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空》 第一节 一直想写一部关于在天空中漂泊的故事,想把自己的某些经历以文字的形式表达出来,但在写作的过程中一直担心自己初入此道说得不够贴切人性,今天又看了一遍《天空之城》,情节已经构思到一半多了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下笔,它简直太完美了,这是我无法触及的,它不仅仅唤醒了我儿时的童真,更主要让本以为了解这个世间的我突然成为了井底之蛙,我翻出久石让为《天空之城》写出的交响乐,听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我哭得像个孩子,不是因为感到了自己的愚钝,却是因为心底保留的童年幻想永远都无法磨灭。 所以,我一定要把这个故事通过别样的形式说出来,为了祭奠逝去的幻想。 而我的故事应该从这里开始起头吧。 …… 一场万年未遇的陨石雨从天而降,这场天灾几乎毁灭了整个人类大陆。部分幸存者们后来发现,发生这场毁天灭地的灾难的真正原因是来自于一个未知地域的动荡,而这个未知地域竟和幸存下来的每一个人都是息息相关的,他们一直生活在它的笼罩之下,却未曾察觉到它的存在。 在这个生灵涂炭的尘世间,有的人选择继续生存在这里,而有些人选择前往那个未知的世界,那个未知的世界也许比凡间还要凄惨,战乱的荒芜、四起的狼烟遍布在那里,所有幸存者都茫然于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选择去往的人没有一个指望那里会有和平的盛世、天国的梦境。 第一章 黑暗 海天之际的夕阳将天边染得通红,晚霞满布天际,鸿雁翔于赤红云海之中,如此壮丽的景色却有些让人心生悲凉。太阳最红的时候却不是耀眼的,因为光和热如同它的皮囊一般被广袤的海和天给吞噬了,甚至可以看到它的筋肉在其淋淋肉身上抽动,可这贪婪的世界连它最后的躯体都不肯放过,继续吞食着它的肉身,甚至连它疼痛的嘶声都一同咽了下去,徒留一腔热血喷洒,染红一片天地。 落日慢慢地沉了下去,黑暗从四面八方开始漫延,空中那些鸿雁都在奋力地扑打着翅膀,奔窜向那仅剩的光明,它们害怕被黑暗吞噬,渴望在光明的庇护下归回自己的栖息之处。 就在鸿雁极力摆脱厄运的时候,整片天空诡异地震动了几下,随后,一声巨大的闷响从鸿雁的正上方传开,仿若撼天般的拳头砸了下去,惊吓过度的鸿雁从巨响传来的那片天空四处逃窜,逃离声音的发源之地,它们的四面逃散正巧给苍穹凸现了一块近似圆形的区域,仔细看去,这块近似圆形的天空表面竟有一道裂痕,使虚无飘渺的天空有了实体一般的质感。 没过多久,撼动苍穹的巨响从同样的位置再次传出,那道裂痕承受不住来自上面如同爆炸一样的冲力,裂痕瞬间分裂成了数十条裂缝,一股股暗红色的烟尘从裂缝内渗出,最后,飘渺的天空宛如玻璃一般爆裂,滚滚不断的暗红碎石从区域崩塌陨落,借着残阳的血光反射,犹如一条血色石流从苍穹里倾泻而出,注往无垠的大海。 当空气的阻力把爆炸的冲击力彻底抵消了之后,冲在前面的碎石居然神奇的悬停在半空之中,紧随其后的碎石也凝固在了那个地方,倾注向大海的血色石流洒落在半路虚空全部戛然而止,最后汇成了一汪碎石组成的血池。 这一切都平静下来的时候,苍穹显现了一个暗红色的空洞。 遥远的夕阳被大海吞得只剩了一角,光明也所剩无几,黑暗几乎笼罩了所有,此时,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从天空的空洞内爆射而下,以强盛之势瞬间驱散了黑暗的阴霾,给这黯黑的世界点亮一道不可思议的希望。可这道强盛之光并没有照到海面,照射到了碎石群就到了尽头,那些四处逃离的鸿雁飞回了这里,它们享受着天浴之光的洗礼,从未有过的温暖灌输了全身,它们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脱胎换骨,在经历了突如其来的磨难之后的它们,认为自己正在升华成天境中的仙鸿,那些对尘世间的眷恋可以被统统抛弃,仅为完成遥不可及的梦想,可偏偏在这时光芒暗灭了。 美梦破灭的鸿雁仰望向光芒的源头,天空之中血红的空洞,它们发现空洞内隐藏着一个黑点,距离如此遥远,就算它们拥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也看不清这个黑点到底是什么。 从近处看,这根本就是一座从空洞内迸出的木制棺材! 这座平躺直落的棺材携带破风之声,对着下面的碎石群俯冲直去,巨大的空气阻力将棺材盖子掀得摇摇欲离,最后,盖子像一片被大风刮去的叶子一样,消失在了苍穹的尽头。 在棺材失去了盖子的束缚之后,一位沉睡的青发白衣女子从里面飘了出来,飘离了一起高速陨落的棺材,女子的千缕青丝、白色裙摆在呼啸劲风下飘摇得厉害,遮掩了她的容颜,模糊了她的体态,高空中刺骨的凉意使沉眠中的女子苏醒了,纤细的玉手拨开了摇曳在眼前的缕缕青帘,天空中的血红空洞随即映入了忧伤的眼瞳之中,一股狠狠作痛的沉重压力突然袭向她的心脏,让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女子捶打着胸口,试图在这稀薄的空气之中用肌肤上的疼痛来替代心中的---好难受啊,怎么会连气都喘不上来?在空域活了一辈子,对空气的稀薄早已熟悉了,难道临死前才开始不适?如果不是这样,那么这隐隐的痛到底是什么啊……是难过,是悔恨吗?可能是因为自己得不到解脱吧。解脱,我为了解脱活了一辈子,怎么到了最后会得不到解脱?为什么就不能像前人一样安然的离去,一直忠于目标的我却在死前不得瞑目。 女子偏头俯向了大海,强烈的劲风迎面袭来,女人眯起了眼睛---为什么不活在这下面,偏偏活在那里?在空域活一辈子,到了最后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活在那里,真的是太讽刺了。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来找寻在那里活着的理由,如此质朴的问题到最后也得不到答案……那冥冥之中是否就真的有它的答案?难道引渡人的存在根本不是一种答案,而是一种托付,而我一直太过于盲目地追寻它的答案。 耳边呼啸的烈风就像刀子一样,透过白衣切割着她背后的每一寸娇嫩肌肤,高速陨落的女子与暗红的碎石群越来越近,与灰暗的夜幕渐行渐远,远到女子看不清它的模样,女子竭力想透过空洞看清楚那个属于她的世界,但她的世界深藏在了空洞的背后,不再重现。女子伸出纤手,握向越来越远的空洞---看了一辈子都没看明白,现在有些明白了,想看却看不到了。女子的眼睛有些湿润,肆意的风也将这只松软下来的玉手吹得左右摇摆,仿佛在向她的世界挥手离别。 灰幕之中,如同血红眼睛般的空洞却拥有一种冷漠的神情。 女子陨落得越来越快、越来越低,天际之边的低浅红光终于照到她了---什么那么亮啊?女子转向残阳---那么亮,那么红,就像一只在极度伤心中而闭合的血红眼睛。对,它是闭上了眼睛,是死了……死亡一开始就注定了,我却一直驳斥这样的命运,当最后一抹夕照映射过来之时,去抓住早晚都会暗灭的光明,还不如合上眼睛任由它消失在海天之际。世界正在黯淡下去,残留的光明又能支撑多久,该让自己沉浸在这种哀痛之感,才算得上是一种宁静吧。 女子扭头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碎石群,她明白以这样的高速陨落,自己会像鸡蛋一样摔得血肉四溅---在生命落灭之时,那些熟悉的面孔竟想不起来了,好在还记得你们的名字,强颜、冰沉还有珑,云湘的未来就托付给你们了……还有强颜,你还记得三年前答应过我的事情吧,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一切也都在那里结束……我,生于光明,却逝于黑暗。没有恐惧更没有绝望,女子安详地合上了眼睛 一群鸿雁四处惊飞,一个撞击的闷声从碎石处传出,一滴闪着血红光芒的泪珠从那里飘离,飘远,飘散,化作了点点红光飘向了黑幕下的空洞。 那一湾残阳完全被吞噬了,黑暗笼罩了所有。 第二章 孤舟 繁星闪闪,皓月当空,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整个轻微波动的海面,那些破碎的细小浪花被映得星光点点,大海仿佛就是星空之下的另一个片星空,两片美丽的星空间,一叶摇摆不定的孤舟在那里流浪着,孤舟合着波流的旋律,起伏着自己的心事。 一声长叹从孤舟里面传来,随后,一位二十六七的男子从里面坐了起来,男子随意眺望了一下,黑泽的刘海轻微碰触着长长的睫毛,鹰一般的眼瞳中闪烁着微波粼粼的大海,“天都黑了,一整天了,再这样找下去油都不够使,叫我去救别人,我看等别人来救我吧!”男子丧气的自语道。 嘴上是这么说的,男子还是环顾了几圈,但除了海就是海,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唉……今天就这样了,明天再说吧。”男子耷拉着脑袋,缓慢走向了小艇发动机的位置,用那黝黑的大手迅速拉了一下启动手柄,发动机只是轰隆的一声便安静了下去,男子惊愕了一下,“不好用了?”他加大了力度又启动了一次,发动机还是不给力,轰隆了一声也就熄火了。 男子抬头望了一眼空旷无垠、渺无人烟的大海,一丝恐惧穿过了他的眼瞳,男子立刻埋下了头,生猛地拽动着启动手柄,连续拽动了十几次,几乎要把手柄从艇机里面拽了出来,发动机仍旧发动不起来,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瞬间充斥了他的内心,男子对着长了青霉的艇机重踹了一脚,“叫你他妈的关键时刻掉链子!”嘣的一声,破烂不堪的艇机从支架上摇摇欲坠,男子随即蹲了下来,轻柔地把颤悠的艇机给扶正了,温柔、怜悯的态度就像安抚着受伤的小猫小狗一样。 男子仔细检查着支架上的螺丝,一共有四颗螺丝将艇机连接在支架上,其中三颗锈得发了黑的螺丝已经断掉了,一颗断在艇里,剩下两颗估计是掉进了海里,如果第四颗螺丝再断的话,那么这一脚就会把艇机直接踹进了海里,如果没了艇机,这小艇真就成了茫茫大海之中的一叶孤舟。 男子后悔自己用力太猛,以至于扶着艇机的手都不敢松开,“这下好了,就剩一颗破螺丝了,真等别人来救我了,唉……倒霉透顶了。”男子松软的身体慢慢坐了下去,而他的双手始终扶着艇机,生怕轻微晃动的小艇把它摇进海里。 一阵冷风袭来,男子不由哆嗦了一下,随后,荡悠在微波中的小艇随着风浪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毫无防备的男子被甩了过去,撞在了舷墙上,他差点就松开了手,艇机也险些落入了大海。男子心脏惊跳的速度不断地在加快,按着艇机的双手更不敢松懈,而他的惶恐不单是因为艇机差点被甩进海中,在海边长大的他深知,这阵突兀而至的阴风意味着更大的危机即将来临。 男子偏头仰望向了远方的天空,密布的阴云悄无声息地侵蚀了远方的星空,根据风的来向,男子可以确认这片阴云正以更加迅猛的速度朝着自己袭来,“妈的!风能不能不朝我这儿吹,倒霉能不能有个限度!”他刚骂完,刺骨的阴风就打在了脸上,长长的黑发瞬间零乱了起来,海风不肯停歇地袭打着男子,仿佛是在报复他刚才的辱骂。 这片璀璨星空下曾是那么美丽的海,看到星空无力抗拒阴云的侵蚀就立刻叛变了,迅速化身为巨大狰狞的暗色血盆,对着这片孤舟吞噬而来,杂乱无章的涌浪争先恐后地拍打着小艇,能在这上下起伏、左右摇摆的小艇中坐住已是不容易了,还要腾出双手去按住艇机,男子扭曲的脸上显露一丝坚强,剧烈摇晃的身子立着一股钢硬。 狂风的呼啸之声、海浪的汹涌之声和拍打在小艇上的破碎之声交织在了一起,谱成了一曲死亡之歌,死死缠绕着男子,一个大浪携着愤怒的嘈杂声突兀而至,让这首死亡之歌瞬间达到了高潮,埋头挣扎的男子寻着声音的来向扭转了脑袋,他发现,一个不知道比自己要高出多少米的大浪正要砸中自己的脑袋,男子眼瞳中仅剩的坚强瞬间被恐惧占据。 啪的一声,牢牢按住艇机的双手被大浪打开了,连着支架的最后一根螺丝也被大浪砸断了,艇机浸入了海里,男子险些卷入了汹涌的大海之中。 浑身湿漉漉的男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对着即将袭来的暴雨狂笑而道,“哈哈……能再更猛烈一些吗?能让我对活着不抱有任何希望吗?我什么都没有,死了也许更痛快!来吧!”男子闭上了眼睛,微笑的扬起了头颅,自由的打开了臂膀,乌黑的长发、漆黑的衣裳随同狂风一起飞翔,此刻给他一身羽毛,他愿化作一只无求无欲,展翅于狂风暴雨中的鹰。 巨龙一般的紫色电闪瞬间划破阴暗苍穹,照亮了男子嘴角上的一抹弯弧,要把苍穹劈裂了一般的雷鸣震撼着男子的耳膜,雷打不动的男子感受到了一种压力的释放,一种从他记事以来,一直沉积在内心深处的压力的彻底释放。 暴雨前的狂风远去了,飞扬的长发和衣裳也落了下去,从苍穹哭泣下来的大雨打在了男子的脸上、身上,冲刷掉了海水的苦涩,也擦拭掉了他心中的那股刚萌生的豪情。 倾盆的大雨让海面泛起了数不尽的波纹,海不再那么汹涌了,小艇渐渐停止了摇晃,男子打开的手掌紧握成了拳头,嘴角上的微笑成了苦笑,“这就结束啦?这算什么啊!”冰凉的雨水从男子的眼角处流淌了下来,流过了嘴角、流过了脖颈,沉淀已久的压力才刚刚燃烧便让这大雨浇灭了,而现在,这种压力以更加沉重的重量从新压在了心头之上---为什么悲痛的、豪情的、激动澎湃的心情只是在一时之间?为什么久经风霜的我抓不住它们?是因为我的心脏负荷不够,无法承受的太久?还是因为这些大喜大悲来的匆匆去的匆匆,任凭我如何挽留最终空白在过眼云烟。如果除了这些短暂的时间,余下的时光我都在干些什么……麻木、恍惚、做梦,无所事事的期盼着那些让我激动的事情再次降临?还是我应该淡然下心中的空旷,孜孜不倦的迎接下一次的那一瞬间?可……心潮澎湃之后,我早晚会再度回到原点……莫非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周而复始的活着?这十七年的活着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师父,你能告诉我吗?而你的人又去了哪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无所求,可悲啊,活着倒不如死了来得更痛快些。 男子跪在艇甲板之上,高贵的头颅也低垂了下去,湿透了的头发不停地滴落雨水,“你当初说当天空骤然破裂之时,会有滚滚石火从天而降,你要我来这片海域营救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现在……你倒是告诉我,谁来拯救我。” 咔嚓又是一声雷鸣,男子猛地仰起头来,打开鹰一般的眼瞳,不顾暴雨的击打对着黑暗的苍穹咆哮而道:“我本来就一无所有,而活着尽是为了活着,我宁可选择死!” 第三章 火云 一条两百多米长的散货船孤独行驶在大海上,海上的波纹整齐满布了整个海面,而那肥大的船头却将那些一条紧挨着一条的水纹给狠狠地推开破碎,给这宁静大海增添了一份混乱。 天际的云霞红得像火一样,站在船舷右翼的一个男孩和一个中年男人仰望着天际,沉浸在了这片燃烧的火海之中,渐渐分不清楚到底是云霞在动,还是自己在动。 “这天空好美啊。”男孩感叹道。 中年男人淡淡一笑。 “爸,我记得你说过,这天空的后面还有个世界,它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清晨打开窗帘的时候,白洁的云团在你的窗前飘过,飘过后院的绿草坪,飘过整齐的栅栏,你敞开窗户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气不是干燥的,却是湿润清鲜的。”父亲一边说着一边沉醉在了自己所说的世界。 “你说的那个地方听起来很舒服啊,母亲在那里也一定过得很舒服吧。”男孩的俊脸上露出了微笑,闪着泪光的眼睛笑成了两道美丽的弯弧。 父亲的脸上突然没了笑,“嗯。” 一条海豚突然从水下蹿了上来,带着破碎的浪花出现在了船体的右侧,茫茫大海行驶的船有了海豚结伴而行也就不那么孤独了。 “冰沉,你现在是不是还想去那里!”父亲没有转头,视线一直锁在阴暗的苍穹,他发现正上方的一朵云团有些怪异,夕阳早已陷入了大海,天空开始出现了星辰,而这朵云却散发着火一般的颜色。 “两个不同的世界,拥有同一片天空,我现在站在这里仰望,就能看到她站在那里,我已经很满足了。”这个叫做冰沉的男孩也看向了那朵云,他的眼睛仿佛受到了什么感应,突现了一道微弱的灵光,这些变化他却没有任何察觉。 “你母亲会和你有同样的想法。” “嗯。”