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蛮神》 第一章降临蛮荒 乳白色的雾团在天地之间翻滚,连绵不绝的蟒牙岭横亘在苍茫的荒原之上,隐若雾团之间,仿佛青色长龙。 就在苍茫的薄雾之间,一个少年,背着藤编的小药篓,手抓住从崖石悬挂来的树藤,在嶙峋尖锐的山石上寻找可以落脚的空隙,努力往山脊攀爬。 那少年身穿兽衣,腰间用草绳扎紧,凌乱的头发下有一张清秀的脸,看上去瘦弱,露出来的膀子却肌肉结实,上面有好几道被树藤跟嶙峋山石割破的血口子。 天没亮就从寨子出来,爬了大半天,到半山腰就筋疲力尽,少年找到一处可以避风的石窝子,看着里面不像是什么凶禽猛兽的巢穴,就将药篓子从后背卸下来,人钻进去歇息。 半山腰的湿气额外重,石窝子里的四壁都渗出露水,地上一片湿滑。少年找了一块石板垫屁股下而坐,伸手到药篓里,在沿路采摘的药草里,翻出一块昨夜刚薰烤熟的兽肉,撕下小块啃着吃。 兽肉吃完,少年手在兽衣上擦了两下,从怀里掏出一卷帛书。 不多的二十多张帛页,也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边角都摸烂,帛书上的字迹、图案变得模糊不清,少年却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读得津津有味: “涂山,西荒诸岭之首,绝壁万仞,岭谷多松桐藤葛,嶙峋怪石,有兽其状如羊而马尾,其脂可治裂伤……” 这薄薄二十来页帛书,刚到陈寻的手里时,封面上还有模糊“西荒”二字,后来字迹就磨得只剩下淡淡的灰白痕迹。 陈寻也不知道把帛书看过多少遍,差不多每一个字,每一幅画都熟记在心里,但是稍有空暇,他都会忍不住将这卷帛书翻出来看一遍,想从中发掘这个世界更多的秘密。 只是这二十来页的帛书,总共也不到三四千字,又能让陈寻从中发掘多少秘密? 石窝子外,连绵不绝的蟒牙岭绵延百里长,还只是涂山北岭的一支余脉。 西荒经写涂山主脉绵延有万里,然而就是这绵延万里的涂山,还只是西荒绝域的一角,而域广十数万里的西荒,更只是无尽云荒大陆的九域之一…… 这方天地到底有多广袤,是三年多来困在蟒牙岭的陈寻所难以想象。 西荒遍地都是凶禽猛兽,只有在部族附近才稍稍安全些。 陈寻三年多来,都没有能力走出方圆百里之地,更不要说去探寻外面的天地到底有多广袤了。 陈寻长 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到石窝子的边缘,眺望远处滚滚翻涌的雾海,眺望在雾海中若隐若现、仿佛山脊,宛如尖锐蟒牙蜿蜒,杳无尽头。 叫这云气景象一激,陈寻郁积的心境稍开阔些,他矮身将药篓子背起来,想着继续上路。 虽说这里离山脚村寨不过二三十里,但天黑之后的凶险,是谁都预料不到的。要是不能赶在午时爬上前面那道山岭,陈寻就只能提前下山了。 陈寻将药篓子底下挂出来的草绳绑腰上,将药篓子稳稳的绑好,刚沿着山崖爬出去不远,东边天际就有大片的乌云聚集。 雾海未散,乌云又来,见惯西荒变化诡异的天气,陈寻附在崖石上,警惕的看着天边云气的变化。 山风渐大,在嶙峋的崖壁间狂呼怒啸。 岭谷里的草木仿佛波涛动荡,无数枯枝烂叶卷起,漫天遍地的飞卷。 滚滚的雾海很快被狂风席卷一空,乌云遮得天地昏暗,隐隐的能听见巨兽的凄烈嘶吼,巨大的弧形电蛇打在远处的山脊上,雨幕从远及近,迅捷而来。 陈寻身手敏捷的爬回石窝子,看着石窝子外很快就挂出像水帘子似的雨幕,心想就算大雨现在就停下来,崖石也湿滑一片,今天就不要想爬上山脊去摘乌铃子草了。 石窝子有些内斜,雨水打进来,很快积出一洼水,陈寻找了个高处,依壁而坐,将防身的一支短柄木矛横在膝前,防备有什么野兽也钻到这石窝子里来避雨。 雨势不停,陈寻就被困在石窝子里出不去,闲下来,也只能回想这三年来发生他身上的诡异变故: 三年前在地球,他只是一个刚从医学院毕业的青年学生,毕业后离开学校,离正式到签下工作协议的医院报道,还有两个月的悠闲时光,他就背上行囊,带着刚与恋人分手的郁苦,独自走上前往青藏高原之巅的旅途。 在从拉萨到江孜的路上,途经传说中的须弥山大雪峰,山脚下阳光灿烂、晴空万里,雪峰之巅突然间云气汹涌,荡起层层涟漪。 天际的云气飞旋,很快形成几乎能将整个须弥山雪峰吞进去的巨大气旋,雷电撕裂天空,银蛇乱舞,在电闪雷鸣之中,一道黑压压的风柱从气旋中心释出,吹得天地间石飞树折。 他不知道晴空万里的须弥山大雪峰,为何会突然有如此狂暴的龙卷风,他没有来得及逃走,就被卷到黑色风柱当中,被巨大的吸力拉扯到半空。 风柱的顶端 不是云气混沌的虚空,而是一个暗幽黑沉的洞眼,黑沉沉,看不到一点光,附近的光线也剧烈的扭曲变形。 黑暗洞口在虚空中刚生成时还不大,只有农村里偶尔能见的石磨盘那般大小,却有无穷的吸力,将无数被风柱卷上来的大树巨石,以及远近羚羊、牦牛等一切或生或死之物,无情吞噬。 陈寻眨眼间被吸卷到虚空洞眼边缘,一张额头长有青色巨角的狰狞巨脸,突然从洞眼里探出来,青面獠牙、血盆大口,三只血色巨眼,额头正中的那只巨眼射着黑幽幽的光芒,鼻腔喷出的气息满是火山琉璜的气味。 乍见六臂巨魔,陈寻差点就吓得魂飞魄散。 待巨魔半个身子从狭小的空间洞口挣扎而出,陈寻才看清楚它身上六条胳膊有四条齐肘斩断,身上天生黑色鳞甲,幽沉无光,大片剥落,露出无数或深或浅的创口,流出滋滋冒烟的青色血液。 说来也奇怪,巨魔身上只要有一滴血液滴下来,周围的空间就生成无数枝形电蛇雷光击来,瞬时叫滴落的血液消弥无形,似乎拒绝任何一点异界之物沾染地球。 天地间还酝酿着更巨大的雷霆之力,到处都闪烁着蓝幽幽的电弧光,巨魔似乎也因此不敢从虚空洞眼爬出来。 巨魔看见浮在洞眼边缘的陈寻,张嘴就问:这是何方天域? 巨魔声若雷霆,陈寻当即就被震昏过去,也许也可以说是吓昏过去。 再醒过来,陈寻就赤身条条的躺在蟒牙岭的深谷里。 无数道紫色的柱形闪电从虚空狂轰下来,比荒原任何一刻降临的雷电,都要暴烈百倍、千倍、万倍,然而坐在他身前的六臂巨魔,身后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巨幕撑起,将携天地之威的无数雷电都挡在外面,不能进犯分毫。 远处的山岭高峻万丈,然而稍沾紫色闪电,就山崩地裂。 一座座奇峻无比的山脊,就在陈寻眼前,纷纷的化作齑粉。 天地昏晦,在电闪雷鸣之中,陈寻看清楚六臂巨魔比在地球现身时还要巨大,坐着就足有三四十米高,像一座石山坐在他的跟前;额头上的那根青色巨角也断了半截,有渗出青黑色的液体渗出来。 每一滴青色液体,落在地上,就滋滋有声的腐蚀出一口深不见底的洞眼,土石皆化,吓得陈寻四脚并用的爬走。 陈寻早就吓得四肢发软。 无形巨幕之外,从虚空释出的紫色闪电无从发泄,打得远 近山岭到处都山崩地裂。 山岭间无数身形奇大的猛兽凶禽丧命雷电之下。 甚至还有一头龙形生物,裂地而出,但飞到半空,满血血肉就叫满天雷电劈为灰烬,直剩一具巨大骸骨坠落山谷。 他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龙形生物? 陈寻四肢软瘫,这到底是什么世界? 六臂巨魔原先在额头中间、青角之下,还有一只能射出黑幽光芒的巨眼,这时候不再显现;另两只就像血色幽潭的巨眼朝陈寻看过来,幽幽而道: “道虚老儿掰走本帝的魔角,横渡无尽虚空过来还要赶尽杀绝,这时候却只能便宜你这只蝼蚁,本帝不甘啊……” 道虚? 魔角? 本帝? 无尽虚空? 赶尽杀绝? 我这只蝼蚁? 陈寻脑子里一片错乱,身子也难动弹半分,眼睁睁的看着六臂巨魔撕开它自己的胸口撕开,将那颗比马还要大、在打雷一般跳动的鲜红心脏摘出来,拿起来手里。 那颗巨大的心脏悬浮在半空,迅速的缩小,最终在诡异的光芒中凝成一小滴金色血,仿佛泪滴,落在陈寻的胸口上。 金色血,仿佛最炽热的火,落在陈寻的胸口上就滋滋冒烟,下一刻就以最快的速度,从汗毛孔往陈寻的身体里渗透,就像熔化的金属热流,钻到陈寻的心脏中。 仿佛被无数的金属痛刺狠扎,又仿佛是放在最炽热的烈火中烧灼,一剔筋蚀骨的剧痛,叫陈寻全身的筋骨皮肉不受控制扭曲抽搐。 而金色血滴里似还藏着无穷尽的不屈咆哮、怒吼,在一的轰击陈寻脆弱的灵魂,叫陈寻痛不欲生, 陈寻恨不能死过去,然而意识却又无意的清醒,似乎六臂巨魔就是要他好好“享受”剔筋蚀骨以及灵魂尖啸所带来的极致痛苦。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金色泪滴完全的渗进他的心脏,最终只在他的胸口只留下巴掌大的一处烧灼伤痕。 “去……” 六臂巨魔“咄”的一声,陈寻迅即被弹出数万米之外,落在一处上下都望不到头的悬崖之上。 与此同时,那将无数道紫色闪电都挡住的无形巨幕,仿佛水晶瓶似的在瞬间破裂,那些携天地之威的巨大闪电一下子都找到发泄的正主,都从外围山脊聚拢过来,一齐打到六臂巨魔的 魔躯之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雷电乌云最终渐渐消散,晴空万里无云,只留下无数山岭被轰成齑粉的一地狼籍,诉说前一刻天威的狂暴。 六臂巨魔看似丝毫无损的躺在山谷之中,只是变得难以想象的巨大,身躯头脚展开,足有四五百米长,躺着仿佛一座横卧的山岭,许久都一动不动。 陈寻这才确定,六臂巨魔在雷电的轰击下,已经死得彻底,残剩的鳞甲就像是生锈的铁质花掰,一片片的剥落下来。 巨魔像山岳一样的躯体上,血肉也很快的萎缩、剥离,落地即化成缕缕清烟,最终露出玉石一样的雪白骨架,以及体内黑金色的肺、胃、肝、脾等脏器,先前就摘走的心脏,则空出诺大的缺口。 一阵风吹来,巨魔像玉石一样的雪白骨骼,黑金一样的幽沉脏器,都在眨眼间的工夫里,像经历万年的石山一样,风化成细到不能再细的粉末,被风吹散,最后就剩下一些闪烁五彩光泽的宝石珠子散落在山谷里…… 就在陈寻以为一切都消停的时间,万里无云的晴空又像湖面一样荡出无尽涟漪,跟陈寻在大须弥山雪峰脚下遇到的情形一样,虚空又无中生有的荡出无穷云气,形成无数莲花瓣状的气旋,有着说不出的无尽肃穆跟庄严。 不过,这次没有龙卷风出现。 在绝岭山巅之上的虚空,在莲瓣气旋的中心,露出一个镜面似的豁亮洞口,从中露出一个巍峨的身影,似乎无尽虚空探身出来看这方世界。 无尽神识瞬息间掠过百万绝域雄岭,也掠过陈寻看似微末存在的身体。 陈寻就感觉身体让水波样的东西轻轻的触动了一下,就见那从无尽虚空探身出来、身具无上天威的巍峨身影,最后将目光锁在六臂巨魔风化的山谷。 这天神巍峨一样的身影,就是巨魔嘴里所说、横渡无尽虚空也要将巨魔赶尽杀绝的道虚老儿? 陈寻强抑住朝巍峨身影顶礼膜拜的冲动,隐约间能听到那巍峨身影在空中喃喃自语:十万年修练,就练成一只角跟这百粒骨丹,也难怪这般无用。 之后,虚空镜面就倏的消失,除了在山岭间滚动而不露其形的雷声外,就像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 陈寻在荒山绝岭里摸爬滚打,风餐露宿走了两个多月,都没能走出大山,最后还遇到十几个身穿兽皮、进山打猎的野人,才知道自己已经身不在地球。 陈寻跟十几个野人出了山, 就在蟒牙岭北坡这个叫乌蟒的部落里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在三年。 第二章好辛苦 (点击、收藏、红票——请兄弟不要怜惜,猛戳狠戳!) 暴雨下了许久,雨势才渐渐小下来。 山崖上不断的有被暴雨冲脱的石块滚落下来,砸得崖壁砰砰作响,也叫陈寻从往事的回忆里收回神思,回到眼前的现实中来。 陈寻暗感晦气,叫这场暴雨耽搁了这么久,今天是没有足够时间爬上前面的那道山岭、去采集乌铃子草了。 崖石湿滑,带来许多未知的凶险,陈寻心想只能改天晴好再过去了。 山外的雨势虽止,但远处隐约还有澎湃的水声传来。 这么大的暴雨,坡谷沟壑间形成的山洪必然声势巨大。 陈寻听着水声,心想山洪应该就在不远处爆发。 他不甘心一点收获都没有就回寨子,心想着,说不定会有什么好东西被山洪从蟒牙岭带出来。 悬崖上的草树都湿漉一片,这时候没有清晨起雾时那么寒冷,陈寻就将兽衣脱下来塞药篓子里,赤着上身。 清晨爬山时,露出的膀子上被山石刮破几道血口子,这时候早已结疤,揭去疤子,露出淡淡的印痕,就像是已经愈合了好几天的样子。 确实,身体比蛮牛都要强壮的乌蟒部蛮武,伤口愈合都远没有陈寻这么快,这也是陈寻敢独自走入深山寻找草药的一个原因。 陈寻心里想,这应该是六臂巨魔心脏所化的那滴血,滴入他体内后所产生的变化吧? 除了伤口更容易愈合外,更叫陈寻惊讶的,或者说哭笑不得的,就是那滴血化入他的体内,竟然有返老还童的功效。 他被巨魔带入这陌生天域,在深山野林里走了两个多月,最后遇到乌蟒部进山狩猎的族人,相貌竟然已经变成他十岁左右的样子。 这也是假装失忆、莫名其妙出现在蟒牙岭深处的他,最终让乌蟒部族人收留他的关键原因。 除了返老还童、伤口更容易愈合外,陈寻这三年来力气增长也是极速。 他现在看上去只有十三岁左右的样子,但能扛起两三百斤的重物,翻山越岭走上半天都不觉得累,堪比修练入门的初阶蛮武。 看来六臂巨魔身死前便宜他这只“蝼蚁”的那滴魔血,真不是什么凡物;陈寻猜想,他的身体应还有更大的潜能可以开发,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去开发。 乌蟒部族人对他还没有彻底的信任,自然就不可能将千年秘 传的蛮武,轻易传给外人。 这也是陈寻三年都引以为憾的事情。 蛮荒绝域,部族残杀,凶兽猛禽无数,天威肆虐,要不能修练蛮武绝学,普通人连生存都极艰难,绝没有办法万壑深山走出去,看外面世界的…… 陈寻将药篓子结实的绑在背上,将短柄拿在手里,溜着陡峭的山崖而下,循着水声,越过一道矮岭,就见肆意磅礴的山洪横扫石谷。 平时只有十多米宽的溪谷,此时暴增二十倍不止,浑浊的洪水就像万马奔腾,携裹而下的乱石断木轰隆有声的撞击着两岸石壁。 陈寻在乌蟒部住了三年,识得蟒牙岭里的草药也就三四十种。 在浑浊洪水里载浮载沉的许多草树,陈寻即使不认得,看枝形叶状,也知道有不少珍贵的药草。 偶尔看到有溺亡的野兽尸体,在洪水中浮沉,陈寻心想捞上一两头带回寨子里,能饱食好几天。 只是这边的地势太险,一不小心滑下石坡,被山洪冲走,就算是初阶蛮武也十之七九会丢掉性命。 陈寻沿着岭脊随洪水往下游走,想到地形开阔、洪水不那么湍急的地方,或许有机会捞到些好东西。 光秃秃的岭脊,山石嶙峋,陈寻像只猿猴,在犬牙参互的山岭间跳纵奔跑,往北走了小半天,走到几处山岭的聚合处。 从山口出去,则是一片草坡,有好几道天然的泥沟坡槽纵横交错,此时叫洪水冲得一糟糊涂;洪水从山口泄出,漫过草坡,流入北面的野马溪。 水势暴涨的野马溪,此时宽逾三五里,大水沿两岸到处漫溢,一些蛮族人零散的土屋都给洪水冲垮,只剩些残墙断壁隐约可见;无数树木倒折,或给滚滚大水携裹往下游飘去。 虽说在这方天地生存已有三年时间,但每逢看到这样的情形,陈寻犹震惊无比。看野马溪的水势,陈寻也能知道这场暴雨覆盖了蟒牙岭北山的全境。 这还是蟒牙岭北麓的山岭区,蛮荒族人能选择高地筑寨居住。 出了蟒牙岭,北面是湖泽荒原。 陈寻心想这次暴雨山洪突发,湖泽平原上大概更会洪水泛滥成灾,数千里湖泽,可能一夜之间就成汪洋大海,不知道几时大水才能退去。 野马溪南岸的草坡有三五百米纵深,有许多从深山老林携裹而下的断木、巨石以及溺水而亡的野兽尸体,就在出山口不远的地方,被冲上岸,甚至还有一头 狍羊横尸其中。 狍羊是涂山的特产,体形与狍子一般大小,剥皮取脂,治刀创箭伤有奇效。 狍羊虽然不是什么凶兽,性情还温和得很,但只在涂山悬崖深壑出没,踪迹难寻;蟒牙岭只是涂山的支脉,更是罕见。 大部族,或者从沧澜城冒险穿过蟒牙岭的商贩,通常都愿意出大价钱收购各部族偶尔猎夺的狍羊。 陈寻只在《西荒经》帛书上看过狍羊的图像,没想到这场暴雨,会叫一头狍羊溺亡,还让洪水冲出山来。 陈寻放下药篓,拾了一根大树杈子探路,从最深都淹过下巴的急流趟过,身子也冲得东摇西晃,好不容易才穿过两道沟槽,走到狍羊跟前。 狍羊早就死透,随山洪而下,除了头顶的两支弯角撞断外,皮肉破损不算特别严重。 陈寻将狍羊绑到背上,这时候山口又有一具兽尸冲下来。 这具兽尸格外巨大,让洪水冲出山口,就像艘小舟翻过来,横在一道沟槽的口子上,很快又被湍急的水流推到岸滩上。 巨大狰狞的头颅,给什么东西削去一半,焦黑一片,周身的乌黑鳞甲,散发冷冽寒光,却没半点受损;两支完整的锋锐长獠牙,更是叫人望而生畏,远看就知道绝对是蟒牙岭极深处才有的蛮荒异种。 这种异常强横、叫上阶蛮武都避之不及的蛮荒异种,绝不会轻易死于寻常的山洪暴雨。 陈寻见异兽头颅焦黑一片,心想或许是在深山里被雷电击毙。 陈寻被巨魔带到这方天地之时,见识过蟒牙岭深处无数异兽猛禽,瞬间被天威雷霆击成粉末的情形,他心里一直对雷电存有敬畏。 眼前的乌鳞异兽看体形虽然强横,丧命雷电,也就不叫人惊讶。 乌鳞异兽要是活着,陈寻心想自己给它塞牙缝都不够,但这时的乌鳞异兽早就死挺,则是让他见猎心喜。 越是高等的蛮荒异兽,除了血肉是蛮武修练所需的大补药物外,皮牙筋骨无不是异宝。 陈寻走过去拿短矛轻敲獠牙,竟有金石之音;那乌黑鳞甲每片有手掌大小,摸着更有金属般的冷感,剥下来就是一身上品铠甲。 这叫陈寻心里更加欣喜:绝非凡种! 仅此一头异兽,就抵得上寻常野兽千头万头! 不过,陈寻瞅着巨大的乌鳞兽发愁。 他抓起来乌鳞兽的前蹄往肩上扛, 乌鳞兽在草滩上纹丝不动,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在草滩上也拖出十来米远。 天啊,他要怎么将这头乌鳞兽拖回去? 野马溪沿岸已经出了乌蟒部的狩猎区,北岸聚族而居的黑山部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现在暴雨刚过,野马溪水势甚急、洪水漫灌,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黑山部的族人很快就会想办法渡过野马溪,到南岸来寻找那些从蟒牙岭深处,被洪水冲出来的好东西。 西荒生存的诸多蛮荒部族,对暴雨山洪,从来都是又爱又恨。 陈寻寻思片晌,当即就将狍羊塞药篓里背在身上,又拿出绳索扎住乌鳞兽的四蹄,推到水里,逆水往山口方向拖。 陈寻想着将巨兽拖过山口,藏在那个隐蔽的石沟子里,然后回去再领乌蟒部的族人过来悄悄的抬走。 山洪下泄的水势还没有减弱,绳子深深的勒紧陈寻的肩膀里,每跨出一步,似乎随时都要将陈寻那瘦弱单薄的肩膀勒断。 乌鳞兽要远比水沉,入水就沉,但好歹能借到水的浮力,能让陈寻拖得动。 乌鳞兽的四蹄用四根拇指粗细的草绳拴住,这时候绷得跟弓弦一样,却没有被洪水扯断。 绳索用乌铃子草编成,乌铃子草是蟒牙岭的物产,韧性奇强,手指粗细的绳索,堪比钢丝绳。 陈寻到这个世界有三年时间,很多事情都见怪不怪。 他现在能举起五六百斤的重物;能扛两三百斤的重物,满山跑小半天都不累。 他放在地球都可以说是怪物了,但他跟乌蟒部开悟蛮魂的中阶蛮武相比,他还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瘦弱少年。 陈寻身子像虾一样弓起来,手脚都扒实在地上,抓住山石,似乎每走出一步,都要将全身的力气榨干。 心脏也像巨鼓擂动,几乎要从胸口跳出去。 他就这么咬紧牙,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着步子。 待翻过洪水从山口泄下的石梁子,陈寻已经累得满嘴血腥,不仅浑身的力气都被榨干净,体内的器脏似乎也要给绞成碎片。 陈寻将乌鳞兽往岸边拖,卡在石缝里不让洪水冲下去,吐一口唾沫,红艳艳都是鲜血。 他勉强挣扎着,将药蒌子里的那块兽肉翻出来,囫囵吞枣的往肚子里吞食起来。 陈寻倒不担心如此压榨自己的身体,事后会留下什么损伤。 那滴魔血渗入体内后,他的身体就需要这种种接近崩溃的极限压榨,也因此才能开发出更大的潜能。 这也是他三年琢磨出来,唯一能开发自己身体潜能的办法。 像现在这种情形,只要事后有足够的食物跟药材补充,非但身体不会因为劳损过度而留下什么损伤,气力都会有明显的长进,身体也会变得更壮实。 他的身体,似乎被那滴渗入体内的魔血淬练过,或者说正通过这个压榨极限的方式淬练着。 这个倒跟乌蟒部族人修练蛮武、淬练血脉的道理有些像。 囫囵吞枣的吞下那块有六七斤重的兽肉,过了好一会儿,陈寻感觉身体还没有缓过劲来,暗道,真是没想到才将兽尸往山里拖了才三四百米,对身体的压榨就这么厉害。 身体在被压榨到极限之后,要想潜能得到开发、身体得到淬练,就一定要有足够的食物或者丹药来补充消耗,不然,身体会虚弱好几天才能慢慢的恢复。 这是陈寻这三年来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 第三章认蛮为亲 (兄弟,请登录后猛戳点击、收藏、红票,俺的新本已饥不可耐啊!) 这一次,四五斤重的烤兽肉吃下肚,还是不能弥补刚才的巨量消耗,身体深处传来的饥饿感没有得到半点缓解。 陈寻将药篓子放下来,翻出清晨幸运采到的两株鱼阳草,折断半株衔在嘴里慢慢的嚼。 草液苦涩,然而入喉就有药力化作丝丝暖流,直接从喉管往四骸血脉渗透,陈寻隐隐约约的都感觉到,周身气血在这一刻得到强化。 陈寻心里想,难怪一株鱼阳草,能从那些大部族下来的行商手里换一件铁器,药力还真是够足啊。 普通人服食灵药,是有限度的。 多食无益,虚不受补,服食超过身体承受极限的灵药,爆体而亡是最常见的结局。 然而一株鱼阳草入腹,药力入骸的效果还没有减弱,压榨到极限后的身体还有吸收药力的余力,陈寻暗感这段时间,身体的强度又增加了数分,当下又将第二株鱼阳草吞下去细嚼慢咽…… 虽然不会玄功炼化药力,陈寻还是闭起眼睛,体会那药力入骸的玄奥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陈寻睁开眼睛,浑身上下在这一刻充满着澎湃汹涌的气力,暮色将至的四方山岭在眼前却变得更通透明亮,这说明他的视力也得到明显增加。 陈寻将草绳绑在肩上,再将巨兽尸体推入水沟里,果然感觉比刚才轻了许多。 陈寻沿着山洪汹涌的沟谷,往山里走了六七里,沟谷也转了两折,他的身体再一次被压榨到极限。 这时候,天也完全黑了下来。 乌云密布,看着又像是要下暴雨的样子。 这样的天气,黑石部族中的强者也不会轻易出来;下游方向也确没看到有黑石部的族人举火寻来,叫陈寻放心不小。 将异兽尸体拖到岸滩上,陈寻累趴在地,感觉骨架子都要散掉,满嘴血腥。 不要说手脚、身体给嶙峋崖石割得血肉淋漓,如此强度的压榨自己的身体,身体内的器脏都布满裂痕,吐一口唾沫就是一口血。 要不是陈寻特殊的体质,换作普通人,说不定早就累死在岸滩上了。 随身携带的兽肉早就吃完,除了早先服下的鱼阳草,陈寻清晨采摘的其他药草都是寻常药物,大口吐到嘴里嚼食,也只能稍解饥渴。 也管不着狍羊皮脂珍贵了,陈寻将药篓 子里的那头狍羊翻出来,直接用石刀割下一小片肉塞嘴里。 这三年来,他对茹毛饮血的生活也早就习以为常。 没想到狍羊肉入口,除了鲜嫩异常之外,忍住血腥细嚼,血肉入喉竟然也有丝丝暖流产生,散入百骸。 难怪这种温良的异兽,也被列为蛮荒异种之列。 狍羊血肉中所含的生命精元,甚至不如鱼阳草差多少。 他一餐吃六七斤兽肉才够,生吃狍羊肉,半斤入腹就有饱的感觉,气力也迅速恢复过来。 陈寻心里想,难怪蟒牙岭周遭的大小部族,都将荒兽异种视为大补珍物,效果还真是非凡啊。 陈寻看了一眼给他拉到岸滩上的乌鳞兽,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太肤浅,不知道这头乌鳞兽到底是什么奇荒异种,但知道其血肉里必定饱含叫人惊喜的生命精元。 天色漆黑一片,都看不到四五步外的石树,也不知道夜里会不会再下暴雨,拖着乌鳞兽沿山涧前行,会有太多不知的凶险。 防止夜里山洪水势突然增加,将岸滩上的异兽冲走,陈寻将绳子的一头绑在一颗有两抱粗细的崖树上。 临了,他自己也爬到树上,拿根绳子将自己绑在树桠上,想着就在这里过夜…… 远处有窸窣声响传来,陈寻陡然从睡梦中惊醒,才发现夜空乌云已经散尽,清亮的月辉落在满山满谷之间,整个世界仿佛浸在清澈通明的湖底。 细碎的声响是有野兽穿过远处的山林。 这里离黑山部不远,是黑山部与乌蟒部中间的狩猎区,一般说来不会有特别强横的凶兽猛禽出现。 也许最危险的,就是随时有可能借月色进山的黑山部族人。 见天晴月现,陈寻不敢再停留,解开绳子就翻身下树,将乌鳞兽推入山涧,继续前行。 山涧里的水势并没有稍减,但陈寻这次在深谷里走出十五六里,身体竟然还没有给压榨到极限。 天晓时,山谷间散着青滢莹的微光,陈寻拖着异兽巨尸,沿涧逆水前行,浑身筋肉像拉满弦的弓弦一般,绷得结结实实。 他的手脚趴实在怪石嶙峋的石岸上,仿佛奋力犁地的蛮牛,每踩出一步都保着不变的身姿,每走一步都要轻喝吐气…… 不单单每踩一步的身姿一样,细看去,他从肩膀到腰身,到双足,那像弓弦一样绷实的筋肉张弛节奏、缠结形态,也都在 不断重复。 乌鳞兽太沉重,陈寻经魔血淬练过的身体,即使有初阶蛮武的实力,每踏出一步也要榨尽身体里每一点滴的气力。 故而他在每踏出一步,身体都本能调整身体的姿式。 他所有的精气神,都渗透从肩、到腰、到双腿的每一根筋腱中去,保证身体每一滴潜能,都毫无保留的压榨出来。 即使是最简单不过的拖行动作,也由陈寻不断的压榨身体的极限,也达到身与意合的入微境界。 这时候离黑石部的势力范围已远,再往前走十数里,就是乌蟒部的狩猎区,想到很快就能见到进山狩猎的乌蟒部族人,陈寻也是心生猎喜。 却不想他心神一放松,入微境界不再,肩膀上就好像是陡然增加了好几百斤的重物,差点被拉一个踉跄。 陈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将草绳绑着腰间,心里疑惑,为什么心神稍懈,感觉就重了这么多,整个人都差点给拖下水? 或者是刚才太专注,不知不觉间觉得肩膀、腰胯上的受力减轻了? 这会儿,山涧前方就有脚步声传来。 过了片晌,见乌蟒部族人从丛林后走出来,陈寻才算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陈寻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等乌蟒部族人七手八脚的将绑在他身上的绳子解开来,他就四脚八叉的倒在岸滩上,像老牛一样喘着气,连脚趾头都无力再动弹一下。 “你这一夜都跑哪里去了,”宗崖将黑色大弓搁在大腿,蹲下来看着遍体鳞伤的陈寻,“你怎么伤成这样子,是遇到黑山部的人了?” 陈寻肩上腰上,到处都给绳子勒得血肉模糊,手脚也给崖石割出不知道多少口子,他就像血人,躺在草丛里。 虽说每一次将身体压榨到极限,对他来说就是一种修练,但在一夜之间连着几次将身体压榨到将近崩溃的极限,也不是他的身体所能承住。 他现在连句话都没有力气说,亏得宗崖他们寻过来,不然都不知道有没有力气赶回寨子报信;现在看宗崖这张稚气未露、粗毛糙皮的大脸,尤其的亲切。 他心里想:宗崖这张脸,怎么这么大啊? “是累的,” 领头的黑脸巨汉走过来,看得出陈寻身上没有什么刀创箭伤,但能累成这样,也真是够可以的。他拿蒲扇大的老茧巴掌,轻轻的拍了拍陈寻的肩膀,瓮着声音说道, “ 你一人拖这么重的东西,走一夜没累死真算你命大。”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乌黑的药丸子,塞到陈寻的嘴里,叫他咽下去。 乌黑药丸入口满嘴苦腥,但随即就是在口腔里化为津液,入喉药力化为滚滚热流散入百骸,血液都几乎要沸腾起来…… 药力比鱼阳草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陈寻能感觉到周身气力在迅速的恢复,暗感乌蟒丹真是好东西,没想到宗桑能对他这么慷慨,看来这一夜的辛苦值了。 宗崖也诧异阿叔宗桑的慷慨,要知道当初阿公决定收留陈寻,阿叔是强烈反对的,即使现在不再坚持将陈寻从乌蟒部赶走,但对陈寻也没有太多的好脸色,没想到他这时竟然舍得拿乌蟒丹给陈寻治伤。 寨子里像陈叔这样的上阶蛮武,一个月都未必能有一枚乌蟒丹分下来。 乌鳞兽极沉,两人乌蟒部族人合力,才将异兽巨尸拖上岸滩。 宗崖看乌鳞兽的半颗头颅露出水面,巨大兽身堪比一头蛮牛,问阿叔宗桑: “这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能肯定,得喊你阿公过来……”黑脸巨汉宗桑蹲在河滩上,高壮的身子即使蹲着,也像半截铁塔,他盯着异兽看了半天,不确定是不是传说中的蛮荒异种。 宗桑沟壑纵横的巨脸,纹着蟒首图腾,就像被山洪冲刷过的石岭,看着异常狰狞,粗得像拿毛笔重重画了两笔的眉头皱在一起,回头冲陈寻一笑: “你不是甭种。” 宗桑这一笑,比哭还难看,陈寻心想,是不是甭种,还要你说? 不过,宗桑一心以守护乌蟒部为己任,待谁都没有好脸色,难得听说说一句夸赞人的话,陈寻心里还是颇为受用。 第四章赚大了 宗桑带着宗崖跟族中三名蛮武出寨子,沿着山涧坡谷往下游方向走,也是想看看昨天的山洪,有没有从深山里冲出什么好东西,没想到一夜未归的陈寻竟然收获最大。 这头乌鳞异兽怕有三千斤重,出水后扛起来走路很不方便,更不要说还要翻好几座山脊才能回寨子,宗桑让一名蛮武先赶回寨子喊些人手过来。 “你这一夜没见人影,就为了拖这东西回来?你就不会先赶回来报个信?”宗崖见陈寻一夜未归,就担心了一夜,没想到他就为这头死兽,在外面耽搁了一夜。 “这东西叫山洪冲到野马溪那边去了。”陈寻稍稍缓过劲来,挣扎着坐起来。 “……”宗崖咂巴了半天嘴,临了说了一句,“你真是不要命了。” 他也知道野马溪沿岸是黑山部的活动范围,陈寻要先赶回来报信,这头乌鳞异兽说不定早就让黑山部的族人发现了,但他还是难以想象,瘦弱的陈寻,怎么能将这头乌鳞异兽在水里拖了走上二三十里地? 乌蟒部族人打小就生活在山岭之间,修练有成的蛮武穿山越岭,更是比猿猴都要快捷。 过了片刻,刚才回去报信的蛮武,就领了六七人过来。 宗崖见跟阿公宗图过来的,都是寨中重要人物,越发肯定陈寻拖回来的这头乌鳞异兽不是凡种。 “天啊,真是头乌鳞狡。乌蟒先蛮在保佑我们!” 与人高马大的乌蟒部蛮武不同,身为部族巫公的宗图,只是个枯瘦的干瘪老头。平时一贯镇定的他,看到横尸河滩上的乌鳞异兽,声音都有些走样,跟乌鸡爪子的枯手,抓着一根摸出包浆的骨杖,激动得在微微颤抖。 乌鳞狡? 地球鳞甲类的陆生动物很少,但在这方天域鳞甲类的异兽极多。 陈寻在蟒牙岭里甚至还看到过一头鳞甲巨鸟,一爪就将一头四五千斤重的蛮牛撕成碎片。 不过,陈寻怎么也没有想到拖回来这头乌鳞异兽,竟是一头狡! 《西荒经》记载狡兽仅有“牛首马身、青灰鳞甲,力如蛟龙”简单数字。 狡兽幼年鳞兽呈青色,随年岁渐长,鳞兽色泽渐深,但几乎没人见到过鳞甲乌黑的狡兽,真不知道它在蟒牙岭深处活了多少年头。 谁又能想到,这头乌鳞狡会在涂山深处被雷电击毙,让洪水冲下山来。 真是天意难测、天威难测啊! “真是乌鳞狡?”宗桑刚才猜测有可能是狡兽,但听阿爸宗图这么话,反而有些迟疑起来,问道,“那是不是我们乌蟒部可以再开兽筵、祭祀祖魂了?” 宗图从震惊的心绪稍稍镇定下来,咧开嘴,露出豁缺了好几颗的黑牙,笑着跟儿子宗桑说: “三十年前,你们年纪还小,记不得。当年乌蟒部开兽筵举魂祭,就是猎得一头青鳞幼狡。这头狡脑袋没了半边,但这蹄、这牙以及天生异纹的鳞甲,你说我会看错吗?” 宗图又转过头来,从怀里掏出两枚乌蟒丹递塞到陈寻的手里,说道, “陈寻你这次为乌蟒部立了大功啊,要阿公怎么谢你?” 陈寻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笑着扬手挥了挥手里的两枚乌蟒丹:“这个就够了呀!” 乌蟒部虽然不是食人的恶蛮,但也不会随意收留来历不明的外人。 恶劣的生存环境,以及部族多年不休的残杀,叫他们对异族人事,都有足够的警惕。 就算三年前,陈寻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人畜无害,但乌蟒部连己族的子嗣都忍饥挨饿,又哪里有余力去收养外人? 当年大多数乌蟒部族人都主张将陈寻赶走,让他自生自灭,是巫公宗图力排众议收留了他。 这份恩情,要用什么去还、去谢? 这三年来,宗图除了限于祖训,没有传他蛮武之外,教他识读蛮文,教他辨识草药,无不用心。 陈寻与宗崖一样,都喊宗图阿公,实则也早就视宗图、宗桑、宗崖一家人是这世的亲人。 即使他心里极为渴望修练乌蟒部的蛮武,但也不会挟功相求,让宗图为难。 “确是头狡兽啊!” 与宗图一起赶过来的乌蟒部其他首领级人物,对当年捕捉幼狡举行魂祭的情形还留有印象。虽然岸滩上的这头乌鳞狡,半片头颅被天雷削掉,还是能确认狡兽无疑,他们也都是难抑心间的狂喜。 宗图知道陈寻一心想学乌蟒部的蛮武绝学,但看左右首领级的蛮武,都不大希望将乌蟒的蛮武绝学传给外人,心里轻轻一叹,两枚乌蟒丹怎么都不可能比得上这头乌狡异兽? 只是他身为巫公,也难违众意,心想着,还是要想办法拿其他东西,补偿一下阿寻。 南獠是乌蟒部族人推举出来的族长,是个比宗桑还要高出稍许的巨汉。 他两边脸颊纹 满乌青的蟒首图腾,露出粗壮的膀子,比乌蟒还要粗上三分,右臂缠满青色血筋,一直延伸到袒露、长满黑毛的胸口,远看就像覆了一层蛇鳞。 南獠手里握着一支黑不溜湫的精钢长矛,浑身充满着力量,似乎随时都能将手里的精钢长矛像闪电一样射出。 他看了一眼陈寻,没有作声,只是带着控制不住的狂喜,琢磨这头乌鳞狡的死因: “这头乌狡怎么会被天雷击毙?难道这头畜牲,以为自己能敌天雷,暴雨天跑到山脊上去找死?” “先蛮保佑,但不要对乌狡有什么不敬,”宗图肃穆的说道,“传说荒兽生养千年,吞吸天地灵气,能成妖丹。这头乌狡逍遥山林怕有三五百年岁,或许是已经修练到最关键的一步,想引雷淬体,才不意被天雷击毙。要不是祖灵庇护,北岭说不定就要出一头狡魔了啊……” 听宗图这么说,众人也是心有余悸。 一头狡兽虽然强横,但敢出山,左右部族的上阶蛮武甚至天蛮联合起来,也能灭之,但是蟒牙岭深处真要出一头狡魔,蟒牙岭周遭怕是都不能再住人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蛮荒异种的血肉都是大补珍物,要是这头乌鳞狡都到了引雷淬体的程度,那一身的筋骨血肉,又将是何等的精纯? “要是能猎得一头活狡,就更好了。三十年前,乌蟒部捕捉是一头活着的幼狡吧?”宗桑觉得还有些不足,舔着他肥厚的嘴唇说道。 “想猎活狡,等你成为天蛮再说吧。”宗图见宗桑贪心不足,咧开嘴难看的笑道。 “蟒牙岭周遭,大小数百个部族,才有几个天蛮?”南獠感慨万分的说道,“这次真是先蛮保佑。” 宗图说道:“这头乌狡刚死才一天,体内还有残魂没散尽,你们先守在周边,待我封住黑狡体内的残魂,三日后就行魂祭兽筵,更有奇效……” 听巫公宗图这么说,宗桑、南獠等强悍蛮武走散开,守住四方。 宗图又让孙子宗崖将陈寻背远些,他才举起手里的骨杖,嘴里吟唱起古怪诡诘的音节。 乌蟒部的蛮武,绝大多数都是身体强横的力蛮,巫公宗图则是百中无一的巫蛮。 陈寻这三年得宗图收留,但也难见宗图施展一回巫蛮秘术。 这时候他叫宗崖背到远处的岸滩,当然也不放过这个机会,不顾身上的遍体鳞伤,趴在草丛里看宗图怎么施展巫蛮秘术。 但见那支平时看上去平淡无奇的骨杖,在宗图声音渐响的吟唱声中,似有一股神秘力量正将清晨笼罩大地的晨曦辉光都聚拢过来,在宗图瘦弱的身后形成一道淡淡的蟒形光影。 蟒形光影巨大无朋,高近十米,透漏狰狞可怖的气息。 而随着宗图的吟唱,蟒形光影越发凝实,散发冷冽寒光的蛇鳞也清晰而见,散发的气息也越发强越,卷动四周,很快形成风声大作的狂风呼啸。 这就是巫公宗图开悟的乌蟒蛮魂? 在宗图乌蟒蛮魂的压迫之下,陈寻的意识受到剧烈的冲击,掀起滔天的狂涛怒浪,然而就在蟒形光影疾如闪电扑在乌鳞狡之时,早就死绝的乌鳞狡猛烈的颤动起来。 虽无声,但陈寻的脑海深处,却能听到乌鳞狡的残魂在不屈怒吼。 怒吼狂啸很快形成冲动巨大的浪涛,一撞击陈寻的意识。 陈寻似受无穷压力,脑子都要胀开,几乎就要给这一持续不断的冲击震昏过去。 身边的宗崖也浑身筋肉绷紧,默默承受黑狡残魂尖啸所带来的冲击。 陈寻咬紧牙关,苦苦坚持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见狡兽尸体慢慢的恢复平静,而刚才在他的脑海深处所形成的残魂尖啸,这时候也杳无声息,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残魂就这封住了? 封住残魂是要用于魂祭吗? 陈寻心里充满太多的疑问,同时也没有想到气绝的狡兽,仅残魂还有这么大的威势,还要巫公宗图用尽全力才能封住,要是活着,该是何等的惊世骇人? 巫公宗图满是褶子的额头,黄豆大小的汗珠子直往下落,心想自己还真是老了,指挥几名蛮武拿出巨木、绳索,准备生生将这头重近三千斤重的巨兽,翻山越岭抬回寨子里去。 第五章蛮荒的生活状态 乌蟒部的石寨建在两道山岭间的险峻峡谷里,周围也是给昨日的洪水冲得一糟糊涂;不过,巨石垒成的寨墙,有七八米高,挡住洪水冲进寨子里。 除了抵挡从山岭溜冲下来的山洪,寨墙修得又高又厚,更主要的还是防备深山野兽以及其他部族的突袭。 石寨独踞峡口,也封住从这道峡口进山的道路,将南面往上的深山,都圈为乌蟒部的狩猎区。 虽说蟒牙岭深山里有着无尽的猎物,但意味着更多的凶险。 不要说其他蛮荒异种了,就一头乌鳞狡,就能将整座石寨踏得粉碎。 此时,想想也是后怕,要是这头乌狡活着出山,乌蟒石寨极可能是被这头乌狡血洗的第一处地方。 千余人口聚族而居,跟地球密集人口比起来,只能算是个小村庄,但在蟒牙岭北坡要算颇为不小的寨子了。 陈寻走上寨前的石岭,就能看到峡口寨墙里的情形,数百间低矮的土房木屋杂乱分布,中心有几间高大的石殿围着空旷的广场。 那里是公室,是族人议事跟祭祀的地方,同时也是乌蟒部的祖祠跟公共仓库,平时也就巫公宗图跟未成年的嫡孙宗崖住在里面。 成年男丁在蛮武的率领下,出寨进山狩猎,通常要走上好几天,才能有所收获;妇女、老人在寨子附近采摘果物跟野菜。 没有耕种、畜牧,仅靠渔猎跟天生地长的野菜山果,还要防止强横荒兽出山及其他部族的袭击捋掠,想要养活上千人口真不是什么易事。 蛮荒生存异常艰难。 满寨子里都是不分男女、光着屁股乱跑的孩童;岁以上的孩童,在乌蟒部就要算少年了,要么随妇女、老人出寨采集野果、野菜、野谷,要么就在留守蛮武的指导下刻苦修练。 而像宗崖这样年满十四岁的乌蟒少年,在寨子里就已经算成年人了,要承担更多的责任,早早就要随蛮武一起出寨,到处去捕渔狩猎,甚至还要参加部族之间争夺猎区的血腥厮杀。 看到这边众人抬着巨兽,寨子里光屁股乱跑的孩童跟练武的少年,都一窝蜂的跑出来,踩着叫洪水冲刷得泥泞不堪的坡地,围着狡兽乱跑乱叫,唱着在陈寻听来都是噪声的蛮歌。 然而这一切,在陈寻心里却满是温馨,这就是他三年来收留他安身立命的地方。 昨日刚下过暴雨,寨子里没有什么排水设施,自然也是泥泞一片,到处都是积水。 陈寻趴在宗崖的背上,由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背进寨子。 石木搭建的窝棚,积水有半尺深。 在铺兽皮褥子的石板床上坐下,陈寻见宗崖有些坐立不定,知道魂祭兽筵是乌蟒部难得的盛典,宗崖还是少年心性,有着好奇,就催他到石殿帮忙: “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快去找阿公,说不定阿公有事情要吩咐你。” “你真没有事?”宗崖早就想跑过去,看阿公、阿叔跟南獠他们商议魂祭的事情,但又不放心陈寻身上受的伤。 “我能有什么事情?”陈寻说道。 “那好,你有什么事,就让人来喊我;这个给你。”宗崖从怀里掏出一个兽皮小包裹,塞到陈寻手里,转身就出来了窝棚。 他走得心慌,出窝棚里忘了低头,“砰”的一声撞门架子上,差点将陈寻这间简陋不堪的窝棚撞塌掉。 陈寻摇头苦笑,打开宗崖塞给他的东西,没想到又是一颗乌蟒丹。 宗崖修练蛮武,正值突破第三层、晋入中阶蛮武的关键时期,这枚乌蟒丹还是阿公宗图省给他用的。 陈寻知道宗崖话不多,但性子梗直,送出手的东西绝不会收回,这也叫他头疼,只能先将这枚乌蟒丹贴身收好。 陈寻在乌蟒的最初几个月,都是跟宗图、宗崖住在公室石屋里。 不过,不要说他这个外人了,就是乌蟒部的子弟,到十三四岁都要自食其力。 他在公室石屋住了几个月后,就在宗崖的帮助下,在公室石屋附近找了处空地,伐木搭了这间属于他自己的窝棚。 窝棚简陋,漏风的四壁,除了土灶、铺了兽皮褥子的石板床以及几件缺口的陶罐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但这里陈寻在乌蟒、在这片荒山野岭的安身之所。 服下宗桑给他的那枚乌蟒丹,陈寻除了身上的伤疤看上去很可怕,需要一些天才能脱落外,身体其实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狍羊肉吃光之后,夜里他为了省一分力气,就将药篓子丢掉;要不想耽搁以后上山采药,这会儿就得再拿山藤编个药篓子。 陈寻眼下只能用种种压榨身体极限的方式来开发潜能,强化身体,消耗极大。 虽说陈寻无论是气力,还是身体的强弱,都堪比初阶二三层蛮武,但是乌蟒部的初阶蛮武,除了身体强壮外,还精通弓矛战技。 而开 悟蛮魂的中阶蛮武,在陈寻眼里,更是堪比杀戮机器,他们才是乌蟒部在蟒牙岭深处扎根、捕渔狩猎的核心跟主力。 陈寻没有资格担当主力,每次跟随乌蟒蛮武出去捕渔狩猎,分得的食物都还很有限,远不足以满足他这种特殊修练方式所需要的消耗。 好在这三年时间里,陈寻跟随阿公宗图学了蛮文,又能辨识蟒牙岭三四十种草药,这就成了他在寨子里安身立命的本事。 寨子里壮年男丁有三百余人,修练战技的蛮武也有百余人,但有耐心跟阿公宗图将五六百个蛮文字符认全、能辩识炼制乌蟒丹二三十草药的人,却没有几个。 就连宗崖,也是在阿公宗图的棍打棒敲之下,才勉强将蛮文字符认全;但要叫他跟着学巫药制炼,还不如叫他拿根绳子栓石梁上吊死自己得了。 陈寻编好药篓,宗崖又到窝棚来找他,拿了一大块烤得油汁直溢的山猪肉塞给他。 陈寻现在食量很大,又不能拿乌蟒丹当饭吃,回来后编药篓子,有大半天没吃东西,这时候看到油汁直溢的山猪肉,肚子里更是饿得慌,接过来就满嘴大啃。 宗崖抱头睡在铺兽皮褥子的石床上,见床头散着几卷兽皮书,上面写的都是巫药炼制之法,他看到这些就头痛,没想到陈寻能看得津津有味,翻过身来问道: “你不会真想一辈子留在寨子当巫医?” 《西荒经》帛书也是巫公宗图也是无意间所得;乌蟒部蛮文记事主要都是用硝制、削薄的兽皮,用山里一种黑色的树汁醮笔书写;而篆刻蛮文的龟甲,在乌蟒则是“圣物”。 要是不能走出蟒牙岭,陈寻心想他留在乌蟒部,最好的出路也就是当一名巫医,他最近也跟阿公宗图在学巫药炼制。 这些兽皮药书都是阿公宗图给他看的。 虽说蟒牙岭天然生成的药草石材,跟地球截然不同,但陈寻相信一些药理还是相通的,这也是他留在乌蟒学炼巫药的优势。 只是乌蟒丹这一类能开发人体潜能、淬练血脉的奇珍巫药,则需要用乌蟒部秘传的蛮术炼制。 陈寻作为外人,不能修练乌蟒秘学,就算留下来当一名巫医,就算凭借他以前在地球所学,能对寻常巫药进行改良、改性,最终也只能当一名凡巫。 想到今生还有没有机会走出蟒牙岭群山,去看外面的世界,还有没有一丝渺茫机会重返地球,与亲人相聚,陈寻心头也是黯然。 见陈寻低头不语,宗崖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事,探头看了看门外,没有旁人经过这间窝棚,告诉陈寻: “刚才石殿议事,阿公说你这次立了大功,应该纳你入族,最终南獠叔他们才勉强同意让你参加三日后的魂祭。要是你在祭拜时得先蛮祖灵认可,就传你蛮武战技。” “我又不是乌蟒族人,怎么可能得到乌蟒祖灵的认可?”陈寻苦笑道。 陈寻虽然没有修练过蛮武秘术,但也从宗崖那里了解到一些粗浅道理。 不要说蟒牙岭了,就是涂山周遭的百千蛮荒部族,身体里都具有先蛮真血,只是数万年的千代遗传,绝大多数族人体内的先蛮真血都变得稀微。 前期的蛮武修练,更多的是打熬身体,强壮气血,等开悟蛮魂之后,才是真正踏入蛮武修练的门槛第一步。 也只有开悟蛮魂,才能真正激活先蛮真血的神秘力量,淬练筋骨皮肉。 待肉身淬练到脱胎换骨、换血易髓的地步,蛮武体内就能凝练出第一滴先蛮真血,蛮武也就晋为拥有强横武力、纵横荒野的天蛮。 乌蟒曾是蟒牙岭赫赫有名的大族,在蟒牙岭周遭有十数石寨,两三万族众,甚至还在蟒牙岭以南的荒原辟土筑城,但三十年前最后一名乌蟒天蛮殒落,乌蟒就迅速蓑败下来,残存一支被强敌赶到蟒牙岭以北的深山石寨里残喘延息。 魂祭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寻也无法获知,只是他从地球莫名其妙的被带到这方天地,跟乌蟒部遗传的先蛮血脉没有半点关系的,又怎么可能得到乌蟒先蛮祖灵的认可、而开悟蛮魂? 宗崖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要怎么跟陈寻解释,只是拿阿公的原话告诉他: “阿公说万物有灵,八荒人族,皆是族裔,万宗一源。阿公说,这是怎么都是你应得的机会,能不能成,总要试一试才知。” 不管机会再渺茫,只要有一丝机会,陈寻多少也有些期待。 “阿公说等他空下来,会专门找你说这事,你可不要说我早已经告诉你了。”宗崖怕阿公责骂,又额外吩咐了陈寻一句。 第六章可以修炼了 这方世界充满了太多的神秘,或者说六臂巨魔横渡虚空,携他来这方天域,在陈寻眼前彻底打了一个全新的空间。 巨魔说他是“蝼蚁”,他也知道他只能算蝼蚁。 宗崖年仅十四,但足足比他高了一头,开悟蛮魂、才刚进入蛮武第四层境界,但两臂就有近千斤的气力,这是陈寻在地球怎么都难以想象的事情。 而南獠、宗桑两人,作为乌蟒部的上阶蛮武,修练换血洗髓的境界,一拳能将窝棚大小的巨石打得粉碎,威力比火箭弹不弱,在崇山峻岭间奔跑比野马还要快捷,筋骨皮肉经过淬练后,浑身皮膜坚韧有如蛮牛老皮,骨骼更堪比精铁所铸,寻常刀枪不入。 与敌搏杀,上阶蛮武就像异形一样的存在。 然而阿公宗图说三五十个宗桑、南獠这样的上阶蛮武,都未必打得过一名凝出真血的天蛮…… 翻越涂山,到西荒之外,或者在西荒绝域的深处,那些有劈山填海威能的强大真修,更是不计其数。 见识过天威紫雷将无数山岭劈成齑粉的情形,陈寻绝对相信阿公巫图的话没有半点夸张。 堪比异形的上阶蛮武,在天威紫雷之下,在六臂巨魔之前,难道就不是蝼蚁了? 他心里也越发清楚,想要在这方天地立足,或者奢想学巨魔或道虚那般,撕破虚空,找到返回地球的道路,学习这方天地的修练之法,才是根本。 接下来三天,乌蟒部都在准备魂祭之事。 乌蟒部几十年来,也没有进行过几次魂祭,能有一次自然都是隆重无比。 只是这种大祭盛典,普通人都插不上手,只有南獠、宗桑等几名首领级蛮武负责筹办;奇怪的是,巫公宗图却消失了两天,不知道去了哪里。 陈寻留在寨子里养伤,也没有再出寨进山采药,一直到大祭前夜,阿公宗图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宗图一回来,就让宗崖将陈寻喊到石殿去,从怀里掏出用兽皮小心包裹的一本帛书残卷: “蛮武修练,更多的是依靠平日的艰苦熬练,乌蟒千年以来,能在三五月内开悟蛮魂的,也就三五人而已。南獠他们同意你参与魂祭,但你只有一夜参悟的机会,想来不会有什么所得。我这次出去,找到一位旧友,从他那里换来这卷残帛……” 陈寻才知道阿公宗图这两天出来,竟是拿私藏去为他换取修练之法,感激的跪拜在地,哽咽喊道:“阿公… …” “傻孩子……”宗图伸出瘦如鸟爪的枯手,轻抚陈寻的肩膀。 陈寻平定激动的情绪,端坐在蒲席之上,接过阿公宗图递过来的帛书残卷。 封面字迹有些模糊,还能勉强辨认《道蕴残解》四个大字,左下则写有“青木道人著”五个小字,翻开来帛书残卷第一页就写道: “天痕地势,道蕴天成,万物有灵,观想而法之……” 看到这里,陈寻波动未平的心生惊喜。 他到这方天域,跟着阿公宗图学习蛮文、辩识药理,一直想搞清楚这方天地跟地球有何异同。 虽说涂山之中的药草,跟地球上天差地别,没有一样是相同的,但说到药理,还是有很多相通。 现在看到帛书残卷这段记载,他虽说不知“天痕地势、道蕴天成”八字到底该作何解,但从根本上还是“师法天地”的理论。 陈寻接着往后翻,青木道人在帛书里,除了记载他游历云洲的诸多见闻外,主要的还是记录他与云洲修者关于修练的讨论。 只是关于修练的讲述很零散,青木道人也不觉得他的一些理解就肯定正确,故而在封面上特定注明“残解”二字,但这对苦苦没有修练入门之法的陈寻来说,已经是弥足珍贵了。 也不知道阿公宗图到底多少私藏,才从旧友青木道人那里换得这本帛书。 想到这里,陈寻感激的再次跪拜在地。 “这个青木道人,是我的一个旧友,早在三十年前,修为就已经是巫蛮颠峰,虽说他游历云洲,也不能帮他突破巫蛮颠峰,但他的一些经验跟感悟,却是弥足珍贵,他也没有传人,这将这卷帛书换给了我,” 宗图缓缓说道, “虽说你忘了自己来自何处,但你心中所学,实在不是我们这些巫蛮老头子能比,南獠、宗桑他们现在还只是不够了解你,我相信你应能从这残卷帛书里有所得……” “……”陈寻心里一片愧疚,只是横渡虚空、魔血入体等事,他也无从跟阿公宗图说起。 宗图微微眯起藏有深意的眼睛,似乎早就将陈寻身上的秘密看透,继续说道: “我以前吩咐你千万不要将心中所学,说给外人知道。这次也是如此,不要跟他人说起帛书之事,特别是宗崖,他肚子里守不住秘密。” “阿寻知道,除了阿公,绝不会跟他人透露半分。”陈寻应允 道。 他刚到乌蟒石寨,看到乌蟒部族人过着比刀耕火种还差的生活: 石寨除了石殿建得雄伟壮阔外、位于寨子中心位置外,其他建筑根本没有什么布局可言。 寨墙虽然用石头垒起来,但也非常简易;寨中也完全没有排水、水井、公厕等设施,族人生存主要依赖渔猎、采摘野外果物,都不懂耕种、畜牧是怎么回事。 陈寻叫阿公宗图收留下来后,就怎么改善乌蟒族人的生活,提了不少建议。 阿公宗图听了他的建议,震撼之余,却没有照他的建议去做,还要他严守秘密,甚至连宗崖都不能透露半分。 随着在乌蟒部生活越久,对这方天地认识越深,陈寻知道阿公宗图才是真有深谋远虑。 一方面传统的力量格外强大,耕种、畜牧之法可能会被左右顽固的蛮荒部族视为邪术,而遭围禁。 更主要的,在乌蟒部没有形成足够的武力之前,推行耕种、畜牧之法,物质上是丰富了,生活是安逸了,而一旦引起大部族的觊觎,那带来只会是灭顶、灭族之灾。 道理很简单,羊儿吃草将自己养肥了,从来都不是有什么好事。 而在这方天地,说到武力的强弱,并不是说将三五百壮丁或者更多的壮丁组织起进行操练就能具备的。 这方天地,是修者的天地,是个体的强横力量无尽展示的空间。 乌蟒部能不能在蟒牙岭重振旗鼓,更多的取决于上阶蛮武的数量,取决于将来有没有新的天蛮强者问世。 这篇《道蕴残解》残卷,也是同样的道理。 要是陈寻从中有所领悟,明明是很粗浅的修练玄功,但消息传漏出去后,很多事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要是叫其他大部族误以为乌蟒藏着什么玄功秘法,带给乌蟒的也只可能是滔天大祸。 “好吧,我还要为明天的大祭做些准备,你回去先看着,有什么不解,待大祭过后,我再跟你一起研究。”宗图说道。 陈寻朝阿公宗图深深一拜,将残卷帛书贴身藏好,转身离开石屋,返回他那间虽简陋、但给他遮风蔽雨的小窝棚里。 回到窝棚,陈寻掩门闭户,借着从墙隙透进来的暮光,将《道蕴残解》拿出来细读。 帛书残卷不到一百页,统共也就两万余字。 陈寻这三年熟识蛮文,读起来不费力,天黑之 前,就将帛书细读了一遍,对这方天地的修练体系总算是有个大概的了解。 西荒绝域以蛮武传承为主,而位于涂山以东的云洲,修练传承就要丰富多彩得多。 云洲修练宗门,皆认为人受孕之刹时,禀受父母精血元气,天地赋之生机,始从无到有在母体内缔造胎体,修练都是要开发身体的潜能。 胎体受孕时天地所赋的那点生机,云洲修者视之为道蕴真阳,修练玄功几乎都以道蕴真阳为基础;青木道人则认为人受孕时,禀受来自父母的精血元气,实为蛮武修练的根本。 蛮武体内稀微的先蛮真血,实际就是在受孕时通过禀受父母精血元气,一代代的传续下来。 看到这里,陈寻顿时有一种豁然通透的感觉。 青木真人虽然在帛书里没有写下什么具体的蛮武修练之法,但实际蛮武修练的道理已经说透。 天地所赋予的那点生机,到底是何物,陈寻暂时还不能理解,但先蛮血脉不就是跟基因遗传有些类似吗? 巨魔临死前,渗入他体内的那滴金色魔血,是不是可以视为“先蛮血脉”一样的存在? 帛书残卷里记载,云洲修者修为精进到高深层次,能够引导天地灵气淬体,不仅寿元大增,还有返老还童之能。 陈寻回想在那滴金色魔血渗入他的体内之后,他在一个多月内就变成自己十岁左右时的样子,不就是帛书所说的“灵气淬体、返老还童”吗? 陈寻心里掀起惊天波澜,想起虚空巨魔在身死之前所说的那句话:“便宜你这只蝼蚁了……”,此刻他对这句话才算有更深刻的理解。 陈寻再反复比照帛书所述,才知道自己这三年琢磨出来的,通过压榨身体极限开发身体潜能的办法,实际上也算是最原始的蛮武修练法门。 而蛮武修练的蛮魂开悟,虽说都是诸部族的不传之秘,但最终还是落在帛书开卷就写的“天痕地势、道蕴天成、万物有灵、观想而法之”这十数字上,与云洲各大宗门的观想秘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金刚相等观想秘术,也是云洲各大宗门的不传之秘,帛书残卷里也没有更多的具体介绍,但青木道人在帛书最后附录了一份名为“大鹏五势”的秘拳图谱。 看到这里,陈寻心又狂跳起来,暗感这卷帛书带给他的惊喜还真多啊。 青木道人在帛书里说,大鹏秘拳只是云洲武修初期筑基的修练功法, 但武修与蛮武并无本质区别,也恰恰可以作为陈寻踏入蛮武修练的第一步台阶。 第七章是入梦还是魂海 (兄弟们,请登录后猛戳点击、收藏、红票——) 这时候天彻底黑下来,陈寻点燃自制的油灯。 手掌大的陶碗里盛满野兽油脂,一根晒干的草芯绳微微探出头,豆苗大小的火光在窝棚里光影摇曳,将陈寻瘦小的身影映在漏风的木板墙上晃动不体。 大鹏秘拳是五幅摹画的拳势图谱,一图一势。 陈寻将第一幅图像小心的从帛书里揭下来,摊在灯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绳头小字。 大概是青木道人担心不能将功诀准确翻译成蛮文,图谱上的绳头小字都是陈寻所不认识的云洲文字,与西荒蛮文有几分类似,但要复杂许多,许多字符只能是连猜带蒙的推测个大概意思。 看到这里,陈寻又抓瞎了。 虽然他能连蒙带猜的知道个大概意思,但对功诀的理解,稍有差池就会误入岐途,这大鹏五势秘拳还要怎么修练下去? 寨中就算阿公宗图,也不认得云洲文字。 不过,青山道人的画技倒是精湛。 功诀小字中间,那个作展翅状的人像,虽说面目模糊,却有一种展翅翔击的意境,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叫人难以言喻。 陈寻翻看五幅图像都是如此,便耐下心来,盘膝坐在地上,照着功诀所述的大概意思,在脑中观想图谱人像。 观想拳势,并不是简单的在脑海中想象图谱人像,而是要心念进入神魂识海,将拳势刻画出来,云洲各大宗门称之为“观想具相”,实与蛮魂开悟有异曲同工之妙。 观想拳势,即具相蛮魂。 再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心念刻画。 神魂识海,陈寻猜测,可能是指人的潜意识。 只是潜意识之所以为“潜”,那就应该是寻常手段根本就不能察觉的存在,心念又要怎样才能进入? 云洲各大宗门都有观想具相秘术,但青木道人在帛书残卷里却没有详细的功法介绍,仅“极静入寂,心念入识海,则生万相”寥寥数语,叫陈寻实在是摸不到门道。 极静入寂,心念入识海…… 是不是说人到极静入寂的状态,心念就自然能进入潜意识,就能进入神魂识海刻画拳势,观想具相? 那怎么进入极静入寂的状态? 陈寻抓耳挠腮的想了许久,也不得其法。 反复翻看帛书,最 终在青木道人与一名叫岚山的云洲修者对话里,找到有关练习武修秘拳进入观想具相之境的一段讨论。 两人都认为武修秘拳暗合道蕴,是天痕地势的一种,持久修练,身与意合、意与心合之时,神魂识海就自然打开,进入观想具相之境。 身与意合、意与心合? 陈寻不知道怎样才算身与意合,但总归找到一个入门的法子,心想宗崖他们长期苦练蛮武,而后才开悟蛮魂,其实也算是武修的法门。 陈寻站起来,模仿图谱人像,伸展双臂作鹏击的动作。 被困在这方天地,陈寻早就习惯枯寂无味的生活,就这么一个简单动作,他重复数千遍,也不觉得枯燥无味。 一番折腾,墙缝里透来清亮晨曦,未曾想一夜这么快就过去。 陈寻想到夜里寨子要举办魂祭,只能先将练拳的事情放下,将五幅拳谱与一枚乌蟒丹贴身收好,躺到兽皮褥子上闭目休息。 也许是一夜精力消耗太多,睡在自己的简陋窝棚里又感安心,陈寻很快就沉睡过去。 就是在他陷入睡眠的一瞬间,神魂识海倏然打开,百骸之中有无数细微光华释出,眨眼间就在他的神魂识海之上,凝聚出一个蚕茧大小的人形光影,仿佛金色大鹏展翅翔击…… 陈寻蓦然惊醒,刚才那一瞬间,就像一场梦,或者也只能用“梦”来解释刚才人形光影浮现的那一瞬间。 感觉是那么强烈、深刻、清晰,即使他从梦中惊醒,那清晰如握在手的真实感觉,也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之中,无法磨灭。 他不仅能感觉到那展翅翔击、难以言喻的意境,也能清楚的感觉到体内气血流转、筋肉缠结的形态变化。 而那一瞬间,心念沿着双臂往无尽远处延伸的感觉,更叫他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明悟…… 陈寻不去纠缠这种种感觉从何而来,只是照梦中人形光影给他的感悟伸展双臂,就在心念延双臂伸展的瞬时,有一种全身心魂神意都渗入筋骨皮肉之中的明澈之感,顿时就觉双臂贯满无穷的力量,似乎全身的潜能在这一刻都被激活。 陈寻的心湖仿佛被狂风吹得浪涛汹涌: 这就是“翔击势”? 下一瞬间,陈寻心里就无比的肯定: 这就是真正的身与意合! 真正的大鹏秘拳第一势! 陈寻心念一松,双臂那 种充满力量的感觉也随之卸去,随后就觉得双臂又酸又麻,似乎全身的气血就这短短一瞬间被榨干。 陈寻想起来,这种感觉在将乌鳞狡拖回来时也有过,当时也是心念一松,就陡然觉得绳子顿时重了好几百斤,都差点给拖到水里去。 身与意合、极静入寂的感觉,还真是奇怪啊! 那人形光影所浮现的空间,就是那玄之又玄的神魂识海吗? 陈寻这时候才确定,自己刚才实际上没有入梦,而是无意间进入身与意合、极静入寂的状态,在神魂识海刻画出大鹏秘拳第一势。 陈寻心里掀起巨大的波澜,无数疑问浮现,需要一一来消化,更重要的,他得记住这种身与意合、极静入寂的感觉。 “怎么,你一夜没睡?”宗图推门进来,见陈寻像只呆头熊似的站在窝棚里。 见阿公宗图进来,陈寻正愁找不到人答疑解惑,便将他这一夜的体验,都说给阿公宗图听。 “你再将翔击势使一遍给我看!” 宗图浑浊的三角老眼,几乎要给眼窝子里的皱纹遮住,听陈寻说过这些事,顿时变得贼亮,他忙将漏风的木门掩好,让陈寻将大鹏秘拳第一势演练一遍给他看。 陈寻不顾疲累,心念延展,继而伸展双臂。 这一次施展翔击势,除了心念延展之外,他甚至能更清楚的感受到双臂气血运转、筋肉缠络舒驰。 与此同时,心念就自然进入那玄之又玄的神秘空间之中。 这神秘空间就在他的身体之内,确是神魂识海无疑。 也无需心念刻意观想,百骸气血就有无数细微神华释出,在魂海之上凝聚人形光影。 陈寻直感觉双臂蓄满沛然巨力,觉得两拳打出去,定能将他这座简陋的窝棚轰成零碎。 “入微!真是入微!”宗图抑不住心里的震惊,惊叹万分,俄而又喃喃自语,仿佛陷入难以言喻的疯狂,“真是先蛮眷顾,宗图竟然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一夜而入微的人……” 陈寻见阿公宗图神情竟然这么激动,也很是无语,他没觉得有多少奇特的,不就是在一夜之间,刚好成功学会大鹏秘拳的第一招拳势而已,需要这么夸张? 待阿公宗图激动的情绪稍稍缓和,陈寻问道: “什么是入微?” 宗图收拾震惊的心情,拿像似看一樽奇珍异宝的眼神,打量陈 寻,轻声叹道: “两年前宗桑将你带回寨子,我就知道你的不凡,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你逆天到这种地步。只可惜你不是乌蟒子弟,虽然此时落难,但最终还是要离开乌蟒,鹰归长空……” 陈寻想起远在彼岸星空的地球,心里黯然,说道: “阿寻不知道家乡在那里,乌蟒就是阿寻的家,阿公、宗崖就是阿寻的亲人。” “乌蟒这个池塘,对你来说,实在是太浅啊,” 宗图轻轻一叹,脸皮子似乎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皱,似惋惜陈寻这样的天纵奇才不是乌蟒子弟,但也知道真要将陈寻留在乌蟒,实际是糟蹋了他。 此时乌蟒只是涂山千万部族里极不起眼的一支,实在没有能力让陈寻发挥应有的光芒,过了片晌,才又说道, “青木道人虽然没有晋入天蛮,但他三十年前就已经是蛮武九重颠峰,天资之高,要远远超过其他巫蛮,说到见识,阿公更是远远都不如他。青木所说蛮魂开悟与云洲的观想具相秘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应该是很有道理的。” 陈寻还不知道什么叫入微。 宗图收拾起激动的心情,慢慢说道: “入微只是寨子里的说法,是蛮武战势修练的一个境界,应该就是帛书所说的身与意合、意与心合……” 第八章原来这就是蛮魂 巫公宗图似乎看到陈寻眼睛里充满疑惑跟不解,继续说道: “乌蟒千年传承的九幽战矛,实际就是一幅绘有蛮魂战武的先蛮残像。千百年来,乌蟒族人,从小熬练筋骨,就是照着蛮像所绘战武勤修苦练。唯有将那一势战武修练到身与意合的入微境界,才能开悟蛮魂……” 陈寻震惊异常,没想到乌蟒秘不外宣的蛮武传承,竟然是跟大鹏秘拳五势图谱一样,是一幅绘有蛮魂绝学的蛮像。 想想也不奇怪,青木道人在帛书里就说了,蛮武实是武修的一种,蛮魂开悟,与观想具相,并无本质的区别。 心念在魂海之上刻画的拳势,实际也是一种蛮魂。 见陈寻陷入思虑之中,巫公宗图捡了根树枝,在地乌蟒秘传的蛮像战势,用寥寥数笔就形神兼备的画出来: 一人持矛刺出。 巫公宗图说道: “乌蟒蛮像所绘,实际就是这持矛刺出的一势。虽说乌蟒所传的九幽战矛,共有九式,但真正称得上蛮魂战武,就只有这一势。蛮魂开悟,就是要在神魂识海之上具相九幽蛮魂,去激活气血中的神秘力量……” 陈寻心里豁然透亮,他身与意合,神魂识海倏然打开,有无数细微神华从百骸气血中汲取出来,凝聚人形光影,那从百骸气血释出的无数细微神华,不就是巫公所说的神秘力量吗? “这神秘力量,乌蟒称之为真血神华、或蛮魂神华……”巫公宗图继续说道。 真血神华? 蛮魂神华? 陈寻心想,他以前一直都用压榨极限的方式开发潜能,道理上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所谓的潜能,实际就是“真血神华”,只是他以前魂海未开,无法“看”到这个过程而已。 陈寻将种种体会告诉阿公,又说道: “青木前辈在帛书里讲天痕地势,道蕴天成,我想这实际是说天地之法。大鹏秘拳五势也好,乌蟒所传的九幽蛮魂也好,都是天地之法的一种,才会如此玄奥。观想具相,就是要将天地之法在神魂识海之上刻画出来……” 听陈寻这么说,巫公宗图心神激颤,万万想不到自己参悟了一辈子,都不如阿寻一夜所得通透。 乌蟒早年就是以蟒为灵、先蛮观蟒图而悟九势绝武,就不是师法天地吗? 只是千年以来,族人都将这段往事当成传说了。 巫公宗图心里长 叹一声,往事有些不堪回首;长吸一口气,镇定心神,说道: “乌蟒千年以来,都只知道开悟九幽蛮魂,能激活真血神华的力量,力出就是威力强横的蛮魂战武;蓄力不出,真血神华就能淬练筋骨皮肉。这其中到底是怎样的道理,还真是没有太多的人去想过……” 陈寻点点头,也暗感青木道人虽然没有晋入天蛮,但所著《道蕴残解》,对寻常蛮武来说,则是入门的宝典。 普通蛮武修练只能强身健体,而宗桑、南獠这些开悟蛮魂的中上阶蛮武却能将肉体强化到钢筋铁骨的程度,他一直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原来都是开悟蛮魂之后的妙用。 巫公宗图又说道:“蛮魂开悟也罢,具相也罢,族中绝大多数的蛮武,最初心眼所观,都是模糊不清的虚影。随着修练精进,体内先蛮真血越发精纯,九幽蛮魂才渐渐清晰、渐渐强大,像你这般,一夜就能具相成形、领悟蛮魂拳势的,百中无一。” 陈寻心想他能一夜之间具相蛮魂,实际上跟他之前三年,不断的通过压榨身体极限进行修练,有直接的关系。 正因为之前三年积累,他实际上已经掌握身与意合的入微境界,不然,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悟透大鹏拳势。 “那应该要怎么修练,修为才能更加精进?”陈寻又问道,帛书残卷里将一些道理说透,但涉及具体的修练之法很少。 “乌蟒的修炼之法,也很粗浅简单。修练蛮魂,从气血汲取真血神华淬练筋骨,然后或进食或服药,补充气血的消耗,以此将肉身修练到坚如神铁,同时气血也会变得越发精纯。直至凝出第一滴先蛮真血,打通肉身的阻隔,蛮魂就能接引天地之力,从而晋入天蛮……” 乌蟒三十年前还有天蛮存世,巫公宗图对此天蛮的修练并不陌生。 接引天地之力? 回想刚到这方天地时,那无数天威巨雷眨眼间将数十道崇山峻岭轰成齑粉的情形,陈寻犹有心惊,暗想,那就是天地之力吧? 只是不知道天蛮级的蛮荒强者,能不能有只手将千丈、万丈高的石山岩岭劈成齑粉之威力? 宗图又说道: “虽说进餐饱食,练拳打坐,都能滋壮气血,但效果还是远不如灵药进补,所以通过蛮魂修练,还是要适度。要不然,没有足够的灵药进补,往往要虚弱好多天,反而不如徐徐修练来得稳健,” 说到灵丹妙药,巫公宗图又是感慨万分 , “这就是大部族人多力强、更能培养上阶蛮武甚至天蛮的优势所在,而乌蟒穷尽全寨之力,一年也就只能炼百十粒乌蟒丹……” 虽说蛮武平日所食的肉羹,都添加有大量能滋壮气血的药草,但寨子里真正能炼制、称得上灵药的,还只有乌蟒丹一种,产出极其有限。 陈寻虽然没有像以往那样将自己搞遍体鳞伤,但他一夜两次观想蛮魂,确有筋疲力竭之感,气血中似乎有无数隐形小嘴,正张着嗷嗷待哺。 陈寻暗道,虽然修练蛮魂,效率果然要比以前不断压榨身体极限的原始方法,要高得多,但是他又从哪里搞到那么多的灵药进补? 要是没有灵药,而单纯通过靠进食补充气血消耗,实际的修练进展并不会快很多。 陈寻想到这里,感慨说道:“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不仅修练要适度,狩猎或跟人搏杀时,也不能轻易施展蛮魂战武。要是不能一击制敌,自身消耗过大,就会很容易受制于人。还有,以后每个月,你都到我这里来领一枚乌蟒丹……”宗桑又说道。 每月一枚乌蟒丹,一年就是十二枚,占到乌蟒丹每年能炼制乌蟒丹之数的十分之一还多。 阿公宗图不可能擅作主张,将乌蟒每年十分之一的乌蟒丹私下给他,那自然就是将自己份额内的乌蟒丹,都节省下来给他用。 “阿公,这个万万不可!”陈寻即使心里充满对灵药的渴望,也不能让阿公宗图如此偏待他,坚决推辞掉。 不要说阿公宗图正处于极需灵药的关键修练期,宗桑、宗崖叔侄是他的嫡子、嫡孙,他们每年要是能多得几枚乌蟒丹,修练也能快速许多。 阿公宗图待他是情真义挚,但他终究是外人,他要是袒然接受阿公的偏爱,面对宗桑、宗崖,也于心有愧。 “每月一枚乌蟒丹,实际上也帮不了你多少,可惜乌蟒只是一个小部族,” 宗图深深长叹,过了良久,才徐徐收起内心的震惊跟感慨,深陷眼窝子里的三角老眼重新变成浑浊,跟陈寻说道, “夜里魂祭,乌蟒会将蛮像请出。你的天资这么高,一夜能开悟蛮魂,夜里观悟先蛮残像或许也能有所得。不过,你要记住一点,尽可能不要露出什么异常来……” 接着,巫公宗图又将服食乌蟒丹修练的要点说给陈寻,就起身离开。 寨子里,可没 有敲门再进屋的习惯,陈寻怕有旁人无意闯进来看到他修练的情形,拿了根木棍子顶住门,这才从怀里掏出一枚乌蟒丹来。 蛮魂修练最大的好处,就是无需将自己搞得遍体鳞伤,就能炼化药力。 陈寻照着阿公宗图的指点,将乌蟒丹含在嘴里,伸展双臂,施展翔击势,进入那身与意合的入微境界…… 心念沿双臂往无穷尽处延伸,神魂识海倏然打开,就仿佛一片广袤无垠的金色大海,翻涌细碎的金色碎浪,气血中微细神华释出,下一刻就在识海之上凝成人形光影,就像“梦境”那般,展翅翔天…… 哦,这就是观想具相,这就是蛮魂开悟! 对武修来说,施展入微境界的拳势、战技,是进入极静入寂、观想具相的方便之门。 身与意合,以拳势入微,心念进入神魂识海;而同时又由于意与身合的缘故,甚至不用心念主动刻画,拳势蛮魂就自动浮现,汲取气血神华…… 此时出拳,就为威力强大的蛮魂战武;蓄力不出,从气血汲出的神华,就能淬练筋骨皮肉。 原来,这才是修练肉身的无上法门啊。 就算不借助入微境界的拳势,只要能进入极静入寂的状态,心念在魂海之上刻画拳势,同样能汲取气血神华具相蛮魂…… 青木道人与云洲修者岚山言武修、真修,除了修练法门不同外,实际上并没有本质的区别,还是不错啊! 想透这一切,陈寻禁不住有些小得意: 就算观想具相秘术是云洲各大宗门的不传之秘,又能怎样? 心里得意归得意,陈寻的心念还是专注在蛮魂相上。 这一刻时间停滞、空间停滞,唯有气血在百骸加速流转,仿佛生出金色微芒在吞夺乌蟒丹散发出的药力。 似乎每一刻,气血都在变得旺盛。 似乎每一刻气血中都有绵绵不断的细微神华溢出,而由真血神华凝聚而成的人形光影,也变得更加的凝实,甚至脸部的眉眼也隐约成形…… 这一刻,陈寻心里对天蛮充满无比的向往。 也不知道过了许久,陈寻才从这意识明明清醒异常、却又似身陷梦境的感觉中脱离出去。 在这一瞬时,神魂识海之上浮现的蛮魂碎成无数碎光,散入四肢百骸之中。 浑身的筋骨皮肉似乎都在欢唱,疯狂的从那无数细微碎光中吸取 养份…… 嘴里所含的乌蟒丹早就化尽,双臂充满澎湃的力量,心脏跳动变更平缓有力,气血充满蓬勃生机,窝棚里光线昏暗,陈寻却有视野通明之感。 仔细比较以往通过压榨身体极限的方式,陈寻暗感这一夜修练,竟有以往数月之功,仅从双臂充盈的力量感来看,似乎并不比刚晋入中阶的蛮武稍弱。 这小小窝棚里实在施展不开手脚,不然陈寻真想试试,将蛮魂神华的力量都轰打出去,看看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这是没有叫巫公宗图看见,要是叫宗图知道陈寻大半天之间,就将蛮魂凝实须眉隐现的程度,还将一枚乌蟒丹的药力全部吸收消化干净,只怕下巴又要吓掉下来。 阿公宗图说他既然已经开悟蛮魂,就算是晋为中阶蛮武,陈寻心想接下来,逐步利用真血神华淬练周身的筋骨皮肉,才是修练的关键…… 第九章我不是小屁娃 (感谢凡乐帝兄弟热情捧场,新书又诞生一位新的盟主,加更一章) 这时候寨子里充满的欢声笑语,看从墙缝透进来的光线,竟然已经到黄昏后了,没想到时间过得真快,魂祭兽筵即将开始,外面乌蟒部的族人都开始载歌载舞。 陈寻没有急着走出窝棚,修练带来的玄妙之感来之不意,他要好好体会,过了好一会儿,才走出窝棚,往石殿前走去。 远处的群山之巅笼罩在绯色暮霭之中,隐有兽吼禽鸣之声传来。 广场上燃起一堆堆篝火,火光照在石壁上,人影浮动。 石殿在寨子里崇高无比,是乌蟒族议及祭祀先蛮祖灵的地方。 陈寻不是乌蟒族人,在寨子里生活了三年,还没有机会踏入石殿一步。 石殿前的广场中心,是一座用巨石砌出来的巨大祭台,高近十米,周有百余米,矗立广场正中,比石殿还要宏伟壮观。 乌蟒族人在祭坛前面,用无数根圆松木层层堆出一座火坛,也差不多有祭台高。 在火坛的两侧,竖着两根巨大的高木桩子,中间拉起一根巨索,将一只看着有一人高的巨大铜鼎悬在火坛之上。 乌蟒部缺少铁器、青铜器,甚至绝大多数壮丁都是手持石刀、木矛,跟着蛮武外出渔猎,陈寻倒没有想到寨子里竟然藏有这么大的一只铜鼎。 铜鼎两耳吊在巨索上,四方侧壁雕刻许多蟒牙岭都未曾得见的鸟兽及种种蛮文,给人异常厚重苍桑之感,又有说不定的神秘,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传下来的古物,可能平时都深藏祖祠石殿之中,只要等到大祭之日,才拿出来一用。 阿公宗图说乌蟒曾有异常辉煌的历史,单看这只巨鼎,陈寻也相信阿公宗图绝对没有胡说八道。 这时候,宗桑正指挥人手,手传手的用陶罐装满山泉水,倒入铜鼎;同时又有人将寨子里收藏的无数奇珍异草拿出来,投到铜鼎里。 难道魂祭兽筵,就是将乌鳞狡的血肉煮熟了分给大家吃? 兽筵,兽筵,兽肉筵席。 只是将狡兽肉煮熟了,分给大家吃,有必要搞得这么隆重? 陈寻心里暗自寻思着,宗崖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逮住他问: “阿寻,你这一天都躲哪里去了,不见你露面,阿公也不让我过去找你?” 宗崖性子太梗直了,年少肚子里藏不住事,阿公宗 崖才特地吩咐,帛书等事绝不能说给他听;更何况宗崖身后还有个跟班,他们肚子里更藏不住秘密。 “就是,就是,你这几天都躲到哪里去了,宗崖说是你将狡兽拖回来。这么重的狡兽,我们五六个人才扛得动,你到底是怎么拖回来的?”跟在宗崖身后的少年们,都有好几天没见到陈寻了,这会儿都七嘴八舌的围过来问。 回到寨子后,陈寻先是躺在窝棚里养伤,随后就从阿公宗图那里拿到帛书修练,确有三天没有跟寨子里的人怎么接触。 他这会儿叫宗崖拽住,只要笑着诓他:“我的伤还没好,整天都还躺在床上睡觉啊,阿公大概是怕你拖着我到处乱窜吧……” 宗崖打量了陈寻两眼,见他活蹦乱跳的,除了满身还需要一些日子才能消去的疤痕外,已经看不出他哪里还有受伤的样子。 “你虽然没有修练蛮武,但身子比宗凌他们还要结实。宗凌胡吹他现在修练蛮武找到那一点感觉了,寨子前的石墩子也能抡开老远,满寨子就要找你掰腕子,想将上回输你的那把铁木弓赢回来——倒是找不到你的人。” 宗凌是宗桑之子,与宗崖算堂兄弟——只是,乌蟒部族里没有这种说法——他二人与南獠之子南溪,算是乌蟒最杰出的三名少年。 南溪此时则颇为冷淡,远远的站着一旁,抱臂看来,似乎对宗崖说宗凌修练蛮武“找到那一点感觉”,有所不屑。 陈寻倒是惊奇。 对蛮武来说,前期能不能将蛮魂战武练到身与意合的入微境界至关重要。 唯有练到身与意合,才能开悟蛮魂,这是最关键的一步。 像宗凌只有十二岁,就找到“那一点感觉”,也就意味着他离真正踏入蛮魂修练的门槛就差半步之遥,其天资不比宗崖还有略差半分。 “怎么样,敢不敢比?”宗凌身材要略瘦小一些,睁着乌黑的眼珠子盯着不作声的陈寻,就怕他说个“不”字。 陈寻苦笑:“我上回进山,不小心把那把铁木弓掉下山崖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除非你想将那把断成两截的铁木弓赢回去,不然我可找不到什么东西跟你赌!” “你可以拿长牙跟我赌!”宗凌年纪小,还不会掩藏自己的心思,一两句话就把自己的心思暴露出来。 “长牙?”陈寻疑惑的看向宗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宗崖神秘兮兮的从随身兽皮囊里掏出两根长牙, 正是狡兽那两根雪白透亮的獠牙,说道:“大家都说这两根长牙,是你应得之物,阿公叫我拿过来给你……”嘴里说着要给,但手抓住那两根獠牙甚是舍不得。 狡兽在涂山之中,不知道逍遥快活了几百年,将要结成妖丹之际,遭雷击而死,周身却无一不是宝。 这两根獠牙,敲之有金石之声,从深山里冲出来,不知道跟山沟深涧里的石木撞了多少回,竟然都没有一丝断纹,坚韧锋锐,不下绝世刀兵。 蟒牙岭不产铜铁,好的精铁刀矛都是两三千里外的沧澜城传来。 乌蟒部就算是中阶蛮武,都不能人手一把精铁刀矛,普通人更多的还是用石刃、木矛参加狩猎。 宗崖手里有一柄青铜短剑,就叫寨中诸多蛮武少年眼馋不已。 现在有两根比精铁刀矛倍加坚固、锋锐的狡兽长牙,也就难怪他们满寨子找他比掰手腕,满心想将这两根狡兽长牙赢回去了。 见宗崖也恋物不舍,陈寻指着他腰间的青铜剑,说道:“你拿青铜剑,换我一根长牙。” 听陈寻这么说,宗崖顿时就眉飞色舞,忙将扎在草绳腰带里的青铜短剑拔给陈寻,生怕陈寻下一刻反悔:“给你,阿公要问,你一定要说是你主动跟我换的。” 陈寻将青铜短剑插在腰间,又将另一根狡兽长牙递给宗凌: “上回进山,我走得远些,才要你那把铁木弓防身,本想用过就还给你,不想掉下山崖断成两截。我现在掰手腕,比不过你,这根长牙算我赔给你的……” “真的?”宗凌又惊又喜,不那么肯定的看着陈寻。 他心里又想,铁木弓是他输给陈寻的,男子汉就应该凭自己的本事将这根长牙赢过来,但是他又没有赢陈寻的十足把握…… 见宗凌满脸的纠结,陈寻哈哈一笑,转身不去理他。 巫公宗图德高望重,力排重议将陈寻收留下来,但其他族人对他这个异族少年却没有完全接受。 乌蟒族人对以往的旧事讳莫如深,不愿多提,但陈寻还是能感受到乌蟒族人对异族有着深深的敌意。 不过,在宗崖、宗凌的带领下,寨子里的少年,待陈寻倒不生分。 无论是念着乌蟒收留他的恩情,还是跟宗崖、宗凌这些乌蟒后起之秀打好关系,陈寻都不至于舍不得一根狡兽獠牙,他又不真是小屁娃一个。 宗凌见陈寻这么轻易就将长 牙给他,心里自然是喜不自禁,也慷慨的将系在腰间的兽皮囊解开,将他收罗的来“奇珍异宝”摊开陈寻看:“你有什么满意的,都拿走,算我换你的长牙。” “恁罗嗦,好像我是小气人。”陈寻故作不满的说道。 宗崖也嘲笑宗凌:“就你一袋子破烂,真要换,阿寻能将长牙换给你?” 宗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心里待陈寻更觉亲近。 这会儿南獠领人扛着一副巨大的骨骸从石殿里走出来,立马将众少年的心思吸引过去。 雪白的蛇形骨骸盘成一团,就像块巨大的石磨,两个中阶蛮武拿木杠子抬着,看着都像颇为吃力的样子。 “啊,阿公要将这副乌蟒骨骸与狡兽一起熬炼兽筵!”宗崖也吃惊着看着族人将这副乌蟒骸骨抬上土台,丢到铜鼎里。 乌蟒部以蟒为圣物图腾,实则是石寨以西百里外有座蛇谷,黑蛇乌蟒是蛇中王者,剧毒无比。 炼制乌蟒丹最重要的一味药,就是取自蛇谷的乌蟒蛇涎。 陈寻在蛇谷见过十一二米长的乌蟒,就已经是硕大无朋,但看这副蛇骸要是展开来,怕是有二三十米长,暗想,这条乌蟒在死前,已经生长了多少年? 陈寻心里乌蟒部这次怕要将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跟狡兽一起熬煮吧? 第十章神秘的魂祭 (点击、收藏、红票,一个都不能缺啊!) 这时候,巫公宗图换了一身灰白的粗麻衣衫,与寨中几名老人,从石殿里走出来登上祭台…… 随后,有十数族人将一盆盆鲜血淋漓的肉块,用大陶罐装着抬上火坛,倒到铜鼎中。 陈寻也不清楚这是不是狡兽被肢解之后的肉跟筋骨。 换了一身粗麻衣衫的巫公宗图,拿着那黢黑的骨杖,站在祭台前整理过衣冠,目光炯炯有神的扫过渐聚到广场上的乌蟒族人,哑着嗓子高声呼喝:“魂祭先蛮!” 巫公宗图举步登上祭坛,南獠领着一队蛮武,或牵、或扛、或擒,带着各种各样的野兽猛禽,从人群外走过来。 陈寻还没有见识过魂祭兽筵的情形,平时也没有跟他说这种事,但见这些野兽猛禽,有山猪、有青狼、有山狸、有豹獾、有虎雀、有山鹰、有赤顶鹳,南獠还亲自将一头四肢叫绳索绑得结结实实的蛮牛扛在肩上…… 陈寻心里想,不会宰杀后都要放到铜鼎里一起煮吧? 铜鼎虽然巨大,但放入巨蟒骨骸,放入狡兽肉块,又放入无数的灵药异草,哪里还有多余的地方,将这些多的野兽猛禽都放进去熬煮? 这些野兽猛禽,体形有大有小,但光一头蛮牛就有三四千斤重。 蛮牛是种相对温顺的荒兽,但不意味着力大无穷的蛮牛就会任人宰害,只是四蹄拿绳索绑着,又叫南獠一手摁住硕大无朋的头颅,只能凄凉而无助的嘶吼。陈寻正猜测南獠他们会怎么处置这些野兽猛禽时,就见南獠领着诸蛮武,绕着祭坛,将肩背上的野兽猛禽放下来,围出一个巨大的祭祀兽圈。 这时候天完全黑了起来,就见登上祭坛的巫公宗图吞下一把乌蟒丹,挥舞手里无比漆黑的骨杖,大声吟唱起来。 火坛下有乌蟒族人举起火把,点燃浸了动物油脂的火坛,“噼哩啪啦”,在滚滚升腾的黑烟里,火光渐渐旺盛。 宗崖、宗凌等少年,以及年岁更小的孩童,这时候都从人群中走出来,袒胸露乳的走到祭坛与祭祀兽圈之间的空地。 宗崖招手让陈寻也过来,陈寻疑惑了一下,抬头见阿公宗图也肯定的冲他点点头,才举走从人群里走出来,站到兽圈之内。 巫公宗图站在火坛之上,叫火光映照的枯皮老脸,这时候也放出莹莹光泽。 随着吟唱,天地间有着神秘的力量在向他聚拢,随后宗桑与 三名族中蛮武手擎一杆巨木走上祭坛,一幅兽皮蛮像悬在起来,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乌蟒战旗。 兽皮蛮像的一角叫火烧残,缺了一角,还留下烧灼焦痕。 在火光的映照下,兽皮残像当中是一个上身、腰裹兽皮的先蛮武神,正踏足将手里所擎巨矛刺出,那一瞬间凝聚的力量之感,似要将天刺破…… 要是青木道人在帛书所捞摹的大鹏拳谱可以说是画技精湛,眼前这幅战旗巨像可以说已经是入道了。 巨像蛮武在眼前,简直就像是要活过来,陈寻在抬头看去的一瞬间,就感觉到画像中那先蛮武神所持巨矛,所凝聚的是能将天刺破的势! 这就是阿公宗图所说、乌蟒传承千年的九幽蛮魂残像?! 陈寻的神魂识海倏然打开,只见一樽毫光四溢的虚影悬立波涛汹涌的识海之上。 观想具相,实是在神魂识海之上用心念刻画天地道法。 陈寻暗感从先蛮残像感应到那几乎能将天刺破的势,或许就是乌蟒蛮武传承的最强之道。 他在神魂识海之上还只能观想一道虚影,想来是他血气此时的精纯程度,还远不足以将逆天一刺的玄奥之道演译出来,还远不足具相完整的九幽蛮魂。 陈寻下意识举手踏步,正要进入那身与意合的入微境界,耳畔却传来雷霆般的一声震响。 “咄!” 陈寻耳膜巨痛,陡然惊醒过来,就见阿公宗图端了一只陶碗站在他的眼前,正一脸关切的看着他。 阿公宗图特地吩咐过他,不要在宗桑、南獠等人面前露出异状,陈寻没想到,在看到蛮像后,会不由自主的进入观想具相的境界。 只是他能轻易的将大鹏秘拳第一势观想出来,为什么观想九幽蛮魂,会如此的艰难? 也对,天地之道有大小之别,法有强弱之分,观想具相自然也就有所难有易。 只是,他没有想到,乌蟒千年传承的九幽蛮魂,威势竟是如此的强大。 陈寻这才发现自己汗出如浆,浑身都叫腥臭的汗水浸得湿透,骨架子都快散掉,要不是阿公宗图及时叫醒他,他恐怕会站在这里气血干涸而亡。 陈寻此时回想刚才那一瞬,也觉得后怕,暗感真要将九幽蛮魂在神魂识海具相出来,所聚集的力量足以能将眼前这座巨大的祭台轰塌,但他体内气血远不足以提供这么多的能量,强行具相,还不是要将 自己先榨成人干? 陈寻还以为他刚才的失神只是一瞬间,但看火坛底部的火,已经完全升腾起来,熊熊大火将铜鼎淹没,祭台临近火坛的一侧石壁都烧得焦黑。 陈寻这才知道,他自以为失神的那一瞬间,其实已是过去许久,但不知道阿公宗图这时候端了一只陶碗走下祭台做什么。 见陈寻无碍,巫公宗图伸手到陶碗里沾了一滴青色的黏稠液体,滴到陈寻的额头。 那滴青色液体沾上额头,即化入热流钻进去,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热灼之感,叫陈寻想起巨魔将那滴金色血滴入他体内的情形。 阿公宗图说,乌鳞狡是蛮荒异种,兽心先天就有真血存在,异兽真血,比寻常灵药珍贵百倍千倍,采集到一滴就能叫人脱胎换骨。 陈寻心想陶碗里的青色液体想来就是从乌鳞狡身上采出的真血,只是要供上百乌蟒孩童淬体,或许添加大量的其他药液稀释过。 陈寻心里想:巨魔心脏所化的那滴金色血,就是六臂巨魔的真血? 巫公宗图给诸少年都点过真血,又走上祭台,但听他一声“祭”令,站在兽圈之旁、早就将利刃持在手的南獠等人,手起刀落,将围成兽圈的那些野兽猛兽头颅一一斩断。 禽兽满脖子的鲜血,都冲着祭台方向喷射。 这些野兽猛食的嘶鸣是停了,但陈寻陡然感受到一阵更强烈的冲击力,神魂识海倏然打开,就见无数断首的兽魂禽魄虚影,汇到祭台的上方,像乌云一样凝聚,无声的狂吼怒啸。 这时候从铜鼎之中更是传出两股无声怒吼,那无形的狂风怒啸,几乎要将火坛之上的熊熊巨火压灭,蟒形、狡形两道虚影,猛剧的要从铜鼎之中挣扎出来。 兽圈之外的乌蟒族人以及南獠等蛮武,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一脸凝重的看着先蛮残像。 而身处兽圈之内的宗崖、宗凌等人,心魂正承受猛烈的冲击,稍弱的少年,身子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手脚都开始抽搐。 陈寻看看暗暗心惊,担心一些孩童在这么强大的灵魂冲击之下,会直接魂消身灭。 “以此地兽魂,请祀乌蟒先蛮!”站在祭台上的巫公宗图,一声巨喝仿佛雷鸣一般在广场上空传荡,但见兽皮残像顿时释出无形巨力,就将激荡的灵魂冲击之力吸走。 不是将灵魂所承受的冲击之力吸走! 而是兽皮残像正将吸噬那些禁锢在兽圈 之内的兽禽魂魄,以及从铜鼎释出的狡兽与乌蟒残魂…… 啊! 陈寻惊讶的抬头看向那幅兽皮蛮像。 虽然他看不见,但自神魂识海打开之后,蛮魂所滋生的灵觉,能敏锐感应到二十米方圆内的微弱气息。 这些禽兽魂魄气息强到,就像一道道虚影在他眼前苦苦挣扎着,想要抵抗蛮像的吞噬,其中又以狡兽与乌蟒的残魂额外的强悍。 蛮像无风而抖,剧烈得就像要给无形的手撕成碎片,而像中先蛮身上的巨蟒图腾都透漏乌莹莹的光泽。 太诡异了! 陈寻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幅兽皮绘制的蛮像竟然能吞噬兽魂! “祭拜先蛮!”巫公宗图又是雷鸣般的巨吼。 宗崖、宗凌等少年,缓缓起身,围着祭台,就在兽皮蛮像之下,以更虔诚、狂热的神情,学着蛮像武神的身姿,踏步作刺矛状而走,嘴里吟唱蛮歌。 陈寻没有学过矛舞,就站在外围看着宗崖他们绕坛而舞,听着像乌云一样云聚祭台上方的蛮歌,直觉有一种说不出的神韵,暗感他要是也这般一步步的走下去,或许就能叫九幽蛮魂在神魂识海之上具相。 有这种明悟,陈寻心想这种矛舞蛮歌,大概就是乌蟒族人参悟蛮像、开悟蛮魂的秘法吧? 吞噬无数兽魂禽魄的蛮像,这时候没有停止动静,反而光芒大作,释出无形巨力,将巨大祭台下宗崖、宗凌等黑压压上百个乌蟒孩子一起罩住。 陈寻站得稍远,也能感受无形力场从蛮像释出,时间一久,就觉身乏疲累,心想绕祭台而舞的那一百多乌蟒少年孩童所承受的压力该有多大? 很快就有孩童承受不住,勉强从矛舞人群里走出来就翻身倒地,手脚抽搐,嘴吐白沫。 这时候南獠领着人,将承受不住的孩童抱出来。 祭台之上,有人用一支长柄木勺,将铜鼎里熬煮多时的肉羹滔出来,一碗碗的传下来,由南獠等人负责灌进这些承受不住的孩童嘴里,然而将这些孩童送到祭台上,直接在蛮像之下,打坐吸收肉羹中的药力。 陈寻这时候算是看明白了,原来祭礼兽筵是这么回事。 寻常人服食灵药,都是有限度的,服食药力极强的灵药,通常的结果就是爆体而亡。 开悟蛮魂的蛮武,服食灵药的同时,在魂海用心念刻画蛮魂,就能直接炼化进入气血的药力 ,淬练周身筋骨皮肉…… 有狡兽、乌蟒骸骨,以及无数的灵药异草,陈寻都能感受到铜鼎之内有无数的生命精元在狂啸,只是包括宗凌在内,诸多乌蟒少年还都没有开悟蛮魂,根本无法无法食用。 蛮像释出无形力场,实际作用跟蛮魂具相类似,就是帮助乌蟒孩童炼化兽筵中的药力,精纯气血的同时,也淬练他们的筋骨皮肉,强化体魄…… 第十一章耀眼的潜力 (兄弟请登录后猛戳点击、收藏、红票,谢谢啦!) 不同的少年,在先蛮残像所释出的无形力场之下,承受能力是不同的。 宗崖已经开悟蛮魂,对狡兽真血及肉羹药力的吸收,最为充分。 而在同龄人中间,宗凌的承受时间则要长得多,其他人都退了下来,他还陷入一种神秘而颠狂的状态之中,一个人绕着祭坛举矛舞歌,满脸静穆、虔诚,的身子还隐隐有光华透出。 看阿公宗图以及宗桑等人,看向宗凌的眼睛里都有喜色,陈寻心想宗凌这时候应正在开悟蛮魂…… 宗崖停下来,没有急着走出来喝肉羹,而是等着宗凌开悟蛮魂。 陈寻暗感以后还要加倍的努力,他打开神魂识海,也只能观想九幽蛮魂的一道虚影,此时才十二岁的宗凌,天资真的不凡,难怪宗桑嘴巴都要笑咧了。 过了一会儿,宗凌步伐就渐渐拖慢,似乎承受万斤压力,脸、脖子、胸口都要血汗渗出,看来离最后一步完全具相,还差了不少。 看宗凌将要支持不住,站在祭坛密切关注一切的巫公宗图,踏步举起在骨杖,在宗凌的额头敲了一下,将他震醒。 宗桑焦急的走过去,问道: “心眼看到什么?” “光,刺眼的光,眼睛都睁不开……”宗凌虚弱的说道。 “够了,既然都生感应,再修练一段时间,就能真正修练蛮魂了。”宗图将瘫成肉泥般的宗凌抱起来,让宗桑喂肉羹给他喝下。 陈寻心想,原来宗凌还是不能具相蛮魂啊,他在识海之上所观想的虚影,总归要比宗凌心眼所看到的刺眼光芒要清晰得多。 “你家小子厉害啊,乌蟒能不能出天蛮,就落在你家小子跟宗崖身上了。”一群蛮武喜不自禁的围过来,又是羡慕又是高兴的跟宗桑说道。 宗桑的大嘴早就咧到耳朵根:“嘿嘿,嘿嘿,这小子也这点傻福。要不是这次从乌鳞狡体内采出几滴真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悟蛮魂……” “先蛮保佑!”一群蛮武又说道。 陈寻看这些蛮武一脸虔诚的样子,心里无语。 乌蟒部族人对先蛮的崇拜还真是到盲信的程度了,乌鳞狡是俺费了老鼻子劲拖回来的,好不好? 宗凌喝过肉羹,很快就缓了过来,与宗崖稍歇一会,就跟其他孩童一起,走上祭坛,接受无形力场的淬 练。 很显然,宗崖、宗凌等人吸收肉羹药力更多、更充分。 在那一刻,陈寻都有宗崖、宗凌长高稍许的错觉。 或许不是错觉。 接着,一些已经成年,但还没有开悟蛮魂的初阶蛮武,这时候也都上前接受残像战旗的淬练。 他们的成长空间有限,都只吃一两碗肉羹,差不多将药力炼化了,就又走到兽圈外。 “来吧,你先喝一碗,再上祭台,”宗桑拿了一碗肉羹,走过来递给陈寻,让他喝下去,指着脑袋跟他说,“让脑子里空空的,不要想什么……” 陈寻自然知道身与意合时的无念无想,即使不具相蛮魂,在无形力场之中,能使体魄得到更精纯、更有效的淬练。 普通人没有办法随意进入无念无想的入寂境界,但努力保持身心空静,还是会有所帮助。 陈寻见宗桑好意提醒他不说,递过来的陶碗明显也大了一号,感激的冲他笑了笑,没想到他还有这份细腻心思。 陈寻接过陶碗,将飘着异香的肉羹喝下,入喉就有轰然药力化作滚滚热流,散入百骸;他举步登上祭坛,就觉得像是走进充满黏稠液体的湖里,叫他举步艰难。 没想到祭坛才是无形力场的核心,边缘所感受到的压力还是轻的,而他越往祭坛中心走,身体承受的压力越大。 身体内的筋骨血肉都同时受到挤压,散入百骸的药力这时候将要沸腾起来,果然并不需要具相蛮魂,就能淬练筋骨,气血也隐约变得更精纯。 陈寻见坐在兽皮残像底下的宗崖睁眼看他,便朝他走过去,就觉得蛮像底下的无形力场,还要比祭坛边缘强上十倍都不止。他就坐在宗崖的身边,让残像战旗释放出来的无形力场助他吸收药力、淬练身体。 身置无形力场之中的感觉,叫陈寻暗感这幅兽皮蛮像,怕是不止开悟蛮魂、淬练筋血这么简单。 能吸食兽魂,能释放无形力场,能助未开悟蛮魂的族人吸引肉羹药力,明明就是一件有多种妙用的异宝啊。 陈寻抬头看了悬在头顶的蛮像一眼,只是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去尝试在神魂识海之上,观想那樽似有无上威能的九幽蛮魂…… 陈寻无意的动作,却叫站在外围的南獠、宗桑等人大为震惊。 宗桑讶异的说道:“嗬,这小子,承受能力真强啊,都走到先蛮战像旗下,还有闲工夫东张西 望,比宗崖要轻松好多啊!” “他要是乌蟒男儿,该有多好啊,他将来成就,必定在你我之上!怕是比你家小子还不差啊!”南獠不是很喜欢这个异族少年,也不得不承认陈寻的修练潜力,比族中少年都要强大。 陈寻待百骸中那股药力所化的暖流不再,心想药力应该已经炼化完毕,见宗崖还在闭目打坐,就先走下祭坛。 此时南獠、宗桑等人更是讶异。 “这么快,就将一碗肉羹里的药力吸引完了?”南獠看到宗桑递给陈寻的那碗肉羹明显要大许多,不过那头乌鳞狡是这个异族少年拖回来的,他也就没有说破,但没想到这个异族少年承受蛮像淬练会这么轻松,更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将肉羹药力吸收掉。 以他跟宗桑,就算全力开悟蛮魂,也不能这么快吸收肉羹药力啊。 宗桑也有些难以置信,招手让陈寻过来,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喝下肉羹,浑身都暖洋洋的,这会儿感觉不到暖流,我想再留下来,应该不会再有作用了吧。”陈寻说道,暗中比较,一大碗肉羹下腹,吸收药力淬练身体,倒跟半枚乌蟒丹的效力差不多,而在蛮像的帮助下,他炼化药力的速度极快。 见铜鼎里狡兽、乌蟒骸骨与无数灵药异草熬煮的肉羹,怕能盛两三千碗,足抵千余枚乌蟒丹,心想难怪当初阿公宗图跟南獠他们看到那头狡兽,会如此的狂喜。 这相当于让乌蟒全寨的蛮武,一夜之间增加年的功力啊。 宗桑不知道陈寻心里所想,他的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一样: “你就感觉暖洋洋的!这还有天理了!” 他将那么一大碗饱含异兽生命精元的肉羹喝下肚,都会有血液沸腾的感觉,陈寻喝下去,竟然只是“暖洋洋”的感觉? 阿爸宗图说给陈寻换大碗,他还担心陈寻承受不住那么强劲的药力呢。 南獠一干蛮武也都摇头苦笑,这三年来,他们也都能看到陈寻这个异族少年的异常之处,但这刻还是难抑心里的震惊。 承受、吸收能力这么强、这么快,即使没有开悟蛮魂,但只要蛮像力场能维持一夜,让他一碗碗的不断喝肉羹,身体的强度岂不是一夜之间也能淬练到蛮武九层颠峰的程度? 有蛮武开始拿拳头打头了: “为什么阿寻不是乌蟒族人啊!” “不行,蛮武不传外族的规 矩一定要改!” “巫公都说,祭魂过后,就让阿寻入族,阿寻以后就是我们乌蟒部的天才了!” “对啊,再也不用受黑山部那群臭屁家伙的鸟气了;鬼奚占我们的寨子,也要讨回来!” 巫公宗图还站在祭坛上,看诸少年打坐淬练的精况;宗桑这时候看向南獠。 南獠抬头看了看天色,迟疑了一会儿,让人再拿两碗肉羹过来。 陈寻也知道一碗肉羹堪比半枚乌蟒丹,珍贵异常,错过这次,不要何时才能再有饱食一顿的机会,接过陶碗,谢南獠:“谢谢阿叔……” 南獠有些不好意思。 他对这个异族少年一直都较冷淡,但不管怎么说,那头狡兽是陈寻拖回来的,听他这声“谢谢”,是受之有愧的。 陈寻连着将两碗肉羹喝下,散入百骸的药力暖流热涌,就再登上祭台,坐到蛮像下接受无形力场的淬练。 第十二章遥远的沧澜 晨曦微露,残像吸食的兽魂残魄也渐渐耗尽,释出的无形力场渐弱,再没有淬练的效果,魂祭兽筵也就到了尾声。 火坛已熄,就剩下一些烧得乌黑的残木,铜鼎放下来,里面还剩不少肉羹。 南獠、宗桑等中阶以上的蛮武,才笑嘻嘻的围上来,就着浑浊的果酒,围着篝火堆,将一碗碗温热的肉羹从铜鼎里滔出来喝,欢声笑语一片。 宗崖、宗凌,南溪等年纪稍大些的少年,魂祭结束也不离开,拉着陈寻坐在火堆旁,赖着脸皮跟大人们讨一碗果酒喝。 南獠、宗桑等人开悟蛮魂,他们虽然总共十五六人,却是乌蟒部真正的中坚力量。 他们将肉羹喝下肚,回去后再修练,自能吸收药力、精纯血脉,不需要蛮像的辅助。 这次盛筵,对南獠、宗桑他们的助益极大,肉羹一碗接一碗的喝下去,堪比以往三五年的修练;不过得益最大的,还是宗崖、宗凌这些乌蟒少年。 陈寻此时都能从宗崖、宗凌,以及南獠之子南溪等人的身上,明显感受到比昨夜之前更旺盛的气息,而他们体内经过一夜淬练、精纯十倍都不止的血脉,将为他们的蛮武修练奠下深厚的根基。 比以往加倍苍老的巫公宗图,叫寨中几名老人搀着从祭坛上走下来,虚弱得都站不住脚,坐在火堆内,喝下一碗肉羹,才算是恢复少许精力,感慨的说道: “苏氏未出涂山之时,乌蟒在涂山以西称雄,号令诸部。那时的魂祭兽筵,几乎每月都能举办一次,一次都要举办三天三夜才休。现在倒好,几十年的积蓄,一夜兽筵就耗尽了……” 南獠开朗的笑道:“等宗崖、宗崖、南溪他们成长起来,一定能率领族人走得更远,猎来更多的荒兽异禽,让阿叔来主祭兽筵!说不定二三十年后,乌蟒还能有机会迁回到沧澜去……” “沧澜啊!”巫公宗图神往的眺望北方的天空。 沧澜! 陈寻都没有能力走出方圆百里的山岭,自然更不知道纵横千里蟒牙岭以南的沧澜荒原,是怎样一番情形。 据西荒经所述,蟒牙岭以南、涂山以西的沧澜,是西荒绝域与云洲相邻的一片荒原,在涂山之中有隘口,与沧澜相接,也是云洲出涂山、进入西荒绝域的必经之路。 每到寒冰融化的春季,沧澜就会长满五色碎小花草,千里荒原一片斑斓。 而在八百年前,那里也曾是乌蟒先 人世代居住的地方,也是乌蟒先人流下太多血跟泪的地方。 西荒绝域,地广十数万里,纵横千里的蟒牙岭只是其中微小一粟,陈寻都没有机会走出蟒牙岭,自然也难想象这方天地的广袤;而在昨夜蛮魂具相之后,他心里对这方天地更是充满向往。 巫公宗图收敛激荡的心绪,柔和又有些疲惫的眼神,转到陈寻的身上,片晌,跟南獠等人说道:“先蛮祖灵并没有拒绝阿寻的接近,但他终究是外族,以后还是让阿寻跟宗桑学习一些战技吧……” “刚才阿寻在蛮像之下,明明也有感应。他的潜力这么大,不应该纳他入族,让他跟宗凌他们一起参悟蛮像吗?阿爸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宗桑第一个跳出来质问。 魂祭前的公议明明都说好的事,而且也是阿爸跟南獠他们力争来的,宗桑怎么都想不到,阿爸却先改口了。 见阿爸神情坚决,宗桑急得站起来,从广场边搬起一块巨石过来,指着陈寻说道:“阿寻,你将这石头抱起来,让阿公看看,你的潜力到底有多大!” 广场边上放置好些巨石,是蛮武练力所用,有百十斤、三五百斤不等。 阿寻之前能勉强举起六百斤的巨石,就堪比初阶三层的蛮武。 宗桑随手搬过来这块巨石,堪有他一人高,是两千斤重的练力石,陈寻看着就有些犹豫,他怎么能举得这些重的巨石? “快试快试,让巫公看看你的力气到底有多大!”其他蛮武也叫唤道。 陈寻试着将手搭到巨石的边上,就觉得石头在地上生了根似的,但他沉下身子,力涌双臂,就觉得石头就算生了根,也不是不能扯断,左右摇晃了两下,就一鼓作气将石头抱起来。 不过陈寻也只能做到这一步,感觉再用力,腰背像弓弦一样绷紧的筋腱就会被拉裂。 陈寻将巨石扔下,“砰”的一声响,他心里也是吓了一跳:他从拖乌狡鳞回寨,才三天时间,他不过服一枚乌蟒丹,喝下三大碗肉羹,力气竟然就暴涨了三倍! “喝、喝、喝!”围着火堆的一干人,没想到陈寻真能将巨石抱起来,还以为他能将巨石摇动就了不得了。 两千斤的巨石啊,对上阶蛮武来说是小意思,但对中阶蛮武来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抱起来。 这时候大家眼睛都看向巫公宗图,阿寻这样的神力少年,要不是乌蟒族人就太可惜了。 巫公宗图眯起浑 浊的眼睛,坚定的摇了摇头:“先蛮定下来的规矩,不能改啊!” 宗桑气得要将他阿爸下巴上几根稀疏白胡子揪下来,什么破规矩,不就是以前吃过苏氏的大亏吗! “阿叔,你们说,阿寻该不该入族!”宗桑问坐在他阿爸身边的几个寨中老人。 “南獠,你怎么看?”几名寨中老人问南獠。 巫公之外,族长为首。 南獠也是疑惑巫公宗图的态度前后为何转变这么大,虽说他不再坚持拒绝陈寻入族,但他也有些其他的担心,沉默了许久,说道:“阿叔应有他的考虑,阿寻跟宗桑先学习战技也好。” 陈寻心里知道,一旦成为乌蟒族人,就要像南獠、宗桑、宗崖他们那样,承担守护乌蟒的责任。 阿公宗图一改初衷,这么安排,就是不想让乌蟒束缚住他的手脚。 只是他在这方天地,除了乌蟒,身无所系,难道不成为乌蟒族人,这份情义就能舍弃? 陈寻心怀感激的冲阿公宗图叩头而拜…… 得宗图、南獠等人许可,接下来的数月,陈寻每次采药归来,都会先到石殿前的广场上,跟随宗桑等人练习乌蟒的弓矛战技。 篝火熊熊烧起,照着广场上明亮如昼。 宗崖手持一把兽骨磨制的锋锐长矛,踩着步法,舞出一团灰蒙蒙、绵延不绝的青光矛影。 乌蟒九幽战矛,分扎截劈、扫抹刺、撩点崩九式矛姿。 每一式矛姿辅以跨、踏、踩、掠等不同步法,又皆有数十种变化。 但见宗崖身藏青光矛影之中,每一式矛击都有不同的变化,辅以拳打脚踢,嘴里呼喝声震,整个人就像贴地翻滚的雷霆,稍沾就会骨断肢残,声势端的骇人。 不仅围看的乌蟒少年,满眼羡慕,心里惊骇,都在想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将手中战矛练到这种程度,就连站在石殿广场边缘,与宗桑一起督导族中少年修练战技的几名中阶蛮武,见宗崖挥舞乌蟒战矛如此凌厉,脸上都是又诧异又惊喜的神色,实在想不到年仅十四岁的宗崖,现在就有跟他们并肩齐驱的实力。 假以时日,宗崖成长为乌蟒新一代的天蛮强者,也非没有可能。 宗崖这段时间如此快速的长进,跟魂祭兽筵有着直接的关系。 不仅宗崖,宗凌、南溪等乌蟒少年,蛮武修练都迸发出巨大的潜力,短时间里就有极大的进步, 宗桑、南獠等核心蛮武,实力增强之后,不仅敢走出更远,往蟒牙岭深处走得更深,也敢狩猎更强横的凶禽猛兽。 更多的荒兽,意味着更充足的肉食;更强横的荒兽,意味着精纯血肉更能滋补气血。 魂祭兽筵使得乌蟒部进入更加生机勃勃的良性循环之中,狩猎归来,宗桑、南獠等人,除了自身修练不缀外,也是加倍的督促宗崖等少年修练,期待着乌蟒部终有一天能重振旧日的辉煌。 宗桑更是一脸的骄傲,拍着他家小子宗凌的肩膀:“你跟宗崖学着点!有点成绩,尾巴就翘天上去了,你差宗崖还远着呢!” 宗凌已经开悟蛮魂,但小孩心性未改,瘪着嘴,跟他老子不屑的说道:“宗崖还大我两岁。” 宗凌这句话却换来宗桑的一记大耳刮子。 宗桑朝着儿子怒吼:“滚,给老子练矛去,不要就会嘴巴利索!” 宗凌委屈的摸着脑袋,说道:“都说不能打脑袋,本来我就笨。”见他老子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忙溜到角落里去练矛。 陈寻见宗桑威猛高壮,却拿宗凌没辙,暗感好笑,也不管宗凌给赶到角落里,又专心看宗崖练矛。 陈寻灵识过人,见宗崖将骨矛舞出团团乌光,威势惊人,但唯有骨矛逆刺之际,则加倍透漏出凌厉的穿透之势,威力远非普通矛姿战技能及。 与兽皮所绘的九幽蛮魂像相比,此时持矛逆刺的宗崖也算是初得三分神韵,实则是宗崖沉浸矛术之中,身与意合,他所开悟的蛮魂在神魂识海不自觉的若隐若现,施展出蛮魂具相的神秘力量。 乌蟒千年以来的蛮武传承,核心就有那幅兽皮蛮像所绘的逆鳞一刺。 这堪比天痕地势、道蕴天成的一刺,蛮荒诸部称之为蛮魂战武,也是乌蟒九幽战矛的本源。 数十代乌蟒部先人,从蛮像不断参悟、改良,从逆鳞一刺演化而来的九幽战矛,则是威震蟒牙岭的搏杀战技。 然而看宗崖舞矛,陈寻感悟更深: 虽说蛮魂具相后所施展的蛮魂战武威力奇大,但与敌搏杀,还是需要辅以完整、变化多端的战技,才能真正的发挥出威力。 有这样的明悟,陈寻每日除了苦练九幽战矛外,也跟宗桑苦练拳脚功夫,希望在与敌搏杀时,能将大鹏秘拳五势的威力也彻底的发挥出来。 第十三章深山不易进 (求收藏、红票,走过路过,千万不要忘了收藏、投一下红票啊!) 月至中天,在广场练过战矛、拳脚工夫,陈寻回到自己的窝棚也没有休息,而是从药篓里拿出一株鱼阳草。 陈寻没有加入乌蟒部,还是作为异族少年寄居在石寨,如今他也算修练小有所成,敢到蟒牙岭更深处采摘药草,收获自然也比以往多出许多。 除了换取食物外,还能有一些药草剩余,阿公宗图就让他留着供自己修练所用。 将鱼阳草衔在嘴里嚼碎,但不急着将微微腥涩的草液咽下,陈寻施展大鹏五势,神魂识海也倏然打开,浅青色的人形光影,也是意随身动,依次施展大鹏五势…… 虽说陈寻现在盘膝而坐,就能进入极静入寂的境界观想蛮魂拳势,但他发现,施展大鹏五势,身与意合入微之际,打开神魂识海,自发具相蛮魂,精纯气血、淬练筋骨皮肉的效果更佳。 随着口腔里的鱼阳草药力渐渐渗入血脉,就有些微神华从气血溢出,向人形光影凝聚。 虽说只有些微变化,但此时的陈寻灵识过人,还是能感觉到神魂识海之上、散发浅青色毫光的人形蛮魂,不断变得更加凝实,也不断的在长高。 这并不是陈寻错觉。 陈寻最初只能具相蚕茧大小的蛮魂,这些天过去,蛮魂相足足增长有一倍,足有两寸高矮。 待感觉口腔里的草液药力已经吸收干净,陈寻便止息盘膝而坐,任神魂识海之上的蛮魂散作万千细碎毫光,散入四肢百骸。 看陶碗里的灯油,才烧去些许,陈寻暗感自己修练才刚刚起步,一株鱼阳草就只能供这点时间的修练,看来是要往蟒牙岭更深处寻找修练的灵药了。 天亮还要进山采药,陈寻不敢过度压榨身体潜力;而在有足够的灵药之前,陈寻更不敢观想威力绝强的九幽蛮魂。 他可不想修练一次,就在窝棚里瘫痪上好几天;这不是细水长流的好方法。 身边还有一枚乌蟒丹跟六株鱼阳草没有服食,但既然打定主意往蟒牙岭更深处走,还要贴身留一些灵药以备不时之需。 墙隙有青潆潆的晨曦透进来,陈寻就将药篓子背到肩上,走出窝棚。 广场上,近百蛮武也分作七八支猎队,准备进山狩猎。 近来大家修练更加勤奋刻苦,但消耗也是倍增。 山岭里禽兽生长都有定量 ,要想获得更多的猎物,只能往蟒牙岭深处走得更远。 看着陈寻背药篓出来,众人都跟他打招呼:“怎么,陈寻今天又一个人进山啊,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大家彼此有个照应?” 狩猎,就得漫山遍野的寻找野兽踪迹,山窝子里有没有大的兽物躺藏,一眼都能看出来,搜寻起来极快;而采摘草药则是技术活,眼睛得往石隙沟角里钻,一寸地一寸地的慢慢找。 通常说来,只要在猎队清出的安全区里找药,都不用担心会遇到什么凶猛野兽。 不过,寨子里也有老人会进入这些“安全区”找药,陈寻没有加入乌蟒,采集药草,除了换食物之外,其他都归自己修练所用,自然不能占这个便宜。 “谢谢阿松叔,我今天想去北崖子看看,还有我今天夜里可能赶不及回来,谁要是看到阿公,帮我跟阿公说一声……”陈寻挥挥手,感谢大家的好意。 “北崖那边太远了,猎队也有好些日子没搜过那边,夜里在外留宿,更加凶险,你一个人去,遇到凶兽怎么办?”有人担心的说道。 “阿寻还要你担心啊,你看看他那力气,看他那机灵劲,就是遇到山豹子,正好给他猎回来加餐。”有人对陈寻信心满满,心想这小子一个人进山,每回采到的药草,都是寨子里那些采药老手的好几倍,还时常能采到鱼阳草那样的灵药,真不明白巫公为什么会那么顽固,不让阿寻加入乌蟒。 以往猎队也很少在山里宿夜,如今消耗大增,被迫要往山岭更深处狩猎。 兼之魂祭兽筵过后,寨中蛮武实力都大增,包括宗凌、南溪在内,这段时间一共有四人开悟蛮魂,使得寨子里中阶以上的蛮武增加到二十人,这样也就能组织一两支精锐猎队,进入深山里宿夜、狩猎。 大家都知道陈寻一向胆大心细,听说他要留在外面宿夜,也没有太过惊讶。 山里的野兽,一年能生好几胎,而鱼阳草这样的灵药,偶尔在那个山沟子里采得一两株,可能再过十年八年,这片区域都不会再有一株鱼阳草长成。 普通药草易得,灵药全靠机缘。 而鱼阳草在灵药里,还只能算最低微的一级,但就是这样的低微灵药,陈寻一个月能采到三五株,就算是相当幸运了。 要想采到更多的、药力更充沛的灵药,就只能往人迹罕见的深山野林里钻,这也意味着会有更多、更大的凶险。 那头乌鳞狡幸 亏是被雷电击毙,被山洪冲出山来,不然就算是南獠、宗桑同时带队,在深山里与那头快要结丹的乌鳞狡遇上,也难有一个活口逃出来。 陈寻想着,山中异兽都有自己的领地,乌鳞狡才被雷电击毙没多少日子,想来它的领地还没有叫其他蛮荒异兽跑过来占据,沿着山涧深山里走,兴许能安全些。 大半天,也不知道翻过多少奇峻岭脊,站到一处山峰上,再也看不到乌蟒寨的踪影,陈寻才放缓脚步。 陈寻此时脚力甚健,一天时间都用来赶路,估计这一跑,差不多跑进蟒牙岭深处有近百里的距离。 《西荒经》载蟒牙岭南北纵深千里,这要是实数,那位于蟒牙岭北麓边缘的乌蟒,距蟒牙岭的最深处应该有五百里。 陈寻所立之处,远远谈不上蟒牙岭的最深处,但也足够了。 见暮色四合,天很快就会黑下来,陈寻找了一处崖洞爬上去,想在里面过夜,明天就在这片山岭附近寻找药草。 