚睡得晚,早上便没有叫醒你吃早饭,如今快中午了,想必甚是饥饿呢。” 白小池望了一眼仿佛美味无比的大白米,吞了吞口水,忍着饥饿,问到:“我姐姐回来了吗?”花语正拿出筷子的动作一顿,望向了公子。仿佛感应到花语求助的目光,公子微微一笑:“小兄弟先吃饭吧,待今日下午,我们就去寻找令姐,赶紧吃饱啦才有力气。” 许是公子的笑容感染了白小池,他也顾不得深究为何是“寻找”而不是“相见”之间的差别,便扑向石台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不忘吐苦水:“这饭也太粗糙了吧(吞咽)!米糙了点(咽),菜也只有咸菜没油水(吞),咳咳咳(呛到了)。”趁着花语给他拍背的片刻,好奇地问道:“瞎子哥哥,我好像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不待公子回答。花语拍背的芊芊细手,顿时加重了力道,痛的白小池哇哇大叫:“花语姐姐,你轻点,瞎子哥哥就是瞎子啊,他都没生气哎。” “呵呵,我呀,我的名字是.........” 8 吾名昌寿 8吾名昌寿 公子上前伸手狠狠的揉捏着白小池软软的笑脸,笑吟吟的说道:“我呀,我的名字是燕昌寿,取得是’受命于天,即寿永昌’之意,小弟弟,怎么样啊,是不是很霸气啊。” 白小池一脸嫌弃的拍开公子作怪的双手,揉了揉微痛的脸颊嘟囔着:“切,不就是始皇虎符令鉴刻的字句嘛,我又不是白痴,你爹爹胆子真大,敢给你取这样的名字,也不怕皇帝老儿一刀砍了你。”一旁的花语趁机连勾了几下白小池粉粉嫩嫩的小鼻子,娇笑一声:“小白痴,我家公子可是姓燕哦,当今国姓,还有哦,当今圣上乃是初登皇位,年龄比我家公子大不到多少岁,可不是什么老儿啊,你都是从哪里学的江湖黑话,年纪小小不学好的。” “好啦好啦,我错了,我不该嘲笑瞎子哥哥的。放过我吧,我还是个孩子。”白小池又推开花语挠痒痒的坏手,瞪着一双大大萌萌的眼睛满是哀求。 可惜如此喜人的场景,燕昌寿公子的眼睛却是看不到了。听着花语和白小池逗闹的声音,公子嘴角微笑,慢慢的走向门口,小白痴,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快乐下去,即使,没有了,姐姐。 平日里繁忙的小村庄本该是空荡荡的,此时却是乱纷纷的聚满了村民,县官,差役,侍卫,世子。 “臣,钟杨县县令潘达满,叩见世子殿下,本县惊闻世子殿下在本县辖区路遇贼人,忧愤之下,快马上报朝廷,并即刻派遣衙役封锁事发现场,耽搁些时间,望世子殿下海涵。”潘县令头戴乌纱帽,身着绣着八品文官黄鹂鸟图案的圆领绿袍衫率着一干差役,在一旁村民百姓刻意空出的空地上,对公子以及归来的侍卫队宽声温慰。 “无妨,本世子尚且安然无恙,只是不知州府军队何时能到?”燕昌寿端坐在长条椅上,对着前方的潘县令道。 “这,下官无从得知,不如世子移驾本县县衙静待稍后可好?以防贼人去而复返危及世子安危。” “不用,本世子早已令人在村外扎营,就在此处等候大军到来,倒是要麻烦潘县令多安排一些医者前来救治那些舍命护卫本世子的勇士,对了,此地村民也算救驾有功,不妨上表朝廷免税三载可好。” 未待潘县令回应,早在一旁等候的不耐烦地村民听到了从燕昌寿嘴里传出来轻飘飘的话语,却是千斤重石般的击打在心头,纷纷跪地口呼万岁,谢世子大恩。在前方站立的潘县令无奈之下只得跪地称是,心中却是有些埋怨燕昌寿多管闲事。 原本是一片君臣民和谐的场景,至少表面上如此,却被一声怒吼打断。 “燕昌寿,你个王八蛋,混蛋,你敢骗小爷我,我打死你,大骗子!”白小池满面泪痕的奔向燕昌寿,飘洒在空中的几滴泪珠是那般的苦涩而悲伤。 都浩率先持刀拦在公子前面,潘县令倒是先躲在了一名差役后面,待看到只是一个小孩子后大吁了一口气,随后暴躁的说道:“左右,还不快拿下那个胆大之徒,竟敢辱骂世子,活得不耐烦了。” “都退下!”一声厉喝,自一向温和的燕昌寿口中蹦出。昌寿公子眼皮闭阖,虽是看不到白小池的泪水,但是耳中那夹杂着悲伤,恨意,懊悔的哭声却是紧紧的冲击着心房。 无人敢挡的白小池冲到了燕昌寿面前,眼角蓄着泪水,恨恨的盯着燕昌寿那张俊美温润的帅脸,混蛋,这个家伙还在笑!“啪!”白小池一个小拳头打在公子胸口,“坏蛋!把我姐姐还给我!”白小池继续挥舞着小肉拳捶打着公子胸口,“撒谎!撒谎!你这个大骗子!姐姐回不来了,姐姐永远回不来了!”愤怒的白小池抬脚揣在公子小腿上,最后悲伤的白小池干脆跳起来一口咬在公子肩膀上。 从始至终,燕昌寿面带微笑的站在白小池面前,任由他骂着,打着,未曾用护体玄功保护周身。待白小池咬在他的肩膀上时,左膝微蹲,伸出双手抱着矮小瘦弱的白小池,泛着紫光的手在白小池背后轻轻拍打着,轻轻的哼唱着:“ 嗟我怀人,置彼独行。 今我溯寻,不见其人。 陟彼崔嵬,我自虺隤。(hui tui) 姑酌觥筹,维以不怀。 陟彼高冈,我自玄黄。 姑酌兕觥,维以不伤。(si gong) 我心悲伊,何呼哀哉。 我心伤姊,何吁哀矣。” ------------------------------------------ 我思念的人,抛弃了我独自离去。 而今我去寻找她,没有发现踪影。 登上乱石磷磷的土山,我如此疲惫不堪。 姑且饮一杯美酒,不让情思久久于怀。 登上那个高冈,我如此羸弱颓唐。 姑且饮一杯美酒,不让忧伤耿耿于怀。 我的内心如此悲伤她,为何不能为她哭泣。 我的内心如此想念她,为何不能为她哀伤。 -------------------------------------------- 随着公子轻轻哼唱,原本捶打的白小池顿时感觉心中的悲伤有了一道发泄的闸门,眼泪止不住的流落出来,浸湿了公子的肩膀,最后他不再打闹,只是一边哭着一边紧紧的抱紧公子,仿佛在拥抱着归来的姐姐,担心她下一刻就会离去。 公子为白小池拍背的手由于运转玄功“紫云劲”而泛着紫光,这是公子特意为白小池疏通经脉郁结,防止他伤心过度对心脉不好。再加上“紫云劲”本就是采集天地紫气祥瑞化入自身护养身体的玄功,故而还有安神静心的功效。所以,此刻白小池在公子怀抱下痛哭一场后居然睡着了。 花语看着公子淌着血痕的肩膀,心头一酸,“公子,都是奴婢处理不当,方才白小兄弟发现归来的侍卫队里没有其姐便来追问奴婢,奴婢搪塞不过便实言相告,未曾想到白小兄弟反应如此过激,竟然弄伤公子,奴婢万死莫赎,请公子惩罚。” 公子抱起陷入熟睡的白小池,交给花语,淡淡的说道:“没事,哭一场,梦一场,才会长大。他姐姐为救我而死,今后我便是他的哥哥,让他今后人生无忧便是了。” 花语接过白小池,打量着这孩子依旧皱褶的眉头,轻声说道:“公子仁慈。”公子闻言苦笑:“我若仁慈,便不会在听闻二十一位护卫为我而死后依旧淡然。或许是不曾亲眼见过血腥,他人的生死我竟如此淡漠。也许是我这瞎子唯一的庆幸,永远不用目睹为我付出之人临死前的凄惨。” 都浩在一旁忍不住劝说:“殿下其实是有一颗慈悲心的,从来不愿为难我等,反而处处体贴。我等为殿下战死是职责所在,万望殿下毋要自怨。” 一旁的潘县令献媚:“那是自然,世子殿下天潢贵胄何等尊贵,那些低贱鄙人能为世子而死都是祖上积了几世福报,世子何必为了这些人徒增伤感。” “潘县令,本世子嘱咐之事要麻烦你了,都浩,送一送潘县令,本世子还有要事处理。”说完,公子便转身离去。毫无疑问,潘县令马屁拍歪了,惹了公子不快。 都浩报刀入怀,冷声喝道;“潘县令走吧,我家殿下事务繁忙,不便久留。” 待都浩二人远去,花语抱着白小池跟在燕昌寿身后,问到:“公子,要派人去山崖下寻找白姑娘的尸首吗?”昌寿前行的身形一顿,叹了一口气:“去吧,我和你们一起去吧。白姑娘一死,只怕这江湖上又是要兴起一片腥风血雨了。”花语闻言,蹙着眉头:“公子,为什么还有人胆敢行刺皇室人员,难道真的有人要造反吗?” “花语,你可知这天下是如何被我燕氏皇族统治的。说的好听一点,当年太祖皇帝起兵反抗暴元统治随后建立我大恒朝,实际上,太祖当年也不过是那支起兵义军首领麾下的一员将领,只不过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杀了那名首领,这才夺过来这万里江山。归根究底,还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支持那名首领的残余势力在一旁煽风点火,呵呵,我大恒朝不过才传至第三代皇帝,根基不稳,所以这天下这江湖总是处于一片骚乱。”昌寿公子说完后,一直绷着脸,显得有些凝重。 “公子慎言,这些话可别被他人听了去。”花语吐了吐舌头,做出一副笑脸,试图让气氛轻松下来:“话说,这般皇室秘闻奴婢本不该插嘴,只是奴婢好是好奇,那个倒霉首领明明都快坐上那个位置了,怎么偏偏就死在了那个座位面前了呢?奴婢可是听说了好多离奇传闻的,很是让人发笑呢。” 昌寿公子也是好像想到了什么,抿嘴一笑:“你是说他死在了龙椅座前吧,确实有些讽刺。不过更加好笑的是他叫朱重八,后来有些势力后起了个字,名为元璋,朱元璋,哈哈哈,朱元璋。”花语瞪大了双眼,有些好奇,这个名字有什么好笑的。 公子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朱元璋”三字,心中有些感慨,是啊,朱元璋死了,被他手下一个燕姓将领杀死的,所以这片天下不姓朱不是明朝,而是姓燕是大恒朝。从我出生的那刻起,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不再是我记忆里那个世界了。 别了,我的过去。 9 缘心天定 9 缘心天定 痛,好痛,胸口好痛! 白凝儿原本紧闭的双眼徒然睁开,倒是吓了守在她身边的男人一大跳。"你是谁?”原本疑问的话语到了嘴边边却变成了:“水,水......” 男人看到她醒来顿时喜笑颜开,听到白凝儿微弱的呼喊声后,赶忙端了一碗水喂给她喝,嘻嘻的笑着说:“女人,你终于醒了。” 白凝儿皱着眉头忍痛喝下到嘴的水,听到这陌生男子无礼的称呼,眉头皱的更狠了。便抬起头怒瞪该男子,此刻方才看清这男子的相貌。古铜色的皮肤配着健硕而不丰腴的身材,穿着青色的猎人装扮,褐色的绑手带上满是新鲜的泥土,显然刚刚做过活计,背着一把大刀,黝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上面还缠绕着些许树叶杂草,清秀的面孔带着一丝天真的笑容。 白凝儿望着这纯洁而毫无杂质的笑容,顿时有些脸红,心里不禁有些自嘲,白凝儿啊白凝儿,人家好歹算是救你的恩人,不过是一句称呼而已,又没有恶意,怎么如此动怒。白凝儿心头思定,便想开口道谢,于是开口道: “你这无耻登徒子,流氓,淫贼,我,我要杀了你!” 为何如此? 原来白凝儿在开口之前,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前衣服,却发现,外衣没有了,内衣被换过了,额,有些宽大,而且尺寸不适合,明显是男人的衣衫。好吧,可以理解,毕竟从山崖摔下来,衣服难免有些磨损污脏,换一下也好,毕竟也是江湖儿女,礼法教条不必如此苛刻。可是,可是,我内衫里面的束胸呢?单单只剩下一条红色肚兜,可是,我的束胸原本可是在肚兜里面的呢,混蛋! 罗修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原本是在小水潭里面练功的,可是莫名其妙的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女人,嗯,应该是女人吧!师父说过,这个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她和我长得不一样,所以应该是女人吧。