冰沉话音刚落,从驾驶台里面冲出来一个和冰沉年纪相仿的男孩,冒冒失失的他脚下打滑扑倒在了地上,这惹起了冰沉和他父亲的注意。 地上的小伙子发现男孩身侧还站一个中年人,不顾身上的伤势立刻爬了起来,“船长你也在这儿啊。” “嗯,我刚刚上来,张毅,你这是怎么了?”虽然见到张毅有些慌乱,船长倒是很稳重的问道。 “测深仪显示水深才九米多!”张毅惊恐的说道。 船长倒是没说什么,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转头望向了那烧得火红的云,就好像张毅说的事和他这一船之长无关紧要似的。 冰沉却讥笑了起来,“哈哈,九米?你开什么玩笑,我们吃水都十一米多,九米水深船不得搁浅啦?” “冰沉,我说的是龙骨下的富余水深!”听到冰沉嘲笑自己,张毅有了些愤怒。 “那也不可能,我们现在大海上,那水深可都是几千米!”冰沉觉得张毅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张毅也明白冰沉所说的,他当初发现的时候也曾这么想过,但经过了反复核实之后,他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你不信就跟我来看看。” 冰沉无奈摇了摇,随他走进了驾驶台。 船长没有离开,深邃的眼睛始终注视着那朵盘旋在头上的云---这朵怪异的云团似乎在跟着我们,并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靠拢而来。想到这里,船上蹙起了额头,一丝难以捉摸的不安浮现在了那张沧桑的脸上。 一阵阴风打在了船长那白洁的衬衫上,他迅速收起了脸上的不安,瞥向了投在自己身侧的影子,“张哲,你来了。” “嗯。”一个高大的身形站到了船长的身旁,并随着船长的视线仰望向了那朵云团。 “我们是不是到了你说的地方。” “嗯,到了。” 船长视线转向了驾驶台,透过驾驶台的侧面玻璃他看到了冰沉,“他是来夺走冰沉的。” “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到别的,可我已经告诉你了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还要主动来这儿?你不觉得应该带着他躲起来么?” 船长屏息长叹了一声,“十六年了,整整躲了十六年了啊,无论怎么掩饰懦弱始终是我的软肋。”船长扬起了头,坚定地看向了笼罩而来的异云,“当厄运降临在了头上,我无法决定如何打破,但我可以选择如何面对。我不想再躲了,我想面对。” “面对其实也挺好,我知道你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大家都厌倦了。” “不仅仅是因为厌倦,我更想让冰沉知道,”船长握着船舷护栏的手突然发了狠,爆出的青筋清晰可见,“我这个父亲才是他的父亲!”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害怕面对的并不是厄运的威胁,而是勇于挑战厄运的勇气,你是因为这个孩子才有了面对的勇气,你会是个好父亲。” “我把冰沉从他身边带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是好父亲。” “至少比他的生父强。” 船长淡淡笑一下,他看到了远方的阴暗苍穹被一道闪电划破,而头上这朵云这仍发着火焰一般的光芒,他转向了张哲,庄重说道:“要下暴雨了,我和他的战争也要开始了,现在我很想确认一件事情。” “你想确认什么?” “既然是你告诉的我他出现的位置和时间,这也证明了你和他之间有我不清楚的联系,我想确认……此刻的你到底站在那一边?” 张哲闻言,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你为了这个孩子,在这个世界忍气吞声的活了十六年,而我为了你也同样在这个世界忍气吞声了十六年,事到如今,你却问我站在那一边?”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到底是多了帮手,还是多了个对手。” 张哲只身一转朝着楼梯口走了过去,刚要走下台阶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在你想要知道对方是不是你一辈子兄弟的时候,你已经没将他看作一辈子的兄弟。”说完,张哲身影瞬间消失在了楼梯里,消失在了船长那空洞的眼眸里。 第四章 女孩 一架波音757的登机口,两位空乘人员正在核对着乘客名单,“进来人的机票我每一个都仔细查了,而且我都留意着人数,现在的人数和名单里的确差了一位,乘务长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说话的是身穿蓝色制服的年轻空姐,她向旁边那位身穿红色制服的空姐解释道。 “小李别慌,我们再查一遍。”乘务长一边沉稳的说着,一边核对手里的名单。 “吴姐这可怎么办啊,现在都已经到了起飞的时间了。”年轻的空姐透过公务舱看到了经济舱室焦躁的人群,“刚才有好几位旅客一直找我抱怨,我真的很想对他们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这个人也真是的,这么久还不上来,客车还不等人嘞,更何况咱们这是飞机。” “咱们着急根本没用,现在着急的应该是检票口那边。” “我看这个人肯定有什么急事来不了了。” “这是去往悉尼的飞机,一般人光办理澳大利亚的签证就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我在各种航线都飞过,很少听说去往这种地方的人会因为什么事情而误机!” “那现在怎么办,你要不要和机长再汇报一下?”年轻空姐郑重问道,甚至将自己平日里一直尊敬的乘务长称呼了“你”,她在培训学校里学过,她们这些普通的机组人员只有乘务长才有权利和机长直接对话,她觉得如果是自己处在这个位置,一定要把现在的情况跟机长汇报。 乘务长看向了年轻空姐,她的眼神里能读出一个词,那就是“幼稚”,按照规章制度来说,这样的事应该随时和机长保持联系,但是同样作为老练的机组人员,又和这驾飞机的机长配合了那么久,其实这样的事不用说机长都心知肚明,说了只会显得自己很愚昧,但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初生牛犊,有些流程的事不得不在她面前按部就班,“你说的对,我现在就联系机长。” 乘务长无奈地拿起了挂在舱室内壁的封闭电话,按下了联系驾驶舱的号码,“机长,现在那位乘客仍未登机,您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电话听筒响起了沧桑的声音,“乘务长,塔台已经在公共频道里安排我们去往三号跑道起飞,如果十分钟之后这位乘客还未登机,我们拆除登机桥,开往三号跑道。” “好的,我明白了。”她挂上了电话,转向了满怀焦急的年轻空姐。 “机长怎么说?” “不等了,十分钟之后走人!” …… 飞机的驾驶舱内,机长在抱怨着,“我们都做不了主的事,她操心又有什么用,电话响的时候,我还以为她那边又出了什么状况。” 坐在机长旁边的副驾驶开玩笑道:“这个误机的人不会是乘务长的亲戚吧?” 闻言,机长突然严肃了起来,“你这个玩笑就到我这里打住。” 副驾驶像个知错的孩子似的,低下头来默默地应了一声,在这位严肃的机长面前,他许久都没有言语。 一直留意着仪器上各种数据的机长看了一眼时间,“正好十分钟,副驾,做好离开登机桥的准备,然后准备关舱。” 此时,通信高频里突然传来了指令,“cj343,cj343,这里是白云塔台呼叫,白云塔台呼叫,起飞时间将延后五分钟,请不要撤离登机桥,再说一遍请不要撤离登机桥,完毕。” 机长迅速拿起了高频的话筒,“白云塔台,这里是cj343,收到你的指示,暂时不脱离登机桥,起飞时间延后五分钟,完毕。” “谢谢配合,通讯结束。” 机长狠狠扣上了话筒,“搞什么东西,又要延后五分钟!” “塔台说不让撤离登机桥,会不会是那个误机的人要上来了?” 机长摸着经过仔细打理的络腮胡,思索了片刻,“完全有这个可能,塔台没解释原因,那肯定不是因为机械故障问题或者天气原因,咱们早已做好了起飞准备,后面还有这么多飞机都在排着,一架飞机延误起飞,大家都受到连累,塔台根本不可能会因为一个人的误机而去通融……而现在,塔台竟然一次次做出妥协,依我看,此人来头不小啊。” …… 身形苗条的她踩着灵巧的步伐款款走在了登机桥,亮泽的秀发披于背心,被一根粉红色的丝带轻轻挽住,并随着步伐轻微灵动,一套白洁的运动服却更显衬她皎如秋月的肌肤,她不紧不慢地走着,走到一半的时候抬头望向了舱口,看到了满脸焦急的两位空乘人员正紧盯着自己,她们的脸上就差写着“你能不能快点”,她的俏脸扭转到了另一边,没有携带任何行李包裹的她还故意放慢了脚步。 年轻空姐对乘务长小声嘀咕道:“整架飞机都在等待着她,你看她还不知道着急,真不知羞耻。” “是啊,我看她二十左右的样子,这么大了真是一点没有教养。” “你看她走路时孤傲冷的架势,这得多大腕啊。” “别说了,她来了。”乘务长强挤出了笑容,伸出平开手心的双手接过女孩的机票,她格外留意一下机票主人的名字,如果换做平常的话,她根本不会关心乘客叫什么名字---long?只有一个字,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刚才核对名单的时候出现过了这个名字,我还以为是打错了,真是怪异的人配怪异的名。 乘务长收回了脸上的轻蔑,努力笑着,“你好,h舱请往里面走。” 她抽回了递过来的机票,“头等舱商务舱都坐满了吗?” 一时之间,乘务长被这突如其来的反问整得不知如何作答,“对……对啊,那边都已经坐满了。” “有座坐都不错了,来晚了还妄想要上等坐,哼!”年轻空姐在乘务长的身后悄声气愤道。 她听见了,但没有理会。 她路过宽敞的商务舱,来到了拥挤的经济舱,这一路走过,无数双怨怒的眼睛都在盯着她,她双手揣进衣兜里,潇潇洒洒、落落大方穿越过这个充斥着怨气的空间,迷离的眼睛里只留意着行李架上的座位号,最后,她在h舱的中间找到了机票上的座位。 这是一个靠近过道的座位,三连坐的中座没人,靠近窗户位置是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伙子。 她刚刚坐下,后背还未来得及靠上椅背,一个中年女人的责骂声就从背后传来,“这人真自私,没有时间观念害得我们所有人都得等她。”这个声音就像引火线一样,一旦被人点燃,就意味着炸弹随之爆炸,话音刚落不久,几乎整个h舱的乘客都跟着抱怨和指责,舱内乱哄的嘈杂声如同菜市场似的。 若无其事的她拿出了兜里的手机随意拨动,对于这些攻击自己的闲言碎语毫无理会。 “嘿,美女,美女。”她随着这个与众不同的温柔声音扭转而去,声音的主人是身旁的男孩,而那张堆满友好的脸上却有一种她说不出的厌恶,“干嘛?” “我们换换座位吧,我这里的吵闹声能小点,你坐过来我还能给你挡着,”男孩善意的笑道,“你坐的那个位置就像舞台的正中央。” 他说的没错,这是一架六竖排的小飞机,中间只有一个过道将其分割,她所在的位置不但靠近过道,还是整个舱室的中间部位,而她并不在乎坐在哪里能躲避这些埋怨的声音和敌意的目光,她在意的是那个位置靠近窗户,能够自由得看到天空,“谢谢。” 没多久,舱室的广播响起了,人们也安静下来,当飞机做好了所有起飞准备工作之后,驶往了三号跑道,伴随着剧烈颠簸,飞机冲向了云空,在短短几分钟之后,进入了对流层上端,飞机也变得平稳了许多。舱室的人们纷纷解下了扣在身上的安全带,卸掉了身上的束缚,多了一些自由,而进入了空中的他们,却也忘记了那个曾延误航班的女孩。 换在了外侧座位的男孩瞄了一眼摆弄着手机的她,爱恋的眼神中带有几分躁动---我刚才帮了她,她应该对我有好感了……飞机上又没有信号,她一直在摆弄手机是不是在等我主动搭话?男孩分析到这里再次鼓起了勇气,“美女,你也是去往悉尼的吧。” 她轻摇了下头,泛着涟漪的眼睛未离开手机。 男孩有些失望,显然他的目的是悉尼,与她失之交臂了,“是这样啊,那你是在悉尼转机去往别的地方喽?” 她没有回话。 男孩继续追问着,“看来你好像不太方便讲出你的目的地。” 她灵巧的手指快速地按着手机键盘,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完全忽略他的对话,就好像身边根本不存在他这个人。 男孩开始有了一种费力不讨好的感觉,但是这种难以启齿的尴尬又使他渴望证明自己的存在感,男孩这次伸长了脖子,将脸贴近了女孩,并装出了好奇的样子,“我能冒昧问一下,你这么专心,到底在写什么啊?” 她无奈的长吁一口气,然后粗暴地按下了锁屏键,“我在写遗言!” 男孩的脸色瞬间红到了脖颈,恼羞成怒的他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座位---如果刚才不是我出手相救,你怎么会相安无事的坐在那里玩着手机,我在关键时刻救了你,你却用这种态度对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男孩把脸狠狠扭向了另一边,他发誓,在下飞机之前绝不会再看她一眼。 “幼稚的世界只会产生幼稚的人类。”无心写字的女孩转向了另一边,她透过飞机的窗看到了天际的火红云霞,纤纤玉指托起了尖细的下巴---好美啊,就跟空域看到的一样……空域,我出生的地方,我的过去我的家人都在那里,真的好想念他们啊……引渡人曾说,我只有经历了死才能获得重生,当天空骤然破裂之时,会有滚滚石火从天降入海中,那时那地便是我涅槃重生的时间和地点……我费尽千辛万苦才让这架飞机晚点起飞,为的正是赶在这一刻,为了这一刻牺牲什么都是值得的。她带着笑意缓缓合上了眼睛,陶醉在了对未来的美好向往,“只有经历了死才能获得重生,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 “机长,机长,快醒醒,快醒醒!”副驾驶拼命摇晃着陷入沉睡中的机长。 机长伴着飞机的颤抖已经进入深睡,现在被旁人强行摇晃醒了,脸上随即表现出了难咽其烦的恼怒,“怎么啦?怎么啦!” 副驾驶颤抖指着雷达,“机长你快看,我们突然进入了雷暴区!” 机长在雷达荧幕上看到,飞机形状的标识已经被一大片绿色的近似椭圆形的区域紧紧包围,机长旋即抬头望向了前方,眼前曾经的万里晴空已是毫无边际的滚滚黑云,他朦胧的睡眼瞬间瞪大了,“快,快取消自动驾驶,改为手动,我来操作!” 副驾驶迅速将自动驾驶的转换器扳向了手动,“换好了机长!” 机长透过飞机挡风窗看到了,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一道近在咫尺的巨龙一般的暴雷横劈之下,生与死的距离就在那道刺痛双目的电光之间,震耳欲聋的轰鸣就像天神的愤怒咆哮,下达了机毁人亡的最后通牒,在那一瞬之间,他们眼瞳之中的眼球几乎要爆裂出来,整架飞机里,他们是距离死亡最近的人,极度的恐惧却让他们有了一种对死亡的渴望,如此渺茫下的生还不如干净利落的死掉,“我干了这么多年的机长,从没有遇见一个副驾驶等进入了雷区才想起来通知我!如果能活着,我他妈绝对不会放过你!死了更不会!”机长吼罢,立即接过舵柄,用尽全力把舵柄打向了右边,并参考气流的方向迅速降下飞机的高度,他凭借自己的经验尽量让飞机沿着距雷雨云区最近的直线逃离。 此时,吓傻在一旁的副驾驶不知所措,而他更多的却是哑口无言,在生与死的面前,在所有人性命攸关的时刻,他想到了自己的责任,他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向机长解释,五分钟之前自己明明看过了雷达,前面明明一切正常,而此刻飞机却突然陷入到了死亡区域,他想起了有人曾对他讲过的,空中禁区的故事。 “你他妈的别愣着,你马上以我的名义联系乘务长,让所有人都系好安全带!” …… 剧烈摇晃的h舱室内,乘务长扶着座位靠背,步履维艰地前进着,她一边检查乘客是否扣好了安全带,一边安抚着惊恐不安的人群,“请大家不要惊慌,前面有暴雨,飞机颤动是正常的,请大家都系好安全带。” 那位年轻的空姐也跟着解释道:“前面有逆气流的原因所以才这么摇晃,请大家不要担心,咱们这架飞机的机长有二十多年的飞行经验,”她挤出笑容,“他在飞机上待过的时间甚至比我的年纪还大,请大家不要担心,麻烦大家系好自己的安全带。” 咔嚓一声巨响,一道闪电擦过飞机的左翼,吓得所有人都抱住了脑袋,其中一位乘客怒喝道:“我坐了二十多年的飞机,也从来没见过一个机长让所有人都跟着他玩命!” 在安慰别人的同时也努力安慰自己的两位空乘人员,此刻,心底那道防线也彻底瓦解了,她们是被刚才的电闪吓破了胆,年轻的空姐在摇晃不止的舱室内,像发了疯似的逃回了自己的座位,并扣紧了安全带。 