为防止有什么凶禽猛兽突然闯进来,他又去附近搬些石块过来,想将洞口堵住。 一声唳啸传来,陈寻抬头就见一点黑影从远空往这边崖顶掠来,疾风扑至,瞬息就见一头巨雕抓住崖顶的枯树。 巨雕团住翅膀也有山豹大小,青羽如铁,红鳞利爪散发冷冽寒光,青色的眼珠子厉寒发光,正盯住陈寻这个闯入它领地的不速之客。 陈寻心头发寒,未曾想刚落脚,就遇到这么头凶禽。 陈寻一路走来,除了偶尔见到一两头山鹿饮水溪畔外,没看到其他凶禽猛兽,还以为乌鳞狡的领地,不会有其他凶禽猛兽的存在,却没想到一头撞进青眼巨雕的老巢里来。 青眼巨雕虽然不是乌鳞狡这样的蛮荒异兽,但也绝不好对付。 崖顶石梁旁那黑森森的洞口,有许多枯枝伸出来,可不就是这头白额巨雕的老巢? 青眼巨雕眼露凶光,振翅扑来,疾如闪电,一对铁翅更是刮起狂风大作,吹得枝断石裂,离十多米远就有无形如刀的罡风气浪,直割陈寻的脸面而来。 陈寻踏步就将手中骨矛冲巨雕白额刺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巨雕贴着崖壁袭来,陈寻见这头蠢雕如此托大,仗着一只坚如精铁的长喙就想将他啄成两段,不在这时杀了这扁毛畜牲,更待何时? “咔嚓”一声,骨矛刺中巨雕铁额,顿时断成两截。 陈寻来不及痛惜那支出师未捷的骨矛,一股巨痛从虎口沿着臂骨就往胸口冲,叫他怀疑这一下,就将他的右臂震裂。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头禽兽,扑袭之下就会这么大的力气,更没想到巨雕额头会那么坚硬。 他如今两膀子也有两千多斤的气力,骨矛用异兽腿骨制成,坚如精钢,他寻常时练习时,一矛能将半人高的巨石捅成碎块,没想到却叫巨雕铁额撞成两截。 青眼巨雕的铁额,到底是坚硬到什么程度? 陈寻心里骇然。 好在巨雕也叫那一击震晕,直往崖下跌滚,不然在陈寻右臂给震得快断之际,它翻翅露出利爪,他绝难逃开膛破肚之劫。 巨雕跌下崖,也没有给陈寻趁机追杀的机会,堪跌到崖底,就又震翅飞起,悬在半空中晃了晃给震晕的脑袋,又以更凌厉的凶势,伸出红鳞利爪往崖洞这边扑来。 陈寻手里还有一柄青铜短剑,右臂巨痛未消,用不上劲,拿剑在左手。 只是短剑坚韧,还不如那支用异兽骨磨制的骨矛,他不敢拿短剑与巨雕力拼。 要是没有趁手兵刃,他赤手空拳跟这头巨雕在旷野宽谷里的缠斗,他可不觉得自己能有什么胜算。 看着巨雕扑来,陈寻往崖洞里闪躲,抬脚就将洞口的一块巨石踢出去。 巨石重逾百斤,在陈寻脚下仿佛石弹射出,挟裹巨大风势,但巨雕利爪抓住。 哧溜一串电光石火溅出,巨石就碎成数块掉落山崖,陈寻借机掣剑往巨雕那双青色双眼抹去,心想这畜牲的眼珠子,总归没有那铁额坚硬。 巨雕收起轻敌之心,利爪扑击快成一道寒光抹来的短剑,迅捷如电,竟不比陈寻稍慢。 看那红鳞利爪能将巨石抓碎,坚硬程度想来不会在铁头之下,陈寻不敢去硬碰硬,闪身就往崖洞里躲。 这畜牲还没有在人类手里吃过这么大的亏,报仇心切,也不顾崖洞狭窄,敛翅就往里钻,利爪扒住崖石,一支长锐铁喙就疾如雷电的朝陈寻刺啄。 陈寻连退数步,都不能摆脱那如长矛一样的铁喙,只能举剑相格。 剑格剑断,陈寻对此就有预料,就在剑短瞬时,神魂识海倏然打开,蛮魂具相,身与意合,左拳冲着巨雕的右眼轰去。 拳势奔如雷电,卷起割面大风,吹得崖洞里石飞沙迷,厉声尖啸,巨雕见拳势骇人,堪堪要闪,下一刻就叫陈寻一 拳打在眼珠上。 沛然巨力,将巨雕的一只眼珠子“咔嚓”震轰碎,青黑色的液体溅得陈寻一脸。 “唳!” 巨雕凄厉嘶啸,尖锐的声音就像一道道金针直刺脑骨,震得陈寻头皮炸天,神魂识海也是波浪狂涌,下一瞬时就如风吹灯灭,蛮魂相骤然碎裂,蛮魂神华如乱流激荡,陈寻气血浮动,差点一口血狂喷出来。 陈寻未曾想巨雕厉啸竟有如此威势,而轰出的左拳来不及收回,胳膊叫巨雕发狂的利爪狠抓了一下,皮肉血淋淋的割开,森白臂骨上还留下一道深深的深槽,差点给整根切断。 相比较陈寻的惨状,眼珠子被打碎的巨雕更是痛不欲生,在狭窄的石洞里疯狂乱撞,“啪啪啪”,仓皇往崖洞外逃。 一时间,崖洞里碎石乱飞,碎羽如雨。 见巨雕不敢再贸然闯进崖洞里来,只是崖洞外惨嘶狂叫,陈寻才得机会稍稍歇口气。 陈寻暗感蟒牙岭的深山,还真是不好闯啊,眨眼间的工夫,他就跟这个扁毛畜牲打了一个两败俱伤。 这两败俱伤还亏得这扁毛畜牲轻敌,要是在开阔山谷遇上,更大的可能是他被这扁毛畜牲的利爪开膛破肚。 第十四章恶斗 (大家投红票、收藏不积极啊,以后每天保底两更,当天红票累积超过六千,加更一章;收藏超过一千五百,加更一章,直到存稿用光为止……) 陈寻没想到这里远不是蟒牙岭的最深处,就能遇到青眼巨雕这么难缠的凶禽,暗感这蟒牙岭的深山,还真不好闯。 虽说巨雕在崖洞外凄厉嘶鸣,但只是打爆右眼,不至于叫凶禽致命,反而有可能加倍激起它的凶残;相比较之下,陈寻的伤势要更严重一些。 矛断剑残,右臂筋骨在第一击时就给震伤;左臂豁大的创口,骨头更是差点给巨雕的红鳞利爪整根切断。 陈寻现在除了双腿完好外,两手算是暂时废了。 这样的伤势,叫陈寻暗暗心惊。 四到六层中阶蛮武的修练,更主要的是从气血中汲取真血神华,淬练筋骨皮肉。 蛮武达到第四层颠峰境界,浑身皮肉将比蛮牛老皮还要坚韧,堪比身上穿了一层坚硬的皮甲。 开悟蛮魂之后,陈寻如今赤足在怪石嶙峋的山岭间疾走,也不会像以往那般会被割得到处是伤,这说明他已经有蛮武四层巅峰的修为。 陈寻也没有想到,他与青眼雕两下交锋,他看似坚如蛮牛老皮的皮肉,在青眼雕的铁喙、利爪抓击之下,竟然薄如绢纸、不堪一击,心想即使修练蛮武到第四层颠峰,将皮肉练到坚如木石,实际也远远挡不住神兵利器的锋利。 青眼雕虽然不是蛮荒异种,但也远非山猪野狼这些寻常猛兽能及,那对红鳞铁爪跟铁喙,真是无异神兵利器。 陈寻这时候也是越发看到神兵利器的重要性,心想他要是从宗崖那里,将乌鳞狡的那对长牙拿过来随身携带,也许在崖洞口的第一下,就直接将青眼雕的铁头捅穿。 但想到刚才持矛与青眼雕相击,一击之下,骨矛断成数截不说,右臂筋骨也都差点给反噬的巨力震碎,陈寻也知道实力想更上一层,还要尽快突破蛮武第四层境界。 唯有到蛮武第五层境界,具相蛮魂,才能更倾重的淬练全身骨骼。 他要能练到第五层颠峰,全身骨骼坚硬有如铁铸的程度,再与青眼雕搏杀,就算矛断,也绝不会像这般狼狈。 而到第六层,就是中阶蛮武的巅峰,具相蛮魂将更倾重淬练全身筋腱。 举鼎用力、力由筋生。 对蛮武来说,淬筋练力是最关键的一步。 阿公宗图说他刚刚开悟蛮魂,双臂能抱起两千斤的重物,等淬筋练力到蛮武第六层的巅峰,双臂说不定就能四千斤的神力。 陈寻真要到了淬筋练力的第六层蛮武境界,擒杀崖洞外的这头青眼雕,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然而,中阶蛮武颠峰,对绝大多数的蛮族武勇来说,都是一道难以跨越的槛。 乌蟒有千年传承,近十年来也只有乌桑、南獠两人跨过这道槛,晋阶为上阶蛮武。 除乌桑、南獠之外,乌蟒的中阶蛮武有十四人,但大多数人到中年,都还没有跨过这道槛。 见巨雕也不敢再轻易闯进崖洞,陈寻用膝盖顶住两块巨石推到前面充当门户,他再坐到崖洞里侧。 劲敌青眼雕盘旋洞口,双臂伤势严重,陈寻也顾不得吝啬,从怀里拿出两株鱼阳草,一起嚼咽下去,观想具相,炼化药力疗伤。 崖洞里外良久没有动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滋滋滋”一阵异响,惊扰陈寻的心念。 睁开双目,却见一条七八米长、水桶粗细的青鳞大蛇从石隙里钻进来,碧磷磷的两只蛇眼比鸡蛋还大。 陈寻吓了一大跳,连爬带跳的站起来,就见巨雕展翅人立崖洞之外,正拿完好的左眼往崖洞里看。 操!操!操! 陈寻哪里想到这头扁毛畜牲,不敢再往崖洞里闯,竟然抓了这么一条巨蛇扔进来! 他越想越后怕,要不是这扁毛畜牲刚才轻敌,以它的智慧,要是在开阔山谷遇上,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活路。 好在那头青鳞大蛇给巨雕抓到半空扔进崖洞,早就摔得五荤七素,晕头转向,还本性畏惧后面的巨雕,贴地往里游,凶性被压制住。 陈寻窥准一脚冲着青鳞蛇的七寸狠踩下去。 “哧”青鳞蛇的七寸被踩实,才陡然翻身蜷动,比大腿还粗的蟒身顺着陈寻的腰腿就缠过来。 陈寻脚如铁桩,一脚下去,石碎地裂。 青鳞蛇看着巨大,但终非异兽,叫陈寻坚如铁柱的一脚踩实,七寸处顿时也是血肉模糊,椎骨断成碎片,但青鳞蛇临死的反击,还是差点将陈寻勒断气。 这本是巨雕钻进崖洞、拨开巨石、击杀陈寻的良机,然而巨雕吃过一次亏,生性变得多疑,不知陈寻是不是有诈,利爪扒在洞口的崖石上,迟疑着没有立即钻进来。 陈寻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见巨雕还在洞口迟疑,慢悠悠的将缠在身上的青鳞巨蟒拔下来,拿着断剑,从蛇腹处一条白线处剖开鳞皮,先将毒囊割下来,确保毒囊没有破损,嘴巴就凑着断开椎骨,吸食蛇髓…… 青鳞蛇算不上蛮荒异种,但一枚蛇胆也堪比一株鱼阳草,蛇髓也多少有些滋养药效,能壮气血。 巨雕力大无鹏、头骨坚硬,除开天生异种之外,想来也是日日吞食蛇虫所致。 “谢谢雕兄你啊!” 虽说满嘴腥涩欲吐,饱食过蛇髓后,陈寻还是将比他拳头还大一倍的蛇胆摘下来,冲着巨雕耀武扬威。 要想安全离开这片山岭,最好是能将巨雕诱进狭窄的崖洞来击杀,一旦到开阔山谷给这头凶禽缠上,陈寻暗想自己怕是真没有多少逃命的机会。 巨雕凶残厉啸,但还是不敢轻易往崖洞里钻。 一人一雕,就这么对峙着,天很快就彻底黑了下来。 满天星辉洒在洞口,虽说巨雕不在崖洞前守着,但陈寻知道巨雕就停在崖顶的枯树上,只要他从洞口露脸,巨雕就会以雷霆之势扑来。 他盘膝打坐休养生息,但也保持三分清醒意思,绝不敢真睡过去。 蛇髓、鱼阳草相对滋补,一夜过去,陈寻两臂的伤就好了七七八八,他经六臂巨魔改造过的身体,伤口愈合远比常人快,随着修为精进,效果也越发明显。 他用断剑割下一段蛇身,裹着兽衣,就往洞口推出。 果不其然,蛇身刚出洞口,凌厉罡风就扑袭而来,红鳞巨爪从崖顶厉如雷电的探出,抓住包裹兽衣的蛇身就撕成两截。 陈寻想也不想,具相蛮魂,沛然巨力涌入双臂,右拳有如雷霆般轰出。 巨雕右翅根就像给重锤砸中,无数黑羽碎成雪片乱飞,飘飘扬扬的洒落。 虽说此计得逞,一拳伤了巨雕,但洞口离地面有四五十米高,陈寻也不敢在半空就扑杀出去,趁势毙了这头凶禽,就站在洞口叉腰看着这头凶禽在半空惨嘶痛鸣。 见凶禽重整旗鼓,振翅又要扑来,陈寻就再躲回崖洞。 巨雕吃过亏,利爪扒住洞口的崖石,残了右眼的狰狞雕头,探头盯住崖洞里陈寻的一举一动。 有防备之后的巨雕动作也甚是敏捷,陈寻抛出两块巨石,都叫巨雕轻松躲过。 陈寻也不再作无用功,回到崖洞里侧,从蛇身上剥下两片鳞皮来。 青鳞巨蛇虽不是蛮荒异种,但鳞皮坚韧异常,要不是七寸要害处叫陈寻一脚踩断,还要狠费一番手脚才能收拾。 陈寻将剥下来的两块鳞皮,用绳子绑在两臂上,倒是很好的一副护臂,临了又拿断剑,割下一条蛇肉慢慢嚼着。 也亏得巨雕扔这么一条青鳞巨蛇进来,不然陈寻药篓里的兽肉就够他吃两天的,没有办法躲在崖洞里跟这凶禽打持久战。 现在陈寻吃饱喝足,就到崖洞口,与巨雕打一场。 一雕一人,动作都疾捷无比。 寻常战技难伤巨雕,但陈寻具相蛮魂之后使出来的大鹏秘拳五势力大势沉,威力凶猛,重重拳影之间,隐有蛮魂煞华闪现。 蛮魂煞华,有如元气外放,融入拳势之中,威力无穷。 唯一的缺点就是具相蛮魂之后,若无灵药补充,气血的消耗极大,三五招交锋还能勉强支撑,再过就会被压榨过度,陷入虚弱。 不过,巨雕也是全凭锋税无比的利爪、铁喙与陈寻相斗,洞口又相当狭窄,叫巨雕无法展开保持平衡,一击不成,雕躯也是往外翻滚,不作缠斗。 这样,陈寻与巨雕说是大打一场,其实每次接触也就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要么是陈寻被巨雕抓得皮开肉绽躲回崖洞,要么是巨雕给陈寻打得羽飞如雨,翻翅逃走。 这一天下来,在崖洞口反复缠打十数次,此前只有一人稍高些的坚石洞口也给扒开一倍大不止。 陈寻给六臂巨魔血淬练过的身体,这时候就体现出优势来。 他不仅伤口愈合迅速,只要不被伤到要害,几乎不损战力,而贴身还剩几株鱼阳草、一枚乌蟒丹,更是他保命疗伤、及时补充战力的灵药。 崖洞里又有六七百斤的蛇肉可以充饥,打到最后,陈寻是越打越勇。 巨雕却是羽残毛毁,到黄昏时,浑身秃了好大一片,露出来的翅身血肉模糊,飞在半空中也摇摇曳曳,身姿不稳,关键还要守在崖洞外,一天都没法进食。 陈寻也不容这头凶禽飞走觅食,每看到这头扁毛畜牲要飞远,他就从崖洞钻去,作势要往崖顶爬去捣它的老巢,迫它不敢远离。 不过这头巨雕也是狡猾,不能飞远觅食,便捉它平时绝看不眼的兔狸小兽来看,还扑到溪里捉鱼来吃,叫陈寻也是无奈。 巨雕不飞远,他还真不敢暴露在光秃秃的陡崖上,往上面爬。 第十五章贵族少年 (今天红票超过六千,加更一章;新增收藏数超过一千五,加更一章——兄弟们,也要努力啊) 一日缠斗,将巨雕耗残,陈寻心里也痛。 他现在要施展大鹏秘拳,又不敢轻损气血,到崖洞口诱巨雕来斗之前,他就先掐一截鱼阳草嚼嘴里。 一株鱼阳草,掐成四五段,一段也就能让他使出两势大鹏秘拳而不耗气血。 这一天下来,他随身仅剩的几株鱼阳草也耗尽。 他现在修练蛮魂、淬练筋骨皮肉,最缺灵药,不然也不会冒险往蟒牙岭深处钻,没想到会在跟巨雕的消耗战中,将宝贵的几株鱼阳草用掉。 又是黄昏,陈寻身上创伤无数,但都无大碍,只是贴身就剩最后一枚乌蟒丹。 陈寻也是发愁,要是连最后一枚乌蟒丹都用掉,还不能毙了这头凶禽,待凶禽明日恢复体力,就该轮到他陷入被动了。 他看得出,这种凶禽肉身也是强悍,只要不被伤了要害,恢复伤势也是极快。 就算他侥幸逃回寨子,叫这凶禽记恨上,也会十分的麻烦。 看着洞口外暮色渐浓,陈寻狠心将乌蟒丹含在嘴里,走出崖洞。 停在崖顶的巨雕也是斗得凶性大发,见陈寻露身,就振翅扑来。 陈寻观想蛮魂,见巨雕似作黑色闪电袭来,却是收拳不出,化身长虹,纵上雕背,左臂死命勒住巨雕羽残毛秃的脖子,右拳轰砸坚如铁壁的雕头。 雕头坚硬异常,但也是畏撞击。 蛮魂具相,陈寻拳锋隐现神华,沉如重锤,当即两下就砸得巨鹏头晕眼花,直往崖下飞落。 四五十米的高度,瞬息即落,巨鹏连人,砸在崖下树丛之中,树断枝裂,枝叶纷飞。 陈寻直觉身子骨都给撞碎,五脏六肺移位,喉嘴里满是血腥,但乌蟒丹所化药力热流,散入百骸血脉,使他神魂识海之上的蛮魂相毫光绽发,不断生出巨力,叫他左臂始终勒住青眼雕的脖子,如蚁附背,不被甩落下来。 浓浓暮色中,他心魂神意皆倾注右拳之中,生出熠熠光辉、神华透漏、坚硬如铁,一有机会,就拳拳如巨锤轰砸巨鹏相对柔弱的脖梗,打得巨雕皮肉绽飞。 巨雕本性还在,忍着巨痛,在树丛中极速翻滚,想将陈寻甩落。 溪谷边的巨树“咔咔”折断,陈寻也没有撑住十息时间,就被甩出十数米外,从树梢压 断无数树枝,砸落地面,五脏六肺差点从嘴里震出来。 然而就在短短十数息的时间里,陈寻拳落如电,数十拳轰砸出去,将巨雕的半边脖子砸成一摊烂肉。 青眼雕此时淹淹一息,瘫在溪边,再也没有办法振翅逃走。 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枚乌蟒丹的药力就全部耗尽。 陈寻强撑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向巨雕走去。 巨雕似乎也感到死神将至,扑愣残翅,两只红鳞巨爪勉强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树丛外逃。 现在才想到逃? 陈寻吐了一口血沫,不顾露出森森白骨的伤脚,往北追去,绝意将巨雕击毙。 巨雕困兽犹斗,铁喙如矛,陈寻不敢陡然靠近,只是缠着不走,想将它最后一丝残存的气力耗尽。 陈寻正小心提防青眼雕困兽犹斗之际,不提防“嗖嗖”两声尖啸从身后突至。 陈寻汗毛炸开,脑袋往侧略闪,就有两道极寒流光,就贴着他的脸颊,扎入巨雕的胸口。 是两支铁箭。 陈寻的脸颊叫这铁箭带出的凌厉风势,刮得生疼。 陈寻吓得背生冷汗,实不知道这两支利箭,是冲着他的脖子,还是冲着青眼雕的胸口而来。 陈寻心里勃然大怒,转身就见数道人影从北面的树丛中钻出来,为首两名少年,都手持一张黑色大弓。 两少年警惕的盯着陈寻,似乎陈寻稍有异常,就会毫不犹豫的抽箭将他射杀当场。 陈寻识不得那张黑色巨弓是何物所制,但他与巨雕缠斗一天一夜,知道巨雕筋骨坚硬到何等的程度。 要持弓射杀,将铁箭这么深的射入巨雕的胸口,这两少年,双臂开弓的力气怕不会比他差多少。 陈寻强忍住心头的怒火,抱拳道谢道:“多谢两位相助……” 两少年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一人眉眼特别开阔,看人的眼神冰冷无情,见陈寻不恼,反过来谢他们帮助,只当他是个傻子,跟身边另一名少年说道:“原来是个蛮子!” “这里是蟒牙岭,他不是蛮人又会是什么人?”另一名少年纠正同伙的错误,眼睛落在陈寻的身上打量了两眼,见他浑身浴血,也暗感心惊,嘴里却说道,“你谢我们作什么?我们射杀猎物,又不是帮你。” 陈寻气得吐血,这两个小杂种跑上来不由分说就“嗖嗖”两箭, 要不是他反应敏捷,生生的移开三分,说不定脖子就给扎出两个血洞,没想到两小杂种没有一点内疚,跑上来还要将他缠斗一天一夜才打得垂死的猎物据为己有…… “怎么,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阔眉少年厉眼盯住陈寻,眼睛里满是凶焰,似乎陈寻稍有一句不合他意,就会命令左右将陈寻斩杀当场。 蟒牙部诸部族之间,为猎物争夺厮杀是常有之事。 这三年来,乌蟒与邻近的黑山部,为狩猎区的划分,就死伤好几十人,双方早就成死仇。 眼前这两名少年,绝不是好惹的角色,何况他们还人多势众。 陈寻抑住心里的怒火,低头说道:“我是谢两位英雄救命之恩,要不是两位英雄及时射杀这大鸟,我怕是早就给这大鸟撕成碎片了……” “大鸟,这家伙竟然将青眼雕当成普通大鸟,真是个蛮子!”阔眉少年冲同伙笑了起来,懒得再理这蛮族少年,走过去看他们“射杀”的猎物。 陈寻拖着伤腿,勉强走到一旁,在一棵大树根旁坐下,远远的看着这伙人。 这两名少年除所持大弓不是凡品,而他们所穿的锦甲似铁似革,甲襟处篆刻一些古怪玄妙的黯泽符文,更是隐隐牵引着天地间玄妙的力量,散发出远超这三年自身实力的强大气息。 陈寻灵识过人,知道这凭着少年身上所穿的这两幅锦饰宝甲,就绝非蟒牙岭北山的小部族有资格拥有。 而跟随其后从树丛中钻出来的数人,看着像是这两名锦甲少年的随从。 他们中只有两人是蛮人打扮,身穿斑斓兽皮,半片袒露、都是黑毛的胸口,挂着一串由大小兽牙串出来的项链。 将所猎凶兽的兽牙挂在胸前,是黑山部族人的习俗。 看这两人将有两米的魁梧身姿,站在那里像一座铁塔,除了随手所持大铁矛外,身后还背有数支短柄骨矛可远程射杀猎物,而脸上的青黑色图腾在暮色更显狰狞,这两人可不就是黑山部比宗桑、南獠还要强出一线的上阶蛮武古辰与古护吗? 陈寻看了暗暗心惊,黑山部与乌蟒部两族为争狩猎山林,多年来争斗厮杀,早就结成死仇,要是叫这古元、古护知道他是乌蟒部的人,怕是不会轻易放他走掉。 好在古辰、古护正紧张的盯着那头巨雕,似乎担心巨雕没有死绝,叫那两名少年遭遇什么不测,但他们也不敢过于贴近少年,倒无暇去细看坐到一旁树下的陈寻。 除了黑山部两名上阶蛮武外,其他六名从树林里钻出来的披甲武士,身体虽然没有那么高壮,但周身散发出更叫人心惊的杀戮气息,绝对不比古元、古护弱半分。 都是堪比蛮武颠峰的武修强者! 而且是来自沧澜的武修强者! 他们所穿的衣甲以及随身携带的刀弓箭囊,跟青木道人在帛书里所说的云洲别无二致,而离蟒牙岭最近的云洲之地就是沧澜,沧澜也是云洲进出西荒的必经之地。 只是,蟒牙岭以南的荒原部族,才受沧澜的节制,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蟒牙岭的北麓,还跟黑山部的蛮武混在一起? 看两名少年的打扮,或许还是沧澜城里的贵族。 陈寻没想到会在蟒牙岭的荒山野岭,与沧澜的贵族少年以及黑山部的两个颠峰蛮武相遇。 陈寻已经顾不上气愤辛苦搏杀一夜的猎物,叫人白白夺去了,只想着怎么才能悄无声息的脱身。 “这个小子不弱!”有个披甲武士,四十岁左右,脸颊枯瘦,一双巨手生根似的握住腰间的挎刀,走上前看过血肉模糊的巨雕,颇为赞赏的转回头打量了陈寻两眼,问道,“你是哪个部族的?” 陈寻头皮发麻,虽说蟒牙岭北山之中,有近二十个部族,但离这边最近的,也就乌蟒、黑山几个部族,他要是说谎,会不会叫古元、古护当场看穿? 只是中年武士看过来,等着他回话,陈寻不能不答,当下只能硬着头皮,瓮声说道: “乌蟒。” “哦,原来是乌蟒族人,难怪年纪轻轻就敢独自进山,还与在这荒山野岭里跟青眼雕这样的凶禽搏杀!”中年武士颇为赞赏的点点头,似乎对乌蟒能出这么杰出的少年子弟一点都不意外,又问道,“你的伤势很重,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出山?” 陈寻抬头见古辰、古护两人看过来的眼神皆是不善,哪里敢跟他们一道出山? 他现在重伤在身,骨头都不知道断了几根,要是途中古辰、古护两人想对他不利,他想反抗都难,就耍了个心眼,拒绝中年武士的好意: “谢谢你,我还要在这里,等阿叔他们过来。” “葛异,你理这小蛮子作甚?”阔眉少年不耐烦的质问中年武士,“好好一只青眼雕,我还想剥皮取毛制一件羽衣送给青璇呢,却给这小子糟蹋成这样子,真是气死我了!” 这杂种将他的猎物夺走不 说,竟然还反过来怨他将青眼雕打成这样子! 陈寻勃然大怒,不想这世间还有如此不讲道理、不要脸面的人! 不过,陈寻也知道,这天地强者为尊,弱肉强食,弱者在强者面前,没有什么道理好讲,听阔眉少年这么说,心里虽然气得极点,但还是低下头,遮住眼睛里的气愤。 第十六章十三叔 中年武士葛异对阔脸少年的喝斥,也只是温和一笑,说道:“十三爷怕是要等到明天才会出山,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蟒牙岭虽然只是涂山的支脉,但夜里要有什么凶禽猛兽从深山里闯出来,我们几个怕也护不住两位小公子的周全……” “十三叔这次进山就是寻那头乌鳞狡,蟒牙岭要有什么凶禽猛兽,避之不及,还敢闯进来伤人?”阔脸少年狂妄不屑,不大想连夜赶路往回走。 陈寻心里骇然,没想到这伙人进蟒牙岭的深山,竟是为了找一头乌鳞狡,就不知道这蟒牙岭深处,有没有第二头乌鳞狡存在了。 他不知道所谓的“十三叔”是什么人物,心想这人能撇开这一干堪比蛮武九重颠峰的高手,独自进入蟒牙岭极深处寻那乌鳞狡,怕是阿公宗图所说的天蛮强者了吧? 陈寻正巴望着这伙人早些离开之际,暮色深重的远空,有一点黑影高速掠来,眨眼间的工夫就驰到树林的上空。 却是一头比青眼巨雕还要大些许的黑色鹏鸟,巨翅展开足有六七米宽,黑羽似铁,掠翅而来,停在树林上方,却仿佛一座山丘压来。 一对锐利鹏眼,在暮色里仿佛两团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透漏出君临天下的强横气息。 陈寻竟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 这才是真正的蛮荒异种,看着体形相仿,却不知道要比青眼雕强横多少倍。 要是这头巨鹏,将他们这些人都当下猎物,陈寻不知道有几人能活着逃出去。 然而更叫陈寻惊掉下巴的,就是黑色巨鹏的背上,竟然正绰手站着一个青甲武将……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巨鹏敛翅落地,青甲武将闲庭信步的走下来,看着葛异等人都快天黑了还在深山里转悠,略有不满的问道。 “我们看到这头青眼雕,想要捉回去送给青璇,才追过来的。”阔脸少年似乎也很畏惧青甲武将,赶在葛异说话之前抢着将谎话编圆了。 青甲武将眼眸在这么深的暮色里,也是青光湛湛,扫眼看过旁边血肉模糊的青眼雕,又看坐在远处树根下的陈寻一眼,没有说什么,显然也不会叫阔脸少年的谎话轻易骗过去。 “十三叔,你找到那头乌鳞狡了没?”另一名少年乖巧的问道。 “没有。”青甲武将摇了摇头。 “那肯定是乌鳞狡怕十三叔您,闻着您的气息,早早躲起来了——我们还要不要再留几天?”少年 问道。 “狡兽乌鳞,堪比还胎境颠峰,我也未必是敌手;真要找到,还要请你四叔一起过来生擒。我都在蟒牙岭北山找了三天,都没有找到,恐怕是黑山部的族人看错了,将其他什么荒兽误作乌鳞狡了。我在山里就看到几头跟乌鳞狡长得很像的野生鳞马,要不是没那闲工夫,倒可以捉出山来给你们当座骑,”青甲武将说道,“你们今天还要吃些苦,夜里就回去,不能再在外面耽搁时间了……” 青甲武将发号施令,两名少年没有什么废话好说。 黑山部的那两名上阶蛮武,怕青甲武士责怪他们黑山部谎报消息,害他白白浪费了三天时间进蟒牙岭找那头乌鳞狡,也不敢多废话什么,两人当即当起苦力,拿根绳子扎起将青眼雕的红鳞利爪,将长矛当棍子,扛起来就走。 其他人都走后,那个叫葛异的中年武士留在最后面,走到陈寻跟前,替给他一粒青色丹丸:“青眼雕我们拿走,这丸药就算是补偿你的。” “谢谢。”陈寻小声说道。 ………… ………… 苏青峰见葛异从后面跟过来,而刚才那个坐树底、满身是伤的蛮族少年却没有跟过来,颇为诧异的问道:“那个小子,不是黑山部的?” “说是乌蟒部的,独自进山,刚刚跟我们遇到。”葛异回禀道,不过他也没有直接戳穿阔眉少年的谎言,他相信十三爷眼明如电,看过遍体鳞伤的青眼雕,就会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苏青峰沉吟着,回头看了一眼。 “十三爷,要不要我将他带回来?”葛异问道,“受这么重的伤,还能咬牙支撑住,是不错的苗子啊。” “算了,”苏青峰不想节外生枝,说道,“青眼雕之前可能受过什么伤,才让那小子捡了便宜。” 葛异也不说什么,想想十三爷的话也对,青眼雕要不是之前受过重伤,怎么可能一直留在地上,给一个赤手空拳的蛮族少年打到垂死? 他却怎么都想不到,陈寻跟青眼雕就在溪谷上的崖洞附近,整整缠斗了一天一夜。 阔眉少年见葛异把什么事都跟十三叔捅了出来,心里虽气,也无可奈何,心里更恨那蛮族少年,暗道,要不是那蛮族少年多事,他们一路走过来迟早会发现那头青眼雕,以手中宝弓还不能将这头青眼雕射落? 陈寻看着手里中年武士临走塞给他的青色丹丸,暗道这伙沧澜人总归不 用对他耍什么心计,当即将丹丸外面的腊壳剥掉。 一股异香扑鼻而来,陈寻顿时神清气爽,就像已经服下大补药,暗感这枚灵药所含的药力,怕是比乌蟒丹强上一倍不止。 他还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也顾不得珍惜这枚丹丸,眼下还是疗好药走出深山要紧。 不过,他又担心古辰、古护中途折返,不敢留在原地服药疗伤,苦苦支撑住,往溪谷方向走出四五里,藏身溪谷旁边的一处茂密灌木丛中,才将丹丸含到嘴里,观想蛮魂,炼化药力。 虽说与青眼雕搏杀时,陈寻有乌蟒丹的药力支撑,维持气血没有枯竭,其实身上所受之伤,比他以往甚至一刻都要重。 陈寻盘膝而坐,心念潜入神魂识海,观想大鹏拳势。 除了能感觉到青色丹丸的药力渗入气血,源源不断转为气血神华释出外,神魂识海的本体更是金光灿灿,就像刮起十二级台风的风暴海,狂涛怒浪汹涌扑出,似要将悬立识海之上的蛮魂相扑灭掉…… 陈寻还是没有遇到今天这种情形,以往心念进入神魂识海刻画拳势,识海本体不会有什么异动,暗道:要是识海本体掀起的神华波澜,直接将蛮魂扑灭,会发生什么异变? 陈寻左右无计,也隐隐有些期待,没有说立即退出观想,就见波涌汹涌的识海本体涌出一道如匹神华,到半空凝成一线耀眼光流,从蛮魂的足底直接注入。 陈寻此时能观想具相的大鹏拳势,人形光影仅有两寸高矮,还远远谈不上凝实,就像简笔画,而在这时,就在金色光华注入之后,蛮魂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下一刻又成一樽金光灿灿的六臂巨魔相。 虽说蛮魂大小不变,但这樽六臂巨魔相腋生六臂,额生独角,面目狰狞,睁眼有如金刚怒视,透漏无上威仪,正与携陈寻到这方天方地的六臂巨魔,须眉无差,简直就像是在他的神魂识海之上复活过来…… 一切都那么的真实,陈寻甚至能感觉到六臂巨魔平缓的呼吸,以及体表之下的筋骨缠结、气血流转、脉膊跳动…… 这怎么可能? 巫公宗图说过,只有凝出先蛮真血,由先蛮真血直接凝成的蛮魂,才会有“真如实相”的境界。 难道就巨魔滴入他体内的那滴金色魔血并没有全部用来改造他的身体,还有相当一部分就藏他的神魂识海之中? 陈寻这一刻,灵识也是骤然放大,似有心眼从头顶跃出 ,居高而下的看着他的肉身盘膝观想。 但见他的身体此时闪闪生辉,仿佛一个磁场,叫溪谷之上的如水月华,就像潮水一样汇聚过来,往他的身体里涌。 他周身一道道深可见白骨的创口,散发熠熠光华,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而这如匹月华,除了修伤补创之外,还有大量直接透过陈寻的体表,凝聚到六臂巨魔相之上,虽然缓慢,但心眼还能清晰的看到两寸高矮的六臂巨魔相,正在一丝一毫的长高…… 直接接引天地灵气,凝练蛮魂、淬练身体,确是蛮魂相修练到真如实相境界后,才拥有的能力。 “真如实相”,就是魂海之上观想蛮魂,除体肤皮肉外,筋骨、血脉俱全,如人中有人,相中藏相。 然而,到这层境界,就已经破开肉障了。 陈寻可不觉得他一次修练,能直接晋入天蛮境界。 这一切的异变,或许还是源自那滴金色魔血。 他以前通过压榨身体极限的方式进行修练,原以为那是最原始的蛮武修练方式,没想到他身体到濒临崩溃之时,实际上是那滴金色魔血激活起来,对他的身体进行修复。 他此时与青眼雕一战,又差不多到崩溃的边缘,金色魔血也就再次激活。 只是这樽六臂巨魔相非他心念刻画,而是直接由神魂识海本体涌出的大量金色神华凝成——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他广如金色之洋的神魂识海,本体实是那滴金色魔血所化,而六臂巨魔相只是那滴金色魔血的自主具相? 陈寻听阿公宗图说过,开悟蛮魂的乌蟒蛮武,大多数人,用心眼所看到的神魂识海本体,也就是所谓的魂海心相,都只有池塘大小,四边是枯寂幽晦、心眼无法窥测的虚无,被百骸筋骨血肉束缚。 神魂识海本体的宽广,通常决定蛮武修练的潜力,但还是可以通过吸收异兽真血进行增强。 可以说,普通灵药作用于气血,然后通过蛮魂具相淬练筋骨皮肉;唯有异兽真血能直接作用于神魂识海。 天痕地势、道蕴天成、万物有灵、观想而法之。 天地之间,不是只有人才会修练,能称得是蛮荒异种的凶禽猛兽,也能修练。 荒兽异种修练到一定的程度,体内也会凝出真血。 捕杀荒兽采集真血,对蛮武来说,就是能洗髓换血、脱胎换骨的宝药 。 一两滴真血看着细微,却比一头异兽周身皮肉筋骨加起来都要宝贵,而且极难采集。 宗崖、宗凌等乌蟒少年,在魂祭兽筵时,受乌鳞狡的真血淬练,神魂识海本体就极度扩大,有如烟波浩荡的湖泊,但跟陈寻望之无垠、波涛汹涌的金色魂海,也远不好相比。 陈寻的金色魂海如此的特殊,唯一的可能,也就是那滴金色魔血所化。 第十七章蛮魂有别 (昨天没有加更,推荐票、收藏都没有达到目标,我哭一会儿先;感谢生蚝医院2的热心捧场,老兄弟了,哈……) 万相一心、一心万相。 神魂识海之上,可以观想具相不同的蛮魂。 不同的蛮魂相,观想难易程度有天壤之别;而威力越是强大的蛮魂相,对体内先蛮真血的精纯程度要求越高——有些威力奇大的蛮魂相,甚至要在体内凝出第一滴先蛮真血之后,才能观想具相。 陈寻对此有深刻的体会,他修练大鹏秘拳,所观想具相的蛮魂拳势,可以说是最普通的大路货。 乌蟒蛮像所绘的九幽蛮魂,陈寻此时还只能观想极模糊的一道虚影;强行具相,只能让他的气血枯竭。 然而,普通的蛮魂相,根本就不能承受从神魂识海本体直接涌出的强大神华,故而本能的具现六臂巨魔相,这也解释得通。 就是在陈寻胡思乱想之际,魂海之上的六臂巨魔相,又攸然化作数道金色细流,重新的归入神魂识海的本体之中,而不是像以往,蛮魂相会散成无数能淬练百骸筋骨的碎光。 陈寻这才发现,他体表的伤势已经全部愈合,或许是刚好愈合,六臂巨魔相就散归魂海本体了。 陈寻睁开眼睛,此时月至中天,月辉清冷,溪谷之上,石崖之下的,空透有一种叫人如置湖底的感觉。 全身与青眼雕恶斗所受的重创此时已经完全愈合,黑色的血疤仿佛剥落的蝉壳落了一地,周身皮肤光华晶莹,除了色泽黑些,细嫩仿佛初生的胎儿。 气血又再度旺盛起来,一战耗尽的体力又全部恢复,血流平缓而有力的在四肢百骸流转,流经的心脏也更有力在收缩,动静之间,浑身筋腱绷得更紧,似乎蕴藏着更大的力量,赫然突破蛮武第四层,进入五层淬骨。 当然,相比较六臂巨魔相的神秘强悍,陈寻此时身体的强化程度,只能说太稀疏平常了。 陈寻不由的暗想,要是那樽由神魂识海本相神华直接凝成的六臂巨魔相,最终没有回归神魂识海,而是散入百骸,淬练筋骨皮肉,他肉身会一下子强化到什么程度?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异兽真血是洗筋易髓的宝药,但不能直接强化肉身,这在蛮荒是早有定论的事。 六臂巨魔的金色宝血,虽然说百倍珍异,似乎也不能改写这个定论。 不过,陈寻还是有些不甘心。 月华之下,四野静寂,兽吼禽鸣从极远山岭传来。 陈寻盘膝入静,再度打开神魂识海,心念尝试着从神魂识海本体汲取神华,刻画六臂巨魔相。 神魂识海岿然不动,而在第一道光影将要凝出的一瞬间,有股可怖的极大力量从周身气血疯狂的汲取神华,吓得陈寻赶忙退出观想…… 陈寻抹掉额头的冷汗,没想到神魂识海本体神华,根本就不是通过心念观想就能汲取的,而六臂巨魔相威势极大,远远超过乌蟒的九幽蛮魂,他若想强行观想,非将他全身的气血立时榨干不可。 怕身体出现什么异常,惊魂稍定,陈寻再度尝试入静,心念入魂海刻画大鹏拳势。 无数微细神华从气血释出,在神魂识海之上,转瞬之间凝聚青色人形蛮魂相。 待青色人形蛮魂凝成两寸高矮后,气血释放神华的速度却没有放缓,无数散发微光的神华,继续凝聚到蛮魂之上,蛮魂越发凝实,也变得更高大。 待蛮魂相足足增高了一倍,气血内释放微细神华的速度才放缓下来。 而此时还想叫蛮魂长得更高,却不复刚才的凝实,光影变得虚黯。 陈寻心里涌起惊浪骇浪,极静入寂的状态不再,心念就从观想中退了出来,没想到刚才神魂识海彼涌取神华凝具六臂巨魔相,他的身体看似没有得到什么淬练,气血却足足精纯了一倍。 都说异兽真血是脱胎换骨、易髓换血的宝药,真是一点都不假啊。 气血精纯倍增,也就意味着,就算没有灵药进补,他修练的速度将是以往的一倍。 灵药哪里随时能有? 乌蟒集一寨之力,一年也就只能炼制百十枚乌蟒丹。 修练速度增加一倍,已经是异常可观。 而气血精纯,意味着,即使没有灵药支撑,他进入观想具相、与敌搏杀的时间也将倍增,施展蛮魂战武的威力倍增。 陈寻心里暗想,他现在气血精纯倍增,是不是与敌搏杀时,能够观想九幽蛮魂,施展九幽战矛中真正称得上蛮魂战武的逆鳞一刺? 陈寻用力扯了扯双臂韧如蛮牛老皮的皮肉,信心更加强大的站起来,眺望溪谷。 身边灵药已空,身在荒山野岭,也不知道黑山部的古辰、古护会不会中途折返回杀他,不然他真想尝试一下那逆鳞一刺,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不过想到那个青 甲武将,陈寻又难免有些气妥。 那个青甲武将站在他跟前,仿佛深渊大海,又空荡荡什么都叫他感应不到。 陈寻灵识过人,但完全看不出青甲武将到底有多强,心想就算他脚下那头黑色鹏鸟,强横气息仿佛一座山丘压得人窒息,怕是宗桑、南獠等人加起来,都远远不能敌吧? 陈寻这时候才更深刻的体会到什么才叫沧海一粟,他就是晋入蛮武五层,又是何其渺小!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天地,他即使气愤那两个沧澜杂种将自己辛苦搏杀的猎物抢走,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更重要的还是要修练,只要实力能更进一重楼,能更进一重楼,那些沧澜杂种有什么心爱之物,大可以也抢回来。 想到这里,陈寻心境放开,忍不住要仰天长啸。 不过,他不知道古辰、古护会不会中途折返,还不至于蠢到用啸声将他们引来。 想到古辰、古护离开时眼睛里露出的凶光,陈寻毫不怀疑,有机会他们一定会杀了他。 这就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黑山与乌蟒为争得更大的狩猎区,常一言不和,就动手搏杀,仅这三年就有两族就都有十数人死于非命,早就结成死仇。 现在两族都只有两名上阶蛮武,旗鼓相当,勉强保持平衡,即使争斗,还不至于将全族压上进行搏杀,而一旦对方再出现一个实力强横、潜力无穷的族人,己方又怎么可能再睡安稳? 想到这里,陈寻忍不住又想哈哈大笑,能叫敌人寝食难安,也算是他的能耐。 见四处没有异常,陈寻沿着溪谷走回到崖洞下。 那头青眼雕忍饥挨饿,都不离开老巢,陈寻心想,走回来看一眼,说不定老巢里会有几只幼鸟。 石崖贴着溪谷,耸然而上,差不多有两三百米高,陡峭的崖壁断断续续的有许多缝隙,以及披挂而下的树藤,而让人攀爬上去。 今天这一番乱战,不知道有多少树藤被摧毁,石崖脚下到处都是残枝碎藤,还有无数被青眼雕利爬扒拉下来的碎石。 陈寻丢掉当拐杖的树丫子,手脚并用的爬上崖顶。 青眼雕位于孤崖的老巢,是个米深的石窝子,里面铺满从别外衔来的枝木,还有青眼雕自身脱落下来的毛羽。 月光照不到石窝子里,里面的光线昏暗。 陈寻摸着黑钻进去,石窝子 边上都是青眼雕吃剩下来的骸骨外,兽的、人的都有。 见青眼雕真是吃人肉,陈寻心想拼尽全力毙之,真是一点都不冤。 要是他心存半点侥幸,最终的结局就是他沦为雕腹肉食。 唯叫他可惜的,就是巢里没有嗷嗷待哺的幼鸟。 陈寻暗感可惜,青眼雕这种凶禽,虽说不是蛮荒异种,但也是蟒牙岭的空中一霸,他原来还想捉几头幼雕带回寨子从小养熟了,以后由宗崖他们带着进山狩猎就会方便许多。 巢中杂物很多,然而除了两颗像是松果的青色坚果外,还有一副完整无缺的雪白兽骸最为耀眼。 虽说普通人骨兽骸都是白色,但暴露在空气里,人骨兽骸都难免会发灰,而这副狸猫大小的兽骸,通体雪白,丝毫无损,还散发玉石光泽。 蛮武修练,淬皮练骨,中阶蛮武颠峰,全身骨骸坚硬如铁,但再坚硬也有限度;只有天蛮强者,才能练就坚不可摧的金刚骨。 陈寻此时神力如牛,就是一根铁柱也能拗断,而这副兽骸,哪怕最脆差的肋骨,他用尽吃奶的全力,也不能掰弯分毫。 拿尖锐的一头去划石壁,坚硬的石壁就像软泥一般,石粉簌簌飘落。 陈寻当然不知道金刚骨能坚不可摧到什么程度,心想这副兽骨即使不如金刚骨,恐怕也不会差多少吧。 陈寻心里想,也许是一只异兽,在蟒牙岭的深山里意外死亡,血肉叫其他异兽吃掉,剩下这副兽骸,叫青眼雕捡回巢里来吧? 陈寻见过魂祭兽筵的那盘巨大蛇骸,心想这副兽骸即使没有其他妙用,就凭着这般的坚硬锋税,制成箭头,也将无坚不入。 与青眼雕一战,陈寻就下定决心,回去之后要好好练习弓箭,不然他在地面,面对这样的凶禽,或者面对骑乘巨鸟的强敌,将彻底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至于成为天蛮,到极高深的境界,人能纵贯长虹、陆地飞行,对此时的陈寻来说,还有望而不及,回寨子后还能先练弓箭要紧。 第十八章蛮荒也知回马枪 (加更一章,求点击、红票、收藏……凌晨十二点,还有一更……) 陈寻又将雕巢细细搜寻过一遍,见其他杂物都寻常得很,怕青眼雕还有同伴飞回,不敢在雕巢里久留,就附着崖壁,滑落到底部崖洞里,想着休息半宵,待天明才返回寨子。 崖洞里还有半截青鳞蛇身,陈寻扯下蛇肉,吃了大饱,再盘膝而坐,照青木道人在帛书里所写的吐纳呼吸之法,打坐修养心神。 入静之时,听到崖洞有窸窣碎响,似蛇游过来,陈寻蓦然睁开眼睛,接着就听见有人在远处细声说话。 “族主说的没错,那小子要么是跟受伤的青眼雕在地面上搏杀,要么就是摸到青眼雕的老巢,逼青眼雕不得不跟他近身搏杀。你看崖头那里,黑黢黢的洞口,不就是青眼雕的老巢吗?” “好了,好了,不要那么多废话,看石巢里有没有好东西,天亮还要找到乌蟒的那个兔崽子宰了。十三四岁,就敢独自进山与青眼雕搏杀,要是让他长大,还得了?” 陈寻心里暗恨,没想古护、古辰转回头,真派人过来追杀他,心想古护、古辰没有亲自过来,大概要伺候从沧澜来的那几名贵客、脱不开身吧? 虽然两人离这边的崖洞有些距离,陈寻也没有把握,他们就一定看不见这处崖洞。 就算夜里光线昏暗,崖洞上方又有树藤遮挡,不容易被发现,但待到天明,这两人仔细搜索溪谷、密林中的痕迹,也必然会发现他藏身崖洞之中。 陈寻手里没有趁手兵刃,那副兽骸虽说坚不可摧,但关节之间不是不能拆开,陈寻当下拆出两根带椎骨的兽肋,握在手里仿佛雪白短刺,缓慢比划数下,还颇为趁手。 陈寻此时灵识过人,眼力、耳力皆强,但此时风刮林啸,还是感应不到崖头那两名黑山部族人的动静。 陈寻借着树藤的遮掩,从崖洞稍探出头往崖顶看,就见两道模糊的人影正站在雕巢外的石梁上,往远处眺望。 月色昏暗,人在夜里的视野极为有限,陈寻看崖头那两人身形模糊,心想他们多半也看不清溪谷里的动静。 之前与青眼雕连番恶斗,崖洞周边的石壁都变得松脱,稍稍一碰,就会有落石掉下。 陈寻这时候也不敢悄然下山,怕碰落哪块石块惊动崖顶的那两人。 黑山部的这两名蛮武,就坐在雕巢外的石梁上,任凭山风灌体,也不进石巢休息,陈寻无以为计。 他现在可没有什么信心,独斗黑山部的两名蛮武。 陈寻见黑山部两人也不急于追赶,似乎也认定他不会在夜里乱走,一定藏在这附近的某处养伤。 蛮武进深山,确实通常都是夜伏昼出,主要就是白天能观察凶兽踪迹,能小心避让。 不是特殊情况,没谁敢深更半夜在蟒牙岭深处乱闯。 要是在夜里不小心闯进哪头凶禽猛兽的老巢,真就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敌不动,己不动。 陈寻也耐心坐在洞口稍里一些位置,闭目养神,但留一分心念放在崖洞外。 月沉西岭,天际很快就露出鱼肚白,听着崖顶一阵鸟雀乱飞,陈寻就知道那黑山部的那两人天亮开始有所动静。 陈寻藏身树藤之中,窥视崖顶,就见那两人从鱼形石梁站起来,似乎要迎着朝霞,锻练一番拳脚,再想着下溪谷去搜寻他。 曦光清滢,虽然天还没有大亮,但光线要比夜里亮了许多,陈寻能看见那两人除了手持长矛外,背后还都背有数支短矛。 他没有跟黑山部的族人直接起过冲突。 像他跟宗崖、宗凌、南溪等人,即使具有中阶蛮武的实力,但作为乌蟒的苗子,也受到极好的保护,部族相斗,巫公宗图以及族长南獠也不会让他们站到第一线去。 不过,陈寻见过宗图跟黑山部蛮武争斗的情形,知道黑山部蛮武背负的短矛,百米投掷疾如闪电,奇准无比,威力之大,树断石崩。 陈寻暗感头痛,要是在开阔处,与黑山部这两名蛮武狭路相逢,还真是凶险。 黑山部的这两名蛮武,很快也看到石崖底部的这处崖洞。 昨天天黑,这两人急着爬上鹰巢看能不能捡到宝,没有仔细搜寻石崖,这会儿又怎么可能看不到这边近两人高矮的洞口? 这边崖洞底下,到处都是昨日激斗断落的断木碎石。 陈寻都怀疑这两人昨天夜里,可能就发现了这处崖洞可疑,但怕夜里摸过搜索会被偷袭,才在崖顶的鱼形石梁上守了一夜。 要是两名蛮武同时摸过来,要怎么对付? 陈寻绞尽脑汁思索,但很快发现他的担忧是多余的。 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很快就见两人在鱼形石梁处就分道扬镳: 一人抓着树藤,从崖顶慢慢往这边滑落:一人则纵 身往石崖北侧奔跑,似乎要沿着溪谷搜索,防备他从别处逃走。 陈寻也觉得真是多虑了,黑山部这两人,看着有中阶巅峰的修为,怎么都不会畏惧他一个“身受重伤”、才十三四岁的乌蟒少年。 陈寻贴着崖洞内侧的石壁站好,屏息凝神,心念潜入魂海,凭灵识发散。 陈寻没想到魂海主发具相六臂巨魔后,他除了体内气血倍加精纯外,灵识感应也变得更加敏锐,二三十米的微弱气息都在他的掌握之内。 那名黑山部蛮武身壮如牛,然而身形敏捷却如猿猴,很快就顺着树藤,滑到洞口外。 陈寻心念潜入魂海,观想大鹏秘拳第三势,气息越发收敛,仿佛周身都溶入石壁之中,冰冷有如无物。 就在那名黑山部蛮武将脚伸下,身形要往崖洞里纵来之际,陈寻当无半点犹豫,手握异兽骸骨拆出的短刺,就朝那人的腹脐要害刺去。 蛮魂涌动,陈寻拳出势张,双手筋骨皮肉似乎蛮魂神华撑得鼓起,青筋虬结纠缠,沛然气息磅礴释出,卷动气浪刮在石壁上“哧溜”作响,陈寻这一拳,不仅骨刺狠狠扎入那人的腹脐,携千钧之力的拳锋也如重锤,狠狠的砸在那人柔软的小腹上。 陈寻进山之前,两膀子就有两千多斤的气力,昨日又突破蛮武四层,进入五层淬骨的境界,双臂手骨坚硬如铁,气血精纯倍增,气力也是极大增涨。 除骨刺有如神兵利刃外,陈寻怀疑他这一拳,能将半人高的巨石轰成粉碎。 那黑山部蛮武也是在骤然间心生惊悸,凶煞气息扑面卷来,但他身在半空中无法借力,只是凭借战斗本能,崩紧浑身筋肉,想要硬挨一击。 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寻手持骨刺竟是如此的锋利,当即将他的小腹捅破,痛吼一声,整个人随后也给沛然巨力轰出崖洞。 陈寻可不管崖洞距溪谷有三四十米高,他知道中阶巅峰的蛮武肉厚骨坚,他虽说偷袭得手,但还不能叫其彻底丧失战斗力,更不能叫其丧命。 要不能趁其病、要其病,待另一名黑山部蛮武赶来汇合,就会有他的好颜色看;他要争的,就是这几十息的片刻时光。 那黑山部蛮武如石跌落,嘴里痛吼惨叫;陈寻如鹰扑出,默不作声,窥着崖壁突出来的石梁借力,连纵带跳,挥舞双手的骨刺,朝那人杀去。 西荒蛮武都在艰难绝境中求存,部族残杀,异兽屠戮,修练中阶以上的蛮武, 无不是身经百战,战技修炼,也无一不在实战中千锤百炼,近乎人的本能。 陈寻扑出搏杀之际,那鬼吼惨叫、往山崖下跌落的黑山部蛮武,就蜷起双脚如兔子搏鹰那般,冲着陈寻的脑袋瓜就猛蹬过来,势要将陈寻绝杀当场。 劲风扫面,有如刀割。 黑山蛮武蹬来的双腿,就像两根挟雷霆之势砸来的铁桩子,速度之快,在半空竟晃出数道残影。 陈寻没想到这黑山部蛮武在半空无处借力的出脚,还能蹬出奇大力道,怕是真有蛮武中阶颠峰的实力,暗暗心惊,要不是偷袭得手,与他正面搏杀,绝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可吃。 面对铁桩一样轰踹过来的双脚,陈寻能够闪躺,陈寻却是不躲。 他的优势就是出乎不意,黑山蛮武身在半空之中,无处借力,身姿没有调整最佳姿态,蹬踹之下就有如此巨力,让他着地,还能了得? 陈寻避过头颅要害,拼着左肩吃他重击,双手也是毫不犹豫的挥舞骨刺,化作两道虹影,冲着他的双腿腿弯处割去。 一股沛然巨力撞上肩头,陈寻怀疑生挨这一脚,左肩的骨头就给踹得粉碎,而他整个人更是被这股巨力带着往后横飞,重重的撞在石壁上。 皮开肉绽,不知道有多少带刺崖石从身后刺入体内,五脏六腑更是给震得移形错位,一口鲜血喷出,身体不受控制跌下溪谷…… 好在中途这一撞,陈寻再往摔,也就二十来米,翻滚压塌一片灌木丛,倒没有再添新伤。 那黑山部蛮武情况绝不比陈寻稍好: 他万万没想到乌蟒部的这个兔崽子,会在崖洞中伏击他,更没有想到他浑身皮肉练到坚如木石,临到头却像灌水的皮囊子一样,叫这兔崽子一击就刺了个通透,血液像泉涌;他更没有想到,这兔崽子,拼着左肩吃他重逾四千斤的全力一击,也要将他的双腿割断。 他不知道这小兔崽子所持是何兵刃,是何物所制,他跌下溪谷,就没能再站起来,双脚腿弯处的皮肉、腿腱都给彻底划断,差点连整根脚骨都给切成两截,鲜血染红一片…… 陈寻吐了一大口血,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来,左肩传来剧痛,直叫他眼前发黑。 那黑山蛮武就在十多米外,除了腹部血流如涌、双腿被废之外,似乎还没有完全丧失战斗力,将背后两支短矛取出在手,欲作垂死挣扎…… 这边的动静,也惊动另一名沿石崖 往北搜录的黑山蛮武,正腾身化作黑影从崖头奔纵而来。 陈寻知道,他顺过气能用来逃走的时间就只有瞬息,不得不放过十多米的那人,转身往密林里钻去。 第十九章追杀的风情 (求点击、求红票、求收藏、求宣传……) 陈寻没有逃远,就在溪谷另一侧的密林边缘停下。 他左肩几乎给踢碎,在密林里根本就逃不出多远,就会被另一名黑山蛮武追上。 他放过那人不杀,就为争取这几十息的时间。 哪怕这几十息的时间,只够他在魂海之上观想片时的大鹏拳势,但从周身气血释出的气血神华,也能最大限度的减缓他左肩伤势加剧。 现在,两名黑山蛮武,已经叫他废掉一人,还剩一人,他不是没有信心一搏。 虽说这三年多来,他都没有参与部族间的杀伐,但知道陕路相逢勇者胜,要是他只知负伤逃命,在蟒牙岭深处,被黑山部蛮武当成猎物追杀,他的胜算只会更低。 他看了手里这对短刺,也暗感庆幸,要不是从青眼雕的老巢里获得那副异兽骨骸,要没有这对堪比神兵利器的兽骨短刺,绝对没有重伤那名黑山蛮武的机会。 中阶颠峰的蛮武,力大无穷、皮韧如甲、骨坚如铁,他赤手空拳是很难重伤他们的。 而这对短刺,不仅轻易刺透那名黑山部蛮武坚韧如甲的皮肉,在半空中的交手换伤,更是直接将那人腿弯处的筋腱连同皮肉一起割断。 陈寻不知道这个黑山蛮武,回去能不能养好腿弯处的伤,但现在不用担心他还能站起来。 身材异样高壮的古山,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像半截黑塔,但他的双腿几乎给齐膝盖切断,任他往时再英勇神武,现在也只是条爬地软虫。 看到乌蟒部的兔崽子竟然不逃,反而站在溪谷另一侧观望这边,古山更气得丑脸扭曲,狰狞图腾仿佛暗夜恶魔活过来,赤红的巨眼更是要烧起来,巨拳如锤,将身周石木砸得乱飞如雨,雷霆般朝着从崖头急驰赶来奔援的古雷大吼: “古雷,你杀了这王八羔子!把他剁成肉渣,摘他的心给我吃!” 古雷见古山腹部血流如泉,从怀里掏出止血膏药给他,再看他差点给整根切断的两腿伤势,暗暗心惊: 没想到乌蟒部的这个小王八蛋这么难啃,竟在短短数个交锋之间,叫修练仅比他稍差一线的古山,吃这么大的亏。 见古雷心生犹豫,古山气得大骂:“你个甭种货,有卵没卵,那畜牲藏在洞里偷袭,左肩已叫我踢得粉碎,你怕个俅。你要叫他逃了,族主非宰了你不可!” 古雷没有看到古山 刚才被偷袭的情形,看乌蟒部那小兔崽站在对岸竟然不逃,心里疑虑难消,取下身后短矛,脱手如雷霆般射出。 石溪横阔,两边相距有三四百米,然而古雷手中短矛脱手,这三百多米的空间就像不存在似的,下一瞬间就横过石溪,仿佛一道黑色闪电,卷动强烈无比的破空尖啸,准确无比的冲着陈寻的胸口扎来。 陈寻左肩伤势稍缓,但闪避还是不便。 他也想知道古雷这一击的力道到底有多强,当即将手中短刺横在胸前,十字相格。 “砰”的巨响,火星四溅,骨刺夷然无损,骨矛则断成数截。 陈寻给巨力冲撞,连退七八步,横撞在一棵四五人才能合抱住的大树根上,才稳住身形,五脏六脏给震得气血浮动,差点又喷一口血出来,暗感古雷这一掷,怕有三四千斤的力道。 陈寻心里气得大骂:古辰、古护这两个王八孙子,太他妈不要脸,竟然派两名中阶颠峰的蛮武过来,追杀他这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孩子。 陈寻却是不知道,就算是中阶颠峰的蛮武,也没有几个敢像他这般,冒险进入蟒牙岭的百里深处。 古辰、古护又不知道这一片山林的异兽之首乌鳞狡,早就被雷电击毙,领地正出现真空,他们见陈寻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就敢独自进深山猎杀青眼雕,自然是狠狠的高看了他一头。 要不是宿武副尉苏青峰一行人在黑山部做客,他们实在不能脱开身,不然,古辰、古护都不会介意亲自走一趟。 要是叫乌蟒这么一个天纵其才的少年成长起来,还有黑山部的好日子过? 也幸亏古护、古辰这两个黑山部的上阶蛮武,没有一人过来,不然陈寻今天恐怕真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陈寻左肩伤势加剧,心里极不轻松,然而站在溪谷对岸的古雷更是心惊,看向坐在地上的古山:这小子左肩哪里像是受重伤的样子? 古山心里也是震惊: 族主派他们摸过来,都说这小子与青眼雕恶斗,早就身受重伤,他们过来搜寻雕巢,顺手就可以将这小子收拾掉,但他刚才顺着树藤爬下崖洞,这小子内敛气息偷袭他,哪里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而刚才他脚下明明感觉这小畜牲的左肩被他踹得破碎,但这小畜牲为何还能举重若轻的封住古雷的掷矛? 古山心里惊讶归惊讶,对古雷的吼叫却没有停下: “宗图那 杂毛,肯定给这小畜牲带了无数疗伤灵药,你快去剁了这小畜牲,不要给他喘息的机会……” 古雷猜测也是如此,族主断没有道理跟他们说谎,要不是随身携有至尊灵药,这小子昨天还重伤在身,怎么可能今天就跟没事人一样? 而且这小子刚才明明有机会杀了古山,却抢先逃往对崖,想来他的左肩真是叫古山踢碎,不得不先逃走,借片刻时机服药疗伤。 能在几十息时间里,就将碎骨伤势稳住的灵药,古雷听都没有听过,心起贪念,当即拿起巨矛,就纵身往对岸追去。 看古雷追来,陈寻转身就钻入密林。 靠石崖一侧,斜坡而下,都是石壁,只有缝隙里落籽生长树藤,想茂密也茂密不起来,但溪谷另一边则是肥沃土壤,不知道是几千、几万年长成的密林。 密林里到处都是四五人才能合抱住的巨树。 高大树冠浓荫遮天,而每棵大树之上,都有数十根的巨藤从根部缠绕而上。地面的空隙更是给密集、暴露出来的树根、巨藤挤满,仿佛有无数的巨蛇狰狞的纠缠在一起。 没有落脚之地,树根巨藤上,也是长满或青或紫的苔草,湿滑无比。 陈寻此前翻山越林,要么沿溪谷石涧,要么直接走岭脊,虽然地形崎岖,但没有那么多的树藤缠绕。 最难行,也是最凶险的,就是这种不知道藏了多少毒虫凶蛇的原始密林。 陈寻此时却没有选择。 密林虽然凶险难行,但他瘦小的身形则更见敏捷,要不是左肩伤势加剧,他都可以学林中猿猴,吊晃树藤而行。 古雷身高有如铁塔,钻进这样的原始密林里,就显得稍稍笨拙些。 不过,古雷再笨拙,也是六层巅峰的蛮武,看着遮面拦腰的树藤,都是挥矛砍去。 巨矛有三尺长的锋刃,就像一把超长柄的三刃刀,在古雷的挥砍之下,将一根根比胳膊还粗的巨藤轻易砍断。 古雷紧追不舍,甚至还一步步的拉近跟陈寻的距离。 古雷左手从身后拿出一支短矛,窥着陈寻的身后,奔走时调整姿态,…… 陈寻心魂悸动,如芒在背,似叫毒蛇死死盯住。 这种感觉叫他异常难受,神魂识海也倏然打开。 敏锐灵识,叫陈寻如在身后生出一眼,下一刻就觉古雷眼中凶焰大炽,凌厉的杀机席卷而来,几 乎要将他的神魂扑灭。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陈寻身体仿佛轻盈的林雀,往左侧滑出,堪堪闪过从身后大力掷射来的骨矛。 骨矛贴着陈寻的脖子梗,直接将他眼前的一株两人合抱粗细的藤树轰断;随后而至的破空厉啸,几乎要震破陈寻的耳鼓。 破空之声竟落在矛后传入耳膜;激起的气浪,卷动林间的腐叶漫天飞旋。 妈的,这不是说古雷掷出这一矛的速度,比音速还快? 才六层巅峰的蛮武,不要这么夸张吧? 陈寻心里惊骇,摸了摸脖子上给破空风势割破的血痕,心想要这一矛刺中,他细长的脖子还不要给轰成渣子? 他转身靠树而立,盯着借机逼近十数米的古雷。 此时的古雷已经将那根搏杀时用的巨矛换了左手,右手又从身后抽出一根短矛在手,正要作势投掷。 陈寻也没有信心,能每次都顺利逃过来自身后的掷杀。 妈的,拼他娘的。 陈寻却是不知,他那背后如生双眼的一躲,叫古雷更是满面惊容。 中阶以下的蛮武搏杀,眼观六路之外,还重要的是听风辨影。 他这一矛投掷,比风还要疾捷,无风可听,乌蟒这小畜牲竟能轻松躲过,岂不是说他已具上阶蛮武修练蛮魂才滋生的灵识、灵觉? 刚才这小畜牲在溪畔轻松格档他投掷的骨矛,就说明天赋异禀、神力惊人,双膀的力气即使不如他,也不会差他多少,古雷更没有想到这小畜牲年纪轻轻,竟然将蛮魂修练开启灵识、灵觉的地步,暗感族主令他与古山连夜赶来,追杀这小子,当真是有远见。 要是叫这小子长大成人,要是叫乌蟒有新一代的天蛮问世,黑山部还能有活路了? “去死吧!” 古雷眼中光芒乍射,一声怒叱,吐气出声仿佛惊雷,手里短矛更是化作一道长虹,冲着陈寻胸口极速掷去,卷动气浪风势如刀,竟叫沿途藤草枝叶瞬息摧折,可见这一矛藏多么惊人的力量跟威势。 看古雷三角巨眼露出精光,虽有一百五六十米距离,陈寻犹感古雷三角巨眼隐有凶狼之影透出。 陈寻心念转折也是极速,但身形转动跟不上心念,身子刚往右侧倾出,左肩就有传来巨痛。 一团血肉被破空而来的长虹划开,在半空化作血雨洒落;陈寻左肩露出森白伤骨,皆是裂痕 ,创口血涌如泉…… 陈寻具相蛮魂,修创止血,眼睛死死的盯着急驰而来的古雷。 没想必杀一击,又叫这小畜牲闪过要害,古雷也顾不上为这小畜牲的表现惊讶,今天不是他死,就是己亡,断不能容这小畜牲活出这片密林。 他巨足踩踏树根奔出,一跨步就是七八米之远。 第二十章逆鳞一刺的风华 谁说力蛮就失敏捷,谁说力蛮在密林里就没有速度,古雷铁塔身形化作数道残影,就像一座铁山,往陈寻欺压而来。 亏得一百多米的距离,叫陈寻有六七息的喘息空当。 创口血止,古雷身形即至,但陈寻短刺扎到树身上,身形仿佛狸猫,极速窜上高耸入云的巨树,堪堪避入古雷那一重重杀机矛影。 踏枝踩干,身体倒悬,双刺交叠,就冲将巨矛刺入巨树的古雷当头轰去。 “去死吧!” 一寸短一寸险,重锋矛威力极大,但不利近身搏杀。 古雷弃矛挥拳,巨拳如钵,拳锋之上,蛮魂神华外放,青色光华竟凝成狼首虚影,就在陈寻双刺斩杀之际,狼首虚影脱拳而出,轰然与双刺交杀一处,“砰”的一声巨响如雷,陈寻瘦小身形,就叫沛然巨力震得冲天飞起,狠狠的撞断无数巨大枝杈,才复落下。 真不亏是半步踏入上阶蛮武的六层巅峰,蛮魂神华外放,堪比武修元气外放,可以说已经具备七层换血的实力了。 也许眼前这人,差距上阶蛮武也就一两年的火候。 乌蟒一族有千年传承,此时也只出宗桑、南獠两名上阶蛮武。 黑山部族从虽然是乌蟒的四五倍,有五六千人,但此时的上阶蛮武,也只有古辰、古护两人。 可见上阶蛮武是可能的珍贵跟强悍。 古雷这一拳虽然没有打实,也有五六千斤的巨力,陈寻人在半空之中,直觉五脏六腑都给打得移形错位,满口鲜血直要喷出。 古雷虚足握拳,暗感可惜,果真离七层境界还差一线,竟不能一击就将这小畜牲轰杀成渣。 古雷一击不能竞功,心里怒意更盛,三角巨目,凶焰燃烧,仿佛武神降世,抬头等陈寻落下,就用神力巨拳将他轰杀成渣: 小畜牲难道以为爷爷我真的只擅战矛? “扑!” 陈寻身形如石急跌,就见古雷三角巨眼中的凶焰在眼前急剧放大,满口鲜血再也闷不住,化作无数血箭喷出。 “嗷!” 古雷怒睁的双眼如遭无数细刺扎中,闭目挥拳,身形急躲,瞬时跳出十数米外,但眼前蚀骨风势凌厉,古雷怎么都想不到,乌蟒这小畜牲吃他一拳,攻击力还如此凌厉。 他双眼受损不浅,强睁双眼,一时间只能看到模糊身形。 陈寻在 修练蛮魂之前,不知道多少次通过压榨身体的极限进行修练,意志早就锻炼得比钢铁还坚硬。 只要气血不枯竭,只要气力不耗尽,不管身体受多重的伤,他都能咬紧牙关不趴下。 想叫他丧失战力,这点伤势,还远远不够。 陈寻手持兽骨双刺,堪比神兵利器,然而古雷巨拳,都是铜皮包着铁骨,又透漏蛮魂神华,更是坚硬十倍不止,仿佛神铁,竟是丝毫不畏陈寻双手短刺。 古雷挥拳如风,重重拳影将周身护得严重,两人瞬息之际,就“砰砰砰”就搏杀十数手。 陈寻力气、威势,终究是不如古雷,即使仗着古雷双眼受损的便宜,还是给打得频频后退。 偷袭古山在前,尔后又狡计多端,实在万般难缠,古雷也知要斩杀小贼,一定不能放松一瞬。 他虽然双眼受损,但能勉强看清眼前身形即够,陈寻退躲,他都如影随形的进击,绝不给这小贱喘息或服食灵药的机会。 陈寻伸手抓住古雷刺在树身上的重锋长矛,手握矛杆翻身跃起。 古雷一拳打在长矛柄上,直将重锋长矛打透树身,从另一侧穿出。 陈寻纵身将长矛接过,蹲身欲刺。 古雷怒吼带笑:“小子还会使长矛,让爷爷叫你怎么使长矛!”巨拳怒轰而去。 古雷他神拳无敌,硬如神铁,一拳拳就直接冲着长矛重锋刃口轰去。 重重拳影如山叠压,拳锋之间,还有无穷巨力涌出,就仿佛乌蟒魂祭之时,蛮像释出无形力场,叫陈寻如身陷黏稠糊水当中,身形转动再难灵活。 黑山部数百年传承的蛮武蛤真是了得。 “你以为小爷我就怕了你!”陈寻蹲身刺矛,气机相引,神魂之上,光影明灭,一道九幽蛮魂虚影骤然浮现,疯狂吸噬气血神华,转瞬间在魂海之上,双脚凝成,身现、手现、一支黑幽巨矛也刻画如真…… 见陈寻持矛双臂释出异黑神华,有无穷凶焰气息透漏,古雷顿觉异常: “九幽战矛!” 乌蟒族人自幼修练九幽战矛,但不是谁都能施展真正的九幽蛮魂战武。 宗崖等人,进入蛮武四层开悟蛮魂,只能观想九幽蛮魂的虚影,差不多要到蛮武六层巅峰,九幽蛮魂才能在魂海之上具相成形。 而到这时,才能蛮魂神华外放,施展真正的蛮魂战武。 乌蟒的九幽蛮魂,实比其他部族的蛮魂,比大鹏秘拳,要难练十倍、百倍,一旦练成,威力也是其他蛮魂战武强大十倍、百倍。 古雷怎么都没想不到,眼前这小子不过十三四岁,竟然将乌蟒的九幽蛮魂修练到神华外放的程度。 陈寻此前气血之精纯,还远不足以支撑他在魂海之上,观想完整的九幽蛮魂相,而在溪谷疗伤之后,他体内气血倍加精纯,就值得他赌上一赌。 古雷双拳透漏神华,青光神华遍布,拳坚有如神铁,拳锋如刃。 然而九幽蛮魂神华透体外放,色如黑焰,威能断金烁铁。 乌蟒九幽战矛融合蛮煞的逆天一刺,威力到底会有多强?陈寻对此也满心期待。 “逆鳞!” 陈寻怒叱出气仿如神雷,从双手虎口透漏而出的无尽神华黑焰,瞬间在持矛虎口凝成莲形气煞,仿佛一瓣黑焰莲叶与重锋巨矛根生枝连,更有无尽似从九幽深狱释出的无穷死意,竟叫古雷的心魂气血在这一瞬间凝固! 重锋巨矛势如雷电,疾奔古雷胸口刺去…… 古雷密不透风的神拳重影,就仿佛一张破布,给捅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坚如神铁、锋利无端的长矛,直接捅出古雷的胸口,捅出一个巨大的血洞窟窿。 这窟窿里原先所在的血肉、器脏,都化作无穷血雨肉沫,从身后喷射而出、“啵啵”有声的将周遭树藤射落一片…… “怎么可能?”古雷垂膝跪地,看着胸口的巨大血洞,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一招就败了,就死了。 “怎么不可能?”全身气血给抽噬一空的陈寻,就连支撑双腿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临死都不能瞑目的古雷,“要不是有把握杀出这逆天一刺,我会留下来跟你们以命相搏?你们两个蠢货!” 古雷怒睁双眼,仰天而倒之时,心里皆是不甘。 陈寻只想大睡一觉,但他知道就算古山丧失行动力,密林之中也有无数的凶险暗藏。 见古雷死透,他一寸寸的爬过去,将一只皮囊从他腰间摘下,摸出两枚乌黑腥臭的丹丸。 阿公宗图说,九幽蛮魂战武,其烈无比,绝不能轻易施展,一击不能伤敌,必受制于敌。 还真是不假啊。 他体内的气血神华,足以支撑施展大鹏秘拳一盏茶的功夫,却叫逆鳞一刺抽得干净。 刚才那一刺 ,要是稍偏一点,或者说古雷再强那么一丁点,现在的他,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他此时百骸气血一片枯寂,仿佛没有一点水气的死绝荒漠,再拖上片刻,不要等什么毒虫凶兽过来吃他,他也会气血枯竭而亡。 “天保佑,千万不要是什么毒丸!” 陈寻闭着眼睛,就将那两枚腥臭丹丸吞下,盘膝观想蛮魂,炼化丹丸在体内化作滚滚热流的药力。 枯寂仿佛荒漠的气血,似得新水注入,但过了好久,又隐隐有些微的神华释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寻将那两颗丹丸的药力炼化完毕,就退出观想。 真是奇怪,他这次强行具相九幽蛮魂,全身气血差点都给抽干枯,神魂识海的本体却没有什么反应。 这玩艺时灵时不灵,还真是不能指望啊。 “呸呸!”陈寻吐了两口唾沫,口腔里的腥臭气还没有消淡,没想到黑山部炼制的灵药,药力比乌蟒丹差了不少,咽下去许久嘴里还有腥臭,也真苦了黑山部的蛮武。 皮囊里除了这两枚丹丸跟一些杂物外,就是两枚古铜制钱。 古铜制钱的铸造工艺十分的精湛,包有一层薄浆,摸手冰冷细腻,上面刻着一个陈寻不识的玄奥篆文,跟那两个沧澜贵族少年所穿宝甲上的篆文很像。 陈寻想来这制钱应是沧澜之物,也不知道派多大用处,连用皮囊贴身收好。 此外就是古雷的趁手兵器,这杆长矛看着不像凡物,六尺长短,矛锋就有三尺,两边开刃,锋利异常。 矛杆看着像木,但入手极沉,坚硬无比。 整杆长矛,怕有上百斤之重,绝非蟒牙岭蛮荒部落能有的神兵利器。 陈寻心想那些沧澜人,出现在黑山部,总不可能无缘无故,这杆长矛或许也是他们送给黑山部的。 总之,以前两族争斗,陈寻没看到黑山部蛮武有这样的神兵利器。 黑山部族人是乌蟒的四五倍,蛮武人数却只与乌蟒相当,但要早多出几柄这样的神兵利器,只怕是早就动手将乌蟒赶出蟒牙岭了。 陈寻直觉身后冷风嗖嗖,转回身就见两头毛色发亮的青狼,不知何时悄然逼来。 青狼凶残,又长有一身铜头铁骨,十分难缠。 陈寻拾起巨矛,将古雷的尸体踢向青狼,转身往密林外逃走。 好在得到一具尸体进食 ,两头青狼没有追出来,陈寻沿原路摸回到溪谷边缘,见古山果然还瘫坐在远地,正冲密林这边张望。 古山虽然双足已废,但就算瘫坐在那里,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陈寻暗感可惜,他现在手里没有一把趁手的大弓,不然就可以优哉悠哉的站在远处,一箭箭的将古山射成刺猬。 陈寻悄无声息的往溪谷的上游走,悄悄的洇渡过石溪,又沿着相对稀疏的树丛再悄悄的往下游摸去。 看着离瘫坐古山剩不足三百米时,陈寻就具相蛮魂,然而就在他气息收敛的一瞬时,听力倍增的双耳,就听到古山身后树藤中有细微的人语。 “没必要这么认真吧,古雷肯定在密林里将那小子杀死了。” “不,古雷真要能杀死那小子,必定不要用这么长的时间。你我宝弓在手,都没有十足把握射杀青眼雕,那小子赤手空拳就将青眼雕打得垂死,十三叔也说他的修为,在你我之上。即使放眼整个沧澜,也要算天纵之才。” “操他娘的天纵之才,等他死在小爷的弓下,看他还才个屁。” 这两人的声音听上去异常的熟悉,就是昨夜在南面树丛遇见的那两个沧澜贵族少年。 陈寻暗暗心惊,万万没想到古山瘫坐在原地不动,竟然是诱杀他的毒饵。 更没有想到那两个沧澜贵族少年,随从不带,只身返身回到溪谷,竟然也是为了杀他,甚至还与黑山部的蛮武古山合谋,躲在暗处阴他。 古辰、古护派人过来杀他,还情有可缘: 黑山部与乌蟒部已成死仇,谁都不能容忍对方部族有新一代的天蛮问世,像宗凌、宗崖、南溪这些资质出众的乌蟒新秀,从来都是跟着南獠、宗桑他们出寨,就是防备在他们成长起来之前,被黑山部的蛮武劫杀。 沧澜这个小贱货,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难道就因为不满那名青甲武将夸他资质过人? 这狗屁世道真没有什么道理好讲! 第二十一章筑基六重 (第三更了啊,大家的点击、红票呢!今天还想不想第四更、第五更?) 陈寻收敛气息,朝那两名沧澜少年的藏身处摸去。 他们虽然精擅藏踪匿形之道,但奈何缺了一些耐心,要不是他们藏在暗处说话,陈寻也许逼近到三五十米之内,才有可能发现他们,到时必少不了一番苦战。 陈寻从古雷身上搜得两粒丹丸,但他强行施展逆鳞的消耗过大,周身气血几乎都抽噬一空,两粒丹丸远不能弥补消耗。 他此时的身体还很疲弱,勉强斩杀古山可以,但让古山再添两名生力助手,真是相当勉强了。 虽说那两个沧澜少年,修为都不如他,但身穿宝甲,手持宝弓,都玄奥难测。 他想斩杀这两个沧澜少年,只能趁他们不察,潜近袭杀,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杀他们一个人仰马翻。 乌蟒与黑山已成死仇,斩杀黑山部的蛮武古山、古雷,陈寻心里一点没有负累,也不怕黑山部事后能找乌蟒寻仇。 只是这两名沧澜贵族少年,身份不凡,杀了他们,后果就严重了。 不要说那个青甲武将跟那头黑色鹏鸟了,昨天那六名披甲武士,就足以将乌蟒寨踏平灭绝。 要杀,就绝不能留活口;杀之后,还要毁尸灭迹,绝不能让沧澜的人查出丁点痕迹。 陈寻思虑再三,还是没有把握不留一点痕迹,便悄然往远处退去。 就在陈寻躲回到溪头的树丛里,蹲身想继续观察下游动静之际,有三道身影从北面的树丛掠出,为首正是昨夜赠丹丸给他的沧澜武士葛异。 陈寻暗暗心惊,庆幸没有贸然袭杀,不然他在葛异等沧澜武士手下,绝没有幸存的道理。 葛异虽然给他的感觉,还没有深怖难测的地步,但综合战力必远在宗桑、南獠等人之上。 就见葛异等沧澜武士,走出树丛,看了坐在溪畔的古山一眼,就往那两少年藏身处走去,揭开树藤,厉声说道:“十三爷令你们,立即跟我回去。” 那两名沧澜少年一脸不忿的扯落身上伪装的藤草,气愤说道:“那小子劫杀黑山部的蛮武,我们苏氏既然与黑山部结盟,怎可坐视不理?” 原来是这两名少年出身沧澜之主苏氏,陈寻心想刚才幸亏没有出身,不然杀了人,就有可能给乌蟒带去滔天之祸。 但听那阔眉少年的话,陈寻心里又生疑虑: 苏氏是沧澜之主,方圆三四千里的沧澜荒原,诸部族皆受苏氏节制,不要说那个青甲武将了,就葛异等数人,也能将黑山部踏成平地,苏氏怎么可能跟小小的黑山部结盟? 事出诡异必有妖啊! 葛异与左右交换眼色。 “你们想干什么?”阔眉少年见葛异神色有异,厉声问道。 “十三爷有令,你们要不跟我们回去,我们只能对不起了。”葛异说道。 “算了,我们先回去吧。”那一名少年劝道,触怒十三叔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那古山怎么办?”阔眉少年问道。 陈寻巴不得他们将古山留下,但葛异似有警觉的往溪头望了一眼,又示意让人将双脚尽废的古山扛起来,一起带出山去,至于进入密林久久没有音信的古雷,他们就懒得理会了。 古山也是默然,见古雷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多半是凶多吉少,他双腿尽废,留下来也徒劳无益。 然而葛异这一望,叫陈寻心里惊骇,面露惊容,没想到他收敛气息藏身三四百米外的树丛里,还是叫葛异察觉到了。 虽说葛异昨日待他颇为友善,但要是沧澜苏氏都跟黑山部已经结盟,葛异跟其他沧澜武士的心思还是难以揣测。 任何一个沧澜武士,他都不是敌手,陈寻当下也不作多想,悄悄往北面的溪头撤走,不在溪头多作停留。 一名沧澜武士见葛异皱起来眉目看向溪头方向,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小子,”葛异摇晃两下脑袋,感应到的气机只是一瞬,也不是十分肯定藏溪头的是人是兽,说道,“可能是路过猎食的野兽吧。” 那名沧澜武士抬头看去,恰看到陈寻从溪头树丛远掠的身影,转身就钻进原始密林之中,再也看不到行踪: “不会吧,古雷跟古山,放在沧澜,都堪称锐卒,竟然都折在那小子手里!他杀了古雷,又潜回来做什么?” 这沧澜武士当然能猜到这名乌蟒少年潜回来想做什么,但对眼前的事实还是难以置信。 古山听了葛异与沧澜武士的对话,他往溪头看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古山相信葛异的感应不会出差,满面惊怒,满面狰狞,铜铃巨眼气得要爆出来,没想到古雷被诱入密林,竟然最终难逃被乌蟒的小贼斩杀的命运,他双腿已退,回去要怎么面对族主! 阔眉少年听葛异说那个乌蟒小子,可能就潜伏在溪头,也暗感心惊:他们守株待兔,想要伏杀那小子,没想到那小子奸滑如兔,竟然反过来潜伏过来窥探他们。 他想干什么?想杀了他们? 想到这里,阔眉少年也吓出一身冷汗,心头直冒寒气,想命令葛异去追杀那个小畜牲,但想到葛异多半不会听他的命令,想想也就作罢,但心里的怨恨更盛。 葛异看了阔眉少年一眼,心想这两个小子还真是命大,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到,今天这事就麻烦了。 虽说这两小子只是苏氏旁系,但真要丧命蟒牙岭深山,也不是他们能交待的。 葛异想到这里,也暗恨这两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仗着一身不入流的玄甲、一张宝弓,自以为堪比上阶蛮武,却不知道蛮荒有哪个修练有成的上阶蛮武不是从尸山血海厮杀出来的? 野马溪是蟒牙岭北麓主要河流之一,出蟒牙岭的山口,水势奔腾有如千军万马,两岸石崖宽三四百米,犬牙差互,黑山部的寨子就在野马溪的西岸。 虽说黑山部上阶蛮武不过两三人,但族众足有五千之多,是蟒牙岭东北麓少有的大族。 而从黑山寨继续往南,野马溪在将出蟒牙岭的低谷里,形成一座纵横近十里的巨大湖泊。 湖泊呈马蹄形。 蟒牙岭北麓蛮族,关于马蹄形湖流传着种种传说,最广为流传的一种,就是荒古时曾有一匹天马在蟒牙岭北麓落足。 故而黑山部故老相传,将这座马蹄形的湖泊称为天马湖。 苏青峰蹲在湖堤上,看着仿佛断崖陷落的石岸,他灵识过人,散发出去,直透数千米深的湖底,将马蹄湖周遭石崖以及湖底的地形都了然于心,可不就是一座巨大无比的马蹄印? 马蹄印的底部,甚至还有些微的天地玄息凝聚。 仅马蹄子就宽近十里,苏青峰长身而立,眺望极远北方,心里暗想:难道太古时期,真有体形长近两百里的天马降世,只是一脚落蟒牙岭的北麓,那下一脚落在千里之外、万里之外? 黄昏时的夕阳,将片片金辉洒落在湖水之上,湖波粼粼,金光闪烁,在夕阳霞光中,湖心有巨大鱼兽跃出,熠熠生辉。 “虎纹鱼!” 苏青峰双眸青光湛湛,虽逆夕辉,还是将湖心跃出水面的鱼兽看得清楚。 鱼形巨大无比,将有十数 米,宽嘴利牙,额生王纹,在夕阳下闪烁寒光,而嘴唇周遭所生的金色长须与周身的金色鱼鳞,更是熠熠生辉。 葛异翻身跳下鳞马,恰好也看到虎须鱼跃出湖心的奇景,惊叹道: “天马湖竟然也生这样的蛮荒异种,真是难得。” “天马湖可能真是荒古天马落足之处,虽说才方圆十里,跟那些纵横千里的大泽是不能相提并论,但天马湖异常深阔,最深近有七八里深。湖底甚至凝有道蕴,我站在崖上都能隐约感应到些微玄息——有些蛮荒异种长年蛰伏湖底吞吐灵气,实在也不足为怪。”苏青峰说道。 “这么深!”葛异讶异。 武修没有晋入还胎境,灵识探察湖底的范围有限得很,葛异自然不怀疑十三爷所说,但他为蟒牙岭北麓山岭里竟然有这么深的湖泊惊讶,要是纵横千里的玄湖大泽,湖水有这么深,一点都不叫人意外,小小的天马湖,纵横不过十里,那真是太奇怪了,感慨的说道: “难道黑山部靠着这座天马湖,还过得这么破落……” 湖底有蛮荒异兽,虽说湖中鱼虫无数,黑山部却得不到半点好处,还要时常防备湖底异兽上岸食人,过得艰苦,也就不叫人意外了。 苏青峰转身看了一眼停在远处,不敢靠近的两个不成器的侄子,问葛异:“他们有没有闯下什么祸?” “没有,”葛异说道,“黑山部两名蛮武,一残一死。我赶到时,那少年就潜伏附近,我赶到后才将他惊走……” “哦,”苏青峰问道,“古护背着我们派出的那两名蛮武,不会太弱吧?” “都有蛮魂开悟后期的水准。”葛异说道。 “蛮魂开悟后期,堪比真阳筑基六重啊,在这片山岭之中,算是不弱了。看来,昨天还是我看走眼了。就是苏氏,能在十三四岁时就到筑基六重的天纵之才,也没有几人。我还是以乌蟒绝了传承,就不可能再有振兴的机会,看来还真是不能小窥啊!”苏青峰拔弄晶莹剔透的指甲,眺望湖心还在夕阳光辉跃动的鱼兽,淡然说道,“明天,我们就去乌蟒看看……” 第二十二章青璇 (第四更送上……感谢官风的小红、鱼与余等兄弟的热情捧场!) 待葛异、古山等人撤走,陈寻又回原处,从崖洞里取出药篓子,将那副异兽骸骨装上,割了一大块蛇肉,就返回乌蟒石寨。 除了黑山蛮武古雷的那支重锋长矛,以及怀里看着像松实的两枚青色坚果,陈寻这次进山最大的收获,就是这副看着只有狸猫大小的雪白兽骸了。 从兽骸上拆下来的那对骨刺,经过那么激烈的搏杀,还丝毫不损,看来确非凡物。 担心黑山部的古辰、古护再派人进山劫杀,陈寻返程没有敢再沿原路返回,而是从别处山涧、溪谷,摸了一个大概方向往北边走。 进山时,陈寻身藏灵药。 兼之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以为乌鳞狡死后,其领地不会有什么凶猛野兽,一头往里闯,不想直接撞进青眼雕的老巢。 出山时,他就小心谨慎多了,自然也慢了许多。 在山里歇了一夜,陈寻一直到次日午后,才回到寨子。 站在寨子前的岭脊上,远远看到石殿前的广场上,停着数辆硕大的铜车。 铜车巨如棚屋,绝非蟒牙岭蛮荒部族所有。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青甲武将、两名贵族少年,与那几名沧澜武士,今天都到了乌蟒。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陈寻硬着头皮,背起药篓往寨子走去,远远的看见宗崖站在寨墙上冲他使眼色。 宗崖见陈寻对他的眼色不作理会,径直往寨子里走来,急忙走下寨墙,走过来: “我在寨墙上朝你招手,你怎么都没有看到?你前天进山,是不是得罪了这些沧澜人?这些沧澜人见到阿公,就问起来你,还有两小子咬牙切齿,冲着阿公大呼小叫,要乌蟒将你交出来!” 陈寻苦笑,这年头谁拳头大谁就道理大。 有些事不是他想躲就能躲得了的,何况沧澜武士真想对他不利,昨日在溪谷,葛异与另两名沧澜武士追过来,他绝难逃脱。 那个青甲武将,给他的感觉更是深如渊海,远非宗桑、南獠这些上阶蛮武能及。 即使是天蛮武勇,陈寻心想,怕也要修为极高深的天蛮,才能与他匹敌。 陈寻不认为青甲武将会无聊到专为他到乌蟒来走一趟。 也许背后还是跟苏氏与黑山的结盟之事有关 。 黑山虽有五千余族众,但蛮武战力只与乌蟒旗鼓相当。 苏氏与黑山部结盟,或许有其他隐情也说不定;也说不定就是因为这层隐情,青甲武将才带着沧澜武士,到乌蟒来。 宗崖年轻气盛,刚强不屈,辛苦搏杀一天一夜的猎物叫人抢走之事,他绝对忍受不了,陈寻就没有将深山处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听,只说道: “没发生什么事情,你去跟阿公说一声,我回来了。要有什么事情,我人就在窝棚里。” 回到窝棚,陈寻刚将药篓子放下,族长南獠就矮着身子进来。 “你进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獠身高超过两米,站在窝棚里只能低着头,一脸紧张的问陈寻在深山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宿武尉府的苏青峰到乌蟒来,还专程问起陈寻,此事由不得他不紧张。 陈寻知道南獠不会因为他而去牺牲乌蟒,但也正因为如此,南獠会比宗崖、宗桑更能冷静的处理眼前的局面。 陈寻相信阿公宗桑让南獠亲自过来喊他,也是这个道理。 陈寻瞒过对那两个沧澜少年心生杀机的事情不说,其他事情都大体说给南獠听。 “什么,你跑到那处深的地方,杀黑山部的古雷,还废了古山!”南獠乍听昨日发生在深山的事情,面露惊容,失神之际,猛的抬头,“砰”的一声,将陈寻遮风蔽雨的窝棚当即就顶出一个大洞。 陈寻将那支重锋矛拿给南獠看。 南锋接过重锋矛,暗感好沉,比他所使的那支精铁巨矛,重上一倍不止,当然知道这是沧澜城才能铸造的神兵利器,应该是黑山部从苏氏那里换得。 “难怪古护今日过来,咬牙切齿,看谁都想生吞下去,原来他的左肩右膀都叫你砍断了啊。你小子行啊,”南獠拍了拍陈寻的肩膀,“等会儿到石殿,你先不要多说什么,一切都看巫公怎么安排。” 陈寻点点头,跟着南獠往寨子中心的石殿走去。 走到近处,陈寻才更加深刻的感受到铜车的巨大,简直就是将一座巨大的铜铸巨屋直接架在精铁所铸的六轮车彀上。 铜车门户俱全,四壁雕刻精美的鸟兽纹饰,同样还雕刻许多他所不识的玄符秘篆,透漏强大的气息,隐隐牵动天地间的神秘力量。 这么一座铜车,就其价值,恐怕就足抵得上乌蟒这座石寨好几座。 停在石殿前的广场上,一共有四座巨大铜车,每座铜车前,都有六匹高壮鳞马有专人照顾。 鳞马,蟒牙岭也有产。 成年鳞马高达五米,首尾长达十米,体形硕大无朋,就像是一座能横冲直撞的巨塔。 鳞马周身青鳞有如铁甲,可御刀剑利箭;四只铁蹄踏山踩岭,奔驰如电。 鳞马更是力壮如龙,大概也只有将四匹鳞马套起来,才能拖看着有数万斤之重的巨型铜车翻山越岭。 阿公宗图曾说,乌蟒势盛之时,拥千余鳞马战骑,纵横沧澜,没有部族不降服。 宗桑最大的心愿,就是到蟒牙岭深处捉一头野生鳞马,驯服了当座骑。 然而陈寻到乌蟒这三年多来,宗桑的这人心愿一直没能实现过。蟒牙岭北山诸多部族,也没有见过有哪家能驯服那些野生鳞马的。 陈寻与南獠走近,这十多匹鳞马皆警惕望过来,齐声声的嘶鸣开,声势大作,就跟惊雷在石殿前的广场上滚动,吓了陈寻一跳。 他以前也没有近距离的看过鳞马,未曾想到二十多匹鳞马齐嘶,声势竟如此骇人,而鳞马眼里竟有凶焰,有着经历无数战场杀戮的气息,陈寻暗暗担心,要是有一头鳞马发狂,抬蹄踹来,此时的他能不能承受这万钧一击? 而站在铜车旁看护这些鳞马的车夫,虽然不比葛异那些沧澜武士,但看他们浑身肌肉贲实,充满力量仿佛铁铸,但实力竟不比宗桑他们差多少。 看这些铜车、这些鳞马、这些车夫,以及昨日出来的那六名沧澜武士,陈寻心想那个叫他感觉深如渊海的青甲武将,莫非就是沧澜苏氏的宗主? 这才是世族苏氏才有的威仪啊。 乌蟒这些破落部族,与之相比,真是寒酸到比剩条内裤好不到哪里了。 陈寻正胡思乱想着跟南獠往石殿那边走,不提防有一辆铜车倏然打开,半个倩影从铜车里探出来,娇声轻呼:“车里真憋死人了……” 蓦然看到陈寻就在车前,倩影吓了一跳,捂起娇唇,又躲回到车里去,然而她回到车里,也没有关闭门户,而是好奇的打量陈寻这个蛮族少年。 陈寻没想到铜车里会有女眷,吓了一跳。 是个看上去比他略大一两岁、容颜如玉的美丽少女,一身淡兰色的衣裙,衬着肌肤似雪,虽在铜车里,裙袂却无风飘动,仿佛白莲花一般,有一种出尘脱俗的美,仿 佛天仙下凡,占据陈寻整个眼帘…… 乌蟒千余人众,女性要超过六成。 只是,不要说乌蟒了,就是黑山等周遭部族,陈寻这三年就没有看到过一个身材窈窕、皮肤白皙的少女。 这主要也是艰苦的荒原求存,叫乌蟒女子以健壮为美;也有资质不错的女孩子修练蛮练,平时乌桑、南獠等人出寨狩猎,她们就是看家护寨的主力,但个个五大三粗,实在不符合陈寻的审美观。 乍看此女,陈寻都有些发愣,没想到这方天地,竟有如此出尘脱俗的清丽少女。 “咳!”南獠走了半晌,没看到陈寻跟过来,转头见陈寻站在铜车旁边发愣,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他过来。 “这蛮人好傻!看青璇姐你都傻了眼!” 铜车里面又传来一阵铜铃般的娇笑,陈寻才惊醒过来,面红耳赤的跟上南獠的步伐。 他想到前日夜里,那两个沧澜贵族少年,说过想取青眼雕的毛羽,给这叫青璇的少女缝制羽衣,想来她是沧澜贵族少女吧? 不知道她跟青甲武将是什么关系。 石殿用巨石垒成,进门的石梁既宽且长,怕有数万斤之重。 石殿分为三间,正中的大殿祭礼祖灵,左侧的厢殿公议族事,右侧的厢殿接待贵客。 陈寻还是第一次迈进乌蟒祭祀祖灵的石殿,见厢殿里都是石案石凳,看上去粗犷无比,却又有年深日久的古朴气息。 虽说乌蟒三十年前,才从蟒牙岭北麓退到这处石寨来,但看石殿及里面诸多石器的痕迹,怕是有上千年的历史都不止。 青甲武将端坐正当中的石案之后,左侧是那两名沧澜贵族少年以及黑山部的上阶蛮武古护、葛异等沧澜武士。 巫公宗图与宗桑等人坐在右侧石案后,都看着陈寻随南獠走进石殿里来。 见陈寻手里拿着就是古雷所使的重锋矛,古护勃然大怒,拍着石案怒吼: “你乌蟒族人杀我左膀右臂,夺宿武尉府赐我黑山部的神兵,人物都在。宗图,你现在有何话可说?” 宗图坐在右侧的石案后,眯起三角老眼,见陈寻镇定自若,心里就有了底。 宗图打理了怒不可遏的古护两眼,朝青甲武将行了一礼,慢条丝理的说道: “阿寻三年多前在蟒牙岭深处,与其父走散,一人流落到乌蟒。他没有去处,这三年多来,就留 在我们乌蟒做客,这点还请宿武将军明察。” “哦,是吗?我还以为乌蟒又出了守阳那样的天纵之才呢,” 青甲武将睁开清光湛湛的双眸,盯着陈寻,似要将他的五脏六肺看透,说道, “不过,他没有修练乌蟒千年所传的九幽蛮魂,就能杀得黑山部古雷、古山一死、一残,还当真是了得啊……” 陈寻浑然无畏的说道:“我练的是大鹏秘拳!” 青甲武将一身修为深如渊海,陈寻怎么都没有想到,此人与沧澜武士赶到乌蟒来,竟然真是为他而来。 他想起阿公宗图所说“怀璧其罪”的那些话来,暗道青甲武将应该不会将他放在眼里,看似冲他而来,应该还是对乌蟒起了疑心。 阿公宗图说起过,乌蟒曾在沧澜有过辉煌的历史,乌蟒到底是怎么蓑败这样子,怎么被迫退到这小小石寨子里苟喘延息,陈寻不得而知,但想来必与六七百年前在沧澜突然崛起的苏氏,有着直接的关系。 倘若乌蟒六七百年前被苏氏击败而蓑败,此时身为沧澜之主的苏氏,虽说不会乌蟒赶尽杀绝,但也绝对不坐看乌蟒有崛起、振兴的可能。 陈寻不想给乌蟒惹来灭族之祸,从怀里掏出大鹏秘拳的五幅图谱。 虽说青甲武将给他深如渊海、深不可测之感,但六臂巨魔那滴魔血在他体内,就连能撕破虚空、威能击碎山岭的道虚都没有察觉,陈寻也不怕青甲武将能看出什么异常来。 而苏氏身为沧澜之主,节制沧澜千百部族,这次竟不惜屈膝降尊,与小小的黑山部结盟,陈寻暗想,可能在沧澜之上,还有什么极大势力定下的铁律限制,叫苏氏不能在蟒牙岭以南的区域肆意妄为。 只要这个叫宿武将军的青甲武将,看着还能讲些道理,陈寻倒不怕跟他讲道理。 第二十三章失忆的谎言 (第五更来了,大家的红票、月票啥的,怎么没有爆啊!) 葛异走过来,将陈寻手里的秘拳图谱接过来,见果真是沧澜随处可见的大路货,眼里的讶异之色愈发浓重,回头跟苏青峰说道:“十三爷,还真是大鹏秘拳……” 苏青峰灵识过人,前日虽然粗略扫过一眼,但这时,这么近的距离,确能将陈寻的底细看透。 眼前这少年也确是才淬练到周身骨骸;前天黄昏,他没有看走眼。 虽然打小修练大鹏秘拳,十三四岁就有蛮武五层的修为,算是资质过人,但也谈不上有多惊艳绝伦;至少比当年的宗守阳要差许多。 当然,苏青峰并不知道陈寻正式修练大鹏秘拳,甚至连三个月都不到。 不然的话,苏青峰非要当场将陈寻活剥了看个究竟。 而这事整个乌蟒石寨,也只有巫公宗图知道。 乌桑、南獠等人,皆不知情,他们甚至都以为陈寻这三年中已经慢慢恢复了些记忆,大鹏秘拳是他家传绝武。 巫公宗图说此子非乌蟒族人,而是三年多前在蟒牙岭深处,与其父走失,意外流落到乌蟒,苏青峰也相信。 苏青峰想起三年前蟒牙岭深处那场惊世雷暴,虽然沧澜城远在两三千里外,但还胎境中期以上的强者,对这场惊天雷暴都有感应。 只是,谁都不敢有所异动。 他这次过来,进山寻乌鳞狡,还特地骑黑鹏到蟒牙岭深处草草看过一眼。 三年多时间过去,但雷暴的天威余势犹在,叫人心生敬畏,而曾是崇山峻谷的蟒牙岭深山,也叫那场惊天雷暴轰出一座深谷。 深谷蓄满雨水,如今已经变成蟒牙岭绝深处的一座大湖。 事实上,在此之前,就有一些平时绝不问世事的绝世强者,进蟒牙岭深处探寻过究竟。 看过惊天雷暴遗留下来的痕迹,他们都推断有可能是梵天境以上的强者,或者已修成道蕴天图的绝世大妖,在蟒牙岭深处遭遇雷劫。 沧澜是云洲进入西荒的主要隘口,每年都有不少云洲修者,经沧澜深入西荒绝域寻找灵药或者修练。 苏青峰心想这少年三年多前,顶天就十岁左右,应该是在那场雷暴之中,与其父走失,才意外流落到乌蟒的。 想到这里,苏青峰饶有兴趣看向陈寻,问道:“你不是乌蟒人,那你家住何处?” “以前好些事,我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我跟父亲进山找药,遇到雷暴,然后就走散了。”陈寻说道。 虽说这三年宗图他们都没有追问他的来历,但陈寻他自己在心里已经编好一个完美无缺的故事。 “哦,你说那场雷暴啊,”苏青峰点点头,说道,“你在深山里只是失去记忆,还算是幸运的。” 这三年来,陈寻在蟒牙岭深山野岭,找药狩猎,皮肤风吹日晒,变得黢黑粗糙,但身形相比较乌蟒族人要瘦小许多,而清秀眉眼,也跟鼻眼深阔的蛮族人有所不同,更像云洲人。 苏青峰对这小子能以蛮武五层的修为,将黑山部的两个中阶蛮武颠峰杀得一死一残,也很感兴趣,手肘支在石案上,笑问道:“你说给我听听,你是怎么就将古雷、古山杀得一死一残?” “……他们在雕巢外的石梁上守了一夜,天亮才分开来追杀我,古山过于自信,独自一人摸下石崖搜索,不想我就藏在崖洞口。我拿短刺,先刺穿他的腹部,接着又割断他的脚筋。古雷听信他的话,以为我真受了什么重伤,又叫我轻意骗进密林,又叫我偷袭到手……”陈寻从与青眼雕恶搏说起,将偷袭古山得手的细节,都一一说来。 他自然不会将毙杀古雷的事全盘托出,将一切都说成是古雷轻敌,死于他的偷袭之下。 想来古雷尸体已经葬于青狼之腹,陈寻也不怕黑山部找出什么痕迹来,能跟他对质。 “胡说八道,古雷修练已经修练神华外放,差两三年火候就是上阶蛮武,怎可能叫你偷袭得手?”古护气得怒吼,手拍石案、石屑四溅,听了陈寻的话,气得浑身颤抖。 “蛮魂神华外放,我也能够。”在乌蟒石殿之中,陈寻才不怕古护敢对他不利,气势丝毫不弱,针锋相对的的说道。 “大鹏秘拳那大路货,就是具相,又怎比我黑山狼武?”古护气得吐血,眼珠子都要瞪爆出来,恨不能将这小子当场就生吞活剥了。 古护自认为黑山部的蛮武传承,不及乌蟒的九幽战矛,但也绝不是大鹏秘拳这种大路货能比。 “古护,稍安勿躁,”苏青峰却饶有兴趣听陈寻说这些故事,问道,“古雷、古山虽说没有修练到骨如金刚的强度,但一身筋骨也不是寻常刀剑能伤,你拿什么短刺,能这么厉害?” 陈寻将那对兽骸短刺掏出来: “这是我从青眼雕的老巢里找到的,不知道是什么兽骨,总之锋 利得很。我就是因为偷了几根骨头,才叫青眼雕追杀了半天都摆脱不了。” 陈寻故意将前后的因果次序颠倒,心想:那副兽骸绝非凡物,这伙沧澜人贼要不脸,可不能都实话实说。 “这小子太可恶了,前日明明得了绝宝,还一脸无辜,从葛异那里骗去一枚聚元丹。”阔眉少年将事情前后原委听了个明白,此时看站在石殿中间的陈寻,更是咬牙切齿,又气又恨。 “獴狸骨!”苏青峰眼神锋利,一眼就看过陈寻手里这副短刺是何物所制,讶异的说道,“青眼雕的老巢里,竟有一副獴狸的骸骨,真是不简单。不过,青眼雕既然无意捡了獴狸兽骸丢老巢里,想来不会就只有几根……” 陈寻硬着头皮说道:“还有其他都在我住处,宿武将军若有喜欢,我过去取来,献给宿武将军您……” “……我正炼制几杆羽箭,缺些材料,獴狸骨勉强可以用上,”苏青峰笑道,“不过,我也不会白要你的。我此次到蟒牙岭来,是代表苏氏,要与部落诸寨通商结好,也带来不少沧澜的物产,用来交换蟒牙岭的物产。你要有感兴趣的,我们可以彼此交换。当然,你要是舍不得这副獴狸宝骨,也没有关系……” 苏氏与蟒牙岭北麓的部族通商结好,就搞得这样子卑恭屈膝? 看那个阔眉少年的言行,跟弱小部族卑恭屈膝的通商结好,这可真不像沧澜苏氏的作风啊! 陈寻说道:“阿寻愿意献给宿武将军。还有这柄长矛,是宿武将军赐给黑山部之物,阿寻也一并交还宿武将军。” “獴狸骨,我会拿东西跟你换,我苏青峰也不能白占你的便宜。至于这杆长矛,我送给黑山部,就是黑山部之物。黑山部事后又落入谁手,是你们部族寨子之间的事情,我不会过问,”苏青峰转过头,问巫公宗图,“小宗,我这不算欺负你们乌蟒吧?” 陈寻暗想,果然如此,必定有什么限制,使强大的苏氏也不能裸的将手伸到蟒牙岭北麓来,不过听苏青峰喊阿公宗图为小宗,想必是以前有些交情——想到这里,陈寻心思就安定下来。 宗图说道:“宿武将军客气。阿寻真是乌蟒的客人,他做什么决定,我们也不好约束他——全凭宿武将军处置。” “既然这小子不是你乌蟒族人,那是不是现在就交给我来处置!”古护两眼通红的问道。 “黑山部的脸真大啊,”宗桑臭着脸,冷嘲热讽的说道,“古雷、古山两个大老 爷们,追杀一个半大小子,结果一死一残,古护你不羞得将脸埋到牛屎里反思两天,还有脸说这样的话?交给你处置,交给给你,要不要?” “你!”古护鼻子都要气炸了,手撑着石案就要站起来,恨不得将他那根粗得跟胡萝卜似的手指,在宗桑脸上戳个血洞。 “我怎么了!”宗桑直起腰,毫不畏弱。 “好了,在宿武将军面前,不要闹笑话了,”宗图慢条理丝的喝斥宗桑坐下来,说道,“黑山损了两员大将,古护情急之下,说些气头上的放肆话,你也不要跟他斗气了。” 宗图话绵里藏针,直斥古护放肆,更是叫古护气得肝胆欲裂。 只是,宿武副尉摆明不干涉部族事务的立场,古护也知道,他要真在乌蟒寨子里狂性发作、抢先动手,结果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宗桑、南獠联手杀死。 古护一张黑脸,瞬时闷成紫红,怒不可遏的坐下来,说道:“这小畜牲杀古雷之事,黑山可以不追究,但小子杀古雷之后,又潜回溪谷,欲对苏陵、苏毅两位公子不利,心生杀念,这事我黑山不会坐视不管!” 听古护盛怒之下,竟然还不忘挑拔离间,陈寻不屑的暗啐一口,但看那阔眉少年眼睛里又起怒气,想必是叫古护挑拔得火起。 陈寻虽恨那阔眉少年嚣张跋扈,但眼下他不能冲撞苏氏的人,当下就冲宿武将军苏青峰跪拜,辩解说道: “我杀了古雷之后,潜回是想将古山一起杀了,能除掉个祸害。不过,我赶回溪谷,看到两位公子跟古山在一起,就退走了。一是,我绝不敢对两位公子有半点不敬,二是两位公子修为远在我之上,我也没有半点能赢的希望。还请宿武将军明察!” “好了,你站起来吧,搞得好像我们很不讲道理似的。”苏青峰不耐烦的说道,挥手让陈寻站起来。 “好吧,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再喊你。”宗图说道,让陈寻先出去。 陈寻就退出石殿。 第二十四章发达了…… (第一更,兄弟们,红票、点击加加油啊……) 走出石殿,守在石殿外的宗崖、宗凌、南溪等少年,都围过来。 “啊,你小子可是厉害了啊,竟然连黑山部的古雷都能杀死,快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杀死他的。” 陈寻相当无语,宗崖、宗凌、南溪这些人,都才不到十三四岁,怎么听到杀人就满脸的兴奋? 回到窝棚,陈寻先将那具獴狸骨拿出来,让宗凌送到石殿去,心里阿公宗图自会知道怎么处置。 西荒经载,獴狸是涂山异兽,形小如狐,虽然不是什么极凶之兽,但天生金刚异骨,是天下至坚之物。 看着这副雪白如玉石的骨骸,陈寻心想,难道这头獴狸死于三年多前的那场雷暴,这副骨骸在雷暴中夷然无损的保存下来。 陈寻又想到六臂巨魔身死之后,周身所化的那百余粒骨丹,最终叫道虚得去,想来也是天材至宝。 虽说知道獴狸骨珍贵,但这世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副獴狸骨不是他此时就能据有的宝物。 财既然都露了白,陈寻自然知道献给宿武将军苏青峰,才是他最正确的选择。 将獴狸骨送到石殿的宗凌,很快就走了回来,然而他一脸的不自然,两腿夹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比裤裆里落下来似的,张着嘴想说什么,嗓子却哑了半天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你哑巴了,嘴巴里塞屎了?”宗崖疑惑的问道。 “不……没有塞屎,”宗凌好半天才顺过气来,面红耳赤的结巴说道,“青…青璇小姐找阿寻。” “你就是阿寻啊!”美艳如花的青璇站在窝棚外,探头问道。 宗崖、南溪这两小子坐在陈寻的床板上,正听陈寻讲深山诱杀古雷的故事,乍看见青璇,都跟给捏了脖子的小公鸡似的,从床板上爬起来,又将窝棚顶出两着洞,挂了一脸的茅草也没有觉察,就瞅着青璇那张绝美无瑕的脸犯傻。 妈啊,真有仙女啊! 陈寻坐起来,说道:“青璇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 “十三爷说你那副獴狸宝骨,放在沧澜,值一百枚符钱,让我过来问你,你是要换两百枚天罡符钱,还是想换价值一百枚符钱的沧澜物产?” 天罡符钱? 陈寻想起从古雷怀里得到那两枚刻有玄奥篆文的古铜制钱。 他留在乌蟒,要一 百枚天罡符钱能派什么用场?心想,换些实用的物什,才是紧要。 陈寻将宗崖、南溪他们踢醒:“走,我们挑东西去。” 陈寻站起来,随青璇往外走,才感觉她竟然也不矮,都跟他差不多高了。 陈寻并不知道一百枚符钱到底能换多少沧澜物产,一边往石殿前的广场走去,一边跟青璇打听。 “重锋矛,在沧澜差不多能值三四枚符钱;葛异送给你的那个应该是聚元丹吧,一枚符钱能换一颗……”青璇介绍道。 聚元丹的药力比乌蟒丹要强一两倍,陈寻没想到那副獴狸骨,能换三四百粒乌蟒丹,能换三十来柄重锋矛,这差不多就是乌蟒寨整整三四年的产出啊。 想到这里,陈寻心想苏氏,倒也不都是像苏陵、苏毅这样的仗势欺人之徒,苏青峰、葛异这些人,还算是能讲些道理。 陈寻他们随青璇走到石殿前的广场,看到阿公宗图他们,陪宿武将军苏青峰也走到铜车前,而宗桑捧着乌鳞狡的鳞皮、骨骸跟在后面,从石殿里走出来。 魂祭兽筵,只取乌鳞狡的血肉,乌鳞甲皮、骨骸都还留下来了,暂时都不知道能派什么用处。 陈寻看到眼前这情形,心里想,难道阿公要将乌鳞狡的皮骨,都献给苏氏? 陈寻暗想阿公做的不错,黑山部对乌蟒最为熟悉,就算乌蟒内部能守住秘密,不将魂祭兽筵的事情透漏出去,但南獠、宗桑等人实力大增的事情,终究会叫黑山部看出异常。 更关键的,乌蟒三十年前才迁到蟒牙岭的北麓,与黑山部等周遭部族,关系都不融洽,即使暂时能压制黑山部,更可能会黑山部与其他蟒牙岭北麓的部族联手与乌蟒为敌。 不管苏氏是出于什么缘由,降低姿态跟黑山、乌蟒等部族通商交好,眼下有机会抱苏氏的大腿,增加自己的实力,对乌蟒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说来也真是幸运,这头乌鳞狡叫天雷击毙,在山洪中冲出深山,也是阿寻发现。不知道宿武将军此次到蟒牙岭,是找那头乌鳞狡,不然乌蟒就将连带血肉,一起献给苏氏了……”巫公宗图还是一脸慵散的跟苏青峰,讲述乌蟒获得这头乌鳞狡的故事,又叫宗凌、宗崖,将他们身边两根乌鳞狡的长牙拿出来。 宗崖、宗凌一脸的肉疼。 “哦,我看乌蟒有不少小子,气血很旺,原来是叫乌鳞狡的血肉滋补过,难怪了,”苏青峰点点头,很满意宗图的态度 ,说道,“不过乌鳞狡最珍贵的,还是筋骨跟这一身鳞皮,放在沧澜,足抵三四百枚符钱。小宗,你们想换什么东西?” “乌鳞狡是阿寻所得,我们分食狡肉,已经很过意不过,乘下这些筋皮骨骸,要换什么东西,还是让阿寻他自己来拿主意……”巫公宗图说道。 葛异指挥人手,将最后一座铜车打开来,听着“咔咔”的异响,有十数道巨大的铜格子从铜车底部伸出来,分门别类的摆放丹药、布匹、茶盐、兵甲、弓械等沧澜物产,没想到铜车竟然是一座巨大的移动货仓,甚至还有蟒牙岭绝少见的数十卷手抄帛书。 陈寻看得眼花缭乱,心想苏青峰此次代表苏氏南下,还真有几分通商的诚意。 五百枚天罡符钱,可换一百五六十杆重锋矛,或五百枚聚元丹。 这放在乌蟒,还真是一笔不敢想象的巨资啊。 陈寻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看向阿公宗图。 阿公宗图却转身看向别处,不给他半点暗示;倒是宗桑、南獠暗暗焦急,在宿武将军苏青峰面前,又不能明说。 陈寻倒是想明白了,商路开通了,以后还会有其他的沧澜商队源源不断的过来,到时候寻常物产易得,但有些物产,特别是沧澜苏氏所炼制的丹药兵甲,就不是那么容易带进蟒牙岭的。 乌蟒能炼制巫药,蟒牙岭深处,也不缺灵药异草,眼前极缺的,还是能迅速提高蛮武战力的兵甲。 陈寻也没有想太多,听着青璇站在旁边详细介绍每件物什的价钱,心里估算了一番,当即就换了三十杆重锋矛、三十柄乌鞘刀、十把铁胎巨弓、一百壶铁箭、十副鳞甲。 虽说在深山将古雷击毙,叫陈寻对以后的修练充满信心,但他同时也知道修练之道,杳深无测,他仅仅是其中一粒微末。 不要说面对强大无比的苏氏了,他要没有乌蟒部的庇护,黑山的古护、古辰等人,就能在蟒牙岭的荒山野岭,将他杀得万劫不复。 他想要更强,首先就要让庇护他的乌蟒变得更强。 手抄帛书虽然都是陈寻不尽识得的云洲文字,虽然手抄帛书奇贵无比,一卷就要十枚天罡符钱,陈寻还是换下十卷《沧澜杂录》。 除此之外,他还专为自己换了一些盐茶跟二十枚聚元丹。 二十枚聚元丹是备不时之需,此外,陈寻这三年在乌蟒,吃太多的肉食,需要茶来解一下油腻。 乌蟒虽然也吃盐,但蟒牙岭深处所产的石盐,又苦又涩,甚至还有很强毒性,不能多食。沧澜所制的青盐才算是真正的盐;宗桑看到那些青盐,眼睛都放绿光,想来也知道青盐的珍贵。 虽说一小罐就要一枚符钱,陈寻最后也是狠狠奢侈了一把,换了一小罐。 古护看到陈寻换下这些兵甲,脸都绿了。 就算他手下两员大将没有一死一残,单就叫乌蟒得到这批兵甲,黑山部以后也会叫乌蟒压得死死的,再没有抬头的机会。 稍有不慎,甚至有灭族亡寨之危。 古护深深后悔,前两天没有跟苏氏换更多的兵甲,所换的六杆重锋矛,甚至还有一杆成了这小狗杂碎的战利品。 这边事情一了,苏青峰也没有再多作停留的意思。 蟒牙岭北山有三五十个部族,四五千人以上的大部族,他都要逐一拜访,确保以后沧澜出来的商队,不受这些部族的侵扰。 他本来没打算到仅千余人众的乌蟒来,却没想到乌蟒此行的收获最大。 临行前,苏青峰跟宗图说道:“我这次出来,还跟宗主求得一事,就是宿武尉府,以后可以向沧澜学宫,推荐蟒牙岭以北的部族子弟。要是乌蟒愿意将优秀子弟推荐到我宿武尉营效力,明年春后我会让葛异再到这边来走一趟。” 苏青峰临了,又跟陈寻说道:“你要是想起什么,愿意到沧澜,可以过来找我。” 陈寻见苏陵、苏毅两小子一脸的不善,虽说苏青峰有招揽之意,心想他吃饱了撑着,才会到沧澜找谑去,但一脸感激的行礼谢道:“阿寻谢宿武将军。” 鳞马拖曳铜车,在长满荒草、都不能称之为路的山道里缓缓西行。 古护已回黑山部,巫公宗图率乌蟒族众一直送到岭口,才回石寨。 苏青峰坐在锦塌之上,眺望已经消失山岭之后的乌蟒石寨所在,问坐在车辕前的葛异: “你觉得那叫阿寻的少年,话里有几分真假。” “葛异不知,总觉得十三四岁,就靠几副拳谱,能修练到真阳境筑基五重,很不简单,”葛异说道,“而黑山部这次拿蟒牙岭的物产,跟我们换了许多布匹、青盐、丹药,他独独能为乌蟒换那么多的兵甲、帛书,也很有见识。” “是啊,关键是他这份见识。商路既然通了,青盐、布匹就能源源不断的运进来,兵甲交易,以后还是要严格控制住。你看 他才十三四岁,却有这份见识,让我感觉还是远远没有将他看透啊,”苏青峰说道,“明年春后,其他部族可以不去,乌蟒你还是要专程来一趟。” 第二十五章不堪回首的往事 (第二更,大家用红票、点击、收藏,召唤第三更吧!) “阿叔这边,你有什么喜欢的,你尽管说,千万不要跟阿叔客气。这青盐,能不能先分阿叔半罐?” 宗桑可是尝过青盐抹过的兽肉,烤熟是什么美味,那些兵甲他都不馋,就盯着陈寻心里的那一小罐青盐,厚颜无耻的连蒙带骗,要讨半罐回去。 “没出息的家伙!”巫公宗图见宗桑这般死皮赖脸缠着阿寻,笑着踹他一脚,让阿寻先跟他进屋说话。 到屋里,陈寻才将这两天来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说给阿公宗图听。 “啊,你已经练成九幽蛮煞了啊!” 宗图猜测陈寻袭杀古山、古雷没有那么简单,但没有想到古雷在密林,丧命陈寻正面斩杀之下,震惊了半天。 开悟蛮魂即从气血汲取神华,淬练筋骨皮肉,而蛮魂修练,从开悟、观想虚影,以及蛮魂由虚影逐渐凝实,真正做到意与身合,而使九幽蛮魂凝聚的神华外放,最终能与战技融合,需要一个长期的修炼过程。 蛮魂神华外放,就是蛮煞。 乌蟒修练蛮武,什么东西都习惯在前面加一个“蛮”字,但说白了,跟云洲的元气修练之法,还是万法同源。 虽说陈寻修练大鹏秘拳,早就能将蛮魂神华外放与拳脚融合,但乌蟒千年传承九幽战矛,逆鳞一刺,实实要比大鹏秘拳玄奥、强大十倍不止,修练难度更是有天壤之别。 乌蟒的蛮武,通常要到中阶第六层巅峰之时,才能将蛮魂神华与逆鳞一刺真正的融合,从而真正使出乌蟒籍之立族的九幽蛮魂战武。 陈寻从修练大鹏秘拳、参悟九幽蛮魂像,才过去三个月,就已经掌握逆鳞绝武,这还真是叫宗图一时难以消化啊。 宗图过了良久,才缓缓说道:“神华外放,有种种妙用,你修练时还要仔细体会。我想,或许等你将筋骨皮肉都淬练过,真正进入蛮武第七层,与敌搏杀时或能布遍周身……” 陈寻见过古雷魂煞布满双拳,坚如神铁,敢与重锋矛争锋而无损的情形,心想与敌搏杀时,九幽蛮魂神华布遍周身,或许堪比一件宝甲,但想必消耗也是极大。 他现在观想具相九幽蛮魂,勉强施展一势逆鳞,全身气血就要给榨干,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奢侈到布遍周身? 陈寻又问道:“这个宿武将军,跟阿公是旧识吗?” “哦, 你问这个啊,”巫公宗图似陷入久远的记忆里,过了片晌,才回过神来,跟陈寻说道,“我哪有资格成为宿武副尉的旧识啊,宿武副尉的旧识,是三十年前乌蟒最后一代天蛮宗守阳。阿公我当年跟在蛮师宗守阳身边学巫,算是跟宿武副尉认识吧……” 听阿公宗图语气里似有些许的忿恨,陈寻知道当年的旧事,绝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他也不刨根问底去追问想叫阿公想起都觉心痛的旧事,问道: “阿公说苏氏在沧澜,贵同王侯,这次怎么会放下身子,跟蟒牙岭部族通商交好?” “贵同王侯,终究还不是王侯,”宗图说道,“蟒牙岭是涂山一脉,而涂山也只是西荒微末一角。苏氏占了涂山以西的沧澜荒原,称王称侯,却非西荒绝域的霸主。他们想将手伸到蟒牙岭以北来,还只有通商交好一途。不过,苏氏既然想将手伸到蟒牙岭北边来,蟒牙岭以及北面湖泽平原的部族,怕是不能再宁静了啊……” 陈寻心想他到乌蟒三年,看到乌蟒与周遭山岭之间的部族争地争猎,相互厮杀不下十次,在阿公眼前,这竟然还叫宁静啊! 要是不宁静,蟒牙岭北麓,不是要血流成河? 也许这就是这片荒原的生存法则。 “沧澜学宫,又是怎么回事?”陈寻又问道,他看苏青峰等人离去,郑重其事的说及此事,看着像是苏氏笼络诸多部族的重要手段。 “乌蟒当年退出沧澜之后,很多蛮武绝学,都断了传承。族人修练蛮武,已经没有完整的体系可以遵循。就算那些数万族众、十数万族众的大型部族,情况也未必就比乌蟒好多少。这方圆数千里之地,数千部族,想要修练上乘的蛮武绝学,最佳的途径就是经沧澜三令九尉推荐,进沧澜学宫修习。蛮武进学宫,不仅能修习部族没所有的玄功绝学,学成之后,还可以将所学玄功带回部族传承……” 陈寻轻轻一叹,他现在深知蛮武绝学的重要性,心想苏氏以这样的心手段笼络部族,还真是没有几个人能拒绝这样的吸引力。 陈寻又问阿公宗图:“怎样才能进沧澜学宫?学成后将绝学带回部族传承,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吧?” “那是自然,”巫公宗图说道,“沧澜三令九尉,每三年推荐总共不到两百人名额,数千部族每三年为争两百人名额,就要争得血流成河。而学成之后,亦是要到所推荐的令府、尉营效力十年,才许返回部族……” 绝学难得,哪怕是为苏氏效力 十年,诸多部族也会为此争破头;何况进尉营效力,也未尝不是继续修习的过程——苏氏大概也是籍此控制沧澜大小部族吧,真是虽非王侯,实同王侯啊。 三令九尉应是沧澜的官职,苏青峰九尉之一的副职,果真是沧澜的权贵人物。 苏青峰都亲自为通商交好之事出动,又许诺推荐部族子弟进沧澜学宫,或许苏氏真想将手狠狠的往南伸;当然,也难怪古护、古辰在苏青峰面前,姿态卑贱得就像是奴仆。 “苏氏到底有多强?”陈寻忍不住又问道。 “苏氏有多强?”宗图眯起眼睛,似又陷入对往事的沉思,悠悠说道,“据说苏氏堪比天蛮的还胎境强者,就有百人以上吧,而在还胎境之上,苏氏还有深不可测的天元境绝世强者!” “啊……”陈寻心里泛起惊涛骇浪,有些事还真不是他现在就能奢想的。 