好吧,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从天上莫名其妙的掉下来差点砸到我的头上,然后莫名其妙的受了内伤。师父在上,我真没打她,她的内伤绝对不是我造成的。好不容易的帮她疗伤,现在醒了居然莫名其妙的骂我,嘿,她还想动手了,真是莫名其妙。 罗修翻身躲过白凝儿手中剑指发出的天虹剑气,不禁有些气恼:“喂!怪女人,我好歹救你一命啊!干嘛这样啊!哎!还来!”罗修再次躲过一道剑气,不过看到被剑气打得七零八落的竹椅,不禁有些心疼,那个可是师父在的时候给我做的呀。 白凝儿心中又气又恼,憋着一股闷气,也不管不顾,玉心决玄功内力灌注在手指上,以指代剑,演化天虹剑法。只听得唰唰咻咻的剑气纵横以及漫天飞射的白色剑影虹光。好个罗修,面对迎面而来的漫天剑气不畏不惧,爆喝一声,身形陡变,在这狭小的竹屋房间内闪转挪移,每次都以半分之差险险躲过锐利的剑气。 待到剑气消散,归于平静,只见那个青衣男子罗修笑嘻嘻的站在原来位置,身上不曾有一丝伤口衣衫不曾有一丝破损。但是,看到屋子里碎的稀烂的桌子椅子,墙壁上留下的道道长形豁口后,罗修上翘的嘴角顿时耷拉下来,有些头痛的挠了挠脑袋。好是气恼的说:“女人,你太过分了!我要生气了,我要动手了!”绑着布条的手缓缓的伸向背后背着的刀柄,脸色也变得有些肃重。 突然,白凝儿闷哼一声,再次昏睡过去。原来,刚才怒气攻心又是伤体初愈,大量耗费内力之下,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罗修摸刀的手停了下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扫视着满屋狼藉,再看着竹床上陷入昏迷的白凝儿,罗修再次无奈的挠了挠头,长叹一声走出竹屋。难怪师父说女人善变捉摸不透,不要招惹。果然如此,好心救她,她不但要杀我,还把我家给砸了,真是搞不明白啊。 傍晚时分,落日余晖映照在竹林中水潭旁的一座竹屋中,昏黄的阳光照在白凝儿苍白的脸上,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屋外,正在砍柴的罗修仿佛有所感应,扭头回看。 竹屋内,白凝儿望着不断在挠头的罗修,咬牙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要对天起誓,不该看到的须忘掉,今后不许对他人提起此事。”罗修有些疑惑地睁着大眼睛:“喂,女人,我不能看到什么啊?不能跟别人讲什么啊?哦,我知道了,不能告诉别人今天你发疯了,确实,你今天疯起来的样子好可怕呢。” 还打算再说几句的罗修,突然戛然闭口不言,因为此刻的白凝儿终于承受不住,晶莹的泪珠颗颗掉落,泛红的眼眶不去伸手拂拭,只是绷着一张苍白而冷漠的俏脸冷冷的对着罗修。 唉,女人好麻烦啊,罗修再次无奈的感叹。“好嘛好嘛,我忘掉我不说,尽管我也不知道该忘掉啥,反正我不会对别人说的啦。女人你别哭了好吗,师父说,男子汉大豆腐,出汗不出泪,你再这样哭,我,我难受呀。”望着罗修手足无措的样子,白凝儿突然“噗嗤”的笑了,在这一笑之间,仿佛一切犹如过眼云烟般的消散。 罗修瞪着白凝儿,愣愣的说:“你笑了!”白凝儿立时收声,怒视着罗修:“我没笑!”罗修挠了挠头笑道:“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白凝儿擦泪的衣袖干脆掩面遮着发红的耳坠,声音透过层层布帛:“你滚出去!”“切,我才不傻嘞,我偏不滚,我走着出去,哼!”罗修再再次无奈的心想,女人真是太奇怪了,上一刻还对你笑,下一刻就对你生气,一会儿要杀你,一会儿要你发誓,又一会儿要你滚。师父说的对,别招惹女人。 夜晚,月色朦胧,竹林里虫鸣兽叫好不热闹。 “啊!”一声尖叫也加入了这片喧闹之中。“你干什么!为什么脱衣服,你给我出去!滚!” 罗修刚刚褪下青衣猎衫,无奈之下只待重新穿上,用手捶着额头:“唉!女人,你怎么这么多事啊,吃晚饭的时候不让我进屋,好歹也是我做的饭啊,好吧,我忍了。现在大晚上的我脱衣睡觉你又要我滚出去,喂,这是我家啊!乖,别闹了,明天给你摘果子吃。哈欠,好困的,赶紧睡吧。” 白凝儿闻言也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故作强硬的说:“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你一个大男人居然一话不言就进屋脱衣服,还有礼义廉耻之心吗?”“嗯?礼义廉耻,那是什么呀?师父好像没教过我,算了,不和你吵了,好困,赶紧睡吧。”说着,罗修便不顾白凝儿的白眼,朝着床上躺去,当然,还很好心的留了一半的空间给白凝儿。 白凝儿终于忍不住伸手凝聚玄功内力,突然摇了摇头,散去内力,只是伸手推着一旁罗修的手臂:“喂,你好歹是男子汉啊,你睡外面吧。”罗修翻过身子留给白凝儿一个后背,干脆的说:“不去。” 白凝儿听着屋外竹林里各种虫鸣声,顿时打了个寒颤,小虫子什么的最讨厌了。最后经过思量,白凝儿装作恶狠狠地说:“好吧,本姑娘允许你睡在屋里的地板上了,赶紧下去吧。”罗修还是很干脆的说:“你去。” “你,你,你,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这般没有羞耻,让我一个还在重伤的弱女子睡在冰寒的地板上,我这般娇弱.....”“啪!”白凝儿话还没有说完,连人带被子整个被罗修踹到了地板上。 “很烦哎!都说了很困的,练了一天的功,还要给你打猎做饭,找草药。现在只想美美的睡一觉,你又在这里乱发脾气不让我睡觉,亏我还给你留了一半的床,哼,你就好好睡地板吧!” 白凝儿吐了吐舌头,有些羞愧,最终还是将被子铺在地板上,乖乖的睡在地上。 数着窗外飞舞的萤火虫,白凝儿还是睡意全无,也是,都在床上躺了几天了哪能睡得下。睡不着的白凝儿看着床上熟睡的罗修,眼珠一转顿时计上心来,装作疑问的问到:“喂,闹了一天了都不知道你叫什么,你名字是什么啊,对了,我叫白凝儿,白色的白,芝重凝华的凝。喂,别不说话啊,喂,君子以诚待人啊,喂,你不说我就瞎猜了啊,喂,我猜你叫鲁野蛮,喂。” “你才叫鲁野蛮呢,我叫罗修,罗修的罗,罗修的修。我师父收养我的时候给我起的,跟他姓的。好了,不说了,困,早点睡吧。” “哦,你是孤儿啊,好巧啊,我不是啊。” “嗯。” “你武功很好啊,我看你背着一把刀,看来是练刀的,你练的什么刀法啊?说来本小姐听听,看看你练的是几流功夫。” “嗯。” “别总是嗯啊嗯的,你倒是说说啊。喂,别不说话啊,喂。” 因为计谋得逞而自鸣得意的白凝儿猝不及防被突然起身的罗修抱上床,正待抵抗时,突然脖子一痛,轻哼一声昏了过去。 罗修有些无奈的收回手,嘘,终于安静了,可以好好的睡觉了。于是,实在是困顿至极的罗修便相拥着白凝儿陷入沉睡。 10定诺一生 10定诺一生 黎明破晓,晨光初现,带着晶莹露珠的竹叶抖撒着碧绿的身躯,一颗在晨光下照耀下五光十色的露珠随风飘荡,叮,落在了一张睡眼朦胧的娇美脸孔上。 “嗯?”白凝儿揉着眼睛缓缓睁开双目,嘴角犹自带着满足的笑容。昨夜是自母亲走后睡的最温暖的一次,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被母亲的怀抱睡觉的那种暖暖的,温馨感。真的不想起来啊。 嗯,等等,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啊? 睡在我身旁的男人是谁啊?于是,又是一声尖叫响彻,啊!!! “呃,女人,你大早上叫这么大声是在修炼音波类的武功吗?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慢慢练好吗,我还没到练功时间,要再睡一会儿。” 白凝儿呆呆的看着罗修翻了个身子继续睡,还注意到了罗修麦色手臂上的殷红枕痕。此刻白凝儿内心十分慌乱,不,这不是真的,不可能的,我怎么会和一个陌生男人睡在一起呢,这是在做梦吧,母亲啊,快带我走吧,呜呜呜呜。 “咦,怎么又哭了?”罗修心里再次感慨师父说的真对,女人好奇怪啊。 “出去!”泪水蓄满了白凝儿的眼眶,想流却流不下来,只能卖力的狂吼。 “好啦好啦,怕了你啦,我出去好吧,哎呦,胳膊好酸啊,我这一天天的到底招谁惹谁了,怎么这么倒霉。”罗修撅着嘴嘟嘟囔囔的扶着手臂走出门外,门里只余下白凝儿一张哭笑不得的怪异脸色。 竹窗外早起的鸟儿在枝头聒噪的叫着:“伊缘,依缘,一哥哥缘。”却是连虫子都不抓了,纯粹来烦人呢。 日上三竿,骄阳高照,罗修背着未曾出鞘过的大刀一手提着野兔一手拿着竹刀悠闲的晃荡着,待到回到自家竹屋门口,顿时收起了没心没肺的笑脸,苦着脸皱着眉头。 罗修一咬牙,干脆搬过来一张竹凳摆在门口,就这么硬挺挺的坐着不说话。 似是察觉到罗修在屋外,慢慢的,从竹屋里传出阵阵歌声: “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同箸。 执子之手,与子同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罗修支着手臂闭眼聆听,随着这悠扬凄凉的声音摇着脑袋,慢慢的竟有些痴了。迷醉在这情意绵绵,痴迷在这爱意诺言。 “好听吗?”待到歌声散去,鸟儿不再叫,虫儿不再鸣,整个竹林静寂了几分,竹屋里缓缓的传出一声略显嘶哑的声音。 罗修未曾细究,只是点着头回了一句:“好听。” “这是我娘亲离去的时候,爹爹唱给她听的,爹爹说他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认识了我娘亲。” 罗修有些莫名其妙的挠挠脑袋,只能应和一声:“嗯呐。” “你要娶我,要像爹爹爱护娘亲那样爱护我。” 罗修有些奇怪,师父说过,男人娶女人就代表着以后一辈子只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生活,为什么那个怪女人想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呢?不过,我才不想一辈子只能和这个怪女人在一起呢。思及至此,罗修果断的回答:“我才不娶你呢!” 话音刚落,屋子里穿出一声怒吼:“为什么?!” 罗修也是奇怪的问:“我为什么要娶你啊?为什么以后只能跟你在一起了啊?” “你说为什么!本姑娘都被你看光了,还和你睡在一起啦!好,你若不娶,我便杀你,或者,你杀了我!”屋子里传来一股咬牙切齿的威胁声。 罗修摆了摆手,无所谓的说到:“你是说我换了你衣服吧,那天你掉下来掉到水潭里了,你受着伤不能受寒的,我只能帮你换套干爽的衣服啦,那可是我最好的衣服呢,只有过年才穿的。至于和你睡在一起又没什么啦,我不会怪你占我床的。再说了你昨晚好吵的,只能打晕你了,不会怪我吧。” “你,你,你!”白凝儿顿时气结,“总之,你毁我清白,一定要负责!” 罗修挠着头无奈的说:“可是我不想以后只和你在一起呀。” “哼,男人都是这般朝秦暮楚之辈,总想着三妻四妾。本姑娘告诉你,今后一生你只能有我一人,心里想着我,嘴里说着我,不许和其他女人相好。”霸道而张扬的宣言自竹屋内传出。 罗修很无奈很认真的说:“可是我还想见到好多人的,我不想只和你一个人在一起一辈子。” “不想!你也和那些花心男人一样,不愿意‘与子偕老’,呜呜,你走开,我瞎了眼啦。”竹屋内又是一阵哭泣声。 “好啦好啦,怕了你啦,我娶你就是了,不见其他人就不见了,不过,我还要和师父在一起,还有小青,还有阿猛。”