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女配大翻身》 第1章 凶兽 新娘子秦娇娘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五花大绑,被牢牢地固定在喜床上。 陈秀才带着三分醉意,笑呵呵地掀起盖头来,就被盖头底下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给吓了一跳。 本该明艳娇俏,令人沉醉的美人儿脸,此时此刻,肿得就像个猪头。 面颊上青一块、紫一块,有些地方还在滋滋冒血。 虽然敷了厚厚的粉,却也盖不住这些明晃晃的伤。 新娘子极力瞪着一双眼,眼里冒着两团熊熊燃烧的火。 只可惜,两只眼都肿成了桃儿,其中一只还带着一圈儿乌青。这样瞪人,不但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有几分可怜巴巴。 一张小嘴,被个帕子塞得满满的,只能发出些呜呜哇哇地声音。 陈秀才随手脱了外衫,上了喜床,抬手挑起秦娇娘的下巴,嘴角上挑,微微笑道: “你不要闹了。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做子女的,自作主张? 你且好好跟我过日子吧,我会对你好的。” 秦娇娘微微动了动肩膀,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眼里突然闪现的幽幽的黑光。 见秦娇娘没什么反应,陈秀才又说: “我也知道,你才十四岁,正青春年少。我都二十八了,前头又娶过两房夫人,还有三个孩子。你嫌弃我老,配不上你。也不乐意进门就当娘。 这些我心里都知道。 可你也不想想,我可是咱们太平镇上最年轻的秀才。 跟了我,你就是秀才娘子。将来我若是中了举、做了官,你就是现成的官眷。倘若我再立下几个功劳,给你挣得一副诰命,你就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 你那些嫁到庄户人家的小姐妹,哪个能有这样的好命?哪个能有你过得风光? 你虽然生得模样齐整些,算得上咱们太平镇的一枝花,可除了这一张脸,你还有些什么好处?论出身,也不过是个农家女。 论才干,斗大的字也不识一箩筐。怕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吧? 论妇德,你能做下逃婚的事来,自然也不是个安分的。 你继母也跟我娘诉苦,说你勾引过你哥好几回,还故意让你爹撞见,可见你心机深沉、不是个好东西。 再者说,你既在外头过了半夜,这名声,早就不清白了。 就算我再怎么念着亲戚情分,若不是心悦于你,又怎么肯再娶你进门,做这个被人指点嘲笑的活王八? 更不要提,你爹和你继母想钱想疯了,要了足足三十两银子的聘礼,嫁妆却一分钱都不肯出,只肯拿些破旧箱笼来凑数…… 就凭他们这副贪婪的嘴脸,除了我这个被你迷花了眼的傻子,谁敢把你娶回家? 这几年年成不好,人市上插着草标等着卖身的丫头小子,乌央乌央地。 五两银子,就够买个水葱样的好丫头了。就算是青楼妓院,也没有出三十两银子买人的道理。 这样一门四角俱全的好亲事,你却还想着逃婚。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狠狠地打我的脸。 我念着你年纪小不懂事,没跟你计较,还愿意顶着流言蜚语,娶你过门,可见我对你的一片真心。 明明是你对不住我,却还是连句软话都不肯对我说,是何道理? 就连你这身伤,也不是我打的。 你就算有怨,也万万不该怪到我头上来呀!” 新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陈秀才听出来,是母亲程氏过来了,忙道: “秦氏,时辰不早了,咱们这就歇下吧。 你只要答应我不再闹腾,我这就给你把绳子解开。” 秦娇娘迟疑了片刻,终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若不是陈秀才一直死死地盯着她,八成都注意不到。 见秦娇娘总算点了头,虽然动作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陈秀才忍不住有几分按捺不住地暗自得意。 自己这番话,真是苏秦再世,张仪复生!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人心的方方面面,都算计到了。就凭她秦娇娘这样子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她能不动心就怪了! 陈秀才对自己的才华万分满意,也不嫌渴,连口水都没喝,就急急忙忙地摸上了秦娇娘的身子。 秦娇娘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要挣扎,但到底还是没有躲开。只是依然不肯吭声。 陈秀才见状,愈发得意。 一边对着秦娇娘毛手毛脚,一边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 绳子虽然解开了,秦娇娘却依然不吭气。只是安安静静地垂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好像真的已经被陈秀才劝服了。 陈秀才满意地笑了笑:“这才乖嘛。” 这床笫之事,到底还是要你情我愿,方得趣味。正所谓良宵一刻值千金,这会子,自然要哄住了这小丫头,让她乖乖地服侍自己。 反正已经拜过堂了,这秦娇娘便是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只要过了今夜,便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打了自己的脸,还想就这么轻轻揭过?呸!想得倒是挺美! 不过,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今后有的是功夫,慢慢地炮制她。 陈秀才得意洋洋地暗自盘算着,身上已经十分燥热起来。 他放开了秦娇娘,猛地扯落了自己中衣的带子,三下两下,便把自己脱成了一腔白羊。然后便笑嘻嘻地躺倒了,招了招手,吩咐秦娇娘: “娘子,这般良辰美景,万万不可辜负!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衣裳脱了,过来服侍相公?” 秦娇娘仿佛没听到一般,依然垂着头,静静地坐着。 陈秀才不由得有些不耐烦,正要开口呵斥她两句,就见秦娇娘缓缓地动了,先是将散落在她身侧的绳子卷了卷,挽在了左手上。 之后,便抬起满是伤痕、面目全非的脸,对着光溜溜的陈秀才,僵硬地笑了一笑。 变了形的嘴角艰难地扯开,露出来两排白森森的牙。 陈秀才不知为何,只觉得后脊梁骨上,忽地掠过一阵凉飕飕的寒风。 简直像是突然被什么凶兽给恶狠狠地盯上了一般,浑身上下寒毛直竖。胳膊上、腿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明明单薄瘦弱、纤腰不盈一握的秦娇娘,此时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头会吃人的凶兽。 第2章 敬茶 秦娇娘的脸缓缓地凑近了,陈秀才的脑门上,“唰”地冒出一层冷汗。 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锐利煞气,陈秀才只觉得自己,如同大冬天里掉进了冰窟窿,冷得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牙齿忍不住咯咯作响,浑身都跟筛糠一般抖了起来。 不,这绝不是秦娇娘! 秦娇娘是个性子绵软的小丫头,每每见到自己别有意味的眼神,还会羞红了脸躲避,万万不会有这副凶相! 秦娇娘的继母小程氏,跟陈秀才的母亲程氏,是同出一源、同村同族的亲姐妹。 他也算是看着这丫头长大的。 这丫头被小程氏教养得老老实实,一副避猫鼠的性子。当初听说她逃婚了,他就知道,这里头准有小程氏的手笔。 秦家找到秦娇娘的时候,她其实也没跑出去多远。就躲在村口那间半塌不塌,一向没人敢去的破庙里头。 秦家人立马就把她绑了回去,又结结实实地打了她一顿。接着,就把她锁进柴房,直到婚礼当天,才放出来。 可是,不过是一顿打罢了,又不是没挨过!她这性子,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变得这般厉害? 再说了,就算她是被刺激狠了性情大变,可这浓浓的煞气,又从哪里来? 陈秀才越想,越是控制不住地害怕,抖得更厉害了,整个人蜷成一团,缩到了床角,张开嘴就想喊救命。 秦娇娘随手捞起床上的元帕,塞进陈秀才嘴里,把那一声刚刚冒了个头的短促嘶喊,干脆利落地堵了回去。 一时间,万籁俱寂。 洞房之外,只偶尔能听到几声类似“砰”、“啪”、“咚”、“哗啦”、“咣当”之类,沉闷无趣的撞击声,和一些低低的、含混不清的呜咽,仿佛有人在委屈巴巴地啜泣的声音。 程氏站在门外,攥着帕子、皱着眉毛,贴着门板听了一会儿,心下猜测,多半是秦娇娘在哭。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了半晌,最终只长叹了一声,缓缓地转身走开了。 第二天早上,敬茶会亲的时候,程氏端足了架子,等了足足有半个多时辰,小两口儿才手拉着手,姗姗来迟。 陈秀才神情憔悴、萎靡困顿,两眼底下一片乌青。走起路来腰酸脚软,腿肚子都在打颤。就连个子也似乎生生矮了半头。 比起前一天婚礼上的意气风发,简直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看陈秀才那躲躲闪闪的眼神,似乎对新娶来的小填房,很有那么几分畏妻如虎的架势。 程氏忍不住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程氏的外甥女、陈秀才的两姨表妹冯月娥,一看到陈秀才这副模样,原本笑眯眯的圆团团脸上,“唰”一下变得雪一样白,两眼立马蓄上了一泡泪,要掉不掉,仿佛被人对着心窝狠狠插了一刀。 秦娇娘见了,险些笑出声来。 程氏坐在床沿,表妹坐在程氏下首一把椅子上,另外还有三个小孩,个头高矮不一,挨排坐在程氏手边的小墩子上。 乍一看,乖巧安静,只是眼神一直盯着自己,而且毫不掩饰其中那浓浓的敌意。 嘿嘿。这一家子的架势摆得倒是挺足。 程氏沉着一张脸,验过元帕,元帕上一塌糊涂,倒是没看出什么问题。 抬眼看看哈欠连天、很显然一整夜都没睡好的陈秀才,再看看秦娇娘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程氏突然间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小两口跪在地上,给程氏磕头。 新娘子秦氏恭恭敬敬地端起茶盏,给程氏敬茶: “给母亲请安。请母亲吃茶。” 程氏接过了茶盏,但却怎么也压不住心底的怒气,劈手就将那茶盏摔了出去,正冲着秦娇娘的额头。 这一下若是打实了,怕是非得给她脑门上开个血口子不可。 秦娇娘轻轻巧巧地一偏头、就躲了过去。 茶盏正正好好撞在了陈秀才肩膀上。 茶叶和着滚烫的茶水,全都扣在了陈秀才的衣襟上。痛得他一叠声大叫起来: “唉哟!烫烫烫!烫死我了!” 程氏慌了神,再顾不上去寻秦娇娘的晦气,急忙飞扑过去,心疼得泪花闪闪,一句句“心肝肉儿”地叫着,忙忙地用手中的帕子,去擦拭陈秀才身上的水渍。 陈秀才的表妹,稍一迟疑,便也身手敏捷地扑了过去,心疼地一口一个“表哥”。 几个原本还安安静静坐着的小孩,似乎也被祖母和表姑哭得慌了神,纷纷跟着哭成了一团。 秦娇娘早在陈母摔茶杯的时候,就麻利地站了起来,利落地躲到了一边。 此时也不说话,只冷眼看着陈家人忘我地表演。 看了一会儿,她自顾自走到床边坐下,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悠悠地一边喝茶,一边看戏。 借着几人哭声的掩护,陈秀才凑到程氏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程氏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此话当真?” 惊惧地看了一眼秦娇娘,又低下头去,与陈秀才咬耳朵。 之后,程氏忽然就便变得分外和颜悦色起来,还一脸温柔地叮嘱秦娇娘: “秦氏,你年纪小,这刚刚圆房,身子怕是不怎么舒坦。且去你们屋里歇着吧。阿杰还得温书,今晚上,你们先分房睡吧。” 秦娇娘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与“表妹”冯月娥和三个现成的儿女客客气气地见了礼,便一脸乖顺地回了住处。 刚进屋,不到两句话的功夫,就听到哐当一声,一把大锁一下锁住了房门。 紧接着,便是陈母程氏那尖利的嗓音: “锁上了!我儿莫怕,娘这就去请虾婆婆来!” “杏儿过来,守着点这门。” “表哥,我害怕……你陪我一起吧!” “表姑别怕!我和姐姐陪着你!” 过了好久,门外七嘴八舌的嘈杂声,才渐渐沉寂下去。 秦娇娘微微一笑。 这陈秀才,倒是还算有几分小聪明。 