他又想起一件事,将怀里两枚看着像是松实的青色坚果拿给阿公看,“这也是我从青眼雕老巢所得,外壳坚硬无比,阿公知道是什么东西?” 宗图接过两枚青果,用蛮术也是无法探察坚壳所藏何物,摇了摇头,将青果递给陈寻,说道:“外壳如此坚硬,想来不是凡物,你贴身收好,不要叫他人知道……” 财不露白,陈寻将两枚青果贴身收好,又将大鹏秘拳的五幅图谱拿出来,递给阿公,说道: “这五幅拳谱,我已经练熟,留在身边无用。这些天,我将拳谱的功诀推敲了一遍,译成蛮文,或许不十分精淮,但可以让宗桑叔先试着修练,看有没有差错……” 陈寻之前三年通过压榨身体极限的方式进行苦修,然而能轻易进入身与意合的入微境界,进行观想具相,他如今已经掌握大鹏五势,故而能反过来推敲功诀上的云洲文字。 云洲文字虽然要比蛮文复杂许多,但字源相同,陈寻花了一番工夫,将五幅拳谱的功诀译成蛮文。 陈寻不确定翻译就一定准确,刚入门的蛮武贸然修练,有可能出岔子,但经宗桑、南獠等上阶蛮武修练确认过,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让更多的乌蟒蛮武修习。 乌蟒千年传承的九幽战矛,威力虽然强大百倍,但太过深玄。乌蟒千余众,也仅有二十人开悟蛮魂,绝大多数蛮武,终其一身,都不能跨进开悟这道门槛。 大鹏秘拳要比乌蟒九幽蛮魂战武粗浅得多,但正因为粗浅,也就意味着更好入门。 完整的传承,应该要有难易不等的多种蛮武绝学,形成一个严密的体系。 而一旦籍大鹏秘拳入门,观想具相蛮魂,再去参悟乌蟒蛮像,也将变得相对简单,也就意味着乌蟒将来能够培养出更多的上阶蛮武,甚至天蛮。 宗图珍惜的接过拳谱,贴身收好,也深感阿寻做什么事都能深思熟虑,绝非普通十三四岁的少年能及,乌蟒能得到他相助,实获至宝,跟他说道:“这往后,黑山部或许会恨你入骨,你以后出寨采药,我会让宗桑专程跟着你……” “这怎么成?”陈寻说道,乌蟒除阿公外,就只有宗桑、南獠两个上阶蛮武,是猎队的绝对核心,要是宗桑专程保护他,乌蟒其他千余口人的吃食,怎么解决? 宗图笑道:“宗桑跟着你,收获未必比带猎队进山要少。” 陈寻想了想,他也不想搞得太特殊,说道:“那我以后还是跟猎队进山吧,黑山部往后,未必还敢再冒犯乌蟒……” “那也成。”宗图笑了笑,心想这么安排也好,苏青峰这次到乌蟒来,明显是看到阿寻,对乌蟒有所戒心,要是其他大部族或者苏氏不在背后捣鬼,黑山部以后对乌蟒也不能再算是什么威胁。 第二十六章这是我交的保护费 (感谢0风雪夜归人0等兄弟的捧场,感谢感谢——大家不要忘了投红票、加收藏啊。这章往后,会进入真正的剧情,第一女主也会出现;汗,前期铺垫,是太长了一些……) 陈寻辞别阿公,走出石屋,天色已黑,石殿前燃起数堆篝火,却见南獠、宗桑他们还留在广场上,守着那堆兵甲。 “宗桑叔、南獠叔,你们怎么还在这里?”陈寻问道。 “这个,这个,”宗桑摸着脑袋,指着地上一堆兵甲,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么些东西,不是还没有人替你拿吗?你要拿到哪里去?阿叔帮你。” 陈寻忍不住要笑,真想帮他将这堆兵甲搬到他窝棚里去,也不用等到现在,也不用宗桑、南獠两个硕果仅存的上阶蛮武候在这里。 陈寻有一杆重锋矛,又挑了一把乌鞘刀、一把长弓、十壶铁箭、一副鳞甲捧在手里,指着剩下的兵甲,说道:“剩下,就算是我交给寨子的保护费!” “保护费?”宗桑不明所以,保护费算什么东西? “黑山部的人欺负我,宗桑叔你得帮我呀。”陈寻说道。 “嗯,嗯,”宗桑听明白了,连忙点头,拍着胸脯说道,“古护那鸟货,再敢欺负你,阿叔就将他的鸟蛋都打碎掉,” 兴奋得也顾不上掩饰,宗桑呼喝着,让藏身左右看形势的族人都出来帮忙, “兔崽子们,不要躲躲藏藏了,阿寻都说这些兵甲当保护费交给寨子了,你们都给爷出来,把这些搬到石殿去,咱夜里就商量着怎么分掉……” 宗桑迫不及待的就想分赃。 南獠有些脸红,咳嗽了两声,想到掩饰一下尴尬,只是左右的族人一哄而上,围着陈寻夸他:“阿寻就是好娃子,什么事情都想着寨子里,阿叔没有看错你啊。” “黑山部的那些怂蛋,要再敢欺负你,就跟阿叔说。乌蟒部的娃,只能自家人打,外人谁打都不行。” “还打自家娃呢,你就打得过阿寻?黑山部那个牛逼哄哄的古雷,都叫阿寻杀了,你还能比古雷更牛逼哄哄?” 看着一干人等七手八脚的捧起地上的弓矛刀甲,南獠也只能嘿然干笑两声。 三十杆重锋矛、三十柄乌鞘刀,寨子里二十名中阶蛮武,人手一杆、人手一把还能多。 开弓拉弦足有一千斤力的铁胎巨弓,更是乌蟒以往所没有的射杀利器。 进山狩猎 ,鳞甲派不上太多的用场,但部族间搏杀呢? 有了这批兵甲,周遭部族哪个再敢欺压乌蟒,定杀得他人抑马翻。 宗桑是迫不及待的拾起一杆重锋矛,作势挥舞数下,重重矛影透漏的黑色神华,有如实质,压得左右蛮武,几乎透不气来,纷纷退避。 “操他娘的,真是爽啊!”宗桑兴奋得哇哇大叫,放下重锋矛,又拿起铁胎巨弓,拉弦试力。 松弦之际,轰颤颤的绷出一声雷鸣巨响,叫人一点都不怀疑,弦上有箭,肯定射得石崩山裂。 陈寻不管宗桑兴奋得跟个小孩子似的,他捧着兵甲、帛书,走回窝棚。 他拔出乌鞘刀,青峰刃长三尺,迎着从窝棚墙隙里洒进来的月光,散射凛然寒光。 不知哪种铁料铸就,乌鞘刀形看着一点都不笨拙,刀形通直流畅,掂在手里却足有三四十斤重;坚硬的铁柞木,也是斫劈即断。 陈寻暗感要是这次进山,能有这么一把乌鞘长刀在手,与青眼雕搏杀,绝不会这么狼狈。 铁胎巨弓,拉弦需一千斤力。 陈寻如今拉开铁胎弓,没有什么问题,但在弦张如月之际,就觉得背脊部的筋肉给极大的抻开,暗感张弓练筋练力,这话真不是白说的。 陈寻此时两膀子有两三千斤的气力,但连续将铁胎弓满弦拉开五六次,也有筋肉酸麻、难以为继之感,心想大概只有宗桑、南獠这样的上阶蛮武,才能不受限制的,在最短时间里将满满一壶铁箭射出去吧? 也亏得魂祭兽筵所食的乌鳞狡精纯血肉,叫寨中蛮武实力大增,不然也找不齐人能用这些铁胎巨弓。 然而比起这些兵甲,更叫陈寻珍惜的,就是换下的那十卷《沧澜杂录》。 《沧澜杂录》,自然不是什么玄功秘籍,记录的都是涂山以西的沧澜地理风物。 陈寻叫六臂巨魔携来这方天地,一直都没有能力走出百里方圆。 乌蟒部虽然有些兽皮书,但蛮文记事十分简陋,就连博闻多识的巫公宗图,见识也局限在蟒牙岭周遭。 陈寻还是在得到青木道人所著的《道蕴残解》之后,结合此前的帛书《西荒经》,才对这方天地有一个大体的认识。 不过《道蕴残解》,更多记录的是青木道人与云洲修者讨论筑基修练的手记,对云洲、对西荒、对沧澜的描述,也只有寥寥数笔。 而这十 卷《沧澜杂录》,从山河地理形貌、部族城寨、渔猎耕牧、甚至诸部族所修蛮武种种,都有较为详尽的介绍,甚至可以说是一本沧澜的简本百科全书。 这对最终还是要走出蟒牙岭、想到更深刻认识这方天地的陈寻来说,《沧澜杂录》就显得极为珍贵。 蟒牙岭以北的荒山野岭里,生存大小五六十个部族。 小者,千余族众;大者,万余族人。 还没有哪个部族,有足够的实力能够称雄北山,叫其他部族降服。 没有天蛮问世,对蟒牙岭北山大小部族而言,除了族众多寡外,决定实力的关键,还要看部族内开悟蛮魂的中上阶蛮武的数量。 黑山部,族众多达五千余,在蟒牙岭北山已经是大部族,但将古辰、古护算上,开悟蛮魂的中上阶蛮武,也就二十人。 深山溪谷一战,两名中阶巅峰的蛮武一死一残,对黑山部来说,是实难接受的重创。 特别是古雷,蛮魂神华都修练到外发的程度,要不是身殒溪谷密林,只要再有两三年的火候锤炼,晋入上阶蛮武,将是黑山部压制乌蟒、称雄周遭山岭的新生力量。 魂祭兽筵,乌蟒蛮武及孩童,吃下满含生命精元、连苏氏都视为奇珍的乌狡血肉,不仅像宗桑、南獠这样的核心蛮武实力大增,三个月之内更有四名蛮武开悟蛮魂,实是乌蟒近三十年来所未有之事。 而从苏氏手里换得这批兵甲,更是叫乌蟒蛮武的实力拔高一节。 乌蟒从族众人数上来说,只是蟒牙岭北山的小部族,但以蛮武绝对实力来说,在蟒牙岭北山,则堪称一流。 苏青峰离开后,黑山部再没有提两名中阶蛮武死残之事,甚至在入秋之后,黑山的猎队就再没有出现在野马溪的南岸,实际上就是将野马溪以南近二十里纵深的山谷让了出来。 乌蟒的狩猎区,能往蟒牙岭外围多扩大近二十里的纵深,意义非同小可。 虽说蟒牙岭深山的凶禽猛兽,血肉多含精纯的生命精元,是蛮武修练所需的大补之物,但狩猎凶禽猛兽,也意味着更多的凶险。 乌蟒百余蛮武,开悟蛮魂仅二十人,一个都损失不起。 青眼雕溪谷石巢所在的深山,宗桑、南獠等人,不是没有实力带猎队进入,但为寨子考虑,他们都极少这么深的进入蟒牙岭深处狩猎,说到底就是怕遇到不能力敌的蛮荒异兽,而遭受难以弥补的重创损失。 甚至可以说,只要宗桑、南獠两人有一个发生意外,乌蟒与黑山之间的实力平衡就会被打破。 而从乌蟒石寨往南的蟒牙岭外围,虽然猎不到多少血肉精纯的凶禽猛兽,但近二十里纵深的谷地要相对安全许多,普通蛮武就能带队捕鱼猎兽、采集野果、野菜及草药。 野马溪每逢汛季,都会洪水泛滥,低矮的谷地不宜居住,但洪水退后,积淤的黑色土壤却十分肥沃,草木生长旺盛,还生长许多野生谷物,秋后可以采集下来作为渡冬的粮食储存;同样也会诱来诸多鸟兽,在谷地里栖息繁衍。 能将这片谷地完全掌握,乌蟒千余族众的过冬储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采集狩猎等事,交给普通蛮武去做,而在入秋之后,乌蟒二十名中上阶蛮武,也是分作两队。 一队留在寨子里,负责蛮武修练等事务,组织防御,防务凶禽猛兽以及其他部族的突袭;一队则组成更精锐的猎队,进入蟒牙岭深处,专门猎杀那些血肉精纯的凶禽猛兽,到深山野岭寻找灵药异草,以供族中蛮武修练所用。 寨子里一些更小的孩童,则都集中起来修练蛮武、识读蛮文。 陈寻这段时间,也不再天天进山寻找药草,而是每隔三五天才随猎队进一次山,更多时间都留在寨子里修练。 他现在体内气血精纯倍增,修练速度快了许多,正式晋入蛮武第五层,但要将周身骨骸淬练到坚如铁铸的巅峰,还需要一个过程。 而蛮魂修练,在魂海观想大鹏拳势甚易,观想九幽蛮魂还有些勉强,一次观想,就能将体内的气血神华,抽个干净。 逆鳞一击,还真暴烈啊,简直就是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一旦出手,不是敌死,就是己亡。 无论是随猎队进山,还是留在寨子修练蛮武,陈寻除了勤练弓箭外,同时还要抽出大量时间,识读《沧澜杂录》。 云洲文字,虽然与蛮文同源,都是象形表意字符的范畴,但要复杂许多。 陈寻通过修练大鹏秘拳,将云洲文字写就的功诀,通过反推,译成蛮文,实际上更多的只是通过实际演炼拳势,将心念、呼吸、气血、气劲运转等体验,用蛮文写出来,并不是严格的将云洲文字翻译出来。 不过,《沧澜杂录》十卷帛书,第一卷跟《西荒经》所记载的内容大同小异,这实际又为陈寻提供了一部云洲文字与蛮文互译的“字典”。 入秋之后的两三个月,陈寻就是通过反复推敲、比对,硬是将十卷《沧澜杂录》通读了一遍。 只是,宗桑、南獠他们不知道陈寻的辛苦,还以为他逐渐恢复记忆后,自然就认识这些云洲文字了。 第二十七章寒冬苦修 (新一天,还想俺继续厚道的三更吗?请用红票、点击、收藏戳我吧……感谢官风的小红、幽侠、瘦死的马老兄弟们的捧场!) 入秋后,蟒牙岭周遭又连下数日暴雨,野马溪水势暴涨,洪水从山口倒灌进来,将乌蟒石寨北侧的谷地尽数淹没。 但大水未退,刺骨剔髓的寒潮又突然袭来,几乎就在两天之间,近二十里纵深的狭长淹水山谷,就冻得结结实实,覆盖上一层冰盖。 暴雨隔天转为漫天大雪,将蟒牙岭的崇山深谷覆盖成一片雪白。 野马溪冻上之后,北岸黑山诸部过来突袭,就变得异常容易;陈寻也只能暂时放下修练,与宗桑等乌蟒蛮武,顶着风雪一起到野马溪南岸的谷口戒备。 这是陈寻到这方天地,所经历的第四个寒冬,感觉今年的寒潮来得特别早,从谷口灌进来的寒风也格外的刺骨。 他差不多都有蛮武五层巅峰的修为,身裹兽皮、外穿鳞甲,裸露在外的手脚,还是叫刺骨寒风割得生疼,这还才刚刚入冬,都不知道这个寒冬,寨子里又会有多少人熬不过去。 一夜间冻得严严实实的冰盖下,有许多鸟兽的尸体,也有许多溺毙的蛮荒族人,不知道从野马溪上游什么地方被洪水冲过来,在冰盖下露出溺毙前挣扎而绝望的神情。 谷口约六七百米宽,出谷就是野马溪,天然形成的泥坝,早就叫暴涨的洪水冲得支离破碎。 陈寻将重锋矛横在膝盖上,蹲在一块巨石上,看着冰雪下谷口,心想乌蟒要是能组织人手,在这里筑一道六七百米长的石堤,近二十里纵深的峡谷就将成为旱涝难浸的宝地。 虽说乌蟒此时将野马溪南岸数十里方圆内的山岭都据为己有,还能不受限制的进入蟒牙岭深山狩猎,但这些狩猎区绝大多数都是崎岖不平的崇山深谷,仅石寨南面的一小片缓坡跟这座峡谷,是蟒牙岭里难得的山坝平地。 这座峡谷,深近二十里,最窄处的谷口,仅六七百米宽,最宽处也不过三四里,但谷底地形平坦开阔,作为山中难得可用来耕种的平地。 又常年有野马溪的洪水带入大量的肥沃土壤,就显得极奇珍贵了。 陈寻看《沧澜杂录》,才知道沧澜先民早在千年之前,就有部族采集野生谷物在平坡地耕种,而牧养草食禽兽的历史更久。 真要将这座峡谷平坝利用好,乌蟒族人根本就不用担心千余族众的粮食问题。 然而乌蟒当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实力还不够。 就算乌蟒此时有能力在谷口修筑石堤,挡住夏秋季节从野马溪上游暴发而来的洪水,种植谷物、畜养禽兽,但除了野马溪北岸黑山诸部的觊觎外,出深山猎食的凶禽猛兽大量聚集,更是严重的威胁。 看到阿公宗图与南獠走过来,陈寻将衣甲上的雪粒振掉,从巨石上跳下来,走过来,说道:“阿公,今年的冬天,真是冷啊。这么大的风雪,寨子怕是还要多做些准备。” “十年一度的寒潮,不容易熬过去啊!”巫公宗图皱着眉头,老树枯皮一样的老脸挤在一起,有着说不出的忧虑。 “寒潮?”陈寻到这方天地才经历第四个冬季,还不知道十年一度的寒潮,对生存在蟒牙岭以北的蛮荒部族会是多大威胁。 “阿寻,今天往后,一直到开春,你都不要再进山了,”巫公宗图认真的说道,“这次寒潮,比往年都要厉害几分,不知道会有多少蛮荒异兽会从深山里走出来觅食,寨子的石墙也要加紧再修一修……” 蟒牙岭虽然只是涂山的支脉,但最深处的主峰也是高入云宵,山顶深处云深处,半山腰常年都叫冰雪覆盖,远望一片白。 寒潮袭来,位于峡谷里的石寨都滴水成冰,云宵之上的崇山峻岭之上,又将是何等的严寒? 这还刚刚入冬,整个漫长的冬季,将要持续五六个月。 为避严寒,大量鸟兽都会从严寒的高山往能避风的山下迁移,而那些常年不出深山的蛮荒异兽,虽然不畏严寒,但为觅食,寒冬季节也将更为频繁出现在蟒牙岭的边缘地区。 而寒潮从北方袭来,北部湖泽荒原区将遭遇更残酷的考验,大量生存在北部湖泽区甚至更北面荒域的凶禽猛兽大规模南迁避寒,将会给周遭的部族带来更致命的威胁。 《沧澜杂录》就有诸多整寨部族被兽群吞噬的记录。 似乎为了印证陈寻的担扰,这时候北方远空传来两声尖唳的长啸,陈寻转头看去,就看有两点黑影从远空掠来,眨眼间就见两头巨鹫从青空往山谷里扑冲下来。 眨眼间,一头巨鹫就抓起一头山豹再度飞腾跃上天空,另一头巨鹫很快也从谷山里抓住一条巨蛇翱翔远空,一起往南面的蟒牙岭深处飞去。 巨鹫从上空掠过,展开肉翅比蛮牛还要巨大,浑身布满青灰色的甲鳞,竟无一根毛羽,硕大禽躯仿佛神铁铸就,在白冷太阳的照射下,散射寒冷 光茫。 鳞鹫! 《沧澜杂录》及《西荒经》都提到这种异禽,是比青眼雕强横百倍的空中霸主,体形彪悍、爪牙凶猛的山豹,在鳞鹫的铁爪之下,根本就没有挣扎的余地。 陈寻看此情形,暗暗心惊。 “看来寨子也还要再多准备一些活兽……”巫公宗图看着天空往蟒牙岭深处远掠的鳞鹫,满心忧虑的跟南獠说道。 就算合全寨蛮武之力,能擒杀一头这样的凶禽猛兽,必然也死伤惨重,但全寨蛮武,开悟蛮魂才二十人,任何一人都损失不起。 要是这样的凶禽异兽过来袭寨,乌蟒能做的,也只是将早就准备好的活兽扔出去,以保全族人。 “阿公,离寒冬真正到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想到北边的湖泽区走一趟……”陈寻跟阿公宗图说道。 陈寻以前没有能力从这周遭山岭走出去,就只能局限在乌蟒狩猎区内活动,甚至就连北面五六十里外的湖泽平原,都没有机会去看过一眼。 现在北山的各大部族,都忙着备荒备寒,猎队都极少大范围的出动,陈寻在荒原野地恰巧遇到黑山部蛮武的可能性极微。 就算他不幸在野外遇到古护这样的上阶蛮武,不能力敌,也不是没有逃命的机会。 明年春后,宿武副尉苏青峰就会派人到蟒牙岭来,挑选推荐进沧澜学宫的部族子弟,陈寻考虑再三,决定还是要尝试一下。 乌蟒的九幽战矛虽说精深玄奥,远非大鹏秘拳能及,但蛮魂修练不要说没有天蛮之后的玄功秘籍了,就连先蛮真血该怎么凝聚,乌蟒也没有详细的修练功法。 就眼下来说,陈寻想要修习高深的蛮武绝学或者其他的修练玄功,沧澜学宫是唯一之途。 不过,看过苏陵、苏毅这两个苏氏纨绔子弟的作为,陈寻也知道沧澜不是易居之所,苏氏也绝非善男信女。 他想春后去沧澜,自身的实力还要继续加强,才更有底气。 虽说手里还有十枚聚元丹,但十枚聚元丹只够他全力修练一个月而已。 现在蟒牙岭深处的蛮荒异兽开始躁动不安,再进山采药会变得凶险无比,他想要找到更多用于修练的灵药,眼下就只到北面的湖泽区去撞撞运气。 《沧澜杂录》记录,从寒潮初发到大规模兽群南迁会有一两个月的滞后,陈寻就想着借这个时间,到北面的湖泽区走一趟,看能不能采到什 么灵药。 虽说寒潮冷冽刺骨,但陈寻此时修练到蛮武五层,也需要这样的苦修,淬练周身骨骸。 此行北上,陈寻没有想到要与人斗,重锋矛、鳞甲都放在窝棚里,带上乌鞘长刀、铁胎巨弓以及一壶铁箭,就背着特制的药篓,迎着凛冽的寒风,就越过野马溪,翻山越岭北上。 蟒牙岭北面的湖泽区,此时已冻成一片广袤无垠的冰原,大量的荒草杂木都被埋在冰雪之下。 湖泽区虽说地势平坦,草木生长茂盛,大片的原始密林里,栖息着繁多的鸟兽,但春夏秋三季,变幻无常的暴雨以及大量的冰川融水,都会从蟒牙岭、涂山西岭等周遭深山高岭奔流而出,在平原区形成纵横交错的江河湖泽。 这些区域,蛮荒部族偶尔进入狩猎可以,但隔三岔五就到处漫灌的洪水,没有哪个部族能在里面长期生存;而湖泽区大片原始密林之中生存的蛮荒异兽,不见得就比崇山峻谷里的凶禽猛兽稍弱。 只有零散的一些部族,据湖泽区星点分布的高山丘陵艰难生存。 寒流袭来,也绝非没有一丁点好处。 原始密林边缘的深湖沼泽,本是极凶之地,此时却给寒流冻得严严实实,大量的毒虫蛇蛟都蛰伏在冰层下进入冬眠,轻易不会破冰而去伤人。 而冰盖雪原之上,更是一马平川,没有地形上的阻碍。 当然,不想沦为猛禽的猎物,陈寻也不敢大咧咧的走在雪原之上,而是沿着湖泽与原始密林交界的疏林区,一路小心翼翼的北上。 他出蟒牙岭,头带白绒兽皮帽子、身穿白绒兽衣,铁胎巨弓与乌鞘长刀,也用白色的兽绒包裹伪装,与冰雪融为一体,这样才能叫他更专注的在冰天雪天寻找修练所需的灵药异草。 有些灵药异草,平时都有毒虫蛇蛟相伴,罕有药客敢深入湖泽区采集。 入冬后,毒虫蛇蛟要么钻入泥穴,要么钻入湖泽深处蛰伏,湖泽边缘、冰雪之下,只要耐心找寻,陈寻此行的收获,要远比进蟒牙岭深山多得多。 第二十八章修练要吃药 (第二更,大家红票投起、收藏点起!) 陈寻小心翼翼的趴在雪堆里,用一把骨铲将冰雪掘开,将给冻实的两株地葵,连着冰块挖出来,这么一来,炼制乌蟒丹的十六味药草就齐全了。 陈寻跟随阿公宗图炼制巫药,早就熟知乌蟒丹的炼制方法,但蛮魂需修练到神华外放的程度,他才能利用蛮魂神华融合药力,炼制乌蟒丹。 这两株地葵全株长十三瓣叶,根部的四五片茎叶已呈深紫色,想来在这湖泽深处,已经生长了四五十年都不止。 陈寻这时深入湖泽荒原才两百多里,所寻都是生长有好些年头的药草,心想自己这次能炼制出来的丹药,比寻常的乌蟒丹要胜上数筹都不止。 陈寻换了一处地方,挖出一个雪洞钻进去,放下药篓子,取出小刀、石研棒、石钵,将十六味药草,依着次序研碎捣成汁液,用双层麻布滤去残渣,取青液与青铜瓶装的乌蟒蛇涎,在青铜药炉里搅绊、混合…… 青铜药炉仅有六寸高矮,三足立地,两侧是蟒首兽耳,铸制得十分精美,腹壁雕刻鸟兽图纹以及诸多比蛮文还要古老的字符,透漏神秘气息,是乌蟒族祖传之物。 乌蟒石殿之中,也就一大一小两樽炼制丹药的青铜药炉。 陈寻将那些多的兵甲献给寨子后,巫公宗图就将小号的炼丹药炉送给陈寻。 南獠、宗桑他们也无异议,青铜药炉虽是乌蟒祖传珍物,但那些重锋矛、乌鞘、铁胎巨弓、鳞甲,更为珍贵,更是乌蟒此时所急缺之物;他们不能平白要陈寻这么多东西,只能将小青铜药炉拿出来交换。 陈寻钻出雪洞,看周遭都无异象,就钻回雪洞,就用雪封住洞口,将青铜药炉放在柴炭之上,燃火熬煮。 待药汁熬煮到粘稠之际,陈寻口含一枚聚元丹,盘膝观想九幽蛮魂,黑幽神华自双手透漏而来,在双手之间结成乌黑有如实质的莲瓣煞化。 青铜药炉中静伏不动的药液,此时受到气机牵引,骤然间滚沸起来,无数液汁似要从药炉中沸腾出来。 陈寻小心翼翼的将双手探入药炉之中,忍受药液的灼烫,看着双手透漏而出的黑幽神华一点点的融入粘稠药液中。 待粘稠药液不能再融入蛮魂神华,陈寻就再合上青铜盖慢火熬煮。 异样药香扑鼻而来,在陈寻藏身的雪洞里翻腾,使这处平淡无奇的雪洞,就像藏有什么奇珍之物,仿佛灵天洞府;还有 些许灵蕴药气从冰雪中溢出,叫陈寻担心会不会引来什么凶禽猛兽。 只是他身上的聚元丹就剩下三枚,他还想在湖泽雪原上再滞留大半个月回寨子,只能在冰天雪地里炼丹,才能支撑接下来大半个月的消耗。 待药液熬成药膏,灵蕴药气完全收敛进药膏,不再溢出,陈寻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这炉药算是炼成了。 看药膏呈乌青色,表面自然凝出奇异玄奥的纹路,品质果真是比寻常的乌蟒丹要远胜一筹。 这倒不是阿公宗图炼制乌蟒丹的能力不行,实是乌蟒族人三十年来都在寨子周遭百里的山岭里采药,哪里还有多少灵气充足的药草可摘来炼药? 乌蟒丹与苏氏所制的聚元丹,都只算最低微一级的灵药,灵蕴药气毕竟有限,熬成膏状就算药成,不会自行散聚成丹。 陈寻当下熄了柴炭,将药膏小心翼翼的揭起,装入一只青铜小瓶里,仅留一小些拿手指抹了含在嘴里,就觉药力化作滚滚暖流散入百骸,气血几乎要沸腾起来。 果真比寻常的乌蟒丹,药力要强上一倍不止;只是这一小瓶药膏,不成丹,又是乌青之色,在色泽上倒更像沧澜苏氏所炼的聚元丹。 或者叫聚元膏,更合适些吧,陈寻心里暗想。 这一小瓶聚元膏看着不多,但足以支撑他在湖泽的湖泽雪原再修练大半个月。 观想蛮魂,与敌搏杀,消耗极为剧烈,甚至施展一次逆鳞,就要榨干陈寻周身的气血,但蛮魂修练,利用蛮魂神华淬体,要将蛮魂神华一丝一毫都融入筋骨皮肉之中,淬除杂质,过程却非常的缓慢。 没有那能吞噬兽魂的乌蟒蛮像辅助,陈寻他自行通过观想蛮魂,想要充分的炼化一枚聚元丹,差不多也需要一天的时间。 这样,接下来大半个月,陈寻白天狩猎采药,夜里就挖个雪洞钻进,口含相当一枚聚元丹剂量的灵膏,观想蛮魂修练。 身藏雪洞之中,虽然不受寒风吹袭,但深夜极寒,寒气直往陈寻筋骨里钻,修练要比平日在寨子里放缓许多。 蛮魂神华与玄寒之气在周身筋骨深处交锋,使得筋骨的淬练更为深入、坚密,似乎有一丝玄寒之气缓慢的融入筋骨之中。 透入肌理的玄寒之气,普通人不堪承受,寻常蛮武也不敢轻易让寒气侵入体内,但青木道人在《道蕴残解》里,则认为玄寒之气实为天地玄息灵气的一种。 没有晋入天蛮 之前,普通蛮武不能直接汲引天地灵气淬练己身,但身处极寒之地,人自然会受极寒玄息的侵袭,只要控制得当,同样能利用玄寒之气淬练筋骨皮肉。 当然了,要是控制不好,让玄寒之气透过百骸,侵入五脏六腑,就会形成极严重的不治内伤。 乌蟒蛮武,越是酷暑或极寒天气,越会刻苦修练,就是这个道理。 陈寻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才没有说急着采完药就赶回寨子,而是将采药之旅当成一次苦修。 在神魂识海之上,玄寒之气也非无形,而是呈淡青色的毫光神华,只是远没有那次在溪谷具六臂巨魔相聚引月华那么浓郁,就在他周身骨骼之中,与从气血溢出的蛮魂神华对抗交锋,陈寻能清晰的感觉到,周身骨骼受到双重的淬练,一点点的变得更加坚密。 或许这个过程一直持续下去,骨骼终有一天,能真正的坚硬堪如金刚骨。 只是在半个月后,陈寻再藏身雪洞中修练蛮魂,就发觉骨骼淬练就不再有任何的精进。 在晋入天蛮之前,蛮武利用蛮魂神华,对周身筋骨皮肉的淬练都是有限度的,这说明他经过大半个月的苦修,已经达到蛮武五层巅峰。 陈寻又想,不同的蛮武,即使同为五层颠峰,身体淬练后的强化程度也有极大的区别,这仅仅是因为个人天赋的不同吗? 陈寻试着用心念引导蛮魂神华,将透体而入的玄寒之气往体表逼去,在他以为早已经淬练到极致的皮肉处,蛮魂神华在玄寒之气的压迫之下,竟又双双缓缓的往百骸皮肉里渗透,被皮肉融合吸收…… 果真是如此。 陈寻想起他以前通过压榨身体极限进行修练,心想利用蛮魂神华淬体筋骨皮肉,大概也需要不断的尝试极限,淬练才会越发精纯。 陈寻原想修练到蛮武五层巅峰,就返回寨子,现在发现自己对皮肉肌理的淬练,远没有达到极致,甚至随着气温的进一步降低,天地之间的玄寒之气越发浓重,周身骨骼还有进一步淬练的余地。 陈寻就更不急着返回寨子,当下就又用这半个月来采得药草,又炼了一炉聚元膏。 药成,在陈寻雪洞里里也是筋疲脚麻,看着些微毫光穿透雪层,照进洞里来,陈寻心想又是一夜过去了啊。 陈寻刚想要推开盖在头顶的雪顶,忽的一阵心悸,吓得他手脚麻痹,当即明白有极强横的凶兽就在雪洞之外徘徊。 陈 寻不敢打开青铜小瓶,只是在神魂识海之上观想大鹏拳势,收敛气息,灵识散出,“观见”数匹身形巨大的狼形凶兽,正围着雪洞外警觉的嗅来嗅去…… 青狼! 而且每一头青狼,散发出来的气息,旺盛得都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狼形青焰。 随着修为的精进,陈寻灵识感应越发敏锐,二十米之内,即便是蝼蚁的气息也能敏锐感应,更不要说像这几头青狼散发出来的凶焰,旺得跟夜中明灯了。 定是刚才炼药散溢的灵气,将这几头青狼诱来。 陈寻在蟒牙岭深山处遇见的那两头青狼,有牛犊大小,他此时的修为,力敌那样的一两头青狼不成问题,但雪洞外的五头青狼体大如牛,像铁胎弓一样弯起的背脊,能有一人高矮,这他娘的叫他怎么力敌? 幸亏早一刻心生警觉,不然从雪洞里走出去,跟这五头青狼大眼瞪小眼,那真是连抹鼻子大哭一场的机会都没有。 药成,灵蕴药气就极少溢出,陈寻敛住气息,雪洞之上覆盖着厚厚的雪层,虽说不能完全遮住气味,但五头青狼或许以为冰雪里是头冰死的鸟兽,嗅了一圈,不见其他异常,冲着北方长声嗥吼…… 狼吼渗骨,陈寻并没有五头青狼掉头南下,就轻松下来。 过不久,就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的狼蹄,震动冰雪,从北往南而来。 狼群! 刚才五头青狼,只是狼群的前哨。 冰雪震塌下来,陈寻被埋在雪洞里,就觉有千万匹青狼从他身上踏过。 陈寻心里骇然,这边离蟒牙岭就三四百里。 这么庞大的狼群,几乎都不用一天时间,就会抵达蟒牙岭的外围丘岭,要是乌蟒石寨叫狼群一头撞上,该如何是好? 第二十九章狼祸 (新书上传八千,更新近十万字,这次我很努力吧!大家的红票、收藏呢……) 待狼群驰过,陈寻从雪地里钻出来,缀着狼群践踏的痕迹,往南摸去。 将晚时,夕阳余辉洒散在冰雪大地,陈寻穿过一片叫狼群扫荡过的密林,一座孤山耸立冰原之上,山顶凝聚的浓郁血气更是直冲云宵,久久不散。 孤山不过三四百米高,周遭七八里。 北进湖泽雪原时,陈寻从附近绕过,知道这座孤山上,有个千余人口的部族结寨而居。 看着狼群践踏的痕迹,陈寻实为这座孤山里的部族担忧。 他趁天黑摸上去,远远就看见半山腰的寨子已然残破,看山谷间巨木折断到伏,冰雪都染成深褐,可见此部族人与狼群交战的惨烈。 狼群早不知所踪,到处都是缺口的寨墙上下满是残肢断骨,咬断的头颅在山谷里更是滚得遍地都是,血肉以及颅骨里的脑汁,早叫被啃食一尽…… 还有几头瘦得皮包骨头、像被狼群抛弃的老狼,正在寨墙外啃食这些已经没有多少血肉的残肢断骨。 狼牙啃食人骨的声音,像磨刀石锉在骨头上。 看着眼前这一切,陈寻全身血液近乎凝固。 心里说不出是怒、是悲、是惊,只觉神魂之上一片枯寂,金色魂海化作万里荒漠,寸草不生,手脚更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那几头老狼发现活人从山谷外走来,狼眼闪烁光芒,呲牙露出凶焰,低声呜叫,下一瞬间就分作三股,沿着山脊朝陈寻包抄而来。 这几头青狼看似老残,但在山石间纵跳疾奔如飞。 为首的那头老狼体形硕大,瘦陷下去的秃皮背脊,就像怒张的巨弓,当从巨石一跃而下,背脊陡然张开,在空中陡然加速,分出数道残影,直扑陈寻的喉管而来。 几乎叫还滴着人血的狼牙咬到喉管,陈寻那既怒、既悲、即惊的枯寂神魂才猛烈的暴出烈焰神华,打入百骸,顿叫他周身血液在这一瞬时都沸腾起来。 蛮魂瞬时具相,又瞬时化作无数黑幽神华透体而去,陈寻顿成一樽浑身燃烧黑幽冥火的九幽蛮神,峙立天地之间。 那头青狼似叫无形之手抓住喉管,瘦得脱形的狼躯不能再进分寸,竟横在半空停滞数瞬。 陈寻手中长刀脱鞘而出,化作一道黑色刀气,将这头青狼从头到尾,劈成两半。 热腾腾的狼血,喷得陈寻一脸一身。 而陈寻瞬间透漏的极凶气息,叫另几头包抄而来的青狼惊骇刹住身形,呜咽着往山外狂奔而去。 陈寻伸手抹去脸上的狼血,站在山石之下,将刀回鞘,从怀里取出青铜小瓶,咽下一口聚元膏恢复近乎给榨干的气血。 走进寨子,陈寻才发现千余口人,几乎都倒在北面的寨墙附近。 一些老弱病残的尸骨,散落在寨子里,给啃食得不像样子。 位于寨子中央的石殿内,铺地石板给轰碎,露出黑深深的地窖,里面更是惨绝人寰。 地窖里,到处都残缺不全的残肢断骨,血浆喷得到处都是,几无立足之地。 而看那些被啃食得不剩一点血肉的颅骨,是那么的细小,也能知道在狼群袭来之时,藏到地窖里的都是这个寨子里的幼童,但都没能幸亏于难…… 陈寻也不知道此时能做什么。 就算天蛮武勇,身陷千万青狼之中,也难全尸骸。 不要说他现在追不上狼群,就算他能及时赶回乌蟒,面对汹涌而来的狼群,他能做什么? 也许这才是荒原最残酷、最真实的一面。 陈寻将散落寨墙及寨子里的残肢断骨,都捡拾起来堆到下面的山谷里,又将寨子里储存过冬的柴草抱出来,堆到骸骨之上点燃。 呜咽的山风,听着就像有无数亡魂在暗夜里哭泣;山谷之上的血气越发积蓄浓郁,与深夜的极寒,刺肤透骸。 即使站在火堆前,陈寻也有血液给冻成冰渣之感。 火势渐大,很快就熊熊燃烧起来,陈寻这才蓦然发现东边的断崖上站着一个秀立人影。 虽说隔千余米,但此时山谷里火光熊熊燃起,照彻崖头。 那人浑身裹着厚重白衣之中,长发束髻,背负一柄乌金无鞘长剑,高过肩头的一截剑刃,散射冷冽寒光,冷彻肌骨。 那人的面容看不真切,但柔润的颊颌,能看出是个年岁不大的绝美少女。 即使隔着千余米远,那人的双眸也如在暗夜闪烁微芒的星子,给陈寻异常澄澈之感,压住那柄神剑的寒光冷冽。 陈寻也不知道那人站在断崖上,往这边看了很久。 那少女见被陈寻发觉,转身就纵下断崖,身影在浓重如墨的夜里,化作一道青色长虹,以惊人之速,往远方掠去,很快就隐入夜 色之中。 以往陈寻对晋入天蛮境界的强者充满敬畏,然而此时,他只是看着那名少女消失的方向看了几眼,又陷入沉思之中。 蛮魂具相,是蛮武修练的根本,不仅能从气血汲取神华,淬练筋骨皮肉,更能透体而出,有绝大威力。 只是,体内的蛮魂神华,非要有暗合道蕴、身如意合,或者说进入入微境界的蛮魂战技牵引,才能透体而出,形成杀敌威力奇大的蛮魂战武。 这才是乌蟒蛮武千年传承的真正杀招及强悍所在。 陈寻没有修练过长刀类的蛮魂绝武,但细想他在山谷里,那头老瘦青狼扑噬而来的一刻,挥刀斩出那道黑色煞华,又确实融入巨量的蛮魂神华,将能那头骨骼堪比神铁坚硬的青狼一劈两半,将其余老狼骇走。 陈寻细想下来,实在是他在无意识之间,将大鹏秘拳的第四势,融入劈出的那一势长刀之中。 要非如此,陈寻与那几头老狼,必有一番苦战。 是不是说,大鹏秘拳五势,都能与刀技融合,形成绝武战刀? 是不是说,看似粗浅、容易入门的大鹏秘拳五势,实是一切武修的筑基根本? 陈寻站在山谷里,面向熊熊燃烧的满寨尸骸,苦思一夜。 清晨时,雪飘如絮,陈寻半个身子都埋在雪下,全身血液几乎要冰僵掉。 看着冷清的红日在东方升起,他才长身而立,从雪地里走出来,整了整刀弓,随即纵身下山,往北方雪原纵去。 寒潮之下,大规模兽群南迁。 像这种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青狼,集群而动,根本就是蟒牙岭北山哪个部族寨子能独力抵抗。 就算寨子里有一两个晋入还胎境的天蛮守护,要是正当兽群,也难逃寨破人亡的结局。 乌蟒能不能熬过这次寒潮,能不能逃过此劫,说白了,只能看天命,只能听天由命。 而此时留在湖泽雪原,不见得比回乌蟒更凶险,陈寻就决意顶着凛冽的寒风继续北上,到极寒的冰雪之原,接受天地间更强玄寒之气的淬练。 唯有更强、更强,才能守护所想守护的一切。 就这样,陈寻决意北上。 他白天赶路,小心翼翼的避过南下的兽群,以及随时有可能从原始密林里跑出来觅食的凶禽猛兽,又要摸索地形,挖开冰雪,找寻生长在湖泽深处的灵药。 夜里,他就在深深的积雪里,挖雪洞藏身之中,炼药、修练蛮魂,进一步淬练筋骨皮肉,也不断的锤练刀拳战技。 陈寻北上的速度也不快,一天也就走三五十里,但两个月下来,也是深入湖泽平原逾两千里,再度看到有一座巨大的山岭,横旦在湖泽雪原之上,一望无垠。 原来已经到奚峻了啊! 比湖泽区断续分布的孤山独峰不同,奚岭千里绵延,险峻不下蟒牙岭,重重峰脊仿佛枪刃,直入云宵,抬头仰望不知其高,但此时已经冰雪覆盖,远看就是冰雪的天地,不见草木崖石。 此时正值寒潮极盛之时,陈寻抬头能看到呈天青色的云气寒流,正从奚峻的山峰之间穿过。 有数点黑影在奚岭山巅,在天青色的云气寒潮之中盘旋穿梭。 实难想象攀登到奚岭一两千丈的高处,身处寒潮之中,玄寒之气将浓郁到何等的程度。 也实难想象那些顶着凛冽极寒风雪、翱翔天际的异禽,到底强横到何等的地步,才敢进入这么强的玄寒之气中淬练肉身。 山脚下的寒气已是极重,陈寻此时也身穿厚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然的话,非要每时每刻都观想蛮魂,才能利用蛮魂神华抵御玄寒之气对五脏六腑的侵蚀。 《沧澜杂录》记载,奚岭是百奚蛮族的发源地。 强横有数万族众的鬼奚部,也是百奚的一支,百年前从奚岭陆续南迁归附沧澜苏氏,三十年前夺得乌蟒在蟒牙岭南麓的栖息地,才算彻底在沧澜扎根下来。 一度有近两万族众的乌蟒,三十年因为族中最后一代天蛮丧命鬼奚强者之手,从此就支离破碎。 或亡或俘或降,或西迁或北逃,乌蟒近两万族众,最终仅有巫公宗图等人率领一支族人,在蟒牙岭北山的石寨中暂时安居下来。 虽说奚岭的生存环境更恶劣,虽说百奚部族同蛮同宗,甚至传说百奚蛮武皆源于一部《古奚武经》,但奚岭周遭的百奚部族相互间厮杀残害,比蟒牙部远过之而无不及。 第三十章小姐,别装了 (今天继续三更!请拭目以待……) 远望奚岭横亘百里之外,陈寻在密林的边缘停下北上的脚步。 此地此时的寒气已经极重,入夜之后,更是能叫血液都冻得僵透。 陈寻此时观想具相蛮魂,也只能勉强抵御极寒;玄寒之气再强一分,陈寻非但不能借用来淬练筋骨皮肉,甚至有可能受严重的内伤,冰毙在雪原之上。 再者,奚岭千里纵横,不要说那些百奚部族不是好惹的角色,深山绝谷之中的蛮荒异兽,甚至要远比蟒牙岭密集、强横,陈寻此时还没有能力翻越奚峻,再继续北上。 算着时间,陈寻也该要返回了。 不然的话,拖到开春之后,湖泽之上的冰雪融化,除了路途越发险阻外,蛰伏冰雪之下的毒虫蛇蛟才是更要命的威胁,将阻断他南返的道路。 陈寻很想就近看看生存在奚岭之中的百奚部族,但想到百奚部族强者如林,都不是好惹的角色,他一个小小的中阶蛮武,要是被当成奸细捉住,分尸裂骨都是轻的,实在犯不着去冒这么大的凶险。 如此极寒天气,奚岭南山的百奚部族,其蛮武猎队不会轻易出山不说,更要防备深山里的蛮荒异兽躁动。 而周遭百里都是百奚部族的狩猎区,陈寻观察了两天,确认这些密林里,没有太多的凶禽猛兽存在,要相对安全得多。 陈寻就打算在这里多停留几天。 除了打算将过去十数日采集到的药草,再炼制出几瓶聚元膏,以备南返途中不时之需外,陈寻也要好好利用此时天地之间浓郁的玄寒之气,淬练筋骨。 经过两月的苦修,陈寻周身皮肉已经淬练到一个新的极致,真正达到强韧如甲的程度。 神魂识海之上,观想九幽蛮魂相,也越发凝实,仿佛一樽黑幽毫光四溢、四寸高矮的乌蟒武神,存在他的神魂识海之上。 他周身气血,也越发精纯,甚至比他在溪谷与黑山部蛮武古雷恶斗时,都要再精纯一倍。 蛮魂具相是蛮武修练的根本。 即使有充足的灵药进食,与敌搏杀之时,汲取气血神华的速度也受到蛮魂强弱的限制。 修练越是深奥强大的蛮魂,意味着体内凝聚神华的速度,能十倍、百倍的提高。 然而,越是深奥强大的蛮魂,越是需要精纯气血的支撑。 这也是乌蟒九幽蛮魂的深奥强大 及难练之处。 陈寻能观想如此清晰凝实的九幽蛮魂,意味着他在气血精纯程度上,已经与乌蟒六层巅峰的蛮武相差无比,差就差在肉身淬炼的火候上。 不过,陈寻这两个月来,最大的收获,还是将大鹏秘拳五势很好的融入刀技之中。 与敌搏杀,陈寻体内蛮魂神华能源源不断涌出,融入重重刀光之中,实使他个人的战力,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也许是这两三个月来,陈寻不断接受玄寒之气与蛮魂神华的双重淬练,气血也叫玄寒之气浸透,他施展蛮魂战刀时,透漏些许凛冽的玄寒气息,刀气威力更更增强两三分。 只是,陈寻不知道这样的增强,后期会不会有隐患,也不知道要如何变得更强。 这大概也是乌蟒蛮武传承,没有严密体系的最大坏处。 乌蟒千年传承的蛮武,只为蛮魂修练提供一个大概的方向,很多事情,都要自己慢慢的去摸索,很难摸到门道,也极易走入歧途。 而回到正常的蛮魂修练轨迹上来,陈寻周身皮肉淬练,到达一个新的极致之后,还想再有进步,就非要到奚峻或蟒牙岭更高的山峰上去,接受更纯粹的玄寒之气淬练。 奚峻、蟒牙岭的深山绝谷,都有大量强横的蛮荒异兽蛰伏,还不是他现在就有能力闯进去。 此时已是极冬,陈寻也北上深入湖泽荒原近三千里,密林边缘的玄寒之气要比他初进湖泽荒原时,浓郁精纯一倍不止。 他刚进湖泽荒原,自以为淬练到极致的周身骨骼,这时同样有进一步淬练的余地。 陈寻就打算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将周身骨骼再好好淬练一番,再考虑南返之事。 这十数日,陈寻在湖泽荒原与大片原始森林的边缘,收获极多。 除了炼制聚元膏的十六味药草外,陈寻还收获许多灵蕴药气更充足、但他此时还识不得的灵药异草。 陈寻在密林深处,挖了一个雪洞,藏身进去,炼制两小瓶聚元膏后,就耐心藏身雪洞修练,白天也不出来活动。 玄寒之气,昼夜更替间会有强弱变化,极强之时,陈寻非要全力汲取气血神华,才能抵御;稍弱时,陈寻则用蛮魂神华护住五脏六腑,任玄寒之气侵透、淬练身体更深处的血肉。 到第四天时,陈寻心念沉浸神魂识海之中,忽感周围的玄寒之气骤然紊乱,仿佛乱流,几乎要将他体内的五脏六腑绞碎。 陈寻心惊之余,忙将侵入体内的玄寒之气逼出,静伏雪洞之中,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玄寒之气骤然紊乱,可能是寒潮发生强烈变故,但这种可能性显然极微。 寒潮生发,是西荒的天痕地势所致,是极大之道。 除非西荒的地势发生斗转星移、移山倒海的巨大变化,不然寒潮本生绝不会轻易变乱。 而局部的紊乱,最有可能的就是周围有天蛮境界的强者,在影响天地间的玄息灵气。 玄寒之气波动激荡,有如乱流,陈寻心知,应有两个天蛮境界的强者就在附近激斗,他按耐不住的好奇心,从雪洞里探出半颗头颅,就见东边十里外的矮山上,一人一兽正激斗不休。 陈寻看清那人的身形,心里震骇: 那人赫然就是在孤谷断崖看他举火焚烧尸骸的少女,这世界还真是小啊。 孤谷断崖之后,陈寻就没有再见这少女的行踪,没想到她此时也在奚岭。 山头的恶斗是那样的激烈,陈寻就见少女手持神剑爆出道道耀眼神华,砍杀在一头体形硕大无朋的金色巨猿身上。 那一道道神华,威能将断山裂谷,几乎将周遭十数里的密林照得透亮,然而砍刺金色巨猿身上,除了爆出一蓬蓬更为惊人的光芒之外,却不能伤那头巨猿分毫。 少女身高,不在陈寻之下,而那金色巨猿足有十米高,是少女的五六倍,衬托得少女异常的渺小,但见巨猿随手拔起一棵巨树,抡着就朝少女轰砸。 也不知道少女有什么玄功或宝物护体,携无比威势的巨树砸来,她的身体就爆出环形光华,将巨树击在碎片。 只是巨猿神力无穷,一棵巨树轰碎,随手又拔一棵,攻势连绵不断,临了又挥舞比磨盘还大的巨拳,朝少女轰砸,那耀眼的光芒频频闪现。 激斗虽在山巅之上,但形成的重重气浪摧折周遭树木。 陈寻眼睁睁的看着山巅上那一棵棵五六人才能合抱的参天巨树,就像柔弱的枯草,被气浪打断 陈寻虽在十里之外,但气浪扑来,威势犹是不减,割得他脸皮生痛。 而无数山林里无数鸟禽惊飞,则被层层气浪割得肢残骨断,不及逃亡,就纷纷落地。 从密林里吹拂而出的雪粒、枯枝败叶,更形成巨大的云团,往四周散射,遮得天昏地暗,星月不见。 也亏得陈寻离得近,不然也看不清楚人兽激斗的情状。 那日见这少女化身长虹而去,陈寻就知道她的修为极强,但也没有想到她强到这种地步,或许修为不会宿武副尉苏青峰之下。 这少女极强不假,但在金色巨猿的强攻,还是岌岌可危,神剑不能伤巨猿分毫,而她身上频频爆起的护身神华却渐渐黯淡。 陈寻一直以为这处密林里没有强横荒兽,密林里的那座山岭那座又矮又小,却不是想有这么一头金色巨猿藏身其间。 陈寻心里想,大概是这头巨猿压根就瞧他不起,所以才任他在密林边缘折腾修练吧? 想想也是一身冷汗,无论少女与野兽最终谁胜谁负,陈寻知道他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更不知道少女与巨猿恶斗,会不会引出奚岭之中的绝世强者。 无论是少女身亡,还是巨猿败死,身上必有异宝,引人觊觎。 这里离奚岭又如此之近,只有百余里,百奚部族的天蛮强者,绝对不会觉察不到,说不定此时已经有人潜过来观战,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陈寻知道他没有做渔翁的资格,要不想被路过的百奚部族天蛮强者顺道收拾了,眼前还要赶紧跑路,脱离此地。 当下不再犹豫,趁着巨猿与少女恶斗不休,陈寻收拾药篓,就往南狂奔而去。 陈寻身处密林边缘,放脚狂奔,势如奔马,而口含聚元膏,观想蛮魂,神华源源涌出,气力也无穷无尽。 满口所含的聚元膏药力消耗一空时,陈寻已经是一口气跑出五六十里之外,浑身都叫汗液浸透,稍停歇下来,就叫寒风冻成冰渣子,刺得背脊难受之极。 陈寻转身回看,才见少女与巨猿在缠斗中也是不断的往南快速移动,他实际没有脱离战场多久。 操!躲都躲不过吗? 陈寻暗暗叫苦,又取出些许聚元膏,含在口中。 他待要马不停蹄的接着往南边狂奔,就见激斗处猛烈释放一道耀眼无比的光芒,其中一道身形,有如流星一般,往他这边疾坠而来。 就在此时,奚岭方向有五道长虹纵身而出,想来这些潜伏在暗处的人,看到少女与巨猿已分胜败,就赶着跑出来捡漏了。 由不得陈寻内心挣扎,“砰”的一声巨响,那白衣少女就在他身后百米外砸出一座深七八米的巨坑,激起漫天飞、尘土、枯枝败叶,更有十几棵大树被砸断…… 陈寻撒腿跑过去,见那少女躺在坑里,除了一脸煞白外,身体竟然看不出有多大的损伤,但白衣就剩几片破布,白衣里面所穿的护体内甲也四分五裂、黯淡无华,初雪一般白皙的肌肤就暴露在极寒的空气之中。 少女大口的往外咯着黑血,那柄乌金神剑断成两截,斜插坑底。 陈寻跳下深坑,少女双眸露出凛冽寒色。 陈寻不屑问道:“我要杀你,你现在还有能力拦我?” 少女吐了一口血回应他的话。 陈寻顾不得心痛,掏出一瓶聚元膏,就往少女嘴里灌。 看着不少聚元膏连同黑血,叫少女一起咳出来,陈寻心里直叫痛。 只是留给他救人的时间不多,他将背后药篓、铁弓移到身前,将几乎赤身的少女背起来。 “百奚五尊,都有还胎境中期的修为,你救不了我的,你自己逃命去了。”少女说一句话,血吐了陈寻一脸。 “别装了,你要不是指望我能救你,会刚好落在我旁边?”陈寻抹去脸上的血,嘿嘿一笑。 他猜测这少女可能从孤山之后,就跟在他的后面,不然很难想象她今天会凑巧就在他十里之外,与那头金色巨猿恶斗。 只是她的修为太高,陈寻一路都没觉察而已。 而少女跟巨猿恶斗之时,陈寻都往南逃出五六十里,要是少女负伤后,不指望他能救她,能恰好落在他百米之外? 少女煞白的脸泛起一道红晕,没想到眼前这十三四岁的少年,心思真是巧密,只是她此时的伤势远超乎想象,实知道这少年能救她的机会极渺茫,又不想将他的性命再搭上。 第三十一章少女苏棠 “我要救了你,想来你也不会亏待了,是福是祸,总要搏一回。”陈寻说道,他现在就算想一个人逃,追杀出来的百奚蛮武绝然也不会放过他。 杀人守宝,最重要的是杀人灭口,不能留下目击证人。 陈寻矮身又将斜插坑底的两截断剑捡起来,两截看似普通、色泽黯淡的乌金断剑入手沉重超过陈寻的想象。 一杆重锋矛有上百斤,在陈寻看来,就是已经神兵利器、神铁铸就了,不想这两截断剑,体积未必有重锋矛的四五分之一,但竟有三四百斤重,真不知何物所铸。 要是重锋矛都用这种神铁炼制,一杆岂不是要有一两千斤重;那得要多大的气力,才能挥舞如飞? “剑断灵散,已经没有用处。你真能救我,他日能给你的好处,远在断剑之上。”少女见陈寻小小年纪,如今紧急时刻竟然还心贪断剑,还想带着两截三五百斤重的断剑背她逃亡,气得又一口血吐出来。 “奚岭有五人化身长虹飞出,他们看到断剑遗落在此,会不会从中猜出你的伤势多重?”陈寻问道。 少女才知眼前这十三四岁的少年,心思慎密,远超她的想象,就闭嘴没有再说什么,而且断剑还有极微弱的灵蕴未散,也不能随手藏到那处雪球之下,再沉重也只能随身带走。 她的考虑,真是没有眼前这少年慎密。 见少女闭嘴,陈寻得意一笑。 情形虽然危急,但也要学会苦中作乐,不能乱了分寸。 他不知道百奚五尊是什么角色,也不知道还胎境中期修为到底有多强,他最大的胜算,就是不能叫百奚五尊从断剑看出少女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 很显然,少女敢蠢到在奚岭、在百奚部族势力的边缘,跟那头金色巨猿恶斗,想必她不受伤时,是根本不畏那什么百奚五尊的。 那她背后的师门或者家族,又会何等强横的势力? 只要百奚五尊看不透少女伤势多重,陈寻猜想他们就未必敢放胆追杀。 他们怎么也要考虑一旦追杀不成,来日叫少女背后的师门或家族势力反攻倒算,是不是他们能够承受? 陈寻也顾不得断剑沉重,拿一块兽皮裹住,放到药篓里,背起少女,爬上大坑就往密林里钻去。 见少年背着自己没有南逃,而是往奚岭方向的密林钻,少女也知道这少年定是考虑到百奚五尊,能定看到她坠地之处。 百奚五尊无论是亲自出来,还是派人拦截,都会先拦截她的前路,他们反其道而行之,才有可能暂时避开。 不过,眼前这少年将她及断剑一起背上,再加上他自身的刀弓、铁箭、药篓等杂物,差不多身负六七百斤的重物,以他的修为,走在雪地绝不可能踏雪无痕,又忍不住提醒他:“小心不要留下脚印……” 要是在雪地里一路留下脚印,他们依旧难以逃脱,然而她话刚脱口,掉头却发现,陈寻脚下踏出来的,压根就不是人足脚印,而是一串巨狼足印。 她惊愣了半天,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人脚下怎么会踩出狼的足印? 密林的激斗,动静很大,早就惊得百里密林里的禽鸟乱飞、百兽乱奔,陈寻背着少女,在林间跑了一阵,很快就见数十头山猪冲到这边来。 陈寻就迅速坐下,换了另一双兽皮靴子。 少女这才发现,陈寻换下的那双兽皮靴子底部,还额外钉了一副狼掌,心里骇然,难怪他人走在雪地上,留下的却是巨狼足印,就像是一匹巨狼走过雪地。 她之前只是远远看着这少年,竟然没有发现他脚下还藏有这样的玄机。 晋入还胎境的强者,都未必敢在湖泽荒原里横冲直撞,也难怪这少年修为如此低微,竟能一路无事的走到奚岭,心思实在是细腻到可怖。 少女此时心思稍定,心想这少年说不定真能救她回沧澜。 陈寻不知道少女在身后乱想什么,他换上这脚底钉有山猪蹄掌的兽皮靴,就背起少女,就跟在这群山猪之后,不管方向的往密林里钻。 就这么走出二三十里地,陈寻才将少女放下,在一处断崖前挖出一个雪洞,两人藏身进去…… 接着,又有两批野兽狂奔而去,将雪洞踩踏得结结实实,将陈寻与少女深深的埋在雪里,也将可能留下的痕迹完全搅乱掉。 过了许久,见外面再没有动静,陈寻也不敢探头出去,而是往深处又挖开稍许,使他能在雪洞稍稍转动身体。 雪洞里的光线极暗,但少女蜷在他的怀里,一双美眸却又湛然如水,似藏明月,自发光华,有着说不出的美。 陈寻见少女双眸盯着他看,想要开口说话,忙将手指压在她柔软的嘴唇上,叫她噤声。 他观想蛮魂,灵识都能感应二三十米外的微弱气息;天蛮境界的强者,谁知道灵觉会有多敏锐? 林中鸟兽不少,兼之风吹枝摆,能遮掩他们的细微动作,但说话绝对不行。 陈寻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瓶聚元膏递给少女。 少女摇了摇头,示意聚元膏这样的低级灵药,对她所受的伤势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就算百奚五尊不出来追杀她,他们两人要横穿湖泽荒原,也绝非易事。 聚元膏只是低级灵药,她平日根本就瞧不上眼,此时却不得不百倍珍惜着用。 可恨她遭受重创之际,护身内甲都叫那头恶猿震毁,放丹药的玉瓶以及皮囊也都震得粉碎掉落,不然她何至于这般狼狈? 陈寻见少女摇头,又从怀里掏出两只装满聚元膏的青铜小瓶给她看。 聚元膏用完,他沿途还可以采摘药草接着炼制。他现在更希望少女能多少恢复些,不然的话,两人南下逃亡,想躲开百奚部族的追杀以及荒原上的凶禽恶兽,那真是太艰难了。 说起藏踪匿形,一个人跟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再者,整个湖泽荒原,人迹罕至,能用来炼制聚元膏的药草,要比想象中充足得多,真不缺这一瓶聚元膏。 少女诧异的睁大眼睛。 她看着这少年一路采集药草、炼制灵药,但猜测他一路北上的消耗也应该很大,实在难以想象他临了还能攒出四瓶药膏,暗道:他这一路,到底炼制了多少灵药? 就算学宫熟识药草、精通炼丹的药师,到湖泽荒原走一趟,都未必有他这般高的效率吧? 陈寻将聚元膏塞到少女滑如柔荑的手里,看她咽下聚元膏、默运玄功炼化药力,他则将心思放在雪洞之外。 陈寻不知道那头金色巨猿有没有受到重创,不知道百奚部族的强者有没有去找那头巨猿的麻烦,但他现在怎么都不敢放松警惕,生怕稍有气息泄漏,会诱百奚部族的强者过来追杀。 深藏雪洞之下,一天一夜之间,前后共有三拔人从崖石外经过。 每觉有人兽从崖前经过,陈寻都收敛气息,连呼吸也都停住,生怕漏出半点破绽。 少女虽受极重伤势,但口咽聚元膏炼化药力,更是连一点气息都不泄出,就像青木道人在帛书里所讲的五蕴敛藏境界。 陈寻跟她挨在一起,要不是肌肤相触,散发出去的灵觉,甚至一点都感应不到她的存在,简直就是一块略有温度的石头贴在他的怀里。 三拔人过后,一直到深夜,都再没有百奚部族的蛮武寻来,陈寻才揭开头顶的覆雪,从雪洞里爬出来。 这时候天际圆月如盘,如水清辉洒下,散落崖头密林。 只有不尽的寒风,从枝叶稀疏的林梢、孤山独峰的崖头呼啸而过。 夜深后,林间寒气极重,不要说虫兽通常都不会出来活动,修为稍弱的蛮武,在野外稍有不慎,或许会冰毙当场。 陈寻相信百奚部族不会轻易放过杀人夺宝的机会,但生存在奚岭南山的百奚部族,他们彼此间要相互提防,又能派出多少开悟蛮魂的蛮武强者,在纵横数百里的原始密林里,搜索他们的行踪? 要穿过百奚部族可能撒出的包围搜索圈,他们还是趁寒夜南下,不能在奚岭附近久留。 越是到外围,百奚部族可能撒出的包围搜索图,漏洞将会越大。 只要能走出五百里外,陈寻就有信心带着少女逃脱生天。 听着雪洞里有些微动静,陈寻探头见少女已经将一瓶聚元膏的药力炼化吸化,似乎意识到身上衣裳有些破不遮体,正拉身上的那几片衣甲破片,想遮住关键部位。 陈寻这里才犹有余裕的打量少女,见她大约十六七岁,如鸦秀发散落下来,就像漆黑夜里的清澈湖水,闪动明泽的反亮,眸如星子,有着陈寻绝没见过的脱尘出俗。 肤如凝脂的脸蛋上,虽因恶战留下几道淡淡的伤痕,却丝毫不影响她绝美的容颜。 裸露在外的肌肤,仿佛脂白的美玉,叫人难生亵渎之心。 陈寻曾为青璇之绝美心生震憾,这才觉得眼前这少女,容色实比青璇还要更胜一筹。 “你看什么?”少女只将陈寻当作十三四岁的少年,虽然在他面前衣不遮体,有些难堪,但也不知陈寻心智实是成年男子。 陈寻示意她小声说话,林间极静,在远离奚岭没有足够距离之前,谁都不能保证附近有没有百奚部族的强者潜伏。 看她肩脸冻得瑟瑟发抖,陈寻心知她伤势重到连夜间生发的极寒都不能抵御,从身上脱下一件皮裘递给她。 “还有人在外围搜索,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我背你走。”陈寻索下雪坑,虚张嘴形,微声跟她说话。 少女睁大眼睛,瞅向陈寻身后的药篓子,她记得药篓子里还有一双钉了狼掌的兽皮靴,说道:“我自己能走。” “你什么时候见过,山猪 跟狼在雪地里并肩而行的?”陈寻心里真是无语,瞅着少女腹诽道,修为高得可怖,脑子怎么不大好使? 少女秀靥微染,心想,她以往行事,哪里需要注意这些细节? 只是叫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毛孩瞧不起,她也是窘然。 心里腹诽归腹诽,陈寻怕她此时的身体,抵挡不住玄寒之气的侵袭,又拿出仅剩两瓶的一瓶聚元膏递给她:“你要是撑不住冷,就喝一口。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一个人在荒原修练,是不是感到很无聊呀?” “我叫苏棠。”苏棠叫陈寻一语道破心思,秀脸顿时染得通红,换作他时,怎么都难以想象,她堂堂苏氏的天之骄女,竟然差点没有勇气去看眼前这个半大不大的蛮族少年。 第三十二章南下 苏棠? 又是苏氏族人? 陈寻心想这数千里方圆,除了大部族的天蛮强者,大概也就沧澜的苏氏一族,才出如此年轻的强者吧? “我叫陈寻。”陈寻用手指在雪地写出“陈寻”二字,又随手抹去。 他心里对苏氏子弟并没有太多的好感,苏棠虽说为人真不坏,但比较起两人的修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实在也没有什么好聊的,他就蹲在地上,察看前后三拔人经过的足迹,以便从中看出更多的信息。 苏棠坐在一旁,耐心的看着陈寻蹲在地上察看左右的踪迹。 十年一度的寒潮,秋后会越过奚岭,席卷蟒牙岭北面的湖泽荒原,这对沧澜城里的修者来说,都不是什么秘密。 苏棠已经到修练本性灵气的关键阶段,故而在入秋之后,她就进入湖泽深处,想汲取天地间充盈的灵蕴玄寒修练。 也恰如陈寻所说,她一人在湖泽荒原深处修练,实在无聊到极点,平时看个蚂蚁打架,都能看半天。 那夜见孤峰之巅血气冲天,跑过去想看究竟,没能从狼群嘴里救下那些蛮人,但也看到陈寻在山谷里收殓尸骸。 她当时心里就挺好奇: 蟒牙岭的蛮族,怎么会让一个还没成年、天资还算不错的少年,在寒潮南袭的寒冬,独自进入兽群出没的湖泽荒原修练? 她也特别想知道,修为这么低微的家伙,怎么就敢独自进入湖泽荒原,真就不怕那些蛮荒异兽吗? 之后,她就有意无意的跟在陈寻的身后。 以陈寻低微的修为,也察觉不到她跟在身后,她便将此当作她在湖泽荒原深处修练的调剂。 开始她还帮他驱赶几头恶禽,未曾想他藏形匿踪的本领如此了得,临到头还要靠他救自己出湖泽荒原。 三天之后,陈寻与苏棠,才从百奚部族的包围搜索圈穿了出来,深入离奚岭五百里外的湖泽荒原。 三四天都搜不到苏棠的人,陈寻心想百奚部族也应该放弃杀人夺宝的念头。 然而经湖泽荒原南下,凶禽猛兽所带来的威胁更甚。 以往只要不是特别强横的荒兽,陈寻打不过,还能撒开脚丫子借地形逃,现在他背苏棠而走,不得不更谨慎,速度拖得更慢。 苏棠的伤势,一路上没有缓解。 她的神魂识海在与巨猿恶斗中给震得 四分五裂,受到重创;玄窍枯寂,生不出一点道蕴真阳。 不能生发道蕴真阳,即使有聚元膏滋补气血,苏棠也没有办法完全抵御极寒玄气的浸透,伤势是变得越发严重。 苏棠也绝不会跟看着比她还要小两三岁的陈寻叫苦,但看苏棠越发苍白的脸颊,以及神华枯寂的双眸,陈寻清楚她的伤势在加重。 天际时有凶禽掠过,南下速度不能加快。 陈寻还担心开春过后,荒原上的冰盖雪原融化,毒虫蛇蛟等凶物都将从冰层泥穴里钻出来,他与苏棠甚至有可能被困在哪座荒山野岭里,无法南下。 陈寻抬头看一眼远处的孤峰,足以三四千米,像一根擎天石柱,突兀的耸立在林海雪原之上,奇伟无比。 原始密林如一张巨毯,从大孤峰的半山腰处披挂下来,一边延伸到陈寻所站立的,叫极厚冰盖覆住的湖泊边缘。 换作以往,陈寻不会轻易冒险钻入密林进山寻找灵药,但剩下不多的聚元膏,也难叫苏棠的伤势不再加重。 为了苏棠的伤势,他总要冒险一试。 “不要去那里,那山里有好几头凶兽,就算你有天蛮修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苏棠见陈寻挖开雪洞,要将她藏在雪洞独自上山,拉住他,“现在你上山,叫那几头凶兽撞到,绝无生还的道理。” “我又不是去硬闯,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陈寻说道,让苏棠那几头凶禽猛兽的巢穴说给他听。 越是强横的凶兽,对领地的概念越是强烈。 既然这几头凶兽能在一座山里相安无事,也是恶斗多年形成的平衡,各自领地之间多半会留下足够的缓冲区域,从那里走,就要安全许多。 陈寻的这些想法,苏棠是闻所未闻,但细想,也确实很有些道理。 不仅蛮荒异兽如此,西荒强横势力之间,也莫不如此,蟒牙岭以北、奚岭以南的湖泽荒原,不就是苏氏与玄寒宗的缓冲区吗? 倘若在苏氏的势力范围内,她即使身受重伤,也不会这般的狼狈;而要是意外落在百奚部族的手里,百奚五尊即使不敢杀她夺血,多半也会将她献给玄寒宗…… “那我跟你一起去。”苏棠说道,要是陈寻有什么意外,她一个人绝不能走出湖泽荒原。 她虽然玄窍枯寂,不能生发道蕴真阳,不能抵挡玄寒之气对五脏六腑的浸透,但她曾经到达过还胎境中期颠峰,周身灵窍皆混 成一片,经灵气淬练的肉身强度,实比陈寻还要强上些许。 不然的话,就算她最后一击叫恶猿震飞十数里,靠残甲卸去绝大部分的冲力,也难逃肢体震成碎片的结局。 她不是从武修筑基入门,但晋入还胎境之后,对武修绝学也有涉猎,只要控制伤势不剧烈恶化,她跟着上山,真要遇到什么意外,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派不上。 陈寻将铁胎巨弓跟箭壶给她,问道:“你怎么会在奚岭,跟那头恶猿相斗?” 他一直都很好奇,以苏棠的实力,远远避开那头恶猿又不难事,非何为要跟那头恶猿斗得你死我活? “那头恶猿率几十头雪猿从奚岭北面的冰原而来,喜食人脑,沿途奚岭里有好几个寨子都未能幸免于难,”苏棠说道,“我没想过能杀得了它,原以为能将它赶回去……” 陈寻想起刚进湖泽荒原时,在那座无名孤山里所见的千余残碎颅骨,血肉脑髓无不叫狼群啃食干净,心里也是默然无语,难道能说苏棠蠢吗? 只是听说那头巨猿率领几十头雪猿穿过奚岭,陈寻更是心惊,未曾想那头巨猿竟非单打独斗。 巨猿已然如此厉害,那几十头雪猿即使不如巨猿,但同为蛮荒异种,实力想来也不是差到哪里去。 要是让巨猿领着几十头喜食人脑的恶猿,进入蟒牙岭,又是何等的惨绝人寰? 见陈寻眼睛里有忧色,苏棠说道: “你不用担心,我未料到那头恶猿体内的荒古血脉竟滋生出一丝神力,故而大意被它重创,但最后一击,我也将它体内那丝神力震散。说不定这头恶猿,已经叫百奚五尊收拾掉了……” 《沧澜杂录》记载奚岭百奚部族间争斗残杀不休,所谓“百奚五尊”这五名强者,要不是同属一个部族,实难想象他们会联手收拾那头恶猿。 不然的话,他们早站出来与苏棠联手,胜算不是更大? 而过去数日,百奚五尊也没有亲自出奚岭来追杀苏棠,很可能是百奚五尊彼此之间牵制住,只能派族中蛮武出来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这么看来,他还非要将苏棠救回沧澜不可。 万一那头巨猿率几十头恶猿进入蟒牙岭,他唯有将苏棠救回,才能叫苏氏更没有道理对那几十头食人恶猿坐视不管。 不过想到那头巨猿,竟不是单打独斗,倒出乎陈寻的意料,心里又多少有些担忧起来。 凶禽猛兽自有巢穴,苏棠上回经过这里,已将这座奇峻孤峰之中那几头凶兽的巢穴都摸清楚,这就给她与陈寻此时进山,提供极大的便利。 一些不耐寒的凶禽猛兽,早就南下躲避寒流,毒虫蛇蛟更是蛰伏在泥穴冰盖下冬眼,密林里显得特别的空寂。 陈寻与苏棠小心翼翼的往山上攀登,沿着山中蛮荒异兽的领地边缘寻找灵药。 这座奇峻孤峰,除了偶尔路过的修者会进入采集灵药异草外,可能数千年来都没有蛮荒部族在里面生存。 灵药长成之后,会散发灵蕴药气,会引诱附近的蛮荒异兽过来,但林涧溪谷一些很普通的药草,却长得格外的丰茂。 有好些炼制聚元膏所需的药草,竟长到凝聚灵蕴的程度,陈寻心里想,下回有机会,还要过来好好找寻一番,当下就将这座大孤峰标识在地图上。 不过,苏棠的伤势甚重,普通药草甚至陈寻视为宝药的聚元膏,都不能缓解她的伤势,陈寻只能与苏棠接着往山腰处攀登。 苏棠见陈寻与她进山找药,时时观看水势地形,极有条理脉络,躲入一处崖洞休息时,忍不住问他:“你找药的本事,跟谁所学?照你找药的本事,你应该能炼制更高级的丹药呀?” 阿公宗图对他也是倾囊相授,但陈寻熟读西荒经以及沧澜杂录之后,能辩识的药草也不到四五十种。 然而说到找药的学问,青木道人在《道蕴残解》里说得更透彻些。 陈寻心知苏棠所学,定然胜他百倍,有些事也不用藏拙,就将他这几年总结的一些找药经验说给她听,又将《道蕴残解》从怀里拿给她看。 “……”苏棠自小就天资过人,《道蕴残解》虽说是蛮文写就,但她也能一目十行的很快看完;书中所述,不过是些最低微的武修筑基之道罢了,未曾想年仅十三四岁的陈寻,竟能从中领悟那么多的东西,讶然问道,“这本书,并没有讲如何找药,你怎么就从中悟出找药的道理来?” 陈寻说道:“草木不能移动,但灵药想要生长,必然长在天地灵气充裕的地方。玄寒之气是道蕴灵气,月华星芒、晨曦日辉、云霞雨瘴是道蕴灵气,山风雾霭、地寒天暑,也都是道蕴灵气,皆因天痕地势而生,又因天痕地势而流动、汇聚。天地灵气在山川之中,何处更容易生发、何处更容易积集,何处会更加的浓郁,我虽然还不能直接感应,但‘天痕地势、道蕴天成’这个道理应是相通的。而说到天痕地势 ,山南朝阳、山北背阳、星宿列照、月华耀谷、山左迎风、山右积霜、水绕山行、崖立岭脊,应该都是较常见的天痕地势吧?我跟阿公,在蟒牙岭采集药草,有四年时间,哪种地形更容易生成灵药,也算是摸索出一些规律来……” 苏棠晃了晃脑袋,这些道理经陈寻之嘴说出来简单,但苏氏那些自视高众生一等的强者,又有几人能想得这么通透? 苏棠愣了片晌,才与陈寻说道:“你的悟性真高呢,但有些话,你可不要随便说给别人听……” 阿公宗图也惊于他的悟性之高,陈寻心里直笑: 他在地球虽然只是从二流大学毕业,但从小做了多少套数学题,做了多少篇阅读理解,如果说悟性高是指归纳推演的逻辑能力强的话,他确实要高出那一点点。 第三十三章拜我为师吧 (收藏很低、点击很低、红票很低、月票很低——俺现在就是一个四低少年,哭一会儿先……) 山谷川流,都合天痕地势;草木生长也自有其性。 人只要学会师法天地,很多道理都是相通的。 陈寻这一路北上,深入湖泽荒原,寻找炼制聚元膏的药草,收获确实要比常人想象中要丰盛得多,当然不是靠运气。 陈寻照着他这几年摸索出的规律,与苏棠沿荒兽领地的边缘,去找峰谷林涧之中道蕴灵气相对容易生发、汇聚之处,以期能找到对苏棠伤势有所帮助的灵药。 只是苏棠晋入还胎境中期巅峰,叫巨猿体内荒古血脉所凝聚的神力,伤及魂海根本,远非普通灵药所能疗治。 然而此山道蕴灵气最充足的地方,又都叫那些强横的凶禽猛兽据为巢穴,两人在山里摸索了三天,灵药找了不少,但对于苏棠伤势有帮助的,却是没有。 这些灵药于苏棠伤势无益,但对修为才蛮武五层巅峰的陈寻来说,却又是极有助益的宝药。 这三天,陈寻跟着苏棠,识得的药草又多了三四十种。 虽说苏棠限于宗族戒令,不能将完整的丹方授给陈寻,但得空休息时,都尽心跟陈寻讲解这些药草的药性。 陈寻不敢轻易试药。 以他此时的修为,就算有胆以身试药,也未必能试出这些药草的药性,但有苏棠详细讲解,就完全不一样了。 陈寻这两天,差不多就琢磨出两种不同的丹方来。 见陈寻悟性果真惊人,苏棠不由的说道:“宗主同意由宿武尉府推荐蟒牙岭北山的部族子弟,进沧澜学宫修习。要不我回沧澜后,去找十三叔,叫他将你让给我作徒弟?” 苏棠话脱口而出,又有后悔。 她修为已有还胎境中期巅峰,是沧澜年轻一代的天之骄女,早就有资格在沧澜学宫授徒。 只是,她此时在眼前这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跟前,一切都显得很笨拙,甚至时时处处都要他来照顾自己,哪有资格当他的师父? 陈寻早就识得自身的渺小,投靠苏氏,进沧澜学宫修练更高深的玄功绝学,是他下一步的打算。 也是为了更有把握能通过宿武尉府的挑选,进入沧澜学宫修习玄功,陈寻才决意在入冬后北上深入湖泽荒原苦修。 只是进沧澜学宫之后,要不要跟比苏棠修习玄功 ,陈寻倒有些犹豫,问苏棠:“你今年多大了?” 陈寻这一问,本来就有些心虚的苏棠,就像是给踩到尾巴,一双清艳到极致的杏目睁得老大,轻叱道:“你怀疑我没有资格教你?你放心,你在晋入天元境之前,我都有资格教你。” 陈寻哂然而笑,心里想:还真是小女孩子脾气。 见陈寻幼稚未脱的脸上,竟然露出不屑,苏棠恨得牙痒痒的,心想她竟然叫一个蛮族小孩瞧不起,传出来,她这个天之骄女,不是要叫人笑得大牙了。 苏棠气鼓鼓的起身而走,抓住树藤往崖头爬去,也不理会跟着身后的陈寻。 这处断崖,孤零零的矗立在宽阔溪谷之中,抬头看有五六百米高,像一根巨大的石柱,看左右地形,就奇特非凡。 苏棠爬上崖头,崖上还有一截断崖。 溪谷叠崖,聚灵之地,灵药易生。 苏棠现在就靠聚元膏勉强滋补气血,实力仅跟普通蛮武相差无几,但双眸眼力过人,抬头就看到第二重的百丈崖头,正有一株花茎仿佛蛇颈的异花正在冰雪之上怒放芳华。 石蛇莲? 不错,就是石蛇莲。 不仅花茎有如蛇颈,而是茎叶的石纹也是那般的清晰。 竟然都开出两瓣花蕊,实不知这株石蛇莲在这处崖头生长了几百年。 苏棠一时间心花怒放。 就算是在纵横数千里的涂山极深处,四品灵药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异宝, 她原先最大的奢望,就是能找到一二品的灵药,镇住她的伤势。 万万没想到,在这座孤山之中,她与陈寻竟然看到石蛇莲这样的四品灵药。 这株石蛇莲虽然不能叫她的伤势痊愈,但足以复苏她受创后的枯寂玄窍。 玄窍复苏,就能生发道蕴真阳。 这山间低级灵药又相当充足,只要体内能生发道蕴真阳,她就能最快的速度恢复到真阳境巅峰的修为。 真阳境巅峰,相当于蛮武九层巅峰。 虽然不能在湖泽荒原里横冲直撞,只要小心一些,不跟那些蛮荒异种正面遇上,她与陈寻安然返回沧澜,将不再是什么问题。 看到那株石蛇莲,虽然还没有彻底长成,但也初开有两瓣莲叶,淡淡的灵蕴药气飘来,苏棠秀鼻闻了,就觉体内枯寂多日的玄窍竟有一丝生机在滋长,心生狂喜 : 真不愧是四品级的宝药啊! 她恨不得手足并用,爬上崖头,将那株石蛇莲摘了,当即就服食入腹…… 却不料陈寻一把拖住她,就往石崖下滑。 苏棠现在只跟普通蛮武相差,哪里是已经练到蛮煞出体的陈寻对手? 叫陈寻拖住滑下石崖,苏棠挣扎不得,气得满头冒火,刚要质问他干什么,檀口却叫陈寻双手捂住,发声不得。 陈寻将苏棠摁在身上,让她噤声。 他虽然不知道那株蛇颈莲状异花是何种宝药,但也能看出其独立冰雪崖头的不凡之处来,那淡淡的灵蕴药气之精纯,更是远胜他以往所见的任何一种灵药。 然而,他在爬上第一重崖头瞬时,神魂之上传荡的一丝心悸,叫他意识到灵药之旁藏着极大的凶险。 苏棠此前在此山发现的那几头凶兽巢穴都不在附近,然而此药就要长成,灵蕴药气已经散发出去,却不见有山中异兽过来采食,这本身就透漏极大诡异。 “有什么异常?”苏棠冷静下来,才意识到她刚才太冒失。 下品灵药倒也罢了,但整座大孤峰可能就只有石蛇莲这一株四品灵药,满山遍野的异兽不为这株灵药争得头破血流,那真就是奇怪了。 不见异兽过来采集,最大的可能就是山中异兽已经为这株石蛇莲的归属决出胜负了。 那这株石蛇莲附近,怎么看不出丁点异常? 苏棠神魂震裂、玄寂枯寂,虽说五识过人,偏偏生不出灵觉探察石壁里的异状,只能眼巴巴的看向陈寻——她这才蓦然发觉自己叫陈寻压在身下好久。 “你好重!”苏棠虽然只将陈寻当作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但叫他压在身下,心里还是羞涩,忙将陈寻推开。 陈寻眼睛盯着崖头,没有心思去细想那旖旎的感觉。 他们在两重崖下,隔着六七百米,他的灵识再敏感,也无法感应崖头的异常气息。 崖头覆了一层厚厚的冰雪,但崖头往下的石壁,除了一些缝隙外,倒不见什么异常。 “要有什么异常,很可能就藏在那些石缝里。” 陈寻指着石缝给苏棠看,拾了一块石片,朝石蛇莲附近扔过去,砸在崖壁上,“哗啦”滚落下来,不见崖头有任何的动静。 “石蛇莲是四品宝药,真要有护药异兽,也定然强横无比,不会 容忍我们走进三四百米之内的。可能是护药异兽发生了意外。”苏棠说道。 荒原之中,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只是陈寻刚才爬上第一层崖头时,神魂之上的惊悸却非无故,跟苏棠说道: “你退后一些,我再上去看看。” 苏棠也知陈寻灵觉远超寻常蛮武,将背后铁弓取下来给他:“你冲那株石蛇莲射一箭,看有无反应……” 她宁可将那石蛇莲射毁,也不想让陈寻去冒险采药。 陈寻灵觉只能感应三十米内的气息,崖头离他这边有六七百米,他箭术还没有通神,说道:“这么远,我哪里能射得中?” “你没有学过修灵功法,你的灵觉怎么会这么敏锐?”苏棠倒觉得奇怪了。 “那日我藏身溪谷,葛异在四五百米就能觉察到我,我这点灵觉,算什么敏锐?” 陈寻心里估算过,他就算将蛮魂修练到九层的水平,也只能感应一两百米的微弱气息,远不及葛异能察觉四五百米外的伏敌。 陈寻从来都不觉得,他的灵觉有多敏锐。 苏棠无语的横了他一眼,心想阿寻应该是天生灵觉敏锐,并没有修练培灵功法,内心挣扎了片刻,朝着东南方向喃喃自语: “老祖啊,棠儿这也是为了保住小命,才不得以将缚龙箭传给外人,可不是故意违背您老的戒令啊!老祖,你放心,我就传阿寻第一层法诀,他脑子笨,肯定学不会多少……” 陈寻心里无语,说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不了我学了缚龙箭,以后绝不使用就是,你至于诽谤我脑子笨?” 苏棠美眸横了陈寻一眼,也觉得自己太心虚了,吐了吐小巧的舌头,说道:“我传你的是缚龙箭基础箭术,你就是用,也没有关系。目前各宗的基础箭术,都没有太多差别,你只要不说是我传你,也不要将法诀透漏出去,就没有问题了。” 陈寻心里一乐,心里他要真是有着常吐舌头的小丫头师父,那真是有乐子了。 陈寻与苏棠退到溪谷里,听苏棠说过缚龙箭的法诀跟基本修练功法,才知道真正的宗门对驾驭灵觉,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陈寻听苏棠讲解,修练半天,就渐渐找到感觉。 他观想蛮魂、默诵法诀,神魂识海之上就生出无比空远的玄钟梵音震荡,之前只能自发散出感应周遭的灵觉,骤然间就像水波一样活泛起来。 心念延伸,灵觉即沿心念往远处延伸,而延伸之处的虫草树木,甚至风转水流的气息都叫灵觉悉数掌握。 一直到三百米外,感应才陡然减弱。 这感觉压根就是雷达波扫描啊。 他之前不会驭控灵觉,感应距离有限,学过缚龙诀,灵觉往一个方向集中,感应距离陡增十倍,真是叫他又惊又喜。 而他持弓拉弦,身与意合之际,他心里已经笃然确定,心念灵觉所触,铁翎箭便能射过去。 他故意将箭头稍偏,果然再无法保持身与意合的入微境界。 他试射两箭,两支铁翎箭都分毫不差的射入三百米外的石壁之中。 没想到缚龙箭术竟如此的玄妙,刚练上手,就能达到箭无虚发的程度。 第三十四章修灵玄功 铁箭电射而出,没入石壁,仅剩箭尾翎羽在外震颤,嗡嗡作响。 陈寻以往他全力拉开铁胎弓,隔着三四百米远射箭入壁,顶多半支铁箭能射入石壁,现在看整支铁箭都没入石壁,威力倍增心里也震惊万分。 这样的通神箭术,寻常蛮武也许要苦练多年,才能练成,但他学过苏棠所授法诀、驭控灵觉,竟然半日之间就能达到,陈寻心里暗想:所谓宗门,还真是深不可测啊。 “怎么样,我们苏家的缚龙箭厉害吧?你现在求着拜我为师,还来及得啊。” 苏棠见陈寻站在石壁前,为威力大增的射术困惑,得意洋洋的走过来,想要诱骗这个蛮族少年拜入她的门下,心想阿寻资质这么高,老祖定然能同意收他入门。 这些年来,她在老祖门下,都是一个人修练,又被他人视为沧澜的天之骄女,在外人面前不得不保持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她自己都觉得厌烦,以后修练,要能有阿寻陪她,定会有趣许多。 想到这里,苏棠都忍不住有些得意。 陈寻转回头问苏棠:“箭术还是微末小技,是不是你传我的法诀才是根本?” 除非有真正的神弓在手,不然箭技再通玄,也绝难跟真正强横的蛮魂战技相比并论。 缚龙法诀有修练、驭控灵觉的妙用,陈寻也隐约感觉他远远没有掌握法诀的真正玄奥,心想缚龙诀应该才是苏氏的不传之秘。 “唉,总之,你千万不要将法诀透漏给别人知道就是,”苏棠还以为能骗过陈寻,不曾想他眨眼就琢磨出不对劲来,忍不住又好奇的问道,“我传给你的只是缚龙诀第一层法诀,也没特别高深啊,你怎么猜到的?” “青木道人在《道蕴残解》里说,寻常人都有观、闻、嗅、尝、触及心念六识,唯有开悟蛮魂,才会开启灵觉、灵识,是为第七识。修灵玄功,应该不会仅仅是箭术这么简单吧……” “真是无趣,” 苏棠唉声叹气的说道, “沧澜修者筑基,以修练道蕴真阳为主,但到真阳境第五、第六重,也会修习观想存思秘法,修练神魂,与蛮武修练蛮魂,没有太大区别。神魂修练,滋生灵觉,本身就有种种妙用,便在晋入还胎境之后,灵觉又是修练本性灵气、施展符术、法术的根本。苏氏子弟通常只有晋入青阳境后期之后,才会传授修灵玄功,资质高些后,青阳境后境就能施展一些简单的符术、法术……” “是不是不能传给外族?”陈寻问道。 “话是这么说,”苏棠摊手,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嘛?不过,我教你的,也只是缚龙诀第一层法诀,就算让老祖知道,他顶多骂我一顿。” 此事泄漏出去,身为沧澜天之骄女的苏棠顶多是被骂一顿,但落到他头上,就绝不会这么简单了。 陈寻心想,最好还是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 至于缚龙诀后续的法诀,以及怎么修练本性灵气、符术、法术,陈寻也不再多问。 他现在修练越多,以后进沧澜学宫,露出马脚的可能性越大。 陈寻又照缚龙诀练习箭术,差不多觉得能娴熟掌握,就与苏棠再回到两重断崖之下。 陈寻爬到第一重断崖的半截处,站在一道突兀而出的石梁上,约摸估计着离石崖有五百米的距离,从箭壶里抽出一支铁翎箭,瞅着在崖头怒放的石蛇莲,就一箭射去。 铁翎箭去势极速,左右崖谷即叫破空厉啸充满。 就在箭头射中石纹蛇颈奇花的电石火光之际,崖头石隙里暴涨一蓬金光,当即将铁翎箭击成齑粉。 就算精铁所铸的箭头,也难幸免,在崖头化作无形。 危机似毒蛇吐信袭来,神魂震悸的陈寻,当下就从石梁翻身跃下,一道电光仿佛金色电蛇,紧随他后,轰的一响,就将陈寻驻足的石梁轰成灰烬。 灰烬! 陈寻与等在崖下的苏棠,叫漫天的石之灰烬撒得满头满脑。 陈寻跳下石梁时,根本就没来及回头看一眼,此时看他刚才驻足的石梁已经空空荡荡,不存一物,空中皆是焦灼之味,吓得冷汗直冒。 他反应要是稍慢一瞬,下场不会比那道石梁更好。 苏棠也是余悸未平,清晨时要不是陈寻将她及时拖下断崖,她伸手触及石蛇莲的那一瞬,就是她身殒道消之时。 “你有没有感应到石壁里藏有何物?”苏棠问陈寻。 “没有。” 陈寻射箭之前,特地将灵觉延伸进石壁之间,但观石壁中昏暝一片,感应不到一丁点的异常气息,而在金光暴射之际,又有无形幕帐将他的灵觉弹出石壁。 而在第二道金色电蛇击来的瞬时,陈灵除了神魂之上的震悸之外,甚至连一丁点凶煞杀机,都没有感应到。 石壁之中,绝对藏 着超乎想象的强横异兽,强横到杀一名蛮武,都不需要念起杀机。 也是,寻常人掐死一只蚂蚁,心里又怎么会有杀念呢? “没想到这座山里最强的异兽,竟然藏在这处断崖石壁里,我之前经过这里,还真是没注意到。”苏棠心有余悸的说道。 她未受伤前,将那道石梁轰成比谷粉还细的石粉,不是什么问题,但那道金色电蛇将石梁击成灰烬,其中神力之精纯,就算她全盛之时,也难力敌。 亏得陈寻灵觉过人,才逃过一劫。 “它似乎受到什么禁制,不能从石壁里出来;而且威力精纯的杀招,似乎也不能多用,不然我们第一次过来,不会轻易爬到第一重断崖之上。”陈寻猜测道。 “石蛇莲是四品宝药,花开之时,我们刚进溪谷就应该闻到药气。但我们爬上第一重断崖,才闻到淡淡的游丝药气,想来更多的药气叫那怪物吸入石壁了,” 苏棠点点头,说道, “刚才那道电光,看似威力不大,但精纯无比,堪比神力,非极强横的凶兽不能练就。这头凶兽,竟然如此在乎这点灵蕴药气,除了被禁锢此地外,很可能跟我一样,受到极严重的伤势……” 虽然再无金色电蛇射来,陈寻与苏棠也觉得崖下非久留之地,更是断了采石蛇莲的念想。 不管石壁里的凶兽受到什么禁制,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势,都不是他们此时能贴近招惹的。 大孤峰既然灵气如此充裕,其他地方说不定还会一些下品灵药。 稳住苏棠的伤势,两人安然回沧澜才是要紧。 回到沧澜,苏氏什么灵药没有? 当下,陈寻就与苏棠就绕过溪谷里的这座两重崖,沿着冻得结实的石溪边缘,往更高处攀登。 爬到足够高处,再回头看那处溪谷,陈峰才发觉那座两重断崖,矗立在宽阔陕长的溪谷之中,就像一根擎天石柱,形状竟然大孤峰的山形十分相似。 两侧的山岭仿佛双臂,又将溪谷环抱在内侧。 苍苍郁郁的密林覆盖在雪层之下,即使这么严寒的天气,还有山泉从两侧山岭里涌入,到孤峰脚下汇合后,才冻成极寒玄冰。 这种峰中藏峰的地形,还真是奇怪得很。 陈寻只是根据《道蕴残解》揣摩出一些有关“天痕地势”的粗浅道理,也知道这种地形的不凡。 将小 孤峰抛开身后,陈寻与苏棠又爬上一段千米高的断崖,差不多爬到山顶,才看崖下云气密布,将小孤峰遮住。 “真是奇怪啊,刚才在山下,没看到这截高崖下有云啊?”陈寻说道,估摸方位,心知小孤峰就在高崖之下,甚至能直接跳过去。 苏棠熟知察地观脉之术,看此峰中藏峰的地形,堪比天然形成的阵势,心想也难怪孤峰崖头会生出四品级的宝药,半座山的道蕴灵气,都在小孤峰处生发汇聚。 数百年无人经过这里,不长出宝药,才叫奇怪呢。 当即又好奇,困在小孤峰之中的那头凶兽,到底是何物? 山顶的寒气更甚,能看到天青色的玄寒之气,就像透明的水层悬浮在头顶。 这处天地灵气越发充裕,陈寻与苏棠在途中采到两株乌玉芷。 生长极寒之地的乌玉芷,形如幽兰,茎叶乌青,散发玉泽,通体就像乌玉雕刻而成。 乌玉芷不能跟石蛇莲相比并论,但好歹也是二品级的灵药,足以镇住苏棠体内的伤势。 不能合药炼制成丹,药效要差了许多,但陈寻折了半株乌玉芷嚼咽入喉,药力化作滚滚药流,几乎叫他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心脏剧烈收缩,血液飞速流转,甚至都不用陈寻观想蛮魂,气血就有无数明亮神华释出,像云气在魂海之上剧烈的翻腾。 这就是开悟蛮魂的好处,寻常人服食这么强的灵药,下场通常都会暴体而亡。 陈寻就在山巅盘膝而坐,利用山巅之上更纯淬的玄寒之气,与汇聚魂海之上的神华云气,淬练全身骨骼。 将半株乌芷的药力炼化干净,已经半夜,陈寻又觉不够,见苏棠还是默运玄功炼化药力,他又将相当两瓶聚元膏的灵药,一骨脑的嚼咽入腹。 一夜过去,不仅周身骨骼淬练到新的极致,筋腱也受到极大的淬练,陈寻直觉浑身都充满力量。 淬筋练力,当真是一点不错。 陈寻真想搬块巨力,试试此时的气力增涨到什么程度。 “你看我做什么?”陈寻见苏棠一双清丽的杏目愣怔怔的盯着看他。 “你现在好丑。”苏棠说道。 陈寻此时才看到浑身的筋腱经一夜淬练后,竟变得又粗又大,将坚韧如甲的皮肤撑起来,一根根青筋浮凸,似虬蛇缠结,仿佛天然生成一副异兽图腾。 跟宗桑、南 獠他们这些上阶蛮武,竟然成了一个德性,自然极丑。 第三十五章肉身劫 (月票竟然真刷满五百了,四千四百字的大章送上;看兄弟们今晚有没有能力,让我再加更一章——点书页下的“抽奖”,就有可能抽中月票!) 见苏棠一脸嫌弃的样子,陈寻嘿嘿一笑,说道:“蛮武修练,就是如此啊。” “明明就是修练不得法,还狡辩?” 苏棠嘟着嘴说道,又问陈寻, “你既然没有练过专门的功法,怎么又能控制玄寒之气入体,不伤及五脏六腑?” 这数日来,陈寻将聚元膏都省给苏棠用,夜里藏身雪洞,也不敢消耗聚元膏修练,这还是苏棠第一次近距离看陈寻观想蛮魂淬练筋骨。 陈寻不觉得利用玄寒之气与蛮魂神华双重淬练筋骨,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将他利用玄寒之气淬体的情形说给苏棠听。 “没想到你修练蛮魂已经到这程度了,虽说粗陋,但用蛮魂神华护住五脏六腑的道理却是不错,难怪十三叔都觉得你的资质不错,”苏棠说道,“不过,蛮魂神华其性极烈,只用蛮魂神华淬练筋骨,自然会慢慢变成大老粗。只要修练伏元功,将蛮魂神华与其他玄气融合,练到冲虚融和,就没有这个弊端了……” “怎么才能练到冲虚融和?”陈寻疑惑的问道。 乌蟒的九幽战矛,威势极大,但不留余力的专走极端,也是极大的弊端。 陈寻心想问题应该就在“冲虚融和”二字上;乌蟒难出天蛮,也极可能就是对蛮魂神华的理解跟修练,还有很大的欠缺。 “你以前所学,还真是粗陋啊,”苏棠头痛的挠挠脑袋,故作为难的说道:“只是教你伏元功的话,又要害我再被老祖骂一顿……” 她心里却暗暗得意,现在教你这么多,你进了沧澜学宫之中,还不乖乖拜我为师? “那就算了吧。” 陈寻知道苏氏像苏棠这么和善的,绝对不多见,大多数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他要是私学苏氏玄功,事情泄漏出去,真是非同小可,当下就打消学伏元功的念头。 见陈寻打起退堂鼓,苏棠倒急了起来,说道:“你现在这么丑,我看了都会做噩梦,不学伏元功怎么成?你放心,伏元功只是让你变得不那么丑,你不说出去,别人绝看不出来的。” 听苏棠这么说,陈寻直想翻白眼,他现在一脸粗犷,没有半点娘娘腔,哪里丑了? “蛮魂神华极性暴烈,不修练其他元气伏元 调和,以后想突破还胎境,会异常艰难,”苏棠继续诱骗陈寻道,“你修练两种蛮魂,又能引玄寒之气淬体而不蚀五脏六腑,伏元功对你来说,学起来也简单……” 听苏棠仔细讲解,陈寻才知道,他以前的修练,自然藏有很大的凶险。 除了世间叫各大宗门占据的那几处灵天洞府之外,天地之间生发的玄息灵气,都跟玄寒之气一样,都有极性。 无论是武修,还是道修,没有修练到易血换髓的地步,都很难承受种种极性灵气对身体的侵蚀;只是在人类宜居之地,天地间的玄息灵气,都极其的稀微,对人体的侵蚀不明显。 无论是武修,还是炼气,天地灵气越是浓郁,修练精进越是神速,然而不能克服极性灵气对肉身的侵蚀,害处更大。 世族宗门都有独特的伏元玄功,帮助筑基阶段的子弟在晋入还胎境之前,就能利用浓郁的极性灵气修练。 陈寻修练九幽蛮魂,蛮魂神华也算一种极性元气,而且蛮魂越是强大,极性越是暴烈,若无伏元功降伏冲和,非要极其强悍的才能承受。 “千年以来,涂山周遭的蛮荒部落,都没有一个天蛮能晋入天元境,你想想,也知道伏元功有多重要了吧?”苏棠得意洋洋的说道。 “要是千年以来,涂山没有一个天蛮突破天元境,为何拥有天元境强者的苏氏,八百年为了夺沧澜荒原,跟乌蟒等蛮荒部族打了近一百年的恶战?”陈寻好奇的问道。 乌蟒与苏氏当年延续百年的对峙,《沧澜杂录》里有详细的记裁。 苏棠见陈寻竟然怀疑她的话,横了他一眼,说道: “乌蟒天蛮所修的九幽蛮魂,其性极烈,故而威力奇大,修练到极致,确能对抗天元境的强者,但乌蟒千年以来的天蛮,有几个寿命长的?” 陈寻想想也是,阿公宗图也是巫蛮颠峰的修为,但年岁不过五十,就苍老得不像样子,叫人怀疑他再有几年,血肉就会枯竭,点头说道: “青木道人在帛书《道蕴残解》里,也确说蛮魂修练有肉身劫难渡。” “就是啊,蛮魂绝武是强,但蛮魂修练到后期,极性也将越发暴烈,一旦超过肉身所能承受范围,若不散功,肉身就会崩溃。乌蟒八百年前,是有一名天蛮,强到能抗法器,但最终他不是被人击败,而是承受不住更加暴烈的蛮魂,肉身崩溃而亡。肉身劫是天蛮难逃的结局,就算荒古之时的蛮神,强如天人,也难逃天 人五衰之劫。你现在就不担心吗?” “要是强如天人,都难逃肉身劫,想来也不是苏家的伏元功所能冲和的?” 陈寻想得很开,笑道, “虽然《沧澜杂录》说还胎境的强者就能有一百五十年的寿元,但就算平平安安活到一百五十岁之后,还是难逃一死。荒原生存,何等惨烈,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与漫山遍野的蛮荒凶兽斗,谁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着,考虑那些久远干什么呀?” 苏棠睁眼盯着陈寻,心想这小子的语气,未免太老气横秋了吧,竟然“教训”起她来了? 不过想想他说的,也是有道理,她都现在不知道两人能不能平安返回沧澜,考虑以后太多的事情干什么? 苏棠有些丧气,但还是将坚持伏元功的口诀及修练之法教给陈寻: “青阳境巅峰,有一百岁的寿元,但寻常蛮武不散功,想活六七十岁都难。而且就算气血足够精纯,观想蛮魂也受到肉身强度的限制,而在沧澜,武修也是前期强、后期弱——修练伏元功的好处,可比你想象中要多……” 听苏棠这么说,陈寻长期以来一些修炼上的困惑也豁然开朗: 照道理来说,他服食灵药时,观想蛮神能源源不断的汲取气血神华,魂海之上的蛮魂相,应该不断突破才是,但他此时观想大鹏五势,须眉皆全的蛮魂相最多只能凝聚五寸高矮,再高一分,蛮魂相就会变得虚散…… 他一直在猜测,这可能受到肉身淬练强度的限制,但一直都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没想到竟是蛮魂神华的暴烈极性所致? 除了不断突破淬练的极致之外,他要是能修练伏元功,改善蛮魂神华的极性,是不是同等的修为层次,就能观想更强大、神华更精纯的蛮魂? 这么看来,伏元功还是了不得啊! 陈寻又问苏棠:“我与黑山部的蛮武打斗过,黑山蛮武所释蛮煞,与乌蟒蛮武迥然不同,要不是蛮魂神华,都是气血所出,为何会有两种不同的极性?” 苏棠见陈寻修炼还真是粗浅,只能耐着性子教他: “气血所藏真阳,本性冲和,但在修练蛮魂时,蛮魂神华淬练筋骨皮肉的同时,也在改变气血。气血越发精纯,极性也就越强,而到蛮武七层换血,气血属性就会彻底的改变……” “那修练两种蛮魂,能不能达到平衡?”陈寻问道。 “理论上可以,传 说中的赤明天图,修练者能在魂海同时具相太阴、太阳,能做到阴阳调玄、极性冲和的地步。你要是能学得这门传说的武修玄功,就不用惧肉身劫。”苏棠说道。 陈寻咂咂嘴,知道苏棠这是故意寒碜他: 赤明天图对苏氏都是传说中杳不可及的玄功,他从哪里学去? 苏棠带有着戏谑的“恶意”,又说道:“当然,你要是一直坚持修练大鹏秘拳,弊端也会比修练乌蟒的九幽蛮魂小得多……” 陈寻以前主要在魂海观想大鹏拳势进行修练,但他这次深入湖泽荒原,特别是到这极寒之地,非观想九幽蛮魂不能抵挡玄寒之气对五脏六腑的侵蚀,他就主要修练九幽蛮魂了。 修练九幽蛮魂,更加精纯的蛮魂神华,不仅能抵挡玄寒之气对五脏六脏的侵蚀,对筋骨皮肉的淬练极致有新的突破,同时观想九幽蛮魂炼化药力的速度也是是倍增。 陈寻原以为这乌蟒九幽蛮魂修炼的强大之处,却没想到同时会带来这么大的弊端跟副作用。 看来这伏元功,还不得不学了。 伏元功的根本,就是利用两种不同极性的玄息灵气相互降伏融和,达到精纯冲和的目的。 陈寻不畏玄寒之气浸体,就已经有修练的基础,只是还不能更精微的控制跟修练。 陈寻记性绝佳,口诀、修练之法很快就记牵,但此时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修练,伏元功是种水磨玄功,也不是一时半会修练就能有成,见双臂上青筋似虬龙缠结,说道: “丑就由他丑去,男人又不靠脸吃饭。” 苏棠气得横他一眼,心中无语,只能自顾调息道蕴真阳。 服食乌玉芷之后,她枯寂多日的玄窍已现一分生机。 虽说极微弱,但玄窍生出些许真阳,叫苏棠看到复苏的希望就在眼前。 她也不得不承认,陈寻看着只有十三四岁,但在荒原生存的经验真是要比她老道得多,没想到照陈寻的方法进山,这几天真能与大孤峰之中的蛮荒异兽相安无事。 当然了,前提还是她早就将山里绝大多数凶禽猛兽的巢穴都摸清楚。 待苏棠修练完毕,陈寻长身而起,将药篓背起来,两人往山左方向摸去。 前面密林里传来数声凄厉兽吼,但很快又嘎然而止。 陈寻与苏棠在密林里顿住身形,十数日朝夕相处,两人换个眼神都能知道对方 的意思。 他们是尽可能不去招惹山里的凶禽猛兽,但不意味着凶禽猛兽恶斗,他们不能跑过去捡个漏。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陈寻与苏棠贴着密林的边缘往前面摸去。 却见密林深处,一大片树木倒伏、碎裂,狼籍不堪,有两头蛮牛大小的玄豹伏尸躺地,刚死不久,热腾腾的鲜红血液还正汩汩流出,流到冻得结实的林地里。 玄豹是陈寻绝不敢招惹的蛮荒异种,寻常只有山猫大小,就凶悍异常,堪比上阶蛮武。 这两头玄豹体形比蛮牛还大,头尾躺在地上有六七米长,不知道在这座山林里消遥了几百年的岁月,竟然伏尸密林深处。 陈寻见左右没有异常,与苏棠摸过去,赫然见两头玄豹周身都无伤痕,只是天灵颅骨被暴力揭开,里面的脑汁被吸食一尽,血汩汩流出…… 陈寻心生惊悸:山林之间,喜食脑汁、还如此强横的凶兽,能有多少? 他拉住苏棠的手,就往外逃:“快走!” 苏棠神色骇然,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那头恶猿竟然也南下进入大孤峰,就在这密林里狩猎觅食! 听到身后大树摧折、轰然巨响,想来也是知道那头恶猿感应到她的气息,正这里急速追来。 逃?能逃到哪里去? 苏棠想挣脱陈寻的手,说道:“你快逃!” 陈寻将苏棠横抱过来,纵身往北狂奔,仗着肉身强悍,沿路遮挡的树枝藤叶,都暴力撞开。 “咔嚓嚓”,枝断藤崩,但身后的轰然巨响也越来越近。 巨猿在密林之中,更是以强悍肉身,将一棵棵参天巨树撞断,飞速追来。 这一气的狂奔,虽然时间极短,但几乎榨尽陈寻体内的气血。 陈寻抱住苏棠逃到断崖前,就见那头金色巨猿在两三千米外的密林里高高跳起,化作一道长虹,往这边掠来…… “要是那头恶猿不死,你回沧澜,答应我,一定不要让它进蟒牙岭!”陈寻说过这句话,就将苏棠抱在怀里,一起往千米断崖下跳去。 苏棠当即就明白陈寻此举用意: 陈寻跳下千米断崖,就是要引那头恶猿也学他们跳下。 千米断崖之下,溪谷之中,就是禁困那头凶兽的那座小孤峰,唯有将那头恶猿引到小孤峰上,才有可能击杀那头恶猿。 只是他们要引 恶猿入彀,他们必须在恶猿追到的瞬时,先跳下断崖,先跳到小孤峰上。 只是,那石壁凶兽射出的金色电蛇,神力之强、之精纯,谁都不能抵挡! 陈寻这是要以身作饵,诱杀恶猿! 苏棠在陈寻怀里挣扎起来,心想她在身后,承受这一击,说不定能有一线机会,保住陈寻的性命。 然而,陈寻身如铁铸,将苏棠死死抱在怀里,从崖断纵落,将及小孤峰石崖之际,背脊又陡然像巨弓一样弯起,以迎从石壁射出的那杀神灭魔一击。 “我不要你为死。” 苏棠哑声大叫,随即一股雄浑巨力传来,将她震出陈寻的怀抱。 她飞在半空中,就见陈寻的后背叫石崖陡然释出的一道电蛇雷光击中,半片身体瞬间就叫金色电流覆满,下一刻血肉就化作灰烬…… 而在他们之后,那头金色巨猿也跳落崖头,这时候有更多更粗的金色电蛇从石隙中矢射而出,将恶猿笼罩住。 第三十六章荒古血脉 陈寻知道自己有一线机会,电蛇雷光击中他的后背,他的心念瞬时四分五裂,而极瞬之间,金蛇雷光化作无数细小电流,沿他肢体滋长,就像是天域间极致毒液,极瞬之间就将他后背血肉蚀成灰烬。 然而,他的神魂识海坚如磐石,旷世而立,在电蛇雷光伤及神魂的瞬时,一声无形怒吼从魂海深处暴出,掀起漫天神华,将那一道道精纯堪比神力的金色电流吞噬一尽。 之后,陈寻就彻底陷入昏迷,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待他苏醒过来,他被抱在柔软的怀里在狂奔飞驰,风呼呼在耳边刮响,就听见苏棠撒腿狂奔之余还在他耳边嘤嘤哭泣: “你个蠢货,你个浑蛋,谁要你替我死……” “呃,”陈寻艰难的开口,“你跑这么快,跑不到沧澜城,我就会被颠死了!” “啊!”乍听陈寻开口说话,苏棠差点将紧抱在怀里的“尸体”扔出去,惊骇的问道,“你怎么没死?” “你到底是想我死,还是不想我死?”陈寻无语的问道。 “这么重的伤,你怎么可能没死?”苏棠还是难掩心中惊骇,都忘了刚刚她哭哭嘤嘤的求着老天爷,不要让陈寻死, 陈寻让苏棠放他下来,心想:比起孤峰石崖里所困的那头凶兽,六臂巨魔果然是更高级的存在。 那滴已化为他神魂识海本体的金色魔血,玄妙之处远超乎他的想象,也在这最关键的一刻,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苏棠将陈寻放下,还拿看怪物的眼神盯着他。 那道电蛇雷光,看似威力不大,但所含灵力格外精纯,可以说已经进化成神力,她就是全盛之时,也未必能挡住一击,想不透修为如此低微的陈寻,竟能保住性命。 而陈寻被电蛇雷光击中,她明明看到他后背血肉在极瞬之间熔为灰烬,现在就乘森森白骨,这么重的伤势,他怎么可能保住性命? 陈寻叫苏棠放下来,想盘膝而坐,但觉身后极寒玄气直侵五脏六腑,拧头却给后脊背露出的森森白骨吓了一跳。 谁看到自己的后背没有一丝血肉附着,森森白骨之内就是狰狞可怖的器脏,所受到的惊吓都绝不会比陈寻少。 也不知成不成,陈寻盘膝入寂,观想九幽蛮魂。 他受这么严重的伤势,气血早就枯竭,哪里有半点神华汲取? 然而坚如磐石的魂海,比任何一刻都要浪 涛汹涌,一道道精纯无比的金色神华形成魂海巨浪,怒吼着追逐陈寻潜入魂海的心念。 随着心念刻画,九幽蛮魂瞬息成形,然而承受不住魂海本体直接涌出的精纯神色,转瞬间看似无比强大的九幽蛮魂相即告崩溃,无数神华碎散如雪,下一刻,透漏极凶威势的六臂巨魔相就立于魂海之上。 整个过程,完全不受陈寻心念控制。 然而看着陈寻疗伤的苏棠,心里更是震骇,靥露惊容: 老祖说乌蟒千年传承的九幽蛮魂,已经是西荒罕有的奇凶极烈,但陈寻此时身上透漏的凶煞气息,绝对要远甚九幽蛮魂,更像从九幽地狱极深处席卷而来的怒吼狂啸跟滔天黑焰,将陈寻的残躯包裹其中。 仅这极凶的气势,直要将周遭的一切焚成灰烬。 苏棠堪堪有一丝弥合迹象的琉璃心境,被这凶煞气焰冲击,再度震得四分五裂。 苏棠心里暗暗叫苦,琉璃心境再度受损,所受的伤势都不知道有没有再度复原的机会。 琉璃心境是她修练的一切根本,但她怎么都不会将陈寻一人丢在荒山野岭之中,一个人远远的避开? 远远缀在他们之后的几头青狼,本打算等苏棠抱着陈寻奔跑到气血枯竭,没有一丝威胁之后,才上前扑食,此时却叫那透漏而来的凶煞气焰震得心胆欲裂,夹起尾巴,掉头呜鸣狂逃,似乎怕停滞一瞬,就会叫这凶煞气焰吞噬。 苏棠盘膝打坐,苦苦维持那四分五裂的琉璃心境不灭,但心里的震骇依旧难消。 陈寻到底修练的是何种蛮魂,如此低的修为,透漏的气息竟能直接震伤她的琉璃心境? 要知道,就是恶猿体内荒古血脉所滋生的那一游丝神力,将她的神魂震得四分五裂,也没能伤及他琉璃心境的根本。 而更叫苏棠靥露惊的,就见大孤峰以南方圆两三百里的云气,在凶煞气息的牵引下,在翻滚沸腾。 苏棠受创极重,枯寂多日的玄窍才刚刚恢复稍许生机,本感应不到天地玄息,但此时的天地玄息,仿佛烧沸的热水,剧烈沸腾,她想感应不到都难。 转瞬间,玄息就如汪洋大海一般汇涌而来,在陈寻周身凝聚,形成肉眼可见的浓郁云气,注入陈寻的身体之中。 天地玄息汇聚,竟然浓郁到凝成云气! 除去老祖,苏棠还没见过族中有谁,修练能搅动这么大的声息。 但 老祖是天元境巅峰,陈寻却是连还胎境都没有晋入的普通蛮武,未凝真血,照道理甚至都不能汲取天地玄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声势? 而随着巨如汪洋的天地玄息涌入,陈寻叫电蛇雷光灼毁的筋骨肌肤边缘,绽放毫光神华,就在苏棠眼前,一寸寸的生长新的肌肉筋腱…… 灵气塑体、白骨生肉! 苏棠几乎不相信她眼前的事实,陈寻肉身的愈合能力,竟然强到灵气塑体、白骨生肉的地步! 他还是自己这十数天认识的那个蛮族少年吗? 六臂巨魔相是魂海神华自发凝聚,汲取天地玄息灵气修补创体。 待陈寻后背生出新的肤肉,六臂巨魔相就又化作数道精纯无比的金色神华散入魂海之中,好像浪费一点都叫人极其痛心。 烟消云散,热水滚沸似的天地玄息,也在刹那间恢复平静,只有那滴水成冰的极寒玄气,犹充塞天地。 之前一望无垠的金色魂海,此时已然缩小了许多,陈寻心念隐然能感应到极远处有幽晦边际的存在。 两次遭受致命重创,皆是魂神本体自发涌出精纯神华,具六臂巨魔相保住他的性命,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消耗? 陈寻暗感再要有两三次致命重创,他的神魂识海,可能就会退化到跟寻常蛮武没什么区别了。 陈寻对魂海本体如此巨量消耗,却没有什么好心痛的。 他这次湖泽荒原之行,看到那些蛮荒部族,在天威、兽群的威胁下,生存境况如此惨淡,稍有不慎就亡寨灭族,也想了很多事。 在蛮荒凶兽、天地之威面前,人是何等的渺小,百年之后的修练潜力再大,对于朝不保夕的人,又有什么意义? 虽然这次遭受重创,魂海本相消耗极大,但他不行此险计,不能诛除那头恶猿,根本就不容他有第二种选择。 魂海本体消耗虽然大,但除了后脊背致命重创已经复原如初,也不是没有其他好处。 陈寻感觉百骸气血热流涌动,精纯再度倍增,仿佛全身都换过血一般,有一种力量都浸透血液的感觉,赫然直接晋入蛮武七层易血的境界,而此前因为淬筋练力,根根浮凸的血筋,此时也都恢复正常…… 陈寻见苏棠双眸看过来,竟是想拔出刀、要将他身体剖开来看个究竟。 “你想干什么?”陈寻吓了一跳。 “你体内是不是有荒古血脉 ,或者你曾经年少无知,吃下什么极品灵药?”苏棠盯着陈寻问道。 “荒古血脉是什么?”陈寻问道。 “蛮荒部族皆族裔的话,你听说过吧?” 陈寻点点头。 苏棠说道:“太古之时,八荒绝域与云洲,都是的居所。三劫过后,尽灭,人族才渐渐兴旺。人族作为的后裔,经过数万代人的繁衍,体内的血脉已经微乎其微,只有极罕见的人,才会比常人精纯一些。不过,就算稍稍精纯一点,就已然是天纵之资、修炼奇才。” “那跟乌蟒所说的先蛮血脉,没有本质区别呀?”陈寻说道。 “只是不同的说法,”苏棠说道,“蛮魂修练,以精纯气血、凝练蛮血为先,唯有精纯到极致的蛮血,才堪比之力。故而蛮魂修练,都是以修魔成神为根本大道。你是不是身具荒古血脉?” “我流了这么多血,你看不出我身体里有没有荒古血脉?”陈寻疑惑的问道。 苏棠虽然荒原生存的经验欠缺,但说到修练,简直就是一本百科全书。何况她受伤前,是还胎境中期巅峰的绝世强者,眼力绝非常人能及,陈寻还以为苏棠早就看出点什么来呢。 “与搭上关系的荒古血脉,极性暴烈,又怎么是常人血肉之躯能承受的?”苏棠说道。 “不能承受,要怎么办?”陈寻摊手问道。 苏棠横了陈寻一眼,心想他的修炼基础还真是薄弱,耐着性子,仔细跟他解释说道: “人在胎体之时,气血筋脉混成无碍,修真谓之为先天。若具荒古血脉,也与气血混成相融,不分彼此。但在人离开母体之后,肉身生长,气血在人体之内也不再混成一片,就无法再承受荒古血脉的极性暴烈。这时候荒古血脉就会以魂海异相的形式存在玄窍之中,这些人在出生之时,通常都会有异相呈现,之后除非有搜魂奇术,不然是无法看到别人玄窍之中的魂海异相的……” 陈寻眨眨眼睛,他以前读历史书,常有记载说哪个帝王将相出生,天地必显异相,他还以为完全是胡说八道,没有到竟然是真的。 “……身具荒古血脉,生来就有种种异能,”苏棠继续说道,“你遭电蛇雷光重击,保住你一线生机,此时又自发具相,汲取天地灵气重塑,这都是魂海异相所具的神通。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强大的魂海异相,你的魂海异相是什么?你出生时,天地所呈异象到底有多壮阔? ” 陈寻心想果真如此,金色无垠之海就是六臂巨魔血所化的魂海异相。 虽然才相处不到十天时间,陈寻也深知苏棠绝不同苏氏其他人,而且他想修练下去,想要进一步挖掘六臂巨魔血的潜能,也只能求教于苏棠。 陈寻刚要将一切都告诉苏棠,苏棠却连连摆手,阻止他说下去: “你不要说给我听了。你的魂海异相,仅透漏的气息就能震伤我,定然奇伟无极。我知道了,对我以后的修练无害无益,甚至会形成心碍。不过,你要记住,绝不要轻易跟外人透漏你的魂海异相是什么。这世间有那么一些可恨之极的邪修,自己资质有限,却有邪术能盗他人的荒古血脉……” 第三十七章修炼要学会捡漏 (哈哈,起床发现今天的月票已经破六百!感谢两位新盟主生蚝医院2、甜食者的捧场!今天六百张月票,你们贡献很大吧,这是要逼我将存稿用光啊!感谢……) 陈寻此时也深深感慨传承的重要,世族宗门的博大,真不是寻常的蛮荒部族能比,也难怪苏氏有层出不穷的还胎境高手问世,而蛮荒部族想出一个天蛮比登天还难。 苏棠接着说道:“真阳境九重与蛮武九层,要旨都在淬练己身。晋入还胎境,实指肉身换血洗髓修成混元,回到胎体先天境界,天地灵气能在筋骨血肉间无碍运转。蛮武又其称破肉障。也只有晋入还胎境、破开肉障,藏于玄窍之中的魂海异相,才会再度转为荒古血脉。到时候血脉越是精纯,神通越是有着世人难以想象的强大,但也有致命的弊端……” 乌蟒所传的天蛮,只相当于云洲修者的还胎境,而在还胎之上,还有天元、元丹等诸多大道境界,需穷尽一生攀登求寻。 陈寻以前对这些,了解甚少,现在算是更清楚些,又问苏棠:“荒古血脉既然如此珍稀,为何又有致命弊端?” “荒古血脉,带有气息,又焉是普普通通的胎体肉身就能承受的?”苏棠反问道,“荒古血脉越是精纯,肉身越难承受,破开肉障的难度越高。我也是老祖入涂山极深处,采得一株九叶芝才突破换血洗髓的肉障难关,晋入还胎境的。你的魂海异相如此奇伟,想来以后晋入还胎境的难度,怕是十倍于我……” 陈寻想想也是,他的魂海异相是六臂巨魔血所化,要能承受这滴魔血,他的肉身真不知道要修炼到怎样的强度才够! 不过,那一切都是后话,不需要现在就考虑太多。 陈寻长身而立,站起来眺望见大孤峰已在南面两百里外,讶异的问苏棠:“我昏迷多久?” “你昏迷了小半天。”苏棠说道。 “那你怎么抱着我往奚岭方向走?”陈寻又问道。 “你叫电蛇雷光击中,身体里竟还有游丝生机,我要带你回沧澜,根本赶不及救你,心想奚岭之中说不定有能治你的灵药……”苏棠喃喃说道。 陈寻无语道:“你是蠢啊,还是真蠢?你把自己牺牲了,百奚五尊就真会容我活下来,然后让你们苏家找到借口,跑到奚岭灭亡其族?” “总归有一线机会呀?”苏棠没想到又给这小子抓到机会教训,心虚的为自己辨解道,“百奚五尊捉住我,应会将我献给玄寒 宗……” 陈寻哑然失笑,苏棠却是不笨,暗道苏氏要多几个苏棠这样的子弟,沧澜或许要美好一些吧。 “那头恶猿与那石壁里的凶兽,有没有分出胜负?”陈寻问道。 “你从崖头跌下后,我就抱着你跑出大孤峰,没有留下看那恶猿与凶兽相斗,”苏棠想起陈寻抱她从断崖纵身跳下的凶险,犹有余悸,说道,“过去这么久,那头恶猿都没有追来,我想,要么两败俱伤,要么那头恶猿已经叫石壁里的凶兽击杀了……” 陈寻冒死将那巨猿诱下断崖,可不甘心什么好处都捡不到,拍拍屁股就走。他现在伤势痊愈,修为甚至还精进一层,自然是与苏棠一起,再往大孤峰潜去。 离大孤峰甚远,极远处就传来阵阵兽吼禽啸。 陈寻抬头远望,就见溪谷方向的原始密林在剧烈颤动,一蓬蓬飞雪与断枝残叶从密林里飞射出来,不知道密林里的厮杀有多猛烈。 “怎么回事?”陈寻与苏棠面面相觑,心里暗道:那巨猿不可能跟石壁中的那头凶兽,厮杀到现在都没有停休吧? 再看密林震颤的方位,与溪谷的那根孤峰石柱所在也有所偏离,陈寻心想困在石壁中的那头凶兽,没那么容易挣脱孤峰石柱的束缚,而远处传荡来的兽吼禽啸,也远不止两只凶兽在搏杀。 听这声势,似有整座大孤峰里稍有实力的蛮荒异兽,都赶到溪谷里狂疯残杀。 为什么整座大孤峰的蛮荒异兽都发疯的躁动起来? 虽说陈寻此时已晋入蛮武第七层易血,但实力还难跟那些蛮荒异兽相抗,而苏棠也是刚刚稳住伤势,更不宜轻犯险境。 陈寻爬着一个巨树,眺望溪谷方向,待溪谷里渐渐平静下来,轰天动地的搏杀声势渐渐绕往大孤峰的右麓,到山南去,两人才往溪谷方向摸去。 开阔的溪谷里一片狼籍,巨树摧折、石崩地裂,冻得结实的十丈玄冰,也是给砸得到处都冰屑。 到处都是荒兽的尸体,兽血流趟一地,将溪谷染红,刺鼻的血腥味到处弥漫。 陈寻在蟒牙岭数年,入冬后深入湖泽荒兽,也看到过不同兽群间厮斗搏杀,但没有见到这样的荒兽残杀。 那一头头他平时见了唯恐避之不及的强横荒兽,一具具倒伏在场,断骨残肢,尸骸不全,实不知刚才那场恶战,剧烈到何等的程度。 这些异兽尸体,有大如蛮牛的玄豹、有腋生 肉翼的翼虎、有高六七米的熊狮、有顶生金冠巨瘤的鳞鹫,有体形丝毫不比熊狮稍小的巨狼,还有粗如窝棚、长近二十米的巨蟒…… 无一不是强横到极点、堪比还胎境强者的荒原霸主,此刻竟然都肢伏残断的横尸在溪谷里。 这情形真是诡异、惨烈到叫陈寻难以置信。 看到这么多的荒兽尸体,几乎怀疑整座大孤峰山里的异兽都被击杀在这小小溪谷之中。 而除了这些玄豹、翼虎、熊狮、鳞鹫、巨蟒、巨狼等蛮荒异兽外,在这些断肢残骸中,死得最多的,竟是毛色雪白的巨猿,足有十具之多。 这些巨猿,除了毛色不一样外,与金色巨猿长得一模一样,个个都有七八米高,倒在地上也像一座巨大的窝棚,但此时都肢残骨断,样状更是惨不忍堵。 “是那头恶猿率领大小雪猿,与山中凶兽搏杀吗?”陈寻也深感困惑。 大孤峰看着只是一座孤峰,但峰脊刺天高达三四千米,绕山一周有三四百里,山域也是极大。 巨猿就算率几十头雪猿在大孤峰之中安营扎寨,也不应该叫山中其他的异兽如此躁动、以命相搏? 难道,大孤峰山中的异兽,都叫石壁中的凶兽控制住,势要将那头金色巨猿毙杀在山中? 要是石壁中的凶兽有这能耐,为何不驭使凶兽助它脱困? 他们之前进山,那石壁中的凶兽,对崖头千米之外的人兽,根本也不在乎,唯有威胁到崖头那朵石蛇莲,才会射出电蛇雷光击杀。 至于那朵石蛇莲对石壁中的凶兽,为何如此重要,那就不得而知了。 陈寻猜测,最大的可能就是金色巨猿已经叫石壁中的凶兽击毙,但尸体跌落溪谷,山中凶兽纷纷过来争夺,而诸多雪猿则想护住金色巨猿的尸体,双方才疯狂厮杀起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金色巨猿体内有荒古血脉,甚至滋生出神力,其死后尸体,岂不就是一具极品宝药?其珍贵程度,要远在开春乌蟒所得的那头乌鳞狡之上! 当然,也可能是那头恶猿率众多雪猿进山吞食兽脑,激起众怒,山中众兽趁其受伤,围而杀之。 听着厮杀声势往山南而去,陈寻心想那些雪猿与山中凶兽的搏杀,怕是一时半会还不会停息。 当然,越是剩到最后的凶兽,越是凶悍强横,陈寻自然与苏棠不会赶到山南去凑热闹,仅这溪谷里 遍地的兽尸,就叫他绝不虚此行。 四五十具玄豹、雪猿、鳞鹫、熊狮的兽尸遗骸,要是都运到沧澜去,该是何等惊人的财富啊? 当然,陈寻也只是稍作幻想,心知雪猿与山中凶兽在山南一旦分出胜负,就会有凶兽折返到溪谷,食这些荒兽的血肉,留给他们的时间实际极有限。 