最后罗修百般无奈的应许。 “等等!小青是谁?女人吗?你和她什么关系?”很快白凝儿的注意点又放在了小青身上,停止了哭泣,或者说,根本是在假哭。 “小青啊,它一直在屋顶呢。”罗修笑嘻嘻的吹了声口哨,随后一道青色的身影扑哧扑哧的飞下落在罗修肩上,叫着:“伊缘,伊缘。” “原来是这只青鸟啊,我还以为......”声音越来越小,饶是罗秀听力超绝也听不清剩下的是什么。 “你同意吗,先说好,咱们只是先商量一下,不要动不动就哭。” “本姑娘一向很大度的,不会跟一只鸟计较的。”屋内的白凝儿说完后停顿了一会,眯着眼回味思考了一下刚才罗修说过的话,顿时醒悟:罗修所谓的娶妻是只能和这个人一辈子在一起,不能有其他人。真的只是字面上的在一起,没有含义的。白凝儿不禁有些头痛了,该怎么解释呢。自昨天接触开始,她就发现罗修是一个很单纯的人,没有心机,他的喜怒哀乐都是很直白的表达出来,大概是崖底密闭的生活环境导致的,再加上他口中师父的教导,让他保留着一份赤子童心。所以,在经过一整个上午的思考后,白凝儿决定要让他娶她,这不正是我掉落山崖前的心愿吗:“若是江湖没有纷争,人心没有险恶,就像这天空一般纯洁该多好”,所以上苍让我遇见一个内心纯洁的男人,这就是缘分,正如那只青鸟的叫声一般,伊缘,依缘。 罗修还不知道此刻白凝儿已经明白了他所理解的娶妻,他还在为以后不能偷偷出山去看到人而烦恼。突然,他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望着竹屋门口。 翠绿的竹叶迎风飘落,在那位明眸皓齿欢笑嫣然的少女肩前落下,墨墨长发在玉钗梳理下绾着流云髻,青色的男装被玉色的腰带紧紧箍牢,显得几分英气。绣鞋轻移,踩着尚有绿色苔藓的石头台阶,缓步而下。细腻柔滑的标致脸蛋上满是笑意,双目脉脉的看着发呆的罗修。 “好,好,好......”罗修惊讶的连话都说的不全。“好什么?”空谷丽音般的声音自白凝儿红唇下发出。 “好,好像画里面的美人。” “噗嗤”白凝儿白了一眼罗修,满是风情,“真是个呆子。”罗修也“呵呵”的挠头傻笑。 青色小鸟自罗修肩头跳起,落到白凝儿肩上,叼着刚刚落上去的翠绿竹叶,歪着脑袋瞪着绿豆般的眼睛疑惑的看着竹屋门口发笑的二人,大概很是不解,便叼着竹叶绕着竹屋“伊缘,伊缘”的叫着飞起来。 炊烟袅袅,古朴的小村庄再次陷入宁静。白小池呆呆地坐在村口大树下,整整一天傻傻的望着远方。忽然听到一声奇怪的鸟鸣声,终于收回几分心神,奇怪的打量着那只青色的鸟儿,因为那只鸟儿叫声很奇特,总是“伊缘,伊缘”的叫着。 一句沉沉的话响起:“雀鸟色青,是为缘鸟。这种鸟儿名为伊缘鸟,因为它的叫声像是在劝诫少男少女珍惜眼前人,爱护彼此的缘分,所以总是被当做一种爱情鸟。不过这种鸟已经很少了,不知道它是从哪里飞过来的?” 白小池看到来人后,赌气般的哼了一声撅着小嘴:“哼!大骗子,你又看不到,怎么知道的,不会是又骗我的吧。”燕昌寿苦笑一声,径直朝着白小池所在的树下走去,缓缓说道:“我虽然看不到伊缘鸟的样子,但是它独特的叫声还是能听到的。我猜,这只鸟应该是五颜六色的很漂亮吧。” 噗嗤,白小池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大笨蛋,这只鸟是青色,像竹子一样的青色。”“哦!”燕昌寿装作一脸惊讶的表情,俊美的脸上满是诧异。白小池果然再次笑了起来,突然,白小池收起笑容板着一副小脸:“哼,你又在骗我,你都说了‘雀鸟色青’又怎么会不知道它的颜色,大骗子!” “好了好了,我是大骗子好吧。”燕昌寿伸手搭在白小池瘦弱的肩膀上,随后环手搂在白小池脖子上轻轻的拍着白小池的胸口:“都已经呆在这里很久了,该回去了。” “大骗子你说,姐姐真的回不来了吗?” “今天早上我们不是去看过那处山崖吗,掉下去的人九死一生......”话未完,白小池的两行热泪就溅湿了燕昌寿的手。 燕昌寿轻拭着泪水,叹口气:“不要哭,你姐姐不会喜欢你哭的。我们还会在这里待很久的,会找到她的尸首的。”白小池闻言反而哭得更加猛烈,抱着燕昌寿的怀抱大声咆哮:“走!我们现在就走!离开这里!我不想看到姐姐的尸体!” 燕昌寿面朝着远处,似乎在“注视”着什么,沉声说道:“现在还走不了。”还要等,等着朝堂做出反应,等着江湖迎来风雨,等着各方势力出招应对。还有,等一个人。 11 朝堂风雨 11 朝堂风雨 京都还是那个京都,皇宫还是那个皇宫,明诚殿还是那个明诚殿,议政大臣还是那些大臣,皇帝却不再是那个壮志豪迈的皇帝,今天的皇帝有些愤怒。 “砰!”明诚殿中高高的台阶上,穿着金龙戏珠袍的皇帝陛下再次把手拍在御前桌子上,声声愤怒的呼喝:“反了!真是反了!大胆贼子竟敢行刺各地王府世子!张正翰,你告诉朕,莫不是各地官员玩忽职守致使贼寇泛滥吗?” 名叫张正翰的是一位老官员,自上朝时便站着眯眼假睡未曾正经说过话,当下皇帝陛下愤怒之下直呼其名,也不顾及那些士子之间的繁文缛节。老官员终于像是睡醒过来,揉着迷离的双眼,慢悠悠的劝着:“陛下何必气恼,不如且听完陈大人汇报之后再做决议,也不失了天家风范。” “哼!还不快速速讲完。”听得御台上重重的声音,跪在大殿中央两排文武官员之间的陈姓官员忍着惊栗口中颤颤的说道:“臣,臣酌情上奏。”待整理一下思绪后,方才开口:“自陛下诏令下达,各地藩王皆遣世子入京,乃是沐浴皇恩之举。然,有患匪不思皇恩之浩荡,竟于各地世子进京之路,行,大逆之举。我朝名曰大恒,乃是太祖定名,传至今朝,及至三代,陛下新朝。太祖分封六王,乃,陛下六亲也。为,镇南王,御北王,中兴王,东齐王,西乐王,安宁王,时称,南王,北王,兴王,齐王,乐王,宁王,乃我朝六王爷也,陛下叔伯也。此六王,各有藩地,各有私朝,备有傅相,自具文武官员,为,天子御守国门......” “够了!朕让你速报王府世子遇袭详情,不是让你回忆本朝藩王由来,说些要事。”御台上的年轻皇帝不禁以手扶额,真是迂腐,难道朕的俸禄就养了这些玩意儿。 “这,这,臣知之不足,只知世子遇袭却是不解其祥啊。” 皇帝翻了个白眼,无奈的问到:“谁告诉你的?让他来讲,你下去吧。”陈姓官员用袖子擦着虚汗,忙忙点头,待叩头高呼陛下圣明后,便连忙出殿找人。皇帝漠然的注视着他离去,淡淡说道:“这等酒囊饭袋办事不足,居然连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没弄明白就上来捞功劳,真当朕是傻子吗,吏部尚书何在。” “臣,吏部尚书何文载,恭听圣言。” “吏部乃是主管文官升迁,居然让此等人混进来,朕心甚忧。卿当罚俸一月,躬自省之。” “臣知罪,臣自当严惩此等空有其才却不知人情的呆迂之人。” “噢,爱卿的话里似是对朕不满。” “陛下恕罪,臣有话当讲,此人,姓陈,名盛和,乃是去年金科榜眼,是先帝亲测其才,御笔亲封为才子。陛下年少,自是不知先帝取才之用意。若是陛下依旧认为吏部取才有误,臣自当认罚。” 御台之上龙椅座上,年轻皇帝紧紧的攥着双手,指甲深深地掐在肉里,一片殷红。 张老官员连忙打了个哈哈缓解了朝堂上的尴尬:“陛下,人来了,还是先问问情况吧,至于其他的,待退朝后处理,毕竟天家事乃是天下事。” “臣,御衣卫卫使铁汉歆拜见陛下,吾皇万岁。” “平身,速将王府世子遇袭的详情讲来。”御台上的皇帝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声音却忍不住的有些阴沉。 “臣所在的镇抚司负责监察天下,自昨日起,便接连收到二十几起飞鸽传书,分别密报六路世子遇袭。其中,御北王,东齐王两位世子已经惨遭杀害,其余世子或是受伤或是受惊并无死亡。当地州府察觉此事后迅速派出军队,现已控制局势。奏章详情卑职已交由陈盛和陈指挥使佥事代为上奏,望陛下细阅。”跪地的铁汉歆磕头时,眼角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阴狠。他当然知道汇报的功劳被陈盛和抢去了,但是刚才陈盛和满脸阴沉的告诉他皇上要他来汇报,他便知道陈盛和把事情搞砸了。那个家伙一向仗着自己官位高来压制我御衣卫,那么我不介意此时阴他一把。 果然,皇帝一听到奏章在陈盛和手中,顿时皱着眉头冷哼一声。冷声说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待下朝后去御书房详细汇报。”铁汉歆心中一喜,面上依旧保持着严肃的样子:“臣,遵旨。” 铁汉歆走出明诚殿时,身后的大殿里依旧响彻着皇帝陛下的愤怒,不过铁汉歆的心中却充满着希望。御衣卫终将在我手中再次崛起,不管你们如何打压,我御衣卫的时代终将来临。 “退朝。”司礼太监尖细的嗓音响彻整个紫禁城。 北京城,紫禁皇宫,御书房。 压制了一个上午的怒火终于爆发,年轻皇帝在御书房里大发雷霆 ,门外的禁军侍卫心惊胆战,送茶的宫女站在门外踌蹴着不敢进去。这时,一位素衣男子轻摇着折扇向御书房走来,看到后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尔等先退下吧。” 吱,房门轻启,宫茗秀收回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捋顺过肩的一束长发,妖异绝美的脸上带着优雅的笑容,今天他身着月白色的衣服手持一把风月扇,柔顺漆黑的长发束成四方髻,圆柱状的发髻顶在正中,上面箍着一颗蓝色的宝石褶褶发光。 “出去!朕不是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朕!” 宫茗秀轻吐薄唇:“陛下,是茗秀。”年轻皇帝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的兴奋,回头抓着宫茗秀的手臂,眼中满是热切:“爱卿可有良策?”宫茗秀不着痕迹的抽回手臂,毫不在意皇帝的怒意,妖媚的一笑:“恭喜陛下。” 皇帝暂熄怒火狐疑的问道:“爱卿这是何意?” 宫茗秀轻摇折扇,堪比美人还要美丽的脸上满是笑意:“陛下,第一喜乃是潜藏在江湖上的义军余孽终于露出了破绽,第二喜乃是陛下能够看清朝堂之上何人忠心于你何人阳奉阴违,第三喜吗,乃是陛下可以一石二鸟同时解决这两个问题,真是一个大喜的日子。” “朕不甚太懂,卿当细细道来。” 宫茗秀用白玉般的芊芊素手拂去落在椅子上的茶盅碎渣,惬意的坐下,方才慢慢说道:“义军余孽乃是我朝大患,可是他们一直隐藏在江湖之中,与朝廷暗中作对,如今他们袭杀进京的王府世子,显然是破坏陛下的削藩大计,虽然成功了但是也暴露了他们,只要一旦锁定他们的行踪就可以知道他们的身份,届时朝廷大军开到,覆灭只在反掌之间。” 皇帝若有所思,回问到:“朕原本是打算以藩王世子作为人质,逐步让六位藩王自行让出权利,如今进京的世子死的死伤的伤,我那些叔伯只怕要和朕闹翻脸了,如何安抚他们呢?” “陛下不应该忧虑这些事情,只需实情以告,让各位王爷明白是何人所为,只怕对于剿灭义军余孽之事他们会更加积极。同时陛下灭匪之时,多派遣一些不得志的将领和文官收买人心,借此平衡朝堂,岂不是一举多得。”宫茗秀淡然的摇着扇子,嘴里却算计着天下。 “那削藩呢?” “陛下须得暂缓,待剩余的世子到京陛下可要好好招待 ,若是有世子以养伤为由返回藩地,陛下切记不可阻拦反而要厚礼相送。” “朕知道,朕要消除藩王的疑心让他们相信朕。待到他们和义军余孽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方才是朕削藩的大好时机。”皇帝陛下转怒为喜,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宫茗秀心中不禁叹息,陛下啊陛下,削藩有些急于求成了,待朝堂安稳再去削藩岂不更好,可惜没人能劝的了你。 “禀报陛下,御衣卫卫使铁汉歆求见。” 宫茗秀闻言,轻笑:“看来陛下是想重启御衣卫了。”皇帝也是感慨万分:“御衣卫本是太祖所创,亲赐御衣以示恩宠。御衣卫创立的目的也就是为了对付那些义军余孽,毕竟当时我朝刚刚创立,根基不稳,所以太祖便挑选军中精锐组建一支直属于皇帝的亲卫,只听皇帝一人的命令,可以随意抓捕审讯任何人,权势之大骇人听闻。只不过随着太祖故去,父皇登基后,迫于朝野内外压力,只得收减御衣卫权利,以致御衣卫沦落到京师四十八卫之末,连隶属于御马监的腾镶卫都不如。” “哦,这样的御衣卫陛下为何对其如此上心呢?” “让朕上心的不是现在的御衣卫,而是御衣卫如今的卫使,铁汉歆。此人不简单,可是一个胸怀大志之人啊。” 宫茗秀轻摇折扇,绝艳的脸上露出妖异的笑容:“我猜,这个铁汉歆,一定是个有趣的人呢。” 12 御衣禁卫 12御衣禁卫 一位素衣男子自御书房飘然离去,那绝世的靓丽容颜让守立在门口的铁汉歆顿时有些心思不宁。于是铁汉歆向旁边的御林军卫士询问此人来历。 军士望了一眼宫茗秀离去的背影,小声说道:“铁卫使,此人虽然来历神秘却深得陛下信任,小人多说一句,别看宫先生长得十分俊美,万万不可招惹此人。” 铁汉歆顿时露出一副男人笑脸,眼角瞥向御书房,点点头:“懂得,懂得。” 军士一副哭笑不得模样:“哎,铁卫使别瞎想,千万别瞎想,咱家天子爷呃,是喜欢女人的。这话可不能够乱讲,上次就有不懂事的宫女因为爱慕宫先生犯了一些忌讳,至今死活不知,说起来都后怕呢。” “宣,御衣卫卫使觐见。”宣旨太监尖锐嘹亮的声音打断了铁汉歆欲询问到底的话语。 “臣,铁汉歆,见驾。” 守门的军士顿时换做一副严肃认真地样子,铁汉歆也收起笑脸整顿衣衫。那太监斜着眼瞥了一眼守门的军士,一声重哼,便转身扭头离去,铁汉歆忙跟在身后,只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阴沉沉声音:“铁卫使,在这宫里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想必你比咱家更清楚。” 铁汉歆心中凛然,那宫先生果然不简单。 御书房 铁汉歆看着满地的碎瓷片,乱扔的书本,以及乱七八糟的书桌和一脸泰然端坐在桌后的皇帝陛下,心里满是深深的敬佩,这该是多厚的脸皮才能装作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 年轻皇帝用食指轻敲着桌子,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梆梆声,一字一顿的说道:“铁汉歆,现任御衣卫卫使,任期两年零三个月十九天,时年三十一岁,家中有一老母却未曾娶妻,父亲生前是一位御衣卫千户。”皇帝轻笑一声:“说说,为何不曾娶亲啊。” “大丈夫事业未成何以娶妻,臣心中只有国家没有家国。”铁汉歆义正言辞的瞎胡扯。 “朕来告诉你吧,只要是良家女子有些脑子的,就绝不会嫁给一个处处受打压的御衣卫,何况还是御衣卫的老大。”皇帝瞧着脸色未曾变化的铁汉歆,接着说道:“京中诸卫的卫使选拔向来讲究辈分次序,但是偏偏你们御衣卫却选出了你这么个年龄不大辈分不高资历不深的小小百户升迁作为卫使,爱卿可否一解朕的疑惑呢?” “乃是我御衣卫上下深受皇恩教诲,团结一心相互友爱不谋夺私权,忠心为陛下为朝廷效力之故。”铁汉歆依旧眼皮不眨的说出一番冠冕堂皇之语。 皇帝也不气恼,反而拍着手叫好:“好一个御衣卫使,好一个铁汉歆。看来你们御衣卫私养情报内探也是沐浴皇恩之举喽。”铁汉歆终于有了一些反应,颓然单膝跪地:“我御衣卫受太祖皇帝信任,监察天下逆党维护皇家尊严,纵然深受百官排挤,只要陛下仍在,御衣卫便效生死之力。如是陛下不满,臣急刻便解散御衣卫密探。”言毕,铁汉歆虎眸含泪,目光深切的对着皇帝的双眼。 看着这么一个威武雄壮的汉子饱含热泪,皇帝的心头一软,便答应道:“好吧,解散了吧,爱卿可以好好休息了。” 铁汉歆楞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当下便磕头谢旨,顶着一张死灰脸准备退下去。 “回来,没了御衣卫的密探朕还要你御衣卫何用?”看着铁汉歆呆若木鸡的样子,年轻皇帝终于忍不住轻笑出来。铁汉歆闻言好似傻子般的喜出望外,不住地叩头拜谢。 “好了好了,爱卿坐下吧。刚才朕不过是开了个小玩笑,爱卿不会怪朕吧?” “承蒙陛下厚爱,臣有些受宠若惊。” “说起来,自先皇下旨削减御衣卫职责权利起,那个自太祖时代时遍布天下的御衣卫势力网便一蹶不振,时至今日,好在有爱卿在,这才没有让御衣卫糜烂在排挤之中。朕知道,爱卿的祖父便是第一代御衣卫副卫使,当年为太祖效力自家也是声名赫赫。而今,朕欲效仿太祖,不知爱卿可愿如同汝祖父一般,赚的一身荣华家门显赫呢?”年轻皇帝定定的看着铁汉歆,而铁汉歆也是没有一丝犹豫的跪拜在地,大声呼喊:“臣,万死不辞!” “好好好,爱卿快快请起。”皇帝扶起铁汉歆,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待会儿,朕便下旨,许你直接面见朕密奏的权利,特准你带刀入宫。出去的时候,先去宫廷宝库选一把好刀,挑一身好衣服,不要给朕丢了脸面。”铁汉歆闻言意欲再次下跪谢恩,皇帝紧紧地拉着他,重重的说道:“你我君臣一场,何须在乎这些虚礼。”刚毅的汉子眼泪顿时便洒落出来,嘶哑着宣誓:“陛下厚恩,臣万死莫报,今后,臣眼中无天无地,只有天子,心中无父无母,只存陛下。” 年轻皇帝也是含着热泪,握着铁汉歆双臂,颤声说道:“朕,定不负卿!” 随后,君臣之间一番密切交流。 门口的御林军卫士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抬头望了一眼御书房方向,心中悱恻:“这都进去大半天了,铁卫使有那么招人喜欢吗?不是说,京中四十八卫,御衣卫排行最末,怎么皇帝陛下还能特意召见御衣卫的卫使,以前御衣卫可是很少进宫的,怪哉怪哉。” 这边的守门卫士刚悱恻完,那边铁汉歆一副激动的热泪盈眶的样子自御书房走出,不过,刚踏出门口 ,铁汉歆的脸色便迅速变作一副平淡的样子,仿佛不曾哭过不曾感动过。 其实,铁汉歆心里很清楚,刚才他和皇帝之间不过都是在演一场戏罢了。皇帝需要他的效忠要收服他,就先来一个下马威震慑他,他当然不能直接叩头认怂 ,否则显得太过怯弱没有城府,可是又不能显得太过聪明。所以他巧妙地用忠心来掩饰他的心机,给皇帝一种忠心耿耿的感觉,所谓帝皇权术也不过是先施展压力再给以恩惠,然后君臣相惜。 不过,也谈不上什么阴谋,因为他一开始的愿望就是兴复御衣卫。那些打压我的,那些排挤我的,那些轻视我的,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我御衣卫一定会成为当年那个叱咤风云权利滔天的御衣卫,祖父的遗憾孙儿会替你完成的。 思及至此,铁汉歆又露出了一副老实憨厚的笑容朝着守门军士打招呼:“王大哥,待会要麻烦你带我到宫廷秘库走一趟,这不,陛下赏了点东西。当然,少不了兄弟你的好处。” 铁汉歆跟随在王军士身后,眯着眼打量着他的背影,心中暗想,我虽然尽力保存着御衣卫以前的密探系统,可是获取情报的能力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就像宫廷里这位宫先生,居然搜索不到一点情报,这个宫墙高巍的皇宫里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呢? 随后铁汉歆自嘲的笑了一声,自家御衣卫都顾不过来怎么还有心情挖掘深宫秘闻呢,算了,宫里的事我管不来,也不是我该管的,我还是想办法完成陛下交给我的任务吧,毕竟追查那些袭击王府世子的乱匪才是当务之急,办得好了,我御衣卫才能扬名天下。 宛自在乡间逗着小孩子的昌寿公子,自是不知道,过不了多久当年凶名赫赫的御衣卫就会找上他。此时的他,还要在那个村庄等待一人,一个在他生命里很重要的人。 各地藩王的继承人,堂堂王府世子,受到皇帝诏命进京,却在进京的路上却被一股神秘力量刺杀。两位世子身死,朝野震动,皇帝当朝开骂,随后顺势启用一把被百官紧紧深藏的凶刀--御衣卫,那个由太祖皇帝创立的留下一世恶名的特务机构。随着御衣卫的复出,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势必会陷入一场腥风血雨之中。 那么,那股神秘力量呢?那个启用了“变天”计划的神秘组织呢? 13 密罗上天 13密罗上天 一位长发男子带着金色面具,漫步在山林野草之间。那是一个半遮面的面具,上面镂空的雕文细致而精刻,面具上鼻梁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南”字。 他的身形如魅,在树林间闪来晃去,速度越来越快。不出三炷香的时间,男子就登上了山顶。这是一座死火山,在山顶上有一个从中间凹陷的巨坑,深陷山体内部,自上往下看,勉强只见得附近陡峭的岩石,再往深里看里面满是黑暗。 男子在巨坑上方止步,慢慢平息内力,随着玄功内力的收回,他的长发由银白色慢慢变回黑色。 蓦然,在该男子身后悄无声息的出现一个浑身裹着宽大的黑袍的人,此人面目藏在黑袍帽子之下不可窥见,黑袍上倒是铭刻着一些古怪的铭文,有些铭文还和男子面具上的镂空雕文十分类似。除此之外,唯一醒目的是黑袍人腰间有一个红色的“通”字。 男子似是毫不意外黑袍人的到来,依旧在山顶处欣赏远方美景。山顶微风袭来,清风吹散了男子墨色长发,发丝零散的飘荡着,露出了男子邪魅的双眼。 黑袍人等了片刻,却发现男子只是在赏景,顿时有些不耐,阴沉的说道:“此路不通。” 又过了良久,男子好似有些厌倦了景色,便收回了目光,注视着黑袍人:“通界使者,本座有要事向教主禀报。” “何事?” 男子闻言,鄙夷的瞪着黑袍人:“使者,本座需要向你汇报吗?” 黑袍人也是没好气的说道:“即使你是四大天王之一的南御天王,要进入本教圣坛也要从山下密道经过层层关卡验证方才可以,山顶的通道只有教主才能有权利通过,我身为专门守卫该通道的通界使者,职责所在不能让你过去。” 男子负手在后邪邪一笑:“此事关乎本教存亡,与江湖八大绝顶高手之一的白止剑有关,使者,可还要再阻拦吗?”黑袍人也是一番踌躇,最后还是在男子的笑声中败下阵来,只能留下一句狠话:“希望你所言属实,否则,哼!” 随后黑袍人自宽大的袖口处掏出一张黄色符纸,朝着死火山的深坑里丢去,那张黄色的符纸仿佛飘落的羽毛缓缓下落,渐渐的陷入黑暗的深坑中看不到踪影。待到符纸隐于黑暗,黑袍人对着坑洞大呼:“天降启明。”深洞里传来阵阵回声“明,明,明......”突然间,黄色纸符燃起明亮的火焰,黑暗的空间里突如其来的光亮照出了十几张隐藏在黑色长袍下的面具,火焰由红色转为蓝色,各色怪异的面具映照在蓝色光芒下显得越发诡异。 符纸无火自燃,伴随着坑洞下诡异的面具,慢慢落地,中途竟未熄灭,在上方的山顶上依旧能看到那黑暗中闪烁的光芒 。 面具男子看着坑洞下的点点之火,回头看着黑袍人不言语,黑袍人亦是盯着他不说话,一时间,四目相对。 良久,面具男子打破了尴尬:“那个,使者啊,本座该如何下去呢?” “你?” “咳咳,本座只是知道山顶上有一个通道却未曾使用过,既然使者都同意本座进去了,何必在意这些小细节呢。”男子有些尴尬的扶了扶面具。内心却是有些许得意,山顶密道可是只有教主方才能启用,如今借着这番借口终于可以探查一番。 黑袍人闪身消失在树林中,从中传来三个字:“跳下去。” 