在这片慌乱之中,当乘务长看到小李逃离而去的背影,神圣的使命感莫名充斥了内心,不可磨灭的力量瞬间贯彻了全身,她镇定住了,彻底战胜了恐惧,“请大家相信我,请大家相信我们的机长!我站在这个位置上,清清楚楚看到了你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的恐惧,请你们也相信自己,和我一样的相信自己!请你们相信自己能够战胜恐惧,相信自己能够活下去,我们拉起彼此的手,一起相信我们所有人都能够逃离这片暴雨,一起携手打败这该死的命运!” 她慷慨激昂的说完,人们心中的惊恐不安有了些缓和,甚至在剧烈摇晃的舱室内握住了邻座人的手,无论这只手是陌生的还是熟悉的,此时此刻,他们拥有了一个共同的信念。 只有一个人从头到尾始终镇定自若,而且脸上还挂着笑意,乘务长早就留意到了,但在刚才的骚乱之中根本没有空闲去搭理,现在她看向了她,“long,为了你自己的生命安全,请你系上安全带!” “你刚才说的很好,真的很振奋人心,但是没有用,死亡早晚都会降临。”语毕,周围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她,包括那个发誓不再看她的男孩。 “你在说什么!”乘务长和男孩异口同声道。 “其实我是想劝告大家,飞机早晚都会散架,如果连接着座椅一起下去,倒不如自由一点活着的几率更大,至少不会死得很惨。” 第五章 爆炸 雷鸣阵阵,暴雨滂沱,舟上水已是倾淹而流,舟上人却也了无牵挂。师父为他留下那句曾刻骨铭心的话,现如今无法回响在耳畔,震天的轰鸣和落雨的噼啪是这个世界全部的声音,也是舟上人的全部,曾经的承诺如同这只逐渐覆没的孤舟,渐没于海,渐没于心。 舟上人笑了,笑得很自由,“苦命的日子就要终了,孤独也会随之终了。”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舟上人释怀了,没有一丝求生的欲望,也没有痛苦的挣扎。 站在了即将淹没的舟上,好比站上水中的气球,难以把持平衡,舟上人完全可以坐在里面,或躺下,或者直接跳入海中,让自己死得更轻松一些,但他始终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他希望在最后的时候可以站着离开这个世界,可以仰头朝着天。他从没有向这个悲惨的命运低过头,甚至在孩童的时期,也是一个人骨气的生存着,从没因为一块馒头求过谁,或是因为一颗糖果骗过谁,他在寂寞孤独中懂得了坚韧,饥寒交迫中学会了生存,就算有个师父,只是多了一个被离弃的人罢了。她在上面的世界是云湘国的引渡人,那个位置需要她处理好自己的事宜,根本没有太多空暇去照顾他,其实,他渴望随她一同前往那个世界,不是因那里有什么新奇的事物,而是有她的陪伴。但他会同情她,她每次下凡都会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过活,她只是把苦水掩在了心里,从未说过要带走自己,他明白,师父一定有什么自己无法体会的苦衷,他将此生唯一的渴望埋葬于心,选择在这个世间自生自灭。如今,他硬要挺立于覆没的舟上,仰头看着心之向往的地方,也许,他想带着那份渴望一同沉没大海,也算是在死前最后的拼搏了。 小艇彻底沉进大海,他随着小艇一同没入了海,而大海带来的死亡般的窒息越渐强烈,就算在生命末了,他始终仰头而望,除了海面的涟漪,其它的什么也看不到---当天空骤然破裂之时,会有滚滚石火从天降入海中,结束了,就这么结束了,你所说的事根本没有发生,你失败了。 巨大的爆炸响彻整片云空,冲天的火光甚至照亮了海面。 “那光是什么?在海里看到的电闪和雷鸣的声音是这个样子的吗?不对,那不是电闪,那是爆炸!莫非……莫非,真的被师父说中了吗?” …… 茫茫大海之上最常见的景象就是,半边天阴云翩翩、电闪交加,另外半边万里晴空、明媚阳光,或是皎月当空、漫天繁星,而与此的阴暗苍穹虽未有璀璨星辰,下面的半路虚空之中却有散发着赤炎般光芒的瑰丽云朵,并与海面之上的船同步前进。 自从张哲离去之后,船长未曾离开过船翼,心事重重的他凝望着远方的滚滚雷云,数不清的苦涩回忆却历历在了目,十六年春秋在他面前恍如一日---带冰沉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还在襁褓之中,转眼之间已经这么大了。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今天也许会死,也许……会回家。 远方天际突然传来了一声爆炸般巨响,扰乱了他念乡的思绪,他眯起了眼睛看向了垂直而落的火光,“那不是闪电,是什么持续燃烧的东西在降落,是什么东西在雷云之中爆炸了而留下的燃烧残骸!” …… “这不可能啊!”当冰沉看到测深仪显示的数据是九米五的时候,他诧异道。 张毅带着一丝得意的说道:“你看我没说错吧。” “下面的水深怎么可能是九米多?我们在大海上啊,连小学生都知道大海的水深不止几十米,测深仪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我调调看看。”冰沉低下头,快速调试测深仪,在测深仪的扬声器发出十几下连续的嘀嘀声之后,冰沉皱起了浓眉,“增益也调了,设置水深探测区域也调了,我甚至连亮度都调了,怎么会一直显示九米五呢?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会不会是船壳底下的探头坏了?”张毅看到冰沉把测深仪的按键按了个遍,于是做出了他认为最具有可能性的推测。 “完全没有这种可能,你仔细想想,假设说是探头坏了的话,那么测深仪上就不应该有读数啊,你忘了测深仪的工作原理了?” “我当然没忘,它的工作原理就是探头往下面发射回波,当探头接收到了回波的反射时,便计算出了水深,计算好的水深就会显示在测深仪上面……”张毅说到这里豁然开朗,“对啊,如果是探头坏了,那么测深仪上面就不应该有读数!既然不是船壳下的探头问题,也不是测深仪本身的问题,那会是什么问题?” “把它关了,再打开试试。”冰沉关了测深仪,又马上打开了,死死盯着测深仪面板的两个人觉得启动的时间要比平时漫长许多,甚至听到了钟表滴答滴答走秒的声音,这其实是那颗急切期盼着怪异的事情不要再次发生的心在作祟,启动时间才过去十几秒而已,“这么久还没开机?”张毅焦急问道。 “等待惊喜总是比获得惊喜要漫长,别着急。”冰沉故作镇定的回复。 当测深仪开启的时候,九米五的指数再度映到了他们那双睁大的眸子里,张毅叹了一口气,“唉……还是九米五。” “这一定不是测深仪的问题,”冰沉紧盯着这个数字,“你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奇怪了,船下水深九米多,再加上船的吃水十一米,大洋的水深一共才二十多米怎么不奇怪?” “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你什么意思?” “你看这个数字!”冰沉指向了那个大大的“9.5”。 “数字怎么了?” “它为什么没有变化?为什么一直是九米五?” “我没有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假设说大海只有二十多米深,船下水深没有变化,一直都是九米五,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见冰沉话说了一半并反问向了自己,张毅有些急了,“别掉我胃口你快说啊。” “这说明了海底平得像水泥地一样,可是坑坑洼洼的海底怎么可能那么平,你不觉得奇怪?” 张毅对着面板上的数字发了呆,片刻之后想起了一个反驳他的借口,“也有可能……有可能就有那么一块海底是特别平的,正好叫我们赶上了。” “从我们发现时一直到现在它就没有变过,而且船一直全速开着,你说就这一块特别‘平’的海底得有多大面积啊?”冰沉见到张毅不做声响,继续问道:“你刚才跟我们报告的时候说测深仪上面的水深显示是九米多,具体是九米几?” “当时我一看是九米多,我都吓坏了,光注意小数点前面的九了。” “你再好好想想。” 眼睛就像是记忆的镜头,那些在意的和不在意的影像都由它存到了里面,翻开记忆中的那张老照片,从不同的重点从新看待它时,照片中那些曾经不在意的影像会变得清楚许多,张毅闭眼深思,他在记忆里面翻到了当时的画面,他首先看到了数字“9”,后面的那个数字有些模糊,张毅努力回想着,画面里模糊的地方开始渐渐清晰了出来,“我想起来啦!没错,就是五,是九米五!”等他说完的时候,才发觉刚才的反驳却是自己的强弩以末。 “如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船下面……”冰沉弯曲着食指,战战兢兢地指着脚下。 张毅从未见过如此惶恐的冰沉,“船下面怎么了?” “我们的下面会不会不是海底,会不会是别的东西?而且它一直就在我们的下面,一直跟着我们!” “你是说我们下面潜藏着东西?冰沉,你可别吓唬人!” “那你怎么解释大海的水深会这么浅,而且一直都是九米五。”说到这里,冰沉突然想起了什么,大步跑到了驾驶台的前面,他看向了平静出奇的大海,他想看穿这毫无波澜的海面,到底是什么怪异的东西在里面潜伏着,而海把她的秘密藏得很深,任他左顾右盼,最终一无所获。 “你去外面问问船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冰沉没有理睬身后被吓坏了的张毅,不甘心的他开始专注了起来,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盯着附近的海面,突然之间,冰沉的眼瞳之中闪出一道微弱的灵光,他看见了---那是一张巨大的脸!冰沉吓得倒退了一大步,随后嗵的一声,他重重撞在了雷达的钢制支架上,惊吓过度以至于忘记了疼痛的冰沉不停摇着头,嘴里吐不出一个字。 “你怎么啦,你看到了什么!”张毅虽然没有察觉到冰沉眼睛所发出的灵光,但从他受到了惊吓撞在了雷达支架的样子来说,张毅也能揣测出冰沉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吓成这样?”说完,他心急火燎地跑到了驾驶台前,张望着附近的海域,可天色已暗,他一无所获,“说话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他看见了我,我们……我们还对视了。” “谁?谁和你对视了?” “一张脸,一张被烧得无比丑陋的脸!我还看到了上面残留着火焰。” 张毅努力让自己笑出声,“那不可能,我怎么就没看到?再说,海里怎么会有一张脸,还是一张着火的脸?你别逗了。” “我没有骗你。” “就算……就算有,那水还不把火熄灭了?”张毅并没有忘记测深仪的事,包括冰沉是受到了惊吓才撞在了雷达支架上,他其实相信冰沉所看到的,但内心深处却无法接受他所讲的事实。 “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你,一张无比巨大并燃烧着火焰的脸,就是这张脸紧紧跟随着我们,我还看见了他的嘴在动,在跟我说话。” “这张脸在跟你说话?他跟你说什么?” “我的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轰隆一声,从远方传来的爆炸之声与他们头脑中的嗡嗡作响同时响彻在了耳际。 第六章 牺牲 混暗浓密的雷云之中,无数条闪电横竖交错,宛如一张张上通云霄下穿大海的雷光之网,灵活机敏的飞机总能抓住每一个正确的时机、找到每一个正确的缝隙穿越而过,就像一只在高速躲闪的苍鹰,总能选择最佳的位置和调整好最正确的角度,穿梭在雷电之中。 驾驶舱里老练的机长,眼睛紧盯着前方纵横交叉的耀眼夺目的闪电,双手牢牢握住舵柄,控制着飞机上下左右躲闪,面前的各种仪器显示出的重要数据,他看都没有看一眼,完全凭借着感觉去操控这架飞机---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能找到以前开战机时的感觉,这笨重的客机不比战斗机灵活,此时开着它却遭遇了我这一辈子里最具严峻挑战的困境。 “机上,机长,我们根本躲不过去,敢快发出遇险求救啊!”眼前一片绝望的副驾驶摇晃着正全神贯注操舵的机长。 机长从紧握舵柄的双手之中抽出了一只,凶狠残暴地一掌打开了他,“你给我滚远点,能滚多远就给我滚多远,别在这里影响我操控飞机!你真就是我的克星,不,你就是我的死神!” “这里是我的位置我能去哪?” “你爱去哪去哪,滚开这里别出现在我面前就行!飞机现在没有出事,如果你把遇险信号发出去了,收到遇险信号的岸站一定会安排直升机前来救援,如果我们没有出事,那么这个责任谁来负责?是你么?是等进入了雷区才想起来通知我的你么?” “机长,如果我说我一直尽职尽责,如果我说飞机在进入雷区之前,前方根本就是一片万里晴空,是飞机自己突然飞进了空中禁区,你会不会相信我?”副驾驶带着认真严肃的态度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信你妈了个逼,你这个玩忽职守的东西给我滚开,我再说最后一遍,别在这里打扰我!”机长在怒骂的同时,紧蹙的双眼始终盯着雷云密布中的闪电。 “够了,我真的受够你了!飞机突然进入暴雷区,是我的过错吗?这些都是你的错!玩忽职守的人根本就是你!你之所以不相信我所说的,那是因为你在睡觉!” “你给我闭嘴!”一直注视着前方的机长突然转头怒视向他,“你若再在我面前逼逼叨叨干扰我,信不信在飞机降落之后,我让你从一个开飞机的变成一个修飞机的?” “你虽不相信我所说的,但我信你所讲的,你的确有这个能力!开飞机也好,修飞机也罢,至少得有命!此时此刻我仍是这架飞机的副机长,作为这架飞机的副机长,为了整架飞机的性命和财产我有权利有义务质疑你的判断,”说罢,副驾驶旋即拿起了通信高频的话筒,并按下了红色的发送遇险信号按键,“mayday,mayday……” 机长一只手操作着飞机,另一只手拼命抢夺他耳边的话筒,“你他妈给我把话筒放下去。”话音刚落,道道闪电横劈而下,瞬间照亮了阴暗的驾驶舱内正争夺着话筒的二人。 副驾驶用尽全力护住自己的话筒,“松开,给我松开!我要把你睡觉的事全部抖露出去!” 一直凌驾于副驾驶之上的机长有了些慌乱,“你先给我放下,我保证飞机在安全降落之后绝对不会找你麻烦,绝对不会!” “你现在这么说已经晚了,等飞机安全降落之后我敢保证你一定……” 副驾驶话说到一半,一道闪电直接劈中他们的脑袋,炸出了血红的花朵。 …… “坐了二十年的飞机,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会出事!一直安排我去出差,从来不提拔我当领导,这些人就是盼望我死在飞机上!”说话之人牢牢抱紧自己的脑袋。 “逃亡到澳大利亚,我他妈还不如被抓起来,老天啊,求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发出恳求的是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像是出逃的腐败官员。 “完了,完了!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就被我们赶上了?老公我们会不会殉情在蜜月里。”穿着情侣装的女孩失声痛哭道,并抱紧了身边的男孩。 “国内那么多好地方你不去,偏偏要赶时髦去什么国外!这下好了,看你还怎么炫耀!”男孩无法遏制自己的情绪和女孩一起痛哭了起来。 “妈妈,我好害怕啊,我们会不会死?”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紧紧拥在了母亲那颤抖不已的怀里。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会平安降到机场,我们会见到你的爸爸,一定会见到他!”母亲搂着女儿的小脑袋抽噎道。 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紧闭双目,极其诚恳的大声祈祷着,“万能的主啊,我是你最虔诚的儿女,我们大家都坐在这架飞机上,如果这是你的怒火,请你原谅和指引这些迷途的羔羊,不要迁怒和指责于这些不懂你名的罪人,无论生也好,无论死也好,我们都是你创造的,我们是你的孩子,荣耀和权威都归于你,我真心恳求你,请赐给这些人活下去的机会。如果这是撒旦和魔鬼在作恶,我以你最虔诚的女儿的名义恳求你,请你捆绑这些撒旦和魔鬼,请赋给我们力量赐予我们勇气。