而且这些玄豹、雪猿、鳞鹫、熊狮,兽尸庞大,就连最“瘦小”的苍狼看着不到一人高矮,但周身铜头铁骨,身子骨极沉。 一头苍狼就有近两千斤,这么多的兽尸,要赶在雪猿与山中凶兽分出胜负来之前,陈寻他能带出多少? “你将那些雪猿破腹取胆,对你以后修练,极有益处……”苏棠见陈寻犹豫,知道他难取舍,忙提醒他道。 陈寻叫电蛇雷光击中时,身上的乌鞘刀以及用兽皮裹住放在药篓子里的两截断剑都落在溪谷里,不知所踪,他只能徒手撕开雪猿的胸腹…… “呀!” 陈寻观想蛮魂,蛮魂神华贯注双臂,直觉双臂充满沛然莫御的力道,他接手搭手在雪猿的胸腹,竟有丝丝极寒气息从双手透漏,转瞬间空气里竟凝出雪白寒霜。 陈寻满脸惊容,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苏棠见陈寻满脸疑惑,感慨的告诉他道: “你受重创,半身血肉都烧成灰烬,魂海异相汲取天地灵气,直接重塑肉身,其中玄寒之气最为磅礴,助你在片刻之间,就突破进入七层换血境界,你周身气血自然就转成玄寒极性。换句话说,你现在就是诸宗门都要抢着收进门当徒弟的玄寒灵体。换了别人,就算修练上等的玄寒道法,数十年修炼,气血都未必有你精纯。你的魂海异相,还真是难以想象的强大……” “玄寒灵体?”陈寻摸了摸后脑勺,“那对修练九幽蛮魂,是好是坏?” “玄寒灵体,修练玄寒灵气,远较他人迅速,也更容易晋入还胎境,”苏棠笑着说道,“至于对修练九幽蛮魂是好是坏,我也不清楚了,毕竟身具灵体之人,我也没有见过。不过,你的魂海异相如此强大,要是对玄寒灵体不满意,大不了可以打碎了用其他灵气重塑一回……” 陈寻嘿然一笑,他这才知道魂海本相这次为何消耗如此巨大,要是再照这么来一下,那滴六臂巨魔血的潜能只怕会提前耗尽。 第三十八章收获 陈寻不管玄寒灵体是好是坏,苏棠是富家小姐,破腹取胆这种粗活,还得是他这个出身破落的穷小子来干。 只是他一张稚脸憋得通红,用尽吃奶的力气,却是不能将雪猿的胸腹皮肉徒手撕开。 陈寻万万未料到雪猿死后的皮肉,竟然还坚韧如斯。 他近三个月的苦修,又晋入蛮武第七层易血境界,双臂怕有不下六千斤的气力,竟然还不能将雪猿的皮肉撕开,这头雪猿活的时候,肉身该强悍到何等的程度? “雪猿自幼生存冰原之上,天性就能用玄寒之气淬体,生存百年以上的雪猿,肉身强悍都堪比还胎境的强者。”苏棠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陈寻无语的说道,他现在的实力再强,也不能可能徒手撕开堪比还胎境强者的肉身,心里也暗暗心惊,要是让那头体身滋生神力的恶猿领着几十头雪猿闯进蟒牙岭,对乌蟒等族来说,该是何等的灾难。 此外,这大孤峰之中的荒兽,也未免强得过分,与这数十头雪猿恶斗,虽然死伤惨重,但也没有落下风。 要是那头恶猿的尸体,这叫这山的荒兽得到,它们食之,实力会增长到什么地步? 苏棠不知道陈寻心里担忧起其他事情来,侥有兴趣的说道:“我还以为你灵气塑体后,能徒手撕开雪猿呢?” 陈寻无言以对。 好在满地猿尸,有不少已经叫其他更强横的荒兽开膛破腹。 这些雪猿,有些体内胆器已经破损,青黑色的珍贵胆汗流得到处都是,有些猿胆不见所踪,兴许叫荒兽摘走吃掉,但陈寻还是从破损的猿尸里,摘到三颗完整猿胆。 苏棠嫌陈寻摘胆太过血腥,往溪谷里跑去。 陈寻赤身站在冰天雪地里,下身仅围一张兽皮遮挡,空手拿着三颗巨如椰果的猿胆,远远看见苏棠从溪谷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他们之前丢失在溪谷深处的断剑。 陈寻记得他将两截断剑都用兽皮包裹放在药篓里,他跳下断崖,后背叫电蛇雷光击中,药篓自然化为灰烬,却不想断剑夷然无损。 见苏棠只捡回半柄断剑,陈寻问道:“还有剑头呢,还有我那把乌鞘刀呢?” “这半截断剑还能当兵器,要那剑头作什么?”苏棠问道,“你那把乌鞘刀,已经叫电蛇雷光熔断,成了废铁……” 陈寻心想苏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盐贵,那截剑头不知何物所制,半截轻薄 剑身就有二三百斤重,很可能就是《沧澜杂录》里所讲的九幽铁炼制。 苏棠视为废铁,但他要将这段九幽铁带到乌蟒去,还不知道阿公他们会激动成什么样子。 陈寻也没有想到腰间的乌鞘刀会在他跳下断崖熔断,也暗感电蛇雷光所含神力之精纯,他纯粹是仗着体内的那滴六臂巨魔血扛过一劫。 “还有这个,你好好收藏着,千万不要叫别人看了?”苏棠又递给陈寻一物。 陈寻见是他在青眼雕石巢里捡到的那两枚青色坚果,应该是与断剑一截落在溪谷里,不曾想苏棠又郑重其事的替他捡回来。 “这个是什么,你认识?”陈寻问道。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青梧籽。”苏棠说道。 “啊……”陈寻震惊得张了张嘴巴。 《沧澜杂录》里就有青梧的记录:青梧籽,青鸾喜食。 沧澜杂录有关青梧籽的记载,就这简短七字,但能叫青鸾这样的荒古凶兽喜食,青梧籽怎么想都不会是凡品。 陈寻抛了一枚青梧籽给苏棠:“送枚给你,当作记念。” 青梧籽实珍贵实不在四品级灵药石蛇莲之下,而且籽分雌雄,苏棠本意要陈寻将两枚青梧籽实都贴身收好,但转念还是将那枚青梧实珍惜的藏在怀里,让陈寻拿着断剑,赶紧给那些尸身完好的雪猿破腹取胆…… 苏棠说她的这柄乌金剑、剑断灵散,已成凡物,陈寻操持这柄断剑,给满地的兽尸开膛破肚,却甚是便利。 即便是他徒手撕不开的雪猿死尸,断剑割下去,坚韧到极点的皮肉,也应声割开,陈寻也只是略觉得手涩而已。 真是饱汉不知饿汉子饥,这柄断剑,看着只剩两尺青锋,却不知道要比重锋矛、乌鞘刀珍贵多少倍,苏棠竟然嫌沉要丢在荒原里,真是败家女啊。 “南面的打斗好像就要停了,你快点动作,我们还要赶紧离开。” 苏棠嫌弃不会做开膛破腹的血腥之事,她就站到巨树冠梢之上,一边观望大孤峰西南坡的荒兽搏杀,一边指导陈寻割取这些荒兽最有价值的部位。 四五十头荒兽横尸溪谷,虽说血肉都极其精纯,但陈寻没有能力将这些荒兽的血肉都背回乌蟒去。 就算他有几辆鳞马拖拉的铜车,将这数十万斤血肉载上,一路也不知道会诱来多少凶兽过来疯狂争食。 他们眼下只能趁山中凶 兽还是那些雪猿在南山杀作一团之际,尽可能从这些兽尸里割取一些最有价值、体积又不大的部位,包裹着带回乌蟒去。 陈寻这数年来早就习惯蛮荒生存,破腹剥皮之事,做起来极为熟悉。 雪猿肝胆、巨蟒眼胆、毒囊、蛇牙、熊狮腹皮、鳞鹫嗉囊…… 陈寻只挑最珍贵的部位割取,一盏茶的时间,也将四张熊狮腹皮包着鼓鼓囊囊。 还有一头巨大无朋的玄豹,在溪谷上游方位,半片尸体叫冰屑掩盖。 这头玄豹,体形比陈寻在山巅看到叫巨猿击毙食脑的那两头玄豹还要巨大三分,躺在溪谷边的石滩跟冰屑之中,也有大半个人高,全身皮毛深黑,仿佛如神铁所铸,死去多时,还闪烁金属一样的光泽。 这么大的一头玄豹,不知道在大孤峰里逍遥快活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头都有,但看其体形比这溪谷里任何一头荒兽都要巨大,也知它在大孤峰里必定是罕有敌手的霸主,怎么早早死在溪谷? 再看其半片头颅都血肉模糊,想必是叫哪头强横无比的雪猿用巨掌拍烂。 陈寻也不管这头玄豹到底是怎么死的,知道玄豹心胆都是奇珍,要能将血肉快除剔除,一身宝骨更是制器炼药的良材。 陈寻忍着溪谷里传来刺鼻的血腥味,当下就将这头重逾万斤的玄豹,从冰屑里拖了出来。 冰屑浸了血泊之后,又重新冰结实,陈寻费了好一番气力,才将这头玄豹拖出来,累得人仰马翻,还差点叫刺鼻的血腥味薰倒。 “不对……”苏棠从树冠跳下来,看出异常,拉住要下剑剖开豹腹取胆的陈寻。 陈寻这才看到玄豹腹部极轻微的跳动一下,他伸手摸去,玄豹腹部出奇的柔软,确有一头幼小胎体在腹中蠕动。 说来奇怪,隔着一层皮肉,他竟感应不到胎体的生机。 玄豹体形额外庞大,光看外形,感应不到腹中有额外的生机,还真看不出这是一头怀孕的母乳。 陈寻小心翼翼的将玄豹的腹部剖开,却是一头还没有睁开眼的小豹子,蠕动着从鲜血淋漓的豹腹中钻出来。 幼豹比狸猫还小,跟身体粗大的母豹简直不成比例,浑身血淋淋的,眼睛还未睁开,四肢蜷着,也都不伸开,只是下意识的蠕动。 然而这头幼豹在陈寻剖腹取出的瞬时,却像火光燃烧一般,透出格外强烈的旺盛生机,甚至不在一头成年苍狼之下 。 也难怪这头母豹早早就战死在溪谷里,原来腹怀幼豹,正值虚弱之时。 陈寻暗叹:都这么虚弱了,还跑过想争食神猿,这不是找死吗? 这头母豹死去多时,幼豹憋在死豹腹中这么久不能出来,竟然还有如此旺盛的生机,还真不亏是蛮荒异种。 苏棠说,荒兽与灵药都分十二品,陈寻暗感这头幼豹,品级不会太低。 陈寻拿断剑割断脐带,拿一块熊狮腹皮将小如狸猫的幼豹包裹好,纵身上树,就见大孤峰西南麓的争斗已经停息,有动静往溪谷这边而来。 陈寻七手八脚,用寒雪擦净身上及熊狮腹皮上的血迹,让苏棠带着幼豹先退出溪谷,他拿断剑隐身溪谷边缘的巨树之上。 要是那头恶猿侥幸未死,待其在大孤峰里养好伤势,对蟒牙岭始终是个极大的祸害跟威胁。 陈寻想着,这头恶猿即便侥幸不死,此时也应是强弩之末,他说不定能有下手的机会。 第三十九章棘虎 (一千张月票到了没?先上传这章,先要去睡觉了。看到骷骼腹肌等老兄弟们,还一如既往的关注、喜欢我的新书,很开心……) 这场疯狂搏杀的最后胜利者们,很快就从密林里钻出来,出现在溪谷边缘。 九头荒兽,个个都血肉模糊,在这场疯狂的搏杀中,身上都难避免的遭受极重创伤,但从密林深处里钻出来,却又个个虎姿熊势、凶焰极盛。 这几头荒兽虽然彼此警惕,但没有厮杀到一起。 陈寻心想这几头荒兽,应该都是大孤峰及周遭密林里的霸主,彼此争斗数百年,对彼此的根底都相当清楚,早就形成一定的平衡跟妥协,故而将外敌驱逐之后,彼此间能相互克制,不再疯狂残杀。 为首是头乌金色的巨狼,体形要比倒毙在溪谷里的那两头巨狼小一号,看体形只跟普通青狼相仿,头尾仅长四五米,背脊也有一人来高,更不能跟身旁那头高达七八米的熊狮相比。 然而这头体形看似“秀小”的神狼,却最先冲出密林,跳到一块巨石上,冲着其他凶兽怒吼,似乎宣告溪谷之中的猎物,它有优先挑选权。 其他凶兽不甘心,也朝着神狼怒吼,但最终没有谁先冲出溪谷,超过神狼所立的巨石。 陈寻暗暗心惊,经过这场疯狂的搏杀,这头神狼不仅活下来,还如此的威风凛凛压制众兽,足以说明它的可怖与凶悍。 陈寻潜伏在千米之外的树冠之中,神魂犹叫这数声狼吼震得神魂动荡,暗感他在没有晋入还胎境之前,怕是连站在这头金色巨狼之前的资格都没有。 神狼乌金铸就似的狼躯,流淌莹莹、金属质地的光泽,驻足站在溪谷的巨石之上。 虽然半片身子的血肉给咬得模糊,露出可怖深能见骨的创口,但威风凛凛依旧,透漏凶煞强悍到极致的气息;那对青碧色的狼眼,更是有着慑人心魂的凶煞之焰透出。 陈寻想到他刚入湖泽荒原之时,遇到可怖的青狼群,不知道这头神狼是不是就那群青狼的狼王,心想要真是如此,对蟒牙岭来说,还真是噩讯啊。 神狼独挑了那头死去多时的母豹,也许是看到剖开的腹中已经没有幼豹,神狼狂怒的吼叫起来,震叫极远的林梢覆雪都纷纷震落。 见神狼双眼血光凶焰的冲这边看来,陈寻吓得骇然心跳,不曾想这头恶狼的灵觉如此敏锐,他在千米之外收敛住气息,还能叫这头恶狼察觉。 陈寻心知这头恶狼其实受伤极重,此时也是强弩之末,他不是没有一战的机会,但还有其他七八头凶兽,要是一哄而上,他该怎么办? 好在神狼也只是冲陈寻这边望了一眼,没有其他动作,而是慢慢的将那头母豹拖到一旁,安静的享受起来其生命精元精纯无比的血肉来。 其他凶兽也察觉到溪谷密林里有人存在,齐齐怒吼,似警告陈寻不得接近。 刚才一场残杀过后,这些凶兽厮杀也都是强弩之末。 除了分食掉那头金色巨猿之外,溪谷里的收获品也足够丰盛。 这些凶兽彼此之前都不能信任,此时也不想再大打一场,只想将埋伏在溪谷边缘的敌人吓走,不要跑过来争夺他们的战利品即可。 陈寻心知这场血肉盛宴过后,这几头蛮荒异兽会变得更加强横,但他此时修为低微,没有能力趁机将这几头身受重创的凶兽诛杀,也只能悄然退出溪谷,与苏棠先汇合再说。 陈寻赶回到他与苏棠之前潜伏的密林边缘,只见林地里一片狼籍,却不见苏棠的身影。 灌木丛压倒一片,血染雪地,两头体形彪健的棘虎,左眼各插一支铁箭,正在雪林里垂死挣扎,如泉鲜血从伤眼中涌出,竟然还未死去。 苏棠遇险! 陈寻心里惊骇欲绝,暗恨之前太自以为是了,还以为原始密林与大孤峰之上的凶兽,都赶到溪谷里与那群雪猿争夺金色巨猿的尸骸,却未曾想还有好几头棘虎暗藏在密林里,落单的苏棠竟被偷袭。 风吹林啸,四周远处的动静早给风声淹没。 陈寻抽出断剑,狠心将两头伤虎的喉管割断。 密林里淡淡的血腥味,也早就给寒风吹散,只有不间断的断树残枝留下苏棠与凶兽死命搏斗的痕迹。 陈寻没有照这些痕迹追去,这些痕迹在林间曲折,想来苏棠与棘虎在林间缠斗有一会儿。 他猿身爬上一棵巨树,立足冠梢,四野眺望,就见西边二三十里处,密林震颤,隐隐有兽吼传来。 陈寻蛮魂神华贯注双足,撒脚往那处直线狂奔,就见苏棠叫三头巨形棘虎死死逼住,只是挥舞铁胎巨弓苦苦支撑。 箭囊落在十数米外,苏棠箭术不比陈寻稍差,但无铁箭在手,仅靠巨弓支撑,险象频生。 苏棠背抵一棵巨树,右臂衣裳也给撕下零碎,几块兽皮条下子露出雪嫩玉臂,鲜血正从又深又长 的创口淋漓洒落,散乱的鸦色长发遮住苍白的脸,清艳的脸颊也划破好几道血痕,她胸前兽衣鼓鼓撑起,想必她最危急之时,也没有舍得将幼豹舍出喂这几头棘虎,而是藏在怀里贴身保护。 看到陈寻及时赶到,苏棠才稍稍露出心安的神容。 那三头巨形棘虎,也是惊觉机敏;陈寻纵身冲到身后,三头巨形棘虎就左右散开,堪堪叫那透漏丝丝极寒的断剑,斩落空处,无功而返。 陈寻此举无意竞功,只能诱开三头棘虎的注意力,给苏棠解围,断剑落空,他即进身树下,将苏棠护在身后。 “吼!” 领头的棘虎,身高将有四米,仿佛一座石屋堵在陈寻身前,周身棘皮布满荆棘肉刺,又厚又韧,仿佛泥巴里滚过的一身巨甲,披裹在虎躯之上,它冲着陈寻张嘴怒啸,张开的血盆大口,既腥且臭。 巨牙锋税如矛,牙缝里还嵌有血淋淋的兽肉,寒光闪烁,不知道有多少凶兽丧命其口;小灯笼大小的一双虎眼,满是血光凶焰,瞅着陈寻的喉管,缓缓逼来,直欲将眼前这猎物的喉管一口咬断。 而另两头巨形棘虎,更是没闲着,趁着领头的棘虎从正面逼近陈寻,一左一中剪尾纵来。 虎躯身形极速,在半空中张开的血盆大口狂吼怒啸,似有无尽狂风从血盆大口里呼啸而出,席卷林间雪地里的枯枝败叶,直欲将陈寻看似瘦弱的身子骨吹成粉碎。 陈寻暗感这三头棘虎一起狩猎久了,配合也真是默契到极点,他要是不从巨树前闪躲开,三头巨虎就会不分先后的一起将他扑咬在爪下,甚至虎啸狂风还隐隐生出的怪力,束缚他的手脚,叫他身形滞涩,难以灵活进退。 陈寻暗感这三头棘虎竟然初具神通了啊,但他面不改色,魂神之上九幽蛮魂具相,他的胸膛似有黑色火焰浮出,极瞬之间,熊熊蒸腾的九幽蛮煞就都贯注双臂之中,如有万钧巨力注入,他隐隐束缚手脚的怪力就一挣而碎。 陈寻不退反进,纵身跃起,撇开两侧扑来的棘虎,举起断剑,便朝身前这头棘虎怒劈而去。 断剑青锋神光烁烁,在半空中更化作如匹虹影,自上横贯而下,虹影之外,更是极寒之意四溢,直要将那头棘虎冻僵当场。 这头棘虎也甚是机敏,心生警觉,堪堪避开头颅要害,左肩则连皮带肉,则给陈寻血淋淋的削下一大片,露出森森白骨。 断剑未断之前有四尺青锋,一断两截后,陈寻手里 这把带柄的断剑,就剩两尺青锋可用。 不然一击将当前这头棘虎的左腿连肩膀子都卸下来,陈寻暗感可惜。 两侧棘虎扑落空,但陈寻也不容它们转身再扑杀过来,他左掌布满蛮煞,黑幽煞光闪烁,硬如神铁,更是透漏极寒气息,一拳就冲左侧棘虎的下颚轰去;而右腿更是如铁柱横扫而出,侧踢右侧棘虎如铁鞭一背的背脊。 左侧棘虎体形硕大,足有四五千斤重,虎头就像块巨大磨石横在眼前,但陈寻神拳如锤,力有万钧。就听着“砰”的声响,左侧那头棘虎,叫陈寻一拳打得虎嘴皮肉震晃,整个虎躯往旁边的巨树倒去,咔嚓声响,将那两人合抱的一棵巨树,压断成两截。 而右侧那头棘虎硬如铁鞭的脊背,叫陈寻一脚踏实,也不好受,脊背虽然没有叫陈寻这一脚踩踏粉碎,但万斤之斤压得虎躯不由自主的矮趴在地,呜咽滚身躲闪到一边。 陈寻也未料三头棘虎,肉身强悍到这程度,除了断剑建功之外,他贯注神力的一拳一脚竟只能将两头棘虎逼退,而无法伤其筋骨。 不过,陈寻筋骨也都淬练到大成,挥拳踢腿,即使有巨力反震,他也是夷然无损,不像在蟒牙岭深处,与青眼雕恶战,右臂先被震伤。 他此时也是信心倍增,无惧这三头凶兽的进逼。 陈寻挥舞重重剑影如山,朝三头棘虎压去,苏棠借机拾回箭囊,抽出铁箭压在弦上。 弦满如月,道蕴真阳注入弓身之中,散发湛湛清光,而叫苏棠整个人就像一柄浸梁极寒玄气的利刃,气势凛冽、震慑心魂。 看苏棠如此,陈寻暗叹:这才有点天之骄女的样子啊? 弦动如雷,箭出如电,苏棠精准无比的射杀一头棘虎的左眼。 陈寻旋身上前补刀,自上而往怒劈,当即将这头棘虎的铁头劈成两半,而白的脑汁与红的虎血没有喷出,就在半空凝起血色冰渣洒落,那九幽蛮煞似乎九幽寒狱喷涌而去。 断剑之威如此凶煞可怖,另两头棘虎鸣咽卷尾逃入密林。 第四十章分别 (求收藏、红票、点击,还有月票。照例老规矩,保底两章,五百张月票加更一章……) 密林里的凶险太多,陈寻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荒兽闻着血腥味袭来,也不去追杀那两头逃亡的棘虎,与苏棠拿寒雪擦去两人身上的血迹,简单收拾一下,割下两块血气精纯的虎肉,就往密林边缘潜去,尽早脱离这是非之地。 潜回到原始密林与湖泽的边缘,见无凶横异兽追来,陈寻才在一处断崖下挖了雪洞,与苏棠藏身进去歇息。 听苏棠说起遇袭的过程,陈寻才知道这五头棘虎一直都在大孤峰的外围徘徊,未敢进溪谷跟那些强横荒兽争食,但见苏棠抱着幼豹钻进林,才猛然袭杀过来。 好在苏棠服食过乌玉芷后,玄窍恢复生机,已能生发道蕴真阳,与那五头棘虎在密林里周旋缠斗,不仅持弓射伤两头棘虎,还坚持到陈寻来援。 那头幼豹身上的血水已经叫苏棠拿冷雪洗净,陈寻这才发现这头幼豹,竟然它的母亲不一样,全身滑如锦缎的皮毛竟然是极为澄澈的天青色,真是少见: 真怀疑它妈是跟隔壁王叔生下的它。 幼豹眼睛还没有睁开,窝在苏棠的怀里,蜷起幼小的四肢,伸出粉色的嫩舌在苏棠雪嫩的手臂上乱舔。 虽然溪谷那么多生命精元充沛的精纯血肉,都叫最后争胜的几头凶兽分食,但陈寻与苏棠收获也不差。 蛮荒异兽,大多肉身强横,皮肉坚韧,是制甲的上佳材料,而熊狮长有雪白细绒的柔软腹皮更是制作内甲的极品。 苏棠与金色神猿恶斗,在最终一击时保她性命、但被震得粉碎的内甲,就是以一头千年熊狮的腹皮基础之上,炼制而来。 三张有三五百年气候的熊狮腹皮,在沧澜少说也值六七百枚天罡符钱。 那头身长二十米的巨蟒,也是大孤峰深山里罕有的异兽,采摘出来的蛇眼双瞳,只有鸡蛋大小,清湛湛的绽发毫光,在雪洞里无光而亮,仿佛两颗夜明珠。 苏棠也不知道这蛇眼瞳珠有何妙用,但绝对是奇珍之物。 除了这些之外,雪猿、巨蟒、玄豹以及熊狮的肝胆,陈寻也采集了一大堆,还从这些荒兽尸体里收集了四小瓶可以炼制真血的兽心血,这些都能用来炼制对蛮武修练有奇效的宝药。 此次所得,精纯宝药如此之多,不要说蟒牙岭了,就是放在沧澜城里,也会轰动一时。 陈寻心 知不能将这些奇珍宝药都带回乌蟒,不然的话,消息稍有走漏,必然会给乌蟒招来滔天巨祸。 苏棠也知道怀壁其罪的道理,不能让陈寻将这些奇珍都带回部族去。 接下来的日子,她就与陈寻带着那头幼豹,在湖泽荒原里寻找灵药,与雪猿、巨蟒之胆、兽心血等奇珍,合药炼制九元养窍丹。 九元养窍丹算不上极品灵丹,但对筑基期、特别是修练到真阳境或蛮武后期的修者,有培灵养窍、易血换髓的奇效,价值不弱于一件符器。 炼制九元养窍丹,苏棠一日服一枚,仅用半个月,修为就恢复到真阳境九重巅峰。 苏棠想要彻底弥合神魂识海所受到的严重伤势,恢复到她还胎境中期巅峰的修为,会有很大的难度,还需要回到沧澜长期潜修,但她修为恢复到真阳境九重巅峰,实力就已经不在刚晋入还胎境的强者之下。 苏棠大体恢复后,也没有直接飘然南下返回沧澜,而是继续留在荒原之中,替陈寻采集那些能淬练肉身的筑基灵药。 苏棠心想陈寻身具荒古血脉,想突破蛮武九重的难度极大,想要晋入还胎境,需要大量的筑基灵药淬练肉身。 虽说有些奇药,包括雪猿胆、兽心血,合药炼制九元养窍丹很有些浪费,但苏棠还是尽可能的替陈寻多炼制一些筑基培灵所用的九元养窍丹;也将炼制方法教给陈寻。 分别之时,陈寻与苏棠来到那座被狼群吞没的孤山石寨,这也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圆月如盘,大地生发春气,夜里已不再有滴水成冰的严寒,苏棠长身而立,虽然身穿兽皮衣裳,但清艳容貌脱尘出俗,而周身透漏的气息,更像是一方长期浸入极寒玄气的熠熠宝玉,散发凛冽寒光…… 这就是沧澜天之骄女的气势吧? 陈寻坐在崖头石梁上,看着修为恢复真阳境巅峰的苏棠,心里多少生出些高不可攀的感觉。 苏棠恢复到真阳境巅峰,就给人如些清寒凛冽的感觉,待她修为完全恢复,甚至晋入还胎境巅峰,高高站在众生之上时,又会具怎样的气势? 苏棠不知道陈寻心里在想什么,看着洒下山谷的月华,似还有无数亡魂在山谷里呜咽不去,隐夹鬼哭狼嚎,心里对即将的离去有着许多的不舍,但最终还是将怀中的幼豹递给陈寻,说道: “再有一个多月,十三叔就应该会派人到蟒牙岭挑选部族子弟推荐进学宫,你到时候 记得要过来找我……” “哦。”陈寻也不确定进沧澜学宫后,要不要去找苏棠,似乎那是极遥远的事情,只是随口应道。 修为恢复到青阳境巅峰的苏棠,也已经不再是处处依赖他、需要他照顾的小女孩了。 “那我们就说好了:你到学宫后,我就收你为徒。”苏棠说道。 “拜你为师啊?这个就算了吧,”陈寻打了哈欠,说道,“能有幸拜你为师,必是苏氏的嫡系,而我始终要回荒原的……” 苏棠讶异的看了陈寻一眼,不知道他的疏淡语气,怎么会有些许生分? “你要不想别人看过你身具荒古血脉,你可以对外人说你从小修练的是烈霜刀意……” “烈霜刀意?”陈寻疑惑的问道。 “对,修练烈霜刀意,也能生发极寒玄气。烈霜刀意跟大鹏秘拳一样,都不是什么玄门绝学,在云洲流传颇广,你说是家传,他人也难怀疑……”苏棠说道。 陈寻明白过了,他受致命重创后,半边身体的血肉都被电蛇雷光击毁,是魂海本体生发异相汲取磅礴玄寒灵气重塑,他的肉身也因此转为玄寒灵体。 虽说玄寒灵体在云洲世族及宗门,是修练的绝佳资质,但相比较之下,那滴六臂巨魔血所化的荒古血脉、魂海异相更为玄奇、珍异。 陈寻若不想体内所藏的那滴六臂巨魔血,引起他人觊觎跟疯狂争夺,连灵气塑体、白骨生肉这种种异事绝不能说给外人知道。 不过,他现在只要施展蛮魂战武,蛮煞自有极寒玄气透漏,难以遮掩,最佳的借口,就是对外人说他修练过玄寒属性的玄功。 他已经将大鹏秘拳五势融入刀技,冒充烈霜刀意,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陈寻心想苏棠一切都替他考虑周全,又将那截断剑、蛇眼瞳珠等物,用三张熊狮腹皮包裹起来,递给她,说道: “这些东西,我带回乌蟒,只会给乌蟒惹来大祸,你都带去沧澜吧。还有,荒原之事,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以后在沧澜,有机会我们再见面吧……” 说罢,陈寻背起铁胎巨弓,将剩不到半壶铁箭的箭囊也挂在腰间,先纵身跳下断崖,往远方掠去…… 第四十一章少年武阳 (今天的月票没有满五百啊,我都把加更的一章跟明天的保底两章准备好了呢……敲着桌子等月票!ps:凡乐帝等兄弟,帮助搞了一个【大荒蛮神vip群:385122373】,具体怎么加入,见书评区的置顶帖……) 苏棠带着莫名怅然的情绪,飘然南下,越过蟒牙岭就是沧澜荒原。 虽说蟒牙岭以北的荒原还处于冰天雪地之中,但沧澜荒原冰雪已悄然融化,纵横荒原的溪河也开始解冻,浮冰堵住河道,春水漫灌,淹得到处都是。 据高山丘岭而居的蛮荒部族,熬过苦冬之后,也陆续有猎队进入水泽深处,捕杀猎物,为春祭做准备。 沧澜荒原之上的百千部族,皆受苏氏节制,虽说还达不到令出悉从的程度,但也绝不敢伤害苏氏子弟。 越过蟒牙岭,往南行近两千里,才到沧澜城,但对修为已恢复到真阳境巅峰的苏棠来说,也就四五天的脚程。 看到沧澜高竣的城门开启,苏棠犹感亲切,回想过去一冬在荒原的苦修,真是惊悸之余,又叫人心生无限留恋。 留恋什么? 想到陈寻那稚气未脱、却一副老成的脸,苏棠心生暖意。 行人鱼贯出入,也已经有商旅车队在熬过寂寞的寒冬后,开始携带货物走出城门,向沧澜荒原深处进发,与蛮荒部落交易。 苏棠心想,或许再过不久,涂山以东的云洲商旅,也会越过千里迢迢的涂山,进入沧澜城。 苏棠将要进城之际,忽见沧澜城北百里外的深山里,云气翻涌,絮鳞状的低空云层,隐有金光透射。 “啊,老祖出关了?”苏棠惊呼道,那里是苏氏祖陵所在。 她修为还没有完全恢复,感应不到百里外的灵气变化,但看山巅之上,群鸟翔集,她知那里有巨量的天地灵气在聚集,才会引发金鳞云气异象。 而除了老祖,苏棠不知道谁还能在平常修练时就引发这样的异象。 苏棠当即放弃进城,而是沿着城北叫残雪覆盖的小径,往云气翻涌的深山掠去;与此同时,沧澜城里有数道长虹飞贯而出,往陵山方向掠去。 “宗主、四叔公、九叔公、十三叔……” 苏棠此时修为还未恢复,只能沿山脊而行,远观山巅之上掠行的数道长虹,看长虹气象,认得此时出城的都是族中大佬。 待她气喘吁吁的赶到陵山,就见陵山之 上的登天云坛,宗主、四叔公、九叔公、十三叔等人,都站在老祖身边,无一不是族中重要人物。 此时见到族中亲人,荒原所受苦楚也无需压抑,苏棠扬手娇呼:“老祖,宗主!” “咦!” 苏棠站在云坛之下,苏氏宗主转头看过来,转瞬又化身长虹纵下云坛,睁开清光湛湛的双眼,打量她,讶异问道,“你怎么伤得如此严重?” “在奚峻遇到一头恶猿,被其打伤;好不容易才回到沧澜。”苏棠说道。 “等会儿再说……” 宗主释出灵元,凝聚云气,托住苏棠双足,飞至云坛之顶。 众人看到苏棠神魂破裂,修为竟跌到真阳境,都大为震惊,不知道苏棠荒原之行遇到什么变故;但也更关切的盯着天顶的金鳞云气变化。 苏棠这才看到老祖立在众人之中,不在吞吸天地玄息,而天顶的金鳞云气异相却没有散去,隐隐牵发群山震颤。 百里方圆内的金鳞云气甚至有进一步聚集的迹象,天地灵气像潮水一般,往对面的石崖涌去——玄息灵气竟浓郁到凝结出云气的地步——石崖龛洞里只露出一个模糊的身影盘膝而坐,正吞吸这巨量的玄息灵气,看不清是谁。 “是谁呀?”苏棠问道,这才确定是族中有人突破青阳境巅峰、晋入还胎境,但她不知道离开沧澜数月,是谁此时正突破青阳境,竟然需要老祖亲自护法。 “是武阳……”老祖白眉如霜,看武阳已经渡过最难的关卡,正吐吸巨量灵气重塑还胎肉身,才收敛心神转过身来,跟苏棠说道。 “不会吧,武阳才十六岁,而且他的魂海异相比我的琉璃心境还要难突破真阳境……”苏棠听老祖说是武阳在崖头龛洞里修练,也深感惊讶,原以为武阳能三十岁之前,晋入还胎境,就算是修练神速,未曾想她才离开沧澜数月,武阳修练就有这样的飞速进展。 “这都归功你十三叔从蟒牙岭带回一具獴狸宝骨,才好不容易凑齐炼化虚境九龙符的灵药……”苏氏宗主笑盈盈的说道。 “武阳已经将虚境九龙符炼化了?”苏棠讶然问道,靥生惊容,老祖修练数百年,随身也只有两张道符,未曾想其中一道,竟然叫武阳炼化了,难怪武阳能如此轻易就突破真阳境啊。 原来是借助虚境九龙符所含的无上道力,才晋入还胎境。 “武阳未晋天元境,离真正炼化虚境九龙符还早,”老 祖霜眉微抖,肃容告诫左右,“武阳魂海藏有虚境九龙符一事,为本族绝密;就是今日武阳破境所生金鳞云气异相,也绝不可泄漏出去,对外就说是我出关所致……” 宗主点点头,又冲宿武副尉苏青峰说道: “蟒牙岭竟藏有獴狸骨,还真有些深不可测,看来蟒牙岭那边也真是要好好经营,但也不至刺激玄寒宗太甚。宿武尉府推荐乌蟒子弟入学宫,以示笼络,这个可以,我族也确需要收服蟒牙岭诸部族的人心,以堵玄寒宗的口实,但你也要记住,乌蟒始终是我族千年大敌,即使现在再弱小,也不能掉以轻心……” “青峰会记住宗主的话。”苏青峰凛然说道。 众人都知道宗主小心谨慎的性子,都未必十分在意,但苏棠听了,心里却是一颤。 老祖已经多年不问族中之事,故而对苏族宗主咐属苏青峰,不甚在意。他一双昏冥老眼,闪烁凝实如蕴的金光,从金光中分出一道灵元,渡入苏棠的玄窍,探查良久,才问道:“你受这么严重的伤,怎么不早回沧澜?” 苏棠与恶猿相斗,受伤之重,远超他人想象,要非陈寻,她根本没有能力独自返回沧澜,只是听宗主猜忌乌蟒的话,她又不敢将实情说出。 武阳晋入还胎境,牵动百里内的云气,就已经叫老祖、宗主他们如此惊喜,视之为苏族百年内最有希望晋入天元境的天之骄子,要是他们知道出生乌蟒的陈寻,仅蛮武六层修为,魂海异相就能牵动三四百里方圆的玄息灵气,就有白骨生肉、灵气塑体的异能,会不会对陈寻生出不利之心? 苏棠当下就瞒过与陈寻相遇的事不说,只说与神猿恶斗之后,一路艰难返回沧澜,想着其他事还是等陈寻到沧澜后再议……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与武阳,本是我族百年来最有希望晋入天元境的子弟,你这一伤,境界怕要落在武阳之后,”老祖蹙着霜眉,说道,“你打今日起,就在这里闭关修练,未彻底恢复之前,不要再回城里去……” 陈寻自然不知两千里之外沧澜城北深山所发生的事情,他离开孤山石寨之后,在荒原里又游荡了数日,才带着些许不舍的情绪,折身南下,返回乌蟒。 一日之后,陈寻便到野马溪的北岸,远远看到有数十身裹兽皮的蛮人,正站在野马溪之上,拿石斧劈凿厚厚的冰层。 为首的是一个腰裹兽皮,露古铜色胸膛的蛮族少年,看样子也就十六七岁,身高近两米,满身的血筋虬结, 仿佛粗旷的图腾,已经有淬筋练力、蛮武六层的修为,看样子也是这群在野马溪上凿冰捕渔的蛮人首领。 少年上身,胸前挂着一圈兽牙,暴露寒冷的寒气里,浑身却散发蒸腾热汽,手持一柄巨锋巨矛,正指挥族人凿开冰层。 虽说极寒玄气已悄然消退,但此时蟒牙岭北面的荒原还是一片冰天雪地。 此地位于野马溪出蟒牙岭的中游,河谷深阔,两岸宽达两三千米。 整条河都还冻得严严实实,但由于极寒玄气的消退,溪河之上的冻层虽然没有减薄,但已经不坚硬如铁。 蛮荒部族每到这时候,拿石斧、铁矛凿开冰层,在冰层之下潜伏一冬的鱼兽,就会争先恐后的从冰眼里钻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对于还不会编织鱼网、山里又找不到编织鱼网材料的蛮荒部族,这时候凿冰捕渔,收获将远甚他时。 乌蟒所处的山岭,溪流都浅,这还是陈寻在这方天域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这种方法捕鱼,虽说好奇,但对方又不是乌蟒族人,陈寻也不敢轻易跑过去凑什么热闹。 他此时也是归心如箭,不知道乌蟒有没有顺利熬过这个苦冬。 那数十蛮人费了小半天的工夫,终于将冰层凿开,就见那凿开的冰眼,就像涌泉一般,有无数银鳞大鱼如箭窜出,“啪啪”有声的落在冰盖之上。 蛮荒族人用矛、用叉,刺中大鱼拖着就往岸边走,瞬时间的工夫,就收获得好几十条大鱼。 眼前的情形,也叫陈寻暗感蛮荒族人的生存智慧,凿实不低。 就在陈寻想悄悄绕过去、横越野马溪之际,就觉足下传来极细微的轻颤。 陈寻心生惊悸,知道冰盖之下,必有水中凶兽极速潜来,他取下身后巨弓,撒脚往那数十蛮人奔去,大声提醒犹未惊觉的捕渔蛮人: “快让开,快让开,水下有异兽……” 那数十蛮荒族人没有察觉到冰下有异,但见陈寻持弓奔来,疾如奔马,双脚踩踏得冰雪四溅,都满脸惊骇,也听不清陈寻大呼小喝的喊什么。 这年头,部族之间为争渔争猎这事相互残杀,是家常便饭。 陈寻奔跑过来的声势又甚是骇人,那上身的蛮族少年,手持重锋矛,遥指陈寻,阻他靠近,喝问:“你要做什么?” 蛮族少年话音未落,覆盖在野马溪之上的冰盖就像火山爆发时的地壳,陡然隆起,又瞬间轰然 炸开,巨大的冰块就像石弹往四面八方激射…… 第四十二章斗鱼 (求点击、求收藏、求红票、求月票……) 陈寻也叫巨大的冰块打得措手不及,用铁弓打碎一块巨冰,堪堪跳上河岸,转身见那数十蛮人,几乎没有人能及时跳上岸,都落在冰寒无比的水中。 有人在半空就叫巨大冰块砸得血肉模糊,鲜血瞬时染透冰雪、河水;更多的人掉在冰水里挣扎。 转瞬,激飞的冰块又从半空呼呼砸落,水中的蛮荒族人更是避之不及,惨叫连连。 陈寻只能手持巨弓,将就近落下的冰块打碎,救人上岸。 那蛮族少年反应也是极速,落水后就用重锋矛打碎一块砸落的冰块,寻得空隙,爬一块浮块,救落水族人。 此时,一头黑背巨鱼,从河床底猛烈跃起,又从半空猛扎入水中,荡起巨大的水浪,将苦苦挣扎爬上浮冰的蛮荒族人,又震落水中。 而在巨鱼落水之际,陈寻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落水的蛮人,叫巨鱼齐腰咬断,半截身子被吞入鱼腹之中。 四五米宽的巨大鱼头,露出锋寒雪亮的巨牙,每一颗都像一把锋利的巨刃…… 那蛮族少年也知道,不能将怪鱼击退,落水的族人几乎无人能幸免,他踩踏浮冰,举起重锋矛,高高跃起,就冲鱼头劈刺而去。 那蛮族少年虽说身高两米,但相比较巨鱼却又是那般的渺小,仗着身形灵活,将重锋矛狠狠的劈在鱼额两眼之间。 鱼额之坚硬,鱼皮之坚韧,远超乎常人的想象,重锋矛两侧锋利的开刃,竟不能将鱼额两眼之间的厚皮破开。 那蛮族少年出手无功,重锋矛即被巨大的反震之力弹起,连带那蛮族少年也被高高的抛到半空之中。 怪鱼也知蛮族少年稍具威胁,当即张大鱼嘴,鱼身缩紧,就要从水里高高跃起,将蛮族少年一口吞下…… 看玄黑鱼背弓起所蓄之势,竟藏无穷力道,光线在这一刻竟似扭曲起来。 陈寻心想真要让怪鱼成功跃出水面,在半空不及转变身形的蛮族少年势难幸免,当即顾不上再去救其他落水之人,灵识锁住鱼眼,抽箭急射。 怪鱼灵识也是惊人,铁箭及眼之际,堪堪避开柔软要害。 陈寻此时已经是上阶蛮武,灵识修炼更有叫玄妙威能,射出铁箭,威力无穷,两三米厚的坚石,也能一箭射透,但鱼骨坚硬远超寻常,箭头射入鱼头,入皮四寸,竟再难进入分毫。 这头怪 鱼在左右水域称霸多年,还没有人兽能叫它受半点伤,此时竟叫铁箭射入头骨半寸,又惊又痛又怒,当即甩尾抽向在半空中横身变向的蛮族少年,巨大鱼躯破开水浪,就冲陈寻跃游而来。 蛮族少年在半空已横身变向,手持重锋矛刺杀甩来的鱼尾,还是叫鱼尾所藏的可怖巨力抽飞数十米外,也不能伤怪鱼分毫。 鱼躯巨大,冲开水浪势大如山崩石倾。 陈寻此时才看到怪鱼半掩水中的完整兽躯,鱼头宽四五米,黑鳞似甲,鱼身长达十数米,实难想象野马溪中竟藏有这样的巨大凶鱼。 陈寻夷然无惧,身体浮出黑幽神华,蛮煞聚于双手,抽箭灵识锁住鱼眼,就等待怪鱼扑杀之时,也将手中铁箭射出。 巨鱼破浪击来,进入百米之米,巨嘴突然张开,一道巨大无比的凌厉水箭破空射来。 水箭势威如山,侵凌而来,破空厉啸。 水箭看着是冰寒河水凝聚,但内蕴无穷力道,其坚如钢,边缘闪烁寒光也是锋锐无比,给人莫不能御的威猛之势,似乎任何一切挡在其前的物体,都会给击成粉碎! 陈寻当无犹豫,弦动如雷、箭出如电,将其势如山的巨大水箭轰成无穷水浪,一脚踢在掩藏在水浪之后咬来的鱼头,腾身飞到半空。 陈寻在半空之中,身形稳健,连连抽箭怒射,三支利箭都射在怪鱼厚唇之上,最后才从容踩冰上岸。 这时也觉得踢在怪鱼头骨的右腿隐隐作痛,陈寻未想怪鱼头骨坚硬如此,他一脚能将铁柱踢折,竟不能伤其分毫,要是落入水中,他绝非怪鱼之敌。 怪鱼也知陈寻是个难缠硬茬,当即就撇开陈寻,专心去捕食落水之人。 陈寻虽然想救更多的人,也不想将自家性命搭上,就留在岸上射箭纠缠。 那蛮族少年与另两名中阶蛮武,虽然修为不高,却勇猛无比。 为多救一名落水族人,他们明知不敌,还是持矛贴身冲上去,或借浮冰、或踩鱼背,与怪鱼拼死搏杀,为更多的落水族人逃上岸争取时间。 好在陈寻修过缚龙诀后,箭术通玄,时时锁住怪鱼双眼要害,牵制住怪鱼不能全力对付蛮族少年三人。 蛮族少年及另两名中阶蛮武,虽然险象还生,但终未丧命鱼腹,待四五十名族人差不多都爬上岸,才趁势跳上岸,不再拼命与怪鱼纠缠。 那怪鱼见水中无人可食,也就带伤潜水而去 ,陈寻他们也奈何不了它。 诺大的河面,很快又叫浮冰挤满,恢复平静。 周遭的鱼群又挤到破冰处透水呼吸,只见冰隙里鱼鳞闪烁,只有那叫鲜血染红的河水、河冰,证明就在刚才数十息的时间,发生过生死大战。 蛮族少年三人上岸就大口咯血,跪倒地上都站不起来,惊骇未定的族人跑过来,掏出丹药给他服用。 蛮族少年虽然已有淬筋练力的蛮武六层修为,但与另两名中阶蛮武,相比较怪鱼还远不够看,不用尽全力,难给怪鱼丝毫威胁,而他们用尽全力,所受反震之力也巨,想来是短短数次交锋之际,内脏早就给震得重伤。 “多谢相助,他日有何差遣,你到黑山部来找我,古剑锋绝不推辞……”蛮族少年缓了一口气,在族人搀扶下,挣扎着站起来跟陈寻道谢。 “举手之劳,你也不要放在心里。”陈寻哂然而笑。 他远远看到古剑锋等人的颈脖子上,都挂了一串兽牙,就猜到他们可能是黑山部族人。 湖泽荒原一行,陈寻看到蛮荒族人在暴烈天威与蛮荒凶兽面前,是何等的脆弱跟渺小,就觉得部族间的仇恨,实是微不足道啊。 刚才短短数十息,黑山部竟有十名族人丧生鱼腹,其他黑山部族人,也没有露出太沉重的悲痛:能救,拼了命也要救;不能救、丧命鱼腹,这就是万千年蛮荒族人应有的宿命跟觉悟。 生存在这片荒原,大家把生命都看得透彻。 故而要战,也都能以命搏杀、悍不畏死。 在湖泽荒原苦修后,陈寻很多事也就能看淡。 陈寻知道古剑锋是黑山部族长古护之子,以前只听说其名,但没见过其人,没想到他十六岁左右,竟然也有蛮武六层巅峰的修为。 要不是自己这次北上荒兽苦修数月,还真未必能打得过他。 除古剑锋外,另两名中阶蛮武也是身受重伤,一人服过灵药后,勉强挣扎坐起,盘膝观想蛮魂稳住伤势。 另一人,服食一颗丹药却无效果,还躺在族人怀里大口吐血,血中竟带有些器脏碎块,显见五脏六腑在刚才的恶战中被震碎,生命垂危。 古剑锋也是急得无法。 部落之中,最缺的就是灵药,刚才族人为了救他,两枚聚血灵丹都先喂他吃下;另两人只是分服一枚聚血丹。 这时也无灵药救人,古剑锋除了破 开几条大鱼的背脊,挤出有些微生命精元的鱼血喂食伤者外,只能招呼族人将伤者抬起,赶紧回寨子。 “等等,”陈寻从怀里一瓶仅剩些许聚元膏的青铜小瓶,递给古剑峰,说道,“你把人抬回黑山寨,怕是救不活了。” 古剑峰打开瓶盖,青铜小瓶即散发出灵蕴药气,比黑山部的聚血丹还要强上三分。 蟒牙岭北山,部族最缺的就是灵药。 黑山五千余族众,一年也就能炼制百余枚聚血丹,分到二十多名开悟蛮魂的蛮武手里,一人也就四五枚。 非保命时不敢轻用,但就是用来保命,又能有多少? 青铜小瓶里的聚元膏虽然只剩少许,但足抵五六枚黑山部的聚血丹,这在蟒牙岭北山可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蟒牙岭举手之劳救人还是小事,舍丹才是大义。 而在经历这个苦冬之后,救活一名开悟蛮魂的中阶蛮武,对部族的意义,甚至要百倍于普通族人。 陈寻不去管古剑锋拿聚元膏救人,见怀中幼豹竟然全程酣睡未醒,捡起岸边一支弹落、插在冰屑里的铁箭,装入箭囊,就等古剑锋将聚元膏喂那名蛮武服下,他好拿回青铜小瓶。 要保证灵蕴药气不流失,装丹药的器皿很有讲究。 这样的青铜小瓶,陈寻也只有四只,与青铜药炉是一套,他看得比聚元膏还要重要。 足抵五六枚聚血丹的灵膏入腹,那名蛮武总算是缓过经来,稳住伤势——经苏棠改良过的聚元丹,滋补气血、修复创口的药力更是强劲——他也知眼前这个少年对他的救命之恩甚重。 蛮人轻易不叩头,那蛮武顾不得继续炼化药力,见陈寻要走,当即翻身跪在雪地上,叩头谢恩:“古元想问恩公姓名,转世也要给恩公做牛做马!” “转世啊?”陈寻心想这方天域或许真有轮回转世这事,转头看了古元一眼,笑道,“黑山与乌蟒他日若有厮杀,你能不参与,就尽量不要参与。其他什么的,就算了。” 陈寻也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化解乌蟒与黑山几十年来积累下来的仇恨,又捡起一根插在冰屑里的铁箭,装入箭囊,转身往蟒牙岭里而去…… “乌蟒!”古剑峰等人看着陈寻消失的方向,心里震惊,坐在雪地里,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救他们竟然是与黑山为争猎厮杀多年的乌蟒族人。 第四十三章自相残杀 (第二更。求收藏、求月票——月票榜前六的曙光在望了!) 古剑锋看着陈寻踏雪远去,消失在山脊之后,心里的震惊犹是未消,看那少年比他还要小两三年岁,修为竟然远在他之上,怕是已经突破蛮武六层巅峰,晋入换血第七层了,这叫他简直难以想象。 虽然他是蛮荒少有的天纵之才,十六岁就练到蛮武六层,算是黑山部数百年以来都极稀罕的天才,而与七层换血看似只差一层,但实际上,中阶蛮武与上阶蛮武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战力有着天壤之别。 中阶蛮武专注淬练肉身,即使到六层巅峰,蛮魂神华也能外放,施展蛮魂战武,但时间持续极短;唯有到七层换血,精纯的气血才能支撑蛮武持续的施展蛮魂战武。 与陈寻所不同的,普通蛮武非要晋入换血七层,蛮魂才会滋生灵识,则更有种种妙用。 这从刚才那少年神乎其神、叫恶鱼深以为忌的通玄箭术,就可窥一班。 古剑锋虽然已经开始淬筋练力,但要真正的成为上阶蛮武,还需要数年的锤练,才能晋入上阶蛮武。 要不是那少年在岸上用通玄箭术牵制住那头恶鱼,古剑锋知道他与族中两名中阶蛮武绝难与那头恶鱼纠缠这么长的时间,还能保住性命。 黑山五千族众,上阶蛮武仅有两人,对方不过十三四岁,竟然也有如此高深的修为? 对方竟然还是乌蟒族人! 他为什么要救他们? 他难道不知道黑山、乌蟒为争猎之事,仇杀多年。 他就算不是嗜杀之人,袖手旁观就可以了,他们四五十人落下冰河,绝大多数人都绝难从鱼腹逃生。 这少年非但没有袖手旁观,出手相助,临了还将那么珍贵的灵药都拿出来,救古元一命,他是傻子吗? 古剑锋站在雪地里,神魂交战,浑身湿透的他,叫寒风吹得浑身颤抖。 “乌蟒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的少年强者?”另一名中阶蛮武也是震惊不已, “他应该就是杀死古雷、杀残古山的那个少年吧?”古元失魂落魄的说道,他自己都难以置信,但除此之外,别无合理的解释。 “怎么会?”古剑锋心里更是震惊。 那个乌蟒少年,除了他阿爸跟双足尽废的古山之外,黑山部再没有其他人见过。 阿爸说这乌蟒少年潜力无穷,不尽早除掉,黑 山部必受其害,这才决意派古雷、古山进入蟒牙岭深山劫杀此人,却未想古雷、古山进山后叫这少年杀得一死一残。 要是此人就是阿爸所说的那个乌蟒少年,他更没有理由对他们施以援手,而不是趁机将他们四五十人赶尽杀绝。 想到这里,古剑锋失魂落魄,怎么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古剑锋见古元两人跟他这副凄惨模样,而其他族人几乎都手无寸铁,这乌蟒少年真要是大开杀戒,他们这些人怕是无一人能活下来! “族主此时与山侗部的人,就围在乌蟒寨外,会不会有危险?”古元想到一事,惊悸的问道。 “南獠重伤未愈,山侗部的人,也是两名上阶蛮武带队,与族主足够压制乌蟒全寨,多他一个不多……”另一名蛮武倒不觉得族主古护与山侗部联手,从乌蟒讨要一具金狼尸骸,会有什么问题,但也觉得应该赶紧派人去给族人报信,不然要叫那少年潜到族主附近,也是极具凶险。 就是因为黑山与山侗联手围乌蟒,急需大量肉食,他们才冒险过来破冰捕鱼,未料竟叫乌蟒的人所救。 古剑锋人神交战,上身站在寒风之中,额头竟渗出冷汗,过了片晌,才咬牙说道:“我们找到阿爸汇合……” 陈寻没有沿野马溪绕弯而上,而是直接翻出数道山岭,赶到野马溪的上游,但他人还没有进石寨北侧的狭谷,就已经感觉到异常。 此时野马溪南岸的空寂谷地里,看不见一人。 虽然此时漫山遍岭都叫冰雪覆盖,还没有开融化,但极寒玄气已然消退。 就算熬过苦冬的乌蟒,寨子里还有不少储粮,但大家也绝不可能到这时候都留在寨子,不出寨子捕渔狩猎,以备春荒。 陈寻将长弓取在手中,没有直接进狭长谷地,而是钻入东侧叫密林覆盖的山脊,从密林里往石寨潜去,只见狭长谷地的南面谷口,离乌蟒石寨千余米处,砌出一道低矮的石墙,数十顶兽皮帐蓬竖在石墙之后的谷地里扎营。 粗粗估算,谷口营地里竟有不少于两百名他族蛮武,正警惕的防备石寨方向。 除了南面谷口的营地外,乌蟒石寨两侧的险岭密林之中,还有不少持弓的精锐蛮武藏在其中。 陈寻从更外侧的岭脊,绕到乌蟒的南面,却见乌蟒石寨南面的石坡地上,更是有六七十顶兽皮帐蓬以及更多精锐蛮武。 看这架势,这些人竟是将乌 蟒石寨牢牢围困在当中。 黑山部的族长古护,正与数人站在另一头的岭脊上,察看石寨内的情形。 陈寻眉头深深蹙起,他怎么都没想到蟒牙岭的蛮荒部落,刚熬过那么难捱的苦冬,就相互残杀起来。 看着乌蟒石寨的寨墙之上,身披重甲的宗桑有如蛮荒战神,与数十蛮武正警惕的盯着围寨之敌,陈寻稍感宽心。 乌蟒说到底还吃人少的亏,虽然乌蟒开悟蛮魂的中上阶蛮武,有二十人,不比黑山稍差,但普通蛮武太少,拢共也就一百来人。 相比较之下,黑山部中上阶蛮武的人数,与乌蟒相当,但黑山部有五千余族众,关键时刻能拉出上千蛮武参与围寨。 而看营地里,参与围困乌蟒的蛮武,还不仅黑山一部。 与古护站在一起的两名黑脸大汉,身穿重甲,手持巨斧,锋锐的斧刃闪烁寒芒;远远看过去,这两黑脸大汉的气势竟不比任何一名上阶蛮武稍差。 黑山部可没有这么多的上阶蛮武。 单就黑山一部,还不足以为患,怕就怕黑山部与蟒牙岭北山的其他部族联手起来对付乌蟒。 虽然黑山总与蟒牙岭的其他部族,虽然也时有磨擦,但乌蟒作为三十年前才迁到北山的新部族,更容易遭受黑山与其他部族联手打击。 陈寻待到天昏黑下来,才从黑山围寨的营地空隙里潜过去,但人还没到乌蟒石寨下,就叫人发觉。 “有人闯营,要进寨子……”巡营的蛮武举起火把大声喊叫,顿时就像一块石块砸入平静的湖水里,惊起阵阵波澜,安静的营地像是一锅烧开的粥沸腾起来。 陈寻用不着再掩藏行踪,埋头往乌蟒石寨墙下狂奔,正要发力跳上七八米高的石墙,左右“嗖嗖”两支火把砸过来,带着风声呼啸,声势竟是不弱。 陈寻神魂震悸,单掌撑住石墙,身形一闪,即转身将砸来的火把踢开,火星四溅,照亮两把悄无声息的两支短矛,就像毒蛇信子一般,深深扎入陈寻身后石墙之中,这时矛柄才嗡嗡震响。 这无声掷来的短矛好毒,如此之速,却悄无声息,一点破空激发的厉啸都未曾有,要不是陈寻灵识过人,只怕叫这两支短矛扎中后背才会知觉。 矛杆虽短,但锋刃极长,露出在石墙外的一小截锋刃,在暗夜里闪烁寒光。 重锋矛以及这种长刃短矛,说到底就是专门针对修练有成、肉身强悍 的蛮武炼制。 就算陈寻有蛮武七层的修为,筋骨皮肉都淬练到一个新的极致,但稍有不慎,叫这种重锋长刃的枪矛扎实,也是透体一个血洞。 陈寻暗感,围困乌蟒寨的两大部族,营地里所藏的强敌,比他想象的还要多一些。 陈寻一口气运转不过来,无法一鼓作气跳上寨墙,而后脊背叫两道凛冽杀机锁住,身形被迫从石墙半截处飘落到地。 这时候,“嗖嗖”两支短矛,又怒射而来。 这次不再匿踪藏形,两支短矛脱手即破空而来。 短矛掠来,陈寻甚至能看到矛尖空气剧烈震荡,在火把照耀下形成一道孤形气浪,极速扩散,尔后才听到那几乎要将耳膜撕碎的厉啸。 陈寻暗感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还是选错进寨的地方,随随便便来两个人,投掷短矛竟有如此惊人之势。 他挥舞铁弓,将两支短矛打成粉碎,右臂也不禁叫那两支射来的短矛震得微微发麻。 他将筋骨淬练到一个新的极致,大半肉身又叫天地灵气重塑过,单纯以肉身强度,他甚至不在蛮武九层巅峰之下,此时右臂震麻,也可知这两支短矛怒射而来,所藏多么可怖的力道。 然而不待陈寻心里抱怨什么,那两名蛮武就气势汹汹贴近杀来,手中的巨矛在火把照耀下,闪烁寒光,瞬间就化作重重矛影,似山岳压来,直要将陈寻碾压粉碎。 陈寻没有趁手兵刃,只能右手持弓格挡两支长矛,“砰砰”接击,火星四溅,短短数瞬,陈寻就叫这两名蛮武逼到寨墙之下。 第四十四章杀入寨中 陈寻被逼到寨墙下,却非他不敌这两人。 黑山营地惊动极速,短短十数息时间,就有数十人从帐蓬里提着弓矛钻出来,作势要围过来。 陈寻就算修为再高,身陷这数十人重围之中,也绝对会万劫不复,更不要说黑山部在南门营地,更有古护等三四名实力还在他之上的九层巅峰蛮武。 陈寻示弱被逼到寨墙之后,从帐蓬里钻出来的其他蛮武,果然都袖手旁观起来,笃实认为有两人拿长矛抢出,定能将这个看上去还一脸稚气的少年,斩杀在乌蟒寨墙下。 其他人,只是拿弓箭、短矛,逼迫乌蟒寨墙上的蛮武不能从两侧接近救援。 陈寻背抵石寨,黑幽蛮魂神华遍布周身,透漏淡淡凶煞气焰,右弓左拳,左锤右抽,格挡狂风骤雨一般的凌厉攻势,极瞬之间,就与两名蛮武接击十数手。 陈寻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先用铁弓将一人攻势荡开,将其逼退几米之远,继而弓拳齐出,朝当前之人杀去,双手以重重战势将其淹没,激起层层气浪,更是有无尽玄寒之气透漏,割脸伤面,真正的杀招藏在双足,有如铁桩横扫,绝不容情的冲这人头颅上怒踢而去…… 陈寻退到寨墙下,围观的数十人不明所以,但逼近想将陈寻斩杀寨墙之下的两人,却是心惊胆颤,满心是苦,却吐不出来。 当陈寻右腿有如铁桩横踢而来,声势之大,唯有近在咫尺的人才最有感受,激荡的气浪风雷震荡,而透漏的无尽玄寒之气,更是叫血液都冻得凝固! 正当前的那名蛮武,顿感不妙: “不好!” 那人也是甚为了得,面迎陈寻怒扫来的铁腿,几乎窒息,身形也叫玄寒之气冻得僵滞,但凭借数十年锤练的战斗本能,堪堪偏了一下头,而下一刻,沛然巨力直涌他的左肩,仿佛山岭横压,只着“咔嚓”一声响,整个身子就不受控制,像树叶一般横飞出去。 左肩血肉还没有喷溅出,就在半空冻成血红的冰渣子落地…… 陈寻心间冷哼:六层巅峰蛮武而已,此时还想在他跟前争雄? 这样的变故叫其他人都傻在那里,而陈寻手抓石墙,极速飘身爬上了寨墙。 另一名蛮武见同伴左肩竟叫陈寻踢得粉碎,心里又惊又怒,看陈寻爬石上墙,紧随其后,脚踏寨墙突出的石块,高高跃起,直欲用重锋矛,将眼前这小子劈成两半。 陈寻取出一根铁箭,搭 在弓弦之上,怒射而去。 陈寻张弓开弦之际,那人犹然未觉,暗感这么近的距离,他有足够把握,赶在这小子射出铁箭之前,就将此子劈成两半。 然而电光火石之际,那人突觉陈寻身上如凶焰涌出的气焰好生吓人,凶煞之中又藏有股难言的极寒玄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挤在当中,他的身形甚至都因此在半空僵滞了一瞬。 这是错觉? 这不是错觉。 下一极瞬,弦动如雷,搭在弓弦之上的铁箭,就脱弦似浮光掠来。 那人身在半空中,只来得及下意识的挥矛往下格挡,然而极速之矛却打在空处,浑不受力,心头有说不出的难受,接着就觉胸口传来渗人的凉意,低头看去,身穿铁甲护体的胸口,竟然已叫那平淡无奇的一箭轰出巨大血洞,半片身子的血肉极瞬之间化作细碎冰渣,往四面八方激射,接着他的残破尸体就飘然落下,“砰”的一声咂在地上…… 墙下数十蛮武,避之不及,都叫这漫空血肉洒得满头满身,但看落在地上半片残躯,心里皆生寒气,竟无胆气再欺身上前。 他们没有欺近寨墙感受那可怖气息,实难想象那看似平淡的一箭,竟有如此威力,竟是如此可怖。 陈寻通玄一箭射杀六层蛮武的无敌战姿,这一刻就深深的烙在墙下众人心魂之上。 “阿寻,”宗桑披甲持矛奔上寨墙,看清陈寻染满血迹的脸,激动的哇哇大叫,“真是你这臭小子,你还活着啊,大家都以为你这个死小子死在外面呀!” 陈寻犹有闲暇的从箭囊里抽出一支铁箭,搭在弓弦上,眼睛闪烁黑幽光焰,看着寨墙下的众人。 围寨众人神魂惊凛,直觉似叫一头荒古凶兽拿血舌舔噬到神魂一般,心里有说不出的寒意,知道没有人能在这么近的距离逃过这一箭,都忙不迭的往远处惊退。 待围寨众人退远,陈寻这才放下弓箭,就见宗桑左脸颊竟然脸皮连同脸都削去一块,留下可怖的伤痕,实不知他离开的数月,乌蟒发生了什么事,问宗桑: “阿叔,怎么这么多人围寨,乌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公跟宗崖呢?南獠叔呢,宗凌、南溪他们呢?” “南獠他们在北寨,都好得很。你快跟我去见阿公,阿公这些日子就念叨你在外生死不明,醒来时说死前不能见你一面,他死都不能瞑目……”宗桑说道,抓住陈寻的手臂,跳下寨墙,就往石殿跑去。 陈寻没想到阿公宗图受创会如此严重,胸口整个深陷下去,灰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多日昏迷不醒的三角老眼,这时生出些感应,但眸子里神魂暗寂,唯在看到陈寻走进石殿的一瞬,才闪出一丝光彩。 陈寻伸手阻止阿公说话,将怀里酣睡的玄豹掏出来,丢石殿地上,又取出青铜小瓶,倒出一枚九元养窍丹,喂入阿公宗图的嘴里。 九元养窍丹虽然是真阳境的筑基培元灵药,但所含灵蕴药力,不亚于任何二品级宝药。 灵丹入喉,宗图即感到滚滚药力,化入他的百骸气血之中,护住他枯寂近灭的生机。他也知道灵药难得,询问阿寻荒原之行不在一时,当即盘膝而坐炼化药力,修补他在生死线挣扎多日的残破身躯。 见阿公稳住伤势,陈寻才稍稍放宽心。 这时候其他人也都知道陈寻回寨,陆续赶到石殿来。 看到宗崖左袖空荡荡的悬在腰间,左臂竟然齐肘而断,陈寻心生巨痛,愤恨的拿起铁弓,将石案砸得石屑四溅,吼道:“该死的古护,亏我救他儿子!” “阿崖这伤,不是黑山部伤的,” 南獠瘸着腿,走过来坐下,如视奇珍的看着在湖泽荒原苦修数月才回寨子的陈寻,说道, “两个月前,狼群袭寨,寨子里伤亡很惨重。那一战,我与宗桑,还有巫公,将领头的金狼诱入寨中围杀,原打算春后用这头金狼的血肉再开魂祭,不想走漏消息,黑山部就与山侗部联合起来,要逼我们将那头金狼尸骸交出去……” 金狼? 陈寻暗感乌蟒所遇的狼群应是青狼的一支,而所谓的“金狼”,应该只是头狼之一,倘若他在大孤峰遇到那头神狼过境,乌蟒怕是没有一人能活下来。 陈寻看石殿里的众人,身上几乎都留下可怖的伤痕,也有好些熟悉的面孔没有出现,叫陈寻心生不详之感。 而就连大家重视保护的宗崖,也在苦战中叫金狼咬断左臂,可见两个多月前的拒狼一战是何等的惨烈。 只是众人满脸的浑不在意,一副看淡生死的样子,陈寻心里更觉沉重,或许这才是蛮荒族人的宿命,性命极贱,故而能悍不畏死。 “你不是说出去一个月就回寨子的,怎么一走就是四五个月?” 宗崖浑不在意他左臂残断,相比较那些丧命狼牙之下的族众蛮武,他要算幸运的,他坐到陈寻的身边来,问道, “大家都猜你死在外面了,阿公说你一定会吉人天相,说不定被困在哪里,还打算这两天就让宗桑叔带人进荒原找你,不想那狗日的古护,竟跟山侗部勾结起来,要夺那头金狼尸骸。真他娘的,欺人太甚了!大家都说了,就是全寨战死,也绝不把金狼交出去……” 陈寻伸手摸了摸宗崖空荡荡的袖管,只可恨九元养窍丹没有断臂重生之能。 “没有什么,”宗崖浑不在意的说道,“就是以后不能练弓了,用矛也很不方便,但我这两个月,刀技有很大进展呀。不知道你数月苦修,修为有没有超过我?” “你小子就不会谦虚点,阿寻一箭将山侗部的石川射杀,你能吗?”宗桑伸手在宗崖的后脑勺拍了一下。 “真的,”南獠欣喜的问道,他刚才在北寨值守,没看到陈寻从南寨突入的情形,真没有想到陈寻一冬不见,修为竟然精进到将山侗部石川一箭射杀的程度。 乌蟒又多一强助,就更有跟黑山、山侗两部对抗的底气,但又有些难以置信,南獠问道:“石川即使没有突破中阶巅峰,就只差毫厘,阿寻真的就在寨墙上,将石川上一箭射杀?” “那还有假?”宗桑翻着白眼,说道,“黑山部的古雷就丧命阿寻手里,阿寻进湖泽荒原数月苦修,修为怎会没有一点精进?” 陈寻数月前在密林里苦战黑山部古雷,说到底还是趁古雷大意轻敌,才能格杀他,回到寨子里,在到访的苏氏众人跟前,说是偷袭到手,其实也没有错。 当时陈寻确实没有与六层巅峰的蛮武,正面相抗的实力。 南獠心里当然清楚,偷袭得手跟正面射杀一名六层巅峰的蛮武,差距有多大。 只是看陈寻这样子,怎么都不像突破六层巅峰,进入七层换血蛮武境界的样子。 蛮魂神华极性暴烈,修练蛮魂淬筋练力,周身血筋会变得又粗又大,最终浮凸起来,就像天生的图腾——这也是乌蟒判断蛮武有没有炼到第六层以及更高层次的显著标志。 陈寻在小孤峰崖头之上,受电蛇雷光致命重创,后脊背的血肉都化作灰烬,尔后魂海本体自发神华具六臂巨魔相,汲取天地灵气修补他受创的身体,差不多就将他的身体重塑了一遍,体表自然不会再留下蛮魂淬筋的痕迹。 陈寻数月苦修归来,甚至还变得细皮嫩肉一些,石殿里的众人,都难想象他已有上阶蛮武的实力。 第四十五章苦冬 (今天的月票都超六百了,哈哈,加更一章送到——感谢白衣轻扬今天投出191票、青孤主投入101票,江南风情投出101票、学弹琴投入82票) 刚才陈寻寨墙一战,可不是只有宗桑一人看到。 宗崖却是笃信无疑,他看了一眼蜷在陈寻脚边的幼豹,踢了一脚,问道:“这只狸猫,你从哪里捡回来的,怎么就知道睡啊?” 陈寻哈哈一笑,都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大家,这头嗜睡的嗜睡幼兽,是他从大孤峰深山里带回来的一头小玄豹,只是皮色跟寻常的玄豹有很大差异,也不知道是发生变异,还是母豹子跟其他荒兽偷情而生。 他见阿公宗图还在盘膝炼化药力,心想一些事还是待跟阿公商议过再做决定,便换了话题,跟宗崖说道: “阿公有没有让你练大鹏秘掌?” “左手断了一截,不能双手握矛,只能练大鹏秘掌。只是拳掌练得再厉害,还是难挡刀矛……”宗崖说到这里,还是难免有些丧气。 修到蛮武换血七层,贯注蛮煞,拳掌硬如神铁,也有极大威势,但与同等境界的人相敌,还是难挡神兵利器。 黑山与山侗不敢贸然攻寨,说到底就是秋后陈寻从苏氏手里换得一批兵甲,叫黑山与山侗深有所忌。他们两部联手,就算有能力将乌蟒灭绝,但蛮武族众伤亡过重,也只会害自己沦为他族眼里的肥肉。 “那就好,”陈寻说道,“我在荒原数月,又想起一些事情,大鹏拳势或许可以融入刀势之中,可以教你……” “真的!”宗崖欣喜的问道。 “我骗你做什么?” 寨墙上的防备不能松懈,谁也不知道黑山部、山侗部会不会突然攻进来。 过了片刻,除了宗桑、南獠、宗崖三人外,其他人也都回到寨墙上戒备。 南獠与宗桑守护巫公宗图炼化药力,看巫公宗图身上渐散发出勃然生机,想来是压住伤势了,修为甚至有进一步突破的迹象,也不知道陈寻此行湖泽荒原,又遇到什么机缘,当真是又惊又喜。 巫公宗图身为九层巅峰的巫蛮,是乌蟒不可或缺的战力,而他的智慧更是带着千余族众在蟒牙岭北山扎根生存的关键。 南獠不以为离开巫公宗图,他有能力率领族众在这生灵涂炭的北山艰难的生存下去。 南獠甚至打定主意,要是巫公宗图不幸逝世,他就只能将巨狼尸骸 交出去,然后率领族人从蟒牙岭迁出去。 只是茫茫荒原,离开这个好不容易扎根的石寨,千余族人又能到哪里挣扎求存? 陈寻坐在一旁,听宗崖述说过去数月,乌蟒如何从寒潮苦冬中煎熬过来,心里也是沉痛。 全寨千余众,冻死的老人以及病弱的妇孺,就有近百人。 入冬后,蛮荒异兽频频下山,但这些凶兽猛禽极少成群出动,即使靠近寨子,寨子里抛三五头活兽出去投喂,也差不多能打发,并没有给寨子带来多惨重伤亡。 真正恐怖可怕的,还是从湖泽荒原而来的兽群。 两个月前近千头青狼的围攻乌蟒,才叫乌蟒创痛不已。 开悟蛮魂的中阶蛮武,五人丧生狼口;一到三层的初阶蛮武,更是死了四十六人。 最终好不容易将领头的金狼单独诱入寨中,宗桑、南獠与阿公宗图等人艰难围杀,才逃过亡寨之劫。 然而阿公宗图为杀金狼,施展远超过他此时境界的巫术,几乎将全部的生命力都透支掉;这两个月来只是苦苦的吊着一口气的命没有撒手归去。 宗崖也是那一战,左臂齐肘叫那头金狼一口咬断…… 南獠右腿骨也给咬断,虽然保住右腿,现在走路却有些瘸,修为也大为减弱。 幸运的,那头被诱入寨中的巨狼被斩杀后,狼群就退了。 而在阿公宗图的坚持下,所有有修练潜质的孩童都重点保护起来,没有一人伤亡;这些是乌蟒再度崛起的种子。 只是大家没有想到,好不容易将寒潮苦冬熬过去,黑山部与山侗部就联手过来趁火打劫,要乌蟒将那一战的收获都交出去。 陈寻这才知道,南下的狼群,到蟒牙岭后,实际分作好多股,分别袭击北山的不同部族村寨,不然蟒牙岭没有一个部族能同一时间承受数万头青狼的袭击,就不知道蟒牙岭以前的部族,有没有受到狼群的袭击。 在兽袭中,北山五六十家部族,差不多有三分之一没能守住,就全寨覆没、全族灭绝;就算守住,也跟乌蟒一样,伤亡极度惨重。 黑山部要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多少,此时急于想恢复元气,就打起趁火打劫的主意了;而且跟乌蟒也是新仇旧恨,打算一起算清楚。 陈寻估计蟒牙岭北山五六十个部族,差不多生存有十五到二十万蛮荒族人,未曾想会近一半人没能熬这个寒冬。 这个寒冬真是叫人心苦啊! 陈寻想到那头在大孤峰所见的神狼,要是那头神狼就是狼王,身处狼群之中,又食得恶猿的荒古血脉,这以后恐怕就算是传说中的天元境强者,都未必能伤其分毫。 在下一个十年寒潮席卷湖泽荒原之时,乌蟒还能不能幸运逃过劫难? 到半夜,巫公宗图才将九元炼窍丹的沛然药力勉强炼化,垂死多日、枯寂无神的三角老眼,也透漏几分勃勃生机。 “阿公醒了……”陈寻与宗崖移步坐到阿公宗图的身边。 宗图这些天意识时昏时醒,对发生的事情都大体清楚,只是苦不能言。 这时他醒过来直接拿起石案上的一只陶碗,冲着宗桑的铁头就砸过去,破口大骂: “你个混账,你是要害乌蟒灭族啊,你个混帐!你说,是那头死狼重要,还是全族千余老小的性命重要!你们公推南獠当族长,你们这时候怎么又不听他的话?” 陈寻这才知道南獠主张委屈求全,将金狼尸体交出去,以求保全族众;宗桑则强烈反对。 而全寨在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伤亡,才将那头巨狼斩杀,黑山、山侗竟然在这时候趁火打劫,绝大多数愤怒的族众、蛮武都站在宗桑这边,要跟黑山、山侗死战到底。 巫公宗图与巨狼一战之后,身受重伤,陷入昏迷,口不能言,也是苦于口不能言。 蛮荒生存艰难,看过太多的族灭寨亡,巫公宗图知道,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苦口婆心的说道:“天亮,我就出寨,找古护谈,看他们要什么条件,才答应退走!” “阿寻在外面苦修数月,战力不在上阶蛮武之下,一箭就将山侗部石川射杀在寨墙下。我们好不容易熬到现在,熬到阿爸你醒过来,为何不将古护那些鸟货杀个卵朝天,还反过来还要向他们屈膝下跪?我想不通!” 宗桑头硬得很,一只陶碗在他头上砸得粉碎,却半点都没有伤,闷声坐在那里,不听他阿爸的使唤。 “阿寻,你说呢?”巫公宗图看向阿寻,见他脸颊还显稚嫩,但知道这个少年眼睛里藏着的老成智慧,实非徒有热血的宗桑能及。 陈寻心想阿公宗图苏醒过来,再服用一枚九元养窍丹,就能恢复巅峰鼎盛,加他与宗桑、南獠,确实是能将围在寨子外的黑山、山侗部的蛮武杀个措手不及,但是将这两部杀溃之后,残局怎么收拾? 乌蟒此时 并无实力压制蟒牙岭北山的部族,也无实力彻底兼并黑山、山侗两部,而乌蟒昔日的大敌,无不对乌蟒存有戒心。 不要说沧澜苏氏了,就连蟒牙岭南山的鬼奚部,也绝非此时的乌蟒所能抗衡。 阿公宗图率领族众,迁入蟒牙岭北山忍辱负重,不容易啊。 “我回乌蟒时,古护之子古剑锋率族人在野马溪上凿冰捕渔,不料水下有异兽食人,我帮他们将异兽赶走,又送了些丹药给他们疗伤。”陈寻只是将他途中遇到古护之子古剑锋的事情说出来。 “古剑峰那个王八崽子,你怎么去救那个王八崽子?”宗桑急得额头青筋暴露。 “救得好,”巫公宗图拍着大腿,跟南獠说道,“这么看来,也不用你我亲自出寨跟他们谈了。你让人将巨狼送出寨去,再让人问问古护,得了这头巨狼,黑山部十年之后,是不是就能不受寒潮兽袭之害,是不是就能在蟒牙岭北山称王称霸?” “金狼是要送出去,但也不能叫他们这么就轻易得了,不然他们以后对乌蟒索求无度,也是害事,”陈寻想了想,跟阿公宗图说道,“我们怎么也要叫他们付出些代价……” “对,叫他们付出些代价!”宗桑拍着大腿说道,现在他们明明占了强势,还要一味忍让,不是他的性格。 听陈寻说过,南獠点点头,说道:“阿寻说的有道理,山侗、黑山这次也伤亡惨重,才不敢强攻石寨,我们开出这样的求和条件,他们也没有脸拒绝。” 陈寻随阿公宗图、南獠他们到厢殿去。 那头金狼尸骸封存一块巨大的河冰之中,除了半颗头颅被打碎,血肉模糊之外,其他都还栩栩如生,浅金色竟还保留有生前的几分凶焰气势,叫人望而生畏。 陈寻与苏棠在大孤峰的溪谷里,看过两头差不多体形的巨狼卧尸溪衅,毛色也是浅金,但比起那头体形秀小的神狼,实际上都要差一大截。 但就算如此,这头被河冰封住的金色巨狼,也绝对是堪比还胎境天蛮强者的凶兽。 真是难以想象,阿公跟宗桑、南獠他们合力斩杀这头背脊就高两米多的金色巨狼,是何等的惨烈跟艰难! 第四十六章杀或不杀 (求月票,求收藏……) 松脂火把哔哔作响,火焰摇晃,帐蓬里压抑得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石川尸体横放在冻得铁硬的地上,半片胸膛几乎给炸开,豁大的血洞露出森森白骨,也都破碎不堪。 作为中阶巅峰的蛮武,全身骨骼都已经淬练到坚硬如铁。 虽然就算一根精铁铸造的柱子,也不是不能踢断,但帐蓬里有谁能射箭将坚如铁铸的骨骼打碎成这样子? 蟒牙岭北山之中,哪个部族有这样的神箭射手? 古剑峰看着石川胸口的血洞,也暗暗心惊,心想陈寻真要是在野马溪衅对他们心生杀机,他与古元等四五十人,绝对逃过一劫。 “求族主同意古元带妻儿老小离开寨子!”古元跪在冰寒泥地里叩头恳求。 古护铁青着脸,沟壑纵横的老脸,在火光映照下,丑陋狰狞。 见古元打定主意要带妻儿离开寨子,绝不参与到黑山跟乌蟒的厮杀中去,古剑锋一方面担心古元一家老小无法在荒山野岭之中生存,一方面也担心阿爸震怒之下,惩戒古元。 想到这里,古剑峰也跪下来苦劝阿爸: “阿爸,陈寻于孩儿有救命之恩不提,但他箭术通神,百米之内,几乎无人能躲过他的射杀,就算将乌蟒强攻下来,但损失惨重,又怎是黑山、山侗两部所能承受?” 山侗部两名上阶蛮武石罗、石岌两人默不作声,阴脸看着古护。 古护心神交战:现在他是骑虎难下! 山侗部是他邀来,而山侗部的大将石川又丧命陈寻箭下;除了石川之外,山侗部还有一名中阶蛮武叫陈寻踢碎左肩,与古山一样,几成废人。 在寒潮兽袭之后,这样的损失,大得叫人难以想象,他此时要说出从乌蟒石寨外撤围,山侗部怎会甘愿? 更何况,古辰需要金狼的兽心血保命!黑山部不能只剩一名上阶蛮武。 大帐之中,陷入可怕的沉默之中。 过了片晌,帐蓬外有人奔来: “族主,乌蟒有人出寨!” 古护只当乌蟒仗着强援进寨,要趁夜袭踏帐营,拿起重锋矛就冲出帐蓬,率众赶上去拦截。 然而走出帐蓬,就见岭脊下乌蟒石寨南墙,照一排火把照得通明,就见十数人站在寨墙上,用绳索将一块巨大的河冰吊下来,河冰里封冰的恰是传 说中被乌蟒诸人合力斩杀的那头金色巨狼。 寒潮袭来,几乎北山所有的部族都受到狼群的袭击,黑山部也受到上千头青狼的围袭,损失惨重,但袭击黑山部的狼群,头狼体形也没有这样的巨大、毛色没有这么精纯,最后还负伤逃走。 乌蟒将这头巨狼吊出来,是什么意思? 求和吗? 乌蟒死守石寨多日,势要决一死战,这时候强援入寨,却又吊出巨狼求和,是什么意思? 古护心里惊疑不定。 “古护、石罗,你们敢上前说话?” 声音传荡而来,古护听了心惊,远瞅火把之下,站着那人,不就是传说身受重伤、垂危待死的乌蟒巫公宗图吗? 宗图的声音如此洪亮,哪里像是受伤未愈的样子? 怎么可能? 难道宗图从来都没有受伤,而是乌蟒一直都在示敌以弱? 古护额头渗出冷汗,他实难想象,他们要是强攻进乌蟒石寨,落入宗图设下的陷阱,会是怎样的惨烈? 宗图邀阵,古护倒不至于不敢上前说话,当下与古罗走下山岭,横身站在乌蟒石寨之前,却见乌蟒寨墙上又下来数人,将封在河冰里的巨狼抬到寨墙前两百米处的空地上。 “古护、石罗,寒潮十年生发,狼群袭寨,各部族都伤亡惨重。大家都极需休生养息,你们率众围我乌蟒,就算灭我乌蟒,你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宗图手持骨杖,颤声质问,心里也气愤之极,但为大局,不得不克制愤怒的情绪,继续说道, “就算我乌蟒识时务,将巨狼献出,你们得了,十年之后,寒潮再次生发,大股兽群袭来,黑山、山侗又能夷然无损,又能确保逃过亡族灭寨之祸?” “宗图,废话少说,山中奇珍,从来都是强者拥之,这是蟒牙岭千年不变的铁律。你要不愿献出巨狼,就拿手中弓矛说话。”古护震声喝道,拦住宗图的话头,心里愧疚不愧疚另说,但自家气势不能弱了。 “好,千年铁律,那咱就照千年铁律说话。巨狼就放在两百米外,我族寨墙之上就凭六把铁弓说话。你们要能在天亮之前取走,乌蟒从此之后,绝口不提此事,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倘若黑山与山侗两族,天亮之前,不能将巨狼取走,请你们也不要再提今日之事——可好?”宗图说道。 古护看向身侧的山侗部族主石罗。 “好!”石罗沉声应道,“山侗与黑山,今夜取不走巨狼,也无脸再在此纠缠。” 陈寻与宗图等人,将铁弓握持在手,抽出铁箭搭在弦上,注视寨墙下,看黑山、山侗如何从寨墙下,将这头巨狼取走。 铁胎巨弓可射杀六七百米远,而在宗桑、南獠这些上阶蛮武手里,威力更是惊人。 乌蟒从苏氏换得十张铁胎巨弓,但有四张损毁,此时还剩六张可用,除开其他人,以陈寻、宗桑、南獠三人持弓最为凶险。 看石川胸口轰开来的血洞,石护都不觉得他能进入二百米内,在陈寻、宗桑、南獠三张强弓之下,能全身而退。 而巨狼封在河冰之中,整体重愈万斤,他怕是要与石罗、石岌三人合力,才能在六张巨弓的威胁之下,将巨狼取回。 而在铁棱锋税箭簇的射杀之下,寻常铁甲及护身蛮煞,都难削其威。 寨墙之上六张巨弓要是合力起来专注射杀一人,他与石罗、石岌三人,修为再强、肉身再是强悍,怕都难逃一死。 暂时退回到岭脊营地的古护,越想心里越惊: 古辰身受重伤,此时只是用灵药拖住残命不死,非要取巨狼的兽心血才能治愈,但他要身死乌蟒石寨之前,又不能取回巨狼,黑山部从此就将任人宰割! 而山侗部同样承担不起一名上阶蛮武被当场射杀的损失。 乌蟒巫公宗图的提议,看似合理,也难叫人拒绝,但此中暗藏的杀机,也叫人心惊,进退两难。 “阿爸,我带人去取那头巨狼。”古剑锋说道。 “不行。”古护阴着脸,断然说道。 “孩儿要是死在乌蟒箭下,绝无悔怨!而陈寻对孩儿有救命之恩,我这条性命也应该在寨前还给他。”古剑锋坚持道,他不能像古元那般脱离寨子,而黑山与乌蟒数十年纠缠的仇恨,也不可能因为他而消,或许死在乌蟒石寨前,是他应得的宿命。 “扎木牌!”石罗说道,“我看过鬼奚攻人城寨,巨木连成木牌,可挡箭石。” 见黑山与山侗两部,竟然将好几棵直径都三四尺的大树,用铁矛扎串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挡箭木牌,由十数蛮武扛着逼近寨墙,陈寻暗感战争还真是催生人的智慧啊。 陈寻看了阿公宗图一眼,他与宗桑、南獠三人联手,定能将这张看似坚不可摧的挡箭牌轰成碎片,而黑山与山侗的蛮武,想要将巨狼与河 冰加在一起重近万斤的巨物,拖出他们六七百米的射程之外,此间的时间足以叫他们每人都射出四五支铁箭…… “射伤、射残,不要射死。”宗图说道。 “千年铁律如此,死了也是他们命薄,怕他们来咬我?”宗桑不忿的说道。 “射腿!”宗图压着声音,三角老眼虎视眈眈的盯着宗桑,待他再有一句反驳,手里骨杖就会狂敲过去。 “便宜这些孙子!”宗桑愤愤不平的啐了一口。 古护叫人苦劝,没能亲自下山去抢那头巨狼,但看到那只巨大的木牌,在三支铁箭的轰射之下,竟然不能支撑片刻,就分崩碎裂,手足瞬时变得冰寒。 黑山与山侗十二名中阶蛮武,都暴露在乌蟒六张铁弓的射杀之下,不要说他的儿子古剑峰是黑山数百年来罕见武修奇才,就是其他五名黑山蛮武一起丧命乌蟒寨墙之前,黑山也必然从此一蹶不振。 箭如浮光,在寒夜闪烁夺命的幽光,古护虽不畏生死,这一刻也心痛如绞,虎目闭起,两行热泪滚滚涌出: 要是时间能返回一盏茶前,他决意不会再想去取这头金狼,想来古辰也能谅解他为何放弃! 石罗也不忍看着岭脊下的修罗场,也不敢想象损失八名中阶蛮武之后的山侗部,还怎么在蟒牙岭北山挣扎生存下去? 围在古护、石罗身边的两族蛮武,痛得更是大叫,虎目怒睁,直欲要拿刀矛冲下山岭,冲入那一片箭雨血海之中,乌蟒决一死战! 如风箭声停息之后,古护久久不敢睁开双眼去看岭下惨状,良久听得剑锋在山下一声叫唤:“阿爸!” 古护蓦然睁开双眼,才见剑锋等人拖着封住巨狼的河冰,已经走到山脚下,他们双腿插满箭矢、血流成河…… 而宗图、宗桑、陈寻等人,已经下了寨墙,火把熄灭,寨墙之上一片暗寂,但那呼呼振荡的箭响,似乎还在山谷里传荡,震撼人心。 第四十七章改良丹方 黑山、山侗围在石寨外的人马,连夜就撤了出去,左右山岭除了偶尔传来的兽吼禽鸣,又沉浸在难得的沉寂之中。 “蟒牙岭北山,谁没有经历过生死大劫,谁没有见过血流成河?”巫公宗图站在石殿之上,望着黑山、山侗两族的蛮武从远处的山脊撤走,微微长叹,说道,“在北山,杀人容易、让人屈服难啊!” 十年一度的寒潮,兽群大举南下,才是蟒牙岭北山诸部族的面临生死大劫。蟒牙岭近三分之一部族灭亡,而在湖泽荒原深处、择高岭而居的蛮荒部族,伤亡更是惨重。 乌蟒仅有千余族众,没有一名天蛮,陷入无穷的杀戮之中,只是自取灭亡。 身处夹缝,生存不易。 陈寻心想此间事能如此平息,也算是圆满,跟阿公宗图说道:“阿公,我扶你下去歇息。”他还有好些话,要跟阿公宗图说。 宗桑、南獠还有好些事要忙,陈寻就先扶宗图进石殿休息,将他这次北进湖泽荒原、修为精进的原委,说给阿公听。 不过,苏棠授他伏元功、缚龙诀以及九元养窍丹炼制之法的事情,陈寻并没有如实说出。 对此时的乌蟒来说,伏元功、缚龙诀以及九元养窍丹炼制之法,都是无法承受之重,苏氏也绝不可能轻允这些玄功绝学流传出去,一旦消息泄漏,必会给乌蟒带来灭族之祸。 陈寻也不想阿公整日提心吊胆,就没有将这些事说给他听。 陈寻从怀里掏出装九元养窍丹的青铜小瓶: “离开湖泽荒原时,苏棠帮我炼制了一些九元养窍丹。此丹有换血易髓、培元养窍之妙,族中蛮武淬筋练力之后服食,更容易晋入七层换血境。伤重之人,服丹也能保一线生机不灭。我身上留一些,大体够用了;剩下的,阿公你都先留着,塑造族中可造之材……” 陈寻倒出十粒九元养窍丹,贴身藏好,剩下的连同青铜小瓶都交给阿公宗图。 九元养窍丹的奇伟药力,巫公宗图早就深深体会。 开悟蛮魂之后,利用蛮魂神华淬练筋骨皮肉,只要勤练苦修,晋入六层颠峰不难。 不过,要从六层巅峰,进入换血七层,成为真正的上阶蛮武,这也是绝大多数蛮武在开悟蛮魂之后,所遇到的第二大难关。 像黑山部,五六千族众,兴盛时,也有三五十人能开悟蛮魂,晋入中阶蛮武,上阶蛮武却从来都没有超过三人,可见换血七层 是何等难突破。 要是九元养窍丹能助蛮武轻易跃过换血七层的难关,任何一枚放在蟒牙岭北山之中,都是引起部族厮杀的奇珍,价值之高,甚至不在那头巨狼之下。 看着青铜小瓶内竟然还装有十五枚九元养窍丹,巫公宗图接过来手都有些微颤:乌蟒石寨三五十年的产出,都未必及上这青铜小瓶里的十五枚奇丹。 巫公宗图自然知道这十五枚九元养窍丹对乌蟒的重要性,但是他又怎么有脸坦然从阿寻手里接受这十五枚珍贵无比的九元养窍丹? “我这次进湖泽荒原,对大鹏秘拳修练也有所得。大鹏秘拳虽然粗浅,或可为一切武修的基础,我也将大鹏秘拳五势融入刀技之中,宗崖左手断了一截,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得宿武尉推荐进沧澜学宫,但可以先学蛮魂刀技……” 陈寻将大鹏秘拳五势融入刀技的修练方法,说给阿公宗图听,接着又将聚元膏同时也是乌蟒丹的改良炼制之法抄录下来,交给阿公。 这会儿,南獠、宗桑从外面巡视过,又走回石殿来,看到巫公与陈寻精神熠熠的坐在石案前,笑问道:“巫公跟阿寻在聊什么呢?” “阿寻这次进湖泽荒原,遇到异人遇险,助其脱困,所得良多,”巫公宗图知道一些细节,连南獠、宗桑都不说,不然会给惹陈寻、乌蟒惹来祸事,当下只是将陈寻抄录下来的乌蟒丹改良丹方,以及装有十五枚九元养窍丹的青铜小瓶,拿给南獠看,“阿寻将这些都交给寨子,乌蟒真是欠他良多啊。” 寒潮南下,整个湖泽荒原都是一片冰天雪地,实难想象陈寻孤身一人在外,如何熬过苦冬,修为竟还精进到这等的地步;原来是遇到同在荒原深处修练的异人了。 巫公这些天来,垂危待死,只服食一枚灵丹就恢复生机,修为甚至还有精进的迹象,这青铜小瓶里所装灵药,是何等的珍贵,南獠自然能知道一二。 不过,他叫众人公推出来担任族主,知道那张改良后的丹方,才真正的珍贵。 蛮荒之间,灵药异草万千,但不是所有灵药都能直接服食的。 而天地生长的灵药即使可以直接服食,寻常蛮武所能吸收药力通常也都有极大的差异,远不及炼制的丹药。 不同的药草相互融合激发药性,炼制不同功效的丹药,是一门极高深的学问。 乌蟒丹需用十六味药草融合乌蟒蛇涎炼制,常常因为两三味药草在蟒牙岭产量极少,才限制了 炼制的数量。 要是能有两三个改良丹方,稀缺的药草用药性相同的药草替代,乌蟒一年所能炼制乌蟒丹,甚至就有可能激增数倍。 十五枚九元养窍丹,终有用完的一天,改良过的丹方才是细水长流的珍宝。 只是丹方改良绝非易事,要不能熟知万千药草的药,搞错一味药草,灵药就可能炼成要命的毒药。 就算是巫公宗图,他也就识得蟒牙岭中三五十种药草,又怎么可能有能力去改良、研究出新的丹方? “确实有效?” 乌蟒丹的丹方是千年所传,要是能有所改良,对乌蟒来说,实际就掌握了两种丹方,每年能炼制的乌蟒丹就能倍增,南獠接过改良过后的丹方,都激动得有些手颤,也忍不住有些怀疑。 “我在湖泽荒原数月,就是靠这改良过的丹方,采药炼制聚元膏熬过去的,”陈寻掏出一只青铜小瓶,打开来让南獠看里面的聚元膏,“南獠叔,你尝一口。” 南獠接过青铜小瓶,拿小勺舀出一点灵膏,入咽即化作灵药津液,滚滚药力随即涌入百骸滋壮气血。 经过苦冬,寨中储备的乌蟒丹早就用尽,灵药滋壮气血的感觉,还真叫人想念啊! 除了药力要比乌蟒丹强上数分外,并无其他异常,确是改良后的丹方,而且是比乌蟒丹还要强的丹方。 南獠神魂激颤,这对乌蟒太珍贵了! “这丹方随便抄给哪个部族,都能换他族的镇族之宝,你要南獠叔拿什么谢你?”南獠问道。 陈寻笑了笑,真要索偿,他就不会将丹方抄给阿公,不会将即使放在沧澜城也珍贵异常的十五枚九元养窍丹交给阿公。 有些事确是他的机缘,但没有阿公收留他,他在这荒山野岭连生存下去的机会都没有可能。 要不是阿公教他识读蛮文、辨识药草,拿私藏为他从青木道人那里换来《道蕴残解》,他又有何修炼立足的基础? 要不是阿公将乌蟒丹的炼制之法授他,将青铜药炉赠给他,他这次又如何在湖泽荒原进行数月不息的苦修,又怎会跟苏棠相遇…… 诸事皆有因果,阿公虽然不让他加入乌蟒,也是为他的将来考虑,他心里已经将乌蟒当作这方天域的家园。 苏氏在炼制丹药方面,搏众家所长,远非乌蟒这样的千人部族能及,苏棠身为沧澜天之骄女,所学搏杂,改良一二张低级丹方,实 在是容易得很。 相比较改良后聚元膏丹方,九元养窍丹的丹方才真正珍贵异常。 苏氏还胎境的强者辈出,筑基期主要就是靠此丹换血易髓、培元养窍。 只是此方对苏氏也极为重要,绝不容外传,陈寻也不敢轻易就抄录给阿公,就怕给乌蟒惹来滔天大祸。 炼制九元养窍丹,最关键的一味药是异兽心血,也绝非乌蟒此时轻易获得之物,现在就算将丹方抄给阿公,意义也不大。 陈寻笑道:“我能有今天一切,都是阿公、南獠叔所赐,阿公、南獠叔要阿寻怎么谢你们?” 他心知熬过苦冬,寨子里丹药只怕早就用尽,他怀里还有一瓶聚元膏,拍了拍屁股站起来,又跟南獠说道, “这瓶聚元膏,南獠叔你们先用着,我回去睡觉了。这几月在荒原里,都没有睡过一天的踏实觉。” 第四十八章秘境残 看着陈寻拍拍屁股走出石殿,南獠心里波澜激荡,看着一瓶聚元膏,一瓶远比聚元膏珍贵十倍、百倍的九元养窍丹,还有一张能叫乌蟒丹炼制数量倍增的改良丹方,他看着都觉得异常沉重。 “阿寻还真是有机缘啊!阿爸,你说阿寻是不是就是那种福缘深厚的人啊!”宗桑性子粗直,抱着颈脖子嘿然感叹。 “阿寻福缘深厚,那也是他的机缘,乌蟒这次是无功而受禄……”巫公宗图说道。 “确实,阿寻替乌蟒化解黑山与山侗的围困,已经是大功,乌蟒再将这些奇珍据为己有,真是受之有愧啊,”南獠也轻叹,端坐问巫公宗图,“他自幼修习大鹏秘势,修为精进之速,叫人叹为观止,想来也看不上乌蟒蛮武,巫公,你说,乌蟒能有什么回报给他?” “乌蟒只是浅池,阿寻最终还是要离开乌蟒,插翅高飞,”巫公宗图轻叹一声,说道,“说到回报,你是不是也认为阿寻福缘极厚,生性醇厚?” “巫公是说秘境图吗?”南獠问道。 “虽说蟒图是乌蟒最大的秘密,就藏在这秘境残图,但数百年都无人能悟透残图的秘密。我想,阿寻或许会有这个机缘……”巫公宗图说道。 “是不是喊大家过来商议?”南獠问道。 此事非同小可,将乌蟒千年以来最大的秘密让陈寻知道,南獠也很有些犹豫。 “成,我们三人就做决定;此事绝不能让第四人知道。”巫公宗图说道。 南獠也知道巫公的意思,一头巨狼尸骸就惹得黑山、山侗联手围寨相逼,要是此间十五枚九元养窍丹漏出半点风声去,还不得让北山三五十家部族都联手起来将乌蟒灭得连渣都不剩? 南獠沉吟片晌说道:“该。阿寻若能最终找到蟒图所在,也是我乌蟒的机缘。” 陈寻回到窝棚,就见宗崖、宗凌、南溪等人,都挤在里面等他。 陈寻哑然苦笑,他还想回窝棚舒舒服服的睡一觉,看这仗势,怕是没办法轻易将宗崖他们赶出去,但有些事情还不能叫他们知道,就将酣睡的幼豹扔到兽皮褥子上,说了几段荒原遇险之事,吊宗崖他们的胃口。 将宗崖他们打发走,陈寻就闷头而睡。 在深入湖泽荒原,没有一天敢踏实入睡,乌蟒才是他唯一心安之所。 陈寻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透出墙缝看外面还是黑夜,有熊熊燃烧的篝火映入火光来,守夜 的蛮武抱着刀矛坐在火堆边,满寨子还有孩童在乱窜。 这些孩童似乎憋了整整一冬,精力无从释放,深夜还兴奋不休,叫陈寻深感寨子里生的气息。 经历苦冬,寨子里损失极基惨重,但对看淡生死的蛮荒族人来说,并不会陷入悲痛难以自拔。 比起沉陷悲痛、难以自拔,而在叫黑山、山侗围寨耽搁了十多天之后,此时着紧准备开春后渔猎、采集浆果的工具,更加重要。 寨子里的储粮就将告磬了。 而且这么多的孩童没有什么伤亡,也代表着乌蟒拥有未来更大的希望;而且春后,会有更多的婴童生下来,叫乌蟒能一代代的传继下去。 大家都知道陈寻解黑山、山侗两部族之围立了大功,荒原苦修数月,修为大为精进,甚至轻易就将山侗部的核心蛮武石川轻易射杀,看到他睡了一天一夜,才从窝棚,都朝他大声招呼。 “阿寻,你都睡一天一夜啊,阿公找你过去呢。” 宗桑在祭坛前的场地上,正督促宗凌、南溪等人苦练弓矛战技;陈寻走进石殿,见阿公宗图正跟几位寨中老人说事情。 他们脸上也没有沉浸往事的悲戚,然而在商议将来寨中的生计。 这次伤亡虽然惨重,但他们迁到蟒牙岭北山,前后经历四次寒潮,这次损失还是最轻的一次,更为关键的,三百多孩童都活蹦乱跳,不缺胳膊不少腿。 十年之后,他们就能成长为新的精锐蛮武。 去年寨中的生存环境大为改善,妇女生养也多,寨中到处都能听到婴童的啼哭,这叫寨中老人对未来充满着更多的期待。 “阿寻,你过来正好,”宗图停下手里的事情,招呼陈寻坐过来,说道,“我们正讨论凿冰捕鱼的事情,你见过黑山部怎么凿冰的,将这些事跟我们说说……” 山里的冰雪还没有消,山里的凶禽猛食都饿了一冬,都变得极其凶暴,此时进山狩猎,会有更多的凶险。 而在黑山部将北边的狭长谷地让出来之后,乌蟒也就能进入野马溪捕渔。 在坚厚冰层下憋了一冬的鱼群,这时候也容易捕捞,陈寻就亲眼看到黑山部族人凿开冰层,银鳞大鱼如泉水涌出的情形。 然而最大的问题就是冰层之下的水兽,一点都不比山里的蛮荒异兽好对付。 陈寻将那日所见,原原本本的说给阿公跟寨中几位老人听,又问道:“ 野马溪里,怎么会有这么凶猛的水兽?” “黑山寨东面的天马湖,连接野马溪的上游跟下游,看着就十数里纵横,但深不见底,不知道有多少凶猛水兽蛰伏其中,”巫公宗图对这些事还是有些了解,说道,“而且山里也有深湖大泊,有深涧与野马溪相通。这些凶猛水兽,很可能是从天马湖或者深山湖泊里窜出来……” 陈寻听阿公的意思,即使知道冰层下藏有凶险,但对此时的乌蟒来说,凿冰捕渔也是寨子里度过春荒的最佳方式。 蛮荒生存,哪里会没有凶险? 不过凿冰捕鱼虽然凶险,也有便利之处。 就是水兽只会从河流的上下游两端潜来,只要在上下游两端派敏锐之下伏冰侦查,巨形水兽潜来之际,会产生极微的震颤,只要提前十数息击鼓吹角示警,就足以叫凿冰捕鱼的族人及时逃到岸上。 陈寻将这方法也说给阿公听,宗图点点头,说道:“嗯,这方法不错,要怎么侦听冰层异常,还要宗桑他们好好琢磨一下。溪上冰层,还要过一个月才会融化,多准备两天,不是坏事。” 寨中老人离开后,巫公宗图又让陈寻随他到厢殿,从一只年深日久的石箱里,取出一张残破不堪的兽皮,摊在石案上。 陈寻见兽皮上所绘山形图案,像是一幅地图,还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 “虽说万法同源,但蛮武传承更多的是师法荒古时期的强横妖兽,” 巫公宗图指着兽皮地图,跟陈寻说道, “妖兽结丹之后,再修练千年,体内会形成道蕴天图,强横甚至堪与匹敌。乌蟒千年传承的九幽战矛,就是从一头妖蟒所结的道蕴天图所悟。只是早在数千年之前,蟒图早就不知所踪,只有一副标识蟒图所藏方位的秘境图,在族中传承下来。由于当时乌蟒九幽战矛纵横沧澜,还没残缺,先祖也就没有急于将流落在外的妖蟒天图找回来;但待乌蟒衰败之后,已经没有能力去找回蟒图。而当时的那张秘境图,也因为乌蟒的分裂,一分为四,我们也只保留了其中的四分之一残图……” 陈寻很早就听阿公宗图说乌蟒蛮武源出蟒图,但他没有见过实物,很难想象蟒图到底是怎样一种异宝,能叫人悟出九幽战矛这样的强横蛮武。 乌蟒曾有过纵横沧澜的辉煌,曾出过叫天元境绝世强者也要避锋芒的天蛮强者,底蕴绝非其他部族能及。 也许这幅绘有山川湖泊的地形残图,才算是 乌蟒此时所有的真正珍藏! 残图上,除了绘有山川湖泊的地形外,还写有数百小字,是一种比蛮文更古老的字符,这也足以证明这张残图历史久远。 “先祖只说蟒图藏于湖泽荒原深处,这也是乌蟒被鬼奚击败后,我们迁入北山石寨,却没有远离蟒牙岭的主要原因,”宗图轻声叹道,“你既然寒冬能深入湖泽荒原,这幅残图或许对你更有用处……” “蟒图藏在湖泽荒原的深处?”陈寻听阿公这么说,震惊的问道。 难怪看到这张地形秘图会有熟悉,他这次在湖泽荒原苦修,必然是经过蟒图所藏秘境的周围,不然不会有如此强烈的熟悉感。 特别是寒潮南下之下,湖泽荒原一片冰天雪地,荒原地形更是简洁明了的叫冰雪勾勒出来,只要站得足够高,心里也就更能描绘地形的大致模样。 虽说数千年,还是上万年的时间变迁,叫湖泽荒原地形发生很大的变化,但那些崇山峻岭的隆起陷落,更是以数万年甚至数十万年为变迁周期。 大孤峰! 陈寻脑海闪过一念,秘图所绘,不就是他与苏棠遇险的大孤峰外围地形吗? 第四十九章融入刀势 陈寻将大孤峰所遇之事以及溪谷小孤峰擎天石崖的诡异之处,说给阿公宗图听。 “蟒图或许真藏于那孤峰石崖之中……”巫公宗图听陈寻描述大孤峰周遭地形以及孤峰石崖的诡异之处,心知即使没有蟒图,孤峰石崖之中也必藏有异宝,但想到大孤峰的凶险,也是叫人叹气。 不要说那些强横到令还胎境强者都退避三舍的凶兽了,孤峰石崖所困的那头凶兽,释出电蛇雷光能将那头生有神力的恶猿击毙,这孤峰石崖就绝不是普通蛮武能闯的。 “苏棠回沧澜,大孤峰里的秘密,对苏氏怕也不是什么秘闻,苏氏或许会派强者过去探寻,要是叫他们先一步得到蟒图……”陈寻想到这种可能,也是心惊,要是蟒图叫苏氏先一步得到,也就意味着乌蟒可能再无振兴的机会。 “这也是命,”巫公宗图活了大半辈子,很多事情都已经看开,说道,“也有可能孤崖石崖早就有异人进入过,不然那头凶兽也不会凭白无故的被困在里面。乌蟒寻找蟒图数千年未果,本来就只剩那一丁点的渺茫希望,即使叫苏氏早一步得去,这也是乌蟒难以抗拒的宿命,倒不用太挂念。” “……”陈寻心里轻叹,即使苏棠不将大孤峰的事情说给族人知道,他也不知道要过几十年,才有能力压制那头凶兽,进入孤峰石崖之中。 “这事,你就不要跟南獠、宗桑他们说了,他们怕是会不甘心啊。”巫公宗图又额外嘱咐了陈寻一声。 陈寻想想也是,大孤峰绝非蛮武九层巅峰的宗桑、南獠就有能力硬闯的。 而他之前能与苏棠进入,除了对凶兽巢空了如指掌外,更主要的是狼群还没有在那里集结。 要是那头最终夺得神猿尸骸的神狼,从此就在大孤峰扎根不走,很可能会有数万头青狼在那片原始密林里聚集。 不要说困在石崖中的那头凶兽了,不要说那头神狼才食下恶猿血肉之后,有可能进一步的进化,仅那数万青狼在大孤峰周围的原始密林里聚集不走,也绝对是滴水不漏的铜墙铁壁,苏氏怕是也没有几人能够闯进去。 宗桑、南獠要是不甘心,去闯大孤峰,只会白白丢失性命,乌蟒现在损失不起一名上阶蛮武。 地形图易记,陈寻还是将残图上那数百古老字符抄录下来,将来他要是能有幸晋入还胎境,成为天蛮,或许这数百古老字符才是进入孤峰石崖的关键。 陈寻从石殿出来,就见宗崖拿了把乌鞘长 刀,站在在祭坛前等他。 陈寻答应过宗崖,要教他怎么将大鹏秘拳五势融入刀术之中,自然不会爽约。 叫巨狼咬断左臂的宗崖,不能双手握持重锋矛,长刀则是他当下唯一能修练的兵刃。 大鹏秘拳虽然粗浅,却是一切武修的基础。 陈寻在孤山石寨,怒斩食人恶狼时,神魂识海灵慧闪现,无意将大鹏秘拳融入劈砍长刀之后,数月苦修,才算是将大鹏秘拳五势,彻底的与刀技相融,同样也是五势,与大鹏秘拳相比只有些微的变化,悬立神魂识海之上的人形光影,仿佛就多持了一把长刀挥舞。 非暗合道蕴的天痕地势,不能在魂海具相。 看着拳势到刀势只是些微变化,却绝非易事。 要不然,乌蟒九幽战矛,真正称得上是蛮魂战武的,也不会仅逆鳞一刺了。 陈寻将五势起终变化演炼给宗崖看,但宗崖能不能、何时能将这五势练到身与意合的入微境界,何时能在魂海之上观悟出来,就要看他的悟性跟坚持了。 不然,这五势也仅是极寻常的五式刀技,威力跟那身与意合、汲取蛮魂神华、透体形成蛮煞的绝武战刀,有着天壤之别。 陈寻不由的又想,大鹏秘拳能融入刀技,那能不能融入九幽战矛,从而使得九幽战矛变成相对完整的蛮魂战武? 九幽战矛,虽然有九式矛姿,但蛮像千年传承,仅逆鳞一势是威力绝强的蛮魂战武,其他八式矛姿都是寻常战技。 “势”跟“式”有着天壤之别,唯有师法天痕地势、契合道蕴的蛮武战势,才能在魂海具相、汲取气血神华,才称得上是蛮魂战武,更能在晋入天蛮之后接引天地灵气。 宗崖在祭坛前练刀,陈寻盘膝而坐、冥思苦想,午时两人也就吃些兽肉、喝几口水,接着苦修。 午后,宗桑、南獠率队返回寨子,宗桑看宗崖在祭坛前苦练刀术,蹲过来问盘膝而坐的陈寻:“大鹏秘拳真能融入刀术?” 他对大鹏秘拳融入刀技,还是甚为怀疑,以为这只是陈寻说给宗崖听的安慰话;他知道宗崖这小子性子倔,容易一根筋走到底,要是这事没把握,他得劝宗崖早回头。 不要看宗桑都三十好几,与南獠同为乌蟒两大支柱,但生性粗直,有啥想法都不藏着掖着,从他眼睛里就能看出他不信自己能将大鹏秘拳五势融入刀技。 陈寻也拿他没辙,就让宗崖将 乌鞘长刀递给他,挥刀斜劈,黑幽蛮煞即滚滚涌出,仿佛一层黑幽的薄雾附着在长刀之上,透漏淡淡的凶杀气焰。 “阿叔,你接我两刀试试……” “好咧!”宗桑也不觉得以大欺小,抽出重锋矛要与陈寻比试。 “宗桑,你可不能用逆鳞!”南獠提醒道。 南獠对陈寻则有更高的期待: 乌蟒说到底还是偏于隅,现在更衰落成仅有千余族众的小部族,陈寻的天资之高,即使放在整个沧澜都可以说是天纵之才,乌蟒十几代人没能做成的事情,说不定真能在陈寻手里做成。 不过,南獠也知道,要比绝对气力,陈寻此时还不及已在蛮武巅峰的宗桑,只要宗桑不施展蛮魂战武,而陈寻又真能将大鹏秘拳融入刀术之中,两人或能稍稍平衡一下。 “这个我晓得,咱也不能让阿寻这臭小子瞧扁了,说阿叔我欺负他。”宗桑嘿然一笑,便持重锋矛斜劈攻来。 宗桑随手一劈看似简单,速度也不快,下一刻却有无穷力道从重矛长刃涌出,暮光之中,有无穷气浪化作狂风怒卷而来。 宗桑也怕伤着陈寻,只控制力道往陈寻手中长刀卷去,欲将陈寻那看些微弱的刀势震散。 陈寻身形微凝,也不退让,挥舞长刀即劈出数道黑幽刀气,皆击重锋矛长刃之上,只听着空气中辟啪碎声,便将宗桑这一招留有余势的攻劈化解无形,甚至犹有余力,击中重锋矛长刃。 宗桑除能感受到被蛮魂神华所化的刀气击中后,他虎口所受的巨大力道,更觉寒意逼人,叫道:“臭小子还真是不弱呢!” 当即他也不做太多的保留,重锋矛在他手里化作重重矛影,势如崇山深渊,往陈寻横压过去。 重锋矛非要宗桑这样力沉势大的蛮武施展,不能发挥最大威势。 宗桑即使不施展逆鳞一刺,但矛势展开,矛影之中也隐有蛮煞光华闪烁,仿佛藏在云雾深处的微弱雷光,“辟啪”作响有如雷霆,卷动重重气浪,往陈寻攻去。 陈寻身子骨要是稍弱一些,不要说与藏力万钧的重锋矛直接对攻了,就会先给携裹这无穷威势的气浪辗压成肉酱。 这才是蛮武九层颠峰才具有的威势。 即使宗桑不用蛮魂战武,但绝对力量的差异,陈寻也难与他正面对敌,但他身形灵活,挥舞长刀,道道蛮煞仿佛利刃横生,将涌来气浪撕裂破碎,既而左纵右跳, 刀光挥舞,将宗桑无穷无尽的攻势一一化解…… 陈寻也难得能找到这么好的对手喂招。 宗桑实力在他之上,也不用他留什么余势怕伤了宗桑,就可以全力摧动蛮魂,气血顿时就有沸腾之感,无穷尽的蛮魂神华从气血溢出,化作黑幽刀气,融入无尽刀光之中,似一层层黑云滚出,卷动无声风雷。 战到最后,陈寻整个人都没于黑幽煞光之中,众人就只见一团乌光缠住宗桑双手所持重锋矛。 祭坛前气浪滚滚,即使是余势,寻常蛮武走进战团十米之内也觉困难,更有刺骨的寒意逼来,叫十米开外的众人身寒骨栗,暗感真要是贴身搏杀,不要说接住如此凌厉攻势了,就是透漏的极寒气息都能将浑身的气血冻僵掉。 层层破碎的气浪,则形成呼啸狂风,吹得祭坛前枝折树裂、石木浮动,声势之骇人,实无异两名巅峰蛮武决杀生死。 而那破碎即化无形的蛮煞,则携裹极寒玄气四溢振荡,竟叫空气中凝出无数的雪白霜花飞降——在旁边观战的众人与南獠,看了心里震骇:陈寻修练的到底是什么蛮魂玄功,竟是这般的诡异玄妙! 宗崖见陈寻将大鹏秘拳融入刀技之后,竟有如此的威势,自然最为振奋。 第五十章休生养息 (这两天在外地,月票、红票啥的,都靠兄弟们了……每天两更不会缺……) 能不留余力的痛快比斗一场,陈寻浑身有着说不出的酣畅淋漓,对蛮魂刀术的掌握又精进一层,暗感气血将竭,就收住刀势,脸色略有苍白的站到一旁,问宗桑:“阿叔,我这长刀五势如何?” 宗桑怕伤了陈寻,要留了余势,这么一来,陈寻全力施展的攻势就绝难轻易对付,停下手来是满头大汗,哈哈笑着赞许道: “你小子行啊,说是五势,你说你刚才攻了我有几百刀?” 他再看满地的白霜,抹了额头的汗水,说道, “我说跟你打得满头是汗,怎么感觉越打越冷呢,原来又下霜了啊?” “你个瞎眼的家伙,除了你身边,十米之外,哪里有降霜?”南獠见宗桑跟陈寻比斗了半天,竟然没有发现陈寻玄功的妙异,笑着骂他。 宗桑这才注意到就他身处寒霜之中,十米之外夕阳正照得人暖,倒吸一口寒气,说道:“你这是练的什么玄功,怎么这么奇怪?” 在大孤峰身受重创,魂海本体涌动神华具六臂巨魔相,汲取天地灵气重塑受创肉身,其中又以极寒玄气最为磅礴。 苏棠说他已是玄寒灵体,魂海神华自然也成玄寒属性。 宗桑与陈寻比斗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主要还是他已经具有蛮武九层巅峰的修为,换作其他刚晋入换血七层的上阶蛮武,在陈寻的刀前,绝不可能有如此的轻松。 陈寻闯寨之时,能轻易将两名山侗部的强敌,杀得一伤一死,就可见玄寒灵体的威力。 南獠以为陈寻又恢复了一些记忆,现在修练应是家传玄功,拉了宗桑一下,让他不要多问。 南獠又将围观的众人驱散,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看过陈寻与宗桑对战,才真正确认陈寻确有上阶蛮武的实力。 陈寻除了将大鹏秘拳融入刀技之中外,能叫空气凝出霜华的极寒蛮煞外,威力更是惊人。 而陈寻全力施展蛮武的时间之长,就以南獠所见识,要远超其他刚晋入换血七层的上阶蛮武,暗感他修练的蛮魂之精纯、强悍,实际与九层巅峰的蛮武,就差分毫。 伏元功的秘诀不能私授外人;魂海异相、灵气塑体之事,既然隐瞒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对阿公宗图说过,陈寻自然不会再提。 到石殿坐下,就利用极寒玄气入体,与蛮魂 神华双重淬练筋骨皮肉的一些感悟,陈寻还是不加保留的说给南獠、宗桑以及阿公宗图等人知道。 这些感悟还很粗浅,在那些传承渊博久远的世族宗门,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但对衰败到这等地步、大多数蛮武绝学都断掉传承的乌蟒却极为可贵。 南獠、宗桑两人都已是蛮武九层颠峰,不知何时才能凝出第一滴先蛮真血,晋入还胎境,但陈寻的这些感悟,对他们还是极有用处。 这意味着即使不能晋入还胎境,他们的修为、实力还能有进一步精进的空间,意味着他们能再次突破新的极限,抵达新的巅峰。 陈寻猜测,绝大多数九层巅峰的蛮武,都难以晋入还胎境,实际是气血淬练精纯程度以及肉身强悍,都还远达不到凝出先蛮真血的程度。 所谓的巅峰,其实远不是巅峰,只有利用不同极性灵气进行多重淬练,不断的将周身筋骨皮肉及气血、骨髓,淬练精纯到新的极致,才能不断缩短晋入还胎境的差距。 特别是七层换血、八层易髓过后,到第九层凝血,不再有明确的修练目标,很可能就意味着到第九层境界之后,更主要的就是要不断突破现有的极限,而不受所谓的巅峰,桎梏住不断精进的脚步。 就算是天地玄息灵气,精纯、强弱的不同,对修练也有极大差异,陈寻深入湖泽荒原苦修数月,对这些都有极深的感受。 “阿寻所言,我们真是受益良多啊,这或许是我们突破现有修为的一种途径。”南獠感慨道,他也毫无保留的将蛮魂修练的一些感悟,说给陈寻听,希望彼此都能有所增益。 陈寻跟阿公宗图说道:“阿公,乌蟒曾也强者辈出,也曾有与天元境绝世强者相抗衡的天蛮,为何他们的修练心得,都没有蛮文记录传世?” 巫公宗图感慨道:“蛮武传承除蛮像外,最重要的就是蛮师,在部族里蛮师的地位也最高。因为很多修练秘法,都是由蛮师口口相授,而无蛮文记录。这也是先祖传下来的规矩……” 陈寻这才知道乌蟒为何衰败成这样子,这种秘传方式,虽然能巩固蛮师在部族中的地位,而一旦蛮师意外殒落,蛮武极容易断掉传承。 而蛮师之间缺乏有效的交流,各自闭门造车,修练之途通常也是越走越窄。 相比较之下,虽然云洲世族宗门彼此之间的戒备极深,但世族、宗门之内,种种修练心得、秘法都记录于文字传世,这样除了能保证传承不断,传承体系 也在不断的精进。 陈寻将青木道人所著的帛书《道蕴残解》掏出来,递给阿公宗图,说道:“帛书虽然还有许多不解之处,但我都熟记心中,这本帛书留在乌蟒,或许意义更大。” 巫公宗图明白陈寻的意义,这本帛书虽然算不上多精深,却是第一本走出秘传桎梏的蛮武修练手记,乌蟒要复兴,也许这才是光明正途。 陈寻说是要将大鹏秘拳融入九幽战矛,但冥思苦想数日,才知这凿实不是易事。 陈寻魂海异相,乃六臂巨魔血所化,比当下问世的荒古血脉,不知道要精纯珍贵多少,所生发的灵慧跟灵识,就算是苏棠的琉璃心境都远不及,修练蛮武时才有如此之高的悟性。 然而就算如此,陈寻也是在孤山石寨前,看到千余蛮荒族人都叫狼群啃食,留下满地的残肢断骨,心魂神意陷入那难言悲痛的枯寂境界,在青狼袭击之际才陡然生发灵慧,将六臂巨魔血所具的战斗本能激发出来,才无意间,将大鹏秘拳的道意融入乌鞘长刀使出,也籍此彻底悟透大鹏秘拳的奥义。 大鹏秘拳融入刀技,还只是大鹏秘拳五势在魂海之上的蛮魂心相稍作变化,由拳势化为刀势,这对旁人来说就已经千难万难之事。 而九幽战矛,本身就是从乌蟒千年传承的蛮魂战武“逆鳞”演化而来,要想两种蛮魂战武彼此融合,难度更增加百倍、千倍以上。 心生万相、万法一心。 陈寻知道,在理论上,两种蛮魂战武有融合的可能,但绝非他自己能够做到。 他就算能将大鹏秘拳五势融入矛术,但与逆鳞还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蛮魂战武;施展时,魂海需要观想不同的蛮魂相进行切换,与敌搏杀,反而失之酣畅淋漓,威力大为削弱。 陈寻此时已是玄寒之体,这对炼气真修来说,是极其珍贵的灵体,但对于武修是好是坏,苏棠也不甚清楚。 开春之后,冰雪融化,天地间的极寒玄气消退无踪,陈寻也不忙于修练苏棠教他的伏元功。 接下来十数日,陈寻就将这趟湖泽荒原之行,跟苏棠所学会辨识的上百种药草,都精心绘制在兽皮上。 有些药草在湖泽荒原特有,有些药草蟒牙岭中也有生长;苏氏春后将开通沧澜城到蟒牙岭北山的商路,会源源不断会有商贩从沧澜城下来。 这些药草即使寨子里无法炼制丹药,也可以跟从沧澜城出来的商队,交换一些紧缺的物产。 除此之外,陈寻在寨子里,更主要是修练缚龙诀。 虽然陈寻还只会缚龙诀的第一层口诀,但也有修练灵识的基础。 不要看陈寻此时灵觉敏锐,甚至能感应数百米之外的微弱气息,但以还胎境的标准来看,他的灵识还细若游丝,还没能施展术法的程度。 而对此时的陈寻来说,缚龙诀配合箭术施展就有箭无虚发的玄妙,就足以叫他花大功夫去修练。 陈寻一日从蟒牙岭深山找药修练归来,见寨子里围了好些人,还以为苏氏挑选部族子弟进沧澜学宫的人马终于到蟒牙岭北山了,颇为期待的走进寨子。 陈寻走进石殿里却见古护之子古剑锋,与几名黑山部的蛮武坐在里面。 “阿寻,剑锋此时代表黑山部过来,一来谢你的救命之恩,二来要送上礼物,与我乌蟒握手言和……”巫公宗图手里抓着根破损不堪的骨杖,笑嘻嘻的招手,让陈寻坐过去。 未见沧澜来人,但听得这个消息,陈寻也是大喜,部族残杀多年,放下仇恨,握手言和,殊为不易,这将为乌蟒赢得休生养息的机会。 乌蟒此时族众不足千人,除宗图、宗桑、南獠三人外,还无人晋入上阶蛮武,在蟒牙岭北山立足艰难,哪怕是赢得三五年休生养息的机会,对乌蟒意义都未同小可。 古剑锋虽然才十六岁,但自幼帮他阿爸古护打量族中事务,脸上早就洗脱了稚气,显得精明干练。 古护或对乌蟒还有一丝戒备难消,让其子古剑锋到乌蟒来,也恰是适合。 古剑锋略显削瘦的脸如刀削斧凿,两眼炯炯有神,贲起的肌肉充满力量之感,站起来像一座山似的,甚至都不比宗桑稍矮,与阿公宗图、南獠、宗桑他们坐在一起,气势也不稍弱,心境实比他此时所具的蛮武六层修为要强。 可能也就差两三年火侯,古剑锋就能晋入换血七层,成为真正的上阶蛮武。 说起来,宗崖、宗凌的资质,也未必能比古剑锋更强。 见古剑锋站起来要行礼,陈寻搓着手笑呵呵的说道: “那日在寨前我射了古兄几箭,古兄没有见怪,反而提起之前的举手之劳,怪不好意思的。” “阿寻寨前好意留剑锋一条性命,剑锋怎么会不明白?” 古剑峰恭敬的说道,野马溪遇险时,他惊魂未定,都没有好好打量过陈寻,此时见陈寻稚气未脱的脸,确 是比他还年幼两三岁,但在站他身前,却有一种渊亭山立、难窥深浅的气度。 乌蟒为何会放黑山一马,古剑锋不知道详情,但他猜测,眼前少年必然发挥过作用,心里犹是感激,接着说道, “我阿爸本要亲自过来,给乌蟒谢罪,但近日有头鳞鹫闯到黑岩峰上筑巢,阿爸不敢轻易离寨,就让我代表黑山,过来给乌蟒谢罪,希望两部能弥和以往的仇怨……” 第五十一章握手言和 (凌晨十二点还有一章……) 古剑锋代表黑山部,过来释怨言和,所带来的赠礼也是极有诚意。 除了兽筋、兽骨、兽皮、兽肉、青铜器皿、粗麻布匹等外,还有取自那头巨狼的数滴兽心血。 “黑山本无脸抬回那头荒狼,只因我阿叔古辰在兽袭时身负重创,需要那头荒狼的兽心血保命,才厚颜将那头荒狼取回,” 古剑锋说到这里,也有些汗颜道, “荒狼血肉,都叫山侗分走,黑山取了两滴兽心血给我古辰阿叔保命,其他黑山部分得的筋骨以及三滴兽心血都在这里,阿爸让我还回乌蟒。而为我阿叔古辰保命所用掉的那两滴狼心血,黑山只能希望这张聚血丹的丹方能补偿一二……” 荒狼血肉充满生命精元,食用能滋壮气血,但兽心血才算是真正入品级的宝药。 三滴兽心血的价值,甚至都不在一枚九元养窍丹之下;要懂炼制的丹方跟方法,与其他灵药异草合药,就能炼制三枚九元养窍丹。 而比起三滴兽心血,聚血丹的丹方更是黑山部的不传之秘。 乌蟒得到这张丹方,每年就能炼制百十粒功效仅比乌蟒丹稍差的聚血丹,细水长流下去,十年百年所炼制聚血丹的数量又会积累到何等惊人的地步。 黑山将聚血丹的丹方抄送给乌蟒,也真正彰显握手言和的诚意。 巫公宗图也没有说立即就收下这张丹方,而是让族人先领着古剑锋及随行蛮武,到旁边的石屋休息。 陈寻在石案后坐下,见在座除了阿公宗图、南獠、宗桑等人外,都是寨子里能参与族议的重要人物。 在古剑锋表示出黑山部的诚意之后,他们也都极乐意跟黑山部握手言和。 乌蟒就千余族众,这个苦冬又损失了那么多的蛮武,更需要时间跟空间来休养生息,但与黑山部怎么握手言和,大家暂时还没有取得一致意见。 古剑锋这次代表黑山部,送来这批珍贵礼物,乌蟒要怎样回礼,也有分歧。 “为什么要回礼?那头荒狼本就是他们从乌蟒强抢过去的,他们只是送还一部分而已;其他的,我们还要找山侗部讨要呢。”宗桑素来是直性子,握手言和,少些厮杀,他是乐意的,但收下古剑锋带来的礼物,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才不觉得需要拿珍贵之物,回赠黑山部。 巫公宗图无奈一笑,黑山部表达诚意,乌蟒也要表 达足够的诚意,两族才有可能放下戒备,握手言和。 要是不能让黑山部对乌蟒放下戒备,两族的关系还是难以最终改善。 “是不是收下一些,意思意思,其他的都原样奉还,”南獠问道,“经过苦冬,寨子里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送还黑山部……” 乌蟒有十五枚九元养窍丹,在北山算是一等一的奇珍异宝,但这事绝不能透漏给石殿以外的人知道,自然更不能拿去回赠黑山部。 南獠心里想,最好的办法,就是象征性的收下几样礼物,其他的,包括那三滴兽心血跟聚血丹的丹方都退还回去,这样才能表明乌蟒并无贪心,而确有跟黑山部握手言和的诚意。 “阿寻,你觉得呢?”巫公宗图问陈寻。 陈寻虽然不是乌蟒族人,年岁又小,但宗图此时征询陈寻的意见,大家都不觉得突兀,都觉得也应该听听陈寻的意见。 大家心里都清楚,要不是陈寻,乌蟒这次能不能保住,都难说得很。 “握手言和,双方就应该确定好各自的狩猎疆界,约好发生纠纷的协商办法。再个,就是两族应该要互通有无,” 陈寻稍作沉吟,也不再藏拙,说道, “黑山部将聚血丹的丹方抄送乌蟒,是他们的诚意,我觉得乌蟒大可以收下来,至于回礼,为什么不可以将乌蟒丹的丹方抄给他们?而以后,黑山部所产药草丰裕,而乌蟒稀缺,以及其他种种物产,都应该彼此交易,互通有无,部族子弟也应该鼓励相互婚嫁,真正的去化解两族多年所结的仇怨……” 乌蟒曾纵横沧澜,旗下天蛮武勇逾百,是何等的风光,而此时聚寨而居的族众仅有千人,又是何等的仓皇? 南獠担任族长起,就一直想要怎么去减少与周边部族的磨擦,真正在蟒牙岭北山之中扎根下来休养生息,但听陈寻这番话,越琢磨越有味道,拍着大腿赞道: “阿寻年纪不大,但见识真是要超过我们;我看阿寻说的办法,行。” “嗯,阿寻这小子说的话,我也觉得中听!”宗图生性坦淡,更不会因为陈寻的年纪小,而看轻他的话,点头赞道,“阿寻肚子里的学问,真比我大得多……” 见大家纷纷点头赞许,陈寻心里好笑: 放在地球,只要读过些历史书的人都知道部族想要放下残杀、握手言和,无非定界、贸易、交流、通婚等办法,没想在乌蟒竟成了极高明的见识。 巫公宗图心里也极高兴,说道: “那就这么决定下来,黑山部的礼物,我们都收下来。明天,我就亲自送古剑锋回黑山,带上乌蟒的回礼,跟古护谈言和之事。今晚,就盛宴招待古剑锋他们,大家都要热情一点,谁敢惹事生非,都拿棍子敲回去,以前的仇怨,谁都不许再提……” 与黑山部握手言和,以野马溪为线定立彼此的疆界,对乌蟒的意义极大。 这意味着乌蟒春后,就可以在野马溪的南岸谷口修筑石堤。 