新婚之夜,没头没脑地挨了一顿爆锤,竟然就知道自己不是原装的了。 装出一副怕了自己的样子,唯唯诺诺地老实听话,转过头,就把消息递给了程氏,还把自己锁在房内,想方设法找人来对付自己。 第3章 捉妖 只可惜,陈秀才和程氏,怕是注定要失望了。 秦孟真细细检查过委托人的记忆,可以断定,“虾婆婆”只是个自学成才的土郎中而已。 虽然这老太太也会一点儿诸如收惊、驱邪、取名、看风水、算吉日之类的手艺,怕是管不来自己的事儿。 其实别说虾婆婆了,哪怕是真正有修为的道士,也捉不来自己这只“妖”。 因为自己根本就不是妖。 作为一个在无数个小世界之间自由穿梭的任务者,秦梦真还真不知道,自己应该算什么。也许,可以算是某种跨次元的高科技——意识投影? 不过,不管自己到底是什么,都不是虾婆婆这种小角色能管得着的。 略一思索,秦娇娘便将这件事儿,漫不经心地抛到了脑后。 她抬起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便点开了一张透明的任务面板: 委托人:秦娇娘。 委托人年龄:24岁。 身份:秦家村土着农家女。 剧情节点:新婚之夜(委托人14岁)。 任务目标:1.远离秦家人、陈家人和程家人。2.寿终正寝。 任务完成度:0%。 剧情提要:…… 自打绑定了“后悔药系统”,秦梦真就一直穿梭在无数个小世界之中做任务——替代愿意付出昂贵的魂石的委托人,完成他们的某一段或者全部生命,解决掉那些与他们纠缠不休的种种遗憾、后悔、怨念与不甘。 经历过一次又一次不同的狗血人生,秦梦真的一颗心,早就锤炼得冷硬如铁。 但,即便冷漠如她,追溯完委托人秦娇娘的记忆,却还是忍不住为她一声叹息:也不知这娃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几乎就没遇见过一个好人!” 亲娘张氏,是个重男轻女的,一直嫌弃秦娇娘是个丫头片子。 亲弟弟秦虎子,被亲娘娇惯得,把亲姐当个奴才看。 亲爹秦老抠儿,自打张氏病重,就跟同村的俏寡妇——秦娇娘后来的继母小程氏,搅和在了一起。 张氏得了信儿,生生被气死了。 秦老抠儿干脆在七七热孝之内,就喜滋滋地把小程氏迎进了门。 小程氏是个教科书级的茶艺大师。 带着足足四个拖油瓶,还能把秦老抠儿给拾掇得服服帖帖。后来还老蚌生珠,给秦老抠儿添了个心尖上的老来子。 继母的长子,数次轻薄于她。有一回都被秦老抠儿撞见了,却被小程氏两句话,就说成了她品性恶劣,处心积虑地勾引继兄,还故意让秦老抠儿撞见,好栽赃陷害。 就连嫁给陈秀才做填房的这门亲事,也是小程氏的手笔。 秦娇娘在继母小程氏手下,每天活得战战兢兢。一生中最大的勇气,大概就是反抗这桩继母安排的婚事。 但这份反抗,一多半,是得益于继姐的挑唆。 秦娇娘万万没想到,逃婚一事,其实只是继母一家子给她设下的圈套。 秦娇娘不但没能逃出生天,反而被继母、继兄和继姐,借此机会狠狠地暴打了一顿。旨在警告她,即便嫁了人,也绝对逃不出继母的手掌心。 秦娇娘闹出逃婚的事来,扫了陈家的面子,自然难免被陈家人记恨。再加上陈母程氏,原本就是继母小程氏的族姐。 继母和婆母联手,把个傻孩子秦娇娘,磋磨得苦不堪言。 秦娇娘悔不当初,一心一意地给陈家做牛做马。然而她的付出,却并没有得到回报。 陈秀才前脚中了举,后脚就要休妻。 秦娇娘辛苦付出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既委屈、又不甘。 多年来秦娇娘一直任劳任怨、埋头苦干,又被陈家人变着法儿各种磋磨,流产过不止一次,身子骨儿早就虚透了。 再加上这回,大喜大悲、怒急攻心,一股子心火上来,一下子便病倒了。 也不知陈家人是不是在药物中做了什么手脚,给她连续寻医问药数日之后,秦娇娘的病反而越发重了,几乎就只剩下了一口气。 最让秦娇娘伤心欲绝的是,陈秀才竟然连等待她咽下这一口气的耐心都没有。 一边卖田卖地,急着要举家上京,一边一碗砒霜下去,就干脆利落地把她提早送上了黄泉路。 杀了人之后,竟然只用了一领破席子,将她的尸身随意裹了裹,就扔到了乱葬岗。 秦娇娘活得太过窝囊,死得也太过憋屈,不免怨气冲天,差点动摇了这个小世界的核心。 也因此,触发了“后悔药系统”的紧急任务通道。 于是,秦孟真筹划已久的休假,就这么泡汤了。 系统坑了秦孟真,就按惯例躲起来装死,千呼万唤不出来。 唯独一个任务面板功能,还可以正常使用。 秦孟真早就被那二货系统给坑出了经验,可是依然没压住火儿……于是陈秀才的洞房花烛夜,就变成了惨遭爆锤的地狱模式。 陈秀才是个有脑子的,自然难免会对秦娇娘产生怀疑。 秦孟真不仅不介意这一点,反而有几分乐见其成。 她前前后后,已经反复捋了好几遍剧情。越看越觉得,委托人秦娇娘的心愿,实在是卑微得可怜。 受了这么多伤害,她竟然一丁点儿都没想着要报复回去! 唯一渴望的,就只是能够躲起来,躲得远远地,能平平安安地活到寿终正寝就好…… 若是陈家人把自己当成妖怪、或者鬼物,却始终找不到能降服自己的道士,而自己竟然愿意主动离开的话,他们多半不会阻拦。 说不定还会千恩万谢,外加送上盘缠呢! 只是搭上些身外之物,就能把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赢的搅家精给送得远远地,想必陈家一家子精明人,都能算的过来这笔账。 秦孟真想得正美呢,就听到门外一阵嘈杂,紧接着,锁开了,门也开了。 一个弯着腰、弓着背,拄着根黄杨木拐杖的白发老太太,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看她的模样,似乎随时都要跌倒,但似乎就差那么一丝,却又颤颤巍巍地稳住了。 老太太走了进来,慢慢悠悠地来到秦孟真面前,掏出来一面雾蒙蒙的黄铜靶镜,对着秦孟真上下左右地晃了半晌。 靶镜之中没有照出人脸来,只隐隐约约有一团白色流光在闪烁不停。 第4章 以德服人 这老太太,就是虾婆婆吧。 她手里的这面靶镜,倒是有点意思。 虾婆婆身后,跟着个瘦长脸的小跟班,个子比弓着腰的虾婆婆还要矮半头,身上背着个硕大的小山一样的包袱,也不知里头都装着些什么。 虾婆婆对着秦孟真玩镜子的时候,他就在一边死死地盯着秦孟真的脸看,仿佛要用目光杀死她一般。 见秦孟真始终没什么反应,对小跟班的目光也毫不介意,虾婆婆摇了摇头,又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个绿莹莹的小铃铛,在秦孟真眼前摇来摇去,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铃声。 片刻后,铃铛上浮起一些秦孟真看不懂的金色花纹,仿佛是某种咒语之类。 秦孟真不由得警觉了几分,想好了万一有什么不对劲儿,就把这铃铛和那靶镜都收了。 大多数时候,秦孟真不会见财起意,主动去抢夺土着手里的好东西。 但如果他们妨碍了自己完成任务,那就没得商量了。 秦孟真打定了主意,便冷眼看着虾婆婆忙活,一言不发。 陈家众人也眼巴巴地瞅着,一声也不敢吭。 忙活了半晌,虾婆婆砸了咂没牙的嘴,转向了程氏: “你这儿媳妇儿,眼神清亮、一身正气,分明就是个好孩子。你做什么非得要说人家撞客了?” 程氏和陈秀才都觉得不对,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又不敢。 虾婆婆指了指自己的靶镜和铃铛,脸色十分严肃: “你们纵然信不过我这土埋到脖颈的老太婆,也该信得过我这两件宝贝。这秦氏分明就是个活生生的人,哪里来的妖邪?” 说完了这话,虾婆婆便转身往外走,跟来时一样慢慢悠悠、颤颤巍巍,声音却响亮悠长,显得中气十足: “既然信不过我,便另请高明吧!告辞!” 陈家人见虾婆婆微带怒意,扬长而去,纷纷急匆匆地跟了出去。 这回倒是没人接着把秦孟真锁在屋里了。 陈家人与虾婆婆带来的小跟班推让了一番,最终好说歹说,让人家带走了一袋小米、一条猪肉,外带一百个铜板。 送走了虾婆婆,陈家人喧嚷了半晌,终于安静下来。 秦孟真一脸笑意地看着奓着胆子回转来的陈秀才。 他的腿肚子有点轻颤,但双手却紧紧地攥住了一根黑黝黝的枣木大棍,铁了心要来踢一踢秦娇娘这块铁板。 既然虾婆婆都说了,秦娇娘并不是鬼物上身,那她一个小娘子,昨天能打过自己,多半是因为出其不意,占了先机! 今儿个自己有备而来、占了先手,她那小身板,想必不足为虑! 陈秀才鼓足了勇气,给自己鼓了半天劲儿,终于抡起;枣木大棍,对着秦孟真猛地劈过来。 秦孟真灵活地躲开了。 陈秀才的力气使得太足,收势不及,直接劈到了桌子上。反弹的力道震得他双手发麻,差点就握不住这棍子。 毕竟他这一双白白净净的手,是要留着拿笔杆子的。 平日里,他既不下田、也不打架;横草不拈、竖草不拿,便是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的。对这些需要力气的事儿,全然没有哪怕半分经验。 陈秀才站在桌子边缓了半晌,见“秦娇娘”一直没有动手还击,还以为她大概是被自己吓住了。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提起挥手里的枣木大棍,奔着她的方向,踉踉跄跄地冲了过去。 程氏和陈秀才的两姨表妹冯月娥,此时都站在屋外,踮着脚,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 冯月娥身后,还躲着陈家那三个小孩儿。 秦孟真就跟没看见陈秀才一般,拍了拍手,轻笑道:“都进来,都进来。” 程氏看着“秦娇娘”的笑脸,就觉得格外刺眼。 此时听见秦孟真这样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扯住了冯月娥就进屋来了。三个小孩儿也挤挤挨挨地躲在冯月娥身后,跟着进来了。 秦孟真指了指冯月娥: “你去把门关上。不然这大喜的日子,就打得鬼哭狼嚎滴,让邻居听见了不好。” 冯月娥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程氏,又看了一眼陈秀才,估摸了一下,怎么看怎么觉得,到底还是自己这边人多,便顺从地走过去,关上了门。 陈秀才艰难地提着不知为何、似乎越来越重的枣木大棍,走到距离秦娇娘还有一尺左右的距离,便再也走不动了,只好站在原地休息起来。 秦娇娘笑呵呵地看着他:“你打完了?那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说完,秦娇娘一闪身,便出现在陈秀才面前,从他手里轻轻巧巧地夺走了那根沉重的枣木大棍,然后只轻轻一抡,就把陈秀才打趴下了。 陈秀才跌倒在地,心中追悔莫及,也不知是恨秦娇娘多些,还是恨撺掇自己动手的冯月娥多些。 紧接着,秦孟真便转过头对着程氏、冯月娥和三个孩子笑道: “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程氏和冯月娥,都是真正的娇弱女子,跟秦孟真这个人形凶兽,自然不能比。只是,秦孟真一想到秦娇娘经历过的一切,就忍不住想要出手给她们个教训。 所以,既没有顾忌她们的身份,也没有对她们手下留情。凄凄惨惨的哭声,瞬间便响彻云霄。 三个孩子也不自量力地扑了过来。 秦孟真一脚一个,把他们踢飞了出去,成了一串滚地葫芦。 孩子本性好与坏,她不愿一概而论。 但眼前这几个小东西,被秦娇娘悉心呵护了十年,却从来没有一时片刻,真正把秦娇娘的好,看在眼里过。 甚至还不断地挖坑设套,给秦娇娘捅刀子、使绊子。 就冲这一点,秦孟真对他们,也绝不会手软。 毕竟她秦孟真,一向讲究以德服人。 …… 第三天,便是出嫁女“秦娇娘”三朝回门的日子。 秦孟真带着陈秀才,施施然地回了秦家村。陈秀才准备了一份驴粪蛋子表面光的薄礼——但不要误会,这份礼,百分百都是秦孟真的意思。 秦家人对秦娇娘,真心不怎么样。即使秦娇娘的亲娘张氏活着的时候,委托人的日子,都过得可怜巴巴的…… 凭什么要给他们准备一份厚礼呢?就凭那虚无缥缈的面子吗? 第5章 回门 秦孟真可从来都不是看重面子的人。 她冷冷地盯着打着抖的陈秀才,这哥们儿跟她站在一处,一直有些紧张兮兮,又有几分隐秘的亢奋,多半是憋着什么坏呢。 不过,秦孟真冷眼看着他那不断变换的脸色,心里却暗暗地有几分期待,盼着他最好能折腾出点什么花样来。 若是自己主动攻击土着,情节严重了,会扣任务积分的。 若是土着主动挑衅,那自己是可以无限防卫的。 这样的规则,虽然对任务者而言,有些束手束脚,但还算有几分道理。毕竟任务者经历过那么多世界,谁身上还没几手绝活儿? 若是让他们随意任性妄为,那对小世界的土着来说,绝对是祸非福。说不定等到最后,任务者做完了任务,依然会影响到小世界的秩序与稳定。动摇小世界的存在基础。 “尽管拿出你最厉害的本事出来吧!省得我还得收着劲儿,怕做得过头了,把给你们玩儿坏了,扣任务积分!” 陈秀才自然听不见秦孟真的心声,不然怕是要吐血三升。 两人搭了村里人的牛车,一大早就赶到了秦家。 秦老抠儿不亏“老抠儿”之名,招待回门儿的女儿女婿,竟然连茶叶沫子都没有,只给他们上了两碗清水。 茶碗倒是挺上档次,白瓷彩绘的细瓷茶具,还描了一层金边。 等到陈秀才奉上了在秦孟真授意之下一减再减的回门礼,秦老抠儿的脸,立马就变得比锅底还黑。 客套话还没有说完,便拂袖而去,将一脸无措的女儿和女婿,留给了自己的继妻小程氏。 小程氏言笑晏晏,虽然也微微有几分恼恨,觉得陈秀才奉上的薄礼,是不给自己面子。 但只要一想到,这回门的礼物越简薄,就越说明秦娇娘在陈家没什么地位,她便感到一种难言的隐隐快意。 