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月缘》 序 一段神话的开始,一部童话的沿续,一只佛偈的结局。 注定了的悲,如何使人露出含泪的微笑? 转瞬即逝的美,如何能将她牢牢地抓紧? 命运早已是那生死荣辱册上火的印迹,可坚贞的是对你的爱,固守的是那月桂树上镌刻下的不毁誓言: “与君长相依,永不忘。与君长相依,永不忘……” 你丑也好,美也罢;你是神,是鬼,又如何?即使只剩下一缕魂魄,我依旧“长相守,誓不忘”。 你成也好,败也罢;你是活,是死,又如何?即使天庭地府六道殊道,我必是“长相思,永不忘”。 叹亦叹,怨也怨,可那相思如何能放? 归去来,归去来,与你拈花一笑如何? 第一篇 月神传说 (一)中秋夜话 快上西楼,怕天放、浮云遮月。 但唤取、玉纤横笛,一声吹裂。 谁做冰壶浮世界,最怜玉斧修时节。 问嫦娥、孤冷有愁无,应华发。 玉液满,琼杯滑。长袖起,清歌咽。 叹十常八九,欲磨还缺。 若得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 把从前、离恨总成欢,归时说。 又是中秋佳节,空中一轮玉盘撒下清辉满地,北宋都城汴梁处处张灯结彩,城中家家户户月下围坐食饼品茗,畅叙团圆。 城南,一处颇显大气的宅邸花园中,树影扶疏,暗香浮动,园中湖边的翼然亭内围坐着四个人,上首坐着个文质彬彬的美髯公,瓷白面皮五绺长须气宇不凡;右侧是个身着绯色绫衣的中年美妇,眉目如画气质娴静;二人的对面坐着对锦衣少年,居左者十二三岁,星眸灵动俊秀非常;居右者年及弱冠,猿背鹰肩玉树临风。再看那桌上俱是精美的应节之物,桂花糕、玫瑰饼、水晶酥皮莲蓉月饼、桂花糖炒栗子……一看便知这不是户普通人家。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辰。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美髯公抚须望月轻吟李商隐之《嫦娥》诗篇,吟罢叹道:“中秋佳节,普天团圆,恐怕只有这月中之人是最寂寞的吧!” 弱冠青年颔首附和道:“父亲说的极是,不过依儿子的意思,这嫦娥却是咎由自取。” “喔,何以见得?” “这嫦娥的夫君后羿原是个数一数二的大英雄,为救天下黎民于水火,孤身于南荒伏虎,入东海降龙,至北郡逐鹿,登西山采芝,他取虎骨为弓削鹿角为箭捻龙须为弦,独登华山之颠力射九日,这样的奇伟男子应该是多少女子之梦中良人,可那嫦娥却不知珍惜,偷食了西王母赠后羿的不死灵药,虽奔月成仙得到永生不灭之身,却也是误了自己终身。若她当初窃药时尚有一丝念及与后羿的夫妻之情,结发之义,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所以儿子说她孤寂不过是贪婪的报应。” “嗯,礼儿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想来这世间之人本就是得陇望蜀贪得无厌。”美髯公点头笑道,眼中似有几分赞许。 “妾身倒是以为夫君与礼儿说得不全对。”美妇人轻声曼语甚是好听。 “夫人有何高见?” “我想这嫦娥奔月必有隐情!”妇人轻摇罗扇,凝望月空缓缓说道。 正在这时,自亭外传来了“叮叮”的银铃声,伴着铃声一个手持桂花的垂髫女童,含笑扑进了美妇人的怀中,随即响起了脆生生甜丝丝的童声:“娘亲,你可觉得今年中秋的月亮比往年更美呢?”如茶花一般的童子面,仰望着亭外的天空,粉雕玉凿的小手指向了空中那轮明月。 “嗯,是呀,今年的中秋月果然与往昔不同!”妇人应和着,怜爱地抚上了孩子的头。 “娘亲,方才你与爹爹、哥哥们说什么呢?”孩子从桌上取了一块桂花糕塞到嘴里,嘴里含糊着问道。 “嗨,这个小馋猫,你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母亲俯下身子,用手轻轻拭去孩子脸上的糕屑糖渣怜爱地笑道。 “朗妹,方才母亲说那嫦娥奔月不是因为偷吃了后羿的不老仙药呢!”左侧的锦衣少年抢先答道。 “真的吗?娘亲,您要讲故事吗?”孩子雀跃着拉住了母亲的衣袖,扬起红扑扑地小脸,满面期待地问道。 “如果朗儿安安静静地不四下乱跑,娘便给你讲个不一样的月宫故事。”母亲含笑点了点孩子的鼻尖,柔声说道。 “嗯,朗儿不乱跑了,朗儿要听娘亲讲故事。”孩子天真地说着,身子一歪坐上了母亲的膝头,依偎在了母亲怀中。 母亲揽着孩子,用罗扇轻轻地为她打着凉,清了清嗓,说道:“据说那十个太阳本是天后与天帝的儿子,一下死了九子,想那天后必是伤心欲绝,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有哪个母亲会原谅伤害自己孩子的人,可是后羿是奉了天帝的旨意,所以天后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惩罚。可是这丧子之痛,如何能轻易释怀,所以天后想到了以夺去后羿最心爱的人的方法来复仇,她要让后羿同自己一样饱受至爱分离之苦。” “夫人所言也有些道理,只是何以见得?”美髯公含笑打了个岔。 “夫君你想,若那西王母有心要嘉奖后羿,为何只给了一粒不死仙药?夫妻本是一体,人间尚有‘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的俗语,这天后赐药分明就是离间人家夫妻。”美妇应对如流,眼中秋水星闪。 “爹爹,你别打岔嘛!”女孩儿不满地撅起了小嘴,随即又扯了扯母亲的衣袖,央求道:“娘亲,你继续讲故事呀,后来怎样了?” “话说岁末,族中开始了丰年祭,后羿到神殿去了,将已怀有身孕的妻子嫦娥留在家中,这时一个干瘪的老乞婆来到了她家门前。” “行行好吧,给口水喝,我快要渴死了!”母亲尖着嗓子学着那老乞婆说话的声音。 “咯咯咯……”孩子可能觉得有趣,开心地笑了起来。 “嫦娥听到讨要声连忙出去把老乞婆扶进了家中,不但好心的喂她水喝还送给了她好些东西。老乞婆抓住嫦娥的手千恩万谢,抖抖索索地从怀中摸出了一颗红色的珠子。她告诉嫦娥这是一颗不死的仙药,只要吃了便可以登上九重天成为仙人,不再受世间的诸苦。嫦娥含笑婉言谢绝了老乞婆的好意,说自己只愿与心爱的丈夫相守人间,并不向往那神仙的去处。忽然间老乞婆化身为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周身放出金色的光芒,妇人笑容可掬地对嫦娥说道——” “嫦娥,你果真是个美丽善良又痴情的姑娘,我乃是居于九重天的王母,因为你的丈夫解救了天下的苍生,我特地来下赐不死的灵药,好让这人间的英雄永生不灭。原本这灵药只应下赐一粒,可我不愿看到你们恩爱夫妻分离,所以我破例也给你一粒。”母亲用一种庄严威仪的声音模仿着天后的腔调。 “娘,这天后说的可是真话?”孩子有些担心地问道。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讲着故事。 “嫦娥她欢天喜地的捧着珠子,想到自己跟心爱的后羿将会永生永世长相厮守,不用再面对生离死别的痛苦,她的心被满满的幸福占据。天后含笑望着嫦娥,催促着她快些把仙药服下,并告诉嫦娥后羿已经在神殿中服过了仙药,只要嫦娥吃了便可以与后羿一同前往天庭。嫦娥幸福地将珠子放入口中,吞了下去,不久之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娘,嫦娥要飞走了吗?那后羿在哪里?”孩子的好奇地问道。 母亲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小手,柔声说道:“你安静些好好听着就知道了。” “这时天已经全黑了,当空一轮圆月渗出清冷的光芒,嫦娥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在将她一点点拖离地面。就在这时,后羿结束了祭仪刚跨进家门,抬头看见妻子浮在半空中,长发披散在风里。后羿一惊之下疯了一般的冲上前去,紧紧的抱住了嫦娥。” “娘,天后不是说后羿也吃了灵药吗?怎么他没有飞起来?”孩子皱起了小小的眉,不解的问道。 “傻孩子,那是天后骗她的,天后心里恨透了后羿怎么可能让他成仙呢?”母亲摸了摸女儿梳着抓髻的小脑袋,含笑解释道。 “那可怎么办呀,这样后羿与嫦娥不就要分开了吗?”孩子一下子焦急起来,一咕噜从母亲怀里跳下地来,拉着母亲的手急道:“娘,那后来怎么样了,后羿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救嫦娥的吧?” 母亲含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孩子重又抱上了膝头,继续讲着故事。 “天空中电闪雷鸣,一道道青凛凛的电光像可恨的妖孽挥动着无情的毒剑,似要把这对恩爱夫妻活活的拆散。后羿用尽全力紧紧的抱着妻子,悲怆的吼声响彻云霄。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那凄苦悲怆的叫喊声与那闪电雷鸣一起在旷野中盘旋、回荡。” “放手吧后羿,难道你想看到你的妻子因为不堪重负而身首异处吗?”天空中响起了阴冷的声音。 “谁,你是谁?”后羿向着天空大喊。 “放手吧后羿,你应该高兴才对,你有这样美丽的妻子,她应该做神,做月宫的仙子。这是上天的旨意,也是对你拯救人间的褒奖……”那阴冷的声音威严、干涩、毫无感情。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嫦娥?”羿后向着天空大声地质问。 “呵呵呵……呵呵呵……”天空中响起了无边无际狂乱而阴冷的笑,这笑如利剑穿透人心。 “你也会心痛吗?那么你杀死我九个可怜儿子的时候,可会想过他们的母亲,也会一样心痛?”天后从虚空中浮现出来,满面威严目光森然。 “天后你那九个儿子残害生灵,我只不过是为民除害。”后羿义正辞严。 “是吗?既然你这样以万民为重,那你心爱的嫦娥更应该去做那月宫的仙子,让她于黑夜之中好好照顾天下的黎民。”天后恨恨地说道。 “不,你闭嘴,嫦娥哪也不去,她那也不去。”后羿紧紧地抱着嫦娥,用整个生命死死拖着自己的爱恋。 母亲用不同的声音模仿着天后与后羿的对话,精彩的故事将在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娘,后来呢?” “是呀,娘,后来呢?” “夫人,你别卖关子,快说……” 在坐的父子三人也听得入迷,迭声催道。 “天空中开始落下急雨,风像野兽般厮扯着大地。嫦娥紧紧搂着丈夫的脖子,把脸贴紧了他的脸,泪水混着冰凉的雨水沾湿了一切。后羿虽有天生神力,可是那灵药的力量却更为强大,僵持中嫦娥发出了痛苦的呼喊,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到了骨肉撕裂的声音,最后后羿终是不忍看到妻子被活活撕裂,手颤抖着一点点松开了。嫦娥尖叫着哭喊着,央求后羿不要放手,可是后羿终究还是含泪放开了双手,嫦娥轻盈地向着月亮飞去……一阵风卷过,嫦娥翻飞的衣带与裙边是何等的美丽,她如一朵美丽的云向着那凛凛的月光而去,一直一直,消失在了那一轮柠黄中。” 听到这里在,众人眼光都开始迷离,齐齐地望向了亭外天空中的那一轮明月,眼前仿佛浮现出了嫦娥奔月时的情形。忽然间孩子指着天空惊叫起来:“娘,你看,那月亮里的身影可就是嫦娥?她一定是趁着今日中秋的明月寻找后羿呢!”众人微笑着顺着孩子的指尖望去,果然在那轮柠黄中仿佛有个纤柔的身影,众人不禁唏嘘感叹起来。 “娘,那你说嫦娥奔月后,后羿会怎样?”坐在左侧的男孩好奇地问道。 “嫦娥奔月后,后羿终日徘徊于无边的痛苦之中,常常在圆月当空的时候,对着月亮喃喃自语:‘嫦娥,嫦娥,你不要怨我,我永远都是你的羿,你永远都是我的嫦娥,我们长相依,长相依……’最终他在对爱妻无边无际的思念中抑郁的死去了。后来他的魂魄变成了一种神秘的猛兽,那猛兽总是在夜晚站于悬崖之上对着月亮发出悲伤的嗥叫,那叫声中有着无限的眷恋与哀愁。”母亲一口气把故事讲完,放下了手中的罗扇,端起面前的茶盏呷了一口。 “娘亲,嫦娥真可怜,后羿也可怜,那个天后坏死了?”孩子嘟着小嘴不高兴地埋怨道。 “呵呵,这不过是个故事,朗儿不必当真的。”母亲笑着安慰道。 “娘亲,后羿死后变的猛兽是什么?还有他口中的长相依又是什么意思?”孩子好奇地问道,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好宝贝,已经很晚了,明日娘再告诉你,现在你快随秋娘回房去睡吧!”母亲轻轻将孩子放下地来,伸手捋了捋她耳边的鬓发,温柔地说道。 “不嘛,我不嘛,我不要睡觉,我要听娘亲讲故事。”孩子扭动着小手坚持着。 “嗨,这孩子……”母亲显得有些无奈,可唇边却是带着笑。 “朗妹,那猛兽一定是狼,因为狼会对着月亮嗥叫。”右侧弱冠青年朗声说道。 “礼哥哥,狼不是会吃人的坏蛋吗?”孩子望着青年天真地问道。 “对呀,专门会吃不睡觉坏孩子。哈哈哈……”青年开怀大笑,逗得在场的众人俱都笑了起来。 “娘亲,哥哥欺负我,我不依,我不依……”孩子小嘴一撅急得只跺脚,扑到母亲怀里埋头撒起娇来,众人见状笑得更厉害了。 月光如水般泻下,将世间的一切镀上了密密的银光。栖月阁里,烛影摇曳,母亲帮孩子掖好被子,又轻轻地在她额上印了一吻,柔声说道:“朗儿快睡吧,时辰不早了。”说着轻轻拍着孩子哼起了眠曲:“长安月下,一壶清酒一束桃花。两情相依,不离分呀……”。 “嫦娥仙子,你一定能,一定能再见到后羿的,一定……”。一切都静了下来,只听得见孩子喃喃的呓语和着母亲温柔的眠曲。 窗外,下起了绵绵的秋雨,沙沙地落在桂树上,凝聚的雨滴顺着叶面点点如泪落下地来。屋内温暖的烛光抚着孩子熟睡的脸庞——月牙一般弯弯的眉,红馥馥地小脸上,合着的长长的睫毛在月白色的肌肤上留下两道浅灰的暗影,娇小的鼻子下面,红润的小嘴带着甜甜的笑意,唇角一对小小的梨窝时隐时现。这是一个天使般的孩子,只是不知为什么,她的左颊上有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记,就好像是一个不称职的画师不小心跌落的硃砂。 夜,深了…… (二)猎场秋狩 夜如同一片淡紫色的花瓣,慢慢消融在一片白色的微光中,天空渐渐变成淡白的——白的——浅红的——红的——玫瑰色的,清凉的晓风飘来些许凉意,窗棂下初绽的牡丹上留着的露珠,被风摇得点点滴下地来。 架子上一只小巧的白色鹦鹉边梳理羽毛边脆脆地叫着:“秋娘快来,小姐醒了,秋娘快来,小姐醒了”,“来了来了,一大早就你饶舌。”应声走来了一个穿着藕色衫裙的姑娘,二十出头,合中身材皮肤白净,头上松松的挽了个髻,斜斜地插着支玉簪,耳朵上一对大红的宝石耳环在肩上乎悠悠地来回荡着。 秋娘熟练地挽起纱帐,一个娇小的身子一下扑到了她的怀里,阳光般灿烂的小脸早已绽出了朵朵桃花:“嘻,秋娘,秋娘美如兰。”秋娘双颊绯红,笑道:“小姐,别取笑我了,快让奴婢服侍你梳洗吧。”随着秋娘一声招呼,整屋子的人忙作一团——端水抬镜,更衣梳头,穿鞋戴花,这就是大学士柳退之小女儿极为平常的一天。经过丫头、奶娘们的一番忙碌,这个宝贝小姐总算收拾停当——一身火红的衫裙,脚上鹅黄的绣鞋上有两团同色的绒球,内穿乳色的箭袖纱衫上绣满彩蝶,腰上别着一把小小的佩刀,刀鞘嵌着的珍珠颗颗泛光透亮。往上看——小小的头上一边挽了一个抓髻,发髻周围密密插着一圈新摘的茉莉,脑后细细地一根小辫着实可爱得紧。哦!好一朵香艳艳的红牡丹呀!“行了行了,我要去找哥哥们了。”女孩不耐烦去推开秋娘的手,咕咚一声跳下地来,转身就往门外跑去。秋娘急的大叫:“嗳呀,小姐你慢点别摔着……”。 这个备受呵护的女孩正是当朝重臣柳退之最宠爱的女儿柳月朗。柳退之官居翰林学士承旨,兼任太子太保,为人博学多才又性情耿直清廉。妻子林氏出身诗礼世家温文秀丽知书达理。膝下有二子一女,长子柳诚礼年方弱冠,在皇家最精锐的禁军殿前军骁骑营任指挥使;次子柳信仪年方十二,随父亲哥哥读书习武。而那娇俏伶俐女孩乃是柳氏夫妇最疼爱的小女儿,年方十岁,小名朗儿。 这日一早,柳退之和夫人正在偏厅用早餐,两个儿子来请安后便各自回房准备去了,今天兄弟俩要与朝中其他官宦子弟一起参加一年一度的秋狩。饭吃到一半,只听到一阵银铃声由远即近,转眼间一只红色的蝴蝶就飞落眼前。 “爹爹、娘亲,昨日可睡得安好,朗儿来给二老请安了。”柳月朗向着柳氏夫妇福了一福。 “好,好,好孩子快起来吧!”柳退之笑眯眯地望着女儿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欢。 “爹爹,今天我想随哥哥们一起去围场狩猎,请爹爹娘亲答应。”月朗扬起头一脸恳求的望着父亲。 “哎呀,那怎么行,老爷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呀,太胡闹了!哪有女孩儿家去狩猎的。”林氏放下手中的碗筷连忙阻拦道。 月朗见母亲阻止,不高兴地嘟起了小嘴说道:“不嘛,我偏要去,爹爹说过女子也可以和男子一样文武双全、精忠报国。我也可以像花木兰一样从军为国效力呢!”说着从腰间把小刀拨了出来,冲着母亲说道:“看,我把去年生日时爹爹送我的‘木兰刀’都带来了,我要像花木兰一样。”说完又一脸娇憨的靠在母亲怀里恳求道:“好娘亲,就让我去吧。” 柳夫人坚决不同意,一面向丈夫使眼色一面哄怀中的女儿:“朗儿乖,朗儿最听话了,你乖乖在家跟夏荷她们玩。你还小去了受伤怎么办呀?我们朗儿听话,我们朗儿在家玩。” “不嘛,不嘛”月朗扭动着小手,急得只跺脚。 柳大人没有说话,只是抚着胡须望着一脸豪气的女儿微笑,月朗见母亲不同意,于是转向父亲撒起娇来。柳大人拍拍女儿对夫人说道:“就让她去吧,反正有诚礼在不会有事的。”见父亲同意,月朗高兴地蹦了起来,她向父母匆匆行了一礼说道:“多谢爹爹娘亲,朗儿告退”。一溜烟跑得没了踪影。 青骢马美少年,鹫翎金箭旗猎猎。 每年的这个时节,似乎已不成文的规定了各家府上的青年俊杰们都要驱马喝犬前往皇家围场去一试身手,倘若有幸能得了第一,那不但是个人的骄傲,甚至会成为全家的荣耀。那是因为历年秋狩的冠军都将得到皇上亲赐的赤金弓,并免试进入殿前司任职。而能进入殿前司就预示着前途无可限量,所以每年的秋狩都是一场不见血的厮杀。 月朗此刻一点也体会不到男孩子们心中的豪迈与激动,在她眼里这只不过是一次有趣的秋游,是一次可以尽情玩耍的好机会。她原本是坐在车里的,可看着哥哥们骑在马上那股神气劲心里别提有多么羡慕,于是她央求大哥柳诚礼带她骑会儿马。从小柳诚礼就最疼爱这个小妹妹,凡是她的要求都会尽量满足,于是月朗这会儿如愿以偿地坐在哥哥身前与他同骑而行。 绚丽缤纷的秋色使人眼花缭乱,在那苍山翠岭间枫叶红了,山果黄了,树木、山峦都笼罩在一片浓浓秋意之中。柳月朗依偎在哥哥怀里,眯着眼睛仰望天空。天空是那样的湛蓝,如同一块纯洁的水晶,树上的叶子已经落了一半,只要一点点微风,总有些离枝的木叶如同红紫的雀儿一般,在高空里翻飞。太阳光温暖中微带寒意,景物却愈发清疏而爽朗起来,一切都静美到不可形容。 突然“噗”的一声天空中掉下来一个东西,落到了马队里,马儿惊得人立起来。月朗吓了一大跳,转身紧紧抱住哥哥久久不敢睁开眼睛。在哥哥的抚慰下月朗小心地向地上望了一眼,只见一只大雁胸口中箭躺在地上。这时远处扬起一片烟尘,由远即近的马蹄声说明正有一群人朝这边急驰而来。 “柳贤弟怎么现在才来,是不是有意将今年的赤金弓相送呀?哈哈哈……”身玄色猎装的木羽飞豪勒马站定笑嘻嘻的与柳诚礼打了个招呼。 “木羽兄言重了,以兄台的箭法骑术,今年夺魁定是当仁不让。”柳诚礼抱拳还礼笑答道。 “哪里,哪里,贤弟休要取笑,比赛才刚刚开始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木羽飞豪大手一挥,冲着身后叫道:“来,杰弟见过柳家二位公子和柳家小姐。” 应声只见一个白衣少年喝马上前,双拳当胸一抱朗声说道:“小弟木羽飞杰,初次与二位柳家大哥相见不想就惊扰了柳小姐,实在是过意不去,这只大雁就权做谢罪之礼了。” “哼,谁稀罕要这死的,我若想要哥哥们自然会捉活的给我。”柳月朗刚才被吓得不轻,现在见到“凶手”心里自然说不出的恼火。 “朗儿,不得无礼。还不快向木羽兄弟赔礼。”柳诚礼板起脸来,喝住了妹妹。 “我偏不。”月朗小嘴一嘟,脖子一拧,挑衅似地瞅着那白衣少年。 此刻木羽飞杰也一脸忿忿地望着月朗,心想:“这柳家小姐还真刁蛮,哪里像哥哥平日里形容的活泼乖巧。长得么倒还可以,只是还不及我雪菡姐姐一半好看。俗语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应该就是说她吧!”想到这飞杰抿嘴偷笑起来。 “你敢笑我,有本事你今天赢了我礼哥哥和仪哥哥,拿个第一给我看看。”月朗被木羽飞杰那鄙夷的目光看得心中火起,一张小脸气得通红。 “飞杰,不许无礼,你惊扰柳家妹妹在先,快赔个不是。”木羽飞豪看到月朗气呼呼的样子忙教训起自家兄弟。 “哥,礼我刚才已经赔过了,是这柳小姐自己不依不饶,小弟告辞了。”说罢调转马头如离弦金箭一般向林子里奔去。 “柳家兄弟、月朗妹妹不要见怪,我这兄弟自幼最受父母宠爱,所以脾气倔得像头牛,我代他向你们赔不是了。”见弟弟跑了木羽飞豪有些过意不去,忙向柳家兄妹赔罪道。 “木羽兄别怪飞杰,是朗儿不对还请见谅。”柳诚礼也忙向飞豪道歉。 看着哥哥与木羽飞豪互相道歉,柳月朗心里怪不好意思的,她从哥哥马上跳了下来,朝着木羽飞豪行了一礼说道:“刚才都是朗儿一时任性,还望木羽哥哥多多原谅。” “朗妹妹快别这么说,是飞杰不对,一会儿我让他给你赔不是。”飞豪也忙跳下马来对月朗说道。 “只要木羽大哥不怪罪朗儿,朗儿就很高兴了,至于旁人的道歉月朗可受不起。”说完月朗向自己的香车走去,走了几步回头嫣然一笑说道:“哥哥们,你们还是顾着自己的正事吧,再迟恐怕赤金弓就成了别家囊中之物了。我今天来可是为了一赌你们的风采,定要把赤金弓拿回家去的”。 “既然朗妹吩咐,那么今天是非赢不可了,走……”柳诚礼听妹妹这么说,立刻豪情万丈。在马臀“啪”地拍了一掌。一阵急飞,三个男孩子犹如离弦箭一般没入林中不见了。 (三)林中遇险 月朗回到车上,由一队兵士护送前往“观猎台”。观猎台是一座临时搭建的木台,这次秋狩比赛的主评官,也就是木羽飞豪和木羽飞杰的父亲,当朝第一勇士——镇远将军木羽铁衣此刻正端坐台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远处热火朝天的捉野马比赛。月朗下车走上台去,来到木羽将军面前深深一福,甜甜地叫了一声:“木羽伯伯,月朗这儿给您请安了。” “噢,是朗儿呀,你怎么也来了。这儿可不是女孩家该来的地方。”见到月朗木羽铁衣有些吃惊,“你雪菡姐姐就从不敢来这样的地方,看来还是我们朗儿胆子大些。”木羽铁衣扶起月朗,笑呵呵地说道。 “刚才来的路上遇见了飞豪哥哥,我礼哥哥说今年飞豪哥哥定是稳操胜券,这儿就先给木羽伯伯道喜了。”月朗嘴甜得像抹了蜂蜜。 “哈哈哈”木羽铁衣抚着一脸虬须开心地笑道:“这小丫头最会逗你木羽伯伯开心了,心里明明就想着要自己两位哥哥胜出。”柳月朗见被说中心事,小脸一红不吱声了。 远处号角嘹亮,人声鼎沸。猎场上的青年俊杰们策马急驰,或围追堵截,或引弓放箭。自古猎场就是男儿的天地,是男人一展雄风的地方。 月朗在台上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没了趣味,正四处张望百般无聊之际,忽然发现在观猎台后不远处有一片红云,仔细一看似乎是熟透了的柿子。月朗高兴极了,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溜去摘一些带回家给父母品尝。正寻思着,只听到前方捷报传来,众位评官都起身观望。月朗瞅准这个机会,把头一低身子一缩就钻到了桌子下面,看看左右似乎没人注意,手脚并用边爬带跑下了观猎台一溜烟跑了。 一阵急跑累得月朗气喘吁吁,待站定四下一看,发现已经离观猎台很远了。四周除了一树树红枫静默地立在风中,没有一个人。远处还不时传来锣鼓声、人们的呼喊声和战马的嘶鸣。月朗心里有些发毛,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咦,柳家小姐,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月朗吓了一跳,扭头看时只见木羽飞杰正雄赳赳地骑在马上,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 “那又怎么样,本姑娘喜欢。”月朗还记着刚才的事,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柳小姐你上马来,我送你回观猎台去,这里危险。”飞杰耐心地劝道。 “这里有什么危险的,你别危言耸听。”月朗其实也有些心虚。 “这是猎场,又不是你们女儿家玩的花园,快走吧。”见月朗不听劝,飞杰也有些不高兴了。 “哼,你敢小看我。我柳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谁要你多管闲事,我要回去自己会回去的。我还想问你干什么跟着我呢?”月朗气黄了小脸噘着嘴说道。 飞杰也火了,硬梆梆地顶了一句:“你还真不讲理,我好心问你却白白被你奚落,真是好人难做。” “哼,你才不会安什么好心呢,你一定是记恨我刚才出言冒犯了你,这会子看我落单故意来找碴的。快说你干嘛跟着我?”月朗一向都是牙尖嘴利。 “本少爷可没闲工夫跟踪刁蛮的大小姐,我是追那只中箭逃跑的野猪才到了这儿。我看你还是快走吧,野猪可不管你是不是大小姐。”飞杰一脸鄙视地奚落道。 月朗小嘴一撇,满脸不在乎的说道:“野猪,我会怕野猪,我跟哥哥练过武的,一只野猪算什么……”。 话还未完,只见一只长着长长的獠牙,双眼充血的大野猪之树后窜了出来。“啊,这,这,这是什么……”月朗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只野猪壮得像头小牛,鼻子喷着气,背上插着两支箭。它瞪着血红的小眼睛死死地盯着早已吓呆了的月朗,前蹄用力拨着地上的土,眼看就要攻击月朗了。“嗖~~~~”金箭破空而出,“嗷~~~~”野猪吃痛大叫一声,那箭正不偏不移地射进了野猪的右眼。可是那野猪并没有逃走,反而直直的向着月朗冲了过来…… 好个木羽飞杰!策马向前挡在了月朗跟野猪的中间,一个海底捞月想把月朗拽上马去,无奈月朗早已吓呆了反而把他从马上拉了下来。飞杰一个鹞子翻身拨刀在手挺身护住月朗,此刻野猪已经冲到了二人的面前。飞杰把月朗往身后一推,挥刀迎了上去。“噗哧”一声飞杰一刀劈在了野猪两耳朵之间,可飞杰也被野猪撞得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一丈开外的地上顿时晕了过去。 野猪调头又向月朗冲了过来。 (四)血色银狼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灰影向着野猪扑了过去,紧紧的咬住了野猪的脖脊。月朗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只见一只小驴般大小的银色豺狼正与野猪打成一片。银狼动作敏捷左躲右闪,忽攻忽守,凶悍非常,野猪的背上已经被它撒去了一大块皮肉。而那野猪也不示弱,虽然身受重伤可依然左拱右戳一点也不落下风。月朗被眼前这幕狼猪厮斗吓呆了,跌坐在地上怔怔地一动也不敢动。 战斗在惨烈的进行着,银狼虽身手敏捷却也不敌野猪天生神力,几个回合它也已经伤痕累累,血染红了那银白色的毛皮,看上去是那样的触目惊心。野猪发起了又一轮的攻势,这次银狼被野猪的獠牙铲出很远,发出一阵低嗥,血从它腹部的伤口汩汩地流了出来。它挣扎着站起来,望了望呆坐在地的月朗,银灰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的依恋。只见银狼一声怒吼,飞一般地向野猪扑了过去,野猪哀号一声轰然倒下了,银狼最后的奋力一击咬断了野猪的喉咙。 野猪死了,银狼也缓缓地倒下了。血,从伤口里不断的涌出来,浸湿了它身下的红叶。它大口地喘着气,血又从它的嘴里涌了出来,一串串血色的泡沫是那样的可怕,却又透着壮烈和悲凉。月朗的身体抽动了一下,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地来到银狼跟前。银狼望着月朗,挣扎了一下想站起来,可又倒下了。它转头向着密林深处发出一阵婉转低沉的嗥叫,那叫声伴着冷冷的山风透出不尽的苍凉。 不一会儿,林子深处有了一些动静,月朗抬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雪球”向这边跑来,那是一只出生不久的小狼。小狼跑到银狼身边,一双灰蓝色的大眼睛流露着悲伤,它低头舔着银狼流血的伤口,像一个正在照顾病中母亲的孝子。月朗抚摸着银狼,泪水早已打湿了由于过度惊吓而苍白的小脸,月朗放声大哭,泪一滴滴落在了银狼的脸上。此刻的银狼忧伤而又温柔的望着月朗,眼神似乎是在做着最后的告别。它转头望了望幼狼又转头望望月朗,嘴里发出了一丝低鸣,似乎是在向月朗托孤。月朗望着银狼点点头说道:“我明白,我会照顾好你的孩子,它也是我的恩人。”银狼深深的望着女孩,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它用尽最后的气力,抬起头舔了舔月朗的手,垂下头闭上了眼睛,银狼死了。 风停息了,枯草支支直立,有如铜丝。一丝发抖的声音在空气中愈颤愈细,细到没有,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月朗跪在银狼的尸体旁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她想起了什么,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向木羽飞杰跑了过去。白衣少年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白得象纸,若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部,就如同死了一般。月朗想把他扶起来,可是她太小了根本扶不动。她哭喊着、推搡着,可是少年依旧没有丝毫的反应。 “木羽哥哥你醒醒,你快醒醒,朗儿对不起你,你不能死,不能死……” “来人哪,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呀,快来人……呜呜呜……快来人,来人……任何人……”月朗哭喊着,可是没有一丝的回应,只有那一阵紧似一阵的山风撩着月朗凌乱的秀发。 (五)猎场英杰 山的另一面,打猎的人们你追我赶,男孩子们正为着自己荣耀的血统和远大的抱负充分释放着勇气、热情和力量。 柳诚礼和木羽飞豪今天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他俩年纪相仿,意气相投,无论是骑射还武艺都不相上下,看来今年的猎场秋狩的赢家定是他们其中一位。只见柳诚礼左手提弓,右手握缰,如急风一般在猎场上奔驰。青色的衣袂在风中翻飞,看上去是如此的俊朗不凡。他猿臂轻舒提弓搭箭,“嗖”的一声离弦之箭呼啸着破空而去,紧接着远处传来阵阵喝彩,看来又一箭命中了目标。 木羽铁衣坐在观猎台上,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抚摸着胡子微笑着连连点头,心中暗喜:“诚礼这孩子果真不差,文武双全,看来把菡儿许配给他定是不会委屈的。”这边铁衣将军正为觅得个好女婿满心欢喜,那边木羽飞豪又连射下了两只大雁。 时间在年青人的喧嚣声中悄悄地流逝着,狩猎随着黄昏的来临也结束了。今年的秋狩之冠乃是柳家大公子柳诚礼,他一共打了三只鹿,一只野猪,一只黑熊和十四只大雁。木羽将军对这未来女婿有说不出的满意,一边笑呵呵的把赤金弓交到柳诚礼手上,一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世侄啊你真是好样的,不愧是我木羽铁衣的好女婿。你没给爹娘丢脸,也没让我失望,待年底菡儿过了门我木羽铁衣就又多了个好儿子。走,到木羽伯伯家喝酒去。” 别看柳诚礼在猎场上一付豪气干云的英雄气概,此时被木羽铁衣说得满面通红,他向木羽铁衣深深一揖,十分恭敬的说道:“诚礼谢过世伯美意,只是今日带着弟妹一起出来的,须先回去禀报爹娘,改日小侄再到世伯府上讨扰。” “哎哟,我说柳贤弟你就别在这文绉绉的拽文了,再过几个月你就是我妹夫了,到自己家去还说什么讨扰不讨扰的。”木羽飞豪走上前来大咧咧的说道。 “对了,飞豪。你看见杰儿和朗儿了吗?”铁衣将军问儿子道。 “没有呀,飞杰应该还在猎场里,我已经派人去叫他了。朗儿不是一直跟着爹爹在观猎台上吗?”木羽飞豪一脸诧异。 “嗨,那个小机灵鬼,趁我不注意早溜得没了踪影,我正派人四处寻找呢。这天就快黑了,林子里很危险呀。”铁衣将军无奈地说道。 “这可怎么办呀,我们赶快分头去找吧。”听说妹妹不见了柳诚礼心急如焚,他一边策马向林中跑去,一边大声呼喊:“朗儿——,朗儿——”。 秋末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还没等山野被日光蒸发起的水气消散,大阳就落进了西山。山谷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向山下游荡;山峰的阴影更快地倒压过来,阴影越来越浓,渐渐和夜色混成一体,不久又被月亮涂成了银灰色。 (六)有惊无险 人们点起了火把,在林中分开寻找两个失踪的孩子,呼喊声在山野间回荡。 “报,将军,在一里外的山林边发现一匹战马!”一个士兵向铁衣将军报告道。 “快,让左翼铁骑兵快去看看。传令下去,仔细搜索一定要快点把两个孩子找到。”铁衣一脸凝重。 “是”。士兵转身传令去了。 “世伯,我跟飞豪随他们去看看。”柳诚礼说道。 “也好,你们自己多加小心,如果找到就以火光为号。”铁衣叮嘱道。 “是”柳诚礼和木羽飞豪应了一声,带着二十铁骑兵直奔对面山头而去。 在那个山头上,月朗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注视着黑樾樾的树林。她想无论如何也要压住这惊怕的心神,一定要保护为救她至今仍昏迷不醒的木羽飞杰,她的小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柄木兰刀。那只银色的小狼此刻也像一个敬职的卫士般守在月朗的身边,耳朵直竖着,眼睛警惕的注视着前方,监视着周围的一切。“月朗别怕,礼哥哥他们一定能找到我们的,一定会。”月朗拼命地安慰着自己。 一阵风来,树叶哗哗的响,这里、那里好像满树上都躲着一些鬼魅,而这些鬼魅却等着人来,悉悉索索要出动的样子。柳月朗全身的汗毛立刻便跟着这阵风、这整响,一个冷噤,一次战栗,竖了起来。月朗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只是现在早已哭不出声来,嗓子眼里仿佛堵了块大石头。就在这时,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光辉四射地腾起来了,温柔地给大地涂上一层光明,淡雅、柔和地抚在月朗身上,周围的一切都亮了起来。月朗望着那轮圆月,心里渐渐的不再害怕了,好像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妈妈,妈妈……”月朗闭上眼睛睡着了,她,太累了。 “朗儿醒醒,朗儿你醒醒呀……”柳夫人抱着女儿急切地呼唤着。“快,老爷,快去找大夫。” “娘,娘,朗儿怕,朗儿怕,救我,救我……” “杰哥哥死了,杰哥哥死了,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柳月朗被救回来后一直昏迷不醒,发着高烧讲着胡话,身体不停的抽搐着。 “杰哥哥死了,杰哥哥死了,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呜呜呜……娘,我怕,野猪好凶!林子里好黑、好冷呀……鬼,有鬼……哇!”月朗闭着眼睛哇哇大哭,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双脚在床上又蹬又踢。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柳夫人伤心欲绝,最终支持不住也晕倒了,一时间整个家里乱作一团。三天来柳府上下人心惶惶,上至学士大人下至洒扫仆妇,无不是满面愁容。只因柳大人传下话来不许有不吉利的声音在家中出现,所以丫环、婆子们才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啼哭的。柳诚礼一早就去将军府探望木羽飞杰,飞杰断了一根肋骨,所幸未伤及内脏,在御医的诊治下昨天已经清醒了,只是月朗却依然人事不省,如何不让人心急如焚。 柳月朗总是觉得困,眼睛想睁却睁不开,胸口很疼,堵得慌想咳嗽,口渴得利害,混身就像火烧。忽然,一股冰冷清甜的液体从嘴里直接流进了肚子里,又从肚子流到了四肢百骸,心里顿时有说不出的舒服。她动了动手,有些沉,努力睁开眼睛,一阵刺眼的白光,月朗模模糊糊中觉得房里有很多人。 “娘——,娘——”月朗虚弱地小声呼唤着。 “夫人,夫人快来,小姐醒了,小姐醒了。”秋娘大叫起来。 “朗儿,娘在,娘在你身边呀!别怕别怕,没事了好孩子了……”柳夫人冲到床边,一把将月朗紧紧搂在怀里,生怕一松手她就会被什么东西给抢走了。 “谢天谢地,我的朗儿总算醒了。阿弥陀佛,佛祖保佑,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柳夫人激动得泪如雨下。 “朗儿呀,你可把娘急死了,你要是有个好歹,娘可怎么活呀。”柳夫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面催促楞在原地的秋娘:“快,快去请宋大夫,说小姐醒了请他快瞧瞧要用些什么药。” 刚才还一片愁云惨雾的栖月阁,此刻是人进人出。请大夫、送大夫,抬水的、端药的、送汤的,丫环、奶娘、婆子乱成一团,不过与三天前不同的是,此刻每个人都是笑逐颜开欢天喜地的。小姐醒了——小姐醒了!柳月朗在整整昏睡了三天后终于醒了。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诊脉、吃药、进补、祭祖、还神,整整折腾了三个来月,直到月朗又一次脸色红润活蹦乱跳起来,整个柳府上上下下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七)镯凝红泪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些,将尽年底,雪花飘了。山上青松翠竹的枝丫上,积着白雪,挂着亮晶晶的冰柱子。天上蒙着一层灰蒙蒙的厚云,风不大,但刮到脸上却有深深的寒意。再过二十来天就是除夕了,东京汴梁城里无论大户人家还是平民百姓,这一刻总是最忙碌的。 柳退之刚散朝回府,这几日皇上心情很好,除了边关战事似旧朝中并无大事。算来已经是宣和二年了,再过两日便是柳大人的五十大寿,自哲宗绍圣元年高中状元至今,柳退之可谓是平步青云。如今不但身居要职,更是深得当今天子宠信,只因为人耿直,不愿与蔡京等人为伍,所以在朝中也不得不处处小心。 柳退之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管家禀报说宫里有人来了,忙起身整理衣服迎了出去。来人乃是皇上身边近臣官封节度使的大宦官童贯,这童公公可非一般人,柳退之心中有些惶恐不安起:“他来做什么呢?”童公公入大堂坐定,命小太监把皇上赏赐的金银珠玉、绫罗绸缎、古玩字画陈在桌上,笑呵呵地对柳退之说道:“柳大人,皇上听闻你寿辰快到了,赏赐了这些礼物命下官送到府上,以资奖励大人多年来为国事鞠躬尽瘁。”柳退之忙对着礼物三跪九叩山呼万岁,随后对着童公公深深一揖说道:“有劳大人,在下怎么担当的起呀。”说罢命小丫环沏上新茶。 柳大人正陪着童公公喝茶说话,突然一团“雪球”从屋外滚了进来,径直滚到了柳大人脚边,“嗖”地一声钻到了桌围里去了。“雪龙别跑,雪龙别跑……”一串银铃声过一团“烈火”由远即近,转眼跳进了屋里。 “爹爹,你看到雪龙了吗?它是不是又钻到桌子下面去了”,柳月朗说着就往桌子下面钻。 “月朗,不得无理,没看见爹爹正在待客吗?还不快出来给童大人请安。”柳退之严肃的对女儿说道。 “嗯,就来……”桌下一整乱响,里面伸出了两个小脑袋。 柳月朗一手提着银狼雪龙脖子上的皮,一手放在腰间,向着童公公福了一福,说道:“童大人好,童大人万安。” 童贯起身扶起柳月朗,这才看清月朗手里提着的原来是一只小狗,可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像狗,因为它有着一双银灰色中泛着蓝绿光芒的眼睛,看来应该是一只小狼。童公公好奇地指着月朗问柳退之道:“这位,难道就是府上那秋狩遇险的三小姐?” 柳退之忙回答道:“正是,这孩子从小顽劣,刚才冲撞了大人还请不要见怪。” “哈哈哈,哪里哪里,你这小女儿老夫可是喜欢的紧呀。”童公公看着红衣似火,面容娇俏的月朗开心地说道。 说完童公公回到坐位上坐定,对柳退之说道:“柳大人真是好福气呐,不但有一个少年英雄的儿子,还有个如此乖巧伶俐的女儿,真是羡煞老夫了。”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个既娇且脆的声音说道:“不是一个少年英雄的儿子,是两个,两个。”说着月朗伸出两根手指在面前晃了晃。 “哦,对对对,是两个,是两个,哈哈哈……”童公公抚掌笑道,神情甚是欢愉。 “朗儿,不许无礼。”柳退之见女儿插嘴,惟恐冒犯了这个当今天子面前的红人,忙正色喝叱。 柳月朗见父亲板起脸来,一时也不敢再顽皮了,伸伸舌头把脖子一缩,低着头躲在父亲身后不敢吱声了。 “柳大人不必拘礼,令千金活泼可爱,老夫一见就十分喜欢。朗儿,来来来,看看这是什么!”童公公满面笑容,对着月朗招了招手。 柳月朗望了望父亲,见父亲点头应允,便放了雪龙走到了童公公跟前。只见童公公从怀里摸出一个杏黄色的锦盒,盒子上绣了一幅嫦娥奔月图,图中的嫦娥美目流盼栩栩如生。盒子一打开,众人眼前一亮,只见盒中放着一只玉镯,这只玉镯通体晶莹剔透,没有一丝瑕疵如同冰雪雕凿一般,上面隐约有一股青气笼罩,闪烁着奇特璀璨的光芒。 童公公把镯子取在手中,对柳退之说道:“这只镯子是我上月在杭州城南集市上买的,听卖镯子的老汉说此镯名唤‘红泪’,乃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宝物,因家道中落迫于生计才拿到集市上货卖。老夫见这镯子晶莹璀璨甚是可爱便将它买了下来,可买来一想又觉得没什么用处,正好今日就做个见面礼送与你这个可人儿的女儿吧!还望柳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柳退之一听慌忙起坐抱拳说道:“童大人这怎么敢当,这定是您心爱之物,而且又是件旷世奇珍,柳某人这个顽劣的女儿如何担当得起呀,还请童大人收回吧。” 童公公呵呵一笑,说道:“柳大人说的哪里话,这镯子本就是女儿家的配饰,老夫只是爱它美丽才买了回来,况且老夫孑然一身留它何用。俗话说‘红粉配佳人,宝剑赠英雄’我这镯儿想来也只有令千金这样神仙似的人儿才配得上吧,难道柳大人是嫌弃老夫出身寒微,怕污了贵府千金?还是怕别人说你与内侍勾结不成?” 听得此言,柳退之也不便再加推辞,只得命女儿向童公公磕头谢过,把镯子接了过来。月朗把镯子拿在手中,越看越爱,央求父亲准她戴上试试,童公公也高兴地劝柳退之让孩子试试看合不合适。柳退之望着女儿殷切的小脸,笑着点了点头。 见父亲点头同意,月朗小心翼翼的把镯子往那白皙的左手上一套,“咦”真奇怪这镯子居然自己缩小了,不大不小戴在月朗手上刚刚好。接下来更奇怪的事发生了:镯子碰触到月朗的皮肤居然发出一阵低低的龙吟之声,镯面上出现了一丝血痕,这血痕在镯面上不停游走,血丝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就在镯子的下沿凝成了一滴,宛如一滴腥红的血泪,有说不出的凄美动人。转眼那红泪又突然凭空消失了,镯子恢复成刚才那般晶莹无瑕。 看到这一异变,柳退之和童公公都大惊失色,童公公站起身来将月朗的手拉过来细看,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真是奇怪,看来那老汉并未骗我,这都是真的呀!” “童大人,你说什么?”柳退之见童公公一脸凝重连忙问道。 “喔,柳大人你有所不知,那天老夫买镯的时间问起此镯的来历,卖镯的老汉说这镯子是天上月宫仙子思念丈夫时流下的泪水凝结而成的,后经日月精华化作玉石模样,再经前朝一巧匠花费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打磨而成,所以此镯名唤红泪。那卖镯老汉还说,他祖上有遗训此镯能自识主人,如遇真主便会滴下红泪。我原本以为不过是老汉为把镯子卖个好价钱而编的鬼话,没想到竟是真的。看来贵府千金是这镯子的真主,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哈哈哈……”。 听童公公这么一说,柳退之一惊非同小可,他忙命女儿把镯子取下,说什么也要请童公公收回。可说也奇怪,这镯子仿佛长在了月朗手上,任凭柳大人怎么用力都取不下来,最后只得作罢又命月朗给童公公磕了几个头。 童公公与柳退之闲谈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回宫复命去了。柳退之将其送到门外目送离开,回到内堂见女儿正欢天喜地的向母亲和丫环炫耀新得的宝贝,柳退之的双眉都快拧到一块了。是啊他如何不忧心忡忡,如何能不忧心忡忡?“这个童公公乃是朝中数一数二的红人,而且听说与蔡京一伙渊缘极深。并且自己与他素无交情,今天为何初次见面就将这稀世之宝送与女儿做了玩物,真是有悖常情。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这童公公到底是何用意呢?”柳退之是越想越不对劲,暗暗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小心堤防此人,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八)两小无猜 自从秋狩遇险后,柳月朗与木羽飞杰尽释前嫌,加之柳诚礼已与木羽雪菡完婚,两家人成了姻亲,所以飞杰也常常随哥哥或是爹爹进出柳府。时间长了柳信仪、柳月朗、木羽飞杰三个年纪相仿,意气相投的孩子便成了好朋友。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闲猜。 月朗性格活泼好动,又喜欢舞刀弄枪;飞杰性格倔强不服输,但聪明好学;柳信仪与飞杰同年,性格比较温厚老实。所以三人在一起时常是月朗跟飞杰合伙捉弄信仪。 夏季的汴梁城异常炎热,这一日木羽飞杰陪着母亲到柳府去看望姐姐。此刻柳府内堂笑语连连,说笑声伴着屋外树上的蝉声显得是那样的热闹非凡。柳夫人跟木羽夫人携手坐在正榻上,看着地上一群孩子叽叽喳喳正说得热闹。 “大嫂,再过多久我就可以见到小侄儿了?”柳月朗一脸兴奋拉着木羽雪菡的手开心地问道。 “嗯,还要再过五个多月呢!”雪菡有些不好意思,忸怩地红着脸答道。 “喔,怎么还要这么久呀,我真想快一点看到小侄儿。”月朗有些失望地嘟起了小嘴。 “傻孩子,等你见到小侄儿的时候,说不定看到他那小小的哇哇直哭的样子,你跑都来不及呢!”柳夫人开心地逗女儿。 “才不会呢,到时候我一定天天抱着他,等他长大了我还让他跟雪龙玩,我还要教他练武呢!”月朗伸手比了个四不像的抱孩子动作,一脸得意的对母亲说道。 “好好好,到时候你可要好好抱着呀,别摔了才好。”柳夫人说完,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柳月朗听到屋外二哥柳信仪在叫自己,忙跑了出去。见木羽飞杰跟柳诚礼并肩站在院中的大槐树下,今天他俩都是穿了一身细绸箭袖白衫,远远看去活像一对双胞胎。月朗三步并两步跑上前去问道:“二哥,叫我做什么呀?” 木羽飞杰对柳信仪使了使眼色,拉着月朗便跑。等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飞杰才神秘西西地对月朗说道:“月朗妹妹,我前天跟哥哥去殿前司天武营找父亲的时候,路过一片树林,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好地方,今天特地来约你跟柳二哥一起去游玩。” “真的吗?什么好地方,远不远呀?”月朗听得心痒,可转念一想又说:“不行呀,前几天爹娘才说我是个姑娘家,以后不可以再到处乱跑了,我还是不去了。” “哎呀,月朗妹妹,如果不去你肯定会后悔的。再说了你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你可是文武双全的当世花木兰呀,今天怎么这么胆小起来了。”飞杰深知月朗脾性,忙出言相激。 “朗妹,没关系。如果爹娘责怪一切有我,一起去吧。”柳信仪也帮着飞杰劝妹妹。 月朗略略迟疑了一会儿,爽快地答应了:“好,等我偷偷回房换身短装,再叫上雪龙。你们先去牵马,过会儿我们后门碰头从那儿出去不会有人知道。”说罢,月朗一溜烟往自己卧房跑去。 三人会合后,柳月朗与哥哥同骑一匹枣红大马,飞杰骑一匹黑马。这黑马骨肉均匀,四肢修长,除了眉心一点白毛外,全色黑亮如缎,一看就知道定是“锋棱瘦骨成,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的神骏宝马。月朗羡慕地看着飞杰胯下的黑马,问道:“杰哥哥,你哪里得了这么一匹宝马呀?真好。” 木羽飞杰听月朗这么一说,顿时脸上神采飞扬,说道:“这马呀说来话长,是守卫京师的侍卫亲军龙卫营今年到西夏采买的。听爹爹说选马时那马贩说这马性情古怪,不吃草料不住马厩只吃青草住于露天,而且只要一有人靠近就又踢又跳,性烈无比。我爹爹爱它性格不屈,说是有军人本色,所以自己花银子将它买了回来。” “那它怎么让你骑呀?”月朗跟信仪异口同声问道。 “嘿嘿,那是因为我战胜了它呀。”飞杰说的似乎很轻松,但回想当时,这黑马差点要了飞杰的命。 “杰哥哥,你这宝马取名字了吗?”月朗一边问一边瞄了瞄跟在身旁的雪龙,心想:“呵呵,你有宝马我还有神狼呢,有什么好得意的。” “叫赤烈血,好听吗?”飞杰说着,一脸得色望着月朗。 “还不错,呵呵。什么时候让我的雪龙跟它比比,看谁跑得快。”月朗不服气的说道。 一行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穿过树林来到了处清幽之地。只见这里绿树翠藤环绕,一石崖上溪水飞溅而下,飘逸地落在一处鲜花绿草青石环绕的深潭里,潭面宽数百丈,潭水清澈见底。水中鱼儿嬉戏,潭边蜂蝶飞舞,看起来犹如人间仙境一般! 柳月朗自出生到现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美景,不由得看得目瞪口呆,直到飞杰招呼她下马去捉鱼才回过神来。夏日午后阳光炙热,光线透过树叶的间隙拉出长长的光晕,幽潭边却泉水清凉怡人,月朗把衣袖裤管卷得老高,跟着哥哥和飞杰在潭边摸鱼,银狼雪龙和黑马赤烈血也在一旁凑热闹,在水里游来游去帮忙捉鱼,结果弄得飞杰他们三人浑身都湿透了。最后,月朗光着脚在潭边草地上捉蜂戏蝶,采花编帽;飞杰和信仪两个男孩子干脆脱了衣服,和银狼雪龙、黑马赤烈血在潭中嬉戏,一派怡然自得。 三个人正玩得高兴,忽然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你们在干什么呀,为何要破坏蝶谷的清静?”只见一个与月朗年纪相仿的女孩站在潭边的大岩石上,皱着眉头向他们发问。 飞杰、信仪、月朗三人一惊,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绿衣少女缓缓地从岩石上走了下来,来到了他们面前。“我们没有想破坏什么,只是来游玩一下。”柳月朗解释道。 “还说没有破坏,你看看潭水都被你们搅浑了”说着又看到月朗手上的花环,气的一把抢了过来,“你,你还采这玲珑花”女孩子已经红了眼睛,说话声里带着哭腔。 月朗花环被抢,吓得呆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飞杰见状心头火起,游到岸边套上衣服,大声对女孩说道:“采了这花有什么大不的,又不是你种的,你凶什么?” “你,你……”女孩子显然被飞杰那凶巴巴的样子吓到了,眼睛一红泪水涌了出来,啜泣着说道:“这花是我哥哥的,这个地方是哥哥送给我的,我就是不许你们破坏。” 见女孩哭了,飞杰有些过意不去,但还是梗着脖子一脸不屑的说道:“骗谁呀,这地方一点人工的痕迹都没有,你凭什么说是你哥哥的。” 女孩也不理他,只是一边呜呜的哭着一边心疼地摸着花环说道:“玲珑花,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好像这花真的有生命,能听懂她的话。 见女孩这么伤心,月朗、飞杰和信仪三个小伙伴都有些过意不去了,他们穿戴整齐又把雪龙和赤烈血叫上岸来。月朗走到女孩身边,小声的说道:“姐姐,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要破坏这里的,大不了我们赔钱给你。” 女孩子听月朗这么说,扬起头含泪望着她说道:“我不要你们的钱,其实我刚才那么大声对你们说话也不对,只是这里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所以才会对你们那样失礼。” 女孩告诉月朗三人,这是她哥哥出家学道以前最喜欢带她来的地方,哥哥给这里取名蝶谷,并且把潭边一种粉色的六瓣小花以她的名字命名,唤作玲珑花。哥哥走后,女孩子只要一想念哥哥,就会独自到这蝶谷看看潭水,闻一闻玲珑花,就仿佛哥哥还在身边一样,说到这里女孩子脸上满是幸福、哀愁与思念交织的表情。 看着女孩清秀的面庞,月朗三人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一件过分的事情,月朗拉住女孩的手说道:“姐姐,真对不起,你不要难过了。”说完,又问道:“姐姐,你的名字叫玲珑吗?” “嗯,我叫林珑玥。哥哥在家时叫我玲珑。”女孩小声的回答道。 “喔,那我叫你林姐姐好了。林姐姐,你别难过了,虽然你哥哥不在家,但是我们可以做你的朋友呀,以后我们就约在蝶谷见面,我们陪你等哥哥。”月朗说得情真意切。 说完她转身指着信仪跟飞杰介绍道:“这位是我二哥柳信仪,那一位是木羽飞杰。” 木羽飞杰走上前来对林珑玥作了一揖,说道:“林姑娘,刚才语言冲撞还请见谅。” 林珑玥忙回了一礼,甜甜的说道:“木羽公子说哪里话,刚才是小妹的不是。” 柳信仪也走上前来,作了一揖说道:“林姑娘,真对不起,还请你不要挂怀”。 林珑玥回了一礼微笑着说道:“柳公子太客气了,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柳信仪见林珑玥巧笑盈盈,心头一热顿时面红耳赤。 误会冰释,林珑玥领着月朗三人在蝶谷四处游览了一番,天色渐晚,四个小伙伴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各自回家去了。 (九)飞来横祸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在那风雨飘摇的年代,幸福的日子又能有多长呢!就在木羽雪菡身怀六甲的时候,好大喜功的宋徽宗与金盟约联合攻打辽国,宋负责攻打辽的南京和西京,约定灭辽后,燕云之地归宋,过去宋朝给辽国的岁币改缴金国。柳诚礼与岳父木羽铁衣父子均被急招入宫,不日就要开赴前线。 临行前全家设宴给柳诚礼饯行。席间虽然大家都知道此次出征凶多吉少,可谁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都装出一付笑脸尽量给诚礼布菜斟酒,说着一切祝福的话。宴罢众人散后,月朗舍不得哥哥,独自去了哥嫂的房间。刚走到房门外就听见嫂子的啜泣声,月朗把门轻轻推开了一道缝,看见嫂子坐在床边低头拭泪,哥哥搂着她的肩,拿过她手里的绢帕正帮她把脸上的泪迹擦去。 木羽雪菡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柳诚礼说道:“相公,此去山长路远又危机重重,你一定要爱惜自己,千万保重早日得胜归来。就算你不念着雪菡也要念着即将出生的孩子。”说到这,又是一阵心酸,泪水如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雪菡,不要难过。此次出征有岳父跟飞豪同行,不会有事的。”柳诚礼对这次的战事心里也没有底,但见妻子哭得伤心,也只得好言安慰。 “正因为这样我才更担心,怕这一去你们全都没有了。真的不能不去吗?”木羽雪菡哭得更加伤心了。 “雪菡,作为军人为国尽忠是天职,只要国家需要我们就必须义无反顾。你出身将门,这样的道理应该是明白的。别难过了,难道你不相信自己丈夫能得胜归来吗?”柳诚礼把妻子紧紧抱在怀里,轻轻吻干了她脸上的泪水。 木羽雪菡紧紧的搂着丈夫的脖子,仿佛此刻就是生离死别。 柳月朗听到哥嫂的对话,心里也难过万分,她轻轻地敲了敲门走进了房里,站到哥嫂面前说道:“嫂子,你别难过了,哥哥他们一定能得胜归来的。礼哥哥不在家的时候朗儿陪你,你不会寂寞的。”说完又转身向着哥哥,从怀里摸出一个护身符说道:“礼哥哥,这个护身符从小就没有离开过我,娘说它是我出生时一位有道高僧给的,可以保佑我无灾无难。今天我把它给你,它一定能保佑你们得胜平安归来,我跟嫂子还有小侄儿会在家等你。” 柳诚礼和木羽雪菡看着这个乖巧懂事的小妹妹,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柳诚礼从妹妹手中接过护身符,塞进怀里又拍了拍,微笑着对月朗说道:“朗儿,哥哥答应你,一定会打个大胜仗,早日回来与你跟家人团圆。你帮哥哥照顾好嫂了,等哥哥回来带着嫂子、你还有小侄儿去放风筝,好吗?” “嗯,月朗一定会照顾好嫂子跟小侄儿。”柳月朗拍着小胸脯一脸郑重的说。 第二天一早,木羽铁衣父子和柳诚礼告别了家人,随大军出征了。这一别就是四个月,月朗天天盼着哥哥的消息,可是盼来的都是不好的消息,柳府上下一天比一天人心惶惶。此次宋朝军队出征,被辽军打得大败,金兵临阵倒戈掠去燕京的人口,并克扣了营、平、滦三州。 在一个天气异常闷热的秋日午后,一骑战马停在了柳府的大门口。月朗本来跟嫂子在凉亭做针线,听到秋娘跑来说前线有人来,忙扶着嫂子奔前厅而去。二人刚走到前厅窗下,就听到柳夫人的哭声传来,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了两个人的心头。来人走后,月朗扶着雪菡进到厅里,只见母亲和丫环们已经哭成一片,父亲无力的坐在正堂的椅子上,手中握着一个染满血迹的护身符。见月朗跟雪菡进来,柳夫人一把搂住雪菡泣不成声,月朗虽然心里知道一定是哥哥出事的,可是没有得到父亲证实,还是坚决不相信那么英雄了得的哥哥会出事。所以她跑到父亲跟前,一脸焦急的问道:“爹爹,出什么事的?是不是打了败战,礼哥哥他们就要回来了吗?这是好事,你们哭什么呀!” “朗儿,你礼哥哥回不来了,他跟你木羽伯伯、飞豪哥哥一起在燕京战死了。”柳退之双眼血丝满布,艰难地把实情告诉女儿。 “不,不会的,他们不死,不会死,你们骗我——骗我……”听到这个噩耗,木羽雪菡几近崩溃,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温柔端庄。她一把推开柳夫人,发疯似地朝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哭喊道:“一定是他们搞错了,我回家去问母亲,我去问皇上……” 见到儿媳这个样子,柳大人忙吩咐丫环去把她拦住。木羽雪菡被丫环拦下来后,“扑通”一声音跪在了院中痛哭失声。这时天空中风雨大作,狂风暴雨摇撼着大地,雷鸣夹着电闪,电闪带着雷鸣,院中的大槐树也被风吹得“呼啦啦”直响。雨,瓢泼似的从空中倾泻而下,瞬间就打湿了一切,仿佛也在为这人间悲剧痛哭。一天内就失去了三个至爱的亲人,这叫木羽雪菡如何能承受得住,一阵剧痛袭来木羽雪菡晕倒在了风雨中。血,顺着她的腿流了下来。 “老爷、夫人,不好啦,大少奶奶早产了!”听到丫环的叫声,全家人都从屋里冲了出来。 (十)寒夜家变 月朗长到十二岁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式,父亲一脸凝重的在屋外来回踱着步,不时焦急地望望屋内。此时卧房里人出人进,丫环将一盆又一盆的热水端进去,又一盆接一盆的把血水端了出来,房里传出木羽雪菡撕心裂肺的叫声,那叫声是那样痛苦又无助,让人揪心。月朗越听越怕,用手紧紧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蹲在了地下。 直到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从屋里传了出来,月朗才猛的从地上跳了起来,她三步两步地跑到门口,见母亲抱着一个小婴儿从里面走了出来。“娘亲,嫂子好吗?这就是我的小侄儿吗?”月朗刚才还吓的一脸泪痕,现在换作一脸兴奋地向母亲问道。 母亲望了望月朗,把孩子抱到了柳大人面前神情复杂的说道:“老爷,是个男孩。孩子虽是早产幸得祖宗保佑已经平安的生下来了,只是雪菡那孩子,恐怕不行了。” “啊,怎么会这样,那还不快派人去请木羽夫人来见女儿最后一面。”柳大人见到孙儿才露出的笑容此刻僵在了脸上,大惊失色地说道。 “老爷,这恐怕不妥,现在木羽家跟咱们家情况应该也差不多,如果再让木羽夫人知道女儿出事了,要她怎么承受得起呀!”柳夫人含泪说道。 回头又对月朗说:“孩子,去看看你嫂子吧,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了。” 听父母这么说,月朗心头一惊:“怎么嫂子也要死了吗?”她慌忙进屋走到嫂子木羽雪菡的床边,只见此刻的雪菡面白如纸,气若游丝,身下的床褥早已被血浸湿,“嫂子,嫂子,你还好吧?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朗儿。”月朗焦急地呼唤着雪菡。 木羽雪菡听到呼唤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她用小到几乎快要听不清的声音对月朗说道:“朗儿,你来啦……答,答应我……好好照顾……照顾我跟你哥哥的孩子,帮……帮我们看着他长大。”说完闭上眼睛大口的喘着气。一行清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雪菡口中喃喃说道:“相公,你等等我,菡儿这就陪你来了。”说完丢下刚出生的孩子和家人的不舍与世长辞了。 都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这边柳府上下还沉浸在失去儿子、儿媳的痛苦之中,那边蔡京一伙主和派的大臣借这次出征打了败战为由,向皇帝上疏弹骇主战派官员,说他们不以国家为重好大喜功,结果造成燕京的人口被掠和营、平、滦三州落入金国之手。皇帝正愁此次决策失误没法下台,现在有了现成的台阶于是立即颁下诏书免了一大批主战派官员的官职,并外迁流放。柳退之本来就素与蔡京一党不和,这次也在外放官员之列。柳退之心灰意懒,上疏皇帝告老还乡。 在一个清冷的秋晨,柳退之举家离开了东京汴梁往老家金陵而去。因柳氏夫妇待下人极好,所以家丁仆妇都不愿离开,所以一行二十余人连同四五辆马车一路上走得很慢。一个月后行至两省交界处,天色已晚,可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周一片荒凉景象。幸好在离路不远的地方有一座荒庙,于是柳退之安排家丁进去打扫一下,当晚全家就在寺中休息。 竹声犹未绝, 荒寺照溪流。 空殿聚黄叶, 一僧孤白头。 柳退之站在如钩的秋月下,看着满目秋凉。想起国破家亡,老年丧子,不由得悲上心头。正在满怀惆怅之时,突然见寺前火光闪烁,一队黑衣蒙面人手持利刃围了上来。寺中家丁听到异动,也手持木棍兵刃赶了出来。柳退之心想:“不好,定是遇到山贼了。”不管怎么样寺中还有女眷,要尽量拖延时间好让她们带着孙儿先离开。于是小身对站在身边的柳信仪说道:“信仪,我想办法尽量拖延,你快进去带着母亲、妹妹和侄儿,叫上丫环们先行逃走吧。” 柳信仪听父亲这么说,不放心的望着父亲说道:“爹爹,你不会武功,留下来凶多吉少,跟我们一起走吧,要不大不了我们跟他们拼了。” “信仪,听话,难道你想母亲、妹妹还有刚满百日的侄儿以身犯险吗?快走。”柳退之急的低吼着。 柳信仪望着两鬓斑白的老父,心头一酸,咬了咬牙转身进到寺中,跟两个家丁护着一众女眷向山上逃去。 柳退之虽是文官出身,可此刻如临阵大将。他不卑不亢的对那群黑衣蒙面人说道:“国难当头,你们不思投军报国,却落草为寇劫杀路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没想到那群黑衣蒙面人听闻,哈哈大笑起来,其实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对柳退之说道:“都说柳大人机智过人,今日看来也不过是一个迂腐的读书人。如果我等是土匪,何必要半夜蒙面抢劫。” 柳退之听言心中一懔:“既然不是土匪,那又是些什么人呢?”还未等柳退之发问,那蒙面人就对柳退之说道:“老实告诉你吧,我们是蔡大人派来送你全家归西的,就当多年来你在朝中对他‘照顾’的谢礼。”说罢,把手中的刀一横向身后同伙低喝一声:“上!”挺刀直扑而来。 可怜一生为国操劳的柳大人,结果却被奸臣所害客死异乡郊外。真是秋风含怒,万树同悲,就连天上的明月也不忍再看,躲入云中去了。 柳信仪护着怀抱婴儿的母亲、妹妹及家中女眷在山中艰难的行进,这些女子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早就已经吓得脚瘫手软,又不善走山路,所以行进的速度是越来越慢。才到半山腰就被追上了,只听得那黑衣人对同伙说道:“一个不留,斩草除根。”那一群黑衣人就如饿狼进入羊圈一般,挥舞着屠刀扑向了眼前的老弱妇孺。 可怜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瞬间就成了刀下的冤魂。柳信仪拼命地挥剑护着母亲和妹妹,此刻银狼雪龙也前扑后蹦努力护着月朗。好雪龙,只见它眼放幽蓝的寒光,动作灵活如脱兔,钢牙紧咬攻击准确有力,不一会就把几个试图杀害月朗的贼人咬死当场,敌人的血染红了它雪白的毛皮,月光下是那样威风凛凛不容侵犯。黑衣人惧怕银狼转而围攻柳夫人跟柳信仪,信仪再如何神勇也渐渐不敌,敌人的包围圈越缩越小。 柳夫人自见到黑衣人追了上来就知道丈夫已经去世,真是心如刀割恨不能马上跟去,只是放不下年幼的儿女和刚百日的孙子,现在大难临头,知道是逃不掉的了。一咬牙把婴儿塞在月朗手中,对着两个孩子说道:“不要管我,快带着侄儿逃走吧,将来学好本领替父母报仇。”说完,如英勇就义的烈士一般,猛的扑向敌人的刀尖,把四五个黑衣压倒在地,柳信仪趁机拉起妹妹狂奔而去。 柳月朗抱着侄儿,哭喊着:“娘亲……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娘亲……”柳信仪拉着妹妹在山间狂奔,身后传来追击的声音,而手中的月朗越跑越慢,眼看又要被追上了。正在这时他发现路旁有一个大树洞被野草掩盖,立即拉着妹妹躲了进去。 黑衣人追了过来,却不见了兄妹俩的踪影,那为首的黑衣人对同伙说道:“那两个小鬼一定跑不远,我们分头去搜,绝对不能留下一个活口,否则蔡太师那里没法交待。”躲在树洞里的信仪、月朗这才知道杀死父母的并非山贼,而是当朝宰相蔡京那个奸贼。柳信仪手里紧紧地握着剑,恨得牙都要咬碎了,他真想此刻就冲出去与杀害父母的贼人决一死战,可是他又不能违背母亲临终的嘱托让妹妹和侄儿犯险。他紧紧咬着下唇,血顺着唇边流了下来。黑衣人的声音越来越接近树洞,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发现的。柳信仪把嘴伏在妹妹耳边小声说道:“朗妹,你跟雪龙照顾好侄儿,我去引开追兵,等我甩了他们就回来接你。”月朗刚想对二哥说什么,只见眼前人影一晃,柳信仪已经冲了出去,接着洞外传来呼喊身,兵器的碰撞声,再后来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有寒夜山林间的风声在耳边回旋。 月朗此刻早已哭干了眼泪,她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注意着眼前的黑暗,怀里紧紧抱着侄儿,可说来也奇怪,怀里孩子居然一声也不哭。月朗小心的打开婴儿的襁褓,借着月光看到孩子紧紧的闭着眼睛,原本红润的小脸变得象雪一样白。月朗轻轻的摇晃着婴儿,小声的呼唤:“宝宝,宝宝,你醒醒,你怎么了?”可是小婴儿一动也不动,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了月朗心头,她小心的把孩子抱起来,把耳朵贴在孩子身上,果然早已没有了心跳,再一看孩子胸前的肚兜早已被鲜血染红。刚才突围的时候,孩子已经被尖刀刺中,只是月朗和信仪顾了逃跑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个刚到世上才百天的孩子就这样悄然的离开了人世。 “不——,不——,不——”月朗抱着侄儿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这叫她如何接受?凄厉的哭声惊醒了树上的栖鸟,伴着林间呼啸的秋风,撕扯着人心,令人不寒而栗。 突然,银狼雪龙警惕的立起了耳,洞口的野草被人拨开了,月朗泪眼蒙胧中看到了一个白衣人,难道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 第二篇 白甲战士 (一)梦魇惊魂 柳月朗恍惚间看到一点微弱的蓝光,在眼前悠来荡去,引着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四周是那样的黑,什么都看不见,脚下软软的不像是路,她努力瞪大眼睛去看,可是什么也看不清楚。在那蓝光中传来阵阵轻柔的呼唤:“月朗——,月柳——”柳月朗仿佛看到一双飘渺的手在招唤她,她加紧了脚步。 蓝光越来越亮,巨大的淡蓝色光晕将柳月朗整个地包裹住了,在那光的尽头月朗看到了大哥柳诚礼。月朗高兴极了,心想:“我就知道哥哥没有死,看他还是那样的英武不凡,如果嫂子知道了一定会非常的高兴。”正想到这儿,只见嫂子木羽雪菡从柳诚礼的身后走了出来,她怀里抱着一个可爱的胖宝宝,正幸福地依偎在丈夫的身边甜甜的微笑着。月朗跑向他们,正欲呼唤,哥哥和嫂子却突然消失了。 正当月朗焦急地四下寻找哥嫂身影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朗儿,你怎么来了?”月朗猛的回过头,看见母亲和父亲正慈爱的望着自己,母亲向自己张开了手臂。 “爹爹、娘亲……朗儿可找到你们了,你们都去了哪里?”月朗扑向母亲怀中,她多想紧紧地抱住母亲,可是却抱了个空。柳月朗困惑的抬起头看着父母,这时她才发现父母不过只是两个幻影。柳大人轻声的对女儿说道:“好孩子,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柳月朗使劲地摇着头,流着泪说道:“爹爹、娘亲,别丢下朗儿一个人,带朗儿走吧,朗儿以后再也不淘气了,朗儿听话!”说着“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柳夫人蹲下身子,虚无的手想拭去女儿脸上的泪水,可是一切都是徒劳,她温柔的对女儿说道:“好孩子,回去吧,你是永远都不用来这个地方的,快回去吧!下定要找回真正的自己,勇敢的面对一切。不过你要记住,无论何时爹娘都是最爱你的。别难过了,好孩子!如果有缘我们终有再见面的一天,快回去吧!”说完柳大人和柳夫人也渐渐隐没在了那片深蓝的光晕中。 “不——,爹爹、娘亲,你们别走,别走,别丢下朗儿,朗儿不要找回什么真正的自己,我只要跟你们在一起!爹爹——娘亲——别走,别走——”柳月朗挥舞着小手在光中狂抓,大声地哭喊着,呼唤着父母。 那蓝色的光晕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了萤火虫儿一般大小,周围又变得漆黑一片。柳月朗伸手想抓住这最后一点光明,可是这光明却在掌心消失了。周围的温度骤然下落,月朗只觉得仿佛掉入了冰窟窿里,黑暗中出现了一双又一双幽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月朗害怕极了,可是她的手脚却不能动,嘴巴也发不出声音,她僵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双双幽绿的眼睛向自己飘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阵婉转悠扬的笛声从那黑洞洞的虚空中传来,清雅、沉静、风情流转,仿佛来自梦中又像来自那遥远的未知世界。伴着这笛声,柳月朗看到一道淡紫色的光芒从头顶的虚空中泻了下来,驱散了四周的黑暗,那一双双幽绿的眼睛惊恐地四下逃窜,不一会就完全消失了。 月朗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心底升起,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她抬起头,看到在那如纱幕泻下的紫色光芒的尽头,父母、哥嫂正微笑的注视着自己。笛声变得更加的轻柔,月朗的四肢越来越沉,最后连眼皮也沉重了起来。 (三)白衣玉人 迷蒙间柳月朗仿佛又回到了昨夜梦中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只是这次不同的是银狼雪龙站在蓝光的入口等着自己。柳月朗随着银狼雪龙在那片淡蓝的光芒中前行,突然眼前出现了一间白色的房子。白屋孤零零地飘浮在那幽蓝的光中,白色的飞檐下挂着白色的风铃,传来阵阵悦耳的铃声。正当柳月朗惊异时,一阵荷香飘过,白屋原本无门的墙上一道白色的门打开了,一个白衣人站在屋内冲着月朗招手,月朗定了定神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屋里完全是一个白色的世界,除了白色只有白色。柳月朗盯着白衣人看了又看,可是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有一个声音直传心底:“月朗,从今日开始每夜梦中我都会引你到白屋学艺。你要对在这里所见所学守口如瓶,如有违背我会随时取你性命。你记住了吗?” 柳月朗点点头,心中答应可是口里却说不出话来。 那白衣人仿佛能听到月朗心里的话,满意的点点头。接着用衣袖对着银狼雪龙轻轻一拂,转眼间雪龙变成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短发银衣,细长的银灰色的眼睛星光点点,头上戴着一个金属额饰,眉心的月形纹闪烁七彩光芒。柳月朗惊诧的看着雪龙,只见银衣少年走到自己面前,单膝跪下行了一礼,说道:“公主,雪龙护驾不力,请公主降罪。” 月朗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白衣人又以传心术说道:“他是月神守护使,因为你还未恢复真正的身份跟灵力,所以他平时只能以狼族形象示人,而在时光白屋中才能恢复其真身。至于我,因与你有宿缘未了,所以注定来帮你了结人间宿缘,使你早日恢复真正身份跟灵力。你的任何心愿我们都会尽力帮你完成。” 月朗还是不太明白白衣人在说什么,她好奇地问道:“那你能让我的家人复活吗?” “不能,我们只能帮助你渡过难关,却不能帮你改变命运,只有你自己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白衣人平静地回答道。 “那么你可以教我武功和法术,让我为父母报仇吗?”月朗问道。 “可以,不过你所学法术在恢复月神公主的身份前是不可以随便使用的。而且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再造违缘,忘记报仇的事为好。”白衣人的声音悦耳却分外无情。 “那我今后是不是应该叫你师傅?”月朗天真的问道。 “可以。”白衣人淡淡的说。 自此以后,柳月朗白天随竹伯、菱儿住在悟忧谷中学习诗书礼艺、琴棋书画、女工针织。夜晚就在梦中跟着白衣人和少年模样的雪龙学习武功法术。时光荏苒,美丽的悟忧谷四季同景,柳月朗慢慢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当初灭门的秋夜,也忘记了儿时的种种。现在的她,心里只有为父母报仇、寻找二哥柳信仪这一件事。柳月朗一天天长大,当初那个娇憨的小姑娘已经变成了婷婷玉立的少女,菱儿与她相比越来越显得娇小了。直到有一天,月朗独自在湖中小亭弹琴时,忽然感到师傅以传心术呼唤自己回听雨轩。待她回到听雨轩时,只见师傅手握乌玉笛,背对着自己站在屋内,雪龙坐在旁边的地上,菱儿跟竹伯不见踪影。 柳月柳从未在白天见过师傅,心想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了。她向师傅施了一礼问道:“师傅,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月朗,整整四年有余,你心中始终念念不忘报仇和寻兄两件事,再住在悟忧谷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我决定让你出谷去了结心愿。”白衣人平静的说道。 “真的吗?师傅。”月朗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真的准我出谷?你跟我一起去吗?”月朗听说可以出谷为父母报仇,兴奋不已。 “你可以出谷,但是必须答应我三件事。”白衣人依然背对着月朗,继续平静地说着:“第一,以自己的力量完成心愿;第二,不可对任何人提起悟忧谷,以及这里的所见所闻所学;第三,易容。你可答应?” 柳月朗略略沉思了一会儿,坚定地对师傅点了点头说道:“我能做到,如果有背承诺甘愿接受师傅任何责罚,只是在离谷之前月朗还有两个心愿请师傅一定答应。” “你说!”白衣人的声音显得有些吃惊。 “第一,出谷前我想先跟菱儿和竹爷爷告别,谢谢他们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的照顾。第二……”说到这第二条月朗有些迟疑,只见她轻轻咬着下唇似乎在给自己打气,最后她还是鼓起勇气说道:“第二,我想记住师傅长什么样子。可以吗?” 白衣人淡淡的说道:“菱儿和竹伯就在屋里,你要跟他们告别只怕他们也不会知道。”听师傅这么说,月朗大吃一惊,这时她才注意到青竹地板上躺着一朵小小的黄色菱花和一截青竹。“难道一起生活了四年的菱儿和竹爷爷居然只是一朵菱花、一截青竹?”月朗是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种小法术你早就已经会了。”白衣人仿佛看穿了月朗,淡淡的说道。“不过你放心,等一会儿我走了,他们就能恢复成平常的样子,你再跟他们告别不迟。” “至于,我是什么样子?其实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如果这是你的心愿那就看吧。”白衣人说着慢慢地转过身来。 柳月朗被眼前人惊得嘴巴大张,眼睛都快掉出来了。白玉般湿润光泽的肌肤上,眉毛以优美弧线飞入鬓角,浓密的睫毛下深褐色的星眸闪烁着淡淡紫罗兰色的光芒,精雕细凿的鼻子下面,嘴唇比早晨初绽的桃花更加艳丽,脖子细白优雅地立在修长在身体上,甚至于那手指都完美到令人迷醉,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雅飘逸气质。“这,这还是个人吗?神仙也绝对没有这么美丽!”月朗的心跳都仿佛要停止了。 “色,不过一个空字了得,你又何必这么惊奇。”白衣人的嘴一动不动,可月朗分明听到他好听的声音淡淡说道。 “师,师傅!你是男的女的,我怎么看不出来呀?你应该不是人吧!喔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应该是天上的神仙。”师傅的样子确实把柳月朗吓得不轻,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男女真的需要分那么清吗?神仙?我不是神仙。你只需要记住我是你师傅。”白衣人边说边走到月朗身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银盒放在了她的手上。 “这盒子里有赠你的三句真言,时机到了自会开启。还有出了谷你就用不了任何法术,除非遇到本道以外的别道众生,所以万事自己要多加小心。”白衣人凝视着月朗说道。 说完,白衣人拉起了柳月朗的左手,看着她腕上的红泪镯,说道:“这镯太惹人注意,我要把它换个样子,也送你做件防身的兵器。”说着把手覆在镯上,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点点淡紫色的荧光从白衣人的手上散发现来,浸进了透明的红泪镯,镯子的颜色随着紫色的进入粉紫——浅紫——深紫——紫黑——黑色,最后变成像铁石铸就一般。“好了,至于作为兵器怎么用,你日后自然会知道。我走了,明天竹伯会送你出谷,雪龙就留在谷中,日后自会有相见的一天。”说完月朗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师傅就不见了踪影。 正在惊诧之时,菱儿跟竹伯从地上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菱儿像没事儿人一样,笑嘻嘻地上前拉着月朗问这问那。竹伯倒像是知道些什么,吩咐菱儿多准备些干粮水果,说明天柳姑娘就要出谷去了。菱儿听说月朗要走,难过的拉着月朗的手依依不舍,央求竹伯让她晚上在月朗房中睡觉好让她再跟小姐说说话,竹伯答应了。晚上菱儿躺在月朗身边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月朗很少说话,她心里还在想着白天师傅说的话和他的一举一动,只是一夜白衣人都再没有出现过。 第二天,柳月朗起了个早。她望望躺在身边熟睡的菱儿,轻轻地叹了口气,心中虽也舍不得这个世外桃源,可是父母的血海深仇不可不报,二哥也不能不找。见菱儿睡得正香,月朗轻手轻脚的走出房外自行梳洗去了,可当她对着镜子梳头时,却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 “这是我么?我的脸怎么会这样?”月朗简直不敢相信那会是自己——原本娇好的面容,现在被左颊上大片的红色印记完全破坏了,就好像一大滩红漆泼到了白玉瓷器上,是那样红白分明,又是那样古怪可怕。柳月朗以为是菱儿趁她熟睡时在她脸上涂的染料,于是忙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使劲在脸上擦拭,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地擦,除了脸皮生疼外,那红记根本就一点都没有脱落。 柳月朗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欲哭无泪,“这个样子,要我如何见得了人呀?”正在难过之际只听到师傅那好听又平静的声音在心中响起:“你答应过要易容,这会儿怎么又如此伤心?将来如果你能遇到真心爱你的人,即使你变得更丑也一样会视你如天女下凡。别难过了,快出谷去吧!竹伯在竹林里等你很久了。”四周又一片寂静,并没有一个人。 柳月朗无精打采地来到竹林,竹伯拿着一个大包袱正笑眯眯的等在那里,见月朗现在这付样子也不惊奇,只是一脸平静地说道:“柳姑娘,这一去万事多加小心,你父母家人的墓老夫会好好照看的,雪龙我也会照顾好,你不要担心。希望姑娘早日完成心愿,回到悟忧谷来,我跟菱儿在这里等着你。”说完转身带着月朗向林外走去。 柳月朗跟着竹伯在林中急行,一边走一边回望听雨轩,只见那青竹筑成的房舍渐渐隐没在了竹林的深处。 (二)悟忧秘境 秋日的阳光总是那样的轻灵,柔柔的、软软的橙黄色的光线透过密密的竹叶,印在翠绿的窗纱上,透了过去,钻过藕色的帐幔,把片片淡墨的叶子贴在了竹木的家具上。稍稍一点风,竹子摇一摇又站住了,那片片竹影却更淡了。 清晨,柳月朗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的四周垂着藕色的纱帐。她翻身坐起来,觉得头有些重,拨开帐幔站到地上,脚有些轻。这是一间雅致的竹室,桌子、椅子、地板、窗子所有的一切都是用青翠的绿竹制成,透过后窗上糊着的细纱能隐约看到竹林。月朗扶着床沿坐下,她还沉浸在刚才的噩梦中,汗水浸湿了额前和鬓边的发丝,泪水再次无声地从脸庞滑落。 “小姐,你醒啦!让菱儿服侍你更衣吧!”一个身着嫩黄上衣浅绿裙子的年轻姑娘从屋外推门走了进来对月朗说道。 月朗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她,擦了擦泪水问道:“姐姐,这是哪里呀,我是不是死了?” “呵呵……”黄衣女子掩口而笑,说道:“小姐,你没有死,只是你已经晕睡了一天一夜。” 那个叫菱儿的丫头手脚麻利的给月朗换上新衣,一边帮她梳头一边说道:“小姐,你该饿了吧,奴婢马上去给你拿吃的东西”。未等月朗答话,就转身轻盈的地走了出去。 眨眼的功夫菱儿已经端着一个大托盘回到了房里,像变魔法似地把四五样精致的小菜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碧梗米粥放到了桌上,拉着还愣在原地的柳月朗坐到了桌边。月朗确实饿坏了,她大口的吃着粥,几次差点被呛到,幸好有细心的菱儿在一旁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吃完粥月朗的精神也好了一些,她问菱儿道:“姐姐,这是哪里呀?是你救了我吗?那我的侄儿、二哥和银狼雪龙在哪里?” 菱儿一面收拾着桌子,一面答道:“小姐,你不必叫我姐姐,叫我菱儿就行了,要不竹伯知道了又会责怪的。这个地方叫悟忧谷,我们住的竹屋唤作听雨轩。至于小姐,你是我家主人救回来的。” “那你家主人是谁?我可以见他吗?”月朗焦急的问道。 “主人呀,菱儿从来没有见过他。”菱儿望着月朗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里平日只有我跟竹伯两个人,只有竹伯见过主人,主人需要我们做什么都是以传心术告知。至于小姐问起你哥哥、侄儿和银狼的事,可能竹伯会知道。等一会儿竹伯来看你的时候,小姐直接问他好了。如果小姐没什么别的吩咐,菱儿就先告退了!”说完菱儿向月朗施了一礼,端着碗碟出去了。 菱儿走后月朗坐立不安,她小心地扶着墙向房外走去,当她终于站到了房门口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宽阔的青竹铺就的平台悬浮在如镜一般的湖面上。平台的左侧青竹建造的房舍成品字排开,房舍光洁的竹面被阳光照得仿佛漆了一层水晶漆闪闪发亮;右侧一条竹铺小廊蜿蜒的浮在湖面上伸向湖心的青竹小亭,好似一条青龙卧于水中。竹廊下,湖面上嫩黄色的菱花开得如繁星点点,菱花的上面各色的荷花、睡莲夹着竹廊正开得热闹,一阵轻风拂过淡淡荷香塞满胸臆。屋后大片的绿竹遮天蔽日,随着山风起伏如道道绿色的波浪。湖的两岸红色、粉红色、白色的桃花开得缤纷艳丽;远远的,湖的尽头,秋色正浓的树林随着山势起伏,在那最靠近白云的地方可以看到终年不融的雪峰。此刻阳光下雪峰、彩林、桃花倒映在湖中,仿佛是两个重叠的世界。柳月朗不由得使劲揉了揉眼睛,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不在人间了。 一个慈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柳姑娘,你醒啦!” 柳月朗回过头,看到一个绿衣老翁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头上戴着绿色的头巾,身上穿着绿色的衣裤,脚上的鞋袜居然也是绿色的,这一身竹绿衬着他的鹤发童颜仿佛是从母亲故事里走出来的老神仙。 月朗好奇地问绿衣老翁:“老爷爷,你怎么知道我姓柳呀?” “呵呵,当然是我家主人说的呀。你身体好些了吗?”绿衣老翁笑呵呵地回答道。 “那老爷爷,你家主人现在哪里?我想见他。”月朗真想早一点知道自己到底为谁所救,现在身处何方。 “这倒为难老夫了,主人从来行踪不定,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不过你放心,我们这里非常安全,你就安心住下吧!”