男子摇了摇头,负手在后,朝着黑暗深渊般的深洞纵身一跃。 这一跳,仿佛,沉入了无尽深渊。 男子睁眼,望不见天地,看不到人影,只听得阵阵歌声。 “天地叨叨,善恶不明,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一声叹息。 “为善除恶,密罗上天,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一声欢笑。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救我世人,劫难坎坷。” 一声哭泣。 男子意欲伸手,浑身却动弹不得,只能在心中哀叹:“只能一直听这‘密罗三颂歌’吗?” “奖善罚恶,唯我光明故。”一声威严的喝声,喝退了漫天黑暗,喝退了束缚的力量。只见这不见天地的黑暗瞬间消散,男子无法动弹的身躯可以自由。 男子揉了揉不太适应黑白转换的双眼,看着周围突兀出现的一切,内心很是平静。无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实在是无法兴起热血冲动。这分明就是罗天大殿啊。 古语云:三界之上,眇眇大罗,上无色根,云层蛾峨。大罗之境,无复眞宰,惟大梵之炁,包罗诸天。 道宗记载,大罗天,乃是三十六天中最高一重天。 此间大殿以“罗天”为名,可见其尊。 这座大殿修建在一座悬空巨石之上,巨石呈圆形,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由巨型锁链连接在周围山体,故而悬空离地。巨大的锁链便是这座大殿的进出道路,除此别无出路。 袅袅雾气笼罩着这传说中的宫殿,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巨柱上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冥晶石雕刻而成的浮窗,白玉石铺砌的地板。巨型青铜拱门,门手上雕刻的是一对呲牙咧嘴的鬼面,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刻着铭文篆字“罗天殿”。 罗天殿很巨大,罗天殿也很空旷。 男子从很小的时候就躲在柱子后面,看着一群带着面具的奇怪的人,他们唱着颂歌跪拜那位自称御摩罗上尊天主的人,尊他为神,向他祈祷。 男子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神人临凡,但是如今他也向那个尊主叩首,不为其他,只是为了权利,为了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权利,掌控他人生死决定天下命运。 一十六根大柱子支撑着宫殿房檐,依照奇门数术建造的大柱中间是一座小型祭台,上面站着一位虚影。或者说是一个人更加贴切,只不过由于澎湃的玄功内力让其他人无法看清他的一切,恍若隔了一层朦胧的细纱。 祭坛左边,一位戴着白色面具的黑袍人威严的问到:“南御天王,何事?”白色面具由不知名的材料制作,薄如蝉翼,刚好和人脸贴合。面具的额头上,是数道金色线条反曲向上,围绕着正中一颗泛着白光的宝石,若是细看,便会发现金色线条在一直流动,在宝石间往复循环。 这声威严的喝问,赫然就是刚才一语变黑白的声音。 “师尊,弟子有要事禀报。”男子,也就是戴着金色面具的南御天王,一番行礼后,先对着白色面具的黑袍人说道。 白色面具人乃是密罗教的光明左使,执掌教众刑律。 光明左使丝毫未动,依旧威严的说道:“大殿之上,尊主面前,你我没有师徒,只有上下。南御,讲来。” “是,属下所报之事乃是,隶属于天罡的天威星,星官严龙振(第六章死去的面具人),在执行‘变天’计划时发生意外,与白止剑的女儿同归于尽。请尊主决断。”南御天王义正言辞的汇报详情。 “白止剑,可是江湖八绝之一,神兵‘刀剑浮屠’之天虹剑的剑主?”光明左使很是奇怪的问到。 “正是。” “也就是说,一位江湖绝顶高手的女儿死在了我们密罗教的手中?”光明左使继续疑问。 “正是。”南御天王再次回答。 “你知道一位绝顶高手的力量吗?你...”不待光明左使说完,站在祭台上的尊主一声闷喝:“够了!”打断了光明左使的问话。只见那道虚影伸掌对着南御天王一挥:“你先退下吧。” 南御天王正欲答是,突然间便感觉到天昏地暗,周围的一切变得光怪陆离色彩斑斓。再待细看,便发现。 他回到了山顶坑洞入口处。 南御天王看了眼坑洞深处,恰好看到在黑洞底部燃烧的符纸慢慢熄灭。好像刚才他不曾跳入谷底,不曾进入罗天大殿,不曾见过尊主。一切只是浮生一梦,眨眼云烟。 南御天王不禁攥紧了拳头,内心充满了对力量的渴望,这便是绝顶高手的玄功吗?一念及此,他不禁又默诵那篇江湖偈语:“刀剑浮屠,了生残梦,古宗魔窟,不知尊主。”念完又自我嘲弄一句“呵,不知尊主。”终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的。 14 不知尊主 14 不知尊主 密罗教圣坛,死火山,山腹。 修建在巨石上的罗天大殿悬浮于寒潭之上,空旷的大殿悄无人烟,孤零零的祭台被十八根青铜大柱紧紧环绕。这里,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密罗教的御摩罗上尊天主,此刻正在一间石室内与光明左使密谈,事实上他们一直就在这间密室内。刚才南御天王所见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密罗教教主利用其深厚的玄功来影响着南御天王的五感,让他以为自己身在罗天大殿之内。实际上,他的确跳入了密道并且还到达了密室,只不过受到了密罗教教主的控制,迷失了感官,最终被守候在一旁的暗卫送回原位。那些暗卫就是一开始被燃烧的纸符所照到的面具人。 光明左使待暗卫们送走昏迷的南御天王后,便迎面跪倒在地:“尊主,属下教徒不严恳请尊主不要怪罪南御。” 模模糊糊的黑影人摆了摆手,作虚扶状:“左使快起来吧。”光明左使依旧跪地哀求:“尊主恕罪,南御还是太过年轻,做事轻浮不知轻重,望尊主再给他一次机会。” 黑影人冷哼一声:“南御杀死了白止剑的女儿为我教惹来大祸,还意图蒙蔽我,其心不忠啊。”光明左使连忙道:“有属下在,定当好好调教南御,望尊主看在南御乃是修成了’至圣忘情录’的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的份上,留下他的一份力量,毕竟‘变天’计划已经实行,到了后面南御也可作为一手底牌使用,望尊主海涵。” 黑影人叹息一声,挥挥手:“起来吧。”光明左使顿时舒了一口气:“谢尊主。” “南御死罪可免,不过他居然想真的杀掉燕昌寿,”言及至此,黑影人一番杀气勃然迸发,顿时密室里一番狼藉,书籍纸张满室飞舞,木制的书橱柜子倒地碎裂。 光明左使内心苦笑,南御啊南御,难道你的心里就真的这般恨燕昌寿吗?不惜为我教惹来大麻烦,破坏本教大计也要杀死他吗? “尊主,属下必当重罚南御。”光明左使暗运玄功加大音量,一阵混合着玄功内力的语音扫过密罗教教主。 黑影人蓦然停身,有些愣愣的看着密室的混乱,一声苦笑:“本尊险些又失控了。”光明左使过来宽慰道:“尊主相交与之前已经好多了。” “唉,”黑影人一声叹息,抬头望着悬挂在屋顶的油灯,有些怔然,良久方才回过神来,慢慢的说道:“本尊修炼上代教主,也就是密罗教的创始人所遗留下来的玄功‘天地阴阳和合诀’本来是极为适合我的玄功,可惜只怪当年我太过妄自尊大,想去钻研‘天地乾坤大法’,却误中了上代教主的奸计,去修炼‘天神临世’,造成了如今这般时常陷入‘神人状态’的处境。”黑影人是真的后悔,说话都不再自称本尊了。 “尊主武学天赋惊人,想去研究‘天地乾坤大法’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天地阴阳和合诀’就是脱胎于‘天地乾坤大法’所形成的更加趋于完美的玄功,只不过当年我们都被上代教主欺骗,认为‘天地乾坤大法’是一门威力更加巨大的玄功,以至于不察之下练成了‘天神临世’。谁也不会想到上代教主死后居然能凭借着这种玄功来影响修炼了此种功法的人,已经是几近于道了,莫非世间真有鬼神乎?”光明左使越想越觉得怪异,不知不觉中说出了口。 黑影人一声嗤笑:“左使,我们密罗教可是打着神人的幌子拯救世人,可是你我还不清楚,这世间,没有神,没有鬼,只有一些装神弄鬼的人。” “尊主所言极是,是属下想多了。” “好了,神人状态的事我自会解决,现在我们该来头疼白止剑了。”黑影人说出来就是一口怒气冲冲,毕竟只有同为绝顶高手的人才知道一位绝顶高手的破坏力,尤其是一位拥有一把绝世神兵的绝世高手,尽管他的大半实力来自于那把神兵,可也够让人头疼了,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现在正在集结全教之力实行‘变天’计划,不能受到任何打击干扰。 “属下以为,尊主不妨屈身赔礼,晓以利益,只要我们付出的东西能够打动白止剑,也就不会有事了。” 黑影人闻言连忙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依照白止剑的倔脾气,只怕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动他了。要知道,他当年可不是叫做白止剑的。想当年,江湖上“天虹剑客”白弘祁,手持神剑‘白虹’惩奸除恶捍卫正道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尤其是魔窟那帮兔崽子们,被打的鬼哭狼嚎。可惜啊,随着他的妻子被魔窟暗害之后,他后半生因爱封剑,隐居在飞鹤山庄,故此江湖人就叫他白止剑。所以可想而知,若是让他知道她的宝贝女儿死在了我密罗教手里,只怕他能立刻提剑杀奔过来。” 光明左使亦是心有余悸,随后安慰道:“幸好白止剑不知道本教总坛身在何处,他大概只能干着急了,哈哈哈。”待他干笑了两声后才发现,只有他才是这般乐观。黑影人阴沉沉打断他的笑声:“那可未必,白止剑是找不到,不代表其他人找不到。” “白止剑能找谁?凭借着他飞鹤山庄?笑话!”光明左使又在为自己找安慰。 黑影人不答。 “莫非是魔窟?不,不可能的,魔窟与白止剑之间仇深似海,纵然魔窟中有人知道本教总坛所在,也不会告诉白止剑的,毕竟白止剑可是杀了上任魔主。” 黑影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叹息:“魔窟中人向来凉薄无情,休说白止剑为报杀妻之仇杀了上任魔主,便是亲手杀了他们亲朋好友那又如何?在生死面前还不是该说就说。不过,白止剑是不屑于去问他们的。” 光明左使不禁又陷入思考,这天下江湖之中,又有那些势力能够探查知道本教所在之处,并且会告诉白止剑呢? 黑影人挥挥手,再次打断了光明左使的思绪:“你忘了一个人,道宗的残梦道人。同为绝顶高手的残梦道人可是会道家的‘天人感应之术’,那种感应术是道家独有的结合天地自然阴阳变化之道来侦测玄功,他不需要找到总坛所在,只要感应到本尊就可以了。毕竟依照白止剑的性格,报仇要找最大的,一如他当初约战呼延魔主那样,必杀贼首。” 光明左使有些诧异:“可是,残梦道人为何要帮助白止剑呢?难道他不怕我们密罗教迁怒于道宗,毕竟我们密罗教可是江湖上的第一大势力啊。” “你当然不知道,残梦道人曾经欠下我和白止剑一份人情。不过我的那份早就用过了,而白止剑吗,哼哼。”