虽说为了避免引来凶禽猛兽猎食,不能在北面的山谷里蓄养食草的禽兽,但撒上谷物,这座纵深近二十里、最宽处有四五里的平坝,秋后的收成也足以养活全寨千余口人,不用再担心春荒苦冬难熬了。 以前的乌蟒,纯粹是靠天吃饭。 虽然有不少部族都有种植野生谷物的传统,但山里能用来耕种的肥沃土地极少,除了渔猎外,乌蟒族人这些年来更多的,是采集浆果以及一些野生谷物充饥,大家都过着饱一餐、饥一餐的艰苦生活。 无论是互赠丹方,还是彼此交易富裕的药草、互通有无,都能极大增加两族的灵药产出,为部族子弟提供更有力的支撑。 部族之间化解仇怨,维系更长久的信任关系,也没有比通婚更好的办法。 次日,陈寻也随阿公宗图,一起越过野马溪,送古剑锋等人返回黑山石寨。 而得族人提前返回通知的古护,也一早就出现在野马溪的对岸,欢迎巫公宗图、陈寻等人进入黑山部的领地。 部族之间残杀是荒域司空见惯之事,猜忌也深。 陈寻深入湖泽荒原,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都是远远的绕开那些部族村寨,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乌蟒之外的部族。 野马溪在蟒牙岭北山的深峡沟谷间曲折盘绕,盘出无数道大小河湾,才最终流出蟒牙岭。 从乌蟒石寨北面的谷口,沿着此时还叫冰层履盖的野马溪先往东行二十数里,绕过一座高近三千米的高峰,再往北拐一个大弯,行二十多里地登岸,就是一座三面夹山的宽阔谷地。 黑山部的石寨就建在这座谷地里。 虽说蟒牙岭深处的高峰直插云宵之上,高不知其顶,但在差不多要出蟒牙岭的北山边缘岭区,三千米左右的高峰还是极其罕见。 这座高峰,可以说是北山岭区的主峰,从一片千米高矮 的险峻山岭中突兀拔起,显得异常高峻。 山顶通体都是乌黑的岩石,左右蛮荒族人称之为黑岩峰。 黑山部也因黑岩峰而得名,迁徒在此定居,已经有好几百年。 黑岩峰左右的溪峡极深,也不知道冰下有多少凶恶水兽潜伏,陈寻、阿公宗图等人,与古护等黑山部的迎接人马汇合后,没有走野马溪的冰层,而是从黑岩峰西侧的岭脊直接翻过两道山口,进入黑山部的核心领地。 认真说起来,乌蟒与黑山两族,挨得相当近,就隔着两道千米高矮的山岭。 爬上陡峭的山坡,从石崖下到深谷之中,越过一道深涧,再爬上一道陡坡,就是黑山部的核心领地所在。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乌蟒与黑山挨得如此之近,也难怪两族厮杀猜忌多年不休。 虽说两道千米高矮的山岭险峻无比,但岭谷间有猎队、药民踩踏出来的山路,要远比深山里的崇山峻岭好走得多,陈寻他们只用小半天就赶到黑山石寨。 一行人刚从南面的山谷下来,还没有走进黑山石寨,在东面谷口山脊上放哨的黑山部蛮武,就“呜呜”的吹响蛮牛巨角,示意有大批的人马,沿着野马溪往黑山石寨而来…… “嗒、嗒、嗒……” 雷霆一般的马蹄踏冰声从山脊那边传来,很快就见一匹高大无比的鳞马载着一名披甲武士出现谷口,扛着一杆迎风飘展的黑色大旗,上写“沧澜”两字。 却是苏氏宿武尉府挑选部族子弟推荐进沧澜学宫的人马,恰好今日也到了黑山部。 (ps:推荐李青牛的新作《丹武狂仙》,大家可以去看一看,书号是380967) 第五十二章鬼奚渠帅 (新的八月,新的征程,求月票、求收藏,求红票……) 苏氏宿武尉府挑选部族子弟的人马,恰好今日也到黑山部,巫公宗图与古护等人,自然都先赶到谷口,去迎接这些贵宾。 “好强的气势啊!”古剑锋与陈寻走在一起,见扛旗武士看着只是寻常,战甲裹着黑色的袍衣,然而勒马掣旗横在谷口,却予人生根难撼之感,古剑锋看了禁不住心生感慨。 陈寻跟苏棠在一起有月余时间,对沧澜的武修体系有所了解,看坐在高大鳞马之上的扛旗武士,眼珠子湛然有神,也就刚刚晋入真阳境七重,与蛮武换血七层相当。 但他的气势与跨下的鳞马融为一体,峙如山岳,透漏的肃杀气息竟丝毫不比身处蛮武九层颠峰的古护稍差,暗感世族宗门传承,真不是蛮荒部族能比的。 陈寻也是在经历湖泽荒原数月苦修,对蛮武修练的理解深刻了许多。 境界是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蛮武九层与真阳境相当,都是筑基阶段,而从真阳境往上,则是还胎境,还胎境往上则是天元境、元丹境。 相差一个境界,还可以用无数的人命去填,十数上阶蛮武,未必不能拼死一个刚晋入还胎境的强者;倘若相差两个境界,那就有宵壤之别,弱者有如蝼蚁,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而在同一境界之内,不同的修练层次,界线就不再那么分明,修炼的玄功、法宝、玄兵宝甲以及对玄功绝学的领悟、实战经验是否丰富,都极大的影响到综合实力。 普通的蛮武修练,特别是开悟蛮魂之后,从皮肉、骨骼、筋腱,直到进入换血、易髓,很多都是单纯汲取气血神华淬炼,直至九层巅峰,再难突破晋入更高的修练境界,实际之前的每一层次淬练,都远远没有达到极限。 即使进入沧澜学宫,部族子弟想要真正的突破蛮武九层巅峰,晋入还胎境,成为天蛮的机会也是极微,但进不进沧澜学宫修习,差别极大。 葛异这些真阳境九重的沧澜武士,苦修玄功秘术,肉身之强横,远非普通的九层蛮武能比,甚至会使用低级的术法,兼之随身披戴都是强横一时的玄兵宝甲,跨下座骑甚至都有不弱上阶蛮武的实力,综合战力之强大实难想象。 这也是蛮荒部族趋之若鹜的要将子弟送进沧澜学宫,其致命诱惑之所在;更不要说,修习有成,十年过后可以将所学玄功带回部族传承了。 陈寻、古剑锋随宗图、古护等人赶到谷 口,但见绵延里许长的驼马队,沿着野马溪的东岸缓缓行来,竟有五六百人随驼马队而行。 除了二十余身裹黑袍的披甲骑士,保护在车队的左翼,缓缓策马而行外,随驼马队而行的五六百人,大多数都身携兵甲,看着战力不凡。 “怎么这么多人?”陈寻与古剑锋交换了一下眼色,都同时看到对方眼睛里的疑惑。 陈寻心里想,可能除了苏氏宿武尉府挑选部族子弟的人马外,大概开春后就从沧澜城出发的第一批商队,也一同进入蟒牙岭北山。 就见车队的前头,葛异也裹一身遮挡风雪的黑袍,策马缓行跟着一辆巨大铜车的旁边,正隔着车窗跟车里的人说话。 陈寻跟随阿公宗图及古护等人身后,恰能看到坐在铜车里那个男子面容清俊,身穿狐裘雪白、一尘不染,看不出年纪多大,却给人脱俗出尘之感。 那人与葛异说着话,又不经意看过来,陈寻顿觉有股寒意刺来,给人一种孤峭寒山、高不可攀的感觉。 即使隔了这么远,那男子的寒冽气势犹如出鞘的利刃;相形之下,葛异倒显得黯然无光。 无论从何种程度上说,葛异都绝对是站在真阳境九重巅峰的强者,他历经战场厮杀,身上所透漏的杀戮气势,叫胆子稍怯弱一些的人,几乎都不敢在他面前立足。 然而,葛异都叫这男子的气势衬得黯然无比,这男子修为即使还不如苏棠及宿武副尉苏青峰,也绝对是还胎境的强者。 陈寻还记得数月前,宿武副尉苏青峰在离开乌蟒时曾说过,春后由葛异亲自过来挑人,心想这男子或许是商队的首领。 陈寻并不希望让沧澜苏氏的人看出他修为相比半年前大为精进,收敛气息往阿公身后躲了躲,却见铜车里坐的那个男人,视野转瞬落到阿公的身上,阿公瞬间就像叫毒蛇盯上一样,背脊陡然像弓弦似的绷直起来。 就见那男的朝这边哂然一笑,头就缩回铜车里,陈寻才看到阿公刚才还松垮的皱皮老脸绷得霜青,压着声音问道:“那人是谁?” “他是鬼奚渠帅楼离。”巫公宗图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鬼奚楼离,心尖都往外渗出寒意。 渠帅是蛮武首领的称谓,乌蟒才千余族众,自然不设什么渠帅。 乌蟒三十年前还有近两万族众,据蟒牙岭南麓白狼河上游的肥沃土地栖息繁衍,在最后一代天蛮宗守阳殒落之后,乌蟒在鬼奚的打击下,就迅速衰败 、破落,四分五裂,大量族人往北、往西的荒原逃亡,仅宗图等人率小部族众,迁到蟒牙岭北山苟延残喘、挣扎求存。 要说乌蟒的血海深仇,苏氏久远到叫人不想再提,但因鬼奚而洒落的乌蟒族人血泪,迄今还没有冷却。 不过看到鬼奚渠帅楼离坐在铜车之中,陈寻心里又疑惑了: 鬼奚占据蟒牙岭东南麓的沃土繁衍生息,虽受苏氏节制,但从沧澜城出发的商队,跟鬼奚又有什么关系,怎么看上去,楼离才算是商队的首领,甚至葛异都要听他调令行事? 葛异一行人护送商队,从沧澜出发翻山越岭,用了一个多月才到蟒牙岭北山,一路上也十分的辛苦。 黑山部是他们到蟒牙岭北山的第一站,看到乌蟒部的巫公宗图、陈寻等人,竟然跟黑山部的古护一起,到谷口来迎接他们,葛异也颇为惊讶,翻身下马,朝这边走过来,问道: “巫公早就知道我们今天到黑山部?” 葛异护送商队从蟒牙岭东麓的低岭区穿过,离开南面的瓦棘部,沿途都没有遇到蛮荒族人,见乌蟒部的巫公宗图早就守候在谷口,心里也是又惊又疑,心里想,难道有人撞见他们的车队,却逃过他们锋哨的侦察? 这对宿武尉的锐卒来说,可是一个致命的纰漏。 见葛异眼睛里有所惊疑,巫公宗图眯起三角老眼,解释道: “今天真是巧了。乌蟒与黑山为些微小事,争斗多年,如今两族都决定摒弃前嫌,言归于好。我今天到黑山来,就是为乌蟒之前种种得罪之处,跟黑山谢罪,不想恰好遇到葛将军你们与楼离渠帅一起过来……” 葛异见古护也一副摒弃前嫌的样子,心里更是惊讶,心想这个苦冬,蟒牙岭北山之中,也许发生过一些还不为外人所知的故事。 至于乌蟒与鬼奚两族之间的仇怨,葛异只作不知,他对陈寻颇有好感,冲他淡淡而笑,问道:“阿寻,你这次决定要跟我们一起去沧澜吗?” “阿寻以后还要托葛将军照顾。”陈寻讨好的说道,却见除了身裹黑袍的沧澜武士随葛异在谷口停下来之后,而商队载货的驼马以及鬼奚渠师楼离所乘坐的那辆巨大铜车,依旧沿着野马溪的东岸继续前行,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陈寻心里奇怪:难道商队进入蟒牙岭北山后的第一站不是黑山部。 只是从这里继续往北,再有三五十里就要深入湖泽荒原。 湖泽荒原春后冰雪融化,路途难行,湖泽荒原里人烟稀少,部族人数反而不如蟒牙岭北山密集,多的是毒虫蛇蛟、密林荒兽,除非商队想一口气走到两三千里之外的奚岭…… 葛异乍看陈寻,没觉得他跟数月前有什么变化,但再看陈寻探头看继续北上的驼马队时,就觉得陈寻刻意收敛的气息里隐有锋芒吞吐,一双眼眸子竟也到神光蕴照的境界,面露惊容的问道: “才数月未见,你修为精进好快啊!” “入冬时追一头野鹿,误入北面的湖泽荒原,差点被困在一座孤山里出不来。幸亏找到一株石蛇莲,拼死服下,侥幸熬过难关,之后竟发现自己就晋入七层换血境界……”陈寻与苏棠在荒原的事情,在乌蟒也仅说给阿公宗图、宗桑以及南獠三人知道,关于他短短数月修为精进之事,自然要编其他的故事应付他人。 石蛇莲作为四品级灵药,服下能扛住如此之强的药力沸流,确能让他的修为突飞猛进两到三个层次;要是有人助他炼化,说不定能直接站到蛮层九重的巅峰之上。 第一次相遇时,陈寻不过蛮武五层修为,就敢深入蟒牙山深处,与青眼雕搏杀,还在密林里将黑山部的蛮武杀得一死一残,留给葛异的印象极深。 葛异也相信陈寻的解释,荒原深岭,从来都不缺乏灵药异草,也从来都不缺乏机缘,关键就要看有没有命去拿。 陈寻说他四年前与其父在蟒牙岭深处走失,也应该有一定的家学渊源,不然普通的蛮荒部族,都不大可能识得石蛇莲这种级数的宝药。 葛异也暗感可惜,石蛇莲这种级数的宝药,陈寻这样的修为还远不能完全炼化药力,扛过药力沸腾、没有直接爆体而亡,就已经是十分的侥幸,要是他能采得这株石蛇莲,说不定就能借着药力沸流的冲击,直接突破真阳境九层巅峰,晋入还胎境了。 古护也早就确认陈寻晋入上阶蛮武,但不知道陈寻是得到哪种机缘,但听陈寻说出“石蛇莲”三字,能叫在宿武尉府见惯灵丹妙药的葛异都不禁动容,也能猜到“石蛇莲”的珍贵。 看到继续北行的商队,巫公宗图也流露出些许的忧虑,问葛异:“葛将军,这些都是从沧澜城出来的商队吗?” “不错,苏将军回沧澜后,大家知道通往北山的商路打开,鬼奚部最为踊跃,与其他商栈早早就在沧澜城里准备。适巧,楼离渠帅春后也从沧澜城回蟒牙岭,就与我们结队而行……”葛异说道。 不要说阿公宗图了,陈寻也不相信葛异的这番说辞。 除了宿武尉府的黑袍骑士外,近两百匹驼马队插着各色复杂的旗帜,看得出确是沧澜城中不同的货栈、商栈,凑成一支商队到北山。 鬼奚部作为归附苏氏的超级部族之一,在沧澜城也设有商栈,这次或有人马推带大量的货物,参加这支商队,但也无需鬼奚部的渠帅楼离亲自护送过到蟒牙岭北山来。 明眼人也能看得出,楼离实际就是这支商队临时推举出来的首领。 第五十三章二十人名额 (求保底月票,兄弟们手里有保底月票,投给俺吧……) 见驼车队在楼离所乘铜车的引领下,沿野马溪东岸继续往北行进,古护、巫公宗图等人,都只能将疑惑深深的藏在心里,邀请葛异进黑山石寨休息。 葛异是代表宿武尉府挑选部族子弟而来,进了石寨,稍作休息,就让随行的沧澜武士分赴北山各地,通知各部族将有意推荐的子弟,都先集中到天马湖来,以供挑选。 至于怎么挑选,葛异却是不肯多言。 葛异那边由古护、宗图等人陪同;陈寻在他们眼前,还只是十四岁的“少年”,插不上趟,就与古剑锋赶到天马湖南边的山上,就见商队停在天马湖南崖的坡谷里,不再北行。 虽然驼马队只有五六百人,但队伍里随行有两三百头高大驼马,驼着沉重的货物,就让人觉得这支商队是额外的庞大。 商队的人马此时散开来,在坡谷里足足占据里许方圆的地方。 鬼奚渠帅楼离所乘的铜车,位在商队的中间。 陈寻与古剑锋蹲在岭脊的树丛里,远远能看到身穿雪白裘衣的楼离正站在铜车前,跟几个像是商队首领的人物说话。 而在商队的外围,有两百多兵甲皆全的武士,分成四堆,守住要害地形,防备荒兽或者有什么不识抬举的蛮荒部族,袭击商队。 其他随行仆役,正有条不紊的拆开高大驼马背上的兽皮包裹,一顶顶帐蓬飞快的在坡谷里搭建起来。 还有不少人手,到附近的山岭砍伐巨木,用驼马拖回帐营,很快就会有一根根巨大木桩,在账营的外围竖起。 这支商队,看情势竟是要在天马湖的南岸安营扎寨啊! “他们是要做什么?”古剑锋深蹙的眉头问陈寻。 陈寻耸耸肩,说道:“他们扎下寨子,大概就不会再走了吧?” 他知道古剑锋应能看出这种可能,但天马湖沿岸历来都是黑山部的势力范围,离黑山石寨不到二十里地,商队陡然闯进来,不招呼一声就在天马湖南岸的坡谷安营扎寨,换了谁处在古剑锋这个黑山部少族主的位置上,心里都不会好受。 只是古剑锋心里气愤,又能如何? 不要说商队五六百人中,高手无数,或许仅楼离一人,就能将黑山部踏平。 当然,陈寻也没有办法对黑山部幸灾乐祸,黑山部还能选择归附鬼奚部求存,弱肉强 食、弱者屈服强者,这是蛮荒千万年来的生存法则,没有什么好嘲笑的。 陈寻担扰的是,这里离乌蟒也就三五十里距离,三十年前就被鬼奚部杀得族破人亡,仅千余残部被迫逃入北山的乌蟒,这时候还能够向鬼奚屈膝降服吗? 陈寻与沉默无语的古剑锋返回黑山石寨,正赶着阿公宗图要回乌蟒,两人与数名寨中蛮武,就踏上归途。 陈寻将在天马湖南岸看到的情形,告诉阿公: “看这情形,苏氏要以鬼奚为主,在天马湖南岸建一座永久营地了……” “是啊,”巫公宗图瞅着重重叠叠的山岭,眼睛里也满是忧色,说道,“名义上是建一处商栈,方便沧澜城出来的商旅入驻,跟北山的各部族进行交易,实际是苏氏进入北山的第一处据点。” 乌蟒虽然是仅千余族众的小部族,但经过裂族之祸的宗图,心里的见识,远非那些中小部族的首领能比。 虽然代表宿武尉府的葛异,极力撇清跟商队的关系,到黑山部后就跟商队分开来行动,但明眼人都知道,背后没有苏氏的支持,鬼奚部在沧澜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号召力,组织这么庞大的商队进入蟒牙岭北山? 陈寻听苏棠说过,蟒牙岭与奚岭之间的地域,实际是苏氏与位居北方冰原玄寒宗的缓冲地。 按说玄寒宗与苏氏的势力,都不能直接伸手进入这个区域。 鬼奚部原居奚岭,是百奚部族的一支,百年前才投附苏氏,逐步迁到蟒牙岭南麓,最终在三十年前,从乌蟒部手里夺得蟒牙岭白狼河沿岸的沃土,才在沧澜真正的扎根下来。 苏氏势力不便直接进入蟒牙岭北山,以免激怒玄寒宗,驱鬼奚部为先部,先以商栈的名义,在北山建立据点,倒不失变通的方法。 玄寒宗或许会对此有所不满,但也难有激烈反应,更或许玄寒宗的势力,也早就渗透到奚岭以南了。 苏氏驱鬼奚为先部,最终的目的还是要统合北山的部族。 乌蟒三十年前就与鬼奚结下血海深仇,此时乌蟒离天马湖的鬼奚商栈仅三五十里地,很可能是鬼奚在北山立威第一个要打压的对象。 陈寻说出他心里的忧虑: 乌蟒此时的力量,还远远不足以对抗鬼奚;黑山部虽与乌蟒握手言和,但也绝不可能将全族五千余众的性命都豁出来,与乌蟒结盟对抗鬼奚部的势力进入北山。 就算黑山部 豁出去,两族的实力甚至都远远不能对抗楼离一人,而何况去对抗背后苏氏的意志? “苏氏也不可能真就纵容鬼奚部统一蟒牙岭的,”巫公宗图说道,“特别是开头这些年,鬼奚部即使有苏氏支持,也多半会以经营商栈为主、徐徐谋之,但留给乌蟒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了……” “鬼奚部,真是欺人太甚,黑山部真就窝囊到没有一点反应?”宗桑听得商队在天马湖南岸坡谷安营扎寨的事情,激动得都替黑山部愤愤不平。 “黑山部能有什么反应?” 回到寨子里,将大家召集过来商议,巫公宗图心里也恢复平静,将忧虑深在心里,不希望影响到族人的士气,说道, “这次从沧澜进北山的商队,差不多有三分之一是鬼奚部的人马,就算楼离不出手,仅两百鬼奚部锐卒,也足以踏平北山任何一座石寨。” 南獠苦着脸,眉头深锁道:“鬼奚部与黑山部怎么谈借地之事,我们都无需去管,也插不上手,但这次,乌蟒一定要有子弟选进沧澜学宫……” 宗图与寨子的老人都点点头,知道乌蟒要是不想迁寨避祸,这或许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普通蛮武与晋入还胎境的天蛮之间,鸿沟太大了,何况鬼奚部还不止楼离一个天蛮。 虽然苏氏当年也是击败乌蟒之后,才在沧澜称雄,但那已经是七八百年前的旧事了,而此时的乌蟒衰败到这等的地步,想来也不会叫苏氏有太多的猜忌。 乌蟒子弟能通过挑选,进入沧澜学宫,意义绝不仅仅是个人修为有可能获得极大增进,或者学成之后,能有将玄功带回部族传承,更重要的是在强势的鬼奚部面前,为乌蟒加一道护身符。 只要乌蟒能有子弟进入沧澜学宫,乌蟒也就可以算是苏氏的附属部族;鬼奚部再强势,也不敢对同是苏氏附属部族的乌蟒下灭族恶杀之手。 “鬼捞的,宿武尉府,这是要从北山挑选多少人,推荐进沧澜学宫?”宗桑忿恨的问道,他也知道强势之前,必需要低头,但心里怎么想都是不甘。 “沧澜学宫这次会收录两百名部族子弟,宿武尉府有资格从蟒牙岭部族推荐二十人。”宗图说道。 “操,才这么点人!”宗桑心生恶气的啐了一口。 沧澜城三令六尉,其中宿武尉府主要节制蟒牙岭周遭的部族,推荐部族子弟进沧澜学宫,主要也是从蟒牙岭诸部落挑选。 只是蟒牙岭周遭,可不只是仅有北山三五十个部族,将南麓、东麓、西麓三面都加起来,部族之数加起来有三四百之多,乌蟒在其中只是最不起眼的一支,如何从其他三四百个部族手里,争得二十人推荐名额之一? 陈寻问阿公宗图:“葛异将军有没有说怎么挑选?” 宿武尉府顶天就只能从蟒牙岭挑选二三十人进沧澜学宫,他更关心宿武尉府会怎么选人? 鬼奚等蟒牙岭南山的部族,培养部族子弟的资源、实力以及传承,都要比乌蟒雄厚许多,这意味着宗崖或者宗凌,要跟鬼奚这些部族的子弟,争二十人名额,难度将大到难以想象。 阿公宗图与古护等人,陪同葛异等人进黑山石寨说话时,陈寻并不在现场,还不知道选拔推荐名额的详情。 第五十四章血腥试炼 听巫公宗图这么说,南獠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虽说以往每三年一次学宫推荐名额争夺,都极残酷,但都远没这一次杀机毕露,叫看淡生死的他们都背生寒意。 为了保证推荐名额,或许说为了保护最为核心的子弟能进沧澜学宫,各部族都会尽可能多的将优秀子弟派出,但派得越多,途中的伤亡也就会越惨重; 而且损失的都是未来的部族核心精锐…… 巫公宗图又缓缓说道:“葛异今日又说了,乌蟒虽然蓑败,但数十年前还是沧澜强族,所以会直接将一枚试炼铁牌交给我们。只要我们能保住这边试炼铁牌不失,今年的沧澜学宫,就有乌蟒的一席之地。” 听阿公宗图这么说,陈寻更是心生寒意。 乌蟒要一开始就拿到试炼铁牌,必会成为众矢之的,还不如先藏匿起来,中途到他族子弟手里去抢试炼铁牌。 苏氏说是重视乌蟒,这明摆着是将乌蟒往火坑里推。 没想到六七百年过去,苏氏还是如此猜忌乌蟒,真是一点都不放松,却能堵住其他部族的口实。 当然,乌蟒可以拒绝推荐子弟参加沧澜学宫的推荐名额争夺。 但是,乌蟒可以拒绝吗? 一时间,石殿里都陷入压抑到极点的沉默之中。 “阿公,我来代表乌蟒去吧。”陈寻坐直腰脊,说道。 宗崖、宗凌、南溪等子弟,虽然都开悟蛮魂,具备中阶蛮武的实力,但他们要是拿着试炼铁牌,去参与二十人推荐名额的残酷争夺,十之会丢掉性命。 “阿寻,你不是乌蟒子弟;乌蟒一族的命运,乌蟒子弟怎能逃避?”巫公宗图摇头说道,“去年宿武副尉苏青峰对你就青睐有加,你数月间修为又大幅精进,这趟只要随葛异前往沧澜,自有机会进入学宫……” 除了二百名部族子弟以及苏氏的宗族子弟之外,沧澜学宫每三年还会招收从云洲各地涌入沧澜的中小宗族甚至平民子弟。 陈寻只是流落蟒牙岭的云洲少年,又得宿武副尉苏青峰的青睐,不用参加如此残酷的部族子弟名额争夺,甚至有更大的机会进入沧澜学宫。 南獠枯瘦巨手,撑在石案上,朗声说道:“南溪就将突破蛮武四层,怎么也有一线机会!” 虽说他的声音响亮,但多少透漏些苍凉。 南獠身为族长,南溪是他的儿子,虽然才十三岁,却注定要承担 起这个重任。 “让宗凌也去!”宗桑咬着牙说道,“乌蟒怎么这次要争一个名额,不然鬼奚势强,也难有乌蟒的活路。” “阿叔,阿凌还小,三年后还有机会,这次让我过去。”在石殿偷听了半天的宗崖,这时候直接走进石殿说道,他左袖管空荡荡的垂下来,却一脸的坚毅。 “乌蟒的命运,宗凌也要承担!” 陈寻转回头,就见宗凌与南溪等一干少年都走进来,稚气未脱的脸上都有不容拒绝的决绝…… “好、好,都去,乌蟒男儿没有一个怕死的鸟货!”宗桑带着忿恨,手指着石案,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像是砸在地面上。 鬼奚部前两年可能会收敛一些,在三五年过去后,一旦以鬼奚部为主的商栈,在天马湖站稳脚步,就绝不可能坐视乌蟒在三五十里之外的山岭里扎根。 乌蟒这次要不能争得进入沧澜学宫的名额,怕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三五年后该怎么办? 又要举族从北山迁出,以避鬼奚之祸吗? 宿武尉府心存不良,一开始就要将一枚试炼铁牌交到乌蟒子弟手里,视必叫乌蟒子弟成为众矢之的。 要是乌蟒只派一名子弟持着这枚试炼铁牌,怕是走不出百里,就会身首异处,试炼铁牌叫他族子弟夺走。 即使知道此路充满血腥,多派三五人参加选拔,还有可能分散敌手的目标,才有更大的机会保证一人最终能携带试炼铁牌进入沧澜城。 宗桑性子粗鲁,但这里面的道理,还是能想明白的,宗崖、宗凌、南溪三人一起上,注定要有两人牺牲自己,去吸引其他部族的注意力,但这样的牺牲必须要付出。 只是,宗凌、宗崖、南溪三人,谁真正随身携带那枚试炼铁牌,谁当诱饵负责吸引他族的注意力? 想到这里,宗桑双拳握紧,指甲刺入肉里,青筋暴露,看着泥地的铜铃双眼都要瞪出血来,却是没有勇气去看宗崖、宗凌、南溪三人。 无论决定谁来当这个诱饵,都是残酷的。 “让阿凌、阿崖、南溪抓阄吧……”石殿里有老人小声提议道。 大家眼睛都向巫公宗图,等他决定。 陈寻坐直背脊,跟阿公宗图说道:“北山部族为这五枚试炼铁牌,会相互残杀不说;南麓鬼奚等部,为了争夺更多的名额,多半会让派族中子弟中途劫杀我们。无论是让宗崖、宗凌、南 溪三人哪个随身携带试炼铁牌,都只怕会凶多吉少。我跟他们一起走……” “阿寻,你不用为乌蟒牺牲这么多。”巫公宗图心神激颤的说道。 苏氏定下的规矩,在沧澜还无人能破,鬼奚等大部族,或许会有十八岁之下的子弟晋入上阶蛮武,但数量绝对不会太多,陈寻与宗崖、宗凌、南溪一起,自然胜算要大增。 南獠、宗桑等人虽然心里极为期待陈寻能与宗崖他们同行,但也知道巫公宗图说得对,陈寻确没有必要为乌蟒牺牲这么多。 “四年前,要不是阿公收留阿寻,我早就丧命兽腹了。”陈寻哂然一笑,坚决的说道。 不提乌蟒这些年收留他、容他落足;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天地,他能够修练大鹏秘拳,能进湖泽荒原苦修,与苏棠相遇,又哪点不是阿公所赐,岂是他回赠一些九元养窍丹就能回报的? 再者说,他怎么都没有可能坐看宗崖、宗凌、南溪三人去送死! 当晚,巫公宗图就与南獠、宗桑等人,在石殿里秘启魂祭。 也顾不上糟踏跟惋惜,拿出三枚九元养窍丹来,给宗崖、宗凌、南溪三人服食淬体,希望能助他们突破现有的境界,在路上能多几分胜算。 九元养窍丹,药性极烈,寻常蛮武很难在一两天就将药力全部炼化。 陈寻修练蛮魂,想完全炼化一枚九元养窍丹,都需要半个月之久。 唯有借助乌蟒的九幽蛮魂像,陈寻才能快速炼化吸收九元养窍丹的药力。 只是非要吸食异兽魂魄,九幽蛮魂像才能启用。 看着这些天在身边活崩乱跳的幼豹,被九幽蛮魂吸食那么多的魂魄之后,就陷入昏迷状的长眠之中,陈寻也于心不忍,但他们也没有其他办法可行。 九元养窍丹,药性极纯极烈。 一般说来,开悟蛮魂的蛮武,在修练到六层淬筋炼力的巅峰,服食九元养窍丹,能将身体淬练到新的极致,有助突破六层的桎梏,晋入上阶蛮武。 宗崖、宗凌、南溪三人服食九元养窍丹,虽在九幽蛮魂像的帮助下,都将极其精纯的药力都涓滴不剩的炼化入体,但除了修为都臻至各自层次的颠峰之外,剩下的药力都化作无比精纯的蛮魂神华,直接融入魂海本体,并没有助他们一下子就突破现有的层次,再精进一层。 魂海心相的扩大,有助提高将来修练的潜力,但宗崖、宗凌、南溪三人此时 急需提高修为。 只是服食九元养窍丹的功效如此,大家也是无奈。 陈寻也是魂祭秘启时,服食炼化三枚九元养窍丹,然而三枚九元养窍丹,还不足以叫他达到换血七层的巅峰。 苏棠说过,他身上所具的荒古血脉,千年罕见,想要突破蛮武九层巅峰,可能是她的十倍艰巨。 陈寻也没有想到,不要说晋入还胎境了,就是突破换血七层也是这么的艰难。 他身上还有六枚九元养窍丹,陈寻也不敢胡乱消耗;还有十二枚九元养窍丹,还要留在寨子里,以助阿公宗图、南獠、宗桑等人守住乌蟒的根基。 剩下来十数日,陈寻什么事都不干,就在宗桑、南獠两人的陪同下,深入蟒牙岭的险岭深谷,采摘药草,炼制聚元膏。 武修在晋入还胎境之前,还不能在体内储存真元,与敌搏杀时,完全依赖气血之精纯以及肉身之强悍;而气血消耗,唯有服食灵药,才能在短时间内得到补充。 谁也不知道这一路会发生怎样的凶险,多炼制一些聚元膏随身带着,总是有备无患。 第五十五章黑山部的分歧 蟒牙岭周遭部族推荐多少子弟参加试炼,人数不限,但年龄需在十八岁下;宿武尉府会发下二十枚试炼铁牌,谁最终持有宿武尉的试炼铁牌,抵达沧澜城,就可以成为沧澜学宫的弟子。 宿武尉府制定的试炼规则就是这么简单,不仅北山诸部落子弟之间会相互残杀,蟒牙岭南麓、东山的部族为多得一枚试炼铁牌,都会在中途安排人手劫杀。 苏氏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 抛出果子,让各部族不得不争食,也绝不容沧澜各部族有联合起来对抗苏氏的机会。 天马湖约期聚集的前一天,陈寻、宗崖、宗凌、南溪四人,就在巫公宗图与南獠的陪同下,提前赶到黑山石寨。 “黑山不与乌蟒联手,保住那枚试炼铁牌的希望能有多大?”巫公宗图三角老眼,神光炯炯的盯住古护,压低沙哑的嗓音直截了当的问道。 作为在天马湖南岸借地的代价,葛异代表宿武尉府,同意直接将一枚试炼铁牌交给黑山部的子弟携带去沧澜。 对黑山部来说,想从其他部族争一枚试炼铁牌难度极大,但有一面试炼铁牌在手里,多牺牲几名子弟作诱饵,分散他族的注意力,保住这枚试炼铁牌的机会则要更大一些。 古护没想到,宗图会领着乌蟒子弟提前一天上门来,要求跟黑山部联手。 古护心里惊疑不定,眼睛却瞅向陈寻,压着声音问道:“听葛异将军说,宿武副尉苏将军对你青睐有加,希望你能跟他们一起去沧澜,并不需要参加部族子弟之间的血腥竞夺;你真的要放弃这个机会,跟宗崖、宗凌、南溪他们三人同行?” 陈寻点点头,说道:“是的。” 陈寻不希望宗崖、宗凌、南溪哪个人去当诱饵,那样的牺牲不值当,而且从蟒牙岭到沧澜城,迢迢三千里,山高路险,牺牲一人作饵,也争取不到多少时间。 陈寻就想着,要是能与黑山部联手,在途中抱成一团,同时保住两枚试炼铁牌进入沧澜城的胜算会更大。 古护有时候不得不羡慕乌蟒,四年前竟能收留下这个在蟒牙岭深处与父亲走失的少年。 宗凌、南溪是宗桑、南獠之子,能看出他们已经有蛮武四层巅峰的修为,而在去年苦冬被青狼咬断左臂的宗崖,更是将全身骨骼淬练到坚硬如铁的地步,但这三人想在数千部族子弟的血腥竞夺中,保住那枚宿武尉府直接交给乌蟒的试炼铁牌,怕是难于上青天。 但多了陈寻一人,情形就完全不一样。 那日,古护虽然没能来得及赶到寨前截住陈寻,但站在远处,将陈寻站在寨墙上射杀石川的情形完全看在眼底。 眼前这个身世神秘的少年,脸上稚气未脱,但身上透漏着淡淡气息。古护也不得不承认,在那么近的距离里,就算是他,也没有把握能逃过那诡异一箭啊。 剑锋要是跟他们抱成一团,携带试炼铁牌闯进沧澜城的胜算,确是要增加许多。 “不行。” 陈寻往石殿下首方位看去,见出声阻止的竟然是在溪谷被他废掉双腿的古山,心里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古山双腿弯处的筋腱,都叫他拿骨刃切断,虽然救回来后经过大半年的修养,已经能走路,但想两腿弯处的筋腱能恢复伤前的状态,就绝非普通灵药能及。 曾经的他,是黑山部的核心蛮武,地位仅在古护、古辰数人之下,虽然现在黑山部族议没有将他排斥在外,但他心里也知道,他现在的修为甚至连个普通蛮武都不如。 虽然黑山部大多族人都同意与乌蟒握手言和,这个形势也不是古山一人能逆,但想他熄灭对自己的怨恨,估计也难。 陈寻心静如水,瞅着丑脸狰狞的古山,问道:“怎么不行?” “这小子狡诈如狐,他说与我族联手,心里必有奸计,族主,我们不能受他蛊惑?”古山不理会陈寻,径直跟古护陈述己见。 “我要想出手抢黑山部手里的那枚试炼铁牌,需要什么奸计?”陈寻忍不住苦笑道。 沧澜学宫规定部族子弟在十八岁以下,才可以参加推荐名额的争夺,他不觉得黑山部除了古护、古辰两人外,还有谁能是他的敌手。 陈寻虽然一脸苦笑,但淡淡话语间透漏的自信跟强势,却叫古山难以反驳,咽口堵在那里,狰狞老脸憋得通红,更加的丑陋。 古护确实给宗图说动了心,但古山跳出来反对,他就不能专断独行,转头看向古辰,希望他能支持乌蟒的提议。 古辰目光森冷的看向陈寻,实不知他修练何种玄功,气势竟如此的寒峭如峰,问道:“你本可以直接随葛异将军去沧澜,却一意要与乌蟒三子同行。你们要不是觊觎黑山部的这枚试炼铁牌,我想问你,一枚试炼铁牌,能叫几人进沧澜学宫?” 陈寻也是语塞,他是诚心诚意想与黑山部联手,抱团去沧澜,但不想获得别人的信任是 这样之难。 黑山部与乌蟒握手言和,实是情形所迫,或者是古护、古剑锋父子等人更倾向跟乌蟒握手言和,但其他的黑山部族人对乌蟒的戒心并没有消减。 “不错,乌蟒待你有恩,你要报答,所以放弃跟葛异同行的机会,而确保宗崖、宗凌、南溪能顺利抵达沧澜,但你要保乌蟒能有一人进沧澜学宫,你自己又要怎么去进沧澜学宫,还不就是想着在进入沧澜的那一刻,抢我们手里的那枚试炼铁牌?”古辰声音冰冷的质问,“黑山部虽然愚昧,但还不至于愚蠢到白白贴上去给你们利用?” 陈寻气得够呛。 苏氏对沧澜各部族,摆明了有拉拢之心也有防备之意,即使招部族子弟进沧澜学宫,也不会将真正的玄功绝学拿出来传授。 他要进沧澜学宫修练缚龙诀一级的玄功绝学,万不得以的情况下,他还可以去找苏棠,甚至他可以留在沧澜城多等三年,等到下一次沧澜学宫招收子弟再以散修的身份进去。 这三年间,他就算只修练苏棠传授他的伏元功跟缚龙诀,也不会耽搁修练。 只是苏棠的事,陈寻绝不会跟黑山部的人讲,这时候竟是叫古辰质问得无言反驳。 巫公宗图与南獠对望一眼,撑着石案站起来,说道:“黑山部既然无意联手,那就算了……” 古护见在座的族众都对乌蟒还有戒心,他虽然是族主,却不能独断专行,心里异常纠结,当下却只能跟宗图说道:“容我们再作商议,明天告诉你们最终的决定,好不好?” “好吧。”巫公宗图点点头,他能看出古护眼里的歉意,但此事终不能成,他们也无以为计,便与南獠等人站起来,离开黑山部的石殿,趁夜赶往天马湖。 半个月不见,天马湖南岸空荡荡的坡谷,此时已经变成一座巨大的营寨,规模甚至不比乌蟒石寨稍小,叫人暗感鬼奚部的动作好快。 巨木深插入土,围出来的寨墙高达十米。 只有一座寨门,朝向野马溪汇入天马湖的河口,寨门两侧的塔楼更是高出寨墙一大截。 虽说寨墙里还没有什么建筑,以兽皮帐蓬,但这哪里是什么商栈?明明就是扼守天马湖河口要隘的寨城。 陈寻抬头看塔楼上除了数名守夜武士外,木制塔楼里都还架有一座巨大的金属弩,探出塔楼垛墙的弩枪,比常人的手臂都粗。 在月光的照耀下,三棱锋刃闪烁森冷的寒光 ,仿佛挡在它之前的一切,都会被轰射成渣。 陈寻眼力极佳,能看到微微从垛口露出一角的弩弓侧壁刻满玄奥的古老符文,更能敏锐感应到有微弱的天地玄息受篆刻符文的牵动。 这种玄奥的古老符文,陈寻在葛异等首领级沧澜武士所穿的铠甲上,在苏青峰、楼离所乘坐的古朴铜车,以及苏陵、苏毅所持的宝弓弓脊上都看到过,云洲修者称之为玄符。 陈寻从怀里掏出两枚符钱;这两枚符钱还是他击杀黑山部古雷之后所得,正反两面所刻印的也是这种玄奥的古老符文,同样能极微弱的牵动天地玄息聚集左右缓慢流转。 虽然这些都是最低级的玄符,但刻印兵弩器物之上,所生出的妙用,也足以叫蛮荒部族羡慕不已。 陈寻仅仅将两枚符钱随身收藏,时时聚集的微弱灵气,潜移默化之间对肉身淬练也有些微的增益作用。 塔楼上那两架巨弩,弩身上刻印的就是跟陈寻手里这两枚符钱相似的玄符。 陈寻不知道玄符激活后,巨弩会有多大的威力,但塔楼防守天马湖河口方向,想来就是用来防备天马湖底可能突然袭上岸的水兽,普通还胎境的强者或许还不能正面抵挡这两架巨弩的射杀之威。 陈寻见天马湖寨城看似简陋,但已经处处都暗藏杀机,心里轻叹:世族与宗门的实力,还真不是能简单用还胎境或者天元境的强者数量去衡量的。 有些路途遥远的部族,也都提前赶到天马湖来聚集,都是陈寻所不认识的面孔。 看着天马湖寨城中密密麻麻的搭满兽皮帐蓬,陈寻也知道推荐名额的竞争,虽然注定血腥,虽然充满杀机,但蟒牙岭北山没有哪个部族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平时的厮杀哪里又少了? 特别是去年苦冬,面对成群涌来的蛮荒异兽,北山部族伤亡那么惨重,近三分之一的部族遭受灭顶之灾,现在子弟能进入沧澜学宫修练玄功绝学,谁不想拼死争一把? 陈寻先与阿公宗图去见葛异。 听得陈寻要与乌蟒子弟同行,葛异也是一怔,说道: “你知道此行凶险异常,能不能成,全靠机缘?” 葛异不便将话说得太明白,陈寻也知道他好意提醒自己: 宿武尉府在蟒牙岭周遭发放的二十枚推荐试炼铁牌,都是通用的,鬼奚等蟒牙岭南山的大族必会中途设下埋伏,抢夺北山的这五面试炼铁牌。 修炼一道,肉身强悍仅仅是一方面,神兵利器甚至种种异宝,更是争强致胜的关键。 即使跟他一样,都是换血七层,资源丰足的鬼奚等大族子弟,不仅修练的玄功秘术要比他高深、更有体系,还另有玄甲神兵异宝在身,综合战力绝对不会在他之下。 “那就靠机缘吧……”陈寻淡淡说道。 葛异对陈寻颇有好感,但不觉得他现在陷入部族子弟的血腥争夺,就能有多大胜算,劝告他:“你坚持如此,那你最终若不能夺得一枚试炼铁牌,十三爷也不便再推荐你进沧澜学宫了啊?” “宗崖、宗凌、南溪与我都情同手足,我不能独善其身,”陈寻施礼道,“陈寻多谢苏将军、葛将军的厚爱。” 告辞葛异出来,陈寻他们就在天马湖寨城里,找了一处空地,搭起兽皮帐蓬,凑合着过了一夜。 第五十六章将计就计 (这几天在外地聚会,也没有怎么关注书评区,今天中午才到家,打开网页,竟然新增加了三位盟主。为新加入盟主之列的兴业联合、学弹琴、国宝i熊猫三位兄弟,先加一章,还有两章加更,努力这两天还上……鞠躬感谢!) 翌日,蟒牙岭北麓四十二家部族,都派子弟到天马湖南岸的寨城聚集,准备参加仅五个推荐名额的血腥争夺。 陈寻与宗崖、宗凌、南溪四人代表乌蟒部,人数要算极少。 上回与黑山部联合围困乌蟒的山侗部,这次派出十八岁以下的部族子弟,多达三十人,几乎是将年轻一代的精英悉数派出,就为获得一个推荐名额能进沧澜学宫。 在之前,陈寻一定会认为山侗部此举是疯狂的,但在经历苦冬之后,他又能多少能理解山侗部的疯狂。 寒潮来袭,生存在湖泽荒原甚至更北面的荒兽大举南下,蟒牙岭深处的蛮荒异兽也躁动不休,近三分之一的部族遭受灭顶之灾,残存的四十二家部族也无不损失惨重。 这就有足够的动力,令各部族疯狂的去追逐更强的实力。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校场上的泥地,给聚集的上千部族子弟踏得稀烂,年岁都跟宗崖差不多大小,相当一部分人都稚气未露。 陈寻看着这一切,心里想: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有多少人能活下来,也不知道他们自己能不能活着进入沧澜城。 他这一刻,心里对苏氏充满厌恨: 就算最终能有五人侥幸夺得试炼铁牌,进入沧澜学宫修习高深玄功,就算最终会有一些人能侥幸活下来,但站在这里上千名北山部族子弟,注定会相互残杀、血流成河,北山部族年轻一代的潜力实际会大量的被消耗,彼此间的仇恨也只会加倍深化下去。 “陈寻、陈寻……” 远远听有人喊,陈寻见是古剑锋与几名黑山部少年往这边找过来。 因为开始就会有一枚试炼铁牌交到他们手里,陈寻也是跟宗崖、宗凌、南溪三人很低调的藏在人群中,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会儿见古剑锋找过来,陈寻招手让他过来,问道: “怎么,黑山部想通了,不怕我坑你们?” 古剑锋脸本来就长得黢黑粗犷,听陈寻这么问,莫名的脸红了一下,拉他到一旁,压着声音说道: “我阿爸昨天夜里,跟族人争论了半宵,谁都说 服不了谁。最后决定,黑山部的人马在正式上路后,会分成两拔。我带一拔人跟你们一起走,成不成?” 陈寻瞅着古剑锋透着心虚的脸,心里一笑,没想到黑山部还是将他当成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好欺骗,这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谋,在地球上早被古人玩腻味了,还拿到他跟前来显摆。 就算看透黑山部的用意,陈寻心里也难生气愤,猜测黑山部此时已分成两派,古护让古剑锋跟着他们同行,与其说是希望他们当诱饵,而从另一角度来说,古护或许对他们这一行人寄托更大的期待。 陈寻也无意说破,说道:“好吧,我跟阿公说去;等正式启程后,我们就在黑岩峰山脚下汇合,再一起南下。” “不行,叫他族误以为两枚试炼铁牌都在你们手里,一路上都会疯狂的攻击你们,”南獠听陈寻竟想古剑锋跟他们抱团南下,反对道,“黑山部打的好算盘,想利用我们当诱饵,保住他们手里的那枚试炼铁牌……” “真正的危险还是在出了蟒牙岭,进入沧澜荒原之后,”陈寻说道,“鬼奚等大族设下埋击圈,可不会管我们手里是一枚试炼铁牌还是两枚试炼铁牌……” “阿寻说的不错,”巫公宗图皱起眉头,说道,“鬼奚等族,要争取更多的名额,又不知道试炼铁牌到底藏在谁的身上,怕会截杀所有进入沧澜荒原的北山子弟;真正的凶险还在进入沧澜荒原之后。” 南獠心知乌蟒有没有一线机会,南溪他们能不能安然进入沧澜城,都寄托在陈寻的身上,他见陈寻心里有主意且主意坚定,也稍感安心,点头认可他的建议: “古剑锋那小兔崽子,途中要是敢使坏,你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巫公宗图说道:“经过此事,古护、古辰可能就不在一条心上了……” 陈寻点点头,知道阿公说得在理,见南獠同意他的决定,松一口气,心想古剑锋这时都没勇气看他的眼睛,正内疚着呢,古护为黑山部一族利益,可能会有反复,但不需太担心古剑锋什么。 而古剑锋的实力要比宗崖、宗凌他们强出一大截,途中若是遇险,他绝对是能依赖的伙伴。 说好这事,陈寻刚要跟阿公宗图、南獠他们分开,继续隐身到人群中去,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惊悸,转头却见远处的塔楼之上,鬼奚渠帅楼离那双妖邪的眼睛正盯着这边,叫他心头滋生寒意。 陈寻暗感晦气,他不担心楼离有可能中途对他们暗 下毒手,但楼离多半会通知鬼奚部的子弟在半道盯上他们,这个也够叫人头痛的。 “渠帅,你在看什么?” 楼礁爬上塔楼,见渠帅楼离眼睛盯着校场前的人群,秀黛入鬃的长眉微微蹙着,似乎在想什么心思,出声问道。 楼离邪异的眼神这才从陈寻的身上收回,但心里依旧琢磨着事儿,不知道那少年刚才的抬头,是无意间看过来,还是生心警觉。 要是后者,灵识也未尝太惊人了。 虽说晋入换血七层,蛮魂会滋生灵识,但一个普通蛮武没有修练灵识,想要心生警觉的感应到还胎境强者远在二三百米之外的窥视,灵识要敏锐到何等的程度? 楼离微微蹙着眉头,他原以为此时能进沧澜学宫的部族子弟,他们鬼奚的楼适夷无人能及,但看到两次都出现在宗图身边的这个少年,他就有所怀疑,适夷还能独占鳌头? 要是这少年成功进入沧澜城,适夷以后在沧澜学宫多一名竞争者不说,真要叫乌蟒有新的还胎境强者问世,绝非鬼奚之福。 “你看到那少年没有?” 陈寻身高这两年倒没有怎么长,真要匹配他仅十三四岁的稚脸,也绝对不能算矮,但跟身如巨人的宗崖站在一起,就显得相当瘦弱。 楼礁循着渠帅楼离的手指居高望去,一眼就看见人群之中的陈寻,说道:“怎么了?” “你速骑鳞马去见适夷,告诉他此子相貌,要他小心应付;有机会一定要除掉,不要叫此子有机会进入沧澜。”楼离说道。 “适夷两年就伐毛洗髓,晋入蛮武八重,又有金刚玄符,何慎此子?”楼礁不解的问道,他瞅那个乌蟒少年,仅十三四岁,修为能晋换血七层,确实不俗,但也绝不可能是楼适夷他们的对手,不明白渠帅楼离为何如此警慎。 楼离不悦的瞅了楼礁一眼;楼礁自知多言了,吓得一身冷汗,忙告罪下了塔楼,牵出鳞马,找了一个借口,就纵蹄往南骑去。 东麓山岭,虽然绝大多数都是千米高矮的山岭,但谷深岭险,无路可循,在此山中非鳞马不能日行千里…… 陈寻与宗崖、宗凌、南溪站到一起,就安静的站在人群当中。 经过苦冬之后,北山还剩四十二个部族,但大都位于深山荒岭之中,除了相邻的部族,其他都绝少来往。 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相互认识;上千年岁多在十五六岁的蛮族少年分堆 而站,相互间都警惕打量,凝重的神色早就渗透进稚气未脱的脸,大家心里都清楚,从走出天马湖寨城的一刻,踏上路程,在场的任何一人都会毫不犹豫的致他人于死地。 校场之前,是一座巨石垒砌的演武台,高有七八米,竖起黑色的大旗,上书“沧澜”两字古篆。 虽然说,鬼奚渠帅楼离可能是此时天马湖寨城之中修为最高之人,但宿武尉府在蟒牙岭北山挑选部族子弟,还轮不到他插手。 故而除了葛异等代表宿武尉府的沧澜武士外,还有就是南獠、古护等代表北山诸部族的首领,站在演武台上,听葛异大声宣读推荐名额竞夺之事。 “离开天马湖寨城之后,诸部族子弟南下的路线是固定的,沿野马溪经黑岩峰进入东麓峡谷…… “出东麓峡谷,经左棘等部抵达沧澜城,沿途行经路线,等会儿就会有详细兽皮地图发下……” “沿途都有宿武尉府的人潜伏监视一切……” “沿规定路线左右四十里范围内,都是指定的试炼区域……” “非参加试炼的部族子弟,擅自进入该区域,宿武尉府会无情斩杀;而参加试炼选拔的部族子弟,擅自走出了这个区域,也将不受到宿武尉府的保护……” “随身携带试炼铁牌的部族子弟,则禁止走出上述区域;一旦违令,宿武尉府也会无情斩杀……” “没有其他规则,十五日内持试炼铁牌抵达沧澜城者,即推荐进入沧澜学宫……” 《沧澜杂录》所记载的蟒牙岭东麓峡谷,位于蟒牙岭与涂山西岭之间,都不能称之为峡谷,沿途有数不清的深涧大壑、崇山险岭,只是东麓峡谷,两三千米深矮的险峰深谷,跟两侧高耸入云、动辄数万千的奇山高峰相比,确实又算是相对容易通过的峡谷地形了。 蟒牙岭东麓峡谷,南北纵深千余里,东西宽两三百里不等,也是从蟒牙岭北山赶往沧澜城的最近路途。 无论是去年苏青峰亲自代表宿武尉府,还是这次以鬼奚部为首的商队,都是走的这条路线。 而苏氏又以鬼奚部为先导,在天马湖建了寨城之后,这条路也必将日趋繁荣。 不过,陈寻此时心里更关心的,沿途潜伏的宿武尉府人手,怎么知道携带试炼铁牌的部族子弟有没有走出规定区域? 一名沧澜武士捧着一只锦盒走上去,在葛异亲自打开锦盒的一瞬间,陈寻骤然直觉好几头凶兽 的凶煞气焰从锦盒喷薄而出…… 宗崖代表乌蟒部,上演武台将一枚试炼铁牌接过来。 试炼铁牌,与其说是铁牌,不如说是一枚乌黑的神铁小印,鸽蛋大小,入手极沉,四周密密麻麻的雕刻着细小玄符秘篆,当中缕空,粟米大小的一粒光茧悬在其中。 那强悍凶烈的荒兽气焰,正是从光茧透漏出来。 陈寻暗感震惊,不知道苏氏到底用什么秘术,竟能将荒兽的一缕残魂禁锢在小小的光茧之中。 虽说在场绝大多数的部族子弟,修练蛮魂还没有滋生灵识,但陈寻相信,只要稍有灵识之人,在两三里内就能感应到试炼铁牌所强烈透漏的残魂气息。 随身携带试炼铁牌的人,不能毁坏试炼铁牌,在修练过灵识的上阶蛮武以及晋入还胎境的强者面前,根本没有藏踪匿迹的可能…… 第五十七章玄符 (为新诞生的三位盟主,再加更一章) 世族宗门,可铸造符器。 鳞马铜车、塔楼巨弩、葛异等沧澜武士所穿铠甲,都刻印有能牵动天地灵气的玄符,具有种种异能,都可以说是世族铸造的符兵符甲,强大异常,绝非寻常的兵甲能及。 然而,除了天罡符钱正反面刻印相对简单的玄符外,鳞马铜车、巨弩以及符甲之上刻印的玄符秘篆,都极其玄奥繁杂,却非普通人能辩识。 陈寻此前除了身上这两枚天罡符钱外,还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过符器,心想这试炼铁牌在沧澜城里,也要算相当不凡的一种符器吧。 这枚试炼铁牌,部族子弟携之进沧澜城,不仅可以成为学宫弟子,以后随身携带、也是身份标识的印信,更有种种妙用,还要等到进沧澜学宫之后,才会传授。 单就这试炼铁牌,就值得各部族厮杀争夺一番。 陈寻收敛心神,将试炼铁牌交给宗崖贴身藏好,就见周遭虎视眈眈的眼神,都从他身上,转到宗崖身上去了,恨不得当场就将宗崖生吞活剥了。 宗崖也是夷然无惧,右臂按住腰间的乌鞘长刀,镇定自若的看向周遭心怀不善的众人。 经过苦冬之后,宗崖虽然左臂叫恶狼齐肘咬断,再难修复,但心智是真正的成长起来,从他坚毅沉稳的脸上,实难看出有半点年仅十五岁的稚气。 陈寻心里只是一笑,看左右众人的神色,也知道真正能感应到试炼铁牌内荒兽残魂气息的,仅有极少数,但就是极少数,也将是他们此行最主要的对手,修为差不多都在蛮武六层的巅峰。 也确实,唯有到蛮武六层颠峰过后,蛮魂才会滋生一线灵识。 照着规则,出天马湖寨城,试炼就算开始。 参加试炼的部族子弟,需要明日晨曦覆盖这片大地之前,必须踏上前往沧澜的征途;而所有护送子弟到天马湖城寨参加试炼的部族蛮武,则要留到三日后才许留开。 陆陆续续有部族子弟走出寨城,隐没在山林之中。 现在才是黄昏,陈寻他们要是拿着试炼铁牌走出寨城,势必成为众矢之的;黑山等部拿到试炼铁牌的部族子弟,跟陈寻他们一样,都坐在校场之上,安静的等待夜幕的降临。 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陈寻也不再与阿公宗图他们多说什么,就在校场泥地上盘膝而坐,闭目观心。 极静而入寂 ,魂海倏然打开,散发出去的灵识就清晰的感应到另四枚试炼铁牌的所在,仿佛暗寂夜幕之中耀眼的星辰。 他的灵识虽然最远只能感应六百米外的微弱气息,但试炼铁牌所禁锢的荒兽残魂,是那样的凶烈;就算远在十数二十里外,他都能感应到。 他能感应到别人怀里的试炼铁牌,别人必然也能感应到宗崖怀里的试炼铁牌。 蟒牙岭北山诸部族,将年轻一代的精锐悉数派出,参与此次试炼,争夺进入沧澜学宫的名额,其实不乏晋入换血七层的高手。 特别是开始就拿到试炼铁牌的部族子弟,除黑山、乌蟒外,其他三家都是蟒牙岭北山公认的强族,他们不会就为保证手里已有的一枚试炼铁牌就满足。 那虎目眈眈看过来的数十道眼神,陈寻闭着眼睛,也能清晰的感应到。 离天黑还有些时间,陈寻左右无事,让宗崖将试炼铁牌拿给他看,托在手心里,仔细端详。 小印周身所刻玄符秘篆,更是深奥复杂。 陈寻细看片刻,直觉眼花缭乱,根本就无法辩识。 陈寻心想再玄奥繁杂的玄符秘篆,也在天地之法的范畴内,心念进入魂海,欲汲取气血神华,要将这繁杂无比的玄符在魂海之上刻画出来。 然而心念刚起数笔,魂海之上凝出几道虚线,就觉心神消耗极大,灵识也有崩溃的迹象。 陈寻赶忙将那几道虚线散去,默诵缚龙诀,在魂海之上泛起玄钟梵音,将有崩溃迹象的心神稳住。 陈寻想起苏棠说过灵识修练,是施展符器、术法的基础,真是不假。 他修练缚龙诀的时日还短,灵识仅修炼细若游丝的程度,试炼铁牌上的深奥玄符,根本不是他此时就能驾驭。 陈寻当着众人的面,就将那枚试炼铁牌贴身藏在自己的怀里,又掏出一枚天罡符钱,盘膝观想…… 天罡符钱所刻玄符,则要简单许多,只从气血汲取些许神华,就能在魂海之上观想成形。 然而凝成的玄符黯淡无光,空寂的悬在魂海之上,就像死物。 蛮魂可以通过身与意合的蛮武,释出蛮煞、融入拳脚刀甲之间,具有极强威势。 玄符的力量,要如何激活? 陈寻默诵缚龙诀,而缚龙诀所生玄钟梵音刚在魂海荡起,玄符就被缚龙诀所具的神秘力量震碎,散成无数细微碎光,散入百骸。 陈寻此时气血精纯,在魂海观想凝聚十道玄符,也不会枯竭。 即使玄符叫缚龙诀震碎,神华散入百骸,同样有淬练的效果,他就一遍遍的去观想聚符,再用缚龙诀生发梵音震碎。 服食相当数枚乌蟒丹的聚元膏后,陈寻在魂海刻画的玄符就倍加凝实,虽说缚龙诀泛起的玄钟梵音震得晃动不休,光影扭曲,但终究是没有震碎,而是岌岌可危的悬在魂海之上,还隐隐对枯井无波的灵识产生些微的吸噬之力。 陈寻心知这枚最简单的玄符,算是叫他初步掌握,便用缚龙诀驾驭一点灵识注入其中。 玄符当即毫光四溢,在魂海之上熠熠生辉,心念也是混成无隙的融入其中,感觉整枚玄符在魂海之上,就像活过来一般。 陈寻的灵识,才修练细若游丝的程度,更是不会与玄符相应的口诀,自然也就无法掌握与这枚玄符相应的符术…… 陈寻心里暗感可惜,即使掌握这枚玄符,但没有办法发挥其效用,此行战力还没有得到实质的增强。 陈寻感觉静坐四周的部族子弟开始有了动静,心知天色已暗,他们准备借着夜色踏上试炼征程,也就打算停止观想,与宗崖他们收拾行装,准备上路。 然而陈寻心念将从魂海退出之际,那枚毫光四溢的玄符,却没有像以往那般散成细碎神华,散入百骸,而是继续光华熠熠的照彻魂神。 陈寻迅即明白过来,这就是符法与蛮魂修练的区别所在。 蛮武修练蛮魂,体内无法储存真元,全凭气血精纯与肉身强导师,与敌搏杀时,瞬时观想蛮魂,瞬时施展蛮魂战武。 若无灵药服食,气血神华何时耗尽,战力就透支到底,不能再继。 玄符却能在魂海之上保持不熄不灭,实际平时修练时,就能将气血神华以玄符真元的形式,储存在魂海之中。 越是强大的玄符,储存的神华真元越是磅礴,即使没有灵药,依靠平时的修练积累,与敌搏杀,也能发挥双倍甚至数倍时效的战力。 陈寻睁开双眼,心念不在魂海,但也能感应到玄符存在魂海之上,不熄不灭。 此时天幕已暗,乌云滚滚,四周只有松脂火把在“哔剥”作响、熊熊燃烧,照彻校场。 葛异站在塔楼之上,看着陈寻等人收拾行装,准备走出天马湖寨城。 “十三爷看中的少年,果真是不凡啊,却不想他竟然 不领十三爷的情,铁心要跟乌蟒小族绑在一起,十三爷知道了,会不会有些伤啊?”楼离拔弄嫩如青葱的手指,轻松无意的在葛异身旁笑道。 葛异早就知道陈寻修练的不是乌蟒的九幽蛮魂,但见他停下观想站起,身上都还隐隐有玄寒气息透漏,也是暗暗心惊,以他的见识,还不知陈寻“家传玄功”到底是哪种,但也能看出不凡来。 才十三四岁的少年,就有如此精纯的修为,真是不简单,就算是苏氏宗族的嫡系子弟,也没有几人能够做到。 不过楼离的话,葛异听得十分刺耳,肃然说道:“乌蟒与他有收留之恩,他要是撇下乌蟒,独善其身,即使进得了学宫,我想十三爷也未必喜欢……” 听得出葛异话里的隐隐针对之意,楼离嫣然一笑,说道:“哦,是嘛?” 见楼离男儿脸膛却学女人媚笑,葛异心生厌恶,虽然他不怕楼离,但也无需得罪楼离,只是说道:“我这就随诸部族子弟南下,天马湖这边,一切都要渠帅费心了……” “这个好说,为沧澜效命,楼离敢不用心?”楼离笑道。 葛异也不再多说什么,待最后一批参加试炼的部族子弟走出天马湖寨城,没入夜色之间,他就与左右随扈,牵出鳞马,缓缓驰入夜色之间…… 第五十八章出发 (求红票、求点击、求收藏——更求兄弟们手里的保底月票) 乌云滚滚,夜幕是最佳的掩护。 离开天马湖寨城,沿野马溪东岸的密林南下,陈寻与宗崖等人,先摸黑赶到黑岩峰的北麓,与古剑锋等人汇合。 数声鹄鸣,双方接上暗号,在半山腰东麓飞挑的一座巨大石梁上汇合。 借着些微的弱光,古剑锋见宗崖左臂竟然完好无损,讶然的问道:“你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假的……”宗崖将左臂的木质假手摘下来,袖管空荡荡的垂在那里。 古剑锋瞬时明白陈寻等人的用意。 今日,上千部族子弟齐聚一堂,绝大多数人都互不相识,宗崖代表乌蟒到演武台领下那枚试炼铁牌,他残断的左臂最引人注意,也将成为其他部族辩认乌蟒试炼子弟的最显著目标。 宗崖此时装上假手,看着行动不便,但身上最显著的特征,就这么掩饰掉了,再跟他们汇合在一起后,潜伏暗处的人,就有可能将他们漏过去。 古剑锋听阿爸说,宗图诡计多端,看来乌蟒为了保住那枚试炼铁牌,当真是花了无数的心思。 天际乌云滚滚,仅有微弱的光茫流泄下来。 虽然已是开春时节,寒风刮过,依旧冷得在直缩脖子。 陈寻纵身跳上石梁,眺望远处的天马湖,湖面在漆黑夜色下泛起微弱的粼光,离这边过去,也就三五十里的样子。 黑山部此次共派有十五名子弟参与试炼,除去六人不知所踪外,随古剑锋站在这座石梁下等候的黑山部少年还有八人。 除古剑锋已是蛮武六层巅峰外,其他八人,仅有一人开悟蛮魂,但修为比宗凌还要略差一些,脸上有一道疤。 陈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古风。” “好,古风你跟我们一起走,其他人都回寨子去!”陈寻说道。 “这怎么行?”黑山部其他少年,都焦急的说道。 “他们虽然还没有开悟蛮魂,但自幼修练蛮武,打熬筋骨,实力都不差,不会拖你们的后腿……”古剑锋见陈寻只挑他与古风同行,要让其他人都回黑山部,一时半会没搞明白陈寻的意思。 其他七人虽然都还没有开悟蛮魂,但年纪都仅十四五岁,筋骨熬炼,修练蛮武也颇有基础,可以说都是黑山部年轻一代的精锐。 陈寻心想黑山部竟然让这么多的优秀子弟与古剑锋一起来当诱饵,也当真是狠下决心。 倘若黑山部如此牺牲都不能保住一枚试炼铁牌,黑山部族人大概就不会再有反抗的勇气,会直接归附鬼奚了吧? “白白牺牲这么多人,想将其他部族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不会有什么用;真正凶险的还在进入沧澜荒原之后,” 陈寻直截了当的跟古剑锋说道, “晋入上阶蛮武,蛮魂滋生灵识,稍加修练,就能感应极远处的微弱气息。或许北山部族子弟,没有几个人能看出黑山部的那枚试炼铁牌实际并不在你们身上,但进入沧澜荒原之后,面对沿途设伏的鬼奚大族子弟,你们不可能瞒天过海。除了杀出一条血路,别无他法,沧澜学宫不会给你们投机取巧的机会……” “怎么可能?”叫陈寻一言戳破,古剑锋又是惭愧又是诧异,脸露惊容道,“我阿爸也只能感应五十米之内的试炼铁牌……” 陈寻没有修练缚龙诀之前,蛮魂滋生的灵识,也只能感应二三十米之内的微弱气息,但修练缚龙诀后,驾驭灵识对六百米外的微弱气息都能明察秋毫。 试炼铁牌禁锢的荒兽残魂是那么的凶烈,在十数里外就像一盏明灯引诱人过去争夺。 如果说古护只能在五十米之内感应到试炼铁牌的存在,那说明他的灵识,实比陈寻在修练缚龙诀之前,都要差许多。 黑山部对灵识修练或许都还没有什么概念,所设下的瞒天过海之计错漏百出,实在也没有不正常的。 “鬼奚等大族,近百年来不知道送了多少子弟进沧澜学宫,也不知道从沧澜学宫带了多少玄功回部族传承,”陈寻问道,“你觉得鬼奚等大族子弟中,就没有灵识远远强过黑山之人?” 鬼奚部甚至有好几个晋入还胎境的天蛮强者,传承远非黑山部能及。 古剑锋又是难堪又是沮丧,没想到他们借陈寻吸引他族注意力的计谋,早就叫陈寻看透,更没有想到黑山部商议多时的计谋,根本就一点用场都没有。 古剑锋一张脸憋得通红,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好在夜幕深沉,陈寻他们也看不见他的脸色。 宗崖问道:“黑山还有另七人在哪里?要跟我们一起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分开之后,除非到沧澜城,就不再联系,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走哪条路,会怎么走。”古剑锋愧然说道,也不知 道陈寻会不会信他的话,心里同时又为分开南下的另七人担扰。 宗崖嘿嘿一笑,他当然是不相信古剑锋的话。 陈寻倒觉得古剑锋这时候没有必要说谎。 试炼争夺,无所不用其极。 鬼奚部既然打定主意,将少族主古剑锋拿出来当诱饵牺牲,就不应该将另一路人的行踪及南下方案,再说给他知道。 “我现在能感应到有一枚试炼铁牌就在黑岩峰南麓的半山腰间停留,想来是左棘部子弟所持的那枚,他们就在我们稍前些出天马湖寨城;其他三枚都已经一溜跑远了,半途没有停歇过脚,想来是希望趁夜色能跑分散一些,遮掩踪迹,”陈寻说道,又看着黑山部诸人,“这样,你们今天夜里都留在这里,等明天再回寨子去……” 古剑锋心里亏疚难消,正想听陈寻吩咐怎么安排,就见陈寻一边说着话,却一边将背后的铁胎巨弓拿到手里。 古剑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陈寻瞬间从箭囊抽出一枝铁箭,转身拉弦开弓,动作有如行云流水,竟无一息停滞,下一刻,那枝在漆黑夜里还闪着寒光的铁箭,就如一抹黑幽浮光,没入夜幕之中。 瞬息过后,就听“扑”的一声闷响,铁箭像是深深的射入一棵巨树之中。 陈寻抽箭再射,就听着远处的密林里“扑腾腾”的一阵惊动,似有一只大鸟从树梢中惊起,掠过树梢往远处疾驰而去…… 听着像鸟,但绝非是鸟,禽鸟不会贴着树梢头飞。 树梢震动处,一片漆黑,古剑锋看不到一点光影,掣出背后短矛,静心听着风声,整个身子如巨弓张开,看着陈寻动作,打算看陈寻将铁箭射往哪里,他就将骨矛掷向何方。 “他跑远了……” 陈寻收起弓箭。 既然他们的行踪已经叫人发觉,就没有必要再隐藏,陈寻当即让宗凌举火,往远处搜索过去。 铁箭赫然插在一颗三四人合抱的铁锻树腰上,仅剩尾翎还露在外面,挂着一片粗麻布,树根处的青苔上洒有一片血迹。 古剑锋看火光照耀下的斑斑血迹,暗暗心惊:天边乌云滚滚,借着微弱的光芒,他仅能看到四五尺以内的微弱影子,陈寻竟是看都不看,抬手就将潜伏三百米外的敌人射伤惊走,这难道就是他所说的灵识! “会是谁?”古剑锋疑惑问道,心想陈寻灵识如此敏锐,想来是他们赶过来时,无意间 叫人半道缀上了,背脊也吓一身冷汗,要不是陈寻过来汇合,他们八人如何抵挡这人的袭杀? “应该是左棘部的子弟,”陈寻看树梢头有些枝叶折断,但此人已经遁远,说道,“他的气息收敛极好,我开始也没有觉察,在我说起左棘部时,他才不意间透漏一丝气息,叫我觉察到……” “左棘部的人不走,一定是在打我们的主意,操他娘的。”宗崖恨恨的啐了一口,却没有再说什么。 “要不要追过去?”古剑锋问道。 白天在天马湖寨城里,他有留意左棘部子弟的情况,是有一名高手叫他看不透深浅,想就是刚才潜到三百米外窥探这边的那人,古剑锋心里想,倘若这人都叫陈寻射伤,其他左棘部子弟都非陈寻跟他的敌手,他们现在就缀尾追去,恰能夺下左棘部手里的那枚试炼铁牌。 陈寻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我们下山去……” 他又让宗凌、南溪两人,将黑山部那几名子弟身后所背的二三十根短矛都随身带上。 黑山部数百年来,都在蟒牙岭北山,以狩猎为生,练就一手掷投短矛的绝技;陈寻与古雷在溪谷深山恶斗时,就有所领教。 黑山部所制的骨矛,质轻却坚如精钢,三四百米外掷杀猎物,威力极大,将二三十根骨矛都带上,威力实不比铁胎巨弓差多少。 将骨矛分成三堆扎好,由宗凌、南溪、古风三人背上,陈寻见古剑锋还犹豫着想说什么话,问道:“你是不是疑惑,我们怎么不趁机抢下左棘部手里那面的试炼铁牌?” “嗯?”叫陈寻看破心事,古剑锋也不否认,乌蟒手里仅有一枚试炼铁牌,显然远不够陈寻与宗崖等人同时进入沧澜学宫。 “就算将北山部族子弟手里的五枚试炼铁牌都抢过来,进入沧澜荒原,也只会让我们成为鬼奚等大族子弟袭击的唯一目标,”陈寻平静的跟古剑锋解释道,要想获得更多的信任,彼此之前就得多唠唠磕,“此时下手抢别人手里的试炼铁牌,对我们绝无好处……” 古剑锋点头,见陈寻虽然看上去比他还要小两岁,但无论是修为,还是心智,都是他远不及的…… 第五十九章遇敌 (求保底月票,求红票、收藏……) 左丘走进族人藏身的山坳,直觉半片身子僵冷,差点从山崖上摔下去。 身材瘦小的千兰,见她哥身子走步踉跄,脸色苍白,面露惊容,疾步上前将他扶住:“怎么回事?” “乌蟒那小子,真是厉害!他灵识比你还要敏锐,你们藏在这里,他远在十数里,就能感应到试炼铁牌的气息。”左丘坐在一块山岩上歇息。 “难道他生来也是通灵剑心?”千兰讶然问道,借着微光,见哥哥左丘右肋皮肉撕破一块,露面惨白的伤口,像是给冻住一般。 “不像,像是修炼什么玄功。我藏身三百米外,中了他一箭,半片身子差点冻僵掉,”左丘回想刚才惊魂一箭,心有余悸,怕乌蟒与黑山部的人联手追来,催促千兰与其他族中子弟,快随他下山,“我们快走,他们要追过来,你们挡不住他。” 左丘率人踏冰越过野马溪,翻过好几道山岭,确认没有人从后面追过来,才稍作休息。 关键之时,身子挪开半边,仅左肋皮肉被铁箭射穿,伤势算不上多重,但透体而入的极寒玄气,剔肉蚀骨,叫左丘好生难受,实不知对手修练的是什么玄功,竟如此玄妙。 左丘花了小半夜的工夫,待晨曦洒来之际,才将侵入体内的玄寒之气炼化,心里也是暗暗心惊,要不是他反应敏捷,及时纵身逃走,再中一箭,他怕是要交待在那里。 为减少与北山部族子弟的冲突,陈寻与古剑锋、宗崖等人,都是昼伏夜出。 山间荒兽又不会刻意收敛气息,陈寻灵识过人,夜间走路也能避免凶禽猛兽的巢穴,白天就找一个崖洞藏身进去。 只要不担心撞上凶禽猛兽,宗凌、南溪年纪虽小,但也都有蛮武四层巅峰的修为,夜里翻山越岭,敏捷得就像猿猴,也不会拖慢陈寻、古剑峰他们的速度。 四天时间,他们就有惊无险的穿过蟒牙岭东麓的山岭,走进沧澜荒原的边缘山区。 北山部族子弟之间为争夺试炼铁牌,血腥残杀却无日或休,陈寻他们沿路就看到好几十具暴露荒野的尸体,叫荒兽啃食得不像样子。 看着那些还没长成的残肢断骨,陈寻也是心硬如铁。 进入沧澜荒原,虽然距沧澜城已不足两千里地,但才真正的凶险起来,陈寻也没有那闲工夫,去惋惜这些丧命山岭的北山部族子弟。 沧澜城的春天,要 比蟒牙岭北山来得要早许多。 此时冰封了数月的河流都开始解冻,稍大些的溪河,河道里都挤满从上游飘来的浮冰,河道叫浮冰堵住,洪水冲破天然形成的泥堤,到处漫灌。 即使是丘山密林的边缘,也都是泥泞一片。 而除丘山密林里的凶禽猛兽,湖泽里的毒虫蛇蛟蛰伏一冬之后,也都纷纷从泥穴里钻出来,正是凶烈残暴之时。 试炼铁牌所禁锢的荒兽残魂,不仅叫部族子弟拼死争夺,而对那些蛰伏一冬、饥饿难耐的毒虫蛇蛟来说,也是肥美的诱饵。 而春后沼泽间生发的毒瘴,更是致命的陷阱。 陈寻与古剑锋、宗崖等人,逆风而行,避开一团有数百米方圆、颜色粉红的诡异雾瘴,踩着树干削成大木板,穿过一片泥泞的沼泽,钻进一座密林。 密林边有几具骨骸,血肉都叫毒瘴腐蚀尽,旁边还有几杆重锋矛都严重锈蚀,像是在潮暴的水汽中暴露了好些年头——古剑锋暗暗心惊,他们昨天夜里还看到这几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没想到毒瘴从他们身上飘过,就落得如此的下场。 “绕到上风口,真就避开这些毒瘴呢!”宗凌见真绕过雾瘴,略带兴奋的说道。 “荒原地形多变,风势也是变幻莫测,还要小心风向变化……”陈寻嘱咐宗凌道,让他不要因为小小的发现而得意。 蛮荒部族,即便是蛮武传承,都是以秘传方式口口相授,其他方面的知识积累,几乎等同于无。 陈寻原本想进入沧澜荒原之后,他带着目标显著的试炼铁牌,与古剑锋、宗崖他们分开走,等到沧澜城后再汇合,未曾想他们平日一个个少年老成,但在进入沧澜荒原之后都如此措手不及。 陈寻不得不改变计划,还跟他们一起,沿着沼泽与密林的边缘,摸索着前进。 古剑锋打小就与族人一起捕渔狩猎,早就是部族中坚力量,但离开熟悉的山岭,进入陌生的荒原,才算是大开眼界。 听阿爸说,陈寻四年前就与其父在蟒牙岭深处采药修炼,之后意外走散,才流落到乌蟒,心想他年纪少自己两岁,修为、心智不说了,没想到荒野之中的生存经验,也远远不是他能及,心里愈加敬佩。 实在想象不出,要没有陈寻,他们怎么穿过荒原,走到沧澜城去? 古剑锋胡思乱想着,但见陈寻突然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就见他蹲下身子,眼睛瞅着前方的密林, 挨过来,小声问道: “怎么了?” “前面有人,好像有冲突!”陈寻低声说道。 这一路都靠陈寻灵识敏锐,避开绝大多数的凶险,古剑锋摒息宁神,也努力感应前方密林中的异常。 只是冲突打斗发生在极远外,除了风穿密林以及林兽走动的动静,古剑锋什么都感应不到。 “停了……” 陈寻要古剑锋等人小心警惕,他也将身后铁胎巨弓取在手里,穿过密林,往打斗处摸去,只见五具尸体横在密林边缘的水泽边。 “古孚!”古剑锋看到这五具尸体,眼珠子都快暴出来。 他一路过来就在担忧黑山部分道而行的七人,在路会遭遇不测,但不曾想会在这里亲眼看到他们的尸体暴露荒野,右臂青筋暴露,几乎要将一根骨矛捏得粉碎…… 水泽边留有一串足印,古剑锋拿起双矛,就要追上去。 陈寻将他拉住:“对方很强……” “他们杀了古孚!”古剑锋额头青筋暴露,压着声音吼道。 “对方很强。”陈寻还是那句话,古剑锋追上去只是送死。 古剑锋拿重锋矛将一棵两人合抱的巨树抽断,心间的愤恨却难以发泄: 试炼之路的血腥,早就知道,能恨谁? 恨杀死古孚的人,还是恨顽固己见,坚决不同意跟乌蟒联手的古辰阿叔跟古山他们? 阿叔古辰要是知道他的独子暴尸横野,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陈寻蹲下来看几具尸体脖子的创口,都极小,被极锋锐的利刃割开,创口又像是被火灼过一般,血流得也极少。 对方应是修练炎煞之类的玄功,而古孚等人尸体都没有分散开,几人几乎同时丧命一势之下,对方实力真是极强。 陈寻虽然有一战之力,但他犯不着替黑山部的人报仇血恨,他眼下更主要的是保护宗崖、南溪他们能安全的抵达沧澜城…… “不好,他们赶回来了,我们快走……”陈寻感应到有数人往这边急掠而来,想必是古剑锋刚才愤怒抽断巨树,叫对方看到异常。 他当即拉起打算挖泥埋葬五具尸体的南溪,与古剑锋、宗崖、古风等人,往密林里钻去,往西边撒腿狂奔。 然而对方如疽附骨,缀后尾后怎么都摆脱不了,而且越追越近。 “宗崖,你将 铁牌给我,你们不要等我,就先赶去沧澜,我们在沧澜再见,”陈寻将试炼铁牌拿过来,贴身藏好,又与古剑锋说道,“你能保宗崖他们周全,到时即使没有试炼铁牌多出,也必有其他报答!” “废话不要多说,不能保全宗崖,我无脸活着见你!”古剑锋也不多说,知道他们留下来只会分陈寻的心,当即就与宗崖等人撒脚折向往南潜逃。 陈寻腾身上树,站在树冠上就见远处有三道人影,踏着树梢往他这边追来,看着有七八里之远,但眨眼之间就缩短里许。 陈寻暗感这三人踏着树梢掠行也快如奔马,修为都不在他之下。 陈寻持弓在手,知道试炼铁牌在身上,他藏不住行踪,但也敛住气息,抽出一支铁箭搭在弦上,待为首那少年追至近前、身化鹏形俯冲之际,就抽弓怒射。 箭如浮光,潜形无声,楼适夷心生惊悸,玄劲九转,身形瞬间滞停在半空中,硬生生让过暗藏无限杀机的铁箭。 楼适夷心头暴怒,他当然感应到试炼铁牌所透漏的凶烈气息,但不曾想到携带铁牌之人,故意收敛气息,让他以为是个弱者,连金刚玄甲都没有启用,未曾想这一箭会有如此威势,差点将他整个人都射穿。 “楼兄,这是个硬茬,是不是交给我们兄弟俩练练手?”随后两人如影附形,瞬息就赶到楼姓少年身旁。 其中一人伸脚踏中陈寻射出的铁箭,脚底似生一股吸力,竟将那根贯注数千斤力道的铁箭粘在脚底,随手掐动法诀,即射出两道烈炎箭。 烈炎箭脱手而出时,不过两道炎火玄符虚影,下一刻旋即化作两团烈火,在虚空中合成一支烈炎巨箭,就冲陈寻的脸面激射而来。 陈寻挥弓怒斩,黑铁弓臂即透漏诡异黑幽的蛮魂神华,朝烈炎巨箭击去。 凝聚无穷烈炎玄气的炎火符箭,瞬时崩碎,散成无数火星,席卷左右。 空气里弥漫烧灼的硫磺气息,而被炎火巨箭余势席卷到的巨树,无一给烧焦一大片,陈寻暗道随后而至的那两人,实不比楼姓少年稍弱,修练的竟然还是传说中的法术。 楼氏是鬼奚部大姓,陈寻未料到追来的三人竟然不是同族之人,而是鬼奚部与他族强者联手,在这沧澜荒原之中猎杀其他携带试炼铁牌的部族子弟。 陈寻能感应这三人身上至少有五枚试炼铁牌,心知少说已有三拔人丧命在他们的手中。 陈寻也不再隐藏身形, 纵跳站在林梢之上,哈哈大笑:“楼兄,你我联手斩杀这两人,他俩身上两枚试炼铁牌,全都送给你,我一枚不取,可好?” 第六十章追逃 (求点击、红票……) “去死吧!”楼适夷心想此子,大概就是楼离让楼樵传信所说的那人,见他竟然如此轻松接下蒙冲的炎火符箭,心想他的实力果真是在水准线之上,当即拔出腰间长剑,玄冥阴劲在体内运转一周,即化作无穷剑芒,势要趁此子喘息未定,将其剁成肉酱。 剑影茫茫张开,透漏无穷阴寒之气,剑气纵横,更是催动气浪如波涛怒啸;而楼适夷的身形,在茫茫剑影之后,竟化作一道虚影飘忽不定,步伐诡异到极点,叫人难察他这绝杀一剑最终会劈向何方。 陈寻灵识过人,楼适夷曲奥晦明的杀机,就像镜中映相一样,清晰的叫他的灵识捕捉,他提足闪退,始终避开最为噬人的剑芒,站在剑芒催生的气浪之外,哈哈笑道: “楼兄既然无意合作,那另两位兄台,我们联手杀了这姓楼的可好?他身上的三枚试炼铁牌,你们取二,我只取一。” 楼适夷鼻子都要气炸,真是未想这乌蟒少年身处他与蒙氏兄弟合围之中,竟然还想挑拔离间,当即就口诵法诀,千万剑影骤化合到一处,化作一道巨大剑虹,就朝陈寻劈斩而去。 气机相引,避无可避。 陈寻灵识锁住剑芒,持弓弦动如雷,箭如浮光掠出,以硬碰硬,直击长剑虹影。 霹雳炸响过后,精铁所铸的铁箭连头带杆,竟都碎成齑粉;而剑芒虹影也被击散,无数剑芒煞气四处震荡,摧折左右树木,卷动枯枝败叶直冲云宵。 陈寻手臂及脸叫好几道剑气割伤,但无大碍,借势疾退百米,始终站在三人的包围圈之外,又从容不迫的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之上,遥指楼适夷。 “这人真是有趣!”蒙冲刚才射出烈炎箭留有余力,但见这来自北山的臭小子,竟然真能接下楼适夷一剑,心里暗暗吃惊,而他脸上神色却无半点担忧,双手凝结两枚烈炎符箭,踏足掠在楼适夷身后的梢枝之上,哈哈大笑道,“楼兄你去杀了此子,我们替你撩阵!” 楼适夷见蒙氏兄弟一左一右,如影附在身后,心生警惕。 楼离说要找机会除掉乌蟒此子,以免日后对鬼奚会有危险,但倘若他与乌蟒少年斗个两败俱伤,却叫蒙氏兄弟坐收渔翁之利,楼适夷则绝不苦心,当即顿住身形,闪到一旁,说道: “蒙兄要取这小子身上的试炼铁牌,适夷绝不阻挠,但请蒙兄留这小子一口气,让我一剑戳死他!” 陈寻见三人 所穿衣甲都隐现光华,心知这三人都有戒备,身上的玄甲宝衣不是寻常兵刃能破。 他留下来与他们缠斗,只怕是十死无生,抓住三人相互猜测的瞬间,扭头就往西纵逃。 陈寻这几年来都在山林采药狩猎,人在密林之中如鱼在水。 他观想蛮魂,蛮魂神华贯注双足,就见双足透漏隐隐寒光,一脚踏出足有五六千斤的力道。 林地里数百年腐叶积累松软,但他脚踏巨树根部,一步发力踏出,身形就像炮弹一般窜出二十米,不比纵横山岭间的野生鳞马慢上多少。 楼适夷与蒙氏兄弟,施展御风术,踏枝而行的身形也是极速,紧追陈寻其后,死咬不放。 大家身上都有试炼铁牌,灵识感应有如明烛照夜,即使在地形复杂的密林之中,谁都不要想能躲过谁。 这一口气跑下来,就看谁的气息耐久。 试炼受区域限制,虽然不知道宿卫尉府暗中潜伏的强者在何处监视,但陈寻还不敢轻易挑战苏氏制定的规定,奔跑一阵,就往北面蟒牙岭奔逃。 四人一逃三追,小半天就跑出三四百里。 陈寻身上有六枚九元养窍丹,还有三瓶聚元膏,完全能支撑他连着跑上三五天不歇脚。 然而身后三人,来自鬼奚等大族,身上也不会缺乏补充气血的灵药。 既然是试炼,就不是单纯的争取试炼铁牌。 北山竟然出了一个如此了得的少年强者,楼适夷、蒙冲他们也起了争强好胜之心,势要将此子诛杀在荒原之中。 陈寻一口气跑出三四百里,就见前面有一座高峰似天柱孤立横在身前,高不见顶。 他想一人独斗楼适夷三人联手,绝难取胜,而此山如此高绝,山中凶禽猛兽必不在少数,心想要是能引诸多凶禽猛兽加入这场乱局,或有一线胜机。 如此想来,陈寻就无犹豫,当即就踏石攀崖,往山上跑。 “操!”蒙冲三人往山里追了一阵,抬头见头顶数头鳞鹫在云下盘旋厉啸,似在警告他们这些不速之客,才深感那北山少年的难缠。 他们虽有把握与楼适夷联手宰了那小子,但要是无意闯进哪头凶兽的巢穴,那小子是不能活了,他们也必然会给拖下水,势难全身而退。 “追。得不得那枚试炼铁牌也罢,哪怕将他逼入哪头凶兽巢穴也好!”楼适夷见蒙氏兄弟心生犹豫,咬牙说道 ,“难道要让别人知道,我们三人联手都收拾不了一个北山少年,还有脸在沧澜学宫混下去?” 蒙冲心想楼适夷的话也对,他们离那少年有三四里远的距离,再拉开些距离,那小子在前面真要闯进哪头凶兽的巢穴,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转身逃走…… 头顶已有好几头凶禽盘旋,似乎也畏惧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的强悍,而楼适夷三人在身后还是紧追不舍,陈寻暗感头痛。 滞住身形,陈寻感应到身后三人也停住身形,心里暗恨,知道他们这是要将他逼到哪头凶兽的巢穴里去受死,省得他们动手。 只是三人缀尾不走,他又不能不逃,当下将青铜小瓶里剩不多的聚元膏都吞了下去。 陈寻刚要将青铜空瓶藏回怀里,心念忽闪:青铜小瓶能封住灵蕴药气不流失,能不能遮住试炼铁牌的气息? 陈寻将试炼铁牌取出,才发现试炼铁牌虽小,却比青铜小瓶的瓶口要大稍许。 陈寻犹豫瞬息,顾不上珍惜青铜小瓶难得,当即用力想要将瓶口捏扁。 陈寻以前都是小心翼翼的怕青铜小瓶破损,哪里曾用力捏过?这下用力捏去,青铜小瓶却夷然无损,半点都没有叫他捏扁。 操! 乌蟒千年之前曾纵横沧澜无敌,与苏氏缠斗百年才不幸衰败,传承悠远得很。 这数只青铜小瓶,与陈寻身后兽皮包裹里的那只青铜小药炉,实是一套器物,陈寻未曾想这套炼药炉瓶竟是如此不凡,平时只用来炼制聚元膏、乌蟒丹,还真是没有看出来。 试炼铁牌既然无法放到青铜瓶中,陈寻当即将兽皮包裹解开,将试炼铁牌放入青铜药炉盖上盖子。 果然,试炼铁牌透漏的荒兽残魂气息,在青铜盖子合上的瞬间,就叫青铜药炉遮得无影无踪,就像明烛被风吹灭。 陈寻也不犹豫,当即转身跳下一处断崖,手抓住枯藤急速滑下千米,又钻入北坡的一处密林之中潜行数里才停下脚步。 陈寻能感应到楼适夷三人很快就追到他刚才立身之处,但停在那里进退不得,想来是猜不明白他身上的那枚试炼铁牌怎么突然间就没了气息。 陈寻也没有时间好好揣磨青铜药炉跟那四只青铜小瓶到底为何能遮住残魂气息,眼下既然能藏形匿迹,就不怕楼适夷三人再紧追不舍。 楼适夷、蒙氏兄弟三人在山间搜索许久,都不见陈寻的踪迹,终是不甘的下 山。 陈寻则反过来跟在楼适夷三人身后,然而未等到他找到机会,要出山口之时,左右两匹鳞马横身驰出,封住他的路。 “你身上那枚试炼铁牌呢?”葛异将佩刀横在身前,他也是突然失去对这枚试炼铁牌的感应,不知道出了什么缘故,不得不现身问个究竟。 陈寻解开身后兽皮乌袱,打开青铜药炉给葛异看里面的试炼铁牌,问道:“这不算破坏规则吧?” “这确实不算破坏规则,”葛异枯瘦有如老树皮的脸闪过一丝异色,说道,“没有想到参加试炼部族子弟身上会有玄符药炉。你将药炉藏好,最好在进沧澜之前,不要叫他人知道——等你加入沧澜学宫之后,身上有几样上品符器,也就不怕他人觊觎了。” 青铜药炉壁身所篆刻的文字,看着简单,但要比天罡符钱以及试炼铁牌上刻印的玄符秘篆还要古老,想来不会仅是玄符药炉这么简单。 陈寻当然也不会傻乎乎跟葛异等人说破。 见葛异等人看过试炼铁牌无状之后,即驾驭鳞马潜入暮色之中,陈寻就又将试炼铁牌封入青铜药炉之中,钻入密林继续南下。 就在陈寻打开青铜药炉给葛异等人查验试炼铁牌之时,已经先一步下山的楼适夷等人再生感应,惊疑不定的看向山脚下的密林方向。 他们打算转身去追,试炼铁牌的气息又再次消失无踪。 楼适夷这时候也能断定,北山部族出来的那小子,并非发生意外,刚才必然是用相当高级的法器遮闭试炼铁牌的兽魂气息。 法器的价值之高,谁都没有楼适夷三人清楚? 蒙冲自幼修练烈炎玄符,耗尽全身气血真元释出暴炎术,能将五六人合抱的巨树轰成粉碎,但一击过后,气血真元耗尽就无再战的余力。 灵药供平时修炼还严重不足,蒙冲也不敢在与敌搏杀时,就奢侈的频频施展暴炎符术;通常情况下,他只会施展威力稍小的烈炎箭,击杀弱敌。 倘若拥有一样法器,以他的修为,仅需注入一点灵识,就能汲取天地灵气,就可以持续不断的术法,能叫他的个人战力增加数倍不止。 “怎么样?杀得此子,我们只取那件法器,再另外贴一枚试炼铁牌给你?”蒙冲问楼适夷道。 楼适夷摇头道:“他在暗,我们在明,我们又没有能遮闭试炼铁牌气息的宝物。我们只要稍稍靠近,他就会远远逃走,从哪里去追?” “试炼铁牌都交给我弟拿着,我们俩也就转入暗处……”蒙冲说道。 “……”楼适夷打了哈哈,笑道,“蒙兄,我们什么时候相互信任到这个程度了?要不是这样,你们身上两枚试炼铁牌,我帮着保存?我保证不贪你们的试炼铁牌!” 蒙冲俊朗的脸扭曲了一下:“鬼奚部这次得到三枚试炼铁牌,就够了吗?” “得了太多,也不见得就好,”楼适夷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在此暂且分别,他日在沧澜学宫握手再叙旧情!” 虽然楼离让楼礁传信,有机会一定要除掉这小子,但楼适夷知道蒙氏兄弟居心不善。 他若跟乌蟒那臭小子拼得两败俱伤,再叫蒙氏兄弟渔翁得利,那他真是愚蠢了。 即使要下手,也要将身上这三枚试炼铁牌交给族人先带进沧澜城再说,甩掉蒙氏兄弟之后,再转回头找那乌蟒少年。 现在离开试炼截期还有七日,楼适夷就不相信乌蟒少年手里有一枚试炼铁牌就满足。 第六十章少女千兰 (第二更送上,求红票、求收藏、点击、月票……) 陈寻不多久就知道楼适夷与那两个蒙氏少年分道而行。 他一路都是夺路狂奔,与楼适夷三人交手实在有限。 就感觉而言,楼适夷与蒙氏兄弟实力相仿,但楼适夷与蒙氏兄弟联手,在荒原夺取他族子弟手中的试炼铁牌,却能比蒙氏兄弟二人多得一枚,说明楼适夷身上极可能还掩藏了实力,他一时没能看透。 这也不奇怪,鬼奚等大族,能供给子弟修练的资源,远非乌蟒能及;就算楼适夷等人所穿衣甲的底细,就非陈寻所能看透。 陈寻细想,无论是与楼适夷正面交锋,还是跟蒙氏兄弟撞上,他的胜算实际上都极为有限。 他能轻易逃脱,主要是楼适夷与蒙氏兄弟彼此并不信任,在追杀他时,都留有余力、相互戒备,不想跟他拼个两败俱伤,而叫另一方渔翁得利。 陈寻不是纠缠之人,想透这些,也不管楼适夷与蒙氏兄弟分道而行,是不是引他入媾的陷阱,当即就选择另一条道,去找古剑锋、宗崖他们汇合。 早在走出蟒牙岭东麓峡谷时,陈寻就计划他带着试炼铁牌,与古剑锋、宗崖他们分道走,但也约好,若是途中遇到难以抵挡的凶险,便到几处地方躲藏,方便相互援救。 这次分开算是迫不得已,陈寻心想古剑锋、宗崖等人要是遇上难以克服的凶险,多半会躲藏到这几处约好的地点等他过去救援。 陈寻在荒原里搜索两天,连续找好几处约定地点,都没有看到古剑锋、宗崖他们的踪影,便不再坚持,就放开脚步直接往沧澜城赶去…… 而离沧澜城越近,陈寻沿路遇到参加试炼的部族子弟也越密集。 而到这时候,几乎各个方向的部族子弟,都差不多聚到沧澜城附近,其中不乏楼适夷这样的少年强者。 争夺试炼铁牌也到了最后的白热时刻,部族子弟之间的残杀,更是凶险、残酷。 很多人到这时都杀红了眼,也不单纯只为争夺试炼铁牌,谁身上携有神兵玄甲,谁身上藏有丹药宝物,都成了抢夺的对象。 水泽、密林、荒山、野岭,到处都能看见部族子弟的尸体,无数荒禽野兽争先来食。 看到这种种情形,陈寻又担心起宗崖他们的安危来,心知他们绝难安全通过这些区域,就再转身往回搜寻。 半天后,陈寻走到清芷河衅 ,未料没找到古剑锋、宗崖他们,却见楼适夷在追杀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 楼适夷此前身上有三枚试炼铁牌,陈寻此时已经感应不到,不知道他是找到跟青铜药炉相似的法器遮住试炼铁牌的气息,还是将试炼铁牌交到他的族人手里,好方便他能隐身暗处,猎杀他族子弟。 楼适夷这人极度难缠,此前他与蒙氏兄弟追杀自己,绝对是隐藏了实力,陈寻此时潜伏密林里,但见他此时剑芒如虹,一道道剑芒暴斩而下,坚硬的石坡地即被犁出无数巨大沟痕,剑气摧折、碎石崩飞。 而那少年实力看似差楼适夷一大截,被追杀毫无还手之力,瘦小身影在前面夺命狂奔,然而脚下步法却异常玄奇。 每到关键时,楼适夷斩出的剑芒,看似劈中少年不堪一击的身体,少年却都能异常诡异的躲过致命一击。 但就算如此,那少年逃到这里也是强弩之末,脸色苍白,眼神惊慌错乱,气血也将枯竭,似乎每借玄奇步法躲过致命剑芒,都消耗甚剧,脸色都会惨白一分。 陈寻暗感,这样的追杀再持续片刻,不要等楼适夷出手,那少年就会先气血干竭而亡。 虽然陈寻也与楼适夷有仇在先,但他此时更主要的是找到古剑锋、宗崖他们,不想去惹是非。 再者说,就算他站出来面对楼适夷,胜算也实在有限。 沿途看到死亡太多,陈寻的心也硬,看着这瘦弱少年将要死在楼适夷的剑下,心里也无一点怜惜。 陈寻转身就要悄悄走开,而那少年或许自知逃生无望,被逼到一处断崖前,前方再无退路,只能转身面前追杀而来的楼适夷。 楼适夷满脸兴奋,十四五岁的脸稚气未脱,眼睛里却满是嗜血的狂热。 少年脸色惨白,胸口剧烈的喘息,伸展双臂欲作最后的垂死挣扎…… 陈寻心魂震悸,瘦弱少年此时的身姿,他再熟悉不过。 明明竟然是大鹏秘拳第一势翔击! 瘦弱少年他看着眼熟,必定是他在天马湖寨城里看见过的北山部族子弟。 大鹏秘拳在云洲是大路货,流传极广,但在蟒牙岭北山部族之间却是秘不外传的玄功绝学。 陈寻不知道眼前这瘦弱少年跟青木道人有什么关系;若有关系,而他此时能救不救,事后必会抱憾终身。 陈寻虽然没有见过青木道人,但他是籍青木道人所著的《道蕴残 解》才踏上修练之途的。 青木道人虽然终其一生,都没能突破巫蛮九重的限制上,晋入天蛮,但他对蛮武修练的见解,实远在他人之上,有着居高临下的开阔视野;就连苏棠也认为青木道人对武修在真阳境筑基阶段的剖析,实已达到明达通透的地步。 陈寻籍《道蕴残解》踏上修炼之途,要比其他散修幸运得多;他还一直都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到青木道人跟前求教。 陈寻心念转动,下一刻,就从箭囊抽出一支铁箭搭在弦上,遥指杀机正盛的楼适夷。 楼适夷身生玄冥阴劲,催生剑芒,将想将眼前这左棘部的小子斩杀,心里忽生惊悸,抬头却见陈寻持弓站在石梁之上,铁箭闪烁寒光遥指而来。 弓弦未动、铁箭未出,但一股凌厉之极的杀念已欺凌而至。 楼适夷不敢托大,即挥动剑芒,就朝着那股沛然杀念劈斩去。 下一刻,弦动如雷,铁箭即化浮光掠来,与剑芒暴击在一起,在白昼即化作一团耀眼光芒,气浪催折,石木崩飞…… 虽说这一箭叫楼适夷轻易化解,然而陈寻并不气妥,他每迈出一步,即射一箭,不叫楼适夷能腾出手来杀那少年。 三十步,三十箭。 箭囊射空,陈寻也到楼适夷身前,他口含一枚九元养窍丹,弃弓,拔出腰间乌鞘长刀,从一块巨石上高高跃起,人在半空化作一道玄寒无比的凌厉刀芒,直朝楼适夷当头劈斩而去,极寒玄气透漏,周遭空气在这一刻竟凝出无数霜华降落。 “又是你这不知死活的小杂碎赶过来受死!”楼适夷冷冷喝笑,迎着陈寻自上劈下的刀芒,怒目而立,玄冥阴劲贯注剑身,也怒劈而去。 两人一刀一剑,刀光剑芒纠缠,神华煞芒四溢,仿佛蛟龙恶斗,当即就打得昏天黑地。 楼适夷越打越心惊: 他所持是寒霜剑,是玄符秘剑,滴血祭炼后,他只要注入一点灵识,就能汲取从天地之间汲取玄寒之气,打斗时他并不需要消耗太多的气血,就能持续催发玄冥剑芒。 眼前这小子,所持不过是寻常的乌鞘刀,气息之悠长,远超乎他的想象,缠斗了这么久,竟无半点气血枯竭的迹象,楼适夷心想就算这小子事先口含灵药,但药力是何等精纯的丹药,才能支撑这小子缠斗这么久? 楼适夷要是知道陈寻战前所咽下的一枚九元养窍丹,价值堪比一件符器,就绝不会如此惊讶 了。 也在分别前,苏棠帮陈寻炼制了那么多的九元养窍丹,才让陈寻能如此奢侈的滥用这种层次的灵丹。 缠斗渐久,楼适夷先渐感不支…… 陈寻缠斗甚紧,哪里会给楼适夷有伸手取丹药服食的机会,一把乌鞘刀如影附影、如疽蚀骨,化作濛濛芒雨将楼适夷罩在其中,“噼哩啪啦”刀剑相击,仿佛火树银花绽放。 那瘦弱少年插不上手,但也没有能先逃走,而是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住楼适夷。 这少年修为虽弱,但灵识过人,叫他盯上,楼适夷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如疽蚀骨,多少也怕这少年暗藏绝杀之招,只等他露出破绽,就会像毒蛇一样扑上来。 楼适夷总是撑不过去,伸手入怀掏出玉瓶取药。 陈寻窥着破绽,两道刀芒化作长虹怒斩而去,然而眼看要斩中楼适夷的头颅,就见楼适夷身上闪现两道金光,当即就将陈寻斩出的两道刀芒消弥无形。 陈寻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得手,但也不气妥。 真阳境修者能御使的法器、异宝,再强大也极有限;也可以说再强大的法器,在真阳境修者手中,也只能发挥极有限的作用。 真阳境后期,虽然已经可以开始修练灵识,但灵识强度有限。 苏棠都说过陈寻的灵识异常强大,而陈寻此时想在魂海强行刻画试炼铁牌所篆刻的玄符秘篆,灵识也会崩溃,陈寻就不信楼适夷能凭借向身上的神异宝甲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楼适夷心里暗叫苦,别人见识过他所穿金刚玄甲的威力,多半会心生怯意,而眼前这小子却越战越勇,玄寒刀芒越发暴烈,似烈阳照地,哪里有半点怯退之意? 金刚玄甲虽然玄妙,但也不是没有限制。 要是突袭而来的暴击之力超过金刚玄甲的限度,金刚玄甲也会碎裂。 此外,金刚玄甲与他手中所持符剑一样,汲取天地灵气的速度都有限,一旦在持续不久的攻击之下,灵气耗尽,又无法及时补充,就会与寻常鳞甲无异,也会损毁。 都说北山所住都是生蛮,但看这小子凌厉不绝的攻势,想必早就知道金刚玄甲的破绽所在,这更叫楼适夷心苦。 这么想,楼适夷心里就无缠斗之意,拼得金刚玄甲再受一记重创,转身就跳下断崖,往远处掠去。 楼适夷绝意要逃,陈寻想追也难,归刀入鞘,转身问那少年:“你 是哪族的?” “我叫左千兰,是左棘部的……”瘦小细声说道。 听少年柔弱的嗓音,陈寻没想到竟是个女孩子,皮肤有些黑,一对眼珠子却是说不出的灵澈明亮,仿佛夜空之上的星辰。 第六十二章生擒 (之前粉丝值数据抽风,我从外地回来,还以为多出三位新盟主,激动得想连续加更三章庆祝。这次应该没有错吧,那就为新盟主国宝i熊猫兄弟的热情捧场,加更一章,感谢!!) “难怪看你眼熟,”陈寻想起他古剑锋在黑岩峰汇合时,左棘部有人被他射了一箭,那人也是北山罕出的少年强者,问千兰,“你的族人呢,只有你一个活着走到这里?” “鬼奚族有数百子弟,在白狼河沿线专门猎杀北山的部族子弟。我哥让我先逃,他们还在北面的山里,跟鬼奚族的子弟恶斗。求求你去救我哥……”千兰焦急的说道,眼眸里泪水欲涌,她决计不会独生,但她一人赶回去,也绝难能救族人性命,只巴眼眼前这人能施以援手。 “我又不是神仙,”陈寻冷冰冰的说道,“你身上有一枚试炼铁牌,还是先赶去沧澜,以后等修炼有成,再想着报仇血恨吧……” 他救千兰,也是看到千兰竟然也会大鹏秘拳,猜想她要么就拜在青木道人的门下,要么就有其他牵连关系,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而左棘部暗中觊觎他们的帐还没有算,陈寻怎么也不会好意再赶过去救人? 他独斗楼适夷就耗用珍贵无比的一枚九元养窍丹,压根就是赔本的买卖,要是叫楼适夷与上百鬼奚族人汇合,他再赶过去,不是送死是什么? “你为什么又要救我?我身上的试炼铁牌,你真就不想要?”千兰咬牙问道 陈寻没想到千兰以为救她,是为她怀里那枚试炼铁牌,无语笑道:“我不抢北山部族子弟的试炼铁牌。” 箭囊射空,陈寻颇为惋惜的将箭囊解下来,跟铁胎巨弓一起埋到腐叶之下,减轻行装准备再上路。 “你是陈寻?”千兰咬牙问道。 陈寻惊悸回头,不知道千兰怎知他的名字,但转念想到一事,吓得背生冷汗,拉起千兰就往北面的山岭狂奔而去。 楼适夷与上百鬼奚族子弟沿路猎杀北山的部族子弟,千兰必然是从古剑锋或宗崖他们嘴里知道他的名字。 陈寻每踏一步,双足光华隐现,山石崩裂,虚空留下数道残影,下一刻在二三十米外落地,身形就又像炮弹射出,转瞬间人就在里许之外。 感应到前方密林里恶斗正烈,陈寻嫌千兰是个累赘,中途又将她丢下,拔出乌鞘长刀,踩踏巨树根茎,往前方极速掠去。 近两百人堵在一处峡谷里,恶斗不休。 两边都是嶙峋怪牙,近两百人在中间极窄的峡谷里,前扑后继,已经战至白热,断肢残骨与碎石断木到处横飞,是那样的残酷跟血腥,实叫人难以想象,堵在峡谷里残杀不休的都是仅有十五六岁的蛮族少年。 陈寻禁不住会想,自己十五六岁时,还仅是少不更事的中学生。 楼适夷就比陈寻早一线赶至战团,身化无尽剑芒,当即打破战局的平衡,将左丘、古剑锋组成的矛阵绞碎一片。 古风受剑气摧折,矛断臂折,身体也不堪一击的横飞出去,人在半空狂喷鲜血。 古剑锋、左丘见楼适夷竟在此时赶至,心想千兰多半已遭毒手,心中生出绝望,情知对方多楼适夷一人,战力倍增,他们四五十人这趟绝难幸存。 然而就在古风在石壁上撞得粉身碎骨之际,陈寻从天而降,在半空中伸手将古风的身体搂住,用肩背化去古风身上所承受的雄浑巨力,将他丢到阵后。 “陈寻!陈寻来救我们了!” 见阿寻竟赶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间,如天神降临,身受重创退到阵后的宗凌兴奋得大叫,撑手要站起来,却是一大口血直喷出来。 陈寻无暇去管宗凌的伤情,身藏刀芒之中,纵身上前,将古剑锋、左丘所组矛阵被打碎的一角补上,让打得吐血不止的宗崖退下去,他再度与剑芒极盛的楼适夷战到一处。 “你省些力气!”宗崖退出战团歇力,咽下一口聚元膏,又将药瓶塞给宗凌嘴里,让他炼化药力疗伤要紧。 陈寻见与古剑锋并肩而站的那少年,确是那日在黑岩峰窥探被他射了一箭的左棘部族人,不知道古剑锋、宗崖他们怎么会跟左棘部的人走到一起。 而除了左刺部的族人外,还有好多北山部族子弟,与古剑锋他们并肩则战。 他们四五十人都持弓矛,组成锥形阵列,以古剑锋及左棘部少年为首,在楼适夷赶来之前,堪堪挡住鬼奚部族人的进攻。 也不知道怎的,陈寻才与古剑锋分别数日,而此时的古剑锋手持重锋矛,战势凌厉之余,又有说不出的灵动。 看着古剑锋气力没有增涨多少,但出矛灵动,也知他这数日时间里,竟晋入换血七层。 陈寻暗道,也难怪古剑锋能与左棘部的那名少年能支撑这么久。 此处地形狭窄,鬼奚部虽然人数众多,但战力无法尽然铺开,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古剑锋、宗崖他们都还没有这个见识;选择在此地狙击鬼奚部的追兵,或许是左棘部那个少年的主意。 双方各有强援加入,战团一时间又难分难解起来。 楼适夷剑势极盛,而陈寻加入战团,凌厉刀势也无半点消弱。 刀气四溢,玄寒之气在阵前四益。 楼适夷修练的是玄冥阴劲,不受极寒玄气的影响,但他身边的族人却是难捱,气血僵滞,凌厉的攻势硬生生的给削弱几分,叫北山诸族少年抢回些优势来。 楼适夷暗暗心惊,刚才没有察觉,没想到眼前这小杂碎,刀势之中还藏有这样的玄妙,不知道他修练的是何种玄寒功法,竟比自己修炼的玄冥阴劲都要高深许多。 楼适夷却是不知道,陈寻刀势有此玄妙,实是他的玄寒灵体所致,要是真有修炼玄寒功法,威力更将倍增。 楼适夷年纪虽小,但心狠意坚,不为陈寻强势摧折,当下就催动剑芒,大力劈斩。 身在族人保护之下,楼适夷再不用留任何的余力,玄冥阴劲转动极速到极致,霜寒乌金剑摧动剑芒滋长数丈,无坚不摧,怒劈而来,势要横扫一切。 北山子弟有两人抢出,叫剑芒斩中,身躯顿时叫无坚不摧的剑芒劈成两半,血肉横飞。 陈寻所穿鳞甲,也叫剑芒余势劈裂,身边更有数人被气劲卷动横飞,未曾想数人竟不能抵御楼适夷的一招半式。 古剑锋、左丘都面露惊容,心生震颤,鬼奚部这小子看上去也只有十四五岁,竟然强横到这地步,这还要怎打下去? 陈寻心志弥坚,知道此战不是敌死就是他亡,怒喝道: “给我重锋矛!护我左右!” 古剑锋当即将重锋矛交给陈寻右手,换过乌鞘长刀上前,与正缓劲歇气的楼适夷杀作一团,叫他一时间无法纠缠陈寻。 左丘见古剑锋如此信任陈寻,当下也不犹豫,抢杀过来,将陈寻护在身后。 陈寻接过重锋矛,魂海之上,九幽蛮魂隐现风雷,无穷尽的气血神华像暴风一般,从百骸狂卷而出…… 未待陈寻释出蛮魂神华,楼适夷心魂就深深悸颤,就觉无比凶烈气焰像九幽寒狱的怒火喷薄而出。 九幽蛮魂! 鬼奚与乌蟒缠斗多年,楼适夷虽然才十四五岁,但从长辈人嘴里,早就知道九幽战矛的凶悍。 即使身穿金 刚玄甲,一向小心谨慎的楼适夷还是闪身躲到一名族人之后,掏出丹药,咽入口中吞服,心想只要避过此式,他下一招,就将北山这最难缠的三人,尽数斩杀。 而下一刻,陈寻双手凝结莲形幽煞,手中重锋矛即以无比凌厉之势逆刺而来,即使身前是一头苍古巨龙,这一刺也势要将龙之逆鳞刺透。 楼适夷无法形容这一刺之威,极凶气息,直欲将他的魂海神火扑灭,又觉那支巨矛如捅薄纸的,就捅穿他身前族人的身体,竟没有一丝的滞碍,接着就刺中他的腹部。 楼适夷所穿金刚玄甲爆出一团耀眼无比的金光,却没有挡住逆鳞一刺的威势,金刚玄符瞬即破碎无形…… 楼适夷直觉腹部一痛,低头看去,三尺寒刃竟有一半穿透他的身体,他竟然都没有想到,两重金刚玄甲,竟不能化解这一刺之威! 陈寻一击发出,气血一时间枯竭,无力跪坐在地。 他腹中还有没完全炼化的九元养窍丹,这时药力就像沸流一样,疯狂的滋补他枯寂的气血…… 古剑锋、左丘没想到陈寻此招竟有如此威势,见鬼奚部族人疯狂攻来,想将被巨矛捅穿的楼适夷救走,当下也不犹豫,以最强杀招杀出,化身团团刀光矛影,将鬼奚部族人狙击战团之外。 十数息时间瞬息即过,陈寻恢复气力,有如天神一般站起来,将重锋矛从楼适夷身上抽出,将三尺寒刃压在楼适夷比麦秸杆还柔弱的脖子上,喝道:“你们要不要看楼适夷身首异处?” 陈寻施展如此灭绝天地的大招,竟然在短短十数息的时间恢复过来,鬼奚部子弟一律惊呆! 更不要说身受重伤的楼适夷还在别人手里,当下鬼奚部子弟往后收缩,退到一处断崖之下,不再攻来。 陈寻也不心软,重锋矛连划数下,当即就将楼适夷的手筋、脚筋割断,叫他绝无挣扎的余地,然后才将他怀里所藏的丹药取出,都丢给古剑锋,让他救治己方受伤之人。 宗崖走过来,恶狠狠的将一口血痰吐楼适夷的脸上,问陈寻:“为什么不杀了他?” “杀了他能有什么价值?”陈寻问道,“南溪呢?” “我在这里。”南溪叫宗凌抱着走过来,他的手脚尽折,倒支撑住没有断气。 “我是左丘,他日有什么差遣,陈寻兄,敬请吩咐。”左丘已知被楼适夷追杀的左千兰,是眼前陈寻所救。 “我们还有账要算 。”陈寻嘿嘿一笑,不理会左丘,先看南溪的伤势,见他双手骨骸尽碎,生命却是无碍,就取出一瓶聚元膏,让他服食炼化药力。 左丘心头发窘,知道陈寻是说当时他暗中觊觎乌蟒、黑山部一事。 第六十三章该谈条件了 陈寻他们也没有停留,就押着楼适夷往山上退去,与鬼奚部族人拉开距离,才坐地歇息。 “鬼奚部有好几百子弟,沿途猎杀我们从北山来的部族子弟,我们实在没把握冲破他们的封锁线,就与左丘他们汇合……”古剑锋抱着一杆重锋矛,坐下来跟陈寻细说分开数日间发生的一切。 陈寻没想到从天马湖寨城出发的上千北山子弟,最后就剩下此地的四五十人。 要不是他及时赶到,这四五十人也绝难幸免! 想到这时,陈寻拿起重锋矛,就狠狠的抽到楼适夷的脸,强忍住怒火,没有在他身上扎十七八个洞来解恨。 楼适夷那张英俊带点稚气的脸,当下就给陈寻抽得变形,血肉模糊,张口吐出十几颗牙齿来。 陈寻又将楼适夷踢给南溪他们:“你们好好收拾他,留他一条命!” 左丘稳重些,知道山下还有上百鬼奚部子弟堵着,杀了楼适夷,他们也难突围出去,当下吩咐两名族人守住楼适夷,不让人真把他给杀了。 陈寻拉古剑锋坐下,问道:“你突破换血七层呀?” 陈寻这时也确认古剑锋突破换血七层无疑,不知道分开才几天时间,他有什么奇遇。 “……”古剑锋压低声音,说道,“宗崖说那枚灵丹是你无意所得,剑锋他日必还报赐药之恩……” “哦,那个就算了,这事不要说出去就是了。” 陈寻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们从乌蟒出来,宗崖随身也携带两枚九元养窍丹,以备不时之需;陈寻倒没有想到宗崖会将如此珍贵的丹药,给古剑锋服用。 不过细想,宗崖的决定真是正确无比。 宗崖、宗凌、南溪三人还没有到六层巅峰,只能在最危险的时刻服食九元养窍丹保命,却无法籍此突破当前的修为层次。 古剑锋停在蛮武六层巅峰的桎梏前已有多时,唯有服食九元养窍丹这样的灵丹妙药,才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晋入换血七层,成为上阶蛮武。 换血七层相比较淬筋六层巅峰,看上去筋骨强度以及气力,都不会增加多少,但晋入换血七层之后,蛮魂滋生灵觉,蛮魂神华外放,都有种种妙用,战力实非六层巅峰的蛮武能比。 古剑锋晋入上阶蛮武,战力倍增不止。 这也是古剑锋、宗崖他们能苦苦支持三日的关键所在。 宗崖能舍得一枚九元养窍丹,就说明他经历这番磨炼,能识形势、有舍有得,心性及见识都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乌蟒少年了。 要不是古剑锋与左丘两人护卫,他也没有办法腾出手,施展不留一点余力的逆鳞一刺。 陈寻自然不会舍不得那枚九元养窍丹,只是让古剑锋不要将这个秘密说出去。 古剑锋站在蛮武六层巅峰,已有经年,但苦苦无法突破。 虽然阿爸说他还差三五年的火侯,但古剑锋知道要想晋入上阶蛮武的难度有多大。 黑山部很多族人在晋入中阶蛮武后,终其一身都未踏入上阶蛮武的门槛,说到底换血七层才算真正的进入神通层次…… 宗崖给他服食那枚丹药,所化的药力沸流在一夜之间,就助他突破蛮武六层的桎梏,晋入换血七层。 这丹药是何等的珍贵,古剑锋心里自然清楚。 此时见陈寻竟是毫不在意,古剑锋心里也是暗暗感激:他们能走到这一刻,也完全是依赖于眼前这个看着比他还小两年的少年。 陈寻还想跟古剑锋说几句话,心魂震悸,骇然转头看向山下,就见多日未见踪迹的葛异再度出现在山崖之下…… “你们杀了楼适夷,并无好处!”高大的鳞马堵在峡谷间就像一座小巨,葛异身骑鳞马之上,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陈寻没想到多日未见踪迹的葛异,此时会为楼适夷再度出现,开口竟然还是要他们留楼适夷一命。 陈寻将乌鞘刀横在膝盖,坐在一块巨大的山岩上,眼神扫过葛异与他身后两名宿武尉府的武士,哂然笑道:“按照规则,我们就算想杀楼适夷,你们也不能出手阻拦?” “不错。“葛异点点头,说道。 葛异虽然在心里已经很是欣赏眼前这个少年了,但也为他此时的镇定暗感震惊,实不知道苏氏有哪个子弟,能有雄山崩于前而不皱眉的气度? 不经历无数杀戮,谁能拥有这样的气度? 葛异又缓缓说道:“照着规定,在你们进入沧澜城之前,鬼奚部除了参加试炼的子弟,都不能出手对付你们。不过,你们也应该知道,为了救楼适夷,鬼奚部会付出多大的代价。你们知不知道,鬼奚部有多少子弟参加这次试炼?” 鬼奚部有数万族众,更有数名晋入还胎境的天蛮强者,实是蟒牙岭周遭第一强族,族中有无数资源供子弟修练。 在乌蟒,在十二到十八岁之间的子弟,有一两百人,以此估算鬼奚部的少年子弟,不会低于三四千人。 不过,鬼奚部少年强者再多,但一百人都未必能有十二岁就突破六层巅峰的楼适夷一人重要。 也就意味着,鬼奚部为救楼适夷一命,会不惜一切代价。 同时,他们若是将楼适夷杀死,鬼奚部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在他们进入沧澜城之前,将他们击杀,以雪血仇。 陈寻笑着问葛异:“这么说,鬼奚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楼适夷一命喽?”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觉得你们现在杀了楼适夷,不好,”葛异暗感陈寻真是聪明,但还是面无表情的说道,“至于你们提出的条件,鬼奚部会不会同意,我不能替他们答应你?” “你们也来说说,楼适夷那条狗命值多少钱?”陈寻招手让左丘跟古剑锋也过来商议。 要对抗鬼奚,乌蟒与左棘、黑山就要牢牢抱成一团。不然的话,就算在苏氏的威压之下,鬼奚即使不能光明正大的灭了乌蟒,暗中使点手脚,也足够乌蟒吃一壶的。 左丘、古剑锋也夷然无惧,都到这一步,怕也没有鸟用。 他们走到陈寻身边,蹲在山岩上,说道:“阿寻,你来说,我们都听你的……” “那好,”陈寻搓着膝前的乌鞘刀,跟葛异说道,“鬼奚部数百人在山岭之上恶意猎杀我北山诸笔子弟,天情难容。即使进入沧澜学宫,我们也跟他们水火不容,请他们将手里的宿武尉府铁牌都交出来,鬼奚部的子弟不得用宿武尉府的名额进沧澜学宫。这是条件之一……” “我记着,条件之二呢?”葛异问道。 “鬼奚不是人多势众吗?他们护送我们进入沧澜城,到沧澜城后,我们将楼适夷送还,这是条件之二……”陈寻说道。 葛异点点头,等着陈寻继续往下说。 陈寻将从楼适夷身上剥下来的那件玄甲,扔下山岩。 这件玄甲上所刻的金刚玄符已经损毁,不能再用,跟普通鳞甲没有什么区别,也就没有多大价值了,但在他逆鳞一刺之下,这件玄甲虽然损毁,但还能保住楼适夷一命,可见真是不凡。 陈寻说道:“这样的玄甲,鬼奚部送十件过来,就可以了,我们都是乡巴佬,没什么见识,也没有其他条件好提……” 葛异都替鬼奚部感到肉疼,即使在宿武尉府,此时都 未必有十件金刚玄甲多余,说道:“鬼奚部怕是没有十件金刚玄甲……” “跟金刚玄甲差不多的符器、灵丹啥的,凑十样来,也行——我这人真是很讲道理的。”陈寻恬不知耻的说道。 这还叫讲道理? 葛异都替鬼奚部深感到要吐血:十件符器差不多要将鬼奚部这些年的底子掏个半空了。 不过葛异看到损毁成这样的金刚玄甲也是刚刚心惊。 玄甲篆刻金刚玄符,汲取天地玄息灵气、自生护体灵力,坚固异常。即使真阳境后期的修者穿在身上,也能扛还胎境强者全力一击,没想到就这样损毁了。 双方恶斗时,葛异照着规定,远在二十里看着这一切,不会出手干预。 陈寻施展逆鳞一刺的瞬时,他也感应到磅礴强横的凶焰气息,但也没有想到此时的陈寻,竟然强横到如此的地步。 陈寻要是修炼到真阳九重巅峰,或者突破真阳九重,晋入还胎境,他的战力将强横到何等的地步? 第六十四章见者有份 “什么,北山这些小杂碎要我们手里所有的试炼铁牌,要我们护送他们进沧澜城,还要十件符器!” 鬼奚部族主楼钧怒不可遏,满脸红髯就像一团火,气得就要烧起来,握着腰间的巨剑,恨不得将眼前的天地斩裂,以泄心头之恨。 苏青峰微微眯起眼睛,问葛异:“这些条件确是陈寻他们所提?” “属下绝不敢有半句隐瞒。”葛异说道。 苏青峰也就问了这么一句,不再多说什么。 楼离眼眸里阴火暗燃,问葛异道:“适夷与陈寻相遇时,身上就有三枚试炼铁牌,要是我们交出三枚试炼铁牌,他也不会知道喽?” “陈寻只说鬼奚部子弟不能经宿武尉府推荐进沧澜学宫,鬼奚部手里到底有多少块试炼铁牌,我不知道他清不清楚……”葛异说道。 楼离长叹一声,跟族主楼钧说道:“沧澜学宫定下的试炼规则,我们一定要遵守,而适夷不能不救——我们交出三枚试炼铁牌,再凑十件符器给他们,想来他们也不敢违誓!” 苏青峰知道鬼奚部手里有六枚试炼铁牌,虽然鬼奚部答应陈寻的条件,就不能再有子弟占有宿武尉府的推荐名额,但多出的三枚试炼铁牌,价值不在符器之下,他们完全可以用来跟其他部族换三件符器,减少损失。 不过,苏青峰亲自出面,主要也是保证鬼奚部不破坏规则,震慑楼钧、楼离等鬼奚部的还胎境强者,不敢贸易对试炼子弟出手,对其他自然也是假装不见。 这次鬼奚部可以说连裤衩子都输掉了,想要减少些损失,也在情理之中。 楼适夷身上的丹药,都用去救治伤者;叫陈寻暗叫可惜的,楼适夷被他一矛击中时,他所持的那把符剑被震飞,落入鬼奚族人阵中,没有夺过来。 不过,除了那件已经破损的金刚玄甲外,楼适夷随身皮囊里还有好几张符纸。 这种一次性使用的玄符,价值远远不如可以持续使用的符器,但对陈寻这些没有见识过世面的土豹子来说,都是价值千金的异宝,陈寻自然也是毫不犹豫的都拿了过来。 楼适夷除了外面穿的金刚玄甲最为珍贵外,里面还穿了一件能抵寻常兵刃的柔软内甲。 这种内甲没有刻印玄符,陈寻自然不稀罕,但古剑锋他们不会嫌弃。 忍住心中的仇恨,没有将楼适夷千刀万刮,就已经是极度克制的,绝对不会怜惜将楼适夷扒个精 光,绑起来扔雪堆上。 到夜深时,葛异再度与两名沧澜武士骑跨鳞马赶来。 十件符器一件不少。 四件金刚玄甲、三把玄符刀剑,三枚九元养窍丹。 陈寻见一枚九元养窍丹,竟然抵得上一件符器,心里差点吐血。 这一次恶战,包括之前宗崖给古剑锋服食的那枚九元养窍丹,他们先后就消耗了三枚九元养窍丹,消耗可谓惨烈。 “九元养窍丹,真的能抵一件符器?”陈寻有些不相信的问葛异。 见陈寻竟然怀疑九元养窍丹的价值,葛异哭笑不得: “对鬼奚这些强族来说,少年子弟开悟蛮魂容易,但想在十六岁之前,就突破六层巅峰的桎梏,晋入上阶蛮武,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九元养窍丹有培元养灵之效,能助六层蛮武滋生灵识,落在寻常人手里,确是不值多少,但在大族手里,实要比寻常符器还珍贵。要不是我们手里没有多余的符器,不然我们就会跟你们换这三枚九元养窍丹……” 陈寻心想也是,十六岁就突破蛮武六层,晋入上阶蛮武,这样的优秀子弟修炼潜力会有多大,对鬼奚这些大族来说,价值会有多大,还真是不比普通的一件符器稍差。 苏棠在离开湖泽荒原之前,用大孤峰采集的兽心血、雪猿肝胆等奇珍,与其他灵草合药,总共炼制了三十枚九元养窍丹。 陈寻是土豹子捡到金砖,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么多的九元养窍丹,是何等的珍贵;而且他在晋入中阶蛮武时,蛮魂就已经滋生灵识,也没有认识滋生灵识实是寻常蛮武晋入上阶最难过的一道关卡,故而他一直都轻视了九元养窍丹的真正价值。 