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山血色》 第一章 未能解开的谜 辽东半岛南端有两座高山,一座是步云山,另一座是赤山,两山相连,东西对峙。当地老百姓有句俗语曰:“远看赤山高,近看步云山高,赤山打到步云山半截腰。” 人们不禁奇怪,步云山被誉为辽南第一峰,明明赤山矮于步云山(赤山海拔891。1米,步云山海拔1130。7米),远处看应该步云山高才是,怎么会赤山高呢?原来,赤山西面有个山区重镇——万福庄,地处盖州、庄河、岫岩、瓦房店四县交界,道路四通八达。俗语说的“远看赤山高”,基本上是立在万福庄的角度观看的,因为赤山比步云山离得近,位置不同,角度也不同,当然从视觉里赤山比步云山高了。 那赤山,虽说没有步云山高,但奇峰突起,挺拔险峻,远比步云山秀丽壮观。赤山东西走向,山北面五峰直立,峭壁巉岩,绝劈如削,山脚下有条大河,叫碧流河,清澈荡漾,环山而绕;山南面重峦迭嶂,林木茂密,青翠欲流,山间有多处深潭怪石,奇洞异穴,早年常有山狼、野猪、狍子出没。 椐《盖平县志》记载:“赤山,在城东南(八家子村南)一百四十里,山峰高插半空,上半皆石,下半多土,绝顶有高丽城遗址,山前两山夹峙,势如悬崖,洞谷深险。其中有洞最著者凡五,曰:仙人洞、穿心洞、背阴洞、朝阳洞、水帘洞……山前有寺,曰龙潭寺。寺内有凯捷碑一,相传唐太宗征高丽得胜取凯旋之意……其东有岭,曰十八盘岭。山颠时见云雾蒸发,每日出辄有赤光,此山因以名。” 从这段记载中,我们可以了解到赤山名字的来历,源于,每当旭日东升霜露未消之际,山尖五峰在红日辉映中赤光耀眼,故称为赤山。 赤山山势险峻,层峦叠嶂,怪石嶙峋,气势磅礴,被历代视为名山。赤山之所以有名,不是因为山峰如何壮观,而是因为此山有龙潭寺。龙潭寺,原先也叫凯捷寺。相传是唐太宗李世民征服辽东时为在此避暑而建。明万历三十二年(公元一六0四年)重修凯捷寺时,人们发现寺前有一深潭呈现龙影,故改名龙潭寺。寺内树木蓊郁,幽黯恬静,别有一番景色。有古人陈桂生《留题龙潭寺》诗为证: 登高岂独赏重阳,为访名区到上方。 老树成荫围古寺,奇峰似壁接穹苍。 此间只觉尘埃少,满路惟闻草木香。 直是嫏環真福地,龙潭千载水泱泱。 另有李奎文作《游赤山》诗云: 缘溪忽见浴春蚕,乱石岩前露草庵。 野菜山花迷鸟道,天光云影入龙潭。 残碑省识前朝字,废阁消磨古佛龛。 百世千秋谁不朽,此中禅味少人参。 可见赤山之美,古寺之雅。但不知从何年何月开始,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寺里的和尚竟然换成了道士,而寺院的名字却始终未改,仍叫寺不叫观。究竟为何?至今也未能有人解开其中之谜。 至于龙潭寺的和尚如何换成了道士,史书上没有记载,倒是收录了这样一段奇闻:“寺西有石砬约二十余丈,其形如阁,故名西阁。以上有庙三间。光绪间,有金道士修炼于此,曾以火并阁自焚,曰火炼金身。道家荒唐,不可为训。” 和尚也好,道士也好,龙潭寺的香火始终旺盛,信男信女前来烧香拜佛从未间断过。然而,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初期,赤山老林里突然冒出一股土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闹得周围地区鸡犬不宁,人心惶惶。人们害怕进山遇见土匪,从此进庙上香的人少了,龙潭寺开始萧条了,冷清了。 尽管如此,龙潭寺拥有千亩良田,在赤山一带除了四家子村孙天相、八家子村金富贵、上屯村尙方印三家大地主,就属龙潭寺的田亩最多了,而且它的田亩大部分是上等好地,一年靠租地就能养活众多道人和雇佣的伙计,其收入虽比不上孙天相,却胜过金富贵、尙方印一筹。 龙潭寺此时的道长叫董礼堂,是龙潭寺第二十代掌门。因董老道凭借寺庙拥有大量庙产土地,剥削百姓,专横跋扈,人们给他送个外号叫“老龙道”。 老龙道披着道士的外衣,干着却是一些龌龊的勾当。他老当益壮,不甘寂寞,经常闯进当地佃户家里,收租逼债,以此要挟,多次xx良家妇女。人们恨得咬牙切齿,说“胡子是明抢,老龙道是暗夺”。所以见到老龙道就像见到土匪一样,吓得都躲远远的。 男女老少憎恨土匪,也憎恨老龙道。但是,自从日本人发现这里有金石宝藏,鬼子宪兵队开进来后,人们渐渐对土匪改变了看法,不像以前那样恨之入骨了。因为,土匪们突然树起了抗日大旗,号称“赤山自卫队”,不再像以前那样骚扰百姓了,专与日本人作对,和走狗汉奸过不去,做起了“杀富济贫”的举动,当地村民无不拍手称快。 土匪的首领姓夏,名世魁,,所谓的大当家;二当家叫崔明桂,外号“催命鬼”,因为他心狠手辣,草菅人命如同儿戏,故得此名。二人是拜把弟兄,在当土匪之前同住一个村。几年前,打了半辈子光棍的夏世魁好容易说了个媳妇,因为媳妇长得俊俏,娶到家不长时间就被村里一个地主看好给霸占了。夏世魁原本是个老实人,正因为他太老实大不劲儿了,所以那个地主才敢勾引他媳妇。夏世魁咽不下这口气,扬言要杀死那地主和被勾引走的媳妇,抄他家的财物分给穷人。村里有个叫崔明桂的青年,是个光棍儿,小时候到那个地主家要饭,被那地主放狗咬过,一直怀恨在心。听说夏世魁要杀那地主,就带领一帮穷哥们前来呼应。夏世魁便操起宰猪刀,领那些穷哥们冲进地主家,将地主家男的杀光,女的除了把自己的媳妇弄死,剩下的家眷女仆全部劫走,自己只留下了地主的儿媳妇,其余交给崔明桂支配,并把所有财物全分给大家拉走,然后一把火将宅院焚毁。后来官府来追查,夏世魁等人无处躲藏,就一起逃进赤山当了胡子。 在叫赤山自卫队之前,夏世魁把心中的怨恨一股脑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走一处,抢一处,不光抢劫财物,也绑架妇女。人们担惊受怕,连家门都不敢出,哪还有心情上庙进香?是以,一向香火盛的龙潭寺,如今赶上老龙道执掌和土匪猖獗,变得一片萧飒并不奇怪。 但说来也奇怪,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的土匪帮,他们的山寨与龙潭寺近隔咫尺,却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扰。难道是匪徒们不敢冒犯佛地?忌惮老龙道?还是他们互相串通,沆瀣一气? 其实不然,盘踞山里的土匪既不信佛,也不惧老龙道,更是看不惯老龙道的所作所为,怎会和他暗中来往?那为什么龙潭寺这般富有,而靠抢劫谋生的匪徒们竟然对龙潭寺不犯秋毫呢? 第二章 寺庙里的小伙计 原来,山里的土匪之所以不侵扰龙潭寺,并非兔子不吃窝边草,而是因为龙潭寺里有个年轻的伙计,身怀绝技,功夫十分了得,匪徒们都知道他的厉害,谁也不敢轻易招惹他,去打龙潭寺的主意。 那个年轻伙计姓刘,叫刘云飞,十七八岁,中等个儿,身体单薄,平时少言寡语,看上去文质彬彬,像个白面书生,他在寺里当了两年伙计从未回过家,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来路。 但,匪徒堆里,并不是谁都给刘云飞的面子,有不忿的。二当家催命鬼就不听那个邪,一个震撼江湖的土匪帮,被龙潭寺里的一个伙计给镇住,成什么了?心里不服气,就领一伙匪徒到龙潭寺来生事。这天,正好龙潭寺来一个俊俏的少女和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进香许愿,拜完佛刚走出龙潭寺的大门,就被土匪二当家催命鬼带一伙匪徒截住,把那个姓杜的女孩抓起来,想押回山寨做自己的压寨夫人。 正在寺里干活的刘云飞,听到女孩呼救急忙赶来,堵住土匪的去路,正义凛然地大声说道:“放了她!” 催命鬼气哼哼说:“你是哪来的毛头小子,敢管老子的事儿?不想活了呀!” 刘云飞拉下脸说:“你们有能耐去跟小日本斗,欺负老百姓算什么英雄!” 催命鬼气急败坏地:“少他妈的废话,让开!”掏出盒子枪就对着刘云飞。 匪徒们看刘云飞狂妄,来气,也都端起了枪。 刘云飞毫不畏惧,发出冷笑。 催命鬼骂道:“臭小子,你要是不想活了,老子就成全你!”说着,“叭”朝刘云飞开了一枪。 刘云飞身影一闪,随手一扬。就听“啊”一声,催命鬼手里的盒子枪“吧嗒”落地,手腕上插一支飞镖。 匪徒们大惊失色,哪还敢开枪,拥着催命鬼一股烟跑了。从此,这伙土匪再也不敢来龙潭寺闹事。 被刘云飞解救的女孩姓杜,叫杜喜凤,今年十六七岁,那个小男孩是她的弟弟,叫杜喜田,家在山后面的上屯北阴沟沟里住。因母亲患病倒炕不起,家里穷没有钱请大夫,所以冒着危险来龙潭寺求佛祖保佑。 刘云飞听了很同情,拿出一些做工积攒的钱塞给杜喜凤,让他们回家给病人抓药。并说自己懂得一点医术,改日有空去给她母亲仔细看看。 杜喜凤千恩万谢,高高兴兴地和弟弟回家了。 几日后,刘云飞借出差的机会,来上屯北阴沟找到杜家。他走到大门口,见院子里站着一伙带枪的人,感到吃惊,急忙躲进院墙外的小树林里,想看个究竟。 原来,杜喜凤看母亲病重,喝了药也不见强,多日不吃东西瘦的皮包骨,就用刘云飞给她的钱买了点白米,为母亲做了一小盆。刚做好端到炕上,正巧赶上尙方印拄着文明棍一瘸一拐地进屋,让他看见了。 尙方印瞅了瞅盆里的白米饭说:“杜大蔫,现在都夏天了,眼看又一年了,你去年的地租还欠着呢,这回是不是该交了?” 杜大蔫叫杜大年,因家里穷,吃没吃穿没穿的,晚上大人孩子就盖一床被子。他出门抬不起头,走哪见到人总是耷拉个脑袋,像秋秧子被霜打了似的,所以大伙就管杜大年叫“杜大蔫”。 杜大蔫见到尚方印就像见到妖魔鬼怪一样,吓得腿都发软,连连哀求说:“尚老爷行行好,眼时没有,再宽限几天。” 尚方印指着盆里的白米饭,气哼哼说:“还说没有,现在别人家都喝稀糊粥,你们家还能吃上白米饭,还说没有,是不是想赖账不还?” 杜大蔫吞吞吐吐说:“这……这是我老婆病了,好几天不吃不喝,现跟人家借了点做的。” 尚方印气得瞪眼睛:“每次来你都这么搪塞我,是不是想赖账不还?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妈的,我叫你吃!”说着,端起炕上的饭盆“啪”地扣在地上。 杜喜凤怕洒在地上的米饭糟践了,赶紧去找个盆来,用两手从地上往盆里搂。 尚方印瞅着杜喜凤,脸上的怒气顿时消去。他看杜喜凤小脸挺俊的,虽说身子单薄些,但体形匀称,不够丰满,倒也凹凸分明,散发着一股纯纯的青春气息,就嘿笑道:“才发现,这丫头长俊了。正好,你爹交不上地租,就拿你来顶债吧。”向身边的家丁使个眼色,把杜喜凤架起来拖倒院里。 “x你妈的,尚瘸子,你太欺负人了!”随着骂声,只见杜喜田冲出屋,手里举着菜刀直奔尚方印。 几个家丁赶紧围上去,抱住杜喜田夺下菜刀,要不的尚方印腿瘸躲闪不了,脑袋非开瓢不可。 尚方印从腰间拔出撸子,枪口对着杜喜田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敢拿刀砍我,我他妈一枪崩了你!” 杜大蔫知道尚方印心狠手辣,赶紧过来给他下跪求饶:“尚老爷,这死崽子不懂事,您饶了他吧。” 尚方印嚷道:“想要我饶了他,没那么容易!” 杜大蔫说:“那你要怎样啊?” 尚方印说:“摆在你面前有两条道,一是把你儿子抓走,交给大日本皇军处置;二是让我把你丫头带回去,好好伺候伺候我,讨我喜欢就收她做个小的。两条道任你选。” 杜大蔫看看杜喜田,又看看杜喜凤,哪个也舍不得,不由伤心哭了起来。 尙方印说:“得,看在是乡亲的份上,给你留条后,把这个丫头给我带走。”随他一声喊,众家丁一拥而上,架着杜喜凤就往大门外走。 “且慢!” 刘云飞突然出现在尙方印面前,怒视尙方印说道:“素闻尚财主欺男霸女,横行乡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般行为,和土匪有什么两样?” “你是谁?敢这么跟我说话,快给我拿下!”尚方印挥一下手,十几个家丁立刻松开杜喜凤,端枪过来把刘云飞团团围住。 第三章 误打误撞 刘云飞冷笑说:“尚老贼,我知道有日本人给你撑腰,但我不怕你,你以后不再来抓人没有事,要是还这样欺压百姓,就让你像这帽子一样。”说着一抖腕,左突右闪,转眼不见人影。 尚方印刚要喊“抓住他”,只觉头皮一凉,头上黑礼帽“嗖”地被钉在墙外的树干上,手里的撸子也没了。尚方印“妈呀”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地,浑身直冒冷汗。 众家丁惊恐万状,哪还敢在此停留,慌忙抬着尚方印逃离。 尚方印被人抬着跑了一阵,突然喊道:“停!”几人把他放下。尚方印自嘲说:“这毛头小子就一个人,我们干吗要怕他?”转身对一个瘦子说:“马长腿,你跑得快,赶紧回去通知少爷,让他多带些人来增援。这小子跑不远,我一定要活捉他,砍掉他的手和脚,以解我心头之恨!” 叫马长腿的瘦子走后,有人提醒说:“少爷带人都来了,赤山自卫队去偷袭怎么办?” 尚方印说:“顾不了那些,先除掉这小子再说,留下他是个祸害,对我威胁太大。家那边不用怕,有皇军一个小队驻扎那儿,还对付不了那些胡子?” 刘云飞飞出一镖,纵身跃进墙外的树林中,呆了片刻,见尚方印等人慌忙撤走,后悔刚才没杀了这个汉奸,但又一想,尚方印也不过如此,要取他项上人头,还不是轻而易举,迟早的事。再说,要杀他也不能在这儿杀,会给人家惹来麻烦。这样想,他心里轻松多了,赶忙进院来到屋里,给杜大蔫老婆把一下脉。 杜喜凤头前见到刘云飞出现就喜出望外,见他又救了自己,告诉父母说:“上次在龙潭寺遇见土匪,就是这位义士救了我,今天再次援手,不然我被尙瘸子抢去,非让他给……”说到这儿脸一下红了。 杜大蔫连声道谢,感激不尽。 刘云飞微笑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夫人的病是劳累所致,我给开一副药方,坚持服用十天,好好调养,不出半个月就会康复。”写个药方,留下两块大洋就走了。 刘云飞离开杜家,刚走不远,迎面跑来一群人,都挎着枪,气势汹汹的。刘云飞急忙停住,估计这些人不是好来路,转身往山坡树林里走,想避开他们。 这群人正是尚方印的儿子尚国良领来增援尚方印的家丁。马长腿他跑在队伍的最前面,指着刘云飞对身后的青年男子道:“少爷,就是他!” 尚国良听马长腿说前面的少年就是刚才射飞老太爷帽子的人,马上手一挥,大声喊:“快抓住他!”刘云飞叫声“不好”,急忙钻入树林,向西面山坡跑去。 尚国良拔出盒子枪,喊道:“人都散开,把那一面坡围起来,仔细给我搜!”众人立刻分散,从不同方向围了过去。 尚方印领几个家丁从后面赶上来,听说那个少年往西面山坡跑了,也壮着胆钻进了树林。 刘云飞见那些人朝自己追来,便穿过一片树林,钻入灌木丛中隐藏起来。这里怪石嶙峋,草木丛生,极为隐蔽。他正寻找藏身的地方,一只野鸡从身边腾地飞起,在空中“咯咯——”叫着。就听“轰”一声,那只野鸡被一枪击落。 刘云飞先是一惊,接着就看见一个男子从山坡上跑下来,奔向野鸡坠落的地方,仔细寻找。 此时,尚国良等人已追出树林,听到枪声就一齐涌过来,有眼尖的瞧见灌木丛中立着一人,便大声喊道:“在那!”众家丁就朝那人指的方位包抄。 正在寻找野鸡的男子猛一抬头,看见几个人端枪冲着他奔来,转身就往山坡上跑。那些家丁见他跑,便开枪射击。那人倒也机灵,弓着腰朝前跑,跑到一块巨石后面,急忙向枪管里装填火药和铅丸。 刘云飞隐蔽在原处未动,一个手里挥着匣枪的人从他身边趟过去,大声喊“抓活的”,看样子是个小头目。刘云飞手握着从尚方印那夺来的撸子,刚要瞄准那个小头目,突然又放下,顺手撇出一镖,正中那人后心,那人“啊”一声倒下。与此同时,躲在坡上面的男子“轰”地开了一枪,也有个家丁倒地。几个家丁见那人一枪打死两个同伙,心惊肉跳,吓得往回跑。 尚国良从后面赶上来,举着盒子枪鸣一响,喊道:“都给我上,谁再往后退我就毙了他!”那些家丁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 只听“轰”的一声,上面那人又开了一枪。接着,枪声大作。刘云飞趁机跑到那个被他飞镖射死的人身边,拣起匣枪,猛地起身握着双枪左右开火,撂倒几个家丁便朝西边树林跑,边跑边喊。他这样做是想引开这些家丁,好让山坡上那人逃脱,他不忍心那人受他的连累平白无故丧命。 开始,尚国良还以为是自己人从后边向上面开枪,听见身后几声惨叫,回头见一人喊着向西奔,认出是刚才在沟里照面的那个少年,气得直跺脚,骂道:“妈的,全是废物,这个才是我们要抓的人!快朝西边追,别让他跑啦!”那些家丁呼啦一下子,又向西边树林奔去。 就在这时,尚家屯传来急剧的枪声,空中升起浓浓的黑烟。一个家丁指向屯子,惊恐道:“不好了,少爷,那黑烟是从我们大院起来的。” 尚国良望一眼,感到不妙,哪还有心思抓人,赶紧叫撤。 方才,那个提醒尙方印的人的话应验了,一直想攻打尚家大院的赤山自卫队终于找到了机会,趁大院的家丁都去了北阴沟,分兵两路,一路堵截鬼子据点出兵增援,一路攻下尚家大院抢劫财物和女人,带不走的便放了一把火。 等尚国良带人从南山坡撤回,增援的鬼子、伪军赶来,赤山自卫队已经车拉人扛着战利品回到自己的地盘了。 第四章 像画里的仙女一样 刘云飞见追杀他的那些人撤走,便从树林里出来,又回灌木丛中,根据自己的记忆很快在不同的位置取出四支长枪,挎在肩上正要离开,只见刚才寻找野鸡那个男子从山坡上跑下来,也从两个死者那里取下两只长枪,然后望着刘云飞,不大相信地问道:“刚才就是你?” 刘云飞看那男子能有三十来岁,瓦沟脸,眯缝眼,尖下颏,不由皱下眉头,心里嘀咕:“刚才让自己心里佩服的那个人怎么会是这副模样?会不会是别人说的那个尖嘴猴腮亦正亦邪的宋大干呢?”见他这样问觉得奇怪,就不冷不热说:“当然是我。”他这样态度,是因为他把那人看成是宋大干,他不想与这种人交往。 那男子走过来,呲牙笑道:“刚才看你那么神勇,打心眼里佩服,没想到你这般小小年纪。” 刘云飞说:“你也不差,彼此彼此。” 那男子见刘云飞小小岁数就这么牛气,心里不高兴,但看他刚才的神勇表现,不好得罪,就含笑问道:“我姓宋,八家子河南的,就在山坡下面住。因为我胆子大,又敢干,别人都管我叫‘宋大干’。你怎么称呼?” 刘云飞瞅他一眼,冷淡地说:“在下刘云飞。”再多一句话没说,拔腿就走了。 宋大干感到莫名其妙,站在那发愣。眼瞅着刘云飞走进西边树林里,这才回过味来,忍不住小声骂道:“哪来的野小子,敢这样对我没礼貌?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宋大干怕过谁?妈的,真不是个东西!”气得走时连那只野鸡都忘了捡。 刘云飞穿出一片树林,朝一个叫“扁扁嘴”的山丫口走去,想翻过山峰回龙潭寺。他正走着,前面突然响起枪声,他停下来定睛看,只见从小树林钻出一伙人端着枪追赶两只大灰狼和一群小狼,边追边开枪。 “不要开枪!”刘云飞大声喊道,腾身奔过去。 那伙人老远瞅瞅刘云飞,不理会他继续向狼群射击。 刘云飞见他们个个凶悍,根本不听他的,一急,便学狼叫一声:“噢呜——”灰母狼似乎认识刘云飞,听到他召唤,“噢呜,噢呜”回应,护着小狼蹭蹭奔过来。 那些人看狼群朝那少年奔去,怕伤着人不敢随意开枪,但没有放弃追赶,准备越过少年再射击。可是,当他们追过来都惊呆了,那群狼没有继续向前逃窜,而是立在那个少年周围,一个个两眼凶光毕露,冲他们龇牙咧嘴,摆出了决一死战的架势。 靠在前面的几个壮汉见此情景,不由后退几步,纷纷端起枪瞄向刘云飞身边的狼。刘云飞见这些人不像邪恶之徒,就上前抱拳道;“诸位仁兄,这些狼经常和我在一起,它们是我的朋友,请你们看在小弟的面子,就放过这些狼吧。” 一个手握着匣枪的壮汉瞪他,厉声道:“我们凭什么给你面子?你是什么人?身上背那些枪是从哪弄来的?” 刘云飞看他凶巴巴的样子,冷笑道:“老兄既然这样说,那我又凭什么告诉你?” 那大汉来气道:“弟兄们,这小子和狼这么近乎,绝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别听他的,开枪把狼都给我打死。” “哗啦”一声,刘云飞把挎肩上的四支长枪撂在地上,撩起衣襟露出裤带别的三支手枪,大声说:“劝你们不要跟狼来精神,拿枪去对付小鬼子才算你们能耐。如果不听我劝,谁敢朝狼开一枪,必死无疑,谁要是不信,就试试。” 大汉哼笑道:“少来这一套,大爷我是被你吓大的吗?”说着就朝狼举起匣枪。 群狼仿佛知道面临着凶险,即刻骚动起来,“呜呜”咆哮,跃跃欲试。 刘云飞和这群狼经常在一起,有一定的感情,他绝不会允许在他面前死伤一只狼,遂双手齐动,正要出镖射大汉握枪的手腕那一瞬,只见一个少女从人群中闪出,把住大汉握枪的手柔声说:“赵叔,不要这样。我刚才就是被狼惊吓一下,不要紧的。我看这位公子说的有道理,就别打狼了,也别难为人家了,我们走吧。”说完,冲刘云飞淡然一笑。 刘云飞这才发现眼前是个美丽的少女,那眼睛,那鼻梁,那脸蛋,长得比杜喜凤还俊,简直就像画里的仙女一样,越看越好看,不由多看了几眼。那少女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就羞答答的把头转一边。 大汉用眼睛瞪他:“看什么看?不许看!告诉你,今天你跟我们家小姐沾光了,暂且就饶过你。哼!”说完,斜楞刘云飞一眼,护着少女向山下走去。 刘云飞呆在那儿,他光顾看那少女了,那姓赵说什么他根本没听到。他呆呆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心想,这是谁家的小姐,不光人长得俊,说话也温柔,还通情达理,真是难得。方才要不是她出面制止那壮汉,还不知道会发生事呢!突然他一拍头顶,猛悟道:“哎呀!听说大财主孙天相有个女儿,既美丽端庄,又善良贤惠,莫非是她?” 那个美丽的少女和一伙壮汉走进树林不见了,刘云飞还呆在原地望着。灰母狼围着他身边转悠一下,呜呜几声,他才把目光转移到狼身上,看到小狼们围着他蹦来跳去,一点不陌生,“噢儿噢儿”直叫,索性坐下来,让小狼们亲他,舔他。 跟小狼疯了一阵儿,刘云飞感到有点饿了。他真想打一只狍子或野猪一类大的猎物,割下一只大腿生火烤吃,剩下的犒劳犒劳这些狼,让它们也跟着饱餐一顿。 当他这种想法一出现,睁大眼睛四处张望的时候,下面的树林里忽然响起了枪声。他愣怔一下,“不好,那个小姐可能要出事。”他瞅着灰母狼说,“这里危险,你们赶快躲到安全地方去。”说完,抱起地上的四支长枪就向下面跑去。 第五章 英雄救美人 赤山北面的卧龙岭储藏金石,日本人为了在这里开采金矿,特地调来一个宪兵中队,在四、八家子上屯每个村都驻扎一个宪兵小队。方才,尚家父子在南山坡追杀刘云飞,急剧的枪声惊动了八家子宪兵中队部,三浦中队长以为是赤山自卫队下山骚扰,就命令冈田小队长带领八家子的宪兵队去南山坡围剿。 南山坡是个漫长坡,从上至下有十五六里地,沟壑纵横,树木丛生。冈田带宪兵小队进入山坡向枪声方位包抄,等他们赶到那里时枪声已经停止了,而上屯那边却枪声大作,浓烟滚滚。冈田认为这是赤山自卫队搞声东击西,不予理睬,继续在山坡上搜索。突然听到山坡西面响起枪声,“加急给——”冈田挥一下战刀,鬼子兵又一窝蜂地向西边包抄。 也是刚才姓赵的那伙人开枪打狼惹的祸,他们离开刘云飞后,刚穿出树林走进一片荒草甸子,就被鬼子截住了。 鬼子兵围过来,见他们一大帮人都带着枪,以为他们是赤山自卫队的土匪,也不搭话举枪就射击。那伙人被打的措手不及,还没等反应过神来,有的人已经中弹倒下了。 姓赵的壮汉见事不妙,让两个人护着小姐向西面快逃,自己带人在后边掩护,边打边退。 怎奈鬼子的火力太猛,那伙人哪能抵挡住?一会儿工夫,那伙人就被打得死的死伤的伤,嗷嗷乱叫。场面十分惨烈。 刘云飞赶到荒草甸子,见鬼子兵正疯狂地向刚才的那伙人扫射,那伙人大部分被击毙,只剩下三四个人护着美少女仓皇逃窜。鬼子兵在后面紧追不舍,边追边射击。 “一帮废物,打狼来精神,跟小鬼子干就熊了!”张玉郞恨得直咬牙,躲在大石头后面,拽支长枪就向鬼子兵瞄射。可惜枪里就装一发子弹,打完一枪就得换一支,一连击倒四个鬼子,四支长枪再用不上了,像烧火棍一样被他丢在一边。 鬼子兵见有人从身后打枪,瞬间死了好几个人,一时慌乱起来,马上卧倒调转枪口往回射击。 刘云飞暗自高兴,心想,只要自己拖住鬼子,那几个人就能带着美少女逃掉了。遂手握双枪,左右齐发,想把鬼子引到自己这边来。 狡猾的冈田偏不上他烙铁,向前挥一下战刀:“加急给¬;——”,又向后挥一下战刀:“加急给——”,鬼子兵立即分成两拨,一拨继续向前追击,一拨向刘云飞合围。 刘云飞被鬼子死死缠住,想去搭救美少女已无法脱身,正在着急,忽然从身旁的大石头后面闪出一人,向冲在前面的鬼子开了一枪。刘云飞回头望去,惊叫一声:“宋大干?你怎么还没走?” 宋大干嘿嘿一笑,说:“我们俩有缘,你不走我能走吗?快!我在这儿拖住敌人,你赶紧从旁边树林绕过去救那个姑娘,她很可能是孙天相的千金,妈的,这么美的女子,还没嫁人呢,要是死在日本人手里,太有点可惜了。”说完,架起长枪向鬼子射击。 刘云飞说:“好,你要多加小心。”知道宋大干捡来的两支长枪子弹少,猎枪装填又慢,就顺手把刚才缴获的那只盒子枪丢给他,腾身跃进一侧的树林里,施展轻功向西边飞奔。 宋大干可不像刘云飞那样没经验,心眼鬼着嘿!之前,刘云飞是光捡枪,而宋大干不光捡枪,捡枪的时候,还从死者身上卸下了子弹。他心里清楚,枪要是没子弹,就是一根烧火棍。 姓赵的壮汉和两个手下护着美少女向下边跑了一阵儿,回头见鬼子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被追上,躲在一巨石后面难过地说:“小姐,你自个儿快逃走吧,我和两个弟兄留下来给你挡一阵子。” 美少女望着姓赵的壮汉,绝望地说:“赵叔,我一个弱女子怎能逃脱掉?” 话音刚落,只见黑影一闪,刘云飞飞身而至,也不言语,手臂夹起美少女就走。 姓赵的壮汉大声说:“你想干吗?” 此时刘云飞已跃出十米之外,回头说:“你家小姐有我不会出事,三位尽管放心,赶紧顾自己逃命吧!” 姓赵的壮汉见小姐被人救走,仿佛看到了有生还的希望,和两个手下向冲过来的鬼子开了几枪,便朝不同的方向各自逃跑。 刘云飞携着美少女跑了一阵子停下,躲在石头后面观察动静。那少女见十多个鬼子追赶姓赵的壮汉,着急说:“赵叔是我们家护卫队的队长,对家父忠心耿耿,公子能否救他?” 刘云飞看她一眼,笑道:“你自身都难保,还能想着别人,可见心慈仁厚。好,冲你面子我就帮他一下。”也是他想在美少女面前显显能耐,取出他自身带的那支匣枪,“叭叭”勾了几下,立刻有几个鬼子倒地。可是,他这边枪一响暴露了目标,把四下的鬼子都引了过来。他叫声“不好”,拉着美少女就跑。 人跑的再快也没有子弹快。“啾啾——”,鬼子的子弹在他们头上乱飞,击的身旁石头直冒烟。这样跑下去,刘云飞怕美少女受伤,对她说:“你躲在石头后面,看我怎么收拾这帮小鬼子。” 美少女愧疚地说:“公子,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让你救赵叔,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你肯定带我已经脱离险境了。” “没事,你不要自责。”刘云飞说话的工夫已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向冲上来的鬼子开一枪。左躲右闪,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知不觉已远离了美少女的藏身位置。 刘云飞打的正来劲儿,忽听美少女一声惊叫。刘云飞侧头望去,不由大吃一惊,不知从哪冒出两个鬼子用枪把美少女逼住。美少女吓得直发抖,大声喊:“公子,快来救我!” 一个跃身,刘云飞冲了过去,抬手一枪击倒一个鬼子。另一个鬼子手疾眼快,迅速把美少女揽在怀里拖着往后退。美少女像挡箭牌一样遮住鬼子的身子,刘云飞虽然一手举枪,一手亮出飞镖,但怕误伤美少女,只有步步跟随,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候,又有几个鬼子向这边扑来。刘云飞十分焦急,只好暂时撇下美少女,回身开枪打鬼子。他心里盘算,只要把围攻的鬼子都干掉了,剩下一个劫持美人的鬼子就不愁对付。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的枪卡了壳,自己的匣枪和从尙方印手里夺的撸子子弹全打光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灰影箭一般地扑向美少女身后的鬼子。“啊——”,鬼子惨叫一声,松开了搂住美少女腰间的手臂,被那道灰影扑倒在地。 第六章 神镖侠 美少女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事,回身一看吓呆了,鬼子长拖拖倒在地上,脖子和一只小腿正向外流血,旁边坐立着一只大灰狼直愣愣瞅着她。美少女知道大灰狼救了自己,但看狼害怕,立在那儿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刘云飞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子弹随他身前身后“啾啾”直飞。他过来就抱住美少女蹲下,看见鬼子血淋淋倒在地上,旁边坐立着刚才见过的灰母狼,感激地说:“母狼啊,谢谢你来帮我,这里太危险,赶快离开!” 灰母狼冲他“噢呜”一声,低着头夹着尾巴不紧不慢地走了。刘云飞看母狼走远没有遭到枪击,这才放下心来,赶忙从鬼子身上解下长枪和子弹袋,拉着美少女朝母狼去的方向跑。他知道狼的嗅觉灵敏,它行经的路线不会有鬼子。 跑出不远,美少女气喘吁吁说:“公子,我实在跑不动了。”说着就坐在地上不起来。 刘云飞回头扫一眼,见还有七八个鬼子朝他们追来,皱着眉头说:“这鬼子真抗打,我打死了那么些,咋还有这么多?你趴在地上别动,我把这几个鬼子先打发了。” 美少女说:“好,这回我跟着你,不离你身边。” 刘云飞瞅美少女笑了笑,蹲下来,把子弹袋里的子弹装进衣兜,拉开枪栓看里面有子弹,举起来就撂倒一个鬼子。等他紧忙推上子弹再举起枪时,看鬼子兵抬着鬼子的尸体往回退,就笑了说:“唉,这就对了,小爷我又累又饿,早不想陪你们玩了。” 原来,鬼子冈田看不知从哪冒出一个毛头小子,打死打伤自己十七八个人,先头看他子弹打光了,就想活捉他回去,向三浦中队长有个交代。现在看他又开枪打死一人,知道碰见了厉害角色,想捉住他并非易事。如果再耗下去,他的队伍伤亡会更大,就放弃追击,收兵撤回。 刘云飞见鬼子们带着鬼子的尸体撤了,就走到美少女说:“孙小姐,不用害怕,鬼子已经撤走了。我们到前面树林边上歇一会儿,等宋大干来了,我们就送你回家。” 美少女站起来四下望了望,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走进树林里坐下,突然问刘云飞:“公子怎么知道我姓孙?” “是我猜的,如果不是孙家小姐,谁会有这么美丽?还有这么多护卫跟着,惟有大围子孙财主家有这个实力。” 美少女点头:“公子说的没错,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刘云飞笑道:“鄙人姓刘名云飞,是龙潭寺的伙计。” 美少女起身上前施礼道:“小女孙玉婵,谢谢刘兄搭救。” 刘云飞微笑说:“孙小姐不要客气,小子刚才行事卤莽,有得罪之处,还望多担待。” 孙玉婵说:“刘兄千万别这么说,都是我连累了刘兄。本来刘兄带我已经脱离险境,是我让刘兄为赵叔解围,才惹出了这么多麻烦,害的刘兄面临重围,差点把性命搭上,小女实在于心不忍。今日如果不是刘兄及时相救,玉婵必死无疑。救命之恩,不知何以为报?” 刘云飞赞许道:“听人说孙财主的千金才貌双全,乃大家闺秀风范,今日一见,果不虚传。” 孙玉婵谦恭说:“刘兄过奖,刘兄一表人才,智勇双全,既有儒生的文雅风度又有武士的英雄豪气,让玉婵十分钦佩。” 刘云飞有些害羞说:“惭愧,我只是庙里的一个伙计,哪有孙小姐说的那么好。”嘴上这么说,受到美女这么夸奖,心里却很受用,美滋滋的。 孙玉婵微笑说:“家父常常在朋友面前提起龙潭寺有位高人,被誉为‘神镖侠’,称赞他武艺高强,行侠仗义。如果我猜得不错,一定就是刘兄你了。我以为那个神镖侠得有五六十岁,没想到是这么年轻,令小妹羡慕不已。” 刘云飞说:“啊呵,我很少在社会上走动,你父亲怎么会知道神镖侠?我们今天头一次见面,我在你跟前也没使用飞镖,你怎么会断定神镖侠就是我?” 孙玉婵却笑而不语。 刘云飞暗暗佩服孙玉婵的聪明,心想,如果能与这样的女子交往,也不枉生在世上一回,笑着说:“孙小姐聪慧绝顶,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怎么会和家丁到了这里?不会是专门来打狼的吧?” 孙玉婵哀声说:“不瞒刘兄,家父近日遇到了麻烦,日本人发现我家的卧龙岭有金石想要在那开金矿,父亲不答应,他们就软硬兼施,经常派人来府上骚扰。家母受到惊吓,一病不起,请多少个名医也不见效。所以我今天上午去龙潭寺进香许愿,想求神灵保佑我母亲早点好。来时家父不放心,派一些人跟随,结果还是出事了,为我死了那么多人。” 刘云飞点点头。 孙玉婵接着说:“我们从龙潭寺回来时遇见狼群,赵叔看我受了惊吓,就带人追杀。多亏刘兄及时赶来制止,才保住狼群没有伤亡。没想到狼与刘兄之间的关系那样亲密,关键时刻狼还帮助你救了我一命,真是神乎其神,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 刘云飞笑着说:“那些狼住在我们龙潭寺附近,好像与我有些渊源,我走哪它们就跟到哪儿。平时,也经常打些猎物送它们,所以关键时候才能来帮助我。” 孙玉婵说:“都说狼凶狠残忍,没想到它们也温情善良。通过这次遭遇,我不再怕狼了,以后会像刘兄一样爱护它们。” 刘云飞说:“孙小姐,你知道那只狼今天为什么救你吗?” 孙玉婵说:“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你吧?” 张玉郞说:“那是因为你那个赵叔要开枪打它们,你出来阻止了他。狼感谢你。” 孙玉婵说:“狼会那么聪明?“ 张玉郞说:“那当然,狼聪明得很,某些时候比人聪明。狼还知恩图报,只要你帮助过它,狼会不顾性命来报答。” 孙玉婵似信非信地点点头:“噢,是这样啊!” 刘云飞向树林外面望了望说:“宋大干怎么还不来?” 孙玉婵问:“宋大干?这人口碑不好,刘兄怎会和这种人在一起?” 刘云飞说:“我也是刚刚才认识的,虽然他名声不好,但他有民族气节,这一点很可取。刚才如果不是他援手,我就不能及时救你逃走。” 孙玉婵脸上露出了笑容,喃喃说:“原来是这样,人不可小看,他能有骨气,敢枪杀鬼子,比那些汉奸走狗胆小鬼强多了。” 刘云飞点头:“是。孙小姐,天不早了,你父母一定挂念你的安危,我早点送你回去吧。” 孙玉婵说:“那有劳仁兄了。”说完,深深施一礼,然后莞尔一笑,投来一片深情的目光。 刘云飞喜不自胜,马上还礼。他现在他还是未被开化的大男孩,还不懂人情世故和男女之间关系,看心仪的美女这样对他,心里怦怦直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走出树林,刘云飞想着宋大干,领孙玉婵绕到他和宋大干分手的地方,找了半天也没见到人影,便大声喊:“宋大干——你在哪儿?快出来!” 喊了半天没有回应,刘云飞在现场没有发现宋大干的受伤的迹象,估计他不会出事,便放心地陪着孙玉婵朝山下走去。 第七章 獾子貉子一洞鬼 尚方印腿脚慢,等两个家丁把他架回家,尚国良和手下已经把大宅院的火势控制住了。 院内烟气熏天。尚方印见房屋烧毁近半,牲畜、财物被抢劫一空,听说闺女、三姨太和少奶奶也被掠走了,气得直呼哧,拄着棍站院中间高声大骂。 尚国良瞪他一眼说:“骂顶个屁用!赶快想什么办法把我媳妇和妹妹救回来呀!要不今晚上还能有她们好啊!” 尚方印泄气说:“我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只能去求皇军来帮忙了,我们人少又打不过那帮胡子,你说怎么办?” 尚国良抱怨说:“都怨你!一天穷得瑟,那个野小子没抓着,倒搭上五个人,家也给毁了,真是陪了夫人又折兵。脸让你给丢尽了,以后还怎么在这地场混?!” 尚方印噎在那里,气得直翻白眼,看大老婆和二姨太坐在地上哭嚎,就骂道:“我还没死呢,穷嚎什么!” 二姨太没眼力见,连哭带说:“那帮王八蛋,不光把我的金银首饰给抢了,连我的衣服被褥也大卷包了,晚上我盖什么呀——” 尚方印脱口骂道:“盖你妈个x盖,怎么没把你也抢走了,让他们轮死你!” 大老婆平时恨两个小的,趁机添油加醋说:“都是你给惯的,那个三骚x更不是个东西,人家叫走就跟着走,一声都没吱,你白稀罕一回,给人养活的。” 尚方印嚎道:“就你好!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说完,一瘸一拐地走出大门。 尚方印见家里三挂大马车都被赤山自卫队运东西赶走了,只好在跟巴前借了一挂马车,让一个家丁赶着拉他去八家子宪兵中队部,想恳求三浦中队长立刻派兵救回他的家眷。 此时,赶上南山坡正激战,三浦心急火燎的,哪有工夫接见他尚方印?拒之门外,不见。 尙方印救人心切,只好去找金富贵想办法。金富贵的儿子金元宝是三浦的翻译官,尚方印想通过这个渠道求金元宝在三浦面前讲讲情,能说服三浦出兵。他明知道金富贵和他有过节不会帮他,但他还得舍老脸去求人家。不的咋办?他不能眼看着闺女、儿媳妇落入胡子手里不救啊! 尚方印和金富贵都在为日本人做事,都是三浦任命的伪屯长。可是,他这个伪屯长却与金富贵没法比,不光是金富贵的儿子是日军翻译官,而且三浦中队长和他的儿媳妇杨秀萍有一腿。三浦本身就会说中国话,金元宝翻译的日汉语还没有三浦掌握的准确,如果不是杨秀萍在被窝里把三浦伺候明白了,翻译官这个美差事哪会轮到金元宝?这还不算,更主要的是金家有个落凤岗,这个荒秃岭让金富贵一夜间成了日本人的香饽饽。本来是他连襟孙天相家的卧龙岭有金石,日本人想开采孙天相不同意。日本人看金富贵家的落凤岗和孙天相家的卧龙岭连在一起,就背地里找金富贵密商,从他家的落凤岗开个洞眼,通过落凤岗打通卧龙岭,答应给他一股红利。金富贵看有利可赚,岂有不答应之理?为了讨日本人喜欢,连儿媳妇的洞眼都让打了,何况还在乎岭上打个洞眼!孙天相听说此事,就来找他理论,他说我家的岭也出了金子,在我的岭开矿与你有什么关系?孙天相没有办法,只能忍气吞声,干吃哑巴亏。 尚方印明知道金富贵为人不地道,连自己的亲连襟都调理,何况两旁别人?但心里明白腿打摽,自己家摊上了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来找他帮忙。 金富贵听说尚方印家被胡子给抄了,正坐在太师椅子上喝茶水幸灾乐祸,守门的家丁通报说尚方印门外求见,他心想,这个死瘸子向来与我做对,仗他家枪多,总是压我三分点,现在用着我了,哼!出门迎接却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问道:“尚兄,听说胡子放火烧了贵府,我正担心呢。怎么样,损失不大吧?” 尚方印哭丧着脸说:“别提了,这帮王八蛋,不光烧了房子抢走东西,还把你侄女、侄媳妇和小嫂子掠上了山。我来求你想想办法,怎能让三浦中队长出兵,快点把她们救回来呀!” 金富贵说:“现在恐怕不行,你没看南山坡正打的嘛,这节骨眼上,他连自己都顾不过来,还能给你出兵吗?你说是不是?” 尚方印说:“那怎么办?如果不把你侄女儿她们救回来,在那帮胡子手里还能有好吗?” 金富贵道:“别急,先进屋,我们一起想想办法。”说着,把尙方印让进屋。 他们进屋刚坐下,一个少女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看尙方印在,打个招呼,就连忙说:“爹,我刚才去看二姨,听二姨说表妹去龙潭寺进香,姨父不放心,让赵队长带领二十多个护卫队员跟随,会不会是他们跟日本人打起来了?” 这少女是金富贵的闺女金玉娇,她与尚方印的闺女尚美玲、孙天相的闺女孙玉婵年龄相仿,都是千金小姐,又都美貌出众,被称为赤山脚下“三朵金花”。 听金玉娇这一嚷嚷,金富贵的二姨太和儿媳妇杨秀萍从里间出来,她们都关心孙玉婵的安危,想听听是怎么回事。 金富贵看她们从屋里出来,不悦道:“你们出来干什么?回去!男人的事,你们妇道人家跟着操什么心?快回屋里呆着!” 等三个女人离开,尚方印哭丧着脸说:“老弟呀,快帮我想想辙,眼瞅着日头快落了,今天要不把她们救回来,不就完了?” 金富贵安慰说:“你不用担心,她们都是女的,胡子把她们抓去,无非就是要那个,不会把她们怎么样。” 尚方印看了看金富贵,心想: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要是你的闺女和媳妇在胡子那儿,你再也不会这么说! 二人说着话,南山坡的枪声停了下来。过一会儿,金元宝戴着皇军帽,斜挎着盒子枪骑马进院。他进屋见尚方印在这儿,就关心地问:“尚屯长什么时候来的?我听说你家被胡子烧了,损失不大吧?” 尚方印说:“损失点倒没什么,就是……” 金富贵接话道:“你尚大爷的闺女、儿媳妇和三姨太被胡子掠上山了,正来找我想让三浦中队长出兵解救呢。” 金元宝笑道:“三浦中队长现在急得团团转,正在火头上,能管你这事?” 尚方印一听,心就凉了半截,脸马上变成了紫茄子色。 第八章 跟小鬼子叫板 金富贵问:“怎么回事?皇军在南山坡到底跟谁干起来了?是夏世魁那帮胡子还是你姨夫的人?” 金元宝说:“是姨父的人。” 金富贵吃惊道:“真的呀?” 金元宝说:“那还能有假,有人逃回来报告,皇军死了十七八个,姨夫的人几乎全没了。” 金富贵问:“你表妹呢?也死了吗?” 金元宝说:“说是玉蝉表妹被一个少年劫走了,下落不明。姨父急了带着护卫队七八十号人把皇军的中队部给围住了,三浦中队长怕把事情闹大,让我回来找你,叫你去在中间给调解一下。” 金富贵说:“我去?你姨父上来劲儿谁也不好使,我去顶什么用?”迟迟不动,故意在尚方印面前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尚方印倒没在意金富贵的丑态,他听说孙天相二十多人被日军干掉了,闺女也被劫走,心里亮快多了。呵呵,不光就我倒霉,他孙天相不比我好到哪去。他的丫头要是被那个野小子给劫走了,肯定也不会有好。 宪兵中队队部院内,两军对峙,一面是三浦中队长身后的宪兵队和伪军,一面是孙天相身后的护卫队。八家子的宪兵小队伤亡惨重,三浦怕出乱子,特地把四家子的宪兵小队紧急调过来。尽管在人数上孙天相没有三浦的兵力多,但士气旺盛,不输给敌人。 三浦身旁站着金元宝和刚从南山坡撤回来的冈田;孙天相身旁也站着两个人,一边是管家吕兆阳,一边是死里逃生的护卫队队长赵刚。赵刚左臂缠着绷带,右手端着盒子枪对准冈田,眼里冒着仇恨的火焰。如果双方交火,他会首先打死冈田。 金富贵看到这场面腿都吓软了,硬着头皮走到孙天相跟前,低声劝道:“妹夫啊,有什么事好商量,日本人惹乎不起,不能硬来,还是和解算了。” 孙天相瞪他一眼,怒道:“给我滚到一边去,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金富贵知道孙天相的脾气,哪还敢多嘴,瞅了瞅三浦,灰溜溜地退了回去。 三浦见金富贵劝说不了孙天相,就通过金元宝翻译说:“孙先生,这是一场误会,多请谅解。” 孙天相高声道:“你说的倒轻巧,我的二十个人不能就这么白死,得让你们的人偿命!” 那个冈田小队长说:“我们也阵亡十八个人,其中被和你女儿在一起的那个少年就击毙我们十多个勇士,我们还没找你们算帐呢!” 赵刚脱口骂道:“放你妈个圈屁!你们人死了活该,谁叫你们先打我们的。” 金元宝替三浦翻译说:“孙先生,我们两边损失差不多,我看就相抵了吧。” 孙天相说:“不行!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向我们的人开枪,我的女儿也险些丧命,不能就这样算了!” 金元宝翻译说:“那你想要怎么样?” 孙天相说:“很简单,就两样,其一,包赔我们每个死者五十块大洋,用于安葬和抚恤家属;其二,你们这个冈田小队长是罪魁祸首,让他在我们的死者灵前剖腹谢罪。” 没等金元宝把孙天相的话翻译给三浦,三浦已经气得伊利哇啦乱叫。过了半天,三浦直接跟孙天相说:“第一个条件可以考虑,第二个条件办不到,我们是大日本帝国皇军,不能向中国人低头,更不能剖腹认罪!” 孙天相骂道:“狗屁皇军,纯他妈的鬼子强盗!我告诉你,你如果不答应我们的条件,我就跟你没有完,从此你就别想安宁,我先炸了属于我的金矿,然后就烧了你的炮楼,不信你就试试。” 三浦和孙天相打过多次交道,了解他的秉性,刚强不屈,说到做到,绝不是吓唬他。他怕搞僵引发严重后果,上头怪罪下来没法交代,就侧头和冈田低语一阵,然后对孙天相说:“为了不伤和气,我们同意向死者每人赔偿五十块大洋,改日我亲自陪同冈田队长去府上给死者致哀。你看怎么样?” 孙天相还想坚持,吕兆阳在身边劝道:“日本人能做到这样就行了,应该让步,见好就收。” 这时,一名护卫队员跑来告诉孙天相,说小姐被一个少年送回家了。孙天相听说女儿安然无恙,这才同意三浦答应的条件,带人撤回。 孙天相回到府上就问女仆:“小姐在哪?”女仆说小姐在太太屋里,便大步流星向孙太太屋里走去。 孙玉婵正和母亲说话,见孙天相进来,喊一声“爹”,就扑在孙天相的怀里委屈地哭了起来。 孙天相一手抱住孙玉婵的后背,一手抚摸她的秀发,疼爱地安慰说:“别哭,别哭,回来就好,没伤着哪吧?” 说话间,瞧见刘云飞立在一旁,便问道:“就是这位公子救了你吧?” 孙玉蝉回身望着刘云飞,含泪说:“是的,要不是他救我脱险,您就见不到女儿啦。” 孙天相仔细看了看刘云飞,微笑说:“谢谢你救了我女儿,又送她安全回家。” 刘云飞头一次听到长辈人谢他,似乎有点受宠若惊,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孙太太依在炕墙上说:“真是多亏了刘公子,我女儿要是有个好歹,我也活不成了。” 孙天相接着说:“你是我们孙家的大恩人,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刘云飞笑了笑,谦恭说:“二位千万不要这么说,小的帮助小姐是应该应份。” 孙天相注视刘云飞,疑惑道:“我派去二十多个人保护小女,只赵队长一人逃了回来,而你年纪轻轻,却在鬼子的夹击中能自身一人救小女脱险,刚才还听冈田说你一个人就击毙了他们十多个人,可见你身手不凡,必有过人之处。” 孙玉蝉称赞说:“他不但武艺高强,而且有胆有识。赵叔之所以能逃回来,也是他出手相助,故意把追击赵叔的鬼子引到自己这边,这才救了他一命。” 孙天相听了更加吃惊,不由多看了刘云飞几眼。 第九章 宋大干 几人正说着,赵刚进屋道:“老爷,死者的尸体都抬回来了。”说完看见刘云飞,拱手道:“谢谢这位公子救了我家小姐,我先前出言不逊,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 刘云飞还礼道:“赵兄不必在意,小弟也有不当之处。” 孙天相瞅着赵刚:“玉蝉说,刘公子不光救了她,还救了你,要不是他把鬼子引过去,你难以逃生。” 赵刚睁大眼睛看着刘云飞,不敢相信他会救自己。 傍晚,人们在后四合院的屋前用苫布搭起了灵棚,将二十具尸体摆放在灵棚里面。 孙天相走到每具尸体跟前看了看,然后让人取来白布将每个尸体都蒙盖上。这时候,一溜马车拉着十几口棺材进院。吕兆阳走到孙天相跟前,小声说:“万福庄就一家棺材铺,做现成的棺材都拉来了才十三口,还差几口怎么办?” 孙天相说:“仓库里不是还有些厚板材吗,要不够再去张罗一些。今天太晚了就这么的,明天派人多找几个木匠来做。” 吕兆阳说一声“行”,就过去让人把棺材从马车上卸下来,并排摆好。 次日上午,包括四家子和邻村的知名木匠都集聚到大围子的场地上。孙天相要求他们把棺材做好后涂漆画上楼子。有个老木匠左右看了看,惋惜说:“八家子河南的宋大干咋没来?在跟巴前这些木匠中,属他画棺材楼子画得最好啦。” 孙天相说:“啊,他还有这本事,我就听说他枪打得准。” 老木匠说:“这人长得不带个架,却心灵手巧,不光枪打得准,木工活做得也好。” 孙天相对吕兆阳说:“那快派人把他找来呀!” 吕兆阳犹豫说:“我在八家子河南住了解他,这人木活和画工确实好,就是架子大,一般人求不动。” 孙天相冷笑一下,嘴没说心想:“我孙天相是谁,还没有求不动的人!” 吕兆阳仿佛看出了孙天相的心思,又说:“他这人怪,平民百姓有事求他痛快快的,越是有头有脸的人越不给面子。” 这时,只听一人高声道:“叫你说得了呢,我现在就去把他给弄来!”奔到马棚牵出一匹马,跨上马背就照马屁股猛拍一掌,冲出大院。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孙府护卫队的队长赵刚。 赵刚催马直奔八家子河南,一路打听找到宋大干家,在大门前下马正要进院,见一个瘦弱男子肩上扛一支老洋炮从院内出来,遂问道:“这是宋木匠家吗?”那青年漫不经心回答:“是”。 赵刚又问:“宋木匠在吗?” 那青年说:“我就是,有什么事?” “你——”赵刚看那青年干瘪瘦小,面目丑陋,不相信他会像别人说的那么能耐。 宋大干见赵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不悦道:“究竟何事?快说,别耽误我去打猎。” 赵刚说:“昨天我们和鬼子干仗死了二十个弟兄,我们家老爷让你去给做棺材和画棺材楼子。” 宋大干问:“你们家老爷叫什么?” 赵刚说:“孙天相孙老爷” 宋大干眼睛翻了翻,点头说:“行,你把马留下先走,我骑马随后就到。” 赵刚愣一下,拉下脸说:“你说什么?我搞腿走,你骑马?哪有这个道理!” 宋大干说:“那你就骑马自己走吧,我正不想去呢!” 赵刚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在我赵刚跟前还敢说这话,反了你啦!” 宋大干哼笑一声说:“管你是赵刚还是赵铁,我连孙天相都不放在眼里,别说你了!” 赵刚气极,真想挥拳教训宋大干一顿,但怕误事被孙天相怪罪,只好任栽,狠狠瞪宋大干一眼,拔腿先走了。 宋大干望着赵刚的背影,哼笑:“小样吧,昨天要不是老子帮那个臭小子一把,你脑袋早搬家了,在我眼前装什么大烟袋!” 宋大干兄弟四个,排行老二。在兄弟中数他瘦小,相貌丑。但就数他胆子大,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他十来岁就喜欢摆弄真枪,天生那双眯缝眼就是玩枪的料,端枪不用闭一只眼瞄准,拿起来上线就抠板机,指哪打哪,枪法特别准。他除了喜欢鼓捣枪,还做一手好木匠活,棺材楼子画得也是独一无二。 当然,人们管他叫“大干”,不是因为他枪打得准,木匠活做得好,也不是像他在刘云飞跟前自己吹嘘的胆大敢干,而是他和女人干事凶猛出的名。 那年,宋大干在一个姓贾的富人家做木匠活,墙外槐树上有只乌鸦叫个不停,贾家少爷感觉不吉利,出来轰几次都没有轰走,气得直骂。 宋大干就端起随身带来的老洋炮,对贾少爷说:“我能把它打下来你信不信?” 贾少爷不屑道:“你这枪装的是枪沙子,射出去一球子,杀伤面大,谁打不下来?吹什么!” 宋大干说:“用枪沙子打下来算什么能耐,我枪里从来不装枪沙子,就一粒铅丸。不信我倒出来给你看看。”说着就用枪条把枪管里的铅丸和火药透出来,让贾少爷看清楚了又重新装填上。 贾少爷说:“这里离树上的乌鸦有七八十米远,就一粒铅丸能把它打下来,我不信。” 宋大干说:“我不光能把它打下来,而且得打在脑袋上。” 贾少爷说:“吹吧,你能打下来就不错了!” 宋大干说:“你要是不信,咱俩打个赌好不好?” 贾少爷说:“好,你说赌什么吧?” 宋大干说:“我要是打中它的脑袋,把你媳妇给我睡一把;我要是没打中它脑袋,给你白扛一年活。怎么样?” 别人都说贾少爷缺心眼,其实他一点不傻,合计一会儿,觉得媳妇陪他睡一把不损失什么,他给自己干一年活能省不少钱,划算。就点头同意了。 宋大干让一起来干活的几个木匠作证,就举起枪对着乌鸦,“轰”的一声,那只乌鸦从树上垂落下来。 几人来到墙外槐树下,宋大干从地上捡起乌鸦看了看递给贾少爷。贾少爷见乌鸦脑袋没了而身子完好无损,只好认赌服输。 可能是宋大干长得干瘪瘦小,相貌丑陋的原因,三十来岁还没说上媳妇。也可能是因为这,宋大干对女人有一种仇恨心理。那天下午,他把贾少爷的媳妇按在炕上,一阵猛烈、急剧、粗暴的动作,把久蓄的劲力和激情乃至满心怨恨充分发泄出来。贾少爷的媳妇经受不住,发出杀猪般地喊叫。事后,来干活的那些木匠当笑话讲,说贾少爷的媳妇被宋木匠弄的两天没下炕,过后走路都变了姿势。打那以后,宋大干的“大干”名号就传开了。 第十章 人不可貌相 别看宋大干在外头玩弄女人不当招,在家对嫂子却十分尊重,很守本分。母亲不在世了,大哥和父亲常年在外扛活,他跟两个弟弟和嫂子一起吃一起住,正儿八经的,从来没有非分之想。在嫂子跟前不仅板正,还听话。昨天他帮刘云飞救了孙家小姐,看鬼子撤走就回家了,把两支长枪和刘云飞给他的盒子枪藏好,冷丁想起那只野鸡,就要回去找,嫂子见南山坡总打枪,说危险不让他去,他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没走。 过了一夜,今天正要去找那只野鸡,走到大门口就遇见了赵刚。他把赵刚打发走后,想骑马去把野鸡取回,但想到孙天相的那些人是被鬼子打死的,应该有同情心,不能给耽误事。于是,就牵马进院,回屋向一个年轻少妇说:“嫂子,我去大围子孙财主那儿做点活,晚上我要是不回来,你在家把门插好。”又对两个弟弟叮嘱说:“你们在家要听嫂子的话,别老出去惹祸。” 两个弟弟十六七岁,年龄差不多,个头也一般高,跟宋大干一样都是小眼睛,只是老三身体胖,圆脸;老四身体瘦,长脸。小哥俩惧怕他似的,连连点头。 那少妇微笑说:“你放心去吧,这哥俩比你省心,只要你在外面不惹事就行。” 宋大干知道嫂子这样说也是关心他,就笑了笑带上斧子、刨子和画笔等工具,挎着枪骑马走了。 路上,宋大干骑马追上了赵刚,遂勒马傲笑道:“赵兄,辛苦啦,小弟先行一步。”说着拍马扬长而去。 赵刚在孙府是护卫队队长,连孙天相都很器重,谁见了不得礼让三分,哪受过这份窝囊气?见宋大干如此戏弄自己,恨得咬牙切齿,脱口骂道:“小瘦瘪——你等着,大爷我非出这口恶气不可!”便加快了脚步,一路追下去。 宋大干在孙府大门口下马,见场地上好多木匠正在忙活,也不搭话牵马直接进院。几位木匠看见他打招呼,他一边点头,一边解下背上的老洋炮撮放在一边,然后从马背上摘下工具袋,取出刨子用斧背敲打调整刨刃。 孙天相是个有深沉的人,深居简出,不常在外面走动,听说过宋大干但不认识本人。见场内新来一个木匠,就上前问道:“你是宋木匠宋师傅?” 宋大干点头。 孙天相又问道:“你骑马来,那找你的人呢?” 宋大干抿嘴笑:“那位大哥怕误了你的事,自己搁腿走,让我骑马先来。” 孙天相笑道:“怎么可能呢,赵刚这莽汉我还不知道啊,他还会有这脑瓜?”宋大干说:“以后再有事找我,最好备一匹马,免得你手下兄弟受累。”说着就拉开弓子步刨棺材面。 孙天相愣怔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正要说什么,只见赵刚丧丧着脸奔到他跟前,大声叫嚷道:“老爷,这姓宋的小子太不是个东西了!他……” 孙天相喝道:“不得无礼,宋师傅是我们请来帮忙的,怎能这样说话?太放肆了!” 赵刚嗫嚅说:“他……他欺人太甚了!让我走,他骑马。还竟敢说连你都不放在眼里,真是太狂妄了!” 孙天相微笑说:“宋师傅是师傅,本来就应该他骑马你地下走,这有什么不对?” 赵刚仍不依不饶:“他是什么师傅?看他那熊样,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上这干活还背个破枪,真他妈的鼻眼里插大葱——装象。” 孙天相瞪他说:“别瞎说,宋师傅单颗子弹百米外打家雀,枪法如神,谁不知道?” 宋大干在一旁只顾干活,不动声色。 孙天相过去拿起宋大干的枪看了看,仔细打量宋大干一阵儿,然后一声不响走进灵棚。 赵刚追过来问道:“老爷,这小子目中无人,你怎么还向他说话?” 孙天相叹口气说:“你懂什么,此人浑身充满煞气,一看就不是善茬。我现在够麻烦的,你别再给我惹祸啦。昨天你要不是开枪追赶狼群,会把鬼子引来遭此大难吗?” 赵刚看了孙天相一眼,垂下头。 几个木匠把做好的棺材涂上黑棕色油漆,晾个半干,宋大干开始拿起画笔聚精会神的在上面绘画起来。他笔法娴熟,绘出的楼阁和彩云图案新颖别致,比买来的棺材上的图案还清晰逼真。围观者无不拍手叫好,暗暗称赞,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这些棺材楼子会是出自一个不起眼的丑八怪之手,真是人不可貌相。 “没想到一个成天喜欢鼓捣枪的混混,还有这么一手好绝活!”孙天相躲在人堆里暗暗称赞。 宋大干画完,收拾好工具,也不打招呼,提着枪就走。 孙天相从后面跟过来,高声道:“宋师傅,怎能干完活就走?岂不让孙某人也太没面子了。我已备下薄酒,等吃了午饭,结完工钱再走也不迟。” 宋大干回头说:“我在这也帮不上别的忙,不给添麻烦了。凡是谁家有白事情,我做活从来不收钱,孙东家不必在意。” 孙天相说:“那怎么行?宋师傅要能赏个面子,留下我们喝点酒,交个朋友如何?” 宋大干见孙天相诚心挽留,就不好意思再走,眯着小眼睛道:“既然东家这么看得起我,我要是还走也太不识抬举了,好吧。”跟着孙天相又走了回来。 也可能是为了宋大干的安全考虑,刘云飞孙玉婵没有把宋大干帮他们打鬼子的事儿告诉任何人,所以孙天相不知道救他女儿有宋大干的功劳,不然一定请宋大干为座上宾,哪能让他干活。 大围子一片静默。二十口棺材在灵棚内一字排开。 下午三时整,管事的一声高喊:“鸣炮!入殓——”随着一声喊,喇叭、鞭炮同时响了起来。 死者入棺后,几十名护卫队员站在灵柩两旁,举行吊唁。也是孙天相在社会上威望高的缘故,来参拜和吊唁的人一拨跟着一拨。 大凡来的都是各界名流、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皆在情理之中。然而,夏世魁出现在灵前,却让孙天相感到意外。 第十一章 突变 夏世魁之所以能来大围子吊唁死者,是因为这些人是和日本鬼子作战而丧生的,怀着一种敬佩的心情来祭拜的。除此之外,他熟知孙天相的刚正和豪气,敢和日本人叫板,而且行善积德,不欺压百姓,他打心眼里敬佩。这些年,他带人多次抢劫尚方印和金富贵家的财物,却对大围子不动一毫。 在孙天相眼里,夏世魁属于绿林好汉、草莽英雄之类,虽然是山里胡子,但不屈服日本鬼子,比别的胡子还能稍微强点,对夏世魁的印象既不好也不坏。所谓不好,是因为夏世魁怎么说也是胡子,胡子的品性就抢掠有钱人家的财物,不劳而获。孙天相是个大财主,当然对胡子的行径深恶痛绝;所谓不坏,是因为夏世魁盘踞赤山这么多年,从未侵犯过他们大围子,而且把胡子帮打造成一支抗日队伍,冲这一点,孙天相对夏世魁还是比较敬重。所以,当夏世魁向死者行完礼,孙天相破例的亲自把他送到客厅,请上座。 夏世魁进屋不久,一队鬼子和伪军就全副武装雄赳赳开了进来。见状,孙天相的脸色立时变了。 孙天相见鬼子来势凶猛,小声对刘云飞说:“不知鬼子又玩什么花样?我去应付一下,婵儿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吧。”刘云飞抓住孙玉蝉的手刚要离开,鬼子兵刷地散开,迅速将灵棚和后四合院包围起来。府上的护卫队员都在忙活丧事,想取武器对抗已来不及。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时,只见三浦和那个叫冈田的小队长腰间挂着战刀踏入灵棚,站在棺柩前脱帽,三鞠躬。然后三浦走到孙天相跟前,向金元宝招下手,金元宝和两个宪兵抬着木箱子走了过来。鬼子兵把木箱子放到地上打开,露出白花花的银元。三浦指手划脚说了一通,金元宝翻译道:“孙先生,这是一千块大洋,你提出的条件我们都做到了。” 孙天相冷漠地说:“完事了,你可以带着你的人回去了。我丧事缠身,恕不奉陪。” 三浦晃头说:“哎,不忙,我还有公务。据可靠情报,赤山匪首夏世魁现在就在你们府上,只要你把他交出来,我们立刻就走。” 孙天相说:“夏世魁确实在我府上,但我不能把他交给你。不管他是土匪还是胡子,能来吊唁就是孙某的朋友,我绝不允许你在我这里抓人!你们有什么过节,等他离开大院,你怎抓他我不管。” 三浦冷笑道:“那可由不得你,我想怎样就怎样。”说完,拔出战刀一挥,一群鬼子端枪闯入后院。 鬼子和伪军冲到后院挨屋搜查,端着枪把室内的宾客全都逼到院内,就连孙太太这个病人也不放过。此时,孙太太最担心的是孙玉婵,怕鬼子把她抓走,翘脚四下张望,突然瞧见了刘云飞夹在人群中,孙玉婵就在他身旁,这才放了心。 院中央有棵百年梧桐树,树干粗壮有人头多高,枝密叶茂,像一把大伞立在那儿。树周围的鬼子兵和屋檐下的伪军端着枪对着院内的人群。三浦提着战刀站在树下,扫了众人一眼,开始叽里咕噜讲话。站在旁边的金元宝翻译说:“三浦中队长说,我们是来捉拿夏世魁匪首的,不涉及他人。夏世魁快走出来缴枪投降,不然的话,这里所有的人就要跟着遭殃。” 人们都知道夏世魁是这一带最大的土匪头子,但很少有人见过,现在听说夏世魁就在他们人群里面,都互相瞅瞅,感到吃惊。 夏世魁站在正房前面,从鬼子一进来他就感到不妙,想带两个侍卫从房角越墙冲出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鬼子早在墙头上架好了机枪。他看逃脱不成,只好躲在人群里静观其变。 金元宝翻译三浦的讲话,跟随夏世魁的两个侍卫沉不住气,把手伸向怀里摸枪,准备和鬼子一拼,掩护夏世魁逃出去。 夏世魁马上使眼色制止,小声说:“不要轻举妄动,鬼子穷凶极恶,别因为我一个人殃及大伙。记住,我要是被抓走,你们俩站着别动。动手了不但救不了我,还白搭两条性命,不值。”两个侍卫互相看看,把手又收了回去。 一向沉着的刘云飞,见此情形也焦急起来,他答应孙天相保护孙玉婵,可是眼前这种局面,自己本事再大,就是长三头六臂也难以帮助孙玉婵安全脱身。 这时,赵刚在人群里喊道:“你们日本人真他妈的不仁义,这里正在办丧事你们还来抓人,算什么东西!” 