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阿门!” 瘫坐在地上的乘务长看向了这位年事已高的老人,“大娘,我母亲也信教,我经常听到她做祷告,她一直规劝我跪在上帝的名下,可我并没有理会……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其实是个罪人啊!” 老人指向了身边的空座,“别哭,坐到我这里来吧,”老人拉起她的手,托着她坐到了空位上,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虽然你刚才说得很有勇气,可是你错了,我们所相信的不应该是你,也不是机长,我们应当相信上帝,我们作为他的儿女来到这个世界,必将以他的名义去往他的国度。” “哈哈,上帝?”同排靠近窗户的女孩突然大笑了起来,“如此说来,那么我就是你们的上帝喽,引发这次暴雷的神正是我啊!但是我万万没有料到,你们的机长竟能连续躲过我的闪电狂击,我几乎打算放弃了,甚至天真的以为你们会在临危关头摒弃前嫌携手共勉……你们不知道驾驶舱里正发生什么吧,现在我为我的天真而感到羞愧,因为摧毁这架飞机的罪魁祸首,正是你们的人性!” 老人怒发冲冠的指向了她,“一派胡言,你就是撒旦,就是魔鬼!我们的上帝一定会捆绑你惩罚你,将你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让作恶多端的你在里面尝尽火灼冰冻,尝尽地狱里所有的折磨,并永世不得翻身!” 从驾驶舱那里响起一声轰隆的巨响,爆炸的火焰以电光火石之速对着所有人的脸面怒冲而来,随后,整个舱室沉浸在一片火海之中,被烈焰灼烧的人们没有一个能挣脱开安全带的束缚,赤色烈焰焚烧他们,整个世界也在天旋地转,他们带着嘶声裂肺的哭喊,挣扎在无法脱离的火海之中,被火焰紧紧包裹的飞机高速陨落,巨大的空气阻力却让这油火越烧越猛,直到下一次爆炸声响起,他们才结束了痛苦。而一些连带着残骸一同被炸出去的人,他们之中虽然有的幸免于灼烧的痛苦,但伤痕累累的他们在安全带的捆绑之下,连接着机体残骸一同从高空的雷云之中落向大海,亲眼目睹了自己死亡的全过程。最好的结局就是机长、副驾驶和那些瞬死的人。 整架飞机唯一没有系安全带的人,也是唯一的幸存者,身绕一圈紫色电光从渐渐消散的雷云之中缓缓而落,“对不起,唯有经历了死我才能获得重生。” 第七章 预言 沉落在大海的男子闭合了眼睛,屏息冥想---真的被师父说中了吗?还是我在死前的幻觉和幻听?那微弱的光到底是什么!那颗该死的好奇之心是想让我死不瞑目啊……去看一眼吧,反正气体和精体已所剩无几,我也没有打通灵体可以吸收自然的力量,这片海域距离我的小岛太远了,依赖所剩无几的气体和精体根本回不去,既然早晚都是个死,还不如死得瞑目些。男子猛然打开双眸,一股蓬勃向上的力量从体内迸发而出,让那下坠的身躯冲向了海面。 苍穹之中,雷鸣电闪的滚滚阴云尽然化为了乌有,海面之上,暴雨所惊起的涟漪现已恢复了本有的平静,此刻,唯有一团火球划破阴暗的天地之间。 从海里露出脑袋的男子甩了甩被海水浸透的长发,看向了正上方的那团熊熊火焰,男子眯起了眼睛,“那团火是什么?看起来像是一架失事的飞机。师父你当初不是说当天空骤然破裂之时,会有滚滚石火从天而降,陨落大海,这根本就不是石火,这分明就是一架飞机啊!苦等两年的誓言,难道是我记错了?” 男子看向了禁锢在手腕之中的如同玉镯一般的圆环,回想起了两年之前的事。 …… 浅蓝的海,浅蓝的天,一座小岛静立其中,小岛的南面生长着一大片高大的椰子树,在每一棵树干的不同高度上都有一个靶子安放其中。 面如冠玉的蓝衣男子,双手握着几十根手掌长短的银针站在了椰林之中,男子闭目生息,过了许久,鹰一般的眼睛猛然打开,鹰眼的主人随即大喝了一声,声波在一瞬之间扩散了整片椰子林。但在声波传播扩散的过程中,声波所经过的靶子之上,都有一个影子一闪而过,而影子所闪过的每一个靶子上都有银针狠狠地插入其中。 当声波扩散出椰林外围的时候,蓝衣男子如同移形换位一般,两手空空的站在了椰林外围的一角。 在男子身型静止的那一刻,黑泽光亮的刘海也缓慢落了下去,“如果我把灵体打通,瞬移过的地方便可以加上灵体的属性攻击。我在这个岛上待了十七年了,整整十七年了,这该死的灵体始终没有打通。”男子静止的身体微微颤抖,紧握双拳中的指甲深深陷入了皮肉之中。 男子的不甘却被站在椰林另一端的女子看得清楚,“音波功,便是在打通精体之后,将精体之元凝集在嗓子之中,然后利用声波的扩散吼叫出去,声波带着本体的精体之元一同向着四周扩散开来,声波的散播之处便是精体之元的所到之处,同时再将体内的精体之元迅速与扩散在外的精体之元通过精神之力连线,连通之后,如果想将身体瞬移到扩散而外的某个精元的位置,就加强这道连线的精元输出,一直加强到身体可以借助这道精元连线瞬移为止,如此,便可以在这个精元声波所散播的范围内,将身体瞬闪到精元所扩散的任意位置。但将本体精元与扩散在外的所有精体之元去连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如此细微的操作,恐怕要难于上青天啊,再加上本体又要有强大的精元作为输出……这孩子已经做到这么完美还不满足,还想增加灵体的属性攻击!唉……这样浮躁的他,如果现在帮他强行打通了灵体,实在太过危险……看来得等到他沉稳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自有缘人能够帮助他。” 女人来到男子的面前,安慰道:“音波功你已经彻底掌握了,加上我妹妹半晴,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人才会,你应该知足了。师父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不多陪你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慢慢提炼这海之灵石的灵源吧,师父还是奉劝你,打通灵体实在危险,切记不要急功近利!”这位自称师父的美丽女子,也就是三十左右的模样,千缕天蓝的发丝滑肩而落,浅紫色的圆领长袖衫酥胸半露,衣不蔽体的装束让秀色可餐的欲望发挥到了极致。 美女师父见到男子没有说话,他冷漠的眼瞳中也没有出现自己的身影,她轻叹了一声,然后拨开男子长长的刘海,轻抚着他棱角分明的俊脸,妩媚之中带有些许怜悯,“你的脸好粗糙啊,摸着你的脸,我能感受到常年吹打在你脸上的海风,我能想到在海风之中,你坐在岛屿的礁石上,仰望着无边无际的星空,独自守住数不尽的夜晚。强颜,我理解你一个人生存在这座孤岛上有多么艰难,我甚至能感受到你在孤苦伶仃中的顽强,但请你原谅师父吧。” 在她纤手的拨动之中,男子清楚的看到了她白皙的右手背上纹有一个七彩的“半”字,“你也许会理解吧,我已经习惯了你不在身边的日子,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在这个破岛上面。”强颜低沉的说道。 “你让我说多少遍了,这不是破岛,这个岛上有地域里仅存的灵石,我怎么可能把你随随便便的就仍在一个‘破岛’里面?”美女师父没有责怪徒弟和自己说话时连个尊称都没有,只是他口中的“破岛”倒是令她有几分气愤。 “就算这个岛上有再好的灵石,就算我能打通七大灵体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我一个人。”强颜将双手揣在了裤兜里面,扭身而去。 他离开没有多远,便听到了师父的呼唤,“强颜,你先等等,我还有事没有说完。” 强颜止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 “我这次出去,时间不会短的……也可能不会回来了,师徒一场,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条顶好的兽灵带你拿着,算是留个念想。”美女师父伤感的说道,她的伤感并不是看着手中的那一卷兽灵带即将送走而恋恋不舍,倒是那句“也可能回不来了”凸显了一种对将要离开世间而留恋的情怀。 “兽灵带?这是什么东西?” “兽灵带,一种用来与灵兽之间的召唤和沟通的通灵信物,当灵兽的上一任主人死了之后,封印其尸体残留的灵体,然后抽掉尸体的连体之筋,经过精细锻造而成,这听起来十分残忍,但是灵兽的归宗认祖实在是很难打破,当然还有别的方法让失去主人的灵兽听从于另外一个人,只是通过这个方法能使灵兽在最短的时间内,不费一丝一毫的力气让灵兽彻底归属于别人。不过,灵兽有自己的主灵体属性,也是灵兽仅有的那一种灵体,当人有了自己的主属性灵体之后,通过兽灵带释放自己的主灵体,通过灵体感知力便能感应到那与自己主属性灵体相对应的灵兽,换句话说,人的主属性必须与灵兽的属性一致才可行……兽灵带只是个媒介,至于能不能召唤到,也要看召唤者有没有那个资质了。” “你所说的我只是半知半解,何况这个世间又没有灵兽,我要它何用?” “你怎知要它没用?相识十七年,师父从来没有送过你什么东西,临别之前,这条兽灵带就当做一个念想好了。” 强颜接过师父手中如同玉镯散发着碧光一般的圆环,“我收下,因为你说这是临别的礼物。”强颜将手中的兽灵带在师父面前狠狠晃了晃,“记住!这是你临别的礼物,请你记住自己所说过的话!” 强颜,师父对不起你,这十七年来我一直是在空域,陪你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几个月,这十七年里,你几乎是一个人生存在这座孤岛上面,十七年前的你又是那么的小……很多事情也是没有办法,希望有一天你会明白,总会有那么一天的---想到这里,美女师父开始说道:“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呵呵,这哪算是留个念想,你这是让我给你办事吧。”强颜将脸扭转了过去,冷漠的回复了一个字,“讲。” “我说的你要牢记,此事非同寻常,事关人命!” 美女师父的话让强颜鹰眼中的黑瞳向上挑动了一下---从来没见她用如此紧张激动的语气跟我说过话,事关人命,她什么时候在乎过下界人的命了?莫非她所说的人命,并不是……而是来自上面的? 美女师父见到强颜认真倾听着,便更加严肃的说道:“当天空骤然破裂之时,会有滚滚石火从天而降,陨落海面,你要到那个地方去营救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强颜,你一定要牢记我所预言的每一句话,话里的每一个字!而且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来完成他们的意愿,今后,不论你们如何矛盾,你都要不计前嫌,帮助他们直到最后的关头。” “什么!”强颜无法接受她的预言和要求,“救他们可以,但我为什么要完成他们的意愿,还让我不计前嫌?就凭一条你送给我的所谓的兽灵带么?” “兽灵带是个念想罢了,拯救他们帮助他们却是你的使命。” “使命?先别说我会不会救他们,会不会帮助他们,如果你所说的预言根本不会发生呢?”男子讽刺的笑道。 “我预言的事情一定会发生的,它的坐标就在送你的兽灵带之上,这是你的使命,你想逃脱也逃脱不掉!”说罢,美女师父轻身一转,朝着小岛的中央飞去,只有背影留给了气愤不平的强颜。 “我呸你个使命,我告诉你,我是一定不会去的!”强颜将手中的兽灵带对着师父的背影怒撇而去。 …… 浑身湿漉漉的强颜站在了海面之上,疲惫不堪的身子却随着海面上的微波摆动,头上炽热的火光将附近的海域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他抬头仰望,巨大无比、熊熊燃烧的飞机残骸近在咫尺,毫无慌乱的他大喝了一声,“音波功!” 砰的一声,从天而坠的飞机砸进了大海,飞溅而起的巨型浪花应声而开,夜幕之下借着飞机的残焰,如同一朵火红的花朵瞬间绽放,而中央的那团火焰正是花朵中艳丽花蕊。夜幕下的海洋之花只是盛开了一刹那,刹那过后,宛如飞流直下的瀑布一般败进了大海。 此时此刻,毫发无伤的强颜出现在了离飞机坠落之处较远的海域,他擦净了兽灵带残留的海水,然后仰望向了苍穹,他发现了一团火云,火云的正上方天空竟出现一个暗血色的巨大裂缝,“你预言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它终于是发生了……那么你所说的人也应该快出现了吧。” 第八章 争执 “冰沉你快看,空中冒着火焰的是什么东西?”张毅指向了擦亮阴暗苍穹的火团。 “一架坠落失火的飞机。” “一架飞机,难道上面的人经历了比我们还恐怖的事情?” “恐怖,对那架飞机上的人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他们正承受着我们无法体会的痛苦!” “冰沉你错了,再惨烈的痛苦只是一时之间的,人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无法磨灭的恐怖却是一辈子的事,它能跟随着你的一生。冰沉我问你,你亲眼目睹过飞机从天空之中突然坠落吗?” 冰沉努力摇了摇头。 “你没见过,好,我再问你,你跑了这么多年船了,见过船壳底下有一张巨脸紧紧跟随着你吗?” 冰沉再次摇了头。 “难道你还不明白么,这分明就是外星人入侵了我们的星球!而我们就是它研究人类世界的试验品!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被外星人诱导,什么我的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了,外星人迷惑你的话语千万不要相信!” “啊?”冰沉不可思议地望向了张毅。 “你真是愚钝啊,飞机突然坠落,那正是因为被天空的外来之物袭击了,莫非你还有别的解释?” 冰沉望向了天空中的火红云团,久久不做言语。 “我们的船壳下面还有一张你所说的‘巨脸’形状物体在紧紧跟随,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不明飞行物,那么就一定会有不明潜水物,此时此刻,它正暗藏在我们的下面,等待着最佳时机!天上的飞机已经被它们击落了,我们就是它们下一个目标!” “你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 “我的兄弟,我再次恳求你,求你醒一醒啊,求你打舵躲开它吧!” 冰沉对张毅的苦苦哀求无动于衷。 “冰沉你知道的,我只是个渔家出身的,打我懂事起,便只求相安无事了此一生,找个持家的婆娘娶了,再生个懂事的娃子,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坦一生。” “我理解你的出身贫寒,同在这条船上的人哪一个不是逼不得已才选择了这个职业。” “既然都是逼不得已的人,便是为了生存同样奋斗的人,那你别发愣了,快躲开它啊!”张毅急切的说完,他恨不得自己去操舵,无论是往左躲还是往右躲,只要能远离水底的怪物就行,可是他是一个水手,他无权改变航向。 “我只想说同一片天空下生存的人,却不是同类之人。” 张毅失控了,声嘶力竭的喊了过去,“不是同类之人?你不就是个驾驶员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瞧不起谁?在生死关头人人都只有一条命,人人都平等,人没了也什么都没了,驾驶员也好,水手也罢,我们此时此刻都他妈的一个样,在这个时候你还瞧不起别人,那只能让别人更加瞧不起你!” “张毅,我们果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现如今,就算我把我的意识强加到你身上,又有何用?你说的没错,在生与死的面前,无论过去怎么样,此时此刻人人平等,但你别忘了,正因为每个人都拥有不同的过去,所以在大难临头之时才会持有不同的见解,你只在乎你所在乎的,你只相信你所相信的,就像我一样。” 从空中陨落的飞机砰的一声坠入了大海,没过多久便彻底沉入了海中,而这惨烈的一幕就发生在他们的眼前,“冰沉,我真心不想和你争执了,我跟你说再不躲就来不及了啊,水底的外星人一定会像他们一样的把我们干掉!” “张毅,你别急啊,相信我,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不急?你如何叫我不急?耽误一秒,就离死亡更近一步,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你叫我如何等下去!我看你就是优柔寡断,心里年龄太小根本就没有自信,所以你不敢做出判断,不敢做出行动!” “你怕死了。” “我是怕死了,因为我是个正常人,不像你这个傻子!