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诀》 第一章 龙象般若掌 徐州地境,翠云谷,金龙山庄。 三道人影极快奔过一片绿竹林,紧随着的是一名青袍男子,半遮青獠面具,极其诡异的轻功在林间飘动,边走边与后方的追兵交手,转瞬之间,几名追兵纷纷毙命。此男子并未停下,而是紧跟着前面的三个人朝西边掠去。半刻之后,四人几乎同时驻足,前方五丈开外正立着一人影,挡在了四人西去的路上。拦路之人,正是金龙榜第一高手,蚩飞,江湖人称金面佛爷。 金龙山庄底蕴不过六七十年,却也跻身江湖一流门派之列,虽不能与少林丐帮这等名门大宗相比,可也同样称雄一方。六十二年前,有一商贾在徐州落户,搭建山庄,广结江湖豪杰,并在众高手指点之下,闭关十年,创出一套狂龙掌,威震一方。此人正是金龙山庄创始者南宫金龙,山庄也因此而得名。四十年前南宫金龙病逝,其子南宫灭继位。南宫灭自幼痴于武学,并将内功练至大成,使内力化形,在狂龙掌的基础上,创出狂龙灭世掌,此掌法刚猛无比,出掌之时需有深厚内力作为基底,一掌击出,作虎啸龙吟之声,威力极大。金龙山庄也是在南宫灭的带领下逐渐成为一方大势力,并招募一些江湖流客坐镇,前来投入门下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久而久之,这金龙山庄便成为一江湖大派。而金龙榜正是对金龙山庄内高手进行排名,排名前三者将被授予狂龙灭世掌作为奖励,排名越靠前意味着在山庄的地位也就越高。而此时,金龙榜前三位正是金面佛爷蚩飞,青面郎君古青,以及南宫灭长子,玉魔南宫玉。此三人倍受南宫灭青睐,极少抛头露面,每三年一次的比武争榜只选出第四名之后的人选,至于有没有资格挑战前三位,由庄主南宫灭说了算。而这三人的排名先后,会由南宫灭亲自出手考察。最近的一次比武争榜一年前刚刚结束,古青是三年前加入金龙山庄,而争榜之时,其年方十七,此等天赋更是令南宫灭惊诧不已,也因此对其十分栽培,然而奇怪的是,虽受了奖励,可古青并未练习狂龙灭世掌,这也让其他人很是郁闷,只是时间一长便没人再提了。而就在昨夜,有四人行刺南宫灭计划败露,此时正在逃亡。 “你们快走,我对付他。”古青淡淡地说道。“不行,这件事是我们打乱了你的计划,要走也是你走,我们自己承担!”其中一个汉子叫道。这三个人也是金龙山庄的人,只是武功不高,无甚地位,两年前来到金龙山庄,却不想是要行刺南宫灭。古青淡然一笑,仿佛对此丝毫不放在心上,就如同清风拂过山岗那般淡然,一般人也是绝对想不到这青獠面具下竟是一张十八岁的脸。沉寂了半晌,古青方才开口:“我没有把握胜他,你们识相的话就赶紧给我滚,别在这儿碍手碍脚,若是平日里你们好生练功,何至于今日!现在不必多言,留下对我来说反倒是累赘,马上给我滚!”说这句话的语气也变得极其冷漠。这时,一直伫立在对面的蚩飞突然开口:“他说的对,你们留下也不过是个累赘,我蚩飞倒是个讲道理的人,你们还不配让我出手,趁我现在没后悔,赶紧滚蛋!”三人闻言,也是满脸的愤怒与无奈,齐声对古青抱拳鸣谢:“古兄弟小心。”说罢便几个闪身溜进了翠竹林中。三人走后,场上开始变得有些压抑感,蚩飞缓缓开口:“你年纪轻轻便有了如此功力,的确是不凡,金龙榜上,你位居我之后,希望今日也不要让我失望才是。”“你的话太多了!”古青喝了一声,紧接着是一道虚影破空而来,速度极快,而蚩飞也是一怔,他确实没想到这古青的身法竟如此了得,出手竟如此果决,急忙出掌招架一番,随后脚下用力一蹬,便暴退十余步方才站定。此时两人仍旧是相对而立,古青脸上是那么的云淡风轻,而相比之下,蚩飞的面色却变得凝重起来,通过二人短暂的交手,蚩飞已经发现面前的这个古青决计没有这么简单,这功力仿佛隐隐还在自己之上,不过毕竟是老江湖,有时候功力并不能决定战局。蚩飞这时收起了几分凝重,开口问道:“蚩某对掌法极有研究,得传于庄主的狂龙灭世掌更是威力无穷,方才与你交手,想必你也是偷练了此掌,不然这掌力绝没有这般刚猛,我倒是想知道这狂龙灭世掌你练到了第几重?”“哈哈哈哈!真是愚不可及,狂龙灭世掌,本君还真不放在眼里。莫说是你蚩飞,即便是南宫老贼亲至又能如何?”言语间颇有几分不屑。话音刚落,一道吼声传来:“是谁连老夫都不放在眼里!”这一吼伴着雄浑的内力,随后即是一道人影由远及近,转瞬之间便到了古青身后。蚩飞拱手称道:“庄主!”“不必多礼”,那老者随口一句。来人一头银发披肩,金袍加身,眉宇间含着杀气,见到青袍男子,体内的一股威势便散发出来。此人,正是南宫灭!这老者打量了青袍男子一番,而后说道:“老夫创下狂龙灭世掌,练至小成,便能纵横江湖,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对我这套掌法如此不屑。老夫修炼几十载,亦不过刚突破第八重,不过即便是八重也足以称雄于世,你今日罪无可赦,不知临死之前有没有胆量接老夫一掌?”“哈哈哈哈”,男子又是一番大笑,“南宫老儿,你这点微末道行,即便是练到第九重又能如何?我说过,狂龙灭世掌,本君还不放在眼里。至于接你一掌,我看倒不如你二人一起来,也省的本君一个一个收拾!”话音刚落,青面郎君竟凌空而起,拔地五丈有余,忽的脚下凌空一点便朝着南宫灭飞去,南宫灭举掌与之相交,四掌相撞,连周围的空气都震颤不已,而古青这两掌与其相交后立即分开,凭借反震之力,在空中一个翻身,竟又向后方连击两掌,正打向蚩飞。掌风呼呼而至,蚩飞也非等闲之辈,亦是连出两掌将这两股掌力击散。彼时,古青早已翻身落地并再次跃起三丈高,两掌一左一右击向两侧,顿时大地震颤,再一看,每掌竟携有两龙吞噬而来,气势之汹涌,足以使方圆三丈之内寸草不生,几棵粗壮的竹树瞬间崩碎开来,掌风席卷之处,连空气都迸发出霹雳哗啦的炸裂声响,这绝非血肉之躯所能抵挡!只是这掌力压制力太强,加之对此掌法的惊诧,蚩飞回过神来的时候掌风已到了眼前,可金龙榜第一高手也绝不是泛泛之辈,只见他大喝一声,全身内力从丹田调动,两掌击出,全力相抵,那两龙与其双掌接上,顿时轰炸开来,反倒是蚩飞的掌力被击散,迸发的内力有的通过其双掌侵入静脉,有的则是直接打在了胸膛上,顿时胸前的灰袍被撕得粉碎,蚩飞倒飞而出,在空中洒下了一片血雾,落在了五丈远的地上,金龙榜的第一高手竟被一掌重创!再看南宫灭,倒是硬接下了这一掌,那双赤红的手掌竟有些发抖,脸色也变得极其苍白,显然这是受了内伤,而局势也容不下他多想了。古青借着左右两方出掌的力道竟是再次爬高了数丈,而后又是双掌齐下,借着下坠的力道全力击出,顿时龙吟象吼,四龙自空中飞袭而下,直指南宫灭!那南宫魔头岂肯作罢,迅速真气运转,双掌自下而上击出,这一击,南宫灭已使出十成功力,狂龙灭世掌,虎啸龙吟,几道龙影破土而出,直冲霄汉,颇有狂龙灭世之威!随着不断地逼近,两人的衣袖已被撕得粉碎,四周更是龙影环绕,“轰”一声,四掌相交,发出惊天巨响,仿佛整个山谷都在震颤,周围的尘土被震起数丈高,四掌一触即分,古青只觉得眼前一懵,随后一咬舌头使自己清醒了几分,而后凌空几个翻身,飘出数丈之远方才落地站定。那南宫灭受此一掌,双臂之上经脉尽断,鲜血淋漓,双膝已跪入土里半尺,眼角,鼻孔都有血迹渗出,紧接着喉咙一甜,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这时的南宫灭,哪还有来时那般俊逸,披头散发,一身血迹跪在土里,还在大口喘着粗气。良久,古青方才压制住体内翻腾不已的真气,嘴角处却依旧一丝鲜血流了出来,此一战,古青连续两次全力出掌,内力已损伤殆尽,只是相比于南宫灭要好上许多。“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杀我?”南宫灭口中还在吐血不止,此时的伤势令他无法动弹,一边呻吟一边对着古青发问。“南宫老贼,你作恶多端,终是遭了报应,有些话你还是见了阎王再问吧!”说罢便朝着南宫灭走去,方欲动手,突然远处一道人影飞速赶来,那人大喝一声:“休伤吾主!”,语罢便以更快的速度奔来。古青若是此时痛下杀手,加之自身的伤势,是无论如何也难以逃脱那来势汹汹之人的追击,想到这里,便几个闪身,向西边掠去,“南宫狗贼,你的命我会再来取!”这道传音杀气极重,令人胆寒。仅一息时间,那飞奔之人便赶到,“父亲!”,南宫玉大叫了一声,迅速来到南宫灭身旁,连点几个要穴,并将一颗大还丹给其灌下。看着自己的父亲奄奄一息的样子,南宫玉竟险些失声痛哭,“啊!”南宫玉一拳砸在土里,以发泄心中的愤懑,此刻他的双目充满了杀意,十分骇人。紧接着,其他接应的几人亦接踵而至,几人救下重伤不醒的蚩飞,带着二人便回了山庄。若不是此一战响声震天,引得南宫玉及时赶到,恐怕这金龙山庄真就易主了。归去的途中,南宫灭极其薄弱的气息似乎还在喃喃念叨着什么,只是那声音小的可怜,怕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了“龙…象,般…若…掌……” 第二章 不老长春功 正是烟花三月,细雨迷蒙之际。开封城内刚遭遇一场战火,这一场温润的雨并未给百姓带来太多的慰藉。 清晨,四方客栈的一间房门被敲响。“谁?”里面的人问道。回应他的并没有声响,而是又一敲门声。住在这间房内的是一名青年男子,仔细一看便知道正是三天前从金龙山庄逃出来的三人之一。“文兄,是我,”外面的人终究还是出了声。文涛闻言赶忙过来开了门,“古兄弟!”,文涛看到来人正是帮他们脱围的古青,也不犹豫,立刻将其扶入房内歇息。徐州一战,古青内伤极重,加之连夜赶路,三日都未曾好生歇息,此刻更是伤上加伤,刚一躺下便昏厥过去了。文涛急忙出去叫上了另外两人,欲前往城中寻觅大夫。 古青这一躺下,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那是十六年前的一天晚上,青州城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逸,城内有一大户人家——古府。这天正是古府家主古月六十大寿,宴请了八方好友前来祝寿。晚宴刚毕,有青州城内最大的戏班前来唱戏吹曲。而就在此时,深蓝的夜空也悄悄蒙上了一层黑幕。伴随着戏曲的吹弹,一支响尾箭从门外破空而入,还在堂前做寿的古月还未来得及反应,胸膛便被这一箭完全穿透,竟被活生生钉在了自家祖堂前!而这一箭就如同一个信号,响尾声刚没,一群身着黑衣的人破门而入,见人便杀。这古月本也是一商户,无甚武功,所交的朋友也都是从不习武之人,见到此状,无不惊愕万分,抱头鼠窜,府内各种尖叫声,瓶子摔碎声,椅子桌子破裂声......一个时辰后一切重新归于沉寂,那夜空还是一如既往的深蓝,黑幕亦不知何时褪去,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那般。一轮明月依旧皎洁如水,挂在天边。丑时三刻,一名男子摇摇晃晃地在街中游走,兴许是灌了很多的酒,边走还在边唱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呵呵呵呵......”一个踉跄忽地停下了脚步,“嗯?,一息尚存,天意啊,”此人自言自语道。而后径直走进了那刚被月色吞噬的古府,半晌之后又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继续唱着那首《将进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空对月啊呵呵呵呵......”。只是不知道此人身上何时多了一个襁褓,里面正是古月刚满两岁的孙儿,古青。后来北宋被灭,真相才得以浮出水面。当年将古家满门屠尽,正是南宫灭一行勾结金人所为,意欲从青州入手,打入中原。搭救古青之人乃一面貌极其清秀的男子,紫髯碧眼,仙气嶙峋,一身白衣飘飘。自古青记事时起,此人的样貌便仿佛定格了一样,十几年来竟未有半分衰老之象,而这些年间古青一直叫他李老祖。自李老祖救下他那一夜,二人便一直待在东海蓬莱仙岛,而古青自六岁起,便被传授一门神奇的功法。此功法讲求“天长地久,万物轮回。逆天改命,长春不老。三十载岁月,三甲子功力,渡九劫,得经脉重筑,返老还童;十载岁月,九甲子功力,过三关,得脱胎换骨,返老还童。悠悠岁月,参悟返老还童之法,亦可天地同寿,与日月争辉......”古青初学此功法,只觉得极其玄妙,经历了几次返老还童方知此功法竟有夺造化之功!据李老祖所言,此功法受传于尧舜时的一位老神仙,后人称之彭祖,而其正是凭借这等功法竟活了八百余载,生前将这功法带到蓬莱仙岛,并取名“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此功法每次返老还童之时,需练功之人功力散尽,并在三十日内逐渐恢复功力与体型。此外,不老长春功有三个境界,每一境界都有九重,突破时除了对内力要求极高外,第二境界之后每突破一重都会使下一重突破的难度与功力需求增大许多。如若不主动突破,受功法所限,每十年也会自动进入返老还童的状态,倘若此时功力不济,便顿时功消人亡。故一旦练就此功,也是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无休止的提升功力,所以即便是创出此功的彭祖,也未能真正做到与天同寿,这也是受功力所限。不过,这稍微一丁点的不足之处也根本算不得缺点,若真是活了八百岁,也与长生不老无异了,又复何求呢?再者,李老祖曾告诉古青,凭借不老长春真气的疗伤奇效,只要不是立即丧命,那便是想死都难,得此等功法实在是上天眷顾矣!出岛之时,古青已将此功法练至第五重,体内更是有了常人与生俱来十五甲子的功力修行,这也就不奇怪古青为何年方十八便有一掌重创南宫灭那样的功力了。再者,这李老祖亦是活了四百余载,普天之下,怕是没有哪种神功是他所不知道的了。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虽然神奇,却是偏柔的内力,同样的招式上也缺乏了些许进攻性。最终,李老祖索性授其密宗绝技龙象般若功,以弥补了不老长春功在进攻性上的不足。龙象般若功共有十三重,每突破一重,威力增加一倍,古往今来从未有人练至后三重。古青在武学上也是颇有造诣,加之李老祖的点拨与蓬莱仙岛的聚灵奇阵,以及不老长春功深厚的内力,很快便练到了第七重。后来在金龙山庄,古青终于突破了第八重,而那也正是他酝酿已久的杀机。金龙山庄每年一度的祭花之期,南宫灭会在此日察探金龙榜前三位高手的武功,这对于古青无不是一个机会,而这一切本计划缜密,却被那三个同样想刺杀南宫灭的人打乱了计划。祭花之期当晚,南宫灭正与古青交手切磋之时,那三人在暗中发射了毒箭正中南宫灭胸前,本以为那南宫魔头中毒已深,古青也是毫不客气便起了杀心,这一起杀心不要紧,不想那南宫灭老谋深算,竟有乌金软甲在身,甲不离身,刀枪不入,而这里又毕竟是金龙山庄内部,机关重重,高手众多,计划已败露哪还能在此动手?古青虽有不甘,可却也不愿冒这个险,自己尚未动手便已暴露,这也全拜这三人所赐,好在志同道合,古青也并未为难几人,而是带着他们逃了出去,这便有了四人亡命翠竹林那一段。真是世事多难料,人算莫如天啊。 这李老祖谓谁,正是谪仙李太白也。 第三章 乱世出英雄 春季的开封府并无桃花烂漫的景象,反而是一种少有的天街小雨润如酥。 自大宋帝都开封府失守,赵构南迁以来,这里的战火似乎便未停歇过。一个月前,山东的一支义军趁着金国君主完颜亮出游,开封府内部空虚之际,竟向此处出兵,欲收复失地,却不想是中了己方汉奸与金人设下的圈套,义军入城后方知深陷重围,最后金人里应外合,这支义军便全军覆没。 朦胧之中,已过了四个时辰,文涛一行三人也都回到了客栈。这一天之中,三人访遍了整个开封府,也未找着一个能看病的郎中。金人入关之后,完颜亮更是入住开封府,这也让宋人百姓备受欺压,这个时候想在街上看到行人都难,寻觅一位郎中谈何容易。所幸的是,这四个时辰处于昏迷状态的古青,此时的伤势似乎恢复了不少,脉象亦逐渐平稳了下来,这便是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的奇妙之处了。古青虽处于昏厥状态,但其体内真气极其紊乱,从而刺激了不老长春真气从丹田内涌出,自云门穴至少商穴自行运转了几个周天,竟将其体内受损的经脉修复的七七八八了,照此速度,不用三五日便可痊愈。文涛三人见此状也是感叹不已,一方面是暗嘲自己的本领低微,无甚见识,另一方面也是对古青佩服的五体投地。文涛,黄成,薛霖三人皆二十一二个年头,面对比自己小上三四岁却又大有作为的古青,怎能不心生敬慕呢? 几日无话。三天后,古青醒来。这三天里,古青不仅在运转不老长春真气疗伤,也是静心闭目以缓解多日的疲惫。这一天,满城人心惶惶,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就在昨日,金帝海陵王完颜亮已下达命令——南下伐宋。此时大宋早已迁都临安,完颜亮此举,意图一统天下。而就在这四方客栈一楼厅中,有两名金人打扮的客人饮酒正憨。古青从二楼客房走下来,目光便停落在了这二人身上。