黑影人突然之间灵光乍现,嘴中呢喃着:“人情,对了,孩子,哈哈哈,有了。” “尊主何事欢喜啊?” “本尊想到了一个能打动白止剑的东西。” “哦?” “孩子!” “孩子?” “左使,本尊说的孩子便是白止剑的儿子。白止剑死了一个女儿,可是他还有一个儿子,只要他的儿子在我们手中,白止剑便不敢轻举妄动,哈哈哈。” “属下明白了。” 黑影人当下心中一轻,便在密室里与光明左使一番商议,随后光明左使便急匆匆地前往总坛遣兵布将设计阴谋。 总坛,罗天殿内。 光明左使一番筹谋之后便吩咐众人退下,有些疲倦的他坐在高高的祭台上那个座椅,睡眼朦胧下蓦然一声威喝:“出来!” 南御天王风度翩翩的自巨柱后走出,带着笑意:“弟子看到师尊有些疲惫,本不欲叨扰的。” “跪下!” 嬉皮笑脸的南御天王立时收起笑容,老老实实地双膝跪地,眼睛却疑惑的望着光明左使。 “我再问你一遍,白止剑的女儿是谁杀的。” 南御天王心中咯噔一下有些发凉,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是天威星......” “啪!”一块玉佩自祭台上掷出,砸在南御天王额头上。玉佩碎了,额头也是血流不止。南御天王看着碎成一块块的玉佩,顿时泪流满面。今天是他十八岁的生日,师尊说好了要把这块祖传的玉佩送给他的,却没想到会是这般送的。 “自作聪明!出去,去刑堂自领责罚,棍棒七十,禁闭三月。” 望着南御离去时凄凉萧索的背影,光明左使内心叹息一声,这样总比教主杀了你好多了,希望你不要再触动教主的逆鳞了。 “你总是这样,从来不告诉他原因,总是让他自己猜,他总归是要知道一些的。”一声清丽的女声自光明左使身后传来。 “唉,有些事不能说,一旦说出来就会酿成大错。” 15 南御天王 15 南御天王 “有些事情不能说,一旦说出来就会酿成大错。” “看来, 还是要我去开解一下。”女子渐渐地自大殿走出,从一副妖娆的模样慢慢变成一个老婆婆的样子,拄着木头拐杖,巍巍颤颤的走着。 密罗教,刑堂。 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戴着怒目狰狞的鬼脸面具,手持铁棍,袒露着胸膛。 南御天王一脸漠然的跪在一副写着“密罗上天”的石碑前,直到有人喊了一句“行刑!”方才动了一下眼皮。 百八十斤的熟铁棒,随着这一声落在了南御天王背上,只听得“砰”的一声,双棍齐至同时落下,将南御天王击倒在地,后背出现两道鲜艳的血痕,染红了衣衫。 “起来!” 南御天王立刻弹腰起身,继续跪着。 “罪人当颂圣歌,向我主祈求宽恕。” 南御天王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后便高声颂唱:“天地叨叨,善恶不明。” “砰!”又是双棍齐至,只不过南御天王挺直了腰身,没有倒地,只是后背的再添两道血痕。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砰!” “为善除恶,密罗上天。” “砰!” “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砰!”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砰!” “救我世人,劫难坎坷。” “砰!” 南御天王额头汗如雨下,嘴唇发白只能在在每次念完后紧咬着牙齿,后背的衣衫早已破裂,露出的是血痕斑斑的后背。 一首三颂歌说完,回应他的只是一句冷冰冰的两个字:“再颂!” 颂歌声断断续续最后几不可闻,惟有铁棍锤打皮肉的声音连绵不绝。 大约过了三个时辰,声音散去了,刑堂变得空荡荡,只有一个倒在血泊的人。 “唉,”一个拄着拐杖戴着面具的老婆婆提着药箱叹息着站在血人身旁,望着血人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有些伤感的说道:“何必呢?” 血人竟然微微的睁开了眼皮,模糊地看了一眼老者,嘴角呢喃了一声:“鬼婆婆,”便又昏迷过去。 密罗教,药园。 沁人心脾的药香弥漫着整间屋子,屋外火炉上熬着药草的药罐发出“嘟嘟嘟”的声音,偶尔有几声鸟鸣划过天空。南御天王早就苏醒过来了,只是为了享受这一份难得的安逸而不愿起来。 直到屋外传来一阵嘈噪的对话,“鬼婆大人,这是北御天王搜罗的药方,您请过目。” “嗯,先放下吧,待老身空闲时再看。怎么,还有事吗?怎么不走了。” “那个,鬼婆大人,天王上次请您炼制的丹药,不知可是炼好了?” “我说呢,北御无缘无故的给老婆子我收罗药方,原来在这等着呢。” “呵呵,鬼婆大人见谅,我家天王实在是心急丹药,难免有些不周。” “行了,回去告诉他,我还在炼着呢,明天让他亲自来取。” 戴着笑脸面具的黑衣人点头哈腰的连忙应到:“是是是,多谢鬼婆大人。”黑衣人本是要心满意足的离去,只是嗅着这满园的药香突然间福临心智的问了一句:“鬼婆大人,这还在煮着药呢,不知是哪个大人得了病能劳烦大人你亲手熬药呢?” 手里拿着药方的鬼婆装着严厉的腔调:“小鬼头,长本事了,敢来打听婆婆我的事情了,小心待会回去肠穿肚烂哦。”笑脸面具人顿时捂着肚子逃一般的跑出药园,边跑边喊:“我错了,我错了。”鬼婆忍不住笑呵呵的看着笑脸人一不小心摔了个跟头,翻滚着下山坡。 屋子里的南御天王透过窗户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也是轻声笑着。 “吱,”鬼婆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草药步入房间。 趴在床上的南御天王想起身,刚刚挪动了一下身子便因为刺激到后背的伤口而疼的龇牙咧嘴,俊秀的面孔上满是痛苦。鬼婆连忙放下药碗,扶着他的肩膀,心疼的说着:“慢点,不着急。” 南御天王有些歉意的说道:“婆婆,又让你担心了。”鬼婆对着药碗吹了口气,递给南御:“喝下去,依婆婆的医术,要不了六天就可以完全好了,保证你生龙活虎,待会婆婆再给你涂些药膏,半个月后一点疤都不会留。” “鬼婆婆,师尊那边......”南御欲言又止。鬼婆叹息一口气:“你这孩子,你师尊这般对你,你怎么还是这样呢。”南御一脸坚毅:“师尊待我虽然严厉,但是却比我的亲父亲强过百倍,起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会关心我。当然,还有婆婆你了。” 鬼婆掩嘴失笑:“真是会说漂亮话,不过,这次你师尊真的为你付出许多,要不然你可就不是一顿棍棒那么简单了。”南御低下头,有些悔恨:“是因为我杀了白止剑的女儿吗?” “不,是因为你想杀了你的哥哥。” 闻言,南御一脸狰狞,怒气冲冲的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哥哥总是要破坏我的一切。”望着有些失控的南御,鬼婆连忙一指点在南御额头,厉声说道:“燕子峙!不要被戾气迷惑,快运转‘至圣忘情录’收敛内力,小心走火入魔。” 南御天王燕子峙得鬼婆之助,悻然醒悟,知道又是心魔失衡,连忙运转内力。只见他的头发迅速由黑转白,又由白变黑。心魔算是又压制下去了。 鬼婆吁了一口气:“吓死婆婆了,子峙,你难道就真的这般恨你的哥哥吗?居然是你的心魔。”冷静下来的燕子峙淡然的回答:“婆婆还是叫我南御吧,毕竟是在教内。其实,哥哥一直以来对我挺好的,只是自从修炼了‘至圣忘情录’以后,对哥哥的嫉妒和恨意就变得越来越大。不过,如果这就是我得到力量所要付出的代价的话,我不后悔。” 鬼婆严肃的对着燕子峙说道:“南御,记住,永远不要让尊主知道你的心魔是谁,切记。”感受到这份凝重,燕子峙重重的点着头:“我知道了。” 陡然间,鬼婆哈哈大笑着,打破这一份凝重:“好了,不说了,药该凉了,赶紧喝吧。” “婆婆,为什么教里的人都喜欢戴着面具?”端着空碗的鬼婆闻言楞了一下,随后笑着说:“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想被别人看到,就用面具来隐藏自己。” “就像我吗?我虽然是大恒安宁王府的二公子,但是当我戴起面具的时候我就是江湖第一大势力密罗教四大天天之一的南御天王。” 鬼婆摇了摇头:“不,不一样。有些人虽然没戴面具,但是他依旧藏着许多秘密,扮演着许多角色,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你要当心。”鬼婆呵呵笑了一声,接着说道:“你这个南御天王水分可是大得很呢,毕竟你只不过是接替你师尊的位置而已,还是太过年轻了,没有自己的嫡系。好了,不说了,婆婆要去炼丹了,北御可是催得紧呢。” “婆婆慢走。”南御灿笑嫣然,只不过内心却是异常冷漠,戴着面具的人?你们会猜到我的真面目吗?师尊,婆婆,尊主。 ............... “面具?不,那是面纱,我猜,面纱之下定是天姿国色,这般身姿妙曼的人儿容貌又怎会一般呢?”一位华服公子满眼痴迷的说道。身旁的小厮顿时翻了个白眼,无奈的推着身前的人:“少爷,咱们还是赶快回家吧,老爷要是知道你又偷跑出来,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华服公子一脸鄙视的看着青衣小厮,狠狠地敲着他的脑袋:“真是愚不可及,方才天上有仙女飞过你都没看到?只是可惜了,那仙女戴着面纱看不清模样,不过那玲珑的身影真是美妙极了。”小厮揉着脑袋:“少爷,前两天你说隔壁王家村的王大善人家里有美姬二位,非偷偷摸摸的半夜爬房顶,可没想到,美是美,却是个母老虎,嘿呦喂,那把你打得,要不是王善人认出你了,估计你都要卧床半月了。” 华服公子顿时面脸铁青,好不尴尬,只得呵呵的干笑两声。随后装作十分吃惊的揉着小厮的脑袋:“小福,告诉少爷,你脑袋谁打的,嘿,这都红肿了,来,少爷给揉揉。” 小厮顿时眼泪汪汪的,十分感动,不过还是说了实话:“是刚才少爷发花痴的时候打的。” “啪叽!”华服公子揉脑袋的手干脆利落的挥掌拍在刚才红肿的位置,小厮又是痛的哇哇大叫。华服公子笑嘻嘻的擦擦手:“该,真是活该,让你一天天的不说好话。” 待小厮疼痛过后,看着少爷仍然流恋的望着远方,有些好奇的问到:“少爷,刚才飞过去的仙女真的好看吗?你怎么还在发花痴啊。”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华服公子回味着刚才惊鸿一瞥的美人,口中呢喃着,嘴角不知觉的露出笑意。 突然,华服少爷下定决心:“小福,咱们去追那位谪凡的仙女姐姐吧,我方才又看到她朝着那边的村子去了。”“啊,少爷你又癔症了吗?”叫做小福的小厮大感头痛,待随着少爷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心惊:“少爷,那个村子去不得啊,前几天那个村子旁的官道遭了劫匪,听说好大的一辆马车都被弓箭射成了筛子。好像有什么朝廷的大人物一直待在那,官府都戒严了。” 少爷神色坚定的说道:“这等天地绝色的女子,宛如天仙般的高贵清洁,我发誓,我爱上她了。我不愿再等那些虚无缥缈的机会,她就在眼前,即使刀山火海,也无法阻止我内心熊熊的爱焰。”说着,少爷便朝着那位一见钟情的女子离去的方向追赶。 落在身后的小厮拍着额头一阵苦笑,唉,少爷整天就会看些情情爱爱的杂书,这不,又发花痴了。 16 飘若飞仙 16飘若飞仙 骄阳高照,蝉鸣翼翼,小小的山坡上聚集着几个人,一位闭着眼睛的男子独自站立在树下。 一袭白衣,映着一树芳华,两袖微风,诉说风雅飘然。一种悠然自在的心境,无言中弥漫在众人之间。 恍然间,俊雅的男子抿唇微笑,无声的笑意却让人真切的感受到他的欢乐。 因为,她,来了。 