绿衣老翁摸着长长的白胡须笑嘻嘻的对月朗说道。 “老爷爷,你应该就是菱儿姐姐说的那位竹伯吧,我以后就叫你竹爷爷好吗?”月朗见绿衣老翁这一身如竹般的打扮,忽然间想起了菱儿刚才说的话。 “呵呵,柳姑娘真是冰雪聪明,怪不得主人会为你如此劳心劳力。”竹伯说着对月朗竖起了大拇指。 “竹爷爷,你知道我小侄儿、二哥还有银狼雪龙在哪里吗?”柳月朗此刻最不放心的就是小侄儿。 听月朗这么问竹伯有些为难的看着她,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把实情告诉了她:“柳姑娘,我说了你不要太难过。你的小侄儿已经去世了,主人让我把他安葬在了屋后的竹林里。至于你二哥的情况我不清楚,银狼雪龙嘛,他随主人去查看你父母家眷的情况去了。” “哇……”听到侄儿死了,柳月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竹伯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只是静静地站在月朗身旁陪伴着她。等柳月朗哭够了,竹伯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柳姑娘,刚才主人用传心术说,已经找到了你父母家眷的尸体,现正安放在屋后的竹林里。主人交待如果你想见他们最后一面就领你去。” 月朗听竹伯这么说,什么都顾不上了,她跟着竹伯跌跌撞撞的来到了屋后的竹林里。在林中的一大片空地上,柳月朗全家二十三口的尸体整齐的排列着。月朗跪倒在父母尸体前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忽然她看到在父母的旁边,哥哥柳诚礼和嫂子木羽雪菡的尸体也静静地躺着。“哥哥死在万里之遥的战场,怎么尸体会在这里?嫂子早已埋葬于汴梁,怎么也会在这?为什么每个人都仿佛睡着了,身上没有一丝伤痕?”几千几百个疑问在柳月朗的心头缠绕,眼前的一切都实在太过奇怪了。 等月朗不哭了,竹伯劝她先回听雨轩,说由他安葬月朗的家人,可是月朗说什么也要亲手埋葬亲人。竹伯一边干活一边对悲伤万分的月朗说道:“柳姑娘,你知道为何我们这个山谷取名悟忧吗?那是因为,人生在世都要经历八苦煎熬。生老病死之苦固然不用多说,而对于苟活于世上的人来说,最痛苦的莫过‘爱别离’,至爱亲人天人永隔是人间最大的悲剧。你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的亲人,其实只不过是因缘成熟罢了。所以老夫劝你节哀顺变,接受现实并学着去参悟这个中的道理,那样于你今后的人生才有意义。”月朗怔怔的听着竹伯这番深奥的话,似懂非懂。 等柳月朗跟竹伯把父母家眷的尸体全都安葬好,已是日落西山。回到听雨轩时菱儿早已把晚餐装备好了,银狼雪龙此刻也老实的卧在竹台上等着主人。柳月朗见到雪龙,仿佛看到了唯一的亲人,搂着雪龙的脖子又哭了很久,直到菱儿再三劝解才回到屋里去吃了半碗粥。 累了一天,哭了一天,柳月朗觉得累极了,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轻声叫醒睡在床下的银狼雪龙问道:“雪龙,你是不是见过那个救我们的人?” 雪龙用银灰色的眼睛看着月朗,好像听懂了似的冲着她摇了摇尾巴,轻轻地哼了一声。 月朗激动的一骨碌坐了起来,接着问道:“他是什么人呀?你知道在哪里找得到他吗?” 雪龙摇摇头,“呜呜呜”的低哼了几声,趴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传来了轻轻的鼾声。 柳月朗颓然地靠在床边,想着今后自己的出路不由得又是一阵心酸。哭着哭着,一阵睡意袭来,月朗歪在床边睡着了。 (四)偶遇双绝 竹伯将柳月朗带至一条大路旁,向着她行了一礼说道:“柳姑娘,老夫送你就到这里了。将来有一天你要回来,就到这里对着路旁大柏树的第二个树洞叫三声竹伯,我自会来接你的。”说完竹伯把包袱交到月朗手里,又行了一礼转身隐没在了林中。 柳月朗茫然的望着竹伯远去的身影,一时不知道要去哪里,她背着包袱没有目标的在大路上走着。“要为父母报仇,就要杀了蔡京狗贼,可是现在是什么年月我都不知道,怎么知道狗贼在哪里?还有二哥,要如何去寻找,而且我都不确定他是否还活在人间。”头绪太多太乱,一时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正在苦恼之际,忽然想起临别时师傅给的银盒,“也许里面会有线索也不一定。”想到这,月朗伸手从怀里把银盒拿了出来。银盒只有姑娘家平日用的胭脂盒那么大,没有任何装饰花纹,完全密封没有开启的地方,“这要怎么看呀,师傅真是个怪人中的怪人!”月朗看了又看,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只得又无奈地把盒子塞回怀里。 一路走来,柳月朗发觉眼下应该已是初秋,路旁的高大乔木在风中落叶纷纷,天空一碧如洗,一行远行的大雁把这秋意渲染得更浓了。这满眼秋色让月朗不由想起儿时跟随哥哥们秋狩的幸福时光,不觉中潸然泪下。突然一只手“啪”地拍在了她肩上,月朗大吃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皮肤黝黑的精壮青年正看着自己,月朗并不认识此人,反手一个擒拿手按住了对方脉门,没好气地问道:“你干什么?” “哈哈,小兄弟,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跟个小娘子一样在路上哭哭啼啼的。哎呀,哎呀,快放手……”那青年一面挣扎,一面大咧咧地说道。 “谁,谁是大……谁是小娘子。”月朗本想说谁是大老爷们,可转念一想自己女扮男妆又面容尽毁,不是大老爷们是什么,越想越气,甩开对方的手,冷冰冰地说道:“你这人还真莫名其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还是快请吧。” “哈哈,还挺厉害。”青年也不生气,对着月朗抱拳说道:“我叫陈猛,绥德人,小兄弟是哪里人呀?” 月朗白了他一眼,也不还礼,抬脚就走。 “唉,唉,小兄弟,你别走呀!”这叫陈猛的青年紧跟着月朗,说道:“你是去赵州参军的吗?我也是。这条路直通赵州城,我们结伴同行好不好。” 月朗突然停住了脚步,冲着陈猛说道:“我说,你别老跟着我好不好,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我说你这小兄弟,怎么这么女气呀。一个人走路多闷呀,我们结伴同行,说说话不好吗?”陈猛瓮声瓮气的说道。 “不好,我们又不认识,我干嘛要跟你说话。你还是请自便吧。”月朗本来心情就不好,被这个楞头青一冲更加火大。 陈猛碰了一鼻子灰,一时也再找不到话说。低着头跟在月朗身后不再吭声了。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忽然从路旁小道跑来一个白净瘦削书生模样的年青人,见到二人上前行了一礼慢条斯理地说道:“二位兄台慢走,请问这条路是不是去赵州城的?” “正是,小哥,你也是去赵州城?我们刚好同路。”陈猛见遇上同伴一下子又高兴起来,拉着白面书生那个热情呀! 结果变成三个人同方向而行,柳月朗阴沉着脸走在前面,陈猛拉着白面书生跟在后面,唠叨个没完。月朗留心听那二人说话,得知两个人都是要到赵州从军的,白面书生叫王文远。越接近赵州城投军的人越多,柳月朗有些纳闷:“怎么这么多人投军呀?”正想着,那陈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硬说相逢是缘拉着月朗跟王文远一起投到了城南的悦来客栈。还跟王文远约好明日同去军营报名。 吃过晚饭,柳月朗早早回到房里,她并不想去从什么军,她只是需要好好想想要怎么去杀仇人。正在这时,怀里的银盒有了一丝的震动,月朗连忙取出来一看,只见银盒光亮如镜的表面,出现了一行娟秀小字,细看写的是“从军武副尉”,“嗯,师傅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要我去从军吗?”月朗一时看不明白,陷入了沉思。“既然师傅这么安排,定有他的道理,那么我明天就去军营看看吧。”做了决定,月朗的心也安定了一些,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柳月朗就听到陈猛在屋外把门拍得山响,“柳兄弟,快起床,跟我和王兄弟到军营报名去。好男儿要志在为国效力,不是睡觉。” “这个陈猛,真是个粗得不能再粗的人。”月朗咬牙小声说了一句开门出去,只见陈猛精神抖擞地站在走廊里,叉着腰,一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式。王文远见月朗出来,彬彬有礼地一揖说道:“柳兄昨夜睡得安好?今天这么早就被我二人吵醒真是委实过意不去。” 柳月朗听王文远这文绉绉的几句,差点没晕过去,心想:“这两人还真是绝配,一个粗得磕人,一个细得要命。如果从军跟这二人在一个军营,那真叫人别活了。” 那陈猛听说柳月朗也要去从军,高兴的搂着月朗的肩膀拍得“啪啪”直响,粗声大气的对王文远说:“文远呀,我就知道柳兄弟一定是来投军的,虽然昨天在路上他不理我,可是他拍掉我手的那一下子,我就知道他武功了得定是个练家子,说不定还是将门之后呢。哈哈哈!”说到得意处,这陈猛兴奋的比手划脚起来。 柳月朗懒得跟他废话,招呼王文远下楼去吃早餐。见王文远始终一付文弱有礼的样子,月朗好奇地问他:“王兄,看你文质彬彬的,怎么也会想去从军?” 王文远见月朗问他,放下手口的碗筷,恭敬地答道:“不瞒柳兄,小弟此次来从军是为了能够追随当朝国师,此次出征赵州的军师林闲云林大人来的。”说到这,王文远的眼睛望着远方闪闪发亮。 “林闲云,他是个什么人呀,很有名吗?”陈猛插嘴问道。 “这林大人呀,说来话长,他是……”见陈猛问,王文远转过头摆出了讲评书的架式。 “好了,好了,你们二位还是快吃饭吧,要不等会儿去军营就晚了。”月朗最怕这两个人说起来没完没了,忙打断二人的话。 “对对对,吃饭,快吃饭。”陈猛应和着月朗,低下头西里哗啦一阵猛吃。王文远也再次斯文地端起碗来,斯斯文文地接着吃,月朗看着这两个人只觉得自己一个头快有两个大了。 (五)从军木兰 宣和七年金灭辽后,将进攻矛头指向中原,宋金战争遂起。金在与宋联合灭辽过程中,洞知宋朝军政腐败,军队战斗力低下,遂发兵l0余万,分两路南下攻宋。西路由左副元帅完颜宗翰率领,自西京攻太原。东路由南京都统完颜宗望率领,自南京攻燕山府,采取分进合击的战法,企图夺取东京灭宋。 金军攻下了真定后,兵围赵州城,与前来守城的韩世忠等宋军僵持已有半月,赵州城援绝日危。宋军伤亡惨重,因此才会四处招募有志青年补充军力。柳月朗改名柳郎,虚报年龄从军,与路遇的陈猛、王文远二人一并编入步军忠节营。 战事紧急,经过短暂的训练柳月朗他们就被派去驻守城门。站在城墙上可以看到百丈外金兵的营帐,如雨后林中的蘑菇一般密密集集。每天早晚时分,韩将军都会亲自登城查看敌情,月朗发现在韩将军身后总是跟着两个人,一个戎装打扮的二十左右青年,英武俊朗面容冷峻,常常站在韩将军身后望着敌营按剑沉思;一个手执折扇飘逸倜傥的文官打扮的人,年纪也不过二十四五岁。那韩将军对这文官打扮的人好像十分敬重,常常与他耳语交流,似是讨教对策。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赵州城就要粮尽不保。柳月朗听王文远说,军中多数人主张突围,可是韩将军好像别有打算。这一日各军营突然接到军令,征300名敢死勇士午夜待命,柳月朗跟陈猛都报名参加了。当晚子时,韩将军亲率这300勇士趁雪夜悄悄出城突袭敌军,在茫茫白雪的掩护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敌营,打得金军惊慌失措,甚至自相残杀,待天明时主将被杀,其余围城敌军一哄而散。 此次突袭柳月朗因武功了得,又英勇过人,着实在军中出了风头,得到韩将军亲自招见。月朗来到韩将军营帐,见平时跟着将军的一文一武两个青年都在,韩将军拉住月柳兄弟相称,亲切地询问月朗家事出身,又大赞他在突袭中的英勇表现。最后笑呵呵地指着身旁的戎装青年介绍到:“这位是此次突袭的主将木羽飞杰,他跟柳兄弟一样是少年英杰,真是我大宋之福呀。” 继而对着文官男子说道:“林大人,这柳兄弟可真不简单呀,小小年轻武功着实了得,如果能得你指点一二将来当为将材。” 这时柳月朗才知道,那文官打扮的男了乃此次出征的军师,当朝国师林闲云,是一个文韬武略堪称再世诸葛的厉害角色,而那戎装青年乃是当名将之后叫木羽飞杰,是此次军中的右先锋。 “木羽飞杰,木羽飞杰……”月朗在心中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盯着戎装青年细看,“难道是他,儿时的杰哥哥?”月朗的心急速地跳动起来,越跳越快,越跳越快,仿佛就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似的。 木羽飞杰见这叫柳朗的青年盯着自己,面露异色,心里甚是觉得奇怪。可仔细看看应该从未见过,可又有些地方似曾相识,真是十分的奇怪。 赵州城解围后,韩世忠本部又被调往中山协助抗金。在中山战役中,柳月朗奋勇当先攀上被金兵攻下的城楼,杀死敌将,掷其首级于城下,接着又率一批敢死之士,同一队掩杀过来的金兵死战,他跃马挥矛斩杀其监军附军。战后柳月朗被韩世忠提升为武副尉。前方宋军将士为国奋勇杀敌,然而软弱的北宋朝庭在金军的强大攻势下,遣使乞和,许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与金。金军获利亦恐孤军深入久战不利,遂许和北撤。 柳月朗随营调回东京休整,驻于京师郊外。整日与陈猛等人习武操练、演练阵式,晚上随韩、林、木羽三人研习军法,商讨国事军事,从此开始了长达两年的军旅生涯。 (六)路遇非人 漠漠黄沙走,冥冥雁南飞。赤子丹心炽,翠袖铁甲寒。 军中的生活随着前方战事的暂停也变得不是那么紧张了。这一日陈猛一早就来找柳月朗,邀他跟自己和王文远同去离军营不远的小镇上喝酒。月朗本不想去,无奈这一粗一细两个活宝实在是太过厉害,最后只得苦着脸几乎是被他们架着离开了营房。在镇上的酒肆里,陈猛跟王文远更是借着酒兴,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胡说八道一气。渐渐天色已晚,王文远不胜酒力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由柳月朗和陈猛二人架着往军营走。 刚走没多久,柳月朗就发觉身后有人跟踪,可是回头看去又不见人影,于是他提醒陈猛道:“陈大哥,我怎么觉得身后有人跟踪,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听月朗这么说,已经喝高了的陈猛冲身后扯着嗓子直嚷嚷:“谁?有种的出来,别这么孙子似的跟着。”可整条路上除了他三个,前后都空不一人。 “柳兄弟,亏你还是武副尉,胆子这么小。怕,怕个屁呀,有我呢!我看你是喝醉了眼睛发花。”陈猛酒气冲天,粗声大气地说道。 月朗也不理他,继续保持警惕。她右手扶着王文远,左手伸入怀中紧紧握住了木兰刀。三个人这样继续走了一里来路,陈猛酒劲上来也不支倒在了路上。就在这时,刷一个黑影闪到了柳月朗的面前,挡住了去路。月朗一惊还未看清挡在前面的是什么东西,就本能地拔出木兰刀护在胸前,这时她发现左臂上的红泪镯红光荧荧,像是在发出警告。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月朗借着手镯的荧光这才看清,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长发黑衣人。 黑衣人身形极高,比柳月朗整整高出一大截,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半边面容,月朗抬起头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对方的脸,模模糊糊只看见那人用一只闪着橘色光芒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月朗心想:“不好,不会是遇到鬼了吧!”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听那黑衣人阴沉沉地说道:“把你腕上的镯子交出来。”月朗一惊,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上的红泪镯,此时镯子已经变成了血红色,散发出来的红色光芒在自己和黑衣人之间形成了一道光幕。 “把月灵石交出来。”那黑衣人说着便向柳月朗的左手抓去。 月朗左手向后一缩躲过黑衣人,换右手握住木兰刀,猱身前驱直扑黑衣人胸口,木兰刀锋寒光闪闪。说也奇怪,未等月朗靠近,黑衣人就被红色光幕震得飞出老远,重重地摔在地上。黑衣人有些不敢相信地望望自己的手,身形一闪再次趋近月朗。这时在黑衣人的四周升腾起火焰状的橘色光芒,而黑衣人的眼睛也由橘色变成了红色,一柄九尺长刀横握在手,刀锋烈焰翻滚。黑衣人挥刀向月朗劈了过来,月朗本能地挥木兰刀去挡,可心想:“完蛋了,这小小的木兰刀怎么挡得住这九尺长刀,看来今天是死定了。”还未想完,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大刀劈在红色光幕上居然也被弹了回去,月朗是毫发无损。 “咦,师傅说红泪镯送我做兵器,难道就是这个?”想到这,月朗心中的恐惧被满心欢喜取代。 “师傅虽然不在身边,但看来是时时在保持我的,我实在是太幸福了。嘿嘿……”哎,这个柳月朗都到了这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那黑衣人从地上一跃而起,见柳月朗望着手镯傻笑,也不敢再冒然进攻,他围着红色的光球绕了一圈,最后站定在月朗面前一时拿不定主意。柳月朗仗着有红泪镯保护,胆子也大了许多,她冲着黑衣人说道:“唉,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 见黑衣人盯着自己并不回话,月朗壮壮胆子向前走了一步,继续说道:“你聋啦,我问你为什么要抢我的镯子,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黑衣人听月朗此话,身上的焰光顿时徒增数倍,眼睛再次红光闪烁仿佛有熊熊火焰在燃烧着。见黑衣人忽然间又开始发飙,月朗顿时吓得后退一步,心里直叫糟糕,后悔自己不该再去招惹这个是什么都搞不清楚的东西。就在这紧张万分之际,夜空中传来了一阵笛声——勾魂摄魄,乍听尤如妖女歌唱,再听又仿佛地狱呻吟。柳月朗正在纳闷,只听得那黑衣人小声嘟囔:“不好,他化魔音。”见对方收了身上光焰,冷冷地丢下一句:“我还会来的。”就凭空消失了。 黑衣人走后,柳月朗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心想:“阿弥陀佛,真是太险了。”细听,刚才还妖异非常的笛声此刻变得轻柔飘渺,温情默默。 月朗心中一喜,对着天空大叫:“师傅,是你吗?是你来救月朗吗?”可是四周除了隐约的笛声,并未见有半个人影。 柳月朗正四下寻找师傅的身影,抬头只见正前方的大路上火光点点,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细看,只见木羽飞杰带着一队骑兵迎面而来,飞杰见到柳月朗三人,一张俊脸黑得如同锅底,命令手下将三人带回营帐听候发落。 回营后,木羽飞杰并未将三人带到将军大帐,而是直接去了军师林闲云的帐中。柳月朗三人被五花大绑捆得像粽子一般,陈猛、王文远二人此刻也已被冷水泼醒,三人跪在帐中心里都是七上八下,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在等着自己。只听得坐于案前的林闲云平静地对手下说道:“陈猛、王文远二人醉酒不按时归营,各杖责二十;柳郎督促下属不利杖责二十;三人留营一月不得外出。”说完,停了停又说道:“行刑后,柳郎送到我帐中来我还有话问他,其余二人送回营房。” 可怜的柳月朗,刚才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现在又被朋友连累一顿军杖打得是皮开肉绽,幸好她急运内劲抵挡,杖刑时才未伤及筋骨元气,但皮肉之苦可没少受。等她再次被送到林闲云帐中时,早已是衣衫尽湿,面色蜡黄,唇白如纸。林闲云遣退左右,仅留下木羽飞杰在一旁陪着。他叫飞杰扶住月柳,自己走到她的面前低声问道:“柳郎,我问你,你三人在回来的途中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月朗被打正一肚子火,加上她推测黑衣人并非人类,如果将这件事告诉林闲云二人,想必他们也不会相信。况且说出此事,那么师傅以笛声相救一事也就非说不可,所以此事是怎么都不能说的。 打定主意,柳月朗一咬牙,答道:“没有。” “真的吗?”林闲云紧盯着月朗,黑眼睛里闪烁着猜测的光芒。 “不过,刚才木羽将军告诉我说他去找你们的时候,隐约看到了异样的红色火光。”林闲云非等闲之辈,哪里会轻易相信,他近一步逼问柳月朗。 “没有,也许是木羽将军眼花了。”月朗忍着痛,死死地盯着林闲云的双眼坚持着。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有一个红色光球,等我靠近就消失了。”木羽飞杰不相信会是自己看错,他与林闲云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都认定,柳月朗定是有意隐瞒了什么。 “如果真遇到了什么,我和陈猛三人还能活着回来吗?”月朗说道。 “嗯,这倒也是。”林闲云避开月朗的目光,垂下眼帘用折扇在左手上拍了两下,若有所思的说道。 “可是,我真的看见……”见林闲云似乎相信了月朗的话,木羽飞杰有些气恼。 林闲云向木羽飞杰挥了挥扇子,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这时一名士兵在帐外禀报:“报,木羽将军,军马管事来报说你的黑马突然倒地不醒,似乎得了什么恶疾,请将军速去军马营察看。”听说爱马出事,木羽飞杰也顾不得陪林闲云审问月朗,一把将月朗推给林闲云就往外跑。 月朗没有防备被木羽飞杰整个地推到了林闲云怀里,顿时羞得满红耳赤。林闲云抱住月朗,心中暗暗称奇:“咦,这个柳郎怎么抱起来好像女子一样柔若无骨,而且还有女儿家的阵阵幽香,难道?”心中一怔,低头盯着月朗细看。 柳月朗见林闲云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看,深怕他发现自己是女扮男装。急运内劲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因用力过猛伤口又剧烈地疼痛起来,不由得双眉紧锁咬住了下唇。未等林闲云发话柳月朗也不看他,施礼说道:“林大人,如无他事,属下告退。”话音未落就一瘸一捌逃也似地跑了。 林闲云看着月朗离去的背影,眉毛拧成了川字,暗想:“这个武副尉真是非常奇怪,今后要多多留意才好。” (七)义结金兰 柳月朗的伤养了半个多月也好得差不多,因被罚一月不得离营,所以每天除了随军操练外,就是在营中四处察看。眼下已是夏初,天气炎热,军营四周树林密布,树上的蝉声好似急雨吵得人根本无法入睡。月朗用手枕着头,望着帐外的圆月陷入了沉思。身边的陈猛等人已是鼾声震天,月朗却思绪难平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身出了营帐。 夜晚的军营燃着堆堆篝火,除了巡逻的小队士兵外,只有天空中的一轮圆月与人为伴。月朗披着衣服来到营旁的小河边,坐在一截老树干上望着水中的明月发呆。听着树上吵闹的蝉声,月朗想起了哥嫂的死;望着水中的明月,她忆起了母亲的故事;听着林中呼啸的风声,想起了家破人亡的秋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月是一般圆,却早已物是人非。” “柳副尉,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感叹呀?”身后传来了木羽飞杰清朗的声音。 月朗一怔,忙起身抱拳相迎:“木羽将军也还没有休息呀!” 木羽飞杰走过来坐在树干上,指了指旁边示意月朗坐下。月朗犹豫了一下,与木羽飞杰并排坐了下来。月朗偷眼望了望飞杰,月光下,身着银色铠甲的飞杰英姿飒爽,英俊的面容还依稀留着儿时少年模样,此刻他望着流动的河水似在沉思,长长的睫毛下,眼睛被月光下的河水印得星光点点。 二人就这样默默地坐了许久,忽然木羽飞杰轻轻地问道:“柳兄弟,你家乡在哪里?” “我祖籍金陵,生长在东京。”月朗如实回答道。 “喔,那我们还是同乡。”飞杰有些意外,却看得出很是高兴,他乡遇故知自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家中还有什么人吗?”飞杰继续问道。 “四年前家中惨遭变故,只剩下我与二哥,只是二哥现在也下落不明。”说起身世,月朗脸上流露出了悲伤。 “喔,那柳兄弟跟我是同病相怜。四年前我父兄战死,姐姐生孩子难产去世,家里现在也只剩下我与老母二人。”见月朗面露悲伤,飞杰也想起四年前家中那场变故。 “喔,木羽将军也是一个人呀。”月朗听飞杰说起家事,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柳兄弟,此时不在营中你不必叫我将军,我们兄弟相称。我很久没有这样与人闲谈了。”飞杰拍了拍月朗的肩,露出一个温厚的笑容。 看着微笑的飞杰,月朗的心在轻轻地颤抖,“这笑容是多么熟悉呀,儿时那个英武帅气的杰哥哥,也常常这样对着自己微笑。”月朗低下头,不自在的搓了搓手,“嗯”的应了一声。 见月朗忽然有些不自在,飞杰觉得很奇怪,可转念一想“也许是双方身份悬殊,或者他平日就不太习惯与人交谈,所以才会如此局促”,想到这飞杰不再说话,顺手扯了一枚树叶放在唇边,吹起了家乡的小曲。 月朗望着水中的明月,听飞杰吹曲。突然心猛地揪了起来,“这曲子,这曲子……不是儿时我教给杰哥哥的吗?”月朗抬头望着飞杰,怔怔地问道:“木羽将军,这曲子是谁教你的?真好听。” 飞杰把唇边的树叶拿在手中,轻轻的摩挲着,幽幽地说道:“是我儿时的一个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这曲子听来像是出自闺阁。”月朗明知故问,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证明些什么。 飞杰没有立刻回答,望着水中的月影,满眼深深的思绪。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她与我家本是姻亲,我们从小青梅竹马。”飞杰顿了顿,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儿时柳月朗明媚的笑容和那些快乐的日子。 “四年前,她父亲被奸臣陷害告老还乡,举家迁往金陵去了,从此就音讯全无。”说到这里飞杰抬起头望着空中的明月,不知道是对月朗说还是对自己说道:“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可好,也许早已嫁做人妇了。” 月朗听着飞杰思念自己的话语,心潮澎湃。她多想立即表明身份,告诉杰哥哥 “我就是你儿时的朗妹,我也从未将你忘记!可是眼下自己身负血海深仇未报,而且女扮男装又面容尽毁,要如何与飞杰相识,更何况自己有把握让他相信自己就是柳月朗吗?”想到这,月朗不由得落下泪来。 飞杰本来还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听到旁边的月朗小声啜泣,一时慌了手脚也不知道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忙扳过月朗的身子望着她问道:“柳兄弟,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见飞杰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月朗自知失态,忙用手擦干泪水,笑道:“没事,没事,是小弟听大哥说起往事,一时感怀身世,不由得婆妈起来,还望木羽大哥不要见笑才好。” 飞杰听月朗这么说,虽有些困惑但也不便再细问,二人一时无语默默坐着。月朗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望着飞杰笑问道:“木羽大哥应该二十出头了吧?娶亲了吗?”可话刚出口,心中却不由得刺痛起来。 飞杰望望月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呵呵,我今年十九岁,亲事嘛还从未想过。”接着收敛笑容,继续说道:“现在国家危难,男儿应志在为国尽忠,儿女私情岂敢挂心。再说父兄之仇不共戴天,一天不将金狗驱逐出中原,我木羽飞杰何以为家?”越说越激动,霍地站了起来。 “嗯,是的。虽说我家人是被奸人所害,但也因为国难当头才会被奸人有机可乘。而且保家卫国,当仁不让。”月朗也站起来,拉住飞杰坚定地说道。 飞杰紧紧地握着月朗的手,用力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许。月朗双手被飞杰的大手紧握,一时双颊绯红,有些忸怩地把手抽了回来,重新坐回树干上,飞杰也随月朗坐了下来。与飞杰这么靠近,月朗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快得都要不能呼吸了。她定了定神问道:“木羽大哥,你的赤烈血好些了吗?” “嗯,没事了。可能是军马管事不知道它的脾性,所以误以为是得了恶疾。”飞杰答道。 忽然又觉得奇怪,转头望着月朗问道:“柳兄弟,你怎么知道我的马叫赤烈血。” 月朗自知一时说漏了嘴,心中暗叫不好,忙搪塞道:“我是听军马管事说的。” “喔,这样啊!”虽然月朗的回答没有破绽,可是飞杰还有些犯疑“黑马的名字我很少跟人提起”。 见飞杰起疑,月朗突然“啊”的一声故意大叫起来,向飞杰提议道:“木羽大哥,既然我们是同乡也算有缘,要不我们结成异姓兄弟如何?” “这个……”被月朗这么一说,飞杰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今天月朗星稀,正是黄道吉日。既然二位有此雅兴,那何不算上在下,我们三人结义如何?”林闲云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轻摇折扇一付怡然自得的样子向月朗二人这边慢慢走了过来。 “喔,林大人,你也不没休息呀!”乍见林闲云,木羽飞杰也有些意外。 “呵呵,夜凉如月又明月当空,怎好虚度呀?”林闲云笑嘻嘻的一脸玩味地看着月朗二人。 木羽飞杰和柳月朗被林闲云这么一说,都有些不自在起来,正在万分尴尬之际,只听得林闲云说道:“二位兄弟,我林闲云虚长几岁,就做大哥好了。”说罢伸手来拉飞杰和月朗,要与他们一道月下盟誓。 柳月朗把手一缩,向后退了一步,抱拳对林闲云说道:“林大人,我乃是一介平民,与大人身份悬殊,怎敢逾越。”月朗嘴上这么说,心中其实暗叫不好“这林闲云分明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故意这样说的,我一定不能让他再知道更多的事情。” 林闲云呵呵一笑,眯着眼睛盯着月朗的脸笑道:“柳兄弟,怎么这么见外呀,大家皆是有缘人,机缘成熟自当结义,你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再说什么身份地位本是身外之物,更何况到底是谁逾越,还是未知之数。”这个林闲云,总是话里有话。 木羽飞杰听林闲云这么说,也同意结义,转身来劝月朗。柳月朗正左右为难,忽然想起半月前师傅所赐银盒上显示的小字——月夜结义情。“难道,难道师傅早已料到今日之事,那么说师傅也赞成?”令月朗百思不得其解的银盒谜语此刻居然被林闲云一语道破。“既然师傅有此安排,那就结义吧。”想到这里月朗也不再坚持,她与林闲云、木羽飞杰一同跪于月朗,拈草为香对天盟誓,从此结成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闲云二十九岁是大哥,飞杰十九排第二,月朗最小。三人结义后,各自回营相约明日再叙。 (八)国难当头 宣和七年,钦宗受父禅即帝位,年号靖康。 靖康元年春夏之交,金军二次南侵。朝庭急调韩世忠往河南抗敌,任命木羽飞杰为左先锋,柳月朗为右先锋,林闲云为军师,与金军于浚州相遇,两军阵前相持数日。 一日,金兵到营前挑衅,两军于空旷之地摆开阵式,金军派出一员黑面虬须大将到宋军阵前叫骂,柳月朗阵前请缨,获准打头阵。好个柳月朗,身披白甲,手持银戟,策马急驰来到阵前与敌将怒目相视。突然那黑脸将哈哈大笑起来,一脸蔑视地大声说道:“这宋朝果真无人,居然派出个娃娃兵打头阵。”说完冲着柳月朗挥了挥手,嘲笑道:“娃儿,你今天奶吃了吗?我不跟你打,快回你娘怀里去吧。”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接着金军阵中响起了潮水般的嘲笑之声。 柳月朗眼泛寒光,也不答话眉毛一挑,策马挥戟就杀了过去。那金将未防备对方进攻如此神速,急忙躲闪不想头盔被打落在地,月朗用戟尖挑起盔帽丢得老远,冷冷说道:“黑大个,下次可是你的脑袋了。”月朗身后,宋军大声喝彩助威。这下那金将也知道月朗不可小觑,将手中的金瓜大锤舞得呼呼直响,大叫一声冲了上来,朝着月朗一阵猛砸。柳月朗身形轻灵,与胯下战马配合无间,逗得对方如大笨熊一般丑态百出,结果二十几个回合下来,那敌将连月朗的衣角都未捞到,直气得哇哇乱叫。飞杰见月朗越战越勇,亲自己擂鼓为月朗助阵。月朗瞅准对方一个破绽,银戟寒光一闪向敌将的脑袋削了过去,还未待众人看清,已将对方首级砍了下来抓在手中。在宋军的一片欢呼声中,柳月朗得胜回到自家阵前,朗声说道:“还有谁来挑战?” 话音未落,金军中又派出一将。 但见来将青白皮肤,穿着红色战袍,手持一柄百劈刀,一看便知是个劲敌。月朗正欲催马上前,只听得军师林闲云平静地说道:“柳副尉稍待,此仗让木羽将军显显身手。”说罢胸有成竹坐在战车之上悠闲地摇起了折扇,大有当年诸葛孔明指挥千军的架式。木羽飞杰轻夹胯下黑马,倒提青龙宴月刀闪电一般冲了出去。金将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虽见宋军又派出一名年轻武将,也不敢再轻敌,兵器紧守门户显得格外小心。木羽飞杰也不妄动,挥刀凝视对方,目光犀利。终于,敌将沉不住气了,大喝一声举刀横扫过来,好个木羽飞杰身子向后一仰躲过敌人的进攻,大刀在背后换了个手,便向敌将侧腰横劈了过去,立刻将敌将拦腰斩于马下。宋军阵中又是一阵如潮的喝彩声。金军连失两员大将,士气大损,最终鸣金收兵退了回去。 这一战,柳月朗不但在军中树立了威信,更得到韩将军嘉奖,林闲云和木羽飞杰也为有这样一位少年英杰的兄弟而高兴。无奈朝庭软弱无力,加之愿意为国拼杀之人寥寥无几,所以在金军虎狼之师面前,宋军数万大军如一盘散沙,最终不敌皆溃,韩世忠一部力战突围,撤回京师。同年初秋,金兵攻破汴京,掳徽、钦二宗及皇后、太子、公主等三千余人北归。 建炎元年,柳月朗所在韩世忠一部护卫康王赵构逃往南京应天府。途中遇到数万金军夹攻,木羽飞杰单骑突阵,斩其主将。同年四月高宗在南京应天即位。韩世忠将军奏请高宗迁都长安,并派军收复河北、河南失地。无奈高宗赵构一心只想保住皇位,并无收复失地之心,执意迁都扬州,所以韩世忠一部只得护送高宗,往扬州而去。 连日来急行于山道险滩,大军是人疲马乏。柳月朗与木羽飞杰作为殿后军,走在部队的后面,二人并骑而行。走着走着,月朗只觉得怀中有一丝的震动,好像是银盒发出来的。她把银盒从怀中取出来细看,只见盒面上又出现了一行小字——伤重故人识。“嗯,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月朗看着这五个小字陷入沉思。 木羽飞杰见柳月朗拿着一个银盒兀自发呆,推了她一把问道:“柳兄弟,你发什么愣呀?小心从马上掉下来。这是什么给我看看。”说着就去抢月朗手里的银盒。月朗一惊刚想躲避,可是银盒早已经落入飞杰手中。柳月朗深怕木羽飞杰看到盒上的字迹,紧张万分的看着他。飞杰拿着银盒翻来覆去看不明白,又见月朗一脸紧张,贼西西地对月朗笑道:“柳兄弟,这个恐怕是哪个姑娘送你的吧?有心上人也不告诉哥哥,真不够意思。诺,还给你!”说着就把银盒丢回了月朗怀中。 柳月朗拿过银盒再看,盒子早已恢复成往日平镜般的模样。回想起盒上“伤重故人识”这五个字,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师傅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呢?到底是谁伤重?故人又会是谁?”越想越迷糊,不由叹了口气,催马跟上飞杰暂且将此事放下了。 (九)南迁遇袭 国难当头,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满目凄凉。因有护驾的任务在身,柳月朗所在军队行进非常慢。这一日行至两省交界处,天色渐晚,只见四周山高林密,道路狭窄。韩将军恐怕途中遇袭,传下军令在山道入口的空地上安营,待探路军探明前方虚实后,明日天明再继续行进。士兵们毁林安营,一个个白色的军帐如同雨后的蘑菇般在树间冒了出来。 入夜,山中气温急降,营中燃起了篝火。因皇上在军中,夜间巡逻由木羽飞杰和柳月朗亲自负责,并加派了人手。山间的夜风格外的刺骨,吹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月朗领着一队士兵正巡逻至营后,忽然看到最靠近树林的左营窜起火光,继而听见士兵们的呼喊声:“着火啦,着火啦——”正欲带着士兵赶去救火,只见木羽飞杰从前营骑马急驰而来。 木羽飞杰从马上跳下来,一脸焦急地对月朗说道:“柳将军,敌军突然来袭,你快带上三千龙卫营亲军去龙庭护驾,林大人现在已经赶过去了,我带雄武营的人去迎敌,快!”说罢骑上黑马风驰电掣奔向左营。幸好来袭的敌军只是小股部队,很快就被木羽飞杰他们消灭了。但是大军行踪已露,只得连夜拔营。 韩将军派遣柳月朗跟木羽飞杰带着一千军士殿后,继续留在营地迷惑敌军,待天明再赶上大部队。经过刚才一场虚惊,士兵们都疲惫不堪,除了小队巡逻士兵外,其余的人都进营中休息去了。柳月朗怎么也不放心,她从帐中出来亲自在营地四周巡视起来。 初冬的山林寒意侵人,四周都是黑樾樾的树林,林中棵棵参天大树遮天闭月,一阵夜风吹过,传来阵阵猫头鹰的叫声 “呜噜——呜噜——”。柳月朗紧了紧肩上的披风,正打算回帐中休息,忽然听到树林中传来轻微的树枝踩踏声,像是有敌军正在靠近,她拔剑在手,藏身在林边的灌木从中。果然,一队千余人的金兵,正乘着夜色悄悄靠近。 柳月朗急向军营发出警告,金兵见行踪败露,呼喊着冲向宋军营地,两军短兵相接一场肉搏战打得是血流成河,日月无光。这一战打了大约两个时辰,双方均有伤亡,混战中木羽飞杰左肩受伤,此刻月朗护着他带着剩余的士兵往树林中撤退。 走了不多时,东方天空已开始泛白,林中雾气弥漫,渐渐地只能听到士兵们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而前后一丈内的人都看不太清楚了。正在这时,柳月朗只听到前方传来士兵的惨叫之声,可细听又不像是遇到敌军。正当她全部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迎敌之时,居然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被黑色长发掩去半边的脸,还有那双充满杀机的血红眼睛。“不好,黑衣人!”月朗的心咯噔一下凉了半截。“前有怪物,后有追兵,这次怕是神仙也救不了我了。” 想到这,柳月朗将身边的木羽飞杰往林中一推,喊道:“快跑,这东西不是人。”说罢双手紧握银戟摆出决战的架式,红泪镯瞬间在月朗四周结起光幕。木羽飞杰和附近的士兵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那一个高约十五六尺的黑衣人,手持长柄大刀挡住了前方去路,黑色的长发挡住半边面容,血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是那样的诡异。黑衣人周身散发出橘色的焰状光芒,整个人仿佛一团燃烧的火苗,而他手中所持长刀烈焰翻滚,不知道是什么神兵利器。再看柳月朗,一样很奇怪——身体完全地包裹在一个红色的光球中,站在黑衣人面前一动不动。 柳月朗先发制人,挥戟向黑衣人砍去,黑衣人也不躲闪只是举刀一挡,只听得“当啷”一声脆响,月朗手中银戟断作两截,右手虎口震裂鲜血直流。黑衣人知道无法攻破红泪结界,转身挥刀向月朗身后的宋军士兵杀去。可怜这些凡人之躯被那刀上的火焰扫中,就立即变得如同焦炭一般,林中顿时变成了人间炼狱,满地都是焦黑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的臭味。 看着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纷纷丧命,柳月朗心急如焚。无奈这结界不容于外人,凡有人靠近就会被弹开。眼看黑衣人又连杀死了五六名士兵,月朗急得在心中咒骂起来:“这个臭师傅,送的什么破兵器,一点都不好用,有还不如没有呢!”刚想到这,那红色结界居然凭空消失了。原来这红泪镯乃是由月神精气所化,又经高人催动以灵力形成结界,是最具灵性并可感知主人安危且能随主人心意变化。月朗急着救人心中嫌这结界碍事,结界就自然消失了。见结界消失,月朗也不及细想,手握木兰刀就向黑衣人扑了过去。 黑衣人见柳月朗护身结界消失,嘴角露出了一丝阴冷笑意,转身就向月朗攻了过去。木羽飞杰刚才拼命护着士兵,可那黑衣人却像有意避开自己,并不与他纠缠也不攻击。他正满心疑惑,突见黑衣人转而急攻月朗,忙挥剑去助月朗一臂之力。无耐二人合力也不敌黑衣人,渐渐落于下风。黑衣人撇下木羽飞杰急攻月朗,眼看情势越来越危急。正当月朗与飞杰频换位置,轮番进攻互为防守时,黑衣人突然改变了战术,放弃月朗挥刀扑向木羽飞杰连攻其要害。对方突然改变进攻对象,飞杰促不及防整个人都暴露在敌人刀锋之下,眼看就要血溅当场。飞杰危急,月朗不及细想飞身去救,黑衣人一刀劈在了她的背上,一股清烟腾起月朗身上的白色铠甲尽碎,背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她哼都没哼一声就晕死了过去。 黑衣人一击得手,正欲取月朗性命。突然一道白光闪过,一只小驴般大的银狼龇着牙挡在了柳月朗跟木羽飞杰的前面。银狼周身白光笼罩,眼中泛着蓝绿寒光,眉心水形月纹射出一道七色光剑直刺黑衣人。黑衣人挥刀来挡,七色光剑与红色焰刀相撞发出一声巨响,黑衣人被震得后退了数步。木羽飞杰抱着重伤的柳月朗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银狼闪电般冲向黑衣人,与黑衣人天上地下战成一团,只见一白一橘两个光团在天地间跳跃、冲撞,不时传来阵阵巨响。 木羽飞杰回过神来,急忙察看柳月朗的伤势。只见被焰刀劈中的地方如同被火烧过一般,伤口有一尺来长,伤口两边的肉都向外翻了出来,鲜血汩汩地向外涌。飞杰将衣袖扯下来去堵住伤口,可是转眼就被鲜血浸透了。见怀中的月朗气若游丝,飞杰心急如焚。忽然飞杰听到一阵笛声传来,时隐时现,时高时低,时而如急风骤雨动人心魄,时而又如大海决堤惊天动地。随着笛声靠近,天空中黑衣人的橘色光芒猛地一亮就骤然消失了,只剩下银狼的白光依然闪烁。 银狼回到木羽飞杰面前,望着他怀中的柳月朗眼神中流露出了哀伤,忽然笛声又起似乎在诉说着什么,银狼眼睛一亮向树林中奔去,不多时叼着一个荷包回来了。飞杰打开荷包,只见里面有一个青瓷小瓶并一张纸条,纸条上一行娟秀小字——冰清丸一粒内服一粒外敷可保无恙。木羽飞杰照纸条所写喂月朗服下一粒药丸,又将一粒捏碎敷在伤口上,说也奇怪刚才还血流不止的伤口立即便止住了血。 飞杰扯下衣襟下摆,打算帮柳月朗把伤口包扎起来,可当他褪下月朗身上的衣服时却吃了一惊:“啊,这,这柳兄弟怎么是个女儿家!”一时间手足无措,面红耳赤僵在了那里。没办法只得硬起头皮把伤口包扎好,又替她穿好衣服。许久,只听得柳月朗轻轻地哼了一声,飞杰忙将月朗扶起来唤道:“柳兄弟,你醒醒,柳兄弟,你醒醒。” 