小程氏的长子秦贵田,看着妹夫陈秀才,时不时偷眼去看妹子的脸色,便觉得心口里有种狠命压也压不下去的邪火,不停地往头上涌。 这死丫头,端的不识抬举! 他堵了她好几回,却都没来得及得手,次次都被她逃了过去! 竟然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嫁人了! 这陈秀才也是个傻的,竟然还被她拿住了! 秦贵田心里的火气压不住,嘴上也就没了把门的: “妹子,你这刚嫁出去才几天哪?竟然这么快就把我们秦家的家法,忘到脑后了?” 秦孟真疑惑地看向秦贵田。 委托人在秦家过得战战兢兢是没错,但她的记忆里,似乎并不存在什么家法、什么规矩之类的东西,反倒是陈秀才家,特别爱搞这些花样儿。 委托人当年还对着陈秀才原配的牌位磕过头,执过妾礼呢! 秦贵田声音嘶哑地吼道: “见了爹娘要磕头行礼的,你连这么件小事都忘了吗?” 秦孟真轻蔑地睨了他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忘了。” “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秦孟真笑着瞟了一眼陈秀才:“相公,你说——我要磕这个头吗?” 陈秀才看了一眼膀大腰圆的秦贵田,又看了一眼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小程氏,到底压不住心底那份跃跃欲试的期待,不由得试探性地劝了两句: “礼不可废。娘子,你给岳父岳母磕个头,也算是尽了孝心呀。” 秦孟真似笑非笑地瞅了陈秀才一眼,道: “那好,既然你这么懂事,你这便去替我尽孝吧。” 此话一出,现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小程氏差点就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秦贵田的脸气得都发紫了。 秦满仓、秦媚娘、秦柔娘,还有秦娇娘的亲弟弟秦虎子,小程氏后来生的宝贝疙瘩秦金宝,各个都掩不住脸上的惊讶。 陈秀才一脸苦涩:“娘子说得是。” 起身便对着小程氏拜了下去:“岳母大人在上……” 小程氏惊讶得差点砸了手上的茶杯。好在反应不慢,急忙给秦贵田使了个眼色。 秦贵田急急地大踏步上前,一把扶住了陈秀才,对秦娇娘吼道: “二妹,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忘了孝敬爹娘的礼数也就罢了,反正你一贯也是个不懂礼数的东西! 可是妹夫好心好意,在娘家人面前这般给你做面子,你怎么就敢这样得寸进尺? 我看你怕是皮子紧了吧?!” 一番话义正辞严,秦孟真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问道: “你说完了么?” 秦贵田被噎了一下,忍不住拍着桌子怒喝道: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 秦孟真看着秦贵田拍着桌子的手,就忍不住想起,这双手,对秦娇娘的那些伤害。 秦娇娘性子怯懦,被他欺负了、也不敢吭声,只一味忍气吞声,千方百计躲着他走。只是,都在一个家里,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而在小程氏的刻意引导之下,全家人都觉得,错在秦娇娘。是秦娇娘不守妇道,搔首弄姿,才害得秦贵田这样一个好好的“端方君子”,一时糊涂、失了分寸! 秦孟真越想越气,“咔吧”一声,捏碎了手里的茶碗。 碎瓷片刺破了秦孟真的手掌,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陈秀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忘不了新婚夜挨的那一顿爆锤,也忘不了全家人被秦娇娘关在屋里打得鬼哭狼嚎的那一幕。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秦孟真费了很大力气,甚至连“万万不要被个渣渣影响了任务积分”这种理由都搬出来,才勉强抑制住了将秦贵田的那两只手爪子剁下来的冲动。 她干干巴巴地笑道: “咱们家里什么时候竟然这样穷了?带着裂纹的碎茶碗,也好意思拿出来待客?” 此话一出口,众人都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小程氏连忙致歉: “这确是我招待不周。不过娇娘,你这可是回娘家,可不能把自己当个客人看哪。” 秦虎子神色复杂,别别扭扭地问道:“姐,你的手破了,要不要先包一下?”秦金宝已经起了身:“我去找白布。” 秦贵田喝道:“你跟着掺和什么?一边儿呆着去!我的好妹子,你可还没给咱娘磕头呢!” 第6章 过往 秦孟真微微一撇嘴,理都不理秦贵田,扭头转向了陈秀才: “相公,你的意思呢?” 陈秀才感受到了秦孟真身上,刚刚那一瞬间泄露出来的煞气,吓得急忙表态,舌头都有点儿打结儿了: “娘、娘子,你说得对!我、我、我……都听、听你的!” 见陈秀才竟然这样子没出息,怕老婆怕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一屋子人,都惊掉了下巴。 尤其是小程氏。 她与陈秀才的母亲程氏,原本就是同族的姐妹。 小程氏从小便深知这位姐姐的性格。自然也非常清楚,在陈秀才道貌岸然的外表之下,到底藏着怎样一副心肠。 若是小程氏事先能够知道,陈秀才会被秦娇娘这样轻而易举地拿捏住,她是万万不可能将秦娇娘嫁到陈家的! 就凭她对秦娇娘、陈秀才和程氏这三个人的了解,小程氏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小程氏定了定神,仔细看了看秦娇娘,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陈秀才,试图看出些什么来。 这一番谨慎观察,倒还真有些发现。 秦娇娘脸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应该并不是陈家搞事情,弄了个什么冒牌货出来。 但她原本见了自己,就像老鼠就见了猫一般瑟瑟发抖。此时此刻,却一脸的漫不经心,甚至毫不掩饰对秦家人的不耐烦。 陈秀才可不是毛头小伙子了,已经娶过了两房媳妇儿,对付秦娇娘,不应该游刃有余么?怎么竟然一直战战兢兢,仿佛时时刻刻都在留心那死丫头的脸色?!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莫非,这死丫头在家时候那些蠢样子,都是装出来的?那她装得也太像了吧?!” 小程氏忍不住有些咬牙。 她用团扇挡住了自己扭曲的脸,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心中的怒火,暂时压制了下来。指尖轻轻地叩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小程氏六七岁的时候,就被父亲卖进了县里的大户人家做婢女。 她聪明伶俐,学了许多大宅门里的阴私手段,也学了不少大户人家的做派。最后,还求得了主家的恩典,许她赎身回故乡。 大家婢女,比起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村姑村妇,自然别有一番动人之处。 来提亲的媒婆,几乎踩断了程家的门槛。 小程氏精挑细选,嫁给了秦家村有名的能干后生秦三郎。婚后,两人果然恩爱非常,羡煞了十里八村的姑娘小伙,汉子婆娘。 但,可惜这世间,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年,秦三郎就英年早逝,撇下了小程氏,和他们嗷嗷待哺的四个孩子。 小程氏一开始,也没想着要改嫁的事儿。 她卸下了簪环首饰,换上了荆钗布裙。日日殚精竭虑、省吃俭用,拆了东墙补西墙,甚至将自己当年攒下的私房,都一一典卖用尽了。 还点灯熬油地做绣活儿,只求将几个孩子,好好抚养长大。 直到有一天,小程氏到太平镇上去卖绣品,遇上了同样嫁在秦家村的老对头张氏。 张氏笑得合不拢嘴,一脸的幸福满足、娇媚可人。 她怀里抱着白白胖胖的秦虎子,秦娇娘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一脸孺慕地仰望着她,紧紧地牵着她的衣襟。 秦老抠儿站在她身边,虽然满脸不耐烦,但却极力忍耐着,听着她絮絮叨叨。 张氏和小程氏从小就不对付。具体因何结仇,小程氏已经记不起来了。 但自己失去了丈夫,还有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要养。 每天辛辛苦苦做绣活儿,眼睛都快熬瞎了,却换不来能够让孩子们敞开肚皮吃饱的口粮。 自己的死对头,却笑得像一朵花一样,竟然过得这样好…… 小程氏的心里酸酸涩涩的。 仿佛那么一瞬间,整颗心就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当天晚上,小程氏一夜没睡。 之后,她便重新又梳妆打扮起来,很是吸引了一些村里闲人的目光,也没少招惹闲话。但小程氏一直都不为所动。对那些到她跟前献殷勤的闲汉,也都不假辞色。 只在秦老抠儿出现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晃了几回。 等到张氏病倒了,秦捞抠儿被迫素了大半年,小程氏再次别有用心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秦老抠儿便再也按捺不住,开始涎皮赖脸地追着小程氏跑了。 又过了几个月,秦老抠儿和小程氏终于成就了好事,甚至在人前,都不大避忌了。 张氏一过身,七七四十九天的热孝还没过完,小程氏就干脆利落地带着孩子们,进了秦老抠儿家的门儿。 虽然秦老抠儿性子抠搜,死把着钱财坚决不撒手,但小程氏也算是过上了吃穿不愁、甚至可以“呼奴使婢”的日子。 只是这奴婢却不是别人,恰恰就是张氏留下的一双儿女。 毕竟秦老抠儿这个人,素来把钱财看得极重。若是让他掏钱买两个使唤人,那是打死他也不肯的。但使唤前房孩子,他倒是不当一回事。 偏偏这两个孩子,相貌都像极了张氏。 不但小程氏看见他们,总忍不住觉得碍眼。就连秦老抠儿这个当爹的看见他们,往往也是愧疚大于慈爱。小程氏再恰到好处地撩拨两句,那可怜巴巴的一两分慈爱,也会被心底隐秘的恼羞成怒盖了过去。 再者说,能省下买使唤人的钱财,又能讨得新娶的娇妻的欢心,这买卖,自然是极划算的。 小程氏想到这里,嘴角的笑意,不由得也带上了几分嘲讽。 小娘子总是要嫁人的。 秦娇娘如今嫁进了陈家,虽然不能再给自己做奴婢,但却可以给自己的族姐做奴婢。小程氏深知,族姐的个性,有多么的尖酸刻薄。 把秦娇娘嫁给陈秀才做填房,就等于让秦娇娘在族姐程氏手里,零敲碎打地受尽折磨…… 这是迄今为止,自己走过的最完美的一步棋。 昔日的死对头张氏,倘若真的泉下有知,想必会比自己当初,见到她笑靥如花的得意模样时,还要心痛几分吧?! 谁曾想,这一切,竟然没有按照自己的设计发展下去! 这中间到底哪里出了错?秦娇娘这个毛丫头,城府当真有那么深么? 第7章 醉酒 秦虎子默默地找来了干净的白布,要给秦娇娘把手掌上的伤包扎一下。 秦孟真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看着秦虎子不说话。 这小子一向是个糊涂蛋,当初可没少干让委托人伤心难过的事儿,这会子竟然懂事了? 秦虎子顶着姐姐的眼光,脸色从羞涩渐渐变为恼怒,但到底还是忍着别扭,把秦孟真的手给仔仔细细地包扎了起来,动作很是轻柔。 那边厢,小程氏总算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放下团扇之后,又是一脸的温婉动人: “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了,差点忘了准备晌午饭,真真是该打! 你们且坐着说说话,我去去就来。” 女儿回门,在娘家留饭,本是常规操作。但小程氏这般热情似火地张罗,就很不常规了。 秦孟真眯了眯眼,藏住了眼神里的锋锐。 陈秀才没有错过“媳妇儿”的眼神,忍不住愈发如坐针毡。 他原本以为这趟回门,能借着小程氏和秦老抠儿的力量,把秦娇娘给收服了。却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被秦娇娘借着自己,把秦家人给打压了! 可是,若是胆敢不顺着她,除非现在就休妻,不然她以后不还是要回到陈家的吗?她回了陈家,难道能饶过自己? 要是有个法子,能让她永远回不了陈家就好了…… 陈秀才不知道,笑得温温柔柔的小程氏,此时怀揣着跟他一模一样的想法。 两个人都想把秦娇娘收拾了。最好能够一劳永逸。 只是万万不能亲自动手。 不然,若是被秦老抠儿借着这个由头讹上自己,那可是个无底洞啊!要是论起抠钱的本事,别说在秦家村了,就算在整个太平镇,秦老抠儿都是数得上数的! 当然,秦老抠儿并没有多疼爱秦娇娘这个闺女。但这一点,丝毫不妨碍他借着这个闺女,往自家抠钱。 小程氏和陈秀才各有心思,对秦老抠儿这种牛皮糖,却都有几分隐隐约约的畏惧。