空灵婉转的女子嗓音,由远及近缓缓的舒唱着: “嗟我怀人,置彼独行。 今我溯寻,不见其人。 陟彼崔嵬,我自虺隤。 姑酌觥筹,维以不怀。 陟彼高冈,我自玄黄。 姑酌兕觥,维以不伤。 我心悲伊,何呼哀哉。 我心伤姊,何吁哀矣。” 美妙的声音,美丽的歌词,搭配出完美无瑕的情意。 着一身月白色百褶罗裙,肩上雪羽绒花,缎裙上锈着水纹雪莲花。纱衣丝带,紧贴在身上,精巧细致的身形一览无余。面纱遮面,细纱下肤如凝脂,俏鼻挺立。插着银玉紫月簪戴着七彩珠华莲花冠的乌墨长发,随风飞舞。宛如仙女下凡的女子,脚踩树枝,迎风踏立。双眼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是看透了世间一切。 燕昌寿虽然闭着双眼,但是仿佛见到这位谪落凡尘的仙女般的,朝着她伸出双手,做拥抱状。 女子自树上随风而下,看到燕昌寿这般举止,嘴角噙着笑意,却是伸出芊芊食指点在了燕昌寿额头上,阻止他拥抱的意图。一股清冷而脆丽的声音响起:“怎么没有绑药带呢?” 感受着额头那只略显冰凉却带着细腻触感的手指,燕昌寿一阵苦笑:“药带都坏了,上次那些匪徒杀不死本公子,一气之下毁坏了本公子精心设计的大马车,唉,可惜了。”在一旁的花语闻言顿时有些无奈的说道:“姑娘,公子骗你呢。马车虽然毁了,但是药匣还在,里面的药带都好好的。公子只是认为绑着药带不方便就不让奴婢系上,还是姑娘你来劝劝公子吧。” 燕昌寿俊俏的脸上皱着眉头,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药味太浓了,难闻极了。还是不要戴着了,反正无论如何我都是一个瞎子了。”花语低声叫了一句;“公子,一定会有机会重见光明的。”燕昌寿只是摆摆手。瞎子的命运既已注定,就不要总是去数落自己的缺憾,要去感激我们得到的,至少,我们还活着。 “过来,”略带几分厉色的娇嗔,打断了燕昌寿的思绪。只见丽装女子自衣袖中掏出一条白玉色的锦澜丝绸带,走到燕昌寿面前。燕昌寿本欲拒绝,可是在女子一声绵长的冷哼下败下阵来,只得认命般的任由女子作为。女子手中的绸带是一些有明目养伤作用的药粉缝在中间,不过依照女子对燕昌寿的了解,特意在加入药粉前将绸带浸泡在花朵水缸里。所用的花朵也并非凡物,乃是采至冰峰上的雪莲花。 女子轻柔的将药带绑在燕昌寿眼部,神情十分认真专注,仿佛这便是天下间最重要的事情。燕昌寿轻嗅着面前淡淡的清香,轻轻说道:“雨时,不用这般麻烦的,反正我也习惯当一个瞎子的。”名叫雨时的女子闻言,正在系药带的手顿时停了下来,盯着眼前这张日思夜想的面孔,坚定地说道:“会有机会的,师傅这些年一直在寻找能够治好你眼睛的医者,我们都不曾放弃。” 听到雨时口中的“师傅”二字,燕昌寿顿时冷哼一声,神色有些漠然,冷冷的说道:“当年拜她所赐,险些丧命,所幸捡了条命回来,只是瞎了一双眼睛。如今这般作为,请恕燕某不能接受。”雨时眼眸有些湿润,急切的说道:“寿,师傅毕竟是你的娘亲,有生你养你之恩,不该这样的。” “当年她对我绝情,自她那一掌挥下时,我们便,恩,断,义,绝。” “寿!”燕昌寿伸指压在雨时的唇间,轻笑一声:“你知道死亡时的恐惧吗?那种可怕的经历我不想再试一次了。”雨时看着燕昌寿,无奈的替他整了整衣领,随后挽着他的手臂:“寿,风有些大了,我们回去吧。以后的路,我随你一起走。” 一直被雨时飘若飞仙的气质吸引的白小池总算回过神来了,尴尬的走到花语身旁,疑惑的问道:“花语姐姐,方才那位仙女姐姐是谁啊?怎么跟瞎子哥哥很熟的样子,是他娘子吗?”花语看了眼互相挽着手臂走在前方的二人,轻刮着白小池的鼻子,笑吟吟的调笑道:“怎么了,小白痴也想娶媳妇了?”白小池脸颊顿时羞红,断断续续的说道:“才,才不是呢。我只是觉得,那般飘然脱俗的仙女姐姐居然是一个瞎子的媳妇,有点替她可惜了,唉。” 花语咬牙一怒,一个脑瓜崩狠狠地敲在白小池的脑袋上:“小白痴你再瞎说,本姑娘可要好好收拾你了。不过,你还真的说对了,雨时姑娘还真不是公子的媳妇。”原本捂着脑袋叫痛的白小池闻言,顿时眼睛一亮:“花语姐姐,快说说。” “哼,”花语冷哼一声,伸手扭着白小池的耳朵:“怎么,听到雨时姑娘不是公子的媳妇你就这么高兴吗?你才多大啊,莫不是看中了雨时姑娘,想要娶她做媳妇?”白小池红着脸,紧紧握住花语拧他耳朵的手,叫道:“花语姐姐轻一点,我才十二岁啊,还是个孩子。”“哼,”花语再次泠哼一声,这才收回手指。却不知,白小池在心中暗暗想着,我爹当年十六岁就和我娘私定终身,再过几年等小爷再长大一点,一定要把仙女姐姐娶回家。不过,仙女姐姐到底和瞎子哥哥什么关系呢,不行,必须问清一点,免得到时候有什么误会。 白小池连忙缠着花语打听,终于,花语不忍其烦之下道出原委:“雨时姑娘是公子的一个婢女,只不过是最特别的一位。公子身边有四位婢女,分别是春意,我,秋露,和雨时。只不过我们的来历都不同,春意是王爷送给公子的,我是小时候被公子救回来的,秋露和雨时是王妃送给公子的。雨时和秋露不同,雨时天资过人,是武学奇才,再加上公子对年龄最小的她最好,王妃便收雨时作为入室弟子。雨时便成为了冰情宫的少宫主,从小到大,雨时很少和我们在一起,她一直在寒心涯的冰情宫闭关修炼。这次,应该是她听说了公子遇袭的事,连夜从遥远的寒心涯赶过来的。喂!小白痴,我可提醒你啦,她的武功可是很厉害的,千万不要在她面前说公子的坏话,不然你可要倒霉了。” 白小池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放心吧,我才不会在仙女姐姐面前叫瞎子哥哥的。没想到,仙女姐姐居然是冰情宫的少宫主。冰情宫一向神秘高冷,相传冰情宫主因爱生恨,走火入魔之下逆转玄功,却不料不但没死反而因祸得福,玄功更进一层,堪堪与绝顶高手并驾齐驱。不过,冰情宫主被爱所伤,冰封感情,遂自号‘冰情’,创立冰情宫,誓要铲除天下负心之人。冰情宫只招收冰清玉洁的女子,虽然不禁止门人婚嫁,但是冰情宫的女人一向眼光挑剔,很少选择嫁人,大多是孤老终身的。” 花语惊讶的望着促促而谈的白小池,惊异的问道:“小白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白小池一阵得意:“小爷我可是江湖儿女,这等江湖轶事怎能不知。”花语怒目一瞪,白小池顿时低头认错:“好吧,我是听我叔叔说的,他还说当我见到冰情宫的女人,一定要躲远一点,尤其是从青楼出来的时候。”花语一阵咬牙切:“看来你叔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学点好的。”白小池连忙点头,心里却是默默的对着叔叔说对不起,这次只能抹黑你作为挡箭牌了,不然花语姐姐肯定要追根究底的问出我的身份的。 不过,白小池不曾想到,昌寿公子却是早已知道他们的身份,这种特意的掩盖反而有些可笑。等等,少年,你是不是因为关注这个问题而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那就是....... “那就是,那就是!那就是那位仙女美人!”一声兴奋的喊叫突破天际,划过众人耳朵。只见,一位华服少爷和一个青衣小厮,朝着燕昌寿和雨时的方向奔去,那位华服男子,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喊叫。 17 小生有礼 17 小生有礼 华服男子兴奋地朝着燕昌寿,身旁的雨时,走去。一路上完全忽略一旁的闲杂人等,如,抱刀挺立的冷风都浩,疑惑神色的花语白小池,满脸无奈的青衣小厮小福,以及仙子身边不该出现的,男人。 “惊鸿一瞥,邈邈佳人。素衣白纱,飘若飞仙。”男子微笑着抱拳施礼,仪态蹁跹:“仙子,小生有礼了。”雨时细眉下的双眸冷冷的扫过华服男子,面纱下未曾吐露只言片语。 倒是一边的燕昌寿无奈的摇了摇挽在手臂上的芊芊素手,朝着华服男子笑道:“兄台特意拦路,不知所谓何事?”华服男子依旧痴痴地望着身袭白衣宛若仙子的雨时,仿佛忽略了世间一切,只有眼前的女子。倒像是呆了傻了一般。 男子身后的小厮却有些不大好意思,连忙扯着男子衣襟。一边扯一边鞠躬道歉:“恕罪恕罪,我家少爷疯病又犯了,诸位莫要见怪。”待男子回过神来,转手便拍了小厮脑袋一下:“嘿,小福你怎么又说少爷我坏话,你才疯了呢。”说完后不待小厮回应就急忙转身,朝着雨时躬身作揖:“小生只是惊慕仙子,一时有些唐突,敬请见谅。额,这位仁兄也有礼了。” 雨时依然冷眸似冰,不言不语。燕昌寿有些好笑的说道:“兄台倒是一个妙人,能为了惊鸿一瞥,这般辛劳的追来。”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额头,尴尬的说道:“这位姑娘方才宛如飞仙的自小生身边飞过,小生向来有些爱美之心,情不自禁之下便追了过来,确实有些唐突了。”一旁的小厮也是帮着解释:“我家少爷天生花痴病,见着美人便拔不开腿。不过我家少爷向来是只有贼心没有贼胆,不会对美人动手动脚的。嘿嘿,少爷我说的对吗?” 男子咬牙切齿的回答:“对,你说的太对了。”说着,便又是一个巴掌拍着小厮的脑袋上。 一旁的花语嗤嗤的笑着,都浩也是面带笑意,唯有冷风依旧冰着个脸,心里是否也在偷着乐就不得而知了。倒是白小池同情的望着小厮:“你家少爷天天打你脑袋瓜子,难怪你这样傻。” 男子尴尬的收回手掌,朝着雨时再次作揖:“家仆愚钝,让姑娘见笑了。在下姓张名翼,乃是家父希望在下将来鹏程万里之意。不知姑娘芳名可否告知在下?” 面纱下皓齿轻动:“雨时。” “重叠太古色,濛濛花雨时。”张翼摇头晃脑的吟出一句古诗,随后得意的说道:“姑娘好名字,好一番自然空远的意境,真是贴合了姑娘仙子般的气质,好!” 雨时闻言微皱眉头,似是有些不满,却不欲与他多言。一边的燕昌寿轻声笑着吟诵道:“晴时看,雨时看。红绿云中驾彩鸾,阳台梦未阑。 咏伊难,画伊难。服透东皇九转丹,光生玉炼颜。兄台,这不是更加贴切吗?” 张翼闻言目光中异彩连连,拍手叫好,嘴中重复着:“服透东皇九转丹,光生玉炼颜。妙极妙极,姑娘虽然面带丝巾,不曾展露容颜,但是翼相信,姑娘定是仙女临尘,美艳不可方物,正是这般美貌。” 雨时看着嘴角噙笑的燕昌寿,轻笑一声,伸出手指整理着燕昌寿衣领上的褶皱,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生为一人。我此生只为你,你若是看不到我,我便一生遮面见人,直到你眼睛复明的那一刻为止。” 张翼看到雨时这般亲密的对待燕昌寿,内心顿时一片失落,脸色有些苍白,努力咧开一张苦涩的笑容:“恭喜雨时姑娘心有所属,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雨时姑娘还有这位兄台同意。方才在下家仆说过,在下有花痴病,呵呵,倒也差不多,是在下惜美之心过重。在下希望将雨时姑娘描绘在画卷里,一全惜美之心,还望两位同意。” 燕昌寿只是一张苦笑的脸,不言不语。雨时闻言倒是有些想到了一些事,面纱下一丝轻笑。张翼听得此声,激动地说道:“雨时姑娘可是同意了?真是太好了,不妨趁着天色尚早诸位到我家稍作歇息,这边走。”张翼高兴的仿佛是得了糖果的孩童般的。 看着张翼这般热情,雨时倒是一语双关的说道:“倒是麻烦公子为奴家作画一张。”言毕,强行搀着苦笑不已的燕昌寿走在张翼身后。 余下众人连忙跟在身后,向着张翼家所在的王家村走去,好在离此地不远,只消得几刻便至。 一路上张翼对雨时大献殷勤,却只招来了冷脸相对,却是不厌其烦锲而不舍的尽显其痴情风范。倒是白小池终于琢磨出不对劲了,明明仙女姐姐对那个张大花痴没有好感的,为什么会答应去他家里让他作画一张呢? 