对大宋,古青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但他也恨金人,不是亡国之痛,而是家门之耻。古青自楼梯朝下走的时候,这二人也抬头盯着他看,眼神之中充满了疑惑。如今的开封府早已是金人的天下,宋人百姓出入之时无不低声下气。而眼前这个身着青装的男子显然也是宋人,并且没有任何掩饰的迹象。古青见此状先是一愣,不过很快他便看出了端倪——这二人是刻意乔装打扮的。想到这里,古青径直走到了二人身旁,竟就在这酒桌的空位处坐下,还朝小二招呼了一句:“开坛好酒,切两斤牛肉来!”这位店伙计也是云里雾里,这么久了他还从未见过敢这么招摇的宋人,不过终究还是按了他的吩咐去切肉提酒。坐定后,古青率先开口:“在下古青,不知二位仁兄如何称呼?”,这突如其来的干脆利落倒是让那两人为之一惊。其中一位年轻的男子拱了拱手说道:“鄙人辛弃疾!”紧接着又问道:“莫非阁下便是前些日里大闹金龙山庄,重伤南宫灭的古青?”询问之时眼神中颇有几分疑虑。“正是古某!”古青也毫不掩饰。这时两人中另外一人才松了一口气,连忙鼓掌三声,称道:“好!好!好!早闻青面郎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果真是少年英雄啊!哈哈哈哈…”奉承的话谁不喜欢,古青听完便一杯酒饮下,发问道:“不知阁下是……?”方欲问时却被辛弃疾挥手打断,辛弃疾道:“不知可否借用古兄弟阁房一用?”古青也是马上明白了事理,便也没有多言,带着二人就上了二楼阁房之中,并招呼伙计取来酒水食物。这伙计还以为古青与两位金人是旧识,哪敢怠慢,送完这些东西,便将房门关上,径自回到楼下。阁房之中,三人相谈一番方才彼此有了相互的了解,与辛弃疾一起的中年人士名叫耿京,是一支山东义军的统领,此次二人来到开封府便是为了打探情报,却不想刚一来便听到了完颜亮要南征的消息。二人对古青也颇有赞誉,耿京算是半个江湖中人,而辛弃疾虽只有二一年华,却已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山东自有“剑荡黄河十二郡,枪挑关山几十州。问是谁家好儿郎,历城县内把名休”的歌谣,此歌所颂之人正是古青眼前这位言行端庄,一身儒雅之气的辛弃疾,江湖绰号“问天剑”。辛弃疾与古青言语间交谈甚欢,总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最后说起如今的形势,又不得不摇头叹气。辛弃疾虽生于金国,但自幼便受其祖父辛赞对其灌输的抗金复宋的思想,“纡君父所不共戴天之愤”,后来终究是投到耿京名下,走上了抗金道路。而古青觉得成王败寇,江山易主,改朝换代是十分正常的变动,只是迫于家仇,使之对金人十分憎恨,故而在抗金的理念上倒是与二人没什么出入。三人就海陵王南征一事讨论了许久,最终是决定与宋军联手,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共抗金人,而古青亦是答应了耿京作为信使替他把合作抗金的信件送至采石境内。 当天晚上,古青便不再逗留,与文涛三人告辞后便趁着夜色悄悄离开。对江湖人而言,夜色便是极好的伪装。古青行事的风格也非常雷厉风行,出城之后就顺着官道一路施展轻功向南方行进,敢走官道不是因为他过于招摇,而是源于他骨子里的那份自信。一路上若有金人胆敢充当拦路虎的,古青亦是毫不留情便下杀手。对于敌人,他丝毫没有感情,青面郎君这个江湖名号入世三年,不知杀了多少江湖宵小,加上金龙山庄的背景,在很多人看来,青面郎君就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魔头,亦不知郎君一词从何处来,又有何用意。 料峭春风吹酒醒,卯时刚至,天际逐渐开始泛白。古青已经连续赶路三日,又是连夜渡江,每个晚上只子时之后入睡三个时辰,此时已到了采石城。近些时日风声很紧,宋人这边也是排查的十分严密,采石的守军主将王权贪生怕死,倒是采石的军事参谋虞允文一直兢兢业业,左右招呼抗金事宜。采石离扬州不远,这虞允文也是人脉广泛,扬州的丐帮分舵竟也派了不少丐帮弟子前来采石帮他镇守江口。此真所谓是地利人和,采石的百姓也宽慰了许多。 守城排查的军士比平时整整增加了一倍,这也全拜丐帮所赐。话说这丐帮开宗立派数百年,在各个州部都设有分舵,门人弟子遍布天下,乃是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大帮。见到丐帮的弟子来了不少,古青竟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丐帮在大宋人心中地位如何,可想而知,盛世之时,又有几人看到叫花子不厌烦呢?而真正到了乱世亡命的时候,却又指望着这帮叫花子来救命,世人当真是愚不可及啊!若是换成自己,宁可袖手旁观,也绝不会去救其性命。而后倒也没多想,入了城,古青便寻了一处客栈坐下歇息。采石城并不大,更像是一个小镇,只是城外管辖的地境辽阔,又是坐镇江口处,其实质倒像是一处要塞,此与金人一战若是失败,那完颜亮便可渡江南下,直逼临安。想到这里,方才知晓这一仗对于那些爱国者是多么的重要。“长老,就是他!”,几个乞丐对旁边的一位老乞丐说道,他们的目光正看向古青这张桌子,而此桌上,除了古青,再无他人。原来古青入城之时便被这几个丐帮弟子给盯上了,这几名弟子一眼便看出这个入城的人身怀武功,于是一边跟着一边派人通知丐帮的长老,而古青这一路上一直在想方才那些问题,竟一直没有发现这还有几只尾子在盯着自己。慢慢回过神来,古青便开始打量着那个丐帮长老,看样子应该是四十多岁,头发散乱,穿着灰麻布衣,腰间别着五个袋子,这也是丐帮一贯的打扮。丐帮中以袋数分阶,最多九袋,最少无袋,自上而下有帮主副帮主各一名,又有九袋长老八名,分别为传功长老、执法长老、掌棒龙头、掌钵龙头以及四大护法长老,余下便是分舵舵主和分舵长老。古青与这位长老四目相对,大概有一息时辰,才缓缓起身走向这几人。 第四章 萍水尽是他乡客 胜概朱楹俯碧湖,萧萧风月一尘无。况是小春天正爽,杖藜相与探梅初。采石虽算不得南方,却也地处长江以南,这与大江以北的时景确是不同。 古青缓缓起身走向这几位乞丐,于五步外站定,而后对着为首的五袋长老抱拳行礼。扬州分舵共有四位分舵长老,分别是五袋长老徐长风,五袋长老金不换,六袋长老常剑,六袋长老陈三。而此时与古青对峙的正是徐长风。徐长老亦抱拳回礼,而后开口问道;“采石近来风声正紧,我受舵主之托,决不能让虞大人有半点闪失,进城之人绝不可来历不明,还请阁下自报一下家门,免得在城中让我丐帮弟子误会。”这徐长老是既把话说到了家,也不失体面,古青在不禁心里暗叹:真不愧是老江湖。随即开口说道:“在下的确是北方人士,星夜赶路至此,乃是受人之托给采石的守军统领传一封信。”“嘶~~”当古青说到自己北方人士的时候,在场的众丐帮弟子都是倒吸了一口气。“果然是金人的内应!”十丈开外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喊道。见到喊话的人走过来,这边的几名丐帮弟子急忙行了礼。来人正是扬州分舵的六袋长老常剑。常剑在舵中的地位仅次于舵主,是四大长老之首,也是四人之中最年轻的一位,不仅如此,他还自称“净衣派”,从不穿污衣行乞。扬州分舵舵主尚年轻,舵中众多事宜还得有常剑帮衬着,因此舵主对他倒也放任,这使他平日里行事作风更加的有恃无恐。方才在远处常剑一直观察着这边的动静,古青刚一开口,他便应声而来,仿佛是自己无所不知一样。常剑走过来打量了一眼古青,而后便自顾自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说是从北方而来,替人传信,不知是替谁传的什么信啊?”,古青似乎没听到任何声音,只是对着徐长老微微发笑。常剑平日里便是心高气傲之徒,今天当着丐帮众弟子的面,竟有人敢视自己如无物,这口气岂能咽得下!常剑将手放在腰间一捋,锦衣大褂里面便露出了六个袋子,这也是常用来震慑一些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的手段。很多江湖宵小本也是狂妄无比,可若是看到六个麻袋,腿都能吓软。丐帮的六袋乞丐放在江湖,绝对是一流高手,这便是强硬的震慑力!只可惜常剑虽狂,这古青亦是骨子里就有的傲气,竟连瞟都没有瞟他一眼。这样的侮辱常剑如何忍得,此时的他表情极其丰富,脸色也是气得通红,随即指着古青喝道:“我看你这北来的蛮夷之人,定是受了那完颜亮狗贼的指使,假借送信之名前来行刺虞大人。今日有我常某在此,便容不得你放肆!”说完便一记追风掌直取古青面门,这一流的高手出掌岂会不快?五步、四步...一步,眨眼间这一掌便到了古青面门一寸远的地方,而这时的古青竟还未动!常剑岂是善罢甘休之人,见此情形,还以为古青是被自己吓得呆愣在那了,嘴角不禁一丝冷笑,而后非但不收手,反催动气海凝于掌上欲将其一掌击毙,在场之人无不感到这股冰凉的杀意,甚至一些围观的人都闭上了眼睛。只见这一掌正拍在古青面门,但脑浆飞溅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反而是这饱含内力的一掌直接从他面门穿了过去。掌风掠过,才将这道虚影完全震散。“是虚影!”常剑惊叫一声,随即一抹寒意自身后传来,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得背部有一股精纯的指劲直接贯穿了至阳穴,生生打入胸腔内。常剑顿时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朝前方飞去,而这一切竟在瞬间就完成了,功力低微的人甚至还没看清动作就发现常剑已举掌飞了出去。徐长风急忙身子一闪,过去将其接住。那股指力一没入常剑的经脉,本还十分温和的不老长春真气顿时变得凶猛暴躁起来,横冲直撞,疯狂撕扯着常剑胸腔的经脉,使得其体内的真气变得异常紊乱。徐长老也顾不上太多,急忙伸手在他胸前点了几个要穴,然后盘腿打坐在常剑身后,欲帮其将这股外来的内力逼出来。而不知何时,古青还是站在原地,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如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敢在这里伤我丐帮的人,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一声从百丈之外传来,气势却丝毫未减,声音中还透着极深的内力。最令古青感到诧异的,是这一声竟出自一女子之口!紧接便看见远处三道人影,身法极快,几个闪身,最后落在了盘腿而坐的常剑身前。站在中间位置的女子正是方才的传音之人,在场的众丐帮弟子见到来人无不立刻行半跪之礼,齐声喊道:“恭迎舵主!”站在舵主身旁的两人正是另外两位长老,金不换和陈三。陈三打个手势,几名行礼的丐帮弟子便都起身。“小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陈三对着其中一名叫小七的丐帮弟子发问。小七也不敢有所隐瞒,便将自己看到的皆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听其讲述完,金不换和陈三的眼里皆闪过了一丝疑虑与讶色。“舵主,你看这......”陈长老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位舵主回头看了一眼常剑的伤势,以及他身后为其运功疗伤而累的满头大汗的徐长老,方才坚定地点了点头。这一举将陈三与金不换眼中的疑虑顿时打消,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同样惊愕的还有古青,自这位舵主出现在其视线里,他便一直上下将其打量着。这是位十六七岁的妙龄女子,体态纤长,目若秋水,绝色无双,正所谓是“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湿润之玉颜。眸子炯其精朗兮,瞭多美而可视。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地其若丹。素质干之实兮,志解泰而体闲。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丐帮扬州分舵舵主龙馨儿,乃是当今丐帮帮主龙九天唯一的女儿。龙九天纵横江湖半生,四十岁才得一女,故对其怜爱有加。龙馨儿自幼习武,亦是深得龙九天真传,十六岁时便已七袋加身,担任了扬州分舵的舵主。虽是七袋,可在扬州任舵主这一年,传闻其已然有了八袋的实力!丐帮在外共有二十四舵主,虽都号称是八袋舵主,实际上却只有六人是八袋加身,其余十八位舵主皆是七袋,龙馨儿在二十四舵主中武功可排前五。无论是武功还是美貌皆非同辈之人可比,古青竟也对其暗自倾心。“在下古青,自开封赶来,替山东义军给采石的守军统领大人送一封信,以求联手抗金。”古青率先开口道。说起守军统领,此时王权已被撤了职,朝廷另派了李显忠代替王权的职务,只是这李显忠迟迟未至。两军对垒,宋军没有主将,人心惶惶,秩序混乱。虞允文到了江边,见王权残部士气低落,零散坐于路旁,皆作逃遁之计。见到队伍这样涣散,虞允文十分吃惊,觉得等李显忠来已经来不及了,就立刻召集宋军将士,说以忠义,鼓舞士气,决心一战。“既是送信,那便是误会了,”龙馨儿开口道,“不过,我龙馨儿做事恩怨分明,你打伤我丐帮分舵长老,这笔账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说到后面,原本音色温婉的龙馨儿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 正是春风不负年年信,长趁花期。这一缕清风拂过,吹动着龙馨儿的白衫,颇有神女下凡之风。再观古青,青袍飘飘,负手而立,亦不枉天地英雄。两人相峙足有半刻时辰,古青方缓缓开口:“那依舵主之见,当如何?”此时,他已不愿再浪费口舌来解释了,这便是古青的性子,如此地孤傲无双。“你若是能接我三掌,那今日之事可既往不咎。”龙馨儿道。话音刚毕,金不换与陈三便将常剑和徐长风扶了下去,周围的人都后退了五步,将场地留给这二人。古青也不答话,双目微眯,依旧宁静如水,依旧天高云淡。龙馨儿心头一愣,自己平生所见也不乏绝顶高手,却是从未见过这等凌人的傲气!心里不禁叹道:此公子真非凡人邪! 第五章 降龙十八掌 天涯儿女泪,陌陌断肠情,问世间多少风流冢,枯了桃花梦。 “久闻青面郎君之名,却不想竟与我同辈,今日小女子定当全力讨教。”言罢半息,龙馨儿才缓缓抬起手来,顿时四象生风,所拂之处竟在空气中泛起阵阵涟漪。而后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左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霎时天地异动,真气化形,一道龙影破掌而出,使得正是那降龙十八掌的‘亢龙有悔’,掌风呼啸,直取古青。围观的众人生平哪里见到过这等武功,皆是瞪大了眼死死盯着场上,生怕错过一个细节。直至两步远时,古青左脚向后撤出半步,右臂拂袖一挥,举手投足,似有千斤之力!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这道龙影竟应声而散。龙馨儿叫声:“好!”第二推又已迅速异常的赶到,前劲未衰,后劲继至,这招‘亢龙有悔’,掌法的精要不在‘亢’字而在‘悔”字,正所谓是盈而不久,有余而不尽,绵延而未绝。再观那古青正施展龙象般若功,外功掌力也是强悍凶劲,具有十龙十象的巨力,每一招都重有千斤,威力无穷,竟只在抖擞之间接其三掌,丝毫不显亚色。观战的四位长老见此一幕亦是惊异叫绝。这一招刚使完,龙馨儿却丝毫不做调息,反跃起半空,居高向下使了招‘飞龙在天’,气走督脉,行商阳穴运至手心,一掌击去,身形也爆射而出,这一股威势犹如巨龙下凡,竟似将空气撕裂了一般。古青脚下运起自创的魅影幽魂步,这一步法悟自《八卦图解》,古青真不愧天资卓绝,以八卦阵法为基础创出魅影幽魂步,运使之时如鬼似魅,难以捉摸,竟在瞬间化作一团虚影,“轰隆”一声,龙馨儿这一掌直接轰在这一团虚影中,将周围的尘土震起丈高,待尘雾散去方才见到这地面,竟被一掌生生凿出一个方圆一丈的巨坑!坑内龙馨儿正凝神听风,显然刚才这一掌打来时,古青已无踪无迹。能面临如此威逼之势的掌法还全身而退,古青的武功修为可见一斑。此时场上看似只有龙馨儿一人,实则古青这魅影幽魂的轻功十分了得,凌空无影,踏地无声,虽不见其形,但其本身雄浑的内力却是掩盖不得,在场之人也只有龙馨儿这等绝顶高手能有如此感知。忽地,龙馨儿听得背后风响,衣上也已微有所觉,就在这一瞬之间,反手横劈,竟又使出“降龙十八掌”中的一招‘神龙摆尾’,正与古青两掌相碰,两人皆是闷哼一声,倒飞而出,古青继续凌空借力,竟又在空中虚踏两步,稳稳飘回地上,青袍拂动,双目微眯,负手而立。