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与美女》 写在前面的话 忙碌的人有本领的人要做大事,闲暇无聊的人身无长技的人才写小说,而通常做大事的人是没有时间看书的,所以,我声明,这本书是写给那些无所事事的人看的。 人活着总免不了被人品头论足,书也是的,写出来就会有人说长道短,说就说罢,反正我是不在乎的。说它不好的人,可以满世界去嚷嚷,也可以来告诉我,当然了,所有的过错都在我,你是无辜的;说它好的人,我劝你赶紧忘掉,一本小书,不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的;如果你已经打开阅读,只能证明你也是个自甘堕落的人,但你尽可把它读完,因为你再也不会有什么更可怕的风险要冒了。 依照惯例,我还得补充一点:本书所写绝非真人真事,如有雷同,纯属虚构,但是,要是你的眼睛贼尖,轻而易举地就于缝隙间找见自己的绣像小影,那我就非得恭贺你不可。 第一章 问题女孩 逃出校园 艾米是个问题女孩,至少老师和学校是这么看的。 总结起来,她有两大问题,一是她长的还算漂亮,二是她对课堂秩序的破坏。那时,她刚刚十八岁,聪明而腼腆,懒散又不安分,正是青春多梦的季节。她不知道一个女孩是不应该有一袭飘逸的长发和一双纤细的小手,特别是一对精灵的眼睛,绝不能像鬼怪和小兽那样肆意的顾盼回眸。她的身体还没完全发育成熟,略显单薄,却基本符合时尚关于骨感美人的标准。她有点淘气,喜欢吃零食,爱好穿着打扮,用她自己的话说,她必须对得起观众——她的一大群追随者,其中有男生也有女生。同学们喜欢艾米,只是因为她的单纯和美丽;她的学习成绩只能算一般,但是,她的美人胚子却是毋容置疑的,他们叫她校花,而且已经习惯于把她当成自己身边的一抹风景。要是她不自觉的微微撅起小嘴,她旁边和后面的男生马上也会跟着撅起小嘴;要是她打个哈欠,全班一半的同学准会跟着伸懒腰,这些原不该怪她,可是老师却抱怨这课没法上了,这些孩子太不尊重师道了,气得摔下教本,扬长而去。 她平静地读完了高一和高二,一切的改变都源于她的高三班主任——水桶。 开学不久,甲学生家长找到学校,告状说“孩子回家不好好读书,不是发呆就是画美女,整张纸写的都是艾米的名字。这怎么得了,耽误了孩子谁负责?”水桶说,“我们负不着这个责任。”言外之意,罪魁祸首是艾米,该去找艾米才对。乙学生家长接着兴师问罪,“艾米是谁?准是个小妖精,我们女儿天天念叨买衣服鞋子,心思一点也没用在书本上,说艾米穿的,她就要买,学校不会教孩子从小就比吃比穿,而忘了艰苦奋斗的传统吧。”水桶说,“我们只管教书,穿什么样的衣服鞋子是孩子的自由和权利,她跟谁学,我们可管不了。”丙学生家长更甚,“赶紧给我们孩子调班,说什么也不能在这个班级了。只要艾米还在这个学校,就是调到别的班,我们也不放心,孩子带坏了怎么办?我们只有一个孩子。要不,最好请学校把艾米调剂到别的学校。”校长淡定地说,“这确实是个问题,可艾米就是一孩子,不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 但是水桶班主任不这样想,她认定艾米是这场祸乱的根源,冲进教室,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训斥艾米,“你这孩子不好好学习,见天描眉画眼,打扮的像个妖精,给谁看啊?啊!”走了两步,想起自己长的丑恶,遭过无数的白眼,加重语气说,“人要心灵美才是美,重要的是内在美,外表美根本不值一提,没有内在美的支撑,再美,像画上那样美,也是白搭。”同学们不干了,他们看不下校花被人这样遭践,即使这人是凶巴巴的班主任,不满地起哄,声援艾米。水桶要大家安静,保持正常秩序,侧过身子继续问艾米,“你觉得自己美吗?”同学们齐声回答,“美!”水桶不理茬,想到自己心仪的衣服都穿不上身,气狠狠地说,“一点也不美,那是衣服美。”校花受不了这样摧残,早伏在课桌上伤心地哭了起来。水桶觉得话还没说完,又加上两句,“班级里这么多孩子,不能因为你一人,带坏了一群孩子;你不想读书就回家去!”对一个孩子来说,这种伤害简直是太大了,太伤自尊了,艾米带泪跑出教室,同学们也跟着往外跑,水桶没料到出现这种局面,连声断喝,“回来!回来!”但是还是有两个孩子跟了出去。 这是艾米第一次逃课,她和甲乙两个最好的朋友在街头漫无目的地逛了整个下午。这次的结果是艾米从此经常逃课,她觉得课堂就是炼狱,老师总要盯着她,训斥她,而街头则是天堂,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后来便干脆不去上课。 一天,她的母亲在街头找到了她,将她押回学校,强作笑脸,忍气吞声,好说歹说,水桶才勉强同意她重回教室上课。母亲千叮万嘱,要她保证往后认真读书,家里供她读书不容易,不读书的话,只能回农村种地,像农村人一样过一辈子,辛苦,默默无闻,受人欺侮。艾米翻然开悟,同时想到父母的苦累,便含泪点头答应了下来。可是母亲一走,水桶反而越发的变本加厉肆无忌惮,串通其他老师一起向她施加压力,她的处境变得更加困难了,在人类趋利避害本能的驱使下,她再次选择了逃课。 过了几天,她的母亲又赶到县城,再次将她送回学校送进教室,不过,这有什么用呢,父母哪里能理解加在她身上的压力呢,她还是呆不下去,还是逃课。 一个小女孩在街头闲逛的结果通常不外乎两种,一是受到恶劣青年的诱骗而很快地变坏堕落,另一种是得到好心人的帮助指点,重新回归生活的正轨。不过,艾米一种也没遇到,所以既没变坏也没变好。有一回,她正在街头盯着香港电影明星张柏芝代言的内衣广告看,同学甲乙跑来告诉她,水桶又打电话给她的母亲,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她慌了神,不知道该咋办。甲说,“我们商量过了,我们逃吧。”乙说,“反正书也念不下去了,我们不如一起去南方玩一趟,见见世面。”艾米想了想,这虽然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但它毕竟能够暂时延缓那可怕的尴尬和痛苦,于是,三人连忙去了火车站。 三天后,孩子们被家长接了回来。母亲要艾米去给水桶认个错,回校继续读书,艾米哭着说,“你们再逼我上学,还不如叫我去死。”母亲看到孩子以死相争,不敢造次,想到这孩子就此毁了,家庭的期望全盘落空,不禁悲从中来,叹息道,“罢了,罢了”,展手挽起孩子,步履沉重满腹忧伤地回家。 学校是教育人塑造人的地方,这样做对吗?但是,我们今天的教育就是这样,缺乏爱心没有耐心,将一些有缺点的学习成绩差的孩子列为问题学生,视作教育的弃婴,无情地逐出课堂逐出校门,推上了社会。 第二章 赌气离家 飞往城市 家是枯燥的,尤其对一个十八的孩子来说,家里简直一点意思也没有。不许看电视,不许外出,不许听音乐,甚至连躺在床上都不行。家的气氛是凝固的,家的色彩是灰暗的。父母整天哭丧着脸,一个劲地说教唠叨,真叫人受不了。 “村里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我们在村里头都抬不起来,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母亲停下筷子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父亲说。 “米米,这几天,你就在家安心读书,爸爸正托人为你联系转学,不管咋说,你都要把书读完”。 父亲没作声,继续闷头吃饭。艾米横下心来说,“我不去读书,我要出去打工;我又没犯罪,关他们什么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去哪里?外面人生地不熟的。”父亲推开饭碗,站起身,抽烟剔牙,说,“一个小孩子,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咋回事,还出去打工。” “我都十八了,不是小孩子。” “十八,才多大。打工是那么容易的吗?你懂得多少!”父亲停止了剔牙。 “米米,城里坏人多,打打杀杀,乱七八糟的,我们不去。”母亲说,一半出于吓唬,一半来自劣质电视剧的印象。 “你们要是不放心,我就跟表姐去,还不行吗?” “未未在n市,哪有时间回来带你?”妈妈说。 “她在家呢,昨天我打过电话了。” “不行,哪儿也不准去!”父亲觉得这孩子太不像话,立即迎头喝阻。 “烦死了,烦死了,这个家,我一天也呆不下去,我明天就走,永远不再回来!”艾米扔下饭碗,钻进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房门。 “这孩子?” 母亲说。 “这孩子!”父亲说。 “我是成年人了,我的生活应该我自己选择与安排,不用你们再操心。”艾米从房间里探出头来说道,然后关上门,开始整理起行装。 夫妻俩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办法,心里后悔,不该把她给娇惯坏了。报纸电视上说,90后的一代是属狼的,任性,自私,无情无义;他妈的,这话一点也不假。 表姐是蹭着轿车来接表妹的。表姐虽然刚去n市打工两年,却已经是一副十足的大城市声势,说起话来舌头打弯,嗲声嗲气,乡下人听着,云里雾里,一愣一怔的。一位名人总结这种作派时曾经说过,改革开放三十年来,中国与世界接轨远不如农村与城市接轨来得深刻,中国与世界接轨好比老太婆学英语,伦敦郊区音,中国特色,而农村与城市接轨则是小女孩赶时髦,超级模仿秀,花里胡哨,可谓是一语中的韵味悠长。 听见喇叭声,艾米飞出门外,捉住表姐就是一通欧美人士见面的礼数,相互姐姐妹妹的乱叫,又亲又抱。父母以为孩子们疯了,看的目瞪口呆。表姐丢下艾米,举起坤包,挤进姑妈怀里问长问短,无非是身体好,爸爸妈妈也想你们之类的话,临了开玩笑说,“我把米米妹妹带走,你们放心,不怕我把她卖了换糖吃吗?”母亲连说,“放心,放心,跟未未姐姐去,我们放心。”艾米围着车子转了一圈,啧啧赞叹,大声问未未,“姐姐,车子是你的吗?北京现代,好好漂亮啊!”表姐反问一句,“你猜猜看?”把艾米羡慕的小命都差点丢掉,直恨自己外出打工迟了,否则,开车的一定是自己。父亲向艾米使了个眼色,训斥道,“好好说话!”艾米撅起小嘴,扭头进了门。 司机忍受不了这种司空见惯的场面,假意下车,看一眼车胎,催促说,“时间不早了,还要赶路。”表姐假意瞪了他一眼,却假意忘了要做介绍。父亲请司机屋里坐喝杯水。表姐回头说,“不了,我们这就走。” 真要离开家了,看见父母把衣服包裹仔细地放进后备箱,艾米想起自己就要去陌生的大城市打工,想到可能遇到的种种,一股凄凉之感不禁涌上心来。她原以为自己是铁石心肠,不会在分别时流泪,却突然觉得喉间有些哽咽,于是赶紧坐进车里,将父母的叮嘱与满盈时空的恋恋之情狠心地挡在车外。车子走了,表姐盯着窗外,扬手告别,而艾米则深深地低下头,低声哭泣起来。 村子静悄悄的,除了父母,没有其他人看见小艾米走了。这种分别,在中国实在是太平常了;全国有一亿多人外出打工谋生,这种分别,每天都在上演。因此,她的外出,在村子里并没有引起任何一丁点儿的声音,宛如鸟儿飞离空巢,鱼儿沉入水底,过不了几天,村里人就会忘记村里有过艾米这个小女孩,谁也不会问起,她去哪里了呢,她的命运会怎样呢? 第三章 梦里看花 想入非非 车子行驶出约莫十分钟,司机从后视镜里瞄了瞄艾米,问道:“第一次出远门吗?”未未转头看了看艾米,代答道:“是的。米米妹妹她还是个学生呢,这是她第一次出门。”司机说:“未未,你的表妹很漂亮呀。”未未正言厉色地说:“我警告你,不要打我表妹的主意。”司机悻悻地说:“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呢?”未未连讥带讽地说:“你这种人,我还不知道,城市猎人?要打猎你就得另选目标,去找别的女孩,但这也不行,有我在,哪个也不许你找。” 艾米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并没有听见这段对话。 现在,艾米又恢复了一点活力,像个全副武装的战士,活动活动手脚,准备到城市里寻宝览胜,她确信自己一定会成功,尽管她还不能确定这是什么性质和模式的成功。她不能抑制自己这样想入非非,所以很快又陷入一种虚拟迷醉的状态,她模模糊糊地听见前面有两个人在讲话,却又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说话。 “那是倚帝度假山村,周围百里之内最好的游览度假胜地,里面的景致非常漂亮。”司机说,“钓鱼钓虾,划船登山,样样俱全。一到节假日,n市的人,就开上私家车,呼朋唤友地举家过来休闲娱乐。” “看到了。是下面那个尖塔式建筑吗?”表姐兴奋地说道。 “那是它的大门,设计的很别致漂亮是吧。进门左拐有一条长长的钢架结构回廊,上面是一架长春藤,长春藤间间杂着几株葡萄,人行其间,可坐可卧,碧翠的葡萄,随手摘食,情人们徘徊其间,宛若置身伊甸乐园。” “上次来,你带了几个美眉呢?” “哪有?和几个同事一起来的。” “不老实了是吧,你是那种食草动物?——嗳,醒啦!”这回听清了,是表姐的声音,艾米笑了笑,她想问问现在到什么地方了,终于又没有开口。 “米米妹妹今晚住哪儿,未未?”司机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艾米觉得他称呼自己‘米米妹妹’多少有些唐突,但是,好像除此之外也很难找到更合适的称呼,叫‘艾小姐’‘艾小妹’都似乎不妥,他随顺表姐叫,就随他去吧。 “暂时先住我那里,过几天再去找房子。嗳,你熟悉n市这地方,麻烦你替米米妹妹租一间房子。” “好的,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那么,我代米米妹妹先谢谢你。妹妹,这是季老板,是今世缘集团驻n市办事处主任,我们都叫‘季哥’。” “季老板。”艾米没有叫‘季哥’,而是选择了一种大众化的称呼,因为这年头,所有不认识的人都可以尊称为老板。 “米米妹妹打算做什么工作呢?联系好了吗?” 艾米发觉季老板真是个热心肠,很懂得关心人,要是不回答的话,就显得有点不近人情了,于是说:“还没呢,我想到那看看再说。” “季哥,你的办事处不能多雇用一个人吗?米米妹妹就去你那儿打工,工资随你开。”未未明明知道季老板那儿不要人,所以,故意开他的涮。 “你饶了我吧。我名义上是主任,手下实际只有一个临时工,我联系好商家,他负责送货。上货御货那样的脏活累活,怎么忍心让米米妹妹做呢,你们还是找个轻快活做吧。” 对话进入了停歇期,季老板打开音响,里面传出刘若英的歌声,是那首有故事的人听了良心上愧疚的《为爱痴狂》。 后来,艾米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裸着身体坐在月牙上,感觉身子怪冷的,后来张开双手去摘太阳,快要抓到时,突然一股热浪猛烈地喷涌过来,她惊醒后,摸了摸手背,好像被那一下给炙伤了,双手酸痛而又火辣辣的,她不知道这是什么预兆,究竟是吉是凶,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音乐变了,换成一个小女孩的轻声说话。季老板得意地说:“这是一种新的歌唱风格,把说话的语速加快,伴上青春舞步。这个歌星叫零下一度,是去年新选出的光州小姐,半年前,与天籁公司签约,出了版专缉,现在红的不得了。八月份,n市美食节晚会上她唱的也是这首歌,我去看了,特煽情,全场都被她调动了起来,疯了似的。” 季老板的话,在姐妹俩心中激起的反应是截然不同的,未未认为自己没遇到也不会遇到这样的机会,所以只能默默无闻地活着,米米则想为何不去争取,努力一把试上一试呢? “嗳,未未,你发现没有,米米妹妹特像一个明星?影视歌三栖的。” “谁?” “米米妹妹,你自己注意过么?” “没有。” “台湾的张惠妹。” “是的,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眉眼鼻子挺像的。米米妹妹,你去唱歌吧,说不准也能成为明星。” “明星的绯闻八卦多,听说,张惠妹前一阵子跟一个体育明星拍拖,而昨天报纸上又讲她被香港一个大老板包去了。”季老板说道,随手将烟头扔出车外。 “绯闻就是他们的衣裳。”这句话一不小心暴露了一个女人心里所有的妒忌和刻毒。 艾米也是个追星族,迷过大大小小几十个明星,知道他(她)们的出生年月衣着发型爱好,也知道他(她)们的怪癖,为亲眼看一眼某个歌手,她和同学曾在雨中苦等了五个小时,她把那些明星当成了自己的化身,为他(她)们的一举一动颠倒莫名,并且她渴望成为他(她)们那样的明星,她甚至认为成为明星将会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她知道季老板在胡说八道,自己和张惠妹一点也不像,那是个性感动感十足的女人,而自己只是个挎着书包的学生。她这样胡思乱想着,车子已经进入了n市。车子开进今世缘大酒店,季老板快活地跳下车,他要招待两个美女吃饭。 未未指头点他的太阳穴说,“又动歪脑筋了吧,你个死猪头!” “天地良心!”季老板笑嘻嘻地发誓道。 第四章 城市猎人 粉墨登场 过去,艾米吃的是学生餐,同学间相互请客只限于一串豆腐干或者一块口香糖,所以一下子换成大酒店,接受陌生人招待就难免有点不好意思了,未未却抱怨还是老一套,那几道菜早就吃腻了。季老板陪笑说酒店刚换了厨师,有两道特色菜做的不错,所以,特地领你们来尝尝。 未未拿起菜谱,看了一眼又递给季老板:“我们随便,你点吧。”季老板也不看谱,对服务员说:“软兜长鱼,蒲菜豆腐,高沟捆蹄,醉虾,再来一客安东鸡糕,外加一个榨菜番茄汤,一瓶今世缘干红。”对艾米说,“怎么样,你们再点两个菜!”艾米说加个青椒土豆丝,未未说,行了,够了。 “我们玩一会扑克牌吗?”季老板闲下无聊,兴奋地提议。“我新近学了一种打法,叫掼蛋,跟跑的快差不多,比八十分有意思多了,玩一会儿就会了。” 未未说头疼,不想玩,艾米说她不会,季老板的牌局也就完了。他放下包,小拇指轻轻扣了扣打火机,向外一甩,点起一支香烟;透过烟圈,神情复杂地看了未未一眼,然后让服务员拿来遥控,打开电视机,不停地调换电视频道。 “谁?”听见敲门声,未未有气无力地问。进来的青年,二十七八岁,戴眼镜,笑意洋洋的,一望而知是那种混的不错,且自我感觉相当良好的所谓成功人士。艾米看见来人的衣着气度,相形之下,便觉得自己有些土气寒碜,心里盘算明天去买一套衣服,免得矮人一等。 来人拉住季老板的手问他,最近跑那儿鬼混去了,人影都见不到。季老板退后两步打趣说,“王哥,服务员讲你出去找乐子去了,看来她又在讲你的鬼话。”他赶紧声明自己是个清教徒,别人误以为整天过着的花天酒地的日子,其实自己纯洁得像一张白纸,冤死了。他老熟人似的招呼未未,眼睛却盯着艾米,像一盏探照灯似的扫来扫去。 “这是今世缘大酒店的老板——王总,大家都称王哥。”未未起身介绍,“——这是我表妹,米米妹妹,以后要在n市打工,还请王总多多照顾。”艾米点了点头算是答礼。王总客套说照顾不敢,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说,一定照办就是了。接着说,“小老乡——” “你才多大,就小老乡小老乡的,也不怕把自己叫老了。”未未抢白道。 “那,咋叫呢?” “便宜你了,跟我叫吧,米米妹妹。当然了,你们做哥哥的就该有哥哥的样儿,以后要多关心多帮助妹妹” “必须的。米米妹妹,你就叫我王哥吧。” “王总。”艾米初次出道,没有表姐那样圆滑老练,王哥暂时还叫不出口。 “妹妹不是白叫的,米米妹妹来找工作,你这儿怎么都能安下个把人,不如把米米妹妹留在你这里,做个领班的。”季老板话里有话,他看出王哥对艾米很有点意思,便不露痕迹地把艾米推了过来。“未未,你看行不?” “不行。妹妹还是个学生,今天是第一次离家,我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儿。”未未面带讥笑地打断,“先生们,你们的心思白费了。”不过,对未未的狙击,这两个城市猎人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失望,他们已经习惯这种失望了,对他们来说,每一次的失望不过是下一次冒险和狩猎的开始,他们有足够的耐心与手段。 等一下,在这里,我要概括地描述一下城市猎人的风采,我担心这种人哪天要是绝迹了,我们的子孙后代将会感到莫大的遗憾。他们精力旺盛,思想开放,他们喜欢这个花花世界,更喜欢追逐漂亮女孩,他们坦承自己是城市猎人,而他们的猎物就是女人。他们会利用一切时间一切场合,主动与女人套近乎,要是可能的话,他们就开上车子,守候在车站或路口,盯着来往的人流,寻找选择下手的目标,慢慢靠过去,“美眉,去哪?