两人不约而同,把主意打到了对方头上。 目光相撞的一瞬间,两人竟然奇迹般地读懂了对方的心思,不由得会心一笑。 秦孟真看着俩人眉来眼去,顿时来了兴致。 也许,这俩人想出来对付自己的办法来了?说不定还要联手? 正面刚,陈秀才已经试过了,想必不会再往这上头打主意。 小程氏要在众人面前维护她的形象,再说她一直依靠得都不是武力值,自然也不会采用这样粗糙的手段。 那么,剩下的,大概率就是下毒了? 估计一开始不会搞那种直接要命的毒药。多半是巴豆,或者软筋散、麻沸散之类……秦孟真有些压不住愉悦的嘴角,心里头甚至很有几分跃跃欲试。 也不知小程氏是怎么劝的,秦老抠儿虽然还在生气,嫌弃秦娇娘的礼物太寒碜,到底还是来出席了这一桌回门团圆饭。 秦家人口不少,但为了迎合秦老抠儿的抠门儿习性,这回门儿饭,就只摆了一桌。 全家人挤挤挨挨地坐在一块儿,倒是显得挺亲密。 小程氏想必是尽了自己最大的本事,菜色安排得既体面、又实惠,饭桌上的氛围也很愉快,很和谐。 尤其是男人们之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气氛很是热烈。 倒是女眷们之间比较安静。 毕竟大家都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陌生得让人忍不住害怕的秦娇娘。难道嫁了人,就能让人一下子改变这么多么? 小程氏在秦媚娘和秦柔娘耳边低声吩咐了两句,两人对视一眼,又转过脸看了一眼秦娇娘,到底还是在小程氏严厉的眼神之下,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然后小程氏便起了身,提着酒壶,亲自去给秦老抠儿和陈秀才斟酒。给这翁婿俩倒完了酒,小程氏又笑语盈盈地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儿,把每个人的酒盅都照顾到了。 很快便轮到了秦孟真。 这边小程氏刚给秦孟真把酒杯满上,就见秦媚娘站了起来,满脸苦涩地端起了她自己面前的酒盅,对着秦孟真,便是深深一礼: “妹妹,往常你在家的时候,姐姐没少跟你置气。 只是如今妹妹出嫁了,姐姐想到往昔朝夕相处的情分,便深感愧悔,觉得过去实在是不懂事,对不住妹妹。 今儿个姐姐便厚脸借着这酒,给妹妹赔罪了!我先干为敬! 还望妹妹给我这个薄面,满饮此杯!” 秦媚娘言辞谦卑恳切,说得十分客气,双目之中,水光莹莹,怎么看都像是真心赔罪的模样。 秦孟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她一句为难秦媚娘的话也没有说,只是痛痛快快地抬起酒杯,优雅地用袖子掩住酒杯,一仰脖干了,然后再把杯底在众人面前一亮。 谁都觉得,秦孟真这一手,真是豪爽。 姐妹两个,杯酒之间,尽释前嫌,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儿吗? 众人纷纷感叹、对两人夸赞不已。 就连秦老抠儿都有几分赞赏地点了点头: “媚儿做得对。都是一家人,闹来闹去的,像什么样子?还是这样和和美美的好。” 紧接着,秦柔娘也站了起来: “姐姐,我也敬你一杯。希望你别和小妹计较,忘了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儿!今后咱们好好相处,和和美美,相亲相爱!” 小程氏忙给秦孟真的酒盅里再续上满满一杯酒。 秦孟真依旧没有唱反调,微微笑了,淡淡地点了点头,将酒盅端起来,再次优雅动人地一饮而尽。 一桌子人,除了秦老抠儿、小程氏和陈秀才,其他人,挨排儿跟秦孟真喝了一杯。 小程氏手里的酒壶都空了,秦孟真还是稳稳当当的,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小程氏脸上的焦急、疑惑,已经快要遮掩不住了。 秦孟真瞟一眼小程氏,身形微微晃了晃,冲着陈秀才的方向招了招手: “相公,你来!扶我一把!我这脑壳晕晕乎乎的,好像有点儿喝多了。” 小程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真切了许多,忙忙地亲手扶住了秦孟真: “娇儿,你既不胜酒力,就先去媚儿屋里歇着吧。娘给你煮醒酒汤喝。” 第8章 目瞪口呆 “你要是累了,在你媚儿姐姐屋里眯一觉也行。” “用不着急着喊你相公。这里这么多人,还怕我们招待不好你女婿不成?” 秦孟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手扶额,整个人已经有些摇摇欲坠。 小程氏连忙扶住了她,往后院走去。途经陈秀才身边,还没忘了跟陈秀才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看小程氏的表现,秦孟真断定,她专门给自己斟的酒水里,一定有古怪。 只是不知小程氏到底下了什么药。 如果是巴豆还好说,自己只要多跑几趟茅房就可以蒙混过关。如果是别的什么药,自己待会儿说不定会演砸了呢! 毕竟那些酒,她都倒进袖子里了。 不过,管它呢! 既然是冲着自己来的,那这剧本,就不归他们说了算了! 秦孟真调皮地翘了翘嘴角,脚步愈发凌乱起来。紧接着,几乎整个人都彻底瘫软在了小程氏身上。 小程氏累得气喘吁吁,头发丝都乱了。 自打改嫁以来,小程氏就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再没干过什么重活儿。万万没想到,秦娇娘这副看起来瘦得皮包骨的小身板儿,喝醉了酒,竟然会这么重! 小程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秦孟真安顿在了后院一间闲置的杂物房里。这个屋子里,摆的是张氏用过的一些旧家具。 小程氏改嫁过来的时候,把能带的东西都带了过来。 张氏睡过的床,她嫌不吉利,秦老抠儿又不舍得扔了,只得暂且安置在这里。 现在用来安置秦娇娘这小蹄子,倒是正正好! 小程氏咬牙切齿地将秦娇娘扔到床上,甩了甩手,喘了几口气,气哼哼地把她的外衫剥了,将衣裳都团成了一团,抱在怀里就准备拿走。 毕竟若是不把衣裳拿走,万一秦娇娘突然口渴醒过来,起身找水喝,再出了这间屋子,自己的布置说不定就白费了。 小程氏考虑得十分周到。 她唯一没想到的是,昔日里任她摆布的秦娇娘,已经换了芯子。偏偏这芯子,还不是个省油的灯。 小程氏稍微歇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缓过气儿来了,抱起来秦孟真的衣裳,就要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后脖颈就重重地挨了一手刀。 她软软地滑落下去,倒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然而,这间杂物房位置偏僻,旁边还有一个鸡圈。有点什么响动,也不会被人听见。哪怕被人听见,也不会有人在意。 秦孟真已经大致可以猜到小程氏的安排了。 唉,这些女人们,怎么这样没创意!个个都喜欢在女人名节上做文章! 她走过许许多多的小世界,一开始没经验,还有过那么一两回中招的时候。后来再遇到这种局,几乎是一打眼就能看出猫腻来…… 熟练度都快刷满了! 秦孟真摇了摇头。管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那边酒桌上,秦老抠儿、秦贵田和陈秀才,见小程氏迟迟不回来,都觉得有些挂心。 秦老抠儿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娇儿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粘人?莫不是借着酒劲儿,赖上她娘了?” 秦贵田和陈秀才心里有鬼,也有几分担心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却又不想让秦老抠儿卷进来,忙忙地劝他喝酒。 见秦老抠儿喝的差不多了,秦贵田尿遁离席,往秦媚娘的卧房那边溜过去了。 秦贵田一直对秦娇娘百般垂涎,却一直没能真正得手。 见小程氏果然安排大家伙儿给秦娇娘劝酒,秦贵田便觉得这是个天赐良机。不管小程氏打算怎么炮制秦娇娘,他都打算偷偷摸摸地溜过去,抢了先机,拔个头筹! 无论如何,今儿个一定要遂了自己的心意! 不然心头这股子邪火,怕是下不去了! 秦贵田一路嘀咕着,万万没想到,秦媚娘的房里竟然没人。 他略一思索,便奔着后院的杂物房去了。 想来想去,依娘亲小程氏的性子,断断不会让那小蹄子脏了亲妹子的床,那就只有杂物房那里,最合适了。 秦贵田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小程氏和秦贵田一直不出现,终于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就算秦贵田有可能是喝高了,随便倒在哪里,打起了呼噜。小程氏为什么这么久没动静呢?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反正酒席也吃得差不多了,桌上杯盘狼藉的,也没什么好留恋之处。 所有人浩浩荡荡一块儿起了身,要去看看小程氏怎么去了这么久,到现在还没回来。 陈秀才脸色变换不停,一颗心怦怦直跳,总觉得有些七上八下的。 这状况,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难道是小程氏临时改了计划了? 他隐隐约约地有些担忧,但又实在没办法把心底的想法说出口——总不能拦着岳父去找岳母,或者拦着人家孩子去找亲娘吧? 再者说,秦娇娘歇得如何了,他也不能表现得漠不关心不是? 秦媚娘的房间里,不出所料地没有人。 陈秀才的心底,稍微安定了几分。 秦家的院子地方不小,但秦老抠儿没舍得盖那么多房子,所以能住人的房间并不多。 前院走遍了,也没找到人,大伙儿便辗转来到了后院儿。 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到了那间杂物间。 杂物间的门口,可疑地露出一角粉红色的绸带。 陈秀才有些懵懂,他不知这物件是不是秦娇娘的。确切地说,从新婚当天到现在,他压根儿就没见过秦娇娘的中衣。 秦老抠儿的脸色黑得简直像锅底。 他上前去大力叩门,门后似乎有些响动,又似乎没有,但就是一直没有人来开门。 秦老抠儿很生气,让秦虎子和秦满仓合力去撞门。 杂物间的门本来就不大结实,俩半大小子只撞了两下,合页就掉了下来。杂物间的破旧木门“咣当”一声就摔进了屋里,溅起来许多灰尘。 众人咳嗽了一阵,冲进去一看,顿时被里面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 秦媚娘和秦柔娘两个捂着脸,又羞又气,嘤嘤哭了起来。 第9章 孽女 也不怪秦媚娘和秦柔娘两个太矫情,毕竟这屋子里的画面,实在有几分辣眼睛。 秦贵田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不知是醉倒了,还是睡着了。 关键是,不但浑身上下的衣裳统统不见了踪影,还连个被子都没盖! 秦媚娘已经十五岁了,秦柔娘小一些,到今年中秋就满十三岁。 这么大的姑娘,早已经知了人事。面对这样一副羞人的场景,哪个不觉得自己受了大委屈? 这种事儿若是传了出去,她们怕是连说亲都困难了! 这些日子,小程氏正忙着给秦媚娘相看人家呢! 虽然秦贵田是她们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可别说是亲哥哥了,哪怕是亲爹,这副丑态,也不是她们能看的呀! 姐妹俩越想越伤心,哭得也越来越大声。 秦老抠儿怒喝一声:“别哭了!都回你们自己屋里去!” 秦媚娘、秦柔娘姐妹俩,被这样一声断喝提醒了,急急忙忙捂着脸,一边抽抽噎噎,一边转身就跑。 陈秀才心下一沉,暗暗有些恼恨。 小程氏说过,她要让秦娇娘在人前出个丑,递给他个能用一辈子的把柄,可却没说,她是打着这么个主意! 原本说好的,只是让秦贵田摸摸小手而已! 秦贵田竟然一鼓作气脱成这副样子,很显然,是打算来个假戏真做! 一时间,陈秀才的心情十分矛盾,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秦娇娘那让他痛不欲生的武力值了。 这事儿若是被他们做成了,秦娇娘固然是丢脸丢到家了。可自己的面子,不也跟着被踩成了鞋垫子? 再一转念,自己跟小程氏合起伙来算计秦娇娘,反倒被后者识破了……陈秀才忍不住觉得嘴里发苦。 秦娇娘是出嫁女,除了回门这天、以及大年初二之类的特殊日子,她一年到头,大部分的时候,都得呆在陈家! 倘若这回拿不住她的把柄,反倒被她拿住了……天啊! 以后的黑暗日子,陈秀才想一想,都有种一眼望不到头的绝望无力。 秦老抠儿此时,也已经发现了好像有哪里不对。 别的不说,这么多人又是喊又是叫的,闹出这么大动静,秦贵田怎么还能躺得那么稳当呢?他不说马上“嗷”一声儿蹦起来,起码也应该赶紧麻溜地扯个布头,遮遮羞吧! 怀揣着一肚子的迷惑,秦老抠儿一脸狐疑地走上前去,细细地察看秦贵田的脸。 这可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秦贵田的脸色惨白,眼睛闭得紧紧的。