金元宝和三浦互相嘟囔几句,大声说:“你们中国人讲仁义道德,大大的愚蠢。” 赵刚骂道:“兔崽子,你他妈的不是中国人啊?!” 金元宝被骂的哑口无言。顿一下,大声说:“夏大队长,信我话你站出来投降吧,只要你归顺皇军,以后为皇军效力,我保证皇军不会杀你,以前的事皇军也会既往不咎。” 话音刚落,就见夏世魁拨开人群走出来,大声骂道:“你个狗汉奸,还有脸叫我?我夏世魁虽然是个胡子,但也是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不像你连狗都不如。让我向小日本投降办不到!只要你们不伤害这里所有的人,我就跟你们走,要杀要剐随便。” 金元宝与三浦哇啦一通,然后说:“三浦中队长答应不伤害任何人,让你举双手走过来。” 夏世魁从腰带上拔出匣枪扔到树下,正气凛然地向院心的大梧桐树走去。 两个鬼子迎上前去把夏世魁的胳膊架住,带到三浦跟前。 三浦脸上露出狰狞的笑,用未出鞘的战刀拄在夏世魁的心窝上,竭斯底里地嚎道:“你的,大大的坏,死了死了的。” 就在三浦挥下战刀,鬼子正要押着夏世魁走的时候,突然从树上竖下一只枪筒顶在三浦的脑袋上,有人在树上厉声道:“放开他,不的我叫你脑袋开花!” 太突然了!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始料未及。无论鬼子兵还是被困的群众,一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 第十二章 一般人没有这个胆量 第十二章 一般人没有这个胆量 三浦感觉脑袋一麻,被一个坚硬的东西顶着,猛地缩下头,想躲开枪口。 树上的人大声说:“别动!要再动一下,我立刻打死你!” 三浦气得大声骂道:“八嘎牙路!” 冈田小队长一直站在三浦身旁,刷地举起手枪对着树上的人。周围的人群鸦雀无声,都为树上的人捏把汗。 这时,只听“嗖”的一声,冈田的手枪“吧嗒”落在地上。他握枪的手腕被一只飞镖穿透,正鲜血直流。 树上人骂道:“妈那个巴子,敢算计老子。我数三个数,再不放人,老子就开枪啦!” 金元宝吓得缩着脖子躲在一边,来不及向三浦翻译,急忙说:“等一等。” 树上人骂道:“等你妈个胯子!老子等不耐烦了!一,二……” “快放人,撤!”关键时候,三浦没用金元宝翻译先直接说中国话,再用日语给鬼子下令,很怕树上的人数到“三”果真开枪。 转眼工夫,三浦带宪兵队和伪军从孙家大院里全部撤走。 鬼子走后,大家一阵欢呼,争相奔往树下,想看看把鬼子吓走的人是谁。 树上的人已经把竖下来的枪筒拽了回去,害羞似的呆在树上不肯露面。 夏世魁仰头道:“这位英雄,请下树相见。” 只见宋大干提着老洋炮从树上跳下来,笑道:“他妈的小鬼子,真不经吓唬。” 夏世魁拱手道:“谢好汉替我解围,请受夏某一拜。”说着就要施礼。 宋大干急忙上前阻止道:“夏大队长万万不可。你实在要谢,就谢那位飞镖的人,要不是他及时出手,我的小命也交代了。你先等等,我要马上找到那个飞镖的人。”回头四下瞅瞅,大声问:“喂,刚才是谁射出的镖,让我见识见识这位高人。” 夏世魁说:“你不用找了,我知道那人谁。” 宋大干问:“谁?” 夏世魁用手指了指刘云飞:“那儿,神镖侠。刘老弟,你别装了,快过来吧。” 刘云飞笑了笑,扯着孙玉婵走了过来,冲宋大干微笑说:“宋大干名不虚传,老兄不光枪法准,胆量也过人,刘某佩服。” 正像刘云飞自己说的那样,他很少在社会上走动,人们只听说神镖侠如何厉害,来无踪去无影,飞出的镖比子弹还快,想要取谁性命就眨眼功夫。可是谁也没见过刘云飞本人,今天见他在这里出现,都十分惊讶。 宋大干也很惊讶,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神镖侠会是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瞅了瞅刘云飞身边的孙玉婵,上去给刘云飞一拳,小声道:“你小子真行,英雄救美,这么俊的美人让你得着了。别忘了,我有一份功劳啊!” 刘云飞拍拍宋大干肩头,低声说:“你昨天上哪去了,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让我好个找。” 宋大干呲牙一笑:“还说呢,你有美人在身边还能想到我?躲在树林里也不出来,我呆在那儿干嘛,瞅着不眼馋啊!” 刘云飞瞪他一眼:“你胡说什么?我可不是你说的那样人。” 孙玉婵上前向宋大干福了一福,小声说:“谢过宋师傅,小女子能有今日,多亏宋师傅昨日出手相助。” 宋大干看一眼孙玉婵,回礼说:“孙小姐不要客气,我是看不惯日本人欺负中国人。”说完,瞅刘云飞点头微笑,认为刘云飞把他出手的事儿告诉了孙玉婵,对自己很够意思。 不多时,酒席已摆好,吕兆阳安排众人落座。宋大干一下子成为英雄,理所当然被安排在首桌,与夏世魁、孙天相和刘云飞坐在一起。 孙天相起身举杯道:“诸位老少爷们,感谢大家前来捧场。我想借机会说两句。婵儿昨日带些人去龙潭寺进香,回来的时候遭到小鬼子的袭击,以致二十个弟兄丧命。这是日本鬼子欠下的又一笔血债,也是我们孙家之大不幸。但值得庆幸的是,小女在危难之中被一英雄少年所救,就是坐在我身旁的这位刘公子。就在我们遭袭击之前,赤山自卫队教训了汉奸尚方印一下,还打死了不少鬼子,大灭敌人的威风,大长我们的志气,可喜可贺。正因为这,鬼子今天才大动干戈来这里捉拿夏大队长。在关键时刻,我们的宋师傅宋英雄,胆气过人,用一只老洋炮镇住了鬼子,不仅救了夏大队长,也为我们府上解了围,真是大快人心。为了恭喜和感谢他们,我们共同干这杯。” 众人起身碰杯,一齐喝下。 孙天相接着说:“今天我们老孙家虽然办的是白事情,但夏大队长能安全脱险也是大喜事。所以大伙不要拘束,敞开怀喝,放心喝。我们有准备,枪都架上了,小鬼子不敢再来捣乱。” 此言一出,院内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众人纷纷举杯,互相敬酒。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 宋大干三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看着刘云飞说:“刘老弟,你真令人羡慕!” 刘云飞微笑说:“宋兄今天表现神勇,才真的叫人羡慕和敬佩。看来,你宋大干的名号不是白叫的。除了老兄,一般人没有这个胆量。” 这工夫,赵刚端杯酒过来,向宋大干赔笑道:“宋师傅,我家老爷说的没错,你是个有本事的人,都怪小弟有眼无珠,昨天冒犯了刘公子,今天又冒犯了你,小弟干了这杯酒赔罪。” 宋大干陪赵刚把杯中酒干了,赵刚接着说:“大家在酒桌上谈论起你,都从心里敬佩,但都不明白你当时怎会在树上?” 宋大干笑道:“当时我看见鬼子进前院了,知道不好拿着枪要跑,可是不赶趟了,就爬树上藏了起来。也是该着,那个鬼子的头头就站在我下面,正好我那老洋炮枪筒长能拄着他脑袋。” 大家听了点点头。赵刚又问道:“你要是数到第三个数,三浦还不同意放人,你真会开枪吗?” 宋大干说:“逼上叫了,我非开枪不可。” 夏世魁说:“多亏这个三浦怕死,你没有开枪,不然,为了我一个人不知道会连累多少弟兄。我在人们眼里只是一个胡子,死了不足惜,宋老弟何必为我冒此危险。”说着就伤感起来。 孙天相说:“夏兄言重了。今天你为了不连累大家,能挺身而出,就说明你是条好汉。现在国难当头,不管是胡子还是土豪,只要能挺身而出抗击日寇,不当汉奸就是好样的。我孙天相虽然不是江湖豪杰,但我重义气,为了朋友不怕受连累,大不了我也拉队伍上山,放开手脚跟他们干了。” 夏世魁大声称赞说:“好样的! 够朋友!早就听说孙老爷深明大义,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来,我们一同敬孙老爷一杯。” 酒逢知己,话也投机,几人开怀痛饮。 第十三章 短相思 几巡下来,夏世魁见刘云飞不胜酒量收杯,孙天相也要去各桌应付,感觉喝得不过瘾,就对宋大干说:“宋老弟,杯不得劲儿,我们换碗如何?” 宋大干喝得正在兴头上,眯着小眼睛爽快说:“好!” 俩人就弃杯换大碗喝。夏世魁一方面感谢宋大干救了自己,另方面觉得宋大干是个人才,诚心诚意说:“宋老弟,当下日寇蛮横,我等受欺。你有胆有识,听说枪法又准,何不有番作为?我看你以后就别做木匠活了,不如加入我们赤山自卫队,跟我一块抗击日寇,保卫乡土如何?” 宋大干觉得突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夏世魁趴在他耳边说:“听说宋老弟对女人感兴趣,我们那儿想玩女人可随便哟,都是有钱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想要什么样的都有嘿!” 宋大干本是好逸恶劳之徒,况未有妻室,无拘无束,胆大妄为,见夏世魁这般说,正合他意,就应允道:“既然夏大队长这样看得起我,怎敢不从?宋某虽然不才,但也是重情重义之人,愿为夏大队长效犬马之劳。” 夏世魁大喜,当即拍板说:“我现在就任命你为赤山自卫队护卫队长,与三位中队长平起平坐。你以后就跟着我,做我的贴身侍卫,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宋大干暗自高兴,酒席散后,便取来工具袋,将斧子、刨子和画笔等物全投入炉灶内烧掉,跟着夏世魁去了山寨。 纷争过后,孙家大围子暂时平静了下来。孙天相把死者善后的事处理完,才静下心来陪陪刘云飞。二人坐客厅里聊了半天,先头谈论小鬼子,以后得采取什么办法对付它。接着又唠些家常,把话扯到了孙太太的病上。 刘云飞问:“太太得的是什么病?” 孙天相说:“请了几个大夫,都没有诊断出来。唉,要是西阳沟的刘大夫还活着,夫人的病早就治好了,可惜他十四年前被恶人杀害了。” 刘云飞问:“您说的是那个被誉为‘神医’的刘庆安吗?” 孙天相说:“是,怎么,你知道他?” 刘云飞说:“以前听我师父说过,他们认识。” 孙天相问:“你师父认识他?冒昧地问一句,你师父是谁?” 刘云飞说:“我师父……我也不知道师父叫什么名字,他从来不说,就听别人叫他‘无影飞刀’,因他精通医术,与‘神医刘’有交往。” “无影飞刀?”孙天相急忙问,“他现在在哪里?” “两年前,他老人家去世了。”刘云飞说。 “贤侄家住哪儿?现在还有什么亲人?”孙天相试探地问。 “熊岳那边的,我从小父母早逝,一直跟师父生活在一起。” “噢,是这样。”孙天相点头说。 俩人正唠着,孙玉婵笑盈盈走进客厅,立在孙天相身后一边给孙天相揉肩,一边瞅着刘云飞柔声问:“爹爹,你们俩唠什么呢?这么开心?” 孙天相说:“我和贤侄唠些家常,说你妈妈的病。” “没讲究我吧?”孙玉婵瞄一眼刘云飞,脸红了。 “你是有婆家的人了,我在贤侄跟前怎会谈论你呢?”孙天相虽然看不见身后女儿的表情,但已经猜透了女儿的心思。 不知是听了孙天相这句话,还是因为其它的,刘云飞说:“孙伯伯,我已经出来好几天了,董道长见我不归,一定会怪罪,现在府上平安无事,我打算今天回龙潭寺。走之前,我想给太太看一下病好吗?” 刚才听孙天相那么说,现在又听刘云飞说要走,孙玉婵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既感到失望,又恋恋不舍。 “干吗这么急着回去?老龙道与我交情不错,知道你在我这儿,不会说什么的。”孙天相的心情也很复杂,现在他正是用人之际,像刘云飞这样武艺高强的人,求之不得,有他在府里,女儿的安全会有保证,不用像以前那样为女儿的安全提心吊胆。可是,他发现女儿对刘云飞有情,眉来眼去的,刘云飞对自己的女儿也中意,从他瞅女儿的眼神能看出来。女儿已经有了婚约,他不想做个背信弃义的人,不能让他们过于亲密,产生恋情。所以,刘云飞提出要走,孙天相嘴上挽留,心里巴不得他快点走。 刘云飞似乎看出了孙天相的心思,笑了笑,说:“我是山野之人,住在府上不大习惯,呵呵,我现在去给太太看一下,然后就走。”说完,起身与孙天相、孙玉婵告别。 孙玉婵见刘云飞出客厅,要跟去,被孙天相喊住:“你回来,不要去。他给你妈妈看病,你去会分散他的精力。” “他还会看病?我不相信,想去看看。”孙玉婵坚持要去。 “我也不相信,他要看就看吧。但你不要去,你是已经有了夫婿的人,不能和他走得太近。一个姑娘家,跟一个大小伙子连连,成何体统?”孙天相板着脸说。 “爹爹,您怎能这样对待人家呢?他救了女儿的命,要不是他救女儿回来,您还能安然地做在这儿吗?”孙玉婵埋怨说。 孙天相叹口气:“唉,我何尝想这样,我这么做,实属万不得已啊!” 孙太太倚在炕上被卷上,见刘云飞进屋,马上坐起来,让女仆小兰给沏茶。孙太太虽然病怏怏的,脸色苍白,但看上去很清秀,慈眉善目的,说话慢声细语,非常和蔼。 刘云飞在炕沿坐下,有礼貌地说:“听说太太身体不佳,吃了很多大夫开的药都不见效,可否让我瞧瞧?” 孙太太说:“当然可以,那有劳公子了。”说着,头朝炕沿躺下,把一只胳膊伸过来。 刘云飞手把着孙太太的脉搏,仔细瞅着孙太太的面容,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手说:“太太的体内一切正常,没有什么疾症,身子之所以虚弱,主要是有心病。” 孙太太愣怔一下,微笑说:“此话怎讲?” 第十四章 有功不受禄 刘云飞说:“太太好像是有什么心事没有解开,像一块石头压着,一直困扰着您,致使心绪不宁,六神无主。这种病很难医,不对症,吃再多的药也不起作用,只有把压在心上的石头移开,您的心病自然就会解除了。” 孙太太点点头:“公子果然高明,没用费事,一下子找到了我的病根。没想到你年纪轻轻,不光身手不凡,医术也如此精通,真是难得。” 刘云飞被孙太太夸得不好意思,起身说:“太太过奖了,如果没有别的事儿,小的就告辞了。” 孙太太没合计刘云飞是要离开大围子,以为他要去找孙玉婵,这些天他们形影不离,一直在一起,就说:“不忙,公子给我找到了病因,能说出我是什么心病吗?” 刘云飞微笑说:“如果我猜得不错,太太一定是为某一件事忧虑,小姐的事儿面大。看得出来,太太心路挺宽,不是把金钱财物看那么重,并不像别人以为的那样,您为矿产被日本人吞占而生气上火或被他们恐吓受到惊吓所致。” 孙太太点头说:“孩子,你说得很对,我是在为女儿的婚事担忧,她父亲从小就把她许配了神医刘的儿子,神医刘夫妇遭遇不测,他们的儿子至今下落不明,音信全无,女儿已到十八岁了,该出嫁了,她的未婚夫如今在哪儿?我想给女儿重新说媒,可她爹说死不同意,非要等,你说说,等到多会儿是个头啊!” 刘云飞安慰说:“太太应该想开点,不然会急火攻心,引发其它的疾病。您的女儿有福相,将来她的婚姻一定会美满,您不用为她担心。” 孙太太马上有了笑模样,舒口气说:“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亮快多了,比吃多少副药都顶用。对了,孩子,你有妻室了吗?” 刘云飞笑了,说:“还没有,我今年才十八,不着急。” 孙太太问:“你小伙一身能耐,又这么帅气,谁家姑娘要是能遇上你,真是福分。像你这样的,怎会在龙潭寺做工?你父母同意吗?” 刘云飞说:“我小时候,父母就不在了。我跟师父在山里长大,喜欢清静,所以才到龙潭寺当伙计。” 孙太太听刘云飞说父母不在了,立刻产生了怜悯之心,哀叹一声说:“你命也够苦的了,昨天晚上老爷还跟我商量,想报答你救我女儿的恩情,打算把卧龙岭西面的三合院和旁边的八十亩良田赠送你,正好你就不要在龙潭寺做工了,干脆来我们家住吧。我看玉婵挺喜欢你的,有你在她身边,我就放心了。” 刘云飞轻轻摇一下头,说:“谢谢太太的关心,我是习武之人,讲究道义,救小姐是应该的,赠送我房子和地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我在龙潭寺挺好,不来给您们舔麻烦了。” 孙太太叹口气说:“唉,多好的孩子啊,可惜我的女儿没有这个福分。” 刘云飞知道孙玉婵已经有婚姻,不想谈论此事,就说:“太太好好休息,在下告辞。”说完,出屋。 从孙太太屋里出来,刘云飞看看天快晌了,也不去和孙天相父女打招呼,悄悄溜到前院,站在大门口四下瞅一瞅,好大一座庄园,前后两处四合大院,青砖瓦舍,雕梁画栋。两院之间是一片大场地,中央有两棵百年大槐树,树干有两人伸臂搂抱那么粗(解放后这里是公办小学,这块场地做操场还绰绰有裕,余下来做菜地。笔者在这里读完小学,对那里的建筑记忆犹新)。周围是用青石砌的高大围墙,气势雄浑。围墙上面设置数个炮楼,带有射击孔,值班的护卫队员正架着枪。这些日子,刘云飞一直隐蔽在后四合院里,没有出来走动,此刻才有机会领略到大宅的气派,真正明白了人们为什么管这儿叫“大围子”了。 “刘兄,你这是要走吗?”刘云飞正看得聚精会神,突然听到身后一个熟悉而哀婉的声音。 宋大干在家散漫惯了,不愿受人管束,并不想当胡子听命于人,听夏世魁说到了赤山自卫队可以随便,有女人享受,尤其是尙方印的家眷已被掠到山上,这才高高兴兴跟夏世魁来到山寨。他以前见过尚美玲,曾有过非分之想,觉得要是能和尚美玲这样的千金小姐睡上两宿,别说当土匪,就是死了也不后悔。 可是,宋大干来到山寨才晓得,尚美玲已经被一个叫王彪的中队长给霸上了。不光尚美玲,就连尙方印的三姨太和儿媳妇还有几个女佣也被催命鬼等人号上了。他感到很失望,夏世魁安慰他不要着急,亲口答应他,过几天想法从汉奸恶霸那里给他抢一个好的,保准让他满意。宋大干这才安下心来,正式入伙。 霸占尚美玲的王彪,是个中年汉子,这次攻下尚家大院,是他下令把尙方印的家眷劫上山的,当时就要定了尚美玲,说是冤冤相报,尙方印欠下的血债要让他女儿来偿还。 原来,王彪也是上屯人,过去跟尙方印是邻居。十七年前,他媳妇给他生个男孩在家坐月子,赶上尚方印的老婆生下尚美玲奶水不足,尚方印就顾奶妈子相中王彪媳妇,每天让她按时来奶女婴。尚方印老婆怕王彪媳妇的奶水不够两个婴儿吃的,就暗里使坏害死了王彪月坑里的儿子。王彪媳妇过度悲伤,乳房渐瘪,奶水明显减少。尚方印老婆着急,就熬母鸡汤给给王彪媳妇喝催奶,还想了个歪主意,让尙方印通过什么办法刺激王彪媳妇的奶头,让它膨胀好多出奶。尚方印早就惦记着王彪媳妇,以前一直没有机会,见老婆让他刺激她的奶头,这下可得便了,趁机会把王彪媳妇给那个了。王彪媳妇孩子死了本来就悲伤,现在又被那样了,回家想不开就悬梁自尽了。 王彪咽不下这口气,但又奈何不了尙方印,为了报仇,就上山当了胡子。 这么多年来,王彪对尙方印一直怀恨在心,尙方印家总被土匪抢劫,与王彪有一定关系,他千方百计想拿尙方印家的女人出气,泄私愤,这次终于得手了,他怎能饶过她们。 王彪把她们抓来的当天晚上,就亟不可待地把尚美玲架到自己的木屋里。他划火点着煤油灯,用手摸了摸她粉白的脸颊,捏了捏她xx的乳房,嘿嘿笑道:“尚方印啊尚方印,你个王八蛋,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一报还一报,你xx我的媳妇,我就摆弄你的闺女!哈哈!”一边狞笑一边野蛮地扒尚美玲的衣服。 第十五章 冤冤相报 尚美玲晃一下身子,甩开王彪的手,不忿地说道:“你有能耐去找我爹报仇,何必拿我出气!” 王彪道:“我先把你摆弄了,让你爹痛心,等把他折磨够了再杀他,这样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尚美玲双手护着胸脯往后退,王彪威胁道:“你要是乖乖听话,我会对你客气点,让你少遭罪;你要是不顺从,我就往死调理,然后把你交给弟兄们轮了。” 尚美玲望着王彪,老实实站那不动。王彪上前把她拦腰抱到炕上,轻而易举地褪去她身上所有的衣物。此时,尚美玲像一只被驯服的小鹿,微闭着双眼,躺在那里不敢动。王彪三下两下脱光自己,望着那光滑而细腻的肉体,一种强烈的欲望从丹田中蒸腾而起,而复仇的火焰也在体内熊熊燃烧。他咬了咬牙,猛地扑了上去。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然而,当王彪见到她嘴唇咬破了血印,眼角在流泪,尤其下面带出来的处女红,他心软了。他翻身坐起来,把她的身体抱在怀里,轻轻地吻去她的泪水,缓缓抚摸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沾沾自喜道:“没想到你还是个纯货,真是老天对我的赏赐,我终于出这口气了!” 尚美玲睁开眼睛,悲戚道:“你现在已经得到我了,气也出了,就别再去找我爹报仇了,好吗?反正我的身子也叫你给破了,你要是答应我,以后我就跟着你了。” 王彪怔了怔,他不敢相信尚美玲在被他强暴后会说出这样的话,疑惑地把她扶坐起来,看她道:“你不是在骗我?” 尚美玲道:“我已经被你这样了,骗你干吗?” 王彪想了想道:“为了你,我可以不去找你爹报仇。可是,你落在我手里,你爹不会甘心的。即使我不去找他报仇,他也得来找我报仇。” 尚美玲把头依在他的胸脯上,柔声道:“不会的,我要是嫁给你了,你就是他的女婿,有我他还能把你怎么样?” 王彪想想也是这个理,就信了。过了几天,尚美玲让王彪派个人去给尚方印传口信,就说小姐在山上挺好,已经同意嫁给王彪了。如果老爷不反对,过些日子,小姐就领女婿回来看你们。 尚方印听了,气得脸漆青,真想大骂一顿,但又一想,闺女都跟人睡了,骂顶什么用?还不如顺水推舟送个人情,先把王彪稳住,对自己的女儿好点,遇到机会再杀他出气。反正指望催命鬼是指望不上了,自己的事还得自己想办法。就对来传信的人说:“到这份上了,我不同意也得同意,事逼无奈。你回去跟王彪说,让他好好对待小姐,从此两家摈弃前仇,成为好亲戚了。” 那人回来传话,王彪很高兴。 一天,尚美玲说想家了,想回家看看,让王彪陪她回去。 王彪不同意,怕尚美玲回去就不能回来了,煮熟的鸭子给飞了。 尚美玲说:“我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还能不回来呀?你要是不放心,就陪我一起去,回去瞅一眼拿点东西就回来。” 王彪拿不定主意,来找几个头目商量。催命鬼说:“去行,听说上屯新调来一个伪军营,营部就设在尚方印家,顺便探一下敌情。” 宋大干说:“不行,弄不好这是个圈套,你把人家的闺女抢来了,又给摆弄了,尚方印能放过你吗?你要是去了,就别想回来。” 夏世魁说:“你小子是不是有病?跟女人就是玩玩,怎么还能动情呢?尚方印那都是骗人的鬼话,你千万不能信。” 大家正说之间,忽见一个小胖子闯了进来,冲宋大干喊道:“二哥,你怎么蹽这来了,让我好找!” 宋大干问:“老三,你找我干什么?” 宋老三大声说:“找你干什么?家里出事了!” 宋大干惊问道:“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宋老三说:“昨天,金少爷领一伙日本兵,来我们家要捉拿你,看你不在,那伙日本兵就把嫂子……” 宋大干急忙问:“他们把嫂子怎样了?” 宋老三说:“他们把嫂子的衣服给扒了,金少爷摸嫂子的奶头说,三天内不将你交出来,就把她抓去陪日本人。” 宋大干恨得咬牙切齿,心想,嫂子的奶头我都没割舍摸,让你给摸了,你这不是找死吗?气的骂道:“好你个金元宝,兔崽子,我不把你媳妇给摆弄了不姓宋!” 宋老三说:“四弟已经去找爹和大哥了,你赶紧回家吧。” 宋大干看一眼夏世魁,夏世魁说:“还是回去看看吧,多带些弟兄,好好教训教训金元宝那个狗汉奸。” 宋大干说:“不用,惩罚金元宝那兔崽子,我一人足够。”便与众人别过,领宋老三离开山寨。 宋老爹和宋老大已先到家,见宋大干回来,宋老爹骂道:“你个畜生,不好好做你的木匠,当什么胡子?你一人在外头惹祸,让全家跟着遭殃。” 宋大干偷看嫂子一眼,深感愧疚。 宋老大说:“事已至此,埋怨没有用,赶快合计合计怎么办。” 几个人互相瞅瞅,谁也想不出好办法来。宋大干叹口气说:“实在不行,你们就离开这里吧。我估计小鬼子抓不到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宋老爹说:“我们在这儿过得好好的,你让我们去哪?” 宋大干说:“去北边阿荣旗投靠二姨吧,上次二姨回来说,那边的人大部分都是我们这边迁过去的。那里地多粮广,不愁吃的,你们就先到那里躲一躲吧,等这边消停了,愿意回来我再去把你们接回来。” 宋老爹没辙,只好当夜携带家人悄悄离开八家子。 宋大干将家人护送走,返回来就去了金富贵家。 宋大干对金家大宅并不陌生,前年金富贵的老婆死了,还是他来画的棺材楼子,对这里环境比较了解,正房堂屋是大厅,金富贵和后娶的小老婆还有金玉娇住东头,金元宝两口子住西头;东厢房住着长工和佣人,西下屋住着家丁。宋大干来之前就算计好,自己独闯金家大宅,首先要把那些家丁治住,方能达到此番来的目的。他来的目的就是要报复,金元宝摸了他嫂子的奶头,他发狠要当金元宝的面把他的媳妇xx,以解心头之恨。何况他见金元宝的媳妇天生丽质,艳如桃花,早就想入非非,垂涎三尺。 第十六章 衣柜里钻出个男人 宋大干翻越围墙刚落地,两只狗叫着扑过来。宋大干从腰间拔出双枪同时开火,两只狗立刻躺下。西下屋钻出一个人来向他开枪,他立即趴在地上还击,那人大叫一声倒地。宋大干趁机冲进西下屋内,“叭——叭——”鸣两枪,大声喝道:“要不想死就别动,谁动我就打死谁!” 那些家丁和宋大干在一个沟里住着,都知道他枪法准,心狠手辣,硬拼不会有好果子吃,就乖乖放下枪,退到一边站好。 宋大干说:“冤有头,债有主,我是来找金元宝算账的,你们和我无冤无仇,最好不要插手,白白送命。你们家都有父母和老婆孩子,谁要和赤山自卫队过不去,定叫谁家破人亡。”言罢,把几杆枪捆起来拎着出屋。 金富贵此刻正搂着小老婆温存呢,忽闻院内枪响,慌忙穿衣服点着风灯走出房门,正巧撞见宋大干迎面走来,他提灯照一下,诧疑道:“宋木匠是你?深更半夜你闯进来为何事?” 宋大干说:“与你无干,我是来找贵公子清算一笔帐。麻烦你通告一声,叫他痛快滚出来,免得惊扰大家。” 金富贵说:“他今晚不在家,你明日再来吧。” 宋大干说:“我没那耐心烦,他不在家我就在他屋里等他回来。”说着推开金富贵进大厅就敲金元宝屋门。 金富贵上前阻拦说:“只儿媳在屋,你进去多有不便。” 宋大干说:“我就是要你儿媳妇替你儿子还债的,只她一人在屋岂不更方便?” 金富贵惊道:“你这是为何?” 宋大干说:“你儿子领日本人去咱家侮辱调戏了我的嫂子,我来要当他的面摆弄他的媳妇,出口恶气!正好你儿子不在家,你进去看我怎么干他的媳妇也行。” 金富贵说:“不可,不可。” 宋大干说:“怎么,你们有钱家的女人是人,我们穷人家的女人就可以随便欺负?快滚回你屋去,把大爷惹急了,别说我把你那个宝贝闺女先给料理了,再把你的小老婆扒光绑在院里柱子上,让你家的下人看个够。不信你试验试验!”说着用匣枪顶在金富贵胸口,金富贵吓得直哆嗦,赶紧回自己屋里插上门。 宋大干继续敲门,厉声道:“快开门!不的我要踹啦。” 话音刚落,门就吱嘎一下打开了,杨秀萍身穿粉红睡衣,半遮半露地立在门内,一张俊脸惊恐地望着宋大干,身子不住颤抖。因为她方才在屋里听到了门外的对话,已料到将会要发生什么。 宋大干进屋关上门,丢下那捆长枪,也不说话,过去抱起杨秀萍就扔到炕上,野蛮地扯去她身上的睡衣。杨秀萍像一只欲被宰的羔羊,恐惧地望着眼前这个面相凶恶的男人,躺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宋大干贪婪地望着那白生生的身子,得意地笑了笑,两手抓住她的乳房说:“你男人在日本鬼子和我两个弟弟面前,摸了我嫂子的两个奶头,今儿个我就是把你干了也不解恨,我要亲口把你的两个奶头嘴咬下来才行。这都是你男人惹的,怨不得我。”说着就把嘴巴凑上去。 杨秀萍极力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胸脯,望着宋大干小声哀求说:“别,别,我求求你了,只要你饶过我,叫我怎的都行。” 宋大干瞅了杨秀萍半天,突然嘿嘿笑了起来,慢慢松开手说:“那好,你起来穿衣服跟我走,以后就做我的老婆,天天陪我……” 话音未落,就听“吱嘎”一声,从衣柜里钻出个男人来,急切道:“你不能带她走!” 宋大干一惊,以为是金元宝藏身出来,忙抓起身边的匣枪就要射击。 杨秀萍慌忙搂住宋大干说:“不要……” 那人趴在地上小声说:“宋二哥,是我,别开枪!” 宋大干向那人望去,惊讶道:“吴大头,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支吾道:“我……我……” 宋大干看看那人,又看看杨秀萍,醒悟道:“噢,原来你们俩有勾搭啊!” 少妇脸立刻红了,哑口无言。 那叫吴大头的人年龄和宋大干相仿,瘦高个,长方脸,本来脑袋不大,只因宋大干从小跟他在河里洗澡时发现了他那个地方特别,就给他起了个“大头”的外号。此刻,他见宋大干放下枪,就走过来辩解说:“宋二哥,我和她真没做那种事。” 宋大干说:“那你藏在这里做甚?” 吴大头说:“她是我姥姥家的邻居,以前我们就认识,也挺要好的。后来她被金元宝强娶了过来,我不死心,就到这里扛活赶马车。她说金元宝让她陪日本人睡,对她不好,想让我寻找机会带她离开这里。这不,趁那小子不在家,我就偷偷溜进来和她商量此事。” 宋大干说:“用不着你了,我现在就把她带走,给我当老婆。” 吴大头说:“别的,我为了她到现在还没说媳妇,你让给我吧。看在我们俩跟吧前住着,从小在一起光屁股长大,求你啦。” 宋大干想了想说:“看在是兄弟的份上,行,我就成全你。不过,今晚上我得把她领回家睡一宿,明早你再去那儿接她。我有言在先,她是你的也是我的,以后我什么时候想她了,去了你就得给我让地方。” 杨秀萍看了吴大头一眼,低头没敢吭声。 吴大头满心不愿意,但怕宋大干把杨秀萍领走不给他,只好答应:“这不成问题,只要你能从这儿把她带出去,让我得到她,我情愿戴绿帽子,你想怎样就怎样。” 宋大干见杨秀萍不反对,吴大头又这么说,就笑道:“好,我们都说话算数。”说完,让杨秀萍穿上衣服,领着她大摇大摆地走出金家大院。 要说也奇怪,金家大院响了几枪,竟然没惊动炮楼里的鬼子。 第十七章 夜奔 宋大干劫走杨秀萍不完全是胁迫的,杨秀萍多少也是愿意,不然怎么会说走就跟宋大干走了? 宋大干带着杨秀萍刚离开金家大院,金元宝就赶紧回来了。他听到枪声赶回来的,听说媳妇被宋大干给劫走,差点气昏。问把门的往哪个方向去了?把门的说往上屯那边,就急忙带领家丁骑马去追。 金元宝知道宋大干加入了赤山自卫队,估计他肯定是带杨秀萍去山寨,便朝上屯方向一路追赶。 这也是误打误撞,宋大干在屋里跟吴大头说是带杨秀萍回家,可是出屋就变卦了。他感觉自个家离金家太近,要是金元宝回来听说媳妇被他劫走了,肯定带人来搜捕,搂着美人睡不踏实,便改变了主意,要带杨秀萍去山寨。他觉得山寨里的几个头头都有女人,反正夏世魁也答应他了,自己带杨秀萍去夏世魁也不会说什么,等玩够了再给吴大头送回来,也不算失信。想到这,就拽着杨秀萍奔向上屯。 走在半道,前面尚家屯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宋大干不敢再往前走,怕碰到鬼子和伪军带个女人难脱身,想了想还是回家安全,即使金元宝带人去,他和那些家丁也不难对付。于是,他带着杨秀萍又折了回来,抄近道回家。 宋大干拽着杨秀萍正往回赶,忽然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有人在马上喊:“快追!快追!他们跑不了多远。”宋大干听出是金元宝的声音,麻溜拉着杨秀萍躲进青稞子里,拔出盒子枪,警告杨秀萍不许出声。 杨秀萍看宋大干亮出枪,正对着自己,哪敢出声,深深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宋大干把杨秀萍抱进怀里,亲一下她的脸蛋说:“真乖,我越来越稀罕你了。” 杨秀萍娇声问:“黑灯瞎火的,你要把我带到哪去?我都走不动了。” 宋大干说:“走不动也得走,你要耍熊拖,我现在就把你摆弄了,然后走人,把你丢在山坡上喂狼。” 杨秀萍最怕狼了,听宋大干这么说,吓得浑身直得瑟,像受惊吓的小猫紧紧偎依在宋大干的怀里,可怜兮兮说:“我害怕。” 宋大干窃喜,他刚才也只是吓唬吓唬她,想让杨秀萍乖乖跟自己走,好快点找个地方摆弄一下,老这么憋着难受。现在看她的胸脯和下面紧贴在自己身上,憋了半天的那个,实在憋不住了。这时候他也顾不得其它的,翻身骑在杨秀萍身上,褪下裤子就开始摆弄。 杨秀萍说:“你怎这么性急?等找个安静的地方再弄呗。我既然跟你来了,你还担心什么?”宋大干说:“我等不及了,先把你拿下再说,省到嘴边的肥肉没吃着后悔。我得到了,就算金元宝那小子把你救回去,我也值个儿了。” 杨秀萍叹息一声,感觉很无奈,只能顺从,她怕宋大干来气真的走了,丢下自己不管,让狼给吃了。 十八盘岭是赤山南北两面的交通要道,赤山自卫队经常从这里进进出出。由于上屯离十八盘岭近,为防止他们再来偷袭,万福宪兵司令部加强这里的兵力部署,几日前,特从皇协军里调来一个营。 伪营长叫何卫山,以前也是胡子,盘踞在步云山一带,手下有二百多号人。因为他坏事做尽,人们恨之入骨,送他个外号“丧门神”,让他断子绝孙,遭报应,有儿子也得让河水淹死。 王彪以前就是在他手下,后来他带领胡子投靠了日本人,王彪不想当汉奸,就逃回来去赤山投奔了夏世魁。 何卫山率领皇协军一个营开进尚家屯,在尚家大院住下一个连。尚家大院房屋多处,上次赤山自卫队放火只烧毁了一小部分仓库,人居寝室并未受损,住百多号人绰绰有余。何卫山看这里条件好,也在这里住了下来。 当晚,尚方印摆酒席热情款待何卫山和姓贾的连长。以前招待重要客人,尚方印都是安排三姨太上桌作陪,现在三姨太不在,只好让二姨太上来陪酒。尚方印说:“家遇不幸,三姨太、儿媳妇和小女都被胡子给抢走了,要不的都会来陪何营长贾连长喝酒的。唉——”何卫山好色是出了名的,即使她们不被劫走,尚方印也不会让她们全上的,顶多能把三姨太安排上来就不错了。他这么说只是想换得何卫山的同情,给他上话,想让他出兵救回被抢走的女眷。 何卫山看出了尚方印的心思,就接他话说:“尚兄家的遭遇我深表同情,真想帮一把,尽早把令女她们营救出来。可是夏世魁他们势力太大,不是说救就能救出来的,得从长计议,先别着急。” 尚方印说:“何营长,你说我能不急吗?她们被抓去四五天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何卫山说:“我当过胡子我知道,夏世魁那些人不会把她们怎么样,顶多是把她们睡了,只要她们顺从让干就行,不会要她们命的,这你放心。” 尚方印喃喃道:“让他们给睡了不就完了吗?” 尚国良气哼哼说:“你才知道完了,她们不可能好,不被干劈胯也得被搓弄得半死不活的,都让人给摆弄个臭溜够,救回来还能怎的!” 尚方印说:“就算老婆你不想要了,可你妹妹总得救回家呀!” 何卫山说:“久闻令爱美艳如花,很讨人稀罕,被他们祸祸了是有点可惜。” 贾连长在旁边吹嘘说:“我跟大哥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大哥夸女人呢!” 尚方印看何卫山的态度不积极,就咬咬牙说:“何营长,小女今年十八还没出阁,既然你喜欢,你明天就出兵把小女她们给救回来,我做主将小女许配给你,怎么样?” 何卫山笑了笑说:“那敢情好,虽然被他们糟蹋了,我也不嫌弃。只是……” 第十八章 旧花瓶 尚方印问:“只是什么?” 何卫山淫笑:“只是远水不解近渴,今晚没人焐被窝啊!” 尚方印苦笑说:“不瞒何营长,府上原来有两个像样的丫头,也都被胡子给掠走了,现在就剩下两个烧好做饭的老妈子,还真是不好办。” 何卫山说:“尚屯长不要难心,没有小的,老的也行啊!”两眼色迷迷的,盯着二姨太笑。 尚方印是情场老手,怎会猜不透何卫山的心思,瞅着二姨太说:“呵呵,好说,只要崔营长不挑拣就行。” 尚国良狠狠瞪了尚方印一眼,心里暗骂:“你真是老糊涂了,刚要把闺女嫁给人,又把老婆搭上了。这成什么了,不是乱套了吗?”气的一声不吱,起身就走。 贾连长跟何卫山、尚方印干一杯,说出去查岗,也起身告辞。 尚方印见他们都走了,才向二姨太说:“你要把何营长给陪好,一会就扶他去里间休息吧,别太晚了。” 头前,二姨太听何卫山和尚方印的对话,以为他们是在拿自己开玩笑,现在看是真的了,把眼睛睁得老大,瞅瞅尚方印,又瞅瞅何卫山,羞得脸通红。 二姨太也就三十一二岁,模样长得还说得过去,惟一缺欠是身体肥胖了点。也可能是因为这一点,王彪那天才放过她,没有把她一起劫走。 二姨太这堆肥肉,尚方印不理会,王彪没看上眼,何卫山却稀罕的不得了。在他看来,二姨太就是个大皮褥子,趴在上面肯定舒服。 尚方印离开后,何卫山立刻就凑到二姨太跟前坐,把她搂到怀中,两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上下好个摸。 二姨太像只大肥猫偎在何卫山怀里,老实实让他摸。尚方印自从有了三姨太,很长时间没有这样摸她了,她如同一个粗糙的旧花瓶放在屋里,只是个摆设,没有人搭理。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个人把玩和欣赏,她哪会拒绝?求之不得呢!她微闭着双眼,默默体味,她感到何卫山摸的很直接,很到位,有另一种感觉,比尚方印摸的好受。很快,她的身子就开始颤动,呼吸也急促起来。 何卫山瞅二姨太那种焦渴祈求的神情,得意地笑了起来。他反而沉住气地把她抱到里屋炕上,一点一点扒下她的衣服…… 何卫山摆弄过无数个女人,但最让他惬意的就是这样的有夫之妇,他喜欢看到别人的女人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姿态和表情。他的这种癖好,不是喜欢成熟的女人,而是要让这个女人的男人痛苦,当鳖头戴绿帽子,这样才过瘾,才有刺激。正像何卫山所期望的那样,此刻,他跟二姨太在这边好个快活,尚方印在大太太那边却心里不是滋味。尽管他平时对二姨太不大理会,但终归是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女人在自己家里让别的男人压在身底下摆弄,心里实在不好受!自己的小老婆、儿媳妇和闺女叫人抢去了,现在又把二姨太也搭上了,还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把她们给救回来。嗨——真他妈窝囊! 第二天早饭后,何卫山的队伍不是像尚方印期望的那样整个拉去十八盘岭攻打赤山自卫队,而是分几拨出发去了南山坡。 何卫山带领一拨人最后离开大院,尚方印问:“何营长,你们这是干吗去?我们不是说好去救人吗?” “我倒想去呢,恨不马上就能把小姐救回来与她成亲,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三浦传令来,让我们进山打狼,搜查那个飞镖人。对了,就是上次你们追杀的那个野小子。”何卫山说话有点不硬气,毕竟他答应了人家,还把人的老婆给睡了,骗人没有这么骗的,有点犯损了。 “好啊,最好能马上打死他,我好解解恨!”尚方印咬牙切齿说,他见何卫山没像说的那样去救人,虽然心里不高兴,但听说抓捕射飞他帽子那个小子,就忍了下来。 昨晚上,尚方印半宿也没睡着觉。人家何卫山和二姨太那边都叮咣完事了,他还躺在炕上翻过来掉过去合计,越合计越感到窝囊。合计合计,就合计到了刘云飞。他想,自己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那个野小子给造成的。后来一想不对,这次怨不着他,要怨就怨杜家那个叫喜凤的丫头。这丫头真是个倒霉蛋!那天自己要不是看她长得俊哪能动心?不动心哪能抓她?不抓她哪能出这些事?都怨她,要不的不能。妈的,别人摆弄我的女人,我不能就这么算了,堤内损失堤外补,明天我就去把那丫头给抓来,用她来找齐,填这个坑。这样更不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的就比旧的强。有小嫩白菜,谁还啃老白菜帮子?有几个像何卫山那么下市赖,专捡人家用过的破烂货。不过,明天把那丫头抓来不能放在家里,还得藏在老地方,别让何卫山看好了给夺去。 何卫山带他的人前脚刚走,尚方印带着十几个亲信随后就去了北阴沟。 那天也巧,正好赶上杜大蔫和杜喜田都下地干活去了,就杜大蔫老婆和杜喜凤在家。尙方印带人进屋二话不说,把杜喜凤抓起来就要带走。 杜大蔫跪地哀求说:“尚老爷,她还是个孩子,求你放了她吧。” 杜喜凤哭着说:“尚老爷,可怜可怜我们吧。我妈有病,还需要我在家伺候呢。” 尚方印说:“丫,我可怜你,谁可怜我呀?我的老婆、闺女和儿媳妇也被胡子给抓走了。没招,我就得来抓你呀!谁叫你们家欠我的佃租了,你现在等于是我养活的,理所当然就是我的了,我想怎样就怎样。”说完,咳嗽一声,出屋了。 跟尙方印来的那些家丁明白事,赶忙把杜喜凤从屋里架走,秘密带到尚家大院后墙外的一个小房里。 小房周围是一片树林,十分隐蔽。 第十九章 意外的收获 刘云飞回到龙潭寺非常谨慎,时刻堤防着鬼子来抓他。虽然他很少在社会上走动,没有几个人认识他,鬼子不知道他的底细,但卖国贼和汉奸多,自己隐藏的再深,也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什么时候鬼子就能找上门来。他杀了鬼子那么多人,鬼子是不会放过他的。 这天,刘云飞正在庙里做活,突然一个小男孩跑过来,哭喊道:“云飞哥,不好了。” 刘云飞看是杜喜田,急忙问:“喜田,怎么了?” 杜喜田哭着说:“我姐姐被尚瘸子抓走了,云飞哥,你想办法救救我姐姐吧。” 刘云飞愣一下说:“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想想办法,尽量把你姐姐就出来。” 杜喜田走后,刘云飞不敢耽搁,回屋换了一身便装,藏好暗器,带上手枪,奔上十八盘岭,他想白天去尚家大院周围观察一下地形,探清楚杜喜凤藏在什么地方,晚上好下手营救。 路过赤山自卫队的山寨,刘云飞正低头走,被夏世魁在山寨外面一眼看见,上前问他:“刘老弟,你这是要去哪儿?天快晌了,赏个脸,进屋老哥陪你喝酒吧。” “呵呵,谢谢大当家的盛情,小弟有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等我办完事回来,一定陪你痛饮几杯。”刘云飞推辞说。 “什么事这么急呀?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吱声。”夏世魁十分热情,主动提出来。他知道自己欠刘云飞一个人情,在大围子是他的飞镖救了宋大干,也替自己解了围。 刘云飞看夏世魁诚恳,就把杜喜凤被尙方印抓走的事儿说了。自己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想去查看一下。 夏世魁听了,皱着眉头说:“想从尚家大院里把人救出来很难,尙方印有四五十个家丁不说,院里还住着一个连的伪军,你一个人恐怕不行。” 刘云飞说:“那我也得试试,不能见死不救啊!” 夏世魁说:“老弟行侠仗义,哥我敬佩。那样吧,你什么时候行动,我把队伍都拉上去,助你一臂之力。” 刘云飞说:“我不想连累老兄,如果伤亡了你弟兄,我心里会难过的。救人我不愁,现在就难不知道人藏在什么地方,我对尚家的情况不了解。” 夏世魁想了想说:“有了,尙方印的三姨太在我们手上,听说她当年也是被尙方印抢来的,后来才成为姨太太。她经过这事儿,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刘云飞疑惑地说:“她是尙方印的人,会帮我们吗?” 夏世魁说:“我估摸,她不是心甘情愿做姨太太的,被抢来也是没有办法,心里一定有怨恨,只要们好好对她,她肯定会把什么都告诉我们的。” 刘云飞说:“要是那样太好了,那就请老兄做个人情,把那个三姨太赏给我吧,好吗?” 夏世魁愣了,瞅他说:“你要?她比你大十来岁呢,能行吗?那天,我看孙家大小姐不是对你挺好吗?那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呀!” 刘云飞说:“孙小姐早已名花有主了,我听说三姨太有几分姿色,十分俊俏,只要是温柔的女人,比我大点也行啊!” 夏世魁突然反应过来,笑着说:“噢,我明白了,你是想从我这儿把她救出去,作为交换条件,然后让她帮助你。哈哈,你小子真行。” 一句“小子”,把刘云飞叫乐了,说明夏世魁已经同意把三姨太送给他了。 夏世魁接着说:“好,我就成全你。说完,让身边的随从去把催命鬼找来。 过一会儿,催命鬼来了,手腕上还缠着绷带,上次刘云飞射他那一镖还没养好。催命鬼见到刘云飞有点尴尬,硬着头皮凑到跟前。 夏世魁说:“老二,把你霸的三姨太交给刘老弟,这些天你玩的也差不多了。” 催命鬼不情愿地说:“干吗让我把她交出去,我对三姨太很可心,这些年我碰过的女人就属她好。” 夏世魁说:“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把尙方印的儿媳妇徐艳丽让给你不就行了,她不比三姨太年轻漂亮啊?” 催命鬼听夏世魁说把尚国良的媳妇徐艳丽送给他,马上眉开眼笑,连忙说:“行,行,我这就去把她给你们领来。” 夏世魁望着催命鬼的背影说:“这个人,不带吃亏的。上次你把他惩罚一顿,回去让我把他好个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刘云飞客气说:“小弟做的过火,有得罪之处,还望老兄见谅。” 夏世魁说:“不怨你,要是有人冲我开枪,早要他命了。你手下留情,已经够说的了。” 这时候,催命鬼领着三姨太走过来。夏世魁向催命鬼递个眼色,催命鬼离开了。 三姨太瞅瞅刘云飞,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怎么会来专要她?刚才催命鬼领她来时已经透露了信息,说一个小白脸看好她了。 夏世魁见俩人互相瞅,就说:“三姨太,这些日子委屈你了。都是你命好,这位刘老弟来跟我要人,想接你出去,你跟他走吧。他是个正人君子,以后有他照顾你,谁也不敢对你怎样,放心吧。”三姨太点点头,她似乎对刘云飞非常满意,好像有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感觉,笑吟吟走到刘云飞身边。 刘云飞谢过夏世魁,带着三姨太走了。 第二十章 正人君子 龙潭寺西边山崖下面的树林里有个小草屋,是刘云飞暗中搭建的。这里隐蔽、寂静,比较安全,是刘云飞平时练功的场所,很少人知道这地方。刘云飞考虑到三姨太眼时没有去处,就偷偷把她带到这里来。 小草屋里有铺木板床,生活用品齐全。从有这个小屋,三姨太是第一个外人进来的。她进屋瞅了瞅,坐在床沿上,低头摆弄手,她不敢正面瞅刘云飞,怕他岁数小,腼腆,跟她不好意思。 刘云飞没经过男女间的事儿,当然不懂三姨太的心理,看她这样,还以为她怕自己,立在她面前轻声说:“这里没有人会来,三姨太,你放心,不用害怕。” 三姨太抬起头,冲刘云飞笑一笑:“从今往后没有三姨太了,你叫我桂芝吧,我姓孟。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不会怪你。”她说的再明白不过了。 可是,刘云飞好像没有听明白,他想了想说:“那好,你比我大,我就叫你孟姐吧。孟姐,你别误会,我是龙潭寺里的伙计,前几天我认识一个女孩,叫杜喜凤,今天被尙方印给抓去了。我想去救她,但对那里的情况不熟悉,把你请来,就是想让你告诉我,尙方印会把杜喜凤藏在哪儿?” “你把我从胡子那里弄出来,就为这事?”孟桂芝惊讶地瞅着刘云飞,眼睛睁得老大。 “是,你现在自由了,愿意回尚府就回尚府,愿意去哪就去哪,没有人敢拦你。你想告诉我就告诉我,不想告诉我也行,我不会难为你的。”刘云飞诚恳地说。 孟桂芝叹口气:“我现在没有地方去了,去哪儿都是龙潭虎穴,任人宰割。刘公子,以后我做你的佣人,跟着你行吗?将来你成了家,我会好好侍候你的夫人和孩子的。” 刘云飞说:“那怎么行?你现在这么年轻,应该有自己的幸福,我一个伙计,有什么资格让你侍候我呢?” 孟桂芝说:“不要自谦,胡子老大夏世魁见你都点头哈腰,你绝不是一般人,没有两下子,能把我从匪窝里那么容易带出来吗?” 刘云飞笑了笑,晃一下头。 孟桂芝又叹一声:“唉——你不同意就算了。我现在就把尙方印的秘密地点告诉你,完事我就去汇龙寺削发当尼姑。” “当尼姑?你今年才二十六七岁,当尼姑岂不可惜?”刘云飞犹豫片刻,终于表了态,“好吧,我答应你留下来,反正我也没什么亲人,你要是不嫌弃,以后我就把你当亲姐姐吧。” 孟桂芝高兴地说:“好,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弟弟。来,我们击掌为誓,省你以后不承认,丢下我不管。” 刘云飞忍不住笑了,说:“没想到,姐姐还懂得江湖这一套。好,来吧。” 二人举起右手,郑重其事地互相击了一掌。虽然是一个通俗的动作,但这一掌,挽救了一个人的命运。 月色迷离。尚家大院笼罩在一片茫茫的黑夜中。 孟桂芝领着刘云飞从一片庄稼地里闪出来,向尚家大宅后墙外的树林奔去。 白天,孟桂芝把尚家大院里的情况向刘云飞作了详尽的描述,说尚家大宅是两进四合院,前院大住人,后院小存物。后院大墙外是片树林,里面有处小瓦房,表面看很破旧,里面摆设却非常讲究,有精致的木床和崭新的被褥,尚方印新抓来的女人一般都先藏在那里。屋内有个隐蔽的暗道,直接通向后院的一个密室。每次都是尚方印让家丁把抓来的女人锁进小屋里,随后他就神秘地在那屋里出现。当年她就是先被关在那屋里,接着尚方印突然出来把她那个了。后来尚方印腿受伤了,才收她做小的伺候他。这些年她只知道后院有个密室,但没有机会进去过。 刘云飞听了孟桂芝的描述,大喜,决定晚上就动身。孟桂芝也想去,刘云飞说太危险,不让孟桂芝去。孟桂芝说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那里地形复杂,我去给你带路。刘云飞说不过她,只好带着孟桂芝一起来了。 钻进树林,发现一处有灯光,孟桂芝指着灯光的位置小声说:“有灯光的那里就是我说的那个小瓦房,灯亮证明里面有人。” 刘云飞说:“你趴在这里别动,我去屋里救人。如果出现意外情况,你不要管我,顺着旁边的苞米地逃出去,直接去孙天相家等我。我你不用担心,他们奈何不了我,会安全脱身的。假使我回不去了,你告诉他们说,你是刘云飞的姐姐,他们会对你负责的。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我去了。” 孟桂芝抓住刘云飞的手说:“弟弟,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出事,姐姐不能没有你。对了,屋子外面有站岗的,都有枪,注点意啊!” 刘云飞抽出手摸摸孟桂芝的脸颊,笑着说:“姐姐,你放心吧,我不会死的,还等你帮我说个媳妇呢!” 孟桂芝瞪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刘云飞摸到离房子不远的地方,躲在树后观察动静,没见到有什么人,等了片刻,他从地上抓一块小石子,丢过去。听到有响动,立刻从暗处跑出两个人来,端着长枪刚要喊,刘云飞嗖嗖”射出两只飞镖,正中两个家丁的咽喉,二人一声不吭倒下。刘云飞暗暗吃惊,如果不是孟桂芝刚才提醒他,他见没人很可能就冲过去,肯定遭暗算。他沉住气,又停了一会儿,才走到房子跟前,从死者身上拔出飞镖,捡起一支长枪,上去捅开窗户,闪到墙边向里面看。他见到了那张大床,空的。他马上意识到不好,刚要后撤,屋里数支枪同时朝窗外射击。刘云飞不敢大意,就地一滚,钻入树林,向孟桂芝藏身的地方穿去。 这时,树林外面也响起了枪声。刘云飞发现不好,赶紧跃到孟桂芝跟前,用胳膊夹起她就跑,快速冲进苞米地。 第二十一章 本来不想杀人 有几个家丁从后面追来,朝苞米地开枪。刘云飞没理他们,放下孟桂芝扯着她奔向南面大道,猛然见大道上有一伙人,又折了回去。那些家丁立刻朝苞米地乱枪射击,子弹雨点般地压过来。 尙方印在道上大声喊:“野小子,你跑不了啦,快出来送死吧!” 刘云飞把孟桂芝压趴在地上,见四周喷出一道道火舌,头上子弹乱飞,觉得中了尙方印的圈套,面对敌人的前后围堵,他索性镇静下来,认为硬闯不是办法,应该擒贼先擒王,只要把尙方印干掉,那些家丁肯定打乱,可以趁机逃走。主意已定,便慢慢向尙方印刚才喊话的方位摸去。 尙方印不知死活,得意忘形地接着喊道:“野小子,实话对你说吧,我下午就知道你要来救那丫头,早就在这里设下天罗地网,正等着你来送死呢!没想到那个臭骚娘们会被你收买了,把我的秘密告诉了你。哈哈,我还真得感谢三臊x帮了我大忙。要不,你本事那么大,我怎么能杀了你。哼!既然你来了,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弟兄们,给我上!” 刘云飞猛然醒悟,肯定是有人向尙方印通风报信,自己被出卖了。想到这儿,心里气愤,摸到苞米地边上,看见尚方印在指手画脚,心里说:“我到这里只想救人,本来不想杀你,这是你逼我的,愿不得我。”他端起长枪,瞄准尙方印的心窝,“叭”一声枪响,尚方印当场毙命。 尙方印身旁的家丁大惊,连声叫喊:“老爷死了!老爷死了!” 众家丁听说尙方印死了,心惊胆战,哪还敢上前,都吓得趴在草稞里不敢动弹。 刻不容缓,刘云飞也顾不上男女有别,抱起孟桂芝钻出苞米地奔向大道,施展轻功一阵飞跃。 尙方印这次是单独行动的,他没有通知何卫山,怕何卫山知道了,把杜喜凤给夺去。何卫山听到大院外面枪响,才紧急集合队伍赶来。等他们赶来时,刘云飞和孟桂芝早已经走远了。 一阵快速飞奔,刘云飞渐渐觉得体力不支,回头看看,见没有追兵赶来,便放下孟桂芝,扯着她继续向前跑。 孟桂芝发现胸前有一团黏黏糊糊的东西,用手摸一把,放鼻子孔闻了闻,有一股血腥味,惊叫一声:“弟弟,你受伤了!快停下,伤哪儿了?让姐看看。” 刘云飞用手捂着肚子一侧,不以为然地说:“没事,肚子旁边中了一枪,没伤到要害,死不了。” 孟桂芝掀开他的衣服,见腰侧模糊一片,一个枪眼正向外流血。她埋怨说:“流这么多血,还说没事!”说着,脱下自己的衣服,“哗哗”撕成几条,围着腰身缠上几道,把枪伤勒紧,不让它向往出血。时值夏日,孟桂芝脱下外衣,里面就剩下一个红肚兜,但她顾不了那么多。 刘云飞极为感动,赶忙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喃喃说:“姐,请你原谅我,我把尙方印给打死了,你别恨我。如果我不打死他,我们就得死。” 孟桂芝说:“弟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恨你呢!” 刘云飞说:“你不怨恨我就好,我寻思,你们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多少也有感情。” “他夺走了我的青春,我恨死他了,哪会有什么感情?”孟桂芝气咻咻说,“你是我弟弟,我不瞒你说,共有两个臭男人占有了我的身子,都是我最讨厌的。他们压在我身上那一刻,我就想杀了他们。现在你替我把尙方印打死了,剩下一个是催命鬼,早晚有一天,我要亲自杀了他,以解我心头之恨。” 刘云飞倚着孟桂芝慢慢朝前走,突然说:“哎呀,你提催命鬼我想起来了,今天我去找你,就夏世魁、催命鬼和那卫士知道,是谁向尙方印通风报的信呢?我怀疑就是催命鬼,一定是我先击伤了他的手腕,后又把你从他手里夺走,怀恨在心,想借刀杀人,让尙方印除掉我。他妈的,这个东西太可恶了!” 孟桂芝说:“先别生气,等你把伤养好了再说。弟弟,我们这是去哪?” 刘云飞说:“现在唯有去大围子安全,到那里找个大夫把我身上的弹头取出来。手术时,我不能动弹,孙天相有护卫队能保护我。” 孟桂芝说:“孙天相在这一带是最有骨气的大财主,数一数,这些财主中就他没有当汉奸。怎么,你和他有交情?” 刘云飞说:“我救过他女儿。正因为他人正直,我才信任他。” 俩人边走边说,突然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刘云飞艺高人胆大,没有急着躲藏,而是继续往前走。因为他知道鬼子狡猾,一般是不会夜里出动马队的,怕遭到伏击。 “你看,来了不少骑马的人。”孟桂芝感到害怕,直往刘云飞的怀里靠。 朦胧的月光下,刘云飞看清马上的人是一些普通家丁,他在社会上接触的人不多,没有跟谁结过怨,他们不会对自己怎样,也就没在意,立那儿没动。 金元宝带家丁向前追了一阵儿,忽见前面有两条人影,透着月光隐约辨出一男一女,可能是他救媳妇心切,把刘云飞和孟桂芝误认为是宋大干和杨秀萍,便大声喊:“在这了,宋大干,你这个王八蛋,我看你往哪儿跑?快开枪打死他!” 可是,家丁们谁也没有开枪,他们看那两条人影离得太近,怕拐着少奶奶,另一方面,都知道宋大干不好对付,心有余悸,谁也不敢轻易开枪。 “养你们这帮废物,一到真章就熊了,给我开枪打呀!”金元宝见家丁都萎缩不前,气的自己拍马冲在前面,“叭叭”朝前面俩人开了两枪。他知道宋大干枪法准,来个先下手为强,想一下击毙他,也不管伤不伤着杨秀萍,看她跟宋大干搂得那么近,来气,顾不上那么多了。 此刻,宋大干急三火四跟杨秀萍办完事,看马队冲了过来,趴在草丛中等他们过去好带杨秀萍走,听到金元宝这样叫喊,以为金元宝发现他们了,心里直打鼓,正在合计如何应对的时候,突然枪响了,接着传来一声惨叫…… 第二十二章 知女莫如母 刘云飞听见冲在前面骑马人叫喊宋大干的名字,好像和宋大干有什么过节,不是冲自己来的,便放下心来,揽住孟桂芝的腰,立在原地不动,怕引起对方误会乱开枪。 也是该着,偏偏金元宝不知好歹,把刘云飞当作于大干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开枪。 刘云飞想和孟桂芝躲闪已来不及,气恨难忍,“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刘云飞嘴里说着,手腕一抖,只听“啊”一声,开枪那个人当即坠马落地。 人落地了,马还发疯地继续向前飞奔。刘云飞眼明手快,飞身抓住缰绳跃上马背,策马到孟桂芝跟前侧身夹起她上马,冲向道旁草丛中,绕过马队,瞬间消失。 宋大干听到一声惨叫,正纳闷儿,不知是怎么回事,猛地,一男一女骑着马,从他们藏身的旁边驰过。好险!他们差不点儿就被马蹄踏着。 惊了一下,宋大干眼睛小,聚光,即使月光暗淡,他也看得清楚。就在马从他身边越过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坐在马背上的是刘云飞和三姨太,不由怔住了。心想,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呢? 自从刘云飞离开大围子,孙玉婵一直闷闷不乐。 知女莫如母,孙太太看出女儿有心事,晚上便来到孙玉婵房间看她。见孙玉婵呆坐在灯前满面愁容,就关心地问:“婵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孙玉婵脸就红了。 孙太太又问:“是不是为那个刘公子?” 孙玉婵脸更红了。 孙太太明白了女儿的心思,就没再问,叹口气说:“那个刘公子是不错,德才兼备,我也看满眼,打心眼里喜欢。他小小年纪,医术会那么高,只号一下脉,就能断出我真正的病因,不用吃药,三言两语就让我的病好了一半。唉,当今这样的好青年,很难遇得到啊!” 孙玉婵说:“人家救了我,又给您看病,就让人那么走了。我爹平时对待客人不是挺热情吗?干吗要对他那样啊?” 孙太太解释说:“你爹也是为你好,怕你和他在一起产生恋情,将来神医刘的儿子找来,那时你咋办?” 孙玉婵说:“神医刘的儿子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音信也没有,难道就让女儿等他一辈子吗?” 孙太太说:“千万不能这么说,人家神医刘对我们有恩,我们不能辜负人家。如果没有他,也不会有你。我和你爹结婚十年了没开怀,别的大夫看了都说我不能生育。我想让你爹纳妾,为孙家传宗接代,可是你爹不灰心,四处为我求医,最后把西阳沟的神医刘请来,按他开的药方给我服用,这才怀孕有了你。你爹感激他,就定下了这份婚姻。哪想到他家会遭了劫难,让你跟着受委屈。” 孙玉婵是个孝顺的女儿,听母亲这么说,就不能再说什么,只有唉声叹气,怨自己命苦。 孙太太看女儿有点悲观失望,就开导她说:“不要灰心,说不定奇迹就会出现呢!” 孙玉婵淡淡一笑:“能有什么奇迹?我心里就有刘云飞,难道他会变成神医刘的儿子吗?” 孙太太笑了笑:“那说不一定,你的未婚夫姓刘,你喜欢的刘云飞也姓刘,你公公被称为神医,刘公子也医术高明,他父母早逝,年龄也差不多,不是不可能。” 孙玉婵说:“妈您说什么呢,别逗女儿开心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母女俩正唠着,有人在窗外大声说:“禀报太太、小姐,刘云飞刘公子来了,老爷让你们过去。” 孙玉婵听了喜出望外,赶紧扶着孙太太出屋,问刚才传话的人:“刘公子在哪儿?” 那人说:“老爷扶他去客房了。” 孙玉婵听了觉得好笑,父亲是什么人,怎会扶一个晚生而且反对和女儿在一起的人去客房呢?她正扶着孙太太往客房走,见赵刚急匆匆从客房里出来,忙问:“赵叔,你这是干嘛去?” 赵刚边走边说:“刘公子中弹了,我去请大夫。” 孙玉婵脑袋轰一下,松开孙太太就向客房跑去,进屋见刘云飞仰在炕上,满身是血,脸色立刻变了,失声问:“你……你这是怎么了?” 刘云飞看她着急的样子,忍痛笑了笑:“受了点伤,没事。” 孙玉婵见刘云飞腰间缠着女人穿的花衣布,往旁瞅一眼,这才发现衣装不整披头散发的孟桂芝,惊讶地:“三姨太?您怎么会在这儿?” 孟桂芝冲孙玉婵笑了笑,说:“孙小姐好,我跟弟弟来的。” “弟弟?”孙玉婵瞅瞅刘云飞,不大相信地问了一句,“你是他姐姐?” 孟桂芝点点头:“是。”说完脸就红了。 孙太太走到刘云飞跟前,关心地问:“孩子,伤重不重?” 刘云飞微笑说:“太太放心,不重。深夜来打扰您,不好意思。” 孙太太抚摸一下他的脸,说:“怎能这么说,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不是跟你说过嘛,这里就是你的家。”说完,来到孟桂芝跟前,打量一眼说,“她婶,你受苦了。”