带你一程啊?”他们游荡在城市里,但他们有时也去农村,那当然是带上美眉,搞一次乡村游或欣赏一下素面朝天的美女。名牌服装,精致手包,白金戒指,时新皮夹和zippo牌打火机是他们必要的装备。服装挺拔而得体,领带鲜艳而明快,配上他们胸有成竹的气度,就是一张畅通无阻的通行证;手包里永远装着各种小玩意小饰品和工具,别看小就不重视它,要知道细节体现决定着品味;戒指不能粗大,太大了有暴发户的粗俗之嫌,漂亮就行;皮夹里要放一沓崭新的钞票,外加几张发票之类的单据,拿出来一晾,哗哗地响,像响尾蛇的尾巴;打火机就更少不得了,对话陷入僵局的当口,点上一支高档香烟,躲在烟雾后,将猎物琢磨精透,那锒铛一声脆响,既震慑了猎物,也为自己壮了胆。 他们见多识广观念新锐,衣食住行时尚潮流样样知晓,他们能听懂各地的方言,了解各地的人物掌故,虽然这些知识只是事物的皮毛,但对女人而言,他们俨然已是博学家了。他们非常会讨好别人,只要你搭讪,你就很容易被蒙弊而喜欢上他们,从而放松了警惕,使他们有机可乘。他们也有失算失手的时候(他们的成功率并不比狮虎捕食的成功率来的高),但是,他们只是笑笑,摇了摇头就离开了,却绝不会觉得难堪。他们没有野心,也没有远大的志向,工作能应付过去就行,升不升职没有关系,他们唯一的爱好就是享受人生。一天,一个猎人说,人生就是狩猎;另一个猎人说,但是,人生太短,所以要抓紧。说完,两人会心地大笑。他们不是坏人,更不是恶人,他们是女人含笑责骂的风流鬼。 艾米初次出门涉世不深,所以听不出他们的话外之音,她一直在想,表姐与这两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呢?看得出他们之间很熟,讲话比较随便,在没有搞清楚之前,她什么也不打算回答。她突然很恼火这两个男人,“我像端盘子的吗?下贱!他们的眼光可能有问题,我决不做服务员!”她隐约意识到现实的残酷与可怕。 菜上来了,表姐招呼大家入座,吃饭,在车上颠簸这么久,人都饿毁了。 “不能这样说,‘饿毁了’,土的掉渣了,人家一听就知道是安东来的小地方人乡下人。”王总说,脱下外套,整了整衬衫——花花公子,捋两把半长油发,三步走到季老板对面,挨着艾米坐下来。艾米闻见王总身上的香味比刚才更浓了,心里嘟囔,男人还用香水,嫌恶地往旁边挪。“今天晚上,我来做东,为未未小姐和米米妹妹接风。季主任就不要争了。”王总企图控制住局势,所以一坐下就咄咄逼人地说,“否则,——我要生气的。”季老板忙说,“王总坐在家里面欺人,说好我请,未未你瞧,这还讲道理不讲?” “这就奇怪了,平时你推我让的不肯结账,米米妹妹来了,你们俩倒争了起来,你们是想——” “不,不,我们有日子没聚了,好想老家,老家山美水美人也美——”这时候,服务员正好推门进来,王总显然有点不快,但他克制着抬手替艾米倒好酒,说,“我是说,我们聚到一起是缘分。我代表n市市委市政府及四套班子领导欢迎未未和米米妹妹的到来,我相信两位美女的到来,一定能给n市这个未来国际大都市增辉添色。这一顿就算接风酒,以后我会经常安排。我提议大家共同干上一杯,我先干为敬。”喝完,双手擎起酒杯手电筒似的挨个照上一圈。 未未喝了一口。季老板一饮而尽。艾米说没喝过,不会喝酒。王总解释说,“这不是酒,是葡萄酒,西方人当饮料喝,很甜的,尝一尝。”季老板解围说,“不会喝就不要勉强,米米妹妹。”艾米看着表姐,向表姐求援,未未劝她少喝一点,尝尝看。艾米端起杯子啜了一口,马上呛得咳嗽起来。王总抓起餐巾递过去,装作无意识地把手靠在艾米的小臂上。艾米咳的头昏眼花,顾不上移开手臂,心里埋怨自己不争气,出了洋相。未未伸长脖子问怎么样?季老板说不喝酒了,下面只吃菜。王总自责说都怪他。艾米摆摆手说没事不要紧,挣扎着坐起。 未未说王总,哪有你这样劝酒的,妹妹不能喝就算了,非逼着喝,这不是遭罪吗。王总左手搭在艾米的椅背上,右手试探性地在艾米的手上碰了碰,算是道歉。艾米说不好意思,扫了大家的兴。王总慨然说没关系,右手又在艾米的手上按了按,艾米并没有躲开或者斥责他。王总狂喜地念想,这表示她对他并不反感,他后面还有机会,准能成功。 艾米说吃好了。未未起身说我们回去。王总准备开车送她们。未未说一事不烦二主,牵着艾米前面先走,季老板在后面跟着,王总拉住季老板要他慢点,附在耳边恳求说,“你要让给我。”‘给’字说的声音很小,不想叫前面两人听见。季老板指了指前面正转弯下楼的两个人,故意大声地反问,“凭什么啊?”王总急眼了,手指稍一使劲,季老板‘啊’地叫唤一声,用力挣开胳膊,跑了。 第五章 暗箭射来 浑然不觉 艾米是饿醒的。表姐夜里又磨牙又打呼,害得她好久没有睡着,现在醒了,表姐还在睡,谁知道她什么时候醒呢。艾米穿好衣服,推了推表姐,表姐翻个身又睡了。艾米等了二三分钟,心想不应这样懦弱,遂加力推了两下,表姐猛地坐起,看看时间,说,“死丫头,九点就起来,也不让人睡觉。”艾米说她的手机响过,表姐拿上手机摇摇晃晃地进了卫生间。 信息是季老板发来的,说有重要事情商量,看后速回。未未坐在马桶上打过去,季老板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昨晚有没有事,今天怎么安排的,然后罗罗唆唆旁敲侧击地打问米米的情况,未未警觉地感到有问题,责问他是不是真的看上表妹了,如果是赶紧趁早打住。季老板说自己哪有那胆子,放着现成的美人不要,却要一个不解风情的雏儿,傻呀。不过,现在确实有人惦念着米米。未未明知故问,是谁?季老板说除了王哥还能有谁。未未说他不是要结婚了吗?季老板笑她老土,结婚归结婚,跟找情人完全是两码子事。未未没好气地骂他,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季老板说你的嘴可要严实点,不要说漏了,王哥说事成之后一定会重重地感谢你。未未说我不稀罕他的感谢。 未未开始以为带来的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玩伴,现在看来,情况有些不妙,她有可能变成自己的竞争对手。自己花了老大的心事也没傍上王总这样的大款,结果抓了个不疼不痒不上不下的季老板,就这还不知道他是咋想的,他从未求过婚,也没提过结婚,最后究竟会不会娶自己都难说,偏这个小丫头运气特好,刚来就被王总看上了,不用一点辛苦,就有大把的钱花。不能小看了她,得留个心眼,让她吃点苦头,不然她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善良的人,你应该明白,击打的黑手有时并非来自对手和敌人,它常常就在你的身边。 回到卧室,未未看待米米时已经换了一种眼光,她觉得眼前这个小妖精确实挺漂亮的,挺招惹男人的,小蛮腰,翘屁股,但是,她为什么要是我的表妹呢? 艾米正在扫地,没有发现表姐情绪上的变化,放下扫把,打算归置一下乱扔的衣袜,表姐却厌恶地叫她别碰。待她诧异地转回脸,表姐已经换上了一副笑颜,叫她一起出去吃早饭。 出门时,艾米看了眼门牌——兴文路171号,知道这就是自己现在和今后都要住下去的地方。艾米问吃什么,肯德基还是汉堡包?未未说那是外国的垃圾食品,吃了容易发胖;这附近一条巷子——状元巷,湖南湖北安徽江西来的农民工聚在那里开了几十家小吃店,我们去那儿。正赶上上班时间,马路上挤满了车子和人,表姐拉着艾米穿过险象环生的马路,拐进巷子,在“淮上人家”要了两个面皮蛋卷两杯豆浆,边走边吃。艾米说在大城市生活真不容易,过回马路都要争分夺秒眼急脚快,跟人挤跟车抢。未未说这就是今天所谓的城市节奏,凡事你都得拼尽全力,否则就会落后就会被淘汰,成为弱势群体成为低保对象。 艾米问表姐做什么工作?未未回答,什么也没做,就这样玩不是很快乐吗?艾米说那我们一起去找吗。未未说不用着急,先玩几天再说,接着又问艾米准备找什么样的工作,艾米说这还没想过。未未说去王总那儿吧,昨晚争着要请客的那个,事儿轻工资还高。艾米说不想去,未未一脸坏笑地盯着艾米看,真的吗?艾米反问,季老板是我姐夫吗?他跟王总挺熟的。未未说,你要是有意,我给你们介绍介绍。像是在打哑謎,两人谁也不把话说明白,给对方留下长长的猜想的空间。 一夜之间,艾米仿佛长大了,已经开始理性地思考问题,看待自己的处境了,她认为应该去找工作,但是,表姐好像不太热心,这是什么原因呢?找什么工作呢?这个问题来前就想过好多遍了,做纺织女工,商店雇员,饭店服务员,当然了,如果能去外企做个白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她突然想起季老板的话,去报名参加选美、歌手选拔赛或者超级女生节目,一旦成为明星,那就什么都有了,但这些怎么报名在什么地方报名,自己一点也不知道,所以,还是慢慢地套问表姐,问问季老板或王总,他们在这儿时间长,说不定他们真能帮上忙,管它呢,有梯子干吗不用,非要自讨苦吃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呢?找工作就缓缓再说吧。 “姐姐,我听说n市这样的大都市有各种各样的赛事,比如选美、唱歌或者超级女生节目几乎每天都有,是这样吗?”艾米装作无意识地问,免得引起未未的疑心。 “是的。” “姐姐,你参加过青春歌手选拔赛吗?你嗓子那么好,自身条件也好,去了准能获奖。” “参加歌手选拔赛?”未未显得很惊讶,心想到底是小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还真敢想。“我们常在歌厅里唱歌,但那属于自娱自乐,参加选拔赛,连想都没想过。” “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去年,我曾在体育馆看过n市小姐决赛。”未未也说不上为什么没去试一试,所以应付说,“那票价贵死人,500元一张。” 艾米没有继续问下去,这是她的精明之处,她懂得自己还没立住脚,暂时还要依靠表姐,而在表姐这方面,她突然有一种预感,这个小尾巴说不上哪天就会高出自己一头,最要命的是她很快就会窥见她真实的生活,这是她一直在刻意隐瞒的,老家的人包括家里人都知道她在外吃苦打工,哪里想到自己除了开始做过几个月女工,后来再没有工作过呢。要想保全自己的面子和名声,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想方设法把她拖进来,让她跟自己一样,她就无话可说了;二是尽快把她赶走,离的越远越好。她有点后悔不应该头脑发热不加考虑听了姑妈的话,答应带表妹来,这小孩子要是嘴巴不严,回去把自己的事说出去,自己将来怎么回家面对家人面对亲友呢?对了,先去买些衣服,花光她的钱,她走不了飞不远,再慢慢想个法子,不容她不就范。 姐妹俩又拐过一条小巷,在新时代商厦前面停下,艾米蒙在鼓里,不知道暗箭正向自己射来,问姐姐有那么多衣服还买干啥,未未笑说是带她来买,她还穿着学生装,衣服上净是大大小小的袋子,这样出去怎么见人。艾米说自己一个农村女孩,来n打工,交往的不过是些普通人,穿不穿新衣服没什么关系。未未拉着她进去,边走边说,“你不嫌难看,我可丢不起这人。真是怪了,还有女孩子不喜欢新衣服的?” 艾米是第一次走进这种大商场,眼睛都不知道看什么。商场里人很多,但是很安静。未未领着艾米直接上了七楼,指着塑料模特告诉她今年流行紫色。未未挑了件紫色知性丽人灯笼衫让艾米试穿,出来时,服务员说,“小姐像是模特,气质好,身材好,把我们这件衣服都穿活了。小姐要的话,我给打八折。”未未左右一瞅,说,“跟妹妹的翻边牛仔七分裤正好相配,就是它了。”艾米说又是口子又是带子,难看麻烦死了。未未小声说,这就是设计的理念,男人看见这种带子就会有一种想亲手解开的冲动,这是一种性暗示。艾米笑话她又在贩卖听来的怪论,未未说这是她悟出来的真理——时装设计的要领就是性暗示;看过米兰巴黎的时装表演么,你以为那是色彩和美的汇集吗,错!那绝对是一次赤裸裸的性的盛宴。 开票时,艾米犯难了,这也太贵了,打八折后还要420元,不买了。未未说,“小气。你不要我要。服务员,请把那件仿羊绒ol系带条纹开衫也开上票,我一块带上。” 下得二楼,未未意犹未尽,又折到首饰柜前。艾米看见自己一直想要的玉质鼠钱貔貅项链和手链,便买了下来。未未夸她眼光不错,自己又挑了一条项链,一副太阳镜,然后问艾米身上有没有钱,借她300块。艾米纵然一百个不情愿,还是给了她三张红票子。艾米因为口袋里钱不多了,也不知道表姐借去的钱什么时候才能还她,所以心里有些发慌,一句话都不想讲,默默地跟在后面。未未提着袋子,边走边接听手机。艾米等她讲完问她去哪,她说有人请米米妹妹吃午饭了。艾米说不可能,自己在这儿没什么熟人。未未说是季老板,他为昨天的事情道歉,所以请吃午饭。艾米说季老板没做错什么,干吗要道歉?未未说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吃饭总是要找借口,说是请别人吃,实际是自己想吃,一个人吃无聊,所以要找人陪着吃,这样才能吃出味来吃出花样来。艾米说那么姐姐一个人去得了。未未说不行,人家请的是妹妹,妹妹要是不去,人家以为自己没把话带到,跑去了要被人说成是好吃的。 艾米不知道请人吃饭还有这么多道道,拿不定主意去还是不去。未未说还是去吧,就当喝他一顿“白酒”。艾米一听要喝白酒就先害怕了,赶紧声明不去。未未说不是辣酒那种白酒,而是花酒那种“白酒”。艾米第一次听人说起花酒这种酒,接着问什么是花酒。未未笑她什么都不懂,告诉她,男人喝酒就跟吃饭一样,觉得一个人喝又闷又无趣,要跟一帮子狐朋狗友在一起胡吃海喝才能喝出味来,但要想喝出花样来,就得请咱们女人喝,所以男人们简称请女人喝酒叫喝花酒。而女人呢,才不要管它,只把它当成白吃白喝的机会,所以又管它叫 “白酒。”艾米问我们昨天跟季老板和王总喝的酒叫不叫花酒呢?未未说他们一定是这样叫的。艾米说既然这样,我们何不去喝他一顿花酒呢。未未说是的,管它是“白酒”还是花酒了。 第六章 身陷丛林 再尝花酒 城市像一片危机四伏的丛林,它的幻化的多样性,即使是最高明的魔术师也无法企及,进入丛林的冒险家们要么遵守丛林法则要么成为丛林法则的牺牲品,决不会有第三条出路。但是冒险家们也有开心的方式,拿起柴刀,砍出一片空地,支起一张酒桌,男男女女围在一起喝喝花酒,猜拳行令,放浪形骸。在这广袤的丛林里,每天究竟有多少台这样的花酒在开喝,谁能告诉我呢?曾有自称道德至上自律甚严者问我,喝花酒有什么意思呢?我真的很讨厌而不愿回答。 喝花酒有两个显明特征,一是以色为目的,二是男女混喝。花酒通常由某个或几个雄性动物发起,他们的理由很简单,一般都是“想听听某只或几只小母鸡的叫声”罢了。雄性动物摸起电话打给某只小母鸡,说些恭维调情之类的言辞,相互对骂责难一番,末了邀约在某个地方见面吃饭,不见不吃。小母鸡呢,为了壮大声势每每邀个把闺中蜜友或临时结识的闲雉一同前往。雄性动物几乎是基于同样的原因,也会叫上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参与,或为猎色,或为玩闹。 十二点一刻,姐妹俩匆匆忙忙赶到香喷喷酒楼。未未歉意说对不起来迟了,让大家等久了。季老板起身引导姐妹俩落座,对面冲正门的胖子说:“角儿都到齐了,吴总,开始吧。”吴总嗯嗯连声,然后用小眼睛环视了一圈,摸摸肚皮,邪气地笑了起来。“季老板,先把两位美女介绍一下吧。” “这位是蒋小姐,擅长歌唱,舞也跳得特棒,最难得的是爱好文学,隔三差五的就会鼓捣出一篇文章来,是位才女。”季老板正经八百地介绍说,“同她相比,我们只能算是粗人一个。” “幸会,幸会!”吴总惊喜地说,伸出胖手来,拉住未未的手又摇又晃,就是不放。“这么说,蒋小姐是位作家了。失敬失敬!这年头美女多的是,才女倒是少见,能将美貌与才艺集于一生的真是太难得了。鄙人年轻时也做过文学的梦,当时很是发了一阵子烧,后来发现自己不是这块料,就放下了,不过,我可有不少生活素材可以提供给你,抽个时间,我们要好好谈谈。季老板可以吗?” 季老板忙说:“可以可以。你们谈,我不会干涉的。”转而介绍说:“嗳,下面,我们要隆重推出艾小姐。大学生,校花,学校重要外事活动的礼仪礼宾小姐。专攻过拉丁舞,钢琴十级,也是个才女。” 艾米听的稀里糊涂的,自己从未讲过这些事,好像也没听说表姐写过什么文章,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不过,听着倒是很受用,所以任由他继续鼓吹。吴总刚放开未未,又捉住艾米勉强伸出的手,两眼放肆地直视艾米,目光先把艾米身体上下抚摸个透彻,然后停在艾米的脸上。接着眯缝起小眼说:“美女,真是个大美女。我们好像在哪见过美女,看着特眼熟。” 未未说:“吴总又在瞎讲了。人家第一次来n市,昨天刚到,你怎么会见过?” “见过,见过,肯定见过。”吴总固执地说,“我想想,我想想,在哪儿见过呢?” “在电视上。”季老板插嘴说。 “对,对对,就是在电视上,唱歌的那个什么妹就是你。” 艾米赶忙声明那不是自己,那是张惠妹。 “吴总的记忆真好,”季老板接过说。“艾米妹妹跟张惠妹很像是不是?” “是的,艾米妹妹,看上去张惠妹和你就像一个模子里制出来的。啊,季老板你可不够意思的,太小气,太抠门,太吝啬了,有这样的美女,藏的严严实实的,不带出来让我们见见,太不地道了。等一会要罚酒三杯。” 吴总抬起另一只手放在艾米的手背上,来回地摩挲。艾米觉得吴总的手指像狗的舌头,又像章鱼的吸盘,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刺的人怪难受的。艾米想抽回手,却发现吴总握的很严很紧。 “唉呀,吴总,坐下吧,站着说话,我们看着也累。”坐在吴总身边的女孩醋意发作了,假意关切地说。 “不累不累。还是站着舒服,我觉得我们生命的目的与价值就在于能够欣赏美女,因为有这么多美女这世界才显得美,看见美女我们这些老头子也跟着年轻了。有一种观点认为劳动是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我看过时了,现在这个时代被称为眼球经济时代,怎样吸引眼球呢,还不是要靠美女吗,所以美女才是社会发展的真正惟一的动因。”吴总坐下来,颇为自得地说,“我有点激动,也有点兴奋,我要奖赏一下自己。”边说边抿了一口酒。“季老板你说呢?”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吴总像个文人,今天整出来的词一套一套的,文绉绉的,我们听着还以为是余秋雨老先生在讲课。把酒席当成课堂,非学者不能有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力,佩服,佩服!”季老板的挖苦话听起来很像恭维话。“我们往后真要多加读书学习,不然就跟不上吴总了。” “哪里,哪里。我本来是个粗人,做生意的,今天碰到蒋小姐这样的美女作家,所以身上便沾了点文学的喜气,希望艾米妹妹、蒋小姐和在座的诸位不要笑话。”吴总想起还有两个人没介绍,转而敛起笑容淡淡地说,“这位是罗曼小姐。” “吴总就是偏心眼,这么一会就嫌恶我们了,要是不高兴我们在这儿,我们走就是了。”罗曼小姐故做生气地说,手掌在吴总的肚皮上轻轻推了一把。 “不能,不能。我要郑重说明,罗曼小姐是本公司公关部经理,兼职总经理秘书,也是一道味道鲜美的小甜点心。” “去你的,又没正经了。”罗曼小姐半嗔半怨地说。 吴总扑灭了小火苗,接着介绍坐在艾米身边的男孩子说:“这位是孙先生──子小孙,我们是表兄弟,他也是个大学生,快毕业了,正处在社会实习期。艾米妹妹,你们都是大学生,有共同语言,你们可以多谈谈,顺便麻烦你替我照顾照顾他。” 艾米觉得吴总的语气有点怪,这么大的男孩子还要人来照顾,看了眼男孩子,发现男孩子也正拿眼看自己,便对笑了一下。艾米问孙先生是哪所大学的,小孙回答是n市商学院国际金融专业的。 “吴总,开始吧?”季老板问道。 “嗯。不过,我有个意见。”吴总搓了搓手说,“不知道大家同意不同意。” 季老板说说说看,未未说不会是什么歪点子吧。 “我建议我们改革一下喝酒的方式,回回都是相互敬酒,讨厌死了,不如改成翻扑克,该谁的点数谁喝。” 季老板说好。罗曼小姐说有创意。未未附在艾米耳边说这是花酒的新花样。 “现在中央都提倡要创建创新型国家,我们喝酒自然也应该与中央保持一致,来个创新,否则就是落伍就是掉队。——服务员,请拿一副牌来。——我们根据牌的点数每次选出一个酒星,酒星吗,当然要喝酒,接着由酒星继续揭牌,进而确定下一轮的酒星,如此一轮接一轮往下翻,直到一副牌翻完为止。我们可以为这种喝酒方法起个响亮的名称,就叫酒星荟萃怎么样?” 罗曼小姐说吴总的点子就是多,应该获得国家级的年度创新发明奖。季老板说这样最好,既不会出现吵酒和斗酒的事情,又文雅而不伤和气,可谓一举多得。停了一下,吴总又补充说:“翻到小王的奖励一杯,喝两杯,大王奖励两杯,要喝三杯,当然了,大小王都有权叫上另一个人陪喝,被叫的可不许不答应。” 