仔细瞅瞅,鼻子底下还有两道残留的血迹,都有些发黑了。 这是吃啥中毒了么?还是被揍了? 秦老抠儿试探着喊了两声儿:“贵田?醒醒!贵田?” 秦贵田没什么反应。 秦老抠儿试了试他的鼻息,嗯,还有气儿。 又上手推了推他,结果秦贵田还是没有醒。倒是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嘶声,像是被人碰到了伤口时,那种不由自主的痛呼。 这是打昏过去了? 秦老抠一头雾水,懵得有些找不着北。 这可是在老秦家!谁会跑到这里来打人?还是说,家里进贼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秦老抠儿顿时不淡定了。 不过刚刚找人的时候,大家伙儿一间一间找的,挨个房间都走过,没见有进贼的痕迹啊! 秦老抠儿转身冲出了杂物房,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柴房门口,一脚踹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眦欲裂: “芳儿!” 小程氏整个人都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头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已经肿成了猪头。身上有衣裳遮着,倒是看不出来受没受伤。 陈秀才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他认出来了! 小程氏头脸上这些伤,无论是位置、还是轻重程度,都跟婚礼那天,秦娇娘脸上的伤势,一模一样! 这事儿是谁干的,还用问吗? 拿脚后跟儿寻思寻思,也知道这是报复!这是明晃晃、赤裸裸的报复! 若是问陈秀才此时的感受,就是害怕,非常害怕。 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他怎么就那么想不开,愣生生掏了三十两银子,娶了这么个瘟神回家? 贪图她老实、柔顺,好拿捏?自己这眼神儿,怎么就那么瘸? 陈秀才的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长这么大,都没办过这么让自己后悔的事儿。在娶媳妇儿这件事上,他一直都很有眼光。 陈秀才头一个媳妇儿,娶的是他启蒙老师的独女。 自家贫困,老师和师娘喜他勤奋上进,把他当亲儿子看待,没少贴补他。琴儿知书达理,又贤惠、又温柔,还给他生了长子叡儿,长女双儿。 岳父岳母过世之后,琴儿伤心过度,家事又辛苦操劳,两年之后,就撇下了自己和孩子,追随岳父岳母而去了。 填房是娘亲做主,取了镇上一个商户人家的女儿珠姐儿。 珠姐儿上头都是哥哥,一家子把她宠得如珠似宝。嫁到自家时,带了好大一笔陪嫁。两亲家常来常往,十分亲热。 只是生了欢儿之后,珠姐儿的身子骨就一天不如一天,药石罔效,到底还是过身了。 自己当初求娶秦娇娘,一来是看中她的容貌,二来是看中亲戚情分,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看中她性情柔顺,乖巧懂事,勤快能干。 想必她这个性情,一定能帮自己打理好后院,帮自己孝顺好娘亲,替自己照料好孩子们。 可是,陈秀才此时无比清醒地知道,这个美梦破碎了。 秦娇娘不是个温柔的小白兔,她是一头伪装成猫崽子的斑斓猛虎。或者,是一条冷冰冰地潜伏在幽暗之处的毒蛇。 她秉性狠毒,绝非贤妻良母! 陈秀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深悔自己引狼入室。 秦老抠儿这会儿已经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了,很容易就想到了在这个家里,谁跟小程氏有仇。 他给小程氏解开了绳子,扶着她,一边往前院走,一边喊秦金宝去请郎中。百忙之中,还不忘了怒气冲冲地骂秦娇娘: “这个孽女!孽女!畜生!简直就是畜生!” 第10章 投诚 陈秀才看着秦老抠儿那气愤愤的模样,既想提醒他一下他闺女的本质,又带着几分隐秘的期待,希望这家伙能镇住他闺女。 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陈秀才默默地闭上了嘴。 秦虎子悄悄后退了几步。 看着爹爹和小程氏那般恩爱,他心里,隐隐约约有点儿不是滋味儿。 明明姐姐也还没找到呢,也不知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危险,怎么爹爹就不分青红皂白地直接认定了,一定是姐姐的错呢? 其实,在秦娇娘出嫁前,秦虎子一直很看不上秦娇娘。 她对继母小程氏唯唯诺诺,但不管她多么乖巧听话,继母从来没轻了在爹爹面前给她上眼药。 不管别人怎么欺负她,她都一脸隐忍,一副包子样儿,怎么看,怎么让人不爽。 秦虎子觉着,秦娇娘在小程氏面前这样听话,本身就是对亲娘张氏的一种背叛。难道她忘了,娘是被这个恶毒的女人气死的吗? 最可恨的是,她竟然做下那样丢脸的事!跟秦贵田勾勾搭搭,不清不楚……她活着,简直就是自己的耻辱! 秦虎子从来都不愿也不敢相信秦娇娘的辩解——既然不是你主动勾引,秦贵田为什么不去骚扰别人? 直到姐姐出嫁了,那些个风霜刀剑,哗啦啦直接落到自己头上,他才稍微体会到了几分姐姐当年的处境。 爹爹自从有了金宝,就不再重视自己这个唯一的独苗了。甚至,在有些时候,爹爹待秦贵田和秦满仓这两个外人,比待自己还要好上几分。 秦虎子满心迷茫和委屈,但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得去找姐姐! 万一姐姐也被绑在了什么地方呢?爹爹只顾着骂姐姐,居然一点都不关心她有没有遇到危险…… 姐夫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这种时候,难道不该赶紧去找自己的老婆吗? 秦虎子忍不住凶巴巴地瞪了陈秀才一眼,这才带着点儿气呼呼的模样,匆匆走掉了。 一群人里,除了陈秀才,只有秦满仓一个人注意到了秦虎子的悄然离开。 秦满仓并不相信捣鬼的是秦娇娘。 她若是真有这样的本事,从前就不会那般隐忍,任凭秦贵田那样欺负。 娘亲的说法,也就能骗一骗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秦老抠儿罢了。 不过,秦满仓懒得管他们之间的事儿。 只要不惹到自己头上,也别少了自己那一份儿好处,别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别把这个家给败了就行。 秦金宝跑得飞快,不到两刻钟,就把村里的范郎中给带了回来。 范郎中给秦贵田和小程氏两人都把了脉,看了诊,收了十五个铜板的诊金,还留下了两张药方子。走之前,范郎中意味深长地看着秦老抠儿,低声劝道: “老秦大哥呀,这过日子,还是得有商有量的。毕竟家和万事兴哪!对着老婆孩子,可不兴下这么重的手啊!” “我……”秦老抠儿百口莫辩。 恰在这个时候,秦虎子扶着秦孟真进来了,秦孟真的脚步踉踉跄跄的,见到范郎中,秦虎子大喊一声: “范郎中!快给我姐瞧瞧!” 范郎中撇开了还想说点什么的秦老抠儿,去给秦孟真把脉。 秦孟真嘴里嘟嘟哝哝地低声训斥秦虎子: “我没事儿,就是之前喝高了,被风一吹,就觉得脑袋有点儿晕乎,胃里也有点难受。吐一吐就好了!你这兴师动众地,瞎折腾什么呀……” 范郎中闻到秦孟真身上浓重的酒味,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再给秦娇娘把脉,脸上的神色就更难看了,他提笔“唰唰唰”写下两张药方: “你这脉象有点特殊啊。这不大像是醉酒,倒像是吃错了东西,中了麻药了。 来,我给你写个醒酒汤的方子,回头喝喝试一试。 这一张呢,算是有备无患。若是喝完醒酒汤就没事了,就不用吃。 若是喝完醒酒汤还是觉得头晕,就抓一副煎汤服用。冷水下锅,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晾凉了喝下去。 吃完这一副药,若是还觉得难受,就再来找我。” 陈秀才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难道,秦娇娘喝的酒里头,还下了蒙汗药? 那她还能把秦贵田和小程氏都给撂倒了? 这也太生猛了! 范郎中看了看秦孟真脸上的旧伤痕,对着秦老抠儿又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 “孩子大了,就算犯了什么错,也不适合动手了。” 秦老抠儿觉得自己太冤了,简直要屈死了的节奏。但范郎中却只点到为止地劝了两句,愣是没给他解释的机会,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自顾自地走了。 把个秦老抠儿气个倒仰。 秦虎子交代了陈秀才一声儿:“姐夫,你照看着点儿我姐。”便跑去熬醒酒汤去了。 陈秀才在秦孟真似笑非笑的目光之下,硬顶着头皮发麻的感觉,挤出来一副心疼的表情: “娘子,你受苦了!” 秦老抠儿把一肚子被误解的怒火都撒向了秦孟真:“死丫头!你死到哪里去了?” 秦孟真一脸懵懂: “爹爹,你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莫非是相公惹你生气了么?我这不喝多了吗?怕把这屋子弄脏了,就出去找地方吐去了。” “你哥和你娘是怎么回事?” “我没见着我哥呀。大哥二哥都没见。我娘说给我煮醒酒汤去了,不过我没等到她回来,就突然特别恶心……” 秦孟真一脸坦然。秦老抠儿死死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想看出她说谎的证据来。 只是瞪眼瞪得眼眶都酸了,也没看出哪里有破绽。 除了这态度太过自然,一点儿都不怕自己之外,一丁点儿反常之处都没有。 秦老抠儿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若不是秦娇娘干的,就说明家里还是进贼了!这贼还欺负了小程氏,贵田说不定是为了他娘,才被揍成那样的! 陈秀才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他殷勤地扶着秦孟真,脸上挤出来一个带着颤抖的笑容,悄声对秦孟真耳语道: “娘子,你想做什么就尽管放手去做,为夫绝对站在你这边!” 第11章 图穷匕见 秦孟真瞟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秦虎子已经端了一碗醒酒汤过来,急巴巴地催促秦孟真,让她赶紧喝下去。 秦孟真也给了秦虎子一个淡淡的笑脸儿,把醒酒汤接过来,喝了两口,就撂下了。 这醒酒汤是以陈皮为主料,辅以其他药材,味道十分酸涩。虽然秦虎子还特意加了糖,但口感并没有好多少。 秦虎子紧张地看着秦孟真:“姐,你怎么不喝了?” 秦孟真点点头,声音不高不低: “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这在酒水里给我下药的人还没找出来呢,我心里不安,喝不下去呀。” 小程氏的声音低低的、软软的,在秦孟真听来,分明透着一股子心虚,却反倒让关心她的人更觉心疼: “娇儿,你这是哪里听来的混账话?这里是你娘家,谁会给你下药?” 秦老抠儿忙忙地连声附和: “娇娘,你娘和你哥都被贼人伤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你娘的伤势? 明明是自己贪嘴,不胜酒力还非得贪杯,到头来却说别人给你下药! 还这样不依不饶地对着你娘吵闹,是不是不孝?” 秦孟真斜了陈秀才一眼,陈秀才心领神会,急忙跨步上前,先对着秦老抠儿,先作了一揖: “岳父大人,这事儿真不怪娇娘啊。 娇娘平时多懂事呢。 她这不是刚刚听范郎中说她中了蒙汗药,心慌害怕了嘛!别的不说,这个人今天可以对娇娘下药,明天就可以对媚娘、柔娘,还有岳母下药啊! 岳父大人,家里藏着这么个随时可能会对女眷下手的人,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娇娘执意要找出来这个人,是因为她一心记挂岳母和家中姐妹,这不是不孝,而是大孝啊!” 说完这话,陈秀才偷偷看了秦孟真一眼,见秦孟真眼含赞赏,微微点头,心中大定。 只要这个瘟神能满意,那就比什么都强! 秦老抠儿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并不是傻。这会儿既然他的小娇妻已经安全无虞,他的脑子,自然也就跟着回来了。 秦娇娘醉酒之前,是小程氏张罗着让大家伙儿给她敬酒的。 说是敬酒,其实不就是灌酒么? 那么下药之人是哪个,不用问,也知道了。 最终秦娇娘醉酒、小程氏扶着她过来歇息,秦贵田又那副样子出现……哪怕用脚后跟儿想想,也能知道这是一副什么牌。 范郎中跟娇娘又不熟,不存在什么串供的可能。既然他都说了,娇娘是中了蒙汗药,那自然便是真的。 娇娘若不是喝得太多,胃里遭不住,这一趟,说不定真就逃不过去了…… 看来,是娇娘吐过之后,偶然发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秦贵田。 