陈寻心里想,要是葛异知道他在此之前,已经将七八枚九元养窍丹,当成普通灵药服食用于修炼,会不会气疯掉? 陈寻先将三枚试炼铁牌拿在手里,指着地上的刀兵,跟古剑锋、左丘说道:“你们来先挑两样……” “啊……”古剑锋、左丘都是一怔,没想到还能有他们的份,很是意外,站在那里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楼适夷是陈寻击败,也是陈寻擒住楼适夷,他们才避免全军覆灭之危,从鬼奚部敲诈的这些宝物,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都应归陈寻所有。 “峡谷一战,哪族伤亡最重,也可以从中取走一件符器作补偿。”陈寻说道。 陈寻知道他势单力微,而乌蟒才千余族众 ,今天要是吃独食了,他日必会遭到鬼奚部的严厉报复。 要对抗鬼奚,北山诸部族就得抱团。 陈寻又将宗崖、南溪、宗凌叫到一旁商议:“我们又得三枚试炼铁牌,但我想让出一枚给古剑锋,你们觉得可好……” 陈寻现在手里是有四枚试炼铁牌,刚好够他、宗崖、宗凌、南溪一人一枚都进沧澜学府,但陈寻希望能让一枚试炼铁牌给黑山部,自有他的考虑。 与古剑锋出生入死,彼此也能信任;更重要的,天马湖寨城与黑山部毗邻,要让黑山部看不到一点胜算,就有可能彻底的倒向鬼奚部——这不是古剑锋个人能决定。 要想黑山部彻底的跟乌蟒联手,对抗鬼奚部,最好的方式,就是将获得鬼奚部的三枚试炼铁牌,分一枚黑山部。 有福同享,有难谁都不要逃过去。 宗凌、南溪还有些不明白陈寻的用意,但宗崖心里透亮,说道:“该。我左手残断,就算进沧澜学宫,也难有什么成就。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阿凌、阿溪能安然走进沧澜城中。这事过后,我还要回乌蟒去,阿公、阿叔、跟南獠叔他们三人撑着寨子,太辛苦了……” 陈寻点点头,走回到古剑锋身边,暗里将一枚试炼铁牌塞他手里。 “这……”古剑锋愣怔在那里,数千子弟在荒原血腥搏杀,就是争一枚试炼铁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陈寻会将一枚试炼铁牌塞他手里,两眼泪花欲涌,哽咽说道,“这怎么成?” 陈寻嘿嘿一笑,没有说什么,就抽回手来。 两个男人手握在一起,他还真不习惯。 别人不知道什么,但左丘能感应到陈寻塞到古剑锋手里的东西是试炼铁牌,也是愣怔了半晌无语。 左棘部保住己有的一枚试炼铁牌,已是饶幸,自然不会有更多的贪心。 左丘也是要优先保证千兰能进沧澜学宫,但没有想到陈寻会将一枚能掀起无数腥风血雨的试炼铁牌送给古剑锋。 葛异也能知道陈寻将一枚试炼铁牌,暗中给了黑山部的古剑锋,暗暗心惊,实在不知道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十三爷知道。 倘若告诉十三爷知道,十三爷必对此子有所猜忌;要是瞒着不说,也有违他当初所立的誓言。 葛异心里矛盾,但见左右同僚眼露精光,知道他们也有感应,心里轻轻一叹,他不能将此间细节瞒过不说。 陈寻不 管葛异心里在想什么,就见左丘愣在那里,笑着问道:“左棘部先挑东西,你选好了没有?” 左丘回过神来,诚心说道:“此战,我们能幸免于难,就谢天谢地,不敢再有贪心。” 左丘这么客气,而其他人都盯着岩地上一件符器暗吞口水,却不动弹,陈寻心里一笑,蹲下来细看这些刀兵。 这些符甲符剑,非要到蛮武六层巅峰,蛮魂修炼到滋生出一点灵识,才能使用。 陈寻不想给宗崖、宗凌、南溪三人留一两样,那样会害他们成为众矢之的;也不想都送回乌蟒去,那显得乌蟒太贪心。 北山诸部族应该绑到一棵树上对搞鬼奚强族,就得同享其成。 陈寻他自己要一件金刚玄甲护身;三把乌金炼制的刀剑,他都试了试,一把玄符乌金刀,入手就感有霜寒之意透漏,刀身玄符秘奥,刀柄处还刻有“寒霜”两字古篆。 这把寒霜刀正合他用,陈寻就拿在手里,又捡起一只装九元养窍丹的黑楠木盒子,站起来跟左丘、古剑锋说道: “大家走到此地,都不容易,刚才一战,谁出力多,谁出力少,你们两人手里最清楚——我就取这三样东西,其他的你们俩决定分配,不要寒了大家的心……” 陈寻将金刚玄甲穿身上,将霜寒刀挂在腰间,就看着古剑锋、左丘两人将其他五件符器跟两枚九元养窍丹分下去。 左丘、古剑锋也能明白,这次是彻底得罪鬼奚部了,北山各部族更要抱成一团。虽说站在这里参加试炼的,多为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年纪最大不过十八岁,但不可否认都是各部族年轻一代的绝对核心。 古剑锋最终也是代表黑山部取一件金刚玄甲,心想他阿爸要是穿上金刚玄甲,实力必能增加一倍以上。 而左丘为左千兰取了一枚九元养窍丹,心知左千兰就算顺利进入沧澜学宫,想要得这么一枚灵丹,也是极难,而左千兰能不能以最快的速度突破巫蛮七层,都决定着她将来的修炼潜力。 除了他们之外,最终抱团走到这里,还有五家部族的子弟,各家都分得一样符器或九元养窍丹。 其他五家手里,都没有试炼铁牌,这次也就没有人能有办法进沧澜学宫,但能活下来,还能得到一样符器,带回族中也绝对是镇族之宝。 当下大家都绝无二心跟异志,信誓旦旦要抱成一团,前往沧澜城。 见陈寻将试炼铁牌以及十件 符器都分下去,葛异又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交给陈寻,说道:“照着约定,你们不能再伤害楼适夷。这枚丹药主要用来保元护命,鬼奚部希望你们能尽快让楼适夷服下……” 离最后截期还有三日,陈寻要是慢悠悠的拖上三日再到沧澜将楼适夷交出去,这么重的伤势必然会影响楼适夷以后的修炼潜力。 说实话,陈寻也怕鬼奚部反悔。 不要说鬼奚部天蛮级别的强者,就是堵在山下的数百名鬼奚部试炼子弟一哄而上,也绝非他们能敌,当下能相安无事,顺顺利利的进入沧澜城最好。 “鬼奚部要是不放心,可以让葛爷跟在我们后面监视啊……”陈寻笑道。 葛异笑了笑,知道陈寻打什么如意算盘。 他们真要现身跟在陈寻等人身后,其他部族子弟自然不会再过来抢试炼铁牌。 不过,情形到这地步,他们现不现身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要说鬼奚部数百试炼子弟会全力保护他们,以换取楼适夷的周全,而陈寻他们四五十人抱成一团不说,又新得了十件符器,实力爆涨,其他部族子弟只会躲着他们走。 谁没事来找他们晦气,那简直就是送钱菜上门。 第六十五章沧澜 沧澜学宫规定试炼路线百里范围内,禁止部族蛮武进入,但在这区域之外,各大强族无不派出人手盯着试炼区域。 无论是消息传递,还是丹药、兵甲补给,甚至暗中调遣子弟进行更有力的猎杀、狙击,这些强族都无所不用其极,绞尽脑汁去钻规则的空子。 苏氏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蛮荒弱肉强食,各部族愿意将这么多的资源堆上来,为抢一枚试炼铁牌,血腥相残,苏氏做梦笑都来不及。 也由于这些因素,鬼奚部最为看重、十二岁就突破蛮武六层巅峰,最有希望在二十岁之前晋入还胎境的子弟楼适夷,竟然折戟名不经传的蟒牙岭北山部族子弟之手的消息,一时间也在沧澜荒原传得沸沸扬扬。 十件符器,换作任何一家强族想想都会肉痛得三两。 鬼奚部竟然舍得花这么大的代价,去换一名子弟的安全,这名子弟将来的修炼潜力到底会有多大,也就可见一斑了。 然而,诸部族更好奇的,鬼奚部寄望厚望的子弟,到底折在谁人之手? 这名北山部族子弟天资到底强到何等的程度,能不能折桂这一次的新人王,也叫诸部族满心期待。 至于去抢试炼铁牌、去抢玄兵宝甲,各部族都知道希望渺茫。 除非晋入还胎境的天蛮强者出手,不然仅靠参加试炼的子弟,真不知道要伤亡多少,才能抢到试炼铁牌、玄兵宝甲。 剩下近千里的路程,陈寻他们就一路平安的走到沧澜城。 “好大!好高!” 翻过最后一道山脊,差不多深入涂山近千里的深处,沧澜城就赫然出现眼前。 涂山南北绵延万里,东西绵延三四千里,是云洲与西荒的界山。 涂山以西,即为荒土。 涂山深入云端的绝峰巅山高达万丈不止,绝岭处万年冰川覆盖,是人间禁地,至烈至纯的天罡玄风无时不在呼啸,还胎境后期的强者闯进去都会被吹得血肉不剩。 即使是天元境以上的绝世强者,进入涂山深处,也要冒着生命危险;绝大多数的修者以及大小部族,都只敢在涂山的边缘山区生存。 然而沧澜大裂谷是个例外。 涂山分南岭跟北岭,南岭与北岭之间有一条巨大的裂谷,曲折绵延数千里,成为普通修者从云洲穿越涂山,进入西荒绝域的唯一通道。 由于涂山深处凶禽猛兽无数,这条深嵌在南北岭山腹之中的狭长裂谷,虽然不会有冰川覆盖,虽然没有天罡玄风整日吹拂,但也绝对谈不上安全。 沧澜城就位于涂山大裂谷的西口上,苏氏在此筑城立足已经有千年。 《沧澜杂录》记载沧澜是西荒第一雄城,但在走过最后一道山脊之前,陈寻很难想象,沧澜作为人烟稀微的荒疆绝域城垒,能有多大的规模? 虽然岭脊还有残雪,但从高耸入云的岭脊往下看,绿草正沿大道两侧缓坡而下,仿佛绿毯。 隔着百里的距离,透着无尽苍凉跟孤寂的沧澜城墙,宛如黑色巨龙,横亘眼前。 “这就是沧澜?” 宗崖也为眼前的沧澜城所震撼,回头看了陈寻一眼,不那么确定的问道。 陈寻看向葛异。 越过山脊,就正式进入沧澜城的范围,葛异他们也不再潜形匿踪,就走出来跟陈寻他们同行进城。 陈寻他们身上携有宿武尉府的试炼铁牌,谁要挑衅他们,就向挑衅宿武尉府的威势。 “这就是沧澜,苏氏立族千年的沧澜!” 葛异也有三四个月未归沧澜,想到城中家人,心里发热,略有些激动的回答陈寻。 立族千年? 四千年的帝朝、一千年的世族。 为熹武帝朝守御西荒疆域千年的苏氏,到底是何等根深蒂固的所在? 陈寻即使到这个世界有四年之久,但还是难以想象这其中种种。 陈寻与古剑锋、左丘、宗崖等人,跟随葛异等人之后走下山坡。 离沧澜城越近,黑色城墙给人壮阔苍凉的感觉,越是震撼人心。 走到城墙脚下,细看这座峙立在荒原边缘的雄城,陈寻才确认,筑城的乌金巨石,每一块竟然都比他人还高。 巨石看着都是一般大小,层层垒砌,往上形成极陡的斜坡,从墙脚跟到城头垛城,陈寻细数一共有四十九块巨石。 陈寻暗暗咂舌:整堵城墙从基础到顶部,差不多有近百十米高! 陈寻不知道垒城巨石是何种石料,年深日久却没有半点风化的痕迹,倒是墙隙石缝间露出些斑驳的锈迹。 他伸手摸了一下,一手铁锈,心想《沧澜杂录》记载沧澜筑城,熔化亿万斤的铁汁,浇入墙隙石逢间,竟然是真的! 实难 想象,苏氏为筑沧澜城,到底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或许,这才是修者的世界,才是修者所筑的城池。 “你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将人交出来了?”楼离压着心头的怒火,轻纵鳞马,横身堵在城门之前,枭戾的眼珠子,盯着陈寻等人,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掉。 陈寻也未料楼离尚未出手,仅透漏出来的气势就如此之强。 他身上所穿的金刚玄甲,这时也自生感应,透漏淡淡灵光,抵御这强盛凶烈的气息,陈寻暗道:楼离真要出手,他身上这件看似玄奇的玄刚玄甲,只怕难挡楼离全力一记。 然而,陈寻面对已半步跨入还胎境中期的楼离,却无半点惧色。他们携带试炼铁牌走到这一步,就已经是沧澜学宫的弟子。鬼奚部再强大,此时也要仰仗苏氏的鼻息生存,楼离敢在沧澜城门之下,斩杀沧澜学宫的弟子吗? 楼离真要有志气杀了他们,也绝对不会拖到沧澜城门之下。 楼离气势再强,杀机再盛,陈寻心间也是无惧,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手脚绑得结实,给古剑锋扛在肩头的楼适夷。 这情形,楼离心里更是怒不可遏,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他堂堂半步踏入还胎境中期的天蛮强者,在气势竟不能压制真阳境筑基后期的少年,他真恨不得将眼前这小子生吞活剥。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耐着性子,等陈寻将人交出来。 这三天,陈寻也没有为难楼适夷: 手筋、脚筋挑断对拥有数名还胎境强者的鬼奚部来说,肯本就算不上是多重的伤。他除手足捆住之外,吃喝拉撒,陈寻都安排人专门伺候;上路还让古剑锋负责扛在肩头,不费他走上一步。 至于楼适夷心里觉得受到侮辱,恨不能咬舌自尽,这个就不是陈寻能管的。 “啊,那个大高个扛的小子就是鬼奚部的宗子啊,怎么这么惨啊,手脚绑成那样子,跟条待宰的狗似的?” “鬼奚部是蟒牙岭第一强族,麾下蛮武三千,北原,诸族莫不能敌,你胡说八道,不能想活了?” “鬼奚再强,在沧澜城还没有他们放肆的地方?你再看,鬼奚的宗子就跟条狗似的,牙齿都被打落了,你还怕他们咬人呀,哈哈哈……” 人群在城门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热闹得就像集市。 沧澜学宫三年一次招收弟子,来自荒原各部族的子弟,仅仅是来源之一, 占总人数的三分之一不到,然而这次的部族子弟试炼,是那么的血腥,自然也是激起城中众人的兴趣跟好奇,实在想知道到底有哪些部族弟子活下来,最终夺得试炼铁牌。 除了城门口的大道给围观的人群挤满,城门内还有无数人探头往外看,翘首相望。 虽说这次有四五万部族子弟,参加两百枚试炼铁牌的血腥争夺,但大家心里也清楚,鬼奚这样的强族子弟,争得试炼铁牌的机会更大。 只要是人,就都喜欢看冷门,都喜欢看咸鱼翻身,都喜欢以弱凌强。 今年,第一次经宿尉府推荐参加试炼的蟒牙岭北山子弟,就是最大的冷门,就是最大的咸鱼翻身,谁对他们不好奇。 虽来这几天来,陆续有许多的试炼子弟进城,但都没有今日热闹。 鬼奚部虽然在蟒牙岭称雄,但在沧澜城没有他们发威的余地,大家都恨不能将楼适夷抢过去,扒个精光看一看鬼奚宗寄以厚望的宗子,这次怎么会败得这么惨? 陈寻看那些高声议论的,多半也是看鬼奚部极不顺眼的人,此时能有机会羞侮鬼奚部一番,自然不会错过机会。 除了沧澜城的壮阔叫陈寻心受震憾外,再看城门前围观的人群,大多身穿麻葛衣裳,也有不少穿着绵罗绸缎,暗感在连一件粗麻衣裳都珍贵无比的乌蟒,真是难以想象沧澜城的富足,而沧澜城看似普通的人,见识也远非他们从蟒牙岭北山来的土豹子能及。 陈寻忍不住心里想:苏氏身为沧澜之主,据此雄城,为何那么急于往蟒牙岭北的古寒之地扩张? 楼离不知道陈寻心里在想什么,见他没有反应,并不急着适夷交出来,而周遭围观人群又一心想看鬼奚的笑话,他心里极怒,但脸色越发平静;然而对楼适夷来说,这样的侮辱简直就像最后一根稻草,要将无隙的道心压垮掉。 换作平时,楼适夷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当场拔剑,将那些羞辱他的人杀掉,此时的他只能羞愤欲死的闭上眼睛,努力控制着,不叫屈辱的泪水从眼睑滑落。 “那就是活捉鬼奚宗子的北山少年吗,看上去也没有多强啊!” “你懂个毛,这叫返璞归真,懂不懂?你没看见他身上穿的那件金刚玄甲,仅金刚玄符就刻了两重,仅这副甲就够你在沧月楼快活一辈的。能将这副玄甲穿在身上的,这还不够强啊?” “北山那破落地方,哪个部族能攒得出一副金刚玄甲?这玄甲还是宗子被 活捉后,鬼奚部交出去赎人的……” “这北山少年凭着一身的破铜烂铁,就将鬼奚宗子活捉,那不是更了不得?” “那是自然,这次进沧澜学宫的部族子弟,他就算没有身上这两样符器,多半也能跻身三甲。至于他会不会是学宫今年的新人王,直接成为紫衣弟子,就要看苏氏宗族以及城里其他大小宗族,有没有人压他一头了?” “可惜啊,苏氏宗族真正的杰出子弟,从来都是直接进琅寰书院修习的,旁系子弟怕是没有人能与此子争锋。至于那些云洲散修,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天纵之才,跑到沧澜来修炼……” 楼离眼神阴郁的扫过围观人群,空气里压抑得几乎要将人心都冻起来,他开始有些不耐烦,陈寻故意拖延时间不交人,除了羞侮鬼奚外,只怕适夷的道心也会被摧毁。 陈寻则不慌不乱的朝围观的人群作揖施礼: “乌蟒陈寻,见过各位父老乡亲。鬼奚组织数千人手在白狼河一线,劫杀我北山参加试炼的子弟,人神共愤。我们被迫还手,将鬼奚什么鬼劳子宗子楼适夷活捉。但我们北山子弟都是爱好和平的,即使有数百子弟枉死,即使受鬼奚强横欺凌,我们仍然愿意息事宁人,并没有杀了楼适夷报仇雪恨。鬼奚为此立下誓言,只要我们将人将被还,事后绝不会为难我北山子弟,还请各位父老乡亲做个见证……” “鬼奚部都是不要脸的,乌蟒那小子,我们看你还是杀了楼适夷省事!”没有人看热闹嫌事大,人群里立时就有起哄要陈寻杀了楼适夷。 楼离轻哼一声,跟葛异说道:“葛爷,该你主持公道了。” 楼离这一声轻哼,看着声音不高,然而有一股异力暗藏声线之中,冲陈寻击来,在耳畔如阴雷炸开,当即就炸得陈寻神魂震荡欲灭。 陈寻体内神华运转数息,才将楼离声线侵入体内的玄劲异力消弥,陈寻眼睛平淡的看楼离一眼,见他竟玩这样的小动作,心里冷笑,朝围观人群说道:“今日暂且留楼适夷这条活动,但倘若鬼奚他日敢违今日誓言……” 说到这里,陈寻陡然拔出寒霜刀,就朝身后被绑得跟死狗似的楼适夷斩去,霸烈刀气将楼适夷裹在身上的兽皮炸裂,露出他稚嫩肤白的身体却不伤分毫。 陈寻收乌金刀归鞘,缓缓说道,“他日鬼奚敢违今日誓言,杀害我北山部族子弟,陈寻必叫鬼奚全族都如此子身上这张兽皮,粉身碎骨,万世不存……” 陈寻 如此嚣张,楼离也是气极而笑,说道:“好志气,我倒要看你如何灭我鬼奚的全族!”当下就解下身上的黑色袍衣,将赤身的适夷遮住,交给族人抱起来,先行驰入城门。 第六十六章弟子别院 进入沧澜城之后,左丘、宗崖等人要先找地方落脚;而陈寻、宗凌、南溪、古剑溪、左千兰五人,以及其他拥有试炼铁牌的部族子弟,则随葛异等人直接住进宿武尉府在城中的弟子别院。 说是别院,却也广阔无比,在沧澜北城占地甚至不比乌蟒石寨稍小。 别院这边,主要有两名中年执事负责,他们看着也有真阳境九重巅峰的修为。他们的话极少,与葛异等人交接,先查验陈寻等人所携带的试炼铁牌无误。 登名造册后,陈寻等人就随这两名执事住进别院。 院子上空有淡淡的云气聚集,似有无形绳索牵系,就停在院子的上空随风变幻形状,却不飘散。 陈寻灵觉过人,能感觉云气中有淡淡的天地玄息聚集,仿佛无形水流在头顶上方流转,实不知道别院所处的地形,还是周遭有特殊的符法禁制所致。 也是由于这能聚集天地灵气的云气始终停在别院上空不散,虽然天际的岭脊残雪还未消融,但这院子里已是鸟语花香,曲塘假山边的绿柳芝桐成荫。 在蟒牙岭北山,视为灵药的鱼阳草、地葵等灵草,院子里也是随处生长,看上去都有好些年头,却无人采摘——陈寻看了恨不得都摘下来,先炼制两瓶聚元膏再说。 各个独院里都有曲塘石池相通,锦鳞大鱼在清澈流水中逐莲嬉戏,游动也充满灵韵之感。 陈寻等人住进别院,就限制暂时不能随意出去,但从这别院也能看出苏氏与沧澜学宫的底蕴,北山部族真是要学,可能一千年都赶不上。 陈寻他们就像走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时间繁华乱眼。 不要看古剑锋、南溪在寨子里,都是少族主,这时候也完全成了没见过世面的土豹子,缩头缩脑,连手脚怎么摆都觉得拘束。 除了拿到宿武尉府试炼铁牌的二十名部族子弟外,而在陈寻他们之前,就已经住进这栋别院的,还有苏氏宗族以及其他中小宗族,甚至从平民家庭选拔过关的子弟近六十人。 而为了避免混乱,三令九尉府的弟子试炼选拔,分两批进行。 陈寻他们是第一批,还要先在别院住上十五日,等其他尉府的试炼选拔都结束之后,才会一起进入学宫,开始在沧澜城里的修习生涯。 这栋归属宿武尉府名下的别院也是异常的广阔,八十多人弟子入住,一人分得独院入住也都绰绰有余。 这边的生活起 居,自有人打理,葛异他们只负责将陈寻送到别院,交接完就转身离开,不知去踪。 陈寻也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与古剑锋等人先在别院住下来再说。 陈寻入住的精舍,位于别院的东北角,是栋半亩大小的独院,正屋、厢房俱全,院子看着不大,但十分的幽静雅致。 院子里种有两株芝桐,仅齐屋檐高。 芝桐对修炼者来说,有宁神静心之效,此时正吐芳华,满庭幽香,叫人有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角落里生长灵草,灵蕴暗生;浅池院墙下的石槽里流入,水声叮咚。 精舍里床铺、书案、器皿以及种种生活用具,无一精美绝伦;有好几套入手滑软的细棉、锦绸质料衣衫,可供替换;每餐所供给的药膳,都有不差的灵蕴灵力。 除此之外,陈寻这栋院子里,还专门有一名待婢采儿,伺候他的起居。 不要说进沧澜学宫修习上等玄功,最终可以带回部族传承了,就简单的比较平时的生活起居,这边跟乌蟒也有天壤之别。 住进别院就简直是从地狱一步跨进了天堂,叫人情不自禁的觉得这一路的血腥试炼,终是有所值,苏氏也不那么叫人厌恨了。 采儿才十四五岁,稚气未露的脸蛋,秀美清丽,身段刚刚发育,窈窕停匀,说话细声细气,生性胆怯,乌黑灵动的眼珠子总是躲着人。 陈寻找她说话,她也是不敢多说半句话。 陈寻花了好几天,才从她那里,将沧澜学宫的一些事情打听清楚。 苏氏举族出云洲时,还仅有数百人的小宗族,而后二三百年间在沧澜扎根,直至与乌蟒争夺沧澜霸权胜出,都已经四百年过去了。 但从苏氏迁入沧澜算起,迄今已整整有一千年的历史。 在这一千年间,苏氏一族在沧澜繁衍生息,仅沧澜城中居住的苏氏子弟就有十数万众,但除最为显贵的三令六尉府外,其他苏氏子弟都是旁脉杂支,在沧澜城里不再有什么特殊的地位。 虽然三令六尉府,都由苏氏子弟主持,但并非单纯都靠血脉传承。 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 宿武尉府当今的府主苏竣元闭关修练,已经有十数年不问世事,宿武尉府的内外事务主要由苏青峰、苏全二子负责打理。 倘若苏竣元、苏青峰、苏全父子三人,在未来三五十年间都没能晋入天元 境,因寿元到限或者其他原因殒落,而后代没有足够强力的强者崛起,他们这一系就要将宿武尉府的权柄交出去,由其他崛起的苏氏支系取而代之。 就是苏氏最为核心的、苏氏宗主所主持的宗令府,历来也是由苏氏宗族中的强者居之。 苏氏就是如此,才确保族中拥有足够多的还胎境高手,确保族中百年内能有一二位天元境绝世强者问世,巩固住在沧澜的统治地位,不为他族所夺。 负责玄功传承的沧澜学宫,实是苏氏在沧澜立族的根本,地位无比尊崇,在沧澜拥有绝对的权威,实际上又以三令六尉府分为九支。 陈寻进入沧澜学宫后,名籍依旧列入宿武尉府,算作宿武尉府的弟子。 除了一些公共资源外,弟子的玄功修练、起居以及种种试炼,主要也都是三令六尉府各自负责。 只有最精英的弟子,经过选拔考核,才有机会与三令六尉府嫡系出身的子弟,进入学宫内院,直接修习苏氏最为核心的玄功秘法。 故而沧澜学宫的弟子虽然有四五千人规模,但绝大多数都是外院弟子,真正的精英都在内院。 沧澜学宫三年招收一次弟子,除这处外,宿武尉府还有三处弟子居住的别院。 倘若陈寻进入学宫修习九年,都没能达到进入学宫内院修练的标准,就必需要转为客卿,为宿武尉府效命十年。 这也是部族、苏氏宗族以及其他大小宗族子弟,通过试炼进入沧澜学宫所承诺的基本条件。 为宿武尉府效命满十年后,陈寻可以选择离开宿武尉府,带修练有成的玄功返回部族;也可以继续留在宿武尉府,领一份长久的职事养家糊口;也可以留在沧澜内开宗立族。 苏氏是这片土地当然的沧澜王,而在苏氏以及这片荒原土生土长的蛮荒部族之外,还有大大小小无数的中小宗族以及宗派势力,差不多都跟苏氏、沧澜学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虽然阿公宗图说苏氏还胎境以上的强者有百人之多,但实际上,沧澜学宫与三令六尉府的真正实力,更是强大到叫人难以想象。 而作为三令六尉府之一的宿武尉府,作为苏氏九支嫡系之一,这些年已经有些蓑落,排名垫底。 就算如此,宿武尉府除了府主苏竣元已是还胎境后期巅峰、距天元境仅差半步之遥外,苏青峰、苏全等人,也都晋入还胎境中期巅峰的强者。 而宿武尉府拥有 弟子近三百人、客卿四百余人,而分管内外事务的执事,也有近一百人。 除了弟子修炼传承外,沧澜城的内外事务,也主要由三令六尉府负责。 包括宿武尉府在内的六尉府,负责苏氏对外六个方向的镇戌、守御,保护商路等等;而包括宗主令府在内的三令府,则主要负责沧澜城的内部事务。 宿卫尉府主要负责沧北荒原及蟒牙岭方向,也就意味着,包括鬼奚等强族,这些区域的近三百个蛮荒部族,都算是宿武尉府的外围势力。 一旦与玄寒宗等外部势力,发生冲突,鬼奚等大族,同样都要出人出力。 陈寻暗感心惊,苏氏统御沧澜数千里的广阔区域,控制住云洲进出西荒的唯一隘口,仅有三五名天元境绝世强者,还不够的,最终依赖的还是这个异常严密的复杂体系。 第六十七章玄符解 这栋别院里,这次住着宿武尉府十名新晋弟子。 其中绝大多数的部族弟子,都来自蟒牙岭南麓以及沧北荒原的强族子弟。 这些强族,最早从百年前就归附苏氏,早已经是沧澜的一分子,与苏氏宗族以及沧澜城中的各方势力来往密切。 这些强族的贵族子弟甚至早就到沧澜城修习玄功,也学沧澜城里的云洲人穿棉穿绸,风气也渐渐被同化,已不同蛮荒部族。 唯有陈寻等五人,代表蟒牙岭北山诸部族,第一次出现在沧澜城里,穿着兽皮靴、兽皮衣裳,袒胸露乳,还十足蛮荒人的样子,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而在沧澜城里,对蛮荒部族,也确实分熟蛮与生蛮区别对待。 熟蛮就是指风气同化,早就归附苏氏的那些部族,苏氏宗族子弟对他们接受程度比较高;而像乌蟒这些北山部族,自然就属于“生蛮”,在苏氏宗族子弟眼里,压根就是未开化的野蛮存在。 陈寻他们刚住进别院,难受会遇到些冷嘲热讽。 陈寻心知他们走进沧澜城,声势如此之大,但想要融入宿武尉府、融入沧澜学宫,不是易事,特地将古剑锋、宗凌、南溪、千兰他们喊过来商议: “剩下来的十多天工夫,大家都尽可能的留在自己的院子里,专心修炼,也尽可能多熟悉沧澜学宫的情况……” “我们就这样任他们欺负?”南溪问道,才三五天的工夫,他就屡遭他人嘲笑、戏弄,少年心性未改的他,心里难憋得住火。 “我们现在要是不保持低调,容易成为众矢之的,”陈寻说道,“忍受些许天,等他们七八十人先起争执,分成几拨人抱团,我们到时候自有机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陈寻知道,他们这次算是将鬼奚部彻底得罪了。 他与宗凌、南溪等人,一日在沧澜学宫,就不用担心鬼奚敢冒苏氏之大不韪,对乌蟒痛下灭族杀手,但他们想在沧澜学宫安心修练,也绝不容易。 这时候抓紧每一寸光阴修炼,都极为重要。 只要能晋入还胎境,至少蟒牙岭来去,再也不用去看鬼奚部的脸色,此时没有必要纠缠到新晋弟子的勾心斗角中去。他也相信,宿武尉府这次新晋弟子差不多有九十人,除了他们五人,其他七八十人不可能始终抱成一团。 就算正式加入沧澜学宫,宿武尉府的新晋弟子,日常起居也都在这处别院里。 每个弟子都独宅独院,每栋独院都有专门的书斋,以及供弟子修练的秘室。 书斋里虽然没有什么玄功秘典,但一些有关修炼、炼药等入门常识,以及学宫律令等帛书已经早早备下。 这些帛书供新晋弟子阅读,也是方便他们在正式修练之前,就拓展视野,熟悉必要的基本知识。 这些帛书,对那些出身强族或苏氏宗族子弟来说,稀疏平常得很,但对降临蛮荒后,就渴望能多了解这一方天域的陈寻来说,无一不是至宝。 陈寻就像沙漠里一朵将要枯萎的小白花,在拼命的吸取每一滴晨露,几乎不分昼夜的翻阅这些帛书。 “《玄符解》……”陈寻从书斋长案上取下一卷帛书,站在明窗前翻看起来。 这卷四五十页的帛书,并不涉及到具体的修练,但陈寻作为门外汉来说,急需要此书来补充玄符的基础知识,暗感此行真是不虚,不然这些入门知识就算再粗浅,他又能从哪里去学? 无论是天罡符钱、玄甲、霜寒刀,还是试炼铁牌,都因篆刻玄符秘篆而生种种异能妙用;而云洲最初的玄符,也是当下最为常见的人级、地级玄符,都是上古大能从道蕴天图参悟解析得来。 又是道蕴天图? 陈寻不由想着阿公宗图拿给他看的那幅地形残图,真正的九幽战矛,也是乌蟒先祖从蟒图悟得,心想,他要是闯进大孤峰,将那孤崖石柱破开,取出那幅蟒图,其珍贵或许不会比苏氏最绝密、最高深的玄功稍差…… 但想到那头凶兽都被孤峰石柱所困,陈寻也知道就算他晋入还胎境,取得蟒图的机会也极渺茫。 他现在就连地形残图所书的百余古字,都不识得,谁知道孤崖石柱之下,除了那头能释放电蛇雷光的凶兽之外,还藏有什么凶险跟机关? 想到大孤峰,坐在静室里的陈寻,目光不由的越过窗户,越过沧澜高耸的城墙,往北面灵蕴云气聚合的崇山峻岭望去,不知道苏棠的伤势有没有痊愈,也不知道与她何时能在沧澜城中再见。 陈寻收敛心神,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将寒霜刀拔出,横在膝前,伸手细细抚摸刀身上所篆刻的玄奥符纹。 即使还未滴血祭炼,他也能感觉到有丝丝极寒玄气,从指尖流过,注入刀身之中,暗感就算是最低级的玄符,对凡夫俗子而言,也有玄奥莫测之威。 帛书《玄符解》讲天下玄符,仿佛天穹繁星,种类极 其繁多,帛书篇幅有限,仅简单介绍最低级的数十种,陈寻随身携带的两枚天罡符钱,所刻印的避尘符、净水符都在其列,只要注入一点灵识,就有避尘、净水的玄妙。 对炼气真修而言,参悟玄符也是修炼法术的根本。 陈寻心念潜入魂海,此时已能汲取气血神华刻画两三种玄符,以缚龙诀生发玄钟梵音震荡灵识,注入玄符之中,使玄符最终能在魂海保持不熄不灭。 不过,在魂海凝成玄符,还只是第一步,陈寻还需要学会相应的法诀,才能真正的施展避尘术、净水术。 在施展法术时,会大量消耗灵识、气血神华。 陈寻修炼缚龙诀才不久,灵识细若游丝,气血神华也远远谈不上精纯,就算知道法诀,像避尘术、净水术这样的简单法术也只能连续施展七八次;而更高级的金刚护体术,陈寻就算学会法诀,也顶多施展一两次。 在晋入还胎境、在没有破开肉障之前,修者不能直接汲取天地玄息灵气,施展法术则是奢侈之事;而事先将玄符法术绘制在符纸之上,与敌搏杀时仅需注入灵识就能施展符术,实是方便之门。 相比较法术、符术,符器的使用就要简单许多。 滴血祭炼过,就能将神魂气息融入符器所篆刻的玄符之中;只要神魂修炼到滋生灵识的程度,就能与玄符生出感应,注入一丝灵识,就能源源不断的汲取天地灵气,生成具有种种玄妙的灵力。 也正因为如此,符器才格外的珍贵。像乌蟒、黑山这样的小族,得一件就是镇族之宝。 而他们这次从鬼奚部手里一下子讹来十件符器,至少能让鬼奚部的实力倒退一大截。 不过鬼奚部如此轻易的就将交出十件符器,以保全楼适夷的性命,看得出楼适夷在鬼奚部眼里的价值更高。 陈寻身上所穿的这件金刚玄甲,乃剑齿虎皮所制,篆刻两重金刚玄符,得手他就立时滴血祭炼过。 此时盘膝打坐,极静入寂,灵识散出,就能与滴血祭炼后他留在玄符之中的神魂气息,生出感应。 散出的灵识如水波荡漾,注入玄甲之中,甲襟处所刻印的两重金刚玄符,仿佛活过来一般,充满难以言喻的灵蕴之感。 天地间微弱的玄息灵气源源的汇聚而来,注入玄符之中,缓慢的生成更为凝实、敛而不散的护体金刚法力。 金刚玄甲到底有多强,陈寻与古剑锋在途中试验过,汲 足灵气,生成护体金刚法力之后,差不多能扛住他持刀重力劈斩次。 与敌搏杀时,护体金刚法力耗尽,只要甲襟处刻印的玄符不毁,哪怕玄甲破损一点,都不会影响再次使用。 只是陈寻此时修炼的灵识细若游丝,金刚玄甲要想一次就汲取足够天地灵气,生成护体金刚法力,差不多需要半天时间。 古剑锋他们未经修炼的灵识更弱,甚至需要十倍时间,才能彻底激活玄甲上的金刚玄符。 陈寻不能传授古剑锋他们缚龙诀,以炼灵识,但对古剑锋等人来说,祭器汲灵,实际也算是修练灵识的一种简易法门。 相比较玄甲篆刻两重金刚玄符,陈寻从鬼奚部所讹的这把寒霜刀,只刻印一重寒霜玄符。 此前匆匆赶路,在途中陈寻祭炼金刚玄甲穿在身上护体,这柄寒霜刀还没有来得及滴血祭炼。 困在别院之中,时间也是宽裕。 陈寻就照葛异在途中所传授之法,盘膝静坐,将霜寒刀隔在膝前。 寒霜刀,神纹寒铁所铸,将寒霜玄符刻印其上,置极阴极寒之地,受玄寒之气淬练数年才成;柄长一尺、刃长四尺,通体五尺,与乌鞘长刀长短、形状相仿,但入手却足足比乌鞘长刀重了一倍。 陈寻此时不施展蛮魂战武,两臂就有五六千的气力,三五百斤重的兵刃在手也能挥舞如飞。 这把霜寒刀如此之沉,在他手里,只能让他的刀势再猛烈数分。 神纹寒铁在沧澜价值不凡,这么一段就值一百枚天罡符钱,而要请炼制符器的高手,将寒霜符刻在剑身上,鬼奚部为这一把刀实不知道付出多大的代价。 陈寻割破一指,将血滴在刀身玄符之上。 刀身明亮,如潭照月,陈寻双眸凝视刀身,心念神意,都贯注刀身之中,待那滴血之中的神魂气息渐与玄符融合,与神魂隐生感应,才收敛心念,暗道:这就算是祭炼成功,还真是简单啊。 这主要也是鬼奚部只想保住楼适夷的性命,不想节外开枝,送来的十件符器之前,就已经将原有的神魂气息抹除,不然这十件符器还不是陈寻他们此时就能祭炼使用。 霜寒刀滴血祭炼过,陈寻就又散出灵识,注入寒霜玄符之中,待刀身汲取足够的玄寒之气,陈寻也觉得心神损耗甚剧。 蛮魂是一切根本,陈寻闭目观想蛮魂,就有灵识生发。 待心神损耗过 剧的疲惫感消除一空,陈寻就站起来,手腕微抖,泄出数重霜寒刀影,极寒玄气透漏四溢,静室里当即也凝出片片霜华洒落。 陈寻暗感霜寒刀好强,挥舞此刀,仅刀身透漏的极寒玄气,就不比他施展蛮魂刀势时外放的玄寒神华稍弱。 静室里空间太小,陈寻施展不开蛮魂刀势,就提着刀,走到院子里。 第六十八章师姐师弟 恰见古剑锋探头走进院子来,陈寻笑着说道:“来,你来试试我这把刀……” 古剑锋赤手空拳过来找陈寻,就往那里一站,说道:“你来吧。” 古剑锋身穿金刚玄甲,汲取天地灵气,生成护体金刚法力。 他需要时不时消耗掉一些,才方便上借玄甲祭器练灵。 “喝!” 陈寻轻吐一口气,双手持刀,魂海之上的刀势自生,他自上往下劈斩,寒霜刀玄寒之气就极速透漏,瞬息形成一道凛冽无比的刀芒,朝古剑锋劈去…… “啊……” 古剑锋此前给陈寻试刀,金刚玄甲至少能挡陈寻持刀劈斩十次,但此时见陈寻举刀竟然凝生刀芒,暴烈无比,比此前任何一次试刀都要猛烈数倍,而从刀芒透漏直刺人心的寒意,更是要将他的心神都僵滞住,哪里还敢再硬挨这刀? 古剑锋吓得“哇哇”大叫,就怕身上这件宝贵无比的金刚玄甲,被陈寻一刀斩损,赶忙闪身疾退。 “没事的,没强到那地步!” 陈寻哈哈大笑,哪里容古剑锋退走,疾步跟上,一刀劈下,刀芒正中古剑锋的左肩,就见古剑锋身上玄甲爆出一道金光,挡住刀芒,听着“哧溜”炸出一声霹雳。 刀芒虽然不能破开护体金光,但相击产生的沛然巨力,带得古剑锋的身子往后横飞,“砰”的撞在院墙上,玄甲又释出一道金光消掉撞击力,但院墙给撞塌半片,露出一个窟窿来…… 古剑锋灰头土墙的爬回来,一脸惊骇,讶然问道:“这刀怎么这么强?我要是再挨两三刀,金刚玄甲必破不可……” 不单是刀强。 陈寻还以为寒霜刀只能叫他的蛮魂刀势威力增强一倍,但没想到他刚才施展蛮魂刀势时,体内的蛮魂神华就极速涌入寒霜刀中,与刀势感应融合的速度增加一倍不止,实际使他这一刀的威力比以前增加足有三四倍。 陈寻心想,玄妙可能就出在他经六臂巨魔血重塑过的玄寒灵体上。 苏棠此前也早就说过,他以后若是修练阴寒一类的玄功,将要远比寻常人迅速。他身具玄寒灵体,对霜寒刀身所刻印的霜寒玄符生发感应,也必然要比其他玄符敏锐快速。 “啊,主子爷怎么就跟古爷打起来……”采儿听着动静,跑进院子里来,看着院墙破开一个大洞,碎砖碎石堆了一堆,一片狼籍,见古剑锋灰头土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吓得小脸苍白。 “我跟古爷试招,不注意用力大了一些,你喊过来将这墙重修一下……”陈寻说道。 这会儿住在左近的宗凌、南溪、左千兰三人也都闻声赶过来,见是陈寻与古剑锋试招,但未曾想他们没有收住力,产生这么大破坏力。 南溪见陈寻手持霜寒刀,问道:“阿寻,你将九幽战矛,都融入刀势之中了?” 别院屋舍都用秘术额外加固过,除非将逆鳞一刺融入刀势之中,南溪实难想象陈寻与古剑锋会有这么大的破坏力。 陈寻摇了摇头,他倒是想将九幽战矛融入刀势,但九幽蛮魂其烈无比,两种不同的蛮魂战武,根本不是他此时就能随便相融的。 不过,他玄寒灵体与寒霜刀如此契合,实力增涨,实不异于将九幽战矛融入刀势。 九幽战矛逆鳞一刺,虽然威力极大,但暴烈无比,一经施展,根本就不遗余力,恨不能将全身的气血都榨干,化作最猛烈的九幽狱火,将当前之敌烧成灰烬。 如此暴烈、不是敌死就是己亡的战武,身边要没有足够可信任的助手护法,陈寻绝不敢轻施。 寒霜刀配合蛮魂刀势施展,虽然威力不足逆鳞一半,但留不留余势、留多大的余势,陈寻悉能控制,这才叫他的战力真正的提升一大截。 陈寻也暗感蛮荒部族,为何视一两件符器为镇族之宝,要是宗桑、南獠能将金刚玄甲与寒霜刀的威力都发挥出来,实力实不比晋入还胎境的强者差多少。 见别院里还有其他弟子探头看这里,陈寻也不想他太多的秘密叫他人看到,他刚要古剑锋跟他们进屋说话,就听见身后有奚落声传来。 “我说,乌蟒的小子真是威风呢,才住进来几天,就拆墙破屋,要是进学宫练上几年,还不要将沧澜城都拆了呀?” 陈寻转回身,就见苏陵的阔眉飞扬,一双阴唳双眼,正气势凌人的望过来,苏毅与青璇站在身后。 陈寻不知道苏陵、苏毅、青璇三人,今天怎么就突然会出现在宿武尉弟子居住的别院里,但见苏陵一脸欠抽的样子,问道:“怎么,你有什么不爽的?” 苏陵还以为奚落几句,就能挫了这些土豹子的志气,手叉腰间,特想看陈寻气急败坏的样子,却未料陈寻的口气比天还大,一副“我就是破墙拆屋、你怎么着我”的样子,叫苏陵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吐出血来。 陈寻轻哼一声,眼神 从苏陵身后的青璇脸上扫过。 他们住进别院多日,差不多将苏氏以及沧澜学宫的一些事情都打听清楚。 苏氏在沧澜繁衍千年,苏氏子弟十数万,但以三令六尉府地位最为尊崇;其他的旁脉杂支,虽然跟三令六尉府同宗同源,但地位就要稀疏平常许多。 这也是苏氏统治沧澜的核心策略。 要是苏氏十数万子弟,都高人一头,压得其他势力没有一点抬头的机会,沧澜城只会死水一潭,苏氏势力再难有精进的可能。 苏毅、苏陵虽然跟宿武尉府的血脉关系并不远,五代之前还是一脉,但此时他们毕竟是苏氏杂支,就算受到照顾,也会有限。 陈寻与古剑锋等人,既然凭借试炼铁牌走进沧澜城,就已经是沧澜学宫的弟子。 陈寻此次能折败楼适夷,在新晋弟子中已有声威,即使短时间不能进入内院,留在宿武尉府也是核心弟子的身份。 他到时候,地位只会在苏陵、苏毅这些苏氏旁支弟子之上,而不会在他们之下。 现在又不是在乌蟒之时,苏陵还得意望形的跑过来找晦气,陈寻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好脸色给他看。 不过,陈寻此时更好奇苏陵、苏毅、青璇三人为何突然出现在弟子别院里。 他们入住多日,除了伺候的奴脾以及分管别院职事的执事之外,还没有看到有其他人进出别院。 青璇见陈寻看向她,尴尬一笑。 她不想苏陵刚过来,就又跟陈寻卯上了,暗感晦气,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不过,她听葛异说过,这次宿武尉府推荐九十名弟子进沧澜学宫,无论此时的实力,还是将来的潜力,都以陈寻为最,义父也早就对青睐有加,一旦修练有为,在宿武尉府必受重用,他日或被义父依为左膀右臂。 想到这里,青璇压下心头小小的不快,对陈寻柔声说道: “陈寻师弟,我们过来跟你打声招呼……” 青璇娇声柔腻,听着如春风化雨,宗凌、南溪、古剑锋三人站在旁边,心都快要化了。 听青璇以“师弟”相唤,陈寻迅即明白过来:苏陵、苏毅、青璇突然出现在别院,原来这次也会正式作为宿武尉府的弟子,进入沧澜学宫修练。 陈寻登名造册,写他的年纪仅十四岁,以年纪论,他以后在宿武尉府,可不是苏陵、苏毅这两个混账家伙跟青璇的师弟? “我还不知道你们这次也进沧澜学宫呢,以后还请青璇师姐多加照顾。”陈寻客气跟青璇说道,心里却是暗暗头痛: 虽说别院里的其他弟子对他们冷漠、有所轻蔑、不屑为伍,但苏陵、苏毅这两个家伙,则纯粹是看他们不顺眼了,要跟他们在这弟子别院里同起居、修习数年,想想还真叫人心里不爽。 不过陈寻也早就打听清楚,青璇原是苏青峰旧部战将之女,在这个忠心耿耿的旧部战死之后,苏青峰就将青璇留在身边当女儿照料。 青璇这个义女的地位,都要比苏陵、苏毅高出一截。 他以后在弟子别院,可以不理会其他人,倒还要跟青璇打好关系。 “师姐?”苏陵听陈寻顺竿子上爬,跟青璇师姐、师弟喊得亲热,心里说不出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一张还算帅气的脸微微扭曲,冲着陈寻狞笑道,“你拿到试炼铁牌,距进沧澜学宫就差半步,可你不要忘了,这半步,你这辈子都可能迈不过去……” “难道你能阻我进沧澜学宫?我还不知道苏大公子有这样的威风呢!”陈寻哈哈一笑,气势猖狂之极。 陈寻与古剑锋他们进沧澜城,将鬼奚部的宗子楼适夷活捉,在进城前当众剥得精光,再交给鬼奚部,在沧澜也是哄动一时。 他以后想在沧澜学宫、想在沧澜城保持低调也不可能,也不可能逃过别人的关注,还不索性嚣张起来。 苏陵本来过来踩这些土豹子的场子,挫挫他们的志气,没想到竟然会反过来被陈寻骑在头上撒尿拉屎。 围观的弟子里,也有不少平时跟苏陵不合的苏氏宗族子弟,这时候更看苏陵不起,不跑上来凑热闹,但也多抱胸冷笑,想看苏陵要如何夹着尾巴下台。 苏陵气极而笑,狞笑说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乌蟒子弟想到苏氏头上撒尿拉屎,还早得跟很。” 陈寻心想苏陵这话还真是恶毒,以后还得想办法折腾他一下。 乌蟒千年前曾是沧澜的霸主,败于苏氏之后才蓑落至今。 虽说苏氏强极一时,实力之强根本不是乌蟒所能比,但要说苏氏对乌蟒一点戒心都没有,那也不现实。 陈寻不想跟苏陵纠缠,看得出他对青璇心存痴念,就刻意对青璇亲热说道:“这里太乱了,以后有机会再请青璇师姐过来做客,今天就不招待青璇师姐了……” 说罢,陈寻又冷眼扫 了苏陵、苏毅两眼,就与古剑锋、宗凌他们走进屋,将外面一堆烂摊子丢给采儿收拾。 第六十九章入门大典 “苏陵、苏毅这两个杂碎,不会在背后想搞什么鬼吧?” 宗凌、南溪两人虽然年纪都小,但蛮荒子弟自习苦修蛮武,十二三岁就要参加渔猎、村寨防守,自然也都个个少年老成。 巫公宗图视宗凌、南溪两人,为乌蟒未来的希望,教导他们更是不遗余力,他二人心智实比同龄少年都要成熟得多。 陈寻虽然将苏陵、苏毅二人气得够呛,但宗凌、南溪二人听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心里总感觉不踏实。 古剑锋坐在一旁不吭声,北山部族子弟从天马湖寨城走出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比其他部族子弟艰难太多,他也不觉得他们进入沧澜学宫,从此就会一路坦途,暗感,也许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千兰性子稍弱,乍走进这极致繁华之地,都不见得能比采儿更落落大方,跟左丘他们分开后,一切亦步亦趋的跟着陈寻。 陈寻伸着懒腰,一脸轻松的笑道:“能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是强者为尊的世界,再有两天正式加入沧澜学宫,你们都要为北山部族争一口气,以后要加紧修练。现在多挨些白眼,或者排挤都算不了什么,只要有人能晋入还胎境,北山部族就能在沧澜扬眉吐气……” 两天后,别院执事一早就跑过来,召集众人进学宫集结参加入门大典。 别院里虽然一切都不缺,但对很多部族子弟,一进沧澜城就到别院里,其他什么地方都不能去,十多天也都有些憋得慌。 今日参加入门大典,过了今日,大家在沧澜城都将是地位尊崇的学宫弟子,想想都叫人兴奋万分。 陈寻还是照日常的作息习惯,先做完一天的早课,将漏夜看完的几卷帛书整理好,才慢条理丝的用过药膳。 “你倒是快点啊!好些弟子都已经跑出去了……”见陈寻在大典举行之时,还一丝不苟的炼化早膳中的药力,古剑锋都不由感慨他的性子真是不着急。 “宗崖他们肯定也一早都赶去缚龙山了。”宗凌满心期待的催促道。 他们进城后,就与左丘、宗崖他们分开住进别院里,有十多日没有通音信,今天参加入门大典,也将有机会跟宗崖他们见面,想想也是期待。 陈寻抵不住宗凌他们的催促,在金刚玄甲外,穿上新晋弟子的云冠、法衣。 新晋弟子的法衣,虽然不是什么绝世宝衣,但用多种异蚕丝编织成绸,色泽天青纯净,穿在身上有着说不出的出尘脱俗。 沧澜学宫,弟子所穿法衣,有三色,新晋弟子都穿天青法衣,又称青衣弟子,法衣领襟处都会用金丝钱,锈上诸府的徽记。 各府除青衣弟子外,还有较为核心的玄衣弟子。 新晋弟子,只要达到核心弟子的标准,也能很快换上玄黑法衣。 玄衣弟子在沧澜城及宿武尉府,地位都要比青衣弟子高上一等,堪比各府的客卿。 要没有能耐,修为不能精进,一身青衣可能就穿到离开沧澜学宫为止。 而在各府青衣弟子、玄衣弟子之外,学宫内院弟子,皆穿紫衣。 紫衣弟子才是沧澜学宫真正的精英精锐,在沧澜城的地位,甚至比各府的执事更高。 紫衣弟子虽然有些修为,不如各府的执事,但他们的修炼潜力,注定将来的成就跟光彩,都要远远超过各府的执事。 天青法衣其质极轻,整件法衣也就二三两重,却异常韧固,普通刀剑根本就割刺不透,穿在金刚玄甲之外,等于身上又多添了一件甲衣。 陈寻又将棕色腰带系上。 这种腰带跟与金刚玄甲一样,都是剑齿虎皮炼制,虽然半只手掌宽,但烙刻诸多玄符秘篆,有净尘防风之用。 陈寻又将试炼铁牌系在腰带之上。 这种试炼铁牌,从此之后,就是新晋弟子用以标识身份的学宫印,与腰带一起,也可以说是弟子进入学宫,最先授予的两件符器。 只是学宫印还禁锢荒兽残魂,暂时还不是新晋弟子所能祭炼。 除此之外,陈寻又将霜寒刀系在腰间,唯一可惜的,就是青铜药炉体积颇大,不能随身携带,只能与其他杂散之物,都藏在小院秘室。 陈寻只是将藏有六枚九元养窍丹的青铜小瓶,跟一瓶聚元膏,贴身藏好,就与古剑锋、宗凌他们走出院子。 “呵,还真是沐猴而冠!” 陈寻与古剑锋他们走到别院北大门,与其他新晋弟子汇合,而先赶到的人群里,就传来几声嘲讽。 陈寻扫眼望去,还是老实没几天的苏陵,一脸讥笑的看过来。 陈寻头戴云冠、身穿法衣,自有脱尘出俗之姿;古剑锋、宗凌、南溪三人,打小就习惯身裹兽皮,连粗麻布衫都没有穿过,第一回穿这种长衫法衣,有着说不出的不自在。 古剑锋他们自幼都是修练蛮魂,蛮魂神华其性极烈,淬 练筋骨皮肉,对肉身的改变极大。 即使是年纪最小的宗凌,十年蛮武修练,也叫他皮厚肉坚,骨骼粗大,他站起来足足高出陈寻半头,仿佛半截铁塔。 他与古剑锋、南溪三人,穿上法衣,袖管都吊上去,确不是那么好看。 他们性子粗犷,哪里受得了他人当众嘲笑? 即使知道今日是入门大典,宗凌、南溪也是勃然大怒,怒目盯着苏陵,恨不得将他从人群里拖出来,暴打一顿解气。 千兰身材瘦小,下摆都快要拖到地上,听着苏陵在人群里哄笑,她清秀的小脸臊得通红,下意识的要往陈寻身后躲。 陈寻目露寒光,扫过苏陵,心知要叫他这么搞下去,宗凌、千兰他们修炼的道心怕是都会受到影响,而周遭众人听了苏陵的嘲笑,看过来的眼睛里也尽是轻蔑之意,显然也是觉得他们粗鄙。 孤立他们、破坏他们修炼的道心,陈寻猜想这或许就是苏陵不断挑衅他们的险恶用意吧? “怎么,你们能将法衣穿得跟猴子一样,还不叫人说了?”苏陵剑眉扬起,挑衅看来,夷然无惧陈寻凌厉的眼神。 古剑锋性子比宗凌、南溪要沉稳一下,但听苏陵这话,也是气得心血浮动,右手抓住腰间佩刀,手指关节都“嚓嚓”的响,额头青筋暴露,就要欺身上前,将这杂碎从人群里拖出来。 “今日是入门大典,他故意如此,是要我们触犯律令,好害我们被逐出学宫。”千兰拉住勃然大怒的古剑锋,细声劝他。 陈寻心里一动,心知千兰说的在理。 苏陵此子再目中无人,对他再怀恨在心,也不至于如此挑衅;他们真要被激怒,拔刀相向,对他以后在沧澜学宫修习,就有好处了? 陈寻眼神扫过站在府门的众人,除了那些新晋弟子,还有三名身穿明黄法衣的执事,将陪他们前往北城的缚龙山,参加入门大典。 看到这里,陈寻心神一凛: 除了之前负责别院事务的两名执事外,还有一个陌生面孔,两眼正阴戾的盯向这边,似乎就等着这边稍有动静,就欺身过来。 此人三十岁左右,钩鼻鹰目,不知道他修练的是什么玄功,只见脸色浮白,叫人看了心生阴寒之感。 看他法衣领襟处,有用金丝绣有宿武尉府的执事标识,但看着脸生,这十多数日没有在别院见过此人。 陈寻心知他们刚进沧澜 城,这十数天就住在别院里,都没有跟外界接触,除了苏毅、苏陵看他们不顺眼之外,最有可能针对他们,就是在他手里吃过大亏的鬼奚部。 难道苏陵频频挑衅,就是鬼奚部在背后捣鬼,是针对他们设下的陷阱,根本目的就是要害他们逐出学宫?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唯有他们被逐出学宫,鬼奚部才可以肆无忌惮的针对他们施加报复。 陈寻压着声音,跟古剑锋说道:“可能是鬼奚部设下的陷阱……” 经千兰、陈寻提醒,古剑锋也冷静下来,也气极而笑,说道:“鬼奚部都只敢玩这种手段,看来我们进入学宫,确实是有用的……” 陈寻见古剑锋暴怒的情绪没有失控,反而能籍此看透鬼奚部的色厉内荏,心想他心志磨砺下去,未来的修为必不可限量。 想透这些,陈寻也只凌厉的扫了苏陵一眼,未加理会。 叫陈寻扫了一眼,苏陵直觉有股寒意侵袭心魂,背脊的汗毛都吓得炸起,忍不住回头看了楼礁一眼。 楼礁也是暗暗心惊,没想到北山这几个小子,竟能这么沉得住气。 楼礁十数年前就进入学宫修习秘术,此时恰是宿武尉府的执事。前些天随渠帅楼离前往蟒牙岭北山,渠帅楼离要他注意陈寻这小子,他还不以为意,怎么都没有想到鬼奚部会在他身上吃这样的亏。 此时北山诸部隐有联合之势,鬼奚部又迫于苏氏的规则,不能对北山诸部用强;而更叫人头痛的,鬼奚部此次吃这么大的亏,声威受损,在蟒牙岭南麓的霸主地位,也渐有不保之势。 不仅是为适夷报仇雪恨、消除心结,鬼奚部想要消弥隐患,还得在这几个小子身上下手。 很显然,北山诸部暗中生出联合之心,也主要是对这几个小子寄以厚望。 真要让这几人进入学宫修炼有成,倘若有人能晋入还胎境,成为天蛮强者,鬼奚部再想统合蟒牙岭北山,将沦为泡影! 看着陈寻等人先往缚龙山走去,苏陵拖后一些,凑到楼礁跟前,压着声音问道:“这几个小子不中计,怎么办?” “等会儿进学宫,你依计行事就是……”楼礁说道。 苏陵有些犹豫,别院这边他不怕惹事生非,但到缚龙山学宫,情况就完全不一样。 不要说三令六尉府的重要人物,说不定还会有长老级的人物,出席今日的新晋弟子入 门大典。 他即使将陈寻等人拖下水,害陈寻他们逐出学宫,要是一贯严厉的宗族长老连带他也责罚,那要怎么才好? “怕是不行吧,十三叔毕竟很欣赏这小子……”苏陵迟疑的说道。 “宿武尉府是四爷跟十三爷分领内外事务,十三爷主外,四爷主内,”楼礁阴戾一笑,束声成线,直接传出苏陵的耳中,说道,“十三爷欣赏的角色,你觉得四爷也会欣赏吗?” “……”苏陵心里一动,觉得楼礁说得在理,但他打小对苏氏宗族就有深深的敬畏,想到在那么大的场面,滋生是非,心里总是忐忑。 “你放心,四爷要是责罚,鬼奚部也绝不会有亏于你,”楼礁秘声传音,说道,“宿武尉府这三五十年已经没落,三令六尉府排名垫底,你就算能留在宿武尉府修习,又能获得多少修练资源,何不大大方方表现一番,获得他府的青睐?” 第七十章缚龙山 沧澜城范围极广,黑色城墙绵延似黑龙巨龙,将沧澜长峡西口的这座浅谷盆地,都圈在里面。 城中有山、有河,沧澜学宫就建成北城的缚龙山上。 缚龙山算不上多高,拔地而起约千米高矮,但给人有说不出的巍峨挺拔之感,也是沧澜城中的最高之山,也差不多占了沧澜城近五分之一的面积。 抬头只见,半山腰云气聚集,终年不散,将山顶的建筑都遮挡在云气之中,不叫城中凡人能见——陈寻他们刚到沧澜城,站在远处的岭脊,也完全看不到缚龙山的身形。 一路上,陈寻都警惕的观察落后苏陵与那个钩鼻执事,但到缚龙山脚下,心神当即就叫眼前缚龙山所震憾。 缚龙山虽然才拔高千米,在沧茫的西荒绝域,绝对不能算是什么名山大川,但通体皆是青石的缚龙山,此时已经叫苏氏完全改造成一座直插云宵的巨大祭坛,当真是撼动人心。 缚龙山体削成一个巨大的圆椎体,继而凿山为梯。 陈寻抬头看去,一阶阶青石台阶,宛如青龙盘旋,层层绵延而上。 虽说只有千米高,但青石台阶层层而上,一直延伸没入云气之中,却给人无限幽远之深。 暗道苏棠传他的缚龙诀,应该就是以此山为名,或许此山以缚龙诀为名…… 山脚下的广场有数里纵深,东西左右皆广阔无比,就算有二三十万人聚集,都不会觉得拥挤。 地面都用浅灰色的金刚岩铺砌,竖立无数华表巨柱,白石柱刻缕云纹兽形,精美异常。 除了宿武尉府的新晋弟子之外,其他三令五尉府的新晋弟子,此时也都聚到山脚之下,将近千人,但只占到广场的一角。 一色的天青法衣、棕黄腰带,千余新晋弟子站在缚龙山下的广场之上,端看着就气势不凡。 沧澜学宫三年一次的入门大典,也是城中少有的盛事,山脚下的广场,早就挤得人头攒动,围在外围,对着将要入门的学宫子弟评头论足。 看到左丘、宗崖等人也在围观的人群中朝这边挥手示意,陈寻也感心安,即使以后的路再艰难,也没有什么叫人畏惧的。 很快,云深处传来数声鹤啸,鸣声悠远,紧接着山巅就有玄钟敲响,似乎鹤啸相和。 就见遮闭缚龙山巅的云气骤然翻滚起来,就像有一张无形巨手,像拉开帷幕一般,将无穷云气拔到两边,形成两道巨大无朋 的天梯云门,聚在缚龙山巅两侧不散。 “天门开了……” 陈寻等一干新晋弟子,还叫云气异象震骇,围观人群早就爆出一阵阵的欢呼声。 也不是奇怪。 沧澜学宫每三年新招一批弟子,住在沧澜城里的人们,也早就将入门大典视为三年一次的热闹节目对待。 见遮闭山巅的云气散开,露面千米之以上整个被削平的山巅,无数雄阔的殿阁楼台,就建在削平的山巅平台之上。 陈寻也难抑心里的震惊: 这就是沧澜学宫! 鹤声唳唳,从北方群山之巅的云气之中,很快就见九人身发五彩毫光,或足下聚云、或骑鹤乘鹏,似缓实疾的从远空的云层徐徐飞来,缓落到山巅之上。 “苏家仙人!” 人群中更是爆发出热烈甚至狂热的欢呼声,甚至有不少人情不自禁的跪拜在地,朝着落到山巅之上的九人顶礼膜拜…… 围观的人群欢呼声此起彼伏,很多人情不自禁的跪地膜拜。 看着云门开启、九人自天而降,陈寻心神也是震憾,看左右新晋弟子也都个个目瞪口舌。 陈寻心想苏氏做这么大的排场,或许就是要震撼人心,就是要在诸新晋弟子心中,留在永世无法磨灭的强悍以及神秘印象。 虽然隔着数千米,陈寻还是能感受到那九人的强盛气息。 谈不上特别的凌厉,但直凛人心,意志稍弱的人,都会刻下难磨灭的印象,只怕今生都不敢对苏氏生有异心。 这九人,在新晋弟子的入门大典上现身,应该都是三令六尉府的重要人物了,气息果真是强盛到叫人连仰望都不能。 宿武尉府的当代府主苏竣元闭关修练,已经有十多年不问世事,应该不在九人之列。 苏青峰作为宿武尉府负责外部事务的副尉,陈寻进入沧澜城之后,就没有见过他的身影;他就不知道宿武尉府另一名副尉,传说中的四爷苏全,在不在这九人之列了? 宗凌、南溪、千兰等人完全被眼前的异景震住;古剑锋也是过了许久,才收敛震憾的心神,悄声问陈寻说道:“阿寻,要是乌蟒跟黑山以后能拿黑岩峰造祭坛,能不能超越此山?” 陈寻微微一笑,心想古剑锋能有这个志气就好。 陈寻见过的场面,要远比眼前壮阔百倍,他的神魂坚如磐石,不要说 苏氏,就算比苏氏更高一级的天侯世族、云洲宗门想在他心底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印象,也是万难。 不过,古剑锋的心志能不为眼前的异景所撼,陈寻暗感也是难得很,笑着跟他:“或许能呢。” “安静!”一名执事看到古剑锋与陈寻这时候竟然还在下面交头接耳,全无半点应有的肃穆,厉色望来,要他们保持肃静。 这会儿山巅传来玄钟一般的宏音: “登天梯!” 这声音就像直接传至众人的耳衅,陈寻神魂坚固,听了也微微一凛: 登天梯,眼前这层层盘旋而上的青色台阶,就是沧澜的天梯吗? 陈寻也不知道什么叫登天梯,看前面的执事、新晋弟子,抬脚往青石台阶迈步走去,也跟着后面踏上缚龙山。 踏上缚龙山青石台阶,就真正的踏进沧澜学宫,从此在沧澜大地,就是人上之人,仙之上仙;说是登天梯,也是恰当。 围观的人群也都露出狂热羡艳的眼神,陈寻心思却是平静。 也不知道缚龙山体上刻有什么玄符大阵,他踏上青石台阶的第一步,就仿佛踩入湖水之中,有无形的威压往周身禁锢而来。 陈寻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乌蟒九幽蛮魂旗吞噬兽魂之后,也能释放无形力场。 宗凌、南溪虽然有迟疑,但也不惊慌;唯有古剑锋、千兰不明就里,往陈寻这边看来。 陈寻压着古剑锋、千兰说道:“应是进入学宫的一道考验!” 但见其他新晋弟子对此情形也没有什么异常,陈寻才知道别院的执事暗中使坏,应该早就跟其他新晋弟子说过今日会遇到的考验,独独漏过他们,应是有人想看他们出丑。 宗凌、南溪开悟蛮魂,都到五层淬骨巅峰;千兰修的是巫蛮,生来就具通灵剑心,应付当前的局面也是绰绰有余,而对已经晋入换血七层的古剑锋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陈寻则慢悠悠的跟在众人之后,抬阶而上。 走了三百余级天梯,就有一座稍大的平台,陈寻暗感身上所承受的压力足有千斤。 不过对所有参与试炼,以及通过其他手段严格挑选的新晋弟子来言,千斤之力实在都算不上什么,陈寻转身见所有的新晋弟子,一个都不落的轻松登上第一层天梯平台。 这边也早就聚集了一些玄衣的学宫弟子,看着所有人都登上平台,眼睛里都 难免有些失望: “真是奇怪的呢,今年第一层天梯竟然没有一两条杂鱼剔除出去?” “托关系推荐进学宫的,怎么会不早做准备?天梯十关,闯过第一关才千斤之力,也实在太容易了点,就看今年有没有人能直接闯五关,进学宫内院成为紫衣弟子了……” 陈寻抬头往山巅望过去,果真是每隔三百余阶天梯,就有一个平台,心知随着青石天梯而上,身上所承受的压力也会步步增加。 他不知道到第五层天梯平台时,缚龙山体直接释放出来的威压,会增加到何等的地步,竟然叫闯过关的新晋弟子能直接入选学宫内院。 陈寻跟随众人之后,缓步而上,登上第二座天梯平台时,身上所承受的压力,就愈两千斤,差不大翻了一倍;而登上第三层天梯平台,身上所承受的压力,再度倍增,超过四千斤。 筋骨皮肉的细微深层,都受到无穷雄浑巨力的挤压,陈寻倒是有着说不出的舒坦,就跟服过灵丹一般,浑身的毛细汗孔悉数打开。 此时虽然还只是缚龙山的山脚,但玄息灵气已经相当充裕,而且其性温和,游丝一般的从毛细汗孔渗入筋骨皮肉的深处,滋养血肉、伐毛洗髓,甚至还将五脏六腑内的杂质,一点一滴的剔除出来,继而随着汗液排出体内。 陈寻暗感这缚龙山天梯真是不凡,爬天梯,比吃灵药还爽。 不过,宗凌、南溪等人走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举步唯艰,每走一步,额头都有豆大的汗珠渗出。 逾千新晋弟子,差不多有近一半人,实力与宗凌、南溪等人相当,都止步第三座天梯平台之前,也不再勉强登高,而是从怀里掏出丹药来,或盘膝而坐,或演练拳脚,都知道机会难得,抓紧每一刻时间修炼。 宗凌、南溪他们正处于五层淬骨的巅峰,此时服丹炼化药力,说不定能一举晋入淬筋练力的蛮武六层,当下将随身剩不多的聚元膏都掏出咽下,演练大鹏拳势…… 见宗凌、南溪很快沉浸到身与意合的入微境界之中,陈寻也暗感欣慰,他则继续拾阶而上。 然而第四层天梯,陈寻才踏出第一步,除了那要将筋骨皮肉从最深处直接碾碎的雄浑压力外,更有一股极其可怖的气息从山体深处透漏而来,直接压得众人神魂欲灭。 当下就有百余新晋弟子,承受不住这可怖气息,直接摔到第三层天梯平台上去,脸色惨白,谁都没有想到,第四层天梯的难度远 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第七十一章闯天梯 (又有活动可以刷月票了。鬼节打鬼送月票,有机会抽得月票跟推荐票奖励。进入书页,在新书简介下有键接进入,兄弟们可以过来试试手气,一百币就有可能抽得一张月票。我这次也豁出去,每天两章保底,当天每刷满两百张月票,就加更一章!直到手里的存稿!看兄弟们能不能将我送进月票榜前三名去!雄起!不管今天到不到数,加更一章先送上!) 每闯一层天梯,威压倍增,到第五层天梯顶端,身上所承受的压力应在一万六千斤左右。 陈寻此时两臂将有七八千斤神力,要是拼尽全身的气力去扛,一万六七千斤的雄浑巨力勉强也能承受,心想在上千新晋弟子里,也应该有几人能扛住这么强的压力。 但从第四层天梯开始,从缚龙山极深处透漏的气息极其可怖,似有极凶荒兽禁锢此山之中,直接压得众人魂海欲灭,这实叫闯进第四层天梯的新晋弟子面临双重考验。 除非将蛮魂修练极其坚如磐石,才可能抵住这股可怖气息对魂海的侵袭,才能承受双重考验。 这么多人能轻松应付第三层天梯的考验,然而往第四层天梯踏出一步,就有上百人受这么惨烈的打击,陈里心里暗感,这天梯考验,比他开始想象中的要艰难十倍。 他也不知道,在今日上千新晋弟子里,还有没有一两个人,能扛住双重考验,直接闯过第五层天梯去。 那些从第四层天梯摔下去的新晋弟子,这时也惹来一阵哄笑,他们都臊得满脸通红,面对无情的蹊落跟嘲笑,也不敢还以颜色。 而嘲笑那些从第四层天梯摔下去,大都是从大清早跑过来看热闹的玄衣弟子。 左右随行的各府执事,脸上都多有轻蔑之间。 看到这些,陈寻暗道:修炼之途,还真是残酷,稍有差池,就遭无情淘汰,冷眼与奚落不是常有之事。 你不行,难道还能阻止别人笑你? 沧澜学宫,弟子仅以衣色区分。 那些比他们早三年、甚至六年进入学宫的弟子,要是此时都还没有成为各府的核心弟子,没有穿上玄衣,说明资质以及往后的修炼潜力都相当有限,今日自然也没有脸、没有闲心,跑过来围观新晋弟子的入门大典。 真正有闲情致逸的,放下修炼赶过来看热闹的,主要就是在各府已经拥有一定地位的玄衣弟子。 那些一开始就在第三层天梯平台止步的新晋弟子,他们没有继 续前行,倒也没有让那些玄衣弟子的嘲笑。 这些新晋弟子,一方面是他们有自知之明,另一方面他们绝大多数人年龄尚小。 像宗凌、南溪等人才十三四岁,就能承受四千斤的威压,修为已经是相当不凡,未来更有极大的进步空间。 白头不欺少年穷。 修炼潜力极大的弟子,即使暂时修为不高,在沧澜城也会受到足够的重视。 谁会在这时候轻视他们? 那些自以为是,贸然拾阶而上的人,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之下,从第四层天梯摔下来人,他们轻敌大意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他们神魂修炼,比肉身要差得多。 肉身强悍的武修,强在真阳境前期,而到后期,会逐步给神魂强大的弟子赶上。这是沧澜数千年来,所形成的共识。 那些凭借肉身强悍,贸然闯入第四层天梯,却又意外摔下去的新晋弟子,留在学宫,往后甚至都没有晋入玄衣弟子的可能,凭什么得到尊重? 陈寻不过管这些闲心杂事,与其他近三百名新晋弟子继续拾步往上。 而最终走上第四层天梯平台的,仅剩一百二三十人,更多的人停在第三、第四座平台之间的天梯之上。 上千新晋弟子里,具有上阶蛮武实力的,也就百人左右。 古剑锋作为百人之一,亦步亦趋的走上第四层天梯平台,一点都不叫陈寻意外。苏陵、苏毅虽无上阶蛮武的实力,但腰间绽放毫光,应是有异宝助他们抵御山体释出的双重压力,也走到这里。 玄兵宝甲、秘符异宝都是个人实力的组成部分,沧澜学宫也没有说,非要将新晋弟子扒得精光,再让他们登这天梯;而走到这一步,也不是仅苏陵、苏毅二人启用随身携带的符器抵挡天梯考验。 不过,苏陵、苏毅此时已经是相当勉强,两人还算俊秀的脸面都憋得通红,青筋暴露,步履摇晃,似乎随时都会栽倒下去。 而青璇看着仅有真阳境筑基六重的修为,此时还没有借用什么宝物,却也轻松走到这里,叫陈寻颇为意外。 不过青璇是苏青峰的养女,陈寻猜测她打小跟苏青峰修炼的,或许是苏氏秘不外传的玄功绝学,异于常人也是应该。 学宫直接用这种简单而粗暴的,就将新晋弟子分出层次来,也算是相当的有效率。 见陈寻看过来,青璇嫣然一笑,心里却是暗暗吃惊:葛叔说陈寻 资质过人,倒是真的。 青璇嫣然一笑,嫩白美靥艳若桃花,清亮的双眸更是秋波流转,有着说不出的柔情照彻人心。 看青璇娇颜绽笑,陈寻心也禁不住受迷惑,暗感也难怪苏陵、苏毅像苍蝇似的跟着青璇身边、阴魂不散。 陈寻此时一意修炼,无心旁鹜,心想要是在地球时,有这么一个美艳少女嫣然笑来,自己多半会没骨头的跑过去跪舔。 陈寻也注意到青璇冲他笑时,苏陵那张颇为英俊的脸竟扭曲起来,心想这货色,心里的酣意还真大。 不过此时陈寻更在意身后的千兰。 千兰实力要差他们一大截,竟然也是赤步赤趋的跟着他们走到这里,这叫陈寻很意外。 千兰秀美的脸蛋上,往外渗着细密的汗珠子,浑身绽放青滢毫光,竟是她生来就具有的通灵剑心,此时极致催发出来;毫光看似柔弱,却坚定不移的助千兰全力抵抗山体释出双重的压力。 除了苏棠之外,千兰还是陈寻看到的第一个身具魂海异相之人。 此时见她虽然只有真阳境六层的实力,走到这一步却比其他上阶蛮武或者青阳境后期的真修弟子都要轻松,陈寻暗感通灵剑心还真是不简单啊。 千兰身上散发的异象,也引起周遭执事及围观弟子的注意,陈寻抬头看到山巅之上,也有许多人注目看着这边。 苏陵、苏毅二子,看千兰身显异相,更是一脸惊骇,他们都知道,身具荒古血脉、魂海异相,在学宫会受多么的重视? 苏陵心里掀起狂涛巨浪。 楼礁的用意,最好是将这五个蛮货都逐出学宫,好让鬼奚部能肆无忌惮的收拾,但他怎么都想不到,出身左棘部的左千兰,竟然身具荒古血脉,心城想,就算千兰触犯学宫律令,宗族长老又怎么舍得将这样的好苗子逐出学宫? 将千兰逐出学宫,根本就不是他跟苏毅能办到的事。 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苏陵阵脚大乱,与苏毅面面相觑,暗道,他们真要继续跟北山的这五个小杂种起冲突,宗族长老甚至极可能会将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旁支弟子牺牲掉。 可是他们已经收了楼礁的好处,鬼奚部也不是好惹的角色啊? “放心,依计行事,必能阻陈寻进入学宫!左棘部的那个小丫头,就算进了学宫,也不足为虑!” 苏陵正惊疑不定,楼礁一缕 声线就传到他的耳朵里来;他迟疑的往楼礁那边看了一眼,不知道楼礁是不是拿话诓他。 陈寻一路上都在暗中观察苏陵的异动,转身见那个钩鼻执事正阴魂不散的也跟在他们后面、此时正与苏陵交换眼色,头皮就觉得发麻。 陈寻也不知道他们想捣什么鬼,他此时也没有资格去找那钩鼻执事的麻烦,但“沐猴而冠”之仇不能不报,见苏陵似有放弃再闯第五关的意思,走过去笑道: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再往前走一步,应该就有资格换上玄衣了。青璇师姐应该还有余力,我也能努力一把。苏陵师兄,你可要加一把劲啊。要是我们都走上去,苏陵师兄却落在后面,以后苏陵师兄看到我,要反过来喊我师兄,可多不好意思啊!” 古剑锋也看到苏陵与那钩鼻执事在眉来眼前,心里暗恨,但也无以为计,见陈寻此时怂恿苏陵再闯第五层台阶,心里暗乐。 他能看出苏陵爬到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身子骨摇摇晃晃,似乎再多加一根稻草,都会给压塌掉。 他们拿那名执事没有办法,但要折腾苏陵,就是要挤兑他跟着继续闯第五层台阶。 缚龙山不仅是学宫所在,同时也是沧澜城的中枢大阵,苏氏经营千年。 中枢大阵此时即使才释放百分之一的威压,苏陵心里也清楚知道,再往上走一步,会何等的艰难。 然而陈寻猜的也没有错,只要踏上第五层天梯,在各府都至少担当得起核心弟子的身份。 虽然爬上第四层天梯平台的,有一百二三十人,但未必会有三分之一的人,能再多走出一步。 苏陵本也有自知之明,只是陈寻的这番话听得是额外的刺耳,而见他嘴角微微上翘,有着说不尽的嘲讽。 苏陵气得双眼发黑,喉头一甜,当即就喷出一口血来,染红青石台阶。 “啊,”陈寻惊讶道,“苏陵师兄撑不住了啊,那就不要勉强了,我们也不等苏陵师兄你了……” 陈寻轻轻松踏出一步,稳稳的站在第五层天梯上,又转回身来,跟苏陵说道:“苏陵师兄,你以后喊我师兄,真也没有关系吗?” 苏陵气得肝胆欲裂,挣扎着就要抬脚。 “苏陵,不要。”苏毅见苏陵受不住陈寻的刺激,竟然真要抬腿去闯第五层天梯,忙出声阻止。 “没用的甭货!”陈寻刚才还一副替人鼓励的脸,转眼就冷寒如 霜,轻蔑笑道,“你踏不出这一步,小爷我一辈子就踏在你肩上拉屎撒尿!苏陵师弟,你要记住这点!” “你!”苏陵见陈寻小小年纪,变脸如翻掌,气势嚣张跋扈,心里恨想,这次就算将他逐出学宫,但古剑锋等人依旧会留在学宫,他要是不能跨出这一步,依旧会叫古剑锋等人踩在头上拉屎撒尿,这叫他如何甘心? 古剑锋见苏陵有所犹豫,也将一点灵识注入金刚玄甲之中,借金刚玄甲的护体灵力,悍然踏上一步,稳稳当当的站在第五层台阶之上,面露讥笑的看向苏陵。 见古剑锋这夯货,竟也能如此轻松站在第五层天梯之上,苏陵心想,第五层天梯或许没有那么难闯,从怀里掏出一把丹药,囫囵咽下,抬步跨出。 然而在他面前,第五层天梯似叫一面无形屏障遮住,他就是拼尽吃奶的气力,怎么也都挤不开这无形的屏障,真正的站在第五层天梯之上…… 青璇见苏陵额头血筋都快要爆出来,英俊的脸有说不出的扭曲狰狞,心知他已经到极致,柔声劝他:“苏陵,你争不过陈寻师弟他们,就不要勉强了!” 青璇不劝还好,她这一劝,苏陵从深心深处涌出戾气,竟在他百骸之间生成一股新力,天梯之无形屏障竟叫他像破开湖水一般挤开…… 见苏陵竟然竟然再踏出一步,陈寻也是暗暗心惊,心想,要是刺激苏陵此时突破境界,那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陈寻担忧未过数瞬,旧力耗尽、新力未生的苏陵,就叫五层天梯之上势沉如雄山大岳的雄浑巨力压垮,整个人被重新像湖水汇拢过来的无形屏障弹飞出去,人在半空就狂喷一口鲜血,摔趴在第四层平台下的台阶上…… 苏陵身上的法衣也给打得粉碎,甚至连第三、第四层天梯平台之间的压力也承受不住,整个人给死死的压在青石台阶上,连手指动一下都难。 第七十二章北山子弟 (哈哈,鬼节打鬼送月票,昨天就有两百五十八张月票进账,兄弟们再接再励啊。的抽奖活动会持续一周,一百币就有可能抽得一张月票。除保底两更外,当天每满两百张月票,就加更一章,直到存稿用完!感谢老兄弟花豹与狒狒的捧场!) 苏陵仗着异于他人的玄符法衣,登上第四层天梯平台,已经叫人不屑,这时候见他竟然自不量力想闯第五层天梯,落得如此下场,左右众人都忍不住幸灾乐祸的面露讥讽。 其实从登天梯一刻,弟子之间残酷的竞争就已经开始。 谁能真正的踏步闯进第五层天梯,就是各府的核心弟子,不仅可以选择更高深的玄功,能得到更多的修炼资源跟支持,也绝非青衣弟子能比。 逆天求道。 沧澜学宫、宿武尉府能提供给众多弟子修炼的资源也都有限,要想得到更多,只能自己去争;这时候能少一个竞争对手,谁心里不暗爽? 古剑锋更是不屑的冲着台阶下,啐了一口,骂道:“自不量力的家伙,活该如此!” 除非是直接进学宫内院修习的苏氏嫡系子弟,苏陵这些旁支杂系,在沧澜学宫的地位,不会比其他弟子更高。 当日苏陵、苏毅二子随苏青峰到黑山,仗着身为苏氏子弟到处耀武扬威,甚至将古护、古辰等人当奴仆使唤,古剑锋早就看他们极不顺眼。 这次进沧澜,苏陵跳出来频频挑衅生事,古剑锋这时候自然也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恨不得将一口浓痰吐他的脸上去。 苏毅见苏陵如此惨状,也是默然无语,只是脸色惨白的盘膝而坐,不敢去跟陈寻、古剑锋争什么意气。 楼礁见苏陵竟然受不住激,硬闯远超过他能力的第五层天梯,终落得如此下场,也暗感心急。 他走过来,手掐法诀,释出玄圆浮光,将苏陵保护在内,压着声音问道:“要让此子留在学宫,你觉得自己以后还有活路吗?” 雄浑巨力叫玄圆浮光卸掉,苏陵勉强撑着坐起来,掏出丹药服下,暂时压住伤势,但身上的法衣尽碎,叫他是欲哭无泪。 这件法衣看上去,跟其他新晋弟子所穿的青色法衣无异,然而内附三重玄符,是他这系小族用数十年积蓄从鬼奚部换来,他原本希望能借之在宿武尉府争个核心弟子的地位,未曾想今日就毁在天梯之上。 他回到家中,要怎么跟家人交待今日之事? 陈寻看 那钩鼻执事又与苏陵走到一起,心里不屑冷笑: 旁人只当他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怎知他若留在地球,说不定早就娶妻生子,人心阴险还能识不透? 而在蛮荒数年难苦的生存,更是磨砺他的心志。 不管鬼奚部暗中设下什么毒计,只要他们不敢公然破坏苏氏制定的规则,他就夷然无惧,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陈寻又看左右,他猜得没错,登上第四层天梯平台的新晋弟子有一百二三十人,但真正能再多踏出一步的,闯入第五层天梯的,已不足三分之一,确实有资格直接晋入各府的玄衣弟子。 他抬头往山巅看了看: 此前站在山巅之上的学宫诸尊,这时候也开始关注山下的情形,也表明闯进第五层天梯的三十余弟子,才是沧澜学宫与苏氏真正会重点关注跟培养的对象。 陈寻原来还想试试,第五层天梯三百余阶,他到底能走多少步,但看这情形,要想不引起苏氏宗族长老的注意,他现在就必须保持低调。 此时闯过第五关,进入学宫内院,对他来说,或许不是好事。 而相比较第四层天梯,此时的压力虽然才增加稍许,但山体深透透漏而来,直接施展在神魂识海之上的气息则是倍加可怖,似乎有一头亘古凶兽,给囚禁在缚龙山体之中,在怒吼挣扎,要将所有站在第五层天梯之上的弟子,神魂悉数吞噬。 在还胎境之前,蛮武、真修的肉身强度终是有限,有没有更大的修炼潜力,都在神魂。 第五关天梯,考验的也是弟子神魂。 青璇见陈寻竟是如此轻松的就闯入第五层天梯,眼睛还是出奇的清亮,不像其他人眼神昏晦、苦苦支撑,暗感心惊。 虽然陈寻在试炼途中,生擒鬼奚部的宗子,更多的人以为是鬼奚部这次太大意了,才叫陈寻等人得手,但看此情形,青璇暗感陈寻的实力,未必就在楼适夷之下。 青璇见陈寻转身眼神冷冽的看向苏陵,她也往第四层台阶望了一眼,恰好苏陵也朝这边看来。 青璇未曾想苏陵在陈寻跟前,竟是这般的无用,装作无意,避开苏陵的眼神。 见青璇眼神避开,苏陵心里有难言的酸涩,对陈寻的恨意更是巨如滔天,恨不能将剐他的肉生吃下去。 而其他已经登上第四层天梯平台的弟子,见陈寻不过十三四岁,竟如此轻松破开第五层天梯的无形屏障, 也都暗暗心惊,心里都想,鬼奚部的宗子,叫他生擒活捉,或许真是不冤啊! 陈寻不去管其他人心里怎么想,见千兰与青璇同时破开无形屏障,踏入第五层天梯,他就又试着往上走出三四步,暗感他未必就能闯过第五关去,但勉强走到第五层天梯的顶端没有太大的问题。 试出自己的实力,陈寻就不再去求什么表现,而是跟古剑锋点点头,让他与千兰尽可能的往上走,他则盘膝坐下来修炼。 “不再走了吗?”千兰有些犹豫,她此时也到了极限,见陈寻都停下脚步,也就想在陈寻身边坐下来。 陈寻见千兰欲停下脚步,忙跟她做了个吃药的手势。 千兰也是惠质兰心,当即明白陈寻打这手势的用意,伸手将珍藏怀中多日的那枚九元养窍丹掏出来,咽入嘴中。 千兰已有真阳境六层巅峰的实力,能不能突破七层,最关键的就是看她神魂能否滋生灵识。 此时缚龙山玄符大阵释出的压力,对神魂的考验最是严厉;而千兰此时服食九元养窍丹,恰恰又是神魂最易滋生灵识之时。 陈寻心里想,借缚龙山玄符大阵释出的压力以及此时天梯之间流转的浓郁灵气,千兰极有可能一举突破六层巅峰,晋入真阳境七层,这对她来说,是极难得的良机,不能就此放弃。 千兰具身荒古血脉,只要能成功生出灵识,她的魂海异相,必有料想不到的异能。 陈寻心想千兰要是站在天梯之上,能借势突破真阳境六层,也将极有机会闯过第五关天梯,直接成为紫衣弟子,进入学宫内院修习。 北山诸部族要能出一名紫衣弟子,鬼奚部压在众人心头的威胁,就能消弱数分。 陈寻等人与鬼奚部的恩怨,在沧澜城里早就传遍,青璇自然知道鬼奚部为保楼适夷一命,拿出三枚九元养窍丹与七件符器,她心里想,左棘千兰此时所服的丹药,应该就是九元养窍丹吧…… 青璇隐隐有些妒忌,不明白陈寻怎么舍得将那么珍贵的丹药跟符器,与其他部族子弟分享? 他难道不知道,越是修炼到后期,这些资源越是珍贵难得吗? 他难道不知道,在蛮荒为一枚九元养窍丹,会争得族破人亡吗? 青璇还是在十五岁时,就服用过一枚九元养窍丹,可惜没能突破真阳六重。 她此时禁不住,她要是能再多得一枚九元养窍丹,这次能借缚龙 山的天梯大阵,必能晋入真阳境七重,也必能闯过天梯五关,成为紫衣弟子,与苏氏嫡系子弟再无区别。 可惜她不是苏氏嫡系子弟,服用九元养窍丹的机会只有一两回,她知道她绝没有机会走完第五层天梯,走到陈寻身边坐下,问道: “你怎么不往上走了?” 青璇身上透着幽香,香味虽淡,但嗅之入鼻,陈寻暗感怕是过好久,都没有办法将这诱人香气从神魂识海抹除吧。 陈寻抬头看了看山巅,淡然问青璇:“你怎么也停下来?” “这三百余阶天梯,太难了;勉强到中途,还是要放弃,不如现在抓紧时间好好修炼;你也是这么想的?”青璇睁着黑如点漆的瞳眸,看着陈寻的眼睛,想从这双看似平淡、但望之远比幽远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 陈寻笑了笑,表示他确也是这么想的。 见青璇待陈寻这小子如此亲近,左右的新晋弟子都是十分羡慕,但神情已无开始的轻视,而是十分认真的审视陈寻,看他还有余力再往上走,却停了下来,多少有些看他不透的感觉。 是啊,谁现在还敢轻视这几个出身北山弟子啊? 三令六尉府上千新晋弟子,闯进第五层天梯的,总共不足三十人。 而宿武尉府推荐进学宫的近百名新晋弟子,最终闯进第五层天梯的四人中,北山部族子弟,竟然就有三人,甚至其中一人身具荒古血脉。 这样的结果,也真是太叫人瞠目结舌了。 如此强悍、潜力无穷的北山部族子弟,还真叫他们怎么轻视? 第七十三章千人不如一人 (鬼节打鬼王活动,今天抽得的月票就要满两百张了!先将保底的两章更完再说……) 虽说闯入第五层天梯的新晋弟子,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精英中的精英,但从第五层天梯开始,每一级青石天梯,迈过去都是艰巨而漫长的过程。 每跨一步,气血消耗都是极巨,甚至每隔三五步就要停下来,歇上好久、服药恢复气血。 陈寻也不再去看古剑锋与千兰他们继续拾阶而上的艰难,盘膝闭目而坐,观想九幽蛮魂,细细体会山体透漏而来的气息与那将有万斤之巨的无形压力…… 苏棠说缚龙山是沧澜城的中枢,苏氏经营已有千年,其中的玄奥秘密自然不容小窥,细细体悟,无论是将筋骨皮肉淬练到新的极致,还是进一步修炼缚龙诀,都有绝大好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左右爆出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陈寻才收敛心念,蓦然睁开眼睛。 此时在他与青璇左右盘膝而坐的新晋弟子,还有十余人,再抬头往上看,古剑锋与七人在第五层天梯的中间停了下来,也没有余力再继续往上攀登。 仅有千兰与另外五人还没有停下脚步。 只是千兰落后的距离有些远,才刚刚走到第五层天梯的中间位置,但还在苦苦支撑,没有放弃。 另五名接着第五层天梯之巅的新晋弟子,脸都很陌生,想来都是其他府推荐的新晋弟子。 他们身上的衣甲皆毫光大放,陈寻知道他们实是借助身上所穿的玄符宝甲或其他什么法器宝物,才抵住山体释出的双重压力,因此比千兰多走出七八十阶天梯也不奇怪。 即使如此,他们每往上走出一步,都艰难万分,似将浑身吃奶的劲都用上,然而给人的感觉,他们全身的骨骼随时都会被压成粉碎。 陈寻暗感心惊:这七人的修为都在八层洗髓之上,又全力摧动随身携带的法器,竟然都走得这么艰难! 陈寻知道进入第五层天梯之后,每跨一阶天梯,所承受的考验都会大增,但也没有想会大到这种地步! 看着他之前还真是有些小看缚龙山的中枢法阵了。 当初从鬼奚部敲诈来七件符器、三枚九元养窍丹,陈寻让各部族都选一件。 古剑锋选了一件金刚玄甲;左丘代表左棘部,替千兰选了一枚九元养窍丹。 左兰并无玄符法器助她抵挡压力,但她周身散发的清滢灵光,已是耀眼 极致,在她身体的周围形成一张无形的光罩,仿佛一轮清亮的明月在半山腰冉冉升起…… 见左右众人眼中惊骇未消,陈寻暗道:难道千兰就在前一刻,刚刚突破巫蛮六层的桎梏? 陈寻肉眼就能看到,将千兰护在其中的灵光边缘,空间都微微扭曲变形,实是千兰与生具来的魂海异相,通灵剑心此时已经摧发到极致,替她挡住山体释出的极大压力。 身处护体灵光之中的千兰,秀丽的脸渗出的汗珠子都是鲜红;竟都是鲜血,但看她的眼睛,此时则有松一口气的轻松,应该就是之前一刻,刚将最熬的一关渡了过去。 见千兰在关键时刻突破,陈寻也大感欣慰,默默估算,心想千兰通灵剑心此时生出的护体异能,怕是比突破之前骤然增强十倍都不止! 换说修为层次的突破,实力不会如此暴涨,但千兰的情况却是不同。 寻常巫蛮,突破真阳境六层巅峰,肉身强度以及周身气力增涨都极为有限,最大的区别就是晋入七层之后,神魂滋生灵识有种种妙用。 千兰通灵剑心所生发的护体灵光,很可能恰恰需要注入大量灵识才能维持。 陈寻转回头看山下,见左丘、宗崖等人站在围观人群里,神情也都极为激动。 虽然他们料定鬼奚部不敢公然破坏苏氏制定的规则,在沧澜城里对他们下手,但拥有数名还胎境强者、精锐蛮武愈千的鬼奚部始终是他们心头阴魂不散的威胁。 要摆脱这个威胁,并不能依赖苏氏的庇护,唯有自身实力增加,唯有北山拥有自己的天蛮强者,才能震慑住鬼奚部。 左棘部牺牲那么多的子弟,就是要确保千兰能进沧澜学宫,今日看到千兰今日站在天梯之上,大放光彩,叫左丘等人如何不激动? 千兰关键之时,借九元养窍丹的药力沸流,突破巫蛮六层桎梏之后,接下来的步伐就显然轻松许多,很快拉近与前面五人的距离。 对千兰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跟潜力,青璇看在眼里,也是暗暗心惊,而更叫她心惊的,则陈寻的一脸平静: 陈寻大半天时间都在盘膝打坐,闭目观心,肯定不关心外界发生的一切,要不是千兰刚刚突破巫蛮六层,引起一阵狂热的喧闹,陈寻甚至都不会睁开眼去看他们登天梯的情形。 难道他就一点都不在乎,这次的新晋弟子里,有没有人直接能闯过第五关,进学宫内院修习吗? 青璇收敛心思,抬头继续看山上: 千兰拾阶而上,很快就追上前面的五人,就差不到十步,就能闯过第五层天梯。 然而离第五层天梯平台越近,千兰跨出的步履也越发艰难起来,浑身汗出如浆,通灵剑心生发的护体灵光也如风中烛火,明灭不定,显示已近极限,随时都会破灭。 千兰还在咬牙坚持。 这时候大家都看明白,之前五人看似比千兰早一步更接近五层天梯颠峰,但潜力已然耗尽,实难再登高一步。 这次能不能有新晋弟子直接闯过第五层天梯,成为紫衣弟子,希望都寄望这个肩膀柔弱、法衣有些大得过分的小女孩子身上。 千兰牵引十数万围观群众的心思,她每登高一步,山下则是爆出一阵欢呼。 而不论是新晋青衣弟子,还是一大早赶过来看热的玄衣弟子,眼睛都灼热的盯着千兰柔弱的身影。 那些一心修炼、平日在沧澜城中绝少见身影的紫衣弟子,这时候也有十数人跑过来,站在第五层天梯平台上,看似平静的注视着离他们仅有咫尺的小女孩,但眼睛里无不有着既期待、又羡慕的复杂神色。 对于紫衣弟子而言,新晋弟子的入门大典,能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更关心的,就是看新晋弟子里有没有一两个资质特别出众的人,能一举闯过五层天梯,直接进入学宫内院修习。 新晋弟子能一下子跨过内院的选拔标准,不仅九成九有希望突破肉障,晋入还胎境,甚至还有极大的希望晋入天元境,成为云洲的绝世强者。 想一想,未来有可能晋入天元境的苗子,就在眼前绽放光芒,谁能够真正按耐住内心的情绪不激动? 此时学宫内院,紫衣弟子不足百人,然而在十六岁之前就闯过五层天梯考验的,更是不足十人,无论是不是身具荒古血脉,无一不叫宗族长老直接抢走,收入门下修炼。 更何况眼前这女孩子,看容貌连十四岁都不到,还是第一次接受天梯大阵的考验。 所有人都难以想象:这女孩子要是闯过五层天梯,会引起怎样的轰动啊! “啊,没想到这辈子竟然真能亲眼看到身具荒古血脉之人,竟然还只是从蟒牙岭北山那旮旯跑出的一个女孩子……” “你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身具荒古血脉,出生时天地就会生发异相,修炼资质之优,远非常人能想象。她不要说 在关键时刻,突破真阳境七重,离闯过第五关最差最后三步;就算她这次没能直接闯过第五层天梯,苏家也会直接收她进学宫内院……” “直接收入内院?哼,你们还是不知道荒古血脉的意义啊。不要说内院,怕是学宫里数十年不露面的太上长老都会抢出来,收这女娃子当弟子。要知道,身具荒古血脉,不要说在沧澜了,甚至不要说商原了,就是云洲那几大宗门,也都会抢着收进去当成宝培养啊……” 周遭的执事、玄衣、紫衣弟子议论纷纷,陈寻也看到之前从天而降,站在山巅之际看诸新晋弟子登天梯的九人,这时候也按耐不住,都纷纷探出身来,眼睛都极其灼热的盯在千兰身上。 这些修为差不多个个都有还胎境中期巅峰的强者,在沧澜城身份尊崇无比,这时候却都恨不得直接从山巅跳下来,帮这身子颤抖的小姑娘一把,助她迈过最后三级台阶。 陈寻跟在苏棠身边月余,也算有几分眼光。 千兰所具的魂海异相,生来就有剑心通灵的异能,此时就能生发护体灵光,端真是奇异非凡。 左棘部能保住一枚试炼铁牌,千兰以那么低的修为,却能苦苦捱住楼适夷的追杀,撑到陈寻出手救援,主要就是她魂海异相所生发的异能跟诡异步法。 不过,千兰的剑心通灵,比苏棠还要差上一截。 陈寻心想身具荒古血脉的千兰,值得苏氏大力投入资源进行培养,但未来就算修练有成,又不至于威胁到苏氏在沧澜的统治地位,这样其实是恰到好处。 他就不行了。 要是叫苏氏知道他体内藏有一滴六臂巨魔血,知道他有可能会威胁到苏氏在沧澜的统治地位,还不知道山巅之上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心底会起什么邪念。 苏棠当初虽然没有直接将话说白,但那么郑重其事要他严守住荒古血脉的秘密,防范那些有可能夺他人荒古血脉的邪修,想来苏棠或许对苏氏宗族的一些作为,也有所耳闻。 苏氏能在沧澜屹立千年,怎会没有一点阴狠手段? 陈寻心里又想,鬼奚部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连部族的尊严都能放下,也要保楼适夷一命,大概楼适夷也是身具荒古血脉之人吧? 但在其他府的推荐弟子里,陈寻没有看到楼适夷的身影,心里异常奇怪,他当初提出三点条件,可是给鬼奚部留下了破绽啊? 陈寻之前还担心这些苏氏宗族长老级的人物 ,目光毒辣,会看出自己的底细,但见山巅九人此时眼睛都盯到千兰身上,其他新晋弟子在他们眼里就跟不存在似的,倒是放下心。 他心里想,也许在这九人心里,今日登天梯的千名新晋弟子,都未必能有千兰一人重要。 第七十四章止步 (今天已收到两百张月票,兄弟们真是给力,加更一章,感激今天热情捧场投票的兄弟们,感谢风雪夜归人——今天有没有可能四更呢?俺在线等……) 唯有千兰还在坚持,但也艰难异常。 魂海异相所化的护体灵光,就仿佛处于狂风之中的烛光,叫人担心下一刻就会被山缚龙山透漏而出的无穷威压吹灭。 而千兰举手抬足之间,手脚似乎都绑有万钧重物,她的身子骨也显得倍加柔弱,叫人担心下一刻,她的身子架就直接会被压成粉碎。 千兰每踏出一步,都牵动万人心思,看她如此艰难,一张秀气的小脸满是痛苦,有人终是不忍心,劝她放弃: “身具荒古血脉,珍贵异常,再这么撑下去,万一支撑不住,毁了道基,可就要老命了啊!” “就算闯不过五层天梯,学宫内院也会抢着将你收进去的。” “是啊,停下来吧,不是谁年纪轻轻都能一次跨过龙门的,苏家百年也就出一个苏棠而已!小姑娘,你已经强过他人太多了……” 陈寻住进弟子别院后,都没有听及他人提起苏棠,却没想到在这时听到有人提起,不由想象苏棠拾步登天梯时的风华绝代,想来会极轻松吧? 青璇见陈寻稚气未露的脸,在这一瞬间变得极为温柔,心里奇怪,暗道他这么小,怎么给人如此温柔的感觉,开口问他: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陈寻摇了摇头。 “……”青璇只以为陈寻是对千兰暗生情愫,心思牵挂在她身上,问道,“你就不担心千兰勉强坚持下去,反而有损修行?” “修炼最是磨砺心志,种种劝弃之音,实是千兰此时要突破的魔障。行或不行,她心里自知,我需要替她担什么心?”陈寻笑着回道。 陈寻这番话,青璇听了却是不以为意,明明不行还咬牙强撑,别人还不能议论了? 却在这时,山巅之上传来一声断喝: “都给我闭嘴!” 断喝之声算不上很响,但从山巅传至耳衅却似雷霆滚过,叫人神魂震颤,心神警醒。 青璇抬头看去,却是四叔祖扶手站在山巅边缘,眼里神威金光似有实质,正俯身看来,喝斥那些干扰千兰攀登天梯的众人: “求道如行舟逆水,不进而退,唯有心坚,才能道成——尔等破不了自己的心障,却来对他 人指手划脚,真是冥顽不化!” 众弟子吓得息声,不敢再多嘴议论。 青璇听了却暗暗心惊:四叔祖所言,跟陈寻不就是一个意思吗?但四叔公此时寿元已有一百多岁,修为晋至还胎境后期,他对修道的认识,又焉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能及? 青璇真想不到陈寻人小鬼大,竟也能说出这番话来。 陈寻不认得青衫老者,看他脸面清瞿,看不出多大年龄,气势看着并不强盛,但他那声断喝暗藏无上神威。 他修炼坚固的蛮魂,能抵住缚龙山天梯威压的影响,却叫这老者一声轻喝震得扭曲变形,几乎崩灭,心想这老者的修为真是高得骇人,待会儿还要躲着他。 谁都没有想到,会有长老级的人物出面替千兰摒除杂音,这时候也都知道此时站在山巅之上的九人,实则都极期待千兰能闯过第五层天梯,心里都想,他们必然是看到千兰还有潜力能够挖掘,不然也不会让千兰冒着毁坏道基的危险,强闯第五层天梯的。 这时候,众人看千兰的眼神也变得越发的狂热。 学宫弟子在二十岁之前,都有闯天梯的机会,闯过就可以直接进入内院修行。 这些年来,能达到这个要求,直接成为紫衣弟子的不到百人,差不多都在二十岁之前,都达到真阳境九重巅峰的修为。 而能在十六岁之前,闯过五层天梯的,紫衣弟子里也不过十人,无一不是诸长老的亲传弟子。 这一百年来,就算将苏氏嫡系子弟都加上,在十三四岁之前就直接闯过五层天梯的,仅有一人。 那就是沧澜的圣女苏棠! 千兰这次能闯过去,必是沧澜城近百年来最耀眼的另一颗新星,几乎笃定能在二十岁前,突破真阳九重,晋入还胎境,将在苏棠之外,成为学宫弟子之中的另一个领军人物! 能看到这情形的发生,还不叫人激动吗? 青璇虽然心里微酸,但也禁不住期待: 这个千兰到底能不能分去苏棠的一些光芒? 陈寻知道千兰看上去生性柔弱,实则内心极为刚强,猜想她应该能咬牙坚持到最后。 就在万众狂热的期盼之中,千兰终于走到五层天梯的顶点,就差一步,就能真正的闯过第五层天梯。 不仅山脚下十数万观众,不仅天梯上千余弟子、执事都摒气宁息,期待下一刻奇迹的产生,就连站在山 巅之上的九人,在这一刻喘息都粗了起来,心怦怦乱跳: 十四岁之前就闯过五层天梯,那才是真正的修仙苗子啊! 然而就在这一刻,千兰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来。 十数万人的心都差点叫千兰这一下给搞爆掉: 就差一步,不要喘气啊,走完再歇力啊! 不能这么玩我们啊! 到底还走不走啊? 陈寻还不知道千兰是为何意,就觉千兰的眼眸有说不出的明亮,接着就见千兰盘膝坐下,表示放弃直接登上第五层天梯平台的机会,陈寻似乎能听见十数万人心里一起爆起哀鸣般的惋惜之声: “就差一步啊,怎么就放弃了啊?” 陈寻忍不住苦笑,喃喃轻语:“哎,这死丫头!” 青璇这才讶然发现,千兰并不是没有能力一步踏上第五层天梯平台,实是要与陈寻他们一起都留在宿武尉府,这才放弃进入学宫内院、直接成为紫衣弟子的机会。 山巅九人不明所以。 虽然千兰最后放弃直接闯过第五层天梯的机会,叫人难免有些惋惜,但这次新晋弟子里能冒出这么一根好苗子,他们也都十分的兴奋。 不待法阵撤消,就见为首的清瘦老者挥手释出一道灵光,在千兰足下凝成一朵云气,直接托着她就徐徐飞往山巅。 过后不久,陈寻直觉身上陡然一轻,那无穷无尽的威压,也在这时散得无影无踪、消弥一尽。 这时候看热闹的紫衣、玄衣弟子都往山巅行去,陈寻也就站起身来,与青璇等人拾阶而上。 “千兰这丫头,能直接进学宫内院,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放弃了呢?”古剑锋埋怨道,鬼奚部实是压在北山众人心头的巨刃,要是他们五人里能出一名紫衣弟子,对鬼奚部的忌惮就能减轻许多。 陈寻微微一笑,说道:“看这架势,就算千兰不想进学宫内院,怕也由不得她啊。” 古剑锋想想也是,他们还要辛辛苦苦的再爬几百级台阶,而山巅九人直接施展法术,托千兰飞上山顶,爱护之情可见一斑。 不要说进学宫内院了,多半会有长老级的大人物抢着收千兰作弟子。 倘若北山能在沧澜城傍上长老级的粗大腿,还何惧鬼奚部的威胁? 陈寻与古剑锋他们爬上山巅,山顶九人就已经为千兰的归属公然争执起来。 “大家也都看到,这丫头确是有能力咬牙闯过五层天梯,但她关键时刻放弃,说明她想留在宿武尉府修行。逆天求道,直指己心,九叔一定要将她招进学宫内院,苏全我也无话可说,但这未必有利她的修行……” 陈寻这才认出坐在九人最右首的老者,看着有六七十岁,竟然就是宿武尉府的右尉苏全。 都说苏青峰与苏全都是宿武尉府主苏竣元之子,苏全不比苏青峰大多少,陈寻之前倒没有想到苏全竟然是个老头子。 细想下来,苏青峰三十年前就成名,与乌蟒部最后一名天蛮级人物宗守阳交好,想来此时他就算没有六七十岁,也不会年轻。 陈寻心想他应是早就修练到返老还童的境界,相貌自那以后不再改变,才给人正值壮年的错觉。 而跟苏全争执的红髯老者,胖头大脸,想必是代表学宫内院的长老级人物,辈份比苏全还要高出一辈,这时慢条丝理的说道: “苏全,你要将这女娃留在宿武尉府也不是不可以,但宿武尉府有适合她修行的功法吗?” 一个红袍老妪,这时候站出来说公道话: “我看这女娃子最适合修练灵音剑诀,说不定有机会将灵音剑诀修炼到大成。不过,灵音剑诀只有学宫内院才得传授,苏全,你一定要将她留在宿武尉府,也不见得有利她的修行啊……” 苏全坚持说道:“宿武尉府愿意付一切代价,让诸长老同意破这个例,由宿武尉府传授千兰灵音剑诀……” 刚才出手释出灵云,将千兰直接托上的那名老者,见众人当着新晋弟子的面就争执起来,忍不住苦笑说道: “女娃子若是执意留在宿武尉府修行,先例也不是不可以破,不过,你们倒是先问问女娃子,她为什么要留在宿武尉府修行?” 第七十五章波澜 (保底第一更先发出,看今天能不能收满两百张月票——) 听四长老这么说,其他人也都看向千兰,都想听这女娃子为何要坚持留宿武尉府修行。 他们九人都有还胎境中期以上的修为,眼光自然毒辣,知道这女娃子在最后一阶天梯之前,不是没有潜力可挖。 其他新晋弟子被完全忽视,但站在一旁,也是无奈,不敢说什么不是,听着几个长老级的大人物争着要将千兰招入门下,心里都是有说不出的滋味。 陈寻听诸人争议,暗中朝千兰摇了摇头,让她不要说出实情。 乌蟒虽然衰败成这样子,对苏氏完全没有威胁,而要是千兰此时要说出实情,还是会惹来不必要的猜忌。 给九位长老级的人物拿眼瞅着,千兰心头也是窘迫,一张秀气小脸涨得通红,低头细声说道:“弟子走到这一步,实是神魂枯寂,难以为继,不得不放弃……” 千兰的回答未能叫众人满意,但九人也不会搜魂之术去探擦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胖头圆脸长老最是高兴,跟苏全说道:“既然这女娃子并非执意要留在宿武尉府,现在收她进学宫内院,苏全你不会说阿叔欺负你吧……” 苏全还是有些不甘,盯着千兰问道:“千兰你说,你是愿意留宿武尉府,还是进学宫内院修行?” “弟子能力浅薄,资质有限,倘若进学宫内院,怕是跟不上众师兄的修为,千兰愿意留在宿武尉府。”千兰虽然还是低着头,不敢看诸长老的眼睛,但回答的声音犹为坚决。 苏全听千兰这么说,又满心生出希望,眼睛看向四师叔,希望他能主持公道。 宿武尉府这些年排名都垫底,渐有没落之颓势。 他不是要跟学宫内院及宗令府争,但宿武尉要再没有一两强力弟子支撑,未来十年叫其他八府甩得更远,宿武尉府易主之事只怕要拿到台面上来商议了。 “既然女娃子自己执意要留在宿武尉府修行,违拧其意,无益她的修行。不过,苏全你也要知道,灵音剑诀最适合这女娃子修行,宿武尉府要从学宫内院换得灵音剑诀,也不是一点代价都不用支付。”青衫老者说道。 “苏全知道。”苏全忍住心里的兴奋,说道。 “那就这样吧,其他闯进第五层天梯的新晋弟子,各府都直接赐玄衣,录为核心弟子,”青衫老者说道,“要没有其他事情,今天的入门大典就 到这里吧……” 千兰是叫众人惊喜,但除此之外,众人也不怎么关心入门大典,就想早早结束,各回修行之所。 “四叔祖,侄孙苏陵有话要说……” 陈寻原以为入门大典就这样落幕,未必身后传来一声呼叫,转身就见胡乱换了一件法衣、嘴角还有血迹的苏陵,正拨开众人走上来,看他的眼睛里似藏有无穷怨恨。 陈寻头皮暗感发麻,心知这一刻终是逃不过去。 山巅九人都想早早结束新晋弟子的入门大典,好回修行之地,这时候见一名新晋弟子大踏步的走上前来,眼睛里都带有疑惑,实不知他有什么话要说。 但听他唤青衫老者“四叔祖”,以“侄孙”自居,大家也都知道这新晋弟子是苏氏族人,也就没有人怪他在入门大典上的大呼小叫。 青衫老者寿元已有一百二十岁,同宗虽然有兄弟数人在沧澜城开枝散叶,但平时也没有什么来往,他不知道眼前这少年是哪家的子弟,问道: “你是哪家的子弟,有什么事情要在此大呼小叫……” 苏陵说道:“弟子苏陵,祖父苏房虎……” “哦……”青衫老者淡然说道,让苏陵继续说下去。 苏氏在沧澜立族千年,开枝散叶,当下子弟有十数万之多,旁人也不知道苏房虎是谁,但皆知青衫老者姓名苏房龙,心想眼前这少年跟房龙长老关系应该极密切,也就都静默不语,看苏房龙长龙如何处置此事…… 见四叔祖脸上并无什么表情,苏陵心里凉了半截,他本指望进了学宫,能多得些照顾,但未曾想上两代人的血脉之情就已经凉薄如此。 多得照顾这事不再有多大的指望,苏陵当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禀告叔祖,有人冒充部族子弟,经宿武尉府推荐进入学宫,侄孙怀疑他欲对苏氏不利,此时不敢不直言……” “谁!”青衫老者心神一凛,双眸生出似有实质的金光,扫过诸新晋弟子,无尽威压透漏,竟不比刚才的天梯试炼所释威压弱半分,当即压得诸新晋弟子个个都喘不过气来。 苏氏虽在沧澜称雄,但东南西北四方都有不弱于苏氏的世族、宗门势力,明争暗斗有千年之久,彼此压制,无所不用其极。 彼此防备也是甚严,沧澜学宫招收新晋弟子,第一就是要身世清白。 现在竟然闹出冒充部族子弟混进学宫的事情来 ,山巅九人第一个念头就是玄寒宗或其他世族或宗门,想派人渗入沧澜学宫。 这还得了? 苏全更是须眉怒张,喝问道:“是谁?” 宿武尉府这些年已经衰败,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对宿武尉府的权柄虎视眈眈,倘若这么大的篓子真出在宿武尉府,他这一脉不知道会被他人攻击成什么样子? 苏全身为还胎境中期的强者,须眉怒张,透漏的威压直接叫离他最近的几名新晋弟子脸色苍白的连退十数步,才压住喉头涌出的鲜血。 陈寻也没有想到还胎境中后期的强者,会如此之强,竟透漏的威压就叫他等无法挣扎。 即使在古仙道虚的神识搜索之下,陈寻也没有感受到这么强烈的威压,他那苍茫如汪洋大海的魂海也被迫做出反应,有如飓风卷席,掀起金色的巨浪。 在魂海与威压做剧烈对抗之际,陈寻的手脚反而被束缚住,难以动弹。 陈寻心里惊骇,要是宿武右尉苏全以及青衫老者释放的威压持续下去,六臂巨魔血所化的金色魂海被迫做出进一步的剧烈反应,会不会叫苏全、青衫老者看出异常来? 陈寻心知苏氏难叫人信任,要是六臂巨魔血的秘密保不住,这才是要老命的。 不过,其他新晋弟子的反应不见得比陈寻好,在两位大能的威力欺凌之下,都脸色苍白、神魂摇摇欲坠。 苏全与青衫老者想从这一干新晋弟子的眼睛里看出谁是潜伏的奸细,却是不可能。 陈寻暗道,苏全与青衫老者所释放的威压,堪至都比当初降临蛮荒时、古仙道虚给他的感觉还要强烈,但古仙道虚神识搜索崇山峻岭,透漏的那种苍茫亘古之意,却远非苏全、青衫老者能及。 这么想着,陈寻魂海之上,即有一种苍茫亘古之意升腾而起,仿佛微风卷拂,当即将苏全、青衫老者施加在他魂海之上的威压吹得一净,仿佛雨过天晴,竟不留一丝痕迹,金色魂海也迅即恢复平静。 陈寻心里惊骇,他仅仅是回想到古仙道虚打开虚空时透漏的亘古苍茫之意,未曾想就能抵挡苏全、青衫老者等人全力施发的威压,古仙道虚之强横,真是远超想象。 众人都在苏全、青衫老者所释放的威压之下岌岌可危,陈寻也不会显现出多特殊。 然而此时陈寻借那股亘古苍茫之意,拂去威压,眼眸恢复灵光,在诸新晋弟子里就显得特别的异常。 苏全、青衫老者以及其他七人,立即看出陈寻的异常,眼神都凌厉的看过来,九股难言其威的灵压直接将陈寻锁住,以防他困兽犹斗、暴起伤人。 陈寻手脚虽叫灵压锁住,动弹不住,但魂海之上的苍茫亘古之意更是悠远绵长,充塞他的心灵,叫苏全九人的威压无法再侵凌他的魂海。 “你是何人?”苏全眼神冷冽到极点,未曾想区区一名新晋弟子竟然抵挡他们九人的威压,要说这弟子没有异常,他们眼睛就都是瞎的。 陈寻也怕苏全等人暴起,当场将他毙杀,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也实在没有什么好怕,硬着头皮说道:“弟子陈寻,见过府主……” 苏全虽然还不是宿武尉府的府主,但也乐意听他人唤他府主,但眼瞳射出精湛光芒,要将陈寻的五脏六脏看透,蹙起眉头,喝问道: “就是你伪装部族子弟,混入学宫?” 他手里同时掐出一道法诀,稍有不意,就想先将这小子轰成渣再说。 其他八人将灵压撤走,但不知苏全施展什么法术,陈寻直觉周身有数道气劲缠来,像是无形的绳索将他死死绑住,叫他在众人跟前挣扎不得。 “弟子虽然不是乌蟒部族子弟,但绝无期瞒之意。个中详情,宿武副尉苏青峰将军以及葛异等人皆知。就是苏陵,半年之前,也是在蟒牙岭北山见过弟子,还因此微小事,与弟子心生龃龉。”陈寻理直气壮的说道。 事到这一步,陈寻也不怕什么: 苏青峰、葛异要想害他,不用拖到现在用这样的阴谋诡计,只要苏青峰、葛异不害他,他就有申辩的机会。 第七十六章同心之祸 (今天还差八十张月票!难道就没有人期待看下一章吗?泪……) 陈寻将苏青峰、葛异等人抬出来,众人神色稍缓。 “有什么详情?”苏全散开气劲,还陈寻自由,但一双阴戾眼瞳还盯住陈寻的脸,稍有不意,就会翻脸无情当场将他毙杀。 “陈寻原是云洲人氏,早年随父进蟒牙岭采药,父遭雷击逝世,陈寻也叫雷击重伤,记忆零散不堪,忘了出身何处。被乌蟒族人救后,四年来就居住乌蟒寨中,” 陈寻将一些事情娓娓道来,说道, “苏青峰将军本欲举荐弟子直接进沧澜学宫,但乌蟒待弟人有救命之恩,弟子方才谢绝苏青峰将军的好意,决意代表乌蟒,参加部族子弟的试炼。此事也是得苏青峰将军、葛异首肯。苏陵也应该知其中曲折,弟子实不明白他早不提此事,今日却突然要往弟子头上泼脏水,说弟子存心不良……” “葛异,你过来说话!”苏全朝着缚龙山脚下吐气喝问。 陈寻转身看去,就见葛异身穿黑色战袍,拾阶掠来,又见苏陵脸色惨白,心里想:苏陵叫鬼奚部怂恿,跳出来往他头上泼脏水,难道就没有想过这里面的曲折,并不难解释吗? 葛异跑到山巅,单膝跪下,跟苏全及青衫老者等人施礼:“葛异见过四爷、诸长老……” “他所说是否有属实?”苏全蹙着眉头,问道。 葛异恭敬说道:“去年葛异随十三爷到蟒牙岭北山言通商之事,就见过陈寻。这次到蟒牙岭北山挑选学宫子弟,十三爷是说过要葛异这次去蟒牙岭北山,将陈寻带回沧澜来……” 听葛异这么说,其他人的神色都缓了下来,心想这小子以真阳境筑基后期的修为,竟然能扛住他们九人释出的威压,也难怪叫苏青峰如此重视。 再想这少年看着也就十三四岁,四年前叫乌蟒收留,甚至都不到十岁,就算其他宗门想通过这种方式渗入沧澜学宫,也不会事先将人送到乌蟒去。 决定将触手延伸到蟒牙岭北山,由宿武尉府推荐蟒牙部北山部族子弟进沧澜学宫修行,也是这两年才做出的决定,哪个宗派能未卜先知,提前两三年埋下这样的暗手? 虽然陈寻说他对以前的事记忆不清,在众人看来也不能算是什么疑点。 在场的众人,修炼百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有遇到过? 如此一来,这就成了宿武尉府内部的事务, 青衫老者等人就想着先离开,而苏陵是青衫老者的侄孙,也没有人想着说要追穷他诬告的责任。 只要是苏氏子弟,那怕跟嫡系关系再疏远,在沧澜学宫总也是要受点照顾的。 苏全脸色却是阴晴不定,压着声音问葛异:“实情就是如此?” 葛异硬着头皮说道:“葛异无半句虚言敢欺瞒四爷。” 陈寻原以来这小小的闹剧,会就此结束,但没想到苏全脸色竟还如此的难看,心里忐忑一跳,才知道他将这事想得太简单了。 宿武尉府的老府主苏竣元闭关多年,不理世事,突破还胎境后期巅峰,晋入天元境的机会十分渺茫。 倘若苏竣元辞世,宿武尉府下一任的主人,就要在苏青峰与苏全兄弟二人之间决出。 苏青峰与苏全兄弟二人,实际上早就是面和心不和,谁都想争宿武尉府主之位。 鬼奚部怂恿苏陵跳出来挑事,实不是想置他以死地,而早就揣摩透苏全的心态,想借苏全之手,将他逐出沧澜学宫…… 苏全心里也是挣扎。 他看得出苏房龙长老等人,对眼前这少年都还颇为欣赏: 年仅十三四岁,不仅顺利闯入第五层天梯,获得玄衣弟子的身份,甚至还能扛住他们九人的威压,即使不是荒古血脉,神魂也是生来异常坚固,是少有的修炼之资。 虽然说这少年不是部族子弟,通过部族试炼争得进入沧澜学宫的资格,有些不合规矩,但对三令六尉府而言,任何一名有潜力晋入还胎境的弟子,都是难言珍贵的资源。 就像千兰,就算没有闯过第五层天梯,学宫内院也都想争着招她进去,就是因为她身具荒古血脉。 千兰年纪如此幼小,就有不错的修为,将来甚至都有突破晋入天元境的机会。 在场的诸人,都还只是还胎境中后期的修为,可能此生都没有指望能晋入天元境,但也知道这么一个苗子,苏氏之前所拟定的任何规矩,都是一张废纸。 修道之人,念头通透,当然知道一成不变的规矩,实则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苏全同时也担心,他现在真要将这少年逐出去,会不会叫苏房龙长老等人有其他什么想法,会不会反感他如此公然的压制青峰所看重的弟子? 见苏全脸色阴晴不定,陈寻一颗心也提到嗓子眼,心想他能不能进沧澜学宫,全在苏全的一念之间。 陈寻在进入沧澜城之前,进入沧澜学宫的渴望还没有那么强烈,但在别院住了十数天之后,才认识到进入宗门修行,所能获得的资源绝非散修所能想象。 仅别院书斋那百余卷浅显入门类的帛书,陈寻就获益匪浅。 苏全考虑再三,也觉得就这样将这少年逐出沧澜学宫,做得也太难看了,就想将这事压后再议。 “四爷,楼礁有话要禀告……” 那个跟苏陵眉来眼前的钩鼻执事,这时候竟然按捺不住跳出来。 听他自承姓“楼”,陈寻心底一凉,心知鬼奚部这是铁了心,要将他赶出沧澜学宫,然而才好从容收拾他。 “你有什么话说?”