季老板说这主意绝对经典,只认点不认人。艾米举起眼睛向未未求援,未未说不行,艾米妹妹不会喝酒。季老板说不会喝就少喝点,搞特权恐怕不好。吴总说这好办,不喝酒那就唱首歌或者讲个笑话作首诗,但是少了不行,掺水更不行,这世上只有不愿喝酒的,哪有人不能喝酒的,万事开头难只怕嘴一张。孙先生嘀咕说这不是逼良为娼吗? 服务员给各人倒上酒,吴总说新牌要多洗几把,季老板拿起牌双手各持一半,对着众人晃上一圈,开始哗哗地洗牌。孙先生对艾米说:“你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 “那么你呢?”艾米问道。 “我是跟表哥来的,他喝酒常常叫上我。”孙先生指了指胖子说。 “你现在干吗不走呢?” “因为你在这儿。” “你像个小学生。” “不。我在社会实习。” 季老板洗好了牌,放在转盘上,转至吴总面前,说,这一桌人,吴总最大,是老哥,理应老哥第一个揭牌。吴总也不客气地说我提啦,伸手摸牌,心里想让艾米喝酒,所以嘴里不停地混叫“4”和“j”,翻开一看却是张“k”。罗曼小姐说,老k十三点,一共六个人,尖起食指数数。吴总说自己运气太好了,应该改打麻将,第一把就自扣,是个好兆头,一仰脖子喝完第一杯;又伸手摸牌,嘴里念叨“a”,翻开来是张“7”。季老板说吴总站庄。吴总说再揭一张,要凑他个连中三元,摸起第三张牌,是张“9”。罗曼小姐立即抢着说该蒋小姐喝,吴总说他陪同,端起杯来,与未未一齐喝完。 未未摸起一张牌,笑靥靥地看着吴总。吴总以为又是自己,未未把牌递给他,一看是“4”,说,娘希匹的,差点上当,又把牌转交给罗曼小姐。 罗曼小姐说错了,应该是艾小姐,季老板说没错,未未是“1”。罗曼擎住杯子,翻开“2”,笑得差点倒进吴总怀里,吴总说这酒甜,端起杯子同罗曼碰了碰。 罗曼小姐替吴总揭牌,结果是小王,吴总笑眯眯地说:“找谁呢?来,我敬艾米妹妹两杯吧。”接着对小孙说:“你们运气咋恁好,一次也没摊上。”罗曼小姐说喝吧,喝完就去吴总的公司上班,她自己就可以退休了。未未阻拦说,艾米妹妹不能喝酒,还是唱歌吧。小孙说他愿意代她喝。艾米却屏住气,出乎意料地喝了两杯。气得未未翻着白眼说:“死丫头,跟我还留了一手呐,看来不用我照顾你了。” 后来,未未讲了个笑话,大意是说,一桌子人喝酒,喝到一半,少了两个人,大家以为他俩出去方便了,便继续喝,一会儿,忽然听见桌下响起了呼噜声,众人一看,原来两人不知什么时候从椅子上滑进了桌底,还睡了一觉。吴总跟着就讲了两个黄段子,季老板晃了晃身子说他要唱首情歌,冲淡一下房间里污浊的空气,罗曼小姐说还是让她抽支香烟比较合适,把桌上人笑得前仰后合。 一副牌翻完,吴总喝了十六杯,未未喝了十三杯,艾米和小孙分别是四杯五杯,另外两人也各有七八杯。吴总和未未早喝的醉意朦胧。艾米觉得头脑里有酒,趴在桌上打了个盹,再抬起头,惊异地发现桌上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了,想起表姐的笑话,怀疑会不会都滚到桌底去了呢? 第七章 遭遇暗算 险落陷阱 看到一个人都没有,艾米着实吃了一惊,急忙撩起桌布找人,结果桌子下面是空的。表姐去了哪呢?她会有什么事,连一声招呼都来不及?拔打手机,表姐的手机关机了,这可咋办? “你醒了吗,艾小姐?”听见艾米嘟嚷,孙先生从沙发坐了起来。“我们出去看一看怎么样?” “孙先生还在啊。这——人呢?”艾米问。 “嗯,他们是一对一对出去的,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孙先生回答说,“看你一个人在这儿,所以我就留了下来,现在送你回家?” “谢谢。”艾米没有钥匙,回不了住处,接着问道,“他们没讲去了哪吗?” 孙先生拔打手机,表哥的手机也关机了。这时,服务员推门进来对艾米说:“蒋小姐临走时关照,她有事出去一趟,要到很晚才能回去,下午的时间,请你自由安排。” “要不我们去找一下,我知道他们可能在哪。”孙先生多管闲事地说。 “?”艾米疑惑地看着孙先生。 “是的。这种饭局我上周参加过一次,表哥说,他们喝完酒通常都会去政法路的水木年华歌厅飚歌,飚完歌就去──” “干什么?” “是,是──开──房间。” 孙先生说话吞吞吐吐躲躲闪闪的,“开房间”这件事让他感到有点难以启齿。艾米听见孙先生的话并没有生气,虽然她对开房间这种事不甚了了,但是她又确实听别人说起过,而且这种现象既非个别也不新鲜,为一件可能的事和不相干的人生气是不值得的,何况在目前的处境下,自己孤身一人处在一片陌生的荒野之上,身边也需要有一个熟人。从过去两小时的情形来看,他也许是一个没有危险的玩伴,只要自己再狠一点,把他驯服成一个小跟班大概是没有问题的。 “说不定他们没去唱歌,也没去——”孙先生不想惹艾米不高兴,接着又解释。 “孙先生先前说什么来着?”艾米有意岔开话题问道,“对了,出去看一看,n市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孙先生?” “非常荣幸。能有机会为漂亮的小姐效劳,非常荣幸。你会发现,我是个不错的向导,因为我熟悉这个城市所有的大街小巷名胜古迹,小姐您想去哪?” “我不是小姐,先生,”艾米要试验一下,能不能镇住面前这个大男孩,所以装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气势说。“我也不需要向导,我只需要一个跟班的跑腿的打杂的,先生懂吗?” “是的,我应该称您为女皇。尊敬的女皇陛下,我将永远是您忠实的仆人。” “好吧。孙先生,前面带路。”艾米知道自己冒险成功了,这是个没有任何主见的男人,世界对他来讲是茫然无绪纷繁复杂的,他急切地需要有人来领导和驱使,否则就会陷入自闭和颓废的深渊,命令不会使他觉得别扭,考验是他乐于吞服的糖衣,真是个贱种! “是!女皇陛下。” 艾米出门上路时,没有注意到坐在路边车里的王总,而王总呢从她一出门就盯上了她。这个城市猎人从昨天见到艾米起,就一刻也没忘记过艾米,一心要把艾米搞到手,他和他的同伙设想了种种接近她的方法,都被他否决了。他认为打电话不稳妥,要是她一口回绝,就麻烦了,所以他早早就到了,一直静静地守在外面,等待猎物的出现。他本来想制造一次偶然的不期而遇,扮演一回搭救落难公主的英雄,把这只令人垂涎的猎物抓在手心,但是当他看到那个男孩时,他突然感到时机还不成熟,仍然需要等待,也就是说,他们的计划和行动失败了,因此他向后缩了缩,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过去。 此时如果艾米回过头看一眼楼上,她就会明白这一切都是一个故意设下的局。那时表姐正和另外三人站在二楼盯着下面,他们以为计划周密,把艾米一个人抛在这片丛林里,陷于孤独与惶恐之中,她一定会手足无措,撞进猎人的陷阱里,想不到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来,搅了一场好事。众人都觉得大为扫兴,只有吴总在一旁呵呵冷笑。 第八章 另类生活 另类画家 孙先生去年就该大学毕业,但是因为没有找到工作又在学校里多呆了一年,父母三天两头催他找工作,他全当成耳旁风,一点也不着急。他急什么呢,他压根就不想工作,只想躺在家里,什么也不用操心。这种人往往天资聪颖心地单纯,像刚出生的羔羊,又像温室里的花朵,敏感脆弱,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懂得人心的险恶,有的是书本上的知识和圣贤们空谈的做人,因而也是骗人的道理,跟社会实际一经接触便大败亏输,而自己又不能抱把斧子远离人世在湖边独自生活,只能缩在人世的夹缝里苟延残喘。 艾米放心地跟在后面,上了公交车,又换乘三轮车,不知道他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 艾米问罗曼小姐叫她去吴总那儿上班什么意思?孙先生想想说就是去做三陪小姐;他表哥搞的是房地产开发,雇的都是农民工,管理人员都是些凶神恶煞的壮汉,可他就喜欢带着罗曼小姐到处招摇。 艾米又问什么是三陪小姐?孙先生笑笑说你知道的,故意来问我。艾米严肃地说跟女皇讲话是这种态度?说完整洁地笑了起来。 孙先生要三轮车骑快点,恐怕要赶不及了。三轮车在中山路麦当劳连锁店前停下,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店内还有三个人在喝着饮料聊天,门前不时有三两行人匆匆走过。艾米不解地问,来这儿干啥。孙先生自问自答道,他们不来了,难道改地点了吗?然后告诉艾米,他的一个同学说,下午三点,他们将在这儿搞一场“快闪”表演,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们没来。艾米没听说过“快闪”,孙先生不无卖弄地解释,快闪是个新名词,是指一群通过互联网或手机联系,但现实生活中又互不相识的人,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聚集,一同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无聊”的动作,然后迅速分散的举动。 艾米说有趣,有趣。接着问,既然无聊,他们干吗还要做呢?孙先生老老实实回答说不懂。 艾米晕晕乎乎地听着,想象着这群人的模样。孙先生意犹未尽地说,城市快闪起源于欧美,然后迅速地席卷了全球,国外媒体称其为新的都市恐怖袭击,国内媒体对他们就宽容多了,认为它是都市时尚文化的一种,是现代人在忙碌之余和世界开的一个善意的玩笑,同时寻回童年时代的“一、二、三木头人”的童趣。 不知不觉间店前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人群中间有几个衣着怪异的青年,神情羞涩,目光畏缩,还有几个青年在不停地打手机发短信。人群前有两个挎着相机的人,大概是报社记者,听到了什么风声才赶来的。艾米说:“那几个人说不定就是快闪族成员。”孙先生说:“不是。活动可能取消了。我的同学还没来呢。” 突然,三十几个人快速走到人群前面,站成松散的两三排,对着麦当劳店面大喊三声,“我不喜欢!”然后加了一句,“快闪!”便迅速分散撤离。整个活动过程不过几秒时间,像一段无厘头游戏,没等人群反应回味过来,他们已经四散消失了。 孙先生指着前面一个匆匆忙忙的背影说,那是他的同学,拉着艾米追了上去。拐进巷子,那青年便脱下夹克,搭在手上,悠悠然地放慢了脚步。这时,一个长发女孩迎上来,问了一句什么,然后同他一起并肩前行。 孙先生叫住他的同学,告诉艾米,他的同学是个画家。画家笑笑说自己只是个不出名的画家,大家都叫他小徐,转而介绍女孩说,她叫小秦——秦丽丽,他们是朋友。在艾米的印象中,搞艺术的人都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可是眼前的画家却又干净又整洁,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孙先生回过头又介绍说这是艾米。画家点点头,笑了笑。长发女孩笑着走过来,大姐姐似的拉住艾米的手,叽叽咕咕地问她哪儿人做什么工作。艾米知道她把自己当成了孙先生的女朋友,又不好当面辩驳,只能一句一句地应答。 巷子很窄,不足两米宽,一面是墙壁,一面是小商店,巷子中间,有一个烤山芋的摊子,巷子另一头,停一辆卖甘蔗的板车。艾米瞄了一眼,感觉眼前的情景好像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下面一定会发生些浪漫的出乎意料的事情,究竟会是什么呢?眼前这几个人不错,与他们在一起整个人都是轻松的,要是能在这儿多留一会该有多好啊! 艾米买了四只山芋,她这个乡下人要请三位的客。画家说自己午饭未吃,肚子正饿着呢,所以也不客气,接过去,剥开皮就吃。孙先生问画家现在干什么?画家说刚从四川回来,这两天正在联系工作。艾米问画家也要找工作吗?画家说,是的,绘画只是自己的业余爱好;他临走之前辞了原来的工作。画家问孙先生还没找到工作吗?孙先生说自己不想。画家拍拍孙先生的肩膀,劝导他这样不行,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家里,要勇敢地走出去,尝试社会上的各种健康的新生事物,比如参加快闪表演也可以。孙先生不说话了,他能说什么呢?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问题,而是他根本无法克服内心的恐惧,他也一次次地努力过,但最终还是一次次地失败了。这种失败使他成为徘徊于这个社会边缘的人物,他胆小自卑而且自闭,是个无可救药的弃儿。 在这些品性高尚的朋友面前,孙先生还有些勇气,不用担心会成为嘲笑的对象,所以立即就忘了那个不愉快的话题,大大方方地说自己正准备去做心理辅导,并且打趣说他跟艾米小姐总共才认识三四个小时。 艾米对画家和女孩说下午的天气不错。画家郑重地看着艾米说,唔,不错,接着说自己整天瞎忙,请艾米多帮助他的朋友。看到艾米迷惑不解的表情,画家又扶住孙先生的肩膀轻描淡写地说,他的朋友是个纯粹的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只是还不太适应社会上的弯弯绕,需要我们每一个善良的人的理解和帮助。 艾米的脸红了起来,为自己把孙先生当仆人驱使的念头而感到羞愧,和眼前这个人比起来,自己太势利和俗气了。“是的,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他,如果你们认为我有这个能力的话。”艾米刚离开学校,说出的话一股子学生腔,而对方不过比她早几天踏入社会,所以,下面的话听上去仍有一种书卷子气。“是的。我相信你一定能。” 孙先生问两个朋友,“我该咋办呢?”画家说快闪客的想法----我们只想跟不认识的人一起做做无聊而且愚蠢的事!----也许能给他一点启示,我们不可能一个人孤另另地活在世上,我们必须与他人交往和互动,即使像快闪客那样和陌生人共同分享某件事务,也是值得的,宣泄一下心中郁积的情绪,我们就会轻松快乐地过好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艾米骇怪地支起耳朵,希望记下他说的每一句话。她在想,从来只听说搞艺术的人都是颓废怪异的,比如,自己的音乐老师就是这样,却想不到眼前的画家竟然这样的阳光。她提议说,“我们一起去找工作吧。要是能在一个单位里就更好了。”画家说这样好,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大家在一起方便相互照顾。又问孙先生呢?孙先生明显受到了鼓舞,连说好的好的,一定去。 画家说他很高兴,他要请两位,不,三位,——晚饭。孙先生说该他请,他要感谢朋友们。画家摆手说他身上还有七十几块钱,下个小馆子还是够的。孙先生问他明天咋过?艾米说不用争了,让我请吧。画家说n市是个大城市,艾小姐初来,人地生疏,口袋里缺钱是万万不行的。孙先生脑子好使,转的快,说买些菜去画家那儿。画家说自己的厨艺一般,烧的菜没法上嘴,白白糟踏了东西。 艾米正考虑跟陌生人去是不是妥当,去,轻信,不去,僵这儿咋办?虽然说不出,也说不清,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三个人跟表姐她们那帮子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他们是那样清澈真诚而毫不虚伪做作,他们之间的关心与帮助都是发自内心的。 手机响了。电话是吴总打来的,语气间很有些焦急,“我们到处找你找不到,把我们都急死了。艾米妹妹,没事吧。”艾米说:“没事,我很好。”吴总说:“那好,你在那不要走,我马上开车子去接你。”艾米说:“谢谢,不用了。” 吴总摊开手,对未未说:“人家不来,我们白费心思了。”未未恨铁不成钢地说:“小毛孩子,刚认识几分钟,就敢跟人走,胆子也太大了。不行,我得去把她找回来,不能叫她吃了人家的亏。”指着吴总又说:“你做的好事,怎么会带那么个愣头小子来。看你怎么跟王哥交待。” “我们也别在这傻站着了,等什么呀,都去王石那儿,他小子想泡妞,却要我们做恶人,得让他出点血,请我们肥吃一顿。”吴总对众人愤愤地说,“走!” 第九章 猎人有招 美女有梦 吴总等人驱车到达今世缘大酒店时,王总还没有回来,未未说大家先上楼唱一会卡拉ok,等他回来。吴总说自己累了,要开个房间休息一下。季老板诡异地对罗曼小姐说吴总的身体不是他一个人的,全公司上下百十号人都要靠他吃饭呢,所以一定要照顾好。罗曼小姐针锋相对地反击他,不用操心这事了,蒋小姐正等着他去照顾呢。 王总丧魂失魄地回来,一反常态地阴沉着脸。季老板开玩笑说猎人回来了,有什么收获呀?王总不理他,哀求未未说:“蒋小姐,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开着车子跟着她,结果一出巷子,人就不见了。” 未未没好气地说:“这事叫我怎么帮你?你不怀好心,我去帮你害我表妹,我还是不是人啦?”季老板说,“未未,你想想办法吗?” 王总说,“我知道你总是有办法的。当然了,我也不会让你白帮忙的。”未未停了一下问王总:“听说你已经结婚了,是吗?你都是有家的人了,还贪心不足,我看干脆算了吧。” “谁在后面瞎讲,绝对没有这事,谁在陷害我?我冤死了,我比那窦娥还冤,我根本就没有结过婚。家里原先替我张罗的那个对象,我们几年前早散了。” “真的吗?” “蒋小姐,我对着太阳起誓,我要有半句假话,我——” “鬼话。天都快黑了,对着太阳发誓,谁信呐?” “那我对着良心起誓,总可以了吧?”王总说。同时心里想,反正良心这东西是可有可无的。 “这么说你还是个单身,那你就光明正大地去,我在中间替你吹吹风,何必偷偷摸摸,做贼似的。” “你不懂。人家那是为了留个正面的光辉形象——英雄救美。王哥,是不是?”季老板插话说。 “嗳,还有一个新情况,我忘了告诉你。” “新情况?快说,整的跟特务似的,”季老板见王总要借搞对象的名义接近艾米,而未未显然并没有觉察,故意揶揄他说。“——有什么不好说的,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想想办法。” “艾米妹妹不是和吴总的表弟出去的吗?你们说怪不怪,后来又出现了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看上去他们像熟人似的,还挺合得来的,这可怎么办?你知道——” “我知道,那个男孩是个画画的,是我表弟的同学。王总呀,搞艺术的都是风流情种,是危险人物,你可得上点心了。”吴总突然进来了,听见王总末了这句话,就明白了是咋回事。 “嗳呀,吴总来了。我们一起下去喝酒,大家桌上再商量商量。”王总说,“我一定要感谢诸位。” 艾米和秦小姐认识刚刚几分钟,却已像相知多年的闺中密友那样心有灵犀无话不说。看见艾米犹豫,秦小姐打气说:“去吧,没事的,我陪你一起去。不过,我们可以改一下,去五岛公园边上的美食一条街,品尝当地的风味小吃。孙先生,你们看咋样?” 两位先生乐无不从。秦小姐说天色还早,大伙还是先进公园看看再说。孙先生说他来做向导,但他有一个问题要问大家,公园大门前,有一对狮子,谁能分出公母来呢?说话间已来到门前,徐先生抚住右边那只狮子粗壮的爪子吟道,诗云君子好逑,这只喜欢玩球,应该是公的。秦小姐指着另一只狮子口中含着的石球反问,这一只也是了?引得大伙哈哈一笑。 孙先生走下台阶,从水里摸出绳子,轻轻一带,系在绳子另一头的船形大白鹅便缓缓地向岸边飘了过来。孙先生提示大家注意看,看白鹅身后的鸭子。 大家眼巴巴地看着,鸭子却呆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孙先生气得狠狠拉了一下,三只鸭子才惊觉起来,立即转身箭一般的跟了上来。 艾米觉得有趣,打问秦姐这是咋会事?徐先生和小秦只是笑,并不回答。孙先生说这几只鸭子可是n市的宝贝,去年,两个孩子买了它们,放进来,由于没人照管,它们便把这只大白鹅认作妈妈,除了觅食,它们从来不离开妈妈半步。节假日,孩子们都喜欢围在四周,看这几只鸭子和大白鹅。电视台曾报道过这件事,现在它们已经是最可爱的明星了。 孙先生的话触到了艾米的心结,她不禁想起了父母,不知道他们怎样了,这是她两天来的第一次想家;她突然有一种真切而深刻的孤独,这种感觉像猫爪子似的抓挠她那空空荡荡的心。 在东星岛上,在墨芜斋前,小秦停下脚步,她说这里有个明星速成班,大家一起去看看。 “别看它不起眼,这个城市近几年冉冉升起的大大小小各类明星,都曾在这儿培训过。”