柳月朗仍未清醒,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杰哥哥,快跑,别管我,那东西不是人,快跑。” 当飞杰听清月朗这几句话时,心头猛然一震,忙把月朗扶正盯着她的脸细看。这张脸虽然被大片红记遮盖,可那浓密的睫毛,玲珑细致的鼻子和小巧的嘴唇依稀有当年那个娇俏女孩的影子。“祖籍金陵、家破人亡、听曲落泪、女扮男装,还有知道赤烈血的名字,以及这眼前的银狼。”木羽飞杰心头各种念头如电光火石一般,“柳郎,柳月朗……柳郎,柳月朗”飞杰小声念着这两个名字,忽然间恍然大悟:“所有的一切都证明,眼前的柳郎便是儿时的月朗妹妹——柳月朗。” 木羽飞杰激动地紧紧抱住晕迷不醒的月朗,急促而深情地呼唤着:“月朗妹妹,月朗妹妹,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杰哥哥,你快醒醒呀!”不觉已滴下泪来。 (十)缘定有情 天亮了,林中的雾霭渐渐散去,走散的士兵也慢慢聚集起来,昨夜一场混敌,宋军士兵死伤惨重,千人骑兵只剩下不足二百骑。就在距离宋兵集结地两里多的密林中,木羽飞杰背着重伤不醒的柳月朗艰难地行进着,现在除了他和重伤晕迷的月朗外,所有的人都死了,而那些被黑衣人攻击过的士兵尸体经阳光照射,竟然化做烟尘被山风吹散了。 银狼跟在二人身后,默默地走着。林中丛生的灌木和藤条像锋利的刀子,把飞杰的手臂、腿、脸都割伤了,一道道的血痕印着他身上血迹斑斑的盔甲,有说不出的惨烈与悲壮。此刻的木羽飞杰心里最担心的还是柳月朗,全然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痛。走着走着,忽然一匹黑马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银狼见到黑马立刻龇起了牙,一付嗜血的架式,飞杰忙唤住银狼:“别进攻,是我的马。” 银狼似乎能听懂飞杰的话,可是却一点也没有放弃进攻的意思,一双银灰色的眼睛充满了杀机。黑马好像也受了伤,右边大腿上的毛皮被血浸湿,干结成了一块,它用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银狼,随时准备应战。木羽飞杰不明白为什么黑马赤烈血的眼睛一夜后竟然变成琥珀色,更不明白为什么银狼和赤烈血会如同仇家相见分外眼红。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追上大部队,好让随军大夫救治月朗,所以他一步跨到了银狼和黑马的中间,拍了拍赤烈血的头,把月朗扶上了马背,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黑马的伤势,见赤烈血伤的并不算太重,于是招呼银狼雪龙牵着马继续往前走。银狼小心地跟在木羽飞杰身后,随时保持着警惕,而飞杰一边走一边狐疑地回过头看着便时处在攻击状态的银狼,不明白它到底怎么了。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木羽飞杰与剩余的宋军骑兵汇合,此时飞杰发现银狼已不知所踪,一行人进行了简单的编队休整,沿着山间小路去追前方的大部队。正午时分,木羽飞杰一行与大队人马汇合,飞杰将夜遇金军袭击一事禀报了韩将军,但对于黑衣人一事只字未提,一是此事与常理不合怕引起军中恐慌;二是见过黑衣人的士兵都已化作尘土,除了月朗与自己并无第二人知晓。 自木羽飞杰知道柳郎便是儿时的柳月朗后,一直心绪难平,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清楚,再加上女扮男装混迹于军队乃是重罪,因此他将月朗安置在自己营帐中,也不让随军大夫来给月朗诊治。幸好那冰清丸疗效极佳,月朗伤口到了当日傍晚就已经好得只留下一道长约一尺的疤痕。木羽飞杰左思右想,思之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把遇到黑衣人一件告诉林闲云,一来林闲云足智多谋又身份尊贵,一定能帮自己更好的保护月朗不被识破身份;二来三人是结义兄弟,想来林闲云也不会对月朗不利;三来听说林闲云出仕之前曾拜在名师门下学习道术,应该能了解这些不合常理之事;最后实在是他太需要有一个商量的人,因为月朗的身份和黑衣人事件真的太过突然又异乎寻常,令向来颇有主见的飞杰也一时没了主意。 林闲云听说柳月朗乃是女扮男装,居然一点都不吃惊,只是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像早已在预料之中一般。可是当飞杰告诉他关于黑衣人的事时,他的反应却大大超出了飞杰的想象。林闲云刚听飞杰讲到黑衣人的外形时,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一把抓住林羽飞杰,紧张的问道:“那黑衣人为何要攻击你们,他可曾说了什么没有?” 飞杰摇摇头,接着把黑衣人如何在一瞬间杀了几百名士兵,而这几百名士兵又是如何变成焦炭一般,在阳光下化为烟尘。以及月朗怎样舍身相救,银狼如何与黑衣人搏斗,还有那神秘的笛声都一一详细告诉了林闲云。林闲云的眉头随着木羽飞杰的讲述越拧越紧,最后他沉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飞杰说道:“那黑衣人不是人类,如果我推测不错他应该是阿修罗族,但是阿修罗历来居于深山幽谷向来与人隔离,且阿修罗族嗔心极重又好战斗,传说是大力神的后代。怎么会在人界出现,而且会攻击你们呢?” 听林闲云说攻击他们的是阿修罗,飞杰也吃了一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好像他的目标是月朗,不晓得月朗这四年间发生过什么,一切都只有等她苏醒以后再说。” 二人正说着,只听到床上的月朗传来轻轻的呻吟声,飞杰忙奔向床边。柳月朗恍惚间看到木羽飞杰和林闲云正关切地望着自己,一时不知道身在何处。等她看明白自己居然在飞杰的营帐中,立刻满面赤红,又见自己躺在飞杰床上,更是恨不得立刻有道地缝能钻下去。飞杰只是关心月朗的伤势,并未留意她的不自在,细心的林闲云倒是看出月朗的局促,忙说道:“柳贤弟,你好些了吗?” “嗯,谢谢二位哥哥关心,我好多了。”月朗一边应着,一边偷眼看了看飞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是女儿家了。 飞杰听林闲云还叫月朗贤弟,有些纳闷的望着他,见闲云用手中的折扇指指营外,意思好像是隔墙有耳。会意的点了点头,也跟着问道:“柳贤弟,你还好吧?” 月朗见二人打哑谜,一时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得顺着他们回答道:“嗯,好多了,谢谢二位哥哥关心。”说着就要从床上起来。见月朗就要起身,飞杰急得一把按住她,深怕她把背上的伤口弄裂。月朗见飞杰如此,一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呆呆地看着飞杰一脸询问。飞杰看了看闲云,见闲云冲着他点了点头,转过身走到一边去了。飞杰把嘴巴凑到月朗耳边轻轻说道:“月朗妹妹,我知道你是女扮男装,林大哥也知道了,但是军中不便让其他人知道,所以你目前只能暂时住在我帐中。” 听飞杰这话,月朗心里一惊,立刻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觉泪如泉涌。“四年了,四年隐姓埋名孤苦伶仃,从未敢奢求还能见到亲朋,没想到在这乱世却能与儿时青梅竹马的杰哥哥相认。”想到这里,月朗再也忍不住,压着嗓子痛哭失声。见月朗哭得伤心,飞杰真想将她拥进怀里,可是月朗早已不是儿时的小女孩了,飞杰又如何敢造次!飞杰望着楚楚可怜的月朗,满眼尽是怜惜。等月朗渐渐止住哭泣,飞杰温柔地问道:“月朗妹妹,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你过得好吗?” 听着飞杰问得情真意切,月朗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哽咽着答道:“四年前我全家二十一口一夜被杀,信仪哥哥护着我跟小侄儿逃走,他为保护我们自己去引开追兵至今下落不明,刚满百日的小侄儿也死在我的怀里。”说到这,不觉又痛哭起来,直哭得双手冰凉,气竭声嘶。飞杰紧紧握住月朗的手,只觉心如刀绞。月朗强忍悲痛又继续说道:“后来我遇到了师傅,这四年我随着师傅在山中修习,参军也是依照师傅的指示。” “喔,那你师傅是什么人,他现在哪里?”飞杰听说月朗有个师傅,很是好奇。 月朗为难地望了望飞杰,想起当初发过的誓言,也不答话轻轻摇了摇头。飞杰见月朗似有难言之隐,便不再追问。二人执手相望,一时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林闲云见二人如此,知道他们应是心中早有情愫,可眼前要先弄清楚那阿修罗族为何要进攻月朗,于是轻咳了两声。听到闲云咳嗽,飞杰忙放开了月朗的手站起身上,月朗也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弄着身上的被角。 林闲云走到月朗面前,坐到了床边,轻声问月朗:“柳妹,你知道为什么那黑衣人要进攻你吗?” 柳月朗望着林闲云,眼光迷茫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明白,自从上次迟回营那晚被他攻击过,昨晚是第二次。” “是吗?那上次问你为何不说?”林闲云双眉一挑,似乎有些恼火。 “我想这件事本来就不寻常,说了也不一定会有人相信,所以……”见闲云面有愠色,月朗有些心虚的答道。 林闲云站起身在,背着手在帐内来回踱着步子,似乎是在分析这黑衣人的动机。柳月朗和木羽飞杰一脸疑惑的望着他,又不敢问。忽然月朗想起了什么,对着闲云二人说道:“喔,我想起来了,那黑衣人第一次攻击我时,说是要我把腕上的镯子交给他。” “什么?什么镯子,在哪?”听月朗这么一说,林闲云忙走到了月朗面前。 月朗伸手抹起衣袖,将那黑铁一般的红泪镯露了出来。林闲云和木羽飞杰看着这黑不溜秋,一点都不起眼的镯子再次陷入了沉思。最后林闲云叹了一口气,对月朗和飞杰二人说道:“此事甚是蹊跷,我想那黑衣人一定还会再来的,我们都要多加小心。月朗以后不可以单独行动,从今天起最好就暂住在飞杰帐内,现在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罢转身走出营帐外,又对跟出来的木羽飞杰低身交待了几句后才离开了。 送走林闲云,飞杰回到营帐里,现在帐中只剩下他与月朗两人,一时二人都有些局促起来。飞杰给月朗倒了杯水,又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她的旁边,细问月朗这四年来的经历。柳月朗隐去关于悟忧谷的种种以及师傅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飞杰也体贴的没有追问,这让月朗不觉暗暗感激,想道:“多年不见,杰哥哥变得更加体贴温厚了,很难想象这竟是当初那个常常与我拌嘴的顽劣少年。” 木羽飞杰见月朗忽然深情地望着自己,一时手足无措起来,红着脸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手指问道:“对了,月朗妹妹,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了?”说完一脸询问地望着月朗。 听木羽飞杰忽然问起自己的面容,月朗就像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她眼复杂地望着飞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一觉醒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说到这,月朗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她咬着嘴唇垂下眼睑艰难地问道:“杰哥哥,是不是我这个样子吓到你了?”说罢泪水如大颗地珍珠般掉落下来,染湿了青色的被面。 见月朗又难过起来,飞杰自知问话伤了她,慌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在我眼里你永远是当年最可爱的月朗妹妹,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一样喜欢你的。”话刚出口飞杰就后悔得恨不能给自己一个耳光:“木羽飞杰呀木羽飞杰,你真是个笨蛋!不该问的偏问,不该说的偏说,这些年过去月朗妹妹早就长成了大姑娘,怎么能对她说出样逾越的话来呢?” 月朗听木羽飞杰说得情真意切,不由得羞红了脸,忙把头埋在膝上,又用手臂遮住脸庞生怕她看到自己羞红的脸。飞杰见月朗把脸藏起来,以为自己唐突的话又惹哭了他,急得拉开月朗的手,一迭声地道歉:“月朗妹妹,你别哭呀,是我说错话了,我该死,你打我骂我都行,可是你别哭呀!” 月朗扬起头,咬牙笑问道:“你,你说错什么了?” “我,我……”见月朗并未哭泣,只是小脸通红地盯着自己,飞杰一时窘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男子汉大丈夫,说出来怕什么。”飞杰在心头暗暗地运了运气,拉起月朗的手深情地说道:“月朗妹妹,我们自小青梅竹马,如今你更是舍身相救,其实……其实,我从儿时起……起就暗暗喜欢你了,如,如果你没有……那,我们……”飞杰越说越慢,越说越结巴,一张俊脸红得好似关公再世。 飞杰突然表白,月朗愣住了,一时不知是忧是喜,她呆呆地望着眼前局促不安的飞杰,心里满是甜蜜与酸楚相互交织,不知道要怎样回答。木羽飞杰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却见月朗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也不说话,以为她早已心有所属,不觉黯然失色。 他轻轻放开月朗的手,低着头说了一句:“月朗妹妹,你休息吧,我去帐外守着。”说罢转身要走。 月朗此刻不知道要怎么跟飞杰说,她一把拉住飞杰,羞涩地说道:“杰哥哥,你,你别走,我,我也……” 飞杰见月朗神色忸怩,欲语还羞,一双小手紧紧地拉着自己的衣袖,知道月朗心中也有自己,不禁喜上眉梢。他转身轻轻握着月朗的小手,温柔地望着她说道:“月朗妹妹,你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的。你好好休息,我守在你身边,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说完扶月朗躺下帮她掖好被子。月朗看着飞杰,心中满是软软幸福地感觉。 帐外,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此刻树林间的风声也仿佛在歌唱,“呼啦啦——呼啦啦——”动人的好似少女善睐的明眸。乳白色的光晕将一些都模糊了、空幻了、迷蒙了,仿佛也在保守着秘密,使人不觉如梦如幻起来。 第三篇 长相依 (一)暂居杭州 建元二年,东京留守大将宗泽忧愤成疾而亡,金军因后方无人牵制,再次大举南侵,万人袭取扬州,高宗仓惶渡江,经常州、无锡、平江南走杭州。木羽飞杰、柳月朗、林闲云三人随同转战江南,在淮阳被金军主力夹击,大军被迫出走盐城方得脱身。在与金军混战之时,宋军叛将苗傅、刘正彦阵前倒戈,暗算木羽飞杰等人,柳月朗为掩护木羽飞杰被毒箭射穿左肩,虽后经及时求治但因身份败露不可再留在军中,所以木羽飞杰与林闲云商量,佯称柳副尉中箭毒发阵亡,将她装在薄皮棺材中悄悄遣送出营,派陈猛跟王文远二人连夜将她护送至杭州藏匿起来。 高宗脱困后将都城定于杭州,木羽飞杰、林闲云等随军回到杭州后与柳月朗三人汇合。因月朗受伤仍需静养,思之再三飞杰决定让月朗与自己同住在将军府,并派人将远在扬州的母亲及家眷也接到了杭州。 柳月朗居于将军府后,恢复了女儿家的打扮,第一次出来与陈猛跟王文远二人相见时着实把这对活宝吓得不轻。陈猛眼睛都差点掉到了地上,指着女装的月朗咋咋乎乎地,一会儿说是见到了鬼,一会儿又说她是妖精变的。还好王文远书读得多,虽然吃惊,但还是斯斯文文地对月朗说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原来柳副尉乃当世花木兰也!”月朗听着王文远这一篇高论,不由得直翻白眼,欲哭无泪,心想:“阿弥陀佛,幸好现在才让他们知道,如果他们早知道我怕是有几条小命都保不住了。” 这边月朗跟军中旧友相谈甚欢,那边木羽飞杰一面安置远道而来的母亲跟表妹,一面将月朗如何救了他的命,如何有伤在身需要住在家中静养一事向母亲禀明。木羽夫人虽见月朗样貌古怪又身份蹊跷,但无奈是儿子的救命恩人,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得点头应允,每日吩咐管家和丫环好好照顾月朗。 随着战事的逐渐缓解,杭州城渐渐也恢复了往日歌舞升平的样子。柳月朗每日除了休养身体,就是与飞杰闲聊下棋,偶尔飞杰的表妹姚依也会来找她闲话家常,日子过得也算逍遥自在。只是立春后月朗常常望月兴叹,可又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这一天柳月朗到了子时依无法入睡,索性披衣来到院中。夜凉如水,月朗望了天上那一勾弯月,思念起了远在悟忧谷的亲人,“不知道,师傅、雪龙、菱儿和竹爷爷一切可好?”正在这时,忽然听到身后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银狼雪龙站在身后,一双银灰色的大眼睛泛动着蓝绿色的光芒。月朗激动地冲上前去,跪在雪龙面前紧紧地搂着它的脖子,雪龙也将前爪搭在月朗的背上,一人一狼相拥月下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 等心情平静了一点,月朗问银狼雪龙道:“雪龙,你怎么会来,师傅呢?” 雪龙“呜呜”地叫了两声,用爪子碰了碰胸前,这时柳月朗才看到在雪龙脖子上挂着一个荷包。月朗将荷包取了下来,带着雪龙回到房中挑灯细看。这紫色的荷包手工精巧不像人间之物,打开来有一股淡淡荷香令月朗不由得迷醉起来,“啊,这是师傅身上的味道。师傅干什么要让雪龙带荷包来给我?”带着疑问月朗仔细查看了荷包里面,发现有一张雪花小签,签上娟秀的蝇头小楷写着一首词。 琵琶残 乌玉笛,金步摇,杯空酒干泪条条。青凌剑,木兰刀,玉人何在?梦遥遥。 九连环,清明谣,桃林柳堤青鸢高。广陵谱,胡伽调,西子湖畔雨潇潇。 琴阁金猊香暖,曲误自有周朗。素指纤纤,红泪点点。只道是,翠袖扶风,人比海棠雨后。梦醒处,花凋蕊焦,芳魂迢迢云霄。瑶琴尘封,琵琶弦断,纵使高山流水,知音觅何方?莫道郎心冷似铁,春虽到,风如刀。 月朗将这词细细读了几遍,怎么也看不明白,不知道这回师傅的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翻过小签背面,只见在签角不起眼的地方有几个针鼻大的小字,凑近了细看原来是——待到清明相见时。 “嗯,难道,师傅要来找我?”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师傅,月朗高兴地转身拉着雪龙又跳又笑。 第二天,将军府一大早就鸡飞狗跳起来。先是平时服侍柳月朗的小丫环玉喜儿端着洗脸水推开月朗的房门时,看到一头银色的大狼卧在月朗的床下,一时吓得怪叫连声,把铜盆丢得“叮咣”作响,大叫着救命往前院跑去。随后家丁们拿着棍棒齐到月朗房里打狼,无论月朗怎么跟他们解释都无法平息这场纷乱。就在后院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前厅木羽老夫人听说家中有狼,吓得晕死了过去,结果前厅也乱成一片。幸好这天木羽飞杰散朝早,才与月朗一起稳住了情绪激动的众人,平息了这场纷乱。可事后木羽老夫人说什么也不同意让银狼雪龙住在家中,定要飞杰将它送到府外的军马房去。 柳月朗心里是一百二十个不乐意,可是又不愿飞杰为难,哭丧着脸勉强带着雪龙去了军马房。说来也奇怪,这银狼雪龙在军马房中见到黑马赤烈血,就立刻摆出一付攻击的架式,弄得月朗和飞杰二人一头雾水,二人花了好大一番气力才安抚了雪龙和赤烈血。月朗还是不舍得与雪龙分开,搂着雪龙依依不舍,飞杰见月朗面露难过表情,心里暗暗决定“即使让母亲责备,也要让雪龙住在月朗房里。” 可当月朗听说让雪龙回她房中居住,高兴地呼唤雪龙的时候,银狼雪龙却怎么也不愿意离开马厩,无论月朗好说歹说、打骂威胁,这雪龙就像钢铸一般坐在赤烈血面前一动不动。结果,月朗只得吩咐军马管事好好照顾雪龙饮食,不放心的三步一回头离开了军马房回到了将军府。 (二)桃亭结怨 暖风熏得游人醉,只把杭州做卞州。 清明时节草长莺飞,连日来皇上忙着与辰妃游春玩乐并未召见林闲云,林闲云也乐得偷半日闲去西湖游玩。这西湖美景果与别处不同,除湖光山色美如画卷外,游春的女子也是一派桃红柳绿,林闲云不禁暗自惬意,一边慢慢踱着步子一边偷偷欣赏起来。他自知风流倜傥无人能及,只要是女人都不可能对他视而不见,故而遇到那暗送秋波的女子,他也眯起了眼睛一付风流浪子的做派。 走着走着不觉到了灵隐山下,忽然想起数日前答应常灵大师有空去拜访一事,于是寻着石级慢慢向上山走去。一路鸟语花香,绿树繁茂,林闲云的心情愈加的好了起来。远远隐约可以看到寺院大殿的飞檐,转过了个弯,忽见一座小亭隐在路旁的桃花林里,闲云不由得一时兴起打算到那亭中稍事休息再上灵隐寺。 山寺的桃花与那俗世桃花自是不同,也许是染了寺院的灵气开得是格外娇艳。林闲云一边赏花一边向小亭走去,走到亭边一抬头却愣住了。亭子里有人——白衣似雪纤尘不染,双目轻闭眉目间自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朱唇微启仿佛在吸取这山中的灵气。林闲云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人,应该说如此美丽仿佛不应是这世上之人的人。看装束,这应该是个少年,可却手握桃花倚在亭子的栏柱上睡着了。林闲云身不由已,轻轻走到少年身旁坐了下来。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撒下斑驳的光影,薄雾消散处,远远的西湖水平如镜,这薄雾,这桃花,这小亭,这美人,林闲云不由恍惚起来,这还是人间吗? “玉人春睡应未醒,芳魂化蝶绕花枝”。 “你说什么?”冷冷的声音将正在神游的林闲云拉了回来。 “吟诗呀!”林闲云笑眯眯地看着白衣美少年。 “这里没有玉人。”少年冷冰冰地回了一句,站起身来。 “你不就是吗?”林闲云眯着眼睛扬起头,一脸玩味地看着少年。 少年眼中寒光逼人,狠狠地将手中桃花摔在地上,冷冷丢下一句:“登徒子”,转身离开了。 登徒子,林闲云一时语塞:“三十年来虽风流不拘,也曾偷香窃玉眠花卧柳,可自认并非轻薄之人,可今天是怎么了,居然有人称自己为‘登徒子’。是呀,也难怪,自己刚才的做派哪里是对男人分明是对女子,真是斯文尽失呀!”林闲云不觉哑然失笑,“今天是怎么了呢?”低头看到那少年丢弃的桃花,捡起来放鼻子上嗅了嗅,清香怡人,林闲云不禁又失神起来,“这上面有那玉人手上的香气吧!” 林闲云刚走到灵隐寺山门,早有一个小沙弥迎了出来,到了闲云面前双手合什行了一礼问道:“施主可是姓林?” 林闲云有些诧异,答道:“正是,在下林闲云。” “林施主,我师傅已经恭候多时了,请随我来。”小沙弥说着便引着林闲云来到灵隐寺大殿后的一处凉亭。 常灵大师正在亭中自弈自乐。 “林施主,你来了,老衲恭候多时了,近日可好呀?”见到闲云,常灵大师笑嘻嘻地起身合什问询。 林闲云忙还礼道:“闲云俗务缠身,今日才有幸前来拜访,望大师见谅。” 常灵大师呵呵一笑,命沏上雨前龙井。 坐定后林闲云问大师道:“大师怎知闲云今日会来?” 大师面容平静:“林施主本是学道之人,这点小事何必一问?” 闲云自知再问无益,恰巧小和尚送来了茶,使与大师一同品茶下棋不再说话。棋过三局,茶也沏了两次,闲云起身告辞。常灵大师并不挽留,亲自将闲云送到山门。 闲云刚要转身离开,大师忽然又将他叫住:“林施主,请留步。” 闲云不知何事,转身怔怔地看着大师。“林施主,如无什么要紧事,老衲有一事相托。”常灵大师说道。 “大师,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闲云走到大师面前站定。 常灵大师转身吩咐小沙弥道:“去禅房把冷柯叫来,说我许他今日下山。”不一会儿,小沙弥领着一个白衣少年走了出来,闲云愣住了,心想:“是他!”。 常灵大师笑嘻嘻地对林闲云说道:“这是我的俗家弟子冷柯,随我在山上修行多年,今日是他下山的日子,烦请林施主将他送至木羽将军府,如何?” 林闲云望着白衣少年又开始失神了,竟然没有听到大师的话。 “林施主,林施主?”常灵大师不明白闲云这是怎么了。 “喂,我师傅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白衣少年冷冷说道,每一句都寒气逼人。 林闲云猛的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常灵大师一揖,答道:“闲云一定会平安将冷公子送到将军府的,大师不必挂心!” “那就有劳施主了,我这徒弟性情冷僻,施主不要见怪。”大师看看冷柯,见他一脸寒冰,再看闲云似乎有些不自在,忙打了个圆场。 辞别常灵大师,林闲云与冷柯一前一后走在下山的路上。林闲云本打算与少年并肩而行,无奈这少年见他如见仇家,一张俊脸冰冻三尺,弄得闲云不敢再看他,深怕更加惹他厌恶。 一路上气氛压抑到让闲云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他憋了半天直愣愣地问道:“冷公子,果真姓冷吗?”话一出口,他后悔得想给自己一记耳光。 “关你什么事?”回答冷得一如其人。 闲云语塞,回头看看少年,白衣少年也不看他径自大步向山下走去,闲云忙跟了上去。白衣少年越走越快,恨不能把闲云立刻甩了,闲云只得运起神行术,刚要与少年齐行,突然眼前人影一闪,再一看白衣少年已到了百步之外。“登徒子,本公子没有闲心奉陪,你自己慢慢走吧。”话音未落,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 闲云怅然若失,忽转念一想又不觉暗自好笑:“林闲云呀林闲云,难道你真是一个登徒浪子,平日里爱美人就算了,这回怎么连俊俏男子也让你心动不已呀?”越想越无趣,林闲云垂头丧气地径直回到了国师府。 (三)月夜游湖 第二天,林闲云起了个早,昨夜不知为何满脑子都是那白衣少年和那冷冰冰的“登徒子”三个字,一早起来就开始担心他是否已经平安到了将军府,思前想后林闲云给了自己一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理由,早饭也不吃了直接步行去了将军府。 巧了,刚到将军府门前就遇到了外出回来的木羽飞杰。飞杰见到林闲云有点吃惊,忙迎上前去抱拳行礼:“林大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林闲云还礼道:“木羽兄弟,今日到访实在唐突,只为因闲来无事,找你跟柳妹叙叙旧。”谈笑间木羽飞杰将林闲云让到了正堂坐下。 小丫头送上茶来,林闲云端起茶杯,故作随意地问木羽飞杰:“昨日将军府上来客了?” 木羽飞杰略略有些吃惊,忙答道:“是的,大哥怎么知道的?” 林闲云呵呵一笑:“那冷公子现在何处呀?” “现在应该跟月朗在花园练剑吧,大哥认得他?”木羽飞杰的表情更加吃惊了。 林闲云站起身来说道:“我也好久没有见过柳妹了,正好过去看看。”说完便向门外走去,木羽飞杰虽然有些纳闷,但又不便细问,陪着林闲云来到将军府后花园。 这将军府的后花园,说是花园倒不如说是教场,除了水榭亭台,绿树红花外,还有一大片青石铺成的场子,场子上两个大木架上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整齐的排列着。远远望去只见两个人此刻正在过招,红衣翻飞咄咄紧攻,白衣轻灵守多攻少。只见红衣女子手腕一抖舞出一个剑花直罩向白衣少年的面门,而那白衣少年不躲不闪,竟用手指在那剑身上一点,便化解了凌利的攻式。红衣女子见未得手,回转剑锋一招满天花雨,只见剑影如飞扬落花一般向白衣少年的前胸飞去,白衣少年双臂轻舒,轻盈盈地向后飞出了五六米,那剑影居然连他的衣角都未碰到。 “好!”林闲云和木羽飞杰异口同声地喝起彩来。 见有人来,红衣女子收住剑转身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林大哥,这么久都不来看妹子,今日怎么空有呀?”柳月朗一脸开心。 “柳妹可好?本来早想来看你的,只是近来事忙就耽搁了。”林闲云笑眯眯地低头看着月朗,心想:“许久不见,丫头的伤势看来是好的差不多了,虽然已经恢复了女儿身,可这爱舞刀弄枪的脾气怕是改不了了”。 正说着忽瞥见冷柯站在不远处,不觉又怔怔地出神起来。柳月朗看到林闲云望着冷柯出神,忙走过去把冷柯拉到林闲云的面前,介绍道:“林大哥,这位是我师傅,他叫……” 未等柳月朗把话说完,林闲云已对冷柯一揖说道:“冷公子,别来无恙。” “林大哥,你们认识呀?”月朗惊得大呼小叫起来。 “我不认识他。”冷柯扫了林闲云一眼,冷冷地说道。 “怎么会,如果不认识,林大哥怎么知道师傅你姓冷呀?”月朗一脸诧异又开始追根究底。 “月朗,今天就练到这儿吧,我先回房了”冷柯对月朗说完,向着木羽飞杰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根本不理林闲云便走了。 月朗莫明其妙地望着冷柯的背影,看了看林闲云,问道:“林大哥,你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我师傅了,他好像很讨厌你。” “我哪里知道。”林闲云苦笑道,心想这个冷柯未免也太小心眼了。 林闲云、柳月朗、木羽飞杰三人移到偏厅用早餐,林闲云将昨天在灵隐山中与冷柯相遇一事告诉了他们,听完月朗哈哈大笑,只差没一口饭喷到林闲云的脸上,她一边笑一边说:“林大哥怪不得我师傅那么讨厌你了,你那言行不但把他当成了女子,而且还有些意图不轨呢。别看我师傅长得比世间女子都美,但是他可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喔,而且他一向最恨别人轻薄浮浪,见色起意。你完蛋了!” 林闲云呵呵一笑,低头吃粥,并不接话。月朗越想越好笑,竟几次被呛到咳嗽不止,飞杰忙劝道:“月朗,别笑了,只不过是个误会,而且林大哥也不是那样的人,有机会你跟你师傅解释清楚就好了。”说归说,可月朗一想到林闲云对着师傅吟诗的样子,就怎么也止不住笑。 等月朗笑够了,林闲云问月朗:“柳妹,看那冷公子年纪不过十八九岁,比你大不过一两岁,怎么成了你师傅?” 这也是木羽飞杰最纳闷的事,不由得也好奇地看着月朗。柳月朗一脸得色,卖了个关子,直到飞杰开口求她,她才一本正经地回答:“其实我师傅比我大很多啦,至于大多少我也不清楚,只记得十二岁那年家中惨变,二哥带着我连夜逃命,为保护我和刚百日的侄儿,二哥将我们藏在山洞中自己去引开追兵。我等二哥来接我们,可左等不见右等不见,那时我又发现小侄儿已受伤没了呼吸,正当我害怕的只哭的时候,我师傅来了,你们知道吗?第一次见到师傅时,我以为是神仙下凡呢!”月朗说着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是呀,初见冷柯有谁不会将他看作神仙呢?”林闲云仿佛又看到了桃林小亭中那个拈花小憩的玉人。 “后来师傅将我带到他修行的地方,不但照顾我的生活起居还教了我一身本领,后来我参军出征,师傅也一直暗中保护着我。在这个世界上师傅是我最亲的亲人。”月朗十分动情地说道。 “那我呢?我不是你的亲人吗?”飞杰有些不高兴了。 “哼,说是师傅,谁知道到底是不是,那样俊秀的人,又处处为你着想。难道真的可以只当师傅看吗?”飞杰越说越生气。 月朗一愣,瞅着飞杰抿嘴直笑,心想:“喔,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原来从昨天到现在有个人一直都在吃干醋呢”。 三人正在偏厅说笑,只见冷柯穿过中庭像是要出门,月朗忙跑了出去,问道:“师傅,你要去哪?月朗陪你。”冷柯看了看月朗,淡淡地说道:“我出去随便走走,你不必陪我。”林闲云见状也走了出来,说道:“冷公子,昨日多有冒犯,既然今日如此雅兴,不如由在下做东,请三位一同游西湖如何?”月朗一听马上附合,木羽飞杰虽然心里不是很舒服,但看到月朗兴致这么高,也点头同意。只有冷柯眉头紧锁,并不看林闲云,冷冷应了一句:“好意心领,不必了。”说完抬脚就向外走,月朗一把拉住冷柯衣袖,像扭股糖似地粘着他,一脸讨巧地哀求道:“好师傅,一起去嘛,好不好?好师傅,好师傅。”最后冷柯拗不过月朗,只得与他们一同前往西湖。 一路上这四个人着实惹来好多人驻足观望。左边木羽飞杰一身青色紧袖长袍,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右边林闲云银色儒衫,面如冠玉,手持折扇,风流倜傥;最奇的还是中间两个少年,紫衣少年虽长身玉立却面容怪异,白衣少年美若天仙却横眉怒目。 四人来到西湖,天色已近黄昏。月朗自从受伤还未出过将军府,今天最是开心,一路上游山玩水好不自在,这时见那西湖上的游船如织,顿时兴起拉着大家定要上游船饮酒赏月不可。三个人虽然各怀心事,但看到月朗那活泼可爱的样子都不忍扫了她的兴,于是四人一同登船游湖。 月下的西湖如同待字闺中的少女,月光撒在湖面波光粼粼,映着游船上的红灯笼,较那白天的西湖美上千百倍。酒过三巡,月朗拉着林闲云要他向师傅冷柯赔罪,冷柯不饮酒也不吃菜更是一句话也没有,只是望着湖面出神,并不理会月朗在那里大呼小叫。月朗本来是坐在冷柯下首,见他不理人,于是站起来把脸凑到冷柯面前,原本就红的大块胎记在酒的作用下,现衬了另一半的粉脸更加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师傅,你别这么小气嘛,林大哥也不是有意的,他一向都是正人君子,昨天只不过是个误会,是个误会,你,你喝了这杯茶,就前嫌尽释吧。”月朗的舌头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见到月朗这付样子,冷柯的面容有了些缓和,嘴轻轻一抿,仿佛撑不住想笑出来。林闲云看着他又失神起来:“不知他笑起来又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正在这时,一艘花船擦着林闲云他们的游船划了过去,花船上两个穿红着绿的美艳女子,朝着林闲云招了招手,莺声燕语道:“林大人,好兴致呀,游湖怎么也不邀我们坐陪呀?”林闲云一看心中不觉叫起苦来,早不来迟不来,这花满楼的嫣红、盈绿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冒了出来。偷眼再看对面的冷柯,眉心都拧出一个川字,脸上仿佛可以刮下二两严霜,鼻子哼了一声,站起身走到船头去了。林闲云摇头苦笑,“登徒子”三个字仿佛又在耳边。 月朗见师傅走了出去,又见林闲云摇头苦笑,想起了昨天的事,顿时大笑不止,手中的一杯酒全洒到了木羽飞杰身上。见冷柯这般难于相处,林闲云鼻子一哼,心里不由咒骂起来:“什么冷公子,分明就是个怪物,一付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恐怕是自己有什么问题吧?”刚想到这,突然心头一惊,耳边冷柯的声音带着怒气:“姓林的,你自己轻薄就算了,居然还会在心里咒骂别人,好不知羞耻。”林闲云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我只是心中这么想,并没有说出口,他是怎么知道的?” 柳月朗已经醉得有些颠三倒四,她用左手支着头,右手拿筷子点了点林闲云,醉眼朦胧地说道:“林大哥,你可小心了,最好别在心里说我师傅的坏话,他,他可是有他心通的喔。呵呵,小心,小心,吃不了兜着走喔。呵,呵,呵……”。 说完,月朗冲着对面的飞杰作了个鬼脸,也用筷子点了点他:“你也一样喔,不可以在心里,在心里……要不然,我就不让你们听,听仙乐。”话还未说完,月朗已经滑到桌子下面去了。 木羽飞杰忙把月朗扶到靠窗的排椅上坐下,让她舒服一点倚在自己怀里。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伴着夜风抚面而来。这笛声直入人心扉,如月光笼罩大地,光影中仿佛有轻烟弥漫,又仿佛花影弄月,细听居然可以嗅到淡淡莲香。心情随着这笛声静下来,而思绪却开始高涨。林闲云半倚着船壁,轻轻摇着折扇,望着月亮独自出神。听着,听着木羽飞杰心中一怔:“是他?月朗重伤那一晚,难道是他?” (四)心机深重 柳月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时分,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嗓子眼也干得冒烟,打算起身去倒杯茶喝,可才一动就觉得天旋地转两眼直冒金星,身体也不由得摇摇欲坠。忽然有人从后面扶住自己,只听得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柳姑娘你醒啦,喝杯茶吧。”说着一杯清茶送到了唇边,月朗也顾不得看是谁“咕嘟咕嘟”把茶喝尽,抬头细看发现姚依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喔,姚姑娘有劳你了,你怎么会在这儿?”月朗还是有些迷糊。 “昨天你喝醉了,杰哥哥早上上朝之前吩咐我照顾你。你已经睡了6个时辰了,现在觉得好些了吗?”姚依温柔的答道。 “杰哥哥,叫得还真甜。”月朗心里酸水直冒:“这个姚依,也不知道跟飞杰什么关系,整天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飞杰。那个臭木羽飞杰一见到她也总是一付笑嘻嘻的样子”。柳月朗越想越气,鼻子“哼”了一声。 “柳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吗?”姚依一脸关切地望着月朗。 “喔,没什么,姚姑娘你一直都在这儿吗?真是麻烦你了。”月朗自觉失态忙接过话来。 姚依俊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柳姑娘你太客气了,你是杰哥哥的救命恩人,照顾你是应该的。而且你也不必那么见外叫我姚姑娘,你以后跟姑妈和杰哥哥一样叫我可儿吧,我叫你柳姐姐好吗?” “喔,好。”月朗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可儿”月朗心想:“好一个可儿,从飞杰嘴里叫出来不知道多么柔情蜜意呀。”心不由得狠狠地刺痛起来。 月朗起身下床,一抬眼看到床边的小凳上放着一个针线篮,里边有没做完的两个穗子,手工很精细。月朗把穗子拿在手里看了看,问姚依道:“可儿,这是你做的?” “嗯,杰哥哥盔甲上的穗子旧了,我给他做付新的。”姚依羞涩地答道。 “这些东西让丫环做就好了,自己何必伤这个神。”月朗故做轻松地说道。 姚依从月朗手中把穗子接了过来,柔声说道:“从来杰哥哥盔甲上的穗子都是我做,我不会让别人帮他做的。” “是吗?”月朗的心不由得又是一阵刺痛,“可儿,你跟飞杰的感情真好。” “是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可儿自幼父母双亡,是姑妈和杰哥哥一直在照顾我。”姚依眼里的情更浓了。 正说着,木羽飞杰从外面走了进来。“月朗,你好些了吗?”飞杰关切地看着月朗。 “嗯,好多了,多亏可儿照顾我。”月朗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见飞杰进来,姚依忙把穗子放到针线篮里,笑嘻嘻地说道:“杰哥哥,你回来了。柳姐姐言重了,我并没有做什么。你们聊吧我先回房了。”说完低着头逃也似地走了。 飞杰看着姚依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他转身坐到床边看着月朗不解地问道:“可儿今天怎么了?怎么见到我就走啦,还走得这么快?” “我哪里知道。”月朗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飞杰伸手抓了抓头,自言自语道:“你们女孩家的心事还真奇怪。” “哼,关我什么事,是你家可儿的心事奇怪吧!杰哥哥,杰哥哥叫得那么肉麻。”月朗嘟起嘴恶狠狠地说道。 “喂,柳大小姐,你不是吧!酒醒了就开始吃醋啦。”飞杰哑然失笑,推了月朗一把。 “你干什么动手动脚的,男女可是授受不清呀。”月朗给了飞杰一脚,没好气地说道。 门外姚依端着针线篮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边听边在心中冷笑:“柳月朗,你这个丑八怪,你休想把杰哥哥抢走,你给我等着,哼!”一丝阴笑浮上粉面,她转身朝木羽夫人住的院子走去。姚依的身影刚转边回廊,冷柯就从树后闪了出来,他望着姚依的背影心想:“这个女人不简单,看来以后要多多留意才好”。 冷柯推门进去,只见月朗还坐在床上生闷气,木羽飞杰手脚无措地立在床边。见冷柯进来,飞杰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向冷柯求援道:“冷公子,你来得正好,快看看你徒弟是怎么了?是不是醉得脑子都坏掉了,一醒过来就恶言恶语的。” 冷柯眉头一皱,不看飞杰也不回答径直走到月朗床前,一把就把月朗从床上拎了起来,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起来,练功。”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这回轮到月朗不知所措,穿着睡衣赤脚站在地上。木羽飞杰看着月朗突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月朗道:“哈哈,恶人自有恶人磨,哈哈哈……。” 那边姚依来到木羽夫人房里,见姑母已经吃完午餐,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沏了一杯茶端到夫人面前,说道:“姑妈,喝茶。”木羽夫人接过茶笑眯眯地望着姚依,她一向都非常喜欢这个由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侄女,在她心里可儿一直是她儿媳的不二人选。夫人一边喝茶一边问姚依:“可儿,杰儿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姚依连忙回答。 “那他现在人呢?干什么去了。”夫人把茶杯放到桌上抬起头看着姚依。 姚依坐在窗边低头做着穗子,嘴里说道:“杰哥哥一回来就去看柳姑娘了,现在应该还在柳姑娘房里吧。”“什么?他在柳姑娘房里。”木羽夫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杰儿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虽然这柳姑娘与他有救命之恩,可毕竟男女有别,他们怎么也不避嫌呀!”木羽夫人越说越激动。 姚依放下手里的针线,走到夫人身边坐下幽幽地说道:“姑妈,你别怪杰哥哥,他与那柳姑娘本来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而且柳姑娘于他有救命之恩,感情自然与一般人不同。”说完紧咬嘴唇望着桌上的茶杯出神。 木羽夫人见到姚依这付模样,也顾不得生气了,忙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可儿,你放心。有姑妈为你做主,反正你跟杰儿成亲是迟早的事,而且在我心里也一直都把你当儿媳看待,不要难过一切有我。” “可是姑妈,不知道杰哥哥自己是怎么想的。”姚依担心地说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他自己做主。你尽管放心,婚事有姑妈做主。”木羽夫人语气坚定。 