而龙馨儿受此一掌,也凌空一个翻身,落地后又退了七步才将力道完全卸去,二人功力高低一目了然。 闲梦江南日,吹笛雨萧萧。采石的夜景倒也甜美,北临江边,又颇有一番气魄。经白日里一战,整个采石已经没人不知道古青的大名了,这就是江湖。古青在江边驻足良久,不由得想起苏东坡那几句诗,开口大唱起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余音袅袅,在江面回荡。“好词,阁下好气魄!”寻着声音望去,只见这烟波缭绕的江面上竟钻出一只小船,船头处立着两位公子正望向江边。这其中的一位便是方才发声之人。待船头稍微靠近江边,便又是一道声音传来:“英雄何不上船一叙?”。古青闻言,微微一笑,亦没有多想。只见他脚下一抬,踢出几片水花,随后竟是踏着溅起的水滴,飘然上了船头。这船头离岸边亦有十余丈,即便是许多高手,欲上此船也需向水中借力数次,而古青竟只在空中踏了两次水滴便至,就好似凭空飞来一般,船头的两人见此情景也是大为震惊。其中一位面带儒雅之气的公子率先赞道:“少侠果然是好武艺啊,”继而又转身对身旁的另一公子道:“怕是子沐也没有这等本领吧?”“兄长休要取笑我,这等本领怕是放眼天下都少有了。”叫子沐的这位公子笑着回答。“呵呵,雕虫小技而已,二位见笑了。”古青拱手称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在下苏子沐,这位是我的兄长苏筌。”说话的正是苏子沐,此人面容异常的俊俏,面如冠玉,眼若流星,着一身白衣,长袍上绣着蓝色与银色相间的花纹,可以看出做工极其精细。“苏子沐,苏筌,好名字,想必二位定是出于书香门第吧?”“哈哈哈哈!”苏子沐与苏筌闻言相视一笑,随后苏筌称道:“公子真是慧眼,不瞒公子,你方才所唱的这首《念奴娇》正是当年我祖父在赤壁所作。”“啊!”古青惊叹了一声,“想不到二位竟是苏子的后人!果真是书香世家!”“哪里哪里,古兄,晚来江上风大,还请进舱内一坐。”“好!请!”“请!”说罢三人便转身进了客舱。“今日我与兄长初到采石,就听闻城里人说起古兄与那龙舵主的切磋一事,着实令小生对二位钦佩不已啊,虽有遗憾未能亲自见到,却有了与二位结交之意,不想今夜荡舟江上竟能结识古兄,实在是小生之幸啊。”言语中颇带有几分谦卑。“子沐兄弟言笑了,能结识苏家之后才是我的荣幸,二位若是不嫌弃,日后与我以兄弟相称便可。”“那自然是极好!”说完这苏子沐竟是起身对古青行了个半跪之礼,“小弟苏子沐,见过古青哥哥!”古青哪里消受得起这等礼节,急忙身手将其扶了起来。坐在一旁的苏筌也是笑着说道:“让古兄弟见笑了,我这堂弟性子就是直爽,完全是没有我苏家历来的儒雅之气啊”“哈哈哈哈......”船舱内传出三人爽朗的笑声,更是为这烟波江面添了几分声色。客舱里,三人便是这样煮着酒畅谈了一宵。 次日清晨,古青便起身,面见虞大人的事宜昨日已安排好,古青亦不想再耽搁了,就辞了苏筌,与苏子沐一起前去拜访虞允文。一夜的交谈,古青对这个出自苏门之后的弟弟也是了解了不少。这苏子沐打小便与其他兄弟不同,叔伯们轮番传授知识时,他总能第一个学会,而本身却又对此缺乏兴趣,十二岁那年,苏子沐与云游至苏州的一位高僧对弈,弈局僵持了三个时辰,最后苏子沐竟以一子的优势取胜。这位高僧对他夸叹不已,在私下传了他一部指法后,方才满意地挥袖而去。自那之后,苏子沐才接触武功,并开始练习这部‘轩辕指’,到今时已有五个年头。 不一会儿,二人便到了虞允文府上,同在的还有丐帮扬州分舵的四大长老,舵主龙馨儿,以及几名护卫。这并不是虞允文排场太大,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以古青这般身手,若是想反水,虞允文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见此情形,古青与苏子沐也不迟疑,便径直走向客堂里,坐在左边客椅上。右边坐着的,是龙馨儿五人。“咳咳。”虞允文打破了僵局,“古少侠来到采石要找虞某,说是带着山东义军的信件,可有此事啊?”“回大人,在下正是受那山东义军首领耿京之托,送信至此以求合作抗金之事。”古青答道。说罢便将信件取出,承给了虞允文。大概半晌,虞允文紧绷的脸上才是骤然一笑,“好啊!有山东义军相助,我等可谓胜算倍增啊,哈哈..”转而又看向古青,说道:“听闻古少侠武艺超群,昨日与龙舵主一战更是难分伯仲,不知可否愿意助我军一臂之力?”龙馨儿闻言颇有几分愧色,昨日之战显然她是技不如人,见此状,说道:“虞伯伯言过了,比起这位古少侠武功盖世,小女子实在相差甚远。”转而又回过头看着古青:“不过有朝一日,我定会打败你。”古青只是淡然一笑,苏子沐倒乐呵地讲起来:“我大哥曾力挫南宫灭,这等本领自然不是常人能比。而龙舵主亦是巾帼不让须眉,比起我大哥只是稍逊一筹罢了,何来的相差甚远一说呢?苏某在心里对二位都是仰慕不已,既是切磋嘛,那自然会互有胜负,这也不必挂在心上。”这苏子沐不愧是苏门之后,讲起话来有理有条,三言两语便将这紧促的气氛化了开来。“是啊是啊。这位公子说的极是啊。”虞允文笑着附和道,“不知这位俊逸不凡的公子是何方人士啊?”“哦,回虞大人,在下乃一江湖小辈,只是随我大哥而来,这名号不提也罢。”苏子沐微笑着答道。这时古青亦站起身来,对着虞允文拱了拱手道:“承蒙虞大人看得起,古某只是一介武夫,此行亦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便不在此久留了,诸位,就此别过。”“这...那虞某就不送两位了,二位请便。”“告辞!”临走前古青还别有深意地看了龙馨儿一眼,龙馨儿也没有回避,同样望着他,二人眼里都是读不出的深邃。正是少年初心终荡漾,桃花满面对春风。 第六章 轩辕剑指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时日已近四月,正是洛阳牡丹欲放时。 告别了众人,古青与苏子沐买下两匹马,未作停留就离开了采石。二人出城后一路向西走,按苏子沐的说法,两军对垒,渡江北上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此时离一年一度的赏花大会已不足半个月,古青很想前去凑凑热闹,最后决定向西绕行,欲在四月初十前赶至洛阳。两个人快马加鞭,半日就行至徽州西境地带,这里已不似采石那般繁华,反是显得有些荒凉,二人又连续走了三四里方才看到一处破庙。 “大哥,徽州西境也是在大宋境内啊,这方圆百里为何如此荒凉?” “我也觉得奇怪,徽州乃是傍江而生,可谓天府之土,这里理应十分富饶才是,可你我行数十里竟不见一处人家,真是怪哉。” 古青将两匹马拴在庙旁,又在周围拾了些枯树枝,苏子沐则在破庙内收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足够两人暂时歇歇脚,此时天色已至傍晚。古青抬头望了眼堂中的关公像,若有所思,好一会儿说道:“子沐,你看当着这关老爷面前,你我正式结拜为兄弟如何?”“好啊!承蒙大哥看得起,小弟正有此意啊!”苏子沐一跃而起,兴奋地叫道。“既为兄弟,日后你我之间便不必如此拘礼了。”“好!听大哥的便是。”说罢二人上前,齐给关公上了柱香,而后退到三步外跪下,手中皆盛了碗酒,齐声朗道: “黄天在上,厚土为鉴,今日我古青,我苏子沐,二人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二人言罢,酒水一口饮尽,又将碗重重摔在地上,以彰显决心。古青长苏子沐一岁,便做了义兄。正是双英始义结,自有紫气东南飞,岂知期年再聚首,又是江湖动荡时。 这一日天色并不晴朗,夜幕也是渐渐来临。二人生了火,半躺在干草堆上闲聊起来。“大哥,今日我们启程之时,那位龙舵主眼里似乎流露出些许的不舍啊,我看她与你倒也般配,你何不留在采石?”“这...你休要胡说,那龙舵主可是当今丐帮帮主的女儿,我古青又岂是攀龙附凤之人?”“哈哈...大哥,在兄弟面前就别摆这幅架子了,这位龙馨儿可是当世美人啊,你怎么就不懂怜香惜玉呢?”“子沐,你再胡言,可别说我欺负你。”“大哥都想对小弟出手了,想必我这是说到心坎里了吧,哈哈哈哈...”突然间古青收敛了笑容,并做了个手势示意苏子沐安静下来。“有人?”“是,而且不止一个,带有刀剑,看来是江湖中人。”古青边聆听边说道。“这天色已晚,想必也是来过夜的。”苏子沐初入江湖,自然都往好处想。“也许吧,不过也不得不防,一会儿看清这几人来意,再见机行事。”“嗯。”苏子沐点了点头。一息之后,只听“砰”一声,这道门被粗鲁地推开,一个满脸胡渣的大汉走了进来,一看到古青和苏子沐,便露出几分不悦之色,转而回头喊道:“头儿,里面有两个人!”紧接着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朝着古青这里打量了一眼,而后又对外面说道:“没事,都进来吧,这百里荒无人烟,想必都是来此过夜之人,互不打扰便好!”说到最后一句时,还刻意加重了语气,显然是说给古青二人听的。所幸这庙堂足够大,古青与苏子沐一直在右侧,这九人进来后便围成一圈坐在左侧,中间还留出了一丈半宽的空地。仔细看来的九人,会发现有八个人着装打扮差不多,又都配着刀,像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而唯有一人坐在靠墙角最里侧,披着黑色长袍,帽子扣在头上,只能看到下半张脸,双手似乎还带着手镣。古青看在眼里,却也犯不着惹事上身,随即躺在干草上继续喝着酒,半眯着眼。苏子沐倒没看的这么仔细,只是觉得靠墙角坐着的人似乎有所不同。“头儿,这都快四月天了,晚上怎生还这么冷?”开门的那位汉子嚷道,“喂,小白脸,你们两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干柴,就把余下的给我们哥几个取取暖如何?”说到后半句这个汉子正看向坐在大堂另一边的苏子沐。苏子沐闻言也连声答应,就抱起木柴朝这几人走过去。“啪啦!”苏子沐把柴火放到九人中间,说道:“就这些了,你们人多,烧两个时辰应该足够。”继而又回身拿了两个火石,“嚓!嚓!嚓!”三声,火光只是一闪而过,并未将柴火引燃。“闪一边去!我来。”那汉子极不耐烦,竟起身一把夺过火石,又顺手将苏子沐推翻在地,“你......!”苏子沐方欲开口斥责,只觉后背被人轻拍了一下,他一回头,正是那名坐在墙角的黑袍人。那人五官长得倒也精致,见苏子沐一回头他便将手里的纸条塞了过去,苏子沐这才发现此人竟是带了手镣。“干什么?”似乎察觉到动静,领头的中年人恶狠狠地喊道,“你回那边去,这里打火用不着你!”闻言,苏子沐愣了愣,心里虽有不悦,可还是踱了回去。“嚓!嚓!嚓!”,又是几声,终于见到一丝火光越来越亮。而另一边,苏子沐也靠墙半躺着,望着那位披着黑长袍的人,方才打开手中的纸条,上面写道:“这几个是匪寨贼人,救我。”“嘶...”苏子沐倒吸了口气。古青这时也睁开眼,问道:“怎么了?”“这...”苏子沐说着便将纸条拿给古青。古青看罢,回头瞄了一眼另一侧的九人,转而又看向苏子沐道:“你怎么打算?”“自然是要救。”苏子沐小声而又不失坚定地答道。“好,那便依你,我今天不想动手杀人,你拖住他们,我去救人即可。”苏子沐闻言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就朝着那几人走去。“谁让你过来的?找死啊!”,那个大汉看着苏子沐喊道。“几位好汉不要误会,在下前来只是想请人去那边坐,夜里寒气重,你们人多,想必这火力也不足够。”苏子沐对着几人拱了拱手道。敢混迹江湖的人又岂会是傻子,这句话无疑是对几人极大的挑衅。其实苏子沐心里又何尝不明白,想救人,那这一战就在所难免,只是在他心里,即便是对恶人,也要先礼后兵。“老子看你是活腻了!”胡渣大汉起身便朝苏子沐抓去,这双大手看着十分有力,而苏子沐倒也不后退,右手食指向前一顶,正点在这只大手手心处,那汉子只觉得手臂一麻,而后这张强健的臂膀竟如残花败柳般垂了下来。“噌儿!”就在这一刻间,另外七人忽地拔刀而起,为首的中年人骂道:“妈的,敢在我麒麟山寨的地盘上撒野,给我砍死他!”说完,七人举刀便齐刷刷砍向苏子沐。这八人也是武功不俗之辈,方才那汉子正是掉以轻心才叫苏子沐轻易得手,这一下八人齐至,十招之内,苏子沐竟是险象迭生!“去死吧!”其中一人喊道,而后一刀劈向苏子沐面门,好在这轩辕指亦是极其上乘的武学,得传于大理六脉神剑,可将内力凝于指间,催发无形剑气伤人。情急之下,苏子沐连出数指,每一指都携裹着精纯的内力,这内力破空而出,作几道剑气,打在八人的兵刃上,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冲上来的八人竟被生生逼退了数步。“这是大理六脉神剑!”“小子,想不到你竟是大理人士!不过碰到我们,你今天便可交代在这儿了!”...几人说罢又是一齐冲了上去,苏子沐哪敢分神,迅速运转真气与八人鏖战起来。时间一长,由于精力的高度集中,三十招之后苏子沐便渐入下风。这时领头的汉子左手一挥,袖中竟撒出些许粉末,苏子沐一个不慎就入了口鼻,顿时身子一软,那汉子也不含糊,凌空一脚正踢向他胸口,苏子沐应声倒飞而出,又听得“嗖!”一声,一道人影窜出,出手将其接住,又在其胸前连点两个要穴,方才将他放在地上。“公子!”这位披着黑袍的人不知何时竟在苏子沐身旁,关切地问道,“这是他们的奇门毒药,名悲酥清风,迎风撒出伴有淡淡清香,中毒之人会全身瘫软,无法发力,我正是中了此毒才落在这帮贼人手里,这位公子你也小心。”方才将这位黑袍人带到这边,又转身接住苏子沐的除了这位青袍公子还能有谁。古青点了点头,示意二人放心。这时,另一边的声音又响起来,“老子早就知道你们不是什么好鸟,敢得罪我麒麟山寨,便只有死路一条!”古青闻言,面带讥讽之色微微笑道:“哦?敢跟本君这么说话,可敢报上姓名?”“哈!你给我听好,我们便是麒麟山寨八堂主,江湖人称‘索命八狼’!看你小小年纪也胆敢自称本君......啊!”这个大汉话音还未落,古青竟突然出手戳瞎了他的双目,速度之快,在场的另外七人还未来得及举刀,这汉子便一声尖叫倒地,痛苦地嚎叫着,两行血泪顺着眼睛流了下来,而古青竟不知何时又站在原地,右手的食指与中指指尖还隐隐一丝血迹。 第七章 殒命问天剑 一朝烟雨春色尽,谁言世间俱英雄。长剑当向秋水诉,颇觉斗量无痕风。 七人面面相觑,眼中说不出的惊愕与惶恐,这青衣的男子不过十七八年头,出手竟是这般毒辣果决。“敢对本君这么说话的向来都是死人。”古青的语气极其平淡,可七人闻言皆是后背一凉。为首的中年人正是头狼,见此情景,怎会坐以待毙?于是走向前去,喝道:“你敢伤我麒麟山寨的堂主,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试问这方圆百里有谁不知道我麒麟山寨的厉害,今天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也注定死路一条!”头狼在战时是绝对不能退缩的,这一番话也会对士气有极大鼓舞。接着,头狼又大喝一声:“兄弟们,迎风刀阵!”话音一落,另外六狼便四散开来,各自站定,舞起刀法,霎时屋内竟起了风,将那两堆火吹的极旺。这时,只见头狼嚷叫一声:“去死吧!悲酥清风!”手袖微抬,一阵香气遍随风飘出,自己紧随着使一招力劈华山砍向古青脑门,躺在地上的黑袍人与苏子沐都不禁失色大叫:“小心啊!”一阵清风吹过,古青站定那里,连衣角也未动分毫,又有迎头一刀挥至,头狼自上径直劈下去,竟好似砍在空气上,毫无触及实物之感,眼前的青袍公子也一拍而散,见此不由得心里一寒,暗道一声:不好!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得身后几声惨叫,待头狼转过身来,才发现身后几人或被卸了胳膊、或断了腿、或缺只耳朵、或被戳瞎双目,周围还有道道残影,出手之人身法之诡异迅捷,名噪一时的索命七狼,竟如同杀猪般在地上打滚嚎叫。见到这一幕的头狼已近崩溃,失去了挣扎的欲望,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种无奈,一种悲哀。江湖上的弱肉强食便是如此,或许之前,麒麟山寨是方圆百里的恶霸,欺压百姓,搜刮民财,无恶不作,就似天王老子一般,而这一刻,昔日曾与自己共享荣华的七狼就像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这等落差无异于从天堂跌下了地狱,头狼的神情已然恍惚,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古青方才的出手,宛如给几人宣判了死刑,而这一幕连苏子沐及身旁的黑袍人都看得呆愣了,一夜无话。 次日凌晨,古青一行三人就离开了庙宇,黑袍男子与苏子沐已服过解药,无甚大碍。对八只恶狼古青并未取其性命,头狼交出解药后更是呆滞了一宿。“大哥,你是怎生避过这悲酥清风的?”苏子沐还是忍不住问道。