说不定秦贵田那会儿已经脱得赤条条地,等着她上钩了。于是娇娘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偷袭了贵田,把他打晕了,紧接着又把芳儿绑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所以才下了这么重的手…… 只是,她教训一下秦贵田也就罢了,可怎么能对芳儿出手呢? 芳儿再怎么不对,那也是她母亲! 她身为女儿,胆敢这样对母亲动手,那就是大不孝! 秦老抠儿刚想张口训斥秦娇娘,一眼就看到了陈秀才。 陈秀才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对自己和小程氏都恭恭敬敬地,但人家毕竟是个秀才公。以后,若是中了举,怕是要做官的。 自家对他,可得注意分寸,万万不能得罪得太狠了。 唉,都怪芳儿心慈,竟然给娇娘找了个这样大的靠山! 秦孟真冷眼看着秦老抠儿的面色变幻不定,对他的心思,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毕竟她走过那么多小世界,早就见过无数极品的父母。 秦老抠儿秉性自私、凉薄、偏心,但比起很多极品而言,已经算得上人品不错了。 虽然在小娇妻和亲闺女之间,他总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小娇妻。但在两人没有剧烈冲突的前提下,他倒也并不会故意苛待女儿。 但此时此刻,明显亲闺女是要拿小娇妻开刀。 强压下去是不可能的,因为未来可能做官的女婿,很显然已经站在了娇娘那一边。 那就要讲究些策略了。 秦老抠儿想到这里,不由得挤出来一个笑脸儿: “贤婿啊,小女在家娇惯任性,怕是没少给你添麻烦。今晚上你们两口子且住下,有什么话,咱们翁婿俩慢慢说。” 陈秀才不由得望向秦孟真。秦孟真笑道: “就不多叨扰爹爹了。我们两口子这就家去。这下药的人找不出来也罢。反正找出来这个人之前,我是不敢回来了。” 陈秀才立马挺直了腰杆儿,对着秦老抠儿一脸严肃地推辞道: “娘子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我娘一个人在家,我也有些不放心。我们这就回去了。岳父不必送了。还请留步吧。” 秦虎子的眼圈儿有些红了。 姐姐一个字都没提到自己个儿。这是生自己的气了吗?是不要自己了吗? 秦孟真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突然回过头看了秦虎子一眼,把他红着眼睛要哭不哭的样子逮个正着。 秦虎子慌忙躲闪,秦孟真笑道: “弟弟,我虽然出门子了,到底也是咱们老秦家人。难免会惦记咱爹咱娘过得好不好。 反正陈家距离咱们家也不太远。 以后你便受些累,隔个两三天,便来看看我,跟我说说咱爹的日子过得怎么样,重点要说说有没有人不孝顺他,惹他生气。 谁要是胆敢惹了爹爹生气,那秦贵田,便是榜样!” 秦虎子的眼泪,已经“唰”地一下,从眼眶里涌出来了。原来姐姐变得厉害了,也依然还惦记着自己这个不懂事的弟弟! 他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哭,便抬起袖子遮住了脸,瓮声瓮气地答应了: “姐你放心,我一准不惜力气,保证把话给你带到了!” 姐弟两个感情倒是好起来了,可秦老抠儿这个当爹的,却被气得不轻。 秦孟真这话,相当于已经承认了,秦贵田被打到昏迷不醒,就是她干的。而小程氏身上的伤,自然也是她的杰作。 第12章 魂石的面子(青云加更) 可是有陈秀才在那顶着,不能冲着女儿发火儿……于是这一口气,顿时便憋屈在了秦老抠儿的胸口,不上不下地噎得慌。 想咽、咽不下去,想吐、吐不出来,别提有多难受了。 秦孟真可不管他有多难受。 原本,她可以把秦贵田和小程氏都剥成两只白羊,扔在一张床上,完美地实现他们预先准备的剧本的。只不过,是把女主角换了个人而已。 只是,在她刚刚开始动手打昏了秦贵田的时候,委托人秦娇娘陪在她身边的一缕灵识,便冒了出来,向她深深一揖,双膝跪倒,祈求她放过那两个人渣。 秦孟真十分不解: “他们这样对你,你竟然还想替他们求情?” 那个只有大拇指高的透明小人儿,一脸哀戚地回答了她的疑问: “妾身本不愿强人所难,更不愿妨碍恩公行事。 只是,他们虽然想要害妾身,但他们本身,并未做下如此不知廉耻的恶行。他们虽是恶人,妾身却不愿罔顾事实真相,这般冤屈了他们。 万望恩公高抬贵手!” 秦孟真还能说什么呢? 实现委托人的意志,本来就是任务者的天职。 委托人秦娇娘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报复,她只要求远离秦家人、程家人,还有陈家人,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能活到寿终正寝就满足了。 自己任性而为,原本就有几分越权。 但委托人性子好,并不会因此去投诉自己,所以完全不会影响自己拿积分,换魂石。 对这样的委托人,对自己的殷殷恳求,秦孟真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所以,她放了秦贵田和小程氏一马。 但为了照顾自己的心情,她干脆利落地对这两个渣渣动了手。 考虑到土着的承受力,她没有使出全力。但即便她已经收着劲儿了,那伤势,也够他们两个喝一壶的了。 对于她动不动就暴躁地打人这一点,委托人却没提过什么意见。 似乎还有那么几分乐见其成。 至于秦虎子,也是因为委托人放不下他,秦孟真才对他网开一面。 秦孟真计划着慢慢教一教,掰掰这孩子的性子,然后再帮扶这小子一把,让他能够自食其力,从秦老抠儿家分家出去,单独立户。 回头再找个机会,把张氏的嫁妆要出来,帮秦虎子娶个媳妇儿,找个靠得住的岳家,委托人应该就能彻底放心了。 秦老抠儿和小程氏的家资,秦孟真认为,应该有秦娇娘和秦虎子一份儿。 委托人秦娇娘却不愿意去争。她只希望,自己和弟弟能够不要再受到他们的伤害就够了。 秦孟真的心情,很有几分复杂。 同时,她也隐隐约约明白了,为什么委托人死后的怨念,会触及到这个小世界的核心。 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家那个二货系统,宁可坑了自己、破坏掉自己的休假,也要替自己接下这个任务。 这样纯善的孩子,心地这般纯净无暇,她拿出来的魂石,必然是特等品,甚至是超等品! 她本身,就已经单纯善软得可怜可叹了,更何况,还有魂石的面子在呢! 秦孟真决定这一回,尽量不过于任性,尽量不出什么幺蛾子,一定要妥善完成委托人的心愿。 不过么,秦孟真觉着,自己偶尔发一发脾气,在这帮不识好歹的东西身上泄泄火,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反正,只要不误了委托人的正事儿,就不算个事儿! 不过是言语上气一气秦老抠儿,总比让他亲眼看着继子和继妻滚在同一张床上,刺激得轻一些吧! 趁着秦老抠儿的脸色变化不定的功夫,秦孟真完美地在脑海中复盘了一遍自己的计划和行动,点了点头,完全无视了秦老抠儿那怒火熊熊的眼神儿,愉快地扯着陈秀才告辞了。 秦老抠儿看着陈秀才对上秦孟真那一脸谄媚的模样,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偏偏这陈秀才,他还真就得罪不起…… 秦满仓、秦虎子和秦金宝同样无视了秦老抠儿的黑脸,客客气气地送小两口儿出了门。 秦老抠儿本来就觉得呕得慌,这会儿见了三个儿子这般表现,自然愈加火大。 秦满仓滑不留手,平生让人挑不出错来,再说还有小程氏的面子在,秦老抠儿不愿意说他。秦金宝是自己的心肝肉儿,秦老抠儿舍不得说他。 那怒气的出口儿,自然就剩下叛逆又拧巴,处处跟自己对着干的秦虎子了! 只是秦虎子却不是秦娇娘那般好性儿,从来不惯着秦老抠儿,甭管他说得有理没理,都会梗着脖子给他顶回来。 这一回,自然也不例外。 秦老抠儿刚对着秦虎子吼了一句:“你姐不懂事也就罢了,你也不说劝着点儿!你是怎么当弟弟的?” 秦虎子冷冷地瞪着他,当下便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 “那自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您老是怎么当爹的,我便是怎么当弟弟的。 再说了,有本事你直接冲着我姐发呀! 现在人都走了,你吼我有什么用?你这不是明摆着,吃柿子捡软的捏吗?” 把秦老抠儿气了个倒仰。 秦虎子拿了药方跑出门去:“我姐走的时候忘了带这方子了,我给她送去!” 就耽搁了这么一会儿,秦虎子就没追上秦孟真。 刚刚秦孟真一出门儿,就想起来,来的时候,俩人坐的是牛车。 这回去坐什么?难道要腿儿着么? 以秦孟真的体力,自是不惧走山路的。但她实在不乐意跟陈秀才一块儿走。 她眼珠一转,便拍了板儿,让陈秀才麻溜地去雇一辆马车回来。 坐一趟牛车,每人只需要五个铜板。但坐马车,若是许多人一起坐车的,每个人就得付十个铜板。如果要包车,走的也不是平常固定的路线,那就需要足足一百个铜板。 陈秀才心疼得忍不住有些龇牙咧嘴——他平日里过得精打细算,并不舍得这样漫天撒钱。 只是,面对秦孟真这么一座连蒙汗药都蒙不住的瘟神,陈秀才实在是一丝一毫也不敢违拗。 只希望把这姑奶奶伺候好了,看在自己殷勤小意的份儿上,她能高抬贵手,放过自己一家人。 第13章 进击的表妹 乐观点想,说不定哪天,这瘟神就突然走到别处去,祸害别人家去了呢? 最不济,起码在揍自己的时候,下手多少能轻些…… 雇了马车,陈秀才坐在车夫旁边的车辕上,一路喝风吃灰。 秦孟真坐在马车里,被颠簸得七荤八素。 忍不住怀念起减震弹簧和橡胶来,足足想了一路。 两人到了陈家,马车在村里引起了轰动。 众人都说:“俗话说得好啊!头房臭、二房香、三房当娘娘!这不过是回门儿而已,怎地就雇了辆大马车回来?” 在家翘首以盼,脖子都望长了的程氏和冯月娥两个,听了这话,气得脸都紫了。见了秦孟真,这姨甥两个,自然给不出好脸色。 但前两天挨的打,还历历在目。她们又不敢跟秦孟真对上,便干脆装作看不见,全围绕着陈秀才嘘寒问暖去了。 陈秀才在秦孟真那里吃足了苦头,伏低做小半晌,秦孟真依然毫不掩饰对他的嫌弃。此时见了母亲和表妹的殷切关怀,顿时有种冰火两重天之感。 秦孟真笑了笑,没说话,回了自己和陈秀才的新房。 这屋子布置得还算舒适。 秦孟真愉快地决定了,如果陈秀才继续睡在别处也就罢了,若是他还敢进这个屋,那他就只能享受打地铺的待遇了。 陈秀才好不容易才挣脱了母亲和表妹,追着秦孟真去了。 见陈秀才那副仿佛完全发自内心的殷勤小意,程氏和冯月娥差点双双咬碎一嘴银牙。 尤其是冯月娥。 冯月娥的父母都去得早,她自小便寄居在陈家,与表哥日日相见,早已心生倾慕。 等到表哥中了秀才,这种感情便愈发不可抑制。 但表哥先后两回娶妻,前有青梅竹马,后有富商爱女,她实在找不到什么见缝插针的地方。好在她年纪尚小,不急着出嫁,不然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亲近表哥了。 万万没想到,表哥第三次娶妻,竟然娶了个秦娇娘! 这女人有什么好? 无论她本人、还是她娘家,都无法给表哥带来任何助力。偏偏她家人,还厚颜无耻地,要了姨妈足足三十两银子的聘礼! 关键是这秦娇娘比自己还小一岁呢,若是要熬到她死,怕是自己早就成了老姑娘了。 更何况,即便她死了,表哥就一定不会再从外头娶个新人回来么? 冯月娥觉得,自己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下去了。 以往的那些策略,什么在姨妈面前给表嫂上眼药啦,或者暗地里给表嫂使绊子啦,对让表哥娶自己为妻而言,都没有什么用。 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应该直接搞定表哥这个当家的男人!且先让那女人得意几天,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冯月娥眼里的企图,脸上的决心,都实在太过明显,让程氏看了,就隐隐约约地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自己这个外甥女,实在是有些拎不清。 阿杰以后,必定是要做官的。 就凭她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怎么配做自己的儿媳妇儿? 若是她甘心给阿杰做个妾氏,自己倒是不至于不给她这个脸面。可她这要什么没什么,却偏偏还要肖想正妻之位的毛病,却不能惯着! 不过,那秦娇娘也不是个好东西!刚进门,就敢对夫家人动手,可见是个张狂的……让冯月娥去给她添些堵也好。 这样想着,程氏便开了口,唤了冯月娥的乳名: “杏儿,你表哥表嫂赶了这半天的路,多半累得狠了。说不定还会口渴。晌午炖的那骨头汤味道不错,你且给他们小两口儿送一碗过去。” 冯月娥喜不自胜,窃以为自己得到了姨妈的支持,美滋滋地应下: “是,姨妈,我这就去!” 