听到姑妈这样说,姚依羞红了脸,低下头玩着自己的衣带,满心甜蜜:“有姑妈做主,看来我的心事终究还是会实现的”。 (五)逼婚眼下 木羽飞杰被柳月朗从房里推了出来,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这个傻丫头今天是哪根筋不对呀。”正准备再进房去问个清楚,却被小丫头如意儿叫住了:“大人,老夫人请您去她房里说话。”“嗯,知道了,我这就去。”飞杰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去看了看月朗的房间似乎有些犹豫。 “大人,老夫人正等着您呢。”如意儿催促道。 飞杰叹了一口气大步向母亲的住所走去。 “老夫人,大人来了”如意儿在门外禀报道。 “杰儿,进来吧!”木羽夫人高兴地唤儿子进去。 进到屋里木羽飞杰见母亲正盘腿坐在木榻上念佛,忙上前跪安。木羽夫人一面从木榻上下来一面把儿子扶了起来,拉他与自己并排坐着。 姚依见木羽飞杰进来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对木羽夫人说道:“姑妈,你跟杰哥哥说话,我到厨房看看雪梨燕窝炖好了没有。”说完偷偷瞄了飞杰一眼,红着脸出了房门。 飞杰莫名其妙地看着姚依离开,不解地问母亲:“娘,可儿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总躲着我呀?” 木羽夫人呵呵一笑,说道:“要出嫁的姑娘家自然比较害羞,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什么,可儿要出嫁了?”飞杰一惊问道:“怎么都没有听母亲提起。” “呵呵,傻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儿今年都十七岁了,早到了出嫁的年龄。”夫人笑言道。 “那定的是哪户人家呀?可不能委屈了可儿。”飞杰不放心地问道。 “所以我今天特意找你来商量这件事的。”夫人话里有话,继续说道:“可儿是我一手带大的,把她嫁到别家去我也不放心,所以我想早一点把你俩的亲事办了,也好了了这多年的心事。而且你们自幼一起长大,彼此脾气性格也都清楚,可儿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媳妇。” “娘,我不同意。”飞杰站起身来一口回绝。 “为什么?难道你对可儿还有什么不满意吗?”木羽夫人有些意外。 “从来我都把可儿当亲妹妹看待,如今要我娶她为妻,我做不到。而且,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飞杰回答的很坚决。 “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夫人一脸诧异,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是不是那个柳姑娘?” “是的,我跟月朗一起出生入死,早已两情相悦,请娘成全。”飞杰恳求母亲。 “不行,我不答应。”木羽夫人显得很生气:“那柳姑娘救了你的命,于木羽家有恩这是没错,但报恩也不用娶她呀。更何况这柳姑娘容貌怪异,又女扮男装混迹军中,绝非良配。” “娘,虽然月朗长得不美,但是她心地善良而且聪明能干,最重要的是她真心待儿子好。”飞杰努力地想说服母亲。 “啪”木羽夫人气的一掌拍在桌上,站起身来冲着飞杰厉声说道:“我说不答应就是不答应,我不管什么柳姑娘杨姑娘,你非得取可儿不可,日子已经选好了,就下月初八。” 飞杰还欲争辩,只见夫人气得脸色发青双手颤抖,话到嘴边又强咽了回去。见飞杰不说话怔怔地站在那里,夫人口气有些缓和地说道:“你去吧,我有些累了。”说完转身躺在塌上不再理飞杰。 木羽飞杰垂头丧气的从母亲房里出来,与端着雪梨燕窝羹的姚依撞了个满怀。见到姚依,飞杰心里七上八下的,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双眉紧锁唉声叹气地走开了。其实姚依早就站在窗下把飞杰母子俩的对话全听去了,见到飞杰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姚依知道只要劝得姑妈将柳月朗赶走,那么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嫁给木羽飞杰。 (六)洒泪离别 木羽飞杰心事重重地来到后花园,独自坐在池边的小亭子里望着水面发呆。忽然听到“咳咳”有人清嗓,回过头去一看原来是冷柯。不用问冷柯就已经知道木羽飞杰在烦恼什么,如果不是为了月朗他是懒得管这档子闲事的。冷柯在飞杰对面坐了下来,望着他也不说话。 “冷公子,你怎么来了?”飞杰问道。 “那你在这儿发什么呆,我看你已经坐了快一个时辰了。”冷柯反问道。 “实不相瞒,今日母亲将我叫去要我跟表妹姚依成亲。”飞杰一脸苦恼。 “这是喜事,有什么好烦恼的。”冷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冷公子,你明明知道我心里爱的是月朗,如何会娶别的女子。”飞杰急的额上青筋凸显。 “那你告诉你母亲,你爱的是月朗,你要娶的是月朗不就行了。”冷柯一脸平静地说道。 “我说了,可是母亲死活不同意。”飞杰失魂落魄地说道。 “那好办呀,带月朗走。走到天涯海角那还有谁能阻止你娶她?”冷柯说着,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飞杰听到这话霍地站了起来,随后又无力地坐了下来,说道:“不可以,我不可以舍弃母亲。自从父亲和哥哥战死,姐姐难产死后,母亲就一病不起,如果我再离开她,那母亲要如何是好呀!”。 “那就娶姚依遂了你母亲的心意,做个孝子。”冷柯依旧面无表情。 “不行,我不能对不起月朗。”飞杰正色道。 “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活该烦恼。”冷柯不耐烦的站起身来说道:“我走了,你自己慢慢烦吧。”说罢转身离开了。 “是呀,如果真能放下一切带着月朗远走高飞那该多好呀!”木羽飞杰在心中暗自叹息。 这边木羽飞杰正在为亲事烦恼,又不知道怎么向柳月朗道明一切。那边月朗还在为早晨的事生着闷气,所以晚饭时两个人都不看对方也不说话,冷柯本来话少,姚依也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一顿饭吃得是死气沉沉。 就这样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柳月朗刚起身梳洗完就听到有人轻叩房门,开门一看只见姚依扶了木羽夫人站在门外。月朗有些意外,忙将二人让进房里。待坐定后,木羽夫人关切地问了月朗的伤势和起居情况,继而又问起月朗的身世:“柳姑娘,家住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呀?” “回夫人,月朗祖籍金陵。六年前因受奸臣陷害父母在回乡的路上都去世了,有两个哥哥一个战死了,一个至今下落不明。现在月朗是孤苦伶仃,只有师傅一个亲人。”想起身世月朗不觉眼眶发红。 “哎,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木羽夫人怜惜地拉过月朗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安慰道:“好孩子别难过了,你是我木羽家的大恩人,今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把我们当成你的亲人吧。” 月朗听夫人这么说,感动地流下泪来,说道:“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木羽夫人笑道:“当然是真的,而且等下个月杰儿跟可儿成亲后,我还要为你做主物色一个文武双全的好夫婿呢”。 “什么?您说什么?谁跟谁成亲?”柳月朗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是杰儿跟他表妹可儿呀,杰儿没有告诉你吗?”木羽夫人故意加重了语气,一面说一面拉过姚依满脸慈爱地看着她。 而此刻姚依早已满面红云,羞得抬不起头来,对着姑母娇嗔地说道:“姑妈,你真是的,怎么跟柳姐姐说这些。” 月朗的头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觉得心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柳姑娘,柳姑娘,你怎么了?”木羽夫人见月朗呆呆的,叫她也没有反应,便伸手推了她一下。 “喔,木羽夫人、姚姑娘恭喜恭喜,可惜我明日就要跟师傅回去了,木羽兄的喜酒怕是喝不上了。”月朗强颜欢笑,可心里却苦似黄连。 “怎么这么快就走,再多调养些日子吧,我今天还吩咐管家去买了一些上好的补品准备做给你吃呢。”木羽夫人故作惋惜地说道。 “就是呀柳姐姐,再多住些日子,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跟你说呢。”姚依也虚情假意地挽留道。 “不了,夫人、小姐你们的心意月朗心领了。”柳月朗心痛得快要支持不住了。 “那么柳姑娘你什么时候走就告诉我们一声,我与杰儿设宴为你师徒饯行。你好好休息,我们走了。”木羽夫人拉着姚依满意地离开了。 送走木羽夫人,月朗一下跌坐在椅子上,刚才的一切仿佛还在梦中。可是为什么心痛的感觉却是那样的真实,泪水止不住地向外涌:“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了?”月朗再也撑不住伏在桌上放声大哭。哭了一会儿,月朗抬起头来心想:“不行,我一定要当面向飞杰问个清楚。如果他早就知道这件事却不告诉我,那我今晚就走”。 打定主意,月朗洗了洗脸整理了一下,去找木羽飞杰。刚走到飞杰窗外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细听是姚依的声音:“杰哥哥,你找我?” “嗯,可儿,我俩的亲事母亲告诉你了吗?”飞杰问道。 “嗯,姑妈跟我说了。”姚依小声的回答。“那你是怎么想的?”飞杰又问。 “可儿全凭姑妈做主。”姚依的声音更小了。 “我是问,你怎么想的?”飞杰提高了嗓门,语气有些焦急。 “我,我,我自然是乐意的”姚依娇羞地答道。 窗子没有关严,柳月朗透过窗缝看到木羽飞杰与姚依对面站着。此刻的姚依一脸娇羞,低头弄着衣带。 “可是,我一直都把你当亲妹妹看待,娶你我真的没有想过。”飞杰认真地对姚依说道。 “我知道,可是我们从小就定过亲,而且我也从来没有把你当哥哥看待呀。”姚依看着飞杰,眼睛里柔情万种。 “话虽如此,可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你嫁给我是不会幸福的。”飞杰一脸痛苦地说道。 “杰哥哥,可儿知道你心地善良。虽然柳姑娘是救了你的命,可是如果当时换作可儿,可儿也会帮你挡那一箭的。”姚依注视着飞杰,幽幽地说道。 “不是因为这个”飞杰不知道要怎样让姚依明白自己的心情。 “姑妈说柳姑娘自幼家破人亡,必是个不祥之人,如果娶了她会祸及到你。还有姑妈说她一个女儿家,女扮男装混在军中多年,怕是清白……”姚依话到嘴边又不敢说下去。她偷眼看了看飞杰,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又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而且她容貌丑陋与杰哥哥一点也不般配。” 月朗再也听不下去了,两行清泪顺着脸庞滑了下来。想冲进去质问飞杰,却看见姚依猛地一把抱住飞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动情地说道:“杰哥哥,我爱你,从见到你第一眼就爱上了你。”木羽飞杰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月朗一咬牙,闭上眼睛,转身离开了。姚依看到窗前人影闪过,唇边露出了一丝微笑。 一整天月朗都有意躲着飞杰,两次飞杰想跟她说什么,月朗都借故走开了。吃过晚饭月朗回到房里,飞杰跟来月朗推说身体不适要早些休息就把他关在了门外。待飞杰离开,月朗将随身衣物装进包袱里,想到就要离开将来可能永无相见之日,不觉又掉下泪来。 (七)鹿妖袭来 月朗把木兰刀和写给木羽飞杰的信放在枕头上,吹灭了灯坐在房里,等到敲过三更鼓,便背上包袱走出了房间。她来到木羽飞杰卧房门外,静静地站了一会,听到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泪水不觉涌了上来模糊了双眼。“早也是走,迟也是走,长痛不如短痛。”月朗狠狠心擦干泪水转身离开。她到军马房外轻轻吹了一声口哨,不一会儿银狼雪龙从里面窜了出来。月朗摸摸雪龙的头,说道:“雪龙,我们走啦。”说完带着雪龙离开了将军府。 柳月朗的心仿佛掏空了一般,漫无目的得在路上走着。“爹娘死了,大哥嫂子死了,刚满百日的小侄儿也死了,二哥至今下落不明。本想参军立了军功就可以为父亲洗雪沉冤,杀了蔡京奸贼报那毁家之仇,可是现在连仇家也被皇上驱逐后死在外乡了。好不容易与木羽飞杰重逢,盼望着能与他共结连理,可如今竟也成了梦幻泡影。”柳月朗越想越难过,不知道自己该到哪去。就这样没有目标的瞎走了五六天,忽然想起已有两年没去给家人扫墓了,心想:“虽有竹伯照顾也不知道怎样了?”想到这,月朗决定回到悟忧谷去,从此与家人的墓冢为伴了此一生。 有了目标柳月朗归心似箭,因带着银狼又怕木羽飞杰等人来追,于是尽捡那人烟稀少的山野小径日夜兼程。渴了喝溪水,饿了就打些山鸡野兔充饥,困了就靠着雪龙席地而卧。不几日就到了扬州的地界。 这一日,柳月朗跟雪龙急走了整整一天,傍晚时分来到了一处山林。雪龙到林中吃了个饱,又给月朗带回了一只松鸡。待月朗把鸡烤熟吃下,已是月上中天。山中的寒气升了起来,月朗与雪龙依偎在火堆旁相互取暖,不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月朗睡得正香突然听到雪龙发出急促地警告声,她翻身而起拨剑在手,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黑漆漆的山林。只见银狼雪龙早已龇着獠牙摆出了进攻的架式,一双蓝绿色的眼睛紧盯着林子深处。月朗一下子紧张起来,站到雪龙身旁,挥剑护住胸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见一股股阴森森的绿气从林子的深处冒了出来,空气里散发着一股妖异的香气。月朗急催先天罡气闭了嗅觉,此刻红泪镯也自动发出龙吟之声,散出红色的结界包裹住了月朗。月朗低声对银狼说道:“雪龙,小心点,有别道众生靠近。”雪龙望望月朗,发出一声低吼,眉间月形凸显全身立刻升起一道白色光罩。 绿气越来越盛,将月朗跟雪龙团团围住,接着林中传来了脚步声,“咚——,咚——,咚——”,“来了”月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绿气突然向后散去,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吸了回去,一个干瘦的老者出现在了月朗的面前。不对,这不是一个人。这老者上半截是人,可下半截却是鹿,全身皮肤是棕黑色的,老者的头上绿气环绕形似鹿角。那老者在离月朗一丈远的地方站住了,阴森森地笑道:“月亮公主,我等你很久了,现在一切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你是什么东西,你想做什么?”月朗强压心神,厉声问道。 “我本是鹿神,都是那该死的后羿,你的父亲。他捉住了我,砍掉了我的角,害得我变成现在这神不神妖不妖的样子。我要报仇,我要报仇。”那鹿妖恶狠狠地说道。 “快,把月灵石交出来,我还可以饶你不死。”鹿妖向月朗伸出干枯的手,朝着她前胸抓了过来。 银狼雪龙大吼一声,向鹿妖发起了进攻。无奈它不是这修行数万年鹿妖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被鹿妖制服,被绿气死死地捆在了树上。鹿妖困住了银狼,转身来抓月朗。月朗挥剑反抗,结果也被鹿妖的绿气缠住,这绿气碰到红泪结界就像水蛭一样钻了进去,结界此时居然一点防卫效果都没有。绿气弥漫在月朗四周,蛇一样缠绕着她的身体,慢慢渗入了她的肌肤,月朗只觉得一股妖异的香气直浸心肺,手脚渐渐失去了知觉。 红泪结界消失了,鹿妖左手一把掐住柳月朗的脖子把她整个提离了地面,右手向月朗的胸口抓去,五个黑长的手指像利刃一般没入了月朗的肌肤,月朗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嘭”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光球正中鹿妖后心,借着强大的冲力柳月朗脱离了鹿妖的双手,整个人飞了出去。木羽飞杰飞身上前,接住月朗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月光下冷柯怒目而立,双手垂在身侧,掌心两个光球正在蓄集力量。“嘭,嘭”又是两声音巨响,冷柯手中的光球交织着,如游龙一般扑向鹿妖呼啸而去。这次鹿妖有了防备,他头上的角形绿气化作一道树形绿屏将冷柯的进攻全部挡了回去。鹿妖一击得手,立刻现出真身,全身散发出的绿色阴气向空中结集成了一条巨蟒,张着大口向冷柯扑了过去。 这时林闲云已经救下了捆在树上的雪龙,猛然看见鹿妖向冷柯发起进攻,急升纯阳罡气护体飞奔到冷柯身旁挡在了他的前面。冷柯一惊,一把将林闲云拉到旁边吼了一句:“你顾着自己,别来找死。”说完双手结降伏手印于胸,口中念念有词,大喝一声:“玄天武月”,一道紫光从冷柯胸口射出,光芒直冲云霄。那绿色巨蟒一碰触到紫光就立即烟消云散了,冷柯眼中寒光一闪,乌玉笛凌空而出直插进了鹿妖眉心,那鹿妖哼都没哼一声就一命呜呼了。 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瞬间结束,木羽飞杰和林闲云看得是目瞪口呆。冷柯也不理他们,来到月朗身边单膝跪下察看她的伤势。见月朗已经昏迷,胸口受伤的五个指洞里正向外淌着黑血,冷柯从怀里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倒了一粒冰清丸塞进月朗口中,又弄碎一粒敷在伤口上。说也奇怪那药一敷上,刚才还流血不止的伤口立刻结痂痊愈了。 木羽飞杰一把抓住冷柯,激动地说道:“冷公子,月朗重伤那晚是你留书赠药的吗?” 冷柯没有回答,对着飞杰说道:“月朗身上的毒还没解,此地不宜久留,回去再说。”说完招呼银狼雪龙转身离开。林闲云没帮上什么忙,心事重重地跟在冷柯身后。走着,走着前面的冷柯突然站住,回过头来死死的盯着林闲云,许久才从嘴里挤出一句:“你刚才不要命啦!” 林闲云听冷柯这么一说,心头甚是酸楚,想道:“是呀,我真是不自量力,只顾着怕他受伤却忘了他并非普通人。”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冷柯,只是望着他呆呆地站在那里。 冷柯俊脸微红,扭过头去,丢下一句话:“不过,谢啦!”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咦,他向我道谢,他居然向我道谢,难道是我听错了吗?”望着冷柯远去的背影,林闲云心头一热。 木羽飞杰等人离开树林找到一家客栈,本打算稍事休息等天亮就回杭州,飞杰衣不解带的守护在月朗身边。没想到半夜柳月朗伤情突然恶化,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黑血直流,伤口四周绿气网纹萦绕不断地向全身扩散,不一会儿全身的皮肤都变成了紫黑色,而月朗的身体却如同木炭一般炙热。木羽飞杰忙将冷柯和闲云叫来,冷柯查看过月朗伤口后,神色凝重的对飞杰和闲云说道:“没想到鹿妖的毒这么厉害,看来我还必须再回鹿妖森林一趟,你们两个好好照顾月朗。”说完从怀中拿出青瓷小瓶交给飞杰,叮嘱道:“这冰清丸半个时辰给月朗吃一粒,可以暂保她性命。”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林闲云从未见冷柯如此紧张,不放心地坚持要跟冷柯同往,最后冷柯跟林闲云趁着月色向鹿妖森林急奔而去。到了杀死鹿妖的地方,二人发现鹿妖的尸体不见了踪影,冷柯心里暗叫不好:“刚才走得急,竟然没有想到这鹿妖应有同伙,这下糟了,如在天亮前找不到解药,月朗可能性命不保。”想到这,冷柯回头望着林闲云说道:“我们分头行事,一定要在天亮前找到鹿妖巢穴,否则月朗性命堪忧。” 林闲云看着冷柯因紧张而略显苍白的脸,知道他所言非虚,可是分开行动,闲云又怕他有事,一时犹豫起来。冷柯见闲云不答话,猜到他的心事。心里不由暗暗感动:“没想到这个登徒子目前处境比我危险百倍,却仍然处处以我的安危为念,也许我是真的误会他了。”想到这,冷柯从怀中取出一根细红绳,对林闲云说道:“现在是非常时期,这是一根同心结绳,你我各系一头,等会儿分头行动时一方如有异状,就能马上通知对方知道。”说完与林闲云各将绳的一头系在手腕上,然后念动真言,以手指将绳凌空斩断,腕上的红绳没入肌肤不见了。 二人分头在林中搜索起来,过了不久林闲云只觉得手腕上同心结绳的地方越拉越紧,似乎正将他引向什么地方,心想:“不好,冷柯出事了。”不及多想急运神行功飞快地向绳子指引的方向奔去。大约跑出三十多里,使看到冷柯站在一个洞穴前,那洞口大约一人来高,里面黑漆漆的散发着妖异的香气。林闲云来到冷柯身边,小声问道:“是这里吗?” “嗯,有个小的在里面。”冷柯答道。 “你预备怎么办?冒然进去恐怕不妥。”林闲云望着冷柯有些担心。 “嗯,我把它逼出来。”冷柯不看闲云盯着洞口冷冷的说道。 随后冷柯转过头看了看闲云,叮嘱道:“一会儿你站在我的结界里,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出来,听到了吗?” 林闲云还想对冷柯说些什么,冷柯已不由分说将闲云拉到离洞口较远的地方,手结护持印念动真言。林闲云只觉从冷柯身上发出一道淡紫色的光屏将自己包裹在了里面,仿佛隔着一层淡紫色的水晶。 冷柯安置好林闲云,转身回到洞口。双手向前一伸,两个白色光球带着巨大的能量射向洞中,只听得一声巨响过后,洞中绿气如江堤倒塌一般渲泻而出,立刻就将冷柯包裹起来。忽然阴风一阵,一个绿影从洞里闪了出来。林闲云定睛一看,出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只见这女子全身闪烁着绿色荧光,双拳紧握护住洞口,她柳眉倒竖满面怒容的注视着冷柯,身后绿气凝结成剑形,眼看就要攻击了。 冷柯见那女子,并不出手,只是冷笑道:“妖孽,你还真不自量力,你有把握能打赢我吗?” 那女子听冷柯此言,面露惧色但却硬梆梆回道:“哼,你杀了我爷爷毁了洞府,此仇不共戴天。即便今日我杀不了你,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你。” “呵呵,你确定你还能活过今天吗?”冷柯冷笑道,觉得这小妖真是天真的可以。 这女子不再答话,突然收了绿气剑,双手向胸口狂抓了下去,那胸口血肉模糊。再看女子手中多了一颗绿色的圆珠,女子对着冷柯绝望地笑道:“我自知以现在的法力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但我就不相信以我两万年的道行引爆鹿灵珠,你能避得开。”说完用鲜血淋漓的双手将那绿色圆珠举在头顶,双目绿光闪烁,只见那灵珠越来越大,越变越亮,珠里绿色火光窜动,大地也开始震动起来。 林闲云虽然不知道那女子与冷柯说了什么,但他也预感到可怕的事就要发生了,当冷柯也结起降魔印准备与鹿女决一死战时。林闲云运起全部功力,打破了结界,冲到了两个人之间大叫道:“二位住手,事已至此,何必再大开杀戒。难道你们真想毁了这里吗?” 林闲云突然冲出来,冷柯着实一惊,那鹿女也吓了一跳,正在催动的鹿灵珠失去方向朝着林闲云飞了过来。冷柯见闲云危险,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用身体护住了他。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火星四溅,那火球一样的鹿灵珠在冷柯的胸前爆炸了。 等烟尘散尽,林闲云才看清冷柯的左肩已被烧伤,如玉的脸庞上鲜血淋漓。可并不见他面上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只见他右手当胸,指结降伏印。只要这“玄天武月”一出那鹿女是必死无疑。林闲云见状,抽身挡在二人中间,一手按住了冷柯的手说道:“冷公子,放了她吧,何必赶尽杀绝。” 冷柯望着林闲云大惑不解,突然目光寒如冰雪,从嘴里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你怜惜她?” 林闲云望着冷柯,目光深切的说道:“我不是怜惜她,我是担心你,你已经受了重伤,如果再动用真气攻击,我怕你的身体会支持不住。” 听闲云这么说,冷柯的表情柔和下来,轻声说道:“不杀了她,将来终将是个祸患。” 林闲云看着冷柯微微一笑,转身走到鹿女面前,望着鹿女说道:“姑娘,我们误杀你爷爷,是因为他攻击了我们的朋友。俗语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刚才也伤了我的朋友,算是扯平了,依我看就算了,你走吧。” 那鹿女本以为这次是必死无疑,没想到林闲云会出言相救,望着闲云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林闲云微微一笑,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念你一片孝心,我不忍看你送命,你走吧,好好修行不要再出来害人了。” 听林闲云这么说,冷柯收了真气,坐到了地上自行运功疗伤不再理会鹿女。鹿女听了闲云的话,身上绿气全消眼含热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跑进洞去。不一会鹿女从洞中出来,将一颗金色的圆珠交给林闲云,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这是爷爷的鹿灵珠,拿去可以解你朋友身上的阴毒。”说完向闲云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林闲云望着手中的鹿灵珠,心想:“这下月朗有救了。”又惦记着冷柯的伤势,忙跑到冷柯跟前仔细查看他的伤势。只见冷柯盘腿坐着,双眼紧闭,全身笼罩着淡紫色的光芒,光芒中有点点星光闪烁。不一会儿他肩上和脸上的伤口都自然愈合了,甚至连身上的白衣也恢复如新。林闲云看着一切,心中更加确定冷柯并非凡人。 (八)情之一字 冷柯和林闲云携带鹿灵珠回到客栈,柳月朗的情况越来越不好,木羽飞杰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冷柯借口要替月朗疗伤把林闲云和木羽飞杰都撵出了房间。木羽飞杰不放心,执意要守在门外,林闲云知道冷柯一定有办法求月朗,先行回房去了。 木羽飞杰在房门外走来走去,走去走来,每一分钟过得都好像一年那样的漫长。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飞杰实在忍不住了,他用手指戳破了窗户上的棉纸,偷偷地往屋里看。不看还好,这一看他差点没气得吐血。只见月朗衣裳尽解,正赤裸着上身背对着自己,背上当初为救他留下的长长刀疤现在看起来依然触目惊心。冷柯与月朗面向而坐,单手抵在月朗前胸,看样子正在帮助月朗疗伤驱毒。 “就算疗伤,也不必衣裳尽解吧?还把手放在,放在月朗……这可是有损女儿家的清白呀!”飞杰只觉得胸口塞得慌。 “哼,就算你跟月朗是师徒关系,毕竟男女有别。这,这,成何体统!”木羽飞杰越看越气,真想冲进屋去,可又怕自己鲁莽行事会害到月朗。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冷柯在屋里说话:“木羽飞杰,如果你真爱月朗,就不应只顾自己的感受而置她的生死于不顾。你们理教那一套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歪理在我看来简直狗屁不通。”说罢冷柯帮月朗穿好衣服扶她躺下,安置好一切从房里走了出来。 “我不知道你们世间男女为何把肌肤之亲看得那么重,在我看来所有的肉体不过只是一具皮囊。”说完冷柯头也不回的走了。木羽飞杰被冷柯这摸头不着脑的话说得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等他转身想对冷柯说些什么的时候,走廊里早已空无一人。 飞杰轻轻地走到月朗床边,深情地凝视着她,此时月朗的脸色已经恢复成正常的肤色,飞杰小心地拉开月朗胸口的衣襟,刚才还流着黑血的五个窟窿已经消失了,只有雪白的胸脯随着呼吸在轻轻的起伏。飞杰心中虽知这样不好,可是他却怎么也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只觉得心跳得好快,口干舌燥浑身热着好像火烧。他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定了定心神,摸索着帮月朗把衣襟拉好,又帮她把的被子掖了掖。 走出月朗的房间,木羽飞杰鬼使神差的去找林闲云。 也许是刚才与鹿妖的战斗太过激烈,也可能是冷柯今天对他的态度与往常不太一样,林闲云此刻也正对着桌上的烛光发呆。见木羽飞杰失魂落魄的来找自己,林闲云还以为月朗又出了什么事,略显意外的问道:“飞杰,冷公子还没有把柳妹治好吗?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木羽飞杰重重地坐在了林闲云对面,叹了一口气说道:“月朗很好,已经没事了,只是我自己心里有些不舒服,睡不着所以来找你聊天。” “喔,怎么了?”林闲云问道。 “林大哥,你说这冷公子跟月朗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说他们是师徒,可是年龄上看又不像。说不是师徒呢?月朗平日里对冷柯是又敬又怕。看冷柯对月朗呢,有时候到是像师徒那么回事,可有时候又不像师徒。还有那个冷公子,真的很奇怪,长得那么俊朗,却从来都是一付冷冰冰的样子,除了月朗,我根本就没见过他对任何人在意过。你说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呀?”木羽飞杰说是来找林闲云聊天,可实际上却是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 “喔……”林闲云听木羽飞杰这么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木羽飞杰也不管林闲云,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我一直在想,为何以前冷柯三番四次出手救月朗却从不露面,而这次月朗出走,他更是一点都不着急找她。可是当月朗被鹿妖袭击时,他又是那样的忿怒,真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他到底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 “看冷公子对待月朗,我想无论他是怎样一个人怎样一种身份,他都是在尽力保护着月朗,他始终没有恶意的。”林闲云不知道是在安慰木羽飞杰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如果他没有恶意,那么对月朗会不会是爱意呢?”这句话飞杰说出来有些艰难。 “我看不会吧!”林闲云其实心里也没有底。 “林兄,我刚才在月朗房外,偷偷看到冷公子帮月朗疗伤,月朗衣裳尽解,而冷公子的手就放在她的胸前为她疗伤。”说到这,飞杰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定了定神才又继续说道:“看这冷公子仿佛习以为常,并未见他有什么不自在。我是担心,他们两人的关系并非师徒这么简单。”飞杰眼前又浮现出了刚才的一幕,难受的快要爆炸了。 “什么,你说月朗跟冷公子,脱了衣裳疗伤?”林闲云听木羽飞杰这么一说大惊失色。 “不是两个人都脱了衣服,是冷公子把月朗的衣服脱了。”飞杰有气无力的说道。 “他们没做什么吧?”林闲云紧张的有些没有道理。 “这倒没有,冷公子只是帮月朗疗伤。可是不管怎么样,女子的身体历来只能给丈夫看到,更别说让他人触碰。即使是父母到了一定的年纪也是不会随便看或是接触女儿的身体,更何况于师徒,所以我怀疑他们两个人之间并不简单。”飞杰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却在流血。他在心中反复的问自己:“如果冷柯跟月朗并非师徒而是情侣,甚至早已以身相许,那自己将来该如何自处?” “那冷公子帮月朗疗完伤后,又做了什么没有?或是说了什么话?”林闲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痛。 “那冷公子帮月朗疗完伤后,出来跟我说了两句稀奇古怪的话,我不太明白。”飞杰回答道,接着把冷柯对他说的话告诉了林闲云。 听了飞杰转述冷柯的话,林闲云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他对着木羽飞杰微微一笑,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飞杰说道:“冷公子跟月朗一定没有男女之情,冷公子的境界非平常人可以想见,你大可放心,我敢用性命担保他们一定没有做过越礼之事,是清清白白的。” 木羽飞杰心中还有疑问,可听到林闲云说得那么有把握,心情轻松了一些:“是呀,我应该相信月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虽有时候毛毛糙糙不像女孩子,但是却是个百分之百自重守礼的人。我想她一定不会做出那些轻浮随便的事来。” 林闲云和木羽飞杰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分坐在桌子的两边,呆呆望着桌上的烛光各自想着心事。窗外弦月当空,一个白色的身影立在林闲云房外的屋顶上,冷柯望着月亮淡淡一笑,心想:“人呀人,真是痴得可以。唉!情之一字,我还是无法参透。”想到这儿,如烟一般消失了。 (九)重归于好 次日,柳月朗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木羽飞杰正握着自己的右手倚在床边的木框上睡着了。月朗轻轻地把手抽了出来坐起身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用手拍了拍前额,望着飞杰熟睡的脸,一时想不起为何自己会在这里! 她想呀想,只依稀记得自己跟雪龙在回悟忧谷的路上,于一片树林里遇到了一个鹿形的妖怪,而那妖怪好像是冲着自己身上的什么月灵石而来,可这月灵石到底长什么样子自己也不得而知。想想,好像当初那个黑衣人也是为了月灵石而来。而此时,手中抓空的林羽飞杰大叫着月朗的名字醒来,把旁边沉思的月朗吓了一大跳。 飞杰转头看到月朗正呆呆地望着自己,像孩子找到了丢失已久的宝物般,将月朗抱了个满怀。嘴里说道:“月朗妹妹,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一声不响地走了,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 柳月朗强忍心痛,面无表情地推开飞杰,漠然地说道:“木羽大哥,我们男女有别还是尊重些好。你是快要成亲的人了,这样对不起你表妹姚依。” “你……”飞杰听到月朗说出如此绝情的话,一时哑口无言,眼中神情痛苦万状。 柳月朗装出一付毫不在意的样子,笑着说道:“木羽大哥,你怎么追到扬州来送我呀,俗话说得好‘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还是快回去吧!别误了你跟姚姑娘的大好日子。”说完月朗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背对着飞杰,怕让飞杰看到她的泪水已蓄满了眼眶。 木羽飞杰脸色铁青,双拳紧握,身体因为内心过分的激动在轻轻地颤抖,他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你真的要我娶姚依?” “哈哈,大哥说的哪里话,你娶谁是你的事,何必要我答应。”月朗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我娶别人?”飞杰的心都要碎了,“原来她从未真的爱过我,所以她根本就不在意我娶谁,可怜我心里只有她一人。”飞杰抬头望天长叹,硬生生地将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 “我介意,我有什么资格介意?”月朗的情绪完全失控了,她对着飞杰歇斯底里地叫道:“我能阻止你娶姚依吗?我可以让你永远只爱我吗?我能控制你的心吗?”月朗泪如泉涌,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你可以,你可以,你为什么不可以?”飞杰冲上前来抱住情绪失控的月朗,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激动地说道:“我爱你,我自始至终只爱过你一人,你是唯一有资格左右我感情的人,你是我唯一想娶的女子。可是你却舍弃我不声不响的走了,你可知道在寻找你的日子里,我都快要发疯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没有姚依美丽聪惠,我家破人亡是个不祥之人,我混迹军中清白遭人质疑,我……”月朗哭喊着,她心中实在有太多的委屈。 见到这样的月朗,听着她字字血泪,飞杰的心都碎了。他猛地吻住了月朗的双唇,将那些还未说出口的伤心话全部堵住了。双唇交织着,抚慰着,纠缠着。这吻包涵了太多的爱,太多的热烈,太多的思念与怜惜。 开始月朗还拼命地反抗,渐渐地捶打飞杰的手紧紧地缠绕在了他的腰间,月朗用她最热烈地吻回应着飞杰,她的吻里有太多的怨,太多的眷恋,太多的委屈与不甘心。红唇轻移,莲舌缠绵,诉不尽的深情爱恋,道不清的痴心不舍。 飞杰直吻得月朗几乎晕厥,才不舍的将双唇移开,可手却抱得更紧了。月朗把脸深埋在飞杰的怀中,面红耳赤,心如鹿撞,可却甜蜜非常。只听到飞杰抚着自己的秀发深情地说道:“月朗,答应我,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我对你的爱,永远都不可以再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我。好吗?” “嗯”月朗的声音仿佛在梦呓一般,她抬起头深情地凝望了飞杰俊秀的面庞,有些担忧地问道:“杰哥哥,你真的不介意我面容尽毁?真的不介意我家破人亡?真的相信我是清白的吗?” 们 “小傻瓜”飞杰爱怜地捏了一下月朗的脸,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我当然相信你,我从来都没有介意过,因为在我心底你永远是十二岁那年遇见的美丽女孩,永远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可人儿呀。”说罢,深情地望着月朗亮晶晶的眸子,眼前的月朗是那样迷人,就连那该死的红记也变得好像玫瑰花不均匀的花瓣一般可爱了。 此时月朗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过去所有的不幸,所有的委屈与彷徨,此刻化作了满心的柔情蜜意。她搂着飞杰的脖子,将脸紧贴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那被爱、被保护、被怜惜、被重视的感觉是这样的真实,月朗真希望时间就这样永远地停止了。 二人正沉浸在爱的甜蜜幸福中,屋外却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林闲云站在房外说道:“二位贤弟,时候不早了,有什么话等回到家中再说不迟。我跟冷公子在楼下等你们,你们快些下来。”说完,步履轻盈地离开了。 木羽飞杰牵着柳月朗的小手,一脸开心地从楼上下来,月朗红着脸躲在飞杰身后,深怕被师傅冷柯和闲云取笑。林闲云见二人言归于好,本想开几句玩笑,又怕说了让冷柯觉得自己轻浮,只是意味深长地望着飞杰和月朗微笑,一句话也不说。而冷柯则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是喜是忧,见二人下来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四人骑马往杭州方向而去,一路上木羽飞杰和柳月朗这对小情人,并骑而行眉目传情。林闲云和冷柯跟在他们后面,闲云不时偷眼观察冷柯,看他表情有无什么变化,只见冷柯依然面色平静,安安稳稳地骑在马上望着前方,根本看不出什么,也不知道此刻他在想些什么? “我说,你就别再猜了,于男女之事我从不放在心上,你就省省吧!”冷柯冷不丁冒出一句,闲云听得心中不知是喜是忧。随后一路上也不敢再看冷柯,一行人慢慢向杭州走去。 (十)他乡故知 数日后四人来到了杭州城外,木羽飞杰和柳月朗又在为去哪里居住一事吵得不可开交,连日来他俩是一见面就开始吵。月朗不愿意随飞杰回将军府,她只要一想起姚依说过的那些话,还有她对飞杰的态度就恨得牙根痒痒,再加上她深知木羽夫人是根本容不下她的,何必去了自取其辱呢!所以说什么也不回将军府。而飞杰呢,好不容易才将心上人找了回来,哪里还肯让她住在外边,硬要她随自己回府。 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吵闹着向城中走去,月朗越说越气,小脸气得通红,大小姐脾气又上来了。她恶狠狠地对飞杰说道:“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我宁可睡大街上也不去你将军府受人冷眼。哼!”说完又恨恨地加了一句:“你杀了我,我死了也不去。” 飞杰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敢不去,绑也要绑你去,你不跟我住,你预备去哪?”说完,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冷柯。 这几日冷柯始终不发一言,此刻依然面无表情,独自骑马走在前面。 林闲云实在听不下去出来打了个圆场,说道:“你们二人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才好了没几天又这样了。都别说了,听我说。” 林闲云顿了顿,望着冷柯的背影缓缓说道:“飞杰,月朗的话也有道理,她去你将军府确实多有不便,要不这样吧让她随我回国师府居住,一来我们是结义兄妹,我的家也就是她的家;二来我妹妹月前刚好从老家来了,她二人也好做个伴。” 听林闲云说得入情入理,木羽飞杰虽然心里老大的不乐意,可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柳月朗听林闲云这么说,当然一百二十万分的愿意,高高兴兴地答应了。随后她骑马赶上冷柯,把到国师府暂住一事禀明师傅。冷柯听了依然平淡地点点头,一言不发,林闲云在后面看了心情一时反而变得愈加复杂。 不多时四人就到了国师府的门前,只见这国师府并不像一般朝中重臣的家那样金碧辉煌,反而显得古朴典雅,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透出一般灵秀飘逸的气质,与林闲云本人如出一辙。冷柯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想道:“看这居所,林闲云此人确非俗人,也许真的是我误会他了。”想到这,脸上的线条也不由得柔和起来。 