等到白小池把疑问告诉花语,花语笑嘻嘻的拉着他落在众人身后,神神秘秘的告诉他:“那一年,公子十六岁,雨时十四岁。自诩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公子要画一张《仙子飞升图》,雨时自告奋勇的要做仙子。为了画好仙子,雨时特意让公子以手拂面。结果,嘻嘻,画出的仙子却不是雨时的面容。当时雨时可是哭了整整一个下午,整整三天没有理过公子。”白小池不解的问到:“不是就不是呗,哭什么啊?有什么好伤心的?难道是因为画的难看吗?” 花语斜眼鄙视的看着白小池:“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怎么会懂这些事。公子眼睛自小时候便看不到,根本没有看到过其他人,可是画出的仙子却不是他摸过面的雨时。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公子心里最关切的人不是雨时,而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虚构女子。” “如果那个女子是真的呢?如果她真的是你们公子心里所爱过的人呢?”白小池抿着嘴一番认真的分析着。花语很不高兴的弹了白小池一个脑瓜崩,无奈的说道:“都跟你说过了,公子自小看不到,脑海里又怎么会有其他人的容貌呢?”白小池赌气的朝着前面边跑边说:“你就是害怕,害怕如果是真人,你在你家公子心里一点位置都没有了,哼。” “嘿,小白痴!你站住,看姐姐不会收拾你。” 白小池转身做个鬼脸,便接着快步跑开。 花语和白小池的嬉戏打闹声,惹得众人一番注目。张翼笑着对燕昌寿说道:“燕兄属下倒也是活泼可爱,跟我家小福比起来却是好太多了。”听力异常的燕昌寿早已听得清楚他二人的对话,只是一番苦笑连连。跟在身后的小福顿时不满,发起了牢骚:“少爷真是不地道,你忘记了上次半夜偷窥王善人家新收的美姬二人却被美姬发现结果被暴揍一顿,最后还不是我背着少爷你回去的?” 言毕,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已经和众人混熟的张翼饶是面皮深厚,脸色也是有些发红,紧张的看着雨时,生怕在仙子心里留下不好印象。 燕昌寿敏锐的听到了“善人”二字,装作好奇的问到:“张兄,你们村的王善人可曾信奉什么教派?怎么这般乐善好施博得一个善人名号?”不待张翼回话,青衣小厮小福倒是满脸憧憬的说道:“王大善人家里家财万贯,家里吃的喝的特别多,他对待我们下人还特别好心。小福要是能有那么多银子就好了,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个芝麻烧饼,天天吃到撑,嘿嘿。” 满脸黑线的张翼一个巴掌打醒了小福的美梦,不好意思的抱拳:“让燕兄和雨时姑娘笑话了,不过小福倒是说对了,王善人家里确实颇有财资,但是却非为富不仁之辈。他逢年过节倒是接济些穷苦人家,更别提灾害之年搭棚施粥的善事了,在这附近几家村庄里,王善人之名也是耳熟能详的,尤其是前些日子我钟杨县潘达满潘县令特意表彰过王善人捐款修建水坝。” 燕昌寿点头:“如此说来,这善人之名也是名副其实。只是不知这位王善人是何教信徒,这般行善于民还是没有信教,只是本性如此呢?。”张翼回到:“这乡间僻壤的,大多信奉的都是一些小教派,但是王善人信的却是一个大教派,名叫‘密罗教’。”小福插嘴道:“我们王家村如今不信其他的了,都信密罗教了。以前我家少爷也想信密罗教,差一点就入教了,结果被我家老爷一顿臭骂,给关到柴房里了。”张翼无奈的以手遮面,这下可好,什么黑历史都被这二货抖出来了,仙子会怎么看我? 燕昌寿闻言微笑,语带双关的说道:“看来,令尊也非常人啊,竟然能拦着张兄入教。”小福连连点头:“那是,老爷可凶了。” 18 张家宴会 18 张家宴会 青砖绿瓦,丈八高墙。小小的村庄里显得异常富裕,家家户户都盖起了砖瓦房,围起了土坯墙,与燕昌寿一行人落脚的土墙茅屋村庄比起来,生活显得更加美好。只是,人烟有些稀少罢了。 燕昌寿和张翼等人,最后停在了门口一对镇宅大狮子的高宅大厦前面。一路上,雨时附耳告诉燕昌寿周围的景物,充当他的眼睛。此时,燕昌寿似笑非笑的对着张翼说道:“张兄,看来不止王善人家财万贯呀。”张翼只得尴尬的呵呵傻笑。 殊不知,四只眼珠,两对俏目正在一处阁楼上,远远地盯着燕昌寿。其中一个人冷笑一声:“公子,奴家正想去寻你呢,如今你可倒好,自投罗网。” 浑然不觉的燕昌寿在张翼的热情招待下,走进了张家院内。 闻讯赶来的张翼父亲张铁山,走到大堂客厅时恰巧看到正在献殷勤的张翼,顿时脸色铁青,满嘴的大胡子也是气得抖了三抖。抬手便是一张嘴巴子拍在张翼脸上,怒气冲冲的说道:“臭小子,上次王老弟把你送回来,老子不是罚你半月不准走出书房,这才多大一会,你这小王八蛋又溜出去了。”张翼捂着脸,也不喊疼,只是一直对着张铁刀使眼色:“爹,我这有朋友来了,有事儿待会儿有空再说。” 白小池拍着小福的肩膀,同情的说道:“我可算是知道你家少爷为啥总打你了,合着是他老子教的。” 这边的张铁山还是吹胡子瞪眼的怒喝:“少给老子转开话题,老子省吃俭用的供你读书,你个瓜娃子可好,三天两头的偷跑出去,白瞎了老子买的一屋子书。”张翼可怜兮兮的申辩:“爹,孩儿都会了,要不是明年才科举,孩儿今年肯定给你拿个状元回来。”张铁山很是直接的回应:“屁!” 燕昌寿先是轻咳了一声,才慢慢站起来:“张老爷教育孩子,还真是别具一格啊。不过,燕某可以确定张兄所言非虚,张兄才华还是有的,燕某不敢肯定张兄能否能拿下状元,但是必定是榜上有名之辈,名在孙山之前。” 张铁山瞪着一双大眼,愣愣的看着张翼:“他说的是啥意思?”张翼笑嘻嘻的拍着张铁山的胸膛:“燕兄弟的意思是说,孩儿科举肯定能成功的。”张铁山毫不客气的拍下张翼的手,吹着满嘴的大胡子说道:“臭小子净瞎说,他都说了,你考不了状元,不过,孙山是谁?怎么又和他扯上关系了?” 张翼无奈的说道:“爹,燕兄真的是说孩儿能中举,只不过读书人的话你听不懂罢了。” “真的?”张铁山半信半疑。 “真的!”张翼和燕昌寿同时点头肯定。 “嘿哈哈哈,这位,这位燕兄弟啊,承你吉言,我家翼儿这次科举一定成功。”张铁山转怒为笑,一张大嘴咧到嘴角,张翼则是无奈而又尴尬的对着雨时和燕昌寿轻声微笑。 “各位既然是翼儿的朋友,那我老张肯定要好好招待,啥也不说了,咱们吃点喝点。”张铁山摆出一副热情好客的样子,扯着嗓子对门外大吼:“老王头,收拾收拾,家里来贵客了。”“哎,老爷。” 一副心满意足样子的张铁山大马横刀的坐在客厅正中主座,眯着眼仔细打量着儿子带回来的“朋友”:孤傲绝尘的雨时静静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言不语,宛若冰莲。眼睛上蒙着布条的燕昌寿嘴角露着和煦的微笑,温润如玉。腰间寒刀悬挂的冷风面无表情的侍立在椅子后,与张铁山扫来的眼珠冷目相对。怀中抱着长刀的都浩站在冷风身旁眼珠乱转,似是在打量周围环境。容貌秀丽的花语在和淘气机灵的白小池在门口说笑打趣。嘿,我这傻儿子呦!这些人看着可不简单呐,你咋把他们领回家了。 心里忧虑的张铁山面上却是堆满笑容:“哈哈哈,各位远来是客,刚才有些怠慢了,见怪见怪啊。” “张老爷客气了,燕某携带众人到贵府叨扰才是有些莽撞了。”燕昌寿笑着拱手。 “爹,你有事的话先去忙吧,我先带燕兄他们到书房去一趟,待会我们再回来。”张翼巴不得他爹赶快走,免得挨骂在仙子面前再丢面子。可是张铁山偏偏不如他所愿,反而揪着他的耳朵,狠狠地训话:“臭小子,有什么事还要避着你老子,难道你小子又想啥坏主意了,还专门喊了这一大群人来帮忙。”张铁山下手一向很重,尤其是对自家儿子,毕竟他信奉的是棍棒之下出孝子,不打不骂不成才的暴力教育。 当下,张翼便疼的吱吱叫:“爹,爹,哎呦喂,轻点,轻点,疼,你听我说,哎呦,你先撒手。”在张翼正在努力挣扎的试图摆脱他爹魔掌的时候,燕昌寿一句温和的话语仿佛救星般的降下:“张老爷误会了,在下今日与张兄一见之下分外投缘,加上张兄热情好客,燕某便自作主张的来贵府拜访。张兄如此作为,怎会是心思不正呢。” 果然,当着客人面前,张铁山还是收回了手。反正是自家儿子什么时候教育都可以,就是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颜面。还不知道他爹打定主意今晚要用家法好好收拾他的张翼,还在为摆脱拧耳朵的魔掌而向着燕昌寿行了一个感激的小眼神,不过随后醒悟到燕昌寿根本看不到。 “老爷,王管家让我告诉您,饭菜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上来了。”青衣小厮小福唯唯诺诺的上前打断两人对话,在等待老爷回应中还同情的望着耳朵发红的张翼,张翼随即回以颜色,怒瞪小福。 “呵呵,饭好了,诸位先去吃饭吧,有啥事等吃完饭再说。”张铁山一言定下。 看似热情好客的张铁山,仿佛真的很是热情好客一般,完全不顾尊卑礼仪,硬是邀请身为随从的冷风都浩同坐席位,还有自称婢女的花语,额,自觉入座的白小池不提了。 “各位,抄筷子,来,吃。”张铁山满是老茧的肥手,率先夹起一块肥肉。白小池看到后,心中暗叫一声,老赖皮,便抄起筷子朝着盘子里剩下的肉片夹去。 张翼夹起一块鱼肉送到雨时面前的碗里微笑着说:“雨时姑娘,尝尝这鲜美的河豚肉。”依旧在戴着面纱的雨时,轻摇琼首:“多谢,只是雨时不便就餐,只在一旁看着就好。”张翼轻笑:“倒是让雨时姑娘看到我等进食的丑态了,还望姑娘切勿见怪。” 坐在雨时身边的燕昌寿倒是十分惬意,一边的花语不时地为他挑选合适美味的菜肴夹到碗里,甚至有时直接喂在嘴里。雨时颦眉微皱,冷冷看了燕昌寿和花语一眼便不再言语,如她所言,不吃不言。 张翼装作在吃菜,却是用眼角时刻关注着雨时,当下看到了雨时皱眉,不禁心中暗喜,以为自己还有一亲芳泽的机会,于是装作傻傻的问到:“燕兄啊,你在家吃饭的时候,都是花语姑娘这般服侍吗?”一言问出,果然引来雨时姑娘扭头注视。燕昌寿无奈的苦笑:“张兄,在下眼盲不能视物,难道让在下只能嗅着这满桌的香味不能入口吗?咳咳,不过,在家里的时候倒是在下自己动手的,因为饭菜的位置都是固定好的。” 张铁山一边往嘴里塞着肉,一边嘟囔:“臭小子吃饭别吵吵,搁着以前,你说话这会早没了。”张老爷嘴上一边说话一边扒着饭菜,吃饭说话两不误。张翼歉意的一笑:“家父吃饭一向如此,想必是年轻的时候故乡里招过荒灾。” 张老爷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甩手给了张翼一个脑瓜拍:“臭小子还敢笑话你老子了,你娘走的时候,还不是你老子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活大的。”白小池闻言对着张翼露出一双同情的大眼睛,一副同病相怜的样子。张翼实在受不了一个十二岁少年满是同情的目光,弱弱的说道:“我娘没死。” 白小池满是疑问的眼神更是让张翼受不了,只得解释道:“我娘在我生下我之后就走了,一直没回来。” 静,原本筷来筷往的餐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只留下看似粗狂的张铁山一声叹息,默默的灌了一口酒。 “哈哈哈!”一阵畅快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大堂,打破了宁静。一时间,张铁山满脸铁青,众人神色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