“谢谢夫人挂掂。”孟桂芝眼圈红了,哽咽说,“多亏刘公子去胡子那里把我要了出来,我没有地方去,想让他收留我在身边侍候他,没想到他是个正人君子,可怜我的处境,便认我作姐姐。” 孙太太说:“好哇,只是喜事啊!从刘公子那边临,以后你也和玉婵姐妹相称吧,都是一家人。” 孟桂芝长得秀丽,孙玉婵看她身上穿着刘云飞的衣服,开始心里还有点别扭,现在听她这么说,马上跟她亲热起来,喊了声“姐姐”。孟桂芝是女人,岂能看不出孙玉婵的心思,暗暗为刘云飞高兴,尽管她心里也喜欢他。 孙天相立在一旁,看夫人和女儿对刘云飞不是一般的亲近,心里很矛盾。不管怎样,刘云飞救过自己的女儿,他要尽地主之宜,他要负责把他的枪伤医好,其它的事儿以后再说。 第二十三章 半圆玉坠 赵刚把大夫请来了。大夫姓张,是眼巴前最好的动刀大夫了。张大夫撂下药箱,上前瞅了瞅,让人把刘云飞腰间的布带解下来。自己在一旁点着酒精炉,把手术刀放在火上燎,消毒。 听了大夫的吩咐,孙玉婵和孟桂芝同时来到刘云飞跟前,都要伸手解布带。 刘云飞说:“孙小姐,血污埋汰,你不要碰,别脏了你的秀手,还是让我姐来吧。” 关键时候,能看出谁亲谁近,孙玉婵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而孟桂芝毕竟是认的姐姐,况且今晚上他们有过亲密接触,有一种同生死共患难的情谊。 孙玉婵有自知之明,只能站在刘云飞身旁,亲眼看着孟桂芝抱着刘云飞的身体一点点扯下布带。 刘云飞身上还穿着一件掩藏镖器的内衣,这衣服是他轻易不离身的。孟桂芝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是刘云飞把衣襟搂起来包扎的,他先前仰躺着衣襟也是掀上去的。等孟桂芝把布带全拿下来,张大夫说衣服妨碍手术,让把贴身衣服也脱掉。刘云飞不想让别人看见他胳膊上的秘密,为了治伤没办法,只好让孟桂芝揭开衣扣,脱下衣服,胳膊上的飞镖一下子都暴露出来了。 “啊——”“呀——”孙玉婵、孙天相和孙太太几乎同时惊叫一声。他们眼睛睁得老大,嘴也张得老大,盯着刘云飞身上,好像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似的。 刘云飞以为他们看到自己胳膊上的暗器感到惊讶,腼腆地笑了笑,没说什么。他哪里知道,孙家全口不是看见他胳膊上的暗器惊讶,而是发现他胸前戴的那块半圆玉坠感到震惊。 孙玉婵不再像之前那样装谨慎,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抓住那块半圆玉坠仔细看。突然回头冲孙天相孙太太开心地笑了。 孙太太激动不已也要过去,被孙天相一把扯住,用手攥她手臂一下,冲孙玉婵板着脸说道:“玉婵,你多大了,还这么不定性?一块玉坠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你这样兴奋?你是个小姐,你妈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疯疯颠颠,不怕刘公子见笑吗?” 孙玉婵把着半圆玉坠不松手,张口想说什么,被孙太太制止住:“婵儿,你爹爹说得对,别闹了,快过来,张大夫马上要给刘公子手术了,不要影响他。” 孙天相和孙太太这样说,是不想让孙玉婵把知道的说出来,怕刘云飞刨根问底,分散精力,影响手术。孙玉婵似乎明白了父母的意图,松开了那块半圆玉坠,起身要离开。 刘云飞当然不明白,他看孙玉婵为喜欢他身上的玉坠挨父母说了,过意不去,就笑着说:“孙小姐,这是我父母给我留下的惟一的一件东西,我一直戴在身上,除了我师父,再没有人看见过。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吧。”说着,从脖子上摘下来递到孙玉婵手里。 “真的呀?”孙玉婵握着半圆玉坠瞅着刘云飞说,“这是一块宝玉,价值连城。这么贵重的东西应该送给你的心上人,我是有夫之妇,给我了你不会后悔呀?” 刘云飞说:“我不会后悔。任何宝物都是身外之物,只有喜欢它的人才能拥有它,你喜欢就送给你喽。” “那我就不客气了。”孙玉婵大大方方地把半圆玉坠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瞅着孟桂芝笑了笑。 孙天相马上叮嘱一句:“这块玉坠可能藏有很多秘密,关系到刘公子的生命安危。记住了,千万不能让别人看见,有些东西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对外人乱讲。”口气非常严肃。 孙玉婵当然明白父亲的意思,仍然抑制不住高兴,笑盈盈说:“我知道,您放心好了。” 孟桂芝素闻尚家大小姐稳重端庄,典型的大家闺秀。今天看到孙玉婵感觉有点反常,不可思议。 张大夫把手术刀、酒精、药棉、绷带摆好,一切都准备停当,让孟桂芝用药棉沾酒精给刘云飞擦洗伤口,把血污擦干净。孟桂芝刚过去,孙玉婵拦住她说:“姐姐,你歇一会儿,让我来吧,他玉坠都给我了,说明我们不是一般关系,就让我尽点责任吧。”说完,也不管刘云飞同意不同意,趴在他身边用药棉沾上酒精,在伤口周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刘云飞受宠若惊,感到不好意思,小声说:“孙小姐,谢谢你。” 孙玉婵斜楞他一眼,笑着说:“谢什么,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为你做这些不是应该的吗?跟你说,以后跟我不许这么客气。” 张大夫过来瞅瞅,说:“行了。一会儿我动刀时,你们按住他的胳膊和腿,不让他动弹。嗨,这小伙子真万幸,子弹再偏一点就拐着心脏了。还好,伤在肋骨上。” 刘云飞顺炕沿躺着,伤口冲炕沿这边,孙玉婵和孟桂芝一个在炕上一个在地上,分别把住刘云飞的胳膊,孙天相和赵刚按住他的腿。张大夫下刀豁开伤口,刘云飞“啊”一声,疼得满头大汗,顺着脸往下淌。 孙玉婵看刘云飞痛苦的样子,鼻子一酸,眼泪下来了。 刘云飞瞅孙玉婵一眼,马上咬紧牙关,再一声不吭。孙太太拿毛巾给刘云飞擦擦脸上的汗水,心疼地说:“孩子,扛不住你就喊吧,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没有人笑话你。” 刘云飞瞅瞅孙太太,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尝到母爱的温暖,不由咧嘴一笑,然后闭上眼睛,热泪顺着眼角流下。 手术完了,张大夫在刀口上敷上创伤药,贴上药棉,用绷带围腰缠上。笑着说:“这小伙子真有抗劲儿,没有麻醉药,一般人受不了。” 临走时,孙天相给张大夫付了重金,叮嘱说:“张大夫,千万不要把在我府上为刘公子疗伤的事儿说出去,就连你家里人也不能让知道,事关重大,日本人正到处抓捕他。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吱声。” 张大夫说:“请孙老爷放心,我对谁也不会说的。这小伙子是个英雄,今天看见他身上的暗器,我明白了,那天在府上射穿鬼子冈田的手腕的人就是他,令我十分敬佩。” 送走张大夫,孙太太对孙玉婵说:“婵儿,领你姐姐到你房间洗个澡,挑你没上身的新衣服,从里到外给她换上,安排上等客房,不要慢待了。” 第二十四章 汉奸的下场 孙玉婵说:“您放心吧,我会把我最好的衣服送给姐姐穿,一定把她打扮漂漂亮亮的。” 孟桂芝说:“谢谢伯母,我弟弟刚做完手术,我得在这儿护理他。” 孙太太说:“这里有我呢,你放心去吧。对了,为了避免事端,尽量不要露面,要是让尚老爷知道你在我府上,他会来找麻烦的,我们倒不怕他,怕你回去受罪。” 孟桂芝说:“我明白,您可能还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尙方印死了?”孙天相感到非常惊讶,“这是真的吗?怎么死的?” 孟桂芝瞅了瞅刘云飞,小声说:“我弟弟用飞镖射死的。” 孙天相点头说:“这个大汉奸,死了好。” 刘云飞说:“孙伯伯,有件事我得告诉您,从上屯往您家来,金元宝带一伙人向我开枪,我为了自保,把他也给杀了。他是您们的外甥,实在对不起啊!” 此言一出,满屋皆惊。 孙太太睁大眼睛,望着刘云飞说:“元宝死了?” 孙天相说:“死就死了,这事汉奸的下场,死不足惜。他和尙方印一样,都是日本人的走狗,死一个少一个,省他们活着坑害人。” 孙太太觉得金元宝是自己的外甥,听说死了有点吃惊,现在让孙天相这么一说,就不吱声了。 孙天相对刘云飞说:“孩子,你做得对,我怎么会怪你呢?你本来知道他是我的外甥,受伤了还来找我,说明你对我信任。” 孟桂芝接话说:“我弟弟确实对您很信任,他嘱咐我,如果他发生意外,让我来投奔您,说您为人正直,会妥善安排我的。弟弟杀他们都是万不得已,因为他们先要杀我们。” 孙天相瞅刘云飞笑了:“呵呵,我对你那样还没恨我?以后你和我女儿好好在一起吧,我永远不会再反对了。” 孙玉婵抿嘴偷笑,小声说:“您早就该这样了,女儿有眼光,看得比您准。” 赵刚是个粗人,突然变得心细了,提醒孙天相说:“老爷,尙瘸子和金元宝都是被飞镖射死的,冈田那天在咱府上也是中的飞镖,鬼子肯定会联想到是在南山坡救小姐的那个人,他们俩是日本人的铁杆汉奸,三浦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弄不好会来府上搜查。为安全起见,还是把刘公子转移地下室吧。地下室十分隐蔽,外人就我一个人知道,刘公子住那里比较安全。” 孙天相拍一下赵刚的肩膀,严肃地说:“你说得对,就按你说的办。记住了,除了我们几个,别人谁也别让知道。” 大家点点头。 金富贵躲在屋里眼睁睁瞅着宋大干把杨秀萍带走,吓得连门都没敢出。等金元宝回来了,带领家丁骑马出去追,金富贵坐在屋里耐心地等着,以为儿子带那么多人去肯定能把儿媳妇给抢回来。可是等回来的却是儿子的一具死尸。 当几个家丁把金元宝的尸体从马背上搬下来,金富贵嚎啕大哭,骂宋大干掠走儿媳又杀了儿子,要找他拼了。这时,一个家丁小声告诉他,说杀死我家少爷的不像是宋大干,宋大干的看家本领是枪打得准,少爷不是被枪打死的而是被飞镖射死的。金富贵问怎么回事?那家丁说,少爷带我们去追宋大干,看见前面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在一起,以为是宋大干和少奶奶便开枪,那人急了射出暗器,少爷落马就没气了。 金富贵这才发现金元宝胸口上插并排插着两支飞镖,惊讶道:“这人会是谁?” 那家丁道:“不认识,天黑看不清楚。” 金富贵让家丁从金元宝身上拔出飞镖,天一亮就带着飞镖来到宪兵中队部,求三浦搜捕持镖人给他儿子报仇。 三浦看到飞镖一惊,把金富贵带来的飞镖和案桌上的三支飞镖对照一下,形状一模一样。案桌上的飞镖,一支是上次在大围子从冈田小队长手腕拔下的,两支是在金富贵来之前尚国良派人送来的。 金富贵见到桌案上的飞镖和自己带来的飞镖相同,疑惑地问道:“太君,这……” 三浦说:“尙方印昨晚上也被飞镖射死了。” 金富贵惊讶地:“尙方印死了?这是谁干的?太君应该给我们做主啊!” 三浦说:“这个飞镖人可不一般,我怀疑在南山坡救走孙家小姐的就是这个人,后来他又在大围子用飞镖伤了冈田,这个人与你那个连襟孙天相脱不了干系。昨晚上有人密报,先有一男一女去了大围子,随后又一个大夫去了。我推测,那个人有可能受伤了,现在就藏在你连襟家里。” 金富贵说:“那赶紧派人去抓呀,还等什么?” 三浦不慌不忙地说:“不要着急,据可靠情报,那个人还在你连襟那里,我已经布置好了。你先回去吧,我不会让你儿子白死的。” 金富贵走后不久,三浦便带领宪兵队开往大围子。 赵刚指挥护卫队在围墙架着枪,把宪兵队堵在大门口不让前进一步。孙天相看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发了话,打开大门把鬼子放进来。 三浦的宪兵队把孙府里外搜个遍,也没有搜到想找的人,在孙天相面前显得很尴尬。不过,三浦也够狡猾的,很快就扭转了尴尬的局面,对孙天相说:“孙先生,昨晚上,有个刺客用飞镖射死了尚屯长和你的外甥金元宝,你可知道?” 孙天相故作惊讶:“尚屯长和翻译官死了?没听说。” 三浦说:“有人举报,昨晚上有一男一女进入你府,我怀疑他们就是刺客,希望你把他们交出来,免得我们伤了和气。” 孙天相说:“我们府上人员较多,男的和女的夜间进进出出是常有的事,你怎么肯定他们就是刺客?再说,你刚才不是搜过了吗?你看哪个是刺客可以指出来呀!” 三浦说:“那个刺客,要不昨晚上你请大夫干什么?” 孙天相冷笑说:“我夫人身体不好,闹病很时间了,你不是不知道,昨晚上病犯了请大夫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第二十五章 万福庄 三浦嘿嘿一笑:“孙先生,你就别装了,我断定那个刺客现在就在你府上隐藏着,你还是痛快把他交出来吧。” 孙天相哼了一声:“少废话,你认为刺客藏在我这儿你就翻,但有言在先,你要是没翻出来,我跟你可没完。” 三浦说:“孙先生,我知道你不好对付,可这次非比往常,你包庇刺客,我会给你定个勾结匪徒扰乱社会治安罪,把你抓起来。” 孙天相说:“你们日本人一肚坏道,什么巴巴不拉?随你便!不过,我们中国人也不是好欺负的,孙某也不是吃干饭的,要是把我逼急了,你也别想好!不信,咱就比量比量。” 有句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三浦跟孙天相打过数次交道,知道他不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他虽然重兵在握,没有证据也不敢随便抓人,尤其孙天相这样的人。他只是想吓唬吓唬,但偏偏遇上孙天相不吃他那一套。也是他看见那些护卫队员枪口都对准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灰溜溜地带宪兵队撤回。 宪兵队撤走后,孙天相把管家吕兆阳和赵刚找来,私下对他们说:“金元宝死了,我得和夫人过去看看。一会我走了,你要保护好刘云飞的安全,千万不能出差。跟兄弟们交代一下,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如果小鬼子再来捣乱,就给我开枪打。以后不用怕他们,他们敢炸屁,就想办法收拾他们。”孙天相安排完事,便和孙太太装模作样地到金府奔丧去了。 宋大干在自己家里和杨秀萍折腾一宿,他知道金元宝死了,便放心大胆,无所顾忌,直到筋疲力尽才肯罢休。 一早,吴大头来把杨秀萍接走了。宋大干有点恋恋不舍,但大话说出去了,就得算数,反正也不是再看不着了,只要想这个女人了,还可以随时回来找她,吴大头照旧得给他让地方。自己东跑西奔的,把女人放他那儿养活着更不错,来去自如。 去十八盘岭的路上,宋大干听说尚方印昨晚也被飞镖射死了,断定是刘云飞所为。回到山寨见夏世魁和几个中队长都在大帐坐着,就把金元宝、尚方印死了的事说了。 夏世魁笑道:“我们正谈论此事呢,昨晚上我们听到尚家屯响了一阵子枪,探子早上来报,说是尚方印和金元宝都是被飞镖射死了。这个刘云飞,简直神了。” 催命鬼说:“这个刘云飞仗着自己有两下子,目中无人,得想法除掉他。不然,以后对我们威胁也很大。” 夏世魁说:“他对付的鬼子和汉奸,我们不招惹他,不会和我们过不去。” 宋大干说:“这个人不简单,我都得惧他三分。崔兄说得有道理,一山容不得二虎,有他在,好管闲事,我们不会有好日子过。” 夏世魁说:“算了,先不议论这个,说说正事,我们要组建的骑兵队已经有眉目了,昨天万福庄的熊老大捎信来,说他已经为我们买了二十多匹良马,让我们去取,你们看谁去合适?” 几人都知道万福庄驻扎着鬼子宪兵大队和皇协军一个团,从那里别说赶回二十多匹马,就是牵回两匹都很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做声。 宋大干自从来到山寨一直没有表现的机会,遂笑道:“几位兄弟都脱不开身,实在不行就我走一趟吧。” 夏世魁说:“好,那就有劳宋老弟了。” 王彪说:“按理说这个差事应该我去,只是我屋里那个听到她爹昨晚上死了,非要回去奔丧不可。她说我要是不放心,让我跟她一起回去。我现在拿不定主意,是跟她回去好,还是不回去好?” 夏世魁说:“你疯了,你要跟她回去不是找死吗?” 催命鬼说:“人家爹死了,不让人回去不近人情,要是回去了,肯定不能再回来。她要回去让她自己回去,你千万不能跟她去。你去了凶多吉少。” 宋大干说:“去也没什么大了不得的,这两天尚家办丧事杂人一定很多,不如让王兄多带些人混进去,借机会来个里应外合,把何卫山那些二狗子给灭了得了。” 夏世魁想了想说:“这倒是个好点子,但这样不好,人家办丧事,我们趁火打劫有点说不过去,太不仗义了。” 宋大干认为夏世魁太过迂腐,不足以干大事,失去了这次克敌制胜的大好机会,实在可惜。见他这么说,就不再多言,跟各中队长说一声,到他们营中挑选会骑马会使短枪的自卫队员去了。 当天下午,宋大干带着他亲自挑选的二十个精英,一律佩戴盒子枪,化妆当地农夫潜入了万福庄。两年前,宋大干在这里一家棺材铺做工,对街道胡同比较熟悉,一打听就找到了熊老大的住处。 熊老大家三合大院,院子很大,宋大干进院就看到了大门一侧的马厩,槽子上拴着不同颜色的壮马,心中暗喜。 熊老大膀宽腰圆、满脸胡须,穿一身黑衣裤,看上去很威武。他看宋大干身材瘦瘪,面相丑陋,流露出不屑之色,但冲夏世魁的面子,不敢慢待,晚上特意摆了几桌丰盛的酒席,款待宋大干等人。 席间,有两个容貌娇艳的女子在一旁斟酒。熊老大看宋大干盯着二女子两眼发直,已知他是个好色之徒,酒后把众人安顿好,便领宋大干去了怡春院。 怡春院是万福庄最红火的一家妓院。宋大干跟随熊老大刚踏进门,一个花枝招展、粉红似白的妖艳女人便迎了上来,嗲声嗲气地说:“哎哟,熊大老板,您来了,是不是还选小芸香陪伴您呐?” 熊老大说:“我好说,你先给我这个小兄弟安排一个,最好是没被别人碰过,头一水的。” 妖艳女人说:“女人只要到了这里就得接客,哪有守身如玉的?” 熊老大低声说:“怎么没有?我知道你这新来个纯妞,长得挺白的那个。” 第二十六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妖艳女人皱眉说:“噢,您是说小白鹅啊?人家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呢!再说她早就被日本小野少佐好上了,让给留的呀!” 宋大干在旁边说:“小白鹅?好名字,不用看人,听这个名字就好,我就要定她了。” 妖艳女人看他一眼,冷笑说:“那可是一只小天鹅呀!”下句话就差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熊老大看宋大干变了脸色,怕惹出什么事来,忙打圆场说:“你雪里红薛老板是见过大世面的,可不要小瞧人,我这位宋老弟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想要小白鹅你就随他心吧,多少钱我来出。” 叫雪里红的妖艳女人坚持说:“熊老板,我也想成全这位兄弟,可日本人我惹不起呀!” 宋大干撩起衣襟,露出腰带上别的两把匣枪,大声嚎道:“他妈的日本人顶个屁,你别想拿这吓唬我,我他妈的专打日本人!最好识相点,你要把我惹急眼了,别说我把妓院点把火给你烧了!” 熊老大怕宋大干惹出乱子来,暗暗向雪里红使个眼色。 雪里红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丑男人这么驴,还真怕他一来劲儿把房子给点着了,忙赔笑说:“好,好,大爷您别动肝火,我这就领您去见小白鹅。不过,她要是不同意,可怪不得我呀!” 熊老大向宋大干摆先手,让他跟雪里红上楼。宋大干头一次逛窑子,嘴硬身子有点虚,不大自然地跟在雪里红后面上了楼梯。他看雪里红屁股一扭一扭的,透着旗袍旁边开口,见一双雪白大腿,心里直痒痒,觉得她比杨秀萍有韵味。 到了楼上,雪里红冲一个房门喊道:“小白鹅,快出来接待一下这位宋大爷。”很怕小白鹅不接待,她跟着遭殃,把宋大干送到房间门口便急忙溜走。 没等宋大干推门,门就打开了,一个白净女孩展现在宋大干面前。宋大干自惭形秽,方才的那种威风豪气荡然无存,像一棵木桩定在那里。 这个白净的女孩就是小白鹅,她瞅了瞅宋大干,把他让到室内,背对着他柔声道:“你真的喜欢我吗?” 宋大干见女孩这样问他,想也没想就说:“喜欢。” 小白鹅转回身,盯着他说:“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就想法把我带走,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以后我就是你的人,天天伺候你。” 宋大干怔了一下说:“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白鹅点头,认真地说:“绝无戏言。” “怎么能让我相信你?”宋大干不相信这样白净的女孩会看上他这个丑八怪。 “我可以用行动来证明,我虽然落入风尘,但我还是处女身。只要你答应我,我现在就把贞洁给你。如果你不答应把我弄出去,说什么我也不会陪你上床的,除非你把我整死。”小白鹅坚定地说。 宋大干没想到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孩会怎么刚,如果不答应她,她不让自己摆弄,岂不是白逛一趟窑子?不管怎样,先应她把她拿下再说,就随口应道:“好,我答应你。” 小白鹅瞅瞅宋大干,羞怯地上床宽衣解带,瞬间现出那细腻而白嫩的肉体,就像是白瓷雕琢的一样,光滑洁润。 宋大干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小白鹅不声不响地仰在床上,他才褪下衣服,小心翼翼地俯在她的身上,狠怕把身下的白瓷玉器压碎似的,每个动作都轻拿轻放。尽管这样,小白鹅还是如同电击一般地抽搐痉挛…… 云雨过后,宋大干见到了一点红,方知小白鹅所言不差,她的确是个处女,不由爱怜地地抚摸着她的身体,小声问:“姑娘,你哪里住家,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小白鹅说:“我家在三岔沟住,父母和哥哥都被鬼子杀害了,剩下我孤苦一人,被一个叔伯姐夫卖到这里。” “你命够苦的,他妈的,小日本真可恶!”宋大干瞅着小白鹅,突然问:“我点名要你,你为什么不拒绝?” 小白鹅叹口气道:“我也不想这样,纯属事逼无奈,不得不这样做呀!” 宋大干不解道:“那为什么?” 小白鹅叹口气说:“如果我今天不陪你,明天照样也得陪日本人。刚才我听见你在楼下说的话,感觉你还有点中国人的骨气,像个男爷们。所以我就乐意把第一次给你。这样,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感到遗憾。” 男人就怕女人夸。宋大干见小白鹅这么对他,由衷高兴,就爽快地说:“好,就冲你这句话,我回去一定想尽办法,说什么也要把你赎出去。你放心,我宋大干说话算话,就是抢也要把你抢走。” 小白鹅听宋大干这般说,喜笑颜开,看上去更加艳丽妩媚,那趋于成熟而柔软白嫩的身躯越发性感迷人。宋大干越加爱不释手,又作爱一番。 第二十七章 女人的眼泪 宋大干在万福庄逍遥快活,王彪在尚家大院却是痛苦不堪。 就在宋大干带人去万福庄的第二天中午,王彪喝了点闷酒,回屋见尚美玲饭也不吃,哭的像个泪人似的,终于受不住了,对尚美玲说:“你别哭了,收拾收拾东西下山回家吧。” 尚美玲抹把眼泪说:“你让我回去了,不怕我不回来呀?” 王彪叹口气说:“想回来你就回来,不想回来你就不回来。反正你爹已经死了,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已经结束了,以后我不会再难为你了,放心走吧。” 尚美玲说:“能不能跟崔队长说一声,让嫂子跟我一起回去?” 王彪说:“你自己能离开就不错了,还管别人。就是我吧,换个主你试试,能让你走才怪了!” 尚美玲瞅瞅王彪没吱声,停一会儿又说:“我知道你喜欢我,舍不得我走。其实我也不愿离开你,我回去呆两天,等把爹安葬了我就马上回来。” 王彪说:“回来什么,你走了就不能回来了。” 尚美玲说:“我不回来去哪?十里八村都知道我叫你给摆弄了,谁还能要我?我就是不想回来也得回来。不回来你能放过我吗?” 王彪琢磨琢磨也是那么回事,我王彪的女人谁敢娶家去,不要命了!这么一琢磨,心亮快不少,对尚美玲的话有些相信了。就沾沾自喜说:“我量你也不敢,注定你是我的女人,别想离开我。” 午后,王彪把尚美玲送下十八盘岭,走了一段路说:“现在已经出了我们的地盘,没事了,你放心走吧。” 尚美玲离开王彪向前跑了几步,突然“哎呀”一声,坐在地上不起来。 王彪一惊,赶忙跑过去把尚美玲扶起来,关心地问道:“摔坏没有?” 尚美玲挪动两步,龇牙咧嘴说:“我脚崴了,走不了啦。” 王彪说:“那就别去了。” 尚美玲说:“不行,我爹养我这么大,死了我能不回去看他一眼吗?” 王彪说:“你脚崴成这样,怎么走?” 尚美玲说:“你送我去吧。” 王彪说:“你们家的人都恨死我了,我要跟你回去,你哥还不一刀把我给捅了。” 尚美玲说:“那可差点,我尚美玲是尚家大小姐,说什么是什么,在家就我哥也得让我三分,有我护着你,谁敢把你怎么样?” 王彪还是晃晃头,不想去冒那个险。 尚美玲瞅着王彪,泪眼婆娑说:“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陪你睡了这些天,就一点感情没有?真让我寒心。”感到委屈,说完就哭了起来。 王彪见尚美玲说的可怜人,心一下就软了,咬咬牙说:“好,你别哭了,我送你去就是。”他脑瓜一热,也不考虑什么后果,背起尚美玲就走。 到了尚家大门口,王彪把尚美玲从背上放下来,立刻就有人喊道:“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王彪把尚美玲扶进大院,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他们,尚国良认出王彪,大声叫道:“把他给我拿下!” 几个家丁跑过去将王彪架住,卸下他腰间的盒子枪,五花大绑给捆了起来。 尚美玲看也不看王彪,大步向灵棚跑去,跪在尚方印的灵前哭喊:“爹呀!爹呀——” 直到这时,王彪才知道上当了,尚美玲的脚根本没崴,是故意把他骗来的。可是,后悔已经晚了。 尚美玲跪在尚方印的灵前哭完,尚国良问尚美玲:“你嫂子呢?” 尚美玲说:“她先在匪首夏世魁那儿,后来又落到催命鬼手里。” 尚国良气地破口大骂:“该死的胡子,我杀了他也不解恨!”过去把王彪拽过来,强迫他在灵前跪下,然后取出一把尖刀,“你这个王八蛋,害得我家破人亡,还敢来!我要亲手割下你的人头,祭奠亡灵。”说完,抓住王彪的头发往后拽,就要用刀拉脖子。 这当儿,何卫山走过来,笑道:“哎呀,这不是王彪老弟吗?尚公子,这是我好哥们,看我面子,交给我来处理吧。”说着,从地上拉起王彪就走。 尚国良对何卫山心里有隔阂,忌恨他在大宅里明目张胆地和二姨太睡在一起,感觉太欺负人了。但何卫山仗着手下人多,尚国良不敢得罪他,只能心里动劲儿,表面上还得顺从。见何卫山发话了,只好让他把王彪带走。 这时,尚美玲不让戗了,上前阻拦说:“他是我的男人,也是我的仇人,要杀要剐我说了算,你凭什么给带走?” 何卫山瞅瞅尚美玲,大声说:“尚小姐,请你说话检点一些,你爹生前把你许配了我,我才是你当家的,不要坏了规矩。” 尚美玲马上翻脸说:“胡说八道,我认识你谁?” 何卫山嘿嘿一笑:“这是你爹亲口答应的这门亲事,不信你问问你哥,好多人可以作证。” 尚美玲回身看尚国良,想证实这事。尚国良正有气,把头转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惟一知道内情的人 何卫山拉着王彪来到自己房间,又是看坐,又是倒水,十分热情。王彪方才差点没命,见何卫山这样对自己,很受感动,坐下就说:“何兄,谢谢你救了我。” 何卫山微笑道:“我们是好兄弟,说这话不远了吗?” 王彪当年为了报仇,就是投奔何卫山当了胡子,何卫山看他精灵,去哪都愿意领王彪,属于亲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不背着他。王彪对何卫山也相当忠诚,虽然后来何卫山投靠了日本人,但王彪心里并不怎么恨他。现在见何卫山还把自己当兄弟,十分高兴。 可是,等王彪刚坐下,何卫山就变了脸,责问王彪:“当初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王彪说:“我不想跟你投靠日本人当汉奸?” 何卫山说:“在人们眼里,当胡子和当汉奸有什么区别吗?” 王彪说:“那不一样,当胡子,顶多赚个烧杀抢的罪名;当汉奸,出卖国家,有辱祖宗。” 何卫山被说的有些吃不住劲,拉下脸说:“我问你,那个神医刘的儿子是不是还活着?” 王彪愣怔一下:“你是说那个小孩还活着?” 何卫山说:“我问你呢!” 王彪说:“我上哪知道?” 何卫山说:“都怪你,我当时要斩草除根,你横挡竖拦着,后来倒让那个无影飞刀给救走了。你知道他身上那块玉坠值多钱吗?” 王彪说:“一块半拉玉坠能值什么钱?为了它,害死了两条人命。” 何卫山说:“你懂个屁,那块玉坠是上等和田玉,老值钱了,我他妈的一辈子都花不了。” 王彪开始还对何卫山抱幻想,以为他能帮自己逃出这里,现在见何卫山翻脸不认人,就揭他老底说:“当年你打狼被狼咬伤了,我们抬你去找神医刘家医治,等病好了,说领我去答谢人家。结果呢?你先是看神医刘的媳妇长得好看,调戏人家媳妇,后来发现人家孩子身上有块玉坠又去动手抢。没抢到手便恼羞成怒,开枪打死了神医刘,他媳妇抱孩子跑了,你在后面边追边射击。他媳妇被你打死了,追到跟前还要对孩子开枪,如果不是怕开枪拐着玉坠,那孩子也没命了。多亏无影飞刀及时出现,救下了那个孩子。” “够了!”何卫山大吼一声,两道扫帚眉紧蹙在一起,脸涨成猪肝一样的酱紫色,“都是那个爱管闲事的无影飞刀坏了我的好事!” 王彪问:“传说那个无影飞刀死了,是不是你给暗害的?”何卫山说:“妈的,他飞来那刀差点没把我穿死,轻亏我喜欢玉器,胸前挂了一块大玉坠,替我挡了一下,要不非死不可。我找了他多少年,终于在熊岳城里遇见了他。他的飞刀再怎么厉害,能架住我们枪多吗?” 王彪说:“你也太狠毒了,一个老人也不放过。” 何卫山缓和一下口气说:“我也是不得已,如果他不死,把我的事儿告诉那个神医刘的儿子咋办?将来不来找我报仇吗?” 王彪听了吓一身冷汗,心想,当年何卫山就领我去了西阳沟,他的罪恶就我自己最清楚,无影飞刀是路过赶上的,不知道内情,都被他除掉了,还会放过我吗?我自动送上门来,非被他杀了灭口。 何卫山似乎看出了王彪想的什么,就说:“我前天晚上见到尙方印死于飞镖,怀疑是神医刘的儿子干的,他是无影飞刀的徒弟,只有他才能有这本事。” “不会吧?”王彪瞅着何卫山,不大相信。 何卫山是想试探王彪,证实一下王彪是不是和神医刘的儿子接触上了,看王彪是这样的神情,就笑道:“我也是揣测的,不敢保就是,这要看他身上有那块玉坠才能确定。” 王彪说:“怎么,你怕他来找你报仇?这你放心,就算那个人是刘庆安的儿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何卫山两眼直瞪瞪盯着王彪,说:“是啊,当年就我们去的神医刘家,你要不说,谁也不知道。可是,你能不说嘛。” 王彪被他盯得发毛,又听他这么说,怕他误会自己,就马说:“你不用怕,这事烂在我肚子里,从来没当任何人说过。” 何卫山马上追问一句:“真的吗?” 王彪点头说:“我有什么说什么,向来不撒谎。” 何卫山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真是天意呀!王彪啊王彪,你他妈的真笨!你是惟一知道内情的人,杀了你,再没人会泄露这个秘密,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王彪猛然反应过来,糟了,何卫山真的要杀他灭口,知道自己死定了,想要从这大宅院逃出去是不可能了。 何卫山笑完就出屋了,来了几个卫兵把王彪押到靠院墙的一个闲屋里。这个屋子有点特别,窗户和门扇都从里面贴一层木板,屋里不见阳光,黑墨咕咚,阴森森的。除了一张木板床,靠北墙立着一个大木柜,再无其它摆设。 卫兵押王彪进到屋里,把他反手绑在一根柱子上就出去了。门一关上,屋里漆黑一片。 王彪站在那儿,什么也看不见,心里开始恐惧起来。 当天下午,探子向夏世魁禀报,王彪在尚府被抓起来了。夏世魁听了十分震惊,赶紧把何卫山、郑光达找来商议,研究如何营救。何卫山主张调动所有人马,围攻尚家大院,逼迫他们交出王彪。郑光达认为不可,理由是伪军已有准备,去了肯定遭埋伏,被动挨打。俩人说的都有道理,夏世魁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研究半天也没研究出个好办法。 “王彪啊王彪,你他妈的蠢货,猪脑袋!”夏世魁忍不住骂了起来,“他也不想一想,上次抢了人家的媳妇,抓他还来不及呢,主动送上门了,不是自己找死吗?”夏世魁气得骂了起来。 骂了一阵儿,突然觉得都是女人惹的祸,王彪是让尚美玲给迷住了,要不的哪能这样稀里糊涂。于是想到了徐艳丽,顿一下说:“我们跟尚国良谈判,用他的媳妇徐艳丽交换王彪,咋样?” 第二十九章 圈套 催命鬼舍不得放走徐艳丽,想了想说:“行倒是行,只怕尚国良不会同意。” 夏世魁说:“怎会呢,难道他不想要回他的女人吗?” 催命鬼说:“听说尚国良是个志高气傲的人,对别人摆弄过的女人绝对不碰,何况他的女人被你睡了这么多天。为什么他们一直没有上山来跟我们要人?就是尚家父子把女人看得不是太重,旧的去了,还有新的,根本不在乎。” 夏世魁叹口气说:“那怎办?现在除了用徐艳丽交换王彪还有什么办法?唉!宋大干在就好了,上次他能在鬼子的包围中救我脱险,现在他也会有办法把王彪救出来。不知他马的事办得怎样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催命鬼说:“宋大干是胆大敢干,但无论是能力还是道行,刘云飞那小子都要比他高一筹。我们现在研究不出良策,何不去找他帮忙呢?” 夏世魁猛地拍一下大腿,脸上立刻露出笑容说:“对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我现在就去找他。”出了山寨直接去了龙潭寺。 老龙道听说夏世魁来了,赶忙出来迎接。夏世魁说想见刘云飞。老龙道告诉他,刘云飞自从昨天走了一直没回来。 夏世魁有些失望,回来后,还是决定拿徐艳丽去交换王彪。于是,派一个使者前往尚府谈判。夏世魁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谈判顺利,就守信誉放回徐艳丽;如果没谈成,就采取强攻,无论如何也要把王彪救回来。 使者来到尚家大院见到尚国良,把夏世魁的主张跟尚国良说了。尚国良开始想拒绝,可是一想徐艳丽毕竟是他的女人,尽管被匪徒糟蹋了,已经打算不想要她了,但总在土匪那里不是个事儿,传出去不好听,为了颜面,就同意交换。不过,现在王彪在何卫山手里,他得和何卫山商量。何卫山想除掉王彪,说王彪是赤山自卫队的头领,不能说放就放,应该通报三浦中队长,放不放得由皇军来决定。 狡猾的三浦接到报告后,认为这是消灭赤山自卫队的大好时机,在交换人质时,赤山自卫队为安全起见必定会虚张声势,全体出动,可以趁机一举歼灭。他把自己想法用电话向万福庄宪兵司令部汇报,请求派兵增援。 万福庄宪兵司令部早就想灭掉赤山这股叛匪,只是苦于没有机会,马上同意三浦的作战方案,集中优势兵力,争取将赤山自卫队一网打尽。 一个周密的作战计划就这样形成了。如同设计好的一个圈套,就等夏世魁往里钻呢! 傍晚,使者回来向夏世魁禀报,说尚国良同意拿王彪交换徐艳丽,决定在明天上午八时,以碧流河为交换地点,两边在对岸同时放人。 夏世魁听了大喜,立即召集各中队长开会研究对策。 催命鬼看尚国良这么痛快答应交换,有点怀疑,提醒夏世魁说:“那边会不会有诈?我看还是谨慎一点为好,千万别上了他们的当。” 夏世魁看催命鬼总往后使劲儿,认为他不割舍徐艳丽,重色轻友,就不大高兴说:“防备点好,你胳膊有伤,明天你就别去了,你们三中队守住大本营,我带着王彪的一中队和二中队去,我们人多势众,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一旦打起来,你们再来增援和接应。” 催命鬼本来还想说,看夏世魁听不进去,就闭上嘴再不说了,怕好心赚个驴肝肺,弄一身不是。他们虽然是拜把兄弟,但还是没达到之间无话不说和肝胆相照的程度。 也是夏世魁狂妄自大,一意孤行,不听别人劝告,注定了这个一代草莽英雄最终失败的命运。 晚上,尚美玲来给王彪送酒和饭菜,在门口被两个卫兵拦住了。尚美玲生气说:“我要进去,让开!” 一个卫兵说:“营长有令,此人是要犯,谁都不允许靠近。” 尚美玲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们家,人是我带回来的,我要怎样就怎样,你们营长管不着。”把卫兵推一边打开了房门。 两个卫兵顾及尚美玲是府上大小姐,又是营长的未婚妻,不敢强加阻拦,见尚美玲闯进屋,开始说话那个卫兵马上去通报何卫山。 屋内已点上蜡烛,尚美玲把提来的食物放在床上,倒了一碗酒来到柱子跟前,冷冷地说:“饿了吧,喝碗酒,壮壮胆。”说着,擎着酒碗送到王彪嘴边灌下。 王彪说:“你心里还能想着我,我就是死了也很高兴。” “我不会让你死的,就想要你身上一样东西。”尚美玲把酒碗放回床上,从衣袖里抽出一把尖刀,指着王彪的心窝愤恨地说:“王彪,你个王八蛋,就是杀死你,我也不解恨!我不想让你死,我要叫你活遭罪。” “你……你要干什么?”王彪望着明晃晃的尖刀,着实害怕。 “干什么?你以为你把干完就没事了!”尚美玲恶狠狠地说,“姑奶奶的身子是那么好骑的,我今天要让你付出凌辱我的代价!” 王彪瞅着尚美玲,战兢兢说:“你想怎么样?” “马上你就知道了。”尚美玲上去解开王彪的裤带,扯下他的裤子,用尖刀指着他的下体,凶狠地说:“我要把你这玩意连根削掉,让你变成太监,以后再叫你干!” 王彪知道尚美玲不是吓唬他,连忙叫喊:“不要!不要这样……” 就在尚美玲一手举刀正要下落的那一刻,何卫山冲了进来,上去夺下尚美玲手中的尖刀。 “尚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何卫山瞪尚美玲说,“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尚美玲也瞪何卫山一眼说:“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少管闲事,给我出去!” 何卫山冷笑说:“这不是你耍大小姐脾气的时候,告诉你,你现在不能动他,明天早上八点,我们要用他和赤山自卫队交换你嫂子,皇军已布置下了包围圈,想借此机会把他们消灭掉。如果你把他弄死了,皇军的计划泡了汤,这个责任谁来负?” 尚美玲说:“那是你们的事儿,我就想解恨!” “胡闹!”何卫山对门口的卫兵说,“把她架出去!再叫两个弟兄进屋守着,加岗警戒。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他。擅闯者,格杀勿论!” “是!”两个卫兵进来把尚美玲带走。 第三十章 人是衣马是鞍 这两天,尚、金两府都在举办丧事,惟独孙府相对比较安静些。三浦自从那天走了以后再没来孙府找麻烦。孙太太怕地下室潮湿对刘云飞身体不好,央求孙天相把刘云飞从地下挪到地上。地下室上面是孙天相的密室,平时很少有人到这里来。孙玉婵和孟桂芝一直守在刘云飞身边,寸步不离。孙太太亲自负责给送饭,她的病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不需要丫鬟在身边伺候。 这天下午,孙天相领赵刚进屋来看刘云飞,见他郁郁不乐,就问:“身边有两个美女侍候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哪不舒服吗?”孙天相从孙玉婵那儿验过玉坠,确认刘云飞就是神医刘的儿子,所以对他说话的口气变了,像父亲跟自己的儿子那样。 刘云飞说:“我这两天一直感到遗憾,没有把杜喜凤救出来。尙方印死了。她被藏在什么地方,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心里总合计。” “杜喜凤是谁?”孙天相问。 “是我在龙潭寺从土匪那里救下的一个女孩,家在北阴沟住,那天我听说她被尙方印抓去了,我想去救她,路过十八盘岭遇到夏世魁,他非要留我喝酒。我说我要去尚府救人,不熟悉那里的情况正愁呢,哪有心思喝酒,等把人救出来再好好陪他。他一高兴,说尙方印的三姨太在他那里,当年也是被尙方印抢来的,也许能对我有帮助。我就求他让我把三姨太领走,他挺够意思,还真赏了我这个面子。我就领着三姨太走了,后来就变成我姐了。”刘云飞说到这儿,瞅瞅孟桂芝笑了。 孟桂芝接着刘云飞的话头说:“当时,我还被催命鬼锁在屋里,他回去说有个小白脸看好你了,这个人厉害,大当家的惹不起他,把你送给他了。他把我领过来,我一看这小伙不错,还真动心了。为了感谢他把我救出火坑,就打算这一生跟定他了。即使成不了他的女人,也要留在他身边当下人侍候他。他很聪明,看撵不走我,就认我作姐姐。我看他不嫌弃我,便跟他击掌为盟。” 刘云飞继续说:“姐姐告诉我,尙方印家后墙外的树林里有个小房,当年她被抓来时就关在那里。屋里有个地道,连接院内一个密室。尙方印就是从地道里进小屋作恶。可惜,我们的行动被尙方印掌握,不知是谁向他报了信。我们去小房那灯亮着,屋里没有那个杜喜凤,而是埋伏一些枪手。结果,人没救出来,还差点把命搭上。” 孙天相沉思一下说:“尙方印会把那个姓杜的丫头藏在哪儿呢?” 孟桂芝说:“我想起来了,地道里也有一个小屋,会不会藏在那里?”孙天相说:“有可能。” 孟桂芝说:“听尙方印说这条地道是他父亲那辈挖的,尙方印为了自己玩弄女人方便,谁也没告诉,现在尚家上上下下都不知道,就连他的夫人、儿子和闺女也不知道。” 孙天相瞅着孟桂芝:“按你那么说,谁都不知道那条地道,那个姓杜的丫头要在里面不得活活饿死?不行,得赶紧想办法把她救出来。” 刘云飞说:“今晚我再去一趟。” “不行!你刚做完手术,哪儿也不能去!”孙玉婵始终没说话,听说刘云飞是为救一个女孩受的伤,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心想他一定是喜欢那个女孩,要不哪能这样豁出命救她?现在听刘云飞这么说,马上反对,而且口气相当硬,就像媳妇对自己的男人那样管束。不光是刘云飞,就连孟桂芝都愣了。她现在是刘云飞的姐姐,也没有资格这样跟他说话。 “我去吧。”赵刚对孙天相说。 孙天相迟疑一下,说:“你自己去不行,得多带几个人去。” 赵刚说:“不用,人多了目标大,我一个人就行。既然尚家的人不知道有那条地道,尙方印死了,那里不会把守得很严。” “我跟你去,那里的地形地物我熟悉,对你会有帮助。”孟桂芝突然说。 刘云飞说:“姐姐,你不能去。太危险了,上次我带你逃出来已是相当不容易。你去了会给赵大哥增加负担,到时候还得顾你,行动不方便。” 孟桂芝看刘云飞这样关心她,心里暖融融的,甜甜一笑说:“弟弟你放心,这次是为你救那个杜姑娘,我是你姐姐,应该替你担当一些,不能让赵队长自己去冒险。”人是衣马是鞍,孟桂芝有个俊脸蛋,还有个好体形,穿上孙玉婵孙家大小姐的稠衣锦裤,风姿秀逸,更加像一个阔绰的少妇。 赵刚今年快三十了,还是个光棍。先头他看孟桂芝漂亮,又是单身女人,要陪自己去求之不得。现在听刘云飞那么说,又看孟桂芝这样替他着想,便不忍心让她跟自己去冒这个险。他知道自己没有刘云飞那样的本事,遇到危急情况不能像刘云飞那样保护她,就说:“三姨太,不,孟小姐,你身子娇贵,就不要去了,危险。” 孟桂芝说:“我是穷人家出身,能吃苦,一点不娇贵,不像你想象那样。你带我去吧,我熟悉那里的情况,会对你有帮助。” 孙太太善于观察,发现俩人互相关心对方,如果能结合一块,也是一对美好姻缘。以前,她为赵刚介绍几个丫头,但赵刚都没相中。现在看赵刚对孟桂芝有心思,就想撮合这件事,笑着说:“让桂芝跟赵刚去吧,他们俩有情有义,会互相照顾的。” 孙玉婵也看出门道,在一边抿嘴笑。 孟桂芝被孙玉婵笑得不好意思,红着脸说:“你笑什么?我是去救人,也不是跟他……我弟弟那么想救杜丫头,一定很喜欢她,等我们把救出来,送到弟弟身边,你就不会这么笑了。” 孙玉婵手里有张王牌,心有底,丝毫没有在意孟桂芝说什么,收住笑说:“我那儿有厚实的衣服,你换一套行装去。上屯那里鬼子伪军多,去了千万要小心。” 刘云飞看孟桂芝坚决要去,就把从尙方印手里夺的撸子送给孟桂芝,说:“姐你带着防身,就按我上午教你那样使用。 …… 第三十一章 我们都是中国人 初更时分,两道黑影一前一后,噌噌钻入尚家大院后面的那片树林。他们就是赵刚孟桂芝。 赵刚看小房四周无人,上去撬开小房的门锁,进屋点亮随身带来的火把,四下照了照。 孟桂芝指着立在墙角的大木柜说:“地道入口就在衣柜里面。” 赵刚过去将木柜门打开,掀起底层隔板,果然露出一个方形洞口。他竖下火把在洞口里照了照,见里面立着一个木梯子,便先顺着木梯走下去。 地道挖的够深,里面还算宽敞,有一米多宽两米来高,赵刚和孟桂芝可以并肩立着行走。 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其它,孟桂芝不由抓住了赵刚的手。赵刚感觉身子过一下电,也情不自禁地顺势揽住她的细腰。俩人并膀走了一会儿,孟桂芝指着地道旁侧一个洞口说:“这里有个暗室,我估计杜喜凤会在里面。如果没有,我们就白来了。” 赵刚松开孟桂芝的腰身,自己先走了进去,用火把一照,果然发现有个女孩被绑在用木板搪的简易床上。高兴地说:“找到了,人在这里。” 那女孩的嘴里堵着毛巾,有气无力地躺在那里,看着有个男人举着火把进来,眼神非常惊恐,扭动身子,做出挣扎状。 孟桂芝走到床边说:“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那女孩睁大眼睛,似乎不相信。 孟桂芝扯下女孩嘴里的毛巾,问:“你叫杜喜凤吧?认识刘云飞?是他让我们来救你的。”说着就上去解开女孩手上和脚上的绳索。 那女孩正是杜喜凤,听说他们是刘云飞派来的,就相信了,坐起来长吁一口气,可能是太虚弱了,只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赵刚打着火把照亮,孟桂芝搀着杜喜凤走出暗室,正要顺地道往回走,隐约听到地道另一头有说话声。赵刚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看看。” 孟桂芝想拦没拦住,赵刚已经顺着地道走了过去。大约走了二十米,赵刚见尽头也立着一个木梯子,攀上去用火把照一下,见洞口顶端同样盖着木板,便将火把插在一个用来安放火把的洞眼上,试探地轻轻推一下上头的木板。木板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不太沉,估计是棉被之类。赵刚稍微一用力,将木板推开,立刻射进来一道光线,并听见一男一女在说话。他轻轻地把木板立起来,将上面的被子推到一边,轻手轻脚地爬了上来,屏住呼吸,顺着柜门的缝隙朝外看。看见一个男子被绑在柱子上,一个女子扒下他的裤子,手里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听到她说的那些话,瘆得慌,感到后背直冒凉气。他正犹豫该不该出去救那个男子?忽然见何卫山冲了进来,对那个女子说出一番另他震惊的话来。接下来,那个女子被卫兵架走,屋内守着两个持枪的伪军。赵刚知道救人无望,不敢像以前那样莽撞,悄悄退回去,放下上面的木板,取火把下了木梯,过来跟孟桂芝说:“快走。” 赵刚带她们出了地道口,把木柜的底层隔板恢复原样,灭了火把,背起杜喜凤,走出小房,穿过树林直奔一片苞米地。 出了苞米地就是一条乡道,那里有二十多个护卫队员骑着马,备用一挂马车前来接应。 赵刚他们回到大围子已是深夜。孙家人谁也没有睡,都坐在刘云飞屋里等候赵刚孟桂芝。见他俩带着杜喜凤安全回来了,兴奋不已。 孙玉婵没见过杜喜凤,特意上跟前瞅一瞅,看她模样挺俊的,就冲刘云飞笑,从她那笑里,看出了她的自信。 孙太太看杜喜凤一声没有,知道她是饿了,赶紧安排人去厨房给她做饭。 孙天相想听听救人经过,赵刚一五一十说了,顺便把孟桂芝赞美一番,夸她如何如何机灵,如何如何稳重。 孙玉婵就瞅着孟桂芝笑,是那样一种撩逗的眼神。 孟桂芝撇她一眼:“你就知道笑,有你笑不出来的时候。”话音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意味。 接着,赵刚把木柜里听到何卫山说的话,向孙天相学理一遍。孙天相听了十分吃惊,严肃地说:“这个情况很重要,得赶紧通知夏世魁,别让他们上当,落入敌人的圈套。” 孟桂芝不以为然地说:“夏世魁催命鬼他们是山里的胡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在那里受尽了他们的折磨,他们是一群恶魔,死了没什么,不应该帮他们。” 孙天相说:“不管怎样,我们都是中国人,不能眼瞅着让他们白白死在日本人的枪下。当今,我们应该以民族利益为重,以大局着想,土匪胡子是可恶,但他们比那些汉奸走狗强,能打鬼子就是好样的,我们就应该帮助他们。不知你们想过没有,别小看夏世魁这帮胡子,有他们在,鬼子就不敢炸屁,很大程度上牵制了他们。如果胡子完了,就失去了一股抗日力量,没有胡子对鬼子的牵制,我们大围子会变成孤军作战,势单力薄,鬼子会更加猖狂。” 刘云飞说:“孙伯伯说得有道理。胡子再怎么不好,也是我们自家兄弟,不能让外人对付他们,要对付也得由我们自己来对付。” 孟桂芝看刘云飞也赞同孙天相的观点,就不再说什么。 孙玉婵理解孟桂芝的心情,怕她伤自尊,就说:“姐,你也累了,回你屋休息吧,今晚由我来照看他。” 孟桂芝说:“行,让杜姑娘今晚跟我一起住吧。”说完,搀着杜喜凤出屋。 赵刚说:“老爷,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胡子那儿送信吧。” 孙天相说:“你不要去了,也回屋休息吧,我安排别人去。” 赵刚走后,孙天相找来两个护卫队员叮嘱一番,让他们连夜去山前送信。为防止意外,孙天相怕走十八盘岭路过上屯不安全,特意让他们从扁扁嘴那儿走。可是,两个护卫队员走了就没回来。 原来,鬼子怕走漏风声,在各个通往山前的道口都设下了埋伏。那两个送信的人,早已命丧黄泉。 第三十二章 惨败 嘟——嘟——”一阵清脆的哨声 ,打破了万福庄清晨的宁静。宋大干从梦中惊醒,慌忙穿衣服离开熊老大家,见路上一队队宪兵和伪军向公署大院集结,以为鬼子发现了他带来的那些人,急三火四赶到吉祥客栈,带领赤山自卫队员迅速撤离。 二十多人隐蔽在碧流河岸边的小树林里,见鬼子和伪军的大队人马从镇子里开出来,沿着公路过了大桥向东南行进。宋大干松口气说:“真是太好了,他们这一走,我们就可以顺当当出镇子了。走,跟我取马去。” 众人立刻分散走,路过鬼子据点,只见几个哨兵走动,一个叫李锁柱的队员是宋大干的邻居,比宋大干小几岁,小声说:“二哥,这里是鬼子的老窝,现在他们都出去了,我们趁机会捣毁它吧。” 宋大干说:“别自找麻烦,我们的任务是把马弄回去,其他的事不管。如果我们在这儿打起来,鬼子的大部队调头杀回来,我们这些弟兄岂不白白送死,赔本的买卖咱不能干。” 众人点头赞同,跟随宋大干直接去了熊老大家。熊老大见宋大干带这么多人回来,赶忙让家人备早饭。 宋大干说:“不用麻烦了,我们还着急赶路。” 熊老大说:“着什么急,和弟兄们吃完早饭再走也不迟。” 宋大干说:“鬼子和伪军都出庄了,这是好机会,我们得抓紧时间尽快离开这里。” 熊老大也怕人多出事,就让他们自己到马厩去选马,然后送出大门口,将一个钱袋子递给宋大干,说:“这是买马剩的钱,你转告夏大队长,需要什么尽管吱声。” 宋大干把钱袋子塞入怀中,抱拳道:“我替夏兄谢谢熊老板,后会有期。”说完让众人上马,飞驰而去。 众人骑马出了万福庄,进入赤山地界时,猛然发现前面有一队鬼子急速向赤山南面的大山谷开进。宋大干大叫一声:“不好!原来鬼子离开万福庄是来围剿我们赤山自卫队的。” 李锁柱说:“二哥,我们冲过去吧。” 宋大干说:“不行,赶快绕出去,从山北面奔十八盘岭,争取赶在鬼子前面回山寨。” 众人响应,立即调转马头,沿着碧流河穿过东朝阳、四家子、八家子村直奔上屯。过了碧流河,眼看到了十八盘岭脚下,忽然闪出一队伪军将他们截住。 一个伪军军官大声问道:“干什么的?” 宋大干拍马上前说:“倒弄马的。为什么截住我们?” 那军官说:“皇军在前面正和胡子交换人质,禁止任何人出进。” 宋大干问:“交换什么人质?” 那军官说:“你问这干吗?快滚回去!不然,我们把你们当做胡子抓起来。” 宋大干这才发现河两岸聚集着数百人,北岸是宪兵队和伪军,南岸是赤山自卫队,两侧都有伪军把守。眼下自卫队三面受敌,只有身后十八盘岭一条退路。见状,宋大干脸色大变,退回来小声说:“不好,小鬼子早有预谋,大队长中了敌人的圈套,我们山寨凶多吉少。” 李锁柱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不如开枪示警吧,让大队长带人赶紧撤。” 宋大干说:“已经晚了,往哪儿撤?山那边也被鬼子鬼子包围了,刚才你没看见那些鬼子吗?” 李锁柱着急地说:“这可怎么办?” 宋大干说:“别慌,我们先后退一里,观察情况,一旦打起来,我们就就沿着河边冲过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给我们的人打开一条退路。”说完,招呼众人回撤。 宋大干想的是不错,可是夏世魁没有听他的。 八时已到,双方交换人员开始,王彪和徐艳丽分别从对岸向河心走去。就在二人在河中央擦肩走过,眼看上岸的时候,枪声突然响起,河北岸的鬼子突然架起机枪向对岸扫射。接着,埋伏在南岸两侧的伪军也同时开火。赤山自卫队员受到三面伏击。 夏世魁也有准备,埋伏在十八盘岭腰的自卫队员奋力还击,河边的队员边战边向岭上退。 正当河北岸的鬼子准备过河追击的那一刻,一股马队忽然杀出,将河南岸西侧的伪军歼灭,冲到河岸把河里的鬼子击退。没等人们弄清怎么回事,宋大干拍马把受伤倒地的王彪拽上马背,指挥马队向西面撤,一边回身射击,一边大声喊:“大队长,山前有鬼子,快带领弟兄们往西边撤!” 夏世魁仿佛没听见,仍旧指挥向岭上撤。李锁柱骑马冲山坡,跳下马拉住夏世魁说:“大队长,宋队长说得是真的,快骑我的马向西撤吧。” 夏世魁说:“岭上地势险要,工事牢固,鬼子来了也不怕。” 话音刚落,“隆隆”几声巨响,岭南坡火光冲天,硝烟弥漫。夏世魁惊慌失措,赶紧往岭下退。没退多远,一颗炮弹落在他身边,“轰”一声,被炸得血肉模糊。这时,北岸的鬼子已过河,东侧的伪军也围过来,自卫队员四处逃窜,死伤无数。 宋大干见大势已去,仰天长叹一声,策马西奔。 冲出二里多地,王彪痛苦地叫道:“快停下,放我下来!”宋大干勒住马缰,马还没站稳,王彪便翻身摔在地上,摆下手道:“别管我,你走吧。” 宋大干赶紧跳下马把王彪扶起来,见他佝偻着腰直不起来,问道:“王兄,你伤哪儿了?” 王彪不搭话,猛地从宋大干腰间拔出枪顶在自己的头上。 宋大干大惊,问道:“王兄,你这是做什么?” 王彪说:“为了我,大队长和兄弟们都死了,我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 宋大干说:“想开点,你要是死了还怎么为他们报仇?” 王彪哀声道:“我们的人都被打散了,死的死,逃的逃,现在还胜几个了?还怎么报仇啊!” 宋大干安慰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还活着,可以把失散的弟兄再召集回来,重整旗鼓,和小鬼子斗到底。”趁王彪不注意,一把将枪夺了过来。 第三十三章 逃命也不忘那个 王彪腿上中了枪弹,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两手捂住伤腿,脸上露出痛楚的表情。 宋大干俯下身子查看他的伤情,发现子弹射中左大腿上,弹孔向外直流血,从衣服上撕下一布条,给他包扎上,庆幸地说:“还好,没伤着骨头。把弹头取出来,养几天就好了。” 这时,传来一阵马蹄声。宋大干起身拔枪,见是李锁柱单骑奔来,遂问道:“锁柱,怎么就你一个人,我们一起来的那些人呢?” 李锁柱下马哭道:“都死了。” 宋大干叹口气说:“早知这样,我不带弟兄们回来就好了。都怨我!” 王彪愧疚地喊道:“你们谁都不怨,就怪我啊!” 宋大干心里疑惑,不明白王彪怎么会落到鬼子手里,看他悲痛的样子,一直不好意思问。 李锁柱和宋大干不同,他作战勇敢,头脑却简单,见王彪这样说就问:“中队长,我跟宋二哥走时你还在山上,怎么一夜间就成这样?” 王彪羞愧难言。 宋大干向李锁柱使个眼色,催促说:“别问了,赶快走吧,鬼子要追来就操蛋了。” 李锁柱把王彪抱到自己的马上,跟着宋大干沿着小路往西边走,不知道是去哪儿。 走了一程,宋大干牵着马突然停下说:“锁柱,你是王兄的部下,他腿上中弹了,你找个大夫帮他弹头取出来,要好好照顾他养伤。我暂时离开这里,等过几天我再回来找你们。” 王彪问道:“你要去哪儿?” 宋大干说:“我出去办点事。” 王彪看宋大干这么说,不好再问。 李锁柱说:“宋二哥,你办完事早点回来。” 宋大干说:“好,回来我一定找你们。”说着,从怀里掏出熊老大给他的钱袋子,倒地上数一下,正好是三十块大洋。他将大洋分了三份,想了想又装在一起,塞给李锁柱,“用这钱给你们队长看病,剩下的以后能用着。”说完上马走了。 宋大干与王彪、李锁柱分手后直接去了吴大头家,他想先填饱肚子,然后和杨秀萍亲近一番再离开此地,因为他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回来,临走不跟杨秀萍照个面不大甘心。 那天,吴大头把杨秀萍接回家,随后就去金富贵那儿辞掉了赶车的活计,带着杨秀萍到山坡顶上的一座空房子住。这是以前他们家的老房子,虽然破旧点,倒也避静,由于位置离山下太远,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到这里来。吴大头不用东藏西躲,在这里和杨秀萍可以放心地尽情快活。 这几日,金家的人正忙着给金元宝办丧事,没倒下工夫考虑杨秀萍的事儿。他们都知道杨秀萍是被宋大干带走了,根本不会想到杨秀萍会和吴大头在一起,而且就住在山坡最上面的破房子里。 吴大头不在山下的家里住,和杨秀萍到这里来,不光是为了躲避金家人,主要也是为了躲避宋大干。吴大头虽然答应说宋大干来了让地方,但那是嘴上说,心里却不想和他共同享受一个老婆。 想躲是躲不掉的,宋大干终归还是找来了。 宋大干把马拴在院子里柱子上,进屋看见吴大头就拉下脸问:“你怎么猫这里来了?让我他妈的好个找!” 吴大头马上赔笑脸,低声下气说:“我这不是怕金家的人找来嘛,这里能安全点,你来也方便。” 宋大干听了,乐了,拍拍吴大头的肩膀说:“嗯,好,我没看错你。我他妈的早上就没吃饭,饿完了,我让你媳妇给弄点吃的,你出去给瞅着点,发现鬼子马上回来告诉我。” “好,好。”宋大干这是给吴大头上话,想支开他,吴大头能不明白呀?“好”了两声,颠颠从屋里出去了。 宋大干早上在万福庄没吃饭就往回赶,又折腾了一上午,他属实饿了。杨秀萍把饭菜端上来,他狼吞虎咽吃了一通。吃完,宋大干说:“我有点累了,陪我躺着歇一会儿。” 杨秀萍就拿被子给宋大干铺上,宋大干让杨秀萍也躺下,杨秀萍立在那不动,眼波儿一闪一闪地瞅着宋大干,咧开殷红的嘴唇,笑得忒媚忒腻。 宋大干上去把她拽进怀里,两只手伸进她的衣服内,淫笑道:“想没想我?” 杨秀萍被弄得酥痒难耐,像小母鸡一样“咯咯”笑着,又做出十二分善解人意的样儿,伏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说呢?” 宋大干心里一荡,把杨秀萍按在身下就迫不及待地扒衣服,正要比量,见吴大头慌慌张张跑进来,不高兴了,问:“你回来干什么?不知道我在和……” 吴大头急忙说:“我不回来行吗?从山坡下面上来一帮鬼子,怕是来抓你的,赶快走吧。” 宋大干见吴大头在这节骨眼闯进来,正要发火,听说鬼子来了就从杨秀萍身上下来,边穿衣服边骂道:“他妈的小鬼子,早不来晚不来,专等这时候来!”下炕看了杨秀萍一眼,扫兴地走了。 从吴大头家里出来,宋大干往山下瞅一瞅,心想,你吴大头要是骗我,坏我的好事,我他妈的就不讲情面,现在就把这个女人带走。一瞅,果然有几个鬼子在山坡上转悠,就不再想那事,牵马进了树林,翻过庙岭上马,一溜烟跑进万福庄,径直来到熊老大家。 熊老大惊问道:“宋老弟怎么又回来了?” 宋大干说:“别提了,我刚带人回去,鬼子就把赤山自卫队包围了,一阵吧给打散了。” 熊老大问:“打散了?夏大队长怎么样?” 宋大干说:“被鬼子的小钢炮给炸死了。” 熊老大说:“怎么会这样不经打?唉,我白花费心思了。” 宋大干说:“鬼子现在到处抓我,我在这地方是呆不下去了,想出去躲一躲。” 熊老大说:“那样也好,先避避风头,保存实力,凭老弟的一身本领,将来一定能用得上,不愁没有出头之日。从目前的局势看,小鬼子很快就会完蛋了。” 第三十四章 怡春院 宋大干说:“我想跟大哥借点钱,去怡春院把小白鹅赎出来,准备带她一起走,不知大哥肯不肯帮忙?” 熊老大说:“宋老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岂有不帮之理?别说借,给也得给。你需要多少?” 宋大干说:“我不知道小白鹅的身价是多少?够赎她的就行了。不知那个叫雪里红的老鸨会不会刁难我?” 熊老大想了想说:“上次小芸香叫我赎她,雪里红要价只二百块大洋。