孙先生说,“它是音乐学院的一个教授开办的,平时负责教学的或者是他的学生或者是聘用的专业人材,他每天都会来一趟,对学员进行指导。可以说它就是个明星的前期加工厂。” 徐先生说男孩女孩的心里都藏着一个明星梦,可惜自己老了,上不了台,所以也成不了明星了。小秦说人总要有个梦想,否则活着也太没劲了。孙先生说是的,他的梦想就是做个像徐霞客那样的旅行家。 速成班的女教员和小秦是同学,所以,看到小秦进来,马上要那七八个学员自由练习,自己迎上来与小秦讲话。小秦打趣说,明星老师来了,问她教出了多少天皇天后?她说要是你们也想来,她可以帮助减免部分学费,另外,保证把舞蹈的精髓传授给你们。小秦说来不了,自己没有艺术细胞,唱歌跑调,跳舞难看,况且工作上的事都应付不下来。不过,艾米妹妹倒是很有潜质的,要是能得到老师们的真传,成为快乐女生之类的明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说话时,小秦招呼艾米过来。女教员看了看说真是个美女,比她教过的那些明星靓多了,要是有兴趣的话,欢迎来培训学习,参加比赛获个奖什么的,她是非常有信心的。 许多人都有轻信的毛病,错误地认为自己真的像别人恭维的那样出色,于是飘飘然晕晕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一脚踏上岔路;还有一种人,缺乏自信,把别人的真心话当成挖苦奉承,全不当回事,白白地错过了成功的机会。艾米犯的是前者,没听完女教员的话,就想到了万人欢呼的场面上去了,把自己要打工糊口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打定主意一定要做个明星。 艾米问这儿怎么报名呢?女教员说很简单,带张身份证就行。孙先生说难得,罕见,报名不要钱的。 女教员斜睨了孙先生一眼,转头说教授是个名人,大大小小的比赛,比如,青年歌手大奖赛,舞蹈大赛,他都是评委,所以,他推荐的选手常常能获大奖。获奖后,就成了明星。可惜,教授今天来不了,要不你们就能见到他本人了。 孙先生插嘴问,这儿不教唱歌么?女教员说教的,在楼上,我领你们去看看。因为没有歌声,女教员又说,今天下午,几个学员没来,所以老师就没教。孙先生问原来在墨芜斋里搞书法和绘画的老先生们都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女教员当作没有听见,也不回答他。 临走时,女教员给了艾米和小秦一人一张名片,叮嘱说有人想来可以电话跟她联系。 艾米心里热乎乎的,想不到成为明星会这样简单,将名片紧紧地捏在手心里,仿佛那就是一把通向成功大门的钥匙。 第十章 戏耍猎人 意外发飙 八点钟,王总和季老板约好似的一齐上了楼。王总说请艾米妹妹去看看n市的风景名胜,请未未也一起去。未未不高兴地说,不是单独请她不想去。王总说是口误,纯属口误,以前没读过什么书,用词不准,一不小心就得罪人,现在改正,请你们姐妹俩人一起去,季老板作陪。未未说这还差不多。 艾米进去换了一套新衣服出来,王总连声夸赞漂亮,衣服美人更美。未未责备说有这么漂亮的衣服昨天为什么不穿,自己昨天还想着带她去买衣服?转开身小声骂道,看不出这小妖精,还挺会勾引男人的。 艾米说抱歉,恐怕要让大家失望了,她已经跟人约好了,今天要出去找工作,谢谢王总。王总说找工作不要忙,有的是时间,明天再去也不迟;来n市不玩秦淮河夫子庙太可惜了。未未说王总都来了,话已出口,你总该给点面子。季老板说艾米妹妹要找工作何必要和小孙去呢,你不知道那小子少一根筋,和正常人不一样,他哪里能找到工作,同他去是白白浪费感情和时间。未未说没错,小孙虽是大学毕业,可他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害怕社会竞争,不能工作,在哪都受人欺侮,等于是个没用的废人,你不要跟他在一起。 艾米说这样背后说人坏话,不够厚道吧。王总说要不然我们陪你一起去找工作,我替你介绍一个也行。季老板说王总熟人多,介绍个把工作还不是小菜一碟。艾米说两位老板的好意我是懂的,可我已经有约在先,现在回绝人家好像不妥。季老板摸着下巴说,也是,言而有信,这社会最难得的就是言而守信,艾米妹妹做的也对呀。艾米说季老板最善解人意了。季老板笑的眼睛都没有了。 未未问艾米妹妹要找什么工作,不会是去工厂或者餐馆之类的地方吧?艾米语带双关地说,向姐姐学习,做一个白领丽人。未未听出艾米的弦外之音,扬起手作势要打,好呀,你敢笑话我。艾米连忙声明没有,边跑边讨饶。 季老板拉住未未,直到艾米答应未未跟去监督才算结束。 王总要开车接送,未未说有她一个人就够了,便把两个猎人不情不愿地打发了。 艾米和未未赶到台湾灯具有限公司门前时,孙先生和小徐小秦正在看墙上的招聘启示。 孙先生说他们以为艾米有事不会来了。艾米说怎么会呢?刚才有点小事,所以来迟了。艾米简单介绍一句表姐,众人则无声地表示默认。未未问怎么想起来台资企业找工作,这里也太远了,上下班,花在路的时间加起来就要两个小时。小徐说他有个同学在这家企业上班,现在已经是财务部门的负责人了,找他可能方便些。未未说不见得,外资企业和我们国内企业不同,人家严格按操作程序办事,才不会管什么熟人关系呢。小秦出来救场子,要大家进去再说。孙先生说他不想进去。小徐说怎么了,拿出勇气来,这又不是与敌人拚刺刀,没有关系的,放松些。艾米说勇猛点,狭路相逢勇者胜。小秦说我们都在帮你,你可不能打退堂鼓。小徐拉上孙先生一起进了保安值班室。 保安看见一下子进来五个人,戒备森严地问干什么?找谁?小徐报了同学的姓名。保安说公司正在开会,他没空出来接待你们。小秦说打个电话给他吧。艾米说我们是看到你们公司的招聘启示,前来应聘的。保安没好气地回说,招工结束了。看见孙先生走到后门口,保安不高兴地说,没听清吗?里面在开会,没时间! 小徐还在拨打同学的电话,孙先生已经跟保安吵了起来,神气什么,不就是看门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保安立即吼了起来,看门怎么啦?看门的也是人,你们还想硬闯吗?一个也不让进,都给我滚出去!孙先生骂了句,没有教养的东西!冲上去就要打那个保安,亏得小徐奋力拉住。 孙先生的自信心大受打击,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声言哪儿也不去了。小徐劝说不能遇到这么一点意外就放弃,这儿不要,我们再去另一家,另一家不要我们再找下一家,n市要人的企业多啦。 小秦接了个电话,说同事找她有事,安排晚上送行,必须马上回去。 未未对艾米说真晦气,大清早上,遇到这么个恶人,还不如回家去。 艾米说已经来了,不能半途而废,既是帮助孙先生,也是为自己的生计。未未说那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我看你就算了。艾米斜睨了她一眼说,要是嫌累,你先回去。 四个人闷声不响地走到同利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门前,小徐吸取刚才的教训,照着招聘启示上的联系电话打过去,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把四个人领了进去。经过传达室时,保安冲着少妇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王部长好! “我叫王菊,菊花的菊,是公司的人力资源部的负责人。”刚坐下来,少妇就开说,“欢迎各位到公司来,感谢各位对公司的信任。小王请你给各位倒杯水。我们是一家大企业,产品全部出口欧美,全厂共有职工六百多人。公司待遇高福利好,试用期工资1000元,三个月后,工资加到1200元。” 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手托着茶盘过来,先送给少妇,然后在每人面前放了一杯。 “这是公司的用工协议,各位看看,如果没有意见,签一下,交六张两寸照片,三张身份证复印件,就是本公司的职工了。” “王部长,我想问一下,你们的招聘启示上不是说需要两个财务和文秘人员吗?”小徐问道。 “是的。有什么问题?” “他们两个就是来——”小徐指了指孙先生和艾米说。 “噢,我明白了,他们两个来应聘,你们是陪同。怪我一开始没讲清楚,那两个岗位已经有人了,现在我们只招车间工人。” “没关系。这是我的学历证书。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上班,干什么都行。”孙先生掏出毕业证书复印件递过去。 “孙先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实在对不起,我们这儿太小,你还是找别的地方吧,你在这儿太委屈了。” “为什么?”艾米不解地问。 第十一章 变故连连 重回起点 孙先生走了。临走前,他给艾米发了则短信,他说自己无法适应社会,无法正常地与他人勾通交流,他决定与自然为友,像刘雨田那样徒步走完国内的山水,在自然中寻找自由和友谊,他很感谢艾米的帮助。画家和小秦已经去另一个城市工作。现在她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她应聘进了一家木业加工厂,在车间里做一名普通女工。她的工作是加工木制灯座。每天,从上班起,就坐在一只特制的方凳上,拿起一段木头,放进模具里加工,中间要不停地调整木头的加工面。一个加工完了,接着加工下一个,一天大约要加工二百多个。 这种工作又危险又枯燥,加工时既要始终保持同一种姿势,又要全神贯注,稍稍大意就会擦伤碰伤甚至轧伤。上班的第一天,就先后有两个女工伤了手指。那流血的手指宛如两面巨大的旗帜,映空招展,沁入心神。坐在凳子上,她怀疑时间已经停滞了,周围一片虚空,听不到一丝人声。她觉得右手从手指到肩膀都麻木了,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她换了左手,但速度立即慢了下来,下面那台机器已经在等工了。监工跑了过来,大声地训斥,怎么搞的,快点!她只好站起身,双手并用,可是时间一长双脚和双腿又开始酸疼,于是她重新坐下来。这样不停地站起坐下,搞她得头晕目眩,恶心想吐,后来她觉得实在要支持不住了。终于,铃声响了起来,午饭时间到了。 她一步也不想走,站在机器前发呆。一个女工走过来,递给她一份盒饭,告诉她只有二十分钟时间吃饭休息,下面还要干活。 机器停了,车间的气氛马上活跃起来,相互熟悉的女工便聚在一起开始交谈。监工端着饭盒,走过那个女工身后时,手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嘴上说,翘娘们,真她妈性感!其他几个女工大笑着叫嚷,不要饶他!放倒他!女工追上去,踢上两脚,拿下头上的红帽子连连击打。监工嘻皮笑脸地求饶,夹起一块肉说,小心肝,别打了,我把我这坨肉送给你。 艾米一点味口都没有。那个女工走过来说,不想吃也要吃下去,要不下午的活怎么干? 铃声再次急切在响起,时间到了,监工站起身,喊道,干活了。 艾米发现机器比上午听话多了,人也不再那么僵硬了,但是时间一长还是老样子。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本来以为可以回家了,监工却说,老板说了,这批货很急,今晚就要送走,辛苦大家装一下车。 女工们七手八脚地装货,七嘴八舌地议论,加班也不给加班工资,不干了!违反劳动法,告他!总是白使唤人;做老板的,爱占小便宜,没有大出息。 货一装完,女工们纷纷推车回家,留下艾米一个人慢慢地步行。公交车早下班了,怎么回去呢?艾米正想着,那个女工从后面赶了上来,经过艾米身边时,很响地招呼一声,嗨,挥了挥手,坐着男朋友(?)的摩托车走远了。 艾米笑了起来,觉得这个女工活泼而有趣。一辆出租车冷不丁地停在身边,的哥放下车窗问道,小姐坐车吗?带你一程。艾米摇了摇头,觉得出租车太贵了,自己一天的工钱不过30块钱,坐回住处少说要10块,还是走回去,省下来作饭钱。 脚趾揪心的疼,一定起泡了。脱下鞋子,拎在手上。光脚走两步,感觉真舒服。离家不远了,再走半小时就该到了。 房间亮着灯。表姐回来了。站在门口,听见里面好像有动静。还有别的人?会是谁呢?敲门,里面立即安静了下来。又敲了敲。过了两三秒,表姐警惕地问,谁?艾米应答一声。表姐松了一口气说,等一下。 门开了。季老板走了出来。他头发凌乱,表情怪怪的,一句招呼不打就走了。 咋回来的这么早?表姐先行问罪,回来也不打个电话! 艾米不理她,拿出康师傅大碗面泡上。房间里有一股澡堂子里蒸腾的臭味,艾米心想,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是这种味吗?以前闻过这种味的,好像是在——对,父母的房间里也有那种味道。 怎么样,第一天工作还顺利吗?表姐讪讪地问。 嗯,面条里也混合进了那种味道,香喷喷的。她心情愉悦地吃着面条,无暇也无心回答表姐的话。 她不喜欢床上的这种臭味,在她的意识里,她武断地将两个时空上相同的味道分出了这种和那种,而且这种是臭的,那种是香的。 她非常反感这种臭味,感觉自己刚吃下的面条给这种臭味搅扰的快要吐出来了。她起身下床,拿出自己的被子,靠着墙面放下,然后钻了进去。 她躺在那种味道里,幸福得像是回到了家,笑着睡着了。 表姐在她身后,对她的不理不睬和嘲讽的笑容气得咬牙切齿,对着她的幸福狠狠地空击了两掌。 之后的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总之,管它是哪一天呢,我觉得那天的天气都好的了不得,是个非常普通平凡因而无人记住的一天。那天,艾米快乐地忙完了一整天,外加一个照例无尝的加班,到家时已是晚上九点了。 表姐不在。这么晚了,她会在哪?自己开门吧。嗳,钥匙不见了。怎么会不见?再找找。没有。丢掉了,在车间,在路上,还是在——?想不起来了。这可咋办?只有等表姐回来了。 倚在门上,艾米也不知道表姐啥时候回来。一会儿,困意浓雾似的侵袭上来,艾米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会,念叨表姐快回来——回——来了。 下面有人上楼梯,是表姐回来了。艾米睁开眼,从地下站起来。“表姐怎么啦?”看见吴总和罗曼小姐架着表姐回来,艾米惊讶关切地问道。罗曼小姐说未未喝多了,睡一觉就会没事的。吴总说都怪季老板,搞的未未心情不好。艾米打开门,扶表姐进去休息。吴总笑邪邪地告辞一声,便搂着罗曼小姐走了。 未未醉的厉害,不停地呕吐,艾米赶紧打开窗子,又是倒水又是拖地,快到天亮时,未未才安静下来。 该死,八点了。艾米暗暗骂了句,心说糟了,要迟到,监工又该训斥扣钱了。刚要起身,却发觉身子绵软无力,脑袋昏昏沉沉,大概是感冒了。心想起来吃两颗药,上班应该是没问题的。挣扎下床,小女孩的眼泪便流了下来。她既不能站稳又有点怕冷,她知道自己发着烧。她突然想起了家,要是父母在,要是在家……她开始自怜自惜起来,因为她不能上班,而不能上班就意味着要失业。 一身大汗地醒来,已到了十一点。坐在床上,艾米意识到几天的苦工白干了,一切又得从头开始了。 未未披头散发地站在窗前,盯着对面的楼顶出神。艾米以为未未痴了,上去将未未扳转过来,发现未未居然在哭。 “姐姐,这是怎么啦?”艾米以为出了什么事,焦急地问道。 未未哭的越发的伤心厉害了,断断续续地说:“他,他想分手。那个花心大罗卜又搞上一个小婊子。他玩腻了,就不要我了。” 艾米不懂未未的话,慌慌地听着,心里猜想未未说的“他”可能是指季老板,却不知道如何安慰未未。 “你是说季老板吗?” “他躲起来了。我要找到他,不能便宜了他。”未未继续说,“他得娶我,不然,我就跟他没完。” 艾米本想劝未未算了,别去自取其辱,说出口却成了,“姐姐算了,你到哪去找他?” 未未哪里听得进去,坚持要悍卫自身的权利,逼迫他负起责任,决不让那个混蛋再去玩弄别的小女孩子。艾米不懂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想不出法子阻止未未,她想起王总也许能帮上忙,但是她没有他的电话。艾米说事情未必就到了严重的程度,要未未冷静下来,也许会有转机的。未未说他变心了,他跑了,这就是转机。 停了一会,艾米说也许是个误会,季老板明天就会来的。未未叹了一口气说,本来是逢场作戏,现在却把自己陷了进去,艾米妹妹该笑话我了。艾米摇了摇头,表示不会的。未未问艾米身上有没有钱,借她一点,她要出去一趟。艾米掏出所有的钱来,放在桌上。未未拿过去,点了点,留下十块钱,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第十二章 美女落难 求助无门 搁在我们这些普通人,因为自己的过错丢了工作,至少要伤心自责上三天,可是艾米这样的新新人类,从第二分钟起就不再想这件事了。她细致地衡量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觉得躺在房间里干等是不行的。第一,未未的手机不通,不知道她什么时间才能回来;第二,储备的大碗面吃完了,而手里只剩下十块钱,眼看生活就要陷入困境;第三,回去是万万不行的,离开n市就会失去许多一辈子也碰不到的机会。 她考虑过找王总帮忙,他是她目前在n市唯一的熟人兼老乡,却苦于无法联系,今世缘大酒店的位置还记得,上门去找他吧,那样不是要被人瞧小了,还是靠自己的好。所以,她决定现在就出去找工作。在出门前,她先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要他火速汇三百块钱来,否则他们就甭想再见到女儿了。 她在附近一家小吃店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餐,然后信心十足地上路了。她甩了甩长发,从中山路步行拐上了安东路。安东路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两旁集中着几百家商店。她有一种预感,今天什么事都会顺利,自己进去的第一家商店一定会雇佣她。而且她还有一种根深蒂固的灰姑娘情结,认为自己现在落难了,一定会有一个王子来拯救她的。 她在天天超市门前停下,看了看高大的金璧辉煌的门面,犹豫一下,毅然走了进去。 超市刚开门。除了拖地的几个女孩,别的女孩不是剪指甲就是梳头打扮,还有一个干脆睡了。艾米问剪指甲女孩,经理室在哪?女孩问找谁,经理吗?没来呢。接着问找经理什么事?艾米觉得女孩有点饶舌,问她,经理什么时候来?女孩低下头又开始剪起指甲,两秒钟后,悠悠地说,谁知道呢,也许今天一天不会来。 经理早!拖地女孩停下活,对一个水桶样女人弯腰敬礼。 水桶女人走到睡觉女孩柜前,叫她,醒醒,睡美人!想睡觉回家去!艾米怀疑是班主任复活了,心里嘀咕,见了鬼了,她们怎么会如此相象?不过,从声音上判断她们确实不是同一个人。 睡美人眼睛红红的站起,对着水桶强壮的后背做了个鬼脸,骂了句,老妖婆。转身拿出梳妆盒,不紧不慢地描画。 艾米跟着水桶上楼,走进一间乱七八糟的房间。水桶看见艾米站在门口,问,有事吗?艾米说自己想在超市里找份工作。水桶说恐怕帮不了她,超市现在不缺人手,但是她可以把联系电话留下来,等需要时跟她联系。水桶拿出一个本子,示意艾米过去。艾米写下姓名手机号码,道了声谢谢,逃似地离了房间。 走在街上,呼吸着油烟味的空气,艾米觉得心里一下子敞亮了起来,堵在心口的压抑和不快已经一扫而光了。她想,为什么要找工作呢?要是不用工作也能生活该有多好啊。她放任自己被这些想法淹没,希望这阵潮水能将自己带走,借以抵消被人拒绝的那股刺痛。 像个醉汉,她高一脚低一脚地撞进一家茶叶店,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老人都是和善可亲的,所以坐在店里的这个老人也应该是。老人取下眼镜问,买茶叶吗?她摇摇头,稍稍清醒了些,明知不可能在这里找到工作,还是试探着问,老板,你这儿雇人吗?老人噢了一声,好像明白了她的来意,问她来找工作,是这样吗?艾米点点头。老人说茶叶不是一般的消费品,买的人不多,所以,有他一个人就够了。艾米问他,这附近有商店要人吗?老人摇摇头说,现在是淡季,各家商店还在为裁人犯难呢。嘴里叨咕,生意不好做,增加一个人,就增加一份成本。 艾米准备往外走,老人突然叫住她说,北边新开了一家超市,叫百度牵手,他孙子是合伙人之一,去那儿看看,说不定他们需要人手。艾米连声道谢,老人叫她等一下,他写张条子给她带上,把它交给他的孙子,他会想办法安排的。艾米的心里热乎乎的,走路也有了力气。 天空飘起了毛毛雨。艾米将老人的条子放进口袋。 “艾米,艾米。”