我是怕死了,可就是因为我的害怕,才有勇气跟这个倒霉的命运决出最后的胜负,我不渴望成为伸张正义的英雄,我渴望活着!你根本不能胜任这个职务,我绝对不能因为你的犹豫不决而连累了全船上下所有人的性命!”一个念头如野火一般在张毅的心中迅速蔓延,他决定要为活着的大义付出行动,在他轻蔑冰沉一眼之后,便向舵机的位置冲了过去。 而张毅刚跨出去第一步就被冰沉拉了回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能不能不疑神疑鬼的,你好好看看天!”冰沉另一只手指向了天空的火云。 “不就是一朵云彩么,怎么了?” “我看你是吓傻了。” “我怎么就吓傻了,那不就是一朵云彩么?” “你仔细想想,现在都已经是夜晚了,而夜空之上为何会有一朵火红的云?” 当大义成了鲁莽,英勇成了冲动,为活着的作为就不再有那么尊严,而成了苟且的行径,张毅恍然之后,低垂了曾一度高昂的头颅,失落了可以鄙视一切的眼睛,“你是说危险并不是来自我们的脚下,而是在我们头上?” “没错。” “可这奇怪的水深你怎么解释,刚才分明是你自己说的,亲眼看到了船底之下有一张脸跟随着我们,而且它还跟你说了话。” “我之前留意过这团火云,但自从跟你进了驾驶台之后,一直被九米五的水深所迷惑,完全忽略了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海下的脸正是这朵怪异的火云的杰作!” “那是什么!”张毅颤抖指向了火云上空的一道血红裂缝。 冰沉顺着张毅的指向看了过去,当他与那道血色的裂缝对视之时,漆黑的眸子闪出一道灵光,仿佛在呼应着裂缝突然的膨胀和延伸。而他灵光爆闪的那一刹那,裂缝之中的一切深深刻在了脑子里,让他永生不得忘怀。 惊骇那道裂缝的张毅没有理会忽闪而至的异光,此时,他最想知道天空之中的那道红色裂缝到底是什么,难道天空会破裂不成?“冰沉,你倒是说话啊?” 冰沉的思绪完全沉浸在了裂缝之中,根本没有听到旁边有个声音正呼唤着自己。 张毅狠狠摇晃着冰沉,把他僵硬的身体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你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啊?你说话啊,你傻了吗?” “那里面……裂缝的里面好血腥啊,那里面好像被鲜血笼罩了,我……我……还看到了一个火人站在了裂缝的边缘。”在那些无数的往日,甚至就在刚才,他还幻想着那个世界会是人间的天堂,拥有着清清的流水、白白的云团,看到的人会是翩翩而至的美丽母亲,曾几何时,鲜血淋淋的景象竟一下子打破了他期待已久却从未相见的仙境,首先映入眼帘的人不仅不是母亲,而是充满恶意的怪物。 “你刚才还说我疑神疑鬼,现在呢?是我疑神疑鬼,还是我们身处在这个疑神疑鬼的世界里!”此时的张毅有了些许的镇定,也许奇怪的事情发生多了,再奇怪的事情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为什么他火红的眼睛一直都在盯着我看?” “裂缝的里面为什么是血红的?你说的那个人为什么在盯着我们?为什么这一晚上就他妈跟撞见鬼似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总是你能看到,为什么我他妈的什么都看不到!”张毅惶恐的面上却带有咬牙切齿的愤怒,在他的眼中,最令人恐惧的不是伸手不见的黑暗,而是黑暗之中那张紧紧盯着自己而自己却无法识破的面目,他最恐惧的不是突兀而至的厄运,而是厄运来的不明不白。他没有杀过人,没有纵过火,只是个普通人,他面对人也好,面对鬼神也好,都应该是问心无愧的,但他会害怕黑暗中有一双看不见的凶恶眼睛在盯着自己,会害怕游走的恶魔是冲着自己而来,他没有犯过大错,犯过的小错也值得原谅,那就不应该担心收魂的恶鬼会找上自己,更不应该担心莫须有的惩罚会落在自己头上,他曾相信过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善恶有分的,最终,他还是没有可以直视它们的勇气。 没过多久,一个无比坚定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张毅,你准备操舵,冰沉,你马上打电话给轮机长,叫他以最快速度把主机备好,我们要采取行动了!”如此振奋人心的声音来的恰到好处,瞬间唤醒了深陷绝望中的人们的那颗沉睡已久的信心。 “是的,崔船长!”二人异口同声道。 第九章 黄雀 “你怎么在这儿!” “你是想问躲在这里怎么就被我找到了?”穿着一套白洁运动服的女孩随意环顾着身处的这间偌大的办公室,“这套红木沙发真大气啊!”女孩坐了过去,轻轻抚摸着黑褐色沙发扶手,纤柔之中带有几分妩媚,“花纹美观,材质坚硬,它是什么树种,紫檀木,花梨木?” 刚才看到女孩的突然出现而有些诧异的中年男人现在尴尬的笑了笑,“呵呵,这是酸枝木。” 女孩鄙夷的击了下掌,“你真厉害,我是分不清地域这里的红木树种,那么飞机场的最高官位应该称呼什么啊?” “我的大小姐啊,您就别拿我说笑了。” 女孩重拍坚硬的扶手而站起,“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大小姐!” 中年男人长叹一口气,“随你父亲征战了大半辈子,我怎能忘记。” “董方文,你有何脸面提及我的父亲,在我们珑家破落衰败的时候,你竟然躲在这里享清福!” “享清福?我的人虽在这里,但我的心却在上面。”中年男人指天而道,“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我不想多解释什么,家族里的有些事你根本就不清楚,以后,你会明白我的。” “叛徒能解释出什么!” 董方文转身背向了女孩,缓慢闭合了满是惆怅的眼睛,“你不远万里找到了我,不会就是为了骂我一句‘叛徒’,图一下嘴上之快吧?” 女孩淡笑道:“引渡人跟我说你在这里,所以找到你并不麻烦。” “引渡人知道的事还真不少啊,就是没有什么用处,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以你目前的地位也只有你能够帮到我,而且你一定会帮我。” “我看你肤色惨白,走路时声轻乏力,你应该是中了冰家的七魂破体吧。” “既然你知道这个术,那么你应该知道,如果我没有雷灵护体,将破散的七魂之中护住了一魂,恐怕七魂早已散尽,我现在苟延残喘的活着,我想你不会置之不理吧。” 董方文面带无奈的说道:“珑玥,不是我不帮你,是我根本帮不到你啊,若要解术须找施术之人。” “我当然知道你解不开我身上的术,我需要你做的就是将我送到冰家人那里,剩下的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他们也来到了尘间?而你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具体位置。又是引渡人告诉你的吧……他们既然对你用了七魂破体就是想让你死得痛苦,又怎么可能帮你解术,莫非你手里有什么可以要挟他们的把柄?” “都被你猜到了,无需我再多说什么,一句话你到底帮还是不帮?” “就算你有什么把柄能让冰家之人帮你解术,但引渡人有没有告诉过你,破解七魂破体之术时,周围还需要七个残魂怨魄,也就是七条无辜人的生命!” “我唯有经历了死才能获得重生,这是她的原话,我已经详细查过了,你们的一架cj343经过他们出现的地方,只是时间上错开了,我希望你帮我。” “你想乘坐这架飞机过去,然后牺牲飞机上的七个人?你想借我之手,残害七条无辜的性命吗?” “区区人类,蝼蚁残存,你会因为踩死一只蚂蚁而忏悔吗?就像他们人类,会因为自己踩死一只蚂蚁而悔过吗?如果死掉蚂蚁能够挽救自己的性命,他们人类能捣毁一窝!” 董方文摇头叹息,“珑玥你变了,你已经不再是整天围绕着我的身旁,喊我董叔叔的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孩了。” “你也变了,和这些人类生活在一些,你变得忘了本,贬低了自己和这些人类同流合污,你和他们现在都一个样,为了私欲可以忘掉过去,甚至抛弃同类。你说你人在这里,心却在上面,我看你这是掩盖内心不想承认的事实罢了。董方文,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我们都改变了,但我和你不一样,和他们人类不一样,我想回到空域,我想回家。” 董方文来到女孩的身前,“珑玥,我们早已经没家了,珑家已经破败,云湘也深陷水深火热之中,何来回家之说,你就留在我这里吧,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挽留你仅存的雷之魄。 “你现在说这些话已经晚了,你当初若不抛弃我的家族,一直守护在我的身边,我怎么可能遭受冰家之人的残害。让我苟延残喘的活在你的羽翼之下,我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你今天的自恃清高却是拿我的死作为代价,如果是你中了七魂破体,你会怎么办?”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自生自灭,我身上的罪孽已经够沉重了,再多的话我真的承受不起了。” 女孩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呵呵,可现在摆在你的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你目睹我死在你面前,要么将这些蝼蚁的命送到我的手中。” …… 身环紫色电光之盾的珑玥看向了遥远夜空中的血红空洞,“冰凌,再次遇见你了,人类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会在这里静观你们的两败俱伤。” 第十章 内讧 张毅跑到舵机前,将自动舵的转换器打到手动舵的位置---冰沉还是太年轻了,关键时候还得靠船长,等会船长一定会要满舵,无论是往右满舵还是往左满舵,总之他一定尽快远离那道裂缝。船长,我准备好了,就等你下达舵令啦。 冰沉拿起话筒的时候却犹豫了片刻---备车?为什么是备车?这个时候不应该加速远离天空上的那道裂缝吗?父亲的指示让他感到疑惑,不过他还是遵从了,他拿起了电话,拨通了联系轮机长的号码,“轮机长,船长需要你以最快的速度把车备好。”(说到备车,简单说明一下,散货船备车分两种情况,其中的一种就是船在全速前进的时候,把全速降到可控速度的准备工作,机舱的发电机、螺旋桨的主机都必须准备好,关键人员也必须到位,所以这就需要时间来提前通知。船舶在正常航行中,基本上是不可以随便降速的,它和汽车有所不同,马路上的汽车遇到紧急情况最主要是通过刹车来进行避让的,转向并不是首选,而如果大船需要避让,最好的办法便是通过改变航向,如果单靠转向还是达不到避让效果,那么就需要降速。) “备车?航行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备车了呢?”电话的听筒响起轮机长诧异的究问。 具体怎么回事冰沉无法用一言两语说得清楚,船底不变的九米五水深,夜空之中一朵火红的云在紧紧跟随,苍穹竟裂出一道巨缝,还有满身火焰的怪物站在那里,这些怪异的事情在他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但他难以将这些事化作言语表达出去,他能顺利表达的只有危险即将降临,时间一刻都不能耽误,“事态紧急,船长要马上备车!”冰沉快速说完,他希望轮机长能够明些事理,不要再追问于自己,他只需要得到一句马上行动的答复。 “船在大海中航行不是说备车就能备车的,到底怎么回事冰沉?你把事情解释清楚啊。” 冰沉皱起了眉头,焦急的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你马上备车就是了。 船长望着苍穹之中扩张得越来越大的裂缝,灾难眼看就要降临,如此千钧一发之刻,电话的那头还絮絮叨叨,船长心里一阵愤怒,只身一转,强行夺过冰沉手里的电话,“我叫你备车,你就备车,哪来那么多废话!”啪的一声,船长重重扣上了话筒。船长在船上拥有绝对的权利,尤其是遇到了紧急情况,他的命令更是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此时此刻的他,充分展现了一位船长强有力的态度。 …… 机舱中的机控室内。 听筒里传出了一个话筒被重重扣响的声音,轮机长惊得打了一个哆嗦。 “电话说扣就扣,老子还是个轮机长么?” 坐在轮机长身旁的年轻人附和着,“冰沉竟敢扣你的电话,他真是胆大包天了!” “他哪敢扣我的电话!” “我刚才听你在电话里喊着他的名字,不是他么?” “是船长,后来是他接了电话。” 年轻人恍然而道:“噢……是他啊。” “你说船在大海上航行岂能说备车就备车,说减速就减速,我和他们驾驶台要一个解释过分么?难道他们驾驶台要求我干活,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当然不过分,他们简简单单一句话要求备车,咱们机舱的人就得在下面忙忙碌碌。可是轮机长,我想他们的人也清楚这点,如果没有紧急情况怎么就要求全速航行的船就备车了呢?您说,有没有可能外面的情况十分紧急,他们根本来不及解释原因。” “叫我干活,用这个态度怎么成?”轮机长双手交叉于胸前,将脸狠狠转向了另一边。 年轻人贴近轮机长的身前,“轮机长,真的不给他们减速吗?” “不降,坚决不降!” “那好吧,机舱里你说的算,我就不叫咱们的人准备了,就按照这个速度跑。” 闻言,轮机长怒拍了一下桌子,“狗日的,给他们降!” …… “张毅,把定现在的航向。”船长说完,一个人默默站在刚才的位置,仰望向了天空之中的裂缝,咬切牙齿的嘴角却有一丝紧张不安。 没过多久,血红的裂缝突然停止了延伸和扩张,船舶附近的海域也变得出奇的平静,唯有上空的火云如影随形的跟着他们。 驾驶台水晶钟的秒针“嘀嗒嘀嗒”走着,舵机上罗盘的指针“吧嗒吧嗒”摆动着,若大的驾驶台安静得可怕,他们三人甚至能听清自己的呼吸之声,凝重的氛围让他们感觉到了心口之上有股莫名的压迫。 张毅轻捅了一下身边的冰沉,正在思索着什么的冰沉回头瞪了他一眼,“干嘛?” 张毅凑到了冰沉的耳边,轻声道:“为什么要让船仍旧把定现在航向,难道我们不应该调头吗?”语毕,张毅瞄了一眼船长的后背,生怕被他听到。 “不清楚。” “要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要是我的话,我会掉头往相反的方向开,能逃离裂缝多远就跑多远,这个时候都恨不得把船加到最快速度,一股气把它甩开,可父……”话说到这里,冰沉突然停顿了,他意识到自己差点犯了从来没有出现的失误,今天怪异的事发生太多了,以至于乱了他的思绪。船长在外人面前自称自己为“崔家伟”,甚至将他所有的证件都改为这个名字,一方面为了掩护和冰沉的关系,尽可能有利于逃避上面的追杀,另一方面同事在一条船上,这样的直系关系是不容许的,倔强的冰沉不愿意改变自己的姓氏,无奈之下的船长只好改变自己的。只有在私下里,冰沉才敢将船长称为父亲。“可船长为什么要备车减速呢?”冰沉立刻补充着,生怕被张毅看破他和船长之间的关系。 “是啊,船长是怎么想的?躲都躲不及,难道还要主动迎接他?”心思全用在了船长身上的张毅,完全没有发现船首已经偏离了原航向,船头迅速撇开了裂缝。 张毅的话就像一盏明灯,瞬间点亮了冰沉的思绪---刚才张毅报告水深的时候,这么怪异的事情,父亲居然漠不关心,直到裂缝出现的时候,他依然没有任何惊诧的态度,莫非他早已经知道了?如果他已经知道了,那么为什么从一开始他就要选择这条航线航行呢,哪有羔羊亲自送入虎口的道理。他会不会和天上的怪物…… 冰沉分析到这里却被张毅打乱了,“船长和天上的那个家伙不会是一伙的吧?”张毅谨慎的问道。张毅不知道冰沉和船长的父子关系,如果他知道,他会把这样的猜测烂在肚子里。可是,当危机从天而降之时,窗户纸一样脆弱的隐秘又怎能经得住考验。 冰沉狠狠瞪了张毅一眼,“他刚才和轮机长的电话你也不是没听到,你觉得他的语气是和那个怪物一伙的吗?” “他也有可能是装给我们看的。” “神经病!” “神经病?你说我是神经病?好,那我来问你,太平洋的水突然只有二十多米,好好的天空怎么就裂开个巨缝,还有一向谨慎小心的他不但不逃跑,还减速迎向那个裂缝,”张毅激动的说着,一直压低的声音也没控制住,“你不觉得这些怪事是蓄意已久的吗?” 冰沉拽了一下因自己无意出口的一句“神经病”而失去理智的张毅,示意他冷静些。 