小白鹅比小芸香小两岁,身价能高点,我估计也高不到哪去,三百块大洋顶多了。我合计,雪里红不会跟你过不去。那样吧,我给你带四百块,剩下的路上好用。” 宋大干点头说:“那就先谢谢大哥了,等我下次回来,一定全数归还。” 熊老大说:“还什么,拿去用吧。谁都有用着谁的地方,说不定哪天,我还得需要老弟助一臂之力呢!” 宋大干说:“大哥放心,今后你需要我做什么,小弟一定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熊老大说:“好,有老弟这句话,熊某就心有底了。”说完,取来一个钱袋子交给宋大干。 夜里,宋大干掖着钱袋子来到怡春院。 雪里红坐在几前独自品茶,见宋大干进来笑脸相迎,娇声道:“哟——这不是宋大……爷嘛?宋大爷今晚来,要点哪个姑娘?” 宋大干微笑说:“今晚上来不要人陪,是想和你商量赎小白鹅的,望薛老板成全。” 雪里红愣一下说:“这恐怕不行,你也知道,小白鹅年龄最小,是我这里最招人的。” 宋大干板着脸说:“我不管那些,你就说需要多少赎金吧!” 雪里红看宋大干动气了,就笑着说:“按理说呢,小白鹅多少钱也不能往外赎。不过,看在你还有熊老板的面子,你肯出五百块大洋我就顺个人情。” 宋大干说:“我这就有四百块,你要行我们就交易,不行我就把人带走,一个子儿不给你!” 雪里红冷笑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像上次那样撒野!你要带她走,行啊,上去吧,小白鹅正在楼上和小野少佐寻欢作乐呢!他要同意你带小白鹅走,我没有二话。” 宋大干怒道:“你个臭婊子,还想拿日本人吓唬我,什么小野大野的,你大爷我不怕!告诉你,小白鹅今晚我一定得赎走。” 经他们这一吵嚷,屋内的妓女和嫖客都出来围观。早有几个壮汉提着木棒把宋大干围住。宋大干掏出匣枪指着那几个壮汉说:“大爷我不想杀人,识相的躲开!”推开一个壮汉就要上楼。 此刻,一个日本军官挽着小白鹅的胳膊走出来,身旁立着两个持枪的卫兵。 小白鹅在屋内就听见宋大干和雪里红争讲,知道宋大干是来赎她,但眼下不是时候,便在上面楼梯口指着宋大干故意骂道:“你个臭无赖,想要赎我?见到你就恶心,还不快点给我滚!” 那个日本军官就是早先号下小白鹅的小野少佐,他指着宋大干用生硬的中国话问道:“你的,什么的干活?” 雪里红迎上楼梯大声说:“太君,就是他把小白鹅……” 小白鹅瞪雪里红一眼,搂住小野的脖子,柔声说:“太君,就是他把我拐卖到这里来的。现在他又后悔了,想把我赎出去做他的小老婆,真是太可恶!” 小野狞笑道:“他的丑八怪,良心大大的坏!” 宋大干看小野跟小白鹅在一起,本来就气不忿,现在见他辱骂自己,大动肝火,抬手举起双枪就对准小野,骂道:“你他妈的还敢骂老子,找死啊!” 狡猾的小野眼疾手快,瞬间把小白鹅揽在怀里,左胳膊勒住她的脖子,右手迅速拔出手枪。与此同时,两个卫兵也端起枪瞄准宋大干。 “叭,叭——”枪响了。就在枪响的一刹那,那两个卫兵从楼上扶栏栽下来。 宋大干双手举枪一步一步迈上楼梯,指着小野喊道:“快放了她!不的我叫你脑袋开花!” 小野拖着小白鹅缓缓后退,突然用枪口顶着小白鹅的头嚷道:“不要过来,你再往前走我就打死她!” 小白鹅的脖子被卡住喊不出话来,两眼盯着宋大干用力挥手。宋大干只好站住,眼睁睁看小野把小白鹅拖走。此时,所有的妓女和嫖客早已抱头鼠窜,就连那几个手持木棒的壮汉也吓得躲了起来,只有雪里红瘫在楼梯上。 宋大干上去踢她一脚,骂道:“臭婊子,我真应该毙了你!为了小白鹅,暂且留你一条狗命,你听好了,小白鹅先留在你这儿,以后我再来接她,如果我回来人没了,我就把你带走!” 这时大街上响起了警笛声,宋大干蹲下用枪顶着雪里红的脸蛋说:“你他妈的跟小白鹅借光了,要不地我非点一把火不可,都把你们烧死!”说完站起来把枪别在腰上,走出怡春院。 熊老大见宋大干一个人回来,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不行啊?” 宋大干垂头丧气说:“雪里红那小婊子不是玩意,故意刁难我。” 熊老大说:“她不想混了?走,我跟你去。” 宋大干说:“算了,现在小白鹅和小野那王八犊子在一起,你去也是白去。” 熊老大说:“别着急,今儿个不行,就明个儿去赎。” 宋大干说:“来不及了,刚才我在那儿又打死了两个鬼子,我不能在这儿连累你,现在就得走。钱还给你,后会有期。”说完就出屋牵马。 熊老大追出来,把钱袋子塞进宋大干怀里,说:“把钱带着,出门在外别委屈自己。如果时局发生变化,就早点回来,我等着你,好干番大事业。” 宋大干说:“好,我一定回来找你。”说完,出院上马,瞬间在黑夜中消失。 第三十五章 两块一模一样的玉坠 杜喜凤在孙府养了两天,身体基本恢复过来了。当她听孟桂芝说刘云飞是为了救她负的伤,心里过意不去,想留下来伺候刘云飞养伤,但孙玉婵没同意,第三天她就打发两个人把杜喜凤送回家,顺便还给捎去了一袋米和一些旧衣服。 孙玉婵这么做,不完全是出于女人那种私心,而是她看到父亲得知赤山自卫队被围歼后,一直愁眉不展,她知道父亲现在的处境相当艰难,家里藏一个刘云飞他压力就够大的了,不能再为一个杜喜凤给家里惹事端了。尙方印是为了杜喜凤丧的命,如果尚家知道杜喜凤现在藏在孙府,肯定前来找麻烦。到时候,父亲虽然刚直不阿,但不可能为了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穷人家的女孩子,与尚家结怨,大动干戈。无奈之下,会把杜喜凤交出去,那后果可就惨了。父亲会良心不安,刘云飞会怨恨父亲,弄不好生气走了,将来上哪儿找他?所以,她私下跟杜喜凤说:“姐姐不是不收留你,狠心赶你走,现在尚家不会放过你,留在我们家也不是安全,还是回去到外面亲戚家躲避一段时间吧。” 孟桂芝看孙玉婵把杜喜凤送走了,来到她的闺房,瞅着她露出那样一种神秘的笑。 孙玉婵瞪她:“你笑什么?我可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有些事,你根本不知道。” 孟桂芝撇一下嘴,说:“我咋不知道,什么事能瞒了我?” 孙玉婵说:“瞎蒙,你知道什么?” 孟桂芝说:“我知道那块玉坠,那块玉坠里隐藏着重大秘密。” 孙玉婵故作镇静地说:“你就蒙吧,玉坠里能有什么秘密?” 孟桂芝说:“那是一对鸳鸯配,是男女婚姻的信物。” 孙玉婵怔一下,问:“你这样说,根据什么?” 孟桂芝说:“以前尙方印好鼓捣玉器,贵重的上等玉我见过不少,也收藏一下玉镯、玉佩和玉坠之类,可惜都被胡子给抢去了。我弟弟身上戴的是一块半圆玉坠,正理应该还有另一半。玉坠是吉祥物,匠人打磨玉坠的时候,是绝不可能只做半圆,那成什么了?得制作一对形成整圆,才能成为艺术精品。” 孙玉婵说:“可他的玉坠就是一个半圆呀,哪有那一半?” 孟桂芝笑了:“妹妹,你真能装,那一块就在你身上戴的,还明知故问。” 孙玉婵说:“瞎说,你怎么知道那块玉坠在我身上?” 孟桂芝说:“还装,你身上现在戴着两块,不信,我给你拽出来看看呀!”说着,就要动手。孙玉婵折服了,用手捂住胸前说:“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呀?晚上我也没跟你睡一个屋,没看见我脱衣服呀!” 孟桂芝说:“是你自己告诉我的。那天晚上,你还有你父母看到弟弟身上的玉坠,同时惊叫一声。然后你扑上去,抓住玉坠仔细看不撒手。透过你们的眼神和你后来的表现,我断定这不是一般的玉坠,其中必有说道。” 孙玉婵说:“算你厉害,但你要替我保密,暂时不要告诉他。爹爹说,他有仇人,不想让他过早暴露身世。” 孟桂芝点头:“我答应你,保证不从我嘴里说出去。” 孙玉婵扬起双手,伸进脖领里抓住红丝绳,扯出两块一模一样的半圆玉坠来。 两个月后,刘云飞的枪伤完全养好了。这段时间,虽然有两个女人在身旁成天陪着他,但他还是觉得郁闷。他以前在大山里自由惯了,冷丁到舒适的环境里感到不自在。如同生活在野外的猛兽,忽然被关在笼子里饲养,憋屈得慌。 这天,刘云飞见孙玉婵不在屋,就对孟桂芝说:“姐姐,我现在伤已经养好了,想尽快离开这里。” 孟桂芝说:“现在兵荒马乱的,你离开这里去哪儿?孙太太不是说了嘛,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吧。” 刘云飞说:“我这次受伤,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不能再麻烦人家了。我打算明天离开,跟孙老爷说一声就走。” 孟桂芝说:“你就怎样走了,玉婵会难过的。她对你一片真情,难道你就一点不动心?” 刘云飞笑了笑:“她怎样那是她的事儿,我们是不可能的。” 孟桂芝说:“难道你没相中她?玉婵可是一个聪明,贤惠,通情达理,典型的大家闺秀啊!她虽然是富人家的大小姐,可心地善良,平易近人,很难得啊!” 刘云飞说:“我不是说她不好,而是她已经有婚约了,我一个堂堂的男儿,怎能让孙小姐损害自己的名声,去做横刀夺爱那种伤风败俗的事呢?” 孟桂芝说:“我的傻弟弟呀,你们本来就……”她想把事挑明,但想到自己在孙玉婵面前做过保证,又打住。 刘云飞说:“姐姐,你什么也别说了,我去意已决。” 孟桂芝叹口气说:“那好吧,我跟你一起走。” 刘云飞说:“你不能跟我走,山里条件艰苦,跟我在一起也不方便。再说,孙太太已经做媒促成了你和赵刚的婚事,你怎能丢下赵刚跟我走?让别人合计怎么回事?”孟桂芝说:“我不管,你的伤还没好利索,你走哪我不放心。” 刘云飞笑了,说:“我回龙潭寺,那里都是道士,也不收留女的呀!你去干吗?” 孟桂芝说:“那我就在那个小屋住,只要天天能看到你就行。” 刘云飞看孟桂芝态度坚决,知道不带她走是不行了,就说:“那好,你现在就回去收拾收拾,我们明天一早启程,走之前不要对别人说。” 孟桂芝见刘云飞亲口答应,不像在说谎,就乐颠颠回屋准备去了。其实,她也想早点离开这里,这里条件虽好,但不是自己这种沦落人呆的地方。自己是同意了嫁给赵刚,可赵刚也是这里的下人,不是他的家。她心里明白,自己在这儿能受到礼遇,完全是孙家的人看在刘云飞的面子。赵刚算什么?只不过是一个给人家看门护院的,自己跟赵刚成家了留在这里就属于奴仆,她以前做过尙方印的姨太太,对富人家的规矩怎能不清楚? 第三十六章 隐秘的暗道出口 刘云飞不想带着孟桂芝,一方面是怕她跟自己吃苦,主要还是自己行动不方便,他虽然认了她作姐姐,可孤男寡女在一起不是那回事,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至于孙玉婵,他也感觉她对自己情意绵绵,非同一般。可是自己大仇未报,隐藏在龙潭寺就是为了寻找杀害父母的仇人,如今连仇人的线索都没有查访到,哪有心思谈论儿女私情呢?所以,他不想带着孟桂芝走,也不想走时看到孙玉婵难过的样子,就改变了主意,决定马上动身。他把孟桂芝支走后,写了一张纸条,带上孙太太为他准备的新衣装,打开机关钻进了地下室。那天晚上,大家把他送入地下室的时候,当时人多,孙天相虽然没有明说,却暗中示意过他,旁边有两个门,其中一个是连接外面的通道,发生紧急情况可以从通道转移。刘云飞记住了,但不知哪个门是通道,点着蜡烛照了照,就随手打开一道门,发现里面是个宝库,案子上摆放着一摞金条和各种古玩玉器,地上有个敞盖的木箱,装着数支崭新的长枪和短枪,旁边是两个子弹箱。刘云飞拿起一支盒子枪看了看,掰下弹夹,填满手枪子弹上膛别在腰上,又顺手抓两把子弹放进衣袋里。然后,从那里出来把门关好,打开了另一道门。 走了足有一百多米,刘云飞终于来到了通道出口。尽头是一个向下倾斜的台阶,走下台阶,迎面是水中洞口,从水什么透进一道白光。刘云飞断定这是在井水里,心想,好家伙,这通道出口太隐蔽了!不怪孙天相那么自信,宝库的门不上锁,旁人想找到这个入口进去太难了,除非井里的水干枯了,才会发现这里有个洞口。看得出来,赵刚是孙天相的亲信,他虽然知道有这个地下室,但他绝不会知道地下室有另外出口。可见孙天相对自己是多么信任,好在自己没动他宝物,要不他非伤心不可,一定认为看错了人。刘云飞得意地笑了笑,把衣物系在身上,向水里走去。 井壁是用石头砌墙的,参差不齐,刘云飞钻出水面,像攀登石墙那样,没用费事就从井里上来了。他四下看了看,这里是围墙西面的菜地。设计得很巧妙,这口井是用来浇灌菜地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井口周围搭着棚架子,种植一些黄瓜倭瓜等爬藤作物。现在正是秋季,空中吊挂着各类果实。 刘云飞迅速离开井口,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脱下衣服裤子拧干,然后穿上顺着庄稼地往赤山方向走。他听孙天相说过,大围子周围有鬼子的眼线,所以不敢大意。他过了碧流河来到南山坡,想起了杜喜凤,孙玉婵告诉过他,说杜喜凤已经离开家在亲戚那儿,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她母亲的病好了没有?他不放心,想去扎一头看看。可是,他发现身后有一队鬼子兵,是冲他来的,就打消了去杜家的念头,直接向赤山扁扁嘴奔去,想选择一个适当的位置把那些小鬼子处理掉。他边走边合计,这小鬼子真邪乎,自己那么小心,还是被发现了,一定是过河的时候被发现的。赤山自卫队被打散后,好像很平静,多少天没听到枪声了。还真像孙天相说的,“鬼子暂时没有动静,是因为你没露面,他们围歼了胡子,下一个目标就是你。只要你一露面,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对付你。”对付就对付,我不怕这帮狗日的。哼!还不知道谁对付谁呢,一会儿我就让你们好看。 在一片小松树林里,刘云飞隐蔽好。 追踪刘云飞的鬼子是一支执勤的小分队,他们专门守在大围子附近,原来三浦早就断定刘云飞藏在孙府养伤,虽然上次没搜查着,也不泄气,安排士兵日夜守着,相信刘云飞伤养好后必定会出现,只要出现就瞄准射击。多亏刘云飞是从通道出来的,要是走大门,可能刚出了大门就会挨枪。 刘云飞没过河之前就被鬼子发现了,他们一直在后跟踪,不敢乱开枪,想过了河再把他击毙,没想到刘云飞会轻功,比他们跑得快。鬼子们仗着人多,在后面紧追不舍。也是他们命该绝,刘云飞虽然袖子里的仅有三支飞镖,但有充足的子弹,别说十几个鬼子,就是上来一个宪兵小队,他也能对付一阵子。他心里有底,特别自信。 鬼子在明处,刘云飞在暗处,当鬼子兵猫着腰端着枪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出其不意地先击毙两个鬼子,然后跑向另一边,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很轻松地撂倒十多个鬼子,剩下两个鬼子见不妙,撒腿朝山下跑,刘云飞从鬼子的尸体上捡起长枪,“叭叭”两下,一枪一个。 刘云飞从山坡跑下来,卸下那两个鬼子的长枪和子弹,接着又找到那些被他击毙的鬼子,数一数,缴获了十三支长枪,百余发子弹。他把长枪捆在一起,扛在肩上开始向扁扁嘴一步一步攀登。 “干什么的?报个名号。”刘云飞刚走到扁扁嘴的山丫口,突然被几个端枪的壮汉拦住。 刘云飞瞅了瞅他们,反问道:“你们是那个绺子的?是赤山自卫队的吗?” 敢情这几个壮汉不认识刘云飞,见刘云飞扛着一捆长枪,十分傲慢,就一起围上来,要下他的枪。 刘云飞寻思寻思笑了,问:“刚才你们听到山后面的枪声了吗?那些鬼子都让我收拾了,你们以为自己会比鬼子厉害吗?” 一个岁数稍大一点的壮汉瞅瞅刘云飞,惊讶地:“你是神镖侠刘云飞?” 刘云飞说:“在下正是刘云飞。” 那个壮汉说:“恕小的们眼拙,我们当家的常提起你的大名,但我们没见过你。刚才我们听到山后面枪响,听你这么一说,我猜想你肯定就是那个刘云飞,别人不会有这么大能耐。呵呵!” 第三十七章 错失一次机会 刘云飞问:“你们当家的认识我?他是哪一位?是不是叫……” “哈哈,刘老弟,多日不见,我还以为你出遁了呢!”一个大汉从走上山坡笑着说。 “王彪!”刘云飞十分惊喜,“我约莫就是你。我不常走动,绿林好汉就认识你、夏老大还有那个什么鬼,夏老大不在了,催命鬼恨我不会说我好话,只有你能念叨我。” 王彪说:“这些日子,你蹽哪去了?我去龙潭寺找过你,那帮臭道士说,你已经走好长时间了。” 刘云飞说:“上次去杀尙方印挂彩了,我一直躲在大围子里养伤。你现在怎么样?” 王彪叹一声:“唉,别提了。走,到我们窝棚里喝酒,我慢慢跟你说。”上前把刘云飞肩上的那捆长枪拿下来,交给身边的一个壮汉。他就拿枪的机会,一手麻利地翻开刘云飞的衣领,看他脖子上有没有挂玉坠的红丝绳。自从他上次与何卫山谈话,也怀疑刘云飞是神医刘的儿子,想证实一下。 刘云飞可能是扛着枪翻山累了,热得满脸直流汗。王彪接过他肩上的枪,他就随意地解开外衣和内衣的衣扣,擦擦胸前的汗。 王彪两眼看得清楚,刘云飞胸前没有他想要看到的那块半圆玉坠。他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略感失望。 也正是刘云飞把玉坠送给了孙玉婵,胸前没有戴那块玉坠,错失了一次得知杀害父母仇人的大好机会。为了寻找这个仇人,刘云飞费尽了周折,不惜在龙潭寺当伙计做小工,可是惟一知道杀害他父母凶手的人就在眼皮底下,他却不知道。师傅当年只告诉他杀害他父母的仇人是山里胡子,究竟是谁?长得什么样?师傅说他还小,功夫还没有练到家,等他长大了武艺练成了再告诉他。可是,等他长大了,武艺也练成了,师傅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却发生了意外。他最后见到师父时,师父已身中数枪不能开口说话了。 事关重大,王彪没有看到玉坠,当然什么也不会说。这是涉及到一桩历史的血案,没有证实刘云飞的身份,他是不能顺嘴咧咧,随便说的。 刘云飞跟王彪走到一个断崖下面,这里瓦进去一块,上面的断壁像个天然的大石棚,可以遮风避雨,他们在石棚里面搭建了一排木草房。周围是一片山林,将木草房遮得严严实实,不是走到跟前,很难发现。 “怎么样?”从话音里能听出来,王彪对自己的营地似乎很满意。 “不错。这东面不远就是龙潭寺,我在龙潭寺呆了这么长时间,怎就没发现这个地方?”刘云飞望着断崖说。 王彪说:“这还是李锁柱以前打猎发现的,一个月前,我在他们家养伤,能走了他就把我带到这里,然后把失散的弟兄能联系上的都领到这来。” 刘云飞听说过王彪怎么受的伤,怕引起他伤感,就没细问,望着木草房的下方说:“这里隐蔽性挺好,但没有掩体,交起火来会被动挨打,应该修筑防御工事。” 王彪说:“我们已有准备,在这西侧,有个朝阳洞,地势险要,能攻能守,惟一的缺点就是洞小了点,能容纳十几个人。朝阳洞与这里成犄角之势,火力能连接上。” 刘云飞点点头:“嗯,要是那样还行。” 二人说话的工夫,二当家李锁柱已备好酒菜。王彪和刘云飞进屋里边喝边聊。 王彪告诉刘云飞,上一次赤山自卫队死伤过半,活下来的都回各中队另立了山头,催命鬼带三中队盘踞在赤山东北面围山河一带,郑光达带二中队躲藏在赤山西北面的庙岭,这次数他们一中队伤亡大,现在只召集到四十多人。 刘云飞问:“郑光达是谁?” 王彪说:“原先是二中队副队长,中队长上次阵亡了,他就把逃散的人重新组合起来,自封大当家。” 刘云飞说:“不认识这个人,以后有机会会一会。” 王彪说:“大队长一死,赤山自卫队就没了,没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很难再把赤山自卫队整合起来。现在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各自为战。” 刘云飞说:“这样更不错,省着树大招风,只要大家互相配合,齐心协力,不影响打鬼子。” 俩人说话投机,一直喝到天黑,刘云飞才告辞。 临走的时候,刘云飞把白天从鬼子那儿缴获的那些长枪和子弹送给王彪,留给他发展队伍打鬼子用。 孟桂芝收拾完东西,回来见刘云飞不在屋,发现床上有一张纸条,感觉不妙。她不识字,赶紧拿着纸条去找孙玉婵,见孙玉婵也不在屋里,便来到孙太太房间,正好孙玉婵和孙天相都在。 孙玉婵看孟桂芝慌慌张张的,问:“姐姐,怎么了?” 孟桂芝说:“弟弟不见了。”说着把纸条递给孙玉婵。 孙玉婵接过纸条,随口念出:“老爷、太太、小姐,谢谢你们这些日子照顾我,感激不尽。云飞有要事在身,恕不辞而别。姐姐不宜跟我奔波,望关照,早日促成婚事。我孤身一人无有牵挂,惟一亲人就才相认的姐姐,只要姐姐安好,我就放心了。后会有期。刘云飞留字。四四年十月六日。” “他走了。”孙玉婵念完纸条,呆住了,神情有些怅然。 孙太太说:“不能啊,他要出院子我能看见呀!” 孙天相一怔,什么也没说,马上出屋去了他的密室,打开机关进入地下室,点着蜡烛进宝库查看,见金条和宝物纹丝没动,完好无缺,只是少了一支盒子枪和子弹,不由笑了笑:“这孩子和他爹一样,不贪财。” 孙天相从宝库出来,按一下机关,将宝库门锁定。怪事,这么贵重的库房,以前为什么不锁?究竟为何,当然只有孙天相自己心里清楚。 孙天相打开出口的门瞅了一眼,他没有进入通道,而是把门关好,同样按一下机关,把这道门也封上。他从地下室上来,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像没事一样,溜达出了大门,朝周围望了望,见四下没人,便悠闲地来到菜地里,左瞅瞅,右看看,最后到井沿,把一只木桶挂在钩子上,放下摇把打上一桶水来。他搂水洗了把脸,叫一声:“啊,好清凉啊!” 就在这时候,南山坡响起了枪声。 第三十八章 做最坏的打算 孙天相惊了一下,向南山坡望了望,赶紧走出菜地回大院,见孙太太、孙玉婵和孟桂芝在大院的场地上,一个个都朝南山坡张望,满脸焦急的样子,走过来说:“这小子是个倒霉蛋,一出去就惹事。” 孙玉婵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上去晃着孙天相的胳膊说:“爹爹——怎么办呀?肯定是云飞遭遇鬼子了。” 孙天相安慰她说:“不要慌,他命大,不会有事的。” 孙太太双手合十,祈祷说:“神灵保佑,孩子你可别出事啊!你要是有个好歹,婵儿怎么办呀?” 孟桂芝突然掏出撸子,一脸凝重地说:“我去帮弟弟一把。”头前,她听见孙玉婵念刘云飞留下的纸条,看刘云飞临走还那样挂掂她,心里非常感动,不经意间,对刘云飞的感情更加深了一层,再无别的私心杂念,真的把他当做亲弟弟一样。 孙玉婵也拔出手枪,拉着孟桂芝的胳膊说:“走,我跟你一块去。” 守什么人学什么人。在刘云飞养伤这段时间,孙玉婵和孟桂芝守着刘云飞,看他伤势渐好,整天闲着没事,就央求他教她们鼓捣枪,怎样上子弹、开保险、瞄准、扣扳机,并在大院的空地上,放个长条凳摆上空瓶子,实弹操练。 “胡闹!”孙天相喝一声,阻止了她们,“你们去了不是送死吗?那小子会有办法对付鬼子的,不要你们瞎操心。” “那我们就无动于衷,干瞅着他被鬼子打呀?”孙玉婵一着急,头一次这样顶撞父亲。 “你们去顶什么用?”孙天相瞪孙玉婵一眼,“你等着吧,小鬼子马上就会派兵去增援,遇见你们还不得把你们抓起来呀!” 果然,孙天相刚说完,便听见急促的哨子声,不长时间,就见一队鬼子奔向南山坡。 这时,赵刚带领二十几个护卫队员跑过来问:“老爷,是刘公子跟鬼子吗?用不用我带弟兄们去策应一下?” “先不用,去也是白扯,你们帮不上他。”孙天相说完,冲一个护卫队员招手,“虎子,你过来。” 那个叫虎子的跑过来,问:“老爷,有什么吩咐?” 孙天相说:“你跑一趟,去看看怎么回事?不要带枪去,小心点,别害怕。你身上没带武器,鬼子看见你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好嘞。”虎子把手里的长枪交给赵刚,一溜烟跑去了。 虎子走后不久,南山坡的枪声停了。接下来,只见后去增援的鬼子晃悠悠撤了下来,仨一伙,俩一团,像是抬着什么东西。 等鬼子下了山坡没影了,虎子气喘吁吁跑回来告诉孙天相:“鬼子……鬼子抬下来……十三具尸体。” 孙天相说:“你慢慢说,你看没看清那些尸体都穿什么色衣服?都是黄色的吗?” “嗯。”虎子缓了口气说,“我躲在树后面看得非常清楚,都是一码黄皮子。” 孙天相脸上轻松了许多,对孙太太她们说:“你们都听到了吧?我心有底,那小子不会有事。他要是倒下了,鬼子肯定首先把他抬下来,好请功领赏。呵呵,我选那女婿,从小在月坑里我就看他行,将来肯定有出息。” 方才,孙玉婵和孟桂芝急得像什么似的,心怦怦跳,都吊到嗓子眼了,就差点没跳出喉咙。现在经孙天相这么一说,她们才咽了一口吐沫,把要跳出来的心咽回去。 孟桂芝瞅瞅孙玉婵,抿嘴笑:“看把你吓的,我弟弟是什么人,枪百发百中,镖指哪打哪。别说十几个小鬼子,就是都拉上去,他们也不是个儿。” 孙玉婵瞪她一眼,嘟囔说:“净事后来精神,刚才是怎地了?我看谁着急也没有你着急,比我都关心。知道的你是他姐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的什么人呢!”说完,扑哧笑了。 孟桂芝笑了笑:“随便你怎么说,只要我弟弟没事就好。” 孙太太瞅瞅孙天相,见他一脸凝重,就说:“你们姐妹俩别闹了,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做最坏的打算,说不定三浦今晚上就会带人来找麻烦。” 孙天相说:“夫人说得不错,他们死了这么多人,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来府上闹事。我现在最担心是你们俩,千万不能落到鬼子手里,你们俩要做好随时走的准备。” 孟桂芝问:“伯父,有这么严重吗?” 孙天相说:“还是提防点好,小鬼子不是人,是一帮兽,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掌灯时分,刘云飞晃悠悠回到龙潭寺。两个守门的道童见到刘云飞,如同见到魔鬼一样,“妈呀”一声撒腿往内院跑。 刘云飞虽然名声赫赫,还是一身孩子气,见道童往回跑,不由大笑:“哈哈——我是人不是鬼,小爷还活着呢!” 老龙道迎出来说:“刘施主,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让贫道寝食不安,好生挂惦。” 刘云飞抱拳道:“道长对不起,晚辈上次外出遇到些麻烦,耽搁数日,误了做工,薪水加倍扣除好了。” 老龙道说:“施主这是哪里话?现在是多事之秋,悍匪为患,龙潭寺如临水火之中,还倚仗施主多多照应呢!” 刘云飞说:“好说,好说,只要道长用到晚辈的地方,尽管吩咐。只要晚辈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老龙道说:“难得施主一片诚心,时候不早,施主奔波劳累,还是回屋早些休息吧。”说完,施一礼,扬长而去。 刘云飞回到四方堂(龙潭寺分东阁、西阁两处庙宇。东阁为正殿,西阁为藏经殿。东阁正殿两侧是厢房,东厢房叫四方堂,是寺内伙计的住所;西厢房叫西客堂,是道长和道士的住所),看几个伙计还没有睡,打声招呼,便卸下包裹,上炕展开行李就脱衣要躺下,这一路他实在是太累了。 “你先别躺下。”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伙计望着刘云飞说。 “尹兄,有事吗?”刘云飞问道。 “你的处境很危险,得赶紧离开这里。”说话的年轻伙计叫尹长亭,家在上屯住,因家境贫寒,十三岁就来龙潭寺做工,已经在这里呆了十二个年头,他平时把刘云飞当做小弟弟,关系甚好。 刘云飞愣一下,问:“尹兄,何出此言?” 第三十九章 小刘道 尹长亭说:“你不在寺里这些日子,二鬼子(伪军)带领鬼子兵隔三差五就到这里来,进来就搜查,打听你的下落,对老龙道说,‘刘云飞回来马上禀报,隐藏不报就把你抓起来’,老龙道害怕了,背后让我们盯着你回没回来。这里你不能再呆了,赶紧连夜逃走吧。” 刘云飞生气说:“老龙道刚才见到我没提此事,难道他一点不顾情面,真的要把我交给鬼子不成?” 尹长亭说:“老龙道阴着呢,你要小心为妙。我们是好兄弟,不忍心看你落到鬼子手里。” 二人正说着,一个小道士急匆匆进来,瞅一眼屋里的伙计,对刘云飞说:“刘施主,快走!道长已经打发人去报信了,鬼子马上就会来抓你。” 刘云飞起身下炕,抱拳道:“谢谢道兄冒着风险来相告,小弟这就离开。” 那小道士说:“不要客气,快些走吧。”说完,开门走了。 一个年长的老伙计感叹说:“这小刘道还真挺仗义的。” 这个被称“小刘道”的道士,是后来龙潭寺的第二十一代掌门,姓刘,俗家名字刘长海。当时只有十八九岁,和刘云飞年龄反复,为人正直,对待寺里的伙计如同兄弟一般,待人处世与老龙道截然不同。那天晚上,他暗中发现老龙道派两个道士去上屯向鬼子报信,便偷偷来通知刘云飞,才使刘云飞逃过一劫(笔者儿时见过小刘道,高高的个儿,身材匀称,头上挽着发髻,插一根长长的银簪,五官端正,满面红光,和蔼而慈祥,穿一身道衫,走路的时候,挺胸抬头,目视前方,快步如风,无论身后有何动静,从来不回头观望,有一种仙风道骨的道人风范。小刘道平易近人,与当地民众的关系甚好,家父是小刘道俗家好友,空闲常来我们家做客,故而印象深刻)。 小刘道走后,刘云飞收拾一下东西,便和同室的伙计们道别,走出四方堂,翻越围墙离开龙潭寺,直接去了他的小木屋。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小木屋的山崖下方有个狼的洞穴,里边住的正是上次他阻止赵刚他们追击的那群狼,龙潭寺的道士和伙计都知道这里有狼,谁也不敢到这儿来的,他的小木屋绝不会被人发现,住在这里一定很安全。 “噢呜——噢呜——”狼们发现了刘云飞,像见到了老朋友似的,发出一阵长嗥。 刘云飞听到狼叫,更加放心了。这一晚,他睡了个安稳觉。 然而,大围子里的人这一晚却不安稳,让小鬼子好个折腾,弄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下午,南山坡响起了枪声,四家子宪兵队的山本小队长立刻给三浦打电话,说他们巡逻小分队发现了那个叫刘云飞的飞镖刺客。三浦立刻下令增派兵力,一定要捉住那个刘云飞。可是,等山本带一队鬼子赶到,枪声早停了,连刘云飞的影子也没看到,只好抬着士兵的身体撤回。 三浦听说没捉到刘云飞,又让他打死了自己这么多人,暴跳如雷,立即调动上屯、八家子的宪兵队与四家子宪兵队会合,傍晚的时候将大围子团团围了起来,向孙天相讨说法,逼他交出飞镖刺客刘云飞。不然,就开战,把大围子里的人统统杀光。 大敌当前,孙天相沉着应对。他心里很清楚,三浦之所以这么嚣张,敢把上屯的大队人马也调来,是因为赤山自卫队垮了,失去了牵制,如果是以前,三浦绝对不敢这么做。大围子现在是孤掌难鸣,鬼子的兵力超过自己一倍,真要打起来,自己胜算小之又小,无疑是拿鸡蛋碰石头。孙天相是头脑的聪明人,他会审时度势,绝不会拿家人和近百个弟兄的生命开玩笑,去和鬼子死打硬拼。 孙天相毕竟是孙天相,他让人把大门打开,亲自出门和三浦对话,仅这一举动,就令三浦吃惊不小。 “三浦大队长,你大动干戈包围我大围子是何意?”孙天相身穿一身青长褂,威严站立在三浦的对面,不亢不卑地责问道。 三浦嚎道:“那个飞镖刺客刘云飞,今天又枪杀了我们十三个勇士,你做如何解释?” 孙天相淡淡一笑:“他枪杀了你们的人,与我有什么关系?” 三浦说:“怎能说没有关系?你们关系大大的。上次在南山坡发生误会,就是这个刘云飞救了救走了你的女儿,你还想抵赖不成?” 孙天相说:“他救过小女不假,但除此之外,我们再无任何关系,也没有什么来往。” 三浦说:“孙先生,你不要狡辩了。自从上次刘云飞刺杀了尚屯长和金翻译官,他就一直呆在你府中养伤。” 孙天相说:“三浦太君的记性怎会这么差?上次,你不是带人来搜过了吗?大院所有的地方你们都翻个底朝天,找到人了吗?今天又说这种话,岂不是栽赃陷害,存心刁难孙某?” 三浦冷笑一声:“孙先生,你不承认也不好使。实话对你说,我断定刘云飞在你府上,所以安排巡逻队在这里日夜守候,用你们中国的话说叫守株待兔。今天下午,正是我的巡逻队发现了刘云飞从府上出来,才一路追到南山坡,结果遭了刘云飞的暗算,全部殉难。” 孙天相说:“三浦,你不要睁眼说瞎话!你说刘云飞从我府上出去的,谁看见啦?你光嘴说不行,得拿出证据来,你们的人当中,谁能出来证明?”孙天相这一招够绝的,他知道那些看见刘云飞从大围子出去的鬼子都死了,不能开口说话,所有才这么说。 三浦气得直瞪眼:“你,你的,你的狡猾狡猾的。”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各说各的理,争讲了半天也没解决问题。三浦是带着满腔怒火来的,事先就做好了开战的准备,寻找到一个借口,或者抓住某一个把柄,就会开火。怎奈孙天相临危不惧,据理力争,不和你硬碰硬,弄得三浦理屈词穷,打也不是,撤也不是,一时没了主意。 第四十章 和狼在一起 就在三浦进退两难的时候,一个伪军士兵骑马跑来报告:“据可靠消息,刘云飞已潜回龙潭寺,何营长正亲自率队前往捉拿。” “幺西,回去禀告你们何营长,捉到刘云飞,立刻押送到宪兵中队部,我要亲自审问。”三浦对那个伪军士兵命令说。他是个中国通,金元宝死后,再没有找中国人做翻译。 孙天相听了,心一慌,但马上又镇静下来。看那个伪军士兵骑马走了,突然硬气起来,厉声道:“三浦,怎么样?刘云飞明明在龙潭寺,你却非说在我府上,大兵围困,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居心何在?” 三浦瞅瞅孙天相,一时语塞,哼了一声,挥下手:“撤!”包围大围子的宪兵队迅速撤走了。 孙天相回到室内,把伪军去龙潭寺抓捕刘云飞的事说了。孙太太和孙玉婵、孟桂芝听了立刻就惊呆了。 “那怎么办?”孙太太问。 “能怎么办?等着听信吧。”孙天相说。 “我现在带人去龙潭寺看看?”赵刚跟随孙天相进屋,等候安排。 “现在去不顶用,那小子要是没逃出来,肯定是被抓住了,说不好正在路上押送呢!”孙天相说。 赵刚想了想,说:“那我们就在上屯通往八家子的路上埋伏,把刘公子从伪军那里救出来。” 孙天相晃晃头说:“不行,你想到的鬼子早想到了,他们会派重兵护送,不是那么容易的。先别着急,等一等看看,多派几个人去打探一下,等弄准了再说。” “好,我去安排一下,”赵刚说完出屋。 孙玉婵听了父亲和赵刚的对话,觉得营救刘云飞没有什么希望了,实在忍受不住,“咿咿”哭了起来。 孟桂芝此时却能沉住气,显得异常冷静,她安慰孙玉婵说:“妹妹先不要哭,我弟弟身手不凡,不是谁想抓就能抓到的。我有一种预感,他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说不定在那个小屋里睡大觉呢!” 孙天相瞅着孟桂芝:“小屋?什么小屋?” 孟桂芝说:“是他在山上平时练功的场所,非常隐蔽,谁都不知道,就我去过。” 孙玉婵似乎看到了希望,马上擦一下眼泪说:“在哪儿?走,现在就领我去。” 孟桂芝笑了笑:“用不着去,妹妹,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他不会有事的。” 鬼子撤走以后,大围子一直很平静,可孙天相却忧虑不安,那颗心始终平静不下来。他敏感地意识到,这种平静不是好事,很可能让你预料不到的事儿即将发生。 此时,孙天相首先想到了女儿孙玉婵。女儿是他的命根子,千万不能出事。 想着想着,孙天相便开始懊恼,有些沮丧,自己这么一个在赤山一带跺一脚地都颤的人物,竟然连自己的女儿的安全都保证不了,枉为人也! 孙天相突然想到了刘云飞,心想,这小子别看他岁数小,可比我孙天相强多了。他能在鬼子的枪林弹雨中,毫发未损地救走自己的女儿;能在受伤的情况下击毙尙方印金元宝,带着孟桂芝回大围子;能在鬼子和伪军的追捕中安全脱险,还枪杀了那么多鬼子,太不一般了。想到这儿,孙天相突然做出一个重大决定,把女儿交给刘云飞,既然他是神医刘的儿子,他就是自己的女婿,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女儿,女儿在他那儿比在自己这儿安全。 于是,孙天相去找孟桂芝,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说了,让她带他们到山南面去找那个小屋,见刘云飞。 这天上午,孟桂芝带着孙天相、孙玉婵、赵刚和三十多个护卫队员离开大围子上了南山坡。翻过扁扁嘴奔龙潭寺方位,最终找到了那个隐秘的小屋。 刘云飞正在树林里和几只大灰狼在一起,用篝火烧烤狼送给他的狍子大腿。见孙天相一干人前来,便喝退群狼,丢下未烤熟的狍子腿,带孙天相、赵刚、孙玉婵和孟桂芝走进小屋。随他们来的那些护卫队员倒也机灵,迅速散开,围在在小屋外面警戒。 孙天相进屋就问:“你怎会和狼在一起?不怕吗?” 刘云飞微笑说:“不怕,那些狼跟我有一种特殊感情。” 孙天相又问:“狼不是怕火光吗?刚才你在火堆上烤肉,它们怎么还在你身边趴着?” 刘云飞笑着说:“它们相信我,已经习惯了。只要我住在这小屋,它们就给我送猎物的大腿来,看着我烤熟吃。呵呵,狼有时候比人聪明着呢!” 孙玉婵关心地问:“你离开我们家那天晚上,伪军不是来龙潭寺抓你了吗?你是怎么脱险的,让人好个挂念。” 孟桂芝说:“这是真的,妹妹为你都哭了,非让我带她来找你,很怕你有个好歹。” 刘云飞说:“谢谢小姐挂掂。那天我从你家出来,击毙了追踪我的鬼子,翻过扁扁嘴遇见了原先赤山自卫队的中队长王彪,跟我喝了点酒,回龙潭寺刚要躺下睡觉,有个叫尹长亭的伙计告诉我鬼子来龙潭寺搜查我,接着小刘道来通知我说老龙道派人去上屯报信了,让我赶紧逃。那天多亏他们,要不我现在还不知在哪儿呢!” 孙天相说:“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鬼子已经盯上你了,得尽快离开这里。” 刘云飞说:“我暂时还不能走,我来这儿的目的是查访杀害我父母和师傅的仇人,现在还没查找到,我不能就这样走了。” 孙天相说:“仇是要报的,但先保住性命要紧。只要人在,就有机会报仇。今天我把女儿带来亲手交给你,你赶快带她走吧。” 刘云飞愣了一下,说:“您把小姐交给我?让我带她走?不可,不可。” 第四十一章 玉坠里的秘密 刘云飞愣了一下,说:“您把小姐交给我?让我带她走?不可,不可。” 孙天相说:“有什么不可的,她是你的未婚妻,大难当头,我不把她交给你交给谁?” 刘云飞说:“您何出此言?请明示。” 孙天相说:“好吧,我现在就把实情告诉你。”于是,他把隐藏在心底十八年的秘密讲给刘云飞听。 原来,孙太太和孙天相结婚十年一直没有开怀,找多少大夫看也不见效果。后来,孙天相听人说西阳沟有个神医刘,医术高明,专治疑难病,便登门拜访,请神医刘到家里为夫人看病。 神医刘原名叫刘庆安,年仅二十岁,刚结婚生子。他来到孙府为孙太太号完脉,开了一剂药方交给孙天相,很谦虚地说:“我开的是补药,让太太坚持服用,即使不能根治太太的病,对她身体也不会有害处。” 孙天相见刘庆安说的是活络话,心里不塌实,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按刘庆安的药方抓药,煎了给夫人当补药喝,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时隔半年,孙太太容光焕发,粉脸含春,竟然神奇般地怀上了。孙天相喜出望外,心里合计这回一定得好好赏赐刘庆安,以报他的大恩大德。 这日,孙天相在村头遇见刘庆安去给人看病回来,满脸堆笑,非要让刘庆安去府里坐坐。 刘庆安从来没看见孙天相这么笑过,笑的连嘴都闭不上了,本来眼睛就不大,一笑就眯道缝了。他知道孙天相好客,不想去麻烦,孙天相硬是把他拽到家里。 孙天相把刘庆安引到客厅让上座,打发下人去备一桌丰盛酒席,自己亲手为刘庆安泡茶端水。 刘庆安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言谢。孙天相阻止他说:“贤弟,不要客气,是我谢你才对。” 酒席摆好,孙天相一边敬酒,一边夸赞刘庆安说:“贤弟年纪轻轻,医术就如此高明,可谓神医,赛华佗。” 刘庆安谦虚说:“孙东家过奖,我情受不起。治好太太的病,是被我蒙对了而已。” 三杯酒下肚,孙天相格外兴奋,满脸微笑说:“贤弟医好了我太太的病,让我们孙家后继有人,真是我们的大恩人,我已和夫人商量好,打算赐给贤弟二十亩良田和一座豪宅,不知贤弟嫌不嫌少?” 刘庆安闻言离座而起,正色道:“万万不可,行医看病是我的份内事,怎能贪功获取东家财物?你们的心意我领了,钱财我是绝对不会收的。” 孙天相见刘庆安有如此胸襟,暗暗敬佩,朗声道:“贤弟不贪钱财,真乃君子也!可也得让我表示表示一点心意啊,我送点什么呢?”坐那儿想了想,突然笑道:“有了。”起身去了密室,不大工夫捧回来一个古香古色的木匣子,放到刘庆安面前打开,露出金火火的黄布包,再缓缓地揭开黄布,又现出一个精巧的小木盒,打开小木盒轻轻地取出一个叠得板板整整的紫红绒布包。 刘庆安在一旁看得仔细,见那个紫红绒布包被里三层外三层裹着,不知道里面藏的是什么贵重宝贝。 孙天相小心翼翼地解开紫红绒布包,立刻露出一对晶莹白透的半圆玉坠。孙天相冲刘庆安神秘一笑,将两块玉坠托在手心里摆放一起,出现一个正圆形,像夜空中圆圆的月亮,发出柔和、温润、明洁的光泽。 刘庆安眼前一亮,倍加小心地从孙天相手中拿起一块半圆玉坠仔细观看,见玉坠质地细腻光洁有如羊脂般,工艺精雕细刻,抚之有温润脂滑之感,失声叫道:“好玉!” 孙天相抚摸着手中的玉坠,郑重其事说:“这对玉坠是我家祖传之物,听我父亲说是汉代流传下来的羊脂白玉,是上品中的上品。光莹细腻,完美无暇,当今极为罕见,堪称无价之宝。现在我把一块给你家宝贝儿子,一块留给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愿我们两家结下永世之好,等我孩子出生,如果是儿子,就与你家玉郎结拜为兄弟,如果是个女儿,将来就与你家玉郎结为夫妻,你看如何?” 刘庆安说:“这么贵重的宝物,我如何擎受得起?您还是自己保存着吧。” 孙天相道:“贤弟此言差矣,是宝物金贵,还是儿女金贵?我这是送你家儿郎的,也不是送与你。为后辈着想,贤弟没有理由推辞,赏老哥的脸收下吧。” 刘庆安见孙天相诚心诚意,如果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便欣然接受,答应了此事:“好,我就高攀一把。如果太太生的儿子,让他们结为兄弟,要是闺女,就让他们结为夫妻。” 孙天相便与刘庆安击掌:“一言为定。” 听孙天相讲完,仍然不大相信,喃喃说:“这是真的吗?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儿,单单就让我碰上了?”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半圆玉坠可以作证。”说着,孙天相把孙玉婵交给他的玉坠从怀中取出来,递给刘云飞说:“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你身上戴的那块玉坠?” 刘云飞看一眼说:“不错,这是我送给小姐的那块玉坠。按您刚才讲的,小姐身上也该有同样一块玉坠才是。” 孙玉婵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到父亲这样详细讲玉坠的事儿,以前她只知道自己身上戴的玉坠是她婚姻的信物,苦苦等待那个戴同意玉坠的人出现。那天她看见刘云飞身上的玉坠,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心一下踏实了。现在听刘云飞这么说,便大大方方地从脖子上摘下玉坠,递到刘云飞手里。 刘云飞把两块玉坠并在一起,完全吻合,圆圆的,晶莹透彻,如同一轮明月,不由叹口气说:“那好吧,既然是老天这么安排的,我就带小姐一块走吧。”说完,把两块玉坠都交给孙玉婵。 孙天相说:“我这个当爹的,问一句不该问的话,你打算带着玉婵去哪儿?” 第四十二章 离别 刘云飞说:“我打算去北边,听说那里有一支革命队伍,叫抗日联军,专门打小鬼子的。我想加入革命队伍,多杀鬼子,把他们早点赶出国门去,求天下太平。” 孙天相说:“好,我们就等这一天。无论你去哪儿,都要照顾好我女儿,她娇生惯养不能吃苦,你要多担待一些。” 刘云飞说:“伯父放心吧,我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不然,怎么会对得起死去的父母?父母为我定的亲,我会珍惜的。” 孙天相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刘云飞叹口气说:“只可惜我的仇人还没有查找到,为父母师傅报仇的事儿只能先放一放了。” 孙玉婵看看赵刚,又看看孟桂芝。问:“姐姐,你跟我们走吗?” 孟桂芝说:“我不跟你们去了,你们小两口亲亲我我,出双入对,我跟你们在一起会碍事的。” 孙天相说:“不去就不去吧,我回去抓紧帮你和赵刚把婚事办了,大围子里有闲房子,随便挑一间住。” 刘云飞说:“那我就放心了,赵大哥,你要对我姐好点,不能欺负她,如果让我知道你对她不好,我不会饶你,有你好果子吃的。” 赵刚笑了笑:“刘公子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待她的,不会让她跟我受委屈的。” 孙玉婵含着眼泪说:“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姐姐,我妈身体不好,你要替我照顾我妈,拜托了。”说着就要给孟桂芝行大礼。 孟桂芝赶紧拦住她,说:“妹妹放心走吧,伯母对我有恩,我会守在她身边替你尽孝的。” 孙玉婵扑进孙天相的怀里,哭着说:“爹爹,您要多保重,等女儿回来一定好好孝敬您。” 孙天相抚摸着孙玉婵的肩膀说:“好女儿,放心去吧,我和你妈妈不会有事的。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那个娇贵的千金小姐了,跟着云飞要勇于吃苦,学会怎样照顾自己,做一个坚强的女人。” 几个人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就等着分别了。刘云飞拿起孙玉婵带来的包裹准备系在腰上,好启程。 “先等一下。”孙天相突然上前把刘云飞孙玉婵拉到身边,仔细看看,满心欢喜地说,“你们俩跪下,在我面前磕头,拜堂成婚吧,从此以后你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在一起方便。”说着,从孙玉婵身上取下两块半圆玉坠,拿在手里看了看,又亲手分别给刘云飞孙玉婵挂在胸前。 刘云飞和孙玉婵都感到突然,互相瞅瞅,不知所措。孟桂芝在旁边笑着说:“这是大喜事啊!你们还等什么?快跪下磕头呀!” 孙玉婵拉着刘云飞冲孙天相跪下,感激说:“谢谢爹爹想的周到,成全我们。” 赵刚抢着说:“我来当司仪,你们俩听我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刘云飞和孙玉婵按赵刚喊的节奏拜完,孟桂芝把他们扶起来,满面笑容说:“恭喜你们,祝你们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孙玉婵喜极而泣,抱住孟桂芝依依不舍。 这时,扁扁嘴方向传来了一阵枪声。孙天相催促说:“你们别磨蹭了,赶紧走吧。” 刘云飞提着包裹,和孙玉婵出了小屋,正朝山下走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狼嗥:“噢呜——噢呜——” 紧接着,嗥声一片:“噢呜——噢呜——”“噢呜——噢呜——”“噢呜——噢呜——呜——” 刘云飞走了,狼群也跟着消失了。从此,人们在赤山再也没看到狼和听到狼的嗥声了。 一年后。 就在刘云飞孙玉婵离开赤山的第二年秋天,日本政府宣告无条件投降。随后,八路军收复了辽南(八路军挺进东北,先改称东北人民自治军,后又改称东北民主联军,但当地老百姓习惯称八路军),万福庄地区得以解放,当时为盖平县万福区。时隔不久,国民党军队便占领了沈阳以南的辽阳、鞍山、海城、营口、大石桥等重要城镇。接着又调来五十二军和新六军准备继续向辽南进犯。营口、大石桥与盖平县接壤,近在咫尺,在这关键时刻,辽东省委为了应付战争情况的变化,根据党中央加强东北工作的指示和我们党同国民党争夺东北斗争的需要,于一九四六年五月十五日发出了通知,决定在盖平(盖州)、复县(瓦房店)、庄河、岫岩四县的边界山区成立万福县。“将盖平东南部之万福庄一带地区(即碧流河流域)及城南之熊岳城区、庄河之桂云花区及复县之俭吉、安波、同益、万家岭、李官等区(即伪满时之村)划归万福县。”以此作为新生的革命根据地。 万福庄距敌占区较远,又远离铁路沿线,而且是通往盖平、庄河、岫岩和复县的交通枢纽,其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万福区变为万福县后,将赤山方圆三十五个自然村划为赤山区。 赤山区就设在四家子村,孙天相很开明,八路军一进来,他便主动把前四合院让出来,给区政府使用。没用人告诉,自觉地解除私家武装,将枪支弹药全部上交。孙天相这一举动,得到了区委书记和区长的赞赏。 区委书记和区长是两个年轻人,书记姓陈,叫陈文祥;区长姓沙,叫沙祖兴。二人都是从关内派来的革命干部,他们带领工作队一进入赤山区,就组建区、村农会,发动群众减租减息,向汉奸、恶霸地主及其狗腿子进行清算斗争。 可是,陈文祥、沙祖兴的工作开展得并不顺利。原因是赤山一带有多股土匪,尤其是何卫山一伙日伪军的残余势力,暗中与当地的土豪劣绅相互勾结,枪杀农会干部,掠夺群众财物,阻挠和破坏区政府工作,企图颠覆新生政权。万福县委得知这一情况,立即让县保安团派兵,前往赤山区对付土匪。 第四十三章 举贤不避亲 当时,县保安团的主力都调往前线去了,只留下一个连的兵力负责保卫县政府驻地。县保安团无兵可调,只好新组建一支小分队,从队长和多数战士都是从前线运来的伤员。队长叫林志强,在攻打海城战役中左肩中弹,伤势好转正要返回主力部队,经县保安团请示上级留了下来。林队长带领小分队刚进入赤山区,就碰上何卫山的伪军抢老百姓的牲畜,双方便交上了火。之后,双方又交战几次,怎奈我方兵力少,一时难以将何卫山的残余部队歼灭。 这日,陈文祥、沙祖兴和林志强正在研究如何制敌,一个战士进来报告,说房东孙天相有要事求见。陈文祥看看沙祖兴和林志强,点头说:“好,请他进来。” 孙天相走进屋,微笑说:“领导在研究工作,恕孙某莽撞前来打扰。” 陈文祥让孙天相坐下,问道:“孙先生,有事吗?” 孙天相说:“没什么大事,我来只想向你们提个建议。” 陈文祥说:“好哇,有什么建议你直说不妨。” 孙天相笑了笑说:“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是在研究如何对付山上那些匪徒。你们来的时间短可能还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我想把所知道的告诉你们。” 陈文祥点头说:“好,你说吧。” 孙天相说:“现在赤山一带共有四股土匪,实力最强的是何卫山的伪军,有一个营的兵力。另外三股土匪也不可小视,催命鬼手下有一百多人,郑光达和王彪手下也有七八十人,这三人以前都是赤山自卫队的头目,后来自卫队被鬼子和伪军打散了,才各立山头为非作歹。以你们目前的力量,剿灭哪股匪徒都非易事。我建议你们,要想对付他们应该先壮大自己的队伍。” 陈文祥说:“国民党的军队已经占领了营口和大石桥,正准备向辽南进攻,我们的大部队都在前方了,哪还能顾及了这些土匪呢!” 孙天相说:“根据战事需要,你们区里可以建立一支自己的武装分队呀!” 林志强赞成说:“这个建议好,可是一时半会也组织不起来呀!” 孙天相说:“这不用愁,我府上就有现成的护卫队,我解除武装后,虽然走了一些,还有五十多人呢!别小看他们,过去都是抗日的勇士嘿!” 沙祖兴瞅瞅陈文祥,担心说:“他们过去是地主武装,能靠得住吗?” 孙天相说:“这你们放心,他们过去虽然是为我做事,但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不欺负老百姓,靠得住。” 陈文祥说:“可以考虑,如果真像孙先生说得那样,我们可以请示一下县里,把他们接收过来,从中挑选一批骨干,建立区武装中队,配合县保安团林队长他们作战。” 孙天相说:“据我所知,那四股土匪头子,王彪这人比较正派,你们可以劝降,把他的人马收编过来。只要他过来了,剩下催命鬼、郑光达他们暂时就不会和你们作对,你们就可以集中力量对付何卫山了。” 陈文祥点头说:“孙先生这个建议不错,可是我们跟那个王彪不熟悉,他也不会相信我们,怎么能劝降他呢?” 孙天相说:“王彪这人心高气傲,一般人说服不了他,但这个人重义气,有一个人跟他有交情,会把他降服,可惜他不在这儿。” 沙祖兴问:“谁?他叫什么名字?” 孙天相说:“叫刘云飞,他是我的女婿,一年前,他为了躲避鬼子的追杀,带我女儿离开了这里,最近捎信来,说他们参加的部队已改编为辽南独立师,现在就驻扎在盖平县城。如果他要在这儿就好了,他对这里熟悉,会对你们有帮助。” 林志强睁大眼睛,瞅瞅孙天相说:“噢,刘云飞是您的女婿呀?你您的女儿是不是叫孙……孙玉婵?” 孙天相惊讶说:“林队长认识我的女儿啊?” 林志强说:“何止认识,打海城时我负了伤,你女儿在团卫生队还给我包扎过伤口呢!我和你女婿是一个营的,他是一连连长,我是三连副连长。在我们这些连长中,属他岁数小,而且就他有妻子还在一个团里,所有大家都认识你女儿。” 陈文祥惊喜地:“哎呀,原来孙先生的女儿女婿也是我们的同志啊!哈哈,我们是一家人哪,好哇!” 孙天相说:“惭愧,我能及时解除武装,上交武器,都是我女儿捎信让我那么做的。那些人之所以还没遣散走,是因为我跟小鬼子较量,他们这些年跟我出生入死,我不忍心让他们就这么走了,怕人家说我过河拆桥,是个不仁不义的人。” 陈文祥说:“孙先生不用解释,我们明白。你这些建议都很好,一会儿我们好好研究研究。” “那好,我回去了。以后有需要我尽力的地方,尽管吩咐,千万不要客气。”孙天相说完走了。 孙天相走后,林志强说:“孙先生说的那个刘云飞,有勇有谋,作战非常勇敢,在打海城时,他带领一连冲锋陷阵,击溃了一个国军营,活捉了敌营长,在全师通报嘉奖。如果请求上级能把他调过来,对我们剿匪会起很大作用。”沙祖兴说:“对,把孙财主的女儿也一起调回来,我们这里缺少本地干部,如果她回来协助我们工作,孙财主肯定会支持她,在赤山方圆属孙财主势力大,只要他带头减租减息,我们的工作就会顺利开展了。” 陈文祥表示赞同,立刻向县里请示汇报。 自从八路军开进万福庄,大街上所有的妓院已全部关闭,那些妓女被集中学习教育后全都回家或投亲靠友。往日悬灯结彩的怡春院现在变得死气沉沉,再也看不到嫖客你来我往与女妓调情骂俏的喧闹场面,再也听不到那种迷人的招呼、弹唱、嬉笑、浪叫的声音。 此刻,只有女主人雪里红独自站立在大厅,留恋地望着楼梯,有种说不出来的惆怅和伤感。 第四十四章 雪里红 雪里红天生个美人坯子,虽三十已过,但风韵犹在。胸部、肩部、臀部都有着起伏的曲线,那曲线是生动的、诱人的,实实在在地划出女性身体的肉感来。正因为她身段美,脸盘也俊,不知得到多少个男人的欢心和满足。她在怡春院从做妓女到当老鸨已经十五个年头,习惯于那种整日拥有男人的生活和热闹的场面,现在这般冷清和孤独让她着实难受。 下半晌,怡春院的房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三个丑陋男子。雪里红看三个男子其貌不扬,贼眉鼠眼的,就没好声说:“这里现在已经关停了,你们还来此做什么?” 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瘦弱男子沉声道:“你说来做什么?来向你要人!” 雪里红笑道:“这里的姐妹都被政府放回家了,你们还找我要什么人?” 那男子骂道:“你他妈的的记性太差,才几天就忘了,要什么人?要小白鹅!” 雪里红睁大眼睛你:“你?你是宋大——爷?”她看清站在眼前的丑男子正是前年大闹怡春院的宋大干,显得很惊讶。 不错,此人正是两年没露面的宋大干。另两个一胖一瘦的小青年,是他的两个弟弟宋老三和宋老四。宋老三、宋老四都有名字,因为宋老二叫宋大干,人们都不叫小哥俩的名字,随着叫宋二干,宋三干。 雪里红见仨人阴沉着脸,装出一副很胆怯的样子,赔笑说:“三位大爷请坐。” 宋大干直眉瞪眼地说道:“别废话,你赶快把小白鹅交我,我好带她回家。” 雪里红笑吟吟说:“她已经离开这儿一年多了,你走后她就走了,现在叫我怎么交给您呀?” 宋大干恨声道:“你他妈的真可恶!当初你要是让我把她领走,哪有这些罗嗦?真后悔当初不一枪毙了你!” 雪里红倚在桌边哀求说:“都怪我当时糊涂,大人不记小人过,宋大爷,求您看在熊老板的份上,就饶了我吧。只要您能开恩,让我做什么都行。”她知道宋大干和熊老大的关系密切,故意抬出熊老大唬一下。 谁知宋大干不买账,横眉竖眼说:“现在谁也救不了你,要是不把小白鹅交出来,我就在这地场把你大卸八块!” 雪里红似乎害怕,一个劲儿地求饶。 要说宋氏三兄弟中惟有老四宋三干怜香惜玉,他看雪里红可怜,就替她求情说:“二哥,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已经求饶,你就别再难为她啦。” 雪里红望着宋三干,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宋二干淫笑说:“是啊,二哥,我看这小娘们长得挺俊的,既然找不到那个什么小白鹅,不如你干脆就把她弄走得了。” 宋大干看了雪里红一眼,阴笑道:“行,我好多天没碰女人了,不如我们哥仨先把她拽到楼上摆弄够了再说。” 雪里红听了,心一下紧缩起来。她知道宋大干是那种好色之徒不会轻易放过她,原以为会像宋二干说的那样把她带走,没料到他现在就要…… 其实,宋大干对雪里红早就有想法。那次熊老大领宋大干到这里来,他第一眼看到她就对她有心思了。主要是她那双眼睛瞅人时像蒙上了一层雾,如幻如梦,勾魂夺魄。还有她接待客人唇边漾着笑,那笑让他有些神魂颠倒。那次,他虽然得到了小白鹅,但离开怡春院时还是偷偷瞄了雪里红两眼。现在他找不到小白鹅,怎能轻易放过她?等不及似的对宋二干说:“还等什么?快把她弄上去呀!” 宋二干会意,上去把雪里红架起来就往楼上拽。 雪里红突然冷笑一声,大声道:“你们的胆子可真大,这周围到处都是八路军巡逻队,过一会就进来搜查一次,不怕把你们都抓起来啊?” 宋三干道:“二哥,她说得对,这里是是非之地,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要是为这事给抓起来多丢人。” “那也不能便宜她了,走,把她带回家去。”宋大干瞅着雪里红说,“你最好乖乖听话,在路上见着人敢出声,我就一刀捅死你。” 雪里红说:“只要你们能好好待我,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几人离开怡春院,默默地走了一段路,雪里红突然说:“你们陪我去趟熊老板家吧,我这些年积攒的钱和金银首饰都存放在他那里,我把它取出来再和你们一起走。” 宋大干迟疑一下,板着脸说:“不行,别想跟我耍什么花样!”他知道雪里红和熊老大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熊老大出面干涉,眼看到嘴的肥肉就没了。 这时,一队巡逻战士迎面走来,宋大干哥仨一阵紧张,松开了雪里红。而雪里红装作没事一样,神态自若,有说有笑。待巡逻战士走远,雪里红一反常态,麻利地从腰间拔出手枪顶住宋大干的后心命令说:“少废话,不去也得去!”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宋大干哥仨防不及防,目瞪口呆。 宋大干没想到雪里红会来这么一招,不得不服软说:“你把枪收起来,我们陪你去就是了。” 宋大干哥仨这次从北边回来,先前身上是携带短枪的,只因一路上检查严格,才不得不把枪丢掉。现在手里没家伙,只好受制于人。 雪里红毫不犹豫收起枪,嘲讽说:“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年月,你还以为是小日本在的时候逞能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到处都是当兵的和警察,就凭你们还想把我带走吗?” 宋大干瞅瞅雪里红,哑口无言。 宋三干看雪里红突然变了个人,怕惹出什么事来,就对雪里红和和气气说:“大姐,刚才都是我们不对,现在你去你的,我们走我们的,就当没有那么回事行吗?” 雪里红看宋三干一眼,扑哧笑了,拍拍他肩膀说:“放心吧小老弟,就看刚才你能为我说情,我不会伤害你的。” 宋二干问道:“你是什么人?干吗非逼着我们跟你去?” 雪里红拉下脸说:“少啰嗦,叫你去你就去!” 宋大干叹道:“算我看走了眼,原来你已经料到我会来怡春院,早就有准备啊!” 雪里红淡淡一笑,没言语只顾往前走。 第四十五章 庐山真面目 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店铺的招呼声,路人的欢笑声,学校的歌唱声,各种声音融汇在一起,充分体现了解放以后万福庄的社会秩序和人们的精神面貌。 这一崭新的景象,足以让远道归来的宋氏兄弟爽心悦目。可是他们却无心观赏,因为有一支枪口暗中指着他们。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凭宋氏兄弟的本事,就算雪里红手中有枪,哥仨想制服她逃脱不成问题,何况雪里红压根就没戒备他们。关键是雪里红为什么逼他们去熊老大那儿,宋大干带两个弟弟从北边回来,本想先去拜访熊老大,可他从熊老大那儿借的四百块大洋都让他霍霍了,现在拿什么还他?虽然熊老大说过不要了,但欠人钱终归是要还的。别看宋大干相貌不咋样,却非常要脸面。所以雪里红说要去熊老大家,他不想去,怕见了面磨不开,不好意思。现在看来,雪里红要带他们去熊老大家,很可能是熊老大的主意,雪里红是受了熊老大的指派。