艾米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自己,转回身,看见季老板迎了上来。“艾米妹妹,就你一个人吗?挺悠闲的,一起去兰巴客坐坐?” “谢谢季老板。我没有时间。” “别呀!就坐一会儿,耽误不了事情。” “我真的没时间,季老板,我失业了,我要找工作,没有闲功夫喝茶。” “不要紧,那个工作不做也罢,艾米妹妹,我帮你想想办法,我现在调到安徽工作了,你要是不嫌地方差,一齐去,怎么样?” “安徽?你看见表姐了吗?她昨天早晨找你去了。” “没有。我有半个月没看见未未了,她在哪?”季老板镇定地说。 “她去合肥找你,你怎么会没看见她呢?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艾米妹妹,我去深圳大厦收一下账,不陪你聊了。”季老板站不住了,找个借口,头也不回地溜了。 望见百度牵手的广告灯箱,艾米在下一个路口,横穿过马路,推开门进去。她拿出老人的纸条交给保安。保安说她走错了,这里是洗浴中心,超市在隔壁。艾米出来,看见“天上人间”的招牌,突然笑了起来,招牌上,两个男女浸在一只巨大的浴缸里,彼此深情地注视。 站在超市前,确认没有搞错后,艾米才敢上外面的旋转楼梯。上了一半,艾米又走了下来,害怕遭人拒绝的阴影一直在折磨着她那颗受伤的心。深呼吸几口,定下心来,艾米重新又鼓起了勇气。 办公室里烟雾袅袅,像个澡堂子,四个男人叼着香烟,围在一起骂骂咧咧地打牌。艾米站了两分钟,一个男人才抬起头,刚看见似的问艾米,干吗?艾米小心地说自己是来超市找工作的。那男人火烧似的连说,什么什么,找工作!没看见我们正忙着吗?谁有工夫理你的事。另一个男人说,小妞,找工作你该去隔壁的天上人间,他们那里要人,你要是去了,他们准要。几个男人会心地大笑起来。艾米觉得血往脸上涌,难受得想找个缝隙钻进去。第三个男人说,既然我们替你介绍了工作,我们去时,你就得打个八折优惠。第四个男人说,你现在去上班,我们打完牌就去捧场消费,不要你打折;公平交易,你出身体,我们出钱,怎么样? 艾米掏出纸条,揉成一团,狠狠地砸在第四个男人的脸上。 第十三章 巧遇猎人 各怀鬼胎 未未跑到今世缘大酒店坐等季老板,王总看着不是办法,便设法联系上季老板,给了她1000元信息和劳务费,总算把未未打发了。 刚到八点,王总便急不可待地扔下手头上所有的事情,兴冲冲地赶到兴文路上,守候在不远处。艾米出来后,他就不远不近地跟着。艾米刚从茶叶店出来,他就闪进去,问清她的来意和去向,早早地等在了下一站。 我们相信,这个猎人这一回是真的动情用心的,看到艾米淋雨,他几次要冲上去,为她张伞。他焦急地坐在车里,脸上漾起得意的神情。 不找工作了,回家去,就是饿死也不来n市了。艾米气愤地想,找个工作这样难,当初自己就不该来。看着亮丽的人群高大的楼房,联想到贫穷的家乡,艾米发现这个城市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自己在这里啥也不是,是个多余的人。 雨大了。艾米缩起肩膀,紧走几步,进了农业银行的城北分理处。她拿出卡,递进去,工作人员敲了几下电脑键盘告诉她,卡上只有十块钱。父亲的钱还没汇来,午饭怎么办?大碗面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了。 雨停时,艾米决定再去工业新区碰碰运气,工厂里总是要有工人的。她低下头,越过炎黄大道,转弯向西,走到电信大楼前面,她忽然想在公用电话亭打个电话问问家里。母亲说父亲接到她的电话就赶去县城,估计也该到了,钱马上就汇到,叫她耐下心再等等。艾米听完,心里踏实下来,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母亲的问询和关切。 撂下电话,一转身,艾米发现王总正微笑着注视着自己,她一点也没想到这是他跟踪自己的结果,还以为是一次真正的巧遇呢。 她很高兴遇见王总,尽管她知道他对自己可能怀有某种非分之想,但遇上一个熟人,总比自己冷清清的一个人要强,不管怎么,他总不至于把自己给吃了吧。更何况自己还可以好好地利用一下眼前这个家伙。 “王总,你怎么会在这儿?”艾米微笑地问道。 “我来这儿充些话费。太巧了,没想到会碰上艾米妹妹,哎,你怎么样,我是说你过的怎么样?”王总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煞有介事地说。 “还可以。”艾米拢了拢长发,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气。 “还可以是什么意思?噢,我知道了,还可以就是不怎么样,不太好的意思,是吧,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为什么?” “从你的神态上可以看出来,前两天还是活泼开朗青春可爱的小妹妹,转眼之间,就变的凄凉迷离,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叫我们做哥哥的看了,真有点于心不忍。” “这是你的意思吧?我该这样理解吗?” “不,不。艾米妹妹,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助你,我真心地想帮助你。我们还是老乡吗。” “我能看见你的真心吗?” “当然能。中午了,我们先去吃饭,我请客,然后,我们好好谈谈,怎么样?” “我还有事,谢谢了。” “什么事能比吃饭还重要呢?艾米妹妹,你不会怕我害你吧?” “你有那胆子吗?” “没有,没有。即使有我也不敢那。” 这些都是话赶话赶出来的,即使在昨天,艾米也不会一个人跟王总出去的,可这不是赶上了吗?而且眼前这个男人又是这样的卑顺,自己处于一种绝对权威的地位,去了也不会出现什么闪失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他们吃午饭的天京大酒店,是n市最好的酒店之一。你在这儿,时不时地就会遇到某个名人或者巨富,比如坐在邻桌的可能就是章子怡或者李嘉诚。王总多少也算是个有钱人,所以,常常光顾,要的就是这种离名声和财富近一点的感觉。当服务生轻声说,巩俐小姐正在酒店用餐时,他会和其他食客一样,啊地呻吟一声,眼睛盯着那个角儿,快速地吃光盘里的食物;目送角儿走后,他会倒进椅子里,闭上眼睛,细细地品味这幸福的时光;接下来的几天,他都会沉浸在这种幸福里,间歇性地呈现出一种莫名的激动与颠狂。 艾米第一次走进这么高档的酒店,服务生站在身后尤其使他感到紧张。服务生问先生小姐来点什么?王总支他去问小姐。艾米看一眼菜谱,着实吓了一跳,一客萝卜丝的价格竟然是180元,慌忙推了过去。王总打了个响指,扶一下眼镜说,来两份青椒土豆丝,这是小姐爱吃的,(亏他还记得。艾米感激地望着他),再来两份澳洲小牛肉,八月龄的,要全熟;来两杯今世缘干红,(艾米说不想喝),--那就换成橙汁吧。 王总问服务生最近有没有名流光临,服务生回说对不起,先生,前天,香港的四大天王之一——张学友来过,先生错过了,不过听说,过几天,台湾的什么人物要来,先生有兴趣的话,可以预先订个座。王总显出失望的神色,接着又问,酒店里现在没有住着什么名人吗。服务生想了想,看了看周围,轻声说,三楼来了一个神秘人物,包下了整整一层,有人看见说是赵本山和一个女的,经理交待不许说,先生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 王总告诉艾米赵本山在楼上,吃完饭去看看。艾米说人家带了女朋友,你去凑什么热闹。 王总说前几天听说艾米妹妹上班了,今天怎么没有上班,艾米说自己感冒了一场,所以刚找的工作又丢了。王总惋惜了一回,说道,你还是搬出来吧,未未那儿不适合你住。艾米说搬出来,搬哪去呢?自己现在也没钱啊。王总说我来帮助你,替你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艾米说不行,她要等未未姐回来。王总说你等她?她今天早晨刚走,找季老板去了,恐怕十天半月也回不来。我来安排你的生活,现在工作不好找。 “你在跟踪我,是不是?未未把一切都告诉了你,你们合计好了?”艾米突然灵光一现,惊悟开来。 服务生说先生小姐要的菜都上齐了,请慢用。说完退到安全的距离之外。 “艾米妹妹,你怎么能那样想?我确实是去电信大楼有事,在那儿遇见你也是偶然,你快别那样想。”王总拿起刀叉,开始切割牛肉。 “我觉得你是别有用心,甭想瞒过我。”艾米叉了几根土豆丝放进嘴里,口气缓和地说道。 “好,好,就算我是别有用心吧。”王总叉起牛肉,连同后面的话一起咽进肚里。 停了一会,王总说:“艾米妹妹,搬出来吧,我负责找一所房子,你先住下来,等你找到工作了,留下或者搬走都随你。我不会害你的。” “你能解释一下你的别有用心么,王总?” “我真的没有其他的意思,艾米妹妹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起誓,如果存有丝毫的坏心恶意,我就不得善终。” “吃饭时候,发这样的重誓,不是有意破坏和平的气氛吗?好了,我暂时先相信你一回。” 艾米对王总的心思是一目了然的,她穷追不舍的目的是想让他说出真话。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她不想拒绝一个愿意帮助自己的人,管他是什么人呢,她自信完全可以保护自己,也有办法对付他。她早已拿定主意,来个顺水推舟,找到工作时马上搬走,让他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 “我想起来了,艾米妹妹,我的朋友在淮浦路上有一所空房子,我去找他,租下来,你先搬进去住。安顿好了,我帮你找一个工作,那时,你想走,我绝不阻拦。”王总近乎哀求地说。 “王总,听未未姐说你有不少女朋友,是个情种。” “那都是瞎说。我谈过两个女朋友不假,我也不否认,可那已经是过去时了。这样不负责任地瞎说,不是毁我吗?王总慌忙否认。艾米妹妹,你不要听未未说,她的话水分大着呢,她能把你骗卖掉……”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忽然停住。 “你怎么不说啦?未未和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艾米盯着王总问道。 “没有。我是说未未有时候言过其实,是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 “你紧张什么呢?她说你有女朋友多,说明你还不太令人讨厌,在女孩的眼里挺有型的,你应该庆贺才是。” “我没有女朋友,她又不把她的表妹介绍给我。” “你看上她的表妹么?” “是的。你看不出来,我正在追她吗?” “要不,我替你跟她表妹说说,让她好好考虑考虑。”艾料放下刀叉,准备起身离开。 王总付了账,又给了服务生五十元小费,然后说:“谢谢艾米妹妹。” 艾米说不用这样急着谢,还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呢?王总说有艾米妹妹说项,一定没有问题的。 “艾米妹妹,搬出来吧。我现在送你回去,你上楼收拾随身物品,中间我去找我的朋友,然后就来接你。”下楼时,王总非常害怕未未回来把他们计划过的事情告诉艾米,决定趁热打铁,早早摆脱掉未未这个定时炸弹。 “这事等明天再说吧。”艾米不想这么快就搬出去,她要先耗耗这个男人的耐性,彻底打压下他的气势。 第十四章 猎人出击 美女就擒 忍气吞声这么半天,王总差点憋屈死了,这会儿坐在车里,狠狠地拍了两把方向盘,骂道,我什么时候低三下四过,今天的表现就像个孙子。他妈的,不知道未未跟她讲过什么没有,要是在往常,我早把她搞定了。转而又想,时机还未成熟,自己不能轻举妄动,要是搞砸了,岂不白费了一番心思。看来还得从房东这儿着手,想些办法,让人把她赶出来。主意一定,猎人最后看了眼猎物的窗口,得意地开车走了。 艾米刚进房间,父亲的电话就过来了,告诉她钱已汇出,叫她快去查收。母亲哭着说,闺女,回来吧,想死妈妈了,在外面讨生活难,回来,一切都有爸爸妈妈呢。艾米一听,眼泪便流出来了,她握着话筒,平静一下,然后对母亲说,烦死了!不回去,不回去,谁像你们一辈子窝囊在农村,你们那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放下电话,她想父母挣钱不容易,自己这样逼着要钱也太不应该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在这儿举目无亲,钱又被表姐花光了;亏得遇到一个熟人,要不然到现在还饿着呢。 艾米很担心表姐,打电话给表姐。表姐说她快到合肥了,不过,还没联系上季老板,又问表妹是不是和王总在一起。艾米撒谎说没有,一直没看见王总。表姐说没有就好。艾米问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没有就好。未未说没什么,你一个人在n市,她我担心,提醒她对男人一定要当心,不要像姐姐一样吃了男人的亏。艾米说不会的;心里想谁会像你,不找工作,像一根枯藤缠着人,任谁都怕;嘴上却叫姐姐找不到人赶紧回来,不要在外面跑了,躲藏起来的人上哪去找。 雨越下越大,出去找工作是不可能了。 看着窗外,艾米觉得这雨下的及时,是休息的最好理由,不由感到一阵懒散的轻松,于是,扑在床上,打开了电视。 n市电视台正在热播青年歌手大奖赛,艾米津津有味地看着,联想到自己虽然身在n市,却离这些明星是那样的遥远,心里不禁生出一片无边的落寞。她从包里找出明星速成班女教员的名片,手机号码拨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雨停止时,艾米走近窗口,突然看见吴总和罗曼小姐在下面跟一个卷发女人讲话,手在不停地比划什么,罗曼小姐还给了她几百块钱。艾米刚准备打开窗子,请他们上来,他们已转身上车走了。艾米想不明白他们来干吗,是找未未,还是问道儿,为什么不上来呢?听见敲门声,艾米以为是吴总他们又回来了,打开门却发现是刚才那个卷发女人。 卷发女人自称是房主,她是来催要房租水电费的。问清了艾米的身份,又问蒋小姐?艾米说未未有事出门了,等她回来交吧。不料,卷发女人竟然态度蛮横地断然回绝,不行,合同上写的,过一天都不行,大家必须依照合同办事。接着嚷嚷说这怎么得了,租的时候讲好是蒋小姐一个人住,现在不通过她又住进来一个人,这要多用多少水电呀。我们是过穷苦日子的小老百姓,凡事都要精打细算,经不起这样浪费。 艾米问要交多少钱?卷发女人说房租300块,水电费20块一人,半年一次性交清,一共是1920块钱。艾米听见要交这么多,简直是天文数字,一时也没了主意。卷发女人说不交也可以,但是今晚必须搬出去,空出房子,好让她明天租出去。艾米拨通未未的电话,焦急地问她房租是不是到期了。未未说是的,她走时忘了交了,不过她现在也没钱,叫她跟王总联系,请他帮忙想个办法。 艾米转而庆幸自己上午没把王总恼了,关键时候还能用上,不然的话,今夜自己可能就要露宿街头了。电话打过去,王总当时就火了,几个小钱,就敢这样逼人,她是黄世仁啊,社会主义社会哪能容她胡作非为,叫她接电话。艾米把电话递给卷发女人。卷发女人转过身去,嘴里不停地嗯啊答应,末了把电话还给艾米。王总说已经解决了,艾米妹妹在那儿再将就住一晚,明天搬走;但是,他现在生意上有事,一时走不开,明天早上他来帮她搬家。挂了电话,卷发女人奇怪地看看艾米,说你住吧,然后摇摇头,一脸困惑地走了。 艾米不会想到这是一场阴谋,而且是自己认为亲近可靠的人搞的阴谋,也想不到城里的房主可以如此凶狠,不像她的乡亲那样心地善良,与人方便,吓的一夜没有睡好,天朦胧亮时就起身,收拾好东西,等着王总。 王总延宕至九点钟才出发,把艾米急的坐卧不宁团团乱转。王总上来时,艾米看见救星似的,差一点就扑进他的怀里。 王总好像变了,彬彬有礼的,身上也没有了香水味,艾米看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帅气而稳重,满心的欢喜。王总指指身后两个工人说,我们先去吃早饭,搬家的事,他找来了搬家公司,交给他们操办。艾米说房子还没找呢。王总诡秘地笑道,这点小事,他早办妥了。艾米觉得他想的真是周到,红着脸,上去挽住他的胳膊,一齐下楼。 第十六章 灵与肉搏 闪电同居 在温洲商城购物中心,艾米挑了一件歌星李文代言的外套。王哥鼓励她,进试衣间换上。出来时,王哥看她面目一新,喜笑颜开地说,这件好极了,美极了。她在镜子前面转来转去,望着自己的身影不禁满心喜悦。一片温暖的红光慢慢泛上了她的双颊。 王哥说,付钱吧。艾米说,我身上的钱不够。王哥说,刷卡,银联卡不是在你身上吗。 她从包里掏出卡,女售货员拿过pos机,王哥告诉她,密码就是他的车号,064120。女售货员问她是包上还是穿着走,王哥说穿着,把脱下的那件包上。她按了密码,pos机吐出一张纸,一笔买卖就成交了。 艾米说回去吧。王哥说,哪能呢?既然来了就多买几件,另外,你还得买两双皮鞋。接着用玩笑的口气说,你现在是王太太了,衣服必须讲究的,漂亮女孩对自己一定要舍得下手。转进e服精品屋,又买了两套衣服。 买鞋子时,艾米有些犹豫,觉得花他这么多钱,最后就得委身于这个男人,要是不买鞋子,将来用打工的钱还他,或许还有办法脱身。王哥站在旁边,看到鞋子式样很漂亮,催促说,穿上吧。艾米一肚子话,说不出口,只能像个木偶,穿上,买下。 晚饭后,王哥说,他今晚去酒店睡,妹妹有事就打我的电话。艾米说,没事,我有李嫂做伴呢。 王哥走了。李嫂说,太太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命,先生人好,又舍得为太太花钱。 人在幸福或倒霉的境遇里,很容易失去分析思考的能力,即使还有那么一点点能力,也是肤浅的不清晰的。艾米在新房间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既为自己的草率大胆而不安,又为眼前的生活而高兴,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找到事情做,也不知道王哥会怎么做。接着她又想,自己即使跟他同居了,又会失去什么呢?什么也不会改变,我还是我,这年头,谁还会把贞洁看作一回事呢?我要好好利用他一下,报名舞蹈唱歌培训班,参加比赛,做一个明星式的人物。 而王哥呢,也是辗转反侧地躺在床上,受着内心欲望的煎熬。这个小娘们,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但是这回他是认真的,按照规矩玩着捕猎女人的把戏,他需要跟艾米共度良宵,就如同需要吃饭睡觉一样。他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但还要花些时间和金钱,钱吗有的是,就是时间太难挨了。钱算什么?钱是乌龟王八蛋,能换来快乐,花几个小钱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得到小艾米,花光一生的积蓄也值。做一个有钱的男人真爽,可以不停地玩女人,他妈的,这世上有多少迷人的妖精啊,怎么玩得完呢? 早晨,艾米还在睡觉,李嫂进来请示说,先生回来了,站在院子里,问太太是否起身,他能不能进来呢?艾米说,过几分钟,再叫他进来。 “喂,艾米妹妹,你的脸色不太好,什么事这样不高兴?夜里没睡好吗?” 王哥还是那样的快乐,而且带着一股生气勃勃容光焕发的劲头。 “我想老家了,我要回去。”艾米看上去非常沮丧。 “回去!妹妹?亏你想得出,我们老家有什么,一穷二白,凄苦荒凉,你回去会得到什么呢?我们上午还要去观光一翻,比如到幕府山或者中山植物园。快忘了这些,我们马上出发。”王哥像个输急的赌徒,急忙阻止。那神态语气仿佛在说,你要是不玩了,我就跟你拼命。 “你的反映太强烈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好日子刚刚开始,你这样灰心,没有道理啊。”王哥的反应很快,不管咋说,他总是个猎人。 “李嫂,李嫂!”艾米假意收拾行装。 李嫂跑进来,叫一声太太,气喘吁吁地问。“先生欺侮你了?”转而对王哥说,“先生你也是的,不能让着点太太?” “好,好,你们一气,我是坏人。”王哥笑着告饶。 “李嫂,先生想让你去陪我们出去看看n市的风光,你不要误会了。”艾米费了好大劲才忍住笑。 王哥看她搅事,挥挥手,让她出去。 艾米说出去吃早饭。王哥说,那就去黄四面馆,他家的面条味道不错。 “嗳,你的新鞋子呢?穿上看看!走在街上,我保证回头率100%。” “不穿算了。” “穿上,穿上。人是鞋子马是鞍吗?” 李嫂跟着两人,恭送先生太太走出大门。