古青嘴角微翘,笑道:“这悲酥清风虽然厉害,可也不是避之不及,倘若我动时比风还快,这等毒药又能奈我何呢,哈哈哈哈…”朗声而笑,豪气冲天,唯留下苏子沐二人一脸的惊愕。比风还快,这等轻功身法,与妖孽何异? 三人同行数十里,再临江边。一路上黑袍男子倒是有说有笑,只是对于自己的来历,以及得罪麒麟山寨的缘由却是只字不提,只说自己是花姓。对此古青二人也不多问,毕竟行走江湖,多少有些难言之隐,倒也正常。男子长相极其标致,一双眼睛更作妩媚妖娆之色,若只论其长相,比之苏子沐也不遑多让,听闻二人要渡江北上洛阳,竟是面露一丝不舍之色,又即时收敛,古苏二人并未察觉。行至江畔,这位花公子便朝二人拱手称谢道别,随即也不多留,径自骑马向南去了。苏子沐与古青正欲踏上船头,不料被一老者拦了下来。这位老人衣衫褴褛却步伐稳健,披头散发又掩不住意气风发,古青不禁心里暗道一声:高手!苏子沐雅声询问道:“不知老人家何故拦我兄弟二人?”那老者以略显苍老的语气道:“老身拦的是苏少侠,这位古少侠大可登船渡江。”言语时双目微眯。古青心头一惊:老者已知我二人身份,亦不知是敌是友。“前辈这是何意?我和义弟欲渡江北上,不知哪里得罪了前辈?”古青发问道。老者并未回答,只是开口缓缓吟道:“绫罗万象,各有天命。魔咒轮回,只在旦夕。”言罢老者微微转身,竟化作雾气飘然而逝,只留余音在上空回荡。 “喂!要上船的,你还走不走了?”被这喊声惊到,古青方才回过神来,转而望向四周,哪里还有苏子沐的影子?“船家,可看到与我同行的那位公子?”古青焦急地问道。“你说那位白衣的公子吧?刚才你站在那儿可呆愣了两盏茶的时辰,那位公子早已骑马南下了。”传家答道。“这…怎会如此怪异?”古青自顾自发问,越发想不明白。“哎,我说小兄弟,你到底过不过江了?这整个船舱的可都在等你,你要是不过我们这就走了。”船夫说完便收锚启程,刚行几丈远,见古青一跃便又上了船头,眼中仍尽带疑惑之色,船夫心里暗叹道:此真是怪人! 却说此时三百里以东的江面上,宋金交战正酣,战鼓轰鸣,炮石穿空,响声震天。虞允文本一书生秀才,竟也亲自督战。他命令步兵、骑兵都整好队伍,沿江布阵,又把江面的宋军船只分为五队,一队在江中,两队停泊在东西两侧岸边,另外两队掩匿山后。敌军以为采石无兵,及近南岸,见宋军列阵相待,当涂人民观战助威者十数里不绝,方才大惊,可此时已欲退不能,只得前进。几百艘金军大船迎着江风,满载着金兵向南岸驶来。没有多少时间,金兵已经陆续登岸。采石守将时俊率领步兵出击。时俊挥舞着双刀,带头冲向敌阵。兵士们士气高涨,拼命冲杀。金兵进军以来,从没有遭到过抵抗,一下子碰到这样强大的敌手,就都垮下来了。江面上的宋军战船,也向金军的大船冲去。宋水军多踏车海鳅船,大而灵活,而金军船只底平面积小,极不稳便,宋船乘势冲击,就像尖利的钢刀一样,插进金军的船队,把敌船拦腰截断。敌船纷纷被撞沉。不多时敌军便落在水里淹死大半,剩下近半的仍在顽抗。日暮西山,天色暗了下来,江面上的战斗还没有结束。这时候,正赶上一批从光州逃回来的宋兵到了采石。虞允文要他们整好队伍,发给他们许多战旗和军鼓,从山后面摇动旗帜,敲着鼓绕到江边来。江上的金兵听到南岸鼓声震天,看到山后无数旗帜在晃动,以为是宋军大批援兵到来,纷纷逃命。金军意料之外的如此惨败,气得完颜亮暴跳如雷,将怒气全发泄在士兵身上,勒令第二天强渡长江,完不成任务者军法处置。次日,虞允文又派新盛率水军主动进攻长江北岸的杨林渡口。金船出港,宋军用强弩劲射,又使用霹雳炮轰击,大败金军。完颜亮见渡江失败,只得退回和州。采石一战大捷,虞允文并未立时庆功摆宴,反倒是眉头紧锁,连夜又召来了龙馨儿一行人,道:“完颜亮此番兵败,不会善罢甘休,定会率余众移军扬州渡江,对岸镇江口无甚准备,我等需速速前去支援。”众人也无异议,回去收拾了一番。子时刚过,虞允文就带领一支兵马,携丐帮众人前往镇江。 战场不同于江湖,战争是最惨烈的杀戮。 海陵王在前线失利的消息很快传回金国,北方各地义军都揭竿而起,耿亮也在山东聚集了两千人马发动起义。镇守中原的金军本就不多,此消彼长之下,很快溃不成军。为了稳定金军内部,完颜雍在辽阳称帝,并废完颜亮为庶人,同时差使者前往大宋议和。 静夜,瓜州军营,完颜亮正踱步江畔,若有所思,与他一起的是完颜元宜,此时距采石一役已有七日,加之金国内部的变节,完颜亮似乎苍老了许多,也完全没有了初来时的那股威势。穹顶之上,斜挂着一轮残月,好似一把弯刀直指他的心脏。“元宜,你有何打算?”完颜亮问道。完颜元宜稍作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海陵王,你气数已尽,必死无疑,我决不能陪你殉葬。”“哦?”完颜亮淡然一笑,“难不成你想杀我以自保?”完颜元宜没有出声,也没有否认。二人依旧是一前一后走着,直至丑时,完颜元宜突然停下,语气冰冷地说道:“就到这里了,完颜亮,我送你最后一程!”完颜亮亦驻足,转身望着完颜元宜,忽地大笑出来:“哈哈哈哈…想不到我完颜亮英雄一世,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场,真乃天要亡我啊。不过,完颜元宜,你想杀我,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言罢大喝一声,拔刀便朝完颜元宜砍去,完颜元宜也不迟疑,亦挥刀迎上。二人的刀法都走的刚猛一路,“铛铛铛!”三声,完颜元宜的手掌竟震得有些发麻,这次,他错的很远。完颜亮年轻之时,曾为大金第一高手,后封为海陵王,称帝多年,虽不曾上阵杀敌,武功却丝毫没有落下,是实打实一流上阶高手,离绝顶化境只是一步之遥,手中这柄黄金刀,不知取了多少人命才有今日的赤色。“完颜元宜,就这点本事也妄图取我性命,不如今日本王先送你一程!”完颜亮疯狂地吼道,“千斤斩!”将金刀一旋,跃起丈高,一刀劈出,这刀金光湛湛,竟好似变大了数倍,完颜元宜退无可退,只得全力一顶,听得“咣当!”一声巨响,完颜亮的金刀似有千斤之力,完颜元宜被死死压制在下面,双膝已跪入土里数寸,虎口震破,手中鲜血顺着刀柄直往下淌,口中也是憋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完颜亮抓住时机又反身一记鞭腿正踹其胸口,完颜元宜只觉脑袋一懵,整个人又倒飞而出,重重摔在地上,昏厥了过去。“海陵王好身手!”不远处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完颜亮转身吼道:“还有哪个不怕死的都给老子出来!”终于,一个人影慢慢浮现,离完颜亮十步外站定。待看清来人后,完颜亮将手中的刀攥的更紧,咬牙喝道:“原来是你这个叛徒!”“叛徒?完颜亮,你如今已被贬为庶民,又打伤金国将领完颜元宜,你不是叛徒?”辛弃疾接着厉声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辛某今日便替大宋铲除一个祸害!”“来吧!”完颜亮已接近疯狂。 风开始嘶吼起来,扯得营中旌旗“哧哧”作响,江畔上刀光剑影,杀气四溢。两人的功力相仿,竟有些难分高下。五十招过后,完颜亮终于体力不支,额头上的汗珠开始往下淌,口中大喘着粗气。辛弃疾剑走偏锋,一剑疾刺完颜亮心口处,完颜亮金刀在胸前一横,不料辛弃疾这一剑竟是虚招,转而剑身向左一划,完颜亮的右臂立时出现一道四寸长的伤口,未等此剑收回,完颜亮顺势将金刀一记横斩,不曾想这辛弃疾向后一仰,整个身子几乎与地面相平,“嗖”的一声竟从完颜亮胯下穿过,又脚下一点迅速跃起,凌空使了一记流星摘月,完颜亮连战两场,哪里还有气力,方一回头,就觉得天旋地转,而后重摔在地上,眼前还有一具身披锦袍的无头尸体。 问天剑,终无情。 第八章 洞庭湖畔生死劫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完颜亮一代天骄,便如此悄无声息地在世间除名了。 完颜元宜醒来见到完颜亮尸首,竟吓得失声嚎叫起来。待其兵士赶到,便令人处理了尸身,将头颅运送燕京。 去洛阳的一路上,古青还在一直思索那位神秘的老者以及其所述的谶语:绫罗万象,各有天命。莫非这世间真有人能窥探天机?老者放我北上,又要子沐南下,难道这便是我们的宿命?魔咒轮回,只在旦夕。似乎很快要有大事发生,魔咒究竟指什么呢?这位神秘莫测的人又是何身份?为何偏偏要找上我们? 同样疑惑的还有苏子沐,南下的一路上思前想后也得不出什么头绪来,甚至连自己是如何骑马南下的都记不清,只觉得前几日精神恍惚,四天前才逐渐清醒过来。“此时已四月初八,估计大哥已经到了洛阳城吧。”苏子沐自言自语道。他这几日马不停蹄向西南方行进,已到了常德府。进城行之不远处,便是一装修十分豪华的酒楼,名“洞庭苑”。此楼有六层楼阁,其中上三层是客房,下三层除了一楼,二三楼阁都供给客人特殊服务,浴池、赌场、歌姬舞女等应有尽有。“真是一处极乐屋啊!”苏子沐听完一位伙计的介绍后感慨道。“这位公子生的真是俊逸,不知可有雅兴到二楼听小女子弹奏一曲?”一阵娇嫩的声音从一层楼梯处传来。苏子沐循声望去,乃见一女子约二十来岁,称得上花容月貌,气质极佳,身着浅蓝色轻纱,怀抱一把瑶琴十分精致,正对着自己颦眉一笑,后又转身缓缓走上二楼。苏子沐游历不多,可没见过这等美人,在此之前,龙馨儿倒是他所见的唯一一位仙女般的人物,只是此女对古青颇有一番情意,甚至没有多看自己,想到这儿也不禁暗暗自嘲。蓝衫女子前足刚及楼上,苏子沐后脚便到,行至一雅间,这女子方将琴摆定坐下,柔声说道:“让诸位久等了。”苏子沐则在众人之间寻了处席位。女子纤纤玉指,或捻或挑,都显得极其灵动,指尖的功夫着实了得,所奏琴音,始时如江南细雨潜入夜,渐变枫溪林中鸟语香,而后高山流水终难觅,又转塞北铁马伴秋风。一曲奏毕,阁中宾客尚沉慕其中,难以自拔。半晌,苏子沐方开口赞道:“妙哉!姑娘曲风时而悠扬娉婷时而沉郁低靡,每走一弦无不在渐变之中,这等琴艺真是难有第二者。”“是啊…实在是妙……”其他宾客也都分分叫好。女子掩面一笑,说道:“诸位过奖了。”人群中不知谁又喊了一句:“敢问姑娘芳名?”女子闻言微微颔首,气若幽兰,道:“承蒙各位客官高看,小女子姓秦单字一个裳。”“秦裳,《秦风·无衣》有云:‘岂曰无衣?与子同裳。’得两慧字,姑娘好雅的名。”苏子沐笑着称道。听其这么一分析,秦裳倒是被逗乐了一番,摆手笑道:“公子真是学识渊博,我一女儿家哪有这么多学问,误打误撞罢了。”话音刚落,一位紫衣长袍的公子立于门口处声道:“苏公子好生风流,倒在此处调戏起这天下第一名媛来了。”苏子沐定睛一看,这不正是前些日子在徽州救下的那位黑袍人吗!“花公子!想不到你也在这儿。”苏子沐起身兴奋地说道。秦裳却是眉头一皱,似乎对来人很是不悦,既而起身便走,至门口时对苏子沐回眸一笑,又扭头狠狠瞪了这边的花公子一眼,就离开了。正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苏子沐与这位花公子在常德府相逢,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秦裳一走,花氏就带着苏子沐离开洞庭苑,去了另一处客栈,花满楼。常德府最有名气的地方,除了天字号的洞庭苑,就属地字号的花满楼了,二者一南一北形成对峙之势,亦不知这位花公子与这里有什么渊源,竟常住于此。花满楼也有五层楼阁,比之洞庭苑,是少了两分华饰,多了三分傲骨。五层顶阁的一间上等雅房,花苏两人正吃菜饮酒。 “花公子,你我相识一场,苏某还不清楚公子的名讳,不知可否相告?” “叫我花云便可。” 二人吃酒正酣时,忽地那扇琳琅满目的房门被粗鲁地推开,一个伙计极其狼狈,血淋淋地冲了进来,一下扑在地上,满目惊恐,看着花云,口齿不清地说道:“花爷,麒麟...山...寨。”说罢一大口鲜血吐出,倒地而亡。花云拍案而起,大惊道:“不好,苏公子你找机会快走!麒麟山寨这次是倾巢而出了!”苏子沐还未开口,便听到门外一道阴冷的声音传来:“跑?今天一个都跑不了。”紧接两道人影齐至,一个身着灰袍,另一个穿着打扮不男不女,手提一把银剑。若是古青在这里定能认出那灰袍者,正是金龙榜第一高手,金面佛爷蚩飞。原来,蚩飞除了坐镇金龙山庄,还是麒麟山寨的客卿,前些日子伤好之后收到麒麟山寨寨主齐峰来信,请其出山相助麒麟山寨追捕千变银狐花墨昀。与他一道前来的,乃是麒麟山寨副寨主林羽,此人为练辟邪剑法,挥刀自宫做了阉人。“三堂主,你说的可是此人?”林羽阴阳怪气的问着身后的一人,那人正是被古青卸掉一只耳朵的麒麟山寨三堂主狼三。“是,就是这个小白脸!”狼三指着苏子沐咬牙切齿地喊道。花云轻哼了一声,愤愤骂道:“林羽狗贼,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做尽伤天害理之事,定会遭报应!”林羽闻言竟掩面大笑: “哈哈哈哈,报应?千变银狐,你就是再能变,今天也是你的死期!还有这个小白脸,敢管我麒麟山寨的闲事,今日正好一并收拾了。” “大言不惭,花爷上次若不是中了悲酥清风,就凭你手下这几个废物也想抓住我?” “不错,这几个废物是不行,可是有我林羽和蚩飞兄在,收拾你们还不是易如反掌?” “蚩飞?”花云和苏子沐齐声惊道。一个林羽尚且十分棘手,再加上一个金龙榜第一高手蚩飞,花苏二人莫说胜算,就是想保命恐也不易。此刻已容不得多想,花云右手抓起苏子沐,纵身一跃,竟直接从五楼的窗口掠出,待落至三楼高度,花云左手白练往回一甩,正套在花满楼三层的围栏,白练绕着其左臂缠在腰上,左手猛一用力,两人下坠的力道便瞬时减缓了许多,“呲啦”,白练终于经不住拉扯断成两截,苏子沐和花云都忍不住惊叫,“啪嗒”一声,重重落在了花满楼旁的一处屋顶,周围的青砖瓦砾被砸得粉碎。“快走!”花云立刻拉起躺在碎石上的苏子沐朝城外奔去。 “追!”林羽大喝一声。即和蚩飞下至三楼,破窗而出,两道人影施展轻功向花云逃亡的方向追去。麒麟山寨正是以齐峰、林羽二人的姓氏命名,齐峰早年从星宿海一带习得吸星大法,这功法极其恶毒,可吸取别人的内力化为己用,十几年来不知残害了多少江湖人士,此时的齐峰,武功已步入绝顶玄级。林羽亦在八年前修得林家的辟邪剑法,练成后身法诡异,剑法奇快,武功与蚩飞伯仲之间,都在绝顶黄级。江湖的武功修为一般有不入流、三流、二流、一流、绝顶化境甚至绝世臻境。每个境界又按照功力高低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越往后突破的难度越大,许多练武之人受限于资质和功法,终生难以突破一流境界的大坎,至于绝顶,更是难上加难,而能步入绝世臻境的人基本都是上一辈的老不死,这些人或为各大门派镇派高手,或退隐江湖隐世不出,在武林中屈指可数。 苏子沐与花云出城后一路向东,下坠的力道本就让两人受了内伤,加之半个时辰全力施展轻功,此刻二人几乎筋疲力竭,又行了约半柱香时间,苏子沐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翻腾的真气,一个踉跄摔在土里,吐出大口鲜血;花云的情况同样不妙,一路上还带着苏子沐,内力损伤殆尽,刚欲伸手去扶,自己也忽地脚下一软,跪倒在地。苏子沐一抹清泪流了下来,道:“花兄弟,是我没用,连累你了,你若是还有力气就不要管我了,自己走吧。”花云哪里肯走,竟也红了双目,说不出的感动,摇头念道:“是我对不住你。上次在徽州便欠你一条命,此番也都是因为我才把你牵扯进来,苏公子,你对花某的恩情,只能来世再报了。”言罢二人竟是相视一笑,那一刻,生死已淡然。苏子沐慢慢站了起来,深情地凝视一番身后的洞庭湖,依旧是那么碧波粼粼,转而回过头来笑道:“我不过一介书生,能有我大哥和你花云两位兄弟,值了。”花云闻言不禁掩面一笑,亦慢慢直起身,将发簪抽出,顿时那长而不乱的秀发散披下来,再一回头,竟是一绝色女子! “普天之下,你是第一个目睹我花墨昀真容的人。”面对满脸惊愕的苏子沐,花墨昀以极其甜美的嗓音柔声说道。苏子沐只觉浑身酥麻,一时语噎,驻了良久,竟热泪盈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苏子沐得天眷顾,生时能与盖世英雄称兄弟,死前又有绝代佳人伴左右,此生何憾!” “死到临头哪来这么多废话!”一道声音破空传来,接着便是两道人影落在二人三丈开外。“早闻千变银狐乃一绝色女子,苏小子,你还真是艳福不浅!”目睹花墨昀真容后,蚩飞惊叫道。一旁的林羽却极不耐烦,他自成为阉人后,平生最看不惯男女之欢,乃喝道:“少废话,今日我就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说罢便举掌打来,掌风伴着雄浑的内力,两个人皆闭上了双目。三丈远的距离,转瞬即到,就在这时,苏子沐一个闪身挡在花墨昀身前,“嘭!”,这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他后背上,余力穿过身子又击在花墨昀胸前,两人竟是这般相拥在一起飞向身后,没入湖中。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第九章 轩辕剑皇 零落残红倍黯然,双垂别泪越江边。