他心里没有底,不知昔日这对老情人在耍什么花样?对他有什么企图? 几人正走着,突见身穿灰军装的一男一女骑着战马从他们身边穿过,一溜烟奔向一处高墙大院。 那大院原是伪行署,现在大门旁挂着“万福县民主政府”的大牌子。那一男一女在大门口下马,向两名站岗的战士敬下礼牵马进院。 宋大干望着那一男一女的背影,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心道:“刘云飞和孙玉婵怎么会在这儿出现?他们什么时候成八路了?” 宋二干在一旁大声说:“二哥,那女的不是孙家大小姐吗?”他没注意刘云飞,只认出孙玉婵。 雪里红正望着进县府大院的刘、孙二人,听宋二干冒出这一句话,就问宋大干:“怎么,这俩人你们认识啊?” 宋大干摇头说:“不认识,老三看走眼了,孙小姐是大地主家的千金,怎会当八路呢?”他属实惧怕刘云飞,不想惹是非。 宋二干还想争辩,宋三干斜楞他一眼,宋二干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雪里红看在眼里,笑了笑没再问。 熊老大家的黑大门紧关着。宋大干上前朝大门拍了几下,院内一阵狗叫,半天门才开,一个年轻女子站在门里问道:“几位找谁?”这女子说话声音很甜,模样也秀气,只是俏脸绷绷着,一副冷面。 雪里红上前道:“翠花,是我,老爷在家吗?” 那叫翠花的冷面女子见是雪里红,勉强笑道:“哦,薛姐啊,老爷在。”说着让一行人进去。宋大干走到翠花身旁瞅瞅她,因为他以前来过几次没见过她。 几人刚进院,熊老大就迎出来说:“哎呀——,这不是宋老弟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宋大干嘲讽说:“我不是风吹来的,是被你的人给绑架来的。”回头对宋二干、宋三干说,“这就是我跟你们常说的熊大哥,快来拜见。”又对熊老大介绍说,“这是咱家老三、老四哥俩。” 熊老大上去握手寒暄,然后站在雪里红身旁对宋大干笑道:“我不开这样一个玩笑,你能来见我吗?”一边往屋内让客,一边让翠花把彩云叫来。 宋大干等人在客厅坐定,只见一个年轻的胖女子从门侧身进来,熊老大吩咐说:“彩云,你上街去买点新鲜鱼肉,回来帮翠花掂弄一桌酒席,我要给三位老弟接风。” 彩云点一下头,扭动着肥臀又侧身走出去。大家都看得清楚,如果她不侧着身子,两个臂膀绝对会被门框卡住。宋二干就够胖的了,可她比宋二干还要肥一圈,说她像个地缸子一点也不夸张。彩云出屋时,宋二干两眼直勾勾的,嘴张得老大。熊老大看见,也顺着他的目光瞅去,这时他才注意到彩云那硕大的屁股确实诱人,肥肥的,颤颤的,给人以遐思和联想。如果不是看宋二干的表情,他自己还没留意。 酒席开始了,宋大干问道:“怎么没看见嫂夫人?好像下人也都换了。” 熊老大说:“几天前,我已经把她和孩子送回大石桥老家了。” 宋三干不理解,问:“那边不是被国民党占领了吗?把家眷送到敌占区能安全吗?” 熊老大说:“小老弟你不知道,把家放在这边才不安全呢!八路军在这儿穷闹腾,又清算又减息的,搞什么阶级斗争,专和我们这些人过不去。前些天工作队的人来查我,看那架势,我也是他们斗争的对象,你说我不把家弄走能行吗?” 宋大干点点头,沉默不语。 熊老大接着说:“不过,他们没几天蹦跶了,别看他们眼时汹耀把火的,早晚得完蛋。” 宋三干说:“那不一定,当前局势动荡不稳,国共两党正处拉锯阶段,究竟谁胜谁负还说不准。” 熊老大说:“老弟你是不知道啊,现在国民党正从关内往这调集大部队,攻打辽南是早晚的事儿。盖州城离大石桥就一胯子远下,抽袋烟的工夫就能攻过来。盖州城拿下了,万福庄也就跟着了了。” 宋二干笑道:“熊大哥说这样的话,就不怕走漏了风声,那些八路军来抓你呀!”熊老大嘿嘿笑道:“怕什么,我与你哥是铁杆的朋友,你们还能把我出卖了呀?要是不相信你们就不会请你们来了。” 宋大干猛然醒悟说:“看得出来,老兄现在是党国的人,煞费苦心地把我们兄弟请来,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熊老大说:“老弟聪明,算我没有看错你。”说着和宋大干碰下酒杯,一口喝下,用毛巾揩揩嘴,接着说,“实不相瞒,我早就是党国的人,原来的身份是国军少校情报官,明面做牲口生意,暗中一直在收集情报。日本投降局势变了,我现在正配合国军南下,等拿下万福庄,我就是万福县清剿大队的大队长,主要任务是剿杀共党残余。” 宋大干说:“我早就看出你不是等闲之辈,但没想到这个大茶壶也是你们那边的人。” 第四十六章 不知道哪块云彩有雨 熊老大说:“当真人不说假话,薛红是中尉情报官,怡春院是我出钱开的。” 宋大干细眯眼一下睁大,看看熊老大又看看雪里红,嘿笑道:“噢,怪不得的,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呀!” 熊老大笑了笑说:“我算计你这时候差不多快回来了,你回来一定会先去找小白鹅,就安排薛红在那儿等你。你放心,我请你到我这儿来,不是向你讨债,那钱我已经答应你不要了。请你来,是我欣赏你的能力,想让你和我一起干,不知你是否愿意?” 宋大干想了想说:“先谢谢老兄的好意,这不是小事,得让我考虑考虑再说。”一向胆大妄为的宋大干,此刻竟然变得胆小谨慎起来。 宋二干说:“二哥,有这么好的机会,你还考虑什么?我们干脆就跟熊大哥干吧!” 宋三干瞪宋二干一眼说:“要干你干吧,我可不想和你们打打杀杀的,回去安分守己种点地得啦。” 熊老大见宋大干摇摆不定,又听宋三干这样说,就不悦道:“我是为你们好才把你们请来的,既然你们不想干就算了,不必难心。” 宋大干说:“熊大哥别见怪,不是小弟不想跟着你干,只是眼前局势不稳,不知道哪块云彩有雨啊!让我们先回去看看,如果真像你说得那样,国军很快就能打过来,我们当然跟着你干,先不要着急。” 熊老大说:“那样也好。”心里却骂宋大干和他耍心眼,想见风使舵,穿鸡毛鞋走干道。 酒席过后,天色已暗。宋大干想走,熊老大说:“天都黑了往哪走,今晚你们就在这儿委屈一宿,明日我送一挂马车拉你们回去。” 宋大干说:“老这样麻烦你,实在过意不去。” 熊老大说:“我们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这样说不见外了吗?对了,我看出来两位小弟对我家俩丫头有意,不知他们婚否?我想成全他们如何?” 宋大干心里明白熊老大的用意,是想使美人计把他们哥们拴住,但却笑道:“那敢情好啊,他们也老大不小了,我正为他俩的婚事发愁呢。亏老兄想得周到,我不知道怎么感谢好。” 熊老大说:“应该的,只是你两个弟弟妻室解决了,可你还是光棍一条啊,难道就这样独身下去?” 宋大干笑道:“我还用你操心啊!” 宋二干说:“我二哥心里只想着那个小白鹅,才至今未娶。” 熊老大叹道:“没想到老弟会对她这般痴情,难得啊!” 宋大干说:“我虽然是个好色之徒,玩过的女人无数,但我对她是真心的,无论她在哪我都要找到她。” 熊老大说:“老弟不必着急,白姑娘不会走远的,只要你投靠国军,我负责给你找来。” 宋大干望着熊老大,不假思索地说:“你要是真能把小白鹅找来,我见到她立刻就答应你。” 熊老大神秘地笑了笑。 晚上,熊老大先把宋二干、宋三干分别送进翠花和彩云的房间。 翠花和彩云是早年熊老大从人贩子那买来的两个丫头,对他可以说是忠心耿耿,服服帖帖。熊老大当然也不情意把两个调教多年的丫头随便舍弃,是万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因为他知道新政府反对剥削,不允许有钱人家使用佣人,她们没个去处,现在把她们嫁给宋氏兄弟,既了却一份心思又顺个人情,再好不过。翠花和彩云倒也明白事,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要求的并不高,当熊老大让她们嫁给宋氏兄弟,马上就同意了。 房间里只剩下宋大干和雪里红两个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熊老大领宋二干、宋三干出屋后再没回来。宋大干坐在炕上眯缝着眼睛凝视雪里红,从胸腔里发出公牛似的粗重喘息。雪里红粉脸通红,她是在风情场里熬过来的人,当然知道宋大干此刻想要做什么,就打个哈气伸下懒腰。 “熊大哥怎么还不回来?”宋大干随便这么一说。 “他是故意躲避了,回来什么。”起身去插上门,抱来被褥铺上,然后脱鞋偎在宋大干身边,笑眯眯说,“脱呀,还等什么?” 宋大干眯缝眼睛看看她,忽然脑海闪过一个念头:“以前熊老大领我去怡春院他俩就一唱一和,这回肯定又是他给我下的圈套,引诱我往里钻啊!不行,我可不能再上他那个烙铁,别为了一时痛快,把自己搭了进去。” 雪里红见宋大干自己不动手,就过来帮他脱衣服,却被宋大干一把推开。雪里红没想到他会拒绝她,红着脸说:“怎么,我不比你要找那个小白鹅强啊!” 宋大干骂道:“都是破货,强个屁!出去,我要睡觉了。” 雪里红自讨没趣,气呼呼地开门走了。走出门外就懊悔,熊老大交待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窗外,站着两个人,熊老大和一个女的。那个女的不是别人,正是宋大干要找的小白鹅。 小白鹅怎会在这里?谁也不会想到,两年前宋大干从怡春院回来连夜逃走后,熊老大第二天就把小白鹅偷偷接回家,金屋藏娇,从此小白鹅便在这儿住了下来。 那天晚上宋大干击毙了两个日本兵,小白鹅当然脱不了干系,熊老大能冒着风险把小白鹅接走,当然是有他自己目的。 小白鹅刚来怡春院时他没见到,雪里红只告诉他新来个姓白的丫头,被日本宪兵队的小野相中好上了。他就以为她是个普通的丫头,并没有在意。那天晚上,他把宋大干领到怡春院,为了讨宋大干欢心,便让雪里红安排新来的小白鹅陪他。当小白鹅穿着短衣裙送宋大干下楼时,他看见她的脸和她的胳膊腿雪白,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这样的女孩怎会让一个丑八怪给先占了呢?熊老大一直为这感到惋惜。 在熊老大看来,小白鹅虽然在风月场里呆过,但她只接过宋大干、小野两次客,跟那些妓女比,还算是个纯货。开始,他是为了宋大干才去接的她,接回家后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她了。 第四十七章 美人计 有几次小白鹅要离开这里去找宋大干,都被熊老大婉言留住,说宋大干走了还会回来,要回万福庄肯定先来他家,出去找还不如安心在家里等。小白鹅觉得有道理,就留下耐心等待。按说,熊老大身边不缺女人,翠花和彩云如今还是黄花闺女,对他百依百顺,唾手可得。但他从未碰过她们,却偏偏对这个小白鹅情有独钟。在一起时间长了,自然就有了那种关系。现在,小白鹅是熊老大可心的人,他实在舍不得把她送给那个丑八怪。但为了党国大业,笼络宋大干为他卖命出力,他不得不忍痛割爱。何况,当初他把小白鹅弄家来,就是准备用她来勾住宋大干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在小白鹅身上花费了很大心血,不光占有了她的肉体,也腐蚀了她的灵魂,终于把她培养训练成了听命于他的女人,死心塌地为他做事。他很信任她,相信她有能力把宋大干拴住,让他服服贴贴地听从自己的调遣。尽管这样,熊老大还是舍不得小白鹅离自己而去。于是,他设了个局,做一次赌徒,想服从命运的安排。 方才,熊老大把宋二干、宋三干安排妥当,回来直接去了小白鹅的房间。 白天小白鹅在屋里瞧见宋大干来了,因害羞就没有出来见面,在屋里等半天宋大干也没来找她,知道是熊老大搞鬼,不肯说她在这儿,心里生气,晚饭也不吃,急忙收拾自己的东西。 熊老大进屋见小白鹅做好了走的准备,就问道:“你真想跟他走?” 小白鹅点头。 熊老大说:“他要个头没个头,要长相没长相,又老又丑,哪一点好?你怎么就能看上他呢?傻不傻?” 小白鹅说:“因为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当我把身子给了他就决定跟他了,他曾发誓要娶我。” 熊老大哼笑说:“他那种男人你也信?发誓顶个屁用,遇见别的女人不还是照样稀罕。今天看到雪里红两眼直冒火,都拿不动腿了,哪还想到你。” 小白鹅道:“我不信。” 熊老大阴笑道:“你要不信,我现在领你去看。”他胸有成竹,事先安排雪里红缠缠宋大干,认为宋大干是个好色之徒,现在必定会和雪里红在一起那样了。 小白鹅还带点孩子气,倔强道:“好,如果他现在和那女人有事,我就留下来陪你,要是没有,你就放我跟他走。” 熊老大暗自欢喜,感觉自己的心思没有白费。对他来说,宋大干和小白鹅好比鱼与熊掌,无论得到哪个都行。 二人来到屋外,虽然隔着窗纸看不见屋里的一举一动,但宋大干与雪里红说的话却是听得真真切切。当雪里红从屋里走了出来,小白鹅不再顾虑,抬腿往屋内走。熊老大拽一把没拽住,愣一下,也跟着进去。 小白鹅进屋见宋大干脱光了身子,羞得脸通红,连忙把头转到一边。 宋大干看眼前站的是小白鹅,又惊又喜,赶忙往身上套衣服。 熊老大见宋大干一副狼狈相,就笑道:“老弟,我亲自把白姑娘给你送来了,你说的话可得算数喔!” 宋大干道:“当然算数了,想让我做什么你尽管直说。” 熊老大瞟了小白鹅一眼,顿一下道:“我不耽误你们好事,明天再说吧。”说完就走了。 刘云飞和孙玉婵在部队接到调令,一起从盖平县骑马赶回万福县报到。县里臧县长、保安团李团长亲自接待了刘云飞夫妇,并向二人交代了工作任务。当时,万福县、区的领导和机关干部都是从外地调来的革命骨干,像刘云飞、孙玉婵这样特殊从部队调入的本地的年轻党员干部极少,因此他们二人被县委、县政府委以重任。刘云飞担任赤山区副区长兼区武装中队队长;孙玉婵担任赤山区副区长兼区妇女联合会主任。 孙玉婵回家心切,领完任务就要和刘云飞奔赴赤山区。臧县长笑着说:“你们俩这么急于回去,是不是急于回家见父母?” 刘云飞和孙玉婵互相瞅一眼,抿嘴笑了。 臧县长说:“你们今晚得留下,不是我不尽人情,赶上县委组织部长李瑛同志明天去赤山区,你们得负责保护他。” 李团长接着说:“庙岭你们知道吧,那地方土匪猖獗,明天你们经过那里一定要小心。听说小刘的功夫不错,小孙的枪法也挺准,保护李瑛部长的安全就全靠你们了。” 刘云飞、孙玉婵目前还是军人,绝对得服从命令,听从组织安排。俩人同时立正敬礼,声音洪亮:“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就这样,二人在万福庄住了一晚。 次日上午,刘云飞、孙玉婵陪同李瑛部长扬鞭催马朝赤山方向疾奔。行至庙岭下面的东朝阳村口,突见一伙持枪的壮汉正绑架一个少妇迎面走来,那少妇一边挣扎一边哭喊“救命”。刘云飞跑在最前面,心里知道遇上了土匪,想保护李瑛避开那伙人冲过去,虽然他听到了那少妇呼救,但他得保护领导的安全要紧。 谁知李瑛却突然勒马站住,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架妇女,赶快放了她!” 这时一个凶悍的大汉站出来,冷笑说:“我们赤山自卫队,和你们八路军井水不犯河水,少管我们的闲事!” 李瑛指责道:“现在都解放了,你们这帮匪徒还敢如此横行霸道,真是无法无天了!” 那汉子怒道:“关你屁事,我抓回我的老婆,天经地义,犯你妈的什么法了?” 那少妇哭喊道:“他胡说,我不是他老婆!” 那汉子使个眼色,几个壮汉会意,拖着那少妇就向庙岭奔去。 这伙人正是臧县长和李团长说的活动在庙岭一带的那股土匪,与李瑛搭话的竟然是原赤山自卫队二中队的队长郑光达。赤山自卫队被打散后,郑光达就带领二中队的剩余人马退守庙岭,重操旧业,又干起胡子的抢劫行当。 第四十八章 路遇劫匪 郑光达和何卫山不同,他没有与岭东的赤山区政府和八路军公开对抗,只是在岭西的几个村庄小打小闹。眼下,县保安团和区中队正集中兵力围剿何卫山的伪军残余部队,还顾不上郑光达、王彪的小股匪帮,仅是政府出面向他们提出警告,劝其不要与人民为敌,放下武器,改恶从善。土匪天生贱,属于皮子的,不熟就痒得慌,你不打它,它就不老实。政府对他们采取怀柔政策,他们不但不领情,知错悔改,反而以为政府奈何不了他们,越加得寸进尺,为所欲为。 此刻,李瑛部长见几个土匪把少妇拖走,从腰间拔出手枪,厉声道:“站住!” 郑光达和众匪徒见李瑛拔枪,也都亮出家伙,呼啦一下将李瑛、刘云飞和孙玉婵团团围住。 凭刘云飞的身手想要出手救下那少妇并非难事,但他顾忌李瑛和孙玉婵的安危,骑马立在李瑛身旁始终未动。这时见土匪围了上来,就对李瑛小声说:“这种情形对我们不利,脱身要紧,等回去了再想办法救人也不迟。” 李瑛点头说:“好,冲出去。”说完,就两腿夹马欲走。 郑光达横在前面,冷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刘云飞沉声道:“别给你点脸了,不知好歹,要是识相,痛快把路让开!” 郑光达怒道:“别以为你是八路,大爷我就怕你,你有多大能耐使出来!” 刘云飞虽说在龙潭寺呆了两年,土匪闻风丧胆,但他很少去赤山自卫队的山寨,郑光达只知道神镖侠大名却不认识刘云飞本人。同样,刘云飞也不认识郑光达,只是在王彪那儿听说过他。俩人现在较上了劲,枪口都冲着对方,各不相让。 这时,一挂马车从西边过来,车上坐着三男三女,正是宋氏三兄弟和小白鹅、翠花、彩云他们。宋二干挥着手中的鞭子,见前面一伙匪徒端枪围住三个骑马的人,怕枪子不长眼睛伤着自己,便把马车靠在路边停下。 宋大干斜靠在车后的行李上想心事,见车停下,坐起问道:“老三,怎不走了?” 没等宋二干答话,宋三干紧张说:“二哥,前面围了好多人,像是胡子,不要紧吧?”宋三干这样说,是担心车上有女人,怕胡子过来给抢走。 宋大干说:“不用怕,他们还敢抢我们不成?”转回身,眯缝着小眼睛朝前望了望,看见马上的人是刘云飞和孙玉婵,心想他们怎会在这儿被人截住?这小子一身能耐哪去了?遂跳下马车向前边的人群走去。 外围的匪徒已注意到马车和车上的人,见宋大干靠前,便走出几人将他拦住,其中一人问道:“你是和他们一伙的吗?” 宋大干摇摇头。 那人大声说:“不是一伙的就滚远点,要是惹怒了我们大当家的,别说把你车上的女人一块抓走。” 宋大干瞅了瞅那人问道:“你们是哪个山头的?大当家的是谁?” 那个匪徒说:“你问这干吗?我们是赤山自卫队,提到我们大当家的名头能把你吓死!” 宋大干笑道:“能把我吓死的人不多,我倒要看看你们大当家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时又过来个匪徒认识宋大干,上前说:“哎呀,这不是宋卫队长嘛,好久不见,我们郑队长常念叨您呢。” 宋大干问:“郑队长?是那个郑光达吗?他现在在在哪儿?” 那个匪徒望着人群向宋大干努努嘴。 宋大干推开几个匪徒钻到人群中间,冲郑光达笑着说:“郑兄,你这是做什么?” 郑光达看见宋大干,愣一下说:“这不是大干兄弟吗?你这么会在这儿?这两年你蹽哪去了?让兄弟们好想。” 宋大干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郑兄,看得出来,你现在混得不错呀!” 郑光达叹道:“哪赶上以前呀!自从他们这些土八路来了,我他妈的就没得好。” 宋大干望一眼刘云飞、孙玉婵,暗中使个眼色,又对郑光达说:“这里现在是xxx的天下,与以前小日本统治时期不同,你不能这样盲干,和八路军过不去啊!” 郑光达气不忿地说:“宋兄弟,不是我和他们八路军过不去,是他们八路军和我过不去啊!我早就想出这口恶气了,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天这三个不知死鬼,被我遇上了算他们倒霉。以前,你不总是笑话我看见鬼子胆小吗?今天我让你开开眼界。”说着挥一下手,众匪徒一起举枪对着李瑛三人。 宋大干高声道:“慢!都把枪放下。” 郑光达说:“怎么?宋兄弟,你不是胆大吗?鬼子你都不怕,还怕这三个八路吗?” 宋大干冷笑说:“我是怕你,怕你胡来,没等你的人开枪,你的小命就先没了。” 郑光达拉下脸说:“此话怎讲?我知道你是神枪手,难道你要帮他们不成?” 宋大干说:“郑兄抬举我了,根本用不着我,神镖侠一人,瞬间就能要你们这些人的命。你信不?” 郑光达望着宋大干,惊恐地:“你说的是刘云飞?他在哪儿?”那些举枪的匪徒听说神镖侠刘云飞,脸色大变,马上把枪放了下来,很怕丧命。 宋大干指着刘云飞说:“这位兄弟你没见过?亏你在赤山晃了这么多年,连神镖侠刘云飞你都不认识,还敢用枪指着他,岂不是自己找死?” 郑光达大睁着眼睛,瞅了瞅刘云飞,以前他听说刘云飞多么多么厉害,以为他是三头六臂的魁伟大汉,现在看刘云飞只不过是一个瘦弱的白面书生,不相信他有传说中的那么邪乎。他正在犹豫让不让开道,放人过去,忽见岭坡上又跑下来一帮弟兄,胆子一下壮了起来,心想,我们这么多人,要是被一个刘云飞给镇住了,传扬出去以后还怎么在江湖混?宁可被打死也不能被吓死!便硬着头皮死撑着,横在马前不肯不让路。 第四十九章 不得已而为之 刘云飞见又围上来四五十个匪徒,心里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心想,即使他抢先击毙郑光达,不敢保众匪徒不开枪,李瑛部长和爱妻孙玉婵很可能在乱枪中中弹落马,如果他们牺牲了,自己怎么向组织交代,怎么向妻子的父母交代?自己枉有一身本领,在日本鬼子面前没屈服过,在国民党军队面前没退缩过,如今却栽在自己一向没放在眼里的土匪跟前,实在是不甘心。 “郑大当家,我跟你谈个条件如何?”刘云飞把手枪别在腰带上,缓和一下口气说。 郑光达仍然用枪对着刘云飞说:“什么条件?” 刘云飞说:“你网开一面,让我们过去,我保证以后不剿灭你们,同样也网开一面,给你们一条出路,让你和你的弟兄们回家种田,安分守己过上好日子。咋样?” 郑光达说:“操!这叫什么狗屁条件?不等你剿灭我们,现在我先把你们剿灭了。” 刘云飞说:“难道你不为你的弟兄们着想?我知道在场弟兄都是穷苦人,过去上山入伙都是生活所逼,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解放了,政府开始减租减息,马上就要给穷人分土地,你们何不见好就收,回家过安稳日子呢?” 郑光达看一些匪徒开始动摇,纷纷收回枪,大声说:“弟兄们,不要听他瞎说,回家种地多没意思,哪有我们现在这样活得快活?” 听郑光达这么说,那些收回枪的匪徒又把枪端起来。 刘云飞说:“郑大当家,你别不识时务,宋兄刚才所言绝非危言耸听,如果你不相信,不妨试试。” 宋大干马上说:“郑兄,刚才刘老弟说的一番话,很有诚意,值得相信。我与刘老弟是要好的朋友,那年在大围子,为了搭救夏世魁大队长,我在树上用枪顶着鬼子三浦的脑袋,有个叫冈田的小队长掏枪要朝树上打我,是这个刘老弟用飞镖射中了冈田握枪的手腕,救了我一命,也救了夏大队长一命。知恩不报非君子,请郑兄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给我宋大干一个面子,就此罢手如何?”宋大干后面不说“小弟”而说“我宋大干”,是有相当分量的。 郑光达知道刘云飞不好惹,宋大干也不能轻易得罪,正在犹豫。 宋大干紧跟一句:“郑兄不给我面子就算了,等于我没说。我先退到外面,准备给你收尸吧,也不枉我们称兄道弟一回。” 郑光达说:“宋兄弟,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而是这小子太狂妄了,我不能就这么算了!你还是退出吧,别跟着掺和……” “嗖”一下,郑光达的话还没说完,刘云飞手一抬,一只飞镖射中他的喉咙,立刻倒地身亡。 众匪徒心惊胆战,立时慌作一团。 刘云飞厉声道:“都把枪放下!不然和你们的主子一样下场。” 众匪徒以前听说过神镖侠,现在见郑光达死于刘云飞的飞镖下,哪还敢抵抗?纷纷把枪放到地上,往后退几步,闪出一条道。 孙玉婵倒也聪明,马上保护李瑛部长冲出人群。 刘云飞见孙玉婵护着李瑛冲出百米之外,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声对那些匪徒说:“弟兄们,我是万福县新任命的赤山区副区长,区武装中队的队长,专门负责剿灭土匪的。现在,你们的头目已经被我活捉,奉劝你们弃暗投明吧,只要你们改邪归正,无论你们以前做过什么坏事,政府一概既往不咎;如果谁还执迷不悟,继续顽抗,这就是你们的下场。”只听“叭”的一声,郑光达“扑通”躺在地上。 土匪惊恐万状,吓得一齐跪在地上求饶:“请刘大侠放了我们吧,以后再不当土匪了,回家好好种地。” 刘云飞说:“我答应你们,你们都站起来,我还有话说。” 匪徒们又都站起来,刘云飞接着说:“现在有两条路由你们自己选择,想回家的,可以马上离开;有想跟我参加革命的留下来,我从中挑选一些年轻体壮的领走。” 匪徒们互相瞅瞅,没有一个动的。一个年轻壮汉说:“刘区长,我们都想跟着你干,你看好谁就来挑吧。我叫江之明,今年二十一岁,你带我走吧。” 接着,一个小青年说:“我叫杨天宝,十八岁,刚被抓来两个月,我也要参加革命。” 刘云飞走过来,上下打量一下江之明和杨天宝,点头说:“好样的,你们俩去把地上的枪捡到一起,退出子弹。”说完,扫了一眼在场的匪徒,“还谁想留下?” “我!”“我!”大家异口同声。刘云飞从中又挑选十八个身体强壮的青年,对其他的人说:“你们把身上的子弹留下,各自回家吧。” 那些人从衣袋里掏出子弹放到指定的位置,朝不同的方向走去。留下来的人带上枪支弹药,列成一队等候命令。 这时,孙玉婵和李瑛部长骑马折回来,跳下马,跟刚接收的二十个新战士见面。孙玉婵高兴地说:“欢迎你们加入革命队伍。” 刘云飞突然说:“都有了,分成两列站好,听我口令,立正——向右看齐——稍息——立正——”接着,刘云飞向李瑛部长敬个军礼:“报告首长,新队伍集合完毕,请指示!” 李瑛也是军人出身,马上向刘云飞还礼:“出发!” 刘云飞转身对江之明说:“江之明,出列!我任命你为小队长,把队伍带到赤山区政府去。” 江之明出列,带着队伍向四家子行进。这些人虽然没经过训练,但列队、行进还像那么回事。 刘云飞上前摸摸孙玉婵胸脯,笑嘻嘻说:“心还跳吧?” 孙玉婵也不顾及李瑛在跟前,搂住刘云飞的手感叹说:“这回比哪一次都惊险,妈呀,我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了。” 刘云飞说:“你负责保护李部长的安全,你们先走吧。” 李瑛说:“不,我们一起跟队伍走,路上好跟你多聊一会儿。” 第五十章 返回家乡 这会儿,宋二干赶着马车过来,宋大干凑到刘云飞跟前说:“刘老弟,一年多不见,你已经当上副区长了,大有前途。” 刘云飞笑着说:“宋兄见笑,我也是刚从部队调回来的。宋兄,你怎么会在这儿?谢谢你刚才为我们解围。” 孙玉婵对宋大干印象不错,牵马走过来打招呼:“宋师傅好。” 宋大干眯缝着小眼睛微笑说:“孙小姐也好,你也参加八路军了?” 孙玉婵笑着点点头:“云飞,你陪宋师傅唠一会儿,我和李部长在前面等你。”说完上马,跟随李瑛前行。 宋大干望着李瑛的背影问刘云飞:“这是县里的大官吧?” 刘云飞笑了笑敷衍过去,瞅着马车上的人问:“这两位就是你说的老三老四吧?” 宋大干点头说:“是。三个女的是我们的眷属。自从赤山自卫队被打散我就去了北边,家乡解放了,我就把他们带了回来。” 刘云飞说:“回来好啊,哪个是嫂子?” 宋大干说:“长得最白的那个。” 刘云飞瞅一眼说:“宋兄,你真行啊!娶了这么一个又白又俊的媳妇。哈哈——” 宋大干低声说:“刘老弟,我也想参加你们八路行吗?” 刘云飞说:“行啊。不过,我们部队的纪律严明,其中有一条‘不调戏妇女’,恐怕你就做不到。我看算了,建议你去参加农会吧。” 宋大干说:“好,我回家合计合计。” 刘云飞说:“宋兄,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找我。对了,郑光达的尸体你负责给埋了吧。”说完,骑上马走了。 宋大干走到郑光达尸体跟前,踢了一脚,恨恨说:“埋了,埋了,埋个屁!妈的,都怨我嘴贱。”向车上招一下手,“老三,老四,快下来,帮我搬几块大石头,给他压上。” 宋二干慢腾腾走过来,嘟囔说:“赶快回家得了,埋什么死人呢?霉气!” 刘云飞和孙玉婵跟随李瑛带着新接收过来的二十名战士,绕过庙岭,穿越碧流河,直接来到赤山区政府所在地——大围子。 孙玉婵一迈进大门,心情就格外激动。这里的景物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院墙、房屋、树木和空地还是两年前的样子,但院内的面貌却发生了根本变化。大门旁挂着耀眼的区政府大牌子,空中飘扬着鲜艳的红旗,墙壁上张贴着醒目的标语口号。孙玉婵牵马边走边看,真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以前的家园。陈文祥、沙祖兴、林志强和赵刚正在室内研究如何对付盘踞在龙潭寺里的何卫山匪帮,得知李瑛部长和刘云飞、孙玉婵来了,马上到大院场地迎接。 赵刚和孙天相府中的五十多名护卫队员一个月前就加入了区武装中队,他现在是区中队第一分队队长,已经带领小分队配合县保安团小分队进行了数次战斗。 李瑛向刘云飞孙玉婵介绍说:“这是陈书记、沙区长。” 刘云飞孙玉婵行军礼道:“刘云飞、孙玉婵奉命前来报到。” 李瑛说:“县里为了加强赤山区领导力量,任命刘云飞、孙玉婵为赤山区副区长,这可是我们费了好大劲儿才从部队里给挖来的。” 陈文祥、沙祖兴上前分别与刘云飞和孙玉婵握手,连声说:“欢迎,欢迎,你们回来了,我们的力量就加强了,工作也好开展了。”接着,陈文祥向李瑛介绍了林志强和赵刚。 刘云飞和林志强上前拥抱,他们是老战友,能在这里见面非常高兴。接着,刘云飞抱了抱赵刚,小声问:“我姐现在好吗?” “好,好,你快当舅舅了。”赵刚说完,上前跟孙玉婵打招呼,“小姐好,老爷太太听说你快回来了,天天盼呢!” 孙玉婵故意装作一本正经地说:“赵刚同志,我现在是革命战士了,以后不许称我小姐,叫孙玉婵同志,也不许称我父母老爷太太,从云飞姐姐那临,你应该叫叔叔婶娘。” 赵刚用手挠挠后脖颈,不好意思说:“呵呵,叫习惯了。” 孙玉婵笑了笑,走过去和林志强说:“林连长,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用不用我给你检查一下?” 林志强说:“不用,已经好了,我正要返回部队呢,结果被留在地方了。” 陈文祥等人光顾和李瑛他们寒暄了,这时才发现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伙人,见他们每人肩上都扛着两三支枪。陈文祥问李瑛:“这是护送你们的?县领导真英明,知道我们缺武器,还特意给我们送来这些枪支。太好了!” 李瑛说:“这哪是我送的啊,是刘云飞给你们带来的见面礼。给你们带来这么多枪,还有这么多人,你们都接收了吧。” 陈文祥瞅瞅那些人,看他们衣冠不齐整,心里纳闷,就小声问:“怎么回事?” 李瑛说:“我们往这里来时,在庙岭下面碰见郑光达带着匪徒劫持妇女,我上去阻拦,他们就把我们包围了,多亏今天有刘云飞,要不我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他简直神了,能在七八十个土匪的围困中擒住郑光达,迫使土匪缴枪,然后击毙郑光达,从土匪堆里挑选二十个优秀的,剩下的让他们各自回家了。怎么样,你们最头痛的四股匪帮,现在已经消灭一股了。” 陈文祥瞅瞅刘云飞,惊讶地说:“他真这么厉害呀?” 李瑛说:“可不是嘛,今天我算是大开眼界了。” 陈文祥说:“好,我们马上接收过来。赵队长,你把这些新战士领到营房去,人和枪支你先替代管一下。” 赵刚说:“是,我现在就去安排。” 沙祖兴在一旁说:“刘区长刚来就除掉一股土匪,大功一件哪,我得去告诉伙房中午多做几个菜,摆个庆功宴,好好庆贺庆贺。” 陈文祥说:“我看行,既是庆功宴,又是欢迎宴。对了,别忘了把孙先生请来,他也是有功之臣。” 沙祖兴小声说:“找人来,我们也没有酒啊?” 陈文祥笑了笑:“那还不好办?有孙区长在,酒还能喝不着啊?到时候你负责付钱就行了。” 孙玉婵笑着说:“不用付钱,今天的酒我出。” 大家边说笑边往前院走。 第五十一章 剿匪是首要任务 孙玉婵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回头望后院。此刻,她多么想马上就能见到日夜思念的父母啊! 几人进屋坐定,李瑛首先宣布县里对刘云飞、孙玉婵职务的任命,并传达了县委关于加强赤山区工作力度的指示。接着陈文祥、沙祖兴向李瑛汇报了赤山区当前剿匪、减租减息和反奸清算斗争的情况。 李瑛听完汇报,说:“现在平原几个区走在我们前面,那里的群众真正发动起来了,减租减息,废除苛捐杂税,惩办汉奸恶霸的斗争开展得热火朝天。旧势力土崩瓦解、威风扫地;广大群众兴高采烈、扬眉吐气。当然,赤山区的工作迟迟没有开展起来,也不能全怪你们,主要原因是这里的土匪猖獗,骚扰和破坏我们新政府的工作。因此,我们要想打开工作局面,必须先消灭土匪,清除障碍。县委这次派我来,就是要和大家一起采取有力措施,坚决消灭土匪,以保证政府的工作顺利进行。正好刘副区长和孙副区长从部队调回来,他们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我们大家在一起好好研究一下。” 陈文祥说:“我们这里现在还面临着何卫山、催命鬼和王彪三股土匪,都对我们产生很大的威胁。之前,我们集中兵力打击何卫山的伪军营,虽然消灭了一部分,但还有一部分退守在龙潭寺里。由于我们的兵力不足,开始没有对催命鬼、王彪和郑光达匪帮采取武力,而是想尽量争取收复他们。可是他们并不买账,还是公开和我们对着干,明目张胆地下山抢夺老百姓的牲畜和粮食,弄得人心惶惶,我们刚好不容易把群众发动起来,就被他们扰乱给破坏掉了,所以我们开展工作很难。” 林志强接着说:“我们跟那些土匪交战几次,但由于赤山的地形复杂,多沟多岔,林木茂密,他们躲在暗处埋伏,我们几次进攻都有伤亡,一时很难将这股土匪剿灭。” 沙祖兴说:“这回好了,刘副区长回来参与剿匪,对山里的地形熟悉,我们很快就会把他们的老窝给端掉。” 刘云飞说:“我在龙潭寺当了两年伙计,对山里的情况是掌握一些,但赤山地形太复杂了,重峦叠嶂,树林茂密,洞穴隐蔽,要剿灭他们是有一定困难。不过,我会尽全力跟大家一起,无论怎么困难,也要把土匪全部消灭。” 李瑛说:“当前,打击消灭土匪我们区政府的首要任务,但其他的工作也得照常开展,我们现在就分一下工,由我和刘副区长、林连长和赵队长负责剿匪,由陈书记、沙区长和孙副区长带领工作队继续发动群众,做好减租减息和反奸清算工作,确保剿匪和工作两不误。大家有没有意见?没意见就这么定了。” 陈文祥说:“与匪徒作战很危险,你负责全面工作,我和刘副区长他们去剿匪。因为我和那些匪徒交战多次,情况比较熟悉。” 大家一致赞同陈文祥的建议。李瑛只好说:“那样也好,不过,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有半点闪失。” 陈文祥说:“我们会的,请部长放心。” 沙祖兴说:“晌午了,我们先开宴,下午再接着研究?” 刘云飞说:“我提个建议,把庆功宴放在晚上吧,我想现在就去山前说服王彪,要是我能把他的人马收编了,再好好庆贺一把,那样我才能有心思喝酒,一定陪你们多喝几杯。” 沙祖兴说:“都准备好了。” 李瑛说:“我看行,就放在晚上吧。” 陈文祥说:“要去也得吃完饭去。” 孙玉婵对刘云飞说:“吃完饭我跟你一块去。” 刘云飞说:“你不能去。虽说王彪跟我有交情,但两年没见了,我不知道变没变,要是他翻脸不认人咋办?你刚回来,下午应该回后院看看父母。” 孙玉婵说:“赶趟,这次回来了,跟父母见面的机会有的是。赵队长,你吃完饭去告诉我爹妈一声,就说我和云飞回来了。晚上让他们给摆庆功宴,酒和菜要像点样。” 赵刚说:“是,小姐。” 孙玉婵瞪他一眼:“刚跟你说完怎么又忘了?” 赵刚大声说:“是!孙玉婵同志。” 大家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氏兄弟带着小白鹅等人回到以前的宅院,眼前一片荒凉。门上挂一把锈锁,窗纸破烂不堪。 宋大干瞅了瞅,心里骂道:“该死的吴大头,光顾和杨秀萍快活了,也不说来给我照看一下,好好的家弄成这样!”气得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上去把门锁砸开。 宋二干宋三干跟宋大干进屋,四下看了看,宋二干嘟囔说:“破烂烂的,这怎么住?” 宋大干说:“暂时先将就住。我住东屋,你和老四住西屋,你们两口子住外屋,老四两口子住里屋,你们谁要觉得不方便,就去下屋住。眼下就这条件,克服点吧。” 宋三干说:“有个地方晚上能睡觉就行,怎么差也比北大荒那边强,那个死地方,冬天没被冻死!” 宋二干说:“那是因为没有女人焐被窝,现在有女人了在哪儿也不会冷。” 宋三干说:“翠花喜欢肃静,我和她住西下屋吧。” 宋大干笑道:“那样也好,省放个屁里外屋都能听见。” 三个女人还在院里的车上坐着,像新媳妇坐花轿一样,呆在车上不肯下来。 左邻右舍的乡亲听说宋家哥仨领着漂亮媳妇回来了,都来观看,三个女人这才从车上下来,上前跟大家打招呼。 山里人都是热心肠,见宋家有困难,都站出来帮忙。男的挑水、劈柴、烧炕;女的扫地抹灰、打浆子糊窗户。大家齐动手,很快就把屋里和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宋大干抱拳向众人致谢,坦然说:“谢各位乡亲援手,只是我们刚回来,没有什么招待大家,实在抱歉。” 东院的李大叔说:“老二呀,按说你们回来我们应该送点粮食,可我们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啊!” 宋大干说:“现在解放了,政府不是打开地主的粮仓分给大伙了吗?” 第五十二章 简直就是个活土匪 李大叔说:“是啊,人四家子孙天相就把粮食分给穷人了,可政府在我们八家子分金富贵家的粮食,穷人谁也不敢要。” 宋大干问:“怎么回事?” 前院有个叫王铁蛋青年说:“都是催命鬼那帮土匪给闹腾的,农会这边一有举动,催命鬼那边就来捣乱,这帮玩意,倒是叫八路军一顿吧给打熊了。” 王铁蛋媳妇秀芳说:“你那破嘴,瞎嘞嘞什么呢?不怕把你抓走啊!” 宋大干说:“不用怕,明天我出头领大家到金富贵家弄粮食,你们敢不敢去?” 王铁蛋说:“赤山这地场谁不知道宋二哥的大号,只要你出头,我们怕什么?去!” 宋大干说:“好!你们谁想去现在就跟我走。” 李大叔说:“慢,你这样领我们私自去等于放抢,得有农会干部参与才行。先别着急,今晚上正好村农会召开群众大会,在会上我们大伙增选你当农会副会长,这样你再领我们去就名正言顺了。” 宋大干点头说:“言之有理,那我们就等明天去,大家放心,我保证明天让你们分到粮食。” 众人知道宋大干胆大敢干,说到做到,听他说明天就能领到粮食,都乐颠颠回家去准备装粮食的家什了。 宋大干送李大叔出院,问道:“大叔,吴大头那小子哪去了?还在山坡顶上住吗?” 李大叔说:“不,以前在那儿,他和金富贵的儿媳妇住在一起,害怕金富贵找他殃。今年春天,他老爹老妈先后死了,房子空着,他就和金富贵的儿媳妇搬回山下来住了。” 宋大干点点头:“噢。你们家锁柱呢?现在还和王彪在一起吗?” 李大叔说:“是,还和王彪在一起。死东西,我去找他回来他不回来,家里出个土匪,都跟着受牵连呢!” 宋大干说:“你还得想法去把他找回来,那个神镖侠刘云飞回来了,回来专门打土匪,今天我亲眼见他把庙岭的匪头郑光达给毙了。” 李大叔说:“你说得对,下午我再到山前去一趟。” 宋大干送走李大叔乐呵呵回到院里,打算吃完饭到吴大头家走一趟,去看看杨秀萍,两年没见了,有点想得慌。 宋二干等人立在堂屋大眼瞪小眼,望着锅里沸腾的水,正愁无米下锅,见宋大干进来都默不作声。 宋大干瞅他们一眼,问道:“都怎么啦?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宋三干低声说:“一点米没有,我们中午吃什么?”宋大干冲小哥俩说:“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啊?去!你们俩拿个筐到地里掰青苞米撸毛豆,弄回来烀吃。” 小白鹅说:“人家能让吗?” 宋大干说:“不让还能怎的?不管那些,先填饱肚子再说。” 小白鹅瞅瞅他,寻思寻思笑了。在她眼里,宋大干还是以前那个宋大干,无拘无束,想怎么的就怎么的,简直就是个活土匪。此刻,她还能说什么呢?她自己不就是因为看中他这一点,才喜欢上他,才苦苦等他,才跟随他到这里来的吗? 宋大干看小白鹅笑他,心里相当不是滋味,感到一个大男人让女人跟着吃苦,过寒酸的日子,不是那回事。就羞愧地说:“你们先将就一顿,下午我就出去张罗,保证让你们有吃有喝。” 小白鹅说:“我倒行啊,别让两个妹妹受委屈。” 吴大头家离宋大干家不远,也就一里多地。 宋大干边走边想,我去了最好吴大头不在家,能让我和杨秀萍好好亲想亲想。他不是怕吴大头不让,而是嫌吴大头在跟前碍事。在他看来,杨秀萍就是自己的一个玩物,只不过是存放在吴大头那而已。自己什么时候想了,就可以什么时候来这里随意把玩。何况他一走就是两年,自己心爱的东西让吴大头占用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够说了,现在理所当然应该归自己享用。 别说,宋大干来的还真是时候,吴大头果然不在家,就杨秀萍一个人在屋里低头洗衣服。 宋大干蹑手蹑脚进屋,干咳一声,把杨秀萍吓了一跳,抬头看是宋大干,惊喜地:“你怎么冷不丁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真没想到是你。” “看样子你是还有别人,我这两年没在家,你不能清闲着,肯定没少摆弄,哪里还能想着我?”宋大干凑到跟前,用手托起杨秀萍的下巴颏,像观察一个爱心的物件那样打量她。 杨秀萍用小手推他一下,娇声道:“看你说的,我还能有谁?有你一个就人受的了。” 宋大干眯缝着小眼睛说:“说的也是,有那个大头整天看着你,你就是有那个心思,量你也不敢。” 杨秀萍冲他笑:“那可差点,我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名声在外,还有什么敢不敢的?”说着站起身,擦干手,把宋大干让进里屋,冲着镜子照了照。 宋大干心领神会,上去就把她抱进怀里,按在炕上一阵拥吻…… 缠绵过后,宋大干倚着炕墙沾沾自喜说:“我来的还真是时候,赶上大头没在家,让我得便了。” 杨秀萍坐在桌前梳理头发,冲着镜子里白他一眼说:“他就在家还能怎的?也不会碍你什么事呀!” 宋大干说:“那我今晚上就不走了,住在这儿。” 杨秀萍说:“愿住你就住呗,谁还能撵你咋的?” 宋大干笑嘻嘻说:“那你晚上睡觉是陪我还是陪他?” 杨秀萍斜楞他一眼:“你说呢?” 宋大干心里甜蜜蜜的,随口问道:“他干吗去了?” 杨秀萍说:“吃完晌饭就被村上马会长派人来找去了,说是农会晚上要召开群众大会,让他去挨家通知。” 宋大干腾地坐起来,急忙问:“马会长?咱村的农会会长不是高万山吗?怎么又冒出个马会长,马会长是谁?” 杨秀萍漫不经心说:“马会长就是罗世昌呗,高万山是正会长,罗世昌和吕兆阳是副会长,咱家那个是什么骨干,跟着瞎忙乎。” 第五十三章 进山 宋大干不忿说:“高万山倒是行,还有点张罗劲,那个罗世昌窝囊囊的,没想到还能当副会长,真他妈的没场看。” 杨秀萍说:“罗世昌是窝囊点,胆小怕事,但老实本分,政府得意这样的。” 宋大干说:“该说不道的,吕兆阳是把好手,从小就聪明,在大围子给孙天相当管家,管的明明白白。” 杨秀萍说:“那还用说,人家不光精明强干,说话办事嘎巴溜脆,长得也带架呀!” 宋大干知道自己长相丑,杨秀萍这样夸吕兆阳,刺痛了他,瞪杨秀萍一眼说:“你他妈的,是不是看上他啦?” 杨秀萍脸红一下,说:“我看上他顶什么用?人家相好的老鼻子了,能喜欢我呀!再说,都知道你和我的关系,谁还敢?” 宋大干气得骂了一句:“你还知道不敢,贱货!”他那张瓦沟脸本来就难看,这一不高兴更难看了。 杨秀萍就笑,有一种破罐破摔而玩世不恭毫无廉耻那样的笑。 “你说说,在家陪你父母唠唠嗑多好,干吗非要跟我来受这个罪?”刘云飞扯着孙玉婵的手,在陡峭的山路上一步一步攀登。 “你自己来,我不是不放心嘛!”孙玉婵紧紧抓住刘云飞的手,气喘吁吁说,“你以为我不想回家和爹妈亲想亲想吗?可我现在是一名党员,革命干部,大家都眼睛瞅着我呢,组织上调我回来是开展工作,不是让我回来跟父母团聚的。你是是不是?” 刘云飞回头瞅瞅她,没吭声,眼看到了扁扁嘴,他才选一个小平台坐下来说:“累了吧?歇一会儿。”说着,把孙玉婵拉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孙玉婵被丈夫的一个细微的体贴动作而感动,女人怕潮湿是轻易屁股不沾地的。孙玉婵坐在刘云飞的腿上,两手紧紧搂住他的腰,温柔地说:“我们虽然是夫妻,这两年东跑西奔的,我一直都没有好好陪你,不怨恨我吧?” 刘云飞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鼻梁,然后把脸贴在她的脸上,感慨地说:“怨恨你干吗?我们每天都行军打仗,条件也不允许呀!” 孙玉婵望着头上漂浮的白云,蛮有兴致地说:“这里的风景多美呀!不如我们俩在这儿……” 刘云飞说:“别的,这里不安全,等晚上回家再……” 孙玉婵说:“好吧,我们抓紧时间……” “别动!干什么的?”孙玉婵话还没说完,就听上面的石崖有人大声喝问道。 “你们是王彪手下的吧?别开枪,我是李锁柱他爹。”一个人在小平台下面喘着粗气说。 孙玉婵冲刘云飞伸了一下舌头,满脸通红,似乎为刚才的冲动而害羞,有点后怕。 刘云飞瞬间抱住孙玉婵顺势躺下,就听上面有人呵斥道:“妈的,你眼睛瞎啊?我爹你也没看出来呀?爹,您来找我做什么?”刘云飞听出说话的人是李锁柱,那次他和王彪喝酒时李锁柱在旁边陪了一会儿,他说话声粗,一听就听出来了。李锁柱刚说完就从上面出溜下来,立在刘云飞和孙玉婵藏身不远的地方。 下面的人称是李锁柱的爹,肯定就是宋大干东院的李大叔了。李大叔上来说:“锁柱,听爹话,赶紧跟爹回家吧,别当土匪了。” 李锁柱说:“爹,我现在不能回去,回去还不得被八路抓起来呀!” 李大叔说:“政府跟我说了,只要你回来,不再跟政府作对,改邪归正,他们既往不咎。” 李锁柱说:“他们都是一些关里人,说话我不相信,没有可靠的人担保,我是不敢回去的。即使回去,那我也得跟王彪说一声,我们是生死弟兄,我背着他走了,太不仗义了。” 李大叔说:“你劝王彪也撒手吧,别跟政府作对了。就凭你们这些人,是打不过八路的。今天我听宋大干说,神镖侠刘云飞回来了,他现在是八路,庙岭的郑光达被刘云飞一枪就毙了,他的手下马上缴枪投降。你不合计合计,他们的人不比你们多啊?连郑光达都不是刘云飞的对手,你们还能行啊?” “宋大干回来了?刘云飞也回来了?”李锁柱感到很惊讶,但马上又说,“爹,你放心回去吧,刘云飞跟我和王彪是朋友,我们没有大恶,他不会对我们绝情的。” 李大叔说:“那好,我走了,你回去好好劝劝王彪,见好就收吧。” 孙玉婵听见李大叔走了,李锁柱也走了,想从刘云飞身上起来,刘云飞却紧紧搂住她不松手。孙玉婵索性趴在他身上不动,默默地注视他,柔声说:“起来吧,那些人还等着我们呢!” 刘云飞坐起来,脸上充满自信地说:“听了李锁柱和他爹说的话,我心里有底了。你看着吧,今晚上的酒桌上一定有王彪。” 孙玉婵说:”要是那样,我们还真是没有白回来,起码四股土匪端掉了两个。” 刘云飞扶着孙玉婵坐起来说:“走,去会会王彪。” 二人翻过扁扁嘴,穿过一片树林,没有遇到任何哨卡,很顺利地进入王彪的营地。刘云飞感到奇怪,刚才在山那边都有他们巡逻的人,怎么到营地跟前了连个人影也没出现? “呵呵,老弟看什么呢?”刘云飞正纳闷,左右撒目,忽然见到王彪迎面走来。 “难道你知道我来,一路放行?”刘云飞笑着说。 “刚刚听说的。”王彪微笑说,“我猜到你回来肯定会第一个来找我,故在此等候。” “王兄料事如神,佩服。”刘云飞拉着孙玉婵来到王彪跟前,抱拳说,“两年没见了,王兄一向可好?” 王彪说:“还可以,我现在已发展到八十多号人,虽比不上催命鬼、郑光达的人多,但我们从自立山头以来,共打死了六个鬼子和八个伪军,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刘云飞说:“这已经相当不错了。玉婵,拜见王大哥。这是我的妻子孙玉婵。” 第五十四章 君子无戏言 孙玉婵没有作福而是敬了个军礼:“王大哥好,早听说你的大名,今日才得以相见。” 王彪抱拳还礼说:“弟妹好。你应该是孙天相的女儿,果然名不虚传,穿上军装更漂亮了。我很敬重你的父亲,有些日子没见了,他现在还好吧?” 孙玉婵说:“我们今天才回来,还没见到父亲呢。” 王彪冲刘云飞笑了笑:“看来,我的面子很大呀!你和弟妹连家都没回就先来见我,一定是有急事了。走,进屋谈。”说着,把二人领进他的屋内,召唤上酒。 一会儿工夫,两个匪徒端着新烀好的狍子肉抱着一坛酒进来,在炕桌上摆好,准备倒酒。王彪说:“我来,你们出去把二当家叫来。” 刘云飞望着王彪给他倒的满满一大碗酒,笑着说:“王兄盛情,看来这酒是非喝不可了。” 王彪给孙玉婵也倒满满一碗,说:“老弟爽快!交朋友就得交你这样的朋友。” 这时,李锁柱进来,与刘云飞孙玉婵打过招呼,接过酒坛子给王彪和自己倒上酒,在炕沿边坐下。 刘云飞对孙玉婵说:“我跟你说的李锁柱就是这位仁兄,跟王兄一样重义气。” 孙玉婵向李锁柱点点头:“结识李兄很高兴。” 王彪端起酒碗说:“欢迎你们两口子来我山寨,干了!” 刘云飞、李锁柱陪王彪喝下,孙玉婵只抿了一小口。李锁柱提酒坛子又开始倒酒。 王彪阻拦说:“慢,弟妹咋没下?” 孙玉婵赔笑说:“王大哥,小妹不会喝酒,请多多担待。” 王彪说:“我已经知道你们来的目的,不就是想劝说我,让我带领弟兄们归顺你们政府吗?实话跟你们说,我正犹豫拿不定主意呢,我得为我的八十多个弟兄负责,不能稀里糊涂,这要看你们是不是真心诚意,弟妹连酒都不喝,怎能证明你们有诚意?叫我怎么相信你们?” 刘云飞笑了笑:“原来王兄事先都知道了。” 王彪说:“我们是好弟兄,不是我不相信你,如果是跟着你去闯江湖,我王彪合计都不合计,马上跟你走。可是,让我们投靠政府,我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你也听说过,那回何卫山投靠日本政府,我就没去,半路跑了回来。” 刘云飞说:“我们的政府,是xxx领导的人民政府,八路军也是xxx领导的人民军队。是咱老百姓自己的政府,自己的军队。王兄,我不会捉弄你,放心好了。” 王彪说:“老弟,直说了吧,我不相信政府,我相信你。只要你拿出诚意来,我王彪马上带队伍跟你下山。” 孙玉婵说:“王大哥,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把这碗酒喝了,就是我两口子对你们真心实意,你就义无反顾地跟我们下山?” 王彪说:“弟妹聪明,可以这么说。” 孙玉婵说:“那好,为了革命,为了你王大哥,我宁可醉了,被人抬回去,我也要把这碗酒喝下去。” 王彪说:“好,我现在的命运就看弟妹的了。只要你把这碗酒下去,我王彪二话不说,马上听你们调遣。” 刘云飞说:“王兄,你这不是难为我媳妇吗?她本是孙家大小姐,可从来不沾酒的。实在不行,我替她喝了吧。” 王彪说:“那不行,就因为孙小姐是你的媳妇,你最心爱的人,我才相信她。你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不敢豁出,我怎能相信你?” “说得好!”孙玉婵突然摆出土匪的架势来,双手捧起酒碗,“君子无戏言,王大哥,你看好了。”说完,“咕咚咕咚”将一大碗酒喝下。喝完不大工夫,就趴在桌子上。 王彪对李锁柱说:“二弟,你马上去集合队伍,跟弟兄们说,我王彪已经归顺了政府,愿跟我的留下,想回家的每人发给十块大洋,立刻解散。” 李锁柱说:“大哥,你想好了?” 王彪说:“不要说了,立刻去办。” 李锁柱出屋,刘云飞说:“王兄,我没看错你,我是赤山区武装中队中队长,现在就认命你为二分队队长,李锁柱为副队长,命令你即刻带队伍到区政府报到。我媳妇让你灌醉了,我背她先走。对了,晚上区里有个庆功宴,定在六点,你和李锁柱必须准时到场。” 王彪说:“不用你,我安排两个弟兄抬孙小姐走。” 刘云飞说:“不用了,你集中精力办正事吧,小弟在大围子恭候你们。”说完,背起孙玉婵出屋。 “放下我。”刘云飞背着孙玉婵离开山寨,刚进入一片树林,孙玉婵突然说。 刘云飞放下孙玉婵,瞅她说:“你醒了?” 孙玉婵说:“我一直醒着,假装醉了。” 刘云飞叹口气说:“难为你了,我真怕你喝下酒遭罪呢!” 孙玉婵说:“我不喝酒,不等于我不能喝。别忘了,我是孙天相的女儿,我爹可是酒霸哟!” 刘云飞说:“既然你没醉,陪我去看看那个小屋好吗?” 孙玉婵说:“你还留恋那个小屋?” 刘云飞说:“不,我惦记那群狼,看它们还在不在那儿?” 孙玉婵说:“好,我跟你去看看它们。” 二人穿过两道山涧来到那个小屋前,发现小屋已化为灰烬。刘云飞喃喃说:“怎会这样?” 孙玉婵说:“不要难过,烧就烧了吧,反正你以后也用不着它了。” 刘云飞瞅瞅孙玉婵,突然把两手放在嘴边围成喇叭状,发出狼的嗥叫:“噢呜——噢呜——” 久久没有狼的回应。刘云飞不甘心,拉着孙玉婵来到石崖下面以前狼群住过的洞穴,看里面空荡荡、冷清清的,心一下凉了,不由伤感起来。 孙玉婵安慰说:“不要这样,它们不能走远,可能换洞穴了。” 刘云飞叹息说:“不,它们是看我不在,都走了。” 孙玉婵见刘云飞很失落的样子,就安慰他说:“不要难过,如果狼群知道你喉咙了,还会找来的。” 刘云飞摇摇头,默默不语。 第五十五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日头快下山的时候,刘云飞和孙玉婵回来刚向李瑛陈文祥沙祖兴汇报完情况,有人进来报告说,王彪带领队伍已经来到大门外,等候政府收编。 几人赶紧出大门外迎接,把队伍收编过来,当场宣布:把上午接收郑光达的二十人与王彪的八十多人合在一起,编成两个分队,即赤山区武装中队第二分队和第三分队。王彪为中队副队长兼第二分队队长,李锁柱为第三分队队长,江之明为第三分队副队长。这样,加上赵刚的第一分队,现在区中队已发展到一百五十多人。与林志强带领的县保安团小分队联合,形成了强有力的战斗集体(后来,有一部分人跟随大部队开往前线,参加了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在战场上英勇杀敌,为中国和世界人民的解放事业立下了赫赫战功)。 这是一个美丽的黄昏,大围子里欢声笑语,喜气洋洋。 孙天相按照女儿的吩咐,像操办喜事那样,在前四合院区政府所在地大摆宴席,集体庆贺。 王彪以前当胡子土匪时,赤山一带所有财主家他们几乎都抢到了,惟一没动过大围子。他和他的手下与孙天相没有结过怨,所以他们见了面非常自然而融洽,如同老朋友似的,有说有笑。 李瑛、陈文祥、沙祖兴、孙天相、王彪、刘云飞和孙玉婵坐一桌。首先,陈文祥代表区政府讲话,欢迎刘云飞孙玉婵回来上任,欢迎王彪、李锁柱和江之明等人加入革命队伍。接着,大家开怀畅饮,共庆胜利。 酒过三巡,陈文祥向孙天相敬酒,说:“我们今天能坐在一起喝酒,得首先感谢孙先生,是我们采纳了孙先生提出的建议,通过上级把刘云飞刘副区长调了回来,这才有今天的战果,击毙郑光达解散了庙岭的匪帮,又劝说王彪队长带领队伍加入我们的革命阵营,可喜可贺。当然,这里也有你女儿孙玉婵副区长的功劳。让我们大家共同敬孙先生一杯。” 干完酒,王彪对孙天相说:“在赤山这一带,以前我最敬佩两个人,一是刘云飞刘老弟,二是您孙老爷,正因为我敬重您有民族气节,不当走狗汉奸,所以,我当胡子这么多年,所有的地主家我基本都抢劫过,就惟有大围子我没有动过心思。其实,不用非得你姑爷来劝降我,你自己来不就行了?我照样会给你面子的。你大可不必为了我把刘老弟大老远从部队调回来,岂不误了他前程。” 孙天相笑了笑:“我自己也知道你会给我面子的,但我告诉区领导说我没那个力度,就刘云飞和你王彪有交情,能劝了你带队伍下山,是我藏了个心眼。说出来不怕在座的各位笑话,我是有私心,想女儿女婿了。你们不知道,玉婵的母亲心里总惦记他们俩,成天磨叨,我的耳朵都快起膙子了。所以,我就想趁这个机会,让他们回来,哪怕看看一眼,再走也行。呵呵,我自罚一杯酒,请各位领导见谅。” 陈文祥说:“没什么,孙先生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不有那句话嘛,‘儿走千里母担忧,母走千里儿不愁’。我们虽然是革命干部,党的人,但也是重感情啊!” 孙天相笑着说:“领导能这样说,我就安心了。” 沙祖兴说:“孙先生,赶上你女儿女婿都在这儿,有个事我得提前跟你商量一下。” 孙天相说:“什么事,你尽管说吧。” 沙祖兴说:“我们现在第一步工作是减租减息,废除苛捐杂税,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根据关内解放区的经验,下一步很可能就是分田分地,你应该有个思想准备。前一段工作,你处处带头支持我们,今后还希望你积极配合我们,我们党是一视同仁,不能因为你的女儿是革命干部,能有什么特殊。” 孙天相笑道:“这你们放心,我是比较开明的,早有思想准备,绝对服从政府安排,不能因为我拖了女儿女婿的后腿。” 李瑛赞扬说:“孙先生是进步人士,给大家带了个好头,我们应该树立你为先进典型,在全县公开宣传和推广。” 孙天相说:“我早就想好了,我家在卧龙岭下面有处小三合院,上屋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到时候我想从大围子搬出去,到那里去住。如果政府嫌我住的多,可以把云飞、赵刚两家也安排那儿住。他们的工作忙,将来有了小孩,我和老伴不能做什么,守家望门,看个孩子还行。实在不行,我就在河边新盖个三间房留自己住,这样不算过分吧?” 陈文祥说:“这不过分。你现在是革命家属,到时候我们会酌情考虑,妥善安排你们的。” 孙天相说:“我还想提个建议,这个大院最好是不要给分了,留着集体用,将来办个学堂比较合适,让穷人的孩子也能上起学念书。” 李瑛点头说:“嗯,这个想法不错,很有远见。” 孙玉婵坐在刘云飞身旁陪着,一直没有说话,也没再喝酒,看大家边喝边唠,一半时候不能喝完结束,就跟李瑛、陈文祥和沙祖兴说:“我回来多半天了,还没有见到妈妈,云飞也没见到他姐姐,我想和云飞敬大家一杯酒,去后院看看她们。” 刘云飞也说:“我们有两年没见面了,她们听说我们回来,一定在家里等着急了。” 孙天相附和说:“可不是嘛,你妈和桂芝听说你们回来了不回去看她们,都生气了,要上这儿看你们,我没让她们过来。” 陈文祥笑了笑说:“我们光顾高兴了,把这事给忽略了。呵呵,你们赶快回家看看吧。辛苦一天了,晚上好好休息休息。” 刘云飞孙玉婵站起来,端酒敬大家一杯,提前离开酒桌走了。 孟桂芝坐在孙太太屋里陪孙太太唠嗑,耐心等待刘云飞孙玉婵回来。自从护卫队的人都去了前院,孙天相解雇了所有的长工和女佣,整个偌大的后四合院,现在就孙太太和孟桂芝两个人。 第五十六章 小两口 院内挂着一排红灯笼,灯火通明。孟桂芝透过玻璃窗看见刘云飞孙玉婵并肩走进院里,对孙太太说一声“他们回来了”,马上挺着大肚子出屋。 孙玉婵看见孟桂芝从母亲的屋里出来,跑上前抱住她,高兴地说:“姐姐,你怎么胖成这样?我都不敢认识了。” 孙太太出来,忍不住笑了:“傻闺女,你爹不是答应你们结婚了吗?怎么连女人怀孕肚子大都不知道?” 孙玉婵上去抱住孙太太的脖子,娇声道:“妈妈,想我没?” 孙太太抱住女儿的头,突然老泪横流,小声哭了起来。 孙玉婵用手给母亲擦眼泪,笑着说:“妈您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刘云飞这时走过来,瞅着孟桂芝高兴地说:“姐姐,我真的要当舅舅了?” 孟桂芝仔细看看刘云飞,用手摸摸他的脸颊,含着眼泪说:“弟弟,这两年你吃了不少苦吧?姐姐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刘云飞低声说:“弟弟心里知道。不要难过,陪我过去看看伯母。” 孟桂芝提醒说:“她现在是你的丈母娘,应该改口叫岳母。” 刘云飞点点头,上前摘帽向孙太太鞠一躬,亲切地说:“岳母好,小婿回来看您了。” 孙太太冲刘云飞笑了笑,和蔼地说:“好孩子,妈妈看见你们俩很高兴。走,进屋。” 孙玉婵搀着孙太太,刘云飞扶着孟桂芝先后走进屋里。坐下以后,孙太太就问这问那,问个不停。孙玉婵就向母亲把走这两年前前后后跟孙太太、孟桂芝说了一遍。当孙太太得知孙玉婵现在还是个女儿身,感到有些惊讶。看了看刘云飞,十分钦佩,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了几分惋惜。 几人唠了好长时间,孙天相和赵刚才回来。大家在一起又唠了一会儿,赵刚和孟桂芝先走了,孙太太看孙天相喝的醉醺醺的,也让他躺下休息,自己把小两口送到孙玉婵以前的闺房。 屋里一直亮着灯。孙玉婵进屋见墙上新贴的大红囍字,炕上也铺上了崭新的被褥,摆上双人枕,眉开眼笑说:“妈妈想得真周到,事先都准备好了,把我的房间布置的像洞房一样。” 孙太太说:“你爹听说你们快回来了,让我天天烧炕,很怕潮湿。” 刘云飞瞧见炕上铺着一床大红缎子被,两个枕头连在一起,还有点不自然,感到害羞,看孙太太那样瞅他,脸通红不好意思。 孙太太笑了笑,对孙玉婵说:“锅里有热水,时候不早了,你们洗一洗睡觉吧。”说完就离开屋回去了。 孙玉婵以前在家当小姐的时候,晚上洗洗涮涮都是女佣把水给端到跟前。现在她要亲自动手,而且还要侍候丈夫。等刘云飞洗完脸和脚,她把水端外面倒了便在锅灶旁擦洗身子。在部队条件艰苦,她有好长时间没有这样洗了,全身洗一遍感到特别舒服。 刘云飞坐在炕沿边等孙玉婵,当他看见她穿着睡衣进屋,露出隆起的xx和白皙的玉腿,眼睛直了。 孙玉婵用毛巾擦擦湿漉漉的秀发,大大方方地立在刘云飞面前,温柔地说:“脱衣服躺下吧。”说着,慢慢给他解开衣扣。 