艾米抱怨房间里气味难闻。王哥解释说那是油漆味,回过头吩咐李嫂打开窗子,通通风。 逛完幕府山,艾米直嚷嚷没意思没看头。王哥提出去中山植物园,同大草象合个影就出来。艾米喊头疼,要到五岛公园休息一会。 王哥搞不明白艾米闹情绪的原因,小心翼翼地跟着。进了公园,艾米的头也不疼了,拉着王哥直奔明星速成班,坐下闲看学员练舞。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女教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艾米,问艾米看没看到秦丽丽?艾米说前天秦姐在qq上留言说她和画家去了外地,听说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女教员说你的消息陈旧了,我听说他们已经回来了,好像是小秦的眼睛出了问题。艾米问要不要紧?女教员说没什么问题吧,现在医学发达,这点小毛病应该能够治愈的。艾米问她有没有他们的电话,她想去看看他们。女教员说忘了,明天找出来再告诉你。 女教员问美女是不是来报名培训的?艾米转过脸看着王哥。经过这几分钟的观察分析,王哥早瞧出了症结所在,忙说是的,是的。怎么报名呢?接着补充说,跳舞是好事,既能陶冶情操,又能塑型美体。女教员问艾米报一项还是报两项?王哥抢着说报两项吧。又问是哪两项? 女教员看着发笑,表扬他说话真逗。告诉他明星班教授舞蹈和歌唱艺术两门学科,通常来的学员都是两门兼报,为的是参加比赛时也好来一回个人才艺展示。 王哥说那么我们就报两项,然后也去参加比赛。艾米说恐怕不行,自己从未上过舞台。女教员说没什么,你的底子很好,稍加练习,就能有模有样的,要是参加比赛的话,肯定能获奖。王哥拍手叫好,要艾米妹妹现在就把名报了。 艾米征询王哥的意见,那就报啊?王哥说交钱吧。女教员说抱歉,收钱的人在楼上,交钱要上楼。 收费的青年问艾米报什么档期的。女教员见他们不懂,解释说速成班分十天、二十天和一个月三种,各档期收费不同,一般经过十天就可以了,少数笨一点的才需要更长时间的练习,像艾米这样灵秀的美女,一个教程下来准行。 艾米问王哥是不是先交十天的。王哥说行,先练着,如果不行就再来一期。女教员说王哥是大男子主义,艾米什么事都要问他,这样可不好。接着对收费的青年说,这两人是她的朋友,优惠点。青年说他权力有限,最多免200元,要想多免的话,需要教授本人批准。 女教员说要找教授太难了,他在成都做评委,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对艾米说,你们交2800元就行,本来要3000元,看在朋友的面上,少要你们200元。王哥说谢谢。艾米熟练地刷卡交钱,女教员叮嘱她从明天起,每天下午来两个小时,她会亲自教她。 看见艾米下楼,青年对女教员竖起大拇指,说她真行,一会儿功夫,一千块钱的提成就到手了。女教员说这就叫本事;是人是鬼都想当明星,明星那么容易当?这还只是开头的小钱,花大钱的关口多着呢。 从公园出来,艾米像换了个人,又唱又蹦,十分的高兴,王哥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发现‘钱能买到快乐’这句话确实没错。王哥带着艾米坐了一回过山车,在天京大酒店吃了晚饭,然后去百花剧院看了一场话剧——《西望长安》,回到家时,已经夜里十点。艾米情意绵绵地挽着王哥,王哥则使出浑身解数曲意奉承。 进了院子,王哥料想艾米要赶自己走,却见艾米退后几步,站在最下一级台阶上,微微扬起小脸,闭上眼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王哥跨过去,嘴巴轻柔地印在她的唇上。艾米扭动推拒了两下,发出娇艳的喘息和细碎的呻吟。王哥胆子顿时壮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将这只美丽的猎物一口吞下。 第十七章 心力相角 流波而下 对着镜子,艾米看到里面的艾米确实要比过去的那个乡下女孩漂亮成熟有味,她有些陶醉,眯起小兽似的眼睛和镜里人一起得意地相视而笑。 她听见镜里的女人说,我成功了,这就是我取得的成就,我想要的东西都有了,我已实现了初步的梦想。她忽然又听见一个更有力的声音说,你就是那种为人不耻的出卖色相的女人,贪图享受,爱慕虚荣,放弃奋斗,依靠和大款睡觉骗取财富。艾米火了,汹然骂道,你这个老夫子,真是迂腐透顶,没听说过,学的好不如嫁的好吗?哪个女孩不想嫁个富翁大款?然后辩解说,再说我没有努力工作过么?可那有什么用呢?如果不是这个男人,我今天可能还在流浪,还在露宿街头。你们这些长舌头的,就是喜欢指责别人,难道你会拒绝快乐和富贵么?换作你处在这种境地,你还能这样嘴硬? 那个声音又说话了,别人知道会说你是个随便的女人意志薄弱的女人,你的亲戚朋友会躲避你,你的家人将以你为耻,所有人都会在你背后指指点点,你不觉得可怕吗?艾米扬起头,理直气壮地说,女人怎么啦?跟你们男人一样是人,凭什么遭指责的就该是女人?我在这里,谁也不认识,谁也不知道我是谁,谁会在乎我怎么做? 如果他们非要指指点点,那就让他们指点好了,我不在乎! 那个声音仍不放弃,你想过一朝被弃的下场?那时你就是一只人人唾弃的破鞋。艾米继续驳斥说,谁也不是先知先觉,今朝有福今朝享,哪管明朝冷凄凄。艾米已经失去耐心了,厉声责问,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在我的耳边絮絮叨叨?我郑重告诉你,我是自愿的,我自甘堕落,不用你管!你给我滚开! 那个声音消失了,又好像仍在周围的空间里回响。艾米觉得自己疲惫虚弱极了,伏在梳妆台上,长长地叹息。王哥被惊醒了,眼睛半开着问艾米在跟谁讲话? “王哥,我害怕。”艾米倒在他的怀里,娇柔地说。 “你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王哥不解地问。 “你不知道?”艾米反问。 “我真的不知道。”王哥说。 “占了人家的便宜,还摆出一副无辜的架势。”艾米嗔怪地说。 “噢,原来你说的是这么一回事呀。”王哥笑了起来,闭上眼,回味一番之后,拍拍她的肩膀说,“好了好了,我们吃饭,让李嫂把饭拿到卧室来,我们在这儿吃。” “不行吗,吃饭前就要说清楚。”艾米固执地说。 “你要说什么呢?”王哥被搞糊涂了。 “我们结婚。”艾米说。“什么?结婚?你疯了?”王哥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会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你不愿意结婚吗?”艾米问道。 “我们刚刚认识就结婚,也太早了点吧?现在是同居社会,有几个青年人愿意结婚?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结了婚就要面对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乏味无聊,一点也不浪漫,还不如趁年轻多玩几年。”王哥又搬出老一套,做起了思想工作。 “结了婚就不会有人说我们了。” “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婚姻自由,同居当然也是自由的,只要当事人双方自愿,关别人屁事。舆论是只纸老虎,你要是怕它,它就能把你吃掉,你要是不理它,它就是一张什么也不是的白纸。我们理会它做甚。” 艾米被说的无话可说,因为在她的脑子里,结婚只是个概念,实质性的事务,她几乎一无所知。 “结婚是件很麻烦的事,双方家庭见面筹备,房子装修,家具置办,少说也要一年时间。现在你要去歌舞练习,后面还要去参加比赛,哪有时间,你想想看,是吧。”对付这类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王哥总是有办法的。 速成班总共十一名学员,加上一个教员,清一色的全是女人。 在这里,学习很轻松,教员教舞领舞都是一次而已,余下时间,由学员跟着录像自由练习。唱歌也是,既不练发声,也不教音律,学员听听唱片,模仿像了就行。 女教员夸赞艾米聪明,很有悟性,如此花样繁复的舞蹈,一般人至少要两三天才能学会,艾小姐半小时已跳的有模有样了。女教员说话时眼睛斜视着正在窗口练习的中年妇女,这下便惹恼了她。中年妇女很不屑地哼了声,然后,绷上脸,更加卖力地练习。 休息时,教员对艾米说,下周三,市电视台在工人文化宫举行青春歌手选拔赛,我觉得你应该去试一试。艾米心里轻轻一动,想不到机会来的这样快,表面上装作淡淡地问,有什么条件和要求?教员说我们教授是本次选拔赛的评委,不管什么条件要求,报个把人参加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艾米心里继而一阵窃喜。教员继续展开攻势,这次比赛的前三名歌手将自动取得参加省级青春歌手比赛的资格,如果是省级的前六名,就可以参加全国青春歌手大奖赛了。艾米已经跃跃欲试了。教员使出了最后最狠最具杀伤力的一着,有我们教授在当中做工作,包你能够获奖。艾米起身时说,谢谢老师,我回去商量一下,明天回你话。教员笑了,她知道鱼儿咬钩了。 艾米把教员的话绘声绘色地讲给王哥,王哥听了高兴的了不得,嘴巴都裂到耳朵后面了。“这么说,我要做上头等人了,泡明星,喝名酒。”艾米说他耍贫嘴,人家在说真的。王哥摆摆手,表示他没开玩笑。“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你明天报名就是了,比赛时,我张罗一批人去给你鼓掌加油。”艾米说可能要花不少钱呢。王哥站起来,搓搓手说,“干,不管结果咋样,反正去露它一小脸。你那张卡上有五万块钱,你尽管花就是了。” 艾米觉得他这几句话有些粗俗,自己应该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男人,重新考虑结婚的事情。 过一会儿,艾米说她下午刚认识一个人,“下午,我跳舞时,一个女孩子从我面前轻轻滑过,甜甜一笑,我们就认识了。”王哥很有哲理地解释道,我们的眼睛和直觉不会欺骗我们,在人群里,特别在陌生的人群里,我们总能一眼就找到彼此可以信赖的朋友。 艾米说她叫香香,她老公是新加坡人,她自己经营一家服装店。王哥打断她的话说,我知道她是谁了,她开一辆标志20,穿紫色上衣,是不是?艾米奇怪他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王哥说,她是我们邻居,对不对?艾米说是的,你们认识?王哥说不,我观察她好多天了。她是个二奶,那个新加坡人肯定给了她很多钱。他真有眼光,他看中的那个娘们确实挺靓的。 王哥说的眉飞色舞,一点也不掩饰他的贪财好色。因为他的感觉只停留于肉欲,所以显得粗俗而肤浅,而艾米要比他理性,看待事物的眼光要含蓄而深远。王哥感觉不出艾米的变化,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这几句话,竟让艾米把他从心里彻底地赶了出来,艾米已经开始用批评者的姿态看待他了。 艾米说香香邀请她七点半去她家坐坐。王哥问她老公在不在?要是在的话,他可不放心艾米一个人去。艾米玩笑说她老公好像刚从国外飞回来。王哥说那我不是鸡飞蛋打了么。 李嫂隔着门,叫先生太太,有客人来访。 拉开门,就见吴总和罗曼小姐坐在客厅里,王哥上前搂住吴总,说自己有罪有罪,没能出去迎接两位。吴总瞄了一眼艾米,说,还是年轻人知道享受,不声不响地就住到一起,过起了小日子。问艾米妹妹,王总没欺侮你吧,要是受气了,你告诉我,我替你出气。艾米拉着罗曼的手,问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罗曼小姐说是跟踪而来。王总说别听她的,我们在前面有事,看见王总的车子停在房前,于是不请自来。 艾米让李嫂去告诉隔壁太太一声,家里来客人,今晚去不了。吴总说这么凑巧,你们有约要外出吗?王哥附在吴总耳边说了几句。吴总说如此说来,也是一位财富女郎,不妨请她过来,大家一起聊聊。王哥说不错。罗曼小姐说,李嫂先去请一趟,不行的话,再请王太太亲自出马。 艾米自己倒水,吴总边喝边说水甜,让他想起小时候,家里穷,没吃的,肚子饿了,老娘就叫我们喝水,喝的我们浑身冒凉气,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现在再想喝到那样的凉水,哪里能够呢?说时现出一种悠然神往的神态。罗曼小姐说吴总又开始怀古了,要是做诗人的话,必定是现代版的陶渊明。 李嫂回来说,隔壁太太说了,有陌生人在,她不方便过来,但是她说,她会在家里弹一曲《玫瑰色的人生》给太太听。罗曼小姐惊诧地问道,她家里有钢琴?吴总说我家也有,可那东西没什么用,只是个摆设。王哥说,可惜了。艾米说,别说话,仔细听。果然,一袭琴声如隔世天籁轻轻拂来。吴总瘫坐进沙发里喟然长叹,好一位才艺双绝的卓文君。罗曼小姐酸溜溜地说,吴总不愧是文才绝代的司马相如。 第十八章 教授招见 别有用心 舞蹈练习结束时,教员让香香和艾米留一会,她想请两个漂亮学员共进晚餐。艾米说讲好了回家吃饭的,不如改成明天吧。香香说我们不去,岂不凉了老师一番心意。 教员过来,问两位是否已请好了假?香香说老公出差,她一个人不需要请假。艾米看看手机没电了。香香说用我的打吧。艾米打过去,王哥问她电话怎么回事,为什么打不通?艾米解释了两分钟,方才挂了电话。 教员对艾米说,男人不能惯,你不能事事依着他,驾驭男人要使用些手段和计策,比如讲话要尽可能模梭两可,让他琢磨去。艾米实话实说,我们都是从农村来的,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很渺小,想的也是些生活表层的事情,很难讲出什么有深度的话。教员觉得她真是朽木不可雕,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了,天生就该是受罪的命。 香香边开车边说,自己和老公很恩爱,他事事都宠着自己,结婚几年了,但是还像新婚那样甜蜜。教员戏言,你真幸福,我们苦命死了,男人狂赌滥嫖,欠下一屁股债,拍拍屁股跑了,留下我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 两个学员很同情老师,香香说对不起,不该勾起旧事让老师伤心,艾米问孩子呢?教员说自己哪有功夫,放在姥姥姥爷家里,得空就去看看,姥姥姥爷很喜欢孩子,比自己照顾的还好。 教员指挥车子转了几个弯,在红茶坊门前停下。教员说带二位来见一个人,你们绝对不会想到的一个人。 教员走到吧台前问了一声,转身领两人上楼,进了最里面一间。教授坐在沙发上,老脸上挂着职场里养成的一本正经的制式微笑。看见美女,教授彬彬有礼地起身挺立。 教员给三人做了介绍,然后说教授就是我们的老板,艺术界的泰斗式人物,全国都赫赫有名的。香香随口说在电视上常常看到教授点评选手唱歌,又渊博又潇洒。教授谦让说,哪里,哪里,那是大家抬爱,我也是普通人,只不过凑巧混进这个行业,取得了一点小成绩。边说边习惯性加试探性地伸出手,香香妖娆地舒出手指让那个老色鬼紧紧握住。 教授抓住香香的手捏了又捏,怎么也不舍得放开,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不停地上下翻飞打晾香香。教员招呼艾米就座,说请两位来喝茶是教授的意思。教授这才想起,这儿还有其他人,不是在自己的卧室,接口说,事先没有征得美女的同意,莫怪,莫怪。 香香说坊间的茶艺不错,她跟老公来过几次。教授惊问,美女结婚啦?香香说自己长的又老又丑,哪有人要,碰到一个不嫌弃的男人就赶紧嫁了。教授说美女太谦虚了,简直是在骂我们,要是能娶到这么丑的美女,一定把她当成手心里的宝。教授说到后面竟然模仿赵咏华的腔调浪漫地唱了起来。 看到两人当众调情,教员气的牙根发痒,提起茶壶又重重地放下。教授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令教员——情人——吃醋了,调整了一下神态说,听李老师说,我们这期培训班里出了两个最优秀的学员,今日一见,果然气质不凡,不愧是淑女气度,明星风范。艾米不好意思不回应他的这番恭维,巧妙地轻笑。 李老师巧笑说,教授平时相当忙,这次特意抽出时间,见见两位美女。教授说我们先谈正题,听说两位美女想参加市里的青春歌手选拔赛?正巧我是本次选拔赛的主任评委,是市长亲自点名指定的,身不由己啊!香香说自己想去,但去不了。教授问为什么呢?香香说老公不让。看见众人不解,又说自己身体不好,平时不是这样就是那样不舒服,小毛病不断,老公怕我累着,让我在家里休息,不许出来。李老师害怕错过蒙钱的机会,劝说唱歌不累的,站在台上三五分钟就结束了,并且有教授在其中,取得一个好的名次是绝没有问题的。 香香说还是不行,老公知道了要生气的,老公特别爱我,他不希望我做事,每次唱歌时间长了,他都要熬些汤,让我补身体,他说我头晕就是唱歌伤神所致。老公非常会疼人,整天围着你,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对人好的不得了,把你抱在怀里,不到你手臂麻木就不放开。 艾米觉得香香扯远了。李老师觉得这女人太过骚情。 香香突然趴到桌上。李老师问她怎么了?香香说头晕,腰也有些酸,浑身难受,好像病了。教授急的站起来,又弯下身子问,现在送你去医院?香香柔弱无力地说,不用,出一阵汗,过一会就好了。教授说这是因为身体虚,要多多休息。 李老师心里骂道,这个骚货,跟我抢男人,看我怎么收拾你。艾米看到香香这样作假矫情,心里直发冷笑。 过了两分钟,香香坐了起来。教授说担心死了。香香说自己身体一直就不好,所以老公出差时总不放心,每天十几个电话关心询问。 李老师问香香,你老公做什么工作?香香说他是个商人,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因为自己不喜欢挤公交,又不能走路,所以,买了一辆车子供她代步,因为怕她一人太闷无聊,又出钱在安东路上租了门面,开了一间服装店。 艾米说你老公对你太好了,让人好生羡慕。教授说你老公放心你一个人在家,不怕别的男人勾引你吗?香香说他早腻了,说要是有人愿意要,他就请他大吃三天。艾米说她真能说笑。教授说有趣,有趣。李老师一声不响地想心思,三人的对话,她一句也没听见,她隐约觉得香香很像一个人,只是一时记不起来。 教授说放着这么好的机会,香小姐不参加,可惜了。掏出一张名片送给香香,叮嘱说,改变主意了,就给我打电话。 香香说会的。眼下还请教授帮忙,替艾小姐参赛的事情运作一下。教授问是吗?艾米点了点头。 教授说,前三名有点难,要想进还必须做些场外的台面下的工作,比如,跟评委联络联络感情,进行一点感情投资,人吗就是这样,你稍稍给他点好处,他就会加倍的回报你。李老师很肯定地说,这些都是艺术界的黑幕和潜规则,我们不喜欢或者反对它揭露它都毫无用处,它照样存在,说它是不死的规则一点也不过分。香香要讨好李老师,缓和一下双方之间的关系,以生意人的口气问道,怎样投资需要多少钱呢?李老师说,按理说,有教授在其中跟评委打声招呼,评委总要给点面子的,但是,现在是市场经济了,越是熟人事越难办,表面上答应的都像个十五的月亮,要是你不给钱,结果十个十地泡汤。教授说,确实是这样,前一阵子,我在四川,有位领导打招呼,他有个小情人参赛,大家等他表示表示,可他不知是忘了还是以为自己是领导,就是不出血,比赛时,大家就来个公事公办,让他那个小情人垫了底。李老师说,通常比赛的等级不同,投资的数额也各有等差,国家级的最高,省市级依次下降。根据我们以往的经验,市级比赛前三名的保底投资额约在,第一名8000元,第二名5000元,第三名3000元,按十个评委计算,分别要80000、50000、30000元左右。 艾米一心想参赛,但听说要这么多钱,吓的眼睛都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香香问能不能少点。李老师说这不是做生意,这是演艺圈里的霸王条款,评委从来不跟人讨价还价的。香香注视着教授,轻轻抬起眉毛,同时微微睁大眼睛,像是在和教授商量。教授是风月场中的老手,早读懂了她发过来的爱慕信号。李老师看出,香香在示爱,心里的恨意更浓了,盘算有机会一定狠狠整她一下。艾米却以为香香在帮助自己,目光在教授和香香两人脸上来回游移。 教授嘻笑着坐正身体,微微眯上左眼看着香香说,替艾小姐考虑,我看就不用参赛了。香香忙说艾小姐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不参加太可惜了。请教授帮忙想个法子。