四人刚到正堂坐定,就听到一个温柔婉约的声音从堂外传来:“翠墨,真的是哥哥回来了吗?” “嗯,小姐,真的是大人回来了,您快去看看吧。”叫翠墨的丫环回答道。 不久,一个身着杏黄衣裙的清丽姑娘从堂外走了进来,满面笑容。抬头看到家中除了哥哥还有客人,姑娘的脸上顿时飞起了红云,衬着如玉的粉面显得俏丽动人。林闲云见妹妹进来,忙拉着她向柳月朗等人介绍道:“各位,这是我妹妹,闺名珑玥。”说完又将柳月朗三人依次向妹妹做了介绍。 那林姑娘满脸娇羞,怯生生地一一与三人见礼,转身亲自沏上了新茶。待所有的人都坐定,木羽飞杰发现月朗正盯着林姑娘一个劲地看,纳闷地推了推她说道:“月朗妹妹,你干嘛老盯着林姑娘看呀?” 月朗也不看飞杰,依然盯着林珑玥,嘴里说道:“杰哥哥,你觉不觉得这林姑娘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嗯,是好像在哪里见过。”飞杰被月朗这么一说,也觉得林姑娘有些面熟,一面细看,一面自言自语道:“林珑玥……这个名字好像以前听过,可是什么时候呢?” 那林姑娘见哥哥的两个朋友一直盯着自己看,也满脸疑惑地看了看月朗,又看了看飞杰,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裙,不明白自己到底那里不对。正纳闷,猛然发现冷柯也正望着自己,不觉双颊绯红忙把头低了下去,盯着脚尖心如鹿撞。 突然,柳月朗想起了什么,她“噢”地大叫一声,跳了起来走到林姑娘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这举动把在场所有的都吓了一跳,只听到月朗开心的对飞杰说道:“杰哥哥,你还记得蝶谷遇到的女孩吗?还有玲珑花?” 木羽飞杰听月朗这么一说,也猛然想了起来,站起身来对月朗说道:“她,她是那时的林姑娘?” 月朗开心地使劲点着头,笑眯眯地拉着林珑玥说道:“我就说呢,怎么会这么眼熟,原来是儿时的故人。” 林珑玥初见木羽飞杰便觉得眼熟,现在听到月朗这么一说,也想了起来。可是眼前的月朗与印象中变化太大,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林闲云听说妹妹与月朗和飞杰居然儿时就已相识,也觉得很意外,不过见三人都是一付开心的样子,于是笑眯眯地对冷柯说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没想到我妹妹与飞杰和柳妹还有这样一段因缘,‘他乡遇故知’真是太妙了,今天就在我家中庆祝一番,大家不醉不归。” 这一晚国师府的晚宴热闹非常,木羽飞杰能找回月朗心情好得自是不必多说,月朗在痛失亲人后能在异乡遇到儿时旧友,心情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而林闲云能留冷柯住在自己家中,那心情,呵呵……只有冷柯,自始至终依然平淡如水,脸上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其他表情,果真是个怪人。席间觥箸交错、推杯换盏,大家畅叙别后之情皆感慨万分,一顿饭直吃到深夜才各自散去。 柳月朗这一夜与林珑玥同榻而卧,说起别后种种不由得泪湿衣襟,珑玥也陪着月朗默默垂泪,不停地安慰着她,让月朗许久孤单寂寞的心感受着来自己朋友的温柔照顾。窗外,一轮圆月,清辉如梦,好似也在祝愿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孩从此能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十一)峰回路转 第二日一早起来,林珑玥就吩咐贴身丫环翠墨把平日里不舍得穿的新衣取来送与柳月朗,又亲自帮她梳洗打扮。月朗好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亲情,感动地握着珑玥的手说道:“林姐姐,你待我真好,从此你便是我的亲姐姐。” 林珑玥羞涩地笑着,一边在月朗发间插上玉簪,一边说道:“月朗妹妹,听说你要住在我们家里,你可知道我心中是多么的欢喜。我从小只有哥哥一个亲人,现在忽然多了个妹妹,真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从此我们一起做伴,让我照顾你,好吗?” 月朗抬起头,眼中噙满泪水,她望着珑玥俏丽的容颜,点了点头,转身抱住了她的纤腰,把脸埋进了她的怀中,任由泪水肆意的流淌。 在林闲云兄妹二人的精心照料下,月朗的身体渐渐康复,她每日与师傅冷柯练功修行,闲时与珑玥说笑为伴,日子过得是难得的轻松惬意,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月朗的心情也一天天焦虑起来,眼看再过几日就是初八了。 这一天早晨,柳月朗与冷柯在花园练功,林闲云没有去上朝,饶有兴趣地坐在凉亭里看他二人练剑。国师府花园乃依活水而建,而这望月亭又临水翼然,穿亭望去翠柳扶风,岸边几株桃花已经开始凋谢,片片花瓣随风飘落水面。林珑玥亲自端着香茶送进亭内,见哥哥望着月朗师徒练剑都看痴了,笑着把手伸到哥哥面前晃了晃问道:“哥哥,你到底是看剑呢?看人呢?” 林闲云被妹妹这么一说,有些不自然地收回目光,接过茶说道:“当然是看剑啦,人有什么好看的!” “呵呵,真的吗?”珑玥见哥哥不自在,掩口而笑一脸娇憨。 “不过说真的,那冷公子真的不像男子,他果真是月朗妹妹的师傅吗?”林珑玥望着冷柯清竣的身影轻声问道。 “师傅还有假的,不信你自己问柳妹好了。”林闲云故作镇定地说道,低头喝了口茶。 “我自然是会问的,不过看年纪样貌这冷公子与我们相差不大,但却是看月朗妹妹长大的师傅,的确有些不寻常,我定要找个时间好好问问。”林珑玥一边把茶放在桌上,一边自言自语。 林闲云一向最疼爱这个妹妹,见她对冷柯表现出极浓厚的兴趣,心里很不是滋味,忙把话岔开:“玲珑,招呼柳妹他们来喝茶休息一下,要不茶都凉了。” 林珑玥听话的去招呼月朗师徒来亭中稍事休息,林闲云望着水中片片桃瓣,想起与冷柯初见时的情形,随口吟道:“翠柳含烟杳霭中,桃花流水浅深红。” 话音未落,只听得刚进到亭中的冷柯续道:“闺中娥眉愁对月,辞罢暮鼓待晨钟。” 听冷柯续这两句诗,林闲云、柳月朗、林珑玥俱是一惊。 林闲云愣愣地望着冷柯绝世的面容,心潮澎湃。 柳月朗被说中心事,满眼惆怅。 最奇的还是林珑玥一双妙目怔怔地望着冷柯,不觉痴了。她在心中想道:“这冷公子,如何会知道我的心事。看他平日冷淡非常,原来竟是个细心之人。难道,他明白我的心事?”想到这不觉又双颊绯红。 三人正在出神,忽然身后传来木羽飞杰的声音。飞杰一路小跑来到亭中,拉起林闲云就往外走。闲云被飞杰的举动弄得莫明其妙,定要飞杰说个明白才肯跟他去。木羽飞杰急得直跺脚,一双眼睛血丝满布,仿佛闲云不随他去就要与他拼命一般。冷柯在一旁淡淡地说道:“你随他去吧,他有很重要的事与你商量。”说完背过身,继续喝茶去了。林闲云听冷柯这么说,只得随飞杰出亭而去。 柳月朗和林珑玥被这三人弄得莫明其妙,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月朗问冷柯道:“师傅,他俩要商量什么?” “你以后就知道了,快喝茶,喝完了好继续练剑”冷柯答非所问。 “师傅……”月朗还想问,只见冷柯已经站起身来,走出亭外去了。 这边,木羽飞杰火烧火燎地把林闲云拉到书房,关上房门,一把将林闲云按在椅子上,望着他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林闲云莫明其妙地望着他,心里盘算:“能让飞杰如此方寸大乱的会是何事?” “林大哥,这次只有你能救我了,我回家与娘亲商量要与姚依退婚的事。没想到我娘她以死相逼,姚依一见我又眼泪汪汪的,真是愁死人了。现在眼看吉日就要到了,我可怎么办呀?”飞杰说着,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一筹莫展。 “喔,原来是这事呀!”林闲云恍然大悟,他想了想调侃似地说道:“飞杰,如果实在不行,就与你娘商量你一夫两妻,娶月朗和姚依做个平妻如何?” “不行,不行,这万万不可?”飞杰的手摇得呼呼直响。 “为何不可?男子三妻四妾很是平常。如果怕柳妹那里不好说,我去说好了。”林闲云一脸坏笑说道。 “林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且不说我从来都是把姚依当亲妹妹看待,即便不这样我也不可能娶她。虽然男子三妻四妾是平常之事,可是我对月朗一心一意绝无二志,只想与她一人厮守终生,要我娶别人万万是办不到的。” “那要是柳妹都愿意呢?”林闲云进一步试探飞杰。 “即便月朗同意,我也不能这么做。”飞杰说得斩钉截铁。 “那……可就难办了!”林闲云玩弄着手上的折扇,卖起了关子。 “正因为难办,所以才请你这再世诸葛帮忙呀!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别看热闹了。”飞杰急得抓狂。 “办法嘛……倒是有一个。”林闲云眯起眼睛望着眼前着急上火的木羽飞杰,幽幽地说道。 “林大哥,你快说,快说!”飞杰一把抓住林闲云,急切地问道。 “让皇上赐婚,那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逼你娶姚依了。”林闲云望着飞杰慢条斯理地说道。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飞杰激动地跳了起来,刚才还一脸愁云惨雾,现在变成一脸的春光明媚。 “可是,这让皇上赐婚,能行得通吗?皇上怎么会照我们臣下的意思行事呢?”飞杰的脸色又暗淡了下来。 林闲云站起身来,拍拍木羽飞杰的肩膀说道:“贤弟呀,我好人做到底,去帮你跟皇上说说。”说完笑嘻嘻地摇了摇头转身出了房门,吩咐管家备车往往皇上行宫去了。 这一去就是一整天,木羽飞杰不敢把这事跟柳月朗说,怕她听了伤心,一个人急得是坐立难安,也不知道林闲云这事办得怎么样了。见飞杰走出走进,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问他又什么也不说,月朗也不由得忧心忡忡起来,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冷柯一付怡然自得的样子,优哉游哉,看得月朗更是火起,不觉在心中暗暗怨道:“这个臭师傅,都什么时候了还一付优哉游哉的样子,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心呀!”刚想到这,抬头忽见冷柯一脸不悦地盯着自己,知道心里的话让师傅知道了,吓得伸了伸舌头,连心里也不敢再埋怨了。 黄昏时分林闲云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手捧圣旨的内侍,那内侍来到堂前正色说道:“朗中令骁骑将军木羽飞杰,忠节营武副尉柳郎上前跪听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联素闻忠节营武副尉柳郎智勇双全,精忠报国,扬州一役闻卿阵亡,常叹国失栋梁,今日得知卿本是先朝忠臣柳公遗孤,乃当世木兰,联心甚悦。赦柳郎无罪,命其恢复女装闺名。想柳爱卿与木羽将军拼死护送联南迁感怀于心,喜二人良缘天定,佳偶天成。赐柳月朗一品诰命夫人,命与骁骑将军择日完婚。钦此,谢恩。” 木羽飞杰听到圣旨,喜上眉梢,山呼万岁将圣旨接了过来。待送走内侍,飞杰拉住林闲云千恩万谢,见月朗还一脸诧异愣在地上,忙上前扶起月朗开心地直望着她笑。柳月朗仿佛仍在梦中,转身拉着林珑玥问道:“林姐姐,刚才皇上下旨赐谁跟谁成亲呀?” “呵呵,当然是妹妹你跟木羽将军呀。恭喜妹妹跟木羽将军有情人终成眷属。”林珑玥拉着月朗的手笑眯眯地答道。 月朗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转身望着飞杰问道:“杰哥哥,林姐姐说的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眼里早已噙满泪花。 飞杰爱怜地望着月朗,温柔的说道:“月朗妹妹,是真的,是林大哥帮忙去请皇上下旨赐婚的,这下子你想不嫁给我都不行了。”说着眼眶也红了。 林闲云见二人这般模样,笑嘻嘻地逗趣道:“其实原本不用这么麻烦,只是飞杰说什么也不肯‘效娥皇女英’,我是被他逼得没有办法,才提着脑袋去求皇上赐婚的呀。其实齐人之福享享有何不可?”说完抿着嘴望着月朗直笑。 柳月朗听林闲云这么说,心中满是甜蜜,咬牙笑道:“哼,谁要嫁给他!” “你敢不嫁。”飞杰急了,伸手来抓月朗。 月朗闪身躲到冷柯身后,小脸羞得通红。林闲云望着冷柯,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异样,不过瞬间就消失了。冷柯走到木羽飞杰面前平静地说道:“木羽飞杰,既然你要娶月朗为妻,那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以令她伤心,否则我会第一时间带她走,而且我不会放过你。”说完眼中寒光闪烁。 木羽飞杰望着冷柯,坚定地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月朗,让她根本没有时间去伤心难过。” 这一晚,柳月朗失眠了,她倚在床头望着窗外的弦月,想到再过不久自己就可以跟心爱的杰哥哥长相厮守,双宿双栖,不觉开心地落下泪来,她轻轻地对卧在床下的银狼雪龙说道:“雪龙,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家了。”雪龙抬起头,望望月朗,呜呜地哼了两声算是回答了她。 窗外,一梳弯月像未长成的少女般娇羞怯懦。满天的繁星悄无声息却看上去是那么的热闹,小园草地里的小虫琐琐屑屑地在夜谈,不远处池中的蛙群在齐心协力地歌唱,初夏时节,几星萤火优游来去,不像在飞行,像是在厚密的空气里漂浮,月光不到的阴黑处,一点萤火忽明忽暗。 夜,是如此美丽! (十二)女儿心事 木羽飞杰回到将军府,将圣旨拿与母亲看。木羽夫人大惊失色,痛哭不止,后经飞杰左哄右劝,方才渐渐止了哭泣。飞杰这才将柳月朗的真实身份细细告诉母亲,恳求母亲能接纳月朗,祝福他们二人。木羽夫人哪里想到儿子的心上人竟然是失踪了六年的姻亲之女,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肯接受,但嘴上却有了些活动的余地。 木羽夫人担心地说道:“杰儿,你真的决定取柳家姑娘了吗?可她现在这个样子与小时候完全不同,将来天天面对这样一张脸,你能受得了吗?” “娘,我爱月朗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是因为她是我真正的知已,能娶到她是儿子今生最大的幸福。”飞杰认真地回答道。 “那可儿怎么办?她还不知道这件事,正欢天喜地的等着与你成亲,如果这件事让她知道,后果不堪设想。”想起姚依木羽夫人难过得又掉下泪来。 “可儿那里,我想办法去说!”飞杰也是一脸惆怅。 此时窗外的姚依早已泪流满面,她用牙紧紧地咬着手帕,强迫自己不能哭出声来,因为太用力了,手帕的一角都被撕裂了。 木羽夫人抽抽搭搭地拭着泪,试探性地问道:“杰儿,你说这样好不好?虽然柳姑娘是皇上赐婚我们不能违抗,但是皇上没有说不准你娶平妻呀,要不你和可儿的亲事照办,如果柳姑娘那里不答应,我去跟她说。” “娘,这万万不可,怎么可以让可儿如此委屈?”飞杰一口回绝了母亲。 “为什么不行,可儿与你有婚约在先,本来就是我们木羽家的儿媳,现在虽然皇上赐婚事出突然,但是也不能就此悔婚呀,要不然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弟弟和弟妹,将来我死后怎么有脸去见他们呀!”说到这,木羽木人又大哭起来。 窗外的姚依听到姑母的话,看到了一丝转机,她定了定心神,细听飞杰如何回答。 “娘,您别再哭了,无论您说什么我也不会娶可儿的。一来我对月朗心无二志,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可儿嫁给我是不会幸福的;二来可儿聪慧秀丽,将来一定会有大好的姻缘等着她,不可以因为我们一己之私毁了她的一生,那样我们更是无颜去见九泉下的舅舅、舅母;三来您是知道我的,我一向都不赞成男子三妻四妾,您也是女人应该知道与人分夫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我想您也不愿意看到可儿和月朗相互折磨一生吧。”木羽飞杰一席话恳切非常、入情入理,说得木羽夫人哑口无言,最后也只得点头同意了儿子的亲事。 窗外的姚依心灰意冷,只觉得天旋地转,多年来的梦顷刻化为泡影。她扶着墙,一步步向自己的闺房艰难的走去。 木羽飞杰从母亲房中出来,一路上在心中盘算要如何与姚依说他与月朗的婚事,不觉已经到了姚依闺房门外,抬手正要敲门,只见姚依从里面轻轻地把门打开,随后转身坐到了桌旁,飞杰满腹狐疑地跟了进去。二人默默无语坐在桌边,气氛异常压抑,最后还是姚依先打破了僵局。 “杰哥哥,你什么都别说了,你来的目的刚才我在姑母窗外都听到了。”姚依的声音异常的平静。 “可儿,是我对不起你。”飞杰难过地望着面无表情的姚依,不知道要怎么对她说才能不刺伤她的心。 “杰哥哥,别这么说,是可儿没有这个福气。只是可儿有件事真的很想知道,请杰哥哥一定要据实回答。”姚依盯着飞杰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你说,我一定如实回答。”飞杰从未见姚依如此认真过,郑重地答道。 “如果没有柳姑娘,杰哥哥,会娶可儿吗?”姚依望着飞杰,眼中满是期许。 “这……我不知道。”飞杰一时语塞。 “如果你不曾遇到柳姑娘,你会爱可儿吗?”姚依步步紧逼。 “可儿,别这样。”飞杰为难地望着姚依,眼神复杂地说道:“可儿,你是个好姑娘,是我配不上你,将来你一定能找到与你两情相悦的如意郎君的。” “唉!”姚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说道:“杰哥哥,你什么也不用说了,可儿明白了。可儿祝你和柳姑娘白老偕老。我累了,想休息了。”姚依背过身去,不再看飞杰。 木羽飞杰本想再说些什么话安慰姚依,可看着姚依单薄的背影,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低着头走出姚依的房间,轻轻地拉上房门,径自离开了。 听到飞杰离开,姚依再也控制不住,倒在床上痛哭失声,她一边哭一边用手使劲地捶打着床板,凄厉的哭声如把把匕首穿透人心,“柳月朗,柳月朗,我恨你,我恨你……呜呜呜……总有一天我要你死在我手里。” 自从皇上赐婚后,月朗整天都是一付幸福的样子,待嫁的女儿家总是比较害羞,这几日也不随冷柯练功,整天躲在闺房里想心事。 林珑玥带着为月朗准备的嫁衣来给她试穿,看着她幸福甜蜜的样子,羡慕地说道:“月朗妹妹你真是有福之人,能与心上人终成眷属,又有一个神仙似的师傅疼爱,真是羡煞旁人了。” 月朗羞红了脸,低着头一面弄着嫁衣的裙摆一面说道:“林姐姐你别取笑我了,难道你不是有福之人吗?你有一个再世诸葛的哥哥,自己又生得美丽动人,不知道世上有多少男子要为你寝食难安呢!” 林珑玥被月朗这么一说,想起冷柯那俊秀飘逸的样子,想起他吟的那两句诗,顿时羞得无地自容,笑着要打月朗。两个女孩子在房里你追我打,闹成一团。珑玥逮住月朗拼命地咯肢她,月朗素来怕痒,二人一起跌倒在床上,笑得花枝乱颤。月朗直笑得捂着肚子大声告饶,珑玥才笑着停了手。林珑玥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掠了掠凌乱的头发,笑问道:“月朗妹妹,看你下次还敢乱说。”停了停又说道:“对了,我问你,冷公子果真是你师傅吗?” 月朗整理着衣裙答道:“当然啦,林姐姐怎么这样问呀?” “我看冷公子年纪跟我们相仿,实在不太相信他会是你的师傅。”林珑玥一双明眸顾盼生辉。 “嗯,以前杰哥哥他们也这样问过我,但是我师傅的样子从我见到他的那一天起就没有变过,也许因为他是修行人的缘故吧。不过说实话,虽然我们是师徒,但是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他是个怪人。”月朗一付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你师傅的家人呢?”林珑玥小心的问道。 “我师傅,他就一个人。”月朗答得没心没肺。 “喔,那他尚未取妻咯?”林珑玥的声音小得都快听不到了。 “当然没有啦,我师傅,娶妻?哪有可能!”月朗想到师傅冷柯那一脸死人样差点没笑出来。 “月朗妹妹,小声点别被听到了。”见月朗这咋咋乎乎的样子,珑玥深怕被人听到忙阻止她。 “嘿嘿,林姐姐!”月朗见珑玥一脸紧张得要死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一脸窃笑地凑到珑玥面前说道:“林姐姐,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师傅了吧?” “死丫头,净胡说,看我不打你。”说着林珑玥就去拧月朗的嘴,俏脸红得好像窗下的红芍药。 “唉哟,林姐姐快松手,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月朗被拧得龇牙裂嘴,一迭声地讨饶。 见月朗求饶,珑玥一脸娇羞地松开了手,想起心事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冷柯,冷柯……为何光念这个名字也会让人羞得抬不起头来呢?” 唉,女儿家的心事,总关一个情字,可为何总是“自古多情空余恨,奈何明月照沟渠”呀! (十三)终成眷属 建炎二年六月初六,一个阳光明媚,蝶舞莺啼的日子,骁骑将军木羽飞杰奉旨成婚,将军府此刻披红挂绿,鼓乐喧天,热闹非凡。木羽飞杰一身大红吉服,胸口戴着碗大的绸花,美滋滋地正准备出发去迎亲呢!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此刻的飞杰气宇轩昂、风姿俊朗,较之往日更显得英挺不凡! 国师府里送嫁的队伍早已整装待发,柳月朗在喜娘的搀扶下来与冷柯、林闲云、林珑玥等人道别。出阁的女儿家都有自己的不舍,此刻月朗含泪望着冷柯,哽咽着说道:“师傅,月朗谢谢您这么多年来的照顾,这一去就不能晨昏侍奉您了,师傅还要善自珍重呀!” 冷柯轻轻握住月朗的手,柔声说道:“月朗,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不可以哭喔!你不过是出嫁又不是生离死别,要见面是很容易的事情。听话,别哭了!”说着轻轻抹去月朗眼角的泪痕,帮她把凤冠上的珠帘放了下来。 林闲云看着此刻的冷柯,心中感慨万千:“从不知道他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能得他温柔眷顾之人,即便为他而死也是了无遗憾的吧!” 林珑玥望着冷柯,心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没想到冷公子是如此温柔的人,若能作他的心上人,必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吧!”想到这,俏脸绯红,星目闪烁。一抬眼,看到冷柯正望着自己,忙把目光避开,拉着月朗催她别误了吉时。 冷柯望着林珑玥的婀娜的背影,眉头紧皱想道:“我怎么没有发觉她对我已生情愫,这要如何是好。”回过头看见林闲云正望着自己,不觉心头又是一凉。 正在这时迎亲队伍已唱唱打打来到国师府门外,木羽飞杰下马喜滋滋地走了进来,看着盛装以待的柳月朗,笑得是一片阳光灿烂。闲云兄妹见飞杰进来,上前道贺,飞杰笑嘻嘻的一一还礼。冷柯走上前来,把一柄宝剑递给飞杰说道:“飞杰,好好照顾月朗。这柄青凌剑权当你新婚的贺礼,我一向不喜欢热闹,行礼我就不去了让林闲云代我主婚好了。” 木羽飞杰接过宝剑,“锵”的一声拔了出来,只见此剑在阳光下精光闪闪、寒气逼人。飞杰用手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只听得此剑发出一阵龙吟之声,余音袅袅绕梁不绝,飞杰和闲云齐声呼道:“好剑!” 冷柯转身拉起月朗左手,将手覆在她腕上的红泪镯上,说道:“月朗,我还你红泪镯本色,今后好好照顾自己。”话音未落,这红泪镯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恢复成了往日晶莹璀璨的样子。 柳月朗含泪与众人拜别,由喜娘搀扶着上了花轿,随着木羽飞杰向将军府而去。成亲大礼按部就班,经历了种种磨难与坎坷后,这对有情人终于苦尽甘来,花开并蒂。 入夜,洞房中花烛跳动红泪点点,诉不尽温情种种,道不完两情依依。木羽飞杰轻轻挑起月朗面上的鸳鸯盖头,只见心上人满面羞涩的低着头。喜娘送上合卺酒,二人含情脉脉一饮而尽。待到房中人们离开,飞杰取下胸前的红绸,转身又体贴地帮月朗把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温柔地说道:“月朗妹妹,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月朗始终低着头坐在床边,不看飞杰也不应声,一双小手紧张地扭着手上的红绫帕。 飞杰见月朗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心想:“这丫头,今天怎么这般害羞起来。”他紧挨着月朗坐了下来,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轻轻抬起月朗的下颚,在月朗的眼中飞杰看到了泪花。飞杰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紧张的问道:“月朗妹妹,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月朗含泪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杰哥哥,我是高兴的,我终于有自己的家了。” 飞杰一把将月朗搂在怀里,心疼地说道:“傻丫头,从今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你有我呀!” 月朗抬起头望着飞杰俊秀的面庞,难过地说道:“杰哥哥,你待我真好,可是我这付模样怎么配得上你。” 飞杰看着烛光下泪眼朦胧的月朗,不知道要如何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他将唇轻轻地印在了月朗的额头、眉心、眼角,温柔地将那滴滴珠泪吻尽,这吻顺着月朗玲珑的鼻子一直吻到了那娇艳欲滴的红唇。飞杰的唇是那样的炙热滚烫,他的舌头轻而易举地占领了月朗的樱桃小口,直吻得月朗娇喘吁吁。 红绡帐中,月朗的身体越来越热,她的身体被飞杰的热吻激活了,她也用自己最炙热的吻回应着飞杰,她羞涩地闭着眼睛,任由飞杰褪去两人间层层地阻碍,任他的唇滑过她的玉颈,她的粉肩,她的酥胸……在这爱抚下,月朗雪白的皮肤渐渐泛起了红晕。当飞杰唇游移到月朗背上那条长长的伤痕时,他停住了,手指轻颤抚在这伤痕之上,昔日触目惊心的伤痕此刻在飞杰眼中变得如此美丽,这是他与月朗爱的烙印。看着这伤痕,一股最深切的渴望从飞杰的心底升起,他将月朗娇小的身体整个地裹在了身下。身下的月朗在轻轻地战栗,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伴着最深切的融合向月朗袭来,她不由得轻轻地呻吟起来。飞杰伏在月朗耳边柔声问道:“很疼吗?”月朗把脸深深地埋在飞杰胸前,紧紧地抱着他,呢喃道:“不,我很幸福”。于是飞杰将怀中的月朗搂得更紧了,仿佛要将她整个地嵌进自己的身体,嵌入生命中去。 茜纱窗外,月亮就像身着白色的纱裙的少女,娴静而安详地注视着大地,温柔地撒下一地的银辉。她透过柳梢,温和的笑着,一丝浮云掠过,她羞怯地蒙上了眼睛。 林闲云站在书房的窗边,远远望见冷柯与雪龙立于池边月下。一阵笛声随风传来,那笛声深古淡雅,有一种超脱的沧然之情若隐若现,时而像冰封了千年的河面被春风缓缓融化,时而如山间潺潺的溪水,时而似片片落花飘落深潭,他甚至听到了那笛声中刻骨的寂寞。闲云转身取下了墙上的瑶琴,轻抚一曲《凤求凰》。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诉衷肠,原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闲云的琴声伴着夜风,送到了冷柯的身旁,他眉头轻蹙,眼中星光点点,略略迟疑,便随着闲云的曲调与他遥遥相合。闺阁中,林珑玥望烛而坐听着冷柯的笛声轻轻叹息:“冷柯呀冷柯,你心中为何有这么深的寂寞,玲珑可能与你为伴?”猛然间听到哥哥的琴声响起,继而笛声与琴声遥相应合,珑玥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害怕,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不可能,哥哥怎么可以爱他,他是男子,哥哥不可以爱他。” 夜,深了,静了。而人,却无眠了! 》》》》》》》》》》》》》》》》》》》》》》》》》》》》》》》》》》》》》》》 喜欢《广寒月缘》的朋友们,错错在此表示一百二十万分的谢意,请大家能继续支持错错。 现已建立了书友群,欢迎加入,群号:50047971。谢谢~~~~~~~~~ (十四)浴爱重生 这是一个明媚清新的早晨,细小的云片在浅蓝明净的天空里泛起了小小的白浪,晶莹的露珠一滴一滴地撒在草茎和树叶上,蜘蛛网上沾了露水,银子似地闪闪发光。一缕温暖的阳光轻手轻脚地溜进了这间爱意浓浓的房间,淘气地印在红色的帐幔上。 木羽飞杰睡眼惺松地揉了揉眼睛,转身搂住了身边的月朗,把脸埋进了她雪白的颈窝。月朗此刻背对着飞杰睡得正香,越过她粉嫩的脸庞,飞杰看到她浓密的睫毛正在轻轻地颤抖,嘴角不时露出甜蜜的微笑,小小的梨窝醉人心魄。飞杰轻轻地支起身子,想给美梦中的月朗一吻,可当她看到此刻的月朗,这一吻却怎么也吻不下去了。 月朗的脸晶莹如玉没有一丝瑕疵,原先那该死的红记早已不见了踪影,配上精致的五官,眼前的这张脸美得动人心魄,好一幅美人春睡图。飞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坐直身体,又使劲揉了揉眼睛,仔细地一看再看。的确,身边的月朗晶莹无瑕肤白如雪,除了那腥红的吻痕如雨后海棠朵朵绽放在她的身体上外,浑身肌肤完美无缺,就连背上那道长长的刀疤也消失了。飞杰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狠狠地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痛得“哎呀”一声大叫起来,原来这一切真实不虚并非梦境。 月朗被飞杰的叫声吵醒了,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飞杰脸的大特写,吓了一跳。只见他光着上身倚在枕上,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想起昨夜种种,立刻羞得用被子蒙住了脸。飞杰把蒙在月朗头上的被子轻轻拿开,见心上人满面娇羞地闭着眼睛,红唇欲滴吐气如兰,不由得心潮起伏,他伏下身子在月朗耳边轻轻说道:“朗儿,你睁开眼睛,我有话要问你。” 听飞杰这么说,月朗睁开了双眼深情地注视着他,明眸流盼看得飞杰又是一阵目眩神迷。见飞杰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并不说话,月朗用手轻轻地推了他一下,问道:“杰哥哥,你要问我什么?” “嗯,我是问你的脸,怎么一夜竟变得不曾相识了。”飞杰的声音仿佛在神游,而他的表情已然是灵魂出窍了。 听飞杰这么问,又看着他一付魂不守舍的样子,月朗的心“咯噔”一下,“难道,那红记又长大了不成,我,我……这可怎么是好?”月朗急得从床上一跃而起,衣服也顾不得穿就跑到了妆台前,镜中的自己粉面桃腮,晶莹如玉,好一个俏丽佳人。“这,这是我的脸吗?这是我的脸吗?”月朗轻轻地摩娑着自己的面庞,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她转身望着坐在床上的飞杰,哽咽着问道:“杰哥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告诉我。”“我看到了一个世上最美丽的新娘,正光着身子引诱她新婚的丈夫。”飞杰用手枕头眯着眼睛望着月朗,一脸陶醉戏谑道。 “你……”月朗听飞杰这么说,才意识到自己全身赤裸,一时间急羞难当,掩面跑到床边的穿衣屏里躲了起来。 飞杰从床上跳下来,把躲在屏风后面正忙着穿衣的月朗抱了出来,月朗用粉拳砸着飞杰结实的胸膛,娇嗔地说道:“你这个坏蛋,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 飞杰嘿嘿一笑,说道:“当然是做爱做的事呀!”说着手和嘴都不老实起来。 月朗娇笑着使劲推着飞杰,笑骂道:“不要脸,亏你说得出口,快放开我,让我穿衣服,要不该误了给母亲请安了。” “我不放,除非你亲我一下。”飞杰像个赖皮的孩子,一脸无赖的缠着月朗。 “你……”月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得在飞杰的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不行,要亲这里。”飞杰指了指嘴巴,不依不饶。 月朗搂着飞杰的脖子,看着他阳光般的笑脸,贝齿轻咬骂了一句:“坏蛋!”嘴上虽这么说,但心中却倍觉甜蜜,她闭着眼睛深情地吻向了飞杰的双唇。可没想到两唇相接,飞杰的吻就如急风骤雨般袭来,月朗直被他吻得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最后柔若无骨地依靠在飞杰的怀里,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沉浸在属于两个人的世界中。 此时门外传来了丫环如意儿的声音:“大人、少夫人,你们起身了吗?老夫人命我来取东西。” 飞杰搂着月朗朝着房外答道:“你先去回禀老夫人,一会儿我跟少夫人去请安,东西我自己拿去好了。”如意儿应了一声,走开了。 月朗一面梳妆一面不解地问飞杰:“杰哥哥,母亲这一大早要取什么东西呀?” 飞杰也不回答,贼西西地笑着转身从被子底下抽出了一条白绫,绫子上落红点点,艳丽无比。月朗一见这白绫,什么都明白了,羞得急忙来抢。飞杰把白绫塞进自己怀里,又拍了一拍,得意地说道:“这是我的战绩,怎么能给你,除非……”说着又一脸不正经地凑到了月朗面前。月朗像只小鹿一般猛的跳出了猎人的包围圈,咬牙笑骂道:“好呀,木羽飞杰,我今天可算是真的认识你了,你这个大坏蛋。”飞杰嘿嘿一笑,一脸得意。 婚后的第一天,柳月朗着实把将军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惊呆了,没有人会相信昨天还面容丑陋的少夫人,一夜过去竟然变得艳若桃李、闭月羞花。而木羽夫人第一眼看到月朗的时候,更是惊得把手中的茶杯都摔碎了,不过当她看到白绫上的落红,又望着眼前这俏丽无比的儿媳妇时,先前心中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她笑呵呵地拉着月朗的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月朗开心地笑着,觉得自己的生命就像那浴火的凤凰,终于在飞杰真挚的爱中重生了。 柳月朗在笑,木羽飞杰在笑,木羽夫人在笑,房里所有的人都在笑着,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此刻窗外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正在默默注视着这对新人! 柳月朗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夜之间会变回从前在悟忧谷时的模样,甚至比那时的自己更加美丽。她在心中盘算,这件事师傅冷柯应该能够给她回答,于是到了三朝回门的日子,她一早就拉着飞杰往国师府而去,她心中实在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解答,如何能不让她心急如焚呢! 国师府的人见到月朗的反应比将军府的人还要大,除了冷柯始终一付见怪不怪的样子外,最惊奇的要算林闲云兄妹了。林闲云用折扇敲了敲自己头,仰天叹道:“老天呀,这世上还有多少造化神秀要来考验我的承受力啊!”。 而林珑玥一把拉住月朗,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啧啧称奇,一个劲地问月朗为何三日不见居然变了个人似的。月朗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一来自己也搞不清楚状况;二来总不能说是因为洞房花烛一夜缠绵让自己变得美丽动人吧!所以只是羞涩的笑着一言不发。 柳月朗把自己的疑问向师傅道明,冷柯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你出谷时,我怕你遇人不淑,所以略施法术令你面容尽毁。如今你找到真心爱你的人,这法术就自然失效了。”这解释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可月朗的直觉告诉她事实上没有这么简单。傍晚告辞回府时,冷柯用传心术交待她“今夜子时到将军府花园来,我有话对你说”,至此柳月朗更加确定师傅一定有重要的事情瞒着自己。 子夜时分,月朗轻手轻脚地把飞杰缠着她的手脚移开,下床穿戴整齐,蹑手蹑脚地从房里溜了出来,独自往花园而去。她走得很急,根本没有发觉有一个黑影远远地跟在后面。等到了花园,只见师傅冷柯和银狼雪龙早已等在了那里。月朗上前见过礼后,急切地问道:“师傅,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快说呀!” 冷柯也不答话,眼睛望向月朗身后,眼中寒光闪烁,月朗只觉面前白影一晃,顿时没了师傅的踪影,待她正在疑惑之时,冷柯已经抓着姚依从暗处走了出来。姚依此刻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柳枝一般。月朗见到姚依,心头一惊,深怕她误会自己不守妇道,又担心师傅错手伤到她。正欲出言阻止,只见冷柯眼中紫光一闪,姚依瞬间就晕了过去,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师傅,你怎么可以!”月朗见姚依瘫倒在地,以为冷柯杀了她。 “她没死,只是被我封了知觉,而且她不会记得见过你我一事。”冷柯淡淡说道。 “喔,原来是这样。那要不要先将她送回房中去,这样躺在地上怕是不妥。”月朗有些担心地说道。 “雪龙,你把这个女人送回房去,别让人发现了。”冷柯对站在一旁的雪龙说道。 柳月朗这才发现,银狼雪龙早已变成了银衣少年模样,此刻立于月下,一双银灰色的眼睛正专注地望着自己。他走到月朗面前,单膝跪地说道:“恭喜公主回归真身,奎木狼听候差遣。”月朗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得吩咐雪龙先将姚依送回房。望着雪龙远去的身影,月朗不解地问道:“师傅,你听到了吗?刚才雪龙说他是什么奎木狼,我不明白,他说恭喜我回归真身,什么真身?我真是糊涂了。” 冷柯低头注视着月朗,幽幽地说道:“月朗,你并不是凡人,你是忉利天广寒仙子嫦娥与人间英雄后羿的女儿,因你在天界出生后却不容于那里,所以你的母亲嫦娥才将你偷偷寄养人间,为了将来能找到你,她用自己的鲜血在你的面上点下血记,所以你托生后才面带红记。” 听到这,月朗猛然想起当年母亲说过,在她出生的那晚于梦中见朗月当空,而月中依稀看到广寒仙子手抱玉兔遥望人间,所以自己出生后父亲当即为她取名月朗。“原来,这,一切都是注定的!”月朗不由得唏嘘不已。 “你需要找到护身法宝月灵石,它是广寒仙子血泪精气凝成。”冷柯指着月朗腕上的红泪镯说道。“找到月灵石后,你还必须得到宿缘真爱,这样凡胎可脱回归真身。也就是说,你现在已脱凡胎,能够重回忉利天与母亲团聚,待到这月十五月圆之时你的灵力就能全部恢复,我和奎木狼会护送你回去。” “等等,等等……”月朗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师傅,你说我是月神的女儿,我已经不是凡人了,那么我不是不能与杰哥哥长相厮守了吗?” “是的,月圆之夜,你的灵力会引着你回归天庭。你跟木羽飞杰从此便天人永隔,而且忉利天一日便是人间百年,你跟他将永无再见之日。”冷柯的声音是那样的冷漠,不带一丝的感情。 “不,你骗我,我不相信。”月朗的泪涌了出来,她哭喊着向后退去,“我才不相信你什么月神公主的鬼话,我是凡人,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间女子,我刚与心上人结合,我要与他白头偕老。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这由不得你,命运如此,你无力违抗。”冷柯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注视着月朗的双眼,语气不容置疑。 月朗摇头憾哭,想到与飞杰生离,只觉得心如刀绞痛彻心肺,仿佛生命已不再是自己的了。她双手抱肩,哭倒在月下。冷柯静静地看着痛哭失声的月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何必?爱恨情仇本是过眼云烟,执着只是苦了自己。” “师傅,求求你帮帮我,我知道只有你能帮我。”月朗跪在冷柯面前,抱着他的腿哭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阻止这件事,月朗求你不要让我跟杰哥哥分开。月朗求你,月朗求你!”月朗不停地向冷柯磕头,光洁的额角被青石板的地面碰得鲜血直流。 “你,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冷柯心疼地抱住月朗,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良久,仰天长叹道:“唉,情是何物,为何如叫人执着至此?” 月朗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冷柯,只见冷柯轻轻地叹了口气,站直了身体,双手结印于胸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花香四溢,一只只透明的紫色蝴蝶从冷柯的胸前飞了出来,这些晶莹剔透的蝴蝶围绕着月朗翩翩起舞,渐渐附在了她的身上。突然间冷柯轻喝一声:“蝶舞莲心,魔封万世。”全身紫光暴增数倍,将月朗整个人笼罩在了紫色光晕中,月朗低头看到腕上的红泪镯血泪滴落,镯面上印出了嫦娥美丽忧伤的身影,她听到镯中人在轻轻地呼唤:“孩子,孩子,我的孩子,你真的不愿意回母亲身边来吗?”正待细看,红泪镯紫光内聚,碰地发出一道白色的强光,四周渐渐暗淡了下来。 待月朗缓过神来再看那红泪镯,原本晶莹如冰的红泪镯已经变成了淡紫色,而冷柯面色苍白地望着自己。“师傅,这,这是怎么回事?” 冷柯抬手掠了掠额前的碎发,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封了你的灵力,现在你可以不用奔月,与你的杰哥哥长相厮守了。只不过,因为你不是凡人,所以你不会老去,而你与木羽飞杰终究还是要死别的。” 听到自己可以不用奔月了,月朗高兴的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拉着冷柯的手千恩万谢,眼中闪烁着幸福的泪花。冷柯握着月朗的手,望着又变回狼形的雪龙,摇头轻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她好还是害了她!” 辞别了师傅和雪龙,月朗郁郁地回到房中,此时什么都还不知道的飞杰正做着好梦。