刘云飞闻到一股女人身上清香的气息,怦然心动,猛地搂住孙玉婵的细腰,在她脸上、胸脯上吻了起来。 孙玉婵嘤咛一声,瘫软在刘云飞的怀里…… 这一天,对刘云飞来说,可谓是旗开得胜战绩辉煌;而对宋大干来说,也是他飞黄腾达的开始。 白天,宋大干在吴大头家正生杨秀萍的气,忽然,院内传来娇滴滴的声音:“嫂子在家吗?” 杨秀萍向外看一眼,见是金玉娇边出屋边应道:“哎呀,是玉娇啊!你怎么走这儿来了?” 金玉娇说:“我有事找你帮忙。” 杨秀萍笑道:“我说嘛,你要没有事,不会跑这来看我的。” 金玉娇一进屋,宋大干眼睛就直了。那姣好的容貌,苗条的身段,搭配着丝绸花衣,显得雍容华贵,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小姐阔太太。金玉娇见炕上坐着一个丑男人正是当年抢走嫂子的宋大干,要不是因为他,哥哥金元宝还不会死的那么惨,心里充满了恨意,但在别人家里她不好发作,只能忍着。她看宋大干在场,又那样死死盯着自己,感到浑身一阵不自在,看看杨秀萍,难以启齿。 杨秀萍推她到炕沿边坐下,微笑说:“没关系,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他是你宋大哥,不是外人。” 金玉娇说:“我爹被农会抓去了,他们明天要斗他,还要分咱家的粮食。我听说吴大哥是农会的人,想请他跟会长说说,能不能把我爹给放了,粮食也少分一点。” 杨秀萍说:“我给你说说行,能不能好使不敢保证。听说这回穷人都发动起来了,要动真格的。我尽量给你找人办,能行更好,不行你也不要怪嫂子。” 金玉娇点点头。 宋大干在一旁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我出头,啥事都能解决。” 金玉娇大睁着眼睛瞅宋大干,不自觉地露出一种祈求的目光。 杨秀萍欣喜道:“要真能行,你就出头给整整呗。” 宋大干盯着金玉娇呲牙笑:“整行,但我不能白整,得有条件。” 金玉娇早知道宋大干的恶名,不用问就明白他说的条件是什么了。不再理他,跟杨秀萍说一声,出屋走了。 宋大干冲金玉娇背影“嘿嘿”一笑,心想:你个小样,还敢不理我?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千金小姐呀?哼!等我进了农会,弄个一官半职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晚上,宋大干和两个弟弟参加了村里群众大会,也是他在村里有淫威,加上河南那些想得到粮食的村民一致拥护,他没费事就如愿地当上了村农会副会长。 宋大干说话倒也算数,第二天就领着穷苦人闯进金家大院,把金富贵家的粮仓打开,如同包青天赈灾放粮一样,穷人们背的背,扛的扛,欢天喜地。 第五十七章 混进革命阵营 金富贵家的家丁早被政府没收了武器,金富贵怕穷人来抢粮,暂时还留有他们。他们见宋大干出头,他们哪个还敢吱声,只能站在一边眼睁睁瞅着。倒是金玉娇不惧,跟宋大干又吵又闹。 宋大干先头动怒,仔细打量几眼,见金玉娇眉目清秀,生气的样子很惹人喜爱,便消了气,笑道:“拿你家点粮食就受不了了,等明个儿把房子给你分了,我看你能怎的?” 金玉娇瞪他说:“你敢?” 宋大干我:“我有什么不敢的?不信咱就试试。” 金玉娇知道宋大干不是吓唬她,逼急了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不敢再说气话将他,忍气吞声回了自己房间。 分完粮食,宋大干没有马上离开,若无其事地进了金玉娇屋里,环视一眼,自言自语道:“这个屋不错,等把你们赶出这个大院,我就把这个屋留给我自己住。” 金玉娇气咻咻说:“你上我屋里来干什么?” 宋大干说:“我看你这个人挺好的,对我心思,想和你谈谈交换条件。” 金玉娇说:“我与你有什么好谈的。” 宋大干嬉皮笑脸说:“只要你能陪我睡一把,我就不让他们来分你家房子,以后什么事都好办。” 金玉娇怒道:“看到你就恶心,赶快给出去!” “哼!你等着瞧吧!”宋大干恼悻悻走了。 时势造英雄。宋大干带领穷人分了地主金富贵家的粮食,一下子出了名。在当时,地主老财有土匪的庇护,除了外来的革命干部,当地哪个人敢站出来明目张胆地跟他们斗?也就是宋大干有这个胆量。宋大干的革命行动很快得到了区政府的赏识,不久,宋大干就被提升为区里农会副会长,他的两个弟弟也进入了区武装中队。打那以后,不论是富人还是穷人,对宋氏三兄弟都刮目相看。 一时间,宋大干成了赤山一带的大红人。无论他走到哪儿,所有的地主老财都怕他,有的笑脸相迎,有的私下拉关系,暗地里把宋大干请家去,送钱送物,甚至豁上自己的女人讨他欢喜。 那些地主越是巴结宋大干,宋大干心里越是惦记着金玉娇。这天,宋大干回八家子村,领着王铁蛋等人来到金家大院,逼迫金玉娇把大院让出来,叫她和金富贵的姨太太搬到院墙外面的三间小瓦房去住。 金玉娇被逼急了,愤然道:“宋大干,你别欺人太甚!共xx还没要没收我的宅院呢,你有什么资格撵我走!” 宋大干上前薅住金玉娇的衣领,恨恨地说:“告诉你,我现在是区农会副会长,就是代表共xx!你这个恶霸地主、日本狗汉奸的女儿,共xx早就要清算你了,你还敢跟我硬气?小样,不快点搬走,我现在就扒了你!” 金玉娇害怕了,无奈地说:“好,我搬。” 这时,沙祖兴听到高万山反应的情况,即刻领孙玉婵骑马赶来,进院就问:“怎么回事?” 宋大干上前说:“我们正在惩办大汉奸金富贵,让他搬出去住,把这里倒出来做村里农会办公地点。” 金玉娇见到孙玉婵,如同见到了救星一样,扑过去抱住孙玉婵“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孙玉婵抚摩金玉娇的后背,劝说道:“表姐,别哭了,搬就搬吧,现在不搬,将来也得搬。现在解放了,要求人人平等,你们家不可能再自己住怎么多房子了。搬出去更不错,消除剥削观念,自食其力,踏踏实实地去生活。” 孙玉婵在一旁劝说金玉娇,沙祖兴继续问宋大干:“谁让你这么干的?跟谁商量了?” 宋大干说:“金富贵是个铁杆汉奸,现在不是搞清算除奸吗?他罪大恶极,早就该枪毙了。我们不能因为他和孙区长是亲属,就护着他吧?” 沙祖兴严肃地说:“胡说,这与孙区长有什么关系!金富贵有罪怎么处置,那需要人民公开审判,得国家法律来决定,不是孙区长说了算,也不是你说毙就给毙了。要是那样,还要我们政府干什么?” 宋大干知道理亏,小脸冷落落的,转到一边不吭声。 孙玉婵走过来,微笑说:“沙区长,我看宋会长也是想把工作做好,虽然过火点,但动机还是好的。就按宋会长说的那样,表姐他们搬到墙外小房住,把这大院给村农会办公用吧。” 金富贵的姨太太说:“你说的可轻巧,让我们搬,你们家大院比我们家还大,怎么不搬出去?” 孙玉婵说:“这你不用操心,我爹早已经打算好了,准备在河边盖个三间瓦房,留自己住,把大院倒下来归公,建议政府办一所学校。” 金富贵的姨太太愣一下,再没说什么。 孙玉婵又说:“我表姐文化高,到时候我还想推荐你去做一名人民教师呢!” 金玉娇也愣一下,迟疑说:“我们家是地主,我是地主的女儿,政府能同意我教书吗?” 孙玉婵笑道:“我不也是地主的女儿吗?我们党不唯成分论,不管你出身什么家庭,只要你和人民站在一起,政府会因人制宜,发挥你的才能和作用。是吧,沙区长?” 沙祖兴点点头。 金玉娇说:“那好,只要你们信任我,我愿意为政府做事,这个家我早就呆够了。” 孙玉婵冲宋大干笑道:“到时候我们还准备办夜校,说不定宋会长也会去参加学文化呢!” 宋大干尴尬地笑了笑,连忙道:“会的,会的。” 经孙玉婵这么一打圆场,场面的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因为她了解宋大干,驴了吧唧的,怕沙祖兴再说深了,把宋大干说翻脸了让他下不来台。 说话间,一名区中队战士急匆匆下马跑来,向沙祖兴敬礼说:“报告沙区长,县里紧急通知,让您和陈书记马上去县里开会。” 沙祖兴说:“陈书记去上屯剿匪了,去通知了吗?” 那名战士说:“李部长已经派人通知了,他在区政府等你们一起去县里。” 第五十八章 比土匪还土匪 沙祖兴说:“孙区长,我们回去吧。刘区长正在剿匪,我和李部长陈书记都走了,你得在区里坐镇。” 孙玉婵说:“好,上屯那边枪声还哩哩啦啦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沙祖兴说:“走吧,回去问问陈书记就知道了。”说完,也不和宋大干搭话,与孙玉婵上马就冲出金家大院。 宋大干的劣迹,刘云飞早已有所耳闻,但他的主要任务是剿匪,没有时间去合计宋大干的事儿。 经过数日侦察,区武装中队已经摸清了何卫山匪帮几天前从赤山东面的白云沟潜入了龙潭寺。刘云飞及时把这一情况向陈文祥作了汇报,正和王彪召集分队长研究作战部署。 龙潭寺一直是佛门圣地,自从何卫山的伪军残余占据了龙潭寺,便把小刘道和众道士赶走,让他们到西阁去住(寺里的伙计在之前就都各自回家了),整个东阁的正殿和东西厢房,都被何卫山的人住得满满的。 何卫山龟缩龙潭寺,一连好几天没沾到荤腥,憋得难受,又不敢放枪打猎,怕把八路军和区中队招来。这天正在发愁,一个匪徒向他报告说,尚国良带四十多个家丁跑大石桥投靠国民党去了,尚家大院现在就剩下尙方印的太太、二姨太和尚美玲跟徐艳丽四个女人。何卫山听了,马上来了精神,心想这可不错,好长时间没碰女人了,真应该把她们抓来快活快活。 日军投降后,何卫山仗着自己手里掌握军队,仍然坚守着上屯。直到八路军开进来,何卫山才带领伪军营仓皇逃进赤山老林。 尚国良没有跟何卫山逃走,继续守着尚家大院观望。开始,县保安团兵力少,难与何卫山的伪军抗衡。尚国良抱着侥幸心里,以为何卫山的人多能把八路军赶走,推翻共xx的新生政权。现在看何卫山被八路军困在山里,郑光达匪帮被解散,王彪投靠了共xx,新政府的武装力量越来越强大,等那些土匪一个一个剿灭了,下一步就会对他们这些汉奸恶霸进行清算。尚国良感觉大势已去,不能在这里等死,于是,丢下家人,带着四十几个家丁逃往大石桥镇,投靠了驻扎在那里的国民党军队。 何卫山听说尚国良领着家丁逃走了,大宅里就剩下了四个女人,心中窃喜。他开始想派些人去尚家把那几个女人抓到龙潭寺来,后来觉得这样做不妥,将来遇见尚国良没法解释,不如去他们家住,反正以前在那里住过挺长时间,回去住合情合理,尚国良以后就是知道了也没有话说。他现在不光需要女人,还需要改善伙食,想吃顿肉解解馋。天刚黑了下来,何卫山让穿山甲带一部分人留守龙潭寺,自己带一部分人下山潜入尚家大宅。他们这些人比胡子还胡子,比土匪还土匪,进院就把圈里的两头肥猪用刺刀通死,一头让几人送回龙潭寺,一头烧水秃噜了,剁吧剁吧用口大铁锅烀上了。 尙方印的大老婆上次经过一次土匪抢劫,吓着了,不敢出面干涉;二姨太跟何卫山睡过几宿,多少有点感情,不好意思跟他翻脸;徐艳丽从回来尚国良就没理过她,她现在已经不把自己当做是这个家里的人,不管事;只有尚美玲不管那些,从屋里出来,理直气壮地责问何卫山:“何营长,你这是干什么?有能耐去跟八路军干,欺负我们几个女人算什么狗屁能耐!” 何卫山听尚美玲损他并不生气,满脸堆笑说:“尚小姐,不要说的这么难听,你爹把你许配给我了,你就是我媳妇,我就是尚家的姑爷,现在是特殊时期,我回老丈人家讨点吃的,并不过分吧?” 尚美玲吐一口:“呸!真不害臊,谁是你媳妇?” 何卫山淫笑说:“你不承认也不好使,我这人心宽,你虽然被王彪摆弄过了,我也不嫌弃,今晚上我就和你同床共枕。哈哈——” 尚美玲气极,忽然从身上抽出一把尖刀,猛地向何卫山心窝刺去。 何卫山早有防备,向旁一闪躲过。几个匪徒赶紧冲上前夺下刀,将尚美玲擒住。何卫山用手托起尚美玲的下巴,仔细瞅了瞅,对那几个匪徒说:“后面有个密室,那里边有张大床,把她手脚绑在床上,等我喝完酒再好好收拾她。” 尚美玲气得破口大骂:“何卫山,你不得好死!” 何卫山说:“找块抹布把她嘴堵上,省她一会儿咬人。” 也可能是尚美玲从小被娇宠惯了,非常任性,结果吃了大亏。她被那几个匪徒拖倒密室,两手两脚分别被用绳索拴在四个床腿上,仰在床上动弹不得。像摆在菜板上的一条活鱼,只有挨宰的份了。 跟随何卫山来的匪徒大多都是胡子出身,当胡子时就杀人放火奸x妇女无所不为。后来做了日本走狗更是助纣为虐。可以想象,这一晚上,大院里的四个女人该是如何下场。 就在匪徒们在尚家大宅忘乎所以胡作非为的时候,当晚在区中队作战值班的刘云飞得到这一情报,他在请示过陈文祥以后,马上集合队伍快速赶往上屯,把尚家大院包围起来。 在围墙上站岗的匪徒发现了目标,“叭”地鸣一枪。 何卫山披着衣服从屋里跑出来,惊问道:“怎么回事?” 站岗的匪徒趴在围墙上,大声说:“营长,不好了,我们这里被八路包围了!” “叭叭——”那匪徒话音刚落,墙外的队员就朝他的方位开了两枪。接着,就听刘云飞大声喊道:“何卫山,你们被包围了,赶快出来投降吧。” 此刻,匪徒们惊慌失措地从各屋钻了出来,乱作一团。何卫山大声说:“大家不要惊慌,快趴在墙头上把枪架好。这些土八路不可怕,我们跟他们拼了!” “叭叭——叭叭——”枪声顿时响了起来,一道道火舌互相交错,尚家大院被笼罩在一片硝烟战火之中。 第五十九章 让开一条路 天大亮了。持续三个多小时的激战暂停下来。林志强跑到刘云飞跟前建议说:“刘区长,土匪躲在围墙里不出来,很难把他们消灭。这样打下去不行,得采用别的办法。” “你说得对。”刘云飞对身边的两名队员说,“你们去把王彪队长和几名分队长找来,我们开会研究一下。” 几个人正在围墙后面的树林里研究对策,陈文祥和警卫员牵马走了过来,问:“怎么样?现在是什么情况?” 刘云飞说:“土匪还在大院里面,围墙高而且坚固,我们攻不进去,大家正在研究办法。” 陈文祥说:“这是消灭何卫山的最好机会,不能让他跑了。如果逃回山里,再想除掉他就不那么容易了。” 赵刚突然说:“旁边那个小房里有条地道,通向院内的一个屋里,可以从那里进去几个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刘云飞说:“你不说我倒忘了有地道的事儿,这个想法不错。王队长,正好你们二分队守在后面,给我调二十个人,我带他们从地道攻进去,来个里外夹击。” 王彪说:“你在外面指挥,我带人进去。” 赵刚说:“那条地道我进去过,熟悉,还是我带人进去吧。” 刘云飞说:“这个任务比较艰巨,那样吧,由王队长指挥,赵队长配合行动。记住,不要恋战,看情况不好,赶紧撤出来。” 陈文祥说:“里面什么情况不知道,你们要千万小心。” “是!”王彪、赵刚迅速带人奔向小房。 刘云飞对林志强、李锁柱和江之明说:“大家快回去准备,十分钟后要发起攻击,吸引住敌人。只要里面一打响,趁敌人混乱的工夫,立刻攻占墙头。” “打!”时间一到,县保安团小分队和区中队立即向大院发起了猛烈攻击。 这时候,王彪赵刚和二十几个队员已来到地道尽头。赵刚先爬上木梯,掀起木柜隔板,上来推开柜门。接着,王彪等人跟随赵刚迅速从木柜里出来。 屋里黑墨咕咚的,什么也看不清楚,见有一道缝隙射进光亮,发现是门,大家正要走过去,忽然听有人惊叫一声:“呀——你们是鬼还是人?” 大家惊一下,一个队员上去拽开门,这才看见床上仰着一个赤xx的女人。赵刚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躺在这里?” 王彪挨床最近,他认出是尚美玲,就对赵刚说:“赵队长,别问了,快带领大家进入战斗。” 赵刚带人冲出密室,王彪正要跟着出去,突然看见尚美玲手脚被绑着,又退了回来,伸手把绳索解开,将尚美玲扶起来。发现她的衣服裤子都被撕破碎了,就从身上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身上,轻声说:“这里危险,柜子里面有地道,赶紧从那里逃出去,外面是我们的人。” 尚美玲眼圈红了,像见到亲人一样,突然抱住王彪“呜呜”哭了起来。 王彪说:“别哭,赶快走。”说完,推开尚美玲冲出屋。 赵刚带领队员摸到前院,让大家分散开隐蔽,向趴在墙头上的匪徒开枪。“叭——叭叭——”转眼间,数个匪徒从脚踏物上载了下来。 匪徒们正集中精力对墙外射击,没想到身后会响起枪声,立刻乱了阵脚,纷纷掉转枪口朝院内偷袭的队员射击。 “缴枪不杀!”“缴枪不杀!”西侧的队员已攻占墙头,端枪对着匪徒大声喊。 何卫山见势不妙,带领几个匪徒冲进屋,把尙方印的大太太和二姨太拖出来,何卫山一手扣住徐艳丽的脖子,一手握枪顶在她的头上,穷凶极恶地叫喊:“不许开枪,快放我们出去,不然,我就打死她。” 王彪冷笑道:“何卫山,你真能耐,以为挟持三个地主婆就能吓唬住我们吗?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八路军是保护穷人,不是保护地主,这三个地主婆死就死了,我们不会在意的。弟兄们,不管那些,给我开枪打!” “不要开枪!”陈文祥站在墙头上大声说,“我们是人民的军队,地主的家属同样受到保护。大门外面的人让开一条路,放他们出去。” “呵呵,这还差不多。要不,你们和我们胡子有什么区别?”何卫山沾沾自喜地说。 刘云飞站在陈文祥身旁说:“何卫山,我们可以放你们走,但你必须走出大院放人。” 何卫山说:“那不行,我们得带她们过碧流河,确定安全了才能放人。” 刘云飞说:“好,一言为定。你们放人之前,我们不过河;你们放人之后,我们在百米之内不开枪。” 何卫山说:“可以,就按你说的办。” 两个匪徒打开大门,院内的匪徒蜂拥而出,何卫山和几个匪徒架着徐艳丽三个女人押后,仓皇向碧流河逃窜。 刘云飞带领队伍跟在后面,赵刚跑上来说:“云飞,我们研究了好几天,就想灭掉何卫山,这样放他走,我们的计划不白费了吗?” 刘云飞说:“何卫山这个王八蛋,什么都能干得出来。人命关天,陈书记说得对,我们先保护那几个女人的命要紧。” 说话间,何卫山和众匪徒已过了碧流河。河岸边,排一队人马,显然是何卫山的援兵到了。 刘云飞喊道:“何卫山,你是个男人,说话要算数,赶紧放她们走人。” 何卫山笑道:“刘云飞,你是个爷们,我也是江湖人,绝不失言,把人给你留下,我走了,后会有期。” 刘云飞看何卫山一伙上了十八盘岭,气得直跺脚,大声喊道:“给我追,不能就让他们就这么跑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战士骑马跑来报告:“陈书记,情况紧急,县里让您和李部长沙区长马上去开会。” “好,我知道了。”陈文祥对刘云飞说,“我得去县里开会,穷寇莫追,我看还是收兵吧,不要追了。何卫山跑不掉的,我们一定会消灭他。” 刘云飞瞅瞅日头,看天半晌了,想到队员们早上还没有吃饭,就点头说:“好,撤!” 第六十章 战略转移 这时,有人向刘云飞报告说:“王队长受伤了。” 刘云飞走到王彪跟前问:“王兄,你伤哪儿了?” 王彪用手捂住左肩膀说:“没事,小伤,我肩膀中弹了。” 刘云飞上前看了看,说:“走,赶紧回去,我把弹头给你取出来。” 李锁柱说:“让王队长到我们家吧,上次他就是在我们家疗的伤,方便,我爹妈拿他像儿子一样,照顾的仔细,好得快。” 刘云飞说:“好,去你们家。你家有白酒吗?” 李锁柱说:“有,我爹是个酒罐子,呵呵,去了保证有你酒喝。” 刘云飞知道李锁柱领会错了,笑了笑,带领队伍撤回。 万福县委召开紧急会议。 会上,县委书记范树林传达东北局辽东分局紧急指令:国民党反动军队将于十月大举进攻辽南,我方要撤离城市及铁路沿线,“区不离区,县不离县”,有效地组织群众,就地开展游击战争。根据上级的指示,万福县委决定,县、区党政机关及公安局,实行战时编制,转移山区配合主力部队牵制和消灭敌人。 县委对县委成员进行了明确分工:县长臧愚领导万福区;组织部长李瑛领导赤山区、桂云花区;宣传部长梁秋领导华铜区;公安局长李力领导安波区;靠近铁路沿线的熊岳、西海区暂时放弃;县委书记范树林和保安团长李柱国率领保安团,作为县地方武装的主力,来指挥和支援各区的游击战争。 县委要求,从现在开始,各区要配备齐枪支弹药,做好战争的应急准备。 陈文祥和沙祖兴从县里开会回来,立即向区干部传达县委的部署,赤山区编成赤山游击队,随时开进山里与敌人周旋。 当晚,林志强带领县保安团小分队,离开赤山区返回万福庄与大部队会合。 一九四六年十月二十日,国民党军队从大石桥向盖平发起猛烈进攻。不久,万福上空便响起了敌人的枪炮声。 是时,陈文祥正和沙祖兴带领区干部和武装中队向山里转移,翻过扁扁嘴,他猛地想起了什么,皱眉道:“哎呀,王队长还在李队长家养伤呢,我们怎么把他给忘了?” 沙祖兴说:“得赶紧派人回去把他接来,要不敌人来了他会很危险的。” 刘云飞说:“你们先走,我回去接王彪。” 陈文祥说:“好,我们在王队长和李队长以前的山寨落脚,你接到王队长后马上赶回来。” 孙玉婵说:“陈书记,敌人已经进村了,让我跟他一起去吧,遇到危急情况我可以帮他一把。” 陈文祥看队伍里就孙玉婵一个女同志,觉得她跟自己丈夫在一起会比较方便,就点头应允。 刘云飞也感觉孙玉婵身体单薄,需要人照顾,见她要跟随自己去,就没反对,带她返回扁扁嘴,下了山直奔李大叔家。 王彪刚换完药,李大婶正在他肩膀上缠绷带。他见刘云飞和孙玉婵急匆匆进屋,笑问道:“敌人打进来啦?” 刘云飞说:“是,我们的同志已经向山里转移,陈书记让我们俩来接你走。” 王彪把枪装进枪套里挎在身上,起身对李大叔道:“大叔,谢谢您和大婶这些天照顾我。情况紧急,我得走了,过几天我和锁柱一起回来看你们。” 李大叔说:“你伤还没养好,去山里能行吗?” 王彪说:“没事,您看,这不是好了吗?”说着,抬起左肩膀晃了晃。可能是晃重了,疼得直咧嘴。 刘云飞瞅了就笑:“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哪能好这么快?” 孙玉婵说:“大叔,大婶,你们跟我们一起走吧,敌人来了见不到我们,肯定找你们军人家属的麻烦。” 李大叔说:“姑娘不用为我们担心,约莫事不好,我们会想办法躲起来的。” 刘云飞说:“大叔你放心,敌人不会呆时间长,我们的大部队很快就会打回来的,再说我们并没有走,只是暂时躲进山里和敌人游击作战。” 李大婶仔细瞅了瞅孙玉婵,揣摩半天才问:“姑娘是不是姓孙?是孙家大小姐吧?” 孙玉婵微笑说:“是,大婶。不过,我现在不是什么小姐了,跟你们当家一样。” 李大婶说:“姑娘细皮嫩肉的,跟他们男人东跑西颠的能行吗?” 孙玉婵说:“大婶,我能行,在部队里锻炼出来了。” 李大婶欣慰地说:“没想到,孙小姐这么和善,好人啊!” 刘云飞看王彪打点好,催促说:“我们走吧。” 王彪说:“好,我们走。” 孙玉婵对李大婶说:“大婶,我们走了,以后有时间我再和您好好唠。” 李大叔送刘云飞他们刚出房门,就听到西院墙角一阵锹镐掘土声,顺口说道:“这哥几个,挖什么呢?” 刘云飞摆摆手,示意李大叔不要说话,小声说:“他们肯定是在挖枪。” 王彪愣一下,问:“你怎么知道?”刘云飞神秘地笑了笑,还没等他回答,从西院传来宋二干的叫嚷声:“哎呀,还真挖出来了!二哥,你什么时候埋藏的,怎这么老些?啊,都是三八大盖。” 接着听宋大干道:“嘿嘿,这都是我平时积攒的,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你们赶紧把上面包的油纸揭下来,都扛金家大院去分给大伙,让他们好好擦一擦,马上就能用着。” 刘云飞心里纳闷,说:“怪事了,宋大干和他两个弟弟不是跟我们一起上山了吗?他们怎么跑回来了?” 王彪瞅瞅刘云飞,有点惊讶,说:“那肯定是偷着跑回来的,难道是叛变了?” 刘云飞做个手势,侧耳继续听。 “这才十来支,二十多人哪够分的。”宋三干的声音。 又听宋大干说道:“不要紧,熊老大不是答应给我们提供枪支和弹药嘛!” 听到宋氏兄弟的对话,王彪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熊老大干吗会给他们提供枪支弹药?” 刘云飞问:“什么熊老大?他是做什么的?” 第六十一章 祭坟 王彪说:“熊老大是贩马的,以前跟赤山自卫队有交往,帮夏队长办不少事。” 刘云飞把几个人推回屋内,小声说:“有点不妙,宋大干八成是投靠国民党那边了,那个熊老大很可能就是他的上司,现在没摸清底细,还不能对他们采取行动。以防万一,我们从后门走,避开他们。” 孙玉婵说:“要真是那样,问题可就严重了,李大叔你可要当心点呀!” 李大叔点下头,似乎心里有数,打开后门送他们出去。 刘云飞、孙玉婵和王彪从李大叔家出来走不多远,王彪冷丁想起什么,问道:“今天阴历是几儿?” 孙玉婵算计一下说:“今天是阴历九月二十六。” 王彪说:“你看,我差点忘了。刘区长,我们绕点道从贵子沟进山行吗?” 刘云飞说:“干吗近路不走,非绕个大弯呢?陈书记还在你以前的山寨等我们呢。” 王彪叹一声说:“今天是我一个故友的祭日,无论如何我得去拜祭一下。” 孙玉婵女人心软,看王彪那种迫切的心情,就对刘云飞说:“陈书记他们现在已经转移到了安全地方,不会有情况,回去晚一点没关系,我们就陪王队长走一趟吧。” 刘云飞见孙玉婵这样说,不好再坚持,心想,正好自己父母的坟也在西阳沟,也是今天的祭日。小时候,每年赶上这天,师傅都带他到父母坟前烧纸上香磕头,这些年从未间断,自从离开这里参加革命再没去过,何不借机会带媳妇去祭拜一下?就点头说:“好吧,我们从贵子沟那边走。” 仨人抄近路疾奔,不多时便来到西阳沟。王彪把他们带到沟里头的一个山坡上,在一座土坟跟前停了下来。 刘云飞十分惊讶,几乎要说出来,这不是自己父母的坟吗?王彪怎么会到这里来?难道他真是父亲生前的故友?还是……? 王彪围着土坟转了一圈,修理一下坟上的杂草,然后立在坟前鞠了三个躬,低声说:“老哥,对不住了,今年赶上特殊情况,小弟不能给你们烧纸上香了。你们的儿子现在不知怎样?杀害你们的仇人就在龙潭寺,他怎么还不来找他报仇啊?” 刘云飞听了,精神一振,马上问道:“王兄,你怎么认识家父?你说杀害我父母的仇人在龙潭寺,他是谁?” 此言一出,王彪和孙玉婵同时怔住了。 孙玉婵问:“这是公公婆婆的坟?公公婆婆就埋在这里?” 刘云飞点点头。王彪睁大眼睛问:“你……你就是神医刘刘庆安的儿子?” 刘云飞说:“正是。杀害我父母的仇人是谁?请快告诉我。” 王彪瞅瞅刘云飞,晃一下头说:“你不是。神医刘的儿子身上有一块半圆玉坠,你身上没有。” 刘云飞说:“你怎知道我身上没有?” 王彪说:“以前我怀疑过你,我有一次特意看了你身上,没有那块半圆玉坠。” “谁说我没有?”刘云飞从身上解下那块半圆玉坠,递给王彪:“这是什么?你看,是不是你说的那块?” 王彪接过玉坠仔细瞅了瞅,惊喜地说:“不错,是当年那个男婴身上戴的那块玉坠。怪事,那次我注意你脖子和胸前,没有玉坠啊!” 刘云飞说:“有一段时间我没戴,放在玉婵那儿。” 孙玉婵也从领口里扯出玉佩,摘下来递给王彪,笑着说:“你看,我这儿也有一块,跟他的正好是一对。” 王彪把两块半圆玉坠对照一下,说:“两块一模一样,你身上怎么会有同样的玉坠?” 孙玉婵说:“我们从小父母就给定亲了,这两块玉坠是我们定亲的信物。” 王彪恍然大悟,把两块玉坠还给他们说:“噢,原来是这样,我说呢。” 刘云飞说:“这回你可以把杀害我父母的仇人告诉我了吧?” 孙玉婵说:“我已经猜到是谁了。” 刘云飞问:“谁?” 孙玉婵说:“先别急,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来到公公婆婆的坟前,我们先祭拜父母,然后再让王队长慢慢告诉你。” 刘云飞觉得孙玉婵说的有道理,便和她在坟前一起跪下,磕了三个头。 孙玉婵对着坟墓说:“公公,婆婆,儿媳妇来看您们了。安息吧,我和云飞一定为您们报仇雪恨,提着恶人的头颅来祭奠您们二老。” 刘云飞扶孙玉婵站起来,回身望着王彪,等他说出那个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 孙玉婵说:“王队长,是不是何卫山那个恶魔?” 王彪不由长吁一口气,感叹说:“孙区长说得不错,杀害刘区长父母的仇人正是何卫山。而且,你的师父无影飞刀也是被他发现后乱枪打死的。” “我师父也是被他害死的?”惊愕地瞅着王彪,恨得把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眼珠子都要滴出血来。“嘭”一下,突然又跪在父母的坟前,痛恨地说:“爹,娘,你们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把仇人的脑袋给你们提溜来。”说完,起身就走。 孙玉婵上前拦住他,劝慰他说:“你现在不能去找何卫山报仇。” 刘云飞不理解:“为什么?我不尽快割下仇人的头,岂能对得起惨死的父母?” 孙玉婵说:“你要听劝,不能任性。你现在是革命军人,是政府干部,要有组织观念,大敌当前,应该以大局为重。” 王彪也在一旁劝道:“孙区长说得对,我们现在应该先和陈书记他们会合,之后再合计报仇的事。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报仇不急于一时。何卫山猫在龙潭寺里,他跑不了。等我把他害你父母的经过讲完,再找他报仇也不迟。” 刘云飞叹息一声:“好吧。” 于是,仨人离开西阳沟,奔贵子沟进入赤山。王彪一边走,一边讲述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飞刀?”刘云飞听到这儿一怔,难道那个人是师傅他老人家?以前,师傅在自己跟前多次提到神医刘刘庆安,并说神医刘是他的好朋友,由此看来,一定是师傅在那次出手救了我,并收留了我。 小时候,刘云飞每天都跟师傅无影飞刀练功夫,学得太苦了,看别人家的小孩都有爹妈宠爱着,就哭着喊着要回家找自己的爹妈。无影飞刀被逼得没有办法,就实话告诉他说,你的爹爹妈妈都让坏人给杀害了。从那以后,刘云飞就专心习武,一心想为父母报仇。可是每当他向师傅问起自己的身世,杀害自己的父母的仇人是谁时,无影飞刀总是说他年还龄小,就一直没有告诉他。 不过,无影飞刀经常在刘云飞跟前讲一些有关神医刘夫妇的事儿,说神医刘医术如何高明,他的妻子柳青如何贤惠。刘云飞听多了,也对神医刘和他的妻子十分敬仰,就问神医刘的家住哪儿,想去拜见一下。无影飞刀便叹息说,他们已经搬走十多年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无影飞刀讲过的神医刘的那些事里,刘云飞记忆最深的是那段给狼疗伤的故事: 一天傍晚,神医刘的妻子柳青把怀里的孩子放到炕上,出屋要抱柴禾烧火做饭,猛然见院子里趴着一团毛茸茸东西,“妈呀——”一声,着实吓了一跳。开始她以为是谁家的狗跑这来了,细瞅一眼,发现那东西竖着耳朵,两只眼睛放着绿光,立刻想到人们传说的狼就是这样的特征,吓得浑身一抖,转身往屋里跑。 刘庆安趴在炕上逗孩子玩,听见柳青叫喊一声,要出屋看看怎么回事,走到堂屋正好与柳青撞个满怀。他看妻子惊慌失措的样子,就问:“咋地啦?”“狼……在……咱院里……”柳青磕磕巴巴说。 刘庆安看妻子浑身直哆嗦,脸色煞白,听说是狼在院子里,也跟着紧张起来。他走到房门口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吆喝,看见那个狼不理不睬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随手从门后操起一根木棒硬着头皮出屋,两手挥着木棒想把家伙轰走。 柳青扒着门缝向外看,见那个狼挣扎一下站起来,晃了一下又倒地。她看丈夫举起木棒,就大声说:“它好像受伤了,别打它!”说着来到丈夫身旁,壮着胆子上前瞅了瞅,看那狼挺着大肚子,两排乳房膨胀,一只后腿正往外流血,两只绿眼睛望着自己露出乞求的目光,便起了恻隐之心,可怜说:“这是一只怀孕的母狼,它腿折了,我们想办法给它接上吧。” 刘庆安见妻子让他给狼疗伤,不情愿地说:“狼是吃人的恶兽,不打死它也就够仁慈的了,怎还能给它医治,让它将来继续害人?” 柳青说:“不管是人还是兽,都是生命,你是一个大夫怎能见死不救?何况它还有孕在身,它要是死了,岂不害了多个生命!” 刘庆安知道妻子心地善良,只好听她的,回屋拿个孩子用的小被捂住母狼的脑袋,把它抱进屋里。柳青看母狼不反抗,躺在屋里地上不动弹,就放开胆子帮丈夫给母狼清洗伤口,把断肢接上用木枷固定好,然后把它关在西厢房里养伤。 开始,柳青不敢靠近母狼跟前,每次喂它食物都是把食盆放在门口,蹲在门外用长棍子把食盆捅到母狼嘴边。后来,发现母狼站立不起来,吃食费劲,不知从哪来的胆量,进到屋里贴近母狼身边用菜勺舀食喂它。渐渐的和母狼熟悉了,喂食的时候就用手臂把母狼扶起来,将母狼身下铺的稻草换成了自己孩子用的小棉被。那母狼通人气似的,趴在被子上瞅瞅柳青,像家狗对主人那样用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每次母狼舔柳青的手,柳青都用另只手摸摸母狼的头。时间长了,柳青还把儿子抱到母狼跟前,跟母狼亲近一番。母狼嗅了嗅男婴身上的气味,也用舌头舔了舔男婴的小手。男婴不但没也被吓哭,反而张开大嘴乐了。 数日后,母狼产下四只小狼崽。柳青看母狼不爱进食,就让丈夫把正在下蛋的老母鸡杀了,煮熟了用肉和汤拌食喂母狼。不到一个月,家里养活的七八只下蛋母鸡都奉献给母狼了。 刘庆安埋怨说:“这些下蛋鸡,你做月子都不割舍杀一只,给狼倒是舍得。” 柳青笑道:“母狼现在跟生完孩子的女人一样,需要营养,要是营养不足,会影响下奶,小狼崽没奶吃就得饿死,我能忍心吗?” 又过了一个月,母狼慢慢能站起来了。一日,刘庆安到山里采草药去了,柳青坐在炕上奶孩子,听见房门响动,就抱孩子下地开门,结果是那只母狼立在门口,它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两只眼睛瞅着柳青直呜呜。柳青以为母狼要进屋,就闪开让母狼进来。母狼进屋里转了转,然后瞅了瞅柳青和她怀里的孩子,便瘸跶瘸跶出屋。 柳青看母狼反常,不知道它要干什么,就抱着孩子跟了出来。只见母狼在院子里呜呜几声,四只小狼崽耍欢地跑到母狼身边。母狼领着狼崽围着柳青身边转了一圈,便出了大门朝赤山方向走去。 柳青见母狼领四只小狼走了,感觉心里酸酸的。她和母狼相处多日,像主人和狗一样,之间有了一定的感情,母狼要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赶紧抱着孩子跟出大门口,恋恋不舍地随着母狼走了一段路,便立在道旁目送母狼,不知不觉眼泪就下来了。 母狼看柳青出来送它,走几步一回头,快到山下了,坐在地上望着柳青,过了好长时间才站起来,冲着柳青昂首“噢呜——”地长叫一声,然后钻进树林子里不见了。 这段故事,刘云飞以前最感兴趣,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对狼产生了一种好感,尽管自己身怀绝技,但从来不打狼,甚至别人打狼也加以阻止。 此时,刘云飞听王彪讲完,如梦初醒,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想,怪不得那些狼会对自己这么亲近,原来是自己的爹妈当年帮助过它们,自己在赤山见过的那些狼很可能是那个母狼的后代,自己来到这儿,它们也偷偷跟来了。 第六十二章 神医刘 西阳沟响起一阵枪声。枪声过后,一伙带枪的人抬着担架来到神医刘刘庆安家大门外。有人大声嚷嚷:“到了,到了,就这家。” 一个大汉上前“咣咣”砸大门,边砸门边喊道:“开门!快开门!” 刘庆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胆憷憷地走到大门跟前,趴门缝向外面瞧,见一伙人都带着枪,龙睁虎眼的,他认出是山里的胡子,吓得不敢开门。 那个大汉见里边没有动静,气极,上去一脚将门扇给踹掉了,挥手让人把担架抬进去。 幸亏刘庆安退的及时,没有被门板打着。他见门外的人闯进来,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这么野蛮!” 那大汉嚎道:“少费话!刘神医在哪?快叫他出来!” 刘庆安说:“你找他有什么事?鄙人就是。” 大汉指着担架上的二当家嚷道:“我们二当家的受伤了,你赶紧给治!” 刘庆安问:“伤哪儿了?” 大汉说:“腿。” 刘庆安问:“怎么伤的?” 大汉说:“让狼给咬的。” 这伙人正是山里的胡子,被狼咬伤的二当家叫何卫山,踹坏大门的大汉外号叫“穿山甲”。几人把何卫山抬进屋放到木榻上,刘庆安让把裤子撸上去,只见那只伤腿整个红肿,小腿肚子上有四个明显狼牙穿的黑洞,正向外面流淌着血水。刘庆安俯下身子瞅了瞅,皱下眉头说:“让狼咬成这样,怎么才想来看?” 何卫山满脸痛苦地说:“当时我没在乎,我从小被狗咬过没咋地,以为狼咬了也不会有事,没想到会肿成这样。妈的,都说狗嘴臭,我看狼嘴更臭!” 刘庆安说:“狼牙有毒,大爷没有及时治疗,现在可能有生命危险。鄙人年轻阅历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伤病,怕给大爷耽误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穿山甲见刘庆安不想给医治,上去一把揪住刘庆安的袄领子,把他提溜起来骂道:“你他妈的想见死不救啊!有哪个不知道,你是这一带最高的手,你要是不能治谁还能治?别跟我玩花花肠子,痛快点给治,不的我就一枪崩了你!” 刘庆安双脚离开地面,脖子被领口勒得喘不过气,嘴张得老大,憋得说不出话来。 刘庆安的妻子柳青怀里抱着一个男婴坐在炕上,看这伙人带着枪,霸道,像山里的胡子,怕丈夫惹怒他们,把家给毁了,就陪着笑脸说:“这位大爷快放手,让我男人给那位大爷治就是。不过得有言在先,那位大爷中毒不轻,你们实在让我们治,出了事可不能怪罪我们。” 穿山甲松开手,冲柳青嚎道:“敢!要是治不好,出了一点差错,我就把你们全家给灭了!” 何卫山听见女人声音,眼睛一亮,想看看柳青什么模样,可惜视线被人挡住看不见。他冲穿山甲说:“穿山甲,你不能轻溜点啊,怎么能这样对待人家呢?”接着又对刘庆安说:“我不能再挪地方了,弄不好就得死在道上,你给我治吧,出了什么事不怪你。” 刘庆安站在一旁揉脖子,呼呼喘粗气,望着柳青说:“你去烧点开水,一会儿能用着。” 柳青不敢怠慢,把男婴安顿一下,下炕出屋。 何卫山歪脖子看柳青只看到了后身,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对身旁的一个青年说:“王彪,你去帮烧火。” 刘庆安把柳青支走后,叫他们把何卫山的裤子脱了,让他脸朝下躺着。自己从柜子下面取出酒坛子,倒一碗白酒,用棉花蘸酒擦洗一遍二当家腿上的伤口。然后将碗里的白酒点燃,拿出一把锋利的尖刀在火上燎。 众人知道他是在消毒,鸦雀无声地站在一旁观看。 蓦地,刘庆安握着那把尖刀比划一下,对众人道:“一会儿,我用刀把他被狼牙咬的烂肉剜下来,你们要按住他,不能让这只腿动弹一点。你们要是觉得不行,现在就用绳子把他捆上。” …… 柳青蹲在灶前烧火,见王彪站那儿直愣愣瞅她,含羞地问道:“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 王彪说:“刚过二十。” “我看你挺和善的,怎么会和他们混在一起?”柳青感到不解。 “我的媳妇和刚出世的孩子被坏人害死了。”王彪忿恨地说,“我为了报仇,才上山入伙当胡子的。” 柳青同情地看着王彪,叹口气:“噢,是这样啊。” 王彪好像看出柳青对他感到惋惜,认真说:“等我报了仇,杀了那个王八蛋,就不跟他们干了。” 柳青点点头,小声问:“你们那个二当家姓什么?怎么会被狼给咬了?” 王彪也蹲下身子,凑到柳青跟前说:“他姓何,外号叫‘丧门神’,昨天下午他领我和穿山甲在山里打猎,碰见三只大灰狼咬死一头野猪,我们就去轰狼抢夺野猪,三只狼围着野猪转转不肯离开,二当家来气就开枪打死一只狼。剩下两只狼见同伴死了,猛地向二当家扑过去,二当家又开枪撂倒一只,想跑来不及了,被剩下一只大灰狼扑倒含住了腿。多亏穿山甲冲上去挥一枪托,把狼的一只后腿打折了,狼才松开口跑了,要不的二当家非被咬死不可。” “真的呀?”柳青惊出一身冷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王彪看柳青吓得脸煞白,以为听到狼害怕的,就笑着说:“姐姐你不用怕,狼你看着凶恶,其实很通情达理的,只要你不招惹它,它不会主动向你进攻的。我在山里经常一个人碰见狼,老实实站在那儿不动,一点事没有。” “是,是。”柳青镇静一下站起来说,“小兄弟,你给我看点火,我去拿点柴禾。” 柳青出来直接奔西下屋,将房门锁上,像是对什么人小声说:“你要听话,藏在里面别动,别出声。” 里面不是人,正是昨天咬何卫山被穿山甲打折后腿那只灰母狼,天黑前自己找上门来求医,刘庆安把它的腿接上固定好,柳青看它挺着大肚子,快下崽了,发了善心没赶它走,把它安排在空房子里住下。 第六十三章 恩将仇报 “啊——啊——”柳青刚从下屋回来,就听见何卫山大声叫喊。 众人围着木榻,像富人家杀猪那样把脑袋的、拽胳膊的、压屁股的、按大腿的,把何卫山死死的把住。刘庆安手持尖刀格外小心地切割那腿上狼牙留下的黑洞。他的刀每动一下,何卫山都大叫一声。他这一叫,把男婴吓醒了,也“啊啊”叫唤起来。 柳青进屋急忙上炕,把男婴抱在怀里,也顾不上别人偷看,向上搂起衣服,露出了雪白的奶头,一下堵住了男婴的小嘴。 刘庆安切下最后一刀,顾不得擦脸上的汗,马上往刀口上敷创伤药,用绷带包扎好,这才停下手,让他们把何卫山的裤子给套上。 何卫山疼的满身冒汗,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散出一股酸臭气味。不知他是喊累了,还是疼痛难忍,趴在那儿直哼哼。身边的人都散开了,他向炕上瞄一眼,看到了柳青那张姣好的面容,和她胸前裸露出来那雪白而丰满的乳房,马上就不哼哼了。 …… 刘庆安“神医”的雅号不是白叫的。经他医治的病人,虽然没有传说中那样“妙手回春”,但也基本上是“手到病除”。他能给凶残的野狼接上折腿,古今闻所未闻;他能祛除何卫山体内的狼毒没得“狂狼病”,也称得上奇迹。 然而,刘庆安万万没有想到,他好心不得好报,救活了别人,却害死了自己。自古流传“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经典咒语,临到刘庆安夫妇二人身上似乎不灵验。 两个月后的一天,何卫山带着王彪离开山寨,说是去神医刘家答谢救命之恩,其实不怀好意,另有勾勾心。 何卫山前段时间在山寨养伤时,刘庆安都是上午来给他换药,得知刘庆安一般是上午出诊,不出诊也是上山采药。所以他选择上午来到他们家。果不其然,刘庆安还真出门给人看病去了,就柳青和孩子在家。他偷着叮嘱王彪说:“我这只伤腿走累着了,有点疼,我在屋里躺一会儿等刘庆安回来,你拿枪在大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王彪被支走后,何卫山就开始对柳青动手动脚。柳青发现苗头不对,极力躲闪,哀求说:“二当家求求你,别这样。” 何卫山一脸淫笑:“妹子,自从上次我看见了你的俊脸蛋,一到晚上就想你,觉都睡不着,你行行好,就让我……”说完,上去就把柳青摁在炕上。 柳青奋力挣扎,挥动双手抓挠何卫山的脸和胳膊,宁死不从。 何卫山看自己的手被挠破出了血,恼羞成怒,威胁说:“你要是不老实实让我摆弄,我就把你孩子给掐死!” 柳青听何卫山要对儿子下手,立刻就瘫软了,不敢再反抗,顺从地躺在那儿,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正当何卫山得意忘形地扒掉柳青的裤子,骑在她身上要比量时,刘庆安突然闯进屋,看见妻子被人压在身下,怒火冲天,丢下药箱上去一把把何卫山从柳青身上拽下炕,骑在胯下一边拳打一边骂道:“你个驴x的,禽兽不如!早知这样,我上次就不应该救了你!” 何卫山受到惊吓一时发蒙,被刘庆安打得鼻口穿血。这工夫,王彪听见屋里打了起来,赶紧从大门外跑进来,见何卫山一丝不挂,柳青正往身上穿衣服,一下呆住了。刚才柳青被何卫山威胁的不敢出声,不知道屋里发生这种事。何卫山说在屋里躺着等刘庆安回来,所以看刘庆安看病回来就没阻拦。此刻见何卫山被刘庆安骑在身下打,赶紧上前把刘庆安拽开。 何卫山看来了帮手,从地上爬起来就扑向刘庆安。二人又打互相挥舞拳脚,打得不可开交。王彪赶紧上前去拉,仨人扭成一团。 这时候,柳青已穿好衣服,看对方是两个人,怕丈夫吃亏,欲下炕去帮丈夫一把。 刘庆安冲她喊:“别管我,快抱孩子走!这个恶人不会放过我们的,留下来都得死,抱孩子逃的越远越好,为张家保住一条后,将来好为我报仇!” 柳青顿一下,不忍心把丈夫一人丢下不管,正犹豫不决,何卫山突然松开刘庆安向她扑去。 刘庆安上去抱住何卫山的大腿不放手,大声喊道:“你不跑还等什么?让儿子跟我们一起死吗?” 男婴忽然被吵醒,“啊啊”叫唤。柳青想到不逃走儿子就得跟着死,不再犹豫,抱起男婴从窗户跳了出去,拼命向大门外跑。 何卫山见柳青逃走,气的两眼冒火,从王彪身上夺过长枪,猛地向刘庆安头上砸去。刘庆安立刻昏倒在地。催命鬼脱开身子,拉动枪栓,朝刘庆安胸口连开两枪,刘庆安当场毕命。 王彪惊呆了。何卫山丢下枪,冲王彪嚎道:“妈的,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追呀!” 王彪如梦初醒,愣怔一下,捡起长枪追了出去。 …… 柳青怀里抱着男婴冲出大门外,拼命朝山岭上跑。正跑着,听到两声枪响,心揪了一下,知道丈夫八成是被打死了,一边哭,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见王彪在后面追,两腿开始发软,心急如焚,很怕被王彪追上。 王彪年轻体壮,身子灵活跑得快,想要追上柳青轻而易举,不用太费劲就能将她逮住。此时,他心里很矛盾,如果把柳青抓住,何卫山肯定不会放过他们母子,自己就成了杀人的帮凶;如果他放了柳青,何卫山肯定会怪罪他,把怨恨撒在自己的头上。善恶就在一念之间,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就在他茫然的时候,不留神被树藤绊了一跤,他忽然灵机一动,坐在地上不起来。 等何卫山穿上衣服提着匣枪赶来,柳青已经快爬上岭顶了。他来到王彪跟前见他“哎呀哎呀”的,就问:“你怎么不追,坐这干什么?” 王彪呲牙咧嘴说:“我光顾追了,没注意脚底下,被这该死的树藤绊倒,把脚给崴了。” 何卫山气的直跺脚,眼看柳青到了岭顶上树林边,要追上已经来不及了,极为恼火,骂道:“骚娘们,我得不到你,就叫你死。”骂完,举起匣枪一阵射击。 柳青身子一晃,倒下了。 王彪跟着何卫山来到柳青跟前,见她侧身俯在地上,后心和肩膀上有两个洞,正向外流血,白地蓝花短衫染成了红色。 何卫山上前用手扳了一下柳青的身子,早已断气了,胳膊弯里还紧紧抱着那个只有几个月大的男婴。 男婴可能是被摔疼了,两只小手乱抓,小脚乱蹬,在母亲的胳膊弯里挣扎着,叫唤的声音更大。 王彪的见柳青死了,小男孩在她怀里一个劲叫唤,于心不忍,就对何卫山说:“这个孩子挺可怜人的,让我把他抱走吧,留在这里不饿死也得让野狼给吃了。” 何卫山瞪他说:“留他是个祸害,不如斩草除根,崩了算啦。”说着就把枪口对准了男婴,他正要扣扳机的当儿,突然发现男婴胸前露出一块玉坠,便放下枪,俯下身子捏着玉坠看了看,嘿嘿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玉坠乃是天下极品,有了它,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真是老天爷赏赐我也!” 就在何卫山洋洋得意,从宝宝脖子上往下摘玉坠的时候,“嗖”一下,一支飞刀插在他的手腕上。 …… 第六十四章 狼也温柔 “飞刀?”刘云飞听到这儿一怔,难道那个人是师傅他老人家?以前,师傅在自己跟前多次提到神医刘刘庆安,并说神医刘是他的好朋友,由此看来,一定是师傅在那次出手救了我,并收留了我。 小时候,刘云飞每天都跟师傅无影飞刀练功夫,学得太苦了,看别人家的小孩都有爹妈宠爱着,就哭着喊着要回家找自己的爹妈。无影飞刀被逼得没有办法,就实话告诉他说,你的爹爹妈妈都让坏人给杀害了。从那以后,刘云飞就专心习武,一心想为父母报仇。可是每当他向师傅问起自己的身世,杀害自己的父母的仇人是谁时,无影飞刀总是说他年还龄小,就一直没有告诉他。他知道刘庆安是自己的父亲,还是那天在龙潭寺下面的那个小屋里孙天相对他说的。 不过,无影飞刀经常在刘云飞跟前讲一些有关神医刘夫妇的事儿,说神医刘医术如何高明,他的妻子柳青如何贤惠。刘云飞听多了,也对神医刘和他的妻子十分敬仰,就问神医刘的家住哪儿,想去拜见一下。无影飞刀便叹息说,他们已经搬走十多年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无影飞刀讲过的神医刘的那些事里,刘云飞记忆最深的是那段给狼疗伤的故事: 一天傍晚,神医刘的妻子柳青把怀里的孩子放到炕上,出屋要抱柴禾烧火做饭,猛然见院子里趴着一团毛茸茸东西,“妈呀——”一声,着实吓了一跳。开始她以为是谁家的狗跑这来了,细瞅一眼,发现那东西竖着耳朵,两只眼睛放着绿光,立刻想到人们传说的狼就是这样的特征,吓得浑身一抖,转身往屋里跑。 刘庆安趴在炕上逗孩子玩,听见柳青叫喊一声,要出屋看看怎么回事,走到堂屋正好与柳青撞个满怀。他看妻子惊慌失措的样子,就问:“咋地啦?” “狼……在……咱院里……”柳青磕磕巴巴说。 刘庆安看妻子浑身直哆嗦,脸色煞白,听说是狼在院子里,也跟着紧张起来。尽管他胆小怕狼,平时上山采药听见狼叫都吓得腿发软,但狼上家里来了,这还了得!就仗着酒劲儿,随手从门后操起一根木棒硬着头皮出屋,举着木棒冲着狼大声吆喝,想把狼轰走。 柳青扒着门缝向外看,见那个狼挣扎一下站起来,晃了一下又倒地。她看丈夫举起木棒,就大声说:“它好像受伤了,别打它!”说着来到丈夫身旁,壮着胆子上前瞅了瞅,看那狼挺着大肚子,两排乳房膨胀,一只后腿正往外流血,两只绿眼睛望着自己露出乞求的目光,便起了恻隐之心,可怜说:“这是一只怀孕的母狼,它腿折了,我们想办法给它接上吧。” 刘庆安见妻子让他给狼疗伤,不情愿地说:“狼是吃人的恶兽,不打死它也就够仁慈的了,怎还能给它医治,让它将来继续害人?” 柳青说:“不管是人还是兽,都是生命,你是一个大夫怎能见死不救?何况它还有孕在身,它要是死了,岂不害了多个生命!” 刘庆安知道妻子心地善良,只好听她的,回屋拿个孩子用的小被捂住母狼的脑袋,把它抱进屋里。柳青看母狼不反抗,躺在屋里地上不动弹,就放开胆子帮丈夫给母狼清洗伤口,把断肢接上用木枷固定好,然后把它关在西厢房里养伤。 开始,柳青不敢靠近母狼跟前,每次喂它食物都是把食盆放在门口,蹲在门外用长棍子把食盆捅到母狼嘴边。后来,发现母狼站立不起来,吃食费劲,不知从哪来的胆量,进到屋里贴近母狼身边用菜勺舀食喂它。渐渐的和母狼熟悉了,喂食的时候就用手臂把母狼扶起来,将母狼身下铺的稻草换成了自己孩子用的小棉被。那母狼通人气似的,趴在被子上瞅瞅柳青,像家狗对主人那样用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每次母狼舔柳青的手,柳青都用另只手摸摸母狼的头。时间长了,柳青还把儿子抱到母狼跟前,跟母狼亲近一番。母狼嗅了嗅男婴身上的气味,也用舌头舔了舔男婴的小手。男婴不但没也被吓哭,反而张开大嘴乐了。 数日后,母狼产下四只小狼崽。柳青看母狼不爱进食,就让丈夫把正在下蛋的老母鸡杀了,煮熟了用肉和汤拌食喂母狼。不到一个月,家里养活的七八只下蛋母鸡都奉献给母狼了。 刘庆安埋怨说:“这些下蛋鸡,你做月子都不割舍杀一只,给狼倒是舍得。” 柳青笑道:“母狼现在跟生完孩子的女人一样,需要营养,要是营养不足,会影响下奶,小狼崽没奶吃就得饿死,我能忍心吗?” 又过了一个月,母狼慢慢能站起来了。一日,刘庆安到山里采草药去了,柳青坐在炕上奶孩子,听见房门响动,就抱孩子下地开门,结果是那只母狼立在门口,它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两只眼睛瞅着柳青直呜呜。柳青以为母狼要进屋,就闪开让母狼进来。母狼进屋里转了转,然后瞅了瞅柳青和她怀里的孩子,便瘸跶瘸跶出屋。 柳青看母狼反常,不知道它要干什么,就抱着孩子跟了出来。只见母狼在院子里呜呜几声,四只小狼崽耍欢地跑到母狼身边。母狼领着狼崽围着柳青身边转了一圈,便出了大门朝赤山方向走去。 柳青见母狼领四只小狼走了,感觉心里酸酸的。她和母狼相处多日,像主人和狗一样,之间有了一定的感情,母狼要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赶紧抱着孩子跟出大门口,恋恋不舍地随着母狼走了一段路,便立在道旁目送母狼,不知不觉眼泪就下来了。 母狼看柳青出来送它,走几步一回头,快到山下了,坐在地上望着柳青,过了好长时间才站起来,冲着柳青昂首“噢呜——”地长叫一声,然后钻进树林子里不见了。 这段故事,刘云飞以前最感兴趣,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对狼产生了一种好感,尽管自己身怀绝技,但从来不打狼,甚至别人打狼也加以阻止。 此时,刘云飞听王彪讲完,如梦初醒,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想,怪不得那些狼会对自己这么亲近,原来是自己的爹妈当年帮助过它们,自己在赤山见过的那些狼很可能是那个母狼的后代,自己来到这儿,它们也偷偷跟来了。 第六十五章 叛变 宋二干、宋三干各扛着一捆枪跟宋大干从家里出来。走不远,宋大干说:“你们俩先去金家大院,把枪发给他们,我上吴大头那儿走一趟,叫他跑个腿通知村民开大会。” 宋二干笑了笑,说:“你麻溜点啊,我怕那些家伙不听我和老四摆弄,变卦不干了。”他知道宋大干的钩钩心,是借因子去会杨秀萍,所以用话将他。 宋大干“哼”了一声:“他们哪个敢?不想要命了呀!”满不在乎地向吴家走去。 吴大头在家正和罗世昌喝闷酒。罗世昌和吴大头、宋大干在一个村住,正像吴大头说的那样,他们从小在一起光屁股长大,彼此都互相了解。少年时,有一次他们在碧流河洗澡,互相看身上那东西,嬉笑一番。宋大干那时候就各色,按俩人那东西形状分别给起了外号,管吴士余叫“吴大头”,管罗世昌叫“马长脖”。只是吴士余的外号叫出去了,而罗世昌娶了媳妇后别人不好意思再喊他的外号,就宋大干和吴大头见面总叫。 罗世昌和吴大头都在村农会做事,干得好好的,没想到共xx、八路军撤走了,国民党的军队要打进来了。俩人心情低落,就凑到一起喝酒解闷。 吴大头叹气说:“日子刚见抬头,他妈的世道就变了,变得也太快了!” 罗世昌说:“现在没场看,说不定共xx哪天还能打回来呢!” 俩人正喝着,见宋大干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吴大头愣住了,问:“你不是跟他们一起走了吗?怎么又回来啦?” 罗世昌也问:“是不是又有什么变化了?” 杨秀萍已添上杯筷,给宋大干斟满酒。宋大干挨吴大头坐下,咂了一口酒说:“我原本就没想跟他们走,那几个外地当官的,根本就不信任我们这些当地人,还跟他们干个什么劲儿?别看他们凶耀把火的,纯是他妈的一些土八路,比我们当年赤山自卫队强不到哪去。他们镇压地主搞减租减息,与我们胡子杀富济贫有什么区别?看看人家国军多齐整,那才叫正规部队呢!现在国军一来,共军就吓得躲起来了,狗屁能耐,我看早晚得完蛋。古人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凭什么不投靠国军好好享福,而非要鸡蛋碰石头,跟他们去送死?缺心眼才那么干呢!” 罗世昌和吴大头惊愕地望着宋大干,没想到他会是这种人,八路军在这时候,他表现的比谁都积极;现在国民党来了,他马上又跳槽要投靠人家,不怪别人说他是三国里的魏延,后脑勺上长着反骨。这人反复无常,太不地道。宋大干见他们不吭声,又接着说道:“我到这儿来,就是要告诉你们我想重建赤山自卫队,以后跟国民党干,不再受共xx的窝囊气。你们二位是我最知近的人,我想让你们和我一起干,共享荣华富贵,怎么样?” 罗世昌疑惑地看着宋大干,晃头说:“你是农会干部,怎能这么做?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吴大头也说:“我胆小,不敢跟你干,弄不好要杀头的。我要是完了老婆孩子怎么办?” 宋大干见二人拒绝,满脸不悦,放下杯筷欲走。 杨秀萍赶忙将宋大干挽住,赔笑道:“都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有事慢慢商量嘛!你这样走了多不好,以后再不见面啦?” 宋大干明白杨秀萍说话的意思,也不想和吴大头撕破脸皮,影响他和杨秀萍来往,就顺台阶下,缓和口气说:“人各有志,我不难为你们。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好哥们。等你们喝完了给我跑趟腿,通知大伙下午到金家大院开会。”也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说完就走了。 罗世昌瞅瞅吴大头,问:“开什么会?他要干什么?” 吴大头晃晃头说:“他一肚子坏道,想干什么,我上哪知道?” 二人虽然是满心不愿意,但怕得罪宋大干,哪敢怠慢,酒没喝完就分头挨家挨户通知去了。 宋二干和宋三干扛着两捆枪赶到金家大院,金玉娇正从墙外小房往大宅里搬东西。虽说这大院已被宋大干霸占,但守护的人都是金富贵以前的家丁,主仆多年咋说也有感情,金玉娇要想往回搬怎好意思阻拦,何况现在共xx都吓跑了,宋大干也不敢对金玉娇怎么样。所以,家丁们不但不阻拦还帮着往回搬。 见这般情景,宋二干斥责道:“谁叫你们让他搬回来的?” 家丁们见宋二干哥俩扛着枪,就停了下来不敢吱声。金玉娇理直气壮说:“怎么啦?这是我的家,我在自己家搬东西你还管得着吗?现在世道变了,别还想在我这儿撒野!” 宋二干怒道:“反了你,敢和我这样说话!”撂下枪就冲过去,把金玉娇推了个趔趄。 金玉娇急了,上来要挠宋二干。几个家丁怕把事情闹大,就上前劝阻,从中间把他俩隔开。宋二干和金玉娇互不示弱,扯着嗓子叫骂。 双方骂得正凶,宋大干走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宋二干气呼呼说:“这个臭娘们,看国民党来了,腰板硬了,不把我们哥们放在眼里了!” 宋大干推开家丁走到金玉娇面前,绷着脸说:“怎么,国民党还没进来呢,你他妈的就了不得啦?你以为国民党会做你的靠山?” 金玉娇说:“那也比你们强,起码他们会保护我的家产,不会分我的房子分我的地!” 宋大干讥笑说:“你也不想想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爹和你哥都是日本人的走狗!但凡是中国人都恨汉奸卖国贼,像你们这样的帮鬼子干坏事,无论是共xx还是国民党,谁他妈的也不会放过你,死定了!” 金玉娇听这话傻眼了,不再嘴硬,低声下气说:“得,我们惹不起你,离你远的就是了。” 宋大干说:“算了,看在你爹被那些土八路带走了,我不跟一样的,你就留下来住吧。我们都喝一个碧流河水,人不亲,土还亲。只要你以后听我的,顺从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会保护你的。” 金玉娇不知道宋大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看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村民,什么话也没说,就溜溜回屋去了。 第六十六章 欺压百姓 人们来到金家大院,不知农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开会要做什么? 都在议论,互相盘问和揣测。明明是宋大干要开会,怎么变成农会开会了?这是罗世昌与吴大头精明之处,他们知道宋大干已经背叛了,怕将来牵涉到自己,在通知开会的时候,不说宋大干开会,而说是农会开会,因为宋大干现在公开的身份还是区农会副会长,他们是传达副会长的旨意,就是以后出了事,也不会担什么责任。 宋大干见人来的差不多了,站出来大声说:“各位乡亲,我不说你们也知道,现在局势动荡,小日本刚完蛋,国民党和共xx就开始争地盘,互相拉锯。不管是共xx还是国民党,我们都不能相信他们,他们都是外乡人,看不好都会丢下我们不管,我们指望谁也指望不上,还得靠我们自己来保护自己。所以,我决定建立一支保安队,来保护我们一方平安。希望有人出人,有钱出钱。凡是出人出钱的,我们会保护他的家人和财产安全;如果不按我说的去做,谁家的老婆孩子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别怪姓宋的不帮忙。”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吱声。 突然,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人群后面大声道:“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哪天共xx回来了会放过你吗?听我一句劝告,别瞎胡闹了。我们乡里乡亲的,不能这样强迫人!”说话的人正是村农会会长高万山。 宋大干冷笑道:“其他村的会长都跟跟着区干部进山了,高会长你怎么没走?就不怕国军来了抓你杀头吗?是不是舍不得你那个相好的?喔,对了,你肯定是跟那个女人睡过劲了,回来没赶上大部队撤退。” 高万山瞅了瞅宋大干,“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宋大干冲大家笑道:“怎么样,我说对了吧?哈哈——” 众人没有随着他笑,见高万山走了,有带头的,就呼啦一下,一个个像躲避魔鬼一样涌出金家大院。 宋二干气的直跺脚,从一个人手里拽过枪就要搂火。宋大干制止说:“不要乱来,你要是当众打死了人,会激起民愤的,那以后我们还怎么在这地盘上混?” 