教授有些为难地说,我当然想帮忙,不管咋说,是在我办的培训班里学习的,成名了,我脸上也有光,我也是老师吗。教授看了一眼李老师接着说,要不这样办,这次参赛,艾小姐就做个第三名,先争取一个晋级省里比赛的资格,下一次再努力争取更好的名次,这样既省钱又保留了希望。香香说这样也好。李老师说教授就是心肠软,肯帮忙。 教授竖起一只手,像一把刀子,轻轻切下。香香问到底需要多少钱?教授说我的钱就不要了,再少送一个评委,一共是24000元,不能再少了,否则,我在中间就没法做工作了。香香问这样行吗?教授笑了,这你就不懂了,通常是十个评委打分,我吗是你们的老师打最高分,没收到钱的那个肯定打最低分,而计算成绩时正好去掉一个最高分一个最低分,其余八个才是有效分数,他们都收了钱,他们打分时心里还能没数?三个女人一齐击节叫好,都夸这个主意妙。香香说教授的牺牲精神太令人感动了。教授说看到年轻人这样追求上进,他是甘做人梯。艾米说谢谢教授。香香说事成之后,她一定要请教授客,好好感谢一次。李老师则在一旁支齿冷笑。 香香问艾米咋样?艾米点了点头。李老师说那就这样定了,其他细节问题,饭桌上再商谈。 第十九章 美女诱惑 教授上钩 香香问艾米,你猜猜看,李老师和教授是什么关系?艾米说师生关系。香香说太缺乏想象力了。艾米说那是什么?香香将车停在家乐福超市门前,摇摇头说,这你都看不出吗,他们是情人关系。艾米说真没看出来,你有什么根据?香香说这要什么依据,凭的是女人的敏锐的嗅觉。 艾米要香香陪她进去一趟,买八张购物卡,明天报名时送给教授。香香说你那么相信教授吗?要是他私吞了这些卡怎么办呢?艾米说不会吧,心里却起了疑,不过仍嘴硬说,花钱买个心里踏实,只要事情办成了,即使私吞了也随他。香香说她有点累,要在车里休息一会。 艾米走进超市,看着滚涌的人流,正不知该咋办,香香赶了过来,拉着她上楼。艾米问她怎么又回来了。她说改变主意了,但是条件是你陪我回家聊聊天。 下扶手电梯时,艾米看见迎面上来的一个女孩盯着自己看,到了楼下,艾米回过头,发现那女孩已不见了。香香问看什么?艾米说碰见一个熟人,她是个女工,我也在那家工厂工作过。她帮过我,但她已不认识我了,即使认出也不敢相信这是我,我们之间现在已隔了一条鸿沟。 香香的家大而豪华,这是艾米的第一印象,她觉得她的老公要比王哥阔绰得多,他会是什么样的男人?卧室里,挂着香香和一个秃顶老头的婚纱照,想起香香的话,“老公英俊挺拔,就一个活生生的周润发。”艾米笑得差点疯掉。香香端着咖啡,问艾米笑什么?艾米说想起教授了。 香香说教授人挺不错的,懂得关心体贴人,不像那个老妖婆!艾米说李老师人也挺不错的,把人家说成老妖婆,没道理的。香香放泼说她就是老妖婆吗,就是。艾米没料到她这样任性,心里不免生出一股嫌恶。 香香光着脚在地毯上走来走去,像一只燥动不安的母熊,眼含凶光说,我要惩罚一下老妖婆,让她不得安生。艾米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些可怕,劝她说,为一点点小事毁了人家的幸福值得吗?香香已失去理智,叫嚷,我就是要毁了她,叫她再也没有男人要,叫她孤独一生。 香香翻出教授的名片,坐在地毯上说,我先来发个短信。艾米好奇地过去,靠近她坐下。 “你说,教授现在会在哪里?”香香边写短信边问,“我猜他一定在老妖婆的床上。” “真是这样,教授一定不能回你的短信。”艾米说,“李老师看到怎么办?” “这你就不懂了,教授那个老色鬼一定会回的。”香香满有把握地说,“就来一句‘好好想你’吧。” 不到十秒钟,教授的短信就回了过来:“我也是,好好想你。“ 香香和艾米相视一笑。 “既然想我,你就出来,我们约个地方见面。”香香发出第二个短信。 “现在不行,明天吧,明天我在文化宫等你。” “你假心假意。” “我绝对真心十意。” “你在哪?” “家里。” “鬼话,你在李家里。” “没有。确实在家里。” “骗人,我们刚才跟踪了你,还在骗人。” “是的。她在另一个房间,过一会她就过来。” “你爱她吗?” “不。我爱你。” “又是鬼话。否则你就出来。” “你不怕老公知道?” “他不在家。” “那我过一会去你家。” 香香问艾米怎么回答。艾米说我回家,给他腾地方。香香说再戏弄戏弄他,回了句:“好的。等你。” “我要过两个小时才能过去。” “好的。等你。” “再见,宝贝,我关机了。” 香香说老鬼关机了,肯定是老妖婆出来了。艾米问她,你真等教授?香香说我也关机,让他空跑一趟。 停了一会,香香问艾米,你不想知道我是谁?艾米骇怪地说你不是香香?你为什么这样问呢? 香香打开电脑,指着博客里的照片说,这才是真正的我,我就是“菊花香香儿”。艾米看过这个红帖,知道“菊花香香儿”在网上发过一篇《我就喜欢做二奶,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就很好啊!》的帖子,炫耀老公给她的财物,在网上激起轩然大波,引得一帮好事之徒竟然发动了一场“人肉搜索”,寻找“菊花香香儿”,惹出一连串的笑话,也没找到真人,想不到真正的主儿就坐在自己面前。 “你干吗要这样做呢?”艾米问。 “你觉得我很无耻是吧?” 艾米摇摇头说,我觉得你这样做一定有特别的原因。 “你知道我多孤独?我整天躲在这所房子里,他一走就是半年几个月,留下我孤零零一个人,像一只关在笼里的耗子。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是个人人不齿的二奶,他们都瞧不起我。我寄回家的钱,父亲又退回来,说我死了,他们没我这个女儿。我该怎么办?既然没有后悔药,又何尝有回头路呢?你为什么不骂我呢?你不知道要是你能大骂一场,我的心里可能会好过一点。我这些话能对谁说呢?” 香香越哭越伤心。艾米心想,她是心里失衡,哭完也就没事了,无需劝慰。 “我是个道德败坏的女人,我无数次在内心里审判自己,这个错误的决定已经毁了我一生的幸福。他60多岁了,说不准哪天就退休回国,跟他的老婆孩子生活在一起,安亨晚年,那时,我怎么办?还会有好男人要我吗?我也许是在痴人说梦,自己就不是好女人,怎么可能找到好男人呢?我用青春换来的这些财富既是我未来生活的保障,也是个甩不掉的包袱和障碍。我知道,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晚了,我永远也不可能清清白白无忧无虑地生活了。” 艾米说你太悲观了,生活在变化,人们的观念也在发生变化,只不过观念要比生活变化的迟一些罢了。 香香平静地说,谢谢你,我的朋友,我没事了,你可以回家了。 艾米说,今晚的月亮很圆,但愿它是我们完满结局的预兆。 香香说,但愿。 第二十章 真相背后 暗藏玄机 香香与教授发短信的同时,李老师正在网上搜索“菊花香香儿1986”的资料,她仔细看了看,最后确认香香就是“菊花香香儿1986”本人。看着照片,她发出一种阴险的冷笑,此时,一个大胆的计划闪进了她的心里。然后,她在香香的博客里留言:我已识破你的真面目,你等着瞧! 李老师进房间时,教授正坐在床上,麻利地删除短信。李老师说不必删了,教授是名人,有几个小姑娘争着陪睡这很正常,你放心,我不吃醋。教授说我在设置闹铃,刚才家里来电话,要我回去,我只能在你这儿呆上两个小时。李老师问是回去陪老妖婆睡觉吗?你那一套也想骗我!准是想着出去见哪个小妖精,是不是?教授说真是胡闹,你总是疑神疑鬼的。李老师问是不是香香那个小妖精?教授说不跟你说了,抓紧时间睡觉吧。 李老师挨着教授坐下,问这次怎么分成呢?教授说还是按照老规矩四六分成。李老师说不行,这回我要五五分成。教授说你怎么不懂规矩?李老师说你和香香当着我的面就眉目传情,这是对你的惩罚,我提醒你,你的事情我可全都知道。教授心底一凉,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说随你随你。 艾米刚进院子,李嫂迎上来说,太太不在家,先生正在发脾气呢。看见艾米,王哥像看见一堆金子,眼睛都黄了,喜气洋洋地说,明星回来了。接着又问,事情办好了吗?变戏法似的拿出话筒,兴奋地报幕,有请歌坛皇后--艾米小姐闪亮登场。艾米这才看清,王哥将客厅布置的舞台一般。王哥和李嫂一齐鼓掌,吆喝艾米走上那块红地毯。艾米放下话筒说,没心情。王哥问怎么啦?李嫂则知趣地躲进自己的房间。 艾米将香香的哭诉讲一遍,叹息说她可怜死了。王哥没有一点正形,咂咂嘴说她得了这么多的不义之财,应该狠敲她一笔,也好让她心理平衡一点。艾米没想到他会讲出这么可怕的话来,告诫他有这种想法就是一种犯罪;没心没肺的,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王哥道歉说,自己并没有这种想法,随口说说而已。艾米问她该咋办,她哭的那样伤心,我们能不能帮帮她,为她想个稳妥的办法呢?王哥说这很简单,突然又停住说,我还是不说吧,免得你又说我犯罪。艾米说,说说看,就当是你刚才说错话的补偿。 李老师突然变的非常热情,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嘘寒问暖,全然不顾在场的其他学员的感受。艾米以为她是真心希望自己获奖,所以才帮助自己选定参赛歌曲----《最浪漫的事》,又教了一支独舞----《思念》。香香却认为她是对钱感兴趣,希望能让自己改变主意,报名参赛,给她和教授合开的夫妻店送上一份大礼,所以她的热情是装出来的,是别有用心的,当然只能是痴心妄想了。 李老师有自己的如意算盘,第一,她已经将艾米装进了套子,那么她现在就必须搭上一点精力和笑脸,过完剩下的几天,让她愉快地上当;第二,她搞清了香香的身份,她是那样有钱,而且是不那么光彩地得来的,所以想法小小敲诈她一笔应该是合情合理的,她一定不敢声张。她怀疑香香已经勾上了教授,因为教授这两天对她不理不睬的。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必要的准备工作,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和选择下手的时机,另外,她还要做出一种善良的假象,博取这两个人的好感,不能让人联想到这事是自己干的,要叫她一锅水漏光了还不知是哪儿坏了。 艾米看见香香和前天一样的高兴,丝毫也没有因为昨天的事而尴尬和不自然,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休息时,艾米邀请香香到家里玩,香香说今晚她请客,把李老师叫上大家一起聚聚。艾米说要是不回去,王哥会生气的。香香说那就连他一起叫上,反正晚上也没事。李老师过来,看见两人有说有笑的,问两人有什么喜事这样高兴,说出来,让她也分享分享。 香香的手机响了一声。艾米指了指说,信息。香香说,又是垃圾短信,拿出来一看,脸色突然大变,盯着手机一句话也说不出。艾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李老师说肯定是好事,是老公要回来了吧,话都不会说了。香香说一声有事先走,就风似的跑了。 一直在一旁冷眼相看的中年妇女,忽然很响地打一个喷嚏,望着香香的背影骂了句,臭婊子! 李老师笑着压低声音对艾米说,别跟她一般见识,她是更年期综合症外加神经病。 因为挂念香香,艾米练习一会儿便匆匆往回赶。看着艾米出门,李老师的嘴角慢慢生出一丝春风一样的奸笑。 门开着。香香像一张枯叶一样缩在沙发里瑟瑟发抖。 香香看到救星似的一把抓住艾米,告诉艾米有人发短信敲诈,威胁要将她的真实身份公之网络,把她和别的男人的事情告诉她的老公。艾米说报警吧。香香说她已经反复考虑过了,不能报警,一旦警方介入,一切就都完了。 香香问艾米该怎么办?艾米说现在利用短信诈骗的多呢,你汇出钱,不管多少,马上就被提走,而且很难破案。香香说那还是不报案算了。 艾米说那就不理他,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香香说恐怕不行,这人应该是我们认识的人,他对我的事情好像挺熟悉,汇钱给他吧。艾米感到她的想法又好气又好笑,加重语气说,你到现在还在做梦呐,我告诉你,你还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报警,抓住那个坏人,一了百了,钱是万万不能给的;二是拿上你用青春换来的钱,离开这儿,越远越好,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城市,找一份工作,在幸勤劳动中,洗涮自己,忘掉这段生活,挑选一个可靠的青年嫁出去,安静地过完一辈子。 香香问没有第三条路了吗?敲诈的人要的并不多,只有区区两万元,给他就是了,他拿到钱也许就算了。艾米说妥协退让不能解决问题,相反会使局面变的更糟。香香捂住脸,痛苦地回答,不,不。 艾米知道她舍不得放弃眼前的不道德的生活,多劝也无益,便有口无心地宽慰几句,然后起身,心怀哀怜地回了家。 第二十一章 初试身手 伤心而归 赛事日益临近,艾米的练习也更加勤奋,几乎达到了痴迷的程度。从早晨开始,她便拿着话筒,对着穿衣镜,快活而自然地唱歌跳舞。王哥和李嫂坐在面前,模仿观众,适时地鼓掌叫好。有时,香香也会带上老公一起过来,加入观众的行列。大家觉得艾米的表演棒极了,得个头名都是应该的。 选拔赛定在晚上八点。还不到五点钟,王哥就把艾米送了过去。下午,香香陪着艾米去美容店里化妆盘头,这会儿坐在选手休息室里,又闷又热。香香进进出出地探听消息,什么评委主持啦,抽签决定上场顺序啦,等等。王哥里里外外地忙碌,又是买鲜花又是买花篮。 吴总和罗曼小姐带了五十多个人前来加油助威,王哥干脆将今世缘大酒店歇业,只留下几个年龄大的准备庆功宵夜,其他职工悉数到场,加上王哥在n市的狐朋狗友,总共一百多人,打着“支持艾米”、“艾米加油”等字样的横幅,组成艾米演出的亲友团。 王哥突然发觉了艾米身上的艺术细胞,心里喜爱的不得了,发誓要离了家里的老婆,改娶艾米。吴总和罗曼小姐到后台给艾米打气,别紧张,发挥正常水平就行。李老师偷偷塞给艾米一张纸条,艾米看了一眼,猜想那一定是答案。王哥抱着一大捧鲜花,当着众人扑咚跪下,求婚,艾米不答应也不行呀。香香的老公看着感动的老泪都流了下来,搂上香香足足亲了一分半钟。 演出大厅里座无虚席。市电视台专门派出一台转播车全程直播本次比赛,舞台边上趴着大大小小的报纸记者,加上跑前跑后的工作人员和维持秩序的警察,连走道里都站满了人,热闹极了。 第一个上场的选手是个男孩,外形颇像刘欢,演唱的也是刘欢的《弯弯的月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又是一场超级模仿秀呢。男孩明显有些紧张,嗓子还亮开,稀里糊涂的,歌已唱完了,观众的掌声也是稀稀落落的。接着他表演了一段迈克尔。杰克逊的太空舞步,硬梆梆的,像机器人警察在指挥交通,仍未激起观众的热情。下面是综合知识测试,女主持指着屏幕问他,“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词作者是谁?他是哪个朝代的人?他想了想很有把握地说,苏轼,唐朝人。女主持笑道,哇!全错了,正确答案是苏东坡,宋代人。全场观众一阵大笑起哄。有人喊,下去!下去!主持人并不知道观众在笑自己,面不改色地报幕道,有请二号选手上场,请各位评委打分,然后华丽地转身而下。 二号演唱的还不如一号,问题更是无一答对。观众们耐着性子看完三号和四号的演出,渐渐发觉这就是一场临时杂凑的闹剧,评委亮出的评分,一个比一个出人意料,演的差得分高,相比之下演的好的得分反而低。 轮到艾米上台,人们都期待这个小女生能表现的好一点,给这次比赛提升一个档次。 艾米感情饱满地唱完歌,赢得观众第一次满场喝彩。亲友团更是不遗余力地大声叫好,带动观众。演唱期间,王哥指挥几个少男少女来来回回献了七八次花。下面的才艺展示----舞蹈,也演的很投入,观众们对这种看不懂的肢体语言再一次报以热烈的掌声。王哥让两个少男抬着花篮送上舞台,其中一个突然尖叫着跳上舞台,搂住艾米亲了一口,观众们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燃了,肆意地大笑叫嚷。 等那个疯狂的少男下了台,主持人摇了摇头,走近艾米,采访似的开始提问,艾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应声而答。主持人满意地看着艾米,观众都以为艾米将稳获本场的冠军,兴奋地交谈,而忘了下面还有选手上场。 后面的表演乏善可陈,观众们看的昏昏欲睡,一点也提不起精神。比赛结局,艾米第四名,后面三名选手后来居上。观众们搞不懂了,愤怒地退场。李老师跑来说抱歉,可能出了问题,评委中有人反水,教授正在向组委会申诉,看看能不能改变比赛结果。 吴总“呸”地骂道,简直他妈的胡闹,太不公正了。罗曼小姐说,足球场上,裁判就是法官,即使判错,比赛结果也不能改变。艾米不能接受眼前的现实,委屈的哭了起来。香香轻轻地拍打艾米的后背,算是无声的声援。王哥大度地劝解,管它是第几名,反正你是大家心目中的无冕之王。转身招呼亲友团,请大家都到今世缘大酒店,我请客! 第二十二章 旧地重游 前倨后恭 接下来的几天,艾米突然陷入了一种无所事事的状态之中,教授的申诉毫无结果,王哥也回总公司述职去了。白天,艾米和香香一起逛街,晚上,艾米大多同香香和老公去看电影或戏剧。这段时间里,在香香的教唆下,艾米的知识增长的很快,她知道哪些酒店是高级的,哪些地方小吃的口味好,也知道该去哪些商店购买名牌服饰香水,懂得如何搭配如何穿戴才能显出女性美,知道时尚女人该如何迈步如何扭动腰肢,知道哪些地方什么时候人多,知道如何招摇才能吸引男人们的目光,总之,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城市女人。 一天,香香将车子开到了兴文路上,艾米突然冲动起来,要香香停车,她要上去看看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香香的老公说他要去买包香烟,让香香陪艾米上楼。在楼梯上,迎头碰见原先的房东----卷发女人,艾米愣了一下,心想真是倒霉,怎么会遇见这个灾星。她对这个女人至今还有一种隐隐的畏惧。她拿出五十元钱递过去。那个女人问她是不是想租房?她已经认不出艾米了。艾米说她想问问蒋小姐还住在这里不?那个女人说你是问原来租用那间房的小姐吗?她刚退了房,走了还不到五分钟。艾米问她没留什么话?你知道她搬去哪儿吗?那个女人摇摇头说,不知道,她没讲。然后又眼睛一亮说,我想起来了,你是艾小姐吧?噢哟,你变的真漂亮,我刚才竟然没认出你来。艾米又给了她五十元。那个女人麻利地将钱装进裤袋,讨好地说,艾小姐,当初不是我要赶你走,你的朋友叫我这么做的,她也给了我钱。艾米问她那人是谁?那个女人说,我只知道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姐,还有个胖子陪着一起来的。艾米问他们没讲是什么原因吗?那个女人说,没讲,我这人挺懂规矩的,不该问的,绝不多问。那个妇人接着问道,看你的穿戴,艾小姐现在一定挺有钱的,你要是想租房的话,这间房还租给你,我保证不多要你房租。艾米没听她继续说下去,匆匆下楼,让香香开车,追了一程,没有找见未未,便怏怏不乐地回了家。 李嫂问太太是不是开饭,艾米说不想吃。李嫂说她自己遇到不开心的事时,从不多想,胡乱找些东西填进肚子,吃饱了也就忘了。艾米不理她,起身进了房间,猜想那个小姐和胖子大概是罗曼小姐和吴总,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自己跟他们无冤无仇的,没道理呀,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一会儿,又想表姐为什么换了手机号码,回来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呢?难道这里面真的有什么阴谋吗?这些问题太难解答了,怎么也想不明白。艾米拿起手机,准备给王哥打电话,按说他也该回来了。他关机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几天也不来电话呢?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艾米抓起就叫王哥,对方说也不听清了,乱叫,听听我是谁呀?艾米这才知道错了,电话是同学甲打来的,连忙问他在哪里?好久不见了,想死了。甲说他和乙正在进行学生时代最后一次南方四省大穿越,下午刚到杭州。艾米说现在正是高考复习的关键时期,不好好读书,在外瞎跑,看你们怎么对得起父母学校教师和社会?对方换成乙,讥笑说,看不出你还是个好学生呢?多久没给我们打电话了,是不是把老同学忘了呀?