欲知此后相思梦,长在荆门郢树烟。 “敢在我洞庭湖畔杀人,真是好大的胆子!”一道犹如清风吹过的柔和之声响彻在半空,霎时竟震得蚩飞和林羽真气紊乱,翻腾不已。紧接便见远处一位身着白袍仙风道骨的老者突兀地出现在湖中央,踏着镜面缓缓踱来,身形若有似无地一阵模糊,继而又消失不见,下一秒竟是提着两落水之人现身湖畔。 林羽见状,喝道:“什么人,敢管老子的闲事?”老者也没答话,看着蚩飞缓缓说道:“你可以走,他得留下。”一字一顿,仿佛给林羽宣判死刑一样,透射出不可忤逆的威势。 “你说什么?”林羽龇牙咧嘴吼道。蚩飞则眉头紧锁,有些不知所措。 “蚩兄,你我联手,杀了这老贼!” “这……” 见蚩飞已心生胆怯,林羽咬牙骂了一声:“废物!”,随后银剑出鞘,剑身一挺,刺向老者,那白色人影只将长袖一拂,掀起一抹风劲,劲中夹杂着内力,直直地拍在林羽胸前,听得“噗”一声后,整个人竟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洒下一片血雾。蚩飞大惊,又见老者盯着自己,浑身上下开始不住的哆嗦。“还不走?”老人的语气深沉而富有杀意。蚩飞哪里还敢多待,扭头便是一个纵身,向远处遁去。林羽见机,强忍着伤势,亦是一跃而起欲向外逃窜,忽地后心一凉,一道剑气穿膛而过。 绝顶化境的迎风剑林羽,死了! 桂岭瘴来云似墨,洞庭春尽水如天。湖心岛地,石洞之中,静静躺着两人,一男一女,都生的极其迤逦。另有一老者,正在落水男子膛前一阵挫骨刺穴,每枚金针有半尺长,刺入肤下两寸,一个时辰后,老者方缓缓起身,擦拭着额上的汗珠,又取出一红色丹丸,喂与女子服下,随后飘身而去,不知所踪。次日清晨,伴着“咳咳”两声,那位女子醒来。“我是,死了吗?”女子自顾自叹道。转而望向石床另一侧,眼中不由得一喜,声道:“我们还活着!”又急移至男子身前,惊讶地看着刺遍全身的金针。“时辰到了。”不知何时,那老者竟立在洞口道了一句。女子并未察觉身后有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她一阵叫唤。白衣老人嘴角微翘,拂袖一挥,男子身上的金针便尽数拔出,苏子沐忽地直起身,一口黑血吐在地上。“苏公子你醒了!”女子贴切地问道。苏子沐回过神来,看着身旁的花墨昀,过往的一幕幕都浮现出来。徽州时他初被推翻与之四目相对、后受伤倒地又与其扶靠一起、江口别时她曾满目深情、常德府上又共渡劫难,想到这里,泪水不禁夺眶而出,竟一把伸过手将其搂入怀中,那一刻,仿佛天水相接…… 老者没有打断他们,而是静立在洞口,凝望着远处的湖面,眼中思绪万千,似也陷入一番回忆。半柱香后,苏子沐逐渐平复下来,乃与花墨昀一齐走向老者,正欲拜谢。那老人忽地转过身来,将已半俯的二人托起,言道:“不必如此拘礼。”转而又望向苏子沐,笑道:“你倒是无妨,见了老夫理当叩首拜师。”“啊?”苏子沐满脸疑惑道,“叩首,拜师?”一旁的花墨昀也同样诧异,问道:“不知前辈是何方神圣?”白衣老人大笑一声,足有三息时间,而后说道:“老夫姓段,无甚名讳,乃字天涯!” “啊!”花墨昀行走江湖也有些时日,知道的不少,闻言不禁叫道,“前辈您是——轩辕剑皇!” “轩辕剑皇!”苏子沐也惊道,“那轩辕剑指是……” “不错,轩辕剑指正是老夫所创!” 花墨昀连忙拱手称道:“小女子见过段前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再看苏子沐竟是有些呆愣了,花墨昀见状柔声叫道:“苏公子?”被这么一喊,苏子沐倒是回过神来,急对着老者俯身跪下,叩首三次,尊道一声:“师父!”“哈哈哈哈……起来吧起来吧,若不是昨日你用了我轩辕剑指里的身法,那老夫可真就铸成大错了。”段天涯笑道。昨日苏子沐最后那一记闪身,用的正是轩辕剑指里的轻功身法——咫尺天涯。 三十年前,大理段氏出了位绝世高手,名段轩,年不过三十五六,便已将六脉神剑练至大成。而段轩又是极度自负,在牡丹大会上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夸下海口,欲自封天下第一,后又不断挑衅约战各大门派的高手,许多名门大宗的前辈出山依旧不敌,命丧他手,在武林中引发极大公愤。终于,时大理宪宗宣仁皇帝段誉将其逐出大理国,并于史书中将段轩除名。没有了大理国的庇护,段轩独木难支,四处受敌,遂将名讳除去,以天涯为字,闭关五载,在六脉神剑的基础上互通八脉,创出一套轩辕剑指,涵括了轩辕指法、剑法、以及自创的轻功身法,极其精奥,方一出山便威震武林,又以“轩辕剑皇”自居,曾在少室山下以一己之力连挑十二大门派高手,问鼎天下第一。然世事多变,就在次日,一白衣男子手持折扇上前挑战,竟在五十招之内将其打败,段天涯也从此退隐江湖。那男子乍看去只有二十来岁,亦不知从何处来,面貌俊朗,仙气嶙峋,白衣长袍,悬于空中,又以折扇为剑,自上对下与段天涯凌空交手,竟如戏稚童般,天下英雄见了无不惊诧,大呼“剑仙。”待问其名号,男子已无踪际,只留下四字在上空回荡。四字谓何?正是谪仙剑尊。 瑶池仙子别宫阙,月桂嫦娥弃红栏。莫道蓬莱风景好,八百洞庭羡死仙。洞庭的夜也是极美,湖面无一缕风,湖光就如未磨过的玉盘那样洁净,穹顶一轮明月,散发淡淡的光,周围的一切都安安静静。洞庭湖心乃是一处由沼泽湿地构成的小岛,名“云梦泽”,岛上的一处礁石正坐着一男一女。 “昨日湖畔上,你为何那般护我?”女子柔声问道。 “花姑娘惊世容颜,但凡有血肉的男儿见到,都不会让你受一丝欺凌。苏某无能,自知不能护你周全,便只得拼死抵挡,唯盼能换你一线生机,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男子淡然答道。 “真是个傻书生,日后叫我墨昀便是。” “苏姑...墨昀,那麒麟山寨究竟和你有何冤仇?” “麒麟山寨在江湖上尽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前些年我潜入山寨,盗走了一件连城血碧,价值十万黄金,齐峰知道后对我恨之入骨,一直派人追杀。前些日子在岳阳楼,我中了悲酥清风,自知无法逃脱,被抓前书下字条,希望能有人助我脱困。可是麒麟山寨几人飞扬跋扈,恶名太大,江湖中人唯恐避之不及,一路上根本没有机会。后行至徽州境内,见到你与古少侠,方才得救。” “原来如此。”苏子沐长叹一声,又慢慢站起身凝望着天边,“我发誓,只要苏子沐在,你就不会再受欺凌,墨昀,让我照顾你吧。”月是那么皎洁,男子将心一语,就如同拨点了湖中的倒影,水波也漾漾开来。 女子闻言,脸颊微微泛红,继而亦起身娇声道:“得了吧,你这个小书生,日后还是花爷照顾你吧!” “师父可说了,此劫助我破而后立,加上他金针刺穴,如今我已打通任督二脉,此二脉通,则八脉通;八脉通,则百脉通。......” “好了好了,别这脉那脉的,蠢书生,日后可别对我动手就好。” “呵呵,那是自然。” ...... 春风十里,荠麦青青。女子被半搂着腰,额头搭在男子肩膀,四月的夜,依旧有些微凉。 洛阳城,清风客栈。 夜已深,子时的月,最明。窗前,负手立一男子,微仰着头,青布长袍,玉扣锦带,长发如墨,微绾未系披于双肩,微眯一双丹凤桃花眼,轻舒两弯柳叶翘梢眉,一捋殷红点缀在眉心,身后的桌上置有半遮的青面獠牙。晓风拂了半宿的衣角,至卯时,双目豁然睁开,长舒了一口真气。“突破了。”古青声色淡然地喃道。青面郎君,已然绝顶天阶。 第十章 牡丹花期群英会 绝代只西子,众芳唯牡丹。篔筜竟长纤纤笋,踯躅闲开艳艳花。这一天,便是三年一期的赏花大会,每逢此日,江湖各派都会遣人聚首洛阳牡丹山庄,赏花比武。牡丹山庄建庄百余年,底蕴深厚,在江湖上威望极高,庄主骆玄亦是文武双全,人脉广泛,有“小孟尝”和“梧桐夜雨”之称。牡丹山庄内除了尚武台,其余任何地方都明文禁武,若是发现有人在庄内私斗,便会按山庄的规矩施以惩罚。 今年的花期亦是极其热闹,挂名的门派就有不下三十个,其中还有十六个一流大派,未挂名前来的散人更是不计其数。时已至晌午,众人皆受邀来到牡丹大殿。牡丹大会共举办三天,第一天为赏花,在牡丹大殿进行;第二天为比武,在尚武台筹办;第三天是年轻一辈争榜夺名,也在尚武台。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各大门派的兴衰强弱都得看年轻一辈在江湖上的威望,而衡量的标志便是牡丹花会第三日评选的雏凤榜,每一次会选出十个人入榜,入选之人年不过二十六,但不可小于十六,排名不分先后。三年前入榜的十人分别是少林寺了叶和尚,姑苏燕子坞的慕容泽,金龙山庄玉魔南宫玉,洞庭湖散人浪子叶梵,天山灵鹫宫的殷红泪,琉璃山庄江琉璃,琉璃山庄江枫,大理国王子段智兴,江湖散人问天剑辛弃疾以及昆仑山道士虚无子。 牡丹大殿耗资巨大,搭建的十分宏伟,颇有几分咸阳阿房宫的味道,能容大小上千人。此次大会来有五百多名江湖人士,殿内倒也宽敞。大殿的中心大道乃是红毯铺成,从主人席座连至殿门,将大殿一分为二。待诸方来客入席坐定,骆玄亦来到殿中,先是朝着各方势力拱了拱手示礼,接着以其威严的嗓音开口道: “诸位,今日乃敝庄三年一期的牡丹大会,承蒙各路江湖豪杰赏光至此,骆某深感荣幸,尽绵薄之力略备了些酒席,来即是客,赏花,品酒,观舞,还望各位能够尽兴。” “骆庄主客气了,我等既来之,客随主便就是!” “是啊,骆庄主太客气了……” 前来的江湖人中也不乏宿敌仇家,不过谁也不会傻到在牡丹山庄的地盘上闹事,有什么恩怨是非,明日的尚武台即可解决,也不急这一时。 洛阳牡丹真国色的确不是吹嘘,展花台上览给众人欣赏的那一朵朵娇滴滴的仙葩尤物,尽作雍容妖艳之态,自下人们将这大大小小百余盆的极品牡丹抬到屋内后,香气就充斥着整个大殿。客席的某一处,一青袍男子正于座前悠然品着酒,时而抬起头打量一眼正座上那锦衣华袍的骆玄,时而又低着脸若有所思。一日无话,第一天的赏花便在众人的饮酒欢笑声中收尾,所来宾客晚上亦都留宿在庄内。古青被安排到一处别院,这间院子足有十二间上等客房,院里的空间也够宽敞。 “古少侠,这么巧?”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古青定睛一看,乃一女子朝着自己缓缓走来,正是曾在采石交过手的龙馨儿。 “龙舵主,别来无恙。”古青拱手道。 “上次一别十几日,想不到古少侠的气息较之前又强大了许多,小女子真是远远不如了。”龙馨儿打量着古青,继续说道,“后天的雏凤榜,看来古少侠是志在必得了。” 古青淡然一笑,摇头道:“天外有天,争不争榜倒没那么重要,古某此行一来是想拜会一下各路英雄,二来也是为了却一桩私事。” “以古少侠的实力,想做什么事自然能做成,只盼后天争榜之时,能对小女子手下留情。” “龙舵主过谦了。” …… 夜已深了,庭前的一处石桌上,古青还在慢饮着茶。院内有十间屋子住着丐帮的人,龙馨儿也没有久待,早早便回屋睡了,只有院里靠西南角落的两处房间还点着灯,其中一间是古青的住处。子时,另一间屋的房门也轻轻推了开,缓缓走出一身着浅紫色纱衫的女子,行至院中,微仰着面,凝望夜空。一阵轻风拂过,带起一缕幽香,古青竟忍不住侧身而观,但见那女子嘴角一抹笑意,几丝柔发在颊前掠过,脸上雪白的肌肤之中透出一层红玉般的微晕,真是晨露新聚,奇花初胎,说不尽的清丽绝俗。颈中挂着一串明珠,发出片片寒光,更映的人似美玉。半晌,女子方微微侧过身,月辉洒下,映出两弯笼烟眉似蹙非蹙,一双秋波眼盈盈泛光,见有人如此盯向自己,竟不由生出一丝红晕。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古青亦急将目光移回,哪里还敢多望。女子见状,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乃道:“要看便看罢,躲躲藏藏畏畏缩缩,实在是有愧郎君之名。”嗓音娇柔,低回婉转,又颇带几分刚毅决绝。古青闻言,刚入了半口的茶不禁“噗”地吐了出来,更引得女子一阵发笑。他青面郎君何许人也,自得名以来,几时有过这等窘境?继而起身便回,女子也不拦着,依旧负手立在那里,浅笑着道:“本姑娘姓绫,名青鸾,古少侠可好生记住了。”说罢又是悠然一笑,转而继续望向星空。 次日的晨来的很快,这一宿去的也疾。用完早膳,众人便应约去了尚武场。此处场地更是广敞,众人三面环绕而坐,留下尚武台在中央,正北方是观武席,骆玄及山庄的几位长老坐在那里。一切安置妥当后,牡丹山庄青龙长老骆时秋起身发话:“诸位,今天是竞武之日,也是诸多恩怨结算之时,各路英雄皆可上场发起挑战,比武招式不限,一入擂台,不论生死!此刻我宣布,竞武会,开始!” “好!这第一场便有我穆义来打!江家的人,请赐教吧!”一位魁梧的汉子走到台上喊到。穆义,万刀门堂主,曾有个不争气的纨绔儿子穆强。那穆强成天仗势欺人,坏事做尽,而穆义又极其护短,更是使得他无法无天。一年前的一次外出,穆强色迷心窍,玷污了琉璃山庄的丫鬟小琴,事后小琴不甘受辱,投河自尽。江家查出真相后,直接派人将穆强抓到山庄,并施以宫刑,那穆强天生仗着他老子的势头,受此耻辱极不甘心,便接连放了几句狠话,谁知琉璃山庄少主江枫是个性情中人,竟挥剑将其剁成了肉酱扔回万刀门前。穆义岂能容忍?可又顾忌到琉璃山庄的势力太过强大,因此才一直隐忍至今。如今满目的复仇之火,穆义第一个要挑战的自然是江枫。 “好!去年宰了条赖狗,今日小爷不介意再宰一条老狗!”江枫不顾几位老者的阻拦走上台回应道。 “你这小儿好生狂妄,丧子之痛,老夫今日也顾不得以老欺少了!” “你这老狗真是话多,拿命来吧!” 话音一落,江枫的剑便已出鞘,同时出鞘的还有穆义的刀。万刀门的刀法讲究一刀万劲,而穆义此时已练到一刀百劲。琉璃山庄则有两样绝技足以笑傲江湖,一是庄主江百川江大侠自创的一套三路剑法,曰江氏三绝。二是江夫人的成名武功“琉璃手”,由少林七十二绝技的金刚手演化而来。巧的是,江百川得一儿一女,江枫极精于剑法,“琉璃手”未能大成,而江琉璃恰是相反,更擅掌法,剑法平庸,兄妹俩一齐出现时,才算把江家的武学完整展现出来。 场上,二人已交手五十余招,你来我往,难分高下。穆义抓住机会脚下用力一点,将距离拉开数丈,而后一刀隔空劈出,刀劲来袭便如百刀齐至,威力极大。江枫又岂是泛泛之辈,乃跃起半空,大喝一声:“映花剑!”顿时剑尖汇满了剑气,一剑刺出,颇有所向披靡之势,直迎向那百道刀劲,不断迸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终于,那剑气抵敌不住,正欲消散之时,林枫剑锋一转,将剑尖点地,又骤然荡剑而起,凌空一划,几道剑气亦破空斩出,瞬间便将残余的刀劲击散,刀剑相碰,在空气中震起阵阵涟漪,观战的人无不拍手叫好。 “江氏三绝,映花映月难应人,你方才使了两式,第三式号称从未有人见过,江小儿,你若是还没学成,那下一刀便是你丧命之时!” “老狗休要狂妄,对付你,这前两式足矣!” 穆义冷哼一声,再未说话。接着,只见他双膝微弯,全身真气汇于刀背上,大喝道:“一刀千劲!”随即拔地而起,一记劈砍,直奔江枫,那刀上劲力太强,几乎要在空气中磨出火花。场下江家的人见状都大呼不妙,江琉璃也在一旁惊叫道:“哥哥小心!”江枫脸上亦满是惶恐,那刀劲爆发出的威势仿佛将其锁定在那里,难以动弹,“轰隆”一声巨响,碎石震起丈高,众人无不瞪大了眼睛观望。待尘埃散尽,场中现出一名持刀的壮汉,这一刀没入地面半尺,险些将地石砍塌,穆义此番不惜强行提功,早已经脉尽残,即便是不死日后也难再恢复功力。不知何时,穆义上空已布满人影,乍一看,那人影竟全是林枫!细数起来怕是有十来个,围绕在穆义上空方圆两三丈处,还有一个悬于正顶,接着便一道声音响起:“难——应——人!”话音一落,全部人影尽数一记映花剑刺向中间的穆义,穆义此时已再无还手之力,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噌噌”几道剑身洞穿肉体之声,万刀门堂主穆义,被年仅二十二岁的林枫万剑穿心! 江湖事,江湖了。 第十一章 青面郎力挫群雄 半斛酒,几人愁?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有点意思。”坐在西侧的紫衫女子笑道。 “林枫不愧是雏凤榜上的人,实力果然不俗。”坐在其身旁的另一位白衣女子道。 “本姑娘说的是剑法,林枫那点功力太不够看。”紫衫女子继续说道,“古公子,你觉得呢?” “这…自然是不及绫姑娘。”古青支吾了半天。方才说话的紫衫女子正是绫青鸾,白衣女子自然是龙馨儿。古青的性情本也桀骜异常,可自打见了绫青鸾,竟是时时被她牵制,龙馨儿也是说不出的诧异。 “三年前争雏凤榜时,除了浪子叶梵已步入绝顶黄级,少林寺了叶和天山的殷红泪在一流天级,其他几人的修为都在一流地级以下,看来这往届的雏凤榜不过如此嘛。”绫青鸾娇声说道,言语中颇有几分不屑。 “听说为了此次争榜,除了虚无子和了叶,有六人都闭关一年以求突破,也不知道如今到了哪种境界。”龙馨儿分析道,“洞庭湖散人叶梵今年二十有七,故已无缘此榜,问天剑辛弃疾一心从军,怕是也不会来了。