这时,一直保持缄默的船长开口了,“张毅,你有空担心这些,倒不如担心自己操的舵,跑偏了多少度!”船长背对着他冷漠说道。 张毅低头看了一眼罗经的指针,竟和需要把定的航向相差了八度---是你要求把定这个航向,结果船头偏了这么长时间却不早点提醒我,故意等到偏大了好抓我的把柄,故意找个理由来挑我毛病是吧?其实你就是拿我为借口好隐瞒你的罪行!张毅心里怄着气,上下两片嘴唇也气得直打架,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话憋在嘴边就是开不了口,就像一块大石重压在心口,欲罢不能。 冰沉看到张毅激动的神情,感觉他还想说什么更加出格的话,便捶打了一下他的后背以作警示。 而冰沉这个举动,却让张毅心口的那块大石完全释放了,激发了他藏于心中的不满而言出于口,“没错是偏了很多,不过船长,你从未告诉我为什么要把定这个航向,为什么要对着裂缝开去,你没有告诉过我原因,我为什么要执行你的错误判断?”说完,张毅脸胀得通红,心脏也惊跳不停,他从未质疑过船长的指示,更从未用过这样的语气和船长说过话,今天算是破了例。 船长缓缓转了身,用震慑人心的冷漠眼神看向了他,语气极其缓慢的说道:“如果你不想早点死,就老老实实操好你的舵!”说完,他仰头望向了平静出奇的裂缝,心里暗自笑道---危机就要来了,自己人却起了内讧,内讧就内讧吧,内讧也算是死前的挣扎,临死前的挣扎都值得原谅。 第十一章 分道 如果天穹之中得裂缝出现时的第一声炸裂与空中飞机的爆炸之声恰巧重叠了,那么在片刻的安静之后,裂缝突然传来的第二声爆炸却是震撼了天地覆灭了人心,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巨响能够将它掩盖。 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苍穹从裂缝处开始崩溃瓦解,滚滚不断的暗红色巨石从那里崩塌陨落,最后悬在了半空,驾驶台上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三个人,他们瞬间放大的瞳孔充斥着末日降临般的恐怖。 冰沉望着崩塌的天空,说话声音抖颤的对着张毅劝导,“张毅,你就听船长的吧,好好操你的舵。” 张毅惊骇的看着上空,嗓子失了声的吼道:“操舵?”他指向了坍塌的裂缝,“再朝着那里开过去,我就被人给操了,我还有心思去操舵!”张毅往后一撤,把身前的舵柄狠狠一撇,啪的一声,舵柄从中间的正舵位置直接被他甩到了满舵位置。张毅激动的心情就像坐在了高速飞驰的过山车,他永远都不知道下一个转向会是哪里,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声尖叫是自己的,还是身边的,现在有了释放的机会,他不觉得这是在发泄什么不满情绪,这分明就是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求生勇气,他现在要呐喊出去,他不想在过山车终止的时候,后悔激情一直憋在了内心,从未释放过。 船尾下巨大的舵叶快速摆向了另一边,附近的暗流随即变化了方向,十多节的船速这一打满舵,舵效马上就来了,诺大的船头迅速转向张毅打满舵的方向,并加速甩离天空的裂缝。 而船长始终背对着他们,什么也没有说。 看到船头迅速偏离的冰沉也二话没说,直接站在了舵机前的位置,然后他接过舵柄,将舵柄转回到正舵的位置,他又往回压了压舵,船头这才渐渐稳住了,稳住之后冰沉把航向调转了几度,对准了裂缝的方向继续前进。 “冰沉,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这次,张毅把怒火对准了冰沉。 冰沉边稳住航向,边冷言回复他,“我在操舵,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他疯,你也跟着他疯?你是吓傻了,还是怎么回事?” 冰沉的眼睛里只有夜空中的裂缝,凭借着感觉将手中的舵时不时的左右调调,让船头始终对准裂缝,“我现在很冷静。” “都什么时候了,你对准裂缝开叫做冷静?现在最冷静的判断就是逃跑!冰沉,你别操舵了,我们一起跑到船尾把救生艇放了吧,”张毅嘶声而道,吐沫星也四处飞溅,“我们一起逃离这个该死的船长,这个该死的陷阱,该死的一切!”这股激动澎湃的力量直冲他的心头,瞬间击碎了萦绕在内心深处的梦魇和畏惧,他不在乎这样的辱骂会让面前的船长如何看待自己,他明白自己只是个低级的水手,但是,这样以下犯上的行径在死亡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末日降临一般的灾难来得太迅猛了,他永远不会知道在逃离之后,会遭遇的是更加窘迫的困境,还是遇见渺茫的希望,至少勇敢的尝试都归属本能的欲望。 张毅看着缄默不语的冰沉,更加愤怒了,“冰沉,我和你说这些正是因为我把你当成了我最好的兄弟!” 冰沉仍然低头背对张毅,不发一语。 张毅看到冰沉仍旧无动于衷,一把将他拽到面前,“自己的命握在自己的手里,能决定它的人不是别人,是你自己啊!” “你能不能别再说啦!”语毕,冰沉一巴掌将张毅的手打开,耷拉下脑袋,继续操舵。 “这个舵就是束缚你的禁锢,你以为握住了它就等于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了吗?你以为听从了别人,就能找到死亡的突破口吗?你什么时候能把它放下,你就什么时候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啊!” “张毅,我求求你了,别再说了!” “傻子,我都不握了,你还握它干嘛?把它放下,跟我走!”张毅抓住了冰沉操舵的胳膊,狠狠往回拉了一把,而冰沉纤细的手牢牢握住了舵柄,任由强壮的张毅如何拖拽他,他就是不撒手。 无法忍受的冰沉怒发冲冠而道:“要走你自己走,你放开我!” 张毅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拖不动瘦弱的冰沉,张毅松开了手,气喘吁吁的说,“兄弟,你刚才还说‘如果是你的话,你就会掉头往相反的方向开,能离多远就离多远’,你明明也怀疑过他的判断,为什么还要违背自己的心跟着他一起错下去?咱们离开这里一起去释放救生艇,咱们往相反的方向开!” “我……张毅,我求求你,你能不能别再说啦!” 这时,一个严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争吵,“冰沉,你刚才说过这样的话?”一直没有说话的船长转向了冰沉,质问道。 张毅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明白自己找到了突破口,这次一定要打破冰沉的冥顽不灵,“冰沉,你告诉他,你刚才是不是这样说的。” “冰沉,你真是这样说的?” “冰沉,你快告诉他!” “冰沉,你要说实话,不要听从别人的挑拨!” “没错,你实话实说,不要听从别人的胁迫!”即使在船长面前,张毅也毫不示弱。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冰沉的答案,而他却低头沉默。 “你说话啊冰沉?”船长和张毅异口同声的急切逼问道。 冰沉的眼睛逃避着张毅,“我……我……我什么都没说,我承认什么?”他握着舵柄的手心已经湿透了,可还是牢牢握紧,没有任何空隙。 张毅颤抖指向了冰沉,愤怒的眼睛中却有一缕悲伤,“好,好,好你个狗咬吕洞宾,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懦弱而付出代价!如果可以活下去的话,从今天起,你我形同陌路,如果死了,你我将化作怨鬼,不共戴天!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张毅重手一甩,扬长而去,他用尽全力拉开了驾驶台的后门,一股劲风随之袭来,吹乱了他细碎的头发,吹落了脸上滑过的一滴泪水。 咣当一声,驾驶台的后门被摔得摇摇欲坠,也把冰沉的心震得摇摇颤颤---张毅,分道扬镳的我们会有相见的那一天吗?即使在未来的某一天相见了,我们各自又怀揣怎样的想法?我们会摒弃前嫌而相拥,还是隔阂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成了仇恨。梦醒时分,空荡荡的心头突然间涌上的伤痛才是最真实的感受吧,朦胧的睡眼下流淌过的泪痕才是最真的情感啊……我的兄弟,对不起你了,原谅我不能和你走,我要见我的母亲,我需要见她,我必须得上去!冰沉瞥见了面前的父亲---而我这个父亲一定会制止我的,今天是我唯一的机会,我等了它好久啊,今天就算是死,我也要尝试!冰沉看向了天穹的裂缝,对准了方向继续前进。 船尾救生艇欻的一声,从艇架之上冲入了海中,救生艇在海面上起伏了几下之后,背离母船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选择,这个岔口上永远弥漫着大雾,许许多多的人在这里游离彷徨、寸步难行,即便狂风骤起、地壳变迁也无法让这无尽的浓雾退却,迷失的人们依旧看不清每条归途的终点。 岔口的每条道路上都有前往的理由,但总有那么一条道路上会出现一个最急切、最渴望的呐喊在召唤着,有的人跟随了呐喊选择了至亲,哪怕这条道路上需要他放下友情和生命,他都会义无反顾地朝着未知的尽头前行,而有的人遵从了生命的呼唤,放下了拥有的一切,最后渐行渐远。 有可能,在这个路口上相互劝慰过的人们,在下个路口还会相遇。 第十二章 铭记 “呜呜… …爸爸,呜呜… …爸爸。”四岁左右的小男孩哭得跟个泪人似的,紧紧抱着父亲的腿不放。 父亲将小男孩抱了起来,用他的大手轻抚着男孩的小脑袋,“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其他小朋友们都说我是个妖怪,是个连妈妈都不要的孩子。”说到这里,小男孩哭得更加厉害。 “你和他们与众不同,其他小朋友那都是在羡慕你啊。” “他们骂我是妖怪我不生气,我生气他们说妈妈不要我了,呜呜… …”小男孩又想起了最令他伤心的事,悲伤的泪再度倾泻。 “别哭啦,你要记住,当你比其它小朋友优秀的时候,他们就会寻找你的弱点来攻击你,千万不要上他们的当。” “真的是这样吗?呜呜… …可所有小朋友都有妈妈接送,而我从来都没有,我连妈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我的妈妈不要我了?” “别哭啦,别哭啦,你不要听他们乱说!”父亲有些不耐烦了,“你妈妈怎么可能不要你了,这个事只有我最了解,他们怎么可能知道,他们是故意气你的,我跟你说了不要上他们的当,你还不明白吗?” 小男孩抬起了头,摸了一把眼泪,认真看着父亲,“那如果妈妈要我,那她在哪里?为什么她从来都不肯见我呢?” 父亲面带无奈的说道:“你妈妈不在这里,”父亲抬手指了指天空,“在那里。” 小男孩停止了哭泣,揉了揉发红的眼睛,随父亲一同抬头仰望,“那里,是天空吗?那里也住着人啊?” “对啊,你妈妈现在就住在那里,高高在上的她无时无刻都在看着你啊。” “那么远她能看清我吗?” “能啊,她不但能看到你,还能听见你说话,只要你心里有她,你也能做到。” 小男孩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父亲的话,“我心里也有她啊,可是我为什么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在跟我说话。 父亲叹了一口气,“等你长大了,也就明白了。” “那… …那等我长大了,就上天空那里去找她!” 闻言,父亲脸色瞬变,“不行!” 小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打了个哆嗦,却未因父亲的喝令而退缩,“为什么不行?她现在能看到我,但我看不到她啊!等我长大了一定上去找她!” “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行就不行!” 小男孩撅起了稚气未脱的嘴巴,“那我也不管,我长大了一定要去,就去!”说完,小男孩将脸转向另一边,并做出了坚决不妥协的模样。 父亲怒火中烧,把小男孩重重扔到了水泥地上,扑腾的一声,小男孩被摔得趴在了地上,父亲怒指小男孩吼着,“我叫你去!”得亏小孩的骨头软啊,要不然强壮的父亲这一记重摔,不得把他的腿给摔断了,虽然他没受什么内伤,可这皮肉之痛却是难免的,小男孩疼得呲牙咧嘴,就是不哭。 “你说话啊,你还去不去?” 小男孩从牙缝之中挤出了一个字,“去!” 父亲一把将小男孩拽了起来,对着这张倔强的小脸上去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柔弱的身体再度倒地,父亲面目狰狞的吼着他,“还去不去?” 小男孩仍旧没哭,一只手捂着腿,另一只手捂着脸,充斥着愤怒眼睛盯向了父亲,以毫不示弱于父亲的音量吼叫了出去,“去!” 父亲对着小男孩的另一边嫩脸又一个巴掌,“我再问最后一遍,如果你再说去,就把你扔在这儿,你就在外面流浪吧。” “去!去!去!你问我一千遍也是去!问我一万遍也是去!” 父亲冷漠无情的俯视了小男孩最后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小男孩从后面抓住了父亲的衣裤,就算父亲试图挣脱开自己,他也是紧紧抓住不撒手。 父亲站住了,背对着小男孩冷冷说道:“只要你听话,我就不把你扔掉。” 小男孩忍着欲出眼眶的泪,轻点了一下脑袋。 “那你还去不去了?” 小男孩握着父亲裤子的双手狠狠攥成了拳,“不去了!”小男孩咬破了红唇,殷红的鲜血涔了出来,似乎在用钻心之痛去铭记今天的不可磨灭。 … … “冰沉,你还傻愣在那里干什么!我叫你打电话给轮机长,问问主机是否准备好了,你没听见吗?”船长的怒喊,把正在沉浸于往事的冰沉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第十三章 父亲 当初张毅离去的时候,船长也只是冷眼看待,而现在他明明可以打这个电话,却吩咐冰沉去做,现在的驾驶台只剩下冰沉一个人在忙忙碌碌。 冰沉单手操着舵,另一手拿起了距离他有一米多远的电话,“轮机长,主机备好了吗?” “早就备好了。”电话的听筒传来了冷漠回答,轮机长还在为船长扣他电话的事生着气。 “那就降速吧。”冰沉丝毫不在乎轮机长的冷酷态度,仍以客气的语气和他商量道。 轮机长没有正面问答他,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刚才你们驾驶台听没听到一声轰隆的声响?”之前天空裂缝所发出的爆裂声响,让身处在机舱内 部的轮机长也已听到,如此巨大的声音,他起初怀疑是机舱内部的机器所发出的故障,他命人去各处巡视,但刚刚回来的人都报告说一切正常,他联想到了驾驶台突然让他们备车,是不是外面发生了严重的突发状况。 冰沉明白窗户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此恐怖的天灾根本就瞒不住轮机长,更何况他们现在命系同一条船上,冰沉刚要开口把真相说出去,一只飞快的手从他面前略过,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耳际的话筒已经被这只手夺去了,冰沉惊诧的看向了抢夺电话的父亲,满脸疑惑的他还想问些什么,却看到了正凶恶瞪着自己的父亲,冰沉只好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先给我闭嘴。”父亲说完,松开了捂着电话麦克的手,然后对着话筒慢条斯理说道:“轮机长,我是船长,刚才我们也听到了声响,从驾驶台听起来像是你们机舱里面传来的,你检查检查是不是机舱里面的机器出了故障。” “不是机舱机器的问题,你看船现在跑的也没有任何问题啊,而且我刚才已经派人去检查了,没有异常状况。” “那我就请你再详细检查一遍,这次你不要安排底下人,你亲自去!” 轮机长在一船之长的强大气势下,无奈的应了一声,“好的。” 父亲扣上了电话,面向了保持缄默的冰沉,父亲看到了他冷漠的表情里却隐藏了一丝对自己的嗤之以鼻,“我养你这么多年了,你尾巴刚翘起来,我就能知道你往哪边甩!如果你把现在的情况说出去,惊慌失措的人类就会仓皇而逃,那么主机谁来管理控制,船如何开动?现在已经跑了一个张毅,你想让全船上下的人都跟着他逃跑吗?” 冰沉倔强的头颅低了下去,“父亲,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说明你还有得救。”