艾米说不敢,自己怕影响你们学习才没打电话骚乱,问他们什么时间到n市。乙说,明天下午的火车,晚八点左右到站,到时电话联系。艾米说一定去车站接他们,一起好好玩玩。 听见敲门声,艾米以为是李嫂,厌恶地说了句,进来。 香香神色慌乱地进来,嘴里说我的妈呀,出事了。艾米挂了电话问怎么了?香香翻出信息说道,那个人又来短信要钱了?艾米问是谁?什么短信?香香递过手机。艾米读了一遍:不好意思,香香小姐,本人做生意缺钱,向你暂借十万元,年底一定奉还,账号照旧,我知道你老公回来了,你不想你的丑事让他知道吧。香香说我记的非常清楚,还是那个号码。艾米问你上次给钱了吗?香香说是的,我以为他不会再要了。艾米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香香说我不知道,所以过来同你商量。艾米说报警吧,否则,他还会继续敲诈,这些人是贪得无厌的。香香说他要是乱来把我的事捅出去我就惨了。艾米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瞻前顾后的,走,我和你一起去报案! 接待的梁警官认真听完她们的讲述之后,又详细询问她们得没得罪人,最近接触过什么人,发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艾米看看香香然后问梁警官,上次,也就是香香第一次接到敲诈短信那天,速成班的那个中年妇女骂过香香,这算不算异常呢?梁警官说当然算啦,知道为什么吗?香香说不知道,我们之间好像一句话也没讲过。 梁警官请香香打开她的博客,他要看看。香香有些为难,说这涉及到个人隐私。梁警官说警察也尊重他人隐私,不会随意外传的。香香说她有个要求,这事绝对不能让她的老公知道,否则她就活不了了。梁警官说这一点没有问题,类似的案件我们办过不少,有的妇女被人偷拍敲诈,我们都是尽量绕过男人调查的,要不,案子破了,家庭也毁了。 梁警官指着倒数第五条留言问香香,你看过这条留言吗?香香说留言太多,自己早就不看了。艾米说从留言时间来看,应该是香香和教授发短信的当晚,敲诈的头一天。香香说是的,难道是教授吗?梁警官说不要乱猜疑了,我们警方自会秉公办案,既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过一会儿,梁警官说,香香,你发个短信拖延一下,就说钱多,筹措需要时间,明天先汇部分,先稳住他。发完短信,梁警官说,你们可以回去了。艾米和香香走到门外,梁警官又叫住她们,要她们这两天不要外出,警方随时都会找她们了解情况的。 第二十三章 人间喜剧 众鬼现形 第二天,梁警官来电话说,案子已经破了,要香香和艾米去警局看一出好戏。 艾米和香香赶到时,其他人早到了。李老师抢先同两人热情地打招呼,梁警官指指椅子,示意两人坐下,然后背剪起手,继续来回踱步。教授沉着脸一声不吭,他一个名人,哪里受过这样的局促。一个青年警官坐在办公桌前,不停地转动手中的笔。中年妇女说,要到中午了,家里还有事,要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梁警官厉声喝道,周女士吗?坐下!没事能叫你来吗?接着问周女士,本月x日下午,你在农业银行中山支行取了两万元钱,有这事吗? “没有。我家老头子在工商银行上班,我们家的存折和银行卡都是工商银行的,我怎么会去农业银行取钱?” “小张,请你放一下录像。” 青年警官走过去,用笔轻轻一点,电脑屏幕便慢慢亮了起来。 “这是atm机的自动录像,上面的人是你吧?” “是我。” “你知道那是什么钱吗?那是敲诈的脏款。”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李老师的钱。她说忙,请我代取,我顺路取的。”周女士沉着应对。 “李老师是这么回事吗?”梁警官问李老师。 “我没请人替我取过钱。”李老师到底学过心理学的,不动声色地说。 “她胡说!银行卡是她亲手交给我的,她怕我记不住,还将密码写在纸条上。”周女士站起身,她有些沉不住气了。 “我从未将银行卡给过任何人。”李老师说。 “人家没给过你卡,听清了吗?你坐下,这里是警局,你要讲实话。” “警官,这是她写的密码。幸亏我还收着。”周女士从手提包里翻出纸条说,“不然,我还讲不清了呢。警官先生那真是脏钱?” “李老师?”梁警官问。拿着纸条晃了晃,交给小张。 “纸条不是我所写,她不能随便拿出一张纸来栽赃。”李老师字斟句酌地说。 “也是。你好好想想再说,你有人证吗?”梁警官转身问周女士。 “你想害死我吗?你这个害人精!”周女士咆哮着冲过去,撕扯李老师。 青年警官拉开两人,要她们老实点。梁警官说还有别人在场,应该斯文点庄重点。 “教授,本月x日晚七点,你在哪里?”梁警官突然调转了枪口。 “在家里。” “在家里?不是吧,在家里还发短信跟人约会?文人都是这样浪漫?” “不是,记错了,我当时在李老师家。”“就你们两人?” “是的。” “你们在做什么?” “我发短信,李老师上网。” “我没上网,我在洗澡间。”李老师说。 “没问你。请教授继续讲。”梁警官严厉地说。 “她是先洗澡,后上网的。” “我没有上网,我在化妆。”李老师强调说。 “教授先生,你们后来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 “听别人讲不是这样的,好像还--商议怎样搞钱吧?” “谁讲的?”教授有点动怒了,目光转向李老师,“你这个贪心不足的女人,你不也分了钱吗?” “这样看来你们三个人都参与了敲诈和分脏。怎么样?你们谁先交待?” “警官,我先交待,我全说。我没有敲诈,我受了这个妖精的骗,替她取钱,她给了我2000元钱的好处,这钱存在银行,我一分也没用,我上交。”周女士想着回家做饭,所以抢先起身交待。“我还要检举,她造谣说香小姐和艾小姐都是二奶、第三者,这简直是恶毒的人身攻击,别的我想想再说。” “好吧。你可以坐下了。” “警官先生,我们那不能叫敲诈,那是艾小姐参加市青年歌手选拔赛的活动经费,一共是八张卡,她心甘情愿给的,而且,李海蓉也分了一半。” 这会儿,艾米和香香有些听不下去了,又羞又急。艾米问,你们怎么能这样做呢?太黑心了。李老师说他们都在胡说,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拿,一切都是他们自己所为,与我无关。 教授气的干瞪眼,周女士准备冲上去拼命。梁警官用眼光制止了她,他要最后发力了。从文件夹里取出一沓纸,梁警官心平气和地说道,“李老师所讲,听着很有道理,但是,非常不幸,从我们警方的调查来看,所有的证据都对李老师大大的不利。这是技术部门的监定书,他们已经查明在‘菊花香香儿’博客留言‘我已识破你的真面目,你等着瞧! ’那台电脑的ip地址,李老师不反对我们去看看你的电脑吧。” “当然可以。”李老师说。 “我知道,李老师心里一定在想,‘即使对上,又能怎样呢,反正它也不能证明是我在敲诈,我只是发表我的看法。’” 李老师心说栽了,下意识地抓紧了手包。 “确实是这样,警方不能按ip地址定案,所以,我们需要重新搜寻证据。这是农业银行提供的复印件,从相片和姓名来看,申请人不是李老师,但是联系电话却是李老师的。李老师,这怎么解释呢?” 李老师僵在沙发里,呆呆地回不出话来。 “李老师可不可以把你的手包让我们看看呢?”梁警官笑眯眯地问道,“你的手包很漂亮,里面的东西也一定很漂亮。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长长见识,怎么样?” 李老师将手包紧紧地抱在怀里,紧张地盯着梁警官。 梁警官轻击两掌,从门外应声闪进两个警察,虎视眈眈地盯着李老师。李老师料想逃不了,突然怪叫一声,发疯似地打开手包,抓起什么东西塞进嘴里狂咬。两个警察跨过去,拨开她的手,捏紧她的鼻子。她受不了这种奇异的刑法,乖乖吐了出来。 梁警官用手在鼻子前扇了两下,说,好好的东西,叫你这么一搞,脏兮兮的,唔,手机卡上有一只齿印,属于咬合不周,银行卡少了一角,属于使用不当,但作为证物是不妨碍的。这是何必呢,你还可以推说这两张卡是那位周女士的吗。 “警官先生,你不能开这样的玩笑啊。”周女士快要吓傻了。 “没关系,我只是将李老师可能要说的话提前说了出来,可是谁会相信呢?小张,请各位签一下字。李老师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李老师还有一项更艰巨的工作要做——再编一套鬼话说服法官。”梁警官一点也不像警察,而是一个阴阳怪气的俗人。 第二十四章 节外生枝 再陷困境 李嫂进来说,太太,来客人了。艾米说他们进来,见是梁警官,连忙热情地让座,吩咐李嫂上烟上茶,然后到隔壁把香香叫来。梁警官摆摆手说,不是案子的事,不用去了,李嫂也回避一下。李嫂钻进自己的房间,轻轻掩上门。艾米过去关紧卧室,免得吵醒还在睡觉的同学。 梁警官介绍身旁两个人,说他们是安东县公安局的,张警官,李警官,至于具体情况还是请他们说。张警官放下茶杯,笑模笑样地说,我们是安东来的,说起来,我们还是老乡,艾小姐是哪个乡的?艾米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月亮山的。张警官打出节拍说太巧了,我们还是邻居,我老家是外滩的。 李警官一直在室内四下观察,对别人的话好像一点兴趣也没有,所以,这边刚刚谈上,他便起身出门,梁警官随后也跟了出去。 张警官突然问艾米,你和王石住在一起,你了解他吗?艾米说是的。张警官问你们认识多久?艾米说一个多月了。艾米觉得他问的有点怪,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便问王哥怎么了?张警官并不回答,接着发问,你们结婚了吗?艾米摇摇头。张警官问你知道这房子是谁的吗?艾米说是王哥向他的朋友租来的。张警官又笑了起来。艾米搞不懂他的意思,给他添好茶,静静地等待下文。 “王石已被我们公安部门拘押。艾小姐,非常遗憾,我不得不告诉你这个不幸的消息。他涉嫌贪污挪用公款两百多万。” “这怎么可能?他贪污那么多钱干吗?” “据王石交待,这宅房子是他用公款买的。” “他不会骗我的,房子明明是他租来的,租借协议还在呢?” “他说了,协议是假的,是他自己写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临走时他还告诉我,等他一回来,我们就准备结婚。” “结婚?他两年前就已经结婚,家里孩子都会走路了。” “他从没讲过他已经结婚,你们在骗我?” “我们此次来主要是想通知你,拿上你的随身物品,尽快搬走,这所房子将作为非法所得收归国有。另外,王石交待他有一张银联卡在你手上,你可以现在交给我们。” “卧室的笔记本电脑是我的,可不可以一起带走。”艾米撒谎说。 “那没问题。” 艾米伤心极了,他是个有夫之妇,却来哄骗自己,把自己当成玩物,这简直太卑鄙了,她恨死了王石,他是个骗子,爱情大骗子,十足的大骗子。艾米抬起头,发现三个人已经走了,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是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她意识到现在还不是伤心哭泣的时候,于是,她闪闪眼睛,咧咧嘴巴,苦笑一下,站起身,准备去叫醒两个同学。 “太太,请你赶紧把这几天的工资付给我吧。”外面的谈话,李嫂听的清清楚楚,她知道这个家完了,风卷残云般的收拾好自己的衣物, 艾米说李嫂,前天不是刚给过吗?李嫂说是的,我是要这几天的,你赶紧给我吧,我不在这里了。艾米问能不能等我的同学走了再说这事?李嫂的声音立即提高到八度,不行;现在就给,如果不给,我就到劳动部门告你拖欠工人工资。艾米害怕事情闹大,乖乖地掏钱,让她走人。李嫂揣好钱,换了幅面孔说,太太,你也不要在这儿住了,早点想好退路,不能白白地吃亏;我看这房里有不少家具,搬出去能买不少钱,要不要我帮你找人搬运?艾米摇摇头。李嫂轻篾的看看她,拿上包袱,傲然出门。 同学甲睡眼迷惘地问艾米,刚才好像有人在吵闹?艾米说没有,外面路上几个人说话声音大了点。同学乙拿着碗筷,站在院子里叫喊没有工具,吃不成饭了。艾米发现早晨还在的饭勺锅铲忽然不见了,知道一定是李嫂刚才顺手拿走的,却说是自己让李嫂拿出门修理了。同学甲顽皮地找出一把调羹从锅里盛饭,同学乙嬉笑着拿上调羹,挤在锅前吃起来。艾米一下子被逗乐了,快乐地加入到他们之中。几分钟时间,一顿别有风味的大餐便吃完了。 同学甲躺在沙发里,问艾米的男朋友叫什么名?艾米问干吗?同学乙指着甲手里的玩具说,他新买了一只人品计算器,想测算一下你的男朋友的人品如何,免得你上当受骗。艾米拿过来,将自己的名字输进去,屏幕显示:得分,72分;评价,有你这样的人品算是不错了。艾米乐滋滋地问同学甲是多少分?同学甲说,不高,也就96分,当代的活雷锋。艾米又问同学乙。同学乙说这计算器不可信。同学甲说输进去就知道了。艾米说那要看看,刚看见“得分,47分”就被同学乙抢了过去。同学乙接着问艾米的男朋友叫王什么?艾米笑而不答。同学甲盯着王石大幅照片上的签名,仔细辨认后说是王乙。同学乙点头捣蒜地说,唔,不错,‘84分,你的人品真好,做好事应该是你的爱好吧’;这样我们就放心了,到哪去找这么一个好人,难得,太难得了。 三个人笑闹了一阵,同学甲说把这个计算器送给你,留个念想。艾米喃喃自语地问,我送你们什么呢?想了想说,我送你们回家吧。两个同学说艾米太怄门,送的东西一点也不好玩。艾米觉得两人还是不识忧愁的孩子,内心不免有些妒忌他们的快乐,她请他们俩回去后有时间代她去看看父母。同学乙说你这人好奇怪哎。同学甲说大人们有什么好看的,看见他们就烦。 同学甲呶呶嘴说,米米,有人找你。艾米转身,只见香香一身艳装的款款走来。艾米皱起眉头,心想她来干什么呢?笑着请她屋里坐。香香没注意艾米的脸色,亮晶晶地说,“娇肤蓝”刚到一批护肤新产品,我们去看看,老公开车在外面等我们呢。艾米说同学要回去,自己要送他们去车站,没有时间。香香说我先用车送他们,回来后我们再去。艾米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生硬地拒绝,不用了,我们自己去。香香碰了一鼻子灰,脸上挂不住,于是,摇摇头,悻悻地离开。 第二十五章 故人相见 尴尬至极 艾米很快在中山路新租了一间房,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搬了过来。她摊开买来的几份报纸,仔细地阅读里面的人才专栏,希望从中搜寻出一些适合自己的招聘信息。她筛选了五条,用笔做了记号,然后按照联系电话挨个打过去,接电话的人不是冷冷地挂断就是说她联系迟了,只有一家让她明天上午十点过去面试。 这时,艾米发现生活还是不错的,远远没有先前想象的那样糟,她庆幸自己摆脱了一场是非,结束一段可能招致非议的生活,一个人完整安全地脱身。现在手里还剩58元现金,加上父亲汇来没动的300元,快活地过上十天半月是没有问题的。虽然她现在又是孤单一人,但她觉得自己比过去更坚强更有信心了。她念了声谢天谢地,一个鱼跃上床,然后感恩地将脸埋进枕里。 她根本睡不着,时不时地想起王哥,联想到自己干的蠢事,羞的脸上发烧。她转而想道,我是做过蠢事,可是我失去了什么?没有,我什么也没失去,我还是我自己。想到后来,她自言自语地说,忘了那个混蛋,我还是我自己。她很讨厌心里的这些想法,干脆翻身坐起,拿过报纸,强迫自己读下去。 第七版上的一幅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觉得好像在哪见过照片上的人,脖子上挂一只照相机,手上扶一根木棍,身后背着背包,头发胡子又乱又长,脸像一张抹布,只有眼睛依旧清澈明亮。文字介绍说他是孙先生,是个徒步旅行家,一个环保组织的志愿者,沿途宣传环保节能理念。艾米惊讶道,他两个多月就走到了贵州,他该经历了怎样的艰辛旅程啊。 艾米突然恼怒起自己的生活,像一只破筐子,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垃圾,散发着令人厌恶的臭味。她攥紧拳头,大声地喊道,要过一种全新的生活,人的生活! 艾米由孙先生想到了画家和小秦,不知道小秦的眼睛好了没有,最好能过去看看。她猜想小秦一定坐在轮椅里,画家推着她,停在花阴下,聊着幸福的话题。一会儿,她又想起了未未,她会去哪儿呢?她上网打开自己的qq,发现秦姐不在线,便给她留言:秦姐,你在哪?我好想你们。后来,她觉得累了,便趴下睡着了。 艾米想给对方留个好的印象,所以九点钟就出发了。坐上的士不到五分钟,的哥便停下车说到了,这儿就是东方庆典艺术中心。大门紧锁,一个人也没有,看来来早了,还是到五岛公园周围转转吧。 公园边,两个老人正在钓鱼;水面上,几只快艇飞速地穿越;身边匆匆闪过的身影,又精神又明朗。艾米想起自己走在一个生命力旺盛的城市里,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不由放慢了脚步。前面就是温州商城,它的隔壁是----天京会展中心,又是彩旗又是汽球,围了那么多人,大概是刚开业,去看看,反正时间来得及。 台上,一个男人大声鼓励下面的人,来,上台来!拿出的自信与美丽! “这不是选美?”前面的人议论说。 “是的,美丽是这个时代最抢手的商品。你要是觉得自己美也可以上台去。”另一个人说。 “可惜。我不是女人。”那人回击说。 “别出声,又上去两个美眉。”第三个人说。 “我敢打赌,前面那个小妞一定不会聘上,她走路的姿势太丑了。”又一个声音说。 艾米看着前面那个女孩,发现她的右脚微微呈现出八字形,心想这人的眼睛真够贼的,这么小的缺点都能看出来。艾米忽然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看见吴总正笑容容地看着自己,高高的肚皮边偎着一个小鸟依人的女孩。艾米心想,罗曼小姐呢?这么快又换了一个?转而一想,又放弃了打问。 “真是艾米妹妹。”吴总有点意外地说,“艾米妹妹,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 “看热闹,吴总?”艾米反问道。 “他呀,色鬼,看美眉。”那女孩抢着说。 “知我者,美眉也。”吴总边说边在女孩的脸上亲了一口。“会展中心今天隆重开业,仪式结束了,现在开始招聘礼仪小姐,我来参观参观,就当是学习。”抬起头,一本正经地对艾米说,“艾米妹妹是来应聘的吧?不错,这工作挺适合你的,你上去准成。要不要我替你引荐一下,我有熟人。” 艾米不知道如何应答,前天还是不愁衣食的太太,今天已变成了任人取笑的打工妹,这种反差实在太大,太让人难堪了。吴总搂着女孩往外走,走了几步,转回身又补了句。“如果找不到工作,就到我那儿。” 艾米回味吴总的话,知道他对自己的处境是很清楚的,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说话的口气俨然是高高在上的主儿。 她拿出手机一看,发现已过了约定的时间,她紧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她觉得打个电话过去或许更好。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听说是应聘的,忙说他们不需要人。艾米说自己是看到报纸上的招聘信息才知道的,昨天有人约好今天上午见面。对方很肯定地说,你搞错了,不会有这种事的。艾米很纳闷,怎么会是这样呢?一时僵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两秒钟,她突然转身跑上台,好像在抢什么东西。我们相信那只是一个忽闪而至的念头,她觉得必须抓住眼前这个机会。她瞄了一眼,发现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不禁惋叹,一出好戏还没开场就要落幕了。 房间里,七八个女孩站成一排,八字脚女孩列在末尾,一个中年妇女正在前面讲话,两个男人跪在地上不停地拍照。中年妇女让艾米站到八字脚女孩身边,然后命令大家向前四步走,向后四步走;后来改成纵队,绕房间一圈走下来,这种操练便结束了。中年妇女要求大家简单报一下自己的姓名、年龄、身高,开玩笑说这是为了听听各人的音质是不是美妙,鸭嗓子是不要的,惹得女孩们发出一阵轻松的笑声。 自我介绍是艰难的,堪称一场真正的折磨,女孩的声音比蚊蝇还低,中年妇女耐着性子侧耳听完,长出一口气说,大家填一张表,然后回家等候消息,三天之内,接到电话的被录用,没接到电话就表明你已经出局了,所以请大家不要打电话来打听询问,耐心候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