月朗躺到飞杰的身边,拉开他的胳膊,紧紧地依偎在他的怀中,轻轻抚着爱人的脸不觉珠泪滚落:“只要不与杰哥哥分离,即使让我魂飞魄散也再所不惜。”想到这,月朗把脸深埋进了飞杰怀中,飞杰一翻身将她抱了个满怀,嘴里说着梦话:“朗儿……朗儿……,我好爱你!”月朗将飞杰抱得更紧了,恨不能将自己整个人融入他的身体里。 (十五)新妇苦乐 婚后的生活是新鲜的,也是幸福的,柳月朗渐渐忘记了关于奔月的事情,一心一意地做起了将军夫人,只是主妇的角色由她扮演起来确实有些困难,她天性活泼又有些迷糊,加上天生的倔脾气,所以常常会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比如那一天,她在飞杰面前夸下海口,定要来个“新妇洗手做羹汤”,说是要让家人尝尝她的手艺。结果整个厨房被她弄得一片狼籍,丫头厨娘是一个也不敢进去,因为少夫人说了“谁进去就把谁煮了。”结果,一家人午饭吃得是面似苦瓜,飞杰就更惨了,硬着头皮吃了两大碗不知所谓的“新妇羹汤”差点没有昏死过去。幸好晚上姚依赶来救场,这才让一家人按时吃到了晚饭,看着飞杰狼吞虎咽地吃着姚依做的精致小菜,回头望见木羽老夫人正一脸嘉许地看着姚依,月朗觉得自己的心整个地泡在了醋缸里。所以第二天她也不缠着飞杰陪她练剑了,而是一早就钻进厨房,跟在厨娘刘婶的屁股后面学这学那,晚餐时月朗端上桌的小菜已经做得有模有样,直把在座的人惊得目瞪口呆。 又比如,月朗第一次为飞杰做衣裳,因为裁剪不当又粗心大意,硬是把衣服做了个四不像,而且还把袖口给缝了起来,连针都忘了取下来,结果苦了被她逼着试衣的飞杰,不但穿不上还被针扎得伤痕累累。月朗哪里肯就此罢休,她缠着玉喜儿在一天内教会了她裁衣缝制,最后不眠不休一夜成衣,硬是让飞杰第二天穿着她亲手缝制的精致长袍出了门。 月朗的聪明好学让人惊奇,而她活泼开朗的性格也迎得了下人们对她的热爱,大家都在私下议论,说这位新夫人定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所以才会如此聪慧能干,秀外慧中。木羽夫人听到夸奖儿媳的话,自然很是欢喜,可一旁的姚依却始终面无表情,在心中暗自盘算起来。 对于姚依,月朗只要想到是因为自己的介入才令她变成现在这样一付郁郁寡欢的样子就觉得于心不忍,因而时常去她房中坐坐闲话家常。姚依倒也始终一付温柔和善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她有一丝的怨恨,人前还总是甜甜地唤月朗嫂子,这让木羽飞杰母子对她暗生愧疚,待她比往日更是不同。 这一日,木羽夫人将月朗和姚依叫到了自己房里,说是城中绸店老板托管家来说店中新到了一批上等的丝绸,让月朗和姚依一同去挑选做新衣。 柳月朗拉着姚依高高兴兴地来到绸店,不一会儿就为婆婆和飞杰挑好了面料和款式,可是自己却不知道要选些什么样的才好。姚依热心地帮月朗做主,替她挑了一卷湖蓝色的细纱,说那颜色最衬月朗的肤色气质,还交待裁缝要如何剪裁缝制,真是体贴周全让月朗倍觉感动。月朗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想道:“姚依真是个好姑娘,以往竟是我错怪了她。”想到这,她轻轻拉起姚依的手恳切地说道:“可儿,你不怪我还待我这样好,真不知道要怎样感谢你,上天一定会保佑你一生幸福的。”姚依听了月朗的话,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 六日后新衣做好了,绸店老板将衣服送到了将军府。木羽飞杰出门去了,柳月朗拿着新衣去找姚依,姚依开心地要月朗试穿一下,并怂恿她去给姑妈看看,说姑妈一定会非常喜欢的。月朗听姚依这么说,开心地穿着新衣来到了木羽夫人的房间。刚一进门还未请安,木羽夫人早已面色全变,厉声问道:“月朗,你穿的这是什么?” “是新近做的衣裳,母亲觉得好看吗?”月朗并未察觉到木羽夫人神色有变,开心地说道。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样来气我。”木羽夫人脸色变得铁青,“啪”的一掌拍在桌上,站起身来指着月朗大声质问。 “母亲,我没有……”月朗不知道婆婆为什么会突然间这样恼怒,一时手足无措。 “你,你给我出去,你快给我出去。”木羽夫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把脸别开,不再看月朗。 月朗掩面跑回自己的房间,扑倒在床上痛哭失声,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慈眉善目的婆婆,今天会如此责怪自己。等心情平静了一些,月朗觉得此事定有蹊跷,于是将木羽夫人的贴身侍女如意儿唤来,要细细地问一问。那如意儿乍见月朗,吓得惊叫起来,仿佛见到了鬼一样。 “如意儿,你怎么了?”月朗急忙扶住如意儿,不解地问道。 “少,少夫人,您怎么、怎么?”如意儿结结巴巴,一脸惊慌地看着月朗,脸色都变了。 “如意儿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哪里不对吗?”月朗更加莫名其妙,满腹狐疑。 “少夫人,您不知道吗?在这家中是不能穿这种颜色的衣服的,更何况你这衣服的款式,我还以为见到了鬼了呢!”如意儿话说得颠三倒四,月朗听得是一头雾水。 “如意儿你到是说清楚呀,什么不能穿这种颜色的衣服?我不明白。”月朗真是急死了,给如意儿倒了杯水追问道。 如意儿喝了口水,指着月朗的新衣说道:“少夫人,您有所不知,这颜色的衣服是当年我家大小姐最喜欢的,她常年都是穿着这种颜色款式的衣服。后来自她难产去世后,老夫人伤心不已一病不起,下令从此将军府不准穿着这种颜色和款式的衣服。您今天这身打扮,乍见我还以为是大小姐复活了呢,吓死我了。”如意儿一面说一面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此时柳月朗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姚依精心安排的,她一直都恨着自己。当天她那么热心地帮自己挑选面料,又那样细致地告诉裁缝衣服的款式,今天更是怂恿自己去给母亲看,原来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个圈套,一个报复自己的圈套。怪不得当初师傅一再告诫自己要小心这个女人,原来师傅早就知道她不怀好意。”想到这里,柳月朗火冒三丈,她迅速换了衣服去找姚依理论。 姚依似乎早已料到发生的事,一脸冷笑地望着月朗并不说话。月朗一把抓住姚依的手腕,质问道:“姚依,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嫂子,可儿不明白,哪里害到你了?”姚依装出一付楚楚可怜的样子说道。 “你明明知道母亲下令不准在家中穿着湖蓝色的衣服,为何还要让我穿?”看着姚依不死不活的表情,月朗气得都要吐血了。 “是吗?我不记得了。”姚依冷笑着,眼睛挑战似地望着月朗。 “你,你,果真这样恨我?”月朗看着眼前一脸怨毒的姚依,不由得心惊肉跳。 姚依诡异地笑着,把嘴巴凑到了月朗的耳边说道:“我怎么会恨你呢,我只不过想要你……死!”说罢呵呵娇笑起来。 “你……”月朗看着一反常态的姚依,只觉得全身仿佛掉到了冰洞中一般。 突然,姚依尖叫起来:“啊,嫂子,你放手,你放手,你把我弄疼了!”说着“扑嗵”一声跪到了地上,呜呜地哭着哀求道:“嫂子,你放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柳月朗被眼前突发的状况惊呆了,抓着姚依的手不知所措地望着她,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在这时木羽夫人推开了房门,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她指着月朗厉声说道:“月朗,你放开可儿,你干什么要欺负她!”月朗惊惶失措地放开了姚依,望着怒气冲冲的婆婆,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眼前的状况。 姚依哭着爬到木羽夫人的面前,可怜巴巴地说道:“姑妈,我真的不是故意惹嫂子生气的,你帮我求求嫂子,让她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不听她的话了。”说罢嘤嘤地哭个不停。 看着楚楚可怜的姚依,木羽夫人心疼极了,她大声地责备月朗道:“亏我的可儿人前人后那么尊重你,你却如此欺负她,我告诉你柳月朗,虽然飞杰一心向着你,可是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别想欺负可儿。”说罢拉起跪在地上的姚依,也不听月朗的解释,怒气冲冲地走了。柳月朗看着婆婆的背影,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脚一软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晚上木羽飞杰刚回到家中,就被母亲叫到房中去教训了一番,木羽夫人定要他为姚依做主,好好管教管教月朗不可。木羽飞杰深知月朗的为人,知道此事定有隐情,他一面安慰着怒气难消的母亲,一面代月朗向姚依赔不是,姚依自始至终一付委曲求全的样子,这也让飞杰为难不已。 回到房里,木羽飞杰看到柳月朗背对着自己躺在床上,晚饭放在桌上早已经凉透了。他轻轻地走到月朗身边坐下,见她已经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珠。飞杰轻轻地推了推月朗,说道:“朗儿,起来吃点东西,别饿坏了。” 月朗听到飞杰的声音,转身扑到他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飞杰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妻子,只得温柔地抚着她的背,任她的泪水沾湿了衣襟。月朗一边哭一哽咽着说道:“杰哥哥,我没有欺负姚依,我真的没有,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我当然相信,朗儿你别哭了,你乖。”飞杰捧着月朗的脸,看着可怜巴巴的心上人只觉得心酸不已,他把月朗紧紧搂在怀里温柔地说道:“朗儿,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就什么主意也没有了。乖,快别哭了,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月朗渐渐止了哭泣,依在飞杰怀里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丈夫。飞杰听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一贯温柔乖巧的姚依会变得这么可怕,但是他是绝对相信月朗不会骗自己。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朗儿,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母亲年纪大了你不要怪母亲好吗?是非曲直过几天我自会去跟母亲禀明的。” 月朗抬起头,看着一脸疲惫的飞杰,柔声说道:“杰哥哥,只要你明白我就够了,母亲那里也不必说去,那样只会更加惹母亲生气,今后我事事小心就是了。”说完搂着飞杰的脖子,把脸轻轻贴在飞杰的胸口。幽幽地说道:“无论姚依怎么待我,我都不会怪她的,毕竟是我抢了她的心上人,她的幸福。” 听着月朗善解人意的话语,望着她略显憔悴的面容,飞杰从心底里感激月朗,他用手摩挲着月朗的脸说道:“朗儿,你知道吗?即使让我用生命作为代价,去换取与你一日的相知相许,我也会毫不迟疑。” “不,杰哥哥,不可以。即使有一天你失去了朗儿,你依然要好好的活着,你要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月朗想起师傅的话,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嗯,我答应你,因为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我永远都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飞杰望着怀中的爱人,坚定而深情地说道。 烛光下,一对爱侣深情相拥,他们用生命承诺着对彼此的爱恋,用生命守护着彼此的爱恋,这样的爱恋,能否感动天地呢? 一弯新月高高挂在墨蓝色的天空,清澈如水的光辉普照着大地。 第四篇 无常苦 (一)七夕刺客 日子一天天波澜不惊的过着,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以后,木羽夫人对柳月朗的态度明显没有以前好了,月朗虽然尽力的去弥补,可是无奈夫人总是一付不为所动的样子,加上姚依不时的从旁挑拨,月朗与婆婆的关系虽然不至于闹僵,却也每况愈下。为此月朗很是郁闷,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将婆婆当成亲生母亲般看待,而婆婆总是对自己不冷不热,甚至挑三捡四。幸好木羽飞杰是体贴的,他理解妻子的苦衷总是尽力保护着她,不让她感到委屈,这也让月朗时常感动不已。 转眼到了七夕,虽时逢战乱,但杭州城里早于七月初一就开了乞巧市,乞巧市上车马嗔咽热闹非凡,到了初七这一日,更加是相次壅遏,人们摩肩接踵不复得出。木羽飞杰念及妻子近来总是郁郁寡欢,所以吃过晚饭后便禀明母亲带着月朗去了国师府,他想让月朗婚后的第一个七夕能留下美好的回忆。 国师府里林闲云和冷柯此时正坐于望月亭中,看林珑玥与丫环们斗针乞巧。女孩子们对月穿针,一面在心中祈求织女能赐以巧技,一面盼望着能求得美满姻缘。林珑玥心灵手巧,每次都是她最先穿好,小丫环们围着她叽叽喳喳地道贺,珑玥的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时偷眼看看冷柯,在心中默默地祷告道:“织女呀织女,希望你保佑冷公子能得到幸福,让我抚慰他寂寞的心情。”冷柯听到了林珑玥的心声,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柳月朗一来,很快就融入到了女孩子们的游戏当中去了,欢声笑语立刻就把她心中所有的不愉快抛到了九霄云外,飞杰看着笑语盈盈的月朗,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林闲云见状打趣飞杰道:“哈哈,没想到我们英雄无敌的骁骑将军居然也是个温柔似水的多情种子呀!正应了那一句‘无情并非真英雄’,不过后一句应该改成‘怜妻岂是不丈夫’哈哈……” 飞杰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忙把话岔开。而冷柯看着飞杰和月朗,不由得也轻轻地叹了口气,望向水中的月影独自沉思起来。 女孩子们玩了一会儿,柳月朗提议要到乞巧市上去看看,顺便到西湖去放了亲手做的河灯。一行五人出了国师府,往西湖边的乞巧市而去。入夜的乞巧市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糖果巧食堆积如山,盛装的女子们三五成群、二三结伴,手执各色精致的河灯往西湖而去,此刻的西湖上河灯远远近近地闪烁着,荡漾着,它们承载着女儿们多少梦想与期许、深情与盼望啊! 柳月朗在水中放下了一对鸳鸯灯,看着它们相依相伴地向湖心漂去,自始至终未曾分离,她的心简直快活到了极点。她依偎在飞杰怀中轻声说道:“杰哥哥,你看我们的河灯始终相依相伴,一定是天上的织女在保佑我们,让我们能长相厮守,永不分离。”飞杰搂着妻子的纤腰,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秀发,算是做了回答,二人一起幸福地望着那对河灯越漂越远,越漂越远! 见到月朗如此幸福,林珑玥也在心中默默地许下愿望:“织女呀织女,请您告诉我,我与冷公子能有一个美满的结果吗?如果可以请让我的河灯也不分离。”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把一对水晶莲花灯放到了水中,这莲花灯在水中轻轻地浮沉,随着水流慢慢漂去。一阵风起,本来紧挨着的灯分离了,向着不同的方向漂去。林珑玥“啊”地惊呼起来,满眼尽是惆怅。正在失望之际,只见身后的冷柯衣袖轻挥,一阵荷香掠过,原本已分开很远距离的莲花灯立刻又紧靠在了一起,并肩而行仿佛一对深情的爱侣。林珑玥转身望着冷柯,眼中尽是感激,她娇羞地向冷柯施施然一礼道:“多谢冷公子出手相助。” 冷柯看了看林珑玥淡淡地说道:“林姑娘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说罢便转身独自走开了。 林珑玥望着冷柯清俊飘逸的背影芳心轻颤,暗自喜道:“难得冷公子待我如此温柔体贴,即使要我用生命换取他的幸福,我也毫无怨言。”想到这,不觉已是双颊绯红。柳月朗望着满面浓情的林珑玥,俏皮地凑到了她的面前,打趣道:“林姐姐,你又在想你的心上人了吗?呵呵,也许他此刻也想着你呢,要不要我帮你问问?”说罢瞄了瞄冷柯,又对着林珑玥挤了挤眼睛,掩口而笑。 林珑玥听月朗这么一说,又见她这欲盖弥彰的样子,顿时羞得无地自容,举手就要去拧她的嘴,月朗把脖子一缩躲到了飞杰身后,伸出头来用手指划了划脸,笑道:“被我说中心事就想打人,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呀?呵呵……” “你……”林珑玥急得只跺脚,转身对着立在林闲云说道:“哥,你管不管月朗,看她都说了此什么话呀!”说罢娇嗔地嘟起了小嘴。 林闲云一脸担忧地看着满面娇羞的妹妹,眼中尽是愁绪,而心中更是苦不堪言,“唉,我最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唯一亲爱的妹妹居然爱上了自己的心上人。这要如何是好?如果冷柯对玲珑也心存爱意,那我又将如何自处?”越想越心惊,他不敢再想下去。 五人分手时,已是午夜时分,街道上早已没有了人影,只有打更的声音远远传来。送走月朗夫妇,林闲云三人慢慢向国师府走去。林闲云心事重重,几次想叫住冷柯问清楚他心中是否也一样喜欢自己的妹妹,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怎么也鼓不起了勇气。正在烦恼之际,只听到冷柯小声地说道:“别胡思乱想了,后面有人跟踪。”林闲云心头猛然一震,下意识地把妹妹拉到了身旁。 林珑玥不解地问道:“哥,怎么了?” “玲珑,小心,有人跟踪我们。等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能离开哥哥身边,知道吗?”林闲云小声地叮嘱妹妹道。 “嗯”林珑玥紧紧地抓着哥哥的手臂,依偎在他的身旁,紧张得面色发青,娇小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三人警惕地向前走着,冷柯小声对闲云说道:“有十个人,看样子武功不弱,应该是刺客。”话音未落,暗器呼啸着破空袭来,向林闲云等人飞去。 林闲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折扇往背上轻轻一挡, “铛锒”几声数支飞镖被打落地上。“无耻鼠辈,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林闲云朝着飞镖袭来的方向,朗声说道。 随了“啾啾”几声口哨,一群黑衣蒙面人从街道两旁的屋檐上跳了下来,手持利刃将三人团团围住。冷柯面无表情,对黑衣人视而不见,林闲云用折扇护住怀中的妹妹,严阵以待。只听得那为首的黑衣人下令道:“杀,一个不留。”刀光剑影伴着道道剑气向三人兜头盖脸的袭来。这边林闲云揽着妹妹,动作轻灵,折扇上下翻飞,那些黑衣人根本无法攻到近前。那边冷柯站在原地,不躲不避,黑衣人居然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 刺客见在冷柯身上讨不到便宜,转身围攻林闲云。若是放在平日里,这些人绝对不是林闲云的对手,可此时他需顾着全然不会武功又已经被吓得脚瘫手软的妹妹,不免渐渐有些吃力,被敌人看准破绽攻到近前的情况越来越多。“这样下去不行,一定不能让玲珑有个闪失。”林闲云想到这,身形一敛,平地一招登云纵,轻盈盈地跃出了敌人的包围圈,落到了冷柯身旁,把妹妹往冷柯身边一送,说道:“冷公子麻烦你先照顾一下玲珑,这些人是冲我来的,我自会解决。”说完身影如闪电杀向了那群黑衣人。 没有了顾虑,林闲云收扇为剑,左手捻了个剑决,右手一招“青龙探海”直取领头刺客。那首领模样的刺客武功不弱,挥剑斜挑迎了上来,见头领与林闲云对阵,其他黑衣人也纷纷上前掠阵,一时剑花如雨将林闲云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旁的林珑玥直看得心惊肉跳,她向冷柯哀求道:“冷公子,你出手帮帮我哥哥吧,这么多人围攻他,我怕他会出事。” “放心吧,林姑娘,你哥哥还能应付。”冷柯一脸平静地望着正在激战的林闲云,淡淡地说道。“可是,可是……”见冷柯并不出手相助,林珑玥急得花容失色,一时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林闲云与这群黑衣人战到五六十个回合时,听到冷柯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林闲云,你能不能快一点,何必这么手下留情。” 闲云呵呵一笑道:“好久没有这样活动了不觉手痒,也好,还是速战速决。”说完只听得折扇“唰唰”急响,五六个黑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的兵器已经被林闲云打落地上。其他黑衣人见状均是一惊,皆未想到这个文质彬彬的银衣书生武功竟如此了得。 就在此时,那刺客首领一声长啸,急变招式剑身蛇形游走,较先前的进攻更加凌厉,一道道剑气将街边的树叶削落,随着夜风飞舞。月色下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上下翻飞打得是难解难分,那刺客首领不敌闲云渐渐落于下风,眼看很快就要被林闲云制服了。林闲云瞅准对方一个破绽,一招“龙啸九天”扇面如刀直取刺客面门,那刺客急将身体后仰避过,却不想闲云这一招乃是虚攻,左手已迅雷不及掩耳地抓向了对方的前胸,“刺啦”一声扯下了一大片衣襟,随手当胸就是一掌。那刺客首领“蹬蹬蹬”后退数步,好不容易才站稳。 林闲云收了招式朗声问道:“你们是些什么人?为何要刺杀我。” 黑衣人也不答话,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些东西砸向地面,只听得几声脆响,地上冒起了阵阵黄烟。林闲云一惊,向着冷柯叫道:“不好,这烟有毒。”话音未落,只听到妹妹一声轻呼,像是着了暗算。 冷柯双眉一拧,目露凶光,左手扶住林珑玥右手一抬,一个白色光球从他的手心飞了出去,直射向立于左侧的黑衣人,“嘭”的一声,那黑衣人就凭空自爆,形消神灭了。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林闲云从未见冷柯如此震怒,只听得他恨恨地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滥杀无辜,死有余辜。”眼中寒光凛冽,又要向下一个人动手了。 “冷公子,留下活口。”林闲云出言阻止,可那里来得及,又是“嘭嘭”两声,闲云身后的两名刺客也应声消失了。林闲云急运真气,一纵跃到冷柯面前,捉住了他的手说道:“他们罪不至死,你这又是何必。”就在这个当口,其余的黑衣人早已落慌而逃,仿佛见到鬼魅一般。 “哼,算你们跑得快。”冷柯把林珑玥交到林闲云手里,恨恨地说道。 此刻的闲云看着一脸煞气的冷柯,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居然是当初小亭中拈花小憩超凡脱俗之人。他欲言又止,低头却见地上有一个黄色的纸片,好像是刚才与他交战的那刺客头目身上掉落的,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个血染的护身符,那护身符上的血渍是黑色的,看上去已是年深日久。林闲云把这护身符塞进怀中,寻思从这上面应该能查出一些线索。 林闲云抱起受伤昏迷的妹妹,和冷柯一起回到了国师府。所幸林珑玥只是肩上受了点皮外伤,经大夫诊治后已无大碍。可回想起刚才的一幕,林闲云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极不舒服,他不明白为什么冷柯要下如此重手来对付凡人,他决定明天找冷柯问个究竟。 (二)自苦难解 第二天一早,林闲云来到了冷柯房中,刚进门还未开口就听得冷柯淡淡地说道:“你是来问我昨天为何要杀那些人的事吗?” “嗯,除了这件事外,我还有另外的事想一并请教冷公子。”林闲云望着冷柯,心里觉得万般为难。 “你说。”冷柯走到窗边坐下,眼睛望向窗外,一只蜘蛛正在屋檐下忙着结网。 “冷公子,我不明白,你为何将那些人杀死不算还驱散了他们的魂魄,虽然他们是刺客,但毕竟不同于妖邪精魅,只需将他们打退就行了。你驱散了他们的魂魄,他们就再无轮回的可能,永无解脱之日,他们所犯的过失真的有那么严重吗?”想起昨晚那一幕,林闲云还觉得后怕。 “你能看到我驱散他们的魂魄?”这次轮到冷柯有些吃惊。 “我在出仕之前曾跟随得道之人修行多年,后又皈依了证果大德,经他点化天眼已开所以能看到。”林闲云认真地答道。 “喔”冷柯应了一声,依然面无表情。 “我虽法力有限,无法推算出冷公子身份来历,但我知道驱魂之术非比寻常,乃是上三界的秘术,而且是不可滥用的,为何冷公子?”林闲云本想接着说“为何你这般轻易使用,而且连灭三人,即便你是仙界之人也不能这样呀。”可话到嘴边又觉不妥,硬是咽了回去,说完一脸询问地望着冷柯。 冷柯眉毛轻轻一挑,满不在乎的答道:“我喜欢用就用,我看他们不顺眼,我就灭,哪有那么多说头。” “仙有仙规,你这样做不怕触犯天条。”林闲云早就知道冷柯不是凡人,今日才将其说破。 “天条,天条是什么东西,它管不着我。”冷柯冷笑一声,一脸的轻蔑。 “你不怕天条?难道你并非仙界之人,那你?”林闲云大吃一惊,追问道。 “你问得太多了,有些事你还是少知道的好。”冷柯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向了那只正在结网的蜘蛛,手指轻轻一弹只听得“哧”的一声,那蜘蛛登时化作一股轻烟消失了,蛛网被扯了个大洞,一只美丽的蝴蝶脱离了束缚展翅而去。 “冷公子,也许我的话不对,但是无论你来自哪里是什么身份,都不应该蔑视生命,众生平等他们有自己生存的权利。虽然我们因自己的因缘与他们有种种牵绊,但这种将生命踏于脚下的做法恕我不能苟同。”见冷柯连小小的蜘蛛也不放过,林闲云突然间觉得十分恼怒。 “是吗?那么你是说这蝴蝶就该死咯?”冷柯站起身来走到林闲云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完全不用杀了蜘蛛,也可以救下蝴蝶的。”被冷柯这么一看,林闲云忽然有些不自然起来。 “我喜欢怎么样,不必经你同意。除了这件事,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快说。”冷柯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林闲云定了定心神,望着窗外,幽幽地问道:“冷公子,你可知道我妹妹她喜欢你。” “我知道。”冷柯答得很干脆。 “那你呢?”林闲云此问一出,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到肯定还是否定的答案,他紧张地望着冷柯。 “不喜欢。”冷柯答的依然很干脆。 听到冷柯这么回答,林闲云忽然间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想了想又继续问道:“那月朗呢?你喜欢她吗?” “喜欢。”冷柯的回答干净利落。 “可是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林闲云真不明白冷柯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又怎样,喜欢就是喜欢。”冷柯也一脸不解地望着闲云。 “你……”林闲云语塞,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你刚才说众生平等,我不明白!”冷柯突然冒出一句。 “喔,是的。佛家云‘众生平等,皆有佛性,皆堪成佛。’所以无论是哪道众生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只是他们因各自的宿习业障而示显不同的形态和境遇,所以我们应该尊重所有的生命。”林闲云缓缓地说道,手轻轻地拉开了折扇,扇面上是他亲手画的桃林春睡图。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苦。”冷柯用他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望着闲云,目光灼灼。 “苦,于人的世界有八种。一为生、二为老、三为病、四为死、五为求不得、六为爱别离、七为怨憎会、八为五蕴炽盛。冷公子你问这做什么?”林闲云不明白冷柯为何突然会问到诸苦。 “我就想知道在人的世界以什么为苦。这生、老、病、死我是知道的,不过于我不存在,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是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蕴炽盛好了。”冷柯又道。 “你所问这四苦,前三种苦为心苦,后一种苦总括身心。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父母、夫妇、子女、兄弟、朋友等所爱眷属,总有生离、死别之时。再恩爱的夫妻,到最后终究要分离,父母、儿女亦是如此,因有所执爱,别离之际,必然产生苦恼。恩爱情深者,别离之苦更切。”林闲云解释道,用折扇指了指椅子,示意冷柯坐下。 冷柯坐下后,闲云继续说道:“俗语道:「冤家路窄」,不想见面的人,偏偏相遇。此时难免心中不得自在,便产生怨憎会苦。” 林闲云看着一脸专注的冷柯,顿了顿又说道:“人生在世,对于色、声、香、味、触五尘,或财、色、名、食、睡等五欲境界,往往有所希求,不易知足,所谓「天高不算高,人心比天高。」世间之事,常常事与愿违,求而不得,则心生烦恼。「求不得」是苦,求到了,也不见得是乐。”说罢,想到自己于冷柯之情,不免暗自唏嘘。 “人的色身是由地、水、火、风四大所成,心理上,有受、想、行、识。色、受、想、行、识,合称五阴又称为五蕴。五阴炽盛,即是色、受、想、行、识五阴烦恼之火,在心中焚烧,使人感到心中郁塞、焦躁、苦闷等难以形容的痛苦。”林闲云说完后看着冷柯,不知道他会有怎样的反应,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这就是人所谓的苦了吗?”冷柯一脸茫然,忽而叹气自语道:“常灵师傅说我随你下山,你可为我解答什么是苦,以便助我菩提开悟,可是你所说的苦我根本感觉不出来,也不明白有什么好苦的?” “冷公子,你说什么?”林闲云没有听清楚冷柯的话。 “没什么,就这样吧。不过今天听你这一番话,觉得也有些道理,希望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能让我见识什么是真正的苦。”冷柯突然淡淡一笑,说道。 这一笑好似冰封千古的大地忽绽春蕾,林闲云不觉呆住了。 冷柯走到闲云面前,把脸凑到他的耳边说道:“登徒子,我现在也有点喜欢你了。”说罢哈哈大笑,推门而出,径自去了。 林闲云愣在原地,只觉得魂魄都不全了,手脚也不是自己的了,待回过神来心底忽生一念:“这个冷柯,难道便是我的宿缘魔障吗?我将来要以何种心态面目待他,还有妹妹玲珑,她若知道冷柯于她并无半点情意,又会怎么样?”一时间万念齐发,雍塞心头,不由得愁苦起来。 唉,叹可叹,与人解苦,却无法自解其苦! (十三)流水无情 翌日,木羽飞杰从军中回来,专程去了母亲房中,刚进门就见母亲与姚依正亲昵地坐在美人榻上小声地说着什么,姚依粉面微红,低着头抿嘴直笑,而母亲慈爱地抚着她的秀发开心地笑着。飞杰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分,“若是哪日母亲能这般疼爱月朗该有多好!”正自出神,便听得母亲问道:“杰儿,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飞杰忙恭敬地向母亲行了个礼,答道:“娘,今日军中事少,所以早些回来陪陪您老人家。” “喔,怕不是回来陪我老婆子的吧?”木羽夫人望着儿子,语气甚是不满。 “娘,儿子近来军务繁忙,都没有好好陪伴母亲,是儿子的不是,还望娘亲不要生气。”飞杰满面堆笑来到了木羽夫人身前。 “唉,俗话说得好娶了媳妇忘了娘。”木羽夫人故意拖长了语调。 “怎么会呢,娘!儿子心里一刻都没有忘记娘,而且月朗心里比儿子还要孝敬您呢!”飞杰听出母亲心中不快,忙解释道。 “果然是这样吗?”木羽夫人盯着儿子,复又说道:“她心中怎么想的,老身清楚的很,你也不用帮她说好话。” 说完转头望向姚依,怜爱地说道:“还是我的可儿好,时时刻刻都把我这个姑妈装在心里,你看看我这衣裳鞋袜有哪一样不是她亲手缝制的。” “娘,月朗也为你做了许多,只是不见母亲穿戴。”飞杰听母亲这样说,想起月朗常常挑灯走线到深夜,仅是为了赶在节令前为母亲添置一件新衣,心中忽然很是不平。 “她做的样子我不喜欢,还是可儿做得合我心意。从这种小事便能看出谁是真心孝敬,谁是假意。”木羽老夫人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 “娘……”飞杰还待说些什么,却看到母亲不耐烦地朝自己挥了挥手,只得将没有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木羽夫人一边帮姚依捋了捋耳旁的秀发,一边淡淡地问道:“杰儿,你今日特地到我房里来,不会仅是为了代你媳妇鸣不平吧!” “娘……”木羽飞杰不明白一向宽厚慈祥的母亲为何会变得如此。 “如果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木羽夫人想到刚才姚依告诉她的那些事,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头。 木羽飞杰不明白母亲为何会忽然不悦起来,想到还有事要问母亲,也不及细想便说道:“儿子是有些事情与母亲商量。” “喔,什么事,你说吧!”木羽夫人淡淡说道。 “母亲可否记得我成亲那天,宾客中可是有位粉衣姑娘?”飞杰说道。 “喔,这倒没有在意,杰儿问这个做什么?”木羽夫人有些诧异地说道。 “嗯,也没什么,只是军中有个同寮,说在我成亲那日见到位美丽的粉衣姑娘,一见倾心想问问清楚。”飞杰答道。 “喔,是吗?”木羽夫人略想了想,问立在身后的如意儿道:“如意,你可留意了?” 如意儿想了想,答道:“回老夫人,少爷成亲那天,好像只有表小姐穿得是桃色的水纹印月绣裙。” “喔,是呀!我怎么忘了,那日还有亲戚夸我可儿美如月中仙子呢。”木羽夫人呵呵笑了起来,拉起姚依的手满面慈爱地轻抚着她背。 说罢望了望飞杰,满是怨尤地嗔道:“可惜呀,有些人却什么也看不到,真是……唉……”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木羽飞杰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 “杰儿,你那位同寮是个什么职位?”木羽夫随意地问道。 “喔,他是神武营的都尉,人品本事都不错,更难得的是性情耿直,为人忠厚。”飞杰忙答道。 “是吗?只是个都尉呀。”木羽夫人略显失望地说道。 “可儿,你怎么看?”木羽夫人拉着姚依的手轻声问道。 姚依眉头轻蹙,咬了咬下唇说道:“姑妈,可儿只想一辈子都陪着您,可儿不嫁!” “傻孩子,女儿家哪有不出嫁的道理,你的心事姑妈明白,你放心吧。”见姚依楚楚可怜的样子,木羽夫人忙安慰道。 姚依低着头偷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木羽飞杰,羞红了脸,站起身来娇嗔地说道:“姑妈又说到哪里去了,可儿先回房了。”说完也不与飞杰招呼,径自去了。 木羽夫人看着姚依纤柔的背影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轻叹道:“真是个傻丫头。” 回过脸望着飞杰问道:“杰儿,那都尉样貌家世如何?” 飞杰想了想说道:“样貌嘛精壮威武,家世我却不太清楚,这个要问问月朗才知道。” “敢情是你媳妇保的媒?”木羽夫人忽然提高了声调,语气是大大的不悦。 飞杰并未注意到母亲神色已变,继续说道:“就是那天来访的陈都尉,想是母亲也见过的。” “陈都尉,是那个面皮白净的还是那个黑大个?”木羽夫人根本没弄清楚谁是陈猛。 “喔,应该是那个皮肤黝黑的。”飞杰说道。 “好呀,飞杰。我当是可儿说笑呢,原来果然是这么回事。”木羽夫人突然声色俱厉,手“啪”的一声拍在了红木圆桌上。 飞杰没承想母亲会突然动气,一惊忙问道:“娘,怎么?儿子说错什么了吗?” “好呀,好呀,这就是我生养的好儿子。你给我出去,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木羽夫人指着门外,怒气冲冲地说道。 飞杰不明白母亲为何忽然之间如此震怒,本想问问清楚,可见到满面怒容的母亲心知此刻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只得匆匆行了礼转身出去了,还未出房门便听到母亲阴冷的声音传来:“回去告诉你媳妇,她休想摆布我的可儿。” 飞杰机伶一震,“娘这话,什么意思?”他回头望去,母亲已气得躺在榻上,如意儿正轻轻地替她抹着胸口顺气。 木羽飞杰苦着脸回到自己房中,眉头紧锁重重地坐到了书桌前,他实在想不明白母亲为何会突然动怒,还有那句“休想摆布可儿”,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正在苦思无果,忽听得月朗跟菱儿的声音从房外传来,忙收敛心神随手拿起了案上的书假装在看。 月朗推门进来,见飞杰正在看书,放下手中的针线篮子沏了杯茶端到了飞杰面前,柔声说道:“杰哥哥,今日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嗯,今日事少所以回来得早些,你刚才去了哪里?”接过茶,温和地说道。 “我刚才跟菱儿在花园做针线呢,你去给母亲请过安了吗?”月朗整理着桌上散落的书籍,随口问道。 “嗯,去过了。”飞杰闷闷地答道。 “怎么了杰哥哥,出什么事了?”月朗看着飞杰面上隐约的忧色,忙问道。 “没什么事。”飞杰嘴角弯了弯,给了月朗一个宽心的微笑。 “真的吗?不是军中出什么事了吧?还是母亲那里?”月朗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他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真的没什么事,你别乱猜,我只是觉得有些累。”飞杰用手提了提睛明穴,闭着眼睛靠在了椅子上。 月朗走到飞杰身后,伸手帮他轻轻地按摩着太阳穴,软语温存:“杰哥哥,朗儿真没用不能为你分忧。” 飞杰反手握住了月朗的纤手,睁开眼睛说道:“朗儿,你别这么说,反倒是我有许多地方对不住你。” 月朗听这话顽皮地一笑,说道:“是吗?那可要告诉我是哪里对不住了,省得日后死了还是个冤鬼。” “傻瓜,不准说死。”飞杰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月朗口中说出那个死字,心会猛地抽疼。 月朗笑了,轻轻地把手抽了回来,坐到了飞杰对面。 “杰哥哥,你问过母亲那粉衣姑娘的事吗?”月朗问道。 “喔,听说是可儿。”飞杰闷闷地说道。 “哦!是吗?”月朗听说是姚依,眉头微微地紧了紧。 “朗儿,这件事你有机会跟陈兄弟说说,我看就算了吧。”飞杰想起刚才母亲的那些话,担心这件事会挑起别的事端。 “这是母亲的意思,还是姚依的意思,或者是你的意思?”月朗有些不明白,可眼前的飞杰神色是那样的奇怪。 “娘好像不太喜欢陈兄弟,我看这件事还是不要再提了。”飞杰不愿再多说什么,怕月朗知道了难过。 “喔,我知道了。”月朗轻轻地说道。 飞杰望着温柔可人的妻子,心中忽然莫明地难过起来。他暗暗决心一定要弄清楚为何母亲会对月朗有如此大的成见,还有那句“休想摆布可儿”又是从何说起。 那日,木羽飞杰寻了个借口将如意儿叫到跟前,他想如意儿常是跟着母亲的,母亲那里发生什么事她应该比谁都清楚。 飞杰坐在花园的亭中,望着面前有些局促不安的如意儿,清了清嗓说道:“如意,近来老夫人身体可还好?饮食起居如何?” “回少爷的话,老夫人身体安好,饮食起居都很正常。”如意儿小声地答道。 “母亲每日在家里都做些什么?”飞杰呷了口茶,看似随意的问道。 “老夫人每日除了礼佛念经外,就是在房中与表小姐闲话家常打发时光。”如意儿答道。 “如意,你觉得我和少夫人待你如何?”飞杰放下茶盏,望向了如意儿。 “少爷和少夫人待如意一向都很好。”如意儿抬头望了一眼飞杰,不明白今日少爷为什么要单独见自己,还这样问。 “那,我等会儿问你的话,你可要据实回答!”飞杰的语气略显严肃。 “婢子定当知无不言。”如意儿忙说道。 “昨日在我进去之前,表小姐跟老夫人都说了些什么?”飞杰问道。 “喔,没说什么,只是一些家常闲话。”如意儿愣了一下,说道。 “是吗?仅是一些家常闲话?”飞杰的语气透着严厉。 如意儿听出飞杰语气中的恼怒,吓得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怯怯地说道:“婢子不敢说谎,当真只是家常闲话。” “别怕,你起来吧。”飞杰定了定神,口气变得温和许多。 如意儿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低着头不敢看飞杰。 “如意,你来府中快十年了吧?”飞杰忽然转移了话题。 “如意七岁进府,今年已经十一年了。”如意儿小声说道。 “家中可还有什么人?”飞杰道。 “有个老娘和个弟弟。”如意的声音不大。 “前几日少夫人还跟我说,想放你们这几个年纪大的丫头回家去,说你们也到了许配人家的年纪,应该回去与家人团聚。”飞杰盯着如意儿,缓缓说道。 “真的吗?少爷。”如意儿猛得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当然是真的。”飞杰郑重地说道,复又道:“我本打算再过几日就跟老夫人商量 呢。” “少夫人真是宅心仁厚。”如意儿叹道,面上若有所思。 “所以如意,我相信你不会愿意看到少夫人受委屈,对吗?”飞杰话里有话。 “嗯,少爷我说,我全告诉你。”如意的语气变得很坚定。 飞杰没有说话,端起茶静静地等着如意儿往下说。 “那日表小姐到了老夫人房里,先是说了些闲话,后突然跪到了地上要老夫人替她做主……”如意儿说着,眼光望向了园中的池塘,眼神迷离起来…… 姚依珠泪挂面,抽抽答答地对木羽飞人说道:“姑妈,可儿自知是个苦命人,父母早亡,幸得有姑妈从小疼爱照顾,所以一直都心怀感激只想服侍你老人家一生一世。可是今日这唯一的心愿怕都是不能了。”说罢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木羽夫人不明所以,忙把姚依拉了起来,急问道:“可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别哭,告诉姑妈,姑妈给你做主。” “可儿听说,嫂子想将可儿嫁出去。”姚依用手帕拭了拭泪,伤心地说道。 “没有的事,她有什么权利做可儿终身的主。”木羽夫人不相信柳月朗有这么大的胆子。 “可是,昨日丫头翠菊告诉我,说嫂子的两个故交来访,其中一位说在杰哥哥成亲那天看上了个粉衣姑娘想娶为妻室,嫂子已经答应了。