说罢,父亲扭头望向了暗红的裂缝,他发现,裂缝之下的瑰丽云朵突然停在了半空之中---一直紧紧跟随着我们的火云,此时为什么会停止了?莫非他开始行动了吗?父亲想到这里,决然喊向了身后的冰沉,“停车!”(非驾控的大型船舶除了全速,进车分为四个档,倒车也分为四个档,中间有个停车,当驾驶台将车钟打到停车之后,下面的机舱人员会根据这个指令停止螺旋桨的运转。) “好的,停车。”冰沉将车钟拉到停车的位置之后,又回到了舵机前操舵。 船尾下的巨大螺旋桨停止了转动,船后汹涌的水花也安静了下去,没过多久,船停在了裂缝之下的海域。 在船舶停止前进之后,裂缝之中突然暴闪出一道火光,火光的耀眼程度仿佛胜过了太阳的光辉,让整条暗红色的裂缝在一瞬之间形成一道巨大的火舌,而父亲那双直直盯着裂缝的眼睛突然见到耀光爆闪之时,适应了暗红的眼睛不堪刺激,他低头捂着疼痛难忍的眼睛,另一手却对后面的冰沉摆了摆,“冰沉,快把… …快把车加回去。” 同样看见裂缝所闪现的刺眼火光的冰沉,他的眼睛并无大碍,他甚至怀疑父亲是不是年事已高,眼睛已无法承受猛烈刺激,而表现出了万分疼痛之样,但最令他费解的是,是父亲的那道指令---既然船已经停了下来,又为何加回去?父亲不会是想要逃走吧?冰沉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服从父亲的命令。 巨大的螺旋桨再次旋转起来,船尾安静的海面也沸腾了,孤立无助的船又一次开始逃离天穹中的崩塌裂缝,逃离这宿命般的厄运。 渐渐恢复视觉的父亲望向了视野里有些模糊的裂缝,父亲放缓呼吸,定了定神,模糊的暗红裂缝逐渐清晰了,他发现,裂缝之中有个特别亮眼的红点,裂缝里面明明都是红的,可这个红点格外的鲜明,在这片暗红之中显得极其突兀。 船开始驶过了裂缝之下的海域,从驾驶台的正面窗户已看不到裂缝,父亲跑到了驾驶台后面的窗户,去寻找裂缝之中的那个怪异红点,而就在此时,裂缝突然开始扩张,似乎在追赶着下方加速驶离的船。 父亲发现了裂缝中刺眼夺目的红点,紧锁眉头的对着冰沉大声喊了一声,“右满舵!” 冰沉毫不迟疑打到了右满舵,由于大船的速度已经起来了,舵效紧接着就跟了上来,只见船头迅速撇向了右边。 而与此同时,夜空上的裂缝也向右侧裂开,形成了一道皱皱巴巴的巨大弧线,它在追赶着海面上的船,甚至超越了它。 父亲回到了驾驶台前,用那双颤抖不已的手抓起了望远镜,看向了遥远的裂缝之中正在移动的红色亮点,可这抵在眼眶上的望远镜却在乱晃着,镜片上所映射出的红色光影也一同乱摆着,其实,他心里已经猜想到了那道红色光影到底是什么,但他就是想亲眼看清楚,可这双颤抖不停的手却不争气,父亲竭力控制自己停止哆嗦,以致抓着望远镜的手背爆出了根根青筋,最后,他还是没有办法遏制住自己的抖颤,气急败坏的他心里发了一股狠劲,啪的一声,望远镜被他掰成了两截。 父亲缓缓低下了头,看着紧握两截断开望远镜的手还在不停地哆嗦,父亲眼睛一闭,老泪一下子纵横了---我以为我有勇气去面对,我以为老马为驹的人可以没有恐惧,本想把船停下来与他正面相对,可见到耀光的时候,我选择了加速逃跑,而见到他的时候,我居然选择右满舵逃离… …整整十六年了啊,岁数长了不少,可软弱还是没有改变。 一只白皙的手从后面握住了颤抖不止的大手,黯淡失色的泪眼瞬间有了光,老骥伏枥的身躯逐渐停止了抖颤,惆怅不安的内心终于找到了制止恐慌的力量,“孩子,你看到那个红点了吗?” “看到了。” “看清了吗?” “看清了,你所说的那个红点是一个身披赤色之焰的火人,刚才的耀光就是他发出的,耀光散射而后,那火人身上的火焰就变得异常凶猛。” 父亲放下了断裂的望远镜,握住了冰沉,“孩子,如果我走了,到了另一个地方,记住,千万不要去找你的母亲,答应我。” 冰沉没有回答,他下意识抽回手,却被父亲牢牢握住无法抽离。 父亲再一次用力握住了冰沉,甚至让冰沉感受到从指骨处传来的难以忍受的疼痛,“你听到没有!” 未等疼的切齿的冰沉做出回答,从裂缝之中突然传来了一个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打断了他们的思绪,冰沉和父亲同时望向了天空,那道巨大的暗红裂缝正向两端迅速蔓延开来,无数条肉眼看似细小的裂痕也在它身上迅速扩散延伸,此时的天空如同脆弱的冰层一般,一碰便全然破碎。 咣咣咣又是三声巨响传来,把冰沉和父亲震得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天穹上的裂缝伴着巨响的传出,竟像玻璃一样瞬间支离瓦解,无法计数的碎石如同天降冰雹一般,沿着裂缝四周齐刷刷的落下,这次陨落的暗红碎石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在范围上,都是前一次无法比拟的。 最后,那道裂缝周围的天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一个极其鲜明的红色亮点随即从空洞当中显现而出,没过多久,红色亮点开始迅速膨胀,形成了一个火球,而且它的体积不断扩张,火势不断剧烈,熊熊焰火之势甚至蒸发了周围的空气。 空洞的火球将陨落在半路虚空的成千上万的碎石映得通红,似乎像是崩塌的苍穹所淌下的一片血海。 当火球停止扩张的时候,随即从空洞之中高速脱离而出,火球带着熊熊火势,拖着长长尾迹,烧尽路径周围的空气,击飞阻挡在前的悬浮碎石,以电掣般的速度对着海面上的船飞去。 冰沉目睹着这样的景象已经完全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寻亲之途的开始会是天崩般的恐怖。 父亲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火球,却转眼看向了身边的冰沉---冰沉,这么多年了,其实你心里一定在恨着我吧,真希望你可以这样一直恨下去,一直恨到我死的那天,我不求你会原谅一个身不由己的人,原谅一个放下了一切的人,我只求当感恩变成了仇恨,当亲人变成了仇人,你会是坚强的!如果我的怜悯能让你活下去,如果仇恨不会把你连累,我会选择做个好人,做个好父亲。我在这里过活了十六年,但其实还是活在那个无法选择的空域当中… …就像,我今天无法选择的做成了恶人,就像你也会无法选择的一直恨着我,一直恨到我死,这就是我们空域之人的命啊… …死亡即将来临,我已经无法阻止你去往那里,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确保你活着。今天,无辜的人都会在这里死去,但除了你!想到这里,父亲打开了浴火重生的眼瞳,咬紧了坚硬如钢的牙关,他放开了紧握冰沉的手,狠狠推了他一把,“快去给大副打电话,叫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船头,把锚准备好!” 第十四章 石火 “那是什么?”立在海面之上的强颜仰望着从空洞冲出的火球,“是那个红色亮点从空洞里出来了吗?不对,红点还在那里,从空洞冲出来的火球该不会是师父所说的滚滚石火吧?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石火的能量应是来自于空域之人的火灵体。”强颜目睹了怒冲而下的火球瞬间击散了格挡在虚空之中的暗红碎石,而火球的速度和轨迹却丝毫未受到影响,他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惊叹,“这火灵体之术实在过于强大啊,无论从石火的火势上还是从它的力量上,都是毁灭性的,难道这就是空域之人的实力吗?”强颜自语到这里,眼瞳之中划过一抹恐惧,“师父,你该不会是让我从他手底下救出人吧?连灵体都未打通的我,和他的差距得有十万八千里!你真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 … … 身绕一圈紫色电光之盾的女孩飘浮在距离空洞较远的半空之中,她注视着从天而降的火球,嘴角却挂着一抹笑意,“冰凌,你还是你啊,从来没有手下留情的时候,这么大的见面礼你真是给足了自己家人的情面啊,哈哈… …” … … 父亲看到冰沉按照自己的指示去给大副打电话,而舵机前也已无人操舵,父亲自己接过了舵柄,将满舵回到正舵的位置。 冰沉这边已经拨通了大副的房间电话,快速明确的将父亲的指示传达给了他,“大副,船长命你以最快的速度跑去船头,把锚准备好。” “好的。”电话的听筒里传来了一句简简单单的回答,便把电话撂了,而这简短的回答却让冰沉生了疑---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不像轮机长一样追着我问?电话刚拨通马上接了,什么也没有问就扣了电话,好像他早有所准备似的,另外,他为什么会在房间呢?外面那么大的动静,除了机舱里面的人,所有处在船楼生活区的人都应该清楚外面的情况,他们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窝在房间里呢?但这些都不是最可疑的,最可疑的是,父亲要他去船头抛锚,可我们航行在大洋上啊,他应该质疑上千米的水深怎么可能抛锚呢,所有锚链加在一起都不及船到海底的一半距离,如此简单的常识他怎么能忽视呢?冰沉疑惑到这,回头扫了一眼测深仪,上面显示的数字仍然是九米五---如果说父亲知道现在的水深才二十多米,可以理解,因为父亲一直都在驾驶台上,而且作为空域之人,他也肯定知道了船下有个脸状的冒着火焰的物体在跟随我们,可大副他又不在驾驶台,他根本就不知道现在船下的水深只有二十多米。冰沉黑漆的眸子向上灵动了一下,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明白了,刚才是父亲要我给他打的电话,那么父亲早就已经知道他会守在房间里,或者说,他俩事先就已经商量好了,今天的事父亲连我都没有提过,却和他… …如果这么推测的话,临危不乱的大副绝非普通人,莫非和父亲交情颇深的他也是空域之人!那… …那这个人城府好深啊,和他接触这么多年了,直到天空破裂的今天我才知道他的来历! “冰沉,你通知大副了吗?” “通知了。” “那你还站在电话那里干什么呢,是让我给你操舵吗?” 冰沉低头应了一声,迅速接过父亲手里的舵柄,虽然父亲刚才的呵责仍在耳畔回响,可是,当他看到父亲默默走向驾驶台前的孤独背影,年过半百的身躯已被重重的心事压弯了腰,记忆中的强壮身板此刻尽显苍老,冰沉不禁心生怜悯,“父亲,大副这个人城府很深,你千万要提防!”冰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有种莫名的感动,竟替父亲分担了忧愁。 父亲慢慢扭过身来,“你只管操好自己的舵,做好自己的事,其它的事不用你操心!”父亲仍是斥责于他,可当父亲转回身子背对着他的时候,眼角已是泛了红。 冰沉无奈的轻点了一下脑袋,看了看舵角指示器,又看了看正在往右边摆动的船头---你说的没错,我只管做我自己的事,其它的事不需要我操心,是我多此一举了。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与你之间永远有一道化不开的沟壑,“现在船在往右边走,你要什么舵令?”冰沉严肃的请示道,抛开了与面前男人的父子关系,仅仅把他当作一位船长。 父亲微眯眼睛,一个人静静观察着左上方火球的运动轨迹---火球越来越近了,按照这个速度和距离,再有数秒钟的时间就会砸过来,但是船头还在往右边摆,所以它会砸进左面的海,不会击中我们,船现在这个运动趋势可以躲避它。“保持舵正,让船自由向右运动。”父亲说话时,视线始终未离开火球,生怕它突然改变了轨迹,时刻准备做出下一个指示。 庞大的火球携带着熊熊火焰、滚滚热浪和长长尾迹,划破了临近驾驶台的虚空,如此之近的距离看着它从脑袋斜上方飞掠而过,站在驾驶台的父子同是目瞪口呆、毛发悚然。 扑通一声,庞大的火球击中了离船大概有三百米的海面,抨击而出的环形巨浪如同只在一刹之间而竖起的城墙,甚至超越了驾驶台的高度,冰沉仰望着四溅而起的巨浪,瞪大的了眼珠子布满了恐惧,这样的场景就像是海面瞬间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百合,红红花蕊在熊熊燃烧。 待水浪达到了极限高度之后,一部分落回了大海,一部分散成了水雾,随风飘向了他们的船。 平静的海面也变得波涛翻滚,波浪从火球砸进海面的那个位置向着四周不断扩散开来,就连二百多米大船也跟着不断涌来的波浪上下起伏,随着船一起摇摇晃晃的冰沉努力伸长脖子,他想看看这从天而降的火球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溅起如此之高的巨浪,能把大海搅和的不得平静,这可不仅仅是一团火能够做到的。可火球的高温把四周的海水烧的蒸汽腾腾,如同弥漫在它周围的浓雾一般,冰沉根本无法看清。 当蒸汽散尽的时候,将近百米的暗红色晶石便显现了出来,虽然是夜幕,在船舶大灯的照耀下,也是异常瑰丽,但更加奇怪的是,它的内质密度绝对比石头小,因为它最后是漂浮在了海面之上。 冰沉想问问父亲,这庞大的晶石到底是什么,可当他转头看向父亲的时候,天穹之上传来一声咣当巨响,冰沉惊骇的抬头仰望,又一个火球从空洞里迸出,而且它的下落速度比刚才那个还快,火势还要汹涌---也许是空洞中的火人不甘心上个没有击中,而这一次他是要彻底把我们置于死地! 船仍然在靠着惯性向右摆去,只不过摆得比刚才慢了一些,而这次的火球似乎已经算好了时间,预判好了落点,它不是直接砸向船,而是砸向船将要行进的位置。 父亲狠狠咬切着牙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光靠转向已经无法躲避了,石火下落的位置和船向前的位置正好重合,如果现在船突然止住不动,那么火球就会击中船的前方。分析于此,父亲立即给冰沉做出了一个指示,“左满舵,全速倒车。” “是!”冰沉迅速将舵柄压到了左满,又把车钟拉到后退四。 螺旋桨先是停了下来,船尾的水花随即平息下去,没过多久螺旋桨又开始反向旋转,水面也开始沸腾了。这样极限的操作,主机似乎有些承受不住,站在驾驶台上的人都能感受到主机的异常声响和剧烈抖动。 船舶前进的速度随即降了下去,船头也停止了右撇,逐渐向左摆去。 噗通一声,石火击中了右前方的海面。 此时,父亲并没有因为成功躲避这个石火有任何松懈,他继续命令冰沉,“尽快将船的航向把定住!” 而如释重负的冰沉又全神贯注执行这个指令。 稍过片刻,从暗红口子里再次落下了一个大火球,并朝着船的左边前方砸去。 这团火球比前两个更快,拖带的赤色尾迹比前两个还要长。 父亲刚想对冰沉说“右满舵躲开它”,他扫了一眼驾驶台上方的舵角指示器,发现冰沉早已经打到了右满。 船在水中航行,不是说停就能停的,现在已经全速倒车了,已是极限减速,如果船在石火砸下来之前还不能停止前进,那只能祈祷船头停止左撇,立刻向右。 伴随着石火的逼近,一股子热浪先是迎面而来,甲板上耐不住高温的东西瞬间达到火点,迅速燃烧起来,眼看石火就要砸中这条船,心灰意冷的冰沉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噗的一声,火球狠狠砸入了左前不到百米的海面。 抨击而起的海浪最后重重拍在了甲板上,甲板上燃烧不久的东西又全部被扑灭了,石火所激起的层层涌浪,让船剧烈摇摆。 哧… …石火被海水浸灭的刺耳声就在他们的耳边响彻,海面上的蒸汽腾腾冲天,距离石火越来越近的船也已被这片蒸汽包裹,距离如此之近,冰沉甚至能透过蒸汽隐约看到晶石之上残留的焰火。 虽然冰沉打的是右满舵,但是船头凭借巨大的惯性依然向着左边前行,对着石火前进,四十米… …三十九米… …三十八米… …他们的船在不断地逼近雾气中的石火,冰沉眼睁睁的看着逐渐清晰、逐渐放大的石火,他突然有了一种错觉,这不是船在动,是石火在动,是石火在主动撞上自己! 第十五章 挣扎 如果真要撞上它了,这坚硬的灵石能把船拉出一道口子,甚至有可能划破油舱,而这灵石上还留有火焰,说不定……船会爆炸!父亲猜测到这里,立即喊向了冰沉,“前进四!” 冰沉将车钟推到了前进四,他明白父亲的用意---现在船前进的惯性太大,船速仍有四节之多,光指望倒车能将船在撞上石火之前彻底倒回来,那只是孤注一掷的赌博,这与把自身性命丢给了老天去决定生死没什么区别,来自空域中的他绝对不是自暴自弃的人。虽然船速已有四节,前进的速度并不快,故而没有舵效,更何况刚才还是倒车,前进的速度仍有下降趋势。只要将船速尽快提上去,舵效才会明显,然后通过右转向,躲过石火的可能性才会更大!