转眼间,来开会的人都走光了,大院里只剩下宋氏兄弟和金富贵以前的二十多个家丁。 家丁们互相瞅了瞅,正要离开金家大院,宋大干把他们喊住,大声说:“等一等,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怎么现在又变卦了?弟兄们都别走。听我说,这些年来,你们跟着金富贵做了不少坏事,如果你们就这样回家了,政府肯定不会放过你们,早晚是要找你们清算的。不如都留下来跟着我干,我保证你们平安无事,家人不受牵连,还吃好的穿好的,谁也不敢欺负。” 家丁们互相瞅瞅,一时拿不定主意。一个家丁问:“我们跟你干行,但不知道让我们做什么?” 宋大干说:“我不是说过了嘛,我想组建一支保安队,维护一方平安。你们跟我干,保证没有亏吃,以后不管是共xx,还是国民党,谁来了都不用怕他们。” 家丁们都惧怕宋大干,不敢再说什么,只好留了下来。他们稀里糊涂领了枪,上了贼船。 两天后,高万山死了。 有人发现高万山被吊在腰岭子下面的杨树林里。他的死因说法不一,有的说是宋大干下的毒手,杀一儆百,以警告村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还有的说是姓魏的哥几个干的,他白天搂人家媳妇睡觉,被哥几个堵在屋里勒死的,然后晚间吊在树上,因为吊他的杨树林离魏家不远,白条条的尸体上搭着一双破鞋。 高万山一死,村里的人害怕了。不管这事是不是宋大干干的,人们都心有余悸,很怕灾难降到自己的头上。谁家哥们多的,也不用人家告诉都痛快快地来找宋大干,主动要求加入保安队。 不几日,金家大院就集结了一百多号人。很快,熊老大便将宋大干的这些人接管,编为万福清剿大队赤山中队,任命宋大干为中队长,宋二干和宋三干为副队长。 国民党军队攻占万福后,熊老大就公开了身份,组建万福清剿大队。把各路土匪收编,形成一支庞大的反动武装。清剿队虽然不是正规军,但统一着装,枪械完备,看上去不比正规军差到多少。 宋大干穿一身灰军装,骑匹大红马,腰挎两支盒子枪,别提多神气了!就在他得意的时候,熊老大突然下达指令,命他率赤山清剿中队进山,追剿撤进山里的共xx区干部和游击队。接到指令,宋大干犯愁了。 宋大干当过胡子,习惯当年那种打打杀杀不劳而获的生活,他在共xx撤走的时候组建保安队,纯是逞强好胜,想浑水摸鱼当个乱世英雄。他与共xx没有深仇大恨,并不是从骨子里想跟共xx作对。他以前是答应过熊老大帮国民党做事,可那是为了得到小白鹅的权宜之计。如今让他真的去打共xx,他还真难心了。他嘴说共xx凶耀把火的,国军一来就吓跑了,狗屁能耐。可他心里明白,共xx也不是吃干饭的,没两下子怎么能领导穷人闹翻身?别看眼时国民党占了上风,谁敢保它能呆多久?如果现在帮国民党打共xx,一旦共xx打回来,国民党站不住,我那不是没有卵子找茄子提溜,自己给自己添懊糟吗?宋大干左思右想,不敢轻举妄动。 一连几日,赤山不时传来阵阵枪声。何卫山、郑光达的清剿队已采取了行动。 几天过去了,熊老大看宋大干还没有动静,就派人来催促。宋大干推诿说,我的队伍与何卫山、郑光达他们那些土匪不同,都是新招来的穷人家子弟,他们以前得到过共xx的好处,现在冷丁让他们去打共xx一时半会还转不过弯来,得让时间调教调教才行。仍然按兵不动。 第六十七章 清剿队 宋大干说的没错,他的队伍里除了金富贵那二十几个家丁,其余大部分都是本村穷人家的男丁,他们当初是听信宋大干说的保卫家乡平安才加入保安队的,现在保安队变成清剿队,让他们去为帮国民党卖命打共xx,都不情愿,想脱下军装不打算干了。当然,宋大干屌不打鼻梁子,不怕他们不干。他既然有手腕把这帮人聚在一起,也就有办法让他们乖乖的服从自己。他向熊老大强调这种理由,只是找借口想拖延时间而已。 熊老大知道宋大干是在跟他耍心眼,不由动怒,遂下达死命令,限两日内出兵剿共,不从者,杀无赦。担心有变,又派副大队长雪里红亲自来督战。 宋大干看不能再拖,就背着雪里红对宋三干说:“你现在就回家,把她们三个接到这大院来,住在这儿比家里安全点。” 宋二干在一旁大咧咧说:“这是我们的地盘,谁敢动她们?不要命啦!” 宋大干说:“别看现在消停什么事没有,那是我们老老实实呆着没行动,要是我们进山去追剿共xx的区干部和游击队,两边的人都有可能对我们下手,还是防备点好。” 宋三干说:“二哥说得对,我现在就回去接她们。” 宋三干刚走,雪里红从屋里出来问宋大干:“宋队副去哪了?以后有什么事得先告诉我一声。” 宋大干拉下脸说:“怎么,你不信任我?是不是我搂女人睡觉也得让你知道?” 雪里红嘿嘿笑,满脸得意之色。 宋大干真后悔那天晚上在熊老大家没把她x了,要是x了什么事就没有了。他心里暗骂:你他妈的别找茬,哪天老子非把你x躺歪不可,省你炸屁! 宋家离金家大院不远,一会儿工夫,宋三干就领着翠花和彩云回来了。 翠花和彩云看到雪里红在,就都凑过去亲热地说:“薛姐,没想到在这能看到你,还是那么漂亮!”“我好想你,老爷好吗?” 雪里红笑道:“好,好,你们老爷没白疼你们,背后夸你们呢!” 宋大干只见翠花、彩云跟宋三干回来,低声问道:“你嫂子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宋三干说:“嫂子不来。” 宋大干说:“咋回事?” 宋三干小声说:“嫂子不赞同我们的做法,说跟共xx作对不会有好下场,你要是不回心转意,她就不跟你过了。” 宋大干一听就来气了,“他妈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添乱!我回去看看怎么回事。”说完,上了马气呼呼奔回家。 小白鹅正一人坐在炕上生气,见宋大干回来了,没给他好脸,也没跟他说话。 别看宋大干跟别的女人野蛮粗暴,对小白鹅却很温柔体贴,当着她的面从来不发脾气。回来见小白鹅不理他,压住火气说:“别耍小孩脾气,赶紧跟我走,现在时局很乱,你呆在家里不安全。” 小白鹅把脸转过去,赌气说:“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呆着。好好的日子你不过,干吗要投靠熊老大,去跟共xx作对?” 宋大干说:“当初为了你,我答应了人家熊老大,怎能反悔?再说,熊老大把你送给我,不就是来监督我的吗?” 小白鹅说:“你怎么一点脑子没有?我是那种人吗?答应给他做事,那不是想跟你走吗?现在我们已经走到一起了,还怕他什么?干吗要给他卖命?” 宋大干说:“我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退路。” 小白鹅伤心地说:“这些年我委曲求全,在耐心等你,就是看在你有骨气,虽然长得丑一点,但像个男爷们。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竟然变成另一种人。早知这样,我何必为你吃那么多苦?我今天能跟着你,不需要荣华富贵,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而你恶性不改,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让我很伤心。” 宋大干叹口气说:“我知道你对我好,也想跟你过那种安稳日子,可我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身不由己。你不说我也明白,跟共xx作对不会有好下场。但我要是不去打共xx,国民党也照样不会放过我。我现在是劁猪割耳朵,两头受罪。” 第六十八章 坐山观虎斗 小白鹅说:“我劝你还是赶紧收手吧,带我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双手沾血了。” 宋大干说:“已经晚了,现在想不干也不行了。” 小白鹅说:“你要是不听我劝,我们俩就拉倒了,一刀两断。以后谁也别管谁,你干你的,我再找个男人过我的。” “好吧,我也不忍心连累你。遇到好的男人,你跟他过吧。”小白鹅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宋大干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狠心离开小白鹅走了。 清脆的枪声,打破了赤山峡谷的沉静。 一连数日,赤山区游击队多次与何卫山、催命鬼的清剿队交战,形势对我方很不利。这天上午,陈文祥把几个区干部和分队长召集在一起开会,分析研究了眼下的局势,怎样才能保存自己消灭敌人?让大家发表自己的意见。 沙祖兴说:“我们现在的地方已经被敌人发现了,不能呆在这里挨打,应该转移一个新地方。” 王彪说:“我们不能总这样被动,让他们打我们,而是应该主动出击,我们去打他们。何卫山这几天步步紧逼,我们得教训他一下。龙潭寺不难攻,可以给他来个突然袭击,先灭了这伙伪军残余。”他提出这样主张,是替刘云飞考虑,想让他早点把仇报了。 这些天,刘云飞一直闷闷不乐。他心里一直想找何卫山报仇,暗暗寻找机会,恨不马上去把何卫山的人头割心里,去祭奠父母和师傅的亡灵。但他现在是游击队队长,得为全局着想,不能因为个人的恩怨,影响整个战局。现在听王彪这么说,正和自己的心意。但他不想为了报仇,让战友们跟着流血牺牲,所以没有马上表态。 沙祖兴说:“我看行,何卫山现在也就剩下百八十人,我们的兵力超过他,可以先拿他开刀。我们的粮草弹药不足,打下龙潭寺,也好补充补充,在那里休整一下,然后再转移新的地方。” 陈文祥点点头,问刘云飞:“刘区长什么意见?” 刘云飞说:“我没意见,要打龙潭寺,我对那里的情况熟悉,不能强攻,尽量避免伤亡。打响后,我想一个人冲进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陈文祥说:“到时候看情况,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你冒这个险。孙区长和各位队长还有什么意见?” 孙玉婵和几个分队长都同意王彪的主张,先打下龙潭寺,消灭何卫山匪帮。 陈文祥看大家意见一致,马上研究攻打龙潭寺的作战方案。大家正研究着,龙潭寺方位突然响起了急剧的枪声。“怎么回事?“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他们心里都明白,眼下只有他们赤山游击队在赤山老林里与敌人周旋,按县里的部署,县保安团和其它区的游击队不可能到这里来参战。 “会不会是他们狗咬狗,自己干起来了?” “不可能呀,怎么会呢?” “走,过去看看。” 刘云飞让王彪马上集合队伍,包抄龙潭寺,摸清情况,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叭叭叭——”枪声炒豆似的,在龙潭寺上空炸响。刘云飞带着队伍摸到龙潭寺外围,发现一股国民党正规军围住龙潭寺正与寺内何卫山的清剿队交火。 “打,给我狠狠地打!”一个身材高大的军官正挥舞着手中的匣枪,声嘶力竭地叫喊。 “尚国良!”王彪惊讶地叫一声。 “尚国良?”刘云飞和几位区干部一下愣住了,他们想的一样,“尚国良什么时候加入了国民党正规军?又怎么会攻击何卫山的清剿队,自己和自己的人干起来了?” 不错,那个指挥作战的军官正是尚国良。一个月前,他带领家丁逃往大石桥,正赶上驻守大石桥的敌一八四师五五0团与我辽南独立师交战遭到重创,急需补充兵员。尚国良带来四十多人,轻而易举地混上了个连长。国民党军队攻占辽南后,五五0团奉命驻扎万福,围剿共xx的县、区干部和地方武装。因为尚国良是赤山区的人,对这一带的情况熟悉,他的连队就被调到尚屯驻守。 尚国良回到家里,一看冷清清的,整个尚家大宅只有尚美玲和二姨太两个人,就问:“怎么就你们俩,妈呢?” 尚美玲含泪说:“妈被人给……想不开上吊死了。” 尚国良追问道:“是共xx那些人干的?” 尚美玲晃晃头,哭着说:“不是。你走了第二天晚上,何卫山就领他那伙人闯进来,他们像禽兽一样,把我们娘四个都给……妈死了,嫂子也回娘家了。” 尚国良气的差点吐血,马上派人查找何卫山的下落,得知何卫山的兵马驻扎在龙潭寺,便倾巢出动把龙潭寺包围了起来。于是,双方展开激战。 “让他们使劲打吧,打得两败俱伤才好。反正都是我们的敌人,谁把谁打垮了我们都高兴。”王彪幸灾乐祸地说。 “看样子,尚国良的火力凶猛,何卫山抗不了多久就得完蛋。”孙玉婵看出了门道。 “那更不错,何卫山要是被打死了,不用刘区长亲自动手,仇就报了。”王彪解恨地说。“不行,我不能让杀父仇人死在别人手里,必须亲自宰了他!”刘云飞心急火燎地说,“王队长,你派三个队员分别去和陈书记、赵刚、李锁柱取得联系,就说我说的,尚国良的正规军光顾和何卫山打了,我们从身后打他个冷不防,何卫山绝不会罢手,变相帮了我们,形成里外夹击,肯定大获全胜。等把尚国良的正规军击溃了,再接着收拾何卫山。” “好计谋。”王彪马上去安排人通知。 “玉婵,一会儿开战,你要注意安全,我不能总在你身边,你要自己保护自己。”刘云飞嘱咐说。 “你也要注意安全,见机行事,不能冒险。”孙玉婵显然是担心刘云飞会单枪匹马去找何卫山报仇。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刘云飞胸有成竹说。 第六十九章 报仇雪恨 过了不长时间,去通知的三个人都回来了,其中一个人说:“陈书记同意刘区长的建议,让刘区长下令,只要这面枪一响,他们那面马上攻击。” 刘云飞说:“好,王队长,命令你的分队射击。” 王彪挥一下手中的匣枪:“打!” “叭叭——叭叭叭——”龙潭寺周围的树林里忽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此时,尚国良指挥官兵打得正来劲,眼看着龙潭寺就要被攻克下来,没想到游击队会在背后突然袭击,气的眼睛冒火星,马上命令部队调转枪口向游击队还击。方才何卫山一伙躲在寺内被围军的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来,这时候见尚国良的人回身射击,抓住机会,把枪架在围墙上一阵发泄地疯狂扫射。 尚国良的连队腹背受敌,顿时乱作一团,那些士兵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左冲右突,死的死,逃的逃。 枪声渐渐停了下来。但战斗并没有结束,赤山游击队逼近龙潭寺,向何卫山喊话,让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 何卫山正趴在墙头上观察动静,他心里明白,共xx的游击队是来消灭尚国良的,并非是来帮他解围,中国人最痛恨日本汉奸,共xx的游击队是绝不会帮汉奸解围的,就像刚才自己从后面打尚国良一样,压根儿不是想帮游击队,只是为了报复,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而已。此刻,当他看到游击队包抄过来,让他缴械投降他並不感到意外,从墙内探出头来,高声道:“识相的,赶快离开!尚国良的国民党正规军都奈何不了我,何况你们这些土八路? 想叫我投降办不到,有能耐你们就上来吧!” 何卫山的话音刚落,“啾啾——”,从寺庙前方扫来一排子弹,将围墙顶端的凝土掀得直冒烟,墙头的枯草洒落一地。 “弟兄们,给我打!尚国良跑了,我们就拿他们来出气!”随着何卫山的叫喊,寺内的伪军残余趴在墙头上开始还击。 就在那些伪军打得正来劲的时候,刘云飞忽然从大殿后面出来,手里端着刚从国民党士兵那里缴获的冲锋枪,站在敌人身后一阵猛烈扫射,“哒哒——哒哒——”伴随着清脆的枪声,趴在墙头的伪军纷纷倒下。 何卫山见自己身边的人都倒下了,大惊失色,回头见刘云飞正端枪对着自己,明知故问:“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神镖侠?” 刘云飞说:“不错,我就是那个神镖侠刘云飞。何卫山,我们今天可以做个了断了。” 何卫山问:“此话怎讲?我跟你结过梁子吗?”这时,王彪和孙玉婵从大殿后面走过来。王彪说:“何卫山,你眼前站的就是神医刘的儿子无影飞刀的徒弟刘云飞。” 何卫山愣怔一下说:“你凭什么证明他就是神医刘的儿子?” 刘云飞从脖子上解下那块半圆玉佩抛向何卫山,冷冰冰说:“这是我的贴身之物,你见过吧?” 何卫山伸手接住那块玉佩,仔细瞅一眼,望着刘云飞说:“不错,你的父母还有那个无影飞刀都死在我手,想报仇尽管来吧。” 刘云飞愤怒地说:“你这个没有人性的东西,连狼都懂得知恩图报,你却恩将仇报,连个野兽都不如!” 何卫山恼羞成怒,突然举起手枪指着王彪骂道:“王彪,都他妈的怪你,当初我一枪毙了这小子,他今天怎会来找我报仇?我就是死了也要抓你做个垫背的。” 孙玉婵也举着手枪对着何卫山,大声说:“何卫山,你死到临头了,还这么不知好歹。” 何卫山突然又把手枪对准孙玉婵,嘿笑一声:“你要不说话我没看出你是个娘们,有你陪着我到阴间快活,死了也值。”接着,又大声喊道,“你们都把枪扔过来,不然我就打死她!” 刘云飞怕何卫山狗急跳墙,真的向孙玉婵开枪,便对王彪、孙玉婵说:“把枪扔过去。”说着,先把自己手里的冲锋枪扔到何卫山跟前。 何卫山又说:“把身上的匣枪也扔过来!” 刘云飞顺从地从身上解下手枪丢过去。孙玉婵和王彪犹豫一下,也把手枪扔过去。 何卫山得意地笑了笑,往前走两步,用手枪指着刘云飞说:“哼!你他妈的还来找我报仇,我现在就先送你上西天!”说着,就要扣动扳机。 刘云飞面不改色,微笑说:“没等你开枪,你就先死了。”努努嘴,“不信你回头看看。” 何卫山回头看一眼,果然见围墙上面有十多名游击队员端着长枪,一齐瞄着他。何卫山不愧是老江湖,对身后的那些人好像不理会,回头扫一眼就马上转回来。 就在何卫山转回头那一瞬间,刘云飞双手齐扬,只见何卫山的脑门、喉咙、胸前和握枪的手腕同时插上数支飞镖。何卫山白眼珠翻了一下,连叫都没有叫出声,立时倒地身亡。 突如其来的变故,大家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缓过神来。 方才,刘云飞只是想让何卫山分心,寻找出手的机会。可是何卫山老奸巨猾,他只是人回头,而手里的枪口却始终对着刘云飞。也正因为这,伏在墙上的游击队员有所顾及才不敢冒然开枪。孙玉婵、王彪站在刘云飞两旁,望着那乌黑的枪口无可奈何,当何卫山把头转过来时,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直到何卫山倒地才深深舒了口气。 刘云飞“扑通”一下跪地,朝西方大声喊道:“爹——娘——师傅——孩儿亲手杀了何卫山,给你们报仇了!” 孙玉婵从何卫山尸体旁取回那块半圆玉坠,上前把刘云飞搀起来,双手把玉坠戴在他脖子上,温柔地说:“别悲伤了,大仇已报,应该高兴才对。” 这时,寺门大开,陈文祥、沙祖兴和赵刚等游击队员涌进寺内,把刘云飞、孙玉婵和王彪围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枪欢呼胜利。 此役大获全胜,共缴获枪支百余支,子弹数百发。打扫完战场,陈文祥考虑到尚国良的正规军受到重创,宋大干的清剿队听到何卫山被灭了一定会有所顾忌,暂时不会前来搜山,就让部队在龙潭寺住下。 第七十章 大是大非问题 时值深秋,天渐渐冷了,住在龙潭寺要比在野外食宿条件好得多。队员们刚安顿下来,正在烧火造饭,两个队员押着老龙道、金富贵和一个青年走进龙潭寺。 陈文祥皱眉说:“这几个人得想法处理,我们整天打游击,带着他们东跑西奔的哪行?” 沙祖兴说:“不如现在就把他们处决吧,省带着累赘。要是没看住跑了,会有麻烦。” 陈文祥说:“他们都是反动分子,枪毙也不为过。刘区长和孙区长,你们俩什么意见?” 孙玉婵站在一旁没吭声,因为金富贵是她的姨夫,她不好表态。 刘云飞说:“但人命关天,为了慎重起见,还是请示一下上级再做处理吧。” 沙祖兴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县领导和我们一样都进山打游击了,怎么才能联系上?金富贵是大汉奸,老龙道欺压百姓,周建民喊反动口号,哪个都够枪毙的,别再犹豫了,就地枪决算了。” 陈文祥向那两个队员招下手:“把他们带过来。” 那个叫周建民的青年听说马上要枪毙他们,大声哭喊道:“饶命啊——陈书记,那天我本来是喊‘共xx万岁’的,可一激动就把共xx喊成国民党了,我不是成心的。” 孙玉婵这时开口说:“陈书记,这个周建民是我以前的同学,穷苦人出身,因思想进步,那天开斗争会我安排他喊口号,结果他一激动喊错了。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能不能担保把他保下来?” 沙祖兴说:“孙区长,你不要感情用事,这是大是大非问题,属于严重的政治事件,你不要把自己扯进去。” 陈文祥瞅瞅周建民,问:“你家还有什么人?” 周建民哭着说:“家里没有什么人,就一个母亲还有病。我要是死了,我母亲就没人养活了,请你们放了我吧。” 陈文祥想了想,对沙祖兴说:“这种情况很特殊,为慎重起见,还是送交给县里负责审案的梁秋部长定夺吧。”说完,又对刘云飞说:“这个任务艰巨,交给你去办吧。梁秋部长在华铜区打游击,离这儿有二百多里,你带他们去路上要多加小心。” 刘云飞说:“现在这里是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走,你还是让别人去吧。” 陈文祥说:“现在的情况很复杂,路上可能都被敌人封锁了,派谁去?只有你能把他们安全送到那里。” 刘云飞说:“好吧,什么时候动身?” 陈文祥说:“越快越好,今晚上你就带他们走。让孙区长跟你一起去,山上就她一个女同志不方便,跟你在一起,你能照顾和保护她。” 孙玉婵说:“我还是留下吧,当前形势特别严峻,我们两口子不能都走了。” 陈文祥瞅瞅孙玉婵,语重心长地说:“去吧,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夜里,刘云飞一上路就把周建民三个人的绳索解开,对他们说:“你们要好好配合,如果想活着回来,就别有逃跑的念头。” 金富贵说:“谢谢你,我们一定乖乖听你的。” 第二天中午,一行人刚入华铜境内,前面就传来一阵枪炮声。老龙道等人见前面打仗了,有点害怕,不敢再往前走。 刘云飞说:“不要怕,前面打仗,说明梁秋部长他们离这儿不远,只有见到他他发话了,你们才有活命的机会。知道吗?你们虽然有罪恶,但我也不希望你们死。” 几人进入一片小树林,突然从树林里闪出两名持枪的武工队员将他们截住。其中一人大声说:“你们是干什么的?别再往前走了。前面正在阻击敌人,再往前走很危险。” 刘云飞说:“我是赤山区游击队队长刘云飞,有要事必须见梁秋部长。” 那俩人看刘云飞和孙玉婵穿着八路军军服,就说:“梁部长正在前面疗伤,你们随我来吧。” 刘云飞孙玉婵带着周建民他们跟随那俩人朝树林里走去。 梁秋部长三十来岁,浓眉大眼,可能是流血过多的缘故,脸色苍白。此刻,他倚坐在树下,警卫员正忙着在他一支血肉模糊的大腿上缠绑绷带。他听了刘云飞介绍情况后,认为金富贵和老董道虽然有罪恶,但可以改造过来重新做人,当场就决定释放他们。至于周建民,梁部长却紧皱眉头,他感觉这是个政治立场问题,绝不能含糊。现在是特殊时期,没有地方关押不如就地枪决算了。周建民木立在那里,没有喊冤只是流泪。 孙玉婵看了心里难受,上前给梁秋敬个军礼说:“报告首长,我是从部队调回来的赤山区副区长孙玉婵。” 梁秋看她点点头:“我听说过你,回来做了很多工作,是我们县出色的女干部。” 孙玉婵说:“首长,周建民是我以前的同学,在反奸清算工作中表现得很积极。那次区里开斗争大会,是我安排他带头喊口号,没想到喊反盆子了。我认为他不是对共xx有刻骨仇恨故意要那样喊,而是一激动顺口喊错了,不应该枪决。我敢以一个共xx员来担保,请首长给他一次活命的机会。” 刘云飞也求情说:“梁部长请放心,把他交给我,以后如果他真的跟共xx作对,我亲自枪毙他!” 梁秋迟疑一下说道:“好吧,组织上信任你们俩。” 周俭民听说释放了自己如同从噩梦中醒来,立刻上前给孙玉婵刘云飞跪下说:“你们俩的救命之恩,我周建民永生不忘,以后我一定跟你们好好干革命。” 刘云飞把周建民扶起来,拍拍他肩膀小声说:“好了,没事了。” 这时,前面的枪声更加激烈。梁秋对身边的几个武工队员说:“有警卫员小张照顾我就行,你们不要管我,快去支援赵区长,跟他说,不要死打硬拼,不行就撤。” 几个武工队员走后,梁秋又催促刘云飞说:“这里不安全,你也赶紧带他们走吧。” 第七十一章 真心实意 刘云飞担心梁秋伤势重,一旦敌人围过来有危险,就对周建民、老龙道和金富贵说:“你们已经没事了,赶快回去吧。我们两口子留下来保护梁部长。” 周建民点点头,感激地看刘云飞和孙玉婵一眼,什么也没说,跟老龙道和金富贵走了。 那次战斗很惨烈,直到枪声停止了也不见有武工队员回来。刘云飞感到事态严重,就和孙玉婵帮警卫员小张把梁秋背到山沟里的一个穷人家住下。当晚,他和孙玉婵连夜赶往万福侯家沟找到县委书记、保安团政委范树林,汇报了梁秋部长受伤情况。范树林书记当场决定由刘云飞孙玉婵负责把梁秋送进岗里(即苏联红军控制的大连至瓦房店地区)疗伤,刘云飞说自己得回区里参加战斗,范树林说护送梁秋部长是组织上给你的重要任务,并写一封书信让他到岗里找辽南军分区林司令员。刘云飞就带着范树林的书信急速赶回华铜,找来几个村民抬担架,穿越敌占区的道道封锁,艰难地把梁秋安全送进岗里。当时辽南主力部队正集结在岗边(即苏军管区与国民党军队驻地之间的军事缓冲地带)休整,刘云飞找到林司令员递上书信,林司令员马上安排梁秋在部队临时医院治疗。 转眼过去一个月,坚守岗外开展游击战的我党政干部和武工队员,在敌人的疯狂进攻围剿下,纷纷撤进岗内进行休整和疗伤。刘云飞放心不下陈文祥沙祖兴两位书记区长的安全,见梁秋的伤势逐渐好转,就向梁秋要求回区里去。 梁秋担心说:“现在外面斗争十分残酷,各区伤亡都很大,只有李力带领的武工队还在岗外坚持,你们这时候出去危险性太大,等于白白去送死,不如安心待在这里养足精神,等主力部队发起全面反攻时再回去。” 刘云飞坚持说:“现在区里那边不知道怎样了?我们两口子是革命干部,不能因为危险就呆在这里不走,应该回去和他们一起度过难关。”当日就告别梁秋,和孙玉婵返回。 在刘云飞离开赤山区这一个月里,赤山区游击队伤亡惨重,为了保存有生力量,陈文祥采取化整为零战术,把游击队分散开,三个分队独立行动。 李锁柱和江之明的分队五十多人现在剩下还不到二十人,并且江之明的大腿根部受了重伤,男人的宝贝东西也拐着了。天气寒冷,江之明在山上没有地方养伤,非常痛苦。李锁柱实在没办法,夜里把江之明偷偷抬下山,回到自己家里。他明知道这样很危险,会连累父母,但为了救战友,他只能赌一把。 几人把江之明抬进李锁柱家,看见小白鹅在屋里跟李大婶说话,他们已知道小白鹅是宋大干的老婆,见她在屋,显得很紧张。 李大叔看江之明伤得很重,皱着眉头说:“锁柱,爸不是怕受牵连,你宋二哥跟我住东西院这么多年,他知道了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我只是担心他不会放过你这位兄弟,出了事咋办?要是伤在胳膊还行,到时候能跑,他腿受伤不能走,不等着被抓吗?” 江之明说:“队长,还是离开你家吧,宋大干心狠手辣,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别让叔婶跟着遭殃。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活着也没大意思,死就死了吧。” 李锁柱说:“兄弟,怎能这么说?不就是那……有什么大不了的?无论如何得好好活着,我们是好兄弟,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小白鹅在旁边瞅了半天,突然说:“把这位兄弟抬到西院吧,在宋大干家里养伤,我合计比较安全,只要他不来抓捕,别人他不敢来捣乱。” 李锁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瞅了瞅小白鹅,问:“二嫂,这可不是开玩笑,那能行吗?” 小白鹅说:“以后别管我叫二嫂了,我劝大干不要给国民党卖命,去和共xx作对,他不听我劝,我们的关系就拉倒了,以后我们谁也不管谁。不过,你们放心,我和他虽然不是夫妻了,但没到恩断义绝的程度,我想要做的事情,他怎么不通人情,也得给我个面。我收留你这位兄弟,他不敢怎样,急了我跟他拼命。” 李锁柱听了有些激动,一时不知叫她什么好:“二嫂,不,白……要是那样太好了,我这位兄弟有救了。谢谢啊!” 小白鹅说:“以后你们就叫我白云吧,这是我的名字。谢什么,不用谢。你们现在就抬过去吧,就我一个人在家里住,一般情况不会有人来。” 几人把江之明送到宋大干家,李锁柱带来一瓶白酒,想给江之明擦伤消毒,让小白鹅避开。 小白鹅认真地说:“救人要紧,别那么多讲究了。把他交给我,你们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几人走后,小白鹅找一团新棉花,揪一块沾上白酒,去脱江之明的裤子要给他擦伤。江之明死死把住裤带不松手,脸通红说:“让我自己来吧。” 小白鹅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过来人,你不要害羞,没什么,我不会笑话你的。” 江之明身子动弹不了,见小白鹅真心实意为他疗伤,就松开手,把脸转到一边。 小白鹅给江之明褪下裤子,看见他大腿被炸得血肉模糊,那东西还存在,并不像他说的那么严重,但左大腿上半部已经烂糊了,露出了骨头茬,就是找大夫接上,也得养一段日子。 夜深了,小白鹅用棉花沾白酒一点一点擦洗,刚擦完,李大叔领一个大夫来,把江之明的大腿断骨给接上固定好。临走留下一些创伤药,叮嘱说,病人得躺着不能动,要精心护理,护理好了将来会跟正常人一样。 打这以后,小白鹅记住大夫的话,精心护理,整天伺候江之明,端水喂饭,接屎接尿,照顾得无微不至。 第七十二章 处决老龙道 有一天,宋大干进山追剿游击队路过家门口,好些天没看着小白鹅了,心里始终挂掂,就进屋瞅了瞅。当他看见一个男青年躺在炕上,醋劲就上来了。虽说他同意小白鹅可以另嫁人,但也不能领到他家来呀!那自己成什么了?他心里不高兴,就问:“这小子是哪儿的?怎么蹽到我的炕上来了?” 小白鹅不慌不忙说:“我暂时没有地方住,先在你这儿住几天,当不给你看家望门了。” 宋大干上跟前瞅瞅江之明的脸,突然笑道:“我当谁呢,这不是江队长吗?怎么受伤了?你胆子可真大,敢蹽我家来,就不怕我把你给毙了呀?” 江之明说:“我既然来了,就没想活着出去。念我们以前在一起打过鬼子,你想杀我,就快动手吧,省我活着遭罪。” 宋大干刷地把枪掏了出来,生气说:“妈的,你小子嘴还挺硬的,以为我不敢呐!” 小白鹅上前把宋大干推开,瞪他一眼说:“跟一个受伤的人逞什么能?是我把他接家来的,你敢碰他一下,我就跟你对命,死给你看!” 宋大干马上赔笑说:“看你,还当真的了。他是我以前的小哥们,我倒能杀他呀?就是真想杀他,我还舍不得你死呢!” 小白鹅说:“行了,我求求你,赶紧走吧,以后别回来打扰我。” 宋大干醋劲又上来了,酸溜溜说:“你是不是看上他了?我跟你说,别以为他在咱家就没事了,要是漏了风,就是我不杀他,雪里红那个老鸨子知道了也不会放过他的,要小心了。这臭婊子,一天到晚把我看上了。” 小白鹅也酸溜溜说:“那还不好?她可比我会来事。” 宋大干气哼哼说:“他妈的,要光就那点事还好了!” 为避开宋大干清剿队的追剿,陈文祥和沙祖兴带领赵刚的小分队转移到赤山北面的云山沟。 一日,侦查员向陈文祥、沙祖兴报告,龙潭寺老董道来苏家堡子后山龙王庙屯老郭家索租,郭老汉是村农会成员,儿子在区中队(游击队)。老董道威胁郭老汉说,不交租就向国军告密,把他抓起来活活打死。 沙祖兴一听就火了,埋怨说:“那个老龙道不是让刘云飞把他给押走了吗?怎么他放回来了,刘云飞倒没影了?” 陈文祥解释说:“刘云飞可能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了,要不他不能不回来。我们还是尽快把这个恶道除掉吧,打击一下地富反把倒算分子的嚣张气焰,给蒋匪军一点颜色看看。” 沙祖兴表示赞同,与陈文祥立刻带人出了云山沟。 龙潭寺拥有大量土地,老龙道把土地租给当地穷人获取地租,剥削百姓。八路军进来后建立民主政权,迫使他减租减息,他对共xx一直怀有抵触情绪,所以才被区政府抓去改造。在华铜被梁秋部长释放后,便投靠了国民党,经常为敌军通风报信。几日前,就是他提供的情报,宋大干的清剿队才包围了区游击队,给游击队造成重大伤亡。今天他不知天高地厚,仗国民党给他撑腰又来逼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下半晌,陈文祥和沙祖兴来到苏家堡子村,找到农会副会长李汉财,仨人合计了一会儿,便一起向郭家走去。 那老龙道活该命绝,郭老汉交不出地租,老董道就赖在郭家不走,打起了人家闺女的主意,说庙里缺个洗衣烧饭的,想让郭老汉的闺女做工抵租。郭老汉不同意,老龙道说不答应就把你们一家都交给国军处置,色迷迷盯住人家闺女非要在这儿过夜不可。 就在郭老汉正为难的时候,李汉财进屋对老龙道小声说:“道长,外边有人找你。” 老龙道不知是计,跟着李汉财出屋,刚走到门口就觉得有什么东西顶在了后腰上,他回头一看,傻眼了。这个一向趾高气扬,说一不二的家伙立即瘫软在地,连声哀求说:“长官饶命!长官饶命!” 沙祖兴用枪顶着老龙道气愤地说:“老龙道!你这个反动的家伙,我们的人对你宽大把你放了,你不知改悔,还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勾结国民党为虎作伥,今天是该彻底清算的时候了。” 陈文祥一把提起老龙道,愤恨地说:“给我们走!” 当晚,陈文祥和沙祖兴把老董道押到了上屯村,在国民党驻军的眼皮底下将其枪决,为当地百姓除了一害。 老龙道被处决,让驻扎万福庄的五五0团团长张少信和熊老大十分震惊,立即调兵围剿赤山区游击队。驻扎在上屯的尚国良敌兵连接到命令后立刻开往云山沟。围山河离云山沟较近,熊老大也责令催命鬼带领清剿队配合国军作战。 面对在数量上、装备上优于游击队的国民党兵和清剿队,陈文祥和沙祖兴采取灵活机动的游击战术,同敌人周旋于深山密林之中,沉重打击了前来围剿的敌兵连和清剿队。至今,陈文祥、沙祖兴的名字在云山沟一带还广为流传,上了年纪的人,都能如数家珍般地叙说一番陈文祥、沙祖兴当年的战斗故事,绘声绘色地把他们说成是“天兵神将”。 敌人在云山沟搜山数日,不但没捉到陈文祥、沙祖兴和游击队的人,反而多次遭到游击队的袭击,敌兵连和清剿队伤亡惨重。连长尚国良气得“哇哇”乱叫,马上请求上头增援。此时,张少信的部队在各处都遭同样的打击,顾头顾不了尾,已无兵可派,就向熊老大施加压力,要求他所有的清剿队全部出动。熊老大不敢违抗,亲自赶到四家子,敦促宋大干带领清剿队去云山沟助战。 陈文祥、沙祖兴和赵刚带领小分队在云山沟密林中与敌人周旋数日,见敌方人多攻势猛,决定撤出云山沟。他们刚甩掉沟里的敌人撤到沟外,半路上与前来增援的宋大干两百多人的清剿队相遇,激战一个多小时,最终小分队寡不敌众撤进山里。宋大干为保存实力也无心恋战,撤到附近的村子里喘息。 第七十三章 活着一个是一个 晚上,陈文祥、沙祖兴和赵刚带领只剩下的十几名游击队员,转移到苏家堡子北山坡上的娘娘宫。沙祖兴进庙后,立即派人与村农会会长王梦春取得联系。次日清晨,王梦春领几个人拎着米菜来到庙里,正准备为游击队烧火做饭,哨兵急匆匆地跑进庙报告说,西山头柞棵内有很多人向庙这边摸来。陈文祥立刻让王梦春领来的人离庙,然后和沙祖兴指挥队员迅速向庙后山坡上撤退。 原来,娘娘宫的老道因战事频繁远走他乡,委托俗家三个十多岁的侄儿看庙。庙内的一个小孩夜里回家,把游击队住在庙里的消息泄露出去,有个姓周的坏分子就跑到宋大干那儿报信,宋大干又火速把情况通知已撤出云山沟的尚国良和催命鬼。他们三支队伍近四百人,一起向娘娘宫合围。 陈文祥和沙祖兴带领十几名队员一边撤退一边射击。庙后柞蚕场的柞树刚砍伐不久,光秃秃的山坡上无处藏身。陈文祥和沙祖兴决定大家分散行动,能逃出一个算一个。结果,陈文祥和赵刚将羊皮大衣翻裹在身上混进羊群得以脱险,沙祖兴和其他队员在撤离中相继被捕。 那日,敌人把沙祖兴等人带到苏家堡子,残忍地将沙祖兴的手脚用大铁钉钉在马车车板上,押往万福途中留下滴滴殷红的血迹。百姓见之,惨不忍睹,掩面而泣。 陈文祥和赵刚从娘娘宫突围后,翻山越岭来到步云山南麓的金屯,向在那里坚持游击战的李瑛部长汇报了情况,而后加入由李瑛身边的县委工作人员和部分赤山区的工作队员组成的游击小分队。一日,陈文祥向李瑛请求率小分队的赤山区工作队员重新回到赤山一带活动。想让老百姓知道共xx没走,共xx还在,以增强民众同国民党、地主豪绅斗争的信心。李瑛考虑人员少不宜分散,就决定把队伍一起拉过去行动。 一九四六年十二月五日,李瑛、陈文祥带领游击小分队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云山沟里的张南沟,住在一个山窝里的孙德林家。陈文祥发现有两个游击队员冰雪天还穿着单裤,就脱下自己身上的棉大衣,求村干部魏凤洲的妻子连夜改成两条棉裤给队员穿。次日早晨,魏凤洲把改好的棉裤送来,告诉李瑛和陈文祥今天这里有一家结婚的,二人听后立刻感到此地人杂不安全,正在商量如何尽快离去之际,突然枪声响起,放哨的游击队员王汝玺中弹牺牲,另一名队员也身负重伤。 枪声由远而近,李瑛和陈文祥立即组织游击队员突围。李瑛率先冲出屋子,操起匣枪向房侧的敌人就是一排子弹,越墙钻进树林。 这时,就听见近处有个大嗓门叫喊道:“弟兄们,这可是一条大鱼,千万别让他跑了!抓活的,好领重赏!” 陈文祥听出来这是宋二干的声音,才知道是被宋大干的清剿队和国民党军包围。敌人见有人从屋内出来越墙逃跑,集中火力封住房门。陈文祥和游击队员难以突围,就在屋内向敌人还击。 激战近一小时,宋大干发现屋里的人火力弱了下来,就大声喊:“陈文祥,我的陈大书记,你们的子弹快打光了,别再抵抗了。你们房子周围有一个连的国军,加上我们二百来号人,你们是坚持不住的,趁早出来投降吧。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不会难为你们。” 陈文祥见队员们的子弹所剩无几,如果再僵持下去,会直接威胁孙德林全家和魏凤洲的生命安全,就让大家停止射击,冲窗外大声说:“宋大干,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跟你们走。” 宋大干说:“什么条件?你说吧。” 陈文祥说:“人家正规军在这儿,你说话能算数吗?” 宋大干瞅了瞅旁边那些国民党官兵,扔大的说:“当然算数了,我宋大干答应的事,谁都得给面子。”接着,冲那些官兵大声说:“你们听好了,我说的话谁要不听,别说我宋大干翻脸不认人。” 陈文祥说:“好,你把屋里的老乡和我们的队员都放了,谁也不许进来抓他们,让他们安全离开。” 宋大干想了想说:“行,我答应你。” 陈文祥说:“空口无凭,怎么才能叫我相信你?” 宋大干说:“我宋大干说话从来算数,如果我食言,你们那个刘云飞知道了也不会放过我的。” 陈文祥说:“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赵刚看陈文祥要出去,小声说:“陈书记,你不能出去,我们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会有人来救我们。” 陈文祥拍拍赵刚的肩膀,勉强笑一下,说:“我们还哪有人了?听我的话,你们不要乱来,现在能活着一个是一个。以后我不在了,还有你们,证明党还在,我们游击队还在。现在赤山区就剩下刘云飞和孙玉婵两位区长了,你们出去以后要想法找到他们,继续战斗下去。” 他说完,打开房门,大义凛然地走向敌群…… 上来几个当兵的,把陈文祥给架住了捆上。 宋大干冲屋里大声说:“赵刚,我知道你在屋里,趁我在这儿,赶快带你的人走。省着别人开枪把你们打死了,让我背黑锅,怨我不守信用。” 陈文祥接着大声说:“赵刚,快带老乡离开!不走还等什么?” 赵刚带着十几名队员护着孙德林和魏凤洲出屋,翻过院墙朝西边树林跑去。 有个小排长不听邪,举枪就要射击。宋大干抬枪瞄都不瞄,“叭”一下将他帽子打飞。骂道:“妈的,你想找死啊!” 宋大干看赵刚他们跑远了,这才带人撤离。 这年冬天,刘云飞和孙玉婵几经周折才从瓦房店转到赤山区境内。路上他听到了沙祖兴一个月前被捕的消息,心里十分焦急。 一天傍晚,刘孙二人偷偷来到大围子,见大门口有两个带枪的人把守,分明院里已经被清剿队占据了。 第七十四章 人情 孙玉婵叹口气说:“也不知道我爹妈怎样了?唉,走吧,别进去了。” 刘云飞说:“不行,你穿的太少,这冰天雪地的你哪能受得了?我们回家换套棉衣再走。” 孙玉婵说:“你没看大门有站岗的吗?里面住着清剿队,我们进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刘云飞说:“我估计里面是宋大干那伙人,他这人我知道,讲点义气,过去和你爹有点交情,不会对你爹妈怎样的,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就去找他,当面跟他说,我们回来是取衣服,他会答应的。” “站住!”刘云飞靠近大门口,被门口那两个人拦住。 “宋大干在里面吧?”刘云飞小声问。 “是。你认识我们大队长?”一个人问道。 “你回去就跟他一个人说,刘云飞求见。” 那人瞅了刘云飞一眼,哪敢怠慢,赶紧跑到前院向宋大干禀报。 过了一会儿,宋大干穿着羊皮袄一个人从院里走出来,看见刘云飞孙玉婵,有点惊讶:“你们不要命了?万福的特派员就在我屋里,他们那些人到处抓你们都抓不着,你们到主动送上门来了。” 刘云飞笑道:“有你宋大干在这儿,我们怕什么?” 宋大干半真半假地说:“你少跟我来那一套,有什么事快说,没什么事赶紧走。我已下令,谁也不许到后院骚扰孙老爷孙太太,你们放心好了。” 刘云飞说:“你没看见我媳妇冻得直哆嗦吗?我们想回去取棉衣,还想在家住一晚上,天亮了再走。” 宋大干说:“你净给我出难题。从认识你那天开始我就让你压一头,我他妈的好像上辈子欠你的。让你们回家取衣服就不错了,还要住一宿?想的倒美!你搂媳妇睡倒舒服了,我他妈的一宿也不敢睡觉。” 刘云飞说:“你不是欠我的,你是欠人民的,谁叫你叛变革命了?你今晚上就抱屈点吧,在外面给我守着。要是出一点差错,你明天脑袋就没了。我刘云飞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你宋大干可比谁都清楚。” 宋大干干笑一声,说:“行,看在往日的份上,就送你个人情。”说完,转身对两个把门的说,“你们都听到了吧?要想活命就把嘴管严点,装着什么没看见。让他们进去吧。” 刘云飞说:“谢了。”拉着孙玉婵进了大门迅速奔向后院。 宋大干看他们安全进到后院了,这才大摇大摆走了回去。进屋见雪里红坐在他屋里,装作没事一样。 雪里红问:“谁找你?” 宋大干说:“还能有谁?地主‘介抠门’呗。” 雪里红问:“什么事?” 宋大干说:“还能有什么事?看我现在行了,想溜须拍马,知道我好色,说给我弄了个小丫头让我去接来。我说我屋里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母老虎,让他先给我留着,以后再说吧。” 雪里红瞪他一眼说:“你剿共不上心,就这事来精神。还等以后干吗?现在就去把她接来呀!” 宋大干上去抱住她,亲一口说:“有了你我谁也不要。” 雪里红说:“你那个小白鹅呢?” 宋大干说:“她哪能赶上你呀!” 天还没亮,刘云飞和孙玉婵换上棉衣,外面又罩上孙太太给送来的皮袄,偷偷离开大围子来到李锁柱家。李锁柱是游击队分队长,他们想通过李大叔了解沙祖兴和游击队现在在什么地方。 李大叔告诉他们,自从陈书记和几个队员在娘娘宫被捕后,沙区长不知去向,方前左右再没听到枪声和见到游击队的人影。以前锁柱还回来看几回江之明,最近也没有回来,不知道现在咋样了?李大叔有点为李锁柱担心。 刘云飞安慰李大叔说:“李锁柱不会有事的,他们没回来,可能是找大部队去了。眼下共xx只不过是暂时退让,我们的大部队很快就要打回来。” 从李大叔家出来,刘云飞和孙玉婵来到西院宋大干家,看望一下江之明,鼓励他安心养伤。江之明躺在炕上不能动,说小白鹅照顾得非常周到。刘云飞、孙玉婵对小白鹅这样拥护革命十分感激,表示政府将来不会忘记她。 提到游击队的去向,小白鹅告诉刘云飞:“宋大干昨天回来过,说又要打仗了,上面得到情报一个姓李和姓陈的大官带一伙人藏在云山沟,让他们明天去围剿。如果他挨枪子了,让我给他收尸。” 刘云飞念叨一下:“李?陈?明天?不好,就是今天,李部长和陈书记有危险,我们得赶紧去那里。”说完,来不及和江之明、小白鹅告别,拉着孙玉婵出屋就向云山沟方向奔去。 上午十点多钟,刘云飞和孙玉婵穿过黑瞎子沟,听见云山沟南坡响起急剧的枪声,断定是李瑛陈文祥带领游击队跟敌人交火。二人趟着没膝深的厚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枪声的方向跑,他们刚上云山沟的山南面坡,忽见山坡上冲下来一个人,正是李瑛部长。十几个清剿队员在后面一边追赶一边射击。 刘云飞和孙玉婵拔出手枪,躲在树后,“叭、叭”几枪,将追在前面的几个清剿队员撩倒,后面的宋二干见前面有埋伏,马上招呼清剿队员趴下。 此刻,李瑛冲下去又返回来,看是刘云飞和孙玉婵,焦急地说:“陈书记他们没有跑出来,被围在一个房子里,肯定凶多吉少。” 刘云飞说:“我这就去救他们。” 李瑛叹口气说:“敌人太多了,就你们两个人,怎么能救出他们?” 这时,宋二干领着敌兵和清剿队员围了上来,刘云飞对李瑛说:“李部长你快撤出去,我们来掩护。”说着,冲上去向围上来的清剿队员开枪射击。 宋二干发现前面的人竟然是刘云飞和孙玉婵,气恨难忍,心里暗骂道:“该死的刘云飞,你从哪滚出来了?眼看五千块大洋就要到手,又被你这个愣头青给搅和了。妈的,你甘当替死鬼,怨不得我!”猛挥一下手,喊道:“弟兄们,给我打!” 第七十五章 英勇壮烈 刘云飞见李瑛已摆脱敌人,便放心了,躲在岩石后面大声说:“宋二干,你就不怕我一镖射死你?识相的,趁早滚开!你二哥可比你聪明多了,回去跟他学一学吧。” 宋二干听了,翻愣翻愣眼睛,还真害怕了,大声说:“撤!今天真他妈的倒霉,遇上谁不好,非遇上你这个煞星!” 孙玉婵瞅刘云飞笑了笑:“传说,宋二干比宋大干邪乎,怎么让你一说就吓跑了?” 刘云飞说:“他是倚仗他二哥,跟着瞎咋呼,欺软怕硬的家伙,狗屁不是,照比宋大干差远了。” 孙玉婵侧耳听一下,说:“云山沟那面枪声怎么停了?陈书记他们会不会……” 刘云飞用拳头狠狠砸一下地上的积雪,哀声说:“唉!我们来晚了,陈书记他们不是牺牲也是被活捉了。” 孙玉婵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刘云飞说:“过去看看。” 俩人翻过山岗,正好遇见赵刚他们朝山岗上跑。刘云飞问:“你们怎么逃出来的?陈书记呢?” 赵刚低头说:“陈书记为了救我们,跟宋大干谈的条件,让敌人带走了。” 刘云飞说:“不能眼睁睁看着沙区长被抓走啊!走,我们去把他救回来。” 赵刚说:“还是别去了,陈书记现在不在宋大干那儿,被正规军的一个连给押走了。还有宋大干的二百多号人护送,我们去也是白去。” 孙玉婵在旁边说:“你先冷静一下,大家在一起研究研究办法。” 一个队员说:“我们应该去找宋大干算账,跟他要人。” 刘云飞说:“宋大干阴险狡诈,他不是稀里糊涂的人,你现在去找他算账,他有一百个理由对付你,不但不会认罪,还得邀功,肯定会说是他救了你们,不然你们一个活不了。而且还会说,我对我们的亲属包括江之明都暗中保护,没有他早被抓去拷打了。唉!算了,暂时不去惹乎他,先救陈书记要紧。” 孙玉婵说:“敌人要是把陈书记直接押送万福去,那就麻烦了,靠我们几个人肯定是救不出来的。” 刘云飞说:“走,我们操近路看能不能追上敌人,争取把陈书记救出来。” 几人下了山岗,直接奔向塔寺村西面的大河桥,这里是云山沟通往万福庄的必经之路。可是,当他们赶到桥头的时候,敌人押送陈文祥的军用卡车已经过了河。 刘云飞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现在有天大能耐也无济于事了。 据史料记载:万福县县委组织部长李瑛,那次从云山沟突围后,在高峰村贫农王德林家养伤,被外号“五尺六”的地主吕廷阳告密,一九四六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上午,一伙清剿队员把李瑛部长押到长安岭上枪杀,牺牲时年仅二十八岁。 万福县赤山区区委书记陈文祥,被捕后押送到国民党盖平县政府监狱,敌人软硬兼施逼陈文祥叛变革命,但陈文祥始终坚贞不渝,毫不动摇。一九四六年末,国民党在盖州镇将陈文祥秘密杀害,牺牲时年仅二十三岁。 万福县赤山区区长沙祖兴,在万福监狱关押了二百一十八天,敌人想从沙祖兴口中得到县、区武装情况,结果白费心机,一无所获。一九四七年六月六日,沙祖兴在万福庄东山沟英勇就义,牺牲时年仅二十四岁。 史料中有这样一段描述: 一九四七年六月六日,万福庄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如临大敌。国民党五五o团派出一个连的兵力,将在监狱关押了一百零四天的沙祖兴押往万福村北东山沟。沙祖兴全身被铁线捆绑着,带着脚镣,他昂首挺胸,艰难而刚毅地站在草地上。连长朱大麻子阴阳怪气地吼道:“沙祖兴,你死到临头了,快给我跪下!”沙祖兴面向群众激昂地大声说:“我是共xx人,我们共xx人没有跪的习惯,为了消灭你们这些吃人的豺狼,就是死,我也要站着死!”朱大麻子惊恐地命令士兵开枪,可是却听不见枪响。原来,士兵们被沙祖兴的英雄气概给震慑住了,没人敢开枪。朱大麻子瞪了那些士兵一眼,骂道:“你们他妈的都怎么了,还不给我开枪!”说着从一个士兵手中夺过步枪,恶狠狠地射向了沙祖兴。“共xx万岁!”沙祖兴在罪恶的枪声中倒下。(摘自《赤山碧水》——解放战争时期的万福县) 壮哉!沙祖兴烈士牺牲时离万福县解放只差了七天。 一九四七年六月十三日,我辽南独立师发起全面反攻,万福地区重新获得解放(若把日军投降后八路军收复的地域视为解放,万福县是在解放后成立的,一些史料称万福县第二次解放,不妥)。随之,县党政机关返回万福庄,开始恢复工作。 几日后,县委、县政府在万福庄濒临碧流河宽旷的空地上,隆重举行追悼大会,沉痛悼念在游击战中光荣牺牲的县委组织部部长李瑛、熊岳区区长杨运、赤山区区委书记陈文祥、赤山区区长沙祖兴、桂云花区区委书记宋文桐、桂云花区区长王绍贤诸烈士。 万余群众怀着对先烈无比敬仰的心情,从四面八方涌向追悼会场,向为解放事业献出宝贵生命的烈士们表示深切哀悼。人们望着李瑛、杨运、陈文祥、沙祖兴、宋文桐、王绍贤等烈士的遗像,想起他们生前为贫苦百姓做的桩桩好事,无不悲哀哽咽,痛心落泪。 会后,新接任的县委书记张进、县长李力与部分干部群众,将沙祖兴烈士的遗体重新安葬在万福庄后山下,立上烈士碑。 安置完毕,人们有序地在烈士墓前鞠三个躬,然后都默默离开,惟独剩下一个青年男子木立在墓前未动。此人正是刘云飞。他那双严峻的眼睛凝视着墓碑,久久不肯离去。 蓦地,一阵马蹄声打破此处的寂静。一个年轻战士跳下马,向刘云飞敬礼道:“刘云飞同志,李县长让你立刻到他那儿去。” 第七十六章 重返赤山区 刘云飞点头说:“请告诉李县长,我马上就到。” 年轻战士上马走后,刘云飞走到墓碑前,哀声道:“安息吧,沙区长。请你在那边转告陈书记和李部长,我刘云飞一定捉住参与杀害你们的凶手,为你们报仇雪恨!”说完,向墓碑敬个军礼。 万福县民主政府的大牌子又重新挂在大门门柱上。人们从大门出出进进,呈现出一片忙碌的景象。 刘云飞径直来到李力县长办公室。此时,李力正与县委书记张进、副县长傅锋和组织部长董惠民交谈,见刘云飞进来,微笑说:“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刘云飞。” 李力把几位领导向刘云飞作了介绍,然后开门见山说:“刘云飞,县委决定派你去赤山区当区长,你敢不敢去?” 刘云飞毫不犹豫回答:“怎么不敢去,我去。” 李力说:“赤山区和别的区不一样,宋大干匪帮十分猖獗,那里的区长不是谁都能当,你可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刘云飞说:“李瑛部长、陈文祥书记和沙祖兴区长在赤山区被捕遇害,都是与宋大干有关,组织上派去的干部现在就我和爱人孙玉婵活了下来,即使你们不派我去当区长,我也要去找宋大干算帐,替李部长、陈书记和沙区长报仇!” 李力点头说:“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大无畏精神。董部长,你去把老杨他们叫过来吧。” 董部长出屋,李力接着说:“我们已任命孙玉婵同志为县妇联主任,本想也把你留在县里担任职务,但赤山区斗争复杂,土匪的反动气焰十分嚣张,需要你这样有能力的人去担任这个区长,你一定不要辜负组织上对你的信任。” 没等刘云飞表态,董部长已经领一个中年和两个个青年进屋。李力向刘云飞介绍说:“这位是县委任命的赤山区委书记秦怀德,这位是赤山区工作队队长张世安,这位是赤山区武装中队队长姚震。”接着又向秦怀德他们介绍说,“这位是你们区长刘云飞,以前他是赤山区副区长,对那里的情况比较熟悉。” 几人互相握手,落座。 李力坐下说:“你们现在人已经到齐了,今后赤山区工作开展的怎样,就看你们几个了。下面,请张书记作指示。” 张书记站起来说:“我们县委县政府刚恢复工作,原来的县领导除了李力,大部分都调走了。我们新的领导班子目前面临着许多实际困难,比如,我们多数的区领导干部在战斗中光荣牺牲了,现在干部非常缺乏,有的区只安排了书记和区长两个人。考虑到赤山区情况复杂,我们还是精挑细选,一下配备了四个人,这在我们县是最强大的区领导班子了。秦书记是位斗争经验丰富的老同志,刘区长对赤山区的情况又比较熟悉,而张队长和姚队长也是从部队转入地方的干部,都是革命骨干。希望你们不要辜负县委的期望,能继承陈文祥书记、沙祖兴区长的遗志,尽心尽力把工作做好。最后,我要特别强调,敌人狡猾凶残,你们千万要注意自身的安全。根据特殊情况,县里要求你们几个不光要随身携带枪支,还要配备警卫员。你们是在战争中保存下来的革命干部,非常金贵,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秦怀德说:“请县领导放心,我们一定克服各种困难,把赤山区工作做好。” 李力说:“为了安全起见,明天我们派十名武装战士跟随你们进入赤山区,如果宋大干匪徒阻挠你们工作,我们就调县保安团和公安局的兵力配合你们全面围剿。” 张书记说:“你们还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们尽量帮助解决。” 刘云飞说:“我们原来赤山区武装中队的三个分队长,王彪、赵刚和李锁柱,现在都在县里待命,可不可以调回我们赤山区?” 李力说:“他们现在都已经安排了,王彪是河东区武装中队队长,赵刚是县公安局公安大队分队长,李锁柱在县保安团担任连长。” 刘云飞说:“宋大干原来的清剿队有二百多人,就给我们十个战士,不成比例。” 李力说:“正因为这样,才派你去当这个区长,相信你会有办法解决。” 第二天上午,秦怀德留在县里参加会议,刘云飞和张世安、姚震带领十名武装战士进入赤山区境内东朝阳村。 “八路军回来啦!八路军回来啦!”孩子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村民们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夹道欢迎。 刘云飞带队伍来到村农会干部王升平家,安排王升平召集村民在场院里开会。王升平去了半天,场院里却不见一个村民人影,刘云飞等人正纳闷,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冷清? 过了一会儿,刘云飞见王升平垂头丧气回来,问道:“咋回事?人都哪去了?怎么不来开会?” 王升平指一下东边的庙岭,恐惧说:“你们看,老多土匪端枪对着这里,谁还敢来开会?” 刘云飞等人望去,发现诸多土匪在岭坡上走动。战士们一时紧张起来,纷纷解下枪瞄向敌人。 姚震问刘云飞:“怎么办?我们不能被吓住,打吧。”刘云飞说:“别急,宋大干是在试探我们,先不理他。”说完,掏出一些钱给王升平,让他在临近几户村民家安排午饭。 中午,刘云飞和张世安在王升平家刚端饭碗,只听“叭”一声枪响,俩人以为是土匪攻进来了,忙撂下碗筷,拔出匣枪出屋冲到前院。刘云飞见姚震在院里举着长枪,问道:“怎么回事?” 姚震得意说:“我看那帮土匪王八蛋来气!想开枪震震他们。” 刘云飞一脸严肃说:“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大敌当前,你怎么能擅作主张?” 姚震不服气说:“我在部队带兵打仗都是冲在前头,所以才叫我‘姚大胆’,我从来看不贯那种缩头缩尾的胆小鬼。” 第七十七章 究竟谁胆大 刘云飞不高兴说:“你叫‘姚大胆’,胆子有多大?再大,能有宋大干胆大吗?胡来!”说完,转身向村外走去。 张世安急忙问:“刘区长,你要去哪?” 刘云飞说:“在河北面靠山屯我有个姓周的亲戚开铁匠炉,也许从他那里能了解一些宋大干的情况,你们先吃饭,我一会就回来。” 姚震追上去说:“你一人去太危险,我派两个战士保护你。” 刘云飞冷笑说:“你以为就你胆子大吗?我跟宋大干打过多次交道,太了解他的秉性了,我一人去他不敢轻易下手,有战士跟在身边反倒不安全。切记,他们人多,不要轻举妄动。” 姚震定在那里,对刘云飞的话疑惑不解。 宋大干自从辽南独立师反攻重新收复万福后,一边骂国民党军队无能,一边撤出大围子分散驻扎山坡住户家里,以防被八路军突然打进来,给连窝端了。他算定万福县政府迟早会派干部进驻自己地盘,就严阵以待,准备将进驻的区干部驱走或剿杀。是日,探子来报一股八路军小分队进了东朝阳村,宋大干和宋二干、宋三干便带领一部分匪徒潜伏在庙岭坡上。庙岭南端连着赤山,北端衔接碧流河,东面是原赤山区所在地——四家子,西面就是东朝阳村,它像一堵城墙横在中间。东朝阳的村庄就在庙岭下面,刘云飞等人在村里的一举一动,宋大干哥仨在岭坡上都看得真真切切。 这时,刘云飞神情自若地走在大道上,大道离岭坡只有一百多米远,众匪徒包括宋二干在内都把枪口对准了刘云飞。 宋大干挪开宋二干的长枪,沉声道:“不能开枪!”众匪徒听话地都把枪收起。 宋二干不以为然说:“这小子老和我们作对,一枪定死他算了,干吗还留着他?” 宋大干说:“我自然有不毙他的道理,一个他是当地人,毙了他会激起民愤,我们还想不想在这地方呆了?另外,这人讲义气,留着他必有用处。” 宋二干说:“我们和他是死对头,他能为我们做什么?” 宋大干望着刘云飞的身影,叹口气说:“你不懂,我说了你也听不懂,就别问了。” 刘云飞在大道上不慌不忙地走着,隐约听见宋大干和宋二干的说话声音。他之所以这样冒危险,不光是就为姚震一句胆小鬼的话激怒了他,而是看宋大干太猖狂了,竟敢明目张胆地前来挑衅示威,真是欺人太甚!上午没有把群众召集来开会,他本来就感到窝囊,加上姚震那么一说,便气不打一处来,一冲动就来劲了。他心想,你示威我也示威,看你宋大干敢把我怎么样?我倒要让你们看看,究竟是你姚震胆大?你宋大干胆大?还是我刘云飞胆大? 当然,刘云飞身为区长,不会这样耍小孩子脾气。他之所以冒着危险要去靠山屯,是因为斗争现实让他意识到,要打开工作局面,必须首先消灭这些土匪。上午他走访了几家村民,打探宋大干匪徒的活动情况,都有顾虑说不知道。不由想起孙玉婵在靠山屯有个远亲周铁匠,他在铁匠炉做活接触人多,对宋大干的活动情况必能略知一二。 刘云飞大摇大摆地从匪徒的眼皮底下走过去了。 一个时辰后,刘云飞又大摇大摆地从匪徒的眼皮底下回来了。他从周铁匠那里没有打听到什么,因为周铁匠也怕宋大干报复,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透露宋大干现在已撤出了大围子,在南山坡分散住。 刘云飞刚回到王升平家,正和张世安、姚震研究如何对付宋大干,周铁匠就被一个战士领进屋,惊恐不安地对刘云飞说:“你刚走宋大干就找来了,非逼迫我来给你送口信,他说……” 刘云飞微笑说:“你说吧,没关系,都是自己人。” 周铁匠说:“说你要是识相的,就赶紧领人离开这里,他刚才已经放过你一马,如果不听他劝告,今晚就荡平这个村子,把你们十几个人全部干掉。” 姚震怒道:“岂有此理,难道我们怕他不成!” 刘云飞皱下眉,沉吟片刻说:“好,你现在就去岭上给他回话,说我说的,我们马上就撤走,不许他骚扰这里的乡亲。” 周铁匠走后,姚震急忙问:“刘区长,我们真的要撤走?” 刘云飞点头说:“是,现在就撤。” 姚震说:“头前我还认为你胆气过人,这会儿怎么被宋大干捎来的一句话就给吓怕了?” 刘云飞拍拍他肩膀说:“我已摸清他们有二百来人,超过我们十几倍,我作为区长得对战士和百姓的生命负责。我们撤不是怕他,而是先稳住他。再说我们撤出东朝阳村,还可以到贵子沟村嘛!” 张世安对姚震说:“我同意和支持刘区长的决定,我们是从部队出来的,应该带头服从命令和听从指挥。”说完率先出屋。 刘云飞带领大家刚撤出村外,庙岭上就响起一阵枪声,接着是一片欢呼和喊叫。 姚震气地直跺脚,气恨地说:“妈的,老子从参加革命,还从来没受这份窝囊气!” 刘云飞笑了笑,没说什么只顾向前走。快到贵子沟沟口时,他把张世安叫到身边,边走边低语:“我估计宋大干见我们撤退了,一定很得意,以为我们怕他们了。一会儿我带领大伙去贵子沟,你回县里向张书记和李力反映情况,就说宋大干手下有二百来人,已撤出大围子,隐藏在赤山北坡的百姓家里,他们现在会放松警惕,请求县里派重兵,明天拂晓前包围那里,打他个措手不及。切记,天黑前你务必赶回来,把县里的意见告诉我,我们好配合行动。” 张世安问清楚会合地点,便在三岔路口与大家分别,直接去了万福庄。 