苏全问道。 楼礁看了陈寻一眼,寒芒闪砾,阴戾的眼睛似藏寒冰。 似有无形气场释出,楼礁走到苏全及青衫老者身旁说话,陈寻近在咫尺,却听不见半点声音,但见从苏全及青衫老者等人略露惊疑的眼睛里,心里知道当时情形对他绝对不利。 须臾,苏全才敛着阴森森的眸子,出声问葛异:“楼礁所言句句是实?” 葛异颇为无奈的看了陈寻一眼,说道:“蟒牙岭北山弟子,能得五枚试炼铁牌,确是陈寻居中策应所致;而鬼奚部为保楼适夷性命,所出七件符器、三枚九元养窍丹,也确实由北山诸部族均分……” 陈寻这时候也能明白一切,楼礁见利用苏全对苏青峰的猜忌之心,都不能将他逐走,此时也就顾不上隐瞒鬼奚部在试炼时所做的丑事。 乌蟒与苏氏之仇,早就过了好几百年前,甚至连乌蟒族人都不愿意再提,苏氏内部也没有几个人会再重视乌蟒,但北山诸部族隐有联合之势,也绝非苏氏所愿意看到。 再见苏全及青衫老者等人,眼神都颇为迟疑的打量千兰,陈寻心更是凉了半裁,知道楼礁必然是将千兰决意留在宿武尉府的真正原因说了出来,这只会加剧苏全等人的猜忌之心。 “胡闹!”苏全当下再无顾忌,眼露雷霆,压着声音就冲葛异怒斥,“沧澜学宫定下的规则,岂容你们胡乱糟践,非是部族之人,都去参加部族子弟试炼,不是都乱了套?你速将此子,逐出缚龙山……” 葛异听到四爷喝斥声如雷霆,他心里不怎么畏惧,但看诸长老的意见都难得一致的支持四爷,知道就算十三爷赶回来,都未必能改变结局。 乌蟒自宗守阳殒落之后,衰落成今天这样 子,就算能将蟒牙岭北部四十余家部族联合起来,实力比起鬼奚部都差一大截,又有什么资格能叫苏氏猜忌? 何况陈寻只是借乌蟒的名义进入沧澜学宫,有十三爷的面子在,四爷的性子又优柔寡断,怕落人口舌,未必真就会将陈寻驱逐出去。 但事情涉及千兰,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 沧澜学宫三五十年内都未必能遇到一个身具荒古血脉的好苗子,将来甚至有机会晋入天元境,四爷以及四长老他们,自然是希望千兰以后能为苏氏所用、能对沧澜学宫效忠。 同时也怪陈寻在试炼途中表现太过优秀,已然成为北山五人的核心。 千兰甚至不惜放弃直接进入学宫内院的机会,也要留在宿武尉府,说到底就是想跟陈寻等人不离不弃、共同修行。 陈寻的存在,很可能会直接影响到未来苏氏对千兰的掌控,这绝对不是苏氏或沧澜学宫所愿意看到的情形。 尽管陈寻的修炼资质也是极佳,但在陈寻与千兰之间做选择,结局会是怎样,还不是一目了然? 古剑锋等人听苏全雷霆大怒,要将陈寻驱逐出去,都骇然失色。 他们哪里知道人心会是如此的险恶,楼礁仅是挑拨数语,就叫苏全及青衫老者等一干长老级的人物,对此事的态度产生天翻地履的变化。 “弟子古剑锋,恳请四爷收回成命,不然弟子也无脸再留在沧澜学宫!”古剑锋趴在地上,将自己的前程押上,也要替陈寻求情。 苏全原对楼礁的话还将信将疑,不相信区区十三四岁的少年,能有这么强的心计跟凝聚力,猜想千兰决意留在宿武尉府,或许是少女情窦初开,想着只要将陈寻这少年逐出去,让千兰潜心修炼数年,这段往事就会烟散云消。 此时古剑锋不惜将自己的前程押上,也要跪下来替陈寻求情,苏全脸就沉下来,当即就要将这两人都逐出去。 “剑锋,你当我是兄弟,就站起来,莫要替我求情!”陈寻见宗凌、南溪、千兰三人,都要跟着古剑锋跪下来替他求情,心头感动之余,但知道事情坏大发了。 他也只能抢在苏全发作之前,厉声喝斥古剑锋: “乌蟒于我有收留之恩,我这趟才陪宗凌、南溪一路走进沧澜城,我个人都未必瞧得起苏家玄功绝学,进不进学宫,实在无所谓,你们莫要替我求情……” 见陈寻区区十三四岁的少年,非但对他们没有半 点敬畏,还口出狂言,苏全也是气极而笑,但缚龙山下有十数万人看入门大典的热闹,他也不能对这个少年怎么样,当下甩袖挥出,一股沛然巨力就撞向陈寻的面门。 陈寻哪里想到苏全会突然对他出手,身上所穿的金刚玄甲都没有生出半点反应,整个人就从十层天梯、三千余级青台台阶上直接滚下去,一路而下,直摔了一个鼻青脸肿,趴在山脚下的广场上,筋骨都像断了好几根。 第七十七章苏棠,不要闹了 (人在外面骑车,小红发短信过来,说月票满两百了,赶回来加更——回来看到月票都满三百张了,感谢……) 陈寻摔到山下,犹未结束,又有数股气劲缠过来,绑住他的手脚,将他吊在山脚广场前的一根华表石柱之上,挣扎不得。 “黄口小儿,口出狂言,敢对沧澜学宫心存不敬。沧澜学宫也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能出。吊你三日,以为戒惩。他日再敢对学宫有半句不敬之言,定斩不饶!葛异,你与楼礁监管,三日后放这黄口小儿下来;要有人敢救他,都照此例,绑起来示众……” 苏全站在山巅之上,声音如洪钟大吕飘荡而来。 山下广场前聚有十数万人看今日入门大典的热闹,并不知道刚才山巅之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一名新晋弟子从山巅直接摔下来,被吊在华表石柱上示众三日,一时间也都好奇的围上来。 宗崖站在人群里勃然色变,他怎么会看陈寻受此侮辱?拔刀就要从人群里冲出来救陈寻,好在左丘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抱住。 然而此时除了左丘还能保持冷静之下,其他进城的北山部族子弟,也都勃然大怒。 士可杀、不可侮。 苏氏巍峨在上,但还不能叫北山子弟足够敬畏。 陈寻于众人有救命之恩,途中又视符器宝药如蔽履,赠给众人,在这些北山弟子的心目中,陈寻绝对比苏氏更不容侵犯。 而走过血腥之途。看着那么多的兄弟姊妹,为争苏氏抛出诱饵。杀得血流成河,上千少年从天马湖寨城出发。最终只有他们四五十人活下来,心头对苏氏的怨恨,怎么可能不深? 他们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不知道什么叫大局,此时心里压抑多时的怨恨都暴发出来,当下纷纷拔出刀矛,根本不是左丘一人能阻挡得住。 陈寻手脚被绑,口不能言,看此情形。知道事情要糟,眼睛都要急得要暴出来,却不能说出一句话来制止宗崖他们。 宗崖他们打小生活在蛮荒,艰难的生存,造就他们坚韧不拔、刚强不屈的性格,哪里识得人心的险恶? 苏全绝对是个阴险的小人,只要有一丝打击其弟苏青峰的机会,就绝不会放弃。 当着十数万人的面,苏全还不能以强凌弱。将他当场击杀,但宗崖他们要是按耐不住,数十人拔刀冲杀上来,让苏全找到借口。又怎么会不下辣手? 苏棠说邪修有剥夺他人 荒古血脉的邪术。 苏氏不敢冒天下大不韪,公然用这样的邪术,将他人的荒古血脉剥夺过来。种在自家子弟的身上,但倘若北山子弟一干人公然暴动。叫苏全抓到借口一举毙杀,到时候千兰的去踪、生死。还有谁会关心? 宗崖他们拔刀就要冲上来,葛异从山巅纵跃而下,连抓数人摔到人群中去,怒目喝骂: “混帐家伙!这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 宗崖等人,修为差葛异太远,叫葛异连抓带摔,都无还手之力,但他们此时热血已经涌上头,一时间还无法明白葛异的善意,从地上爬起来又要往前冲。 “北山子弟意欲暴乱,当诛!”楼礁见机不可失,紧随葛异其后,从山巅飞纵而下,双手凝结霜刃,就要击杀左丘、宗崖等人。 葛异拔刀封住楼礁的攻势,气势凌厉到极点,寸步不让,不怒而威的喝问: “楼执事,你想公报私仇吗?” “这些小儿意欲暴乱,众目所睹,葛执事,你想庇护他们吗?”苏青峰有要事在身,此时不在沧澜城中,宿武尉府诸事都以四爷苏全为首,楼礁相信苏全不会介意抓住把柄,将葛异也一起除掉,当即也是针锋相对的喝问。 “四爷刚才话得清楚,敢闹事者,绑起来示众,楼执事也敢不听四爷的话?”葛异见楼礁杀气弥漫,暗想这厮真敢杀人,但他寸步都不能让。 不仅是事关数十少年的性命,更关系十三爷在沧澜、在蟒牙岭的声威,他手握住刀柄横在身前,苍茫气势弥漫,楼礁真要痛下杀手,他也只能以死相殉。 左右围观人群,当即就当那两股凌厉的杀气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知道好好的入门大典,怎么就演变成宿武尉府两大执事死斗,不想被殃及池鱼,当下也忙不迭的往后退走,空出好大一片场子来。 当下又有数名沧澜武士持刀抢出,站在葛异左右,喝问楼礁:“楼执事,四爷有命,你敢不从?” 陈寻虽然口不能言,但对葛异也是心存感激,见这数名沧澜武士明知苏全就是想借题发挥,还敢站出来与葛异并肩而立,也知苏青峰在宿武尉府的声望,实实要超过苏全一截。 他实就不知道,苏全敢不敢真当着青衫老者等人的面痛下杀手。 当着苏房龙等长老的面,苏全还真不敢将苏青峰的左膀右臂葛异除掉。 他站在山巅之上,见葛异公然庇护这些北山少年,不惜跟楼礁 拔刀相向,实是一点面子都不留给他,也是气得够呛,不怒而威的喝问道: “葛异,你们两个混帐家伙,要闹什么笑话?” 苏全怒喝隔着数千米的虚空传来,有如阴雷在葛异耳衅炸天。 葛异脸颊闪过一抹艳红,好容易才将嗓子眼的一口血咽下去,心知四爷想杀他易如反掌,但用这样的阴招伤他,实是不敢在苏房龙长老等人面前撕破脸。 楼礁却不受半点影响,这时候也知道四爷无意叫场面搞得太难看,当下身形诡异的欺入人群。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三五招之内。就将宗崖、左丘等人打残在地,交给随后赶至的沧澜武士绑起来。一起吊到广场的华表石柱上。 宗凌、南溪、古剑锋等也让人拿绳索绑了,押下山脚,吊到华表石柱上。 千兰看似还坐在山巅盘膝打坐,实是叫数股的灵压锁住手脚,动弹不得;清丽秀容也是挣扎得痛苦狰狞。 看到这情形,陈寻心生无力,知道宗崖他们性子太烈,但是他又怎么能怪他们不懂“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 陈寻心头热血涌动,只恨不能痛快战一场而死。 “陈寻妖言惑众。鼓动北山子弟喧闹大典,不施惩戒,难慑众小,”苏全见楼礁控制住山脚下失控制的局面,继而说道,“抽十鞭,逐出学宫,永不录用!楼礁行刑,以明律令。” 苏青峰不在。宿武尉府一切事务都由苏全做主,而青衫老者等人袖手站在山巅之上,他们只是要保住千兰这根苗子,就无意干涉宿武尉府内部的事情。 普通弟子的死活。他们真不关心。 葛异心里又苦又涩,但也知道眼前的局面非他能改变,要是让楼礁亲自行刑。十鞭足以将陈寻的道基毁得连渣子都不剩。 “苏陵,你们剥去他的法衣、玄甲!”楼礁从身后武士手里取出艳如血红的刑鞭。刑鞭通体神纹寒铁所铸,长约四尺。乌黑无光,浮凸铁刺,不要说青阳境的筑基武修,就算是还胎境的强者,十记刑鞭下去,也必是筋断骨折。 不过楼礁知道陈寻此子身穿玄甲法衣,他还没有晋入还胎境,执鞭行刑,差不多要三五鞭才能将金刚玄甲的护体灵光破开,他可不想在这小子身上少抽三五鞭,就让苏陵上前,将陈寻身上的法衣、玄甲都扒下来再行刑。 苏陵狰狞而笑,今天这事一波三折,还真是让他受足了刺激,这时恨不能骑到陈寻这杂碎的头上撒一泡尿,解 解今日所受的怨气。 陈寻心知楼礁行刑绝不会手下留情,他倒不担心此时生命有危,但楼礁想对他痛下毒手,六臂巨魔血被迫做出反应,绝不可能瞒过苏全及青衫老者等人的眼睛。 一旦他身藏魂海异相的事情泄漏,又落在苏氏的手里,又将会有怎样的结局等着他? 陈寻见苏陵猖狂的走过来,要将他身上的法衣、玄甲扒下来,也在这里感觉身上的束缚消弱了许多,情知这是苏全站在山巅施法,好方便苏陵扒衣羞辱自己。 在地球活过二十一年,陈寻的脸皮之厚超乎众人的想象,冲苏陵笑着说道:“苏陵师兄啊,能不能给我留条裤衩?” “呸!”苏陵见陈寻这时候竟然有心情笑,他心反倒是不畅快起来,刚想将一口唾沫啐陈寻脸上,突觉一股凌厉至极的沛然杀机,从天际侵凌而来。 他的手脚当即就叫这股杀机震得麻痹,动弹不得,直觉裤裆有一股热流涌出,然而心里俱是恐惧,也没有意识到竟然就尿出来…… 葛异骇然抬头望去,山巅之上的天际,不知何时多了一片云彩,凌厉杀机即从云彩之上沛然释下。 杀机不是直侵葛异而来,但是如此的沛然巨大,他也是给震得手脚麻痹,勉强拔出佩刀。 山巅之上的苏全、青衫老者等人更是在杀机袭来那一瞬时就生出反应,只当外敌情无声息的侵入沧澜城中,纷纷掣出兵刃、法器。 而苏全等人也感应到杀机侵凌楼礁、苏陵而去,不知道是为何缘故。 不过,要是宿武尉府的执事、弟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侵入之敌斩杀,宿武尉府还有脸面,苏氏还有何脸面? 极瞬之际,苏全魂海之上,灵压也是激剧飚升,下一瞬就释出一道灵光,毫光绽放,化作一张巨大的光晕,将山脚众人都罩在其中。 忽的一缕剑光,从云层之中倏然降来,看似并不强大,但灵动无比。 数度转折,就像庖丁解牛一般,那缕剑光就将苏全所布的防御光罩撕得七零八碎。 苏全心里大骇,未曾想他的防御大阵竟是如此脆弱。 他待要与苏房龙长老等人联手诛杀侵入之敌,却见苏房龙长老等人这时候竟然都撤去防御、收回法器,他骇然往云层望去,禁不住气得要破口大骂。 然而山脚的人,并不知道苏全他们看到云层之上是什么人。 就见那一缕剑光 破开苏全布下的光罩,灵动无比的悬立众人头顶之上,似乎随时都能轻易割下任何一人的头颅。 苏陵胆肝俱裂,神魂叫这沛然杀气压得神魂破碎,要是这杀机再持续片刻,他就会直接吓成白痴。 除了苏陵之外,楼礁受杀气侵凌,也绝不好受,只是勉强维持神魂不让这沛然杀气直接撕裂,但手脚俱是麻痹,绝无半点还手之力。 陈寻抬头看了云层一眼,心里想起一句台词:我想我的意中人,会踩着七彩云朵过来救我! 呸!呸!呸!老子才不是怨女! 陈寻连啐数口,抬头说道:“苏棠,不要闹了!” 第七十八章收你为徒 (这会儿月票满四百张了啊,感谢新盟主白衣轻扬——第四更!) 那缕剑光忽的冲楼礁斩去,楼礁极瞬之间也只来得及将刑鞭横护在身前,然而刑鞭与他身上的法衣、护身玄甲都叫剑光轰得粉碎,散在空中。 楼礁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整个人剩条裤衩趴在麻石铺就的广场上,绝不好看。 楼礁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这次的羞辱,但他绝不敢动弹半分。 那缕剑光就停在他的头顶之上,只要他有半点异动,必会毫不留情的斩来。 葛异听到陈寻的话,骇然抬头看去,就见天际云气散去,悬立半空之上的少女,不是老祖嫡传女弟苏棠,又是何人? 今天在广场看入门大典热闹的众人,都是受到大刺激,哪怕想到还有这样的场面可看? 苏棠作为数百年来,第一个在十二岁就是闯过五层天梯,第一个在十四岁就晋入还胎境的少女强者,作为苏家老祖两百年来唯一收入门下的女弟子,在沧澜城里的声望,甚至超过苏家活了有几百年的老祖。 这时候看见苏棠竟然显身入门大典,广场上的人群,就像沸腾的热水,当即就有无数声音欢呼起来: “苏棠、苏棠……” 特别是那些玄衣、紫衣弟子,看向苏棠的眼光更是狂热。 苏棠不理会广场上狂呼的人群以及山巅之上站立的苏全等人,从天际似徐还疾的降落,玉足站在一根华表石柱之上。整个人就像天女降凡,清艳的脸容有着说不出的脱凡出俗。眸光流转,随手释出数缕剑光。就将陈寻、宗崖等人身上的法术束缚尽数斩落。 “苏棠,你胡闹什么?” 苏全一张老脸气成猪肝色,都说苏棠跟老十三亲近,但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这时候跑出来打他的脸搅? “陈寻是我的朋友,四叔你如此对待我的朋友,怎么反过来问我胡闹什么?”苏棠红唇微启,灵音似丝缕,却又清晰无比,叫众人都听见。 众人脑袋里“嗡”的一响。那个吊在华表石柱上的蛮族小子,竟然是苏棠的朋友? 苏全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苏棠要替这小子求情,万事可以私下里说,但突然闯出来,当着十数万人的面前,将楼礁打得全身精光、只剩片缕,以后沧澜城谁还将他这个“四爷”当根葱? 苏棠心寒似铁,怎么都没有想到四叔竟然心胸狭窄到要当 场鞭杀陈寻,被她阻止后竟然不反省。还怒目相向怨她的不是,她俏脸无情的质问: “四叔、四叔祖,我倒要问问你们,你们有何理由。要将陈寻从沧澜学宫驱逐出去?” 苏棠话里带着杀气,叫她整个人仿佛一柄出鞘的神剑,凛然立在广场之上。 葛异等人心头震骇。都不敢言语什么,也不知道事情会闹到什么程度才能收场。 青衫老者满脸尴尬。面红耳赤,叫苏棠当面质疑。竟是无语以对。 区区真阳境的筑基修者,在他们眼里只是蝼蚁。 他们自有足够的理由,将这小子丢给苏全处置;哪怕将这少年跟那数十个北山子弟都当场斩杀,也是为竖苏氏的威风。 至于苏全与其弟苏青峰之间的明争暗斗,实际也是宿武尉府在内耗,大家骑岸观火还来不及,哪里会出面劝阻? 如果这少年是苏棠的朋友,就完全不一样的。 苏棠的朋友,早年被乌蟒所救、收留,想报答乌蟒的恩情,沿途护送乌蟒子弟参加试炼,沿途受鬼奚部的恶意阻杀,联合北山诸部子弟与鬼奚部抗衡,最终生擒鬼奚部的宗子,敲讹鬼奚部七件符器、三枚九元养窍丹,这完全没有半点过分的地方啊? 谁叫鬼奚部不开眼,得罪了苏棠的朋友呢?没有杀上门讨债都算是客气的。 而苏全竟然想鞭杀她的朋友,苏棠如此震怒,似乎也完全没有什么不合道理的地方。 青衫老者尴尬的清咳一声,束声成线,传到苏棠耳畔:“可能是有些误会!” “什么误会?”苏棠不理会青衫老者劝和的苦衷,当众质问出来。 她掐着时间知道陈寻今日会正式加入沧澜学宫,特地出山过来,藏在云层之中想看陈寻在入门大典上的表现,未曾想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实在想象不出,要是她今天不是心血来潮,陈寻会给四叔他们折腾成什么样子。 苏棠心肺都快气炸了,要不是还有一点理智,刚才她就会将楼礁、苏陵等人当场击杀,此时却又哪里肯息事宁人? “苏棠,你与陈寻是如何认识的?”苏全想岔开话题,问道。 “怎么,四叔,你以为苏棠是故意来找你麻烦?”苏棠秀眉怒蹙,质问道。 苏全给苏棠的质问噎住。 他哪里想到平日性情温顺的苏棠,竟会为这么个不相关的少年 ,硬要让他与苏房龙长老等一干人都下不了台? 青衫老者见苏棠真是动了真怒,心里都琢磨不透这少年跟苏棠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只能先将这事平息下去,说道:“此事处置,宿武尉府确有不当。苏棠,你想怎么办?” 苏棠也是气恼当头,当四叔祖骤然变脸要压制四叔给她出气之时,又不知道要如何做才好,转头看向陈寻: “四叔对你不公,你想如何处置?” “陈寻,宿武尉府对你不公,你要学宫如何处置此事?”青衫老者朗声问陈寻。 陈寻苦笑,众人此时忌惮苏棠,说到底是忌惮苏棠背后的老祖,但苏家老祖绝对不是一个善茬。 苏氏经营沧澜的种种作为跟作风,可以说是苏家老祖意志的直接体现。 事情真要闹到苏家老祖跟前,对他们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是这些道理,苏棠都未必能想透。 陈寻整整衣衫,冲着山巅,振声说道:“陈寻有违律令,今日被驱逐学宫,甘愿领罚,绝不敢有半点怨言!” 青衫老者暗暗点头,这少年总算还是识些抬举,说道:“你虽然对学宫有所不敬,但也是年少无知,不是不可宽囿……” 发生今日这事,陈寻哪里还敢在苏全手下修行? 就算苏全不公然杀了他,只要在修行的功法动些手脚,就能折腾得他半身不遂。 陈寻忙说道:“多谢上尊宽囿陈寻,但发生今日这事,陈寻也无脸留在学宫。” “弟子古剑锋,也无脸留在学宫!”古剑锋绝意与陈寻共进退,南溪、宗凌二子也都毅然站出来,当即要求也退出学宫。 陈寻心知古剑锋他们此时再留在宿武尉府,绝对是弊大于利,但他们能如此凛然决绝的退出沧澜学宫,也是叫陈寻心头热血涌动。 千兰此时正痛苦挣扎,陈寻猜想她应该是想跟他们一起退出沧澜学宫,但已经给青衫老者等人暗中束缚住手脚,动弹不得。 陈寻知道苏氏绝对不会让身具荒古血脉的优质弟子流落在外,当即冲青衫老者行礼道:“陈寻离开之前,有一事求上尊。” “你说。”青衫老者说道。 “陈寻等人资质平平,没有资格进学宫修行,是我们福缘有限,但千兰资质都远在我等之上,宿武尉府或无资格成就她,恳请上尊将她收入门下……”陈寻说道,他们今日算是将 苏全得罪干净,也就不能让千兰落到苏全的手里。 苏全气得快要吐血,未曾想他堂堂的宿武尉府副尉,竟然要受这小子的奚落! “千兰修行极具潜质,我等也有意将她收入学宫内院重点培养,只是我的功法未必适合千兰,但你们放心,学宫必会给千兰找到一位名师悉心传授……”青衫老者说道。 身具荒古血脉的弟子,在沧澜、在各大世族、宗门从来都是最稀缺的资源。谁都不会将这样的弟子拒之门外的;就算毕生无望突破,将来要有弟子能晋入天元境,在沧澜的地位也绝不一样。 不过,青衫老者也不想落人口实,此时就借机将千兰收入门下。 他只是模凌两可的告诉陈寻,不会将千兰留在宿武尉府就是,但也绝不会放千兰离开沧澜学宫。 陈寻点点头,能有这样的结果最好,朝千兰点点头,要她听从青衫老者的安排,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陈寻又问葛异:“我等还有些私人物品留在别院,我们能去取回吗?” “这个自然可以。”葛异说道,他还真是想不透,陈寻怎么会跟苏棠认识。 青衫老者也希望此事能很快解决掉,折腾出这么多的波折,已经是让他们相当头痛了,看向苏全,想最后再确认一下他的意见。 苏棠如此强势的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出头,苏全也是无奈。 老祖座前仅有苏棠、武阳两徒。 要是在苏棠的影响下,老祖都支持青峰,下一任的宿武尉府主之位,他绝无资格跟青峰争。 “阿寻,宿武尉府不要你,我收你为徒!”苏棠说道。 苏棠这话一出,山巅、山脚,又是跌落一片眼镜! 青衫老者也是苦笑,苏棠真要收这少年为徒,除了老祖,其他人还真不能阻拦。 苏全那张老脸微微扭曲,直觉脸给抽得微微作痛,他将这少年逐出去,而少年又直接拜入老祖一脉门下,他以后在沧澜城里,不就成了笑柄? 第七十九章我不会拜你为师 古剑锋、左丘等人都完全傻在那里。 从围观人群的震惊议论中,他们才知道眼前这个悬立华表石柱之上的少女,竟是苏家老祖两百年来唯一收入门下的女弟子,十二岁就闯过五层天梯,进入学宫内院的沧澜圣女。 看她容貌清丽,一身雪白衣裙,随风飘荡,仿佛清濯白莲,有着说不出的脱尘出俗之姿。 年纪与他们相当,却有凛烈不容侵犯之威势,叫人禁不住想跪伏在地,顶礼膜拜。 他们实想不明白,苏棠在沧澜城是那么超凡脱俗的高贵存在,竟然跟陈寻是朋友,今天不仅替他出头,还收他为徒。 宗崖倒是知道一些事情,但眼睛看苏棠也看傻了,暗道:这仙女姐姐,莫非就是陈寻在湖泽荒原遇到的那个异人? 陈寻的命也太好了,听到仙女姐姐要收阿寻为徒,宗崖也衷心替他高兴,心想以陈寻的资质,未来必会有极高的修为。 而围在山脚广场看入门大典热闹的众人,下巴都掉了一地:苏家老祖唯一的嫡传门人竟然就要公开收徒了,还是要收一个就要被沧澜学宫逐出去的弟子! 这算什么事情嘛? 事情发生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青璇,这时候也像是给人拿根大棍子敲傻了。 她怎么都想不到,陈寻跟老祖门下的苏棠,竟然有那么深的关系。 苏棠今日竟然不惜跟四爷公然翻脸,也要保陈寻,甚至还要收陈寻为徒。那陈寻以后不就成了老祖一脉的门人? 老祖两百年,仅收苏棠一人为弟子。苏棠再收陈寻为弟子,那岂不是说陈寻将成为老祖一脉仅有的两名弟子之一? 岂不是比学宫内院的紫衣弟子还要尊贵数倍? 好不容易从苏棠震怖杀机挣脱出来的楼礁、苏陵。听得苏棠要将陈寻招入老祖一脉,更是肝胆俱裂。 楼礁怎么都没有想到,陈寻这个蛮族小畜牲,竟然能傍上苏棠这条粗大腿。 苏棠此时还仅是还胎境中期巅峰的修为,并不比苏全、青衫老者等人高出多少,但除了她身为老祖嫡传弟子外,更可怖的是她今年只有十七岁。 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天元境都可能不是苏棠未来修炼的瓶颈。 要是陈寻成为苏棠的嫡传弟子,成为老祖一脉的门下,十几二十年后。修炼有成,他到时想将鬼奚部灭了,苏氏有谁会替鬼奚部说话? 苏陵让苏棠那凛冽的杀机震得心智模糊,海魂之上都是一道道再难弥合的裂痕,他此时瘫倒在地,心里更是绝望到想找根绳子,把自己吊在华表石柱上。 鬼奚部找到他,许下好处,希望他能帮助将这根杂毛除掉。哪里想到伸手拔的竟然一根定海神柱啊? 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会是这样? 苏陵头一歪,口吐白沫,但已没有人再去看他,只有旁边两人想躲鬼似的避开。怕沾上他的晦气。 而在缚龙山天梯之上的苏毅,这时候已经缩起脖子,躲到众人之后。心想着以后要不要找个借口,远远躲开沧澜城。不管怎么说,都绝不能在陈寻这小子面前再露一下脸。不然真不知道会死得多难看。 众人震惊,陈寻心里却满是苦笑。 他自然知道散修会有多艰苦。 不仅仅是修炼资源获得的问题,实是在沧澜这片土地上,想要有些保障安心修炼,能傍的最大一棵树,就是苏家。 在沧澜城千万修者,真阳境的修者只能算是微末飘萍。 没有苏氏等宗族、宗门势力的庇护,势单力薄的散修,彼此为争夺修炼资源血腥残杀,整天惶惶不安、朝不保夕,何时生何时死都不能知道,又谈什么修炼? 不过,苏氏内部如此错综复杂,也超乎陈寻此前的预料。 苏棠此时更应该一心修炼,他不愿将苏棠拖入苏氏错综复杂的勾心斗角之中。 再者,苏家老祖若寄希望苏棠能以最快的速度突破天元境,怎么可能会允许她为收徒之事分心? 看苏家这几百年来的作为,陈寻都怀疑,倘若苏家老祖认为他们干扰了苏棠修炼,会不会痛下辣手将他们这些北山子弟都无声抹杀掉? 陈寻心生无力,在这些绝世强者面前,他们真是卑微比蝼蚁还不如,想要生存下去,还真是要绞尽脑汁啊。 不过,更主要的原因,他真不想拜苏棠为师。 面对苏棠期待的眼神,陈寻苦笑一下,摇头说道: “不要胡闹了,我不会拜你为师的。” 听这个蛮族少年竟然对苏棠这么说,无数的下巴又是掉了一地! 葛异也差点连手里的佩刀掉到地上: 陈寻拒绝拜入苏棠门下,还让她不要胡闹了! 这是什么口气! 苏棠年纪虽小,但在沧澜城的地位崇高之极、不可侵犯: 她作为老祖两百年来唯一收入门下的嫡传弟子,在苏氏、在沧澜学宫的地位,甚至都不在学宫长老之下。 虽然苏全等人论宗族辈份,都是苏棠的长辈,但今日在场之人,谁敢对她直斥一句:不要胡闹了! 苏棠真要胡闹,谁都拿她没辙。 故而她站出来要替陈寻出头,苏房龙长老等人也只能委屈求全。 就算她想收陈寻为徒,苏房龙长老等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事也轮不到他们去管。 这蛮族小子,竟然要她不要胡闹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心里还都暗松一口气,心想,乌蟒的这小子真要得意忘形答应下,以为能攀上苏棠这根高枝,从此飞黄腾达,成为老祖一脉的门人,整件事情闹成一个大笑话,这小子不知好歹也就罢了,他们在老祖及宗主跟前怎么交待? 青衫老者心里想,这小子直接拒绝苏棠最好,不然搞得老祖都骑虎难下,这事就难办了。 宗崖、古剑锋等人却是糊涂,不明白陈寻为何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哪里知道陈寻考虑的要比他们深远? 围观的人群也都目瞠口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少年太他娘不知好歹了,竟然拒绝拜入苏棠门下,心里都生出冲上前、将这少年暴打一顿的冲动。 “为什么不想拜我为师?”苏棠歪着头,不解的看着陈寻,问道。 陈寻心里苦笑,真正的原因又怎能在这时候公开说给苏棠听,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将来修为,都未必会比你差,给你当弟子,多没意思啊!” 苏棠想想也是,只要陈寻能有机缘,突破肉障,晋入还胎境,以他的资质,修为必不可限量。 只是不收陈寻为徒,有些玄功秘学就不能授他,苏棠又有些替他担心。 修炼最重资源,法侣财地无一能缺。 离开宗门、世族,一切都要陈寻他自己去撞机缘,实不知陈寻何时才能找到突破肉障的途径。 只是陈寻决意如此,苏棠也不再勉强。 她知道陈寻年纪虽小,但心志极坚,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一个人就跑到湖泽荒原苦修,只说道:“要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找我!” 陈寻心里苦笑,暗道苏棠不说这话还好,旁人知道他跟苏棠认识,他在沧澜城低调一些, 自然不用担心谁会不长眼跑上门来找麻烦。 苏棠说这句话剑指苏全,反倒会有麻烦。 苏全这人,修为高深还是其次,心计阴险,心胸狭窄才最让人头痛。 他要是跑到苏家老祖前告状,只怕会连累苏棠被苏家老祖责骂…… 唉,苏棠还真是个心机单纯的家伙啊。 苏棠不习惯叫众人狂热的关注,见这边的事情不会再有波折,就化身一抹长虹,往沧澜城北的群山纵贯而去,但在缚龙山巅、山脚的众人心里留下无数巨大的惊叹号跟疑问号。 苏棠走后,青衫老者等人也无意再留在此间纠缠。 也不知道何时,竖在山巅两侧的云门又悄然散开,重新笼罩住缚龙山,将巍峨壮阔的沧澜学宫,从凡俗尘世遮掩掉。 青衫老者等人,以及青璇等新晋弟子,也都藏身云雾之中,不再让凡俗尘世窥得他们的真面目。 陈寻也不想叫众人当猴子一样围观,但他还有青铜药炉等物留在弟子别府里,要赶去取出来。 “走吧!”陈寻拉了一下心情复杂、仍关切千兰安危的左丘,说道,“千兰能进学宫内院修行,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今日的事情一波三折,大家心里都受到极大刺激。 左丘也不知道陈寻怎么会认识苏氏老祖的嫡传弟子苏棠,但想来千兰能进沧澜学宫,暂时也确无需担忧什么。 葛异问陈寻:“你们住城中哪个地方?你们有什么东西留在弟子别院,我等会儿给你们送过去。” 陈寻进城之后,就直接住进弟子别院,也不知道左丘、宗崖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他心想今天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只怕宿武尉府除葛异等人,个个都视他如仇敌,再堂而皇之的走回别院取东西,怕会刺激到苏全的神经。 葛异能派人帮他们将东西送过来,那是再好不过。 左丘将住所说给葛异听,就先带陈寻、古剑锋、南溪、宗凌等人返回住所。 第八十章去留 (月票榜竟然进第三了,真是没想到啊;虽然只是一会儿!我们这儿,十六过中元节,我今天要回老家过节,先把保底的两更更上。月票啥的,今天满两百、满四百,夜里回来再补上加更的) 陈寻他们半个月前,一进城就直接住进宿武尉府的弟子别院,除了今日参加入门大典,都没有机会在城里走动。 当初翻过岭脊,看到绵延数百里的黑色城墙,心中为沧澜城的壮阔震惊,是一种感受。 然而沧澜城之壮阔,唯有身处其中才有更深的感受。 陈寻随左丘、宗崖等人行走在密如蛛网的街巷里,看着沿街摩肩接蹭的人群,从南城门穿过,才发现黑色巨墙之外,还有一座破落的城池。 这里就是沧澜城的南城。 陈寻早就习惯了地广人稀的生活,乌蟒占据方圆百里的山岭艰难生存,仅千余人而已。他每趟出寨采药狩猎,可能三五天都撞不到一个人影。 而在高墙围起来的沧澜城里,居住近百万人众,人口之密集,数量之巨大,远远超乎陈寻的想象。 南城到处都是破败不堪的棚舍,前日刚下过暴雨,泥泞的街巷深一脚浅一脚的踩上去,到处都是烂泥坑,比乌蟒石寨还要糟糕。 沿街民众衣衫褴褛,满脸菜色,不少人饿得淹淹一息,但无人理会。 看此情形,陈寻才知道南城实是沧澜城的贫民窟,就连三面的城墙都是低矮的土墙。防御根本不能跟主城那高达百米的黑石巨墙相比,更不要奢望什么防御法阵了。 最终随左丘、宗崖他们进沧澜城的北山部族子弟。共有四十六人。他们中,还有不少人或伤或残。急需找医寻药救治,财物有限,也只能到南城找个破落的地方落脚。 稀疏树篱,围出两亩大小的院子,里面破破落落有几间棚草房子,再在空地搭起几顶兽皮帐蓬,就是北山子弟在沧澜城里的落脚地方。 众人也不觉其苦,这边的情况至少不比部族里更差。 南城的城墙虽然低矮,完全不像是有法阵保护的样子。虽然两侧涂山深岭里的荒兽,要比蟒牙岭强横十倍、百倍,但与数十万人挤在一起,却有一种难言的安全感。 就算两边高耸入云的山岭深处有什么凶禽猛兽闯进来,也没有什么能比藏在数十万人群里更安全了。 大家兴高采烈的拥着陈寻、古剑锋等人进屋席地而坐,就热切的问起他们住进弟子 别院的生活情形。 当然,众人更关心的,还是陈寻怎么会跟苏家老祖嫡传弟子苏棠认识,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为什么又当众拒绝拜入苏棠门下。 这背后的种种秘辛,陈寻自然不能说给这么多人听,见院子里堆了不少垒墙砌屋的石木,岔开话题问左丘:“你们打算在这里安家立户?” “嗯。商旅能到蟒牙岭北山,我寻思着,大家以后在沧澜城里。应该要有一个能落脚的地方。之前是部族子弟试炼,族中蛮武禁止进入试炼区域。再过一些天,部族应该就会派人过来。”左丘面带忧色的说道,“就是不清楚鬼奚部会不会从中作梗。” 沧澜城里龙蛇混杂,百万人众。 除苏氏及沧澜学宫之外,还有无数中小宗族与散修,生存在沧澜荒原的数千部族,要有什么交流、交易,也都主要到沧澜城进行。 无论从哪一方面讲,在沧澜城修行,能获得的便利,远非闭塞、偏僻的乌蟒能及。 “三人行,必有我师。” 即使不能进入沧澜学宫,陈寻相信留在沧澜城,也能找到适合他修炼的功法。 有时候,不是功法越玄奇高深越好,更主要的是要找到适合自己当前阶段修炼的功法。 青木道人虽然仅是巫蛮九重巅峰的人物,也许今生都无希望晋入还胎境,但他所著的《道蕴残解》,差不多将真阳境武修的道理都说透,陈寻从中获益极深。 他相信沧澜城百万人众里,这样的能人异士,也绝不会没有。 陈寻其实早就考虑过,他即使不能进学宫,也要暂时先在沧澜城落脚,但宗崖、宗凌、南溪三人,最初的计划还是能进沧澜学宫更好,不能进沧澜学宫就返回乌蟒。 相比较而言,左棘部考虑则更为周全,由左丘率队,进入沧澜城,就早在考虑落脚立足之事。 左棘部虽然也没有晋入还胎境的天蛮强者,但作为族众过万的部族,也是蟒牙岭北山少有的大部族。左棘部族中开悟蛮魂的中上阶蛮武数量,要远远超过黑山、乌蟒,无论是远见还是对未来的规则,确实要比乌蟒、黑山强上一截。 左丘看着仅十七八岁,但他的厉害之处,不是修为已晋入上阶蛮武,实是个人的见识、胆魄,都要比古剑锋、宗崖等人强上一截。 面对鬼奚部的狙杀,也是左丘在关键时刻聚集北山部族子弟抱团求存,坚持到陈寻赶到求援。 而进沧澜城才半个月,左丘就已经着手落脚之事,确是要比其他少年行事要周密、有计划,也难怪北山子弟都能聚在他的身边不散开。 陈寻是打算暂时留在沧澜城落脚,不过他要修炼,需要静室不受他人干扰。 南城这边的院子太过简陋,棚草屋舍也只有六七间,除了兽皮蓬帐外,差不多五六人挤一间陋舍席地而睡。 这么简陋的院子,大家挤到里面,转个身都极困难,更不要说静心修炼了。 不过,陈寻这时候也不能跟左丘他们分开住。 除了放心不下宗崖、宗凌他们的安全外。他想在沧澜城里找个安心之所修炼,眼下也只能跟左丘他们抱团住在一起。 沧澜城里鱼龙混杂。不仅鬼奚部对他们虎视眈眈,权高位重的苏全对他也同样含恨在心。 苏棠这一闹。沧澜城里不会有谁瞎了眼,公然跑上门来闹事,但他要是不跟左丘他们联手抱团,落了单,什么事情都难说了。 沧澜城里,除了苏氏、沧澜学宫以及诸大部族的势力外,除了扎根在此的宗派、中小宗族外,还有无数散修、邪修,甚至还有其他宗派、世族潜在暗中的势力。 苏全及鬼奚部甚至不用直接派人出手。只要将他们的行踪,以及携带大量符器及灵丹的消息散布出去,他就得被迫逃亡。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诱惑,那些没有根脚可捉的散修、邪修,出手哪里会顾忌苏棠是苏家老祖的嫡传门人。 他们得手后,大不了远走高飞,换个宗门地盘呆着,从此不踏入沧澜之地,苏棠再是苏家老祖的嫡传门人。修为再高,又能奈他们何? 陈寻真要以为抱住苏棠的大腿,就能在沧澜城立足,那真的就只是十三四岁的天真少年了。 认真的算下来。他今年应该是二十五岁了,心思可不会像苏棠那么单纯,更不会像宗崖他们那些介直、不知变通。看不透人心的险恶。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数名子弟跑出来买回酒肉。大家都席地而坐,抓肉喝酒。唯有小心谨慎的左丘,安排人手站在院子里守备。 陈寻走出院子,也注意到巷道左右有些人鬼鬼祟祟的探望,也不知道有没有鬼奚部的眼线,知道左丘的小心谨慎是必需的。 有左丘在,也不需要他分太多的心,这才可以安心修炼。 很快,葛异亲自带了两名随扈,牵着两匹驼马,举火寻到南城 来,将陈寻落在别院的随身杂物送回。 陈寻他们留在别院的,除了不便随身携带的青铜药炉、重锋矛、铁胎巨弓等物,就没有其他东西留在别院,但两匹驼马背负重物,兽皮大囊裹得结结实实。 解下来,陈寻才发现,除了他们留在别院的东西,书斋里那上百卷帛书,葛异也都帮他一起打包送了过来。 “你们身上所穿的法衣以及四枚学宫印,珍贵得很,宿武尉府都要收回的。不过,你们在别院起居所用的这些杂物,也不便再给其他弟子使用,我就统统打包给你们送过来。你们看东西有没有缺失……”葛异说道。 “劳烦葛爷了。”陈寻行礼致谢。 宿武尉府会收回学宫印、法衣并不叫他意外,但这上百卷对其他人看似寻常的帛书,在他心里要远比学宫印、法衣珍贵十倍、百倍,心里对葛异充满感激。 葛异贵为宿武尉府的执事,身为苏青峰的左膀右臂,今日甚至冒着被苏全当场击死的风险,也要阻拦楼礁借机对北山子弟下毒手,他心里除了感激,还能有什么? 左丘等人,对葛异也甚为感激。 虽然北山子弟参加血腥试炼,是葛异一手安排,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葛异只是奉苏家之令行事。 “这里太简陋了……” 葛异走进院子里,稀疏的树篱墙围出一片泥泞不堪的泥巴地,几栋棚草陋舍四壁透风,再有两月就要入夏,兽皮帐蓬将会又闷又热,他都不知道这四五十名北山子弟要如何在这处院子里栖身。 如今十三爷有事在外,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沧澜城,如何应对四爷的刁难,还不是葛异所能做决定的。 但陈寻、古剑锋等人虽然都被逐出沧澜学宫,但作为北山部族子弟的代表,又是修炼之人,住在鱼龙混杂的南城,实叫他有些担心。 葛异将沧澜城里的一些情况,说给陈寻他们听。 陈寻这才知道,沧澜城如此广阔,但最为拥挤、破落的南城,居住的都是地位极其卑贱的贱民、奴隶、流户,更有不受苏家拘束的大寇流匪、邪修、流窜犯,都隐匿藏身南城之中。 鬼奚部以及四爷那边,不会公然对付他们,但他们住在混乱的南城,会出什么事都难说了;而且出了什么事,四爷跟鬼奚部那边都能推卸责任。 北城由三令六尉府及苏氏嫡系控制,是沧澜城真正的核心,但城里中小宗族、宗派势力以及涌入沧澜的 散修、往来云洲、西荒的商旅,绝大多数都居住东城及西城,那边才是沧澜的主城。 南城的贱民、奴隶、流户平时都禁止随意进入主城;即使持令进入,也不能在主城过夜。 倘若在宵禁之后,还有南城的住户滞留在主城,轻则会被巡城的甲卒抓去吃几天牢饭,交赎罚金放人,重则当场打死勿论。 相比较南城的混乱,主城的面积要大三倍,居住人众才三四十万,而且有律令府负责治安,散修、邪修都极少敢在主城滋事。 鬼奚部现在不会再指望能从陈寻他们身上,将那七件符器、三枚九元养窍丹拿回去,只怕很快就会放出消息,纵容散修、邪修对陈寻他们下手。 陈寻他们在南城多住一天,实是就要多一分危险。 “我家附近,有一栋院子,前后左右有六间独院,勉强能容四五十人挤着住,只需要千金,”葛异说道,“我到别院替你们收拾东西,有几件不甚重要的器物,差不多也值千金……” 涉及到修炼资源,才会用天罡符钱计价;世俗生活,买房置屋,千金实指千斤青铜。 千斤青铜在沧澜城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但在修者眼里,又算不了什么。 第八十一章烈霜刀诀 (第三更!感谢黄金盟主甜食者的捧场。今天的月票都满四百了,第四更准备中……) 陈寻将左丘、古剑锋、宗崖等人,喊到屋里来商议: “宿武尉府,十三爷跟四爷不对付,葛爷心善,当然也有替十三爷拉拢之意。现在有机会,托庇十三爷翼下,你们觉得要怎么做?” 古剑锋、宗崖唯陈寻马首是瞻,说道:“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左丘沉吟片晌,说道:“我们一起进东城……” 陈寻点点头,他不担心古剑锋、宗崖会有不同意见,但左丘此时就未必还愿意跟他们绑在一起。 千兰进入学宫内院成为紫衣弟子,左棘部在沧澜的地位就变得不一样,倘若左丘带人跟他们分开,反而更容易在沧澜城立足。 没有太大的利益,城里没有什么人会去招惹紫衣弟子出身的部族。 鬼奚部甚至都有可能主动找左棘部修好。 左丘虽然还不能代表左棘部,但他此时决意跟大家抱团一起走,也叫陈寻心里宽慰。 既然决意撤出南城,陈寻他们也不犹豫。 他们也没有什么行囊,就托葛异的关系,当夜搬进东城。 东城街巷大多是麻石铺就,不好跟北城比,但要远比混乱的南城整饬得多,整齐的院落都是砖石砌成,坚固高大。 葛异推荐的院子,位于东城铜锣巷里,整栋建筑是由东西两组三进院子构成。跟南城那处破落院子,真是有着天壤之别。 这里原是沧澜城一个小族所有。这个小族此时已经破败,仅剩三五人丁根本无需住这么大的院子;院子里起居之物。也都齐全,陈寻他们搬进来就可以入住,不需要额外准备什么。 虽然还胎境以上的强者,才是沧澜城里至高无上的存在,但葛异身为宿武副尉苏青峰的嫡系亲信,在东城的影响力绝不容小窥。 知道葛异要做保买下这处院子,坊街小吏就屁巅屁巅的跑过来,连夜给陈寻他们办好手续。 将葛异及随扈送走,天色熹微。已是拂晓时分。 修炼之人,十数日不休不眠都是惯常之事,但今日发生太多的事情,送走葛异之后,陈寻也就与左丘等人各自回屋休息。 左丘、古剑锋都坚持宁可他们挤一挤,也要给陈寻单独一进院子,好方便他静心修炼。 陈寻心想他终非九族之 人,就算暂时要抱团住在一起,以后还要在院墙打个门洞。自立门户,也就不再谢绝独居一院。 陈寻推开院门之际,神魂竟是一荡,推门见苏棠一袭雪白罗衫。立在桂花树下,残月尚有余晖洒下,落在她清丽明艳的脸蛋之上。竟是那么的娇艳动人。 陈寻这时候也明白过来,苏青峰不在城里。葛异出主意安排他们住进东城,则是苏棠授意。 “你现在缚龙诀修炼有成。还没有推开门,就知道我在呀……”苏棠也为陈寻的修炼进展惊讶。 陈寻此前在部族,埋头修炼,没有参照对比,也不知道他的修炼到底有多迅速,挠了挠后脑勺,说道: “你怎么在这里?” “你为什么不拜我为师?”苏棠不答反问。 “我真拜你为师,苏家老祖真会坐视不管吗?”陈寻问道。 苏棠没想到陈寻小小年纪,真就能将背后的一切纠葛看得透彻。 “苏全那个死不要脸的,事后竟然真就跑去老祖那边告状去了,害我挨了老祖一顿训斥,”苏棠颇为无奈的说道,“我过两天就会闭关修炼,不晋入还胎境后期,老祖不会再许我出关——你以后在沧澜城,一定要多加小心。” 陈寻就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心里感慨,也不知道苏棠这一闭关,要过几年才能再见。 陈寻想起一件事,又问苏棠:“鬼奚部的宗子楼适夷,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陈寻怀疑楼适夷也是身具荒古血脉,才会叫鬼奚部如此不惜代价的保他一条命,但在今日的入门大典上没有见到他露脸。 他不认为鬼奚部敢冒苏氏之大不韪,让楼适夷另投他宗,这件事有着叫陈寻琢磨不透的蹊跷。 “我也不清楚。”苏棠说道。 陈寻也知道苏棠一心修炼,不怎么关心宗族中事,看来楼适夷的去向,还要他以后慢慢打听。 陈寻怕有人到这院子里来找他,请苏棠进书斋说话,推开门,看到书斋里整齐一片,却是一愣。 他之前让人将上百卷帛书搬进来,都堆在书案上,也没有让他人帮着整理。 陈寻忍不住苦笑,没想到他送葛异出去片刻时间,苏棠先帮他将书斋收拾干净,回头笑着说:“只怕将满城的人脑袋都加起来,都绝想不到你会帮我整理书斋……” “你这边乱糟糟的,看着闹心,想着你送葛异出去,还有些 时间,就帮你收拾一下,”苏棠笑着问,“怎么,我帮你收拾书斋,还有错了?” 陈寻笑了笑,见除了楠木书架上的上百卷帛书外,书案还放有一卷帛书,走过去拿起来,帛书很薄,只有十数页,封页写有《烈霜刀诀》四字古篆。 “你肉身经灵气重塑,已成玄寒之体。换作他人,十数年修炼玄寒功法,淬炼肉身、伐毛洗髓,也能彻底改变体质,炼成玄寒之体,但你的情况极特殊。要不让他人察觉你体内所具的荒古血脉,唯有修炼烈霜刀意,才能掩人耳目……”苏棠说道。 帛书虽轻。然而陈寻拿在手里,却觉沉重。未曾想苏棠一切都替他考虑周全。 玄寒之体,算不上多特殊。 蛮武修炼蛮魂。利用气血神华淬炼肉身、伐毛洗髓,只要修为晋入换血洗髓的境界,体质都会彻底发生改变。 这背后最大的区别就在于: 有些人,可能一生修炼都无法达到换血洗髓的境界。 有些人,十数年持之以恒的修炼,晋入换血七层、彻底改变体质,已经是天赋异禀。 而千万众人之中也有极个别的人,生来就是玄寒之体,就相当于刚出生就有换血七层的境界。修炼潜力,远非前两者能比。 也唯有后者才会被宗门、世族视为修炼的仙苗,修炼潜力不在荒古血脉之下。 陈寻的情况,跟这三个都不尽同。 他是大孤峰受重创后,魂海异相汲取磅礴的玄寒之气重塑肉身,肉身才一举改造成玄寒灵体,也籍此进入换血七层的境界。 就算是苏棠,也没有听说过方圆万里之地,有谁能在真阳境后期。就有灵气塑体、白骨生肉的异能。 陈寻想要守住六臂巨魔血的秘密,也只有修炼烈霜刀诀进行掩饰。 陈寻假称他十数年如一日修炼烈霜刀诀,籍此晋入换血洗髓之境界,修炼成玄寒之体。天赋可以说是少见,但也绝谈不上旷古绝今,更不会让他人想到灵气塑体、白骨生肉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上去。 “你练成烈霜刀诀后。就将刀诀烧毁掉,以免有心人看到会生猜疑。”苏棠又说道,“我将这本刀诀拿到手。也粗粗的看过,觉得些许可改进的地方,都写了下来,你修炼时可以比照……” 陈寻翻开刀诀,里面果然是夹了一页白帛,展开两尺见方,字迹娟秀,洋洋洒洒有数千字。 这叫陈寻倍 感沉重,没想到苏棠回到沧澜之后,或许真是一门心思想收他为徒,这本刀诀她必是先修炼过,才可能提出这么精妙的改进。 陈寻抬起头,看着苏棠神光清湛的眸子,问道:“你真想收我为徒?” 苏棠嫣然一笑,说道:“我都还小,一心修炼还来不及,哪里有资格授徒?只是打小随老祖修炼,即使后来武阳也秘密拜入老祖门下,但还是常常月余不见一人——武阳这事,你可不要随便对外面说啊,不然我又要挨老祖骂了——我就想啊,要是身边能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该有多好。好了,天都要亮了,我先走了,你以后在沧澜,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修炼缚龙诀……” 陈寻点点头;苏棠推开窗,即化身一道长虹,往北边的天空纵贯而去。 与左丘、古剑锋、宗崖他们住在一起,除了相互可以依靠之外,繁烦的起居之事,也完全不用陈寻操什么心思。 左丘是个心思谨慎、诸事周全之人。 所有的事情,他都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接下来月余时间,陈寻则能心无旁骛的留在书斋里闭关修炼。 他此前将大鹏秘拳融入刀势之中,施展刀势,能在十米范围内凝降冰霜,直接影响敌人的气血运转,但透体而出的玄寒之气四溢,散而不凝,对上阶蛮武以上的真正强者,影响就变得极为有限。 蛮魂神华与真阳玄气,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也分金木水火土风寒雷及无相九性。 无论是修炼玄寒绝武,炼成玄寒之体,还是生来就是玄寒灵体,再修炼玄寒一类的玄功,与敌搏杀时,气血所释玄寒神华,都能与拳势、刀势很好的融合。 唯有陈寻的情况极其特殊,所学驳杂不堪,无论是大鹏秘拳所化的刀势,还是九幽战矛那逆鳞一刺,都不能将他的气血神华完全融入战势之中,才会有部分玄寒之气飘散四溢。 这情形看着玄异,实际上气血神华在极大的虚耗跟浪费。 陈寻身为玄寒之体,唯有修炼烈霜刀诀,施展刀势,透体而出的气血神华才有可能完全融入刀势之中。 与大鹏秘拳一样,云洲较为常见的烈霜刀诀,仅是武修在真阳境筑基的功法。 陈寻已经有换血七层的修为,身具六臂巨魔血所化的魂海异相,灵慧过人,任何玄功秘法,只要不超过他此时的境界,入手修炼都是极速。 一个月后,陈寻就能将透体释出的蛮魂神 华,完全融入刀势之中,更不用担心体内六臂巨魔血的秘密,会叫他人窥破。 第八十二章九族之人 (第四更,感谢……) “咚咚咚……” 陈寻听着院子外有人在叩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左丘、古剑锋为避免他修炼受到干扰,坚持让他独住一院,要没有什么事,也绝不会有人过来打扰他修炼。 这时候有人过来叩门,那必然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出面。 陈寻将烈霜刀诀点着,放到火盆里,看着帛书在熊熊火光里很快化为灰烬,才带着些复杂莫名的情绪,振身立起,将寒霜刀系在腰间,推门走出书斋。 大概是听到他走出书斋,这时候宗凌满脸兴奋的推门走进院子,说道:“北山来人了,阿公也过来了……” 此时距入门大典已经过去有一个多月,算着时间,北山部族也应该派人过来。 陈寻没想到阿公宗图也亲自赶到沧澜城来,心里也极是高兴,与宗凌赶到前院,就见前院厅里,除了阿公宗图跟宗桑外,黑山部的古护、古辰也在,还有好几名轩昂大汉,气势都不比宗桑稍弱,想必其他北山部族的蛮武强者。 陈寻没想到阿公他们,能跟北山部族的其他强者一起进沧澜,心想北山部族弃嫌联合之事,确有促成的希望。 “阿公……”陈寻高兴的喊道。 他走到阿公宗图、宗桑身边,南溪让出座位。 陈寻席地而坐,拉起阿公宗图枯瘦的手,见大家精神都好,也知蟒牙岭北山这段时间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说道。 “没想到阿公这趟亲自过来,一路上都还好吧?” “我们带了一批货物。跟商队过来,是跟苏家交了保护费的,鬼奚部敢咬我们啊?”宗桑哈哈笑道,亲热的搂过陈寻的肩膀,说道,“你这臭小子,修为又精进了啊。听说你一人,就将鬼奚部那鬼劳子宗子,还有几百子弟杀得屁滚尿流啊?” 北山参加试炼的部族子弟。虽然仅有四五十人最终进入沧澜城,但其他人也没有完全死在途中。 有不少子弟中途撤回去,陈寻他们所作所为,也早就在北山传扬开。 “多亏得有剑锋与左丘兄二人相助,陈寻才能将楼适夷生擒。几百人屁滚尿流,哪有那么夸张?要不是楼适夷轻敌,叫我们擒住,只怕是我们会屁滚尿流……”陈寻哈哈笑道。 大家也是哄堂而笑,其乐融融。也不觉得陈寻年纪小,彼此都还不怎么认识,就生分了。 陈寻说的也是实情,要不是有古剑锋、左丘两人在身边。他就算敢施展逆鳞一刺,结局必然是鬼奚部子弟将重伤的楼适夷抢回去,然后再将气血枯竭的他万刃分尸。 “我心存私念。差点将剑锋他们都害死。我本无脸苟活于世,古孚死后。我也是日夜煎熬,今日厚着脸皮进沧澜城。只是谢你能存黑山一脉……” 古辰席地坐在矮几后,坐直腰脊,就朝陈寻伏首长拜,此时再见陈寻这张稚气未脱的脸,他心里又悔又愧。 陈寻忙伏首对拜,表示不敢接受古辰如此大礼,动容道:“我与剑锋情同手足,一路上宗崖、宗凌、南溪也多亏他的照顾,才能化险为夷,实当不得古辰阿叔的大礼……” 当初到黑山部希望两族联手,古辰百般阻挠,陈寻对古辰的狭窄心胸也是气苦。 古辰说他心存私念,陈寻猜测他大概也是希望自己的独子古孚,能有机会进入沧澜学宫修行。 古孚与其他黑山七子在途中都丧命楼适夷等人之手,这样的惩罚,对古辰来说也是足够残酷。 陈寻即使对古辰还心存怨念,但为乌蟒与黑山联合之事,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陈寻又说道:“我受奸人陷害,被逐出沧澜学宫,这次也连累到剑锋他们,说起来,我对黑山也是有愧啊……” “这个怎能怨你?”古护说道。 在知道种种事情之后,古护他们也才知道,他们之前对试炼之途的凶险认识太浅薄,剑锋等人能保全性命,已经是极其侥幸。 何况剑锋在途中突破晋入换血七层,还得一件金刚玄甲,即使不能进入沧澜学宫修为,所得已是极多,远远超过他们之前的想象。 “这位是左棘部族主左崇谷……”宗图介绍左首一位轩昂大汉给陈寻认识。 “陈寻见过左公。”陈寻见左崇谷约四十岁左右,虽然也是蛮武九层巅峰,但气息要比宗桑更为收敛,已臻至返璞归真的境界,实距晋入还胎境就差一线。 他背负一柄乌黑的巨剑,有淡淡的灵蕴玄息汇聚,没想到竟然也是一把符剑。 左崇谷是千兰的父亲、左丘的叔父。 千兰得以进入学宫内院,成为紫衣弟子,左崇谷不管能不能晋入还胎境,他与左棘部的地位,在沧澜也都能父凭女荣、水涨船高。 不过,左崇谷知道,这一次北山诸部族还能有四五十个弟子活下来,走进 沧澜城,千兰能进入学宫内院,都赖于眼前这个少年。 他此前以为这一切都是侥幸,但现在看着侧向而坐的少年,气息收敛坚固,有如水中磐石,年纪轻轻却予人坚不可摧之感,暗感这一切或许都不是侥幸。 宗图他们进城后,已是暮色沉沉,待族人将皮货、药草等货物卸到院子里,天色就黑下来。 左丘早让人买来牛羊,架在院子里的铁架子上烤熟,洒上青盐、香料,香溢扑鼻。 大家喝着浑浊的谷酒,欢声笑语,月至中天才散去休息。 这边的院子虽然已经有四五十个子弟入住,但这时候北山部族来人。又都是父祖长辈,就算再拥挤。也没有住客栈的道理,自然都在这边院子里挤一挤。 宗崖、宗凌、南溪他们也特意将房子腾出来。与阿公宗图、宗桑等乌蟒族人,都挤到陈寻的院子里来。 宗图还将那头幼豹,替陈寻带到沧澜城来。 离开乌蟒时,为宗崖、宗凌、南溪他们服食九元养窍丹,重启过一次魂祭,从这头幼豹身上吸了不少魂魄。 之后这头幼豹就一直陷入昏睡之中,当中有两次醒来,也只吃一两枚乌蟒丹,就接着昏睡。 旁人看不出这头皮毛天青的幼豹是何等的异常。主持魂祭的宗图是心知肚明,出生才一两个月,甚至可以说先天都有所不足的这头幼豹,魂魄就已经强到足以支撑一次魂祭消耗,血脉之珍奇,还真是难以想象。 陈寻就将幼豹丢到床榻上,任它继续昏睡,接着跟阿公他们谈正事。 沧澜荒原三四千里,大大小小的部族有三五千之多。蟒牙岭周遭一两百部族,还仅是微末一支。 苏氏虽为沧澜雄主,贵同王侯,但毕竟不是熹武帝朝正式册封的王侯。故而对沧澜荒原的大小部族并没有正式的统治权。 诸部族明里暗里,都遥奉苏氏为主,然而各部族内部以及部族之间的事务跟争执。还都不受苏氏的控制。 眼下苏氏刚刚才触手伸到蟒牙岭以北,鬼奚部慑于苏氏的威势。行事有所收敛,但鬼奚部始终是北山诸部族头顶上悬着的威胁。 以往有些部族。还存有幻想,但近千部族子弟惨遭鬼奚部毒手之后,大家也都看明白过来。 宗图、宗桑这次赶过来,就是要跟古护、左崇谷等人商议九族联合之事。 虽然蟒牙岭北山在名义上,还不能算苏氏的 势力范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九族想要联合起来,还必须要得到苏氏的认可。 九族联合起来,人数也有三五万,但没有一名还胎境以上的天蛮强者,在绝对武力上,还远不能跟鬼奚部抗衡,也需要借助苏氏的威势,钳制鬼奚部。 大家都没有资格,直接去见苏氏宗族真正的大人物,但苏氏负责沧北荒原及蟒牙岭部族事务的,是宿武尉府。 只要宿武尉府认可九族联合,就能让鬼奚部投鼠忌器。 “宿武尉府眼下由苏全、苏青峰分主内外事务,”陈寻到院子里,将他了解到的一些事,说给阿公宗图听,“鬼奚部名义上受苏青峰节制,但这次试炼过后,我看他们在宿武尉府跟苏全走得极近。左棘、黑山、乌蟒等九族想联合,能不能争取苏青峰的支持很关键。苏青峰不是随便能见之人,但葛异那边,还是可以去拜访一下……” “这事也要左棘部来牵头,我们倒不焦急。”宗图说道。 陈寻点点头,左棘部不仅人多势众,更关键的是千兰已进学宫内院修行。 作为紫衣弟子,千兰的地位比普通执事、客卿还要高,将来甚至还有可能晋入天元境。 如今的左棘部,在沧澜数千部族之中,就绝对实力而言,看上去还微不足道,但就因为千兰一人的关系,就值得各方势力拉拢了。 九族联合,不仅要以左棘部牵头,也是要以左棘部为主,乌蟒倒不能表现得太热切,一切顺其自然即可。 “我被逐出学宫,也害宗凌、南溪被赶了出来。”陈寻对之后的事情演变成那局面,也颇有歉意。 “说这个,就见外了,”宗图摇头笑道,“宗凌、南溪年纪还小,他们这次就跟我们回寨子里,安心修炼,三年后或许还有再进学宫的机会,宗崖还会继续留在沧澜城,打理些杂务……” 陈寻安静的听宗图说下去: 乌蟒不过千余族众,实力太弱小,此时参加九族联盟,更主要的是与周边部族和平共处,争取更多的时间休生养息,再利用商路交易急缺的物资,供族中弟子修炼所用。 一场入门大典,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整个沧澜荒原的人,都知道他只是客居乌蟒,而非乌蟒族人,以后还是要自立门户。 他也需要将更多的时间用于修炼,自然也不便将乌蟒在沧澜城的事务揽到自己身上来。 不过,乌蟒上阶蛮武,有阿公、宗桑、南獠三人 ,完全可以分一人到沧澜城来坐镇,而不应该将这些事都压到宗崖的肩上。 在阿公宗图跟宗桑面前,有什么疑问也不用藏着掖着,陈寻直接问道:“让宗桑或南獠叔有一人到沧澜城来,不是更好吗?” 第八十三章自立门户 (第五更,感谢……) 听陈寻问为何将沧澜城的重担都压在宗崖肩上,宗图眯起眼睛笑道:“宗崖更缺世事历炼,给他压一压担子,还是有好处的。再者,我这趟回去,就要闭关修炼,寨子里靠南獠一人支撑,太辛苦了……” “啊!”陈寻闻言惊喜的问道,“阿公这是要突破吗?” “难说,僵滞多年的魂海近日有些异动,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么一线机会,”宗图笑着说道,“但说到魂海异动,除了服食九元养窍丹外,更主要的原因,可能就是在狼群袭寨之时,我强行施展锁魂术之后,熬过生死大劫。修炼之事,还真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这些都是阿公修炼的经验,陈寻以后想突破蛮武九层、晋入还胎境,这些经验分外珍贵。 而他以往有压榨肉身极限进行修炼的经验,心想阿公置死地而后生,或者真是突破的关键。 宗图从怀里掏出一只皮囊,说道:“这是三十枚乌蟒丹,你先收着。大家也都决定,以后每个季度,都拨三十枚乌蟒丹供你修炼所用……” “这万万使不得!”陈寻忙说道。 一季三十枚,一年四季就是一百二十枚乌蟒丹。 就算是在沧澜城里,这也绝对是一笔大数字,堪抵乌蟒以往一年的产出。 陈寻现在服食乌蟒丹修炼,效果已经很差,但乌蟒丹这类低级灵丹。在沧澜城一样是硬通货,完全可以用来交易高级灵丹或其他修炼所需之物。 他不是乌蟒族人。而阿公也一直不同意纳他入族,就是不想乌蟒牵绊住他。他以后还要自立门户,此时又何德何能,让乌蟒每年拿出一百二十枚乌蟒丹来供他修炼? “寨子所占地形极佳,与黑山言和之后,寨子与野马溪之间的山谷,种植谷物,就足够族人食用。现在,我们能腾出三倍的人手采集药草、狩猎禽兽。又掌握三种丹方,你们走后两个月。寨子里炼制近百枚低级灵丹。这商路通了之后,我想啊,九族要是能抱成一团,一些稀缺的药草,就可以到沧澜城通过交易获得,以后一年或能炼制六七百枚灵丹,”宗图慢条丝理的说道,“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啊。你以后要自立门户。但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份额。你要不接受,乌蟒对你是忘恩负义啊……” “阿公,这又是什么话?乌蟒于我,恩同再造。这恩情又怎么算啊?”陈寻说道。 “阿寻,你是有情有义之人, 阿公相信。他日乌蟒有难,你必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乌蟒再艰苦。也要全力支持你修炼,”宗图语气坚决的说道,“你若不接受,我就与宗桑赶回去,将那些九元养窍丹取来还你。九元养窍丹是何等的珍贵,大家也都清楚,乌蟒能还给你的,实在是太少……” 此前,宗图他们对九元养窍丹的价值认识还是不够,但得知古剑锋在服用九元养窍丹之后,真就顺利突破蛮武六层颠峰,晋入上阶蛮武,才知道九元养窍丹的价值是何等的珍贵。 就算是苏氏的嫡系子弟,在晋入还胎境之前,每年也仅有一次服用九元养窍丹的机会。 见阿公如此情真义切,而寨子里此时也能勉强额外拔出这么多的乌蟒丹,陈寻也就不再推辞。 陈寻现在越发清楚背靠宗门、世族势力的重要性,散修修炼是何等的艰难。 不要说玄功秘诀了,不要说修炼需要有静心安全的环境,而无论是武修,还是真阳炼气,想要晋入还胎境,前后修炼所需的丹药,加起来都绝对是天文数字。 入门大典后,一个多月时间,陈寻闭关修炼,都在参悟烈霜刀诀,消耗甚微,但他还要继续精纯气血、想突破换血七层,他手里仅有的六枚九元养窍丹跟一瓶聚元膏,仅够他两三个月的修炼消耗。 他以往都是自己采集药草,炼制丹药。 在修炼初期,这种方式没有什么问题。 蟒牙岭的荒山野岭,入品阶的药草极少,但像鱼阳草这样的低级灵草还是容易获得。 陈寻在真阳境中期以前,边采药边炼药边修炼,勉强是够用了。 他在进入换血七层之后,即使是服用聚元膏,补充气血消耗都已经很慢,要想修炼速度不慢下来,就需要服食更高级的丹药。 更高级的丹药,意味着更高级的丹方,也意味着需要更高级的灵草来合药。 高级灵草,通常情况生长周期都相当漫长,需要在灵气浓郁之地生长上百年、甚至数百年,药性才会足够,数量自然极其稀少。 沧澜灵气浓郁、容易生成灵药之地,要么叫苏氏及几大强族控制,要么就是穷凶极恶之地,没有还胎境以上的修为,闯进去就是找死。 陈寻还想像以往那般,出沧澜城采集灵草,再回城里炼制丹药,用于修炼,只怕要困难十倍、百倍。 要是乌蟒能每年稳定供应他一百二十枚乌蟒丹,陈寻就可以直接拿去交换更高 级的丹药,就能安心修炼,争取早日突破当前的境界。 他的魂海异相,是六臂巨魔血所化。 苏棠说他要想破开肉障,晋入还胎境,肉身至少要淬炼到能承受六臂巨魔血的程度,实不知道要消耗多少丹药,修炼多久才能突破。 要是单纯靠自己,陈寻也不知道今生有无希望突破还胎境,要有部族势力能在身后支撑,也就显得格外重要。 他虽然不是九族之人,但这次九族联合,他也极支持。 他以后就算自立门户,能信任的也只有九族之人。 要是九族能在沧澜城站稳脚,他想获得什么修炼资源,或者交易丹药,通过九族进行,绝对比跟其他势力,要安全、可靠得多。 他以后就算在沧澜城自立门户,还是会跟九族之人毗邻而居、相互依持。 不然的话,他势单力薄,在沧澜城里,连个安心修炼的地方都未必有。 说到修炼资源之事,陈寻问阿公宗图: “当初从鬼奚部讹来的三枚九元养窍丹,我从中拿了一枚。这枚九元养窍丹,对我来说是多余的,是不是可以跟黑山部交换些紧缺的药草?” 九元养窍丹,最大的功效在于培元养灵,在于提高蛮武的修炼潜力,在于帮着六层巅峰的蛮武顺利突破、晋入七层换血。 陈寻的魂海异相,乃六臂巨魔血所化。 陈寻只恨自己的修炼潜力太大,不需要提高修炼潜力,那修炼时服用九元养窍丹纯粹是为补充气血消耗,功效仅相当于三四瓶聚元膏,实在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要是将一枚九元养窍丹拿出去交换,说不定能换二三十瓶聚元膏回来。 陈寻在入门大典上被逐出学宫,沧澜城人所皆知,他要是将这枚九元养窍丹,拿去跟陌生人交易,被黑吃黑的可能性极大。 较为保险的,就是拿去跟可以信任的黑山部换一些低级丹药。 宗图说道:“这个可以。” 他们手里的那几枚九元养窍丹,绝不对泄漏出去,但从鬼奚部额外多得的那枚九元养窍丹,很多人都知道,陈寻拿出去交换一些药草或低级灵丹,以解燃眉之急,还是很有必要的。 乌蟒今年日子要好过许多,但好日子也刚刚开始,还不能一下子拿上千枚乌蟒丹支持陈寻修炼。 这边说定,就让宗桑、宗崖他们先休息,陈寻与阿公宗图 两人,去找古剑锋他们。 经过这么多的波折,黑山与乌蟒之间的仇隙,已经是完全消弥。 不要说古护、古剑锋父子了,古辰此时见到陈寻,心里也只剩愧疚,惶恐不安亲自端来椅凳,请宗图跟陈寻坐下说话。 寒暄过后,席地而坐的陈寻,就从怀里掏出黑檀木所制的小匣子,说明来意: “我已经晋入换血七层,服食九元养窍丹对我的用处不大,眼下修炼更缺其他的药草。乌蟒暂时也没有人需要这枚九元养窍丹,过来就想问,黑山部需不需要?” 黑檀木匣打开来,灵蕴药气弥漫开,顿叫室内五人心旷神怡。 九元养窍丹最珍贵的主药,就是蛮荒异兽的兽心血,再与其他灵草等奇珍合药炼制,炼制之法则是苏氏的不传之秘。 古护他们绝想不到,陈寻实际早就从苏棠那里知道炼制之法,但兽心血等奇珍异药难得,陈寻还没有机会亲自炼制一炉九元养窍丹。 古剑锋能在十六岁就晋入上阶蛮武,未来更有极大的可能晋入还胎境,古护怎么会不知九元养窍丹的珍贵? 现在要能再得一枚九元养窍丹,黑山部还能培养出像剑锋这样的少年强者,意义端真是非同小可。 不过古护也是迟疑,其他部族想要从苏氏换得一枚九元养窍丹,少说要付出一二千枚低级灵丹,或其他等值的货物,黑山部现在可拿不出这么多的低级灵丹出来。 再一个,剑锋能在试炼途中顺利突破,就是服食宗崖所给的一枚九元养窍丹,这人情还没有还给陈寻呢。 第八十四章拜师青阳子 (昨天收到六百张红票,感谢兄弟们……) 人情债要还,陈寻手里这枚九元养窍丹也是过了这村,没有这店,古护沉吟片刻,跟陈寻说道:“这枚九元养窍丹,以及途中剑锋所服的那枚灵丹,总价应不会低过两千枚聚血丹。黑山部一时拿不出这么多来,能不能容我们每季还两百枚聚血丹?” 古护此时不好意思再占陈寻的便宜,知道两枚九元养窍丹,折算两千枚黑山部所炼制的聚血血,都是极廉价的,但黑山部此时除了剑锋身上那件金刚玄甲外,根本就拿出交换九元养窍丹的东西来,他就只能打起分期付款的主意。 而入门大典,苏棠露面闹得全城沸沸扬扬,古剑锋自然也就知道,宗崖给他所服的那枚九元养窍丹,他们都猜是陈寻从苏棠那里获得的。 此事虽然不宜大肆宣扬出去,但也不再是什么绝密。 古剑锋在问过陈寻后,就将试炼之途所发生的一些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说给父亲古护知道。 外人所不知道的,苏棠在离开湖泽荒原之时,一共替陈寻炼制了三十九枚九元养窍丹。 要是这个消息透漏出去,不要说黑山部了,沧澜城只怕都会有半城的人疯掉。 只是,谁又知道大孤峰荒兽残杀,到底有多少堪比还胎境强者的荒原雪猿及其他荒兽,搏杀死在溪谷之中? 正是因为采集到那么多的兽心血、那么多熊心猿胆,才能合药炼出近四十枚九元养窍丹来,差不多抵得上学宫小半年的产量了。 由于事涉大孤峰的一些秘密。陈寻还不能让此事泄漏半点出去。 听得古护要将古剑锋所服用的那枚九元养窍丹,也要折价还他。忙推辞道: “剑锋与我等情同手足,试炼之时剑锋所服用的那枚九元养窍丹。也是为了保护宗崖他们的周全。要是剑锋不能突破六层,我独力也不能将楼适夷擒下,渡过此劫。同甘共苦之事,阿叔怎可以再提?至于这枚九元养窍丹,黑山部先拿出用,以后按季总共给我一千枚乌蟒丹即可……” 陈寻也不贪心,一千枚乌蟒丹,黑山部分两年半给他,加上乌蟒所给。两年半时间里,他每个季度就能稳定有一百三十枚乌蟒丹的收入。 这样他就可以心无旁鹜的修炼,而不用为丹药之事分心。 还有主要的原因,就是在这次试炼之中,黑山部有潜力的少年子弟损失极大,当前开悟蛮魂、晋入中阶蛮武的黑山 部少年子弟,仅剩古风一人。 这枚九元养窍丹给谁服用,黑山部内部还会深思熟虑,但陈寻猜想。只要古风能在十六岁之前,成功晋入六层巅峰,黑山部没有理由将这枚九元养窍丹给他人服用。 古风与他们一路上同甘共苦,走过试炼之途。也是以后能够信任的人。 就算黑山部不付出他一千枚乌蟒丹,他以后也会想办法,送一枚九元养窍丹给古风。 现在算是两全齐美。也该让黑山部出点血。 “多谢。”古护哪里知道陈寻这张看似稚气的脸,背后藏着那么多的心思。听陈寻坚持只要一千枚低级灵丹,心里满是感激。情知每季额外拔出两百枚聚血丹,对黑山部来说压力还是极大,甚至会影响到其他族人的修炼,当下说了声谢,也不再客套,大家就把这事给定了下来。 古辰此时对陈寻也是心悦诚服,实在想象不出,换了其他人,谁会轻易放弃一千枚低级灵丹? 这几乎是黑山部以前六七年的产出啊! 古护又跟陈寻、宗图说了黑山部以后在沧澜城里的安排。 黑山部首先是全力支持九族联合,拧成一股绳,才有可能在沧澜城稍稍站稳脚,其次古辰陪同古剑锋会留在沧澜城。 古剑锋虽然这次没有进入沧澜学宫,但他年仅十六岁,就晋入上阶蛮武,未来突破晋入还胎境,成为天蛮强者的可能性极高。 黑山部这次也是要豁出一切,要将修炼资源都堆在古剑锋身上。 无论是争取三年后进入沧澜学宫,还是作为一名散修,留在沧澜城里修炼,所能获得的资源,都要远远超过穷乡僻壤的蟒牙岭北山。 黑山部虽说能炼制的灵丹不多,但人多势众,能用来交易的货物数量,要远远超过乌蟒。 古辰留下来,一是主持黑山部在沧澜城里的事务以及货物交易等事,更主要的就是全力保护古剑锋专心修炼。 另外随古辰、古剑锋留下的,还有古元、古风等人,都是陈寻认识的。 乌蟒以后在沧澜城的事务不会多,宗图也跟古护明说了,乌蟒以后在沧澜城,会以宗崖为主,诸事还会有赖黑山部的支持;陈寻会在沧澜城自立门户。 见宗图不但不将陈寻挽留在乌蟒,反而支持他自立门户,古护心里还是有些遗憾,他此前还更希望陈寻能留在乌蟒。 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 陈寻还才十三四岁,就表现出如此不凡的实力跟智慧,再有数年修炼,极有希望晋入还胎境,甚至能成为压制鬼奚部诸尊、蟒牙岭的强者。 更难得的是陈寻极重恩情、对北山诸族又都心存大义,古护更希望到时候能拥护他,成为北山九族联盟的核心,而不是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左棘部的那个丫头身上。 只是陈寻往后要自立门户,与九族的渊源削弱,古护的这层心思就难以实现了。 这边说好之后,古护又提出一起去西边的院子,拜访左棘部的左崇谷。 九族联合之事。需要左棘部牵头,以后九族在沧澜城的事务。自然也要以左棘部的人为核心。 还没有走到西边的院子,陈寻就觉院子上空罩着淡淡的灵光。似乎加了额外的防护禁制。 陈寻心里奇怪,未曾想左棘部左崇谷身边的人,竟然还有人能布低级法阵,左棘部的实力,实比想象的要更强一些。 也不知道是法阵太过低级,还是陈寻修炼灵识有成,他凝聚心神,仿佛刺破水波一般,他的灵识就穿透那层淡淡的防护灵光。将院子里的激烈争执听得一清二楚: “陈寻虽然与沧澜天女苏棠相识,但苏棠在沧澜城、在苏氏,看着地位崇高,说到实权,甚至不跟宿武左尉苏全相比。而此门大典之事,传到苏家老祖的耳朵里,据说苏棠也受训斥,只怕陈寻以后想托庇苏棠翼下极难……” 陈寻听不出这声音是谁,但想来这人在左棘部的地位不低。暗道他们在院子上空加防护禁制,应是怕争执叫他们听见。 陈寻也没有想到左崇谷等人刚进沧澜城,内部就因为他产生分歧。 紧接着,左丘的声音传来:“要是旁人不顾忌陈寻与苏棠的关系。何至于故意将消息放出来,让我们知道?” 左丘的质问简洁有力,问得先前那人无话相对。 过了片晌。又有人说道: “鬼奚部的实力自不用说,而楼适夷身具荒古血脉。此时已经拜入青阳子门下。他与陈寻的仇恨绝不可能轻易化解。到时哪怕是看在青阳子的面子,苏家都给楼适夷一次报仇血恨的机会。苏棠到时候都难阻挡。难道陈寻真有机会战胜在青阳子门下修炼有成的楼适夷?” 陈寻这一个月多来,都闭关修炼,也不知道青阳子是谁,但听院子这人的口气,青阳子在沧澜学宫的地位绝对不低;看来他之前的推测,完全没错。 只是有心人故意泄漏给左棘部知道的消息,他听了也是心生寒意: 楼适夷在青阳子门下修炼有成,到时候公然来找他以雪前耻,他该如何应对? “我们现在撇开乌蟒,还有可能独善其身。其他七族的工作,我来去做……”院子里有声音传来。 宗图看到陈寻停下脚步后,眉头就蹙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陈寻并不觉得左棘部内部产生分岐有什么不正常的,想当初要不要将金狼尸体交出,宗图跟南獠还闹得不可开交呢。 陈寻此时更关心左崇谷跟左丘的态度,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想将乌蟒踢出九族联盟? 要是乌蟒被排斥在外,麻烦就大了。乌蟒得不到修生养息的机会不说,他想在沧澜自立门户、安心修炼,也是妄想,难道真的要被迫逃离沧澜吗? 陈寻没有跟阿公宗图明说院子里左棘部的人在争执,只是听下脚步,继续听院子里的争执。 古护、古辰、古剑锋听不见西边院子里有一点动静,自然也知道里面有古怪,都跟陈寻放缓脚步。 院子里沉默了许久,才又听见左丘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与乌蟒联合,是利不弊,我不知道;楼适夷修炼有成后,陈寻会如何应对,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千兰为了能与陈寻他们在一起,甚至放弃进学宫内院的机会。我们此时将乌蟒踢开,将来如何面对千兰?” 左丘的劝说发挥了作用,左崇谷紧接着一锤定音: “阿丘说得对,虽然千兰现在修炼要紧,不能跟我们见面,但我们要考虑千兰的意见。” 千兰才是左棘部未来的希望所在,也只有千兰才能左右左棘部的态度。 楼适夷身具荒古血脉,千兰也身具荒古血脉,左棘部实没有必要因为畏惧楼适夷将来修炼有成,而寒其他八族的心。 左崇谷这么说过,院子里沉默了许多,就再没有挣执声传出来,应是统一了意见。 陈寻暗道,左丘说服他人,还真是有一套本事。 他也知左丘是可以信任之人,当下就跟阿公宗图点点头,示意这时候可以进去了。 叩门而入,左棘部也只有左崇谷、左丘父子留下来,跟陈寻他们谈事情。 宗图、左护表态,乌蟒、黑山部都拥护左棘部成为九族联盟的核心,诸事都遵从左棘部的协调。 听得陈寻会自立门户,左丘颇为诧异,但左崇谷倒是少了一分担心,当下就约好,明日一起到葛异住处拜访,希望能通过葛异,将九族联合之事,禀告给苏青峰知道。 第八十五章客卿 (感谢新盟主风雪夜归人;感谢兄弟们让新书进入月票榜第二——今天应该会有第三更!请期待!) “你也觉得这个陈寻是可栽培之人,即使将来有可能得罪青阳师祖,也无所谓?”苏青峰端起细腻如玉的青瓷盖碗,小口的饮着雀舌灵茶,声音平缓的问葛异。 “葛异资质浅薄,看不到太久远的事,” 葛异原以为十三爷回沧澜城之后,会为入门大典上发生的事情雷霆大怒,然而十三爷这两天来,平静得跟没事人似的,心知十三爷的心思终非他能揣度,当下也只是将他的想法如实说出,相信十三爷自有明辩是非, “鬼奚部这次竟在北山子弟手里栽了大跟头,明明是他们太得意忘形,却怨十三爷您不够偏袒他们,真要让鬼奚部坐大,葛异觉得不会对十三爷您有利……” “说起青阳师祖,他还是喜欢老四多一些,鬼奚部想将楼适夷直接送到青阳师祖门下,也只能通过老四的关系,你或许是想多了。”苏青峰慢悠悠的说道,然而眼瞳透着一缕青湛光芒,落在雀舌灵茶之上。 他现在能怎么办? 苏家嫡系分三令六尉府九支嫡系,而在九支嫡系之外,旁系杂支数以百计,谁知道有多少人希望看到他兄弟俩彻底撕破脸闹翻? 他就算心里再气不平,也只能忍下这口气,一切都得等他老父出关再说。 只是他现在都不知道老父还有无出关再见他一面的机会。 这份心思,苏青峰也不便跟葛异说,但心里的怨气多少难消。只是暗运玄功,将那心间那愤懑怨气。一点一点的移至雀舌灵茶之中,谁也不知道这杯灵茶顷刻间成为天下至毒之药。 葛异揣摩不透十三爷的心思。也不便再多说什么,苏家真正上层的事情,不是他一个执事能多嘴的。 “苏棠怎么会跟乌蟒的那个野小子认识,还闹成这样子?”这时候一个宫装美姬从内室款款走来,身如拂柳,走来摇曳生姿,酥胸娇挺,脸蛋柔媚,艳光四溢。清湛的双眸满是柔光,站到苏青峰的身后,柔荑玉手搭在苏青峰的肩上,柔声问道。 “苏棠上次去湖泽荒原修炼,遇到一头凶兽,受了重伤,神魂都给震裂,老祖花了无数心血,才叫她的修为恢复过来。她与陈寻。可能就是那时认识的吧。” 有些事无需细问,苏青峰也猜到大概。 “听说老祖为这事大为光火,会不会迁怒到那小子头上 去?” “虽然大家在苏棠身上寄希望太多,但苏棠心性未定。也不能怨到别人头上去,”苏青峰不以为意的说道,沉吟片刻。才下定决心,吩咐葛异道。“算了,苏棠都看重的人。真要是在沧澜城里被人杀了,以后大家脸上都难看。他要是愿意,就给他一个客卿的身份……” “客卿?”宫装美姬讶然说道,“爷,你也还真看重这小子啊!这么做,合适吗?” “宿武尉府就算白养一两个人,又能算不了多大的事。他也是不错的苗子,弟子别院那边不留,客卿院再不留一下,当真叫他投到玄寒宗或其他世族去,将来大家脸面就好看了?”苏青峰哂然一笑。 美姬心想青峰还是不甘心让老四脸色太好看了,却不知道老四知道这事,心情会是如何? 苏青继续吩咐葛异道: “北山九族联合,能算多大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其他要没有什么事,就不要再来烦我了……” “是。”葛异恭敬的说道,左崇谷、古护、宗图等人一起走进沧澜城之时,葛异就知道消息,四爷那边要打击,这边怎么都要扶持一下。 至于青阳子收楼适夷为徒,待楼适夷修炼有成出山,也许就是十年八年之后,那时候老府主是突破还胎境后期巅峰,还是坐死洞中,都未得知,想那么远的事情干什么? “客卿?” 陈寻一大早陪同左崇谷、古护、阿公宗图等人,带着丰厚的礼物,到葛异府上拜访,听葛异说可以推荐他进宿武尉府当客卿,也是愣在那里,简直是难以置信。 他知道被逐出沧澜学宫之后,作为一名散修,想在沧澜城自立门户,修炼会有多艰难,但怎么都没有想到能有机会成为宿武尉府的客卿。 宗图、古护、左崇谷心里也都是震惊不已。 三令六尉府的客卿主要有两个来源: 一是学宫弟子学成之后,在返回部族、宗族或晋升执事之前,都需要以客卿的身份,在诸府为苏氏效力十年。 第二大来源,就是蜂拥进沧澜寻取修炼机会跟资源的散修。 这些散修,要么是武力强横之极、需要落脚之地的修行人,暂时寄身苏氏,其中不乏还胎境以上的强者;要么就是出身豪族,代表豪族的利益,与苏氏联系的强者。 但不管怎么说,涌入沧澜城的散修数以千计、万计,真正能以散修身份进入各府当客卿的,也 不过三五百人而已,在沧澜城里的地位,绝不在各府核心玄衣弟子之下。 “十三爷很看重你,你这次没能进学宫,很是可惜,就希望你能先进客卿院,有什么事可以有个照应,”葛异此时倒颇为平静,他也看不透十三爷到底是看重陈寻这个人,还是看在苏棠的面子上,对陈寻多加照顾,个中缘由也不便说破,说道,“低级客卿,也没有多少俸金可领,但也自由许多。只要是人在沧澜城里,每月到客卿院露次脸就可以了。” “多谢葛爷帮陈寻在十三爷面前美言。”陈寻感激道。 或许苏青峰想借他,向苏全还以颜色,也或许是苏棠的影响,但陈寻相信,葛异必然也是在背后帮他说了好些好话。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有客卿身份,在沧澜城就相当于多了一道护身符。而且也算正式成为十三爷一系的人。 有了客卿的身份,除了每月有固定的俸金可领外。完成客卿院分放下来的任务,还能有玄功秘诀、玄甲法器等各种奖励。 这也是在沧澜城,除了进入沧澜学宫外,获得修炼资源的最主要途径。 宗图心里的兴奋自不用说,古护等人也由衷的替陈寻感到高兴。 左崇谷更是暗感侥幸,没想到苏青峰竟是毫不犹豫的将一步棋落在陈寻的身上,向苏全还以颜色。 亏得昨天听见左丘的劝告,不然今天左棘部就难堪了。 左崇谷侥幸之余,也客气的跟陈寻道贺:“以后还要阿寻多多照顾啊……” 不管葛异推荐陈寻成为宿武尉府的客卿。是出自苏青峰的授意,还是跟天女苏棠有着直接的关系,都意味着陈寻在沧澜城从此有了立足的根本。 而陈寻为客卿之后,九族可以通过他,从苏氏换取一些修炼资源,代价绝对比跟沧澜城里的其他势力交易,要公道得多。 而说到九族联合之事,葛异也只能代表十三爷,说宿武尉已经知道此事。不会再有其他表示。 左崇谷、古护等人,也只想得到宿武尉府的默许,此时还没有资格得到更多的承诺。 说过事之后,左崇谷、古护、宗图等人就先行离开;葛异本身就是客卿别院的执事之一。就留陈寻下来说些事情。 “客卿别院,一直以来都是十三爷统领,但往后形势可能会复杂一些。”葛异将宿武尉府客卿别院的一些事说给陈寻听,“你或许还不知道。鬼奚部的楼离也是宿武尉府的 客卿……” 楼离半步踏入还胎境中期,地位绝非普通客卿能及。 楼适夷一事之后。楼离等鬼奚部的众人,都向四爷苏全靠拢,这实际影响十三爷苏青峰对客卿院的掌握。 更何况,苏青峰让他担任宿武尉府的客卿,只会叫苏全心里更不舒袒,他以后还是少往这边走动为妙,惹不起,总能躲得起。 葛异接着说道:“虽然客卿府不时有任务派下,但眼下你还是要以修炼为主,在城中有什么事情,也都可以过来找我……” “以后全赖葛爷照顾。”陈寻是巴不得葛异说这话。 他有个客卿身份,能在沧澜城里立足,就谢天谢地了,才不想没事凑到苏青峰与苏全之间当炮灰,他脑子没有那么傻。 陈寻说着话,又从怀里掏出一只黑楠木制的小匣子,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葛异不悦的问道。 “葛爷莫要误会了,”陈寻忙说道,“这枚九元养窍丹,我留在身边,用处不大,就想换些修炼资源,但又没有门道,怕被他人黑了。葛爷要是有认识的人,需要这枚九元养窍丹……” 当初鬼奚部送来三枚九元养窍丹,陈寻看得出葛异极为眼热,猜想他家里或许有子弟正好卡在六层巅峰难以突破。 葛异之前对他就照顾有加,以后还要托葛异照顾,这枚九元养窍丹再珍贵,他都要送出去的。 虽然他昨天已经用一枚九元养窍丹,跟黑山部换一千枚低级灵丹,这时候再拿出一枚九元养窍丹来,多少有些冒险。 不过黑山部那边应该会严守秘密,就算戳穿了,陈寻就说多出的一枚九元养窍丹,是苏棠暗中送给他的,想必葛异也不会多想什么。 苏棠作为苏家老祖的嫡传门人,拿一两枚九元养窍丹送人,实在不算什么,关键是不能让别人知道苏棠前后一共帮他炼制了近四十枚。 葛异确有个本家侄子,修炼极有天赋,但卡在六层巅峰已经有两年,要真不能突破,就会错过最佳的修炼年龄。 九元养窍丹,学宫内院每年也就炼制一百多枚,但除了学宫紫衣子弟每年能得一枚外,就剩三五十枚分给各府。 葛异虽然身为宿武尉府的客卿院执事,但想得一枚九元养窍丹,也是极难。 葛异没有脸白收下陈寻这枚九元养窍丹,但听陈寻说要从他这边换一些其他的修炼资源,心想只要不亏他就行 了,当下就将这枚九元养窍丹收了下来。 葛异心里对陈寻也是越发喜欢,心里想,当初真是没有看错此人。 葛异得苏青峰信任,今生突破晋入还胎境的机会已是甚微,但想到陈寻此人重情重义,全力栽培他,他要有什么成就,以后葛家在沧澜城还能有个依靠。 葛异原本想派一名随扈,陪同陈寻到客卿院办理手续。 这么一来,葛异就先留陈寻在他宅子里用餐,午后亲自带着陈寻跑到客卿院,找相关负责的执事,给陈寻办理入籍之事。 第八十六章华阳坊 (又是两百张月票,爽;感谢新盟主风雪夜归人的慷慨捧场……) 沧澜城的中枢是位于北城的缚龙山,而在缚龙山之外,城中还有好几座小山,分叫诸府及较大的宗派势力占据。 宿武尉府占据北城的象山,虽然只有三四百米高,山形仿佛一头卧着的蛮象,数百年的经营,山体刻镂无数玄符法阵,灵气汇聚,不比其他八府的驻地稍差。 弟子院、客卿院、宿骑营等附属宿武尉府的大小建筑,都沿着象山四周山麓分布。 大多数的客卿,要么有要务在身,要么就窝在住所潜心修炼,象山南麓的客卿别院里,除了有职务在身的执事外,只有一些杂役在诺大的院子里晃悠,相当的冷清。 除了学宫弟子出身的客卿外,宿武尉府从其他渠道招募的客卿,不过四五十人。 这四五十人,要么出身豪族,要么是真正从云洲流落到沧澜、借苏家大树栖身的强横散修,还胎境强者都不在少数,其他绝大多数都有真阳境九重巅峰的实力。 偶尔有个别修为低微的,必也有奇门绝艺,能为苏家、为宿武尉府所用。 陈寻仅以青阳境七重的修为,年纪又如此幼小,就直接进客卿别院,细察宿武尉府的历史,好像也是绝无仅有。 不过,入门大典一事,沧澜城里早就闹得沸沸扬扬,宿武尉府没有人不认识陈寻。 葛异领陈寻进来,说是十三爷的授意,经手办事的执事。更是一脸平静的替陈寻办下所有手续。 两套客卿袍都是黑色,绣有宿武尉府的标志。袖管上又绣有一到三根不等的金丝带,分别表明低级、中级、高级客卿的身份。 客卿印与试炼铁牌相似。滴血祭炼后,陈寻感应到除了他的神魂气息外,客卿印的光茧之中,似乎还有一丝极微弱的气息存在,心想,这或许是苏氏掌握客卿的秘术。 “大家平时都专事修炼,极少露面,很多人都相不认识,故而在客卿院。大家也都是认印不认人,”负责造册入籍的执事姓金,郑重其事的叮嘱陈寻,“客卿印要是遗失,或者被人抢夺,一定要及时回宿武尉府重验正身。不然别人借客卿印,从库房支走什么丹药、法器,可都要算到你的头上。而且,宿武尉府的客卿。名头也是极响,拿到城中坊里,凭这枚客卿印,支借上千符钱的丹药。不是什么难事……” “多谢金爷提醒。”陈寻感谢道。 散修能有 的修炼资源极为有限,成为客卿后,每月固定能领的月俸也仅有五枚聚元丹。要想得到更多,可以承接客卿院不时下派的任务。换取奖励。 有些任务艰巨而凶险,散修客卿就算能聚集一伙人。也极难完成,但可以从库房支借一些丹药、玄兵宝甲以及法器先用着,待完成任务后再归还。 这才是身为诸府客卿的好处之一。 陈寻对此是深有体会,金刚玄甲与寒霜剑这两件不入流的符器,就让他的实力提高了一倍不止。 不过,陈寻更关心客卿院有哪里修炼资源可换。 “这本目录,记录的都是完成下派任务后,用奖励可以换得的资源,”金姓执事将厚厚一摞的书册搬出来,搁在金丝楠木制成的长案上,让陈寻自己翻看,“当然,你要是什么多余不用的法器跟丹药,也可以拿过来交换……” 陈寻听着金姓执事介绍,翻开书册,看到身为客卿,能从苏家换得的资源,还真是琳琅满目,有玄兵宝甲、有各种玄异法器、有丹药、有丹方、有玄功秘诀…… 宿武尉府除了会从中抽两成的水外,倒没有其他不利之处。 相比较之下,以补充气血消耗的丹药,最为廉价。 一枚聚元丹仅计一枚符钱。 再看看客卿院下派的任务,参加普通的商队护送,一个月下来所得符钱,大约能换得十数二十枚聚元丹的奖励,差不多也能满足真阳境后期修炼的日常消耗。 陈寻身藏六臂巨魔血所化魂海异相,越到后期,消耗越大,他此时不间歇的修炼淬体,一天就需要两到三枚的聚元丹,差不多是其他同境界修者的三四倍。 而在晋入真阳八重、九重,陈寻估计他再继续汲取气血神华,淬炼肉身,消耗很可能会变成一个无底洞。 除了丹药之外,普通的兵甲也相对廉价。 鳞甲、乌鞘刀、重锋矛、铁胎弓,价值十数、二十枚符钱不等。 九元养窍丹以及一些低级符器,价值就陡然拔高。 九元养窍丹有价无市。 寒霜刀之类的常见玄兵,大约需要二百符钱。 刻印两重金刚玄符的玄甲,价值还要略高一些。 但真正昂贵的,还是那些丹方、玄功秘诀。 大鹏秘拳、烈霜刀诀这些大路货,都需要积攒数百符钱,而《指玄篇》等真阳炼气基础功法,更是需要一两 千枚符钱的奖励才能换。 九元养窍丹的丹方是不传之秘,而聚元丹这类的基本丹方,同样也计价一两千符钱才能换,叫陈寻看了乍舌。 不过他也清楚,散修舍不得拿出这么大的代价去换丹方,主要也是平时修炼消耗也大,极难攒下这么多的资源。 但对于大的部族、宗族、宗派势力而言,平日那么多的弟子修炼,消耗是极惊人的天文数字,狠狠心换一张丹方,自行炼制低级丹药,则要比将药草交给苏氏炼制合算得多。 “城里宗派、宗族也多,较大一些的部族都在城里设有商栈、货栈,交易货物。你要是想得一些基础修炼的功法、丹方,可以到华阳坊去看看,那边应要合算得多。”葛异见陈寻捧起帛书,两眼放光,怕他不知道里面的玄机,便好意提醒道。 听葛异这么说,陈寻心想也是。基础的丹方跟修炼功法,各大部族都不会有缺。应有不少愿意将独门丹方拿出来,跟其他势力交换一些资源。 低级丹方、修炼功法供应量大了。价格自然就要比客卿院这边便宜。 不过,还胎境以上强者才能铸制的玄兵宝甲、符器、法器,以及高级丹方跟玄功外,除了苏家,在沧澜城就没有几家能够供应的了。 这也是苏氏、沧澜学宫对各大部族最致命诱惑的地方所在。 从客卿院出来,天色尚早。 陈寻要自立门户,就不再插手九族联合之事。 他托葛异的一名随扈,将他的两套客卿法衣送回去,他则问清楚去华阳坊的道路。去看有无他所需之物。 陈寻还以为华阳坊,只是散修交易修炼资源的场所,然而走进坊市,看石街两侧重楼叠院,车马如龙,行人摩接踵,真是好不热闹。 这错落有致的上百间店铺,除收售丹药、药草、法器、兵甲外,修者日常生活起居所用的灵茶灵酒以及衣靴等物。也无一不有,琳琅满目。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散修沿街摆摊,兜售货物。 陈寻就像走进大观园的刘姥姥。沿街而走,隔着门庭看店铺里的货物,都觉心醉。 然而一坛用低级灵草秘法酿制的鱼阳酒。就要十数符钱,陈寻囊中除了四枚九元养窍丹外。就只有昨日阿公宗图给他的五十枚乌蟒丹,实在是有些羞涩。 他赶过来。主要想看看有没有适合他修炼的低级法术书。 他的魂海异相是六 臂巨魔血所化,不知道何时才能晋入洗髓八层,周身气血短时间内再难再一步的精纯。 陈寻修炼烈霜刀诀,在将玄寒之气完全融入刀势之后,他的实力增长也就到了一个瓶颈,短时间内再难突破。 艺多不压身,陈寻就想着兼修法术、符术,与敌搏杀时,能有更多的手段可用。 低级法术修炼的秘诀,华阳坊自然不会或缺,只是一本录入十二种低级法术的秘诀,竟然开价需要三百符钱,远远超过陈寻的承受能力。 特别气派的铺子,陈寻根本就不敢进;陈寻他接连跑了几家门脸破落的,也都没有找到他能买得起的法术书。 “御风术……”陈寻走进一家叫“留仙斋”的铺子,翻开一本低级法术书,看到里面竟然录有御风术,心里惊喜。 他以前在荒原撒脚狂奔,也能日行千里,但纯粹是靠蛮力,气血消耗极大。 两个月前在白狼河一带,他为了逃过楼适夷与蒙氏兄弟的追杀,甚至服食一枚九元养窍丹补充气血消耗,此时想想,心痛得直颤。 御风术虽是低级法术,却能借风势疾行,修炼有成也能日行千里,消耗的气血仅需两三枚聚元丹就能补回来,当真是居家旅行、杀败逃亡的不二之选。 只是这本法术书,除了御风术,还录有四种低级法术,售价一百符钱,就超过陈寻的承受能力。 陈寻犹豫了半晌,问柜台里的掌柜: “单这御风术,能不能拆开来卖?” 柜台后的掌柜人长得干瘦,四十来岁,三角眼眯成一道缝。 他见陈寻走进店门,穿着兽皮衣衫,但腰间的佩刀看着不凡,还以为遇到从蛮荒部族来的大主顾,哪里想到竟是一个连低级法术书都想拆开来买的穷光蛋? 掌柜听了陈寻这话,直想翻白眼,心想:现在的散修怎么都这样的穷酸啊? 良好的职业素养,让掌柜保持亲切的笑容: “真是不好意思哩,这本法术书也是别人放在铺子里寄售,铺子里可不能擅作主张拆开来卖。要不客官过几天再过来看看,我帮你找主家问一声?” 听这掌柜的口气,是要请他出门,陈寻也是无奈,谁叫他穷呢。 陈寻就想回住,刚将法术书放回柜台,就看见有道倩影掀开帘子从里屋走出来,竟然是在弟子别院时照顾他起居的采儿。 第八十六章故人相逢 陈寻没想到会在华阳坊遇到采儿,欣喜的招呼道: “采儿,怎么是你?” “啊,是阿寻公子,我说声音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 分开月余,再见到陈寻,采儿兴奋得快要从柜台后跳出来,再没有初见时的羞涩,叽叽喳喳的问道, “阿寻公子,你怎么还在城里?好些天没见,采儿都以为你们回蟒牙岭了呢。古大哥、阿凌、阿崖、南溪他们人呢?没跟你在一起吗?” “我们都没有回蟒牙岭,在东城找了地方住下来。”陈寻高兴的说道,还以为离开弟子别院后,再没有机会见到采儿,没想到在华阳坊看到她。 “阿爸,他就是阿寻公子啊,”采儿拉着掌柜的胳膊,欣喜的介绍陈寻给他认识,“阿寻公子,这是我爸,是留仙斋的掌柜,真没想到阿寻公子今天能到留仙斋来!” 掌柜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破落蛮族少年,竟然是前些天闹得全城沸沸扬扬的北山少年。 采儿在宿武尉府伺候过谁,出来是不能随便说的,但他是采儿的父亲,当然知道采儿此前在宿武尉府伺候的就是眼前这个北山少年。 不说他与苏棠的关系,哪怕仅仅是采儿的前雇主,掌柜也知道自己刚才的态度太怠慢了,跑出柜台,诚惶诚恐的说道:“真不知道阿寻公子大驾光临,刚才得罪,请阿寻公子不要怪罪……” “赵叔客气了,”陈寻笑道,“我都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能再见到采儿。” 寒暄过后。陈寻才知道采儿之父看着没有什么修为,但为人老练。在看上去不怎么样的留仙斋干事多年,刚从伙计升为店铺掌柜。 作为平民。想要进普通宗派修炼,拜师学艺的费用高得惊人,绝非普通人家所能承受。 不过,除了正而八经的拜师学艺之外,有些资质过人的平民子弟,自幼就送进宗族充当仆役,也是修习玄功的一个途径。 苏氏立族千年、沧澜建城千年,经此而发达的平民,最终在沧澜城开宗立派。发展出宗族势力的,也不在少数。 采儿也是因此,才在宿武尉府的弟子别院里当丫鬟。 “你今儿休息,才到店里给你阿爸当帮手啊?”陈寻问道。 陈寻这么问,采儿稚气未脱的秀美小脸,当即就涨得通红。 赵掌柜咳嗽了两声,尴尬的苦笑道:“一仆不伺二主,阿寻公子离开学宫 ,采儿这丫头就从宿武尉府回家了……” 见采儿神态。陈寻就知道他问错话了,也把一些事想得太单纯了。 他当初住进弟子别院,采儿就伺候他的起居,说是丫鬟。待他长大“成人”之后,也就自然成为他的一名侍妾。 谁能知道,她会这么倒霉摊上他这个主子呢? 作为他的丫鬟。谁都不知道采儿有没有被他染指过,陈寻被逐出学宫。自然就不便再安排她伺候别的弟子,也只能跟着给放回家。 “原来是这样啊……”陈寻感慨道。 对平民少女来说。能进学宫,就算修炼不到什么玄功,以后能成为某个学宫弟子的侍妾,也是极好的出身;如今她不清不白的也被赶了出来,以后想嫁个好人家都难。 说到底还是他连累到采儿。 陈寻有些过意不去,但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补偿她。 “阿寻公子买什么东西,住在哪里,采儿给你送过去?”采儿倒没想太多,再见陈寻,心里惊喜多过羞涩。 陈寻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囊中能拿出来交易的,仅有五十枚乌蟒丹,这铺子里没几样东西是他能买得起的。 赵掌柜忙说道:“阿寻公子,你看中的这本帛书,没办法拆开来卖,但也不是没有变通的办法。不知道阿寻公子学没学绘符,或者赵老儿去请一名制符师,帮阿寻公子将这御风术抄录下来也成……” 无论是拳谱、玄符法术,不是普通人就能抄录的,更不是能随随便便抄录在普通帛纸之上的。 法诀易抄,玄符难绘——参悟玄符、领悟法诀,才算是掌握一门法术。 御风玄符虽然是最低级的玄符,但也需要有真阳境巅峰修为的制符师,用上等朱砂醮笔,绘制在特制的符纸之上,才会显形;然后才能叫人参悟,再对照法诀进行修炼。 陈寻又没有学会什么绘符之法,哪里会抄录御风术? 当然了,赵掌柜愿行方便,请一名制符师抄录御风术,材料费加上请制符师的钱,也只需要十数符钱,比他买下整本法术书,要合算得多。 “会不会太麻烦?”学会御风术,会极为便利,但陈寻也怕让采儿父女难作。 “不麻烦,不麻烦,”赵掌柜说道,“只是绘制玄符,颇为繁琐,熟手可能要绘制三五次才能成功。阿寻公子要是不急着用,我让采儿隔两天,给您送过去……” 陈寻从怀里掏出装五十枚乌蟒丹的皮囊,递给赵掌柜,说道:“我手头现在只有这些低级灵丹,要是有什么不足,等两天,我再补给采儿。” “够了,够了,”赵掌柜说道,“主要也是好的制符师难请,不然符纸、砂墨我们也能贴得起,不会让阿寻公子破费……” 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锦衣青年,身材高大,气宇不凡,身后还有两名身材魁梧的随扈跟着,但眼神阴翳,有着说不出的阴柔之感,不知道修炼的是什么邪功秘术。 锦衣青年见年纪轻轻的陈寻身穿兽皮衣衫,不知道哪个部族进沧澜城的蛮族少年,冷傲着脸没有搭理,看到采儿也站在柜台头,顿时就眉飞色舞起来,眯眼笑问: “采儿今天也到店里帮你阿爸啊,怎么,我前些天跟你说的事,你想通没有,要不要跟我修炼法术?” 陈寻见采儿往赵掌柜身后躲,实不知这锦衣青年是什么身份。不想惹是生非,就先与赵掌柜告辞:“赵叔。那就麻烦你了,我先走了。” “阿寻公子。我送送你。”采儿要从柜台后走出来送陈寻。 见生性羞怯的采儿,竟然主动提出要送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锦衣青年扬眉打量了陈寻两眼,沉着脸问赵掌柜:“这位公子给铺子里做了多大的买卖?” 陈寻那袋乌蟒丹还放在柜台上,赵掌柜也难替陈寻掩饰,干瘦的脸挤出笑容说道:“禀少东家,阿寻公子托铺子抄录一份御风术。” “哈,”锦衣青年开始还看不透眼前这蛮族少年的深浅,陈寻插在腰间的寒霜刀。看上去颇为不凡,但这时听赵掌柜说这少年竟然是过来抄录一份御风术,当下就认为将这小子看透了,冷笑了一声,拿起柜台上的兽皮囊,打开见装的都是低级灵丹,寒着脸喝斥赵掌柜, “赵掌柜,你也是铺子里的老人。狗屎一样的买卖都做,你不怕毁了我们留仙斋的名头。退回去,这买卖,我们不做!” “那就算了。麻烦赵叔了。” 陈寻也不想叫赵掌柜跟采儿为难,买卖不做就不做,以后自有学御风术的机会。伸手就想将那袋乌蟒丹,从锦衣青年手里接过来。 锦衣青年手一松。凭那袋乌蟒丹落到地上,兽皮囊还开着口。就见五十枚乌蟒丹都滴溜溜的滚了出来,滚得铺子里满地都是。 锦衣青年哂然一笑,跟赵掌柜说道:“赵掌柜,你以后还让这种货色进铺子,就还当你的伙计去。你几 十岁都活狗身上去了……” 陈寻看了散落一地的乌蟒丹,气极而笑,将寒霜刀取下横在身前,沉声说道:“你将这些丹药捡起来,这事就算了……” “什么?”锦衣青年见眼前这少年竟敢横刀威胁,忍不住想哈哈大笑,“在留仙斋,你吃了豹子胆,敢对小爷我拔刀……” 两名精悍随扈也不待店里的护卫从里屋冲出,就一左一右、四只巨锤般的拳头,就朝陈寻脑后攻来。 陈寻听着脑后劲风袭来,心里暗恼,未曾想这两名随扈杀气竟如此之重,出手就要致他于死地,心知今天这事绝难善了。 陈寻不是怕事之人,也不畏袭来锤杀巨拳,拔出寒霜刀,即化两道刀芒左右斩去。 那两名随扈,看着有真阳境中期巅峰的修为,但叫凛冽杀气惊得神魂震荡,想躲避已经来不及,就见两道刀芒齐肘斩下,下一刻,四条胳膊就掉落在地,断臂鲜血喷溅,在空气中发出“滋滋”的响声。 锦衣青年哪里见过如此凛烈的杀招,而陈寻根本就不待锦衣青年生出反应,足下如炮弹射出,肩沉有如山丘,狠狠撞给他的胸口。 锦衣青年周身玄劲刚好也运至胸腹,但也没能抗住想到枭悍撞击,就听着“咔嚓”声响,肌肉结实的胸口就被撞陷进去一块。 胸腹的玄劲经这一撞,在他体内顿时散作乱流,仿佛碎刀乱刃一般,将他的五脏六腑切断得面目全非,张口就狂喷鲜血…… 陈寻留了锦衣青年一条狗命,寒霜刀就架在他的脖子,极寒玄气刺破肌肤,叫他生生的连句呼救都喊不出来。 陈寻看锦衣青年,也有真阳境七重的修为,未曾想真正出手,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将刀架在他的脖子,横眉冷看从里屋窜出的护卫。 里屋的护卫听到外面的动静,反静并不慢,但冲出来就看见少东家身边的两名跟班,四条胳膊都被斩断,血流如柱的倒在铺子角落里,而少东主满口往外吐血,人瘫在地上,脖子压着一柄明晃晃的寒霜刀。 持刀少年杀气腾腾,看着修为不高,但少东家在他手里,诸护卫也是投鼠忌器,根本不敢上前去救。 赵掌柜、采儿也完全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子,傻在一旁,不知道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你好大的胆子,以为在华阳坊伤了人,就能活着逃出去吗?”一名店东模样的矮胖中年,从里屋窜出来,疾如流星,堪堪停在柜台前,手里拿 着一串灵光闪动的念珠。 岳伦脸腮上的肥肉都气得打颤,没想到一个十三四年的蛮族少年,单人匹马就敢欺上门来,还将刀架在昊儿的脖子上。 第八十七章一扫而空 赵掌柜知道店东家岳伦手里这串法珠,每一颗珠子都堪抵一件低级符器,十八颗珠子连续施法,魔炎烈焰卷出,能将坚不可摧的青石焚成灰烬,绝非阿寻公子身上的这件金刚玄甲能挡,他急忙站出来,说道:“东家,误会,是误会!” “误会你妈!”岳伦见赵掌柜里通外贼不说,这时候竟然还敢挡到他身前,维护这嚣狂的蛮族少年,勃然大怒,一脚就朝他胸口踹去。 赵掌柜修炼浅薄,哪里挡得下岳伦脚下万斤巨力,当下干瘦的身子就横飞出去,撞塌半面墙,人摔在地上满口吐血。 陈寻冷静的看着一切,当下只是将锦衣青年拉到身前,眼里杀机毕露,只要矮胖中年再有半点异动,他就不惜一切,先割下这杂碎的头颅再说。 岳伦见眼前这小子,竟然敢以昊儿的性命相威胁,两眼凶焰暴涨,恶狠狠的盯住昊儿脖子上的那柄寒霜刀,心里冷笑:倒要看你的刀快,还是老子的烈炎珠快! 他当下就默诵法诀,要将手里的念珠掐碎,然而灵识释出,想要将眼前这小子锁住之际,却有一股山河倒卷的压迫感汹涌而来,下一刻,他释出的灵识就崩溃无形,反而震得他神魂震动! 灵识不能锁敌,不是不能施展法术,但滔天魔焰势必会将昊儿一起席卷其中,而更叫岳伦心惊的,是那股山河倒卷而来的压迫感是那么的强悍,堪比初入还胎境强者释出灵压。 岳伦心头寒气直冒,手脚僵冷。看不透眼前这小子的深浅,更不敢贸然捏碎手里的念珠。只是压着声音,恶狠狠的问道:“你到底要怎样?” 这满屋子的人。也就矮胖中年跟他手里的这串念珠有极大威胁。 不过真要恶战一场,陈寻也夷然无惧,一字一顿、冷冰冰的说道: “将这些丹药都捡起来,今天的事就算了。” 左右护卫听着陈寻的话,心里直冒寒气,未曾想这少年小小年纪,竟是如此的刚烈,连少店东的一点侮辱都不忍受。 锦衣青年这时候见他父亲竟然也在铺子里,生出一股恶戾胆气。恶狠狠的说道:“你有种就杀了我!” “算你有种。”陈寻冷冷一笑,就将刀切下,锋利如纸的刀刃顿时就刺破锦衣青年的颈动脉,鲜血就像喷泉一样激射出来。 听着鲜血从脖子喷涌的声音,锦衣青年两眼翻白,屎尿都流了出来,整个人彻底的瘫在那里。 “好,好,有话好好说… …”岳伦投鼠忌器。他都六十好几了,就这么个独子,眼见眼前这蛮族少年杀气凛冽,慌忙举起手里的念珠。 不敢怎么样。要不想留仙斋血流成河,要不想昊儿横尸当场,他必须要服软。说道,“只要饶昊儿一命。岳伦愿担当一切!” “那就麻烦店东家,将这些丹药捡起来。”陈寻冷冰冰的。还是那句话。 “我捡我捡……”岳伦忙释出数道气劲,将散了一地的乌蟒丹卷起,就怕慢半分,眼前这小子手中刀切下来,昊儿就头颅落地。 陈寻接过装满乌蟒丹的兽皮囊,这才收起寒霜刀,将脖子还在汩汩喷血的锦衣青年扔到地上,接着拿出两枚乌蟒丹,递给采儿,让她伺待他爹服下。 岳伦将昊儿从地上抱起来,敷药止血,两排老牙咬得嘎巴响,肥胖大脸更是绷得铁青。 他见陈寻将兽皮囊系回腰间,要与采儿搀着赵掌柜走出去,咬牙切齿的问道:“还不知道公子的姓名,他日好让岳伦到门上以谢今日的恩情!” “你要敢出手,凭你手里这一串念珠,还是有五成希望将我留下,就看你敢不敢将身家性命都押上了?”陈寻听得岳伦恨不得将牙齿咬断,心里只是冷笑,说道,“你要没胆出手,说这种话,只会让人耻笑!” “你!”岳伦肚子都快气炸,眼前这小子当真是嚣张得极点,但又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小子说得没错,他确实只有五成的把握将他留下,他也确要考虑,要不要为这五成的希望,将身家性命都押上。 “发生什么事情?”这时候有数名披甲武士,轰然推门进来,就见铺子里血流成河,当下就拔住兵刃,厉眼盯住陈寻等人,汹汹气息涌来,要将闹事之人拿下。 这数名披甲武士,隶属律令府,职责就是维护沧澜城内的治安。 虽然没有还胎境之上的强者,但数人站在一起,气势竟合一股压来,沛然莫御,依旧叫陈寻感到极大压力。 岳伦不敢将身家性命押上跟他一搏,但这数名披甲武士职责在身,绝不会轻易后退。 “赵执事,亏得你来主持公道啊,不然小老儿就要冤死啊!” 岳伦哪里有刚才气势凌人的强者情状,跟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肥肿的老脸挤出一道道褶子,一抹鼻涕一抹泪的就哭诉起来, “此人串通我店里的伙计,想谋留仙斋的财物,叫我犬子撞破,他们就拔刀杀人,还斩断铺子里两名伙计的胳膊 ,就想逃……” 陈寻见岳伦恶人先告状不说,竟然又将那珠法珠悄然取在手里,心头大怒,心想这恶人实是等赵执事等人一出手,他就会将储于法珠之中的法术施出,一起将自己轰成灰烬! 此人心机如此之毒,又宠溺其子,难道那锦衣青年的性格如此跋扈。 陈寻倒是不怕,将刀横在身前,从怀里掏出客卿印,向律令府的赵执事表明身份: “此人满口胡言。宿武尉府客卿陈寻,请律令府诸位大大主持公道……” 陈寻就想看看,他这个宿武尉府的客卿。斗不斗过这家小铺子的老板。 客卿印乃青金石所制,刻印玄符秘篆。除了从其他客卿手里抢得,不然绝难作假。 当即就有一名披甲武士。从陈寻手里接出客卿印查验,瞬眼就变了脸色,转身横刀看向岳伦:“岳店东,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陈寻拿出客卿印、亮明身份,岳伦一张肥脸瞬时吓得煞白。 怎么可能,眼前这少年不过十三四岁,怎么可能是宿武尉府的客卿? 要知道诸府客卿,要么是学宫学成的弟子,要么都是武力强横的散修。或有一技之长,才被各府礼聘为上卿,地位尊崇,哪里是他一家小铺子的店老板能够得罪? “你就是陈寻啊,真是幸会?”赵执事没有亲眼看到入门大典上的情形,倒是知道陈寻的名字,也不知道他被四爷苏全逐出学宫之后,怎么又当上宿武尉府的客卿,心想这应是十三爷或者苏棠的授意吧。 虽说律令府跟宿武尉府没有太大的瓜葛。但事涉及十三爷、苏棠,赵执事绝不敢让陈寻在他管辖的地盘上出事,转身横在陈寻身前,眼神冰冷的看向岳伦: “岳店主。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要我禀告上去彻查是非吗?” 岳伦瞬时想起此子是谁? 他不就是那在学宫弟子入门大典之前,拒绝拜入老祖一脉门下的那个乌蟒猖狂少年吗? 岳伦脸色顿时灰败惨白,心里寒气直冒。双股打颤,软瘫瘫的就想下跪求饶。 眼前陈寻为何在拒绝拜入老祖一脉门下之后。又成为宿武尉府的客卿,岳伦猜不透其中的蹊跷。但知眼前这少年绝非他能惹? 今天这事,难以善休了! 心想,此子背后有苏家十三爷苏青峰跟圣女苏棠撑腰,他竟然还想当着赵执事的面载赃陷害,岳伦绝望 到直想抹脖子。 岳伦声音发颤的说道:“岳伦不知是客卿大人光临寒店,得罪客卿大人,罪该万死。”