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船头与石火正横之时,船头终于是稳住了,并逐渐摆向石火的右侧,此时,船头距离石火也只有十几米。 父亲望着自己左手方向的近在咫尺的石火,对冰沉大声喊道:“左满舵!” “是,左满舵。”冰沉依着父亲的指令,立刻打到左满,冰沉抬头望向左边的石火,眉头突然紧蹙了起来---不对啊,为什么是左满舵?火球明明就在我们的左边,为什么他还要左满舵,这不是故意要撞上它么?难道是他说错了?这更不可能,他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莫非是我听错了?想到这,冰沉不得不和父亲再确认一遍,“是左满?还是右满?” 父亲明白他的疑惑,“船头虽然已经超过了石火,当船头在向右挑头的时候,由于惯性,船尾却向左边甩过去,我们照样撞到它!而现在是左满舵,超过了它的船头会向左撇,绕过它,你再看看我们的船尾,”父亲指着与船尾驾驶台一横的石火,“看到了吧,船尾正在向右撇去,远离石火,我们整条船将从它的旁边过去,不会擦到我们一丝一毫。” “噢,我明白了。” 滚烫的火石不断蒸发着海水,弥漫的蒸汽如同大雾一般紧紧笼罩火石附近的海面,久久没有散去。茫茫大海之上,有一大片雾气突兀的笼罩在那里,壮丽之余却让人心生惊异。 就在大雾的边缘,二百多米长的大船从浓浓白雾之中缓缓钻出,仿佛这是一条从未知世界穿越而来的船,重现于这片海域之中。 当船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海面之时,空洞中的火人冲着那条船怒发冲冠的咆哮一声,随即,他满布全身的火焰再度暴涨了一倍,火人平伸双臂吸抓起了两块如同那条船一般大小的暗红色晶石,滚滚火焰从他的手臂源源不断涌向晶石,直至熊熊之焰将它们全部包裹,火人竭尽全身的气力将这两块烈火熊熊的火石对着海面上的船暴甩而去。这两块石火携带赤色尾迹,冲破格挡在虚空之中的碎石群,砸向海面上拖着弧形轨迹的船。 父亲仰望这两颗超大火球,一个是朝着船头前方向砸去,一个是朝着船头的左前砸去,这样的攻势明显是要把自己的进路完全封死,父亲紧蹙起了眉头---此刻,船巨大的向左惯性再向右转已经来不及了,又不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提升船速超过去。千钧一发之际,父亲抓起了放在台面上的对讲机,按下了通话按钮,“大副,马上把左锚抛下去!” “船长放几节?”为了躲避炎热的高温而藏在船头缆车之下的大副拿着对讲机回答道。 “不用管放几节,时间快来不及了,锚到底就刹住。” “明白。”大副仰望着越来越近的两团火球,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大副迎着滚烫的热浪迅速扯开了止链器,锚链顺着锚链孔俯冲而去,锚链与锚链孔的摩擦声响让站在驾驶台的人都听得清楚。 大副跑到船舷看了一眼---垂直而落的锚链已经有向后运动的趋势,这说明锚爪一定是到底了!大副快速跑到锚机那里将锚链刹住。带着锚链一同向前运动的船,他将这锚链一刹死,再没有锚链送出,锚链立刻绷直,钢铁打造的东西绷得太厉害,站在它附近就有一种断裂的恐惧感。 锚机的刹车快要撑不住大船的向前惯性,而且锚链的每个链环之间发出了达到极限韧度的砰砰摩擦声响,刚才还站在锚机附近的大副现已躲的老远,他生怕锚机或者锚链崩溃的一刹那,四处横飞的铁块会把自己打得百孔千疮,“漂亮,锚链绷得这么紧,看来锚抓已经死死抓牢了!” 从天而降的两个火球眼看就要砸了下来,锚链竟奇迹般把前进的大船给拖住了,随之,大船向右侧横向漂移而去,船侧推起的浪花更是不断翻滚。 噗噗的两声巨响,从天陨落的两个石火,其中一个砸在船头的正前方,另一个砸在右前方不远处。 如此危机时刻,临危不乱的父亲再次化险为夷,万幸之余,冰沉心里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然而冰沉却发现父亲的脸色没有一点喜悦,反而格外凝重。 “刚才也是没有办法才把锚扔下去,如果不扔,咱们的船必然被石火砸中,现在锚链已经刹死,船也动不了,就算现在能立刻把锚链舍弃,船从不动到动也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如果此刻再来一个石火,我们必将无法依靠船的设备去躲避他的袭击,唉……”父亲一声长叹,将冰沉重获希望的心彻底跌落谷底。 第十六章 代价 驾驶台的空气被近在咫尺的两颗石火烧得滚烫,豆大的汗珠从父亲的额头不断滑落,他仰望着平静出奇的空洞,他能感觉到空洞中的鲜明红色正酝酿着什么诡计。 冰沉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前面的两颗石火,熊熊烈焰之中他隐约看到了一艘随波逐流的救生艇,里面还坐着一位男孩,他的面容虽然模糊,冰沉依旧认出了他---张毅也许是对的,活着至少有希望。过了许久,他在火焰中又看到了一张脸,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周围舞动的火花如同她飘逸的长发,中间微动的内焰好似她笑脸上的涟漪---我从未见过母亲,甚至连她的照片都没有见过,我无数次想象过母亲的样子,每一次都是不同的模样,因为我总喜欢留意别人的母亲,而我的母亲总是比他们的好看一些,今天我眼中的她是这个样子,那么明天呢,明天她又会是什么样子呢?也许没有明天了,她现在的这个样子,就是最后的模样了,永远都不会变啦。 “对于死亡,有时候我们并不害怕于死,死去就是一瞬间的事,再大的痛苦一瞬间过后也就没了,其实,我们最害怕的是死亡降临前的宁静,”父亲望着没有任何动静的空洞自语而道,“这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折磨,有知觉的你能感受到死亡即将来临,却不知它何时要来。有的人受不住这种煎熬,放弃了垂死的挣扎,恨不得死亡来得更快一些,匆匆结束一生。” “锚抛下去了,船动也动不了,就像你所说的,如果再来一个石火,必将无法依靠船的设备去躲避,难道我们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下一颗石火将自己砸得稀巴烂么?”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跳海!” “跳海,也算是垂死的挣扎了。” “很多人都跳了,”冰沉指着附近的海面翻腾的细小浪花,“走吧父亲,我们也跳啊!” “你和他们一样天真啊。”说完,父亲笑了笑,随后,一声巨响从天传来。 “站在轨道上的人眼看着拉响汽笛的火车就要撞碎自己,难道他还要留在火车轨道上吗?”冰沉狠狠指向怒冲而来的石火,瞪大的眼球中布满了血丝,“我们赶快跑吧,再不跳就来不及了啊!” 如此一发千钧之际,父亲却嘲笑了起来,“哈哈… …跳海,你能游多快,你能游多远?你说高速飞驰的火车马上就要撞上自己,你这跟沿着轨道和火车赛跑有什么区别吗?” “所以就留在这里等死吗?”冰沉吼罢,突然听到了石火所携带的呼啸之声,他旋即抬头仰望,张着狰狞火口的石火几乎占据了全部视野,冰沉的身体僵硬住了,他从未感受过汽笛轰鸣的急速火车即将迎面撞上会是怎样的恐惧,此刻,他彻底体会到了,“即使现在跳,也来不及了。”冰沉仰望石火,绝望而道。 “你为什么一直执着于跳海呢?你真是父亲的好儿子啊。” 冰沉不知父亲的嘲讽还有何用意,只是感觉他的嘲讽是源于心中的自信,“难道还有什么办法?” “把它阻止下来不就完了吗?”父亲淡笑道。 如此之大的石火把它阻止下来?---若不是身处在死亡的边缘,冰沉都能笑出声来,他发现自己错了,父亲这不是自信,却是临死前的幽默,不过,万般尝试之后被逼入死角的父亲依然笑看死亡,他的豁达也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开出玩笑,呵呵… …”冰沉笑着摇了摇头,“真正天真的人是你吧。” 父亲突然严肃了起来,“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谁才是天真的人!”父亲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合了眼睛。 见到父亲闭目生息,冰沉瞬间醒悟---也许是因为他一直在利用船来躲避石火,也许我是被即将砸来的石火所惊吓得,而让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父亲乃是空域之人!真正天真的人是我,不是他! “你从来没有见过三体之一的气体是如何开通的,现在你可要全部看仔细了!”说完,父亲双拳狠握,胸腔挺起,小腹收紧,然后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他的呼吸已不是在胸腔内运转,而是在小腹之中。稍过片刻,父亲突然打开眼睛,无形无色的气从每一个毛孔瞬间迸出,略长的头发全部竖立而起,白洁的制服被吹得似乎就要碎裂,他皮下的青筋也猛然扩张,暴露而外,甚至都能看清血液在里面流动。 冰沉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虽然知道父亲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可从未见过他这般的厉害,然而,他最无法相信的并不是父亲的变化,而是在这十几年里,父亲的实力竟然隐藏得如此彻底。 当父亲的体气不再涌出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向冰沉,“看清楚了?” 冰沉摇了摇头。 “摇头就对了,你最主要看的不是我如何开通气体,而是学会如何面对众叛亲离,以后慢慢体会吧。”父亲瞄了一眼越来越近的石火,扭身便要离去。 “不要去!”冰沉心里清楚,只有父亲才能化解危机,可他还是不禁的阻止他。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自己,”父亲回头望了一眼冰沉,“放心吧。”说罢,父亲脚尖点了一下地面,轻盈的身体在一瞬之间冲出了驾驶台,止在了船翼。 父亲仰望着近在咫尺的石火,熊熊的巨焰映红了刚毅的脸庞,滚滚的热浪吹散了挺立的头发,然而,父亲深邃的眸子没有一点恐惧,刚硬的身子没有丝毫颤抖,他迎着石火首当其冲的烈焰再次腾身而起,腾飞的身子霎时间没进了石火的烈焰之中,消失在了冰沉的眼瞳里,冰沉声嘶力竭地呼唤了一声,“父亲… …” 砰的一声巨响,庞大的石火从他冲进去的位置开始破裂,随之而来的裂痕迅速延伸到石火的另一端。 “给我碎吧!”一声怒喝从石火里面传来,随即,一道白色的螺旋体气沿着那道裂痕穿破石火,轰隆… …又是一个震耳欲聋的声响,庞大的石火瞬间爆裂成无数小块,并随着那股力道所迸发出的体气全部冲天飞溅,宛如一朵无比巨大的烟花在虚空之中炸开,夜幕之下,格外壮观。 当赤色烟尘散尽之后,冰沉发现父亲悬浮在虚空之中,被白色体气紧紧包裹的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冰沉也是松了一口气。 冰沉一直注视父亲,发现良久未动的他在看着什么,冰沉随着父亲的视线望了过去,一个人形火焰出现在父亲的上方,冰沉惊骇的倒退了一大步---就是他,空洞之中的火人,他下来了!冰沉咬切着牙齿,双手攥成了拳---他的整个身体都在燃烧,而且那种火焰绝对不是普通火焰,他周身的火焰熠熠蓬勃,好像以生命为燃料在燃烧着,没错,一直攻击我们的人就是他,他终于现身了! 火人从天缓缓而落,落在了父亲的面前便停了下来,爆发出惊人一击的父亲也逐渐恢复了平缓的呼吸,他心平气和的面对火人,而火人周身的火焰却让他看不清里面究竟隐藏着一副怎样的面孔,即使没有这层火焰,他也难以分辨出里面的面容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他们背后的广袤虚空,一切都安静了下去,头上的暗红空洞犹如一只充斥着血色的眼睛,平静俯视着他们。 两个人悬在半空之中,两双眼睛相觑对方,久久未语,炽热的空气就在此刻凝固了。 下面的冰沉咽下了一口口水,他在猜想这个火人到底和自己的父亲是什么关系,想置所有人于死地的怪物仅仅因为和父亲的深仇大恨么,他和父亲谁会先开口,第一句话又是什么,如此之多的疑问萦绕在冰沉的脑海。 过了许久,火人首先打破了沉寂,“十六年未见的亲兄弟,其实我一直都在想,他们的见面问候会是什么?” “十六年未见的亲兄弟,他们的见面问候会是六个从天而降的石火。” “哈哈… …”火人沙哑的笑声尽显他的雄健浑厚,“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当时怎么没有同时燃起十六个火球,作为纪念十六周年一起问候你呢。” 父亲以同样的大笑还以颜色,“哈哈… …现在补齐那十个也不晚啊。” 闻言,火人突然峻厉而道:“十六年光阴逝去,你还是那么不知天高地厚。” “十六年过去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父亲指着与他融为一体的火焰之衣,“你还像个空域之人吗?现在的你和禽兽有何分别?” “空域之人活着,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为了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甚至还想在历史上留下足迹,为了追逐富贵权利而凌强欺弱、不择手段,这些作恶的东西在我这里根本不存在!这些年来,别人误会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连你也误会我?” “你现在众叛亲离,这仅仅是因为误会吗?” “冰海,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咱们冰家。”火人抬手指向了被他称为冰海的父亲,“为了咱们这个家族,我时刻牢记自己应该做什么,需要怎么去做,我可以为这个理想而不惜一切!你难道忘了我们曾携手追过的理想吗?你说我是禽兽,我却有不曾放弃的东西,至少我还喘着人气,而你却忘了追求过的东西,只为活着而活着,喘着兽气!我倒是想问问我那个有志的弟弟到底去了哪里,他何时忘却了理想,选择了苟且?” 冰海无言。 火人放缓了语气继续道:“只有动物才会没有理想,才会没有自我… …冰海,跟我回去吧,我不想失去你。” “冰凌,你少在这里假仁假义,你别忘了,我是在见你迷失了自我之后,我才从新找到了自我。”冰海看向了下面的冰沉,“血浓于水,父子之情世间无与伦比,你连自己的骨肉都能舍弃,还差我这个兄弟么?只不过,我现在有你利用的价值罢了,失去了价值也同样被你舍弃!” “还是那么顽固啊,既然你意已决,那么十六年前你从我这儿偷走了一条命,今天还给我吧,我是公平的,不会多也不会少,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我也是公平的,你若不走,你将死在这里,你若离开这里,我便放你一条生路,这就是我还给你的命。” “冰海啊,你只要被我找到,杀死你只是分分秒秒的事,我们的实力相差太悬殊了… …不过,你伶牙俐齿的本事倒是大有长进,偷走我的孩子,居然还可以振振有词。”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但我敢承认我的所作所为,我敢为它们付出代价,你敢么?” 火人大笑,“哈哈… …做了什么事一定要有代价吗?恶人做了坏事,如果他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为什么恶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你偷了我的孩子,如果你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为什么这个孩子管你叫父亲,却忘了他真正的父亲?如果这是一个公平的世界,就不会存在‘代价’这个事,正是因为它的不公平,总会有一些懦夫拿着这个词去埋怨伤害过他的人,而那些恶人仍在凌强欺弱的空域里活得有滋有味。吾弟啊,代价和公平分不开的,如果没有了公平,‘代价’只能自己承受,却不是整天将它挂在嘴边。” “冰沉是我带走的,你说‘代价’不能挂在嘴边,那么你就过来拿吧。”说完,冰海做出了随时应战的准备。 然而,站在他们下面不远处的冰沉,他的眼中却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