刘云飞、姚震带领战士们下半晌进入贵子沟,在一个姓罗的地主大宅安顿下来。 姓罗的地主在国民党统治时期当过屯长,利用刘云飞让他通知村民晚上在他家开会的机会,偷偷派他的侄子去给宋大干报信。 第七十八章 人性未灭 这时候,宋大干已从庙岭撤回八家子河南,正在吴大头家炕上搂着杨秀萍喝酒,听说刘云飞带人扎进了贵子沟,立刻变脸说:“该死的刘云飞,成心跟我作对,想快活都不让我快活。”说着推开杨秀萍欲下地。 杨秀萍紧紧抱住他撒娇说:“我不让你走。” 宋大干说:“不去怎么行?我这帮人靠那些财主养活,人家有事我们不到场,还怎么在这地盘混?” 杨秀萍哀怨道:“我不管!自从你有了那个小白婆,就很少跟我有过事,不知道人家多想你。” 宋大干见她那个样儿就按耐不住,笑道:“好,好,我安排老四领人去,今晚就跟你。” 要说宋氏三兄弟中,相比较还是老四宋三干能心术正一点,不像宋大干阴险,专门算计别人;也不像宋二干蛮干,见打仗就红眼睛。他人性未灭,处事谨慎,不是他的品质如何高尚,而是他的妻子彩云已怀身孕,心里有所顾忌,不想把事做绝了。 当然,宋大干也有他自己的想法。这次,他不点宋二干而派宋三干去贵子沟,也是想让宋三干去应付一下,他知道宋三干是息事宁人的主,不像宋二干鲁莽蛮干,怕宋二干乱来,坏了自己的大事。 天黑的时候,宋三干带领三十多人赶到贵子沟,接近罗家地主大宅,见周围有所防范,命匪徒空放几枪就撤走了。 村民们吃过晚饭本想去参加会,听到枪声哪个还敢出门,就是走在半路上的也都吓跑了回去。 姓罗的地主见没人来参加会,心里暗暗得意,假惺惺对刘云飞说:“这里经常闹土匪,百姓都吓怕了。要不,我再去叫一遍?” 刘云飞冷笑说:“不劳驾你了,外面危险,不经我允许,你和你的家人最好哪也别去,都老老实实给我在屋里呆着。” 原来,张世安从县里赶来向刘云飞汇报,说县领导采纳了他的意见,准备明早拂晓前出兵包围宋大干匪徒。刘云飞禁止姓罗的地主和家人外出,是怕隔墙有耳,走露消息。 第二天清晨,刘云飞便和张世安、姚震带领武装战士迅速撤离贵子沟赶往四家子。 宋大干晚上没有睡在吴大头家,喝完酒跟杨秀萍缠绵了一会儿,就提溜着枪去了山坡上的孙寡妇家。他比猴都精,怕在山下住不安全,八路军打进来了没地场跑。在山坡上逃走方便,出现情况可以逃进山里。 孙寡妇三十六七岁,一年前男人突然死了,怎么死的?说法很多,有的说是得暴病死的。有的说他家收藏游击队,被清剿队打死的。说法不一。孙寡妇男人死后没有嫁人,就领着十六岁的女儿和九岁的儿子过。孙寡妇虽说长得赶不上杨秀萍俊俏,也还算凑合。寡妇门前是非多,不少男的都在打她的主意。 从大围子撤出来后,翠花和彩云就被宋氏兄弟送回家里。宋二干不敢在家里住,就带几个匪徒来到孙寡妇家,想借因由赚点便宜。可是他来晚了,孙寡妇西屋已经被宋三干占上了。宋二干后悔来晚一步,不好与其争食。 一天, 宋二干问宋三干:“那娘俩怎么样?还不错吧?” 宋三干知道宋二干说的是什么,斜楞他一眼:“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何况她们孤儿寡母的,亏你想得出。” 宋二干嘴上称赞说:“四弟真是菩萨心肠,不怪谁都得意你。”心里却暗骂:“已经做了恶人,还正经个屁!” 宋三干没说谎话,他住在孙寡妇家,对孙寡妇母女从来没动过邪念。 宋大干来到孙寡妇家,见西屋住满了,就想上东屋去睡。 宋三干说:“二哥,朋友妻不可欺。这娘俩已经被我好上了,你怎能跟我抢呢?” 宋大干被宋三干说得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那好,你过去睡,把地场让给我。” 宋三干说:“你怎不在吴大头家,跑这儿挤什么?” 宋大干说:“我的眼皮老跳,他妈的要出什么事。” 宋三干说:“那行,你在这儿睡吧,我上那屋。” 孙寡妇已经躺下了,听宋三干叫门,下地开门把宋三干让进屋,用那种眼神问:“宋四弟,你有事啊?” 宋三干进屋把门插上,小声说:“我二哥来了,要上你这儿我没让,怕把侄女……吓着,睡的地方给他了,我在你这屋猫一宿。” 孙寡妇感激地说:“四弟,谢谢你啊,你对我们娘们好,嫂子不会忘你的。” 宋三干说:“我们乡里乡亲的,别那么说。你去跟侄女一个被窝,把地方给我。”说着,拱进孙寡妇的被窝,和衣躺下。 天刚亮,吴大头从家出来,想去山坡上面的老房子把几只羊敢回来,他昨晚上听说有土匪在那里住,怕他们把羊给杀了。他走上山坡,忽然发现草丛中趴卧着好多穿黄军装的人,惊叫一声,撒腿就往回跑。 埋伏在山坡上的那些穿黄军装的人,正是县保安团的官兵。吴大头这一跑,被李锁柱看见,向身边的林志强说:“营长,这人外号叫吴大头,与土匪有联系,会不会是土匪派来的探子,怎么办?”林志强说:“提前行动。” “叭、叭、叭”三声清脆的枪声,立刻打破了山村清晨的宁静。 “妈呀——”吴大头喊一声,赶紧趴在地上不敢动。吴大头天生胆小,枪一响尿都吓出来了。 其实,这三枪不是射击他的,是林志强向空中鸣枪,意在把匪徒先从村民家中震出来,然后再围歼。果然,躲藏在村民家里的匪徒听到枪声,都惊慌失措地窜了出来。 “哒哒——”顿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隐蔽在暗处的武装战士一齐向持枪的匪徒射击。众匪徒乱作一团,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 宋大干还躺在被窝里睡大觉,做梦也没想到八路军会突然包围上来,他慌忙地套上衣服冲出门外,见山坡上到处都是穿黄军装的战士,想逃亡山里已不可能,就带领土匪一边还击一边朝山下跑。想穿过碧流河,逃往北岭。 第七十九章 万绿丛中一点红 “打!”宋大干和众匪徒刚逃到河边,刘云飞一声令下,埋伏在北岸的张世安、姚震和武装战士一齐开火,封住河面。 此刻,冲锋号响起,战士们高喊“缴枪不杀——”,猛虎下山般地冲了过来。 宋大干见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孤注一掷,带领土匪残余向东面树林突围,最终撕开一道缺口,逃往十八盘岭。 保安团官兵正在追击宋大干匪徒,突然接到“停止追击”的号令,立刻返回。 刘云飞等人带着缴获枪支押解俘虏赶往大围子,路上遇见李力和秦怀德,刘云飞不解地问道:“保安团为什么下令停止追击,不一鼓作气把土匪剿灭?” 李力说:“保安团已接到上级命令,立刻奔赴前线,这十名战士也要马上归队。” 姚震说:“那我这个中队长一个兵没有,岂不成光杆司令了,土匪要杀回来怎么办?” 李力说:“这要靠你们区里自己来解决,不仅要发展区武装,还要动员和号召适龄青年参军,支援前方作战。” 秦怀德说:“我们会努力去做。” 李力又说:“宋大干逃进山里,绝不会消停,他们在暗处,危险性很大,你们要提高警惕,多加防范。我回去后就派人去山里侦察,一旦发现宋大干的踪迹,立刻调县公安大队围剿,不给他们喘息机会。” 李力说的县公安大队,就是他以前亲自指挥的“李力武工队”原班人马,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在辽南国共拉锯阶段,县委委员公安局长李力带领武工队一直在岗外坚持与敌作战。为了表彰万福县“李力武工队”在游击战中的战斗功绩,辽南军区司令部、政治部授予一面锦旗,上写“李力武工队活跃在敌人心脏”;李力被授予功臣,荣立大功三次;获东北民主联军总司令部、政治部颁发的英雄奖章一枚。奖章证明书中写道,“李力同志在一九四六年秋,蒋匪大举进攻南满后,带领武工队,坚决坚持万福的敌后斗争,采用军事斗争与政策结合,一切与群众利益结合的方针,胜利地坚持到我军夏季战役胜利,特予记大功三次,遵照总司令、政治委员命令授英雄奖章”。同时,李力武工队又受到辽东军区司令员肖劲光、政治委员陈云的通令嘉奖。李力武工队坚持敌后游击战的英雄事迹,被誉为“万绿丛中一点红”。 由于李力战绩突出,一九四七年五月初,县委书记范树林调离万福县,李力接任县委书记。一九四七年六月十三日,我军收复万福县,县党政机关返回万福庄,李力又接替臧愚任县长。新中国成立后曾任鞍山市公安局局长、副市长;沈阳市公安局局长,副市长。此是后话。 姚震问道:“战士们走了,这二十多个俘虏怎么办?” 那些匪徒求饶,王铁蛋说:“长官,我们都是当地贫苦百姓,是被宋大干逼迫当清剿队员的,不要杀我们哪!” 李力迟疑一下说:“你们审查一下,如果没有什么大恶,就放他们回家吧。” 姚震担心说:“要是他们再去投奔宋大干,不是放虎归山了吗?” 刘云飞说:“据我了解,他们中间多数属实是被强迫的,现在他们能弃暗投明,说明他们不想再为宋大干卖命。” 李力说:“你们不是缺少武装人员吗,如果他们有愿意留下的,可以改造过来充实到区中队,给他们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这样也体现我们优待俘虏,让那些跟随宋大干的匪徒打消顾虑,主动下山投降。”言罢,把昨天派来的十个战士领走了。 中午,刘云飞和几名区干部押着俘虏进入大围子。饭后,几人把俘虏集中在一个大屋子,逐个登记审查,认定他们确实没有什么罪恶,就从愿意留下的人中挑选王铁蛋等十名年轻体壮的编入区中队,剩余的通知家人担保领走。 孙天相见刘云飞领人回来,晚上特意准备一桌酒席热情款待。开始,秦怀德、张世安和姚震还以为孙天相这个大地主假惺惺,不怀好意,想拒绝。 刘云飞就笑了,对他们说:“你们放心坐下吧,这二老是县妇联主任孙玉婵的父亲母亲,也是我岳父岳母;这位是公安大队分队长赵刚的夫人,是我的姐姐。这么好的酒菜,不吃白不吃。” 几人点点头笑了,不再客气,请孙天相坐下来,大家边喝边谈。 正喝着,孙玉婵怀里抱着一个男婴走进来,向大家打招呼:“几位领导辛苦了。” 刘云飞愣一下,说:“玉婵,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唉,诸位,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媳妇孙玉婵。”说着,又把秦怀德等人向孙玉婵挨个作了介绍。 姚震看孙玉婵怀里抱着孩子,瞅瞅刘云飞羡慕地说:“还你行,都有儿子了?” 刘云飞红着脸说:“你说什么呀!” 孙玉婵笑了笑,把孩子送到刘云飞跟前,逗孩子说:“快让舅舅看看。” 刘云飞把孩子接到怀里,瞅了瞅,对孟桂芝说“姐,孩子长这么大了,我还头一次看见呢!叫什么名字?” 孟桂芝说:“还没有呢,等你这个舅舅给起。” 刘云飞说:“好,等我好好给想个名字。这小子,长得像他爹一样,虎头虎脑的。” 孟桂芝把孩子从刘云飞怀里抱过去,说:“你陪大伙喝酒吧,我去给上菜。” 张世安说:“刘区长,你倒让孙主任坐下来呀!” “这是我们家,不用他让。”孙玉婵笑呵呵挨着刘云飞坐下,“来,我敬大家一杯,祝我们赤山区政府又重新恢复。” 刘云飞说:“我们这杯酒先敬陈文祥书记、沙祖兴区长和李瑛部长吧。” 大家站起,将杯中酒恭恭敬敬洒在地上。 孙玉婵含着热泪说:“我虽然是这里的副区长,可陈书记始终拿我当小妹妹,处处关照我。那一次,如果不是他故意把我支走离开赤山,我也活不到现在。当时,他的眼神里似乎在暗示我什么,现在我明白了,他是为了想让我活下来。” 第八十章 剿匪不分区界 孙天相听了很受感动,点头说:“孩子,我们要永远记住他们。” 刘云飞接着孙玉婵话说:“是啊,送那三个家伙谁不能送,干吗强行命令非让我们俩送呢?现在想起来,真是的。” 秦怀德说:“当时斗争你们惨烈,你们能坚持下来,实属不易。我们从关里赶来,已经都听说了。” 刘云飞跟大家喝一口酒,说:“我们俩去执行任务,赶上梁秋部长受重伤,我们请示县委范树林书记咋办?范书记让我们负责把梁部长送进岗里抢救。等我们把梁部长送去了再赶回这里,陈书记和沙区长已经先后被敌人抓走了。我们区中队一百五十多人,大部分都牺牲了,当我把三个分队长都找到一起,就剩下不到十个人了,还包括她这个女的和两个受伤的。当时我真有点灰心了,但还得坚持。后来接到县里命令,让我们到岗里休整,准备随大部队反攻。就这样,我们离开这里,在岗里学习训练了三个月。大反攻时,跟大部队一起打了回来。” 秦怀德看一眼孙玉婵说:“孙主任一个女同志,以前又是富人家的小姐,能表现这样,令人敬佩。来,我们为孙先生能有这样的好女儿,敬孙先生一杯。” 孙玉婵说:“敬佩我什么呀,总给大伙舔麻烦。” 孙天相端起酒杯,微笑说:“受党的教育,我女儿已经脱胎换骨了,接下来,我应该好好改造了,不能扯人家后腿。” 大家哈哈一笑,把酒干下。 天刚放亮,刘云飞和孙玉婵就从被窝里起来了。孙太太听说女儿要回县里,赶忙起来热饭热菜。 二人吃完,从马厩里牵出两匹马,出了大门上马,直接奔向万福庄。 路上,刘云飞对孙玉婵说:“以后你不要自己回来,我去接你。” 孙玉婵说:“我现在很忙,一般情况我在县里住不回来,除非你想我了。” 刘云飞说:“我天天想你。” 孙玉婵说:“就为了在家睡一宿觉,让你来回接送我,值头吗?” 刘云飞说:“当然值头了,没有你我睡不着觉。” 孙玉婵说:“真不知害羞。”说完,挥一鞭,“驾!”冲向前面。 刘云飞把孙玉婵送到县里立刻返回,把马送到后院来到区里,大家刚吃完早饭。 秦怀德说:“我们马上开个会,研究研究下一步工作。” 刘云飞说:“好。”他能感觉出来,秦怀德是一个非常有领导经验的干部。 会上,几人作了具体分工。秦怀德负责抓全面,恢复建立区、村农会组织机构,侧重抓土地改革;张世安配合秦怀德,负责宣传发动群众,落实土改工作;刘云飞专门负责武装剿匪,保卫土改;姚震配合刘云飞,招收新兵,把武装中队建立起来,抓紧训练,尽快把赤山境内的几股土匪剿灭。 散会后,几人立刻分头行动。刘云飞在路上对姚震说:“我们俩今天的主要任务是招兵买马,我们的中队起码得有百八十人,才能谈到剿匪。宋大干虽然跑进山里了,还有个催命鬼在频繁活动,都是不好对付的主。为了防止意外,我们要从招来的队员中,挑选四个理想的警卫员。” 姚震说:“催命鬼不是在围山河一带活动吗?也不归我们管呀。”(我军收复万福县后,县政府将原七个区划分为十七个区一个镇,赤山一带的河东、围山河从赤山区分出,成立河东区和围山河区) 刘云飞说:“剿匪不分区界,应该联合作战。况且,云山沟挨着围山河,催命鬼匪帮总到云山沟烧杀抢掠。” 姚震说:“好,三天内我们一定得招五六十人。我负责招人,你负责从上面要枪支弹药。” 刘云飞说:“你放心,明天我就把武器给你运回来。” 俩人分手后,刘云飞直接来到八家子河南宋大干家,他要去看看江之明,看他的伤养得怎么样了?他是在战斗中负的伤,应该帮助他解决一些生活上的困难。 进了院,刘云飞看见江之明拄个棍练习走,一瘸一拐的。小白鹅在旁边跟着,上前给他擦擦脸上的汗。 见刘云飞来了,俩人都愣了一下。“刘区长,你回来了?”江之明停下问。 刘云飞点点头,上前瞅了一眼,问:“恢复得怎么样?” 江之明叹口气说:“伤已经养好了,就是瘸了,不能和你们一起战斗了。” 刘云飞说:“不要灰心,你是有功之臣,政府会照顾你的。” 小白鹅说:“刘区长,进屋。”说着,搀着江之明往屋里走。 刘云飞说:“白云同志,谢谢你啊,江之明能活过来,这条命是你给他的。” “同志?刘区长你管我叫同志?”小白鹅激动得差点流出眼泪,“你们没因为宋大干作恶怪罪我?” 刘云飞说:“怎会呢?宋大干是宋大干,你是你,两码事。不管你现在是不是宋大干的妻子,我们都会分别对待的。” 小白鹅说:“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翠花,彩云,你们俩别在小屋里藏着了,那里潮湿,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了。快出来吧,刘区长是非分明,不会派人来抓你们的。” 刘云飞进屋坐下后,翠花和彩云低头走了进来,像做错事似的,老老实实站在那儿不敢吱声。 刘云飞问小白鹅:“她们俩是老三老四的媳妇吧?” 小白鹅点头说:“是,这个胖的是老三媳妇,叫翠花;那个瘦的是老四媳妇,叫彩云。” 刘云飞说:“我听说过,你们俩以前是清剿队大队长熊老大家的佣人,他为了拉拢宋氏兄弟,才把你们嫁给过来的。” 小白鹅说:“这你也知道啊?”说完,她就感到脸发热,显然她自己的身世也是被人家知道了。 刘云飞说:“他们哥几个已经犯下了罪恶,如果继续与人民为敌,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你们是他们的亲属,应该劝他们缴枪投降,争取政府宽大处理。你们跟他们说,这是刘云飞作为以前的好朋友,给他们指出的惟一的出路。要他们为自己未出生孩子想一想。” 第八十一章 老婆孩子怎么办 小白鹅说:“我们会负责把话传到。” 彩云瞅瞅刘云飞,低声说:“如果传达到了,他们还不投降,你们政府会不会把我们抓去,逼他们就范?” 刘云飞说:“这些损招,我们共xx人不会使用,只有敌人才会那么做。但,你们免不了会被人们歧视。” 翠花害怕了,问:“那些人会不会像批斗地主那样批斗我们?” 刘云飞说:“不会的。”他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没有底。他知道宋大干兄弟民愤极大,如果群众急眼了,背着政府做出极端行为来也说不一定。 临走的时候,刘云飞安慰江之明好好恢复身体,会尽快给他解决房子和粮食。走出大门外,单独跟小白鹅说:“你知道宋家在北面的地址吗?” 小白鹅说:“知道。” 刘云飞说:“你偷着联系一下,让家里那边来人把老三老四媳妇接走吧。” 小白鹅左右瞅瞅,小声说:“想走能走了吗?” 刘云飞说:“我想想办法。他们有罪,老婆孩子没有罪呀!” 小白鹅低声说:“我替老宋家的人,谢谢你。” 刘云飞说:“这事不能对她俩说,也不能让那哥仨知道。” 小白鹅说:“我明白。” 宋大干匪帮被县保安团打得落花流水,宋大干手下二百多人,现在就剩下六十来个了,可谓损失惨重,大伤元气。 那天,先保安团撤走后,宋大干带领剩下的匪徒翻越十八盘岭,抢占了龙潭寺。 老龙道死了,小刘道刘长海接任了掌门,为龙潭寺第二十一代掌门人。那次,赤山区游击队把何卫山歼灭从龙潭寺撤离后,小刘道和众道士从西阁搬回东阁,刚搬回来不长时间,这次又被宋大干来了撵走,再次回到西阁住(小刘道是个开明人士,土改时,他主动将各处田亩交给民主政府。此后,专心修道,终善其身,于一九九六年坐逝,享年七十三岁。当地政府为纪念他,特为他在寺内修建坐棺,供后人观仰)。 宋大干躲在龙潭寺里,像女人猫月子一样,一连数日,闭门不出,整天和宋二干、宋三干和宋长春(宋大干堂弟)在一起喝闷酒。 这日,哥四个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骂刘云飞,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把他当下酒菜给吃了。 宋大干开口骂:“刘云飞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跟老子玩暗的。” 宋二干说:“你老不信我话,那天在庙岭,就应该一枪把他崩了,崩了哪会有这事?” 宋三干说:“你崩了一个刘云飞,还会有李云飞张云飞,只要共xx在,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宋大干说:“我他妈的就恨那些外地人,刘云飞那小子曾经救过我一次,我念点旧情,不忍心下手,哪知他会这么不仗义。” 宋二干说:“以我心,我们住在大围子的时候,就应该把孙天相以共xx干部家属抓起来送到万福交给国军,把他的家给操了。你可倒好,雪里红几次要动手你都拦着。不但不让动孙天相,连赵刚那个媳妇三姨太你也护着,我馋得什么样也没得着。现在好了,人家开始对付我们了。” 宋大干说:“得把眼光放远点,我们将来还得在这地场混呢,不能把事做绝了。” 宋三干说:“我现在就担心她们,政府抓不着我们,会不会把我们媳妇抓起来,以此要挟我们。那样可就麻烦了。” 宋二干说:“是啊,二哥,我们的老婆孩子怎么办?要是让他们抓去就完了” 宋大干说:“我估计不至于,不用慌,过几天想办法把她们送到卧龙泉三叔那儿。” 宋长春跟刘云飞不熟,插不上话,一直在喝酒听他们说,听宋大干说要把几个嫂子送到自己家,就说:“我跟你们在一起,家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要是受了牵连,送那去也不安全。” 宋三干说:“是啊,我看送哪儿都不行,最好是送回北大荒家那边,他们找不到。” 宋二干说:“说的可倒容易,现在到处都说共xx八路军,想送能送出去吗?说不定刘云飞那小子早就安排人给看上了。” 宋三干说:“那怎么办?” 宋大干说:“不可能!你别看我骂刘云飞,我骂他是骂他,但他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他是个正人君子,不是那种鸡偷狗盗的小人。他的目的是铲除我们这些人,不会去对付那些老娘们。这一点我心里有数,你们放心好了。” 宋二干说:“我听说保安团已经上前线了,不如趁机会,我们杀回去得了,该死该活吊朝上。” 宋三干说:“不行,共xx好搞声东击西,要是他们故意放的风,上当咋办?我们现在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有个闪失就彻底了了。” 宋大干说:“现在得想办法,不能跟他们死打硬拼,他们来阴的,我们也给他们来阴的,用点损招。” 宋二干问:“什么损招?” 宋大干说:“动脑筋,慢慢想,总能想出对付他们的办法。” 也可能是这个原因,龟缩在龙潭寺里的宋大干匪帮,这些天没有任何大动作,暂时消停了一阵子。 宋大干匪帮暂时消停了,催命鬼匪帮却猖獗了起来。苏家堡子村连连告急,催命鬼带领匪徒在云山沟三番五次作恶,土改工作受阻。 这天吃完早饭,秦怀德问刘云飞:“催命鬼老过来捣乱,我们这面把地主的东西分给了穷人,睡一宿觉,穷人又把东西给地主送回去了,你说怎么办?” “打他!”刘云飞想都没想,马上就说,“我们现在有六十个队员,让姚队长带三十人在家盯着,防备宋大干来偷袭,我领三十人去云山沟,想法把催命鬼给灭了。” 秦怀德说:“我们这些人都是新招来的,没训练几天,能行吗?” 刘云飞说:“临时抱佛脚,不行也得行。你放心,那里的人和地形我都熟悉,我有办法对付催命鬼。” 秦怀德说:“那样吧,你把姚震带去,他在部队当过连长,带兵打过仗,能帮你一下。今天我在家里坐镇,有事我应付。” 第八十二章 催命鬼成了短命鬼 刘云飞说:“那样也行。遇到难题你找我岳父,关键时候他能帮你脱困。”因为他知道孙天相的屋里有地下密室,能逃出去。 秦怀德说:“好。对了,有件事我跟你商量一下,你这个区长整天忙剿匪,土改任务很重,我得抓全面,张队长一人忙不过来,我看八家子村吕兆阳会长有一定的水平,想把他提上来当副区长,你看怎样?如果没意见,我准备上报县里。” 刘云飞说:“这个人以前是这里的管家,有一定工作能力,不知道政治上可不可靠?” 秦怀德说:“我审查过了,家历代贫农,没有参加过反动组织,政治上不会有问题。” 刘云飞说:“要是没有问题,就按你说的办吧。” 秦怀德和刘云飞说话的时候,姚震在跟前,听刘云飞让他在家守着,心里有点不亮快,后来看秦怀德让他去,马上精神头就上来了。刘云飞和秦怀德说话的工夫,他已经把队伍集合完毕,按刘云飞说的,从中选出三十人待命。 刘云飞到跟前瞅了瞅这些战士,对大家说:“我们这里有多数人以前没打过枪,也就是到这里才学会的,今天头一次参加战斗,大家怕不怕?” 战士们异口同声说:“不怕!” 刘云飞说:“好!我们都是穷人的子弟,过去我们自己没有土地,给人家扛活,受剥削,受压迫。现在共xx领导穷人闹翻身,搞土改,开始有了自己的土地,刚过上了好日子。可是,那些土匪打家劫舍,不让我们过安稳日子。怎么办?我们只有消灭他们。只有消灭那些土匪,老百姓才能得安宁,你们自己的家才会安全。所以,我们大家不要怕,要做坚强勇敢的战士,要多杀土匪立战功,一人光荣全家光荣。大家有没有信心?” 战士们齐声喊:“有——” 刘云飞说:“好,出发!” 姚震带着队伍急速行进,两个小时后到达云山沟。 催命鬼心眼多,很鬼头。那次赤山自卫队被鬼子合围,他就不像夏世魁那样固执,宋大干怎么劝他撤离他不撤离,结果把炸死了。而催命鬼看事不好,借两条腿跑,终于从鬼子的包围圈里逃了出来。跟他一起逃出来的还有不少人,大部分是他那个中队的。于是,催命鬼就带领那些人转移到赤山北面的围山河一带修整,准备和鬼子再战。可是,没过多长时间鬼子就完蛋了,后来八路军进来了,很快成立了新政府,在当地设立赤山区和围山河区。当时,催命鬼想回赤山来着,但听说何卫山、郑光达分别在那里,就带着匪徒进入了云山沟。催命鬼鬼头就鬼头在这儿,云山沟山高沟深,树林茂密,适合隐藏。更重要的是,这里是赤山区和围山河区的交界处,属于薄弱的地方,活动空间很大,也比较安全。赤山区来追剿,他们就撤到围山河地域;围山河区来追剿,他们就撤到赤山地域。那时候,两个区的剿匪任务都很繁重,区内的土匪都清理不过来,哪还顾得上联合起来清剿边缘的催命鬼小股土匪?所以催命鬼就躲过了一时。但躲过一时不能躲过一世,催命鬼万万没想到,刘云飞会倒开工夫带领武装中队来对付他来了。 刘云飞带领武装中队来的突然,催命鬼和他手下的匪徒没有防备,被打个措手不及,一下就死了五六个人。 催命鬼匪帮虽说是小股土匪,也有四十之众,人数比武装中队明显占优。但匪徒们如惊弓之鸟,不知道武装中队究竟来了多少人,有点蒙头。更主要是他们都知道刘云飞的威名,心里惧怕,所以刚一交火,他们就被打的七零八散,死的死,逃的逃。 催命鬼也成了短命鬼,在逃跑中,被刘云飞一枪击毙。 宋大干在西客堂正和宋二干、宋三干、宋长春议事,研究下一步如何包围区政府,枪杀秦怀德、刘云飞等人,以报共xx八路军突袭之恨。因为他们接到吴大头的密报,保卫区干部的武装战士已撤走,现在守卫大围子的是他们投降过去的人。宋大干就想和那些人取得联系,准备来个里应外合。正在研究,一匪徒进来报告,寺门外有个自称姓薛的女人求见。 宋大干望着小哥仨自言自语道:“姓薛?难道是雪里红?妈的,这个骚老娘们,她怎么来了?”半信半疑,急忙出来趴墙观望,认准是雪里红,嘴上骂是骂,但还是和哥几个出寺门迎接。 雪里红穿一身破旧衣服,装扮成农家妇女,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边是上庙进香的供品。 宋大干把她迎入寺内,关切道:“现在到处都是共军眼线,你自身前来岂不危险?” 雪里红哼笑道:“那些土八路能奈我何?”仰望大雄宝殿由衷感叹:“此地山清水秀,恬静优雅,如临仙境,绝佳妙处啊!不怪唐代皇帝李世民在此避暑,今日我算领悟了。” 宋大干把雪里红让进西客堂,设酒宴款待。席间,宋大干后悔不迭,承认自己掉以轻心,才让八路军打得措手不及,损失如此惨重。 雪里红安慰说:“老兄不必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就像我们这次撤出万福,只是暂时的,过一段时间国军就会重新打回来。” 宋二干立时来了精神,放下酒碗道:“此话当真?” 雪里红斜楞他一眼,笑了说:“军机大事,岂能戏语?我这次前来,就是代表熊大队长来分别向你们和牛德坤、吴子真、张德普、刘贵玉、何卫山等头领传达党部旨意。” 宋大干几兄弟见雪里红是来传达上司的旨意,都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雪里红当即向宋氏兄弟授意:“隐蔽自己,伺机而动,广泛建立联络点,收买人心,打入共xx区、村政权内部,干扰和破坏土改。等时机一到,先拿下赤山区,然后与牛德坤、吴子真等一起拿下万福,配合国军反攻辽南。” 第八十三章 损招 宋大干惟命是从,为了得到主子的信宠,便把方才研究攻打赤山区政府的计划说与雪里红听。雪里红沉吟道:“拿下赤山区是在我们计划之内,但时机还不成熟,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还是先保存实力,见机行事。那些土八路也不是吃干饭的,不会摆在那轻易就让你打,他们诡计多端,别看白天把武装人员撤走,可能晚上又开回来布阵,引诱你们自投罗网,千万不能蛮干,要遵从上头的旨意去做。” 按照主子的意图,宋大干哥几个立即开始分散行动。他们先同槽峪的牛德坤、围山河的刘贵玉、什字街的吴子真、庄河与万福边界的张德普等股匪徒取得联系,达成联盟;然后开始在四家子、罗屯、李屯、清河、洪家屯等地收罗党羽,安插奸细建立联络点。 有一天,宋大干领十几个匪徒来到赤山西麓的洪家屯村,与伪乡长的把兄弟张宝林暗中策划,指使他们的人散布谣言,诬陷村农会会长聂振庆贪污斗争果实,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对聂会长进行残酷斗争,企图打死聂会长以便安插他们的爪牙掌权。此时,刘云飞正在邻近的兴隆屯研究工作,听到信后,立即赶到现场加以制止,聂会长才免受其害,宋大干这一阴谋未能得逞。 那天,宋大干正在张宝林家与张宝林喝酒,等待好消息呢!见张宝林派去的几个人耷拉着脑袋回来,急忙问道:“怎么样?”其中一人告诉他,姓聂的被那些穷棒子打得半死,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让刘区长来给冲散了。 宋大干骂道:“该死的刘云飞,跟我总犯克,这离区里挺老远,他怎那么快就蹽来了?” 张宝林说:“听说区里几个官有分工,刘区长专管河东这一片。他总在这跟吧前十几个村转悠,我经常能见着。” 宋大干恍然道:“噢,原来这样,怪不得的。” 宋大干说这话时,脑海里闪出一个念头:眼下光在村里建立联络点还不够,应该在区里安插情报员,这样才会消息灵通,有助于完成反共大计。打定主意后,便开始在脑海里过电影,像寻找猎物一样寻找目标。 共xx领导穷人闹翻身,杜大蔫来了精神神儿,一下子支棱起来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抬不起头了,表现得特积极,不仅自己当了村农会干部,儿子杜喜田也进了区里给区长刘云飞当警卫员。跟巴前的人哪个不羡慕?杜喜田给刘云飞当警卫员,当然是刘云飞自己挑选的。当年,杜喜田才十三四岁,竟敢举着菜刀要砍尙方印,他记住了,所以他来到赤山区一上任,就把杜喜田带在身边。 正因为爷俩一个在村里一个在区里,都是革命内部的人,所以才被宋大干给瞄上了。 一天傍晚,宋大干和宋二干领着几个匪徒来到杜大蔫家,向杜大蔫、杜喜田打听村里和区里的情况。杜大蔫没给好脸子,说了句“不知道”。 别看杜大蔫平时蔫吧唧的,关键时候说话还挺着硬。杜喜田嘴也挺牢靠,什么也没说。 宋二干急了,瞪眼道:“妈的,你们是不是活得腻烦了?不说,老子把房子给你烧了!”杜大蔫老婆和杜喜凤吓得直哆嗦。 杜喜凤上次被尙方印抓走一次,吓怕了,整天就守在家里。杜大蔫想让她早点嫁人,她心里有刘云飞的影子,遇见几个茬都没看中。有一次,刘云飞来他们家,看她情绪低落,劝她到村农会做点什么,还好心好意地给她介绍了王彪,但杜喜凤都没有明确表态,躲在家里始终也不露面。 “看把嫂子和侄女给吓的,他爷俩不说就算了,乡里乡亲的,不要难为他们了。”宋大干瞅瞅杜喜凤,装出一副笑脸说, “这侄女长得挺俊的,有二十了吧,怎么还不嫁人?大蔫,女大不中留啊,我们山上正好缺个洗衣做饭的,这丫头我看中了,好好打扮打扮,哪天我高兴了就来接走。你要不放心,就让嫂子陪着一起去,你看咋样?”也不等杜大蔫答话,忽地走了。 出大门外,宋大干惋惜地说:“杜喜田是刘云飞身边的人,要是能把他征服过来,刘云飞做什么事我们都能了如指掌。可惜,这小子挺硬的,比他爹难对付。” 宋二干愤然道:“这个杜大蔫真不是个物,给他点脸不知道怎的了!二哥,你要是看好那个杜喜凤,我这就去给你抢来带走,省在山上憋得慌。他们不仁义,我们也不必客气。” 宋大干恶狠狠说:“光带走他的闺娘也太便宜他了,我要叫他们家破人亡!” 宋二干说:“那好,我这就回去把他们给‘突突’了。” 宋大干阴笑:“不用我们动手,他不是护着共xx什么也不说吗?那好,我就让共xx来整治他。” 一天夜里,宋大干带匪徒从朝阳沟弄来两个地主送到杜大蔫家,让杜大蔫给照顾几天。杜大蔫拒绝收留,宋大干就花言巧语说:“这两个人对我有恩,现在政府要整他俩,我不能见死不救,眼下藏哪都危险,只有躲在你们家能安全点。你放心,时间不会太长,过三两天我就来接走。” 杜大蔫知道窝藏地主的严重后果,坚持不留。 宋大干拉下脸说:“把人放这是看得起你,别不知好歹。你要是敢再说不留,我现在就把你闺娘给带走,这些日子没碰女人了,我们哥几个正憋得够戗呢!” 杜大蔫怕宋大干翻脸,真的把女儿带走给糟蹋了,只好答应,把那两个地主留下来。 恰巧,这天夜里杜喜田没在家,要是他赶上了,及时向刘云飞报告,由刘云飞亲自处理,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次日一早,宋大干就指使别人到大围子报信,说杜喜田家窝藏宋大干救走的那两个地主。 姚震听说后,立即派冯春尧带人去杜喜田家查看。冯春尧现在是区公安助理,只因秦怀德书记负责全面工作还要抓一片土改运动忙不过来,就把吕兆阳从八家子村农会调到区里,报县提升为副区长。吕兆阳当上了副区长,也把小舅子冯春尧弄到区里管事。冯春尧二十六七还没说上媳妇,想要弹弄杜大蔫的女儿杜喜凤,杜喜田年轻气傲,见面臭败冯春尧:“看你那个熊样,自个儿也不拿镜子照一照,歪脖子,斜楞眼,还嗑嗑巴巴,想当我姐夫,多余了!”冯春尧对此耿耿于怀,总想找机会报复。这会儿听说杜喜田家窝藏两个地主,暗自欢喜,心想,“臭鳖犊子,让你瞧不起我,看我这回怎么整你!” 第八十四章 整人反被人整 冯春尧带人从杜喜田家将两个地主押回区里,区领导十分震惊,立即把杜大蔫和杜喜田看管起来,进行审问。开始,杜喜田否认和宋大干有来往,坚持说没有通匪。冯春尧就和几个人把他带到八家子河南的果园里,吊在树上连吓带打,杜喜田才十七八岁,经受不住这种严刑拷打,就屈打成招,承认了通匪。在当时,通匪的罪名可不轻,属于内奸,等于x革命,不比叛徒、汉奸、特务差多少,甚至比正在斗争的恶霸地主的罪行还要大。杜喜田和杜大蔫理所当然被从区和村里驱除,遣送回家。 由于这是政治问题,刘云飞不能袒护,想帮杜喜田也帮不了他,只能听从组织的决定。 从那以后,杜大蔫不仅是蔫了,而且是彻底熊了。 要么说宋大干既凶残又阴毒呢!那日,他独自来吴大头家探听消息。吴大头说刚才他见冯春尧把杜喜田押到下面的果园里吊起来,打得嗷嗷叫。宋大干奸笑道:“没想到这冯歪脖冯嗑巴,他妈的比我还狠!”因为他自己眼睛有短处,就没有说冯斜眼子。 杨秀萍说:“你真不干好事,可把杜大蔫爷俩给害惨了。” 吴大头恨声道:“活该,你看共xx一来把他支棱的,小腚飘轻都不知道北了!” 宋大干挑唆说:“他在村农会那个位置本该是你的,都是他妈那个吕兆阳摆弄鬼,拿你象眼,要是你在村里管点事,我何必去找杜大蔫,他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该着,谁叫他爷俩死心眼了!” 吴大头愤然道:“吕兆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当个副区长把他隆兴的,河南河北简直搁不下他了!” 宋大干说:“不用他咋乎,走,我们先去看看他小舅子怎样收拾李小的,回来再研究如何对付他。” 二人来到坡下果园边上,听见里边传出一阵阵凄惨的喊叫,便隐藏在暗处窥视。只见杜喜田被吊在树支干上,几个人手挥着树枝条轮番抽打,冯春尧双手卡着腰问道:“你你说说不说?你你你是怎么勾结结宋大大干的?” 杜喜田哭喊道:“我真的没有和宋大干勾结,他问我区里的情况我不说,他就弄那两个地主来坑害我和我爹。” 冯春尧冷笑说:“宋宋大干干干吗要要问你?他怎怎不问我?怎么不把把地主送送我家里?你你说!”边问边用枝条狠狠抽打杜喜田的肚子。 只听“噗嗤”一声,一人捂鼻子道:“怎这么臭?” 另一人指着杜喜田的脚腕子说:“哎呀,这小子吓得把巴巴拉裤裆里了,你看都顺腿淌出来啦。” 宋大干怕臭,拉着吴大头离开。 回来的路上,吴大头不忿:“冯春尧这小子真不是物,也太xx狠了!” 宋大干阴沉说:“他不是说我怎么找杜喜田问情况不问他吗?这回就找他问,他要不说让他比那爷俩还惨!” 吴大头说:“对,他姐夫是副区长,知道的事肯定多。” 宋大干眼睛睁大,拍下大腿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层呢!我们最好把吕兆阳搞定,这对我们大有好处,能拉过来再好不过,要是拉不过来就废了他。你说,怎么能见到吕兆阳?” 吴大头说:“吕兆阳自从当了副区长就轻易不回家,晚上住在大围子里,想接近他不是那么容易。要想见到他,得通过冯春尧。” 宋大干又问:“那怎么能见到冯春尧?” 吴大头说:“见冯春尧容易,他总在姘头那过夜,能逮着。” 宋大干说:“冯磕巴那个熊样,也能有姘头啊?” 吴大头说:“你可别小看他,人家的姐夫是副区长嘿,现在牛逼晃腚的。” “他妈的,这样的人也能当官!”宋大干骂了一句,问:“他的姘头是谁家的娘们?” 吴大头说:“你能认识,尙方印的女儿尚美玲。” 宋大干说:“尚美玲,我当然认识了,她那么刚强的女人,怎么能看上冯磕巴那熊样的?” 吴大头说:“就是见到冯春尧,也不一定就能见到吕兆阳。” 宋大干说:“想想办法嘛,我听说他跟我一样,也好长头发,实在没辙,就用美人计,让你媳妇出面把他给勾引来。” 吴大头瞅了宋大干一眼,皱着眉头说:“行吗?难道你舍得看她跟别人睡觉?” 宋大干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只要能把这家伙拉过来,让她陪他一把也没什么。” 吴大头叹道:“唉!豁上了,之前就因为我们两口子和你有来往,他老是怀疑我通匪,才不让我进村农会。这回,让他和我作个伴也不错,有个垫背的。不过……。” 宋大干问:“不过什么?” 吴大头嗫嚅说:“我可发现吕兆阳想的可不是咱家那个,而是看上了你的那个小白鹅,只是对你有所顾忌,才没把她怎么样。” 宋大干愣怔一下,哼笑:“瞎扯,对我的女人动心,不要命了?” 吴大头脸色不好看,他看出来了,宋大干对小白鹅是真心,对杨秀萍不是很珍惜。别看他平时看杨秀萍跟宋大干在一起,生杨秀萍的气,可是当发现宋大干这样对待杨秀萍,心里不是滋味,开始恨宋大干,认为宋大干对他的媳妇没有感情,只是在玩弄,玩弄他媳妇,也就是玩弄他。 宋大干从吴大头的脸脸上看出了不对,就微笑说:“你不要想别的,先让你媳妇试一试,不行我就让白云去办。” 吴大头听宋大干这么说,感觉能舒服点,不再多想。 晚上,宋大干和吴大头喝完酒,就独自赶往上屯,想去尚美玲家亲自会会冯春尧。 尚美玲的哥哥尚国良随国军撤走后,赶上土改,尚家大院被分了,尚美玲就搬到河边的一个小草房住。有一次,冯春尧到尚美玲那里调查了解尚国良的情况,看见尚美玲柔韧的腰姿和圆硕的屁股,就动了邪念,赖在那儿不走。 第八十五章 舍得孩子套住狼 当时正是伏天,尚美玲只穿件短衫,胸前半露着那对白净净的xx,冯春尧一双斜眼斜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就猛地扑上去,又亲又啃。尚美玲遭遇了那么多不幸,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刚烈了,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堕落了。这会儿,她被冯春尧给弄得火烧火燎的,看冯春尧年轻体壮,也不管他脖子歪不歪,眼睛斜不斜,哼唧一声就仰在炕上。冯春尧欲火正炽,怎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当然,宋大干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他来到尚美玲家院内,见屋里亮着灯,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用手指沾口水将窗纸捅破,瞧见只尚美玲一人躺在炕上,便收起枪推门进屋。 “怎么回事?让我干等着不来。”尚美玲还以为是冯春尧进来了,娇声娇气,抬头见是宋大干,惊恐地说:“怎么是你?”吓得把头缩进薄被里。 宋大干冷笑说:“是我怎么啦?才几天就把我给忘了!”说着就顺手掀开尚美玲身上的薄被,看了看。 尚美玲索性坐起来,赔笑说:“不是不想着你,而是你太那个了,我抗不了你折腾。” 宋大干拉下脸说:“少废话,冯嗑巴呢?今晚能不能来?” 尚美玲说:“说是来嘛。”她合计冯春岩是区里干部身上有枪,说他能来会把宋大干吓走。其实,她想错了,宋大干堂堂一个山大王,怎会害怕一个小小的冯春尧呢! 宋大干听说冯春尧能来,笑了笑说:“能来就好,我们俩先……,你他妈的别出声。”说完,灭灯上炕。 俩人完事,冯春尧才赶来,进屋就嚷道:“宝贝,你怎么不点灯?” 冯春尧说完刚要脱鞋上炕,宋大干就将枪顶在他的腰上,阴沉道:“别动。” 冯春尧吓得一激灵,赶忙说:“别别别,你你是谁?” 这时,尚美玲划火点着灯,冯春尧看是宋大干,脸吓得煞白,哀求说:“宋二二哥,别别这样,有事事好好商量。” 宋大干收回枪,点头说:“好,我想让你为我提供情报,这里就是联络点,区里那边有什么新情况及时告诉尚美玲,再让她转告我们的人。” 冯春尧支吾说:“那那——那——” 宋大干有点不耐烦:“别那那的,行不行,给个痛快话!杜喜田的下场你也不是不知道。” 冯春尧瞅瞅宋大干,无奈地说:“好好吧。” 宋大干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这才够哥们。你给你姐夫捎个信,说吴大头媳妇想求他办点事,明天她在家里等着,让你姐夫去一趟。” 冯春岩点头说:“好好。” “行了,我别妨碍你们好事。”宋大干说完出屋走了。 第二天上午,杨秀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家等着吕兆阳。本来她心里早就想着这个男人,五官端正,身材魁伟,又能说会道,论相貌和才干,在她陪过这些男人中哪个也比不上他。以前有好多机会可以了却心愿,只是惹不起宋大干,有那个心没有那个胆。这回是自己的两个男人叫这样做的,虽然嘴上斥责他们把自己当做诱饵,但心里却是喜滋滋的。在她看来,跟男人作爱是女人的一种满足和享受。有人说女人是男人的玩物,那男人是什么?不同样也是女人的玩物!什么爱?什么情?从古至今,能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男人既然也是玩物,玩一个是玩,玩两个也是玩,何必不多玩几个,也不枉托生一回女人。 吕兆阳下半晌来到吴大头家。他以前见过杨秀萍几次,从她的媚眼里看出对自己有意,知道她找他不能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所以就没有带警卫员来。他清楚宋大干经常在吴家出没,也担心会在那儿碰见他。但一想到杨秀萍那骚模样,心里就痒痒,还是提心吊胆地来了。他见杨秀萍一人在屋便放下心,故作冷静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杨秀萍媚笑说:“非得有事啊,没有事就不能陪陪我呀!”说着就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吕兆阳向旁挪了一下身子,装模作样说:“妈呀,我可不敢,要叫大干碰见了还不扒我皮啊!” 杨秀萍讥笑说:“看把你吓的,我还当你是个真正的好老爷们,成天想着你呢!那个小瘪干,从逃到山那边再就没来过,咱家那个也去孩子他姥家了,你就放心吧。”边说边解开衣扣,站起来就把吕兆阳的头搂在怀里。 就在俩人颠鸳倒凤,激情奔放的时候,吴大头闯了进来,大声骂道:“好你个骚老娘们,把我支溜走,在家偷野汉子!”跳上炕把吕兆阳从杨秀萍身上用脚踹一边,拽起杨秀萍就是两耳光子,他不是在演戏,而是真打,把淤积在心中对她和宋大干多年的妒恨一下子发泄出来。 杨秀萍被打得发懵,看到血顺鼻孔流在胸肚上,才清醒过来,哭喊道:“你个没良心的,我偷野汉子怎么啦?你不是早就愿意当王八的吗!”跳下炕抱着被子去了西屋。 吕兆阳慌忙套上衣服裤子想溜,吴大头上去薅住他袄领子,怒冲冲道:“干完了就想走,哪有那么便宜!” 吕兆阳低三下四说:“兄弟,我错了,你饶我这回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吴大头说:“不行!你们共xx口口声声为穷苦百姓,说得好听,你这个当区长的却xx我老婆,走,我们到人多广众面前说说理去。”说着把他拽下炕。 吕兆阳扑通跪下,哀求说:“千万别,那样我就毁了,只要你放过我,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吴大头平时就对吕兆阳嫉恨,现在又看他睡了自己的女人,虽说是自己叫这么干的,但心里也不是滋味,怎能轻易就放过他?憎恨地将他摁在地上一阵狠踹。 恰巧这时宋大干进屋撞见,故作惊讶道:“这不是吕老弟吗,怎么回事?” 吴大头道:“宋二哥你来的正好,这个兔崽子看我不在家,把我媳妇给x了。共xx的干部不是你的死对头吗,你帮我把他做了,为我出口恶气。” 吕兆阳乞求说:“宋二哥,请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我一马,将来用着小弟的地方,尽管说。”吕兆阳是什么人,他一见宋大干进来,已知道自己中了圈套。 宋大干把他扶起来,一本正经说:“我与老弟交情不浅,可别这样。”又对吴大头说。“我们一个村住着,又都是好哥们,别为这点小事伤了义气。杀人不过头点地,老弟已经认错了,就让他走吧。” 吴大头不情愿地说:“既然二哥发话了,我就先饶了你,滚吧!” 吕兆阳抱拳道:“宋二哥够意思,以后需要我办什么事,小弟一定尽全力。” 第八十六章 为所欲为 打这以后,吕兆阳就在四家子的一个叫“日昌盛”的杂货铺与宋大干的人经常秘密接触,屡屡向宋大干提供重要情报。 宋大干在区政府内部有了副区长吕兆阳这张王牌,就更加胆大妄为了。 有一次,宋大干在八家子河南山坡上对匪众公开说道:“在这一块儿,你们背着点秦麻子(秦怀德)和刘云飞那小子就行,除了这两个人,剩下的都是我们的人,你们谁也不用怕,随便撂放心大胆地干。”一时间,宋大干匪徒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中共营口市委党史研究室、中共盖县委党史办公室编写的《赤山碧水》史料中有篇《“宋大干”匪帮覆灭记》这样记载:“宋大干匪帮……烧杀xx无所不为。有一天,宋大干带领匪徒闯进洪屯村农会干部李贵家里,说李贵窝藏了八路军枪支和布匹,把李贵拉出村外残酷吊打得昏死过去,抢走四十多斤大米,扬长而去。时隔不久,宋大干又窜到上屯村,捉住几个干部群众,把他们的胳膊伸直绑在扁担上。一边毒打,一边咬牙切齿地说:‘我叫你们翻身!’……宋大干这股土匪,时而聚众下山,袭击农会;时而打家劫舍,坐地分赃。搅得赤山周围的老百姓日夜不安,鸡犬不宁。有些胆小怕事的老百姓,把斗地主分来的东西又悄悄送回地主家,土改工作受到了严重的干扰和破坏。” 宋大干得知县保安团编入辽南独立师调走,感到完成主子的计划时机已经成熟,便联络万福县境内各路土匪配合行动,致使那些隐藏于深山密林中的多股土匪又流窜出来,杀人放火,xx妇女,绑架干部,无恶不作。在宋大干的带动下,土匪活动一天比一天猖獗,新生的革命政权和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受到到严重威胁。 “残酷的斗争现实,让人们认识到不消灭土匪,刚刚建立起的政权难以巩固,土地改革难以顺利进行。为此,万福县委多次发出武装剿匪的紧急通知,组织群众大打一场围剿土匪的人民战争。县委、县政府制定了剿匪的作战方案,采取与邻县协同作战、联合围剿、集中围剿、重点围剿的方针,狠狠打击土匪的猖狂活动。……在县委的统一部署下,各级地方武装和民兵主动出击,围追堵截,使大部土匪就地被歼。活动在步云山一带的土匪张德普、刘同轩;一面山、南北张胡沟的郝丙成;安波、岔沟一带的石宝玉;赤山、围山河一带的刘贵玉;杨屯、什字街、罗屯一带的吴子珍等匪首或匪股,多数被我全歼或击溃逃散。”(摘自《赤山碧水》“万福县斗争史实综述”) 赤山区政府遵照县委、县政府的通知精神,采取了两项应急措施:一,扩充区中队武装力量,建立村民兵组织,分发枪支弹药,配合县剿匪作战;二,动员山上散户村民暂时迁移到山下居住,以防土匪抢劫,确保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宋大干匪徒横行乡里,欺压百姓,人们深恶痛绝。一些青年听说要消灭宋大干,踊跃报名参加革命武装。不几日,区中队就发展到一百多人(辽沈战役打响后,县里将一部分留在区中队,一部分送往前线作战)。县里及时送来一批枪支弹药补充,并派公安队副连长赵刚带领一个排驻扎赤山区,一面帮助区中队训练,一面进行剿匪战斗。 宋大干见大势已去,先拿下赤山区然后攻占万福县的美梦破灭,只好带领匪众又逃回龙潭寺,凭仗赤山地势险要,与县、区地方武装殊死抵抗。 为消灭宋大干匪帮,县里派赵刚带领公安分队到赤山区协助剿匪。 一天,侦察员向赵刚报告,宋大干带领二十多名匪徒窜入玉石洞村。赵刚立即把这一情况向秦怀德书记和刘云飞区长作了汇报,共同研究作战方案。秦怀德认为,宋匪总共还有三十来人,下山二十多个,留守在龙潭寺的不到十个土匪,建议兵分两路,一路包抄玉石洞,围歼宋大干主力;一路包围龙潭寺,端掉宋大干老窝。大家一致赞同,决定由赵刚、张世安带领公安分队和区中队一分队包围玉石洞;刘云飞、姚震带领区中队二分队和八家子、上屯民兵队包围龙潭寺。秦怀德、吕兆阳带领区中队三分队和四家子民兵队留守策应。 安排妥当,大家分头行动。 刘云飞、姚震带人越过十八盘领,迅速包围了龙潭寺。此时将近中午,龙潭寺内炊烟袅袅,土匪正在生火造饭。 姚震对刘云飞小声说:“趁土匪不防备,我们攻进去吧,打他个措手不及。” 刘云飞沉思一下说:“玉石洞离这儿很近,如果我们这边枪一响,会惊动宋大干匪徒,对赵刚他们不利。等那边打响,我们再围攻也不迟。” 话音刚落,山北面就传来集聚的枪声,寺内的六七个土匪先后冲出屋子,其中有个年轻的就是宋大干的堂弟宋长春,他叫嚷道:“不好,枪声这么密集,肯定是咱们的人跟八路干起来了!” 姚震一声令下:“打!”埋伏在山坡树林里的队员和民兵一齐向寺内的土匪射击,有三个土匪当场倒地。宋长春见势不妙,爬越围墙逃跑,被埋在伏近处的队员一枪击毙。剩下的两个土匪举手投降。 龙潭寺战斗结束,玉石洞那边还枪声不断。刘云飞对姚震说:“你留下打扫战场,我带一部分人去支援赵刚他们。” 赵刚和张世安带领县、区武装人员火速赶到玉石洞村,得知宋大干匪徒刚从老百姓家抢完东西,现在都聚在一个姓马的地主家吃午饭,便将那个姓马的地主家包围。宋大干匪徒正得意忘形地大吃大喝,突然遭到围击,惊慌失措,仓皇应战。公安队和区中队的火力十分猛烈,打得土匪蒙头转向。宋大干见情形不利,带领土匪一边抵抗,一边突围,朝赤山方向逃窜。宋三干跑到山石后面准备还击,刚一露头,被队员扫射石头上的子弹头弹伤面部,险些丧命。 第八十七章 劝降 宋大干一伙残兵败将逃至驮老婆汀南边,刚要上十八盘岭,却遭到刘云飞等人的伏击。这伙匪徒在玉石洞突围时已死了八人,现在又被击毙三个。宋大干见后有追兵,前有埋伏,自己带来的人伤亡过半,无心恋战,带着匪徒撤进东面的树林里。 恰好这时刘云飞赶到,他倚在一块大石后面,冲树林大声喊道:“宋大干,我是刘云飞,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听我一句忠告,不要再与人民为敌了,与人民为敌是没有好下场的。赶快缴枪投降吧!只要你现在投降,我们还是好朋友,不管以前你有什么罪恶,政府都会宽大你的。我的话,你应该相信。” 宋大干在树林里骂道:“刘云飞,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相信你个屁!我把你当成朋友,多少次有杀你的机会都放过了你,要不你早死好几个死了!我对你够意思,而你他妈的却老跟我过不去,现在把你挣两截子,也不能解恨!”接着,“哒哒——”扫一排子枪。 刘云飞闪避一下,又对林中喊道:“宋大干,你别不识抬举!如果你不听我劝,继续顽抗,必死无疑。你死了不要紧,让你两个弟弟跟你遭殃,他们要是跟你死了,他们媳妇怎么办?她们都怀了你们宋家骨肉,你就忍心让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爹吗?” 宋大干说:“你他妈的少废话,究竟谁死还不一定呢!” 宋二干接着大声叫嚷道:“刘云飞你给我听着,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别拿我们没办法,就对付我们的老婆!告诉你,你们要敢动我的老婆,我们见谁杀谁,让你们永不得安宁!”说着,也学宋大干射出一排子弹。 这时,赵刚、张世安带领公安队和区中队与刘云飞他们会合。张世安听说土匪在龙潭寺的老窝已被端掉,主张乘胜追击,把土匪藏身的树林包围起来,一鼓作气消灭宋大干。赵刚一脸沉重,反对说:“这里山高林密,不宜作战。现在我们已经牺牲了两名战士,如果再有伤亡,我回去没法向上级交代。” 刘云飞开始也主张打,他看宋大干顽固不化,想尽快将其消灭,为陈书记和沙区长报仇。听赵刚这么说,又看到战士们有些饥饿疲惫,就改变主意赞同撤离。 这当儿,姚震等人背扛土匪平时抢夺老百姓的财物,押着俘虏与大家会齐,一起返回。 宋大干见刘云飞带队伍撤走,就和宋二干、宋三干带领匪徒回到龙潭寺。 宋二干见到院内横着三具匪徒的尸体,惊得目瞪口呆。宋三干高声喊堂弟的名字,只听远近山谷的回音。 宋大干有种不祥的预感,忙吩咐匪徒到寺外去寻找。当他看到宋长春横尸墙下,更是胆战心寒。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们没有挖坑埋下堂弟的尸体,只是从寺内找来一个马槽子给扣上了(若干年后,槽木腐烂,现出白骨一堆)。晚上,突然电闪雷鸣,哗哗下起了大雨。宋大干躲在大雄宝殿里等候宋二干,从闪电的瞬间,瞥见一尊尊高大佛像,怒目圆睁,都凶神恶煞般的瞪着他,吓得腿发软,头丝发炸,赶紧夺门而逃。 第二天,宋大干惊魂未定,对宋二干、宋三干说:“这寺庙是不祥之地,我们从进来就没得好,现在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说不定哪天还会打来的,得马上离开选个隐蔽的地方,叫他们找不着,坚持到国军打回来就好了。” 宋二干说:“这北面山坳里有个野猪洞,里边很大,二十个人也住下了,洞口有片树挡着,十分隐蔽,我看那挺好。 宋三干说:“那里好是好,就是野猪经常出现,那天我见从洞里出来十来头,野猪吃人,住进去危险。” 宋大干说:“我们存放的食物都被那帮王八蛋给拿走了,正愁没有吃的,能遇见到野猪更不错,打死烀肉吃。” 就这样,他们隐藏在野猪洞,侥幸地避开了一次县公安队、区中队和民兵合力搜山围剿。 消停数日,宋大干见宋三干伤势好转,便对宋二干、宋三干说:“我们总在山上呆着也不是个办法,天渐渐凉了,我领弟兄们下山弄些吃的和棉衣被,好准备过冬。你们俩呢,去三叔那看看两个弟妹,然后想法让人把她们送到北边去,她俩都有身孕,回了家也好有个照应,我们也了却一份心思。” 宋三干说:“遇见三叔三婶,要提林弟怎么说?” 宋大干说:“不能告诉他们实情,就说林弟跟我在一起。对了,你们把媳妇送走后,想法与吕兆阳、冯春尧取得联系,寻找机会把秦麻子和刘云飞那小子干掉,好为堂弟弟报仇。” 等到天黑,他们分头下山,各行其事。 宋大干带领仅匪徒潜入八家子河南,原以为在山上各家就能凑足所需要的粮食和棉衣被,哪知走了几家都是屋空人无,便悄然去了吴大头家打探情况。 吴大头告诉宋大干:“你那些东西不用挨家要,金家大院就有现成的。村农会把其他的地主的房子和东西都分给了穷人,就金家大院没有分,房子和财物留下来公用,那里现在粮食和棉衣棉被要什么都有。” 宋大干说:“那敢情好,只是那里有民兵队,又离大围子太近,惊动区中队不好办。” 吴大头说:“这你不用担心,凑巧今晚上罗世昌家待客,农会干部和民兵队长都在那儿喝酒,金家大院只有两三个民兵值班,见你们人多他们还不乖乖的。” 宋大干窃喜,随即带领匪徒直接闯进金家大院,迅速将三个看守的民兵降住,打开库房劫取粮食和财物。宋大干怕路上遭遇区中队,挟持三个民兵背扛着米袋护送他们上山,到了山顶扁扁嘴才放回他们。临走,宋大干对他们说:“你们回去给罗世昌传个话,就说我说的,让他每半个月派人送两袋米到扁扁嘴,我会按时来取。如果他不照我说的去做,他的老婆和孩子就没命了。” 第八十八章 老婆都是别人的好 那三个民兵夜里赶回村子,立即把发生的情况告诉了罗世昌。此时,酒席已散,罗世昌喝得醉醺醺的,听说农会被抢,老婆孩子命不保,惊得目瞪口呆,一下子清醒过来,马上赶往区里报告。恰好几名区主要领导都在大围子,他们刚开完会还没入睡。罗世昌本想诉苦,家人受到威胁能赢得领导的同情和保护,没曾想却挨了秦怀德和刘云飞的严厉批评,指责他领导不利,工作严重失职,当即就想撤了他这个村农会会长。还是吕兆阳替罗世昌说些好话,秦怀德和刘云飞才压住火,责令罗世昌回去开会检查,吸取深刻教训,加强防范。并郑重指出,绝不允许给宋大干匪徒私送粮食和生活用品,不能因为受到恐吓就屈服敌人,谁敢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严惩不怠。罗世昌连忙称是,灰溜溜地走开。 吕兆阳送罗世昌出大围子,小声安慰说:“他们都是上边派来的,不像你我家都在跟巴前,没有什么顾虑,所以才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家也有老婆孩子,最能理解你的苦处。现在是自己的戏法自己耍,指望别人不行,还得靠自己想办法。” 罗世昌沮丧读说:“你后搬来的不知道,宋大干那犊子心狠手辣,不顺着他什么都能干得出来,要是照他说的去做,我不也是成通匪了吗?怎么整?你和我一个村住着,不能看笑声,得帮我出个主意啊!” 吕兆阳说:“看你说的,我们谁跟谁,你是我一手提上来的,能看你有难不管吗?听说吴大头两口子跟宋大干码密,你不妨去找他们拉拉关系,让他们跟宋大干替你说说情,也许宋大干看他们的面子会放你一马。” 罗世昌知道吴大头的老婆杨秀萍和宋大干“抱窝”,也正因为这种关系,以前杨秀萍几次给他上话,他有色心没有色胆,不敢靠近,怕打不着狐狸惹一腚臊,沾上通匪的嫌疑不合算。现在看吕兆阳副区长这般说,也就打消了顾虑,决定去找杨秀萍。 第二天傍晌,罗世昌硬着头皮来到吴大头家。他有点打怵见杨秀萍,头两天,杨秀萍为给她家定的中农成分不满,三番五次去找他,每次他都借故避开。现在自己有事来了,杨秀萍还不得窝囊他? 果不然,杨秀萍见到罗世昌就嘲笑说:“哎哟,马会长每次见到我都躲,今天怎么主动朝上来啦,不是走错门了吧?” 罗世昌尴尬地笑了笑,看吴大头穿得利整整的,打讪道:“老大这是要出门呀?” 吴大头带搭不理地说:“死崽子在家太淘了,我把他送他姥那才回来。怎么,你来有事啊?” 罗世昌垂头丧气地说:“昨晚上,宋大干把我们农会给抢了。还留下话,让我每半个月给送去山上两袋米,不的就要我的老婆和孩子的命。怎么整?我实在没辙了,只好来求你们两口子跟宋大干帮我说说。” 吴大头摇头说:“这我可帮不了,虽然说我们以前关系不错,但自从他当了土匪后,我和媳妇怕受牵连就再没和他来往。现在我去找他让政府知道了那还得了啊!再说大干现在不讲情面,我就是去找他也不一定行。” 罗世昌知道吴大头对他有成见,借故推托,便向杨秀萍投去了乞求的目光。 杨秀萍为家里成分的事,几天前找过罗世昌,他却像见到瘟神一般总是躲。现在她看他有事上赶子来求自己,就推脱说:“你来找我不如去找小白鹅,她和大干那是什么关系,说话比我好使多了。” 罗世昌说:“小白鹅已经和宋大干掰了,不来往了,我找她也是白搭。” 杨秀萍说:“让我为你说说倒行啊,可咱家的成分你得给改了。”看罗世昌一脸为难,又说:“你们不应该给咱家定个中农,那挂车和两匹马不属于咱的,是大干的放在这儿,咱家那个以前给金富贵扛活赶大车,按理应该算是贫雇农,就是大干的车马给咱了,也顶多是个下中农。马会长,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罗世昌点了点头,望着吴大头讨好说:“那行,我现在自己定不了,明个儿我找吕区长研究一下,想法给你们改过来。” 吴大头见罗世昌这么说,立时转变了态度,笑呵呵让杨秀萍炒几个菜,与罗世昌喝起酒来。 开始,罗世昌闷闷不乐,无心下酒。吴大头看他心事重重的,就一边劝酒一边安慰说:“看你,愁眉苦脸的,老合计那点事。来,喝酒。我老婆不是答应你了嘛,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罗世昌说:“可我心里还是不托底,就怕像你说的那样,大干要是变得六亲不认,不讲情面怎么办?那我不就完啦。” 吴大头和罗世昌碰下酒杯,干下去道:“大干再怎么没人性,也得分谁呀!你放心吧,我找他不行,我老婆找他肯定行。” 罗世昌心情好转,便和吴大头连干几盅,借着兴奋劲儿就夸赞了杨秀萍几句,说杨秀萍不光人长得漂亮,心眼也善良。 吴大头嘿笑道:“她可赶不上你家兄弟媳妇,粉红似白的,多水灵。” 罗世昌晃头说:“她胖乎乎的,哪像嫂子那苗条,长得也没有嫂子俊呀!” 吴大头淫笑说:“女人肥胖点好,肉乎乎的,压在底下不硌得慌。”罗世昌争辩道:“还是瘦的好,得劲儿。” 吴大头小声说:“你稀罕瘦的,我稀罕胖的,不如咱俩把媳妇换一宿怎样?” 罗世昌睁大眼睛道:“那样能行吗?” 吴大头说:“怎么不行?反正谁也不吃亏。” 罗世昌犹豫片刻,狠一狠心道:“换就换,我豁上了,你说什么时间?” 吴大头说:“赶早不赶晚,你现在就回去把媳妇接来,让她俩陪着我们喝酒,等把她们灌醉了,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啊!”罗世昌想了想说:“行。”就下地穿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