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小两口儿的门,一见屋里的情形,冯月娥险些把手里端着的大碗给打翻了——陈秀才正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给秦梦真捶腿。 秦梦真懒洋洋地斜倚在床上,半闭着眼睛,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正优哉游哉地嗑瓜子呢! 冯月娥咬了咬牙,才调整好表情,带着一脸的心疼,轻声道: “表哥、表嫂,姨妈让我给表哥送汤来……”声音婉转,波澜起伏,一唱三叹。 秦孟真简直想送她去学唱戏。 陈秀才是很吃这一套的。 再加上,他跪了半晌、一直举着拳头给秦孟真捶腿,还既不能轻了、也不能重了,已经很累也很烦躁了。 见到表妹送汤过来这台阶,顿时一轱辘爬了起来,对着冯月娥,便习惯性地露出来一个怜惜的笑脸: “表妹辛苦了,快进来坐。” 紧接着,陈秀才伸手就去接冯月娥手里的汤碗,若有意、似无意,手指尖从冯月娥的手指上一扫而过。 冯月娥及时地红了脸颊,声音也变得愈发轻柔: “表哥拿稳了,我撒手了。” 冯月娥满面羞涩地一转身,正好对上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 冯月娥被这双眼睛吓了一跳,一边拍胸口,一边忍不住惊呼出声:“啊呀!” 秦孟真饶有兴味地盯着冯月娥,发自内心地夸赞道: “你这变脸的技术,相当不错呀!” 冯月娥低下头,咬着唇,一脸的隐忍: “表嫂,休要拿杏儿取笑……” 秦孟真笑吟吟道: “姓陈的,端着那汤出去,跟你的亲亲表妹一块儿吃去吧! 闲着没事儿别老在我眼前晃悠。这碍眼的东西在我眼前晃悠久了,我这手就忍不住痒痒。” 陈秀才听了这话,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但此时,他却不得不把一肚子的怨气吞回去,强忍着恼火与愤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娇娘,我的好娇娘,你千万莫要多心。 表妹只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日常难免少了些避忌,今后我一定注意。” 冯月娥只觉得心酸得要命。 表哥真的就那么看重这个脾气暴躁的女人吗?她到底有什么好?明明对前两任表嫂,表哥都没有这般低声下气! 还是说,表哥其实就好这一口儿? 如果表哥就喜欢这种强势的女人的话,我……我也可以! 第14章 生米砒霜熟饭沉塘 (青云加更) 冯月娥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陈秀才对此浑然不觉。他一点儿都没发现,性情素来“温柔腼腆”的表妹,正在悄悄地学习怎么成为一个强势的悍妇。 秦孟真挥挥手,浑不在意地把陈秀才和冯月娥都赶了出去。 冯月娥一跺脚,气呼呼地先走了。之前的两任表嫂,可都没有这么怠慢过她! 陈秀才却还表现得十分留恋,磨磨蹭蹭地,好像不想走似的。 这一招以退为进,貌似奏效了。 陈秀才刚磨蹭到门口,就听得秦孟真喊他:“哎,内个谁,你回来!” 陈秀才急急转身,喜上心头。 看表妹的模样,也知道自己的魅力明明还在呀!这女人怎么可能对自己毫不动心呢?说不定,刚刚她只是吃表妹的飞醋,欲擒故纵罢了!这不就舍不得我了? 却听见秦孟真一脸嫌弃地斥责道: “你说说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往常在家里,油瓶子倒了都不扶吧?这么些瓜子皮,你看不见哪?怎么就不知道先打扫利落了再走呢?” 陈秀才心头刚刚浮起来的喜悦之情,就被这么两句话给彻底打击没了。 这女人,真特么的难伺候! 委委屈屈地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一般收拾完了屋子,又给秦孟真重新沏上一盏热热的茶水,陈秀才最终端着那碗已经凉透了的骨头汤出去了。 离了这一处,陈秀才便直奔表妹的香闺,他此时急需安慰! 冯月娥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走表嫂的彪悍路线。实在是她的力气,远远不如表嫂那么大,做不到一个人打一群,还能稳稳占据上风。 再者说,之前的温柔形象,已经树立了好多年了,一时半会儿的,也改不过来啊! 陈秀才喝着表妹重新给他热过的骨头汤,听着表妹柔声的安慰,再加上远离了那瘟神的视线,只觉得浑身上下,几乎连每个毛孔、每根寒毛,都说不出的松快舒畅! 唉!这才算是人过的日子哪! 那瘟神,还是得赶紧找个机会送走了才行。 想着想着,陈秀才的思维,便忍不住发散起来。 那一位,可是连蒙汗药都蒙不倒的主儿,莫非,得直接上砒霜么?砒霜可不好搞呢。 再者说,若是秦家人把她不当回事还好说,若是秦家人坚持要验尸,岂不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秦家别的人跟那瘟神并不亲近,但毕竟还有个秦虎子在呢! 若是先搞掉秦虎子呢? 一个是没什么机会,再一个,那秦老抠儿虽然被小程氏迷花了眼,秦虎子却是他亲儿子。就算他再怎么不重视这个亲儿子,也不大可能坐视他被人害死…… 小程氏也是个精明的,这一回害人失了手,必然要蛰伏许久,才会再发难。 她一天不行动,自己就得忍一天。 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当天夜里,烦躁的陈秀才便多喝了几盅。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整个陈家,便被一阵凄厉的哭闹之声唤醒了。 陈秀才昨晚上喝多了。 竟然在冯月娥的香闺里住了下来! 程氏这下子可逮着理了,先将秦孟真数落了一顿:“ 哪有你这样做人媳妇儿的?睡得跟死猪一般,自家相公没回来,都不知道出去找找?” 秦孟真不以为然地驳了回去: “昨个白天我就说了,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别来烦我就成。 他那么大个人了,晚上还找不到个睡觉的地方不成?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猜到,他们竟然会做出这样没有廉耻的事情来?” 程氏被噎得无话可说,气呼呼地道: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秦孟真拿了根牙签,剔了剔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地应道: “那还能怎么办?这样一对狗男女,自然是要浸猪笼的!” 程氏、陈秀才与冯月娥,三个人都变了脸色: “万万不可!”“那可不行!”“饶命啊!” 程氏气得眼圈儿都红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竟然娶了个这样子的祸头子回来! 阿杰是你相公,是你男人,那就是你的天!你怎么能这样无法无天!” “还有杏儿,虽然这事儿她固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是这里头,你也有错! 你若是个贤惠的,既然这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你就该主动张罗着,让阿杰纳了她进门! 反正咱们家也不差那一双筷子!” “杏儿可是我娘家小妹亲生的女儿,从小在我眼跟前长大的。 平时我可是把她搁在心尖尖上疼! 你竟然想把她浸猪笼,你这恶婆娘,这是在生生地剜我的心哪!” 秦孟真默不作声,任她发挥。手上却没闲着,继续剔指甲。 冯月娥半仰着头,白生生的脸颊上、缀着大颗大颗晶莹的泪滴,宛如梨花带雨,一管好嗓音,也显得格外委屈巴巴: “表嫂,你竟是这样狠心吗?我错了,我是一时糊涂……我不会跟你争宠的,不会跟你抢表哥的宠爱的……求表嫂饶我一命吧!” 秦孟真忍不住轻轻地嗤笑了一声,不过到底还是克制住了,没有直接发作。 陈秀才见到母亲程氏气得浑身发抖,表妹又如此委屈求全、楚楚可怜,顿时觉得热血上头。压抑了许久的真心话再也藏不住了,脸上的表情、也满满的都是震惊和失落,仿佛已经对秦孟真失望到了极点: “秦氏!你嫁过来才几天,就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我几时苛责过你? 不,我对你,可谓仁至义尽! 新婚夜你不肯圆房,我也在母亲面前为你遮掩;回娘家你顶撞岳父岳母,我也义无反顾地站在你这边! 你怎能这样恶毒,竟然还想要谋害我和表妹的性命?” 秦孟真笑着给他们鼓掌: “一家子好戏子!各个都是角儿!搭个台子,都能演一出折子戏了!给你们点颜色,你们还开起染坊来了!” “你们一家子老老少少,有一个好人吗?做出一副纯良的模样,其实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若是我性子再软和一点儿,或者拳头不这么硬,你们拍拍自己的良心、好好问问自己,哪个会把我当根葱?” 第15章 秦孟真今天不想打人 “我这个人呢,一贯不喜欢麻烦。之前我想着,这日子啊,凑合着过也是过。本来没打算怎么折腾你们。谁曾想,这才多大会儿功夫没盯着你们啊,就给我来这套?” 秦孟真一脸轻蔑,扫了一眼之前跪倒在地求原谅的陈秀才和冯月娥,将炮口转向了程氏: “表哥、表妹,叫的这般亲热,又是从小在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我的好婆母,你若是真心疼你这外甥女,难道舍得她这样稀里糊涂地跟她表哥混在一处?” “你怎么不一早就替你儿子,娶了他的亲亲表妹呢?” “你怎么不一早就替你这心尖尖上的外甥女,定下一门好亲事呢?” 冯月娥的目光随着秦孟真的质问,投向了程氏。是啊,这个姨妈,一直说她对自己多好多好,可是,为何她却从不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筹谋? 既不帮自己相看人家,也不拦着自己跟表哥相处……莫非,一开始她就打着让自己给表哥做妾的主意么? 程氏瑟缩了一下,又倔强地挺直了脖子,便准备开口反驳,谁知秦孟真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质问过了程氏,秦孟真又转向了陈秀才: “还有你,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酒后无德,就是什么体面的事儿了? 换个有骨气的,不说自己个儿抹了脖子,起码也得羞得躲在屋里,茶饭不思,吃不香、睡不着,几天不敢出来见人吧! 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你的文人风骨呢?你的脸呢?脸呢?脸呢?” 陈秀才被秦孟真这样一呵斥,也面红耳赤,仿佛火烧。 只是不知他是因为自己做了件丢人下作的事情羞愧的,还是因为被秦孟真说中了心病恼怒的。 怼完了陈秀才,秦孟真也没有放过冯月娥: “还有你,冯月娥。 以为摆出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就是纯洁无暇的受害者了? 你也不是几岁大的奶娃娃了,便是咱们家小门小户的,不敢讲什么规矩礼法,这男女大防,总是知道的吧? 就算你跟你表哥从小一处长大、彼此熟不拘礼,可这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难道你心里没数? 你表哥大晚上的在你屋里流连忘返、恋栈不去,你当真不知他图什么?若是你果真不愿意,就算你不愿来找我,难道还不会去找你姨妈? 莫非,你表哥在你姨妈眼目前,还敢这么兽性大发,酒后乱性? 冯月娥被秦孟真毫不留情的一席话,说得无地自容。 只是隐秘的心思就这样被人赤裸裸地揭穿,她脸皮再厚,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娘子,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顿时捂着脸,呜呜哭着跑了出去。 陈秀才顿时一脸挣扎,他十分想出去追表妹,但又不敢就这样一走了之。 秦孟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淡淡道: “我也懒得跟你们蹚这一滩浑水。不想沉塘,倒也不是不成。和离还是休夫,你们选一个吧!给你们三天时间好好考虑,想好了再来答话。现在,都麻溜地给我滚吧!” 话音刚落,一脚一个,程氏和陈秀才,就被从两个方向踢飞了出去。二人滚落在地,身体上十分疼痛,但仔细察看,却看不出任何明显的伤痕印记。 秦孟真今天并不想打人,只是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提醒他们要重视自己的话而已。 讲完了话,踢完了人,秦孟真便把门一关,谁也不搭理了。 程氏和陈秀才又是震惊,又是肉疼,一时间面面相觑,简直忘了要生气。 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程氏捂住了额头:“唉哟,造孽哟!” 陈秀才一听这熟悉的开头,就知道接下来的内容了。 