看方才林枫的身手,亦是刚步入绝顶黄级,才勉强使出那一招‘难应人’;姑苏慕容泽、玉魔南宫玉实力只比林枫强上一筹;大理段智兴、河北江琉璃功力相当且不及林枫,所以如今能对绫姑娘构成威胁的,怕是只有天山的殷红泪与这位古少侠了。” “南宫玉的命留不到明天。”古青冰冷地说道,言语间透射出极重的杀意。只待那林枫一走,便见一道青影闪掠到台上,在空中划过一弯弧线,速度之快,不仅令场下之人瞠目结舌,就连观武席上的骆玄都吃了一惊,身旁的几位长老亦连声称赞。此时,尚武台的中央正立一青色人影,脸上半遮青面獠牙,随即大喝一声:“青面郎君在此!”“嘶……”场下众人一听见是青面郎君,反响极大。金龙山庄来的一行人无不面露骇色,只有南宫玉双目圆瞪,杀气肆掠,竟也在人群中飞身而出落入台上。 “古青!你终究是来了!今日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就凭你南宫玉,还不配。”古青慢慢摇着头说道。 “那再加上本寨主如何?”一道吼声传出,接着便是一名身着赤袍的中年男人几个闪身掠到南宫玉身旁。 “这…怕是不符规矩吧。”观武席上骆时秋起身喊道。 “无妨,今日凡跟我有过冤仇的,大可以全上来做个了结!”古青声道。至此,骆时秋亦没再多言,遂退回席位上坐下。 “既然你如此狂妄,那本公子也来助我南宫兄一臂之力!”言罢,又是一道人影飞出,身法极其轻灵,一个点地落在南宫玉右侧。 “多谢齐叔叔与慕容兄弟。”南宫玉对两位来人拱了拱手道。那赤袍者微微一笑:“贤侄不必多礼,贵庄的忙我自会出手相帮,况且这厮与我麒麟山寨也颇有一番过节,于情于理我都该站上来。”南宫玉另一侧站着的正是慕容泽,亦只有二十一个年头,比南宫玉稍小一岁。 “在下姑苏慕容泽,兄弟有难,自然拔刀相助,古青,你既敢夸下海口,就休怪我不客气!”说话的男子一身华装锦袍,手里提着一柄长剑。 “诸位,今日实在不是我等要以多欺少,而是这古青太过狂妄,若是不给他点教训,实在难啖下这口恶气!”齐峰对台下的人言道。行走江湖,很多时候名声最重要,三个打一个的事要是传出去,就必遭天下人笑话,除非是名正言顺,就如此时,古青挑衅在先,那三人便可以无甚顾忌了。 “卑鄙!”龙馨儿在座上喃道。绫青鸾只是嘴角微翘,依旧若无其事地在那儿细品着茶。 场上的气氛开始紧张,四人身上都开始散发着威势。突然,南宫玉动了,只见他身子一闪,举掌便杀了过去,慕容泽也在同一时间长剑出鞘,剑身一挺刺向古青。面对气势凶猛的两人,古青丝毫没有躲闪,任凭二人一掌一剑袭至身前,接着,二人的掌和剑竟在其身体上直接穿了过去,没有沾到一丝血肉,慕容泽大呼一声“不好”,而后便觉得一股杀意从头顶上袭来,随即下意识地将剑身往上刺去,南宫玉也举掌打向上空,令他们诧异的是,掌和剑竟是再次打在空气上,还未来得及将招式收回,南宫玉就感觉左侧有一股强大的劲力袭来,重重地击在左肋上,迸发出骨头碎裂声,伴着一声惨叫,南宫慕容两人身体皆侧飞而出,摔到三丈外的地上,南宫玉更是“噗”地吐了一大口鲜血,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古青出手时向来凶狠无比,这一记鞭腿亦是用了十成功力,竟直接将南宫玉左侧的肋骨尽数踢断。慕容泽只被这股力道强带出数丈远,并未受伤,遂急忙起身,点了南宫玉几个要穴来缓解痛楚。还站在台前的齐峰有些难以置信,然而容不得他多想,古青已欺身而至。“臭小子,莫欺人太甚!”齐峰喝了一句。随即举掌相迎,“砰”的一声,四掌相撞,空气中劲力四射,二人并未一触即分,反而各自站定,内力不断地汇向双掌,绝顶玄级的齐峰竟与刚刚步入绝顶天级的古青比拼内力,常人看来,这不异于自寻死路。正当齐峰的内力被尽数压制回体内时,突然暴喝一声:“吸星大法!”,顿时古青的内力开始疯狂地涌向齐峰的经脉,没入丹田。凡练武之人,丹田只能承受自己的内力,一旦有外来者入侵,便会与体内原有的内力相冲,若是不能及时将外来内力逼出来,轻则会撕扯经脉,重则破毁丹田,致人死地。吸星大法却是反其道而行,甚至能够强行吸取对手的内力并融入丹田化为己用,可谓极其恶毒的功法。古青发现时自知内力已难以收回,反而更是加大掌力,欲将齐峰的双掌震开。随着内力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齐峰很多处经脉承受不住这股强大的冲击力,开始出现断裂,剧烈的真气冲击,使得全身经脉不断发出阵阵剧痛,齐峰的面部也变得异常狰狞,倘若此时撤手,就会被侵入丹田的内力反噬,轻则重伤,重则真气紊乱暴毙而亡。古青此时的脸色亦有些苍白,内力的不断外泄足以让他功消人亡。两人便这么僵持着,时间越长,齐峰的脸庞越是扭曲,古青的修为已达到绝顶天阶,丹田与经脉相比于齐峰要宽广太多,若是一直如此,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在古青功力耗尽之前,齐峰的丹田被撑破,爆体而亡。想到这里,齐峰已无路可走,遂将希望寄托在慕容泽身上,此时古青已分身乏术,只能任人宰割。慕容泽看清了场上的状况,也不迟疑,剑锋一挺便刺向古青后心,所谓江湖险恶,正是如此,有时并非实力不济,而是人心太过险恶,防不胜防。千钧一发之际,忽地一件白色物体破空而来,直取慕容泽首级。感受到逼人的寒意,慕容泽不得不剑锋一转,将飞来物砍得粉碎。再一看,袭击自己的正是一只茶杯。“是谁?给我站出来!”慕容泽吼道。话音刚毕,便见一道紫色人影飘身而至,挡在古青身前。 “来者何人?胆敢管我慕容泽的闲事!” “本姑娘姓绫名青鸾,江湖人称紫霞仙子!” “这就是紫霞仙子……” “紫霞仙子,果然是位大美人啊!……” …… 台下人见状无不惊叹于绫青鸾的美貌,分分议论。慕容泽也是一怔,眼前的女子的确是他平生所见最美之人,不禁心头一荡,语气也放缓了很多,道:“那不知仙子为何要拦我?” “慕容泽,难道你慕容家只会耍偷袭这样的小手段吗?”绫青鸾丝毫不给他留情面。 “你……识相的话最好乖乖闪开,我慕容泽不想对女人动手!”慕容泽也厉声说道。 “就凭你?”绫青鸾颇带几分不屑地笑道。接着,慕容泽便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自这女子身上散发出来,那是一股内力外放的威势,直逼慕容泽心口处,一时竟压的他难以喘息。这一刻,慕容泽才发现自己的实力是那么的不济,倘若女子真动起手,即便他使出斗转星移这样的家传绝学,也绝对撑不过十个回合。场上四人就这样两两相对,约一炷香后,齐峰终究是难以承受来自古青体内的真气,急欲撤功,猛地将掌上的内力收回,顿时古青掌内还在不断汇涌的真气疯狂冲进了齐峰体内,所行之处,经脉尽断,最后直接袭向丹田,暴戾地肆掠、撕扯起来。古青见机,亦不顾体内的伤势,饱含内力的一脚,径直踹在齐峰的小腹,齐峰口中一声惨叫,身子便如脱兔般飞出台去,在空中留下一阵血雾,落地后七窍流血,丹田爆碎而亡。似乎在同时,慕容泽也招架不住那股凌厉的威势,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绫青鸾见此方才敛息收功。 身在江湖,便免不了杀戮。 第十二章 紫霞神功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原本场上的四人,已经一死三伤,可竞武仍未结束。古青极力压制住体内翻腾紊乱的的真气,一边迅速运转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来疗伤,一边朝着南宫玉走去。由于封了几个大穴,此时南宫玉正盘腿坐在地上运功调息。见到古青的逼近,台下金龙山庄竟又有两人一跃而出挡在南宫玉身旁,这两人便是金龙榜第四和第五,火头陀金焱,水头陀金淼,功力都是刚突破到一流天阶。 “金焱,金淼,你们识相的话最好不要插手。”古青冷声道。 “古青,我兄弟二人自知不如你,可如今少主有难,你又是重伤在身,若真动起手来,怕你也讨不得好。”金焱说道。 “那便试试,今日南宫玉必死!”古青大喝一声,身影也暴射而出,直奔三人。金焱金淼也不含糊,左右出掌,古青亦两掌相迎,“砰咚”,四掌相交,古青只觉得左臂一股寒气侵袭而来,而右臂一股热流奔腾而至,这一阴一阳的真气汇入体内,不断冲撞,本就身负重伤的古青这时更是真气紊乱,伤上加伤,再也忍不住,喉咙一甜,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南宫玉见此情形,眼中闪过一抹寒芒,随即暴跃而起,一掌劈向古青面门,金焱金淼原本只各出了一掌,这时也都举起另一只手直击古青胸膛。三掌齐至,而古青双手无法撤回,遂将丹田一沉,嘴角不知怎地露出一抹阴笑,南宫玉正要一掌击中,忽地古青一声暴吼,丹田里的真气尽数调动,竟从口中呼啸而出,声如巨龙撞钟,直击向南宫玉,那金龙山庄少主霎时被震得肝胆碎裂,身子如断线之筝朝后飞去,摔出三丈有余,再也没有动弹。金焱金淼顶住了音功,两掌一炎一寒正中古青的胸口。那身后的青色长袍被强大的劲力撕成了碎片,而古青仍死死顶在那里,未动分毫,转而又是一声仰天大啸,体内真气暴掠而出,化几条巨龙,那股浩势所向披靡,瞬间将金焱金淼两人全身的经脉震得粉碎。 “不要命了吗?”绫青鸾大喊一声,身影一晃便出现在青袍男子身后。古青方才的招数,乃将丹田中所有的内力挥发殆尽,加之自己的伤势以及炎冰之毒,没有不老长春真气护体,此刻已经奄奄一息昏厥过去。绫青鸾急探出手在其身上各处要穴连点,而后带起他身形一闪,掠出了场外,几息便消失在视野中。 …… 亥时刚至,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吱啦”,一间房门被轻轻推开,缓缓走出一位紫衫女子,还不时擦拭着额上的汗珠。 “绫姑娘,古公子伤势如何了?”见到绫青鸾出屋,龙馨儿略带关切的问道。 “我带他回来,原想着能保住性命就已不易。可他的内功心法很是奇怪,竟能与我的紫霞神功相互融合滋生,只一个时辰,丹田里就陆续产生恢复了三成内力,已能自行运转疗伤了。” “融合滋生?这…莫非古公子所练的也是紫霞神功?” “不像,却又有些许相似之处,在疗伤护体上都具有奇效。今日若不是本姑娘,怕是他有九条命也救不回来。”绫青鸾忿忿地说道,“也不知是何故,我不想看到他就这么死了。” …… 次日一早,龙馨儿一行人便离开这处院子去了尚武场,留下绫青鸾一人照顾古青。“绫姑娘,古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古青醒来吃力地说道,“我体内经脉尽毁,不知姑娘可否再助我一臂之力?” “你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姑娘的功法可助我快速恢复内力,待我施展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将需要大量功力来重铸经脉,还望姑娘在此期间不要收功,以助我体内真气生生不息。” “你的命都是本仙子救的,现在又要靠本仙子来帮你恢复功力,这可是恩同再造啊,你可想好要怎么报答我?”绫青鸾娇声调侃道。 “等我报了家仇,我这条命你拿去便是。” “本姑娘好不容易才救了你,要你的命作甚?我要你好生报答我。” “好,待我杀了南宫灭,便誓死追随姑娘,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冥顽不灵,谁要你追随了。也罢,此次权当你欠下我两个人情。”说罢,绫青鸾不禁颦眉一笑,更是衬的那张绝色无双的脸,深深地烙在古青的心头。 再未多言,古青坐起身盘腿运功,绫青鸾亦盘腿坐在他身后,双手抵住他的后背,将紫霞真气源源不绝地送入古青体内。随着功法的施展,古青控制着这些不断孕育新生的内力疯狂地撕扯着一些稍稍完好的经脉,那疼痛绝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只是古青没得选择,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现在经脉重铸,那么一切都得从头开始,依靠着生生不息的不老长春真气,开始重新修复一条条离碎的经脉。 古青全身都在颤抖,不仅仅是撕碎经脉的疼痛,这经脉重筑同样痛楚无比。于此同时,还得保证自己专心致志,否则一旦出了差错,那么同样只有死路一条。这或许就是强行返老还童的弊端吧。随着一条条经脉成形,古青体内的功力也是不断地消耗,而且非常迅速,间接极大地损耗着绫青鸾的紫霞真气,想到这里,古青更不敢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一条条经脉重铸,容不得一丝的差错,古青将自己的心神全部投入了其中,到后来就算是剧烈的痛感都已忘却。当最终将那破损的丹田完全重铸之时,绫青鸾体内的功力也刚好消耗殆尽。接着,古青便身子一歪,倒在她身上,绫青鸾此时也浑身虚脱,眼前一黑同样晕厥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龙馨儿携丐帮帮众回到了住处,见二人的房门紧闭,屋内又无声响,出于本能,龙馨儿推门而入,随后便看见房中“香艳”的一幕,竟不由得生出几分醋意,满脸不悦地走出房外。龙馨儿一众是卯时三刻前往尚武场,酉时而归,此时的天色也暗淡了不少。半个时辰后,朦胧之中,绫青鸾渐渐苏醒。见古青还躺在自己身上,倒也没有急着推开,反而是仔细观详了起来。 “咦?重铸经脉怎还让他身形变小了些?”绫青鸾惊诧道。继而又拿起古青的左手,把了把脉,这一把更是增添了几分疑惑,“这…丹田与经脉皆已完好,却唯独没有一丝内力,真是奇怪。”言罢,便也没再多想,乃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取出一粒九转还阳丹,咬成两块,一半自己服下,另一半送入古青口中,而后就留他一人平躺在那里,自己起身离开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月下,绫青鸾的箫声徐徐飘远,摄魂夺魄般幽美凄绝 ,惹人心生怜爱。 “紫霞仙子好曲艺,看仙子醒后气色欠佳,想来是为古公子疗伤耗费了不少的心神吧。”龙馨儿缓缓踱来言道。 “龙舵主莫不是心生嫉妒了?”绫青鸾宛声应道,“对了,今日争名雏凤榜,南宫玉已死,慕容泽重伤,辛弃疾、叶梵又不在,不知入榜的是哪几人?” “我何来的嫉妒?”龙馨儿辩道,转而又言:“说起雏凤榜,倒是有件新鲜事,四大长老评选时,除了今日前去的争榜之人,骆庄主还把昨天的竞武以及江湖传闻也算上作为参考,最后得出新榜且做了一番排名,十人分别是青面郎君古青、紫霞仙子绫青鸾、灵鹫宫圣女殷红泪、丐帮扬州分舵主龙馨儿、少林寺了叶和尚、琉璃山庄江枫、姑苏慕容泽、琉璃山庄江琉璃,千变银狐花墨昀,洞庭湖散人琴魔秦裳。” “骆玄也不过如此嘛,没打过怎么知道我逊于古青。他青面郎君不过刚刚步入绝顶化境天阶,境界尚未稳固,不然何至于被慕容泽那几个蟊贼重伤?本姑娘如今也是绝顶化境地阶的巅峰,动起手来,恐怕未必会输。”绫青鸾侃侃道来,颇带有两分不服。 “紫霞仙子言之有理,是骆某粗判了。”一道人声从门外传入,紧接着便是一锦衣加身、精神抖擞的中年男人缓缓走了进来,对着院内的人拱了拱手示礼。 “骆庄主” …… 众人皆对来人拱了拱手回礼道。来人正是牡丹山庄庄主骆玄。 “不知骆庄主到此有何贵干?”绫青鸾率先问道。 “紫霞仙子方才所言之事确有道理,骆某会再作考虑,此番骆某来此,是想看看古少侠的伤势如何了,敝庄内也不乏大夫郎中,如有需要可以让骆某尽尽绵薄之力。” “方才那番话实在是无心之言,骆庄主就别记挂了。古公子这边受了极重的伤,除了本姑娘,没人能医的好,只是需要在贵庄留宿些时日。” “能有雏凤榜两位第一高手入住敝庄,骆某自然是荣幸之至。这样,我即刻吩咐下去,两位明日便移居我山庄内阁,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那就有劳庄主了。”绫青鸾拱手称谢道。 …… 次日,牡丹山庄雏凤榜昭告武林:“本届雏凤榜立下新规,入榜人选及排名由我山庄诸位长老合议考察择出,此届十人分别为:‘青面郎君古青、紫霞仙子绫青鸾并列第一,余下八人为灵鹫宫圣女殷红泪、丐帮扬州分舵主龙馨儿、少林寺了叶和尚、琉璃山庄江枫、姑苏慕容泽、琉璃山庄江琉璃,千变银狐花墨昀,洞庭湖散人琴魔秦裳。’真可谓是天下英雄出我辈,此武林之幸也。” 第十三章 祸起太玄经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李白 赏花之期一过,各路江湖人士也未作就久留,一大早便都收拾行李打道回府了。绫青鸾带着尚未苏醒的古青应邀住进了牡丹山庄内阁的一处庭院,院里装潢的十分雅致,奢华而不失气节,此外,院中还设有桃园、牡丹园、观光亭、藏书阁及练功房。骆玄还特意让人将院名改为“紫霞仙苑”,可谓是用心之至。住进这里的第三日,古青方才醒来,身形和功力都恢复了三成。古青身形变小的事,只有绫青鸾一人知晓,几日来她也未曾让其他人看到古青。而对于‘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古青亦没有隐晦,将整门功法尽数告知于她。 “我说古少侠,你现在欠我的可真是不少啊。”绫青鸾悠然说道,“本姑娘把你从死人堆里救了回来,此为其一;你报仇心切,本姑娘为帮你重铸经脉不惜功力大损,至今还未恢复,此为其二;前几日,本姑娘又喂你吃了半粒九转还阳丹,使得你的修为大有精进,原本需要三十日才可恢复的身形与功力如今只需十日便可完成,此为其三。你古青欠我三份人情,方才你将‘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尽数相告于我,亦算是传功之恩,如此便抵消一份了,还剩两份,你可有异议?” “绫姑娘对我恩同再造,你说什么我自然没有异议。”古青恳切地说道:“只是,你刚才说喂我吃了半粒九转还阳丹,可是那‘百万黄金终难觅’的九转还阳丹?” “怎么,你以为本姑娘说的是假话?”绫青鸾娇声道。 “那倒不会,只是在下从未见过此丹,想不到这世间还真有这等仙丹妙药,姑娘出手真是阔绰。”古青感叹道,“如此一来,我的修为便在绝顶化境的天阶稳固了不少。” “你现在倒是好了,只需七日便可恢复全部功力,甚至还能精进不少,本姑娘为了助你,功力险些耗尽,即便服下半粒九转还阳丹,也至少需要三十日才能痊愈,这段时间你我便住在这里,切莫招惹是非。” “也好,那便等你功力恢复了,我再去金龙山庄做个了结。” ...... 接下来的二十多天,两人便一直住在“紫霞仙苑”,期间,骆玄前来拜访过古青两次,二人切磋棋艺,讨论武学,相交甚欢。这一日傍晚,几名在外打探消息的哨子回到庄内,带来了一道足以改变古青命运的消息。几人将此消息告知庄主骆玄后,骆玄亦连夜赶去“紫霞仙苑”。此刻,院内的亭中正坐着一男一女。 “今天的哨骑回来,说南宫灭已经昭告天下,十六年前他灭你古家满门,是为了搜寻一本《太玄经》。”女子急切地说道。 “《太玄经》?可我没听说过啊。”男子疑惑道。 “你当时只有两岁自然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南宫灭最后也并未得到此书,他敢将这一消息公告天下,那便说明是确有此事,否则,凭他南宫灭还没那么大胆敢欺瞒天下人。” “不错,南宫灭已与我不共戴天,想必是弄清了我的身世,才将此秘密公之于众,到时候各路江湖人士必来寻我求书。南宫老贼此举,是欲借天下人之手将我除去。” “这么说来,怕是此地亦不宜久留。” 话音刚落,骆玄便带着四大长老来到院中。“古少侠,绫姑娘,不知骆某有何怠慢之处,使得两位欲不告而别?”骆玄依旧以其深沉的口吻说道。“骆庄主热情好客,我二人深感荣幸。只是,最近江湖上关于古某的谣言四起,留在贵庄怕是多有不便。”古青淡淡地说道。“古少侠,你信得过骆某吗?”骆玄语气诚挚地问道。“那敢问骆庄主,信得过我吗?”古青反问道。骆玄沉寂了半晌,方才开口:“信得过!”古青亦点了点头,道:“那便不瞒庄主,当初我古家被灭门之时,在下只有两岁,因生母以身相护,才得以捡回这条命。至于《太玄经》,更是从未听说过。”骆玄闻言眉头一皱,转而又说道:“恕骆某直言,古兄弟,你不过十八岁,年纪尚轻武功修为却已达到大化之境,今日纵使骆某相信你没有《太玄经》,怕是日后到了江湖上,你依旧免不了被人追杀的命运。”“骆庄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这段时间在贵庄也一直有劳您记挂,此次出了这等事,古某自然要自己承担,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得走一遭。”古青的语气十分坚决。言罢,骆玄一行五人又是一阵沉默。约半柱香后,骆玄才缓缓开口问道:“当真要走?”古青也不犹豫,朝着骆玄拱了拱手道:“骆庄主,后会有期。”说完便带着绫青鸾一齐离开了山庄。两人走后半盏茶时间,骆时秋才开口道:“庄主,方才为何不拦住他们?”骆玄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问。 古青二人出了山庄后,小心翼翼地向南行了二十余里,方找着一处山洞歇息。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绫青鸾问道。 “不知道,但我还是想先去金龙山庄。” “你要找南宫灭报仇,他又岂是傻子,恐怕此时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你去。” “可是,我还有其他的路吗?” “你再仔细想想,传你武功的人,当真没有向你提起过《太玄经》?” “传我武功的人,李老祖...太玄经...太玄,太...玄,谪仙剑尊,李老祖的剑法叫太玄剑,莫非这《太玄经》在蓬莱仙岛?!” “既然有了线索,也不急这一时,我倒是也知道一个秘密,你且随我前去大理无量山,那儿有个地方安全得很,绝不会让任何人找到,你又精通阵法,恰好可以助我破了洞中的石阵,到时无论里面有什么宝藏秘笈,我都共享于你。” “这……” “不要犹豫了,我们现在拴在同一条船上,等你拿到《太玄经》,也要答应让我借阅一番。” “如此也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便依你,我们先去你说的无量山。” “好,不过可不能就这么去。”说罢,凌青鸾在包袱中取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古青不解地问道。 “帮你易容,我们这样走路,还不得让人逮个正着。”凌青鸾边说边开始在自己脸上易妆。 约半个时辰后,二人都完成了易容,凌青鸾的技艺也确实高超,整个流程做完,绫青鸾看上去犹如四五十岁的村姑,脸上还爬了不少皱纹;古青更如同花甲老者,须发尽白。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禁“噗嗤”一笑,进而又将外套抛却,换了身麻布衣服,乍一看,还真与村里的老叟极似。 次日凌晨,两人即动身出发,一路向南。行至许州,于集市上购了两匹马,也不作停歇,便继续前进。南下一路上,几乎每行几里,就会见到一伙江湖人士,他们所谈论的内容也大致相同。这次《太玄经》的秘密,甚至让许多名门大宗都在暗地里出手了。绫青鸾不愧是聪明绝顶之辈,中原及北方的江湖各派,全都围绕在洛阳到徐州一线上,在他们看来,古青离开牡丹山庄最大的可能便是要去找南宫灭复仇,因此在这一带聚集的武林人士最多最杂,其中甚至不乏星宿海圣毒殿、琉璃山庄这样的大派以及魔教大宗万魔堂、幽冥教。南方武林上至姑苏慕容家,下至青城、点仓派也都参与了《太玄经》的争夺,南宫灭这一语,殊不知带来的是整个武林的动荡。 所谓一入江湖岁月催。转眼间,苏子沐已在‘云梦泽’待了三十多日。这期间,段天涯每日都会亲自来指点他一番,以引导其疏通穴位,拓宽经脉与丹田。来此之前,苏子沐本身已习武五年,虽其经脉尚未打通,但凭借轩辕剑指功法本身的精妙强悍,亦足够媲美一流黄级的高手。而此时其体内又百脉皆通,一个月的修为精进,苏子沐已步入一流天阶,实力直逼花墨昀。 “墨韵,听说此次你和秦姐姐都被列入雏凤榜了,当然,还有我大哥。”苏子沐见花墨昀回来,高兴地说道。方才他所言的秦姐姐,正是一个月前在常德府洞庭苑遇到的秦裳,原来这洞庭苑的背后也是一方江湖大势力——隐世不出的洞庭湖散人。洞庭湖共有十三位散人,依次是“贫道恶僧、浪子富翁、棋王药圣、丹青书生、琴魔无衣、戏子无情、铁匠猎手、屠夫最横。”十三者乃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各有自己的府邸及势力,他们或是逃难至此,或是师承于此,皆受命于轩辕剑皇段天涯,五年前云游苏州,与苏子沐博弈的高僧正是棋王,法号黑白子。 “古少侠此次在牡丹大会力挫群雄,连麒麟山寨的齐峰、金龙山庄的南宫玉都命丧台上,我可不敢跟他相提并论。”花墨昀撇了撇嘴继续道,“不过,我今天听到一则关于你大哥的消息,怕是他如今的处境十分不妙。” “什么消息?我大哥怎么了?”苏子沐神情焦急地问道。未等女子开口,石门外一道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传来:“《太玄经》!”接着便是一道白影飘身进洞。 第十四章 江陵会战十三英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太玄经》为何物?”苏子沐见到来人,不解地问道。 “此经,乃是汉朝人扬雄毕生所著,极其渊博,相传若能得此真经,参悟其中的武学,便足以纵横天下,一统江湖。”老者慷慨地说道。 “那跟我大哥有什么关系?”苏子沐依旧满头雾水。 “南宫灭已经昭告天下,十六年前他勾结金人灭了古家满门,名义上是拥金入关,实则是以此为由,去古家搜寻《太玄经》,可当年却也没有找到。此次古少侠在牡丹花期大显神威,江湖各路人士也都深信他身怀此经,听说就连魔教的人都出手了。”花墨昀解释道。 “师父,难道您也想对我大哥动手?”苏子沐听完,转身对着老者问道。 “不错!《太玄经》乃武林至尊,岂能不争?不过,看在你的情分上,那古小子若是乖乖把它交出来,老夫便绕他不死。”段天涯道。 “世人无知,师父,你怎会也相信这等鬼话!若是我大哥本就没有《太玄经》,您岂不是成了南宫灭那只老狐狸的棋子?”苏子沐说道后面,神情越发激动。 “住口!老夫怎么做还用不着你来教!十三太保已经去了,十日之内,必有结果!”段天涯的语气亦变得异常激烈。 “好,我与大哥结义之时,也曾发誓同生共死,您若是要杀他,就连我一并杀了吧。”苏子沐的语气开始恢复平淡,好比那洞庭之水,静而深邃。说罢,竟带着花墨昀几个闪身,消失在洞庭湖畔。 “哎,誉伯,他多么像你啊!”苏子沐走后,段天涯仰天轻叹道。 却说古青两人过江后,一路朝着西南方向行进,并未引起太多休息。一乃二人乔装易容,难以识破;二乃南方武林各大门派地处偏东,派出的高手又都渡江前往中原,实在难谋面,倒是些二流三流门派的人层出不穷,可这群人又功力不高,无甚眼力,故而两人暂时的处境还算安全。 离开洛阳的第七天,二人行至江陵府荆州。 “好一个江陵府,东临吴会,西通巴蜀,南枕长江,北扼中原,不愧是兵家必争之地。”一位花甲老者道,声音还略带沧桑。 “你来这里可不是春游的,别发这么大感慨。”身旁的老妪道,又指了指正前方不远处,“前面有个客栈,我们进去歇息会吧。” 二人缓缓踱步,入了这家名“太白醉”的客栈,找了处空地儿坐下歇息。“看两位不是本地人吧,不知从何处来,需要点什么?”店里一位伙计走过来边沏茶边问道。老叟微微一笑,道:“我们本是南方人士,因战乱久居关外多年,此次欲回乡探亲。伙计,给我们上几壶好酒压压惊,再多备些菜来。” “嘿嘿,好嘞!老爷子胃口还不错嘛。实不相瞒,本店的酒就是当年李太白路过,都得进来喝上两杯!您二人稍待一会,酒菜马上就好。”伙计笑道。 “古老爷子,胃口不错嘛。”绫青鸾边笑边调侃道。 “连着赶了五天的路,可是好久没休息了,不如今晚便在此投宿一晚吧,‘太白醉’这个名字我倒是喜欢。”古青说道。 “可是…”绫青鸾面露一丝红晕。 “怎么了?”古青面带疑惑。 “你傻啊,我们现在的打扮,若是住店,为不引起怀疑,岂不是只能住一间房?” “这…那便要一间上房,上房的阁室够宽敞,还不止一张床。” “不害臊!”绫青鸾骂了一句,终究也没反对。 “来~咯!二位客官久等了。”小二捧着酒菜笑着说道。 “伙计,备一间上房,我们要住店。”老叟对店小二道。 “嘿嘿,真不好意思两位客官,店里实在是没有上房了,不过,二位要是不嫌弃,楼上倒是有一间小点的阁房,挤一挤也能睡。”伙计说道。 “噗!”老妪闻言,刚入半口的酒喷了出来。老叟见状,急身手捂住她的嘴,涌到嘴边的话让她憋了回去。又转头对伙计道:“行,那就你说的这间。”那伙计也是被两人怪异的举动弄得满头雾水,不解地走开了。 “谁要跟你挤?”绫青鸾瞪着古青道。 “你刚才若是骂出口,我们可能就要前功尽弃了,不过男女授受不亲,你放心,我洗个澡便出去。”古青言罢,也不再多想,抓起一杯酒一口饮尽。 午后,古青便在阁房中洗了澡,离开时只穿了一身白衣,从二楼窗口掠出。 “这江陵真是处好地方,难怪连李老祖都爱之不及。”古青踱步欣赏着江陵的盛景,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我的大仇何时才能得报。” 古青郁郁地走着,身后不远处却不知何时多了几道人影。一路上穿过不少集市人群,一个时辰后,古青来到了城郊的一片树林,确定这里四下无人后,古青缓缓转过身声道:“几位来了,就现身吧!”声音沉着有力,在树林中回荡了许久。话音未落,十几道人影接踵而至,落在古青身前三丈开外。 “几位从我进城便一直尾随至此,不知有何贵干?” “古青,明人不说暗话,贫道也不想为难你,交出《太玄经》,免你死罪。”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手摇浮尘说道。 “恕我直言,想要《太玄经》,也得让本君试试你们的成色。”古青放肆地说道。 “好,这小子果然狂妄,待付某来教训教训他。”一位身披红袍,背持两柄金刀的中年男子说道。 “老四小心,此人实力不可小觑。”其身旁一位面向俊逸的年轻公子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古青发问。 “告诉你也无妨,我们便是洞庭湖散人,十三太保!”红袍男子言道。 “十三太保?看上去是比那索命八狼强上一点。”古青话语中颇带几分不屑。 “废话少说,希望你手上的功夫也跟嘴上一样厉害。”红袍男子不耐烦道,“十三太保付金,请赐教!” 话音刚落,付金脚下一点,那身红袍暴射而出,一掌直取白衣男子。伴着一丝诡异地冷笑,古青骤然挥掌,“嘭”地一声,两掌相交,身旁的一棵小树应声而断,付金只觉得一股汹涌的内力将他的掌劲生生压回体内,随即涌入他的经脉,顿时胸口一沉,身子倒飞而出,摔出数丈远,落地后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 “老四!...”离付金最近的几人齐声喊道。 “火焰刀付金,可惜,刀还没出鞘。”古青一声嘲讽道。 “你...”付金刚欲大骂,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古青方才的一招正是龙象般若掌,举重若轻,只一掌便重创付金。 “这是吐蕃密宗的龙象般若功,有点意思。你小小年纪,会的倒还不少。”一位面相凶恶的僧人说道,“不过,方才若不是老四轻敌,你想伤他,也没那么容易。” “废话真多,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送死?”古青的语气变得傲慢冰冷起来。 “哈哈哈哈......,好!贫道来会会你!”为首的道长说道,“千鹤真人,特来讨教古少侠的高招!”说罢身形一跃,在空中划几道虚影,眨眼之间,一记浮尘袭至,白衣男子依旧巍巍而立,不动分毫,“嗖”一声,浮尘径直穿过白色身影,未沾到一丝实物,老道不禁赞了一声:“好轻功!”,随即回身一记白鹤亮翅,手中的浮尘如同利剑般扫向身后,古青不敢硬接,脚下一点,身形暴退数丈,叫道:“好伶俐的身手!”。接着,古青双手微抬,右臂内摆,拂起一阵掌风,又左膀右带,右掌霍然一推,顿时一声龙吟响彻天地,掌风所至,真气化形,四条巨龙应声破掌而出,所掠之处,草木尽毁,连空气都发出爆鸣声,直袭那老道而去。千鹤真人此刻面色凝重,遂将浮尘一卷使一记白鹤冲天,原本松软的麈尾顿时一凝,尘尾脱手而出,化一道白光向前射去,浮尘刚走,老道双掌齐举,不断交互结印,瞬息之间,千印成型,遂大喝一声:“千——鹤——掌!”一掌破空,千鹤皆至,“轰隆”一声雷鸣巨响,与那四龙炸裂开来,登时在空气中激起硕大的波澜,方圆十余丈所有林木,尽数折断,观战的十一人亦迅速提功,在身前立起一束屏障。 千鹤真人双手微颤,头发也被震得披散下来,凌乱不堪,乃又微微一笑,道:“好俊的功夫!龙象般若掌,果然刚猛无双!”这个“双”字一说出,口中一股鲜血跟着直喷了出来。 “道长!......”其余几人齐声喊道。 “无妨,只是贫道今日怕是不能再战。”老道朝他们摆摆手,又长叹道,“这位古少侠与贫道功力同在绝顶天阶,尚且逊我一筹,可即便如此贫道依旧不敌,真是后生可畏啊。” “古少侠,我等也是奉命行事,不管你有没有《太玄经》,今日都得跟我们走。”说话之人乃是浪子叶梵。古青此时亦血色全无,若不是有不老长春真气护体疗伤的奇效,接千鹤道人这一掌他必遭重创。借众人缓和的几息,古青竭力压制住体内沸腾不已的真气,开口道:“来吧!” 闻言,恶僧率先身影一闪,杀招毕至,口中大喝一声:“七伤拳!”所谓七伤,体内有阴阳二气、金木水火土五行,七股劲力,或刚猛、或阴柔、或刚中有柔,或柔中带刚,或横出,或直送,或内缩,变幻万端,威力惊人,自损三分在先,伤敌七分在后,可谓极其恶毒狠辣。闻得那拳风袭至,声势煊赫,古青亦运足功力,举拳相迎,两人拳锋尚未相触,已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微爆裂之声,古青一拳击出,力近千斤,虽不能说真有龙象的大力,却也决非血肉之躯所能抵挡。