细想杰哥哥成亲那天我穿的便是粉色裳裙,若到时候嫂子来提,我一个寄人篱下无依无靠的女子,怎么敢违了她的意思。万般无奈今日才厚颜来求姑妈,求姑妈为我做主!”说着又拿手绢频频拭泪。 木羽夫人看着姚依梨花带雨的样子,阴沉着脸说道:“她敢!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轮不到她做主。” “可是,如果嫂子让杰哥哥来说,怕是姑妈也保不住可儿了。”姚依一脸的愁苦。 “我自己生养的儿子,我最清楚。杰儿很孝顺,而且他与你从小青梅竹马,若不是皇上赐婚你们早就成亲了,他心中对你仍是有情的,他不会!”敢情,这木羽夫人还惦记着姚依做自己的儿媳呢。 “姑妈……”姚依故意拖长了语气,露出了娇羞的样子。 “可儿,说实话,你心里还有杰儿吗?”木羽夫人握住了姚依的手,问道。 “姑妈,怎么又说这个呀?”姚依低下了头,娇嗔地说道。 “可儿,你给姑妈个准话,若你对杰儿还有情,那姑妈说句心里话,你这个媳妇怎么也得是我木羽家的。”木羽夫人说道。 “姑妈,俗语说好女不侍二夫,可儿自幼与杰哥哥定亲,早已认定非他不嫁,虽杰哥哥奉旨成亲可儿无力逆天,但可儿除了怨自己命苦外却从未做过他想。如今只盼着姑妈多福多寿让可儿能晨昏尽孝,若可儿有幸走在姑妈前面那是可儿的福气,若不幸,姑妈百年之后可儿要么随了姑妈去,要么剃了头当姑子去,绝不嫁与别人!”姚依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说得木羽夫人唏嘘不已。 木羽夫人搂着姚依,说道:“可儿,我的好可儿,为难你了,相信姑妈,姑妈一定不会让你这样不明不白,看谁敢挡了我可儿的幸福。”说着眼中闪过一道狠色。 “姑妈……”姚依明白木羽夫人的意思,不由得羞红了脸。 木羽夫人一边帮姚依拭尽面上的泪珠,一边笑道:“好了,别难过了,有姑妈为你做主,你就等着吧!” 如意儿顿了顿,说道:“再后来,少爷就进来了。” 木羽飞杰端着茶盏怔怔地愣在那里,如意儿的话字字如重锤敲在心上。如意儿见飞杰呆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面上阴睛不定。小心地唤了他几声,可都不见反应,只得怯怯地上前推了推,说道:“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喔,没事了,你下去吧。如意今天的事不要向他人提起,知道吗?”飞杰猛地回过神来,吩咐道。 “婢子知道了,婢子告退。”如意儿小心地向飞杰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十四)纷乱无绪 天空中飘起了小雨,晶亮的雨丝随着森森的秋风沾湿了一切,木羽飞杰望着波纹缠绕的水面,心情烦闷到了极点。他不敢相信那个乖巧甜美,总是羞答答的姚依,会是心机如此深沉的人。可即便是真的,他也不能怪她,毕竟是自己伤害了她,是自己对不起她。对于任何一个怀春的少女来说,被退婚都是莫大的耻辱。可是这又怪得了谁呢?姻缘二字不是人力可以违抗的。 雨丝斜斜的飞着,飞杰深锁的眉在这纷飞的雨丝中渐渐湿润了,雨打湿了他身上月色的长袍,打湿了束着的发,水滴顺着俊秀的脸庞滑落在亭台上,他竟全然不觉…… 园子的那头,柳月朗撑着一柄杏色的油纸绘梅伞立在雨中,她心知丈夫一定遇到了为难之事,可他不愿说她也不便问,只是满面忧色地望着他,望着那静默在亭中的颀长身影,“他,到底在为何事忧愁,到底隐瞒了些什么?从前他不是这样。”月朗的心慢慢地揪了起来,她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伞柄,因为过于的用力,指节透出苍白。 这一夜飞杰睡得并不安稳,月朗也辗转难眠。清晨飞杰红着眼睛与月朗告别时,那眼神中流露出的担忧与极力掩饰的不安,让月朗莫名地紧张,她隐隐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果不其然,木羽飞杰晚上回来的时候脸色更加的难看,而且身上还带着伤。月朗紧张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只闷闷地说了一句:“尚书陈大人死了。”便再没说话,坐在书房里黯然神伤。 柳月朗后来仔细检查过飞杰的伤势,是刀伤,伤口不深只伤到了皮肉,可是月朗不懂,以飞杰的身手即便在千军万马中也很少有过闪失,他这到底是怎么了?月朗决定找个机会与飞杰好好谈谈。 寒露后天气渐渐凉了,白日也越来越短,而飞杰却变得异常的忙碌,常常要到深夜才会回府,月朗很是担心他的身体,劝他若太晚就在营中歇息,可他总是含笑摇着头。无论多晚飞杰定是要回家过夜的,常是在月朗睡着后他才回来,而一早便又匆匆地离去。月朗知道这很反常,可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想问清楚又苦于没有机会,直到那一日,月朗终于等到了机会。 当柳月朗满面忧色的望着丈夫略显消瘦的面容时,那双墨玉似的眼睛里包含了太多的心疼和疑问,她凝望着这个最亲的人,良久不知要如何开口。 “朗儿,你近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越来越清瘦了。”木羽飞杰望着面色苍白的妻子,先开了口。 “我心中难过。”月朗咬着唇,低下螓首。 “怎么了?生病了,哪里难过?”飞杰自认识月朗以来从未听她说过这样的话,即便当初在生死攸关之时也从未见她露出过这样悲绝的表情。 “我没病,只是觉得你心里已经没有月朗了。”月朗咬着唇,艰难的说道。 “你说什么?朗儿你说什么?”飞杰以为自己听错了。 “杰哥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月朗抬起头来凝视着飞杰的双眼,飞杰在那两泓秋水似的双眸中看到了泪光。 “傻瓜,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当然爱你,一如当初那般爱你,比那时更加爱你。”飞杰心疼地抱住了月朗,动情地说道。 “可是,你对我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坦诚。”月朗难过地低下了头,两滴珠泪跌落在了青砖地板之上。 “没有呀,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飞杰不明白月朗为什么要这样冤枉自己。 “那你告诉我,你为何总背着我偷偷的叹息,为何常常深夜对着烛光深锁眉头,为何明明有事却对我只字不提,还有你臂上的伤……”月朗越说越激动,略显纤薄的身体不由得轻轻地颤抖起来。 “我没有,我没有,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跟你说……”飞杰上搂紧妻子,将头埋在了她的肩头。 “杰哥哥,我们是夫妻呀,我们应该是彼此天底下最亲的人,有什么事不能坦诚相对呢?”月朗的话句句如重锤击打在飞杰的心上。 飞杰默然地站着,久久说不出话来。良久,他长叹道:“朗儿,我无数次对自己说要让你幸福,永远不要让你担心难过,可是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受尽委屈却无能为力,试问我有什么资格做你的丈夫。”飞杰眼中是无尽的懊恼,那墨瞳中的忧伤如冰刃一般割裂人心。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委屈,即便偶尔会有小小的失落,可只要看到你,心中便只有了幸福的感觉。”月朗紧紧环住了飞杰的腰,把娇靥埋进了他的怀中,动情地说道。 “可是娘那样误会你,那样待你……我觉得自己很没用……”飞杰轻轻抬起月朗的颌,凝视着她的双眼,难过地说道。 月朗微微一笑说道:“杰哥哥,只要我是真心孝敬娘待你好,娘对我的误会总会有冰释的一天,她老人家终会明白我们的这份真情。何况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大可不必为这烦恼。”月朗这才知道飞杰烦恼的竟是婆婆对自己的冷淡,心中忽然觉得异常的温暖。 “还有姚依,她处处与你为难,我却什么也做不了。”飞杰的声音低沉嘶哑。 “我不会与她计较的,毕竟是我先伤害了她,她怎么对我,我都不会计较的。”月朗扬起头,宽容地笑着说道。 “朗儿,你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成,我木羽飞杰何德何能,能拥有你这样的贤妻,拥有你这一片深情?”飞杰望着月朗,眼中泛起了波光。 “杰哥哥只要你的心中永远装着月朗就够了,能与你白头偕老我今生别无所求。”月朗伸手抚摸着飞杰的脸,深情地说道。 飞杰的吻轻轻落在了月朗红润的唇上,这一吻包含了太多的爱,太多的歉意和感动。这一吻也打开了两人的心结,将两颗心紧紧地融合在了一起。 许久,飞杰才恋恋不舍的把唇移开,而手却没有放开月朗的意思,月朗只得坐在飞杰的腿上,凝望着他的双眼。忽然间想起了那件一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柔声问道:“杰哥哥,你臂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飞杰望着月朗,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慌,怔怔地答道:“是我不小心在演练时伤到的。” “是吗??”月朗疑惑地看着飞杰,心想:“以他的身手要伤他并非易事。” “是呀,近来军中正在演练新的阵法,主将必须与兵士相互配合,我因连日来为那刺客的事弄得有些心神不宁,所以演练时不小心被长矛割到了。”飞杰故作轻松地说道,说完还不忘补了一句:“这点小伤不碍事的,你放心吧,下次我会小心的。” 月朗点点头说道:“以后是要多加小心,你现在是一军主帅,凡事须比过去更加谨慎才是。”说罢,又伸手轻轻抚了抚飞杰的脸,心疼地说道:“杰哥哥,你真是瘦多了,朗儿没有照顾好你。”说着不由得难过得低下了头。 飞杰握住月朗的纤纤玉手,把它贴在自己的脸上,笑道:“那你就要对我好一点,多煮些好东西给我吃呀。” 月朗脸上一红,站起身来,笑道:“你不说我倒忘了,今日专门炖了人参乌鸡汤给你,我现在去拿来与你吃。”说着朝飞杰甜甜一笑,婷婷走出了房门。 木羽飞杰含笑望着月朗离开,满念深情的笑容在那柔美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的刹那,倏然凝固在了脸上,化作一抹最深沉的忧郁,他喃喃自语道:“朗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思欺瞒你,可我真的不能说出实情。” 飞杰的眼前又浮现起了数日前的一幕。 姚依粉面含笑,娇羞地望着坐在对面的飞杰,开心地问道:“杰哥哥,今日怎么想起来看可儿?” 飞杰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我近来军务繁忙,家中疏于照顾,母亲那边多亏可儿时时想着,细心照顾,所以特来致谢。” 姚依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甜甜地说道:“可儿自幼得姑妈疼爱教诲,孝敬她老人家是应该的。杰哥哥怎么这般见外起来?” 飞杰有些尴尬地笑笑,复又说道:“可儿,你近来可好?” “谢杰哥哥惦记,可儿很好。”姚依话语温柔甜腻。 “喔,那就好,如果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朗儿。”望着眼前的姚依飞杰忽然有些局促起来,他不知道要如何跟她说明来意,坐在那里竟出起神来。 姚依秀目不时地偷眼看看飞杰,见他似有些局促不安,面上又不时露出为难的表情。心中暗想“他今日来必是有话要对我说,不如我直接问他好了。”想到这,装出一付懵懂的样子,起身为飞杰沏了杯茶,笑问道:“杰哥哥,今日来可是有事?” “喔,是有事……不过也没什么……只是点小事……”飞杰的话说得有些自相矛盾。 “杰哥哥,对可儿你大可直言不讳,我定然洗耳恭听。”姚依望向飞杰温柔地说道。 飞杰抬起头,看了看姚依,说道:“可儿,你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姑娘,如今也该为自己的终生幸福打算一下了。” “杰哥哥的意思,是想让可儿出嫁?”姚依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了。 “嗯,我只是希望可儿能好好考虑一下,其实陈都尉那人真的很好。”飞杰说道。 “是嫂子让你来说的。”姚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我今日来朗儿并不知情。”飞杰忙说道。 “朗儿,朗儿,杰哥哥叫得竟然如此柔情万种。他何时这样唤过我?”姚依在心里恨恨地想着,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杰哥哥,若今日你来是为了此事,那请回吧,可儿不会嫁给任何人。”姚依满面寒霜,转过身背对着飞杰,下了逐客令。 “可儿……”飞杰为难地叫了一声,却再也说不下去,垂下头叹了口气。 刚要起身离开,忽然听到姚依充满怨恨地说道:“杰哥哥,你回去告诉柳月朗,她别想设法把我赶走,我是不会任由她摆布的。” 飞杰一惊,忙说道:“今日我来朗儿确定不知道,你不要错怪了她。我深知你素来是通情达理之人,也深知当初退婚令你深受伤害,千错万错是我一个人的错,我恳请你不要把对我的怨恨转加到月朗身上,好吗?” 听到飞杰的话,姚依脸上闪出一丝捉摸不定的神采,她苦笑着问道:“你在为她求情?她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不,月朗什么都未对我说过。”飞杰认真地说道。 “那你是如何知道我怨恨她呢?”姚依反问道。 “可儿,有些事虽非我亲眼所见,但我知道它确实发生过。”飞杰顾及与姚依多年的兄妹之情,虽没明说是什么,但他相信姚依是心知肚明的。 “想是柳月朗跟你告状了。”姚依秀眉一挑,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朗儿什么都没有与我说,是我从旁人那里听说的。”飞杰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就那么相信那些闲言碎语?”姚依忽然间一脸平静。 “我了解你,也深知她,事情究竟是什么样子我还能判断得出。”飞杰的语气变得淡淡的,但听起来却极有份量。 “是吗?那今日杰哥哥来,实是兴师问罪的咯?”姚依的唇边浮起了一缕凄苦的笑容。 “不,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与你好好谈谈,希望可儿能早日打开心结,找到自己的幸福。”飞杰说得很真诚。 “幸福,我的幸福?”姚依转身逼视着飞杰,语气冷若玄冰,“从你绝决地告诉我,你从未爱过我,你要娶别人的那一刻起,我姚依的生命中就再没有幸福二字。” “可儿,别这样,聪明如你应该知道强求的婚姻没有幸福。”看着眼前的姚依,飞杰的心忽然有些不忍。 “哈哈哈……”姚依有些神经质地大笑起来,那凄楚的笑声听起来是那样的刺耳。 “可儿……”飞杰难过地唤道。 “杰哥哥,可儿给你看些东西可好?”姚依突然不笑了,眼睛空洞地望向虚空,脸上浮起了温柔的表情。她站起身来,盈盈地走到床边,从枕旁拿出了一个红木贝饰的雕花锦盒。盒子打开,里面满满地放着一些零碎的物品——栩栩如生的泥人、宫制的绢花、空的蝈蝈笼、大大小小的荷包……还有十几对各色的盔穗。 飞杰不解地看着满面温柔的姚依,听她喃喃说道:“杰哥哥,这些都是我可儿的珍宝。这里先前装着从小到大你送与可儿的每一件礼物,后来装着你出征后,可儿每个不眠之夜为你缝制的东西。可儿常常在想,如果哪一天你能看到它们,让这些东西唤起你那怕一点点对过往的记忆,那么你是否还会那样绝情地对待可儿。” 飞杰看着那些东西,幼年时快乐单纯的记忆涌上了心头,他脸上的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他轻轻地拍了拍姚依的手背,柔声说道:“可儿,我从未忘记你的可爱,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当年那个可爱的小妹妹,今后你也永远是那个可亲可爱的小妹妹。” “不,我不要当你的妹妹,我要你把我当成一个女人来爱,我要的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你懂吗?”姚依的声音徒然变得尖厉起来。 “这是不可能的,可儿。你心里很清楚,作为男人我所有的爱都给了月朗,我的心不可能再容得下别人。”飞杰轻轻地摇了摇头,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姚依说。 “为什么?我对你的爱比任何人都更多,更深,可是你却装作从未看见?为什么?为什么……。”姚依已经有些歇斯底里。她倏地抽起了左臂上的袖子,在那如玉藕的手臂上竟然布满了条条伤痕,那些伤痕有的已经变成灰白,有的还在暗红,甚至还有几道是鲜红的,它们密布在那雪白的臂上,有一种绝望凄凉的狰狞。 飞杰看到那些伤痕,猛然一震,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姚依的手腕,颤声问道:“可儿,这是……” 姚依凄楚的抽动了一下嘴角,说道:“自你成亲后,在那些不眠这夜,在我无法抵御内心的苦痛和思念时,我只能借用肉体的痛苦来化解内心的苦楚。”姚依缓缓地放下衣袖,遮住了满目凄凉。 飞杰放开了姚依的手,眉心有隐忍的怜惜,他垂下了眼睑,艰难地说道:“可儿,你这又是何苦,不值得。” 姚依一把抱住飞杰,扬起头含泪说道:“不,值得。这个世间上只有你一人值得我这样,我不奢求你只爱我一个,甚至不奢求能得到你的心,只要能在你身边占据哪怕一席之地,我就满足了。杰哥哥,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做妾室也好做奴婢也好,我只求你不要赶可儿走,不要逼可儿出嫁。”姚依字字血泪,落在飞杰心头激起了满心悲凉。 “杰哥哥,我知道你对可儿也是有情的,那你娶了可儿,好吗?”姚依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她踮起了脚尖红唇移向飞杰棱廓分明的唇。 “不,不可以。”飞杰猛地推开姚依,向后退了几步。 “不,可儿。我早就说过,今生我只爱月朗一人,只会与她一人长相厮守。”飞杰脸上早已没有了刚才的不忍与悲凉,有的只是坚决。 “那你就不要怪我对付她,她抢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她必须付出代价。”姚依绝望地看着飞杰,步步紧逼,脸上已没有了刚才的温柔与凄楚,有的只是怨恨与忿怒。 “可儿……”飞杰还想说些什么。 “你,不要逼我……”姚依咬牙说道,“噌”的一声寒光闪过,姚依从袖中抽出了柄匕首,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啊”飞杰一惊忙出言阻止:“可儿,你要干什么,快放下,你会伤到自己的。” 姚依死死盯住飞杰的双眼,悲绝地说道:“杰哥哥,如果你今天来只是为了再次的羞辱我,那你做到了,但是如果你敢再说关于她的任何一个字,我就马上自刎在你面前。”“可儿,你放下刀,有什么话好好说。”飞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平缓,他知道只要任何一点的刺激,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他一面好言相劝,一面寻机准备夺下姚依手中的匕首。就在他一把抓住姚依的手腕准备夺下匕首的刹那,姚依带着满腔的恨意,将匕首刺向了他的胸膛。飞杰一惊忙抽身后跃,可是已经晚了,匕首一偏刺中了他的左臂,所幸姚依力道不大,仅是刺穿了衣袖割伤了皮肉。 一阵刺痛,飞杰的两道剑眉皱了皱,他反手拍落了姚依的手,将那匕首拔出来塞到了靴子里,又从怀中拿出块绢帕捂住伤口,嘴角抽动了一下,最后望了一眼呆立在面前的姚依,扭头走了出去。 “杰哥哥,你想什么呢?叫你也不理人”月朗甜甜的呼唤将沉浸在回忆中的飞杰拉了回来。他抬起头望着秀美的妻子,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笑容,说道:“没什么,在想公事呢!” “喔,别想了,快乘热喝吧。”月朗说着,亲手把那盅还散发着热气和浓香的人参乌鸡汤端到了飞杰面前。 飞杰深情地望了一眼月朗,接过来大口地喝着,月朗心满意足地看着飞杰,眉梢眼角俱是幸福。 (十五)危机四伏 建炎二年,多事之秋。 自夏天起江南大旱,入秋后旱情非但未缓解,反波及到绍兴、镇江、宁波、建康诸府,常、和、滁、真、扬州等地更是颗粒无收,一时间到处饿殍遍野,饥民组成的义军趁机举起了反旗。而就在这时,虎视江南许久的金人铁骑挥军南下,意欲直取都城临安。内有灾民义军作乱,外有强敌虎视,初建未稳的南宋朝庭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临安城,一月之内十数名朝庭重臣遇刺身亡,皇上发下严旨限期擒获刺客,整个临安城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作为京畿护卫的主将,木羽飞杰除了每日上朝议事外,便是在军营调兵遣将与林闲云等商议捉拿刺客一事。 刺杀事件自始至终扑朔迷离,遇刺者除了均是朝庭命官,有丰富的行军经验这一点相似外,还有一点共同之处就是,无论对方武功强弱均是一击毙命,但手法却又是千差万别。其中最令飞杰等人困惑的是,刺客居然能清楚每名被刺人的弱点和行踪,并能在其独处时下手。虽有几次刺客被随后赶到的兵士围困,但在即将擒获时皆被其咬破预先藏于口中的剧毒自杀身亡了。所以至今除了林闲云手中那血染的护身符外,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就在木羽飞杰为了刺客一事焦头烂额之际,家中也是风波四起,木羽老夫人常因琐事对月朗百般挑剔责罚,事后还必定要把飞杰唤到房中训斥一番,总说他太过娇纵月朗。飞杰虽心知这必是姚依从中挑拨所致,可念及家和万事兴也总是隐忍下来。幸而柳月朗是体贴宽厚的,虽受了委屈却也不以为意,反而常常宽慰飞杰,这让飞杰更觉感动。 这日飞杰刚出府门正要骑马去营中议事,忽听到一个稚嫩的童声从身后传来:“将军可是姓木羽?” 飞杰一愣,低头看去,只见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童,手中拿了个糖人,正怯生生地望着自己。 飞杰望着小童答道:“正是,小哥儿找我何事?” 小童听说是姓木羽的,便从怀中拿出了封信递与飞杰,说道:“有人要我将这信转交将军。” 飞杰下马接过信,看了看,没有落款,问道:“哥儿,是什么人托你送来的。” 小童脆脆地答道:“是个高个子的叔叔,他请我吃糖人,让我来府上送信。” “喔,那叔叔长得什么模样?”飞杰好奇地问道。 “不清楚,他戴着斗笠,有纱的那种。”小童一脸认真地说道。 “喔,有劳小哥了。”飞杰知道从孩子口中也难问出什么,笑着谢道。 小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身跑了。见小童跑远,飞杰低头将信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张白纸并了枚银针,说是信可纸上却未着一字。飞杰愣住了,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随行军士催促说议事的时辰快到,飞杰方才将那信塞入怀中,寻思等会儿让林闲云瞧瞧兴许能看出些端倪。 营中议事毕,木羽飞杰唤住林闲云屏退左右,从怀中拿出了那封奇怪的信,并把小童送信情形略说了一下。林闲云左手拿着白签,右手拈了银针仔细瞧了半天,也是满面疑惑,随后在房中慢慢地踱着步子陷入沉思。飞杰望着闲云欲言又止,忽见他眼中神采有异,朗声招呼卫兵取来一盆放了食醋的清水,他将那信纸平铺在水面,不久竟然显出了两行小字——勿住家中,营内暂居。须防暗算,饮食当心。 “这是何意?”飞杰指着小字,望向林闲云。 林闲云的眉头皱了皱,说道:“似是警告。试想至今有军功战绩而未被刺杀过的只有飞杰你一人,想是那些刺客已意欲对你不利,所以有知情者特送书提醒。”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林兄你想,若对方能预先知道有人欲对我不利,那他必是知道刺客的身份来历,既有报信之心为何不直接与我等联手将刺客擒获。如今只是托个小童送信警告,其中似有蹊跷,恐是个阴谋!”飞杰摇了摇头说道。 “这也难说,目前也只有以静制动,静观其变了。”林闲云点点头说道。 “那我是否要依言暂住营中?”飞杰望向闲云说道。 “嗯,依我愚见宁信其有。若推断不差,这次对方恐是要以毒为主,你在家中怕是会连累人家,且家中人杂也不便防范。你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就住到营中来吧。”林闲云说道。 “既然林兄也是这个意思,那我明日就搬过来住,只是家中日后就要烦劳林兄多多照应了。”飞杰点头说道。 二人又商议了一下细节,飞杰便回府去了。 回到家中,飞杰因怕母亲和月朗担心,只谎称军中近来事忙,来回奔波很是不便,所以要暂时搬到营中去住几日。月朗本就觉得飞杰每日往返甚是劳累,所以极力赞成,只是木羽夫人听闻后甚是不悦,不免又絮絮叨叨罗嗦了半日。 晚间夫妻二人回到房中,飞杰揽住月朗依依不舍,说道:“朗儿,我这一去,也不知道几时回来,虽离家不远可也无法照应家中,凡事只有偏劳你了。” 月朗笑言:“杰哥哥,你只管放心,家中诸事都交与我吧。” 飞杰道:“交与朗儿,我自是放心的,只是你近来身子看起来越加单薄纤弱,我不放心呀。” 月朗面上一红,叹道:“难道非把我养成个肥婆,你就放心了不成。” “呵呵,那也不错呀,最好是个大肚的肥婆。”飞杰戏谑道。 “你……”月朗未承想飞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急得又是咬牙又是跺脚。 飞杰怜爱得看着月朗娇俏的模样,眼中尽是宠溺。随后正色道:“朗儿,别闹了,我与你有正经话说。”。 月朗见飞杰忽然敛容一脸凝重,知道必是有重要的话要交待自己,也不再说笑,只静静地望着飞杰等他说下去。 飞杰随后将近来城中刺客猖獗,多位重臣遇害一事说与月朗,只是隐去了书信之事。月朗听完问道:“杰哥哥,与我说这些,可是要月朗多加留意家中安全?” “嗯,正是此意,想这些刺客轻易是不会罢休的。若不易得手,恐会以人质性命要挟,所以自我住到军营后,你凡事须更加小心,还要留意府中的食饮安全,谨防有人下毒。”飞杰说着,眼中有难掩的忧色。 “杰哥哥,你放心吧,无论如何月朗都会保全家以万全。”月朗紧紧地抓着飞杰的手,如出征大将面露坚毅。 飞杰见月朗这付表情,嘴角轻弯露出一抹明媚笑容:“朗儿还有当年军中风范,可是要立个军令状。” 月朗霍地站起身来,对着飞杰粉拳一抱,说道:“但凭将军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飞杰笑着拉过月朗,依旧抱在怀中,深情地说道:“朗儿,难为你了。” 月朗柔声说道:“杰哥哥,夫妻本是一体,只要你照顾好自己,朗儿别无所求。” 自此房中再无人声,只有一对红烛静静地燃着,偶尔有烛花爆起,发出一阵“刺喇喇”的声音。 木羽飞杰住到军营后,几日来甚是平静,也不见有什么异动。每日饮食也均以银针探查,也未发现有下毒的痕迹。家中柳月朗每隔两三日会让管家送封信来,也皆是报平安的。所以飞杰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心,只是在他心中却有隐隐的不安,每每想起那封未属名的信,便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果不其然,第六日飞杰刚用银针试过饭食正准备吃,忽听到兵士来报说国师林闲云已到营外,似有要事发生。飞杰顾不得吃饭,三步并两步迎出营外,远远便见闲云如急风般走了进来。也不见礼,一把拉住飞杰劈头便问:“飞杰,近来营中可有异样?” 飞杰一惊,知道定是出了大事,凭自己对林闲云的了解,他是极少这样急躁的,忙道:“林大人,营中一切正常,出了什么事了?” 闲云也不答话,拉起飞杰回到营帐内,屏退左右走到飞杰面前小声说道:“飞杰,昨日夜里有邪物潜入我家中欲刺杀于我。今日早朝又听说戍守江防的严大人被毒杀家中,死状甚是诡异,所以我不放心来你这里看看。” 飞杰大吃一惊,伸手握紧闲云手腕问道:“林兄,可知是什么?抓到没有?” 闲云摇头轻声说道:“那东西诡异非常,幸而我本身略懂些法术,所以他并未伤到我,但从这件事上看,恐要杀你我者是志在必得,既然能驱遣异类行凶,就绝非武功能防身的。所以你的处境更加危险,我今日匆匆赶来便是告诉你,我晚些也搬来营中住。一来我们互相有个照应,二来目标集中对方恐会急不要耐地采取行动,这倒有利于我们破敌。” 飞杰听说闲云也到营中来住,甚是高兴,可转念一想问道:“那府中如何安置?” 林闲云脸上浮起淡淡暖意,说道:“我已差人送信与小柯,请她代为照顾家中,也兼顾你将军府中,以她的本事,我们可无后顾之忧。” 飞杰听说有冷柯照顾两府,也放下心来,遂与闲云一同坐下。闲云这才看到飞杰还未用饭,忙催他快些去吃。飞杰礼让了一下,坐到了桌边,正要吃忽听闲云一声断喝:“飞杰,慢吃,我看看。” 只见闲云一脸凝重来到桌旁,从袖中取出了银针。飞杰笑道:“林兄放心,我刚才已经试过了,没有问题。”说着便要低头去吃。 “飞杰,这汤,有些不对。”林闲云说着,便将银针探入碗中,片刻取出那银针依旧光亮未见异变。飞杰刚想说闲云太过谨慎,话还未出口便见闲云手中银针显出一丝诡异的幽蓝。 飞杰一惊,倒吸一口冷气,手口不由得津津汗出。 林闲云看看飞杰,说道:“飞杰,你刚才可是已用银针探查过?” 飞杰点头答道:“林兄进来前一刻刚试过,并未见异状,怎地片刻居然如此。若不是林兄机警,小弟这条命此时恐怕已是没了。” 林闲云将那染了毒的针拿到眼前仔细端详,又用鼻子嗅了嗅,面上神色愈见凝重,良久叹息道:“如今之计只得杀生了。”面上似有不忍,唤来卫兵令其去寻一条狗来。 随后,闲云将那有毒的饭食喂与那狗吃,应说狗的鼻子最是灵敏,普通毒物是能嗅出来的,如何肯吃。然而那狗见到饭食并不为意,大吃起来,结果刚吃了两口便猝然倒毙。再看那中毒而死的狗,也不见有什么疼苦,可不出半个时辰,狗的七窍俱流出了紫蓝色的血水,望上去令人毛骨悚然。飞杰虽久经沙场,如今见到这狗死后的模样也是心惊肉跳,心下对闲云机敏有说不出的感激,转身朝着闲云便要拜下。 闲云一把拉住飞杰,说道:“兄弟,不可。你若真要谢,应谢小柯,若不是她刚才以传心术急告,以我之力如何能发现这歹毒的药。” 飞杰一愣,问道:“冷姑娘人现在何处,怎会知我这里情形?” 闲云面色淡然,说道:“她本不是凡人,能预知这些也不奇怪,只是不知道这毒是如何在你我眼皮下面放入汤碗中的。”说着,唤来守营的卫兵,问起刚才是否有人进出过将军大营,这些卫兵都是飞杰一同出生入死的随身亲兵,俱是靠得住的,所以可以排除有人在他离开的时候潜入下毒。 “那这毒又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呢?”林闲云心头电光火石般转了无数个念头,缓步走到刚才放饭食的桌旁,仔细查看起来。一切并无异状,抬头望去,顶梁上也空无一物,正在纳闷猛然发现正对桌面的梁上有一丝的晶亮。闲云提气蹑足,飞身一个登云纵,轻轻地落到了那横梁之上,近身看去原来是个蛛网。南方潮湿室内梁间多有蛛网并不稀奇,只是这蛛网看上去有些奇怪,一来没有蜘蛛,二来既在屋内何来点点露滴。闲云知道,这蛛网必定就是那下毒的来由,于是让飞杰扔了个空杯上来,将那蛛网上的珠滴尽数小心收于杯中。 林闲云纵下地来,问飞杰道:“飞杰,近来你可都是在这桌上用餐的?” 飞杰略思索了一下,说道:“前几日都是与士兵们在房外吃的,今日是第一次在房里,不承想就出了这事。” 闲云又道:“素日为你送饭的是什么人?” 飞杰说道:“是火头军主事李忠玉。” “此人什么来历,可还靠得住?”闲云问道。 “是个老实可靠的人,我在营中饮食一向都是他在照应,没有出过差错。难道林兄怀疑是他?”飞杰问道,心中不觉有些惴惴。 “这倒不一定,也许他也并不知情,但从今日后还是要多加留意才好。”闲云脸上放松了些,拍拍飞说道。 飞杰点了点头,问道:“林兄,你可知这是什么毒吗?” 闲云摇头道:“这毒无色无味状似露滴,我从未见过,很是纳闷。不过还好,今日小柯接我书信定会回府,我回去问她一下便知道了。”说罢又叮嘱了飞杰许多,方起身离开,与飞杰约定晚间搬来后再做计较。 《〈〈〈〈〈〈〈〈〈〈〈〈〈〈〈〈〈〈〈〈〈〈〈〈〈〈〈〈〈〈 各位喜欢广寒月缘的朋友,错错参加了腾讯第三届征文,还望朋友们多多投票支持!谢谢~~~~~~~地址:http://bookapp。book。qq/cgi-bin/disp_workintro?workid=1198136 (十六)旧爱蝶舞 林闲云出了军营,带着随从骑马行至罗城繁华之处,如今的罗城街市虽不及从前人声鼎沸,来往拥塞,倒也十分热闹。抬眼看到前面不远处正是有名的脂粉店“倚妆阁”,念及近来因公务繁忙也无暇顾及妹妹玲珑,于是下得马来吩咐随从先回府去,便进了倚妆阁打算挑些脂粉配饰送与妹妹。 店中小厮见林闲云锦衣华服,气度不凡,知道是个大主顾,格外热情小心地招呼着。店主本在后堂,听闻有大主顾光临也巴巴地前来奉承,吩咐将店中所有名贵脂粉以及精雅贵重的配饰悉数抬到了闲云面前,让他挑选。一时间屋内脂香馥郁,眼前一片珠光宝气。 林闲云精通诸门杂学,加之往昔常在脂粉堆中流连,因此于女儿家的用品也颇有心得,随手为妹妹挑了盒名为“朝霞”的胭脂,又选了支双蝶掐丝点翠的珠钗,命店家用锦盒装了。正欲付钱离开,忽见那装玉佩扇坠的托盘里,有个精致的丝绒锦盒,一枚紫蝶扇坠静卧其中。那坠子也不知是用什么玉制成,坠身实是玉质却如水晶般通透,紫色的絮轻浮玉面,加上精细老道的雕功,整个坠子说不得的玲珑别致,令人见之忘俗。闲云爱这坠子精巧,取在手中把玩端详,恍惚间忆起了冷柯舍身相救那夜,从她身体里迸出的紫蝶,唇边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幸福的微笑,兀自出神起来。 “云哥,是你吗?”一个呓语般的娇音自身后传来,林闲云的身体不由得僵住了,面上尽是错谔。 他缓缓转身凝望眼前人,惊诧、狐疑、犹豫,甚至有些许痛楚的表情从面上一一划过,最后归于一片平静。脸上浮起一惯随和温柔的笑容,说道:“蝶舞姑娘,好久不见。” 来人是个二十出头温宛秀丽的女子,虽算不上绝色却也清丽如一株雪里寒梅。鹅蛋脸,一双凤眼顾盼生辉,身量适度穿着件秋香色的云绸洛神宽袖裳裙,恰到好处的地衬出娇好身姿。婷婷立在林闲云面前,施施然一礼后含笑望着他。 林闲云潇洒拱手回礼,寒暄道:“蝶舞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多谢云大哥顾念,托大哥的福,小妹一切俱还过得去。”这名唤蝶舞的女子不露声色地换了对闲云的称呼,落落大方的答道,只是眼中竟有淡淡清愁。 见到这女子,倚妆阁的老板早已陪上了满面的笑脸,招呼道:“上官姑娘,今日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需要只需让府中丫环来打个招呼,小的定亲自送到府上。”语气很是恭敬,复又道:“上次你要的七香雪粉,昨日刚巧配好了,我已命小厮去后堂取来。” 上官蝶舞朝着店主微微颔首,说道:“有劳张老板。”说罢转身招呼跟在身后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环道:“秋月,把银子给张老板。” 闲云听着二人对话,面上露出了不易察觉得一丝怅然,想道:“这么多年,她竟还用着七香雪。” 这时店中小厮已将林闲云刚才买的东西包好送了过来,闲云伸手接过,却见蝶舞笑道:“云大哥果真是温柔体贴之人,夫人所用脂粉也亲力亲为。” 林闲云自嘲地笑了笑,说道:“闲云至今尚未娶妻,这些东西不过是为了博小妹玲珑一笑。”话刚出口,已然在心中后悔起来:“何必要表明我尚未娶妻,时至今日我与她早无瓜葛。” 上官蝶舞听了林闲云的话,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异彩,复又温宛平静地笑道:“玲珑妹妹可好,想来如今更是秀丽动人了吧,多年不见也不知道她还记得我吗?” “自然不会忘记,想当年在京中时,她是最喜欢与你为伴的。”林闲云随和的笑着,面上已平静如初。 “若真是这样,改日定然要到府上叨扰的。”上官蝶舞甜甜说道,脸上一片明媚笑容。 “闲云定当转告舍妹,玲珑知道必定会很高兴。”林闲云客气又不失亲和的说道。 上官蝶舞微笑着垂下了眼睑,瞥见闲云手中的紫蝶扇坠,指着说道:“云大哥的眼光还是这样的好,好精致的扇坠。” 林闲云呵呵一笑,说道:“姑娘谬赞了。”转身向店主说道:“张老板,让人将这扇坠用紫色锦盒装起来,我买了。” 那姓张的店主,胖胖的脸上立时堆起了十二分的笑,恭敬地说道:“公子好眼光,这扇坠可是独一无二,小得敢说遍寻天下怕也再找不出第二枚了,这乃是用千年雪山紫玉冰珀制成。只因价高在店中已是放了一年有余却无人问津,不想今日得遇明主……”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言外之意似是怕闲云知道了价钱后会变挂。 林闲云淡淡一笑,说道:“千金难买心头好,你只管包起来,随后差人到国师府帐房支银子便是。”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林大人。”店主闻言慌忙躬身行礼,面上更是恭敬。 闲云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店主不必多礼。” 说着转身向上官蝶舞一揖说道:“闲云有事先告辞了,若姑娘改日得空,请到舍下一叙,舍妹一定会很高兴的。”说完接过包好的扇坠,步履洒脱地走了出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上官蝶舞看着那消失在人群中的清俊背影,心中默念道:“云哥呀云哥,你当真对蝶舞已无半点情意了吗?”想到这,脸上已是愁云密布。 林闲云刚一进府,管家就告诉他冷柯已经回来了,现在花厅里由林珑玥陪着。林闲云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便喜滋滋地往花厅而去。 林珑玥见哥哥进来忙起身相迎,林闲云爱怜地望着她笑道:“今天怎么舍得从房里出来了?” 林珑玥面上一红,嗔道:“哥哥又取笑人家,玲珑从此不要再理哥哥了。” 林闲云呵呵一笑,望向冷柯说道:“冷公子,刚到的吗?” 冷柯也不起身,望着闲云淡淡说道:“已经到了一会儿了,扰了林姑娘半日。” 林闲云不以为意,转身坐了下来,复望向珑玥,从怀中取出装了脂粉与珠钗的锦盒递给她,说道:“近来哥哥公务繁忙,家中多劳妹妹照顾,今日刚巧路过倚妆阁,买了些东西给你以表谢意。” 林珑玥满面惊喜,接过来忙不迭地打开一看,甜甜说道:“还是哥哥最知道玲珑,送的东西总是最合我的心意。”说着来到闲云面前,福了福身子,顽皮地说道:“有劳哥哥挂念,妹妹在此谢过,这厢有礼了。”说着呵呵娇笑起来。 林闲云宠溺地望着珑玥,暗暗舒了口气,想道:“看来傻丫头心里已没有什么芥蒂了。”回头望向冷柯,见他眼中似有深意,脸上却是一片平静。 随后闲云将要搬到军营暂住,托冷柯照顾家中一事与林珑玥说了,吩咐她一要多多注意自己的安全,二来家中大小事务多与冷柯商量,希望她待冷柯如待自己一般。林珑玥乖巧地听着,不时诺诺地应着。 交待好了林珑玥,林闲云对冷柯说道:“冷公子,这几日就要偏劳你了,等会儿请你随我到书房去一下,我有些东西要拿给你看。”说罢唤来管家吩咐了一番,起身引着冷柯往书房而去。 进了书房林闲云刚想与冷柯说些体己话,却见冷柯用眼睛瞄了瞄窗外,立时会意妹妹正藏于窗下偷听他二人说话,面上不觉有几分尴尬,讪讪地朝冷柯笑了笑。冷柯面上淡淡的,横了闲云一眼径自走到桌旁坐下,朗声问道:“闲云,有什么话你说吧。” 林闲云正色道:“今天若不是你提醒,飞杰那条命怕是早没了。”说着把先前发生的事细细地与冷柯说了,随后又把装在杯了里的蛛网珠滴拿与冷柯看,问道:“你看看这个,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冷柯接过杯子,看了看又嗅了嗅,伸手欲沾些在手上看看,闲云见状一把拉住,说道:“这东西剧毒无比,小心?” 冷柯望了闲云一眼,说道:“不妨事,这些东西于我无害。”说着沾了一些在指间细细地碾了碾,复又嗅了,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 良久,缓缓说道:“这不是人间的毒物,此毒无色无味却能立时令血肉之躯异化,与当初那花妖的毒物有些相似,应该属于精魅一类的东西。” 林闲云听冷柯这么说,心中一凛,说道:“小柯,这怎么可能?难不成近来的刺杀事件都是别道众生所为,可上次与我交手的刺客分明是人?” 冷柯淡然说道:“这事表面看起来似乎是一件事,但细想想又不尽然。听你前番说起那些死了的人,虽死法各异但死状和尸体却无异状,如此可推断不过是人所为。而这次那吃了毒物的狗死状怪异,这事便没那么简单了。我刚才试过这杯中的毒,断定它不是人间之物。”顿了顿,又说道:“施毒的蜘蛛似有些道行,不过道行尚浅,倒也不足为虑,不过我觉得在这毒蛛背后似有一股更强的力量,闲云你此去可要多加小心。”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青瓷小瓶交到闲云手里,说道:“这冰清丸你拿着,每日与飞杰各服食一粒,诸毒便于你们无害了。” 林闲云接过瓷瓶放入怀中,朝向窗外朗声道:“玲珑,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话音未落只听到林珑玥在门外说道:“冷公子、哥哥,我是来告诉你们再过一会儿就可以用饭了,你们别说得太晚。”说完姗姗走了。 林闲云见妹妹走了,望向冷柯嘴巴弯成了好看的月牙,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低声说道:“小柯,我好想你。” 冷柯轻轻一笑,也不说话,身上升起一层紫雾,雾散后一位绝代佳人现于眼前。 闲云携了冷柯的手坐下,絮絮地说了别后之情,末了还不忘加一句:“此番回来,可别再走了。” 冷柯紫眸含笑,道:“那要看你留不留得住了。” 闲云听言,一把搂住她,正色道:“那我从今后就这样粘着你,看你怎么办。反正法术也学了不少,缠着你还是办得到的。”说完望着冷柯,眉梢眼角全都在笑。 冷柯娇靥微红,笑道:“那敢情好,只是不知道令妹会不会又因你不伦之恋,下逐客令呢。” 林闲云一听这话,冠玉般的脸上挂不住也红了,点了点冷柯的鼻子说道:“你这个促狭鬼。” 冷柯笑道:“我几时又成鬼了。” 闲云呵呵一笑不以为意,问道:“小柯,你的玉笛呢?” 冷柯不明究理,从怀中取出乌玉笛,说道:“你问这做什么?” 闲云接过玉笛,笑吟吟地从怀中拿出个紫色的锦盒,打开盒子取出了那块已绾好穗子的紫蝶玉坠,穗子也是淡淡的紫色。他将玉坠细心地系在乌玉笛上,递回到冷柯手中,方笑道:“不知此蝶与你身上的蝴蝶相比可还过得去。” 冷柯将那紫玉蝶握在手中,浓睫轻颤,柔声道:“难为云总想着我。” 林闲云轻轻握着冷柯的手说道:“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闲云今生早已在那紫蝶纷飞中迷失了,但求能时时见到小柯展颜一笑。” 正说着,那握于冷柯手中的紫蝶扇坠却起了异变,升腾起荧荧紫色星光,那紫光点点如冰雪融化般没入了冷柯的身体。冷柯和林闲云俱是一惊,闲云伸手欲将那坠子取回,却被冷柯止住。 冷柯疑惑地望着坠子,对闲云说道:“云,这坠子似乎能与我的身体相互感应。”说着只见那坠子已整个的沉入了冷柯体内,而冷柯的身体也越来越透明,房中弥漫起淡淡的幽香,这香气不似冷柯往日身上的荷香,更加幽远清雅令人身心不由一振。 错错的话 各位寒友,真是对不起呀,错错近来脑子有点嗅逗啦,所以写作进度慢了好些,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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