想抽自己两巴掌,给客卿大人解气,但身为修者终是有一分尊严,没舍得下狠手。 “岳店东,你子羞侮我,我没有跟你计较;而在赵执事面前,你又红口白牙的诬我——这笔帐,你以为这么简单就算了吗?”陈寻冷笑道,周身透漏寒气,让人怀疑下一刻,就会有一道暴烈无比的刀芒斩向岳伦。 岳伦见赵执事也怒目相向,要将佩刀拔出相向,不想横死当场,自然不敢再有半点挣扎,苦脸哀问道:“客卿大人,您想怎么样?” 陈寻眼睛扫过铺子,架子里除了几本低级法术法跟十多瓶低级灵药外,并无长物,想大敲一笔也难,心里想,留仙斋怎么这么寒酸? 陈寻眼睛转了一图,落到岳伦手中的那串法珠上,心想这厮想杀人就拿出这串珠子来,看来值些符钱,阴恻恻的笑道:“岳店东这会儿又将这串珠子拿出来,是不是想拿这串珠子赔罪?” 岳伦拿出这串珠子,是想助赵执事将这小子一举击毙,没曾想这小子眼睛眨都不眨,竟然就要讹走这串珠子,气得他胸口气血翻涌,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 当眼下,他脸上的肥肉痛得直打颤,却不敢说半个不字。 赵执事后脊背也是一层冷汗,心想:今天要是不问是非,真跟与岳伦联手将陈寻击杀,他满门老小的性命都交待出去,只怕也填不完这笔烂账。 他心里对岳伦也是恼恨,沉着声音问道:“难道岳店东觉得赔罪的诚意还有所不够?” “岳店东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气,”陈寻见赵执事竟然帮他,哈哈笑道,“我正好缺几本法术书、几瓶丹药,那就一同从岳店东这里借用……” 赵掌柜、采儿目瞪口舌,看着陈寻走到柜台后,就将架子上摆出来的几本低级法术书跟十几瓶丹药一卷而空,又伸手将那串念珠,从岳伦手里拉出来。 岳伦眼睁睁的看着这小子将念珠从手里抢走,却是不敢一掌劈出去。 “这是岳店东给我的赔罪之物,我要都收下,也不合适,”陈寻哈哈一笑,又将十几瓶丹药,一骨脑的都塞赵执事怀里,“岳店东欺瞒赵执事,对赵执事也是大不敬,十几瓶丹药,应赔给赵执事才对。” 岳伦的心尖儿都气得发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寻联合赵执事,将留仙斋“打劫”一空。 十多瓶丹药未必能有那串念珠珍贵,但价值也绝对不菲。 赵执事未曾想陈寻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活络,出手如此大方,心想他难怪能得十三爷、天女赏识之人,当真是不简单。 赵执事也不拒绝,大冽冽的将丹药收下,冷冷扫了岳伦一眼,见他眼藏怨毒,心想着还要找机会将他除掉,才不会留什么后患。 发生这样的事,陈寻自然也不能不管赵掌柜跟采儿的死活,问赵掌柜: “赵叔,你跟采儿还有其他家人,愿不愿意到我那里住些天?” 赵掌柜哪里还敢留下来? 刚才要不是陈寻给他服用两枚乌蟒丹,他就算不叫岳伦一脚踹死了,留下来也给岳伦秋后算账,也是求生求死不能。 第八十七章一扫而空 赵掌柜知道店东家岳伦手里这串法珠,每一颗珠子都堪抵一件低级符器,十八颗珠子连续施法,魔炎烈焰卷出,能将坚不可摧的青石焚成灰烬,绝非阿寻公子身上的这件金刚玄甲能挡,他急忙站出来,说道:“东家,误会,是误会!” “误会你妈!”岳伦见赵掌柜里通外贼不说,这时候竟然还敢挡到他身前,维护这嚣狂的蛮族少年,勃然大怒,一脚就朝他胸口踹去。 赵掌柜修炼浅薄,哪里挡得下岳伦脚下万斤巨力,当下干瘦的身子就横飞出去,撞塌半面墙,人摔在地上满口吐血。 陈寻冷静的看着一切,当下只是将锦衣青年拉到身前,眼里杀机毕露,只要矮胖中年再有半点异动,他就不惜一切,先割下这杂碎的头颅再说。 岳伦见眼前这小子,竟然敢以昊儿的性命相威胁,两眼凶焰暴涨,恶狠狠的盯住昊儿脖子上的那柄寒霜刀,心里冷笑:倒要看你的刀快,还是老子的烈炎珠快! 他当下就默诵法诀,要将手里的念珠掐碎,然而灵识释出,想要将眼前这小子锁住之际,却有一股山河倒卷的压迫感汹涌而来,下一刻,他释出的灵识就崩溃无形,反而震得他神魂震动! 灵识不能锁敌,不是不能施展法术,但滔天魔焰势必会将昊儿一起席卷其中,而更叫岳伦心惊的,是那股山河倒卷而来的压迫感是那么的强悍,堪比初入还胎境强者释出灵压。 岳伦心头寒气直冒,手脚僵冷。看不透眼前这小子的深浅,更不敢贸然捏碎手里的念珠。只是压着声音,恶狠狠的问道:“你到底要怎样?” 这满屋子的人。也就矮胖中年跟他手里的这串念珠有极大威胁。 不过真要恶战一场,陈寻也夷然无惧,一字一顿、冷冰冰的说道: “将这些丹药都捡起来,今天的事就算了。” 左右护卫听着陈寻的话,心里直冒寒气,未曾想这少年小小年纪,竟是如此的刚烈,连少店东的一点侮辱都不忍受。 锦衣青年这时候见他父亲竟然也在铺子里,生出一股恶戾胆气。恶狠狠的说道:“你有种就杀了我!” “算你有种。”陈寻冷冷一笑,就将刀切下,锋利如纸的刀刃顿时就刺破锦衣青年的颈动脉,鲜血就像喷泉一样激射出来。 听着鲜血从脖子喷涌的声音,锦衣青年两眼翻白,屎尿都流了出来,整个人彻底的瘫在那里。 “好,好,有话好好说… …”岳伦投鼠忌器。他都六十好几了,就这么个独子,眼见眼前这蛮族少年杀气凛冽,慌忙举起手里的念珠。 不敢怎么样。要不想留仙斋血流成河,要不想昊儿横尸当场,他必须要服软。说道,“只要饶昊儿一命。岳伦愿担当一切!” “那就麻烦店东家,将这些丹药捡起来。”陈寻冷冰冰的。还是那句话。 “我捡我捡……”岳伦忙释出数道气劲,将散了一地的乌蟒丹卷起,就怕慢半分,眼前这小子手中刀切下来,昊儿就头颅落地。 陈寻接过装满乌蟒丹的兽皮囊,这才收起寒霜刀,将脖子还在汩汩喷血的锦衣青年扔到地上,接着拿出两枚乌蟒丹,递给采儿,让她伺待他爹服下。 岳伦将昊儿从地上抱起来,敷药止血,两排老牙咬得嘎巴响,肥胖大脸更是绷得铁青。 他见陈寻将兽皮囊系回腰间,要与采儿搀着赵掌柜走出去,咬牙切齿的问道:“还不知道公子的姓名,他日好让岳伦到门上以谢今日的恩情!” “你要敢出手,凭你手里这一串念珠,还是有五成希望将我留下,就看你敢不敢将身家性命都押上了?”陈寻听得岳伦恨不得将牙齿咬断,心里只是冷笑,说道,“你要没胆出手,说这种话,只会让人耻笑!” “你!”岳伦肚子都快气炸,眼前这小子当真是嚣张得极点,但又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小子说得没错,他确实只有五成的把握将他留下,他也确要考虑,要不要为这五成的希望,将身家性命都押上。 “发生什么事情?”这时候有数名披甲武士,轰然推门进来,就见铺子里血流成河,当下就拔住兵刃,厉眼盯住陈寻等人,汹汹气息涌来,要将闹事之人拿下。 这数名披甲武士,隶属律令府,职责就是维护沧澜城内的治安。 虽然没有还胎境之上的强者,但数人站在一起,气势竟合一股压来,沛然莫御,依旧叫陈寻感到极大压力。 岳伦不敢将身家性命押上跟他一搏,但这数名披甲武士职责在身,绝不会轻易后退。 “赵执事,亏得你来主持公道啊,不然小老儿就要冤死啊!” 岳伦哪里有刚才气势凌人的强者情状,跟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肥肿的老脸挤出一道道褶子,一抹鼻涕一抹泪的就哭诉起来, “此人串通我店里的伙计,想谋留仙斋的财物,叫我犬子撞破,他们就拔刀杀人,还斩断铺子里两名伙计的胳膊 ,就想逃……” 陈寻见岳伦恶人先告状不说,竟然又将那珠法珠悄然取在手里,心头大怒,心想这恶人实是等赵执事等人一出手,他就会将储于法珠之中的法术施出,一起将自己轰成灰烬! 此人心机如此之毒,又宠溺其子,难道那锦衣青年的性格如此跋扈。 陈寻倒是不怕,将刀横在身前,从怀里掏出客卿印,向律令府的赵执事表明身份: “此人满口胡言。宿武尉府客卿陈寻,请律令府诸位大大主持公道……” 陈寻就想看看,他这个宿武尉府的客卿,斗不斗过这家小铺子的老板。 客卿印乃青金石所制,刻印玄符秘篆,除了从其他客卿手里抢得。不然绝难作假。 当即就有一名披甲武士,从陈寻手里接出客卿印查验。瞬眼就变了脸色,转身横刀看向岳伦:“岳店东。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陈寻拿出客卿印、亮明身份,岳伦一张肥脸瞬时吓得煞白。 怎么可能,眼前这少年不过十三四岁,怎么可能是宿武尉府的客卿? 要知道诸府客卿,要么是学宫学成的弟子,要么都是武力强横的散修,或有一技之长,才被各府礼聘为上卿,地位尊崇。哪里是他一家小铺子的店老板能够得罪? “你就是陈寻啊,真是幸会?”赵执事没有亲眼看到入门大典上的情形,倒是知道陈寻的名字,也不知道他被四爷苏全逐出学宫之后,怎么又当上宿武尉府的客卿,心想这应是十三爷或者苏棠的授意吧。 虽说律令府跟宿武尉府没有太大的瓜葛,但事涉及十三爷、苏棠,赵执事绝不敢让陈寻在他管辖的地盘上出事,转身横在陈寻身前。眼神冰冷的看向岳伦: “岳店主,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要我禀告上去彻查是非吗?” 岳伦瞬时想起此子是谁? 他不就是那在学宫弟子入门大典之前,拒绝拜入老祖一脉门下的那个乌蟒猖狂少年吗? 岳伦脸色顿时灰败惨白,心里寒气直冒。双股打颤,软瘫瘫的就想下跪求饶。 眼前陈寻为何在拒绝拜入老祖一脉门下之后,又成为宿武尉府的客卿。岳伦猜不透其中的蹊跷,但知眼前这少年绝非他能惹? 今天这事。难以善休了! 心想,此子背后有苏家十三爷苏青峰跟圣女苏棠撑腰。他竟然还想当着赵执事的面载赃陷害,岳伦绝望 到直想抹脖子。 岳伦声音发颤的说道:“岳伦不知是客卿大人光临寒店,得罪客卿大人,罪该万死。”想抽自己两巴掌,给客卿大人解气,但身为修者终是有一分尊严,没舍得下狠手。 “岳店东,你子羞侮我,我没有跟你计较;而在赵执事面前,你又红口白牙的诬我——这笔帐,你以为这么简单就算了吗?”陈寻冷笑道,周身透漏寒气,让人怀疑下一刻,就会有一道暴烈无比的刀芒斩向岳伦。 岳伦见赵执事也怒目相向,要将佩刀拔出相向,不想横死当场,自然不敢再有半点挣扎,苦脸哀问道:“客卿大人,您想怎么样?” 陈寻眼睛扫过铺子,架子里除了几本低级法术法跟十多瓶低级灵药外,并无长物,想大敲一笔也难,心里想,留仙斋怎么这么寒酸? 陈寻眼睛转了一图,落到岳伦手中的那串法珠上,心想这厮想杀人就拿出这串珠子来,看来值些符钱,阴恻恻的笑道:“岳店东这会儿又将这串珠子拿出来,是不是想拿这串珠子赔罪?” 岳伦拿出这串珠子,是想助赵执事将这小子一举击毙,没曾想这小子眼睛眨都不眨,竟然就要讹走这串珠子,气得他胸口气血翻涌,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 当眼下,他脸上的肥肉痛得直打颤,却不敢说半个不字。 赵执事后脊背也是一层冷汗,心想:今天要是不问是非,真跟与岳伦联手将陈寻击杀,他满门老小的性命都交待出去,只怕也填不完这笔烂账。 他心里对岳伦也是恼恨,沉着声音问道:“难道岳店东觉得赔罪的诚意还有所不够?” “岳店东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气,”陈寻见赵执事竟然帮他,哈哈笑道,“我正好缺几本法术书、几瓶丹药,那就一同从岳店东这里借用……” 赵掌柜、采儿目瞪口舌,看着陈寻走到柜台后,就将架子上摆出来的几本低级法术书跟十几瓶丹药一卷而空,又伸手将那串念珠,从岳伦手里拉出来。 岳伦眼睁睁的看着这小子将念珠从手里抢走,却是不敢一掌劈出去。 “这是岳店东给我的赔罪之物,我要都收下,也不合适,”陈寻哈哈一笑,又将十几瓶丹药,一骨脑的都塞赵执事怀里,“岳店东欺瞒赵执事,对赵执事也是大不敬,十几瓶丹药,应赔给赵执事才对。” 岳伦的心尖儿都气得发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寻联合赵执事,将留仙斋“打劫”一空。 十多瓶丹药未必能有那串念珠珍贵,但价值也绝对不菲。 赵执事未曾想陈寻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活络,出手如此大方,心想他难怪能得十三爷、天女赏识之人,当真是不简单。 赵执事也不拒绝,大冽冽的将丹药收下,冷冷扫了岳伦一眼,见他眼藏怨毒,心想着还要找机会将他除掉,才不会留什么后患。 发生这样的事,陈寻自然也不能不管赵掌柜跟采儿的死活,问赵掌柜: “赵叔,你跟采儿还有其他家人,愿不愿意到我那里住些天?” 赵掌柜哪里还敢留下来? 刚才要不是陈寻给他服用两枚乌蟒丹,他就算不叫岳伦一脚踹死了,留下来也给岳伦秋后算账,也是求生求死不能。 第八十八章家臣 (新书盟主都有九人,感谢……感谢新盟主兴业联合的慷慨捧场……) 赵执事有公务在身,脱不开身,还专程派两人护送赵掌柜一家老小,随陈寻返回铜锣巷住处。 回到住处,阿公他们还在与黑山、左棘等部的人商议联合之事。 宗凌、南溪二人在院子里修炼,看到陈寻出去一趟,一个多月未见到面的采儿竟然也跟了回来,兴奋的跑过来问道: “阿寻,葛爷府上的人,将你的客卿法衣送回来,说你随后就回来,但等了半天不见你的人影。原来你专程跑回去,将采儿接过来呀?” “采儿见过阿凌公子、南溪公子……”采儿羞红脸,跑过来给宗凌、南溪行礼。 赵掌柜姓赵名屠,名字威武霸气,修为极为低微,也忙跑过来行礼,见宗凌、南溪二人年纪还要小一些,竟都有真阳境中期的修为,暗暗心惊,心想阿寻公子所属的乌蟒部,实力不容小窥啊? 陈寻跟宗凌、南溪说过今天发生的事情,要他们留在院子潜心修炼,沧澜城中并不见得比蟒牙岭北山荒原更安全。 “采儿原来不是过来服侍阿寻的啊?”宗凌知道缘故,颇为可惜的说道。 赵屠知机识趣,打蛇随竿上,跟陈寻恳求道:“采儿回家后也无去处,请阿寻公子收留。” 陈寻心想他以后自立门户,就不能再随便差使九族子弟,生活起居的烦琐杂务,也需要人帮他打量。 赵屠看着修为低微,但在沧澜城里土生土长。又在留仙斋干了二十年的伙计,精明能干。又对修炼以及沧澜城里三教九流之事都一门清。 要不是今天机缘恰巧,他要去哪里找这么一个八面玲珑的管事人? “要是赵叔暂无去处。你们一家都留下来,帮我打理这院子吧。”陈寻说道。 “赵屠谢阿寻公子收留!”听陈寻有意收留,赵屠当即拉着一家老儿,都给陈寻跪下来行礼。 沧澜城里,平民生存艰苦,唯有寄身大族,才有飞黄腾达的希望。 何况他们这次将留仙斋得罪干净,没有陈寻的庇护,明日一家老小就有可能横尸街头。 “我这边的院子狭小。住不下这么多,你拿这些乌蟒丹,到附近买栋宅子先将老小安顿下来。”陈寻说着话,又将装满乌蟒丹的兽皮囊递赵屠。 穷文富武、修炼败族。 陈寻手里窘迫 ,连一本低级法术书都买不起,但五十枚乌蟒丹在凡俗世界则是一笔巨富,赵屠用来安顿家小是绰绰有余。 陈寻又想了想,将客卿印从腰间接下来,递给赵屠。 “这个你先拿着,方便行事,安顿好再还我……” 赵屠在沧澜城里只是小角色,拿了一袋乌蟒丹走路还怕落入贼眼。但有陈寻的客卿印护身,就完全不一样? 沧澜城要是谁瞎了眼,跑过来打劫宿武尉府客卿的门人。下场不会比岳伦父子更好。 今日才相见,陈寻就信任的将客卿印交他代掌。赵屠心里也是异常激动跟感激,但他见过陈寻小小年纪今日在留仙斋的辛辣手段。知道以后可以便宜用事,但也不敢动什么歪念头,心想阿寻公子如此宽绰,年纪轻轻就是宿武尉府的客卿,他日必飞黄腾达,说不定还能成为苏家的长老级大人物。 赵屠想着,以后用心伺候着,以后采儿或许能有幸成为阿寻公子的侍妾,自然也会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就怕这丫头不开窍,不知道是不是让婆娘偷偷的教教她…… 阿公那边的事情一时半会完不了,陈寻就回书斋入静打坐,。 月至中天,就听得赵屠在院子里跟采儿小声说话,陈寻推门走出去,问道:“这么快就帮事情办妥了?” “有公子的客卿印,行事诸多方便。宅子就在巷子对面,多花一倍的价钱,主人家也乐得连夜搬出去。公子有什么差使,隔着巷子唤一声也方便。”赵屠略带兴奋的说道,要将客卿印跟多余的乌蟒丹还给陈寻。 陈寻将客卿印接过来,多余的乌蟒丹让赵屠留在身边: “这些你先留在身边,这院子里以后都要靠你来打点。你家两个小子,我看着根骨也不差,若有意修炼,开销一并算在这院子里,你不用替我太省了。” 除采儿之外,赵屠还有两个幼子,资质、根骨都不差,但陈寻没有那闲工夫亲自负责教导。 沧澜城里大小宗派无数,虽然传授不了多么高深的玄功绝艺,只要能拜进门去,勤修苦炼,真阳境初中阶的修为还有望能达到。 拜入这些宗派,破费极大,绝非平民之家所能承受。 只是,拜师学艺以及真阳境初期的修炼消耗,对陈寻来说又能算得了什么? 顶多每月多耗用一两枚乌蟒丹而已。 倘若如此能换赵屠忠心帮他打理杂务,换采儿忠心服侍他,叫他能心 无旁鹜的修炼,付出这点绝对物有所值。 听陈寻这么说,赵屠感激得泪水涟涟,忙又与采儿跪下来谢恩。 “要没有其他事,都去休息吧,也折腾一天了。”陈寻说道。 “还有一件事要禀告公子知道……”赵屠说道。 “什么事情?”陈寻问道。 “岳伦父子已经将留仙斋转了出去,带着妻儿老小、仆从数十人,连夜逃出城去了……”赵屠说道。 “……”陈寻微微一愣,没想到岳伦父子动作会这么快,竟然连夜携家逃亡,好似怕多留一刻就会横尸沧澜街头一般。 陈寻沉默了许久,又问赵屠:“对了,你在沧澜城,可听过青阳子这名字?” “公子是问沧澜学宫的太上长老青阳师祖吗?”赵屠问道,心里疑惑,陈寻怎么连青阳子的名头都没有听说过? “我到沧澜城后。一心修炼,苏氏及沧澜城之事。所知实是有限——不然今天也不会在留仙斋折腾出这么大动静了。”陈寻不动声色的说道。 “青阳子虽非苏氏子弟,但也是宿武尉府出身。论辈份要算当今宿武尉府主的师叔。在学宫地位尊崇,早在百年前就突破还胎境,晋入天元!”赵屠说道。 陈寻背脊生出丝丝寒意,他前夜偷听得左棘部的秘议,知道楼适夷拜入门下的这个青阳子,非同小可,但也没有想到这人的来头会这么大,竟要算苏青峰、苏全的师祖级人物。 百年前就晋入天元境,这样的绝世强者。在沧澜即使不如苏氏那位活了几百年的老祖,但也不会差太多吧? 陈寻点点头,表示知道此事,让惊恐一天的赵屠、采儿先去休息,他走回书斋坐下,心里却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岳伦父子的仓皇出逃,将这世界的残酷表现得淋漓尽致。 沧澜城看似还讲些规则,但弱肉强食的本质,并没有丁点的改变。 岳伦父子即使不逃。留仙斋经今日的事情后,必然也会一落千丈,以往与留仙斋有仇、有隙的势力,绝对不会错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岳伦父子不连夜逃走。都不用陈寻或者今天那位赵执事出手,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会横尸街头。 陈寻心想,他此时身为宿武尉府的客卿。受到庇护,不怕鬼奚部敢公然对他如何。但以后呢? 难道自己真要在苏棠、宿武尉府的庇护下,一辈子混吃等死 ? 或许鬼奚部已不屑再对他出手。只要楼适夷在青阳子门下修炼有成,亲自跑来找他寻仇,他就绝难逃过一劫。 青阳子自恃身份,不便恃强凌弱,但楼适夷跑过来找他寻仇,苏棠、苏青峰也再没有理由庇护。 青阳子地位尊崇,百年前就晋入天元境,不要说玄功秘诀了,掌握的修炼资源必也是天数。 楼适夷拜入他门下,修炼必然极速,也许有望二十岁之前,就破开肉障,晋入还胎境。 待楼适夷修炼有成跑来寻仇,他难道也要像岳伦父子那般,像条落水狗般,仓皇逃离沧澜吗? 不行,绝对不行! 无论跑到哪里,都改变了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本质。 要是永远都只想着苟且偷生,也许今生再无一丝回地球的希望。 要不想楼适夷修炼有成跑来寻仇,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比楼适夷更强。 自己够强,这才是在这方天域的立足之本,才能不用像落水狗那般苟且偷生。 “渠帅,岳伦父子,今日叫那小子逼走出逃了?”楼礁接手下禀告,早就知道今日发生华阳坊留仙斋里的事情,赶忙跑到楼离的客卿府来,询问对策,“要不是让人去找岳伦父子,我想岳伦父子既然都是丧命之犬了,大概也不介意在逃亡之前,找人杀了这小子!” “不,”楼离眼神阴翳的摇了摇头,“他那条狗命,还得留给适夷去取。你有机会,只要牵制住他们,不要叫他们有机会发展太快!” “为什么?”楼礁不解的问道。 他们怂恿岳伦找人出手,事后毁尸灭迹,事情绝追究不到他们头上。 就算苏棠出关后,会找他们的麻烦,但无实证,又能奈他们何? 楼离轻叹一口气,说道:“这小子如此对待适夷,适夷修炼有成之后,找去寻仇,无人能够阻挡。再一个,适夷修炼,不能留下心障……” “心障!”楼礁问道。 “不错,就是心障,”楼离说道,“青阳师祖也说了,适夷的心障得留着由适夷自己去破除;不破除心障,适夷这辈子都无望突破天元境!” “原来是青阳师祖的意思啊,楼礁明白了。”楼礁知道青阳子是百年前就晋入天元境的人物,深谋远虑绝非他能揣测,再说青阳子都寄望适夷能突破天元境,一时之气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第八十九章蒙尘法珠 陈寻关好书斋,将从岳伦手里夺来的那串念珠取出来,拿在手里细看。 岳伦作为一名散修,修为有限,年愈六十,才真阳境八重的修为,在沧澜城数以万计的散修之中,根本算不上什么。 不过岳伦四十年前就到沧澜城立足,颇有做生意的头脑,半辈子攒下留仙斋的这座铺面,能在华阳坊立足,在沧澜城万千散修里,也算是小有成就之人。 留仙斋铺子里所摆的修炼之物,仅有几本低级法术书、十几瓶丹药,甚是可怜,实是就在前两个月,岳伦刚拿他大半辈子的积攒,从一名流落沧澜的异域散修手里,换下这串法珠。 留仙斋因此才格外的破落。 岳伦半生积聚所换的这串法珠,竟叫陈寻如此轻易夺来,说到底也是岳伦后半生养尊处优,心里修道的杀心早就让温柔乡消磨怠尽了,压根不敢对抗圣女苏棠与苏氏十三爷同时都看重的陈寻。 心想自己也有狐假虎威的时候,陈寻心里也有些小人得意。 念珠一共有十九粒: 其中十八粒是青焰珠。 陈寻从弟子别院所得的上百卷帛书里,就有种种符器、低级入阶法器的介绍。 器物刻印玄符,就算是符器,能施符法,但在修者眼里,符器只能算不入流的法器。 在符器之上,还有人、地、天、道四阶法器。才真正有移山煮海之威。 这种青焰珠,是青焰石炼制。虽然还不是什么入阶的法器,但也要算威力颇大的符器。 十八粒青焰珠一般大小。都如小拇指头粗细,浑圆细润,是石,却有着青色的金属光泽,在灭灯的密室里也透漏湛湛青光。 烈炎冲击玄符印刻在小拇指头大小的法珠之上,每一笔玄符秘篆的纹路,都细微精准到毫厘。 北山蛮武部族也是以蛮武修炼为主,除了蒙氏兄弟惊鸿一现、陈寻有机会法术的存在,压根就没有见识过烈炎冲击术的威力。 岳伦从一名落魄散修手里。换得这串念珠时,赵屠也在场。 他当时就见岳伦手持念珠,释出一线黑色幽焰,将一块半人高的麻石轰碎。 十八粒青焰珠,意味着十八道烈炎冲击术。 陈寻暗感侥幸,岳伦真要豁出去,与他拼命一战,他的胜算实在有限得很。 除了十八粒青焰珠外,还有一粒法珠格外奇特。似某种色泽 乌黑的异木所制,触手有一种手指伸进水里的异样感觉,然而翻遍手头所有的资料,都不知道这粒法珠是何种法器。 就算见多识广的赵屠。也说不出一个名目,只知道岳伦拿大半家财,换这串法珠。更在意的还是这枚异木所制的法珠。 不过,岳伦拿到手之后。将十八粒青焰珠都成功祭炼,唯有这粒异木所制的法珠丝毫不为所动。以致岳伦常在手下掌柜、伙计面前,大呼上了那名落魄散修的大当。 修炼之道,浩如烟海,玄符繁如星辰,其间无数修者殒落,自然就有许多法器蒙尘,遗落人间,待后人发掘。 云洲常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蒙尘法器问世,或许是上古大能遗落人间,也可能是有人别有用心伪造,用来骗一笔财物,然后逃之夭夭。 这种蒙尘法器,非要重新祭炼,才能知道真伪。 不入流的符器,祭炼是简单之事,滴血注入灵识,就辟尘开光;而入阶的法器,祭炼就非简单事了。 岳伦不过真阳境八重的散修,根本就没有祭炼入阶法器的能力。 当时那名散修,急于将这串法珠脱手,要价虽然比十八粒青焰珠高一些,但加上这枚蒙尘法珠,也不是完全不合理,岳伦也是赌一把,散尽大半家财,将这串法珠拿了下来。 经营法器,最大的乐趣也在这里: 赌中一件地阶甚至天阶的法珠,能换得的修炼资源,堆也能将岳伦父亲子堆到还胎境去。 就眼下的情形,岳伦更像是大亏了一笔,整条华阳坊,都无人识得这枚法珠,甚至还请晋入还胎境的强者看过,谁都不能透一点灵识进去。 陈寻拿手指捏住这粒法珠,举到灯下细看,但见这粒法珠的纹路细如发丝,与寻常能见的玄符秘篆不同,像是天然生成。 这也加深这枚法珠是伪造的嫌疑,那个落魄散修,故意将这粒法珠,与十八粒青焰珠混在一起,叫岳伦这样的经营老手也咬钩上当。 陈寻盘膝静坐,将法珠举于两目之间,以入寂之心观之,心念即在魂海之上,摹画法珠之上的纹路,然而法珠秘纹,比他此前所见的玄符秘篆繁复百倍,他折腾了一宿,都没有观想出一个头绪。 陈寻给钩起好奇心来,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枚法珠不简单,而经营法器的岳伦能将大半家财都赌在这枚法珠上,也不可能是完全走了眼。 陈寻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心想,不管这 枚法珠是真是假,所有的法器,祭炼之法都大同小易,他照法滴血祭炼就是。 陈寻完全不管可能存在的风险,他也不知道祭炼高阶法器会有怎样的风险,当即就割破中指,挤出一滴血,滴在这粒异木法珠之上,就见那滴血玄异的形成一张极薄的血膜,眨眼间将法珠包裹起来,而不是渗透进去,真是十分古怪。 换了其他人,这时候就会止步,不然谁知道下一步会有怎样的凶险。 陈寻却不管,魂海具相九幽蛮魂,释出灵识,试图锁住法珠血膜之中的神魂气息。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法珠陡然散出一丝微光,血膜迅速激活,眨眼间在法珠之上形空一个极微的血肉漩涡,仿佛黑洞一般。疯狂的吞噬灵识。 陈寻措手不及,魂海具相的九幽蛮魂。瞬时形散相崩。 陈寻以前以为灵识是蛮魂相所生发,此时才知道他以前的理解是大错特错。 蛮魂崩溃。但念珠漩涡吞噬灵识却未停止,甚至疯狂之速度丝毫都不见减缓,就见一道道如丝如缕的灵线,从金色魂海之中被抽取出来,卷入念珠漩涡之中,甚至有极少量的气血神华,也沿着一道道如丝如缕的灵线,注入法珠之中。 陈寻见气血神华散溢有限,就不慌。 他的魂海是六臂巨魔血所化。要是法珠能将他的魂海吞噬一空,他除了认命,还能怎样? 过了好一阵子,念珠还在疯狂的吞噬灵识,然而魂海岿然不动,显然念珠的吸噬,还伤不到魂海的本体,陈寻就彻底放下心来。 这样完全不受控制的持续下去,也不是办法。 陈寻心想缚龙诀乃苏家修灵不传之秘。当即默诵法诀,在魂海幻作玄钟梵音。 不受控制的灵识流溢,顿时就放缓速度,不再疯狂流逝。注入法珠之中。 这时候,陈寻再度从容不迫的观想九幽蛮魂相,气血神华也很快凝聚成形。形成一樽毫光四溢的蛮魂相,悬立魂神之上。魂海所有灵识的溢失,重新又汇聚到蛮魂相中来。 陈寻心眼所见。灵识在法珠漩涡与魂海具相的九幽蛮魂之间,形成一根透明无形的灵线,灵识以及少量的气血神华,依旧源源不断的沿着这根灵线,注入法珠之中…… 以往气血神华释出体外,就成无源之水。 虽说修炼烈霜刀诀后,陈寻能将玄寒神华都融入刀势化作暴烈刀芒,但完全不受心念的控制。 然而沿灵线释出的气血神华,进入法珠极速运转数周之后,就给陈寻有一种说不出的灵动之感,变得倍加凝实精纯之外,似乎灵识也完全融入这股气血神华之中,与他的心念无时无刻不在生出感应…… 这已经完全超出气血神华或者真阳玄气的范畴,以陈寻此时对修炼浅薄的认识,这股气血神华应该是已经完全转化为灵力。 灵力! 不错,气血神华与灵识注入法珠,自发融合形成的异力,应该就是灵力。 气血神华也好,真阳玄气也好、天地灵气也好,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可以说是真阳境修者能驱使的低级法力。 而与灵识融合之后,所形成的灵力,不仅数倍精纯,同时也受修者的心念控制,实是更高级的法力,通常只有晋入还胎境的强者才能修炼。 因为只有还胎境强者,才能提供足够精纯的气血神华与灵识进行融合修炼。 陈寻不知道在气血神华与灵识注入法珠之后,为何能发生融合? 也许法珠根本就不是普普通通的符器,而是入阶法器。 那股灵力,虽然细若游丝,极其微弱,但精纯无比,正在法珠之内游动无碍,更主要的是与陈寻心念无时无刻不生感应,似乎这丝灵力才是真正激活法珠的关键,只是此时转化的灵力,还远远不足以将法珠彻底祭炼成功。 九幽蛮魂相,不足以源源不断的滋生灵识,但金色魂海掀起无边波涛,无数灵丝与九幽蛮魂相连接,灵识就如夏季的微弱萤火,从魂海升腾而已,沿着这些灵丝,注入九幽蛮魂相中。 陈寻以前修为有限,远远未到登堂入室的境地,很多理解、领悟,都是有偏差的。 真阳玄气生于气血;灵识生于神魂。 真阳境后期修者,修炼神魂意魄,意在生发灵识,但他的魂海是六臂巨魔血所化,不用修炼,已经足够强大。 六臀巨魔血才是他体内最大的宝藏,难怪苏棠如此郑重其事的要他守住这个秘密。 只是他以前空守宝山,不知道如何主动去挖掘,此时无意间叫这粒蒙尘法珠打开一个口子。 陈寻不知道六臂巨魔心是何等的强大,但他的金色魂海,可供法珠源源不断的汲取灵识,而不用担心会轻易枯竭,绝对不是寻常之事。 陈寻心里又想,既然气血神华、灵识注入法珠之中,能自发融合形成灵力,那气血神 华与灵识源源不断的注入九幽蛮魂相之中,再沿灵线流出,会不会发生某种程度的融合? 要是可以,那岂不是他现在就能修炼灵力? 第九十章修炼不知岁月长 六臂巨魔血所化的金色魂海足够强大,陈寻根本就不担心灵识供应会有不足,但气血神华消耗虽然看上去不多,但源源不断的持续下去,也是积沙成塔。 窗外天明复暗,昼夜轮回,法珠生成漩涡吞噬融合气血神华与灵识进行融合,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陈寻也不知道法珠何时才能祭炼成功,也不知道祭炼成功后,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但他心里充满期待。 陈寻咬牙狠了狠心,从怀里掏出一枚九元养窍丹吞下,确保气血神华、灵识源源不断的产生,经灵线注入念珠、融合为灵力…… 陈寻心神完全沉浸法珠之中,他也不知道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昼夜轮回仅给他光影变化的虚幻之感。 在第三枚九元养窍丹药力消耗将尽,陈寻犹豫着要不要将最后一枚九元养窍丹服下,吞噬灵识、气血神华数月之久的法珠骤起变故。 就见法珠之中猛烈的爆出一团刺目极光,将漆黑的书斋照得透亮。 而在下一极瞬之时,爆烈的光华猛烈的收入法珠之中。 仿佛法珠周边的数寸空间在这一瞬时塌陷,陈寻的心念亦不受控制的,被吸入一个神秘的虚无空间之中。 空间不大,空空荡荡,没有一物,只是灵气充蕴,四壁是心念都透不过的昏晦混沌。 陈寻煞是惊讶,不知道这个空间是藏在法珠之中,还是法珠仅是开启这个空间的禁制法器。 空间如此之小。道蕴灵气又从哪里生成? 这时,一道柔和。但不容拒绝的神念涌来,直接打入陈寻的魂海。显形成四字古篆: 虚元空间! 虚元空间? 陈寻心间疑惑刚生,心念就从那神秘的虚元空间跌去,重回书斋。 此时的法珠在他手里灵动异常,无时无刻不与他心生感应,陈寻这才确认,这枚法珠竟然真就让他瞎猫撞死耗子的祭炼成功了。 法珠除了内藏一个叫虚元境的异度空间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异能。 陈寻心念再度探入那个神秘空间,认真丈量,虚元空间甚至比他所处的书斋还要小一半。大概连十个立方都不到。 难道这个就是修仙者的储物法器? 陈寻看着书案上的烛台,心念灵动,就见虚元珠射出一道灵光,将烛台罩入其中,转瞬之间,烛台就移至虚元空间之中。 这一刻,陈寻心情剧烈波动,虚元空间看着极小,但对他来说太实用了。 唯一叫陈寻不解的。虚元珠作是储物法器,怎么会空空如也? 虚元珠蒙尘百年、千年,几经易手,都无人能祭炼。那前主人储存在虚元珠之中的物品,都到哪里去了? 里面竟然连一颗灵药都没有,陈寻欣喜之余。又难免有点小遗憾。 听着院子外有人举火走进来,听着声音。像是采儿与宗崖在外面小声议论书斋的动静,看来刚才虚元珠祭炼成功的那道极光惊动了他们。 陈寻伸腿刚要站起来。就有一道黑影从窗户外扑进来。 陈寻吓了一跳,不知道那头小豹子怎么就突然长这么大,差不多竟有两三百斤,从窗户猛扑进来,带动风势,撞在他的怀里,差点将他撞翻在地。 陈寻才见襟袖上竟然积了厚厚一层灰,他也是愣了半晌:自己到底在书斋时静坐了多久? 推门走出书斋,一股寒气卷来,院子竟然是一片霜雪,已是莹白世界。 “阿寻,你终于出关了!”看着陈寻推门走出来,宗崖热泪盈眶,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不休。 “我闭关多久了,怎么都入冬了?”陈寻疑惑不解,他祭炼虚元珠时,才刚刚入夏,心里想,不想不吃不睡,在书斋里坐了小半年吧? “已经是来年开春了啊!公子,你在书斋里已经闭关九个月了啊!”采儿抹着红通通的眼眸,激动的说道,“开始三五天还好,过了十天八天,可把大家给吓坏了,都以为公子打坐,坐坏了呢……” 陈寻怎么都没有想到,为祭炼虚元珠,竟然耗了他九个多月的光阴。 陈寻也是傻在那里,哪里想到他在书斋坐关,竟然不休不眠,渡过九个月的时间? 祭炼虚元珠,消耗的气血神华有限,连续不断的往虚元珠渡入灵识,六臂巨魔血所化的魂海到底有多强大,竟然没有被抽空? 也难怪岳伦无法祭炼此珠,就算刚晋入还胎境的强者,也没有这么庞大的灵识可供虚元珠吞噬啊! 虚元珠到底是何等宝物,他连续九个月注入灵识与气血神华,所化的灵力,足以将一座山岭轰塌,然而这么庞大的灵力,仅仅刚够将虚元珠祭炼成功? 这时候阿公宗图与赵屠跨进院子里来,陈寻记得阿公有晋入还胎境的希望,九个月前就应该回乌蟒闭关修炼,没想到他还留在沧澜城, 问道:“阿公怎么没有回乌蟒?” 宗图又想哭又想笑,说道:“都不知道你出了什么状况,我怎么能安心回乌蟒去?” 山中不知岁月长,陈寻沉浸修炼之中,几乎都感觉不到岁月的流逝,却不想阿公他们是那么的辛苦。 蛮武修炼有肉身劫,阿公寿元将近,要不能突破,怕是没有几年能活。 陈寻没想到阿公为了留在沧澜给他护法,竟白白耽搁掉人生最后宝贵的九个月修炼时间,喉头哽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耗用他九月光阴才祭炼成功的虚元珠,陈寻想来再普通,也必是入阶法器。 不要说真阳境的修者了,就算还胎境的强者,手里能有的。也多数是一些中高级符器。 在沧澜城,任何一件法器问世。都能掀起轩然大波。 虚元珠的事情不宜宣扬出去,陈寻让赵屠、采儿先回去休息。不要声张今日之事,让阿公及宗崖进书斋说话。 “虚元珠!”宗图听陈寻说及他这九个月枯坐书斋不食不眠,竟然仅是祭炼虚元珠这件法器,也是愣了那里,实难想象其中的玄妙。 “就是能放些东西进去,需要祭炼这么久?”宗崖瞪目结舌之余,也有些为陈寻不值。 人在十六岁之前,全身气血都可以用来修炼蛮魂。 而到十六岁之后,男女情窦初开。气血神华会有一部分转为能孕育生命的肾元精华;之后就算有肾元秘法修炼,效果也会差很多。 故而宗门子弟都会抓紧十六岁之前的时光,恨不能将每一分、每一秒都用来修炼。 在宗崖看来,陈寻要是能在十六岁之前,就晋入蛮武九层巅峰,将来才极有希望晋入天元境,成为沧澜的绝世天蛮。 不想一件法器的祭炼,竟让陈寻虚耗了十六岁之前最珍贵的九个月时光,宗崖心里都有些惋惜。 陈寻哈哈一笑。 这九个月他祭炼虚元珠时。他体内生成的气血神华、灵识,除了源源不断的注入虚元珠,自发融合生成灵力之外,同时在他魂海之上也有一丝的融合。 他此时停止观想蛮魂。那股犹如游丝般的灵力,在他看似昏寂的魂海之上游动不休,看着微弱。却有着说不出的灵韵之感。 灵力是还胎境强者才能御使修炼的法力,比天地灵气、真阳玄气以及气血神华不知道要精纯多少。更难得是与心念时时生出感 应,以其御使法器。不知道要比普通的真阳玄气灵活多少倍。 陈寻知道,蛮武在真阳境时,就能炼出一丝灵力,是何等的珍贵。 他现在只要将这丝精纯无比的微弱灵力,融入气血之中,就能直接突破换血七层。 不过,陈寻不会如此暴殄天珍。 苏棠所传他的缚龙诀,仅仅是第一层修炼灵识的法诀,并不涉及修炼灵力的法诀。 他不会修炼灵力的法诀,但魂海之上有一丝与他神魂本源契合的灵力,从此就有了修炼灵力的种子。 在陈寻看来,就算是玄奥无比的缚龙诀,也是上古大能师法天地参悟出来的。 修者就算不会缚龙诀等修灵奇功,机缘巧合之下,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修炼灵力。 祭炼虚元珠,无意间使气血神华与灵识在魂海之上融合,就是他修炼灵力的机缘。 这么一颗珍贵的种子,陈寻怎么舍得仅仅是用来突破换血七层的修为? 陈寻这时候也更深刻体会到,世族宗门为什么会如此重视身具荒古血脉的弟子。 身具荒古血脉,不用修炼,神魂就无比强大。 也只有身具荒古血脉的弟子,才能在晋入还胎境之前,就能提供融炼灵力所需的强大灵识。 也就是说,普通修者,通常要晋入还胎境,才能修炼灵力;身具荒古血脉者,真阳境后期就能修炼灵力,这其中何只是天壤之别啊! 同时,陈寻也越发体会到宗门、世族的重要性。 宗门传承千年,这些秘密自然算不了什么,但他一个飘泊无根的散修,从哪里去发现修炼灵力的秘密? 陈寻猜想楼适夷拜入青阳子门下,恐怕早就着手在修炼灵力,他此时即使抓住修炼灵力的种子,要想不被楼适夷甩在后面,接下来还要加倍努力。 这其中的秘辛,陈寻也不便跟宗崖解释太多,只是笑道:“储物法器,怎么也要算入阶法器,鬼奚部虽号称蟒牙岭第一强族,都未必能有一件,我花九个月的时间祭炼成功,自然值得……” 宗图见多识广,何况他半步踏入还胎境,灵觉敏锐,当然知道陈寻化九个月的时间祭炼虚元珠,绝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当即要宗崖严守秘密,不能将此间事泄漏半点出去。 “我肚子饿了,宗崖,你帮我找些吃的来?”陈寻说道。 “你九个月不饮不食, 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扛住的,”宗崖手撑着膝盖站起来,“阿公为了掩人耳目,叫采儿照常给你送饭——我去厨房看看,今天的饭菜还有没有剩下的。” 陈寻以往修炼,一枚九元养窍丹仅能供应他半个月的消耗,而祭炼虚元珠时,气血消耗甚微,更关键的是灵识源源不断从魂海生成,三枚九元养窍丹才足足叫他支撑了九个月之久。 不管怎么说,九元养窍丹的秘密也不能泄漏出去,也亏得阿公没有回乌蟒,才能安排得如此周密。 第九十一章修灵之秘 将宗崖支走,陈寻则将修炼灵力之事,说给阿公听。 道理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在魂海之上,灵识与气血神华同时源源不断的注入蛮魂相,再源源不断的释出,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足够长,灵识与气血神华就有可能发生融合…… 虚元珠祭炼时,注入其中的气血神华、灵识都自发融炼为精纯无比的灵力,但在虚元珠祭炼成功之后,再注入气血神华、灵识就没有什么反应,仅需心念就能开启虚元空间。 不然的话,虚元珠能在体外融炼与本源神魂契合的灵力,陈寻几乎不用多时,就能破开肉障,晋入还胎境了。 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陈寻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而气血神华与灵识,能在魂海之上不断的交汇,最终能融炼成一丝灵力,这对陈寻来说,已经难能可贵。 即使为这一丝本源灵力,陈寻前化了九个月的时间,也绝对是值得的。 不过,陈寻就不知道别人用这个方法,要过多久才能修炼出自己的本源灵力来。 他相信阿公的机会更大一些,毕竟阿公修炼的是巫蛮,战武不强,但神魂修炼要比宗桑、南獠他们强大得多。 “……”宗图未想陈寻祭炼虚元珠,曾发生如此玄异之事。 “要想修炼灵力,外部得有法器源源不断的消耗气血神华跟灵识。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可行……” 宗图困惑不解,不知道陈寻的这种机缘如何复制到自己身上来,但也极为兴奋。 机会虽然很渺茫。但要能在晋入还胎境之前,真能修炼出一丝本源灵力。然而用灵力淬炼肉身,他几乎就有百分百的把握凝出真血。晋入还胎境。 “阿公,你穿上金刚玄甲,坐到瀑布之下,瀑布流水冲击金刚玄甲,就会源源不断的消耗护体法力,”陈寻将身上的金刚玄甲脱下来,递给阿公,“阿公,你将这件玄甲带回乌蟒去。说不定不用三五年,就能炼出一丝灵力……” 陈寻所说的这个办法,虽然极其简陋,却是他们此时能用来修炼灵力的唯一之法。 旁人无人发现这个秘密,说到底,这个简陋的修炼方法,太考验人的耐心了,谁愿意在寿元将近之时,为一丝渺茫不可测的灵力。将人生最后几年的神魂与气血都虚耗掉? 而且维持气血、灵识源源不断的输出,中间要服食多少丹药? 不过,宗图也知道,这或许是他 唯一的机会? 也或许是乌蟒唯一的机会? 哪怕为了乌蟒。他也要一试。 只是,金刚玄甲是陈寻的护身法器,宗图怎么拿回乌蟒? 见阿公缩着手不接玄甲。陈寻说道:“此甲仅刻两重金刚玄符,若遇真阳境巅峰强者。仅能抵挡两下全力劈斩,对我的作用实在有限……” “作用再是有限。但拿出去交易,也能换回一两千枚乌蟒丹。你的潜力越大,以后修炼所耗的资源越多。”宗图说道。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希望乌蟒能强大起来啊!”陈寻诚恳的说道,“如果此法可行,宗桑叔、南獠叔都有可能籍此突破肉障,成为天蛮。唯有这样,乌蟒才有一线立足的根基啊。也唯有乌蟒有了立足的根基,我在外行事,也才稍有底气。不然整日惶惶难安,还谈何修炼?要不是阿公你留在城里替我护法,替我安排一切,我能九个月连续不断的祭炼虚元珠?中间稍有打断,不要说虚元珠祭炼不成,修炼灵力的秘密也无从发现……” 宗图长叹一口气,他这次要不能一举突破蛮巫九层巅峰,晋入还胎境,也就剩不了几年的寿元可活,接过金刚玄甲,说道:“你既然出关了,我这两天就启程回乌蟒……” 陈寻心里颇为不舍,也不知道阿公此次离去,会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说道:“宗崖修炼也快到六层巅峰,这次也该随阿公回乌蟒吧……” 宗崖再有三五个月,修为稳固在六层巅峰,就该服用九元养窍丹,向上阶蛮武冲刺了。 沧澜城里的有心人太多,要是宗崖留在沧澜城,要是轻易就突破六层巅峰的桎梏,容易引起怀疑。 宗图点点头,说道:“也回去。还有赵屠家的那两小子,资质不错,我先代你收入门下——这次也带走,你留下沧澜城里,能诸事安心……” 赵屠两名幼小,才七八岁,当下入门修炼,还只是打个基础,并不需要时时跟在身边修行。 更何况阿公这次回乌蟒是要闭关,根本不可能再亲自教导赵屠这两子修行。 不过,陈寻也能明白阿公这么安排有他的用意。 人心隔着肚皮,他此时能叫赵屠感恩涕零,但不能保证赵屠不受鬼奚部的肋迫跟利诱。 如今阿公将赵屠二子带到乌蟒修行,也就能确保赵屠忠心耿耿不生异心——他离开赵屠这么一个精明能干的人替他打理杂事,但这宅子有太多的秘密要守, 赵屠稍有异心,他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阿公多做一些部署是好的。 赵屠在他身边能忠心耿耿,以后不会亏他就是。 宗崖端了饭菜进来,陈寻见古剑锋也跟在后面,笑着问:“剑锋这么晚也没有睡?” “刚才看到赵屠,看他跟采儿姑娘满脸高兴,就猜到你今日出关,”古剑锋高兴的咧着笑道,“你谢客闭关,就是九个月,我再不过来看看,都要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 相比较在北山时的青涩,此时的古剑锋气度轩昂不凡,不那么锋芒毕露,但更见磨砺。 九个月不见,古剑锋也修炼到换血七层的巅峰,陈寻心想,普通蛮武修炼,果真是要比他容易许多。 他虽然也有把握一举突破蛮武七层,但从湖泽荒原归来算起,足足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前后服用的九元养窍丹以及其他低级丹药不计其数。 虽然古剑锋值得信任,但虚元珠的事情也没有必要见谁都说,陈寻招呼他坐下来,接过宗崖端来的饭菜,就狼吞虎咽起来。 陈寻服食九元养窍丹,补充气血不亏,生命精元就盎然勃发,但九个月未尝饭菜滋味,实在是饥肠辘辘。 待宗崖端来饭菜,他也顾不上在阿公跟古剑锋面前客气,就呼呼大吃起来,唯有那头豹子不满的趴在地方呼呼呜咽——本来这些香气扑鼻的肉食都要进它腹中的。 陈寻一边吃饭一边听阿公、古剑锋说这九个月发生的种种事。 他闭关祭炼虚元珠,过后不久,九族就正式联手在沧澜城成立北山社,专事贩售蟒牙岭北山所出的物产。 千兰的父亲左崇谷亲自留在沧澜城负责北山社的事务,有古辰等一干强者参入,在沧澜城也算不小的势力。 不过,更主要的还是得益千兰进入学宫内院后,被长老苏灵音收为嫡传弟子。 左棘部以及北山九族,在沧澜的地位因此而水涨船高。 千兰除了过来探望过一次之外,其他时间都留在缚龙山修炼。 北蟒社成立之后,九族联手,将铜锣巷周边的宅子都买了下来,眼下九族在沧澜城都有充足的安身之地。 由于陈寻他闭关不出,这两组三进院子,也就都归到他与乌蟒部名下,作为乌蟒在沧澜城的立足之地;古剑锋、古辰所搬进去的院子,就在后面紧挨着。 九族在沧澜城形势一片大好,但陈寻能看得出古剑锋 眼睛里藏有忧色,问道:“剑锋有什么事不如意?” “我与辰叔,过两天要回北山,赶巧你今天出关,不然都没有机会告别了。”古剑锋强笑道。 “为什么?”陈寻问道。 他记得九个月前,黑山部决意将崛起的希望寄托在古剑锋的身上,让古辰也留在沧澜,甚至也只为了让他安心修炼。 古剑锋是在试炼途中,晋入换血七层,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到换血七层的巅峰,这说明他在沧澜城修炼是卓有成效的。 而留在沧澜城,绝不仅仅是更容易获得各种修炼资源,更主要的接触各色人物、感受云洲与蛮荒碰撞的风物人情,与其他散修切磋研究,才能开拓视野,更有利修行。 此时再见古剑锋,经过磨励后的他,气势要比在北山时收敛得多,可见他在沧澜城这一年时间来成长极多。 古剑锋正值激流猛进之时,他说要与古辰一起回北山,那定然是黑山部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不得不回黑山长住。 第九十二章北山要抱粗大腿 (四千字大章送上,求红票、收藏……) “在沧澜城诸事还算顺利,但天马湖寨城建成后,数以百计的散修涌入,纠纷就多了……”宗图在旁边说道。 “原来这样啊!”陈寻轻叹道。 这样的情形,倒也不出他的意料。 修炼消耗的就是资源。 就算晋入还胎境的强者,可以汲取天地灵气淬炼肉身、修炼灵力,但还需要灵药异草培元养灵,也需要奇珍异铁来炼制法器。 然而修炼资源的生成,是需要时间的。 炼制乌蟒所需的低级灵草,都需要十数年的生长周期;芝参等入阶的灵物,在灵气充裕之地,也需要数十年、乃至数百年才能长成;而说到奇珍异铁等炼制法器的天材地宝,那更是用一点少一点…… 沧澜荒原三四千里,疆域极广,但苏氏立足千年,又有数千部族繁衍,除了那些极凶极恶之地,还胎境后期的强者都不敢轻易进入外,澜城城以西的荒原,修炼资源的供应渐有不足,甚至有枯竭之势,向外扩张就成了必然之势。 蟒牙岭北山以及北面的湖泽荒原,区域要比沧澜荒原小些,但千百年作为苏氏与玄寒宗的缓冲区域,人烟稀微,实是未开发的处女地,自然也就成了苏氏往外扩张的重点方向之一。 苏氏以鬼奚部为先驱,进驻天马湖建寨筑城,也许鬼奚部有整合北山部族的雄心,但苏氏更看重的是蟒牙岭北山以及湖泽荒原的修炼资源。 而北山及湖泽荒原疆域极广。九族所占之地,还是边角,无数散修以及宗族、宗族势力涌入,与九族之间虽有磨擦,但不会有太激烈的矛盾。 唯有天马湖寨城是建在黑山部的领地之内,大量散修以及宗族势力涌入,黑山部面临的形势就要严峻得多。 听阿公跟古剑锋说及北山此时的险峻形势,陈寻想了一会儿,直截了当的跟古剑锋说道: “恕我直言,你跟古辰赶回去。也不管用啊!” 相比较拥有数千部族、数千万人口的沧澜荒原来说。黑山部仅能算是一座人口稍多一些的村寨。 不要说鬼奚部这样的强族了,涌入北山数以百计的散修,其中就不乏还胎境的强者,黑山部有什么能力将他们从天马湖周围逐出去? 要是惹怒一个邪修。人家发狠将黑山部灭了。找谁说苦去? 再者。黑山部又有什么能力限制那些实 力强横的散修以及宗族势力的作为? “宿武尉府不会坐视不理吧?”宗崖担忧的问道,“乌蟒就跟黑山部挨着,现在情况是要比黑山部好一些。但情形越演越烈,乌蟒难免会殃及池鱼了。 “宿武尉府估计不会直接插手这事……”陈寻摇摇头,将他所想的一些事说给古剑锋、宗崖听。 苏氏及沧澜学宫有着严密的体系,并不用亲自出马,只要大大小小的部族、宗族,以及沧澜里数以千计、万计的散修,想要从苏氏手里获得更精纯的丹药、威力更强大的玄兵宝甲以及种种法器,想到修炼苏氏的秘传玄功,北山及湖泽荒原能获得的修炼资源,就会源源不断的聚拢到苏氏的手中。 故而,以苏氏的立场,他们只会巴望着天马湖周围能够越来越热闹。 希望苏氏能替黑山部主持公道,那是缘木求鱼。 “……”古剑锋也发愁,垂头丧气。 他虽然近期内有望突破晋入洗髓八层,放在以前,在黑山部周围百里之间的山岭之间,足以自傲,但到沧澜城眼界打开之后,也知道他这点低微修为,实在算不了什么。 古剑锋又问陈寻: “阿寻,你一向足智多谋,你以为黑山部要如何处理这事?难道要一味忍让吗?” “黑山部要争天马湖的利益,力量太低微。黑山部的姿态太强硬,不能得其利,反受其害,智者不为,”陈寻说道,“宿武尉府代表苏家的立场,在天马湖也不会有什么明确的作为,但也不是没有变通之法。” “怎么变通?”古剑锋问道。 “黑山部将天马湖周边的区域划给北山社,我想,北山社抱住千兰之师苏灵音的大腿,或许才有可能稍稍限制涌入天马湖的那些散修,才有可能从诸多宗族势力手里争些利益出来……”陈寻说道。 包括乌蟒在内,北山诸多部族以往处事的方式都太直接了。 想要什么东西,就直接上门来抢;想不给什么东西,也是直接撕破脸开打,一点谋略都不讲,这点也叫陈寻相当无奈。 成立北山社,九族势力算是初步联合起来,但他们这边希望北山社、左棘部等其他八族势力能在这件事情上,立场一致的替黑山部出头,还要将天马湖周边的利益变成九族共同的利益才行。 同时九族联合的势力还是太弱小了,想要限制鬼奚部、限制数以百计以及未来可能更多的散修,限制宗族势力,只 要抱苏灵音的大腿。 陈寻没有见过苏灵音,但心想她作为沧澜学宫内院的长老,即使跟青阳子不好比,大概也是跟苏竣元同一级的人物。 他们现在也只能去抱苏灵音的粗大腿。 陈寻耐着性子,将里面的利害关系说给古剑锋。 古剑锋兴奋的直拍大腿,说道:“对啊,我们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还有这条路能走呢?” 这事还得黑山部内部先统一意见,再找左崇谷去商议,陈寻也就帮着出谋划策;乌蟒那边能分沾一些利益是最好,若不能,也应该极力控制形势恶化。 古剑锋走后,陈寻与阿公宗图坐在书斋里,不知不觉谈了一宵。 天亮后,赵屠又赶过来请安。也将过去九个月来的收支帐目拿给陈寻看。 陈寻算是在沧澜城自立门户,赵屠又是他指定的管事,乌蟒、黑山部九个月送来的乌蟒丹,宗图也都是交给赵屠打理。 低级灵丹,储放,灵蕴药气极易散溢;赵屠将这四百枚乌蟒丹,到华阳坊换成三十多粒真阳培元丹,装满一只青铜小瓶。 陈寻除了入籍的那一天,到宿武尉府客卿院露过脸外,接下来的九个月。都在院子里闭关修炼。 不过。客卿院那边,每月五枚聚元丹的月俸,都准时送过来;刚好够院子里的日常开销。 “主要是阿青颇为挑衅,非荒兽肉不食。前两个月还偷吃了三枚聚元丹……”赵奢捧着帐目。额头微微渗汗。怕陈寻不相信他的话。 陈寻九个月都闭关修炼;院子里其他人的日常开销,每月五枚聚元丹,实在是有些多了。更何况宗图、崇崖他们修炼,都不用这边开销。 “阿青?”陈寻踢了踢卧在脚旁边的青毛豹子,笑着问,“你们给这畜牲取名叫阿青啊?” “是采儿乱叫的。”赵屠心虚的笑道。 城里收售修炼资源的,也不仅有华阳坊一处,此外还有专门的兽市。 在兽市,玄豹、鳞马之类的蛮荒异兽,也偶尔能见,但阿青体形跟玄豹无异,天青色的毛皮却跟绸缎似的,如水顺滑,在沧澜城也是很罕见的异种。 陈寻与苏棠当初在荒兽时,幼豹当时连乳牙还没有长出来,没有地方给它找兽奶喝,就直接拿聚元膏喂它,没想到竟将他的胃口养刁起来了。 只是这种蛮荒异种,要百年才会进入成年期,才会真正的强大起 来;在此之前,吃都能将小一点的宗派势力吃垮掉。 陈寻琢磨着,是不是将这家伙宰了煲汤补一补身体。 陈寻心里胡思乱想,阿青似生感应,不满的朝陈寻吼了一声。 “这个馋嘴家伙,”陈寻笑了起来,跟赵屠说道,“阿青正在长身体,除了兽肉外,你每个月给它吃一颗聚元丹,其他的都看紧了,不要再给它偷吃了。另外,阿公说要带赵俊、赵钧回乌蟒修炼,所有支出,还是由院子里来,不要省了……” 赵屠二子都才七八岁,没有另投其他宗派,而跟宗图修炼巫蛮。也才刚刚入门修炼,消耗甚微,半年服用一次聚元丹都已绰绰有余。 赵屠听了这话,却是感激不已。 他在留仙斋干了二十多年的伙计,刚升上店房掌柜,一年的薪金,都换不到两枚聚元丹。 如今他二子能跟乌蟒的巫公宗图修炼,修炼所需的丹药还由这边院子里足量供应,他从哪里找这么出手阔绰的雇主去? 苏氏炼制、真阳境修者用于补充气血的丹药,主要是聚元丹、真阳培元丹两种。 真阳培元丹要更高级一级,真阳境后期的修者服食,吸收药力更充分,还有轻微的培灵之效。 阿公宗图这趟回乌蟒,要试图修炼灵力,补充气血及培灵的丹药不能缺了,一粒青阳丹留下十多粒以备不时之时,其他都坚持让阿公跟宗崖随身带走。 苏氏老祖,活了好几百年,甚至都可能已经突破天元境,还不能超脱尘世,还要如此煞费苦心的经营势力,背后自然有常人不解的深意。 不要说乌蟒收留他有大恩,哪怕为以后留一步暗手,陈寻此时有能力,也要尽可能扶持乌蟒崛起。 古剑锋回去找古辰商议,古辰也决定与宗图、宗崖一起启程回北山。 陈寻所说之策能不能行,还要黑山部内部先统一意见,这事最快也要过十天半个月才能有消息。 陈寻也不想祭炼虚元珠的事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让外人生疑。 阿公离开后,他没有急着去找葛异,也没有跑回客卿院,还是留在院子里继续修炼。 虽然找岳伦脱手的那个散修,将虚元珠跟青焰珠混串在一起,是想卖个高价,但陈寻既然知道虚元珠是入阶的储物法器,珍贵异常,就将虚元珠单独拆出来。 陈寻找了根用异蚕丝炼制的细绳,将虚元珠系在脖子上,然后将 青铜药炉、装有九元养窍丹、真阳培元丹、聚元丹等丹药的青铜小瓶等物,一骨脑都丢了虚元空间里去。 除了那枚虚元珠外,从岳伦手里夺来的那串法珠里,另十八颗枚青焰珠,相对要普通一些,陈寻花了五天时间,就都祭炼成功。 每颗青焰珠,汲足灵气之后,则相当储存一道烈炎冲击的法术。 从留仙斋打劫的几本法术书里,恰好有相关的法诀,陈寻学过,就能使用青焰珠旋展火烈炎冲击。 陈寻在青焰珠祭炼成功之后,将一点灵识注入青焰珠之中,亦发现魂海与青焰珠之间存在极微弱的灵线。 青焰珠作为低价符器,跟虚元珠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祭炼后与魂海生发感应,就算有灵线存在,也是极其微弱。 灵线极其微弱,若陈寻在过去九个月祭炼虚元珠,将缚龙诀第一层法诀修炼到一个新的高度,若非有祭炼虚元珠的经验,根本就觉察不到灵线的存在。 既然有了祭炼虚元珠的经验,陈寻就尝试将气血神华沿灵线注入青焰珠之中,就发现青焰珠同时汲取天地灵气的速度激增。 而且随着气血神注入的速度越快,汲取天地灵气的速度也是越快,几乎也能在眨眼之间完成烈炎冲击术的施法准备。 果然,符器的作用,并不仅仅是储存法术。 他之前对符器的理解还是偏狭窄的。 有一两件符器在手,与敌搏杀,在注入气血神华的同时,也能最大限度的汲取天地灵气,实际能极大的减小自身消耗。 烈炎冲击谈不上是多玄奇的法术,陈寻学会法诀,以他此时的气血精纯,也只能持续不断的施展三次,但有青焰珠在手,他就能持续不断的施展六到七次烈炎冲击术,个人实力相当于增加了一倍。 而金刚玄甲,战时耗光护体法力之后,也不是非要等到下一次祭器汲灵才能再度使用。只要敌人不能一击破防,只要自身的气血足够强盛,实际就能叫敌人永远都破不了防。 第九十三章烈炎冲击 陈寻将十八颗青焰珠都拿到手里,心想:前人将十八颗青焰珠串在一起,难道仅仅是为了提前储备十八道烈炎冲击术吗? 陈寻心想前主人手里能攒下十八颗青焰珠,说不定就是晋入还胎境的强者,气血之精纯,完全可以利用一颗青焰珠,源源不断的施发烈火冲击术,哪里需要这么多青焰珠在手里用来储备法术? 想到让阿公带去乌蟒的玄甲印刻两重金刚玄符,陈寻暗道:多颗青焰珠在手,是不是可以同时叠加施放烈炎冲击术? 如果同时激活两颗青焰珠,释出烈炎冲击,威力叠加,会出现怎样的情形? 这事想起来简单,做起来殊为不易。 陈寻先用灵识锁住一颗青焰珠,维持一根灵线的存在,然后再试图用灵识锁住第二颗青焰珠时,魂海之上的九幽蛮魂相瞬时崩溃,灵识瞬时涣散无形…… 九幽蛮魂相凝聚最盛之时,又释出灵识在外,突然崩溃,气血神华完全不受控制,形成乱流,像千刀万刃割在五脏六腑上。 陈寻狂喷一大口血,染了书案一片,忙服下一枚真阳培元丹,才好不容易将伤势压住,暗道:不在宗门修炼,一切都要自己瞎琢磨,还真是不好玩。 只是他的好奇心钩起,就难按下去。 他以后修炼,更多的也只能靠自己琢磨、尝试,好不容易有一个思路,又怎么肯轻易放弃? 苏棠在闭关之前,当他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有些事不便言明,但郑重吩咐他勤修缚龙诀,必有深意。 他以为在祭炼虚元珠的九个月时间里,已经将缚龙诀第一层法修灵诀炼到圆满,现在看来还是远远不够。 折腾到天明。院子里的事反正不用他操心,陈寻接着静坐观心。在魂海观想九幽蛮魂相,再用缚龙诀幻生玄钟梵音,稳固灵识后,再作尝试。 虽然这一次的尝试,在灵识将要锁住第二颗青焰珠时。九幽蛮魂相再度溃散。但情形则要好很多;特别是玄钟梵音的镇伏下,散如乱流的气血神华,没有再对五脏六脏造成强力冲击,而是像以往那般。温顺的散入四骸之中。 暗感此法可行。陈寻也十分的兴奋。 玄甲是刻印一重金刚玄符还是两重金刚玄符。生发的护体法力有着天壤之别。 他要是能同时控制两颗以上的青焰珠,叠加释放烈炎冲击术,威力也绝对会呈几何级数增加。 陈寻在书 斋里不眠不休的折腾了好些天。才勉强能用灵识同时锁住两颗青焰珠,当即就有些技痒,想着出城找个地方试验一下两重烈炎冲击术叠加后的威力。 瞅着天色将晚,陈寻喊来采儿,要她关门闭户,他换上一袭青衫,跳出院墙就想出城去。 不想阿青跟在后面扑出来,缠在陈寻腿边不肯走。 陈寻心想阿青本是荒野灵兽,整日困在小小四方的庭院里,实在也有违其天性,就带着它,赶在城门锁闭之前出城。 沧澜城所在是座数百里的盆地,走出沧澜城,外围都是两三百里纵深的低矮山岭,种植谷物、放养牧群。 看山坡草场上放养的白尾牛群,动辄有数千头的规模,陈寻暗想要维持城中百万人众生存,倒不是简单之事。 再往外走,就是涂山的崇山深谷,进出盆城的要隘上,都建有坚固的哨垒。 陈寻不走大道,带着玄豹爬山越岭甚是便捷。人站在高崖往山谷里看,峙守谷口要隘的哨垒看着规模不大,但在暮色之中散发微弱的灵光,似有大量的灵气聚集,整个哨垒应该都刻印防御法阵。 陈寻暗道苏家经营沧澜城,还真是用心啊。 沧澜建城千年,涂山深处的荒兽,始终是最大的威胁。 沧澜城墙高达百米,以及城中缚龙山等,刻有种种法阵禁制,与沧澜学宫的强者,能抵御强大荒兽的攻击。 妖丹期以上的荒兽、妖兽总是少数,绝大多数又都生有灵智,轻易不会跑来沧澜城挑衅送菜。 而对沧澜城周边农牧生产冲击最大的,则是个体看上去不是十分强大、但规模动辄成千上万的兽群。 湖泽荒原都聚集规模达十数万头的青狼兽群,涂山南北两岭,都有四五千里,谁知道有几百万、几千万头的荒兽生存在涂山的深山大谷之中? 一旦沧澜城周边的农牧生产被摧毁,沧澜城中的百万人口,仅靠荒兽部族的供给,是远远不足的;苏家千年所建立的沧澜城就会崩溃掉。 负责沧澜城守御的左右卫骑府,进出涂山的要隘上建有哨垒,主要就是监控、防御可能逼近沧澜的兽群。 小规模的兽群来袭,左右卫骑府以及各府都会紧急调集客卿、学宫子弟以及城里的散修,出城歼灭。 大家也都乐意接受这样的任务,诸府所给的奖励仅是一方面,歼灭狩猎所得,更是大家都急需的修炼资源。 而一旦大规模的兽群来袭,左右卫骑府就会提前将城外的农户、牧户以及大量的牧群,转移到城内。 十年一次的寒潮,沧澜城也会受到兽群的冲击,但有苏家在沧澜城所建的种种防御体系,有那么多的强者,故而损失都是极微。 即使有损失,猎守的荒兽也足以弥补。 这也是沧澜城吸引数以千计、万计散修的地方之一。 越过哨垒的方位,才算是真正走入涂山深山之中。 明月当空,陈寻穿山越谷,迎头看到一名女性武修往这边跑来。 石峡狭窄,那女武修未料会在这里遇到外人。 她背负一张翠木大弓,身穿皮甲,看着有三十来岁,长得人高马大,眼瞳在暮色中炯炯发亮。 能出沧澜城,独自进涂山两三百里的深处,修为都不会弱, 陈寻刚要打声招呼,未曾想对方警惕的打量他跟阿青两眼,一声不吭的,掉头就往另一边的峡谷深处走去…… 陈寻尴尬一笑,心想也是,大家在沧澜城多少还受些约束,出了沧澜城,学宫弟子、客卿的身份都不管用,杀人越货之事时有发生,事后谁知道是谁干的? 这女武修虽然无意与人为敌,但对外人的警惕心也是极高。 陈寻暗道他以后出城,也要多些防备之心,拍了拍玄豹的头,一人一豹,就往另一侧的高山纵去。 确认过左右十数里没有人踪,陈寻才在一处山坳里停下来,祭出两枚青焰珠,灵识锁住后,即诵法诀,激活青焰珠之中的烈炎玄气狂卷而去。 两道烈炎玄气从青焰珠射出,最初还是玄符虚影,下一刻就在七八米外的石崖前合成一股,化作仿佛从九幽地狱释出的魔炎烈焰,冲击当前的坚固石崖。 陈寻未来得及细看两重烈炎冲击术的威力,一阵地动山摇,“哗啦啦”不知道要多少巨石给震松,砸落下来。 “操!”陈寻见阿青还傻乎乎的看着砸来的落石,像风一样窜出,抱着两百多斤重的阿青就往外鼠窜。 转回身看,崖下乱石如坟,要不是早一刻逃出,他跟阿青就要给埋在乱石堆下。 而被两重烈炎冲击术攻击的地方,石崖豁然露出一处深达丈余的石洞,周边二三十米的树藤都焦黑一片,竟给烈焰波及,烤成焦炭! 陈寻一时间也是傻在那里,暗感他现在哪怕是全力施展逆鳞一刺,威 力也不过如此吧? 只是暴烈无比的逆鳞刺,陈寻每施展一次,都会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瘫在那里。 而一年多来,陈寻修为停滞在换血七层,修为精进有限,逆鳞一刺的威力也没有增加多少,但十八颗青焰珠在手,意味着他能连续九次施展双重烈炎冲击术。 这是什么概念? 陈寻是玄寒之体,玄寒神华注入青焰珠,转化为烈炎玄气会有一些损耗,要是叫从小修炼烈炎玄功的修者,握珠施法,威力怕是还要增加数分。 陈寻此时也断定岳伦定然不能同时控制两枚青焰珠,不然当日在留仙斋,岳伦绝不会轻易容他活着走出去。 哪怕知道他是宿武尉府的客卿,岳伦也大可将他击杀之后,再出城逃亡。 一颗青焰珠看着只是一件低级符器,但十八颗青焰珠在一起,实际价值绝对远超符器,甚至比不是普通的入阶法器稍差。 不过,陈寻也能想到,同时控制两颗青焰珠,绝对不是轻易之事,不然满城的青阳境散修,都会疯狂的抢着收购同样的符器。 陈寻不知道是因为六臂巨魔血所化的魂海足够强大,还是说苏家的缚龙诀足够神秘,才最终助他同时控制两枚青焰珠? 陈寻暗感两方面的原因或许都有,那这么一来,他想守住苏棠传授他缚龙诀的秘密,不到生命危亡之时,就绝不能轻易在他人面前施展双重烈炎冲击术了。 一定要用,事后也要杀人灭口。 第九十四章山中遇故人 虽然陈寻知道,他要是能同时控制三颗青焰珠,施展三重烈炎冲击术,威力必然会再次倍增,但分出三道灵识,已经远远超过他此时的能力。 修炼烈霜刀诀,身边又有寒霜刀、青焰珠等玄兵、法器,陈寻就算境界修为没有再精进一步,但比起刚离开乌蟒时,实力增强数倍不止。 不过,陈寻没有半点得意之情。 对修炼了解得越深,他也越感自身的渺小。 那日楼适夷身上所穿的玄甲,倘若再多刻印一重金刚玄符,那一战的结局就注定会改写;他与四十多名北山子弟必然难有一人能活下来。 他此时能控制两颗青焰珠施法,看着威力巨大,两重金刚玄符的宝甲也能一击破之,但敌人所穿玄甲,刻印三重、四重金刚玄符呢? 就算刻印三重、四重金刚玄符,这样的玄甲也只是不入流的符器。 换作入阶的玄甲,又会强到何等的地步? 楼适夷跟着青阳子修行,青阳子手头阔绰,必定会有一些法器赐他,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不入流符器能比。 就算同样一种法器,在不同的人手里,威力也有天壤之别。 灵识修炼到还胎境中后期,或许能同时控制十八颗青焰珠,到这程度,十八道烈炎冲击术叠加释放,或许会有崩山裂岭之威吧? 又或者,青焰珠汲取不是天地灵气,也不是真阳境修者的气血神华,而是还胎境强者修炼过的灵力,释放烈炎冲击的威力。又将增至何等的地步? 灵力,要比气血神华、真阳玄气精纯数倍。 还胎境强者能傲然站在真阳境修者,肉身修炼强大还是其次,灵力才是根本。 楼适夷身具荒古血脉,真阳境后期就能修炼灵力,驭使高级法器。 陈寻想象不出,楼适夷修炼有成,跑过来找他报仇时,实力会增强到什么地步。 有时候,陈寻也想一走了之。 惹不起、躲得起。 凭借寒霜刀、青焰珠以及烈霜刀诀。他离开沧澜。到其他地方,低调的混吃等死百年,也不会艰难。 不过,这念头陈寻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将十八颗青焰珠拆散。收到虚元空间之中。让阿青到左右打些野食。他则在山谷里静坐,借着天空照下的明亮月光,拿出法术书来看。 从留仙斋打劫来的几本低级法术书 。里面所录的法术,相当多都是重合的,拆散开凑成一套,也仅有七种低级法术。 不过,御风、辟尘、净水等低级法术,看着威力不大,却十分的实用,实是居家旅行、打家劫舍之必备。 陈寻就在月下用心观悟御风玄符,轻诵法诀,即有一股清风从四面八面涌来,似将他的周身裹住,有着说不出的轻盈之感。 陈寻想起当日楼适夷与蒙氏兄弟追杀他,踏枝踩叶而行,想必施展的就是御风术之类的低级法术,亏得他身上有足够的灵药补充气血,跟他们纠缠了四五百里,不然早就死在他们的剑下。 御风术施展后,周身似叫清风裹住,有着说不出的轻盈,不费气力的纵跳就有十数米高,轻踩石崖,轻松就跳到山顶之上。 看着皎洁月色照彻山谷,陈寻想起他当时在蟒牙岭深处,重伤后魂海自发具六臂巨魔相,汲取月华修复创体之时,实不知何时才能突破还胎境,能直接汲取日芒月华之中的灵气,淬炼肉身、修炼灵力。 看着月华如此明亮,陈寻也就脱下青衫,将上身赤露,暴露在月光之中。 没有晋入还胎境,体内蛮魂相不能像漩涡一样吞吸天地灵气,但月光照体,修炼伏元功,还能汲取透入皮层的月光精华、融入气血之中…… 月落西山后,修炼伏元功再无效果,陈寻暗感一夜修炼,仅相当于服用三分之一枚的乌蟒丹。 这样的修炼效果,对陈寻来说,已经是极微,但想想看,一年坚持修炼,积粟在堆、积沙成塔,也相当服用百枚乌蟒丹。 想想乌蟒以前一年仅能炼制百枚乌蟒丹,苏棠私下传他的伏元功,实在要比华阳坊寻常能见的真阳境炼气玄功,要玄妙高级得多。 陈寻收功站起,鹄啸数声,过了一会儿却不见阿青返回。 也不知道跑哪里去找野食了,陈寻心想怕是近一年来,把它关在宅子里憋慌了,第一次带它出城,撒起野来没边了。 陈寻爬上一座高山,就见昨夜遇见那名女武修,在西边山脚不远处的溪谷边架起一座木架子,正叉起一头剥皮的小兽放在火上烤,而阿青正趴在女武修的脚边,频频回头往山后看。 想必是听到他鹄号相唤,但下一刻这小畜牲的眼珠子,又盯到火架上正烤得滋溜冒油的兽肉,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光秃秃的短尾巴还翘起来摇了两下。 陈寻气得要吐血,他怎么召唤都不见回来,还以为出了什 么事,没想到这头豹子赖在女武修身边不走,竟是为了骗一口烤肉吃。 女武修防备心那么高,陈寻也不便下山惊扰;不过见女武修并无恶意,他也只能等阿青骗到一口吃的再说…… 陈寻不去管阿青,就在密林间寻找药草。 这边离沧澜城也就两三百里,早不知道被多少散修翻过,陈寻找了小半天,都没有什么收获。 陈寻叉起腰,心想难怪那么多散修,都涌到蟒牙岭北山去,沧澜城周边的山岭里哪里还有半点灵草?要是再往涂山深处走,凶险又非同小可了。 过了片刻,猜想阿青骗吃骗喝应该差不多了,陈寻又沿原路爬到山顶。 他正待要将阿青唤过来,就见溪谷两边的丛林里有数人,分作两队,往那名女武修跟阿青摸去。 那名女武修毫无觉察,但陈寻立身高崖之上。则将下面溪谷的情形尽收眼底。 不知道这数人是奔女武修而去,还是看到阿青,见兽起意,但看他们这架式,分明是想打家劫舍,他要不出声提醒,这数人接近到百米范围必会暴起发动攻势。 女武修的性命,陈寻可以不救,但阿青不能不管。 陈寻将腰间寒霜刀摘下来,拿在手里。也借着密林的掩护。收敛气息,往山下摸去。 女武修警惕心也是甚高。 那拔人从两侧接近到两三百米距离时,她就陡然惊觉,翻身而起。下一刻那张翠色异木所制的巨弓就持握在手。“嗖嗖嗖”三支铁箭向右边珠射杀。警告左侧三人莫要接近,脚下也不停息一瞬,而往山崖疾退…… 偷袭数人见无法突然袭杀。当下皆无犹豫,一道道刀芒、剑气、火箭、风刃狂卷而来。 也不知道女武修修炼何等玄功,就在陈寻暗感不好之际,就见女武修早一瞬闪躲到一旁,在原处留下一道残影,承受剑气、刀芒、火箭、风刃暴烈狂攻、散作无形。 陈寻微微一愣: 他知道被灵识锁住之后,有些攻击除了硬扛住外,绝难逃过。 除了灵识比对方更强出一截,能撕碎对方锁售的灵识印记。 陈寻未曾想女武修所修秘术竟如此玄妙,能让残影代受攻击。 “你们要做什么?”女武修闪身立于崖下,手里又有三支铁箭搭在弦上,喝问偷袭数人。 陈寻心知女武修不是不知道这几人想干什么,实是没 把握逃走,才色厉内荏的喝问,想将这几人喝退。 女武修玄功诡异,躲过致命攻击,而阿青也不用陈寻担心,甚至比女武修早一瞬逃到山崖,伸出爪子就攀石崖,想要逃到深山密林里。 却不想一道风刃狂啸而来,阿青吓得落下石崖,直往女武修身后躲去,从女武修的两腿间往外看,吼都不敢吼一声…… 见阿青这般没用,陈寻也是无语,这时候才注意到偷袭数人都脸戴皮质面具,遮住面孔,心想还真是打家劫舍的标准装备啊。 “铁心梅,你说我们辛辛苦苦的跟在你的身后,是为什么呢?”为首一人,手持一只环形法器,闪烁灵光,见将铁心梅逼到山崖下,叫她再难逃脱,忍不住有些小得意的说道。 陈寻听着声音耳熟,暗感他沧澜城可不认得几个有这么高修为的修者啊?心想这伙人还是有算计,原来早就盯上这个叫铁心梅的女武修啊。 “哥,不要跟她废话,拿下她再说……”旁边持盾的蒙脸青年说道。 陈寻赫然想到这两天就是试炼途中,与楼适夷一起追杀他的蒙氏兄弟。 蒙氏兄弟是宿武尉府的青衣弟子,陈寻万万没想到蒙氏兄弟,好好的学宫弟子不当,倒跑到城外干起打家劫舍的买卖来! 另看外六人面具外露出的肌肤,都十分的年轻,陈寻猜想他们多半是跟蒙氏兄弟一样,都是宿武尉府的学宫弟子! 学宫弟子跑城来打家劫舍? 换作以往,陈寻绝难想象眼前情形,但想到自己敲诈岳伦父子的收获,陈寻也理解蒙氏兄弟的作为。 满山遍野的找寻药草,回去炼制丹药,哪里有打家劫舍来得爽利? 看他们数人,早知道女武修的姓名,想来早就盯住她,陈寻想想当初蒙氏兄弟与楼适夷联手猎杀他族子弟的尿性,也能知道他们绝对不是才干头一回。 再看这数人除了手中的玄兵符器,身上也透露光华,每个人身上都不仅两件符器,宿武尉府对青衣弟子绝没有这样慷慨,陈寻猜他们多半是打家劫舍而得,也不知道有多少散修丧命在他们的手里。 不知道蒙氏兄弟手持的铁盾,是何种符器,就见一道灵光从铁盾释出,将蒙氏兄弟二人都罩在里面,看灵光强弱,就知道防护力不在两重金刚玄甲之下。 蒙氏兄弟去年与楼适夷联手时,就隐藏实力,虽然在天梯试炼时,停在第四层天梯平台之上,但非没有一 闯五层天梯的实力。 陈寻暗想,就算蒙氏兄弟近一年来,修为上没有太大的增进,但相比去年身上又多出几样符器,想来实力也是大增。 再看看其他六人,实不比蒙乐兄弟弱多少,暗道他就算与女武修两人联合,胜算也是极低。 第九十五章打家劫舍好生意 陈寻伸手到地上摸了一把黑泥,都抹脸上,才发出一声鹄啸,从崖头纵下,挥刀,即有一道暴烈玄寒刀芒暴斩而去。 陈寻此举不在伤敌,而是立威。 然而陈寻发出鹄啸在先,刀芒斩出在后,左侧一名蒙面弟子还是躲闪不及,给叫玄寒刀芒斩了正中。 那人身上暴出一团金光,消去刀芒之势,但整个身子被激烈振荡的气浪,逼退数步才站稳脚步。 陈寻冷冷喝道:“几位道友,不声不响的逼近,是为何意?”他拿黑泥抹花脸后再现身,实是想蒙氏兄弟等人知难而退,不想蒙氏兄弟担心他们的声音泄密,而起杀人灭口之心。 蒙冲从未想到叫他人潜近百米而无觉察,心头惊悸,当即疾退十数步,看到黑脸少年从天而降,斩出的暴烈刀芒,竟将陈川击退数步,暗道:此人修为好强,竟不在他们八人任何一人之下! 蒙氏兄弟心里又惊又疑,他们盯上铁心梅,远远缀在其后有两天时间,可不见铁心梅跟谁见过面,这黑脸少年是哪里冒出来的? 阿青见陈寻抹黑脸露面,嗅着熟悉的味道,实不知道主人跑过来救它、为什么把脸抹成这样,摇着尾巴躲到他身后来。 蒙冲这知道眼前这少年,是这头小青豹的主人,但看小青豹与铁心梅熟荏的样子,猜想这黑脸少年与铁心梅必是极熟。 蒙冲不怕他们八人联手会落下风,但怕眼前黑脸少年与铁心梅困兽犹斗。他们想不付出一点代价,很难将他们斩杀在山脚下。 他们出城盯上落单的散修,无非是想抢些修炼资源,可没有想过要将自家的身家性命押上去搏一把。 想到这里,蒙冲心里萌生退意,嘿然笑道: “这位道友,怕是大家都误会了。我们看到这头豹子,还以为是山里跑出来的野物,没想到是你们自家养的——误会、误会!” 蒙冲面具露出的双眼挤满笑,却暗暗寻找突发杀招的机会。 蒙氏兄弟灵识乱扫。陈寻心知此二子还没有放弃杀人劫货的心思。手从怀里,从虚元珠里放出一枚青焰珠掏出来,防备他们突然攻上…… 法武双修! 蒙氏兄弟修炼炎火一类的玄功,对青焰珠这类的法器最为敏感。未曾想眼前这人竟是法武双修! 寻常散修。在遇到瓶颈之后。只会励精图志的苦修,以期将修炼的瓶颈一层层的打薄掉,最终突破。 唯有资源丰厚的宗门。才能余力支持弟子兼修他法。 这不仅能从其他渠道辟开晋入还胎境的通道,在突破瓶颈前,也是有效增加个人实力的手段。 陈寻掣出法珠,蒙氏兄弟眼珠子都滴溜溜的转,心知杀了眼前这少年,收获定然不浅,但对方是法武兼修,还不知道有无其他威力强大的异宝,可真是一根不好啃的硬骨头。 而铁心梅也是硬手,此时将弓弦的三支铁箭收回,从箭囊里换了一支箭搭在弦上。 她也明白小青豹主人的意图,就是要让对方明白,虽说对方八人联手占据绝对优势,想杀人劫货不难,但也势必也垫上两三人的性命才行。 她随身只有两支秘符箭,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她绝不会轻用,但此时不用,不展示最强武力,更待何时? 除蒙乐兄弟外,其他六人眼神也是游离不定,与蒙氏兄弟的心思一般无二,心有贪念,但也不想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得罪了!”蒙氏兄弟与其他六人,迟疑数瞬,交换眼色,也不犹豫,当即就往溪谷下游疾退,转瞬之间身形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蒙氏兄弟等人退,小青豹才从陈寻身后冲出来,冲着蒙氏兄弟等人消失的背影咆哮。 陈寻将这没用的家伙,一脚踢到小溪里去。 小青豹被嫌弃也不自知,从溪水里爬出来,又往陈寻身上蹭,皮毛晃动、水珠四射,溅得陈寻一身水。 “铁心梅多谢少侠援手。”铁心梅拱手谢道,心知要不是这少年,她仅能再施展两次分影诀,实难逃过对方八人的围杀。 “阿青吃你一顿烤肉,援一把手也是应该的。”陈寻笑道,抬头见铁心梅身材高材,竟比他还要高出半头,脸黑皮糙,十足一个蛮族女汉子,不知道她出身哪个部族,又问道,“你可知刚才八人是什么来头?” “在出城之前,就听说有一拔人戴着面具在荒山野岭劫杀散修,具体是谁,却无人能知,”铁心梅说道,“即使有人将此事上禀左骑卫府,但哨垒警戒区域之外,左骑卫府也置之不理,每日进出城的散修又多,谁都猜不出这伙人的来历。” 陈寻也无意将蒙氏兄弟等人的身份说破,只是想搞清楚蒙氏兄弟出城打劫散修,是不是背后还有他人勾结,问铁心梅: “散修中难道就没有强者仗义出手,他们八人的修为也没有晋入还胎境?” “请还胎境 的强者出手?”铁心梅一笑,说道,“有那钱还不如大伙结伴而行。谁知道这八人背后,有没有藏着别的强者?再说了,出了沧澜城,打来杀去,大家也都习惯……” 陈寻心想还真是的,散修心不齐,明哲保身才是关键。 “他们未必就会善罢甘休,你要是不赶回城,留在山里还是要小心些。”铁心梅说道。 “天色还早,我还要找几味药。”陈寻说道,难得出城一趟,他自然不想就这么回去。 “这附近的灵药早就被采集一空,不知道要过几十年才会有新的一批生长,那些想采药炼丹的散修,有些跑到蟒牙岭跟湖泽荒原去了,”铁心梅也看不透眼前这少年的身份,见他修为这么高,刚才逼走蒙面八人的心智也不差,怎么会不知道这附近山里早就没有什么灵药可采? 陈寻尴尬一笑,他早就想到沧澜城附近的修炼资源应该不多了,但也没有想到空成这样子。 虽然到沧澜城有一年时间,他还是第一次走出沧澜城到荒山野岭来,真是汗颜。 “那我们就在此别过。”陈寻说道,拍了拍阿青的肥脖子,就想与铁心梅分道而行。 “还未请教少侠姓名?” “哦,我叫陈寻,”陈寻说道,“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到铜锣巷或者北山社找我……” 单纯以箭术论,铁心梅比他的弓术稍强,也极有限,但那一手分影的玄功端是奇妙,这几乎能叫弓手立于不败之地,不叫敌手灵识锁住。 不过此次才刚刚见面,大家也没有知心交底的地步,陈寻也不好意思直接问铁心梅,他要付出怎么的代价,才能学这分影秘诀,心想着留下姓名,日后联系自然也有再学这门奇术的机会。 铁心梅哪里想到陈寻心里在打她族分影诀的主意,只觉“陈寻”这个名字耳熟,似听谁提起过,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就将大弓背在身后,手扣石缝,像猿猴似的,瞬时就爬上石崖,眨眼间消失在高山密林之中。 陈寻心想这铁心梅真是聪明,想必是蛮荒生存的经验极足,若是想从溪谷的下游出山回沧澜城,必然会再度落入蒙氏兄弟等人伏击之中。 陈寻在书斋祭炼虚元珠,九个月间,缚龙诀第一层法诀,也修炼到圆满。 陈寻此时专注感应某处,最远能感应到四五千米开外的微弱气息,又如何不知蒙氏等人实际就藏身在溪谷下游的密林之中,并没有远离? 陈寻越过溪谷,往西首的一座石峰飞纵而去,片刻之后,即感应到蒙氏兄弟等八人果真缀在他后面追过来。 陈寻没有与铁心梅结伴回城,就是想诱蒙氏兄弟追杀他。 当日在荒原之上,陈寻就没有被蒙氏兄弟与楼适夷追杀,他此时学会御风术,长程奔走的速度更快,相信蒙氏兄弟等人就算进学宫学了什么新的步法,也未必个个都能跑得过他。 陈寻当然无法与蒙氏兄弟等八人力敌,就想着引他们在深谷大山之中兜圈子,只要将他们拖散开,拖得有一两人落单,他的机会就来了…… 能有机会打家劫舍,还没有一点心理负担,陈寻怎么都要尝试一下。 只是他与铁心梅才是初识,知人知面不知心,自然不敢贸然邀她一起打劫宿武尉府的学宫弟子。 能不能打劫是一回事,要是他打劫学宫弟子的消息传回沧澜学宫,这个篓子怕是苏棠都没有办法替他兜下来。 陈寻忽疾忽缓,带着蒙氏兄弟八人到处兜圈子,入夜又往涂山深处跑了好几百里。 这时山谷隐有禽鸣兽吼传来,即使是真阳境巅峰的强者,也绝少跑到这么深的涂山之中。 蒙氏兄弟隐隐感觉不对,蒙冲停下脚步问陈川:“这小子是不是故意逗我们玩?” 陈川也不傻,缀尾追了这么久,那个黑脸少年曲折变着方向往深山里跑,没有固定路线,却一路也不停下来做什么,叫他们追无从追,想抄近路包抄也不成。 他到这时候要看不出其中的蹊跷,那真是连心都瞎了。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他们八人还怕那黑脸少年能给他们设什么陷阱,而不追击,传出来也只会笑掉别人的大牙。 “他们怎么会发现我们的?”陈川疑惑的问道。 他们八人配合默契,进涂山潜形藏踪猎杀散修已经极为熟悉,穿山越林,连鸟兽都能不惊动,他自认为借密林掩护没有露出破绽的地方,想不明白那黑脸小子怎么会发现他们跟在后面。 “或许是谁无意的露了行踪,他见无法摆脱我们,才被迫往涂山深处走。”蒙冲说到这里,觉得此前的情形熟悉无比,一时却想不到眼前这黑脸少年,竟是当时他与楼适夷联手追杀的陈寻。 第九十六章偷鸡啄米 进入涂山深岭近千里,凶禽猛兽渐多起来,溪涧奔流,风吹林啸,禽鸣兽吼隐隐,藤草看上去也格外的诡异,隐藏凶险。 即使是刚晋入还胎境的强者,也极少孤身一人,闯入远离沧澜城千里的深山之中。 陈寻注意到蒙氏兄弟等人不再追击,而是在一座石崖上停了下来,想必已经发现他在故意诱他们进入涂山深处。 石崖孤立深谷之中,月光照下,光秃秃一片乱石滩,没有密林的掩护,陈寻也无法靠近石崖,暗感蒙氏兄弟等人真是打家劫舍惯了,野外落脚也无半点破绽可寻。 陈寻能猜测蒙氏兄弟等人中必有一人,极擅长追敌寻踪之术,不然铁心梅也不可能被他们盯上那么远,还无从发觉。 想到这里,陈寻也就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狂奔,绕过数座高峰,再从西首潜回,爬上一座高峰,远远的监视蒙氏兄弟等人一举一动。 “他就这么走了?”蒙冲问盘膝而坐的陈川。 陈川胸前凭空悬浮着一枚四方青玉小印,此时正散发青滢毫光融入如水月华之中。 青玉印上布满细密的花纹,但细看这些花纹,赫然竟是石崖周遭的地形。 “我功力有限,祭炼追魂印也只能观察周遭十许里的动静,他脱离这个范围,就非我能觉察!”陈川说道,待要收起青玉小印。 “不,”蒙冲阻止那人收起追魂印。说道,“那小子故意诱我们,我们停下脚步,他必然会返回看我们的动静……” 陈川知道蒙冲的意思,只要那小子折身潜来,他们设下陷阱,就能将他捕杀。 只是追魂印在符器当中要算顶级,但终究不是入阶的法器,要想持续祭用追魂印搜索敌踪,需要源源不断的注入真阳玄气。以灵识感应…… 不过。真要能在那小子潜到近处,成功捕杀,这趟的收获想来也是极丰。 陈川从怀里掏了两枚真阳培元丹就塞嘴里,继续将追魂印祭在身前。渡入灵识。探察周遭二十里范围内的一草一木。却是不知道陈寻恰恰就在追魂印能搜索的范围边缘,蹲在一处崖洞,看着他们这边的一举一动。 虽然仅能看到数点黑影。但对陈寻来说已经足够;只要蒙氏兄弟等人不分开,就没有他下手的机会,只要能监视到他们的动静,何必冒险靠近? 陈寻能在书斋枯坐九个月祭炼虚元珠,耐心之足,绝非蒙冲、陈川等人所能想象。 大家就这样干耗了一夜,蒙冲、陈川等人都未见那黑脸小子潜回来,当真以为他已经远远走掉了。 这里深入涂山,说不定会有强横荒兽出没,蒙冲等人也不能久留,当际收拾收拾就踏入归程。 沿途遇到几拔散修都结伴而行,没有十足的把握,蒙冲他们也不会将性命押上去相搏。 将到左骑卫府设在隘口的哨垒时,蒙氏兄弟与陈川等人分道而行。 陈寻琢磨着蒙氏兄弟有可能将他认出来,当即撇开蒙氏兄弟那一行五人,而是远远缀在另三人之后。 走过隘口,这边就算是沧澜城的范围,城南有左骑卫府的监视,散修都极少在此寻衅滋事。 陈川在城南有一处销金窟,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次什么都没有打劫到,不找机会放松一下,就这么回去,怕是要再过两三个月才有机会出来。 从哨垒取出寄托的座骑之后,陈川就与另两人分开,策马扬鞭,往东南奔驰而去。 葛异等人以鳞马为座骑,主要还是在战时借鳞马之势冲杀,能形成极强的刺杀之势。说到脚力,九重巅峰的蛮武狂奔起来并不见得比鳞马会慢,毕竟力有极限。 陈川所乘的这匹白色驼马,比鳞马还要差一些,陈寻施展御风术,藏在山岭的另一侧,跟起来自然不费力,过了片刻,就抄到陈川的前头。 数千白尾牛散在草坡上放养,这为陈寻接近陈川提供极佳的掩护。 陈寻让胆小的阿青先逃到山岭间,不指望才一岁多的它能帮上什么忙,他藏身白尾牛群中,悄然走到山坡之下,牵过一头白尾牛,冒充牧户,冲策马而来的陈川缓步走去。 陈川看见牧童牵着一头尾牛竟敢不给他让路,掐起法诀,虚空现出一道巨掌虚影,就朝牧童抽去。 陈川也只是要给牧童一个教训,想看将人跟白尾牛抽翻的样子当乐子。 陈寻却当露了行踪,闪身避过那道横空劈来的巨掌虚影,暴起就斩出一道暴烈刀芒,朝陈川劈斩而去。 玄寒刀芒脱刀刃而出,就暴长三丈有余,暴烈无比,空气像被撕开一般,发出“呲呲”的撕帛之声,下一瞬就斩到陈川身前。 陈川骇然失色,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那黑脸小子有这么大的耐心,竟然跟他们身后一天一夜,就在他忽视大意之时暴起杀来。 陈川避让不及,心念转瞬之间,只来得及激活身上的玄甲 ,就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强力,从侧前面冲击而来。 玄甲暴出金光,挡下这道刀芒,但陈川整个人被撞横飞十数米。 虽没有受什么重伤,但五脏六腑被撞得移形错位,叫他险喷出一口血来,体内气血也是一阵紊乱,心里惊骇、脸露惊容:此子昨日竟然留了余手! 他有玄甲护,还给余势撞飞十数米,就算是宿武尉府真阳境九重巅峰的玄衣弟子,劈斩之威也不过如此吧。 再看他跨下那白驼马,赫然叫黑脸小子斩出的刀荒余势,劈成两半,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嘶鸣,就轰然倒地,血涌如泉。 陈川情知玄甲再难抵挡对方一击,疯狂摧动气血,要注入玄甲之中。 然而陈寻动作更快,踏步而上。似一道流影扑面杀来,仅身形就振动气浪尖啸,下一刻又一道暴烈刀芒斩来。 陈川还没有见过有哪个真阳境的武修,力道能强到仅身形跑动就能推动气浪的程度,心里惊骇:这黑脸小子运转气血,难道就不需要点时间吗? 然而他避无可避,又叫刀芒斩了个正着,玄甲暴起一道微弱金光之后,就连同他身上的法衣,被刀芒余势劈碎成无数碎片。 陈川也有真阳境八重修为。肉身淬炼到骨硬如铁、肌坚如石的地步。挡住这道刀芒的余势没有问题,但刀芒余势之中的无尽玄寒之气,透体而入,瞬间叫陈川的气血冰僵…… 陈川玄功数转。刚将玄寒之气逼出体外。陈寻又是一道凛冽刀芒劈来。他绝望得只能将周身玄劲都运转一处,硬碰硬朝那道刀芒攻去。 轰然巨响后,陈川直觉有万斤之力。将他整个人撞飞横飞而出,人在半空中就满口鲜血狂喷,五脏六腑都在这一劈之下,被搅为粉碎。 陈川重重砸落地,借着仅剩的一点气血,撒腿就逃…… 陈寻想着要杀人灭口,但此时已经有数骑从远处呼喝而来。 陈寻没想到左骑卫府的动作会在这么快,知道刚才他劈出三刀,只是眨眼间的工夫,心想这个家伙还真是命运,正好赶上左骑卫府有人在左右巡视。 陈寻见地上掉落一颗小印、一只皮囊,捡起来就往山岭狂奔逃去。 陈川看到左骑卫府的武士,放声呼救:“宿武尉府弟子陈川,遇大寇劫杀,请上卿援救……” 陈寻听得陈川在远处大呼小叫,暗暗头痛:他原以为蒙氏兄弟等人,怕抢劫散修之事,即使被 人抢,必不敢声张出去,哪里想到这般不巧,恰好遇到有左骑卫府的人在附近巡视。 不过,他也管不得太多,埋头就钻进密林之中。 左骑卫府的三名骑士瞥了赤身的陈川一眼,他们虽然已经看到纵逃山林的陈寻,但陈寻跑得太快,转瞬间就钻入山林之中,离得那么远,他们的灵识也锁不住半点气息,更无从追起…… 陈川跑回刚才激斗处,地上除白驼马的两半血尸跟无数碎片衣甲之外,追魂印与腰囊全都不见踪影,又气又急,差点一股热血冲上头脑,将他冲昏过去。 宿武尉府的弟子竟然在他们的辖管区域内被人劫杀,左骑卫府的人也是眉头深皱,问陈川道:“你可看清楚劫道之人的相貌……” 陈川愤恨道:“那小子烧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那行,你先随我们回城。只要你能认得人,画下图像,到时候律令府自会向诸府发布海捕缉文!就算他逃到天崖海角,必能将其擒获!”左骑卫府的人说道。 陈川急得心头一阵发黑,暗想那小子抢得他的追魂印,还不立即远走天涯,此时不追,拖过半日,又从哪里去追? 就算事后查到是谁下手又能如何,他们还能将打劫散修的秘密也捅出去? 他仅是宿武尉府的青衣弟子,还没有资格喝令左骑卫府的人替他卖命,心里有什么不服,也只能通过宿武尉府找左骑卫府交涉,当下心知追回追魂印无望,也只能先随左骑卫府的人回城再说。 在律令府折腾了半天,陈川才得以返回弟子别院,但他在途中被人打劫的消息已经轰然传开。 有同情者、有冷眼旁观者,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人。 符器虽然不入流,但青阳境修者能有一件,无不是异宝,何况陈川的追魂印,要比寻常符器有更玄妙的神通,差一步就能晋身入阶法器之列,就算还胎境的强者都未必能有一件。 陈川以往仗之在弟子别院耀武扬威,与蒙冲等人结党营私,连玄衣弟子都未必放在眼底,这时候看到他吃这么大的苦头,幸灾乐祸的弟子自然不在少数。 陈川脸色灰败,有如丧亲,走进院子,将看不顺眼的侍婢抽了两耳光,赶了出去,人在静室绝望得想哭。 “陈川,”蒙冲兄弟冲进来,拉住绝望的陈川说道,“我知道那黑脸小子是谁?” “是谁?”陈川像是溺水抓住一根稻草,抓住蒙氏兄弟的手,问 道。 “对方来头不小,但这事可找四爷替你做主!”蒙氏兄弟说道。 第九十七章捉贼捉赃 陈寻打劫得手,也不及细看那枚小印到底是什么货色,统统扔到虚元空间里,就狂奔逃入密林之中,远远看见左骑卫府的三人没有追来,才放宽心,与小青豹子汇合,从东城门进城。 青玉小印有前主人的神魂气息残留,在城中祭炼说不定会被前主人察觉。 陈寻心里想蒙氏兄弟等人丢了这件符器之后,必然满城搜索,就将那枚青玉小印扔在虚元珠内不问不管,想着哪天找个机会躲入杳无人踪的深山老林里再祭炼不迟。 除那枚青玉小印外,那只兽皮囊除了几张玄符外,仅有四枚真阳培元丹,倒是叫陈寻颇为遗憾。 没想到蒙氏兄弟等人整日打家劫舍,囊中竟然也如此吝啬。 他却不知道,蒙氏兄弟等人这次出城盯上铁心梅,数日用追魂印追蹑人踪,消耗极大。 陈川三四天的时间服用不下十枚真阳培元丹,然而没有半点收获,就已经叫他们心头泣血,哪里想竟然被他反手打劫? 真阳培元丹没有什么特别的神魂气息,那只兽皮囊绣有特殊的徽标,陈寻随手丢入火盆里烧掉。 陈寻拿出法术书待要细细观悟,不知过了多时,就觉数股杀气凛冽袭来,惊得他神魂动荡,吓得他手足冰凉。未曾想才过去大半日,事情竟然就这么败露了! 陈寻此前料到蒙氏兄弟有可能想到他,但蒙氏兄弟如此的声势杀上门,就不怕他们打劫散修的事情败露吗? 紧接着就见轰然巨响。院门被人从外轰开,陈寻拿起寒霜刀待逃,就有一股灵压袭来,似乎他稍有异动,踢门闯入庭中之人,就会绝不留情的将他斩杀当场。 这灵压叫他异常的熟悉,不是苏全又是何人? 知道苏全亲自带队杀来,陈寻心更凉了半截,这才知道蒙氏兄弟为什么如此大胆,原来是直接跑到苏全那里告状! 这如何是好? 就算他捅出蒙氏兄弟打劫散修的事情。苏全多半也会包庇蒙氏兄弟。 而苏全灵压锁来。陈寻感知有数人冲进院子,情知此时再逃,机会实是渺茫。 “四哥,你这是做什么?”苏青峰不怒而威的压声喝问。 “哼!宿武尉府的好上卿。跑半道打劫宿武尉府的弟子。传出去。叫人笑掉大牙,今天我不将他挫骨扬灰,我就不姓苏!” 听得苏青峰竟然与苏全同时出现。陈寻砰砰乱跳的心脏算是稍稍 安定下来,心想苏全还真是一个蠢货。 转念又想,应是事后蒙氏兄弟无意认出他来,将事情捅到苏全那里,苏全虽然看他不顺眼,但他亲自过来捉贼捉赃,更着意的还是打压苏青峰,争夺宿武尉府的话语权。 他不过是夹在苏全与苏青峰之间的道具! 想透这些,陈寻倒没有什么慌乱的,心里想:看来打家劫舍这事,还真是高风险高收益啊。 陈寻将寒霜刀系在腰间,才整理衣衫,推门走出去,就见苏全、蒙氏兄弟等人气势汹汹的站在庭院之中,都眼带凶焰的望来,似有一言不对就会拔刀相向。 赵屠、采儿父女吓得跪伏在地,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浑身发抖,在苏全那强大的灵压之前,谁敢挣扎半分? 同时吓得浑身发抖、趴在地上的阿青,就是趴在地上,还用两只厚实的肉掌子遮住双眼。 苏青峰则脸色严肃的站在苏全之后,宿武尉府客卿打劫宿武尉府弟子的事情真要坐实了,他也是极为难堪。 葛异等人都站在破碎的院门外,阻拦古剑锋、古风等人进来。 “四爷、十三爷光临寒舍,有何赐教?”陈寻施礼问道。 苏全以为他破门而入,就能吓得陈寻此子胆丧心寒,哪里想他竟跟没事人似的走出来,厉眼若电,声如雷霆,喝问:“你做的好事,还有脸问我们上门干什么?” 陈寻叫苏全暗夹灵压的喝声震得气血浮动,好不容易将气血镇伏,盘膝坐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四爷今日一定要杀我,陈寻万难抵挡,但希望四爷杀我之前,能给我一个说法!” “你……”苏全气得就想扬掌将这小畜牲劈成肉渣子,喝问道,“你信不信,我一掌劈死你。” “我信。我也怕。但我不知道错在何处、罪在何处!”陈寻高声说道。 “四哥!”苏青峰见陈寻如此镇定,反倒有了底,站前一步,出声喝了一下苏全,要他在这么多弟子、执事面前,注意仪态。 苏全当然知道他真要出手,老十三必会出手阻止,而在没有坐实罪名之前,出手击毙此子,苏棠将来出关后要纠缠过闹,他也没有办法交待,含愤收回手,冷笑道:“人赃俱在,看你如何辩别?” “既然人赃俱在,那四哥还是稍歇片刻,且看他们对质,就明一二。”苏青峰说道。 陈寻还是懵然无知的看向众人,一副压根不知道自己犯 了什么错的无辜模样。 “你说此人是不是你?”楼礁站在苏全身后,这时站出来抖出一副画像,画中人除了脸被污泥盖住,身形无一不像陈寻。 “是很像。不知谁给陈寻画了这张像,但脸上怎么画这么脏?陈寻虽然在蛮荒生活数年,但一直都爱好洁净的人……”陈寻问道。 楼礁气得吐血,没想到此子死到临头,竟然还能反口狡辩。 “那这张像,是不是你养的异色玄豹!”楼礁又抖出一副画像,将阿青神形兼备的画在图中。 陈寻哈哈大笑,朝苏青峰行礼道:“十三爷,要是有持你的画像,砸上门来说你犯了死罪,就要喊打喊杀,十三爷,你心里服不服?” 苏青峰寒着脸没有吭声,而是盯着楼礁,让他继续质问下去。 “左骑卫府的三位师兄,你们是不是看到此子,劫杀陈川后,遁逃山林?”楼礁问左骑卫府的三人。 “身形是像……”左骑卫府三人说道。 “你现在还什么话说?”苏全冷哼道。 “陈寻知道四爷对陈寻不满,但想问四爷,陈寻有无机会为自己辩护?”陈寻问道。 “岂看你怎么辩解?”苏全说道。 “沧澜百万人众,散修数以万计,相貌、身形相肖之人,不知其数,”陈寻站起来,慷慨说道,“不知道左骑卫府三位师兄,是在何处看到陈川师兄被人劫杀,这两副画像,可是三位师兄事后绘出以便缉拿凶手?” “我们只看到有一人身形与你极肖,劫杀陈川后就往密林逃窜,没有看到这头豹子。”左骑卫府的人说道。 “……”陈寻转身看向楼礁,问道,“左骑卫府的师兄都没有看到阿青,你却拿阿青的画像来往我头上泼脏水。楼执事,我是与鬼奚部有仇,但也没有想到今日竟然敢当着四爷、十三爷的面,公报私仇!” “楼执事,陈寻这话,你要如何解释?”苏青峰黑着脸问道。 “陈寻与玄豹是我亲眼所见,画像是我到律令府绘下,我总不会诬告你吧?”陈川真是没想到真是这个小杂种半道打劫他,气得恨不得冲上去将他这张故作镇静的脸撕碎,叫他露出真面目来。 “你就是陈川师兄,失敬失敬,当日在弟子别院,没有跟你好好套交情,陈寻真是不明白,我怎么就得罪你了?”陈寻问道。 “你!”陈川气得吐血。 “陈川与你无怨无仇,怎会诬告你?”楼礁喝问道。 陈寻冷声问道:“楼执事既然知道我跟陈川无怨无仇,又怎么断定我没事会去打劫他?” 楼礁哪里想到陈寻竟是如此的伶牙俐齿,气道: “陈川与你不熟,也未见过你养的这头小畜牲,人赃俱在,你还想狡辩?” 陈寻冷笑问道:“我今日还没事带着阿青在城里转悠。陈川说没见过阿青,楼执事就当他真没有见过阿青,楼执事,你今年有满三岁吗?” 苏青峰、葛异赶过来,就是为他撑场子的,陈寻真不是怕楼礁小小一名执事,能对他怎么样? “前日你从南城出城未归,今日又从东城回来,此事都有人证,你以为凭三寸之舌,就能推脱罪名?”楼礁气极而笑道。 “既然楼执事一定要往我头泼脏水,那我就问问陈川师兄,”陈寻盯住陈川的眼睛,冷笑道,“你说你看到我跟阿青偷袭你,请问陈川师兄,我们交手几招,你几招之内被我击败,为何你看到我跟阿青,而左骑卫府的三位师兄为何仅看到我一人逃往山林?” “在城南牧场,你仅一人袭杀我,但在山间,我见你跟这头小畜牲!”陈川还以为此事有四爷做主,赶到就能将这两小畜牲击杀,哪里想到这小畜牲口舌如此伶俐,竟叫楼礁等人无言以对。 陈寻冲苏全、苏青峰行礼,说道:“我不知道何事得罪陈川师兄,叫他如此栽赃陷害!我在今日之前,从未见过陈川师兄一面,他既然说在山中见过我跟阿青,我昨夜确实又在城外,这叫我百口莫辩,但请十三爷、四爷听他说说,是如何见到我的?要是此事没有其他人证,仅是他一家之言,还请十三爷、四爷替我主持公道!” 苏青峰心想,陈川与陈寻无怨无仇,没有理由栽赃,而且在那么多的人看到陈寻与青豹出城,特别是左骑卫府的三人目睹现场,陈寻想要推脱罪名也难。 不过,就算此事是陈寻做的,但他小小年纪,刚干下打劫的事被人抓赃,还能有如此的镇定,苏青峰也是暗暗心惊。 然而陈寻要他说出在山中如何相见,有何人证之时,陈川就有些犯傻了,他们还以为有四爷亲自出马,就能当场将此子拿下击杀,完全没有想到事态会发生到这步,他们八人蒙面打劫散修的事,又怎么能说出口? 第九十八章反转 苏青峰本来倾向相信打劫之事是陈寻所做,从试炼之途种种作为,也能看出陈寻是胆大妄为之人,但陈川这一迟疑,顿叫他心里起疑。 要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情,陈川为何吱唔不语? 苏青峰冷着脸问道:“陈川,你说,你在山里,是如何见到陈寻的,又有何人能替你做证?” “蒙冲师兄可替陈川做证!”陈川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昨日,我与蒙冲师兄八人,在月峡采集药草,遇见陈青与这头玄豹……” “八人?”陈寻气愤而笑,指着陈川的脸说骂道,“陈川师兄,你满口胡言,竟然甘原被蒙家兄弟利用,联手做局,栽赃陷害我。今日四爷在场,我不与你们三人计较,他日城外相见,我必拔刀相向!” “陈寻!”苏青峰喝道,他也有些琢磨不透陈寻此时是真怒还是假怒,但也只能出声让陈寻冷静一下。 “请十三爷为陈寻主持公道,”陈寻说道,“我本不知陈川师兄因何陷害我,但现在想明白了。蒙家兄弟曾与鬼奚部的楼适夷联手杀我,这事有葛执事可以作证!我不念前仇,未曾想到蒙家兄弟竟然还不放过我?” 说到这里,陈寻又大义凛冽的冲楼礁骂道: “我也没有想到今日之事,楼执事也插一手,今日之仇,陈寻会记住你一份!记住你鬼奚部一份!” 陈寻又问苏全:“陈川师兄八人在一起,请问四爷。陈寻是吃了豹子胆,敢对他们下手?” 苏全也是给质问得哑口无言,楼礁领着陈川他们过来,这些事压根就没有跟他提过,他也没有想到要问清楚。 陈寻又问陈川:“陈川师兄,你既然说你们八人在月峡采集药草,请将药草拿出来给四爷、十三爷看!再请问,你们八人在月峡遇到我之后,我是跟你们打了招呼,还是扭头就跑。还是说在月峡吃了豹子胆。就已经跟你们大打一场?” 听陈寻义愤填膺的说到这里,葛异几乎都相信他是被冤枉的了。 “你!”陈川气得牵动脏腑伤势,又是一口血喷出去,心里恨得想要将五脏六腑抓出来撕碎掉。 苏青峰冷着脸。看向蒙冲。说道:“陈川既然说你们能为他作证。那你们说说,在月峡是怎么见到陈寻跟这头玄豹的?再把你们出城采集的药草拿出来,给大家看看。看是不是在月峡采的……” 蒙冲吓得背脊发寒,他们打劫铁心梅与陈寻的事情暴露出来,如何得了? 最终就算证实陈寻打劫陈川,陈寻也仅能算是事后报复,是轻罪,十三爷则有足够的借口,将他们八人都当场击杀! 蒙冲吓得脸色煞白,趴跪在地,说道:“陈川师弟说他在月峡见到陈寻与青豹,我们几人专心采药,并没有亲眼见到陈寻。原先以为是陈寻藏在暗处欲对我们不利,一时气愤,就与陈川师弟找楼执事一起跑去见四爷!但蒙冲绝无意陷害陈寻,请十三爷明察!” “四哥,你说这事如何处置?”苏青峰冷着脸问苏全。 苏全傻在那里,这他妈的对质来对质去,竟然都成为了陈川的一家之言,但青峰如此质问,他只能厉眼盯着陈寻,咬牙说道:“陈川不会无缘无故害你!” 陈川气得吐血,没想到蒙家兄弟竟这时反口,心冰寒一片,冲着苏全“砰砰砰”的叩头,额头鲜血直流,说道:“陈川要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全族都不得好死!” 陈寻也指天发誓:“陈寻要半句谎言,天打雷劈,让云洲天雷,灭我全族!”心里暗想,云洲的雷霆,大概不会打到地球上去? 楼礁也没有想到会演变成这局面,愣了半晌,才说道:“陈川所丢追魂印,旁人想要重新祭炼,非一时半刻能行,在不在此院中,陈川应能感应!” 陈川没想到还有一线生机,心生狂喜,是啊,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追魂印,他滴血祭炼两个月才成功,服用灵药无数,岂是陈寻得手后半天就能抹他神魂气息的? 要是陈寻背后有还胎境中期巅峰的高手,替他祭炼追魂印,他也只能认命:苏青峰这一级数的高手,摆明场子要抢他的追魂印,他不认命又能怎样? 陈川当即盘膝而坐,要释出灵识,感应追魂印的所在。 “陈寻手里有一件法器,能遮闭他人感应,此事葛执事应该知道!”蒙冲也怕陈川将他们供出来,这时候自然还是要帮他。 苏全看向葛异。 葛异硬着头皮说道:“确是如此。” 陈寻笑道:“我是有件药炉,能在遮闭寻常符器的气息,我这就去书斋取来给四爷、十三爷验看……” “恁多废话!快去取。”苏青峰说道。 陈寻走出书斋,散出灵识,确认无人窥探书斋之中,当即从虚元珠中取出青铜药炉、四只青铜小瓶,然而再走出书斋,交给苏青峰,说道:“此药炉是乌蟒所赐,陈寻一直用来炼制 一些寻常丹药,能遮闭法器气息,还是试炼途中无意发现……” 四只青铜小瓶除一枚九元养窍丹外,其他分别装有聚元膏、真阳丹若干。 陈寻心知苏青峰、苏全对乌蟒的情形极熟,倒没敢将四只青铜小瓶藏着不拿出来,不然很可能连虚元珠的秘密都保不住。 “乌蟒竟然将九兽炼阳炉送你,看来你真是给乌蟒不少好处啊!”苏全冷声说道,苏青峰一一揭开青铜小瓶、药炉,里面有什么东西,他都能看到,自然也看到那枚九元养窍丹。 也仅是一枚九元养窍丹而已,即使珍贵异常,但老十三爷或者苏棠都有可能偏爱此子,他也无话可说。 陈寻没想到苏全真认得这只青铜药炉,想必他也会相信。他手里仅有四只青铜小瓶,亏得刚才没有侥幸,不然真有可能拆穿掉。 陈寻说道:“要是蒙家兄弟还怀疑我屋里藏有什么能遮闭符器气息的物什,陈寻也是无话可说,只能请四爷、十三爷亲自进去搜查了。” “恁多废话!”苏全不悦的喝道。 陈川见四爷如此说,当下释出灵识,全力搜索追魂印的气息。 陈寻气定神闲,还胎境的强者,都不能将一点灵识透入虚元珠之中,陈川要能发现他的追魂印气息。那真是见鬼了。 等了片晌。苏全见陈川额头渗满汗珠子,心里凉了半截。 陈川犹不甘心,冲着苏全叩头:“陈川绝无半句谎言,请律令府对陈寻用搜魂之刑。若陈川诬他。当愿受雷殛之刑!” “废物!”苏全气得要吐血。挥袖就将陈川打了几个跟头,将满口喷血的他甩到角落里! 没有半点可靠的人证、物证,就算他能说动律令府用搜魂之刑。老十三又岂肯答应? 见苏全要走,陈寻说道:“请四爷为陈寻主持公道?” “你要什么公道?”苏全转回身冷笑问道,“陈川看错人,现在误会释清,这就是公道。你还要什么公道?” 陈寻心里暗道:他日有机会,定将你这老畜牲千刀万剐,叫你尝尝什么叫公道。 “无事闹上门,照规矩,陈寻可邀陈川上斩龙台一战,了却恩怨。”苏青峰沉着声音说道。 “他们还无资格上斩龙台,要打到城外打去,生死由命。”苏全无情的看了陈川一眼,恨不能将他击毙,哪里会管他的死活? 但这事要闹上斩龙台, 全城人都会知道他的笑话,苏全自然不干。 除楼礁、蒙家兄弟、陈川等人,弟子别院还有一干弟子跑过来看热闹。 也正是如此,才越发的叫苏全下不了台,实不知在诸多弟子心里,他是什么形象,他直觉再多待一瞬,就浑身不自在,袖手化身一道流影,往北掠去。 陈川都气糊涂了,心里都情不自禁的想:难道真是巧合,难道他看走了眼,牧场偷袭他的另有其人,不是陈寻? 苏青峰冷眼盯了陈川一眼,沉着声音喝道:“你可记住,陈寻可向你邀战,你只可孤身应战!若违律令,定斩不侥!” 苏青峰说罢话,也就将那套九兽炼阳炉交葛异帮陈寻拿着,化作一道流影离去。 陈川心头却似叫寒霜覆盖,直冷得极点,没想到今日竟落到这样的结局。 苏青峰既然说他可以随时找陈川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陈寻也不能再要求太多,心想有时候能抱个粗大腿就是好啊,要没有苏棠、苏青峰替他撑腰,他今天给苏全一掌打成灰渣,都没处找谁诉苦去! 苏全、苏青峰离去,陈寻朝楼礁拱拱手,说道:“楼执事,我这院子给你们折腾得一踏糊涂,还要楼执事破费,出钱修缮一下!” 楼礁鼻子都气歪了,却又不能发作,只能丢下一袋刀币,说道:“这些赔你的门庭,应是该了!” 一枚聚元丹能换一袋刀币,但一袋刀币确也能将庭院修缮一新。 陈寻让赵屠将这袋刀币捡起来,朝蒙家兄弟拱手冷笑道:“四爷、十三爷发话,但我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不送!” 蒙氏兄弟鼻子也都气歪了,明知是陈寻半道劫了陈川,但是又能奈他何? 他们最大的败招,就是没有万万没想到,陈寻此子,十四五岁竟能在四爷的威压之下,口才如此伶俐的狡辩。 他们疏忽了,竟然事先就没有套好说辞,反而落入此子的套中。 此时不忍下这口气,又能如何,只能搀着瘫倒在地的陈川,先回弟子别院再说。 见青璇也在门外,陈寻笑问道:“青璇师姐今日也空过来看热闹啊?” 青璇也分辨不清,陈寻到底有没人打劫陈川师兄,但看陈寻能在四爷跟养父面前,如此的镇定自若,也暗感他即使修为无成,长大之后也定然是比葛异更厉害的角色。 青璇见陈寻有邀他做客之意,只是嫣然一笑,说道 :“今日闹腾成这样,乱糟糟的,改日再来拜访陈寻师弟……” 宿武尉府的其他弟子,也都灰头土脸的与青璇一哄而散。 “这边事了,我们也就先走了;你过两天再过来找我。”葛异将青铜药炉还给陈寻。 陈寻心想他到客卿院挂了名衔之后,近一年时间都没有露过脸,心想也到客卿院走一走了,当即就送葛异与左骑卫府的三人,离开铜锣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