“砰”地一声,两拳相碰,老僧吃了一惊,只觉一股浩瀚的劲力从对方拳上袭来,整条右臂登时一麻,便如残花败柳般垂了下去,身体亦被这股强大的冲击力推带着,竟使之向后滑了数丈,右足没入土里半尺才将身形停下。而古青硬接这一拳,感受到几股劲力变化无常,在各处经脉乃至丹田内游走乱窜,直侵肺腑,不由得喉咙一甜,几大口鲜血接连吐出。 “拿下他!”恶僧对着身后众人说道。 只见十人或抚琴,或飞针,或暗器,或长刀短剑,或判官铁笔,或赤手空拳,十八般武艺,尽数扑面而来。古青强忍住体内的伤势,以不老长春功护住内体,又施展龙象般若功御敌身外,或弹指遥击,或掌风叱咤,或移形换影,任督既通,百脉交会,巧借天地之势,内力生生不息,鏖战十雄,缠斗七八十招不露败像,贫道恶僧自愧不如,浪子富翁甘拜下风,棋王药圣称赞连连,丹青墨客险象迭生,铁匠猎手败下阵去,戏子琴魔水尽山穷,屠夫战后哪敢再横!。 双方竟斗了个天昏地暗,山川震眩! 第十五章 凌波仙子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十三太保,面面相觑,竟不知因何而来,又因何而战。再观古青,已披头散发,满是伤痕,本一身白衣胜雪,此时亦尽染殷红。 “好!果然英雄气概!”一道沧桑有力之声破空传来,接着便是一白衣老者飘然而至。 “洞主!”十三人皆拱手称道。老者闻言,把手一挥示意免礼。 “段—天—涯!”古青以微微发颤的嗓音一字一顿道。 “你认得老夫?”段天涯有些好奇。 “呵,轩辕剑皇,家师可是常说起你,三十年前唯一能接他十招而不败的人。”古青缓缓笑道。 “什么?!”段天涯惊诧道,“谪仙?你是他的弟子?” “不错,本君正是师承李老祖!”古青忿道。 “嘶...”段天涯倒吸了一口冷气,复道:“如此,你有这身武功,倒也解释的通了。” “大哥!”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随后便见两个人影几下闪身落到古青身旁。 “二弟,你怎么来了?”见到来人,古青有些兴奋道,“这位是?” “大哥,这是墨昀,我们在徽州救的她啊!” “古大哥,小女子之前并非有意隐瞒。”花墨昀也拱手说道。 “千变银狐?果然是位绝代佳人。”古青继续说道,“子沐,你二人先退下,等我办完眼前的事。” “大哥,你已经伤成这般模样,哪还能再战?接下来这一架我来替你打!”苏子沐话如截铁,转而望向段天涯,道:“师父,徒儿自知罪孽深重,可你今日若想动我大哥,我也只能以死谢恩了。” “师父?!二弟,他是…”古青不解地问道。 “大哥,你忘了我的轩辕剑指了?” “原来如此。”古青恍然大悟,“二弟,你让开吧,我不能教你为难。” “是谁人伤的古少侠?”一道柔和而不失坚决之声于数十丈外传来。接着一记浅绿色人影凌空几个踏步,带起几叠虚影飘渺而至。一见到古青,女子顿时湿润了双目。 “你这负心郎…为何要只身范险?”女子握起他的手责骂道。 “青鸾,你来了。”男子有气无力地应道。 “你在此运功调息,我去杀了他们。”女子的柔声透出一股平淡而冷漠的杀意。 “不,青鸾别去,这是轩辕剑皇,你不是他的对手。”古青一把拉住绫青鸾的手说道。 “哈哈哈哈…紫霞仙子,雏凤榜第一高手,这古小子能一人独挡老夫手下十三太保不露败像,不知你可有他几分本领?”段天涯笑道。 “老贼,待我杀了你,你便能知晓了。”绫青鸾不理会众人,转身对着段天涯说道。 “娃娃见识,老夫也不欺负你,我只用五成功力,若你能接我三招,今日便放了你们。” 绫青鸾也不答话,身形一闪,下一秒现身于段天涯身前,一掌横劈,将那道虚影一拍两散。“咫尺天涯,雕虫小技。”绫青鸾冷哼道。方言罢,几抹剑气破空杀来,尽数将女子穿膛而过,登时竟也是道虚影一触即散,不远处的段天涯赞道:“紫气留形,有点意思。”接着抬手向其右侧连点数指,那指力所至,剑气纵横,半息后就与一股劲力相撞,发出“砰砰”几声撞击响,绫青鸾被逼退了数步。 “还有两招,当心了!”段天涯声道。话音一落,身影竟是一闪而逝,不见痕迹。绫青鸾脚下蓄力,一跃而起自有腾龙而上之势,竟也在空中烟消云散,无影无踪。忽地在其身形消逝之处,出现一道模糊的白色人影,这老者双眉一皱,喝一声:“剑荡八荒!”顿时剑光四射开来,若是附近有人,此时必被射的满身窟窿,而六丈开外,一女子身形若隐若现,也喝一声:“紫气东来!”乃两掌齐举,紫霞缭绕,与两股剑气登时相抵,“轰隆”一声,紫烟散尽,周围的空气也泛起阵阵余波。段天涯一招未完,另一招又至,“太上忘情!”老者居高临下划出一面两仪,玉指一挥,剑气横斩,这一剑誓要诛灭情愫,断尽肝肠!女子自下临上亦丝毫不做调息,襟袖拂尽,执箫在手,同样点指苍穹,长箫一送,“鸾凤来仪!”这一式也欲荡尽昆仑,凤仪天下!两招相临,霎时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老者借力身子往后一撤,踏虚两踩,飘身落地。绫青鸾受此反震,身形暴退十余丈方才稳住,嘴角渗出一缕鲜红。 “青鸾!”古青这用力的一喊,更牵动了伤势,又接连两大口鲜血吐出。 “我没事。”良久,女子才缓缓开口道。段天涯的三招威力极大,绫青鸾全力运转紫霞神功,依旧用了半柱香时间才压制住体内翻腾不已的真气。 “真是后生可畏啊。”老者捋了捋银须说道,“既然如此,老夫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你们走吧!” “大哥,我们走。”苏子沐搀扶起古青,四人闻言也不犹豫,慢慢朝林外走去。段天涯一行人同样未作停留,十三太保皆服了大还丹,稍作一番调息也离开了。 “慢着!”四人刚走出林子,绫青鸾发话道,“我们今日不进城了,就在城郊找处地方歇着吧。” “绫姑娘,我大哥重伤昏迷,不进城找郎中怎么行?”苏子沐不解地问道。 “他这个样子,还怎么进城?江陵那么多眼线,当人家是瞎子吗?”绫青鸾忿忿道。 “可我大哥的伤...” “你放心,有本仙子在,他死不了。” “绫姑娘说得有理,可古少侠还有不少外伤,不用药怕是不行。”花墨昀缓缓说道。 “等找着地方,我就易容进城取药。”绫青鸾道。 “何须这么麻烦,易容还不是小事一桩?”花墨昀以妖娆的嗓音道,“有花爷在,我们四人还是一起进城吧。”说罢,花墨昀轻挥一下衣袖遮了遮脸,再拿开时,竟变成一位黄花老婆婆,而后又将锦衣长袍反披在身上,露出里面的灰布面,整个变化完成不过三息,绫青鸾也吃了一惊,想当初自己和古青易容的时候可是花了半个时辰,而且现在看来,也完全比不上这千变银狐的摇身一变。接着,这位老婆婆又在众人脸上一阵挫骨按穴,只半柱香,这三人已完全换了张脸,除了气味,怕是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子夜,江陵府,‘太白醉’客栈。 “调息了三个时辰,我的伤基本无碍了。”绫青鸾收功说道。此刻古青依旧在打坐调息,正与绫青鸾一前一后盘坐在床上,屋中的一张桌子旁还坐着苏子沐和花墨昀。 “我说,我们不会在这里坐上一夜吧?”花墨昀揉着眼娇声道,“这间阁房也太小了,花爷居然沦落到连休息的地方都没有,哎,蠢书生,肩膀借我靠一会儿。” “这...绫姑娘和我大哥还在呢,要不...”语还未尽,花墨昀已经倚在他肩上,苏子沐只觉她一缕柔发在自己脸上轻轻擦过,从脸上到心里,都有些麻痒,当下也不再多言,任由她这么靠着。 “苏公子真是有福气,得这么位美人相伴。”见两人卿卿我我,绫青鸾撇了撇嘴说道。 “让绫姑娘见笑了。”苏子沐不好意思地笑道,“今日我观姑娘的身法,动时体迅飞凫,飘忽若神。虽有紫气,却也盖不住那步法的精妙,我看‘紫霞仙子’倒是有些配不上姑娘了。” “哦?那不知苏公子的意思是...?” “干脆叫‘凌波仙子’吧!”苏子沐坦率地说道。 “凌波仙子,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这倒是好听不少,恰巧本姑娘所练的轻功也正是‘凌波微步’。”绫青鸾细细思索道,“好,那以后便叫‘凌波仙子’了。” …… 一夜无话,苏子沐与花墨昀趴在桌上睡了一宿,绫青鸾也是困乏了一天,终忍不住躺在床头睡着了,古青的伤势不轻,这期间倒还一直在运功疗伤,同时亦思索着这些时日发生的所有事。 “如此一来,那位神秘老者的谶语也差不多一一应验了。绫罗万象,各有天命。子沐南下,千变银狐和轩辕剑指应当就是他的天命了,魔咒轮回,只在旦夕,这个动荡定是与《太玄经》有关,只差一个魔咒了,魔咒又是何物,莫非是和魔教有关?真是难解啊。《太玄经》,真的在李老祖手上吗?为何这《太玄经》,我总觉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是我忽略了什么,太玄,玄之又玄,太玄剑,太…玄…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老祖这番话,究竟有何深意?十步,千里,书阁,太玄,谁能,白首,太,白,千,书,江陵是老祖的故居之一,老祖曾于此处杀人,十步难道是十步街?千里,后来老祖远走千里,蓬莱?老祖的故居可会有太白千书?或是老祖的其他文集?江陵,十步街,太白千书!”寅时,这名男子双目豁然睁开,接着便是一道身影从窗口掠出,未带起一丝声响。 第十六章 白首经注 驯乎玄,浑行无穷正象天。 天际刚刚泛白,江陵的街道上异常宁静,只有一些生意人晨起整理店铺。十步街,古青来到一处刚开张的早点铺子。 “老乡,我想打听一下,这十步街可有书阁书斋?” “公子是外地来的吧,这十步街是做生意的集市,整个江陵最繁华的地带,书阁书斋确实是没有啊。”一位老者边和面边说道。 “那这里可有和李太白相关的地方?” “呵呵,公子有所不知啊。这十步街原本就是一条街道,当年李太白仕途生变,回到此处,亲手诛杀了诬陷他的江陵副太守,可这里是江陵啊,城里的守军何止千千万万,李太白便于此处十步一杀,竟是生生冲出了一条血路,这街道也由此得名。后来,众军士一直追击,直至城外数里的一处千里望月亭,却依旧没有将其留住。方才你说书阁书斋,这十步街怕是没有,可在十步街与千里望月亭之间,却有一处青莲书斋,传闻是太白的后人所建,我想那里应该是公子要找的地方。” “原来如此,想不到竟还有这样的故事,晚辈多谢老先生点拨。”古青拱了拱手道,转念一想自己的那番剖析,颇有点强行拆字了。“不论如何,青莲书斋总算是知道了,《太玄经》的秘密兴许就在那里吧!”古青小声喃道。 出了城门,按照江陵人所指的方向,古青一路向南,全力施展轻功,一盏茶后,终于在一处乡隐之地,找到了这家青莲书斋。 这是座小屋,装饰的十分古朴,屋内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见到有人进来,也不作任何表示,依旧呆呆地望着屋外的天边。古青在书斋内仔细巡视了一番,这里收录了唐宋年间各大文豪才子的书集,在一个别致的书架上,找到了李太白的作品集录,仔细观察起来。 “咦?这是…”书架旁的一座矮架上,正躺着一本几乎被灰尘完全吞没的旧书。古青将书拿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终于,那书的封面露了出来。“《白首经注》?”古青看了看书名,又想起李老祖那句白首太玄经,感觉二者似乎存在什么联系。翻开第一页,果不其然,这第一页所写的正是李太白那首《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亦不知为何,古青读到这首诗时,仿佛被带入了儿时的回忆。那是十二年前,李老祖曾带他遍历南海诸岛,在其中一座小岛礁上,有一处石洞,洞内的石壁刻满了剑痕字迹,其中便包括这首《侠客行》,除此之外,还另附许多象形文字,古青当时年幼,只有六岁,字体尚不能认全,尤其是象形文字那部分,便被他直接当成了人的动作来看,而此刻再结合着《白首经注》的正文:“驯乎玄,浑行无穷正象天。阴阳,以一阳乘一统,万物资形……”立时,古青脑海中出现了一人舞剑的画面,那剑法极其精奥,飘逸若仙,出神入化,一招一式都有纵横天下之威,包涵宇内之势,这不是李老祖的太玄剑法还能是什么呢?再寻着记忆中的字形往后看,接下来的更是一项比一项玄妙,所谓太玄,乃讲求玄之又玄,玄玄之道,无刻不在变化,整部经文,囊括了剑法、轻功身法与步法、掌法、指法、内功心法及音功,待古青览完全本,无不被其博大深邃所震撼,不禁感叹:这是何等的奇功啊!这本《白首经注》若不是《太玄经》,那真是天大的笑话。李前辈真是高深莫测,武林各派苦苦争夺的《太玄经》竟一直放在这么一处穷乡僻壤之地,也不知世人知道后将作何感想! 这一晃便是一个时辰,古青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将书拿在手里,朝门口的老人走去。 “老先生,不知这本《白首经注》价值几何?”古青边问边将书送到老人眼前。那老人一看见书,神情竟是有些难掩的激动,继而以其沙哑的嗓音喃道:“此书无价宝,只渡有缘人啊,几百年了,从我记事时起,这本书就一直放在角落里,无人问津,此书应劫而生,我家历历代代遵从祖训,定要等到应劫之人前来取书,这个夙愿,今日终于在我身上完成了……”说到后面,竟开始哽咽起来,稍加平复后,老人将此书递回古青手里,又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归去的路上,古青思绪万千,老人最后的一番话,深远悠长,使他久久莫能平静。一个时辰后,古青换了身青衫长袍,回到了‘太白醉’客栈,此时已近晌午。 “走的那么急,古少侠这烟花巷逛的如何了?”见到焕然一新的古青,绫青鸾颇带一番讽刺道。 “若是逛烟花巷能有这等收获,那古某不介意多逛几次。”古青微笑着调侃道。 “贫嘴,你能有什么收获?” “《太玄经》。”古青轻声笑道,“我已经拿到了。” “什么?真的这么快就拿到了?”绫青鸾难以置信道。 “回头再详细告诉你吧。”古青坐下身沏了杯水,“对了,怎不见子沐他们?” “那只妖狐狸带着傻书生去集市了。” “想不到千变银狐花墨昀是这么位绝色女子,跟子沐倒也般配。”古青喝着茶念道。 “一只狐狸就这么好惦记。”绫青鸾撇着嘴,继而又娇宛地说道:“那你看本姑娘美吗?”嗓音极其柔美轻扬,听得古青顿感一阵酥麻。 “美,岂能不美?凌波仙子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闭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啊。”古青绘声绘色地赞道。 “我还以为青面郎君只会打打杀杀呢,原来和那个蠢书生一样爱耍嘴皮子,怪不得臭味相投。”绫青鸾忿忿道。 “哦,我有一事一直不明,不知当不当问?”古青清了清嗓子说道。 “关于我?” “是,关于你的身世。” “好,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最好奇的就是你一身武功究竟从何而来?恕古某直言,普天之下除了李老祖及蓬莱仙岛的聚灵阵,绝无第二个人能教出这等弟子。” “你说的不错,我的武功并不是朝夕苦练积累的。十年前,母亲为了摆脱我这个包袱,便喂我服食了千年难遇的天山睡莲,此莲有剧毒,服用之后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抵抗不住毒素中毒身死,要么抵抗住毒素增加功力并从此百毒不侵,但会陷入沉睡,沉睡之期没有定数,或许一两天,也或许一辈子都不会醒来。不论是哪种结果,对我母亲都是一种解脱,也正是如此,我一睡就是八年,醒后发现身处华山的一处山洞,也是在这个洞里发现了《紫霞秘籍》,又因为体内有睡莲沉睡八年的功力,我很轻易就将此功法练成,这便是江湖上紫霞仙子的由来。” “这…想不到你还有如此辛酸的过去,可你母亲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是她的私生女,也因为她是现任的天山派掌门人。” “什么?!那殷红泪岂不是…” “我同母异父的姐姐!” “这……”古青对此突如其来的变故显得格外惊诧。 “古公子,若是从此你不再瞧的起我,那无量山我也大可以自己去。”说完,绫青鸾转身径直朝门外走去。 “青鸾!”古青起身拉住女子的手,道“休要再胡说,我古青又何尝不是家破人亡,况且我欠你的太多,等我练成神功,大仇得报,定与你一起逍遥天下!” “谁说要跟你一起了?”绫青鸾用力将手一甩,娇声道,“你敢轻薄本仙子,还不快放手!”可任凭她如何挣扎,男子的手依旧没有拿开,几息后,女子也放弃挣脱,垂下头来,脸颊泛起一丝红晕,浅声道:“你有你的家仇要报,我也有我的目的要达成,日后你想与我逍遥天下怕是不大可能了。” “那本君就先助你达成目的,再同你一起笑傲江湖,如何?” “无论我要做什么吗?” “无论你要做什么。” “那若是我为此招致天下人仇恨呢?” “谁敢为难你,我就灭他满门,若是天下人为难你,那我便杀尽天下人!” 魔由心生,江湖,就是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