他此时十分烦躁,一丁点儿都不想听程氏那些整本大套的抱怨,也觉得自己确实需要静一静,便忙忙地搪塞道: “娘你先回屋歇着,千万莫要硬撑。若是还难受便去请郎中来家看一看,开两服药吃吃。我先去找找表妹,可不要出了什么事儿才好。” 说完了,转身就跑,那速度,简直仿佛身后有狗在撵他一般。 程氏气得心肝脾胃肾哪哪都疼,可是秦孟真不搭理她,陈秀才又见机得快,已经麻利地跑远了,程氏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可诉,便恨上了当初游说她娶这个媳妇儿的族妹小程氏。 小程氏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全然不知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族姐,在秦孟真面前竟然连一个回合都走不下来。而且已经调转枪口,准备跟自己来一场内讧了。 未时正,秦孟真觉得有些饿了。 自己到厨房找吃的,发现不但锅清灶冷的,就连菜窖和放粮食的箱笼,都上了锁。 倒是还有两条腊肉、半只熏兔,还挂在高高的房梁上。 看得到,吃不着呀! 秦孟真微微一笑,出门转了一圈儿,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一把柴刀。 程氏躺在床上,三个孩子正状若鹌鹑,挨排在给她端茶递水、侍奉汤药。 听到外头的响动,程氏也没让孩子们出来查看。心里甚至还有几分暗戳戳地得意: “谁也甭管,就让那个不安分的女人折腾去!反正粮食和菜窖都锁着呢!不把她拾掇得服服帖帖,怎么配吃我一粒粮食!看我不把她饿个好歹的,算怪的!” 直到热气腾腾的香味儿,一阵一阵从厨房的方向飘过来,程氏才发觉,似乎有哪里不对。 她头上敷着帕子,一脸恹恹地走到厨房,就见到秦孟真正在愉快地用餐。 餐桌上摆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蒸米饭,晶莹剔透、香气扑鼻;熏兔肉和腊肉切成了一片片,摆成了个造型很好看的巨大拼盘;还烫了两把小青菜,摊了一大碗香喷喷的鸡蛋饼…… 秦孟真去过很多个小世界,厨艺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程氏捂着胸口,眼睁睁地看着秦孟真就跟没看见她这个婆婆似的,姿态优雅从容地风卷残云,把一桌子饭菜,吃了个精光。 程氏这下子真的受了刺激了,顿时两眼翻白,软软地向后倒去。 第16章 请你吃个饭 (青云加更) 三个孩子倒是很想扶住奶奶,奈何人小力气弱,不但没有把她扶住,反而被她给带倒了。滚地葫芦一般,哗啦啦倒了一片。 秦孟真吃完了这一餐,连桌子也没收,起身就走了。 走过程氏身旁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仿佛压根儿没见到这个人一般,在她脸上踩了一脚。 程氏被疼醒了,刚一睁开眼,就见到一只精致小巧的红色绣花鞋离开了自己的脸,而另一只同样精致小巧的红色绣花鞋,又准确无误地在同一个位置,再次踩上了自己的脸。 程氏既疼痛又生气,竟然再一次晕了过去。 不过,程氏并没有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躺太久。 这要感谢陈秀才。 陈秀才很快就追上了表妹冯月娥。 原来冯月娥从陈家跑出来之后,并没有走远,只走到了村里的河边,在柳树下徘徊。 从前,陈秀才在柳树下读书,冯月娥就在旁边陪伴。 一边做针线,一边偷看表哥俊朗的脸。 除了陈家,便是这个地方,留下的回忆最多、最甜。 陈秀才对冯月娥十分了解,第一个找的就是河边。 找到了伤心的表妹,软语安慰、赌咒发誓,都用上了,总算哄得表妹回心转意。 陈秀才干脆牵了表妹的手,拉着她回了陈家。 一路上,冯月娥心里一直有些七上八下。她是真心喜欢表哥的,但她并不想要给表哥做妾。她想做正头娘子。 反正表哥也娶了不止一回媳妇儿了,已经落下了克妻的名声儿。不然就凭表哥的才学本事,表嫂的位置,压根儿就轮不到秦氏这样一个女人。 再一想表哥刚刚爆料过,秦氏与他,其实还没有圆房……冯月娥心里,就有种奇妙难言的滋味蒸腾不休。 秦氏跟表哥都没有圆房,为何还敢对姨妈和表哥如此逼迫? 真真是作死,合该她有朝一日,暴病身亡! 想起前两任表嫂那有些蹊跷的早逝,冯月娥就觉得,秦氏的好日子,也差不多快要到头了。 这种想法,在发现程氏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昏迷不醒,几个孩子在周围哭成一团的那一刻起,达到了最顶峰。 冯月娥偷偷看去,发现陈秀才的脸上血色全无,嘴唇都白了。 可见是气得不轻。 陈秀才沉默了半晌,才上前将程氏唤醒过来,扶着她回了程氏房里。 程氏张了张口,可能是发现陈秀才脸色不对,什么也没敢说,只“唉哟”、“唉哟”地叫痛。 当天晚上,陈秀才来了秦孟真房里,请她去正房,说是要全家人一起吃个饭。 秦孟真微微一笑,换上了那套做新娘子时候穿的大红嫁衣,便跟着陈秀才去了正房。陈秀才微微皱眉:“你没有日常的衣裳么?” 秦孟真不以为然:“这身就挺好的。何必换来换去的,那么麻烦?” 陈秀才默了默,没再说什么。 穿着大红衣裳而死会化为厉鬼,也不过是些愚夫愚妇的传说,不足为信。 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膈应的。 秦孟真到了正房,见方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菜色还算丰盛。 看样子陈家人“请吃饭”的诚意满满呀。 秦孟真再次微笑了一下,便坐到了预先给她留出来的座位,也就是下首,与主位相对的位置。不过是个座位而已,没什么好计较的。 她拿起了筷子在手中把玩:“今儿个请我来,是单纯吃饭呢,还是你们已经想好了?” 陈秀才端起了酒杯: “今儿个这酒不错,是咱娘特意请人去县城买来的栗子黄。你先喝一杯,润润嗓子。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能指望我们这么快就想好了怎么办呢? 今儿个这一餐,其实主要是咱们一家子,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吃个饭。另外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看看咱们能不能不和离、也不休夫?咱们翻过这一页,今后就好好地过日子,不行么?” 秦孟真微笑着把玩着酒杯,看着里面浑浊的酒水,拒绝道: “陈秀才,我敬你是个读书人,便不与你兜圈子了。 你跟你表妹情投意合,我不愿夹在中间,做那惹人厌的老虔婆。咱们分则两利,合则两败俱伤,何苦非得要捆在一起呢?” “秦氏,表妹通情达理,明明是我的错,她却愿意为了我,受了这份委屈,你何必如此苦苦相逼呢?” “陈秀才,你的书难道果真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跟你说人话,你就听不懂? 我明明是要给你表妹腾地方,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既然你的表妹如此通情达理,你怎么忍心让她做妾呢?不应该明媒正娶,给她正头娘子的位置,才对得起她这一份深情与委曲求全吗? 按照咱们大楚朝的律令,妾通买卖。 你让你表妹做妾,其实就等于把她看做如同牛羊猪狗一般无二。 你到底把表妹当成什么了?” 这些话深深地刺激了冯月娥。她泪眼婆娑地望着陈秀才,想听听他怎么说。 陈秀才的脸涨得通红,对着秦孟真吼道: “你少挑拨离间!我明明不是那个意思!表妹,你万万不要相信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秦孟真一脸奇怪地反问: “那你为何不肯与我和离?或者,你其实比较喜欢休夫?” 陈秀才怒气冲冲,一甩袖子,差点把自己面前的杯盘碗盏带翻了:“胡闹!胡说八道什么?这世间都是男子休妻,哪有女子休夫的?” “哦!这样啊!”秦孟真一脸恍然:“休妻可不成。新婚三天就偷人的又不是我。不过这个时辰,县衙应该已经下衙了。明个儿一早,咱们就去县里,把手续办了吧!” “这说的什么混账话!”没等陈秀才反应过来,程氏已经先忍不住了:“一家人就不能坐下来好好地吃个饭?!有啥话不能吃完了再说?” 秦孟真看了看桌上过于丰盛的酒菜,淡淡笑道: “这么好的饭菜,不吃倒是真是有些可惜了,那咱们就吃过饭了再说吧。” 看到秦孟真竟然真的端起了碗、拿起了筷子,从距离自己近的盘子里夹菜,程氏、陈秀才和冯月娥三人,顿时都觉得心脏不堪重负,怦怦直跳。 第17章 和离 秦孟真端起了酒杯,凑近了唇边。 陈秀才和程氏都略带一丝紧张地看着她,冯月娥拿帕子捂住了嘴,她忽然有点害怕。 秦孟真的酒杯都快碰到嘴唇了,突然“砰”地一声又放下了: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喝酒啊!吃菜呀!” 陈秀才和程氏的脸色差点绷不住,这女人真是麻烦! 冯月娥一直注视着表哥的表情,心里愈发觉得害怕,不会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吧…… 见秦孟真还等着他们,陈秀才马上端起了酒杯,遥遥地敬了秦孟真一杯: “娘子,相公敬你一杯。” 秦孟真也举了酒杯,遥遥地应和了陈秀才一声儿。 然后,她就端着酒杯,静静地等陈秀才先喝。 陈秀才无奈地笑了笑,把酒端到了嘴边,微微沾了沾唇就放下了,看向秦孟真。 秦孟真抬起了袖子掩住脸,片刻后,亮出了空空如也的杯底。 程氏脸上顿时笑得眉花眼笑,但秦孟真从她脸上看出来一种莫名的快意,甚至还带有几分不加掩饰的恶毒。陈秀才也如释重负一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两人笑吟吟地劝秦孟真莫要空腹饮酒,最好再吃些菜。 秦孟真挨排仔细看了看他们的模样,干脆利落地把酒壶拎了过来,亲自执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这酒水的滋味儿当真不错,我要仔细品一品。” 程氏和陈秀才的脸上,都露出了几乎掩饰不住的喜色。只是陈秀才的脸上,除了喜悦,也有一些怅惘、惋惜和茫然,表情显得略有几分复杂。 秦孟真一边看着他们,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一边姿态优雅地用衣袖掩着脸,将一杯又一杯酒,一饮而尽。 直到酒壶空空如也,再也倒不出来哪怕一滴酒,她才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这就没了?这样的好酒,你怎么不多买几壶回来?让人喝都喝不痛快!” 然后她似乎是有几分醉了,微微踉跄着站起身来,端起自己夹好的菜,来到程氏和陈秀才面前,夹了菜就往程氏嘴里喂: “来,娘你尝尝这个,看着就很诱人,滋味一定很好吧!” 程氏一把拍掉她的筷子: “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没规没矩的?谁要你来献殷勤?” 程氏脸上,原本那份轻松适意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紧张和烦躁。再看陈秀才,同样是一脸阴沉,似乎还带着几分困惑。 秦孟真把菜盘子撂在桌上,屈膝蹲下,把筷子捡了起来,扯过程氏的衣襟,擦了擦筷子上的灰尘和油渍,随意地夹起来一筷子笋丝,笑呵呵地转向了陈秀才: “咱娘这是不给我面子呀。那你这做人家相公的,总得给我点面子吧! 来,乖乖张开嘴,吃一口。” 陈秀才怒气冲冲地甩开了秦孟真的手:“滚一边儿去!谁要你来假惺惺!” 秦孟真“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面上,两根无辜的筷子一下子就拦腰断成了两截: “刚才你跟我敬酒的时候,我那么给你面子!现在我请你吃菜,你怎么这般不识抬举?” 程氏和陈秀才的脸色都越来越焦躁,这女人怎么还没有中毒倒下呢? 莫非,他们刚刚摆宴席的时候,心情太过紧张,拿错了酒水? 秦孟真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茫,将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直到看得两人冷汗涔涔,方才笑意盈盈地问道: “或者,你们其实不是不给我面子,而只是在等我毒发身亡?”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轻轻软软地说出来,效果却是石破天惊。 程氏吓得一下子躲到了陈秀才身后:“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秀才恨不得去捂住程氏的嘴,对方只是怀疑,怎么能就这么招认了呢? 不过,他也很纳闷,为什么这秦氏喝掉了整整一壶加了砒霜的酒,竟然到现在,还是一丁点儿反应也没有? 为了凑这些砒霜,不算药钱本身,他额外花了足足二两银子贿赂药铺的小二呢! 虽然他在酒里只放了一多半,另外一少半,放进了菜里……但秦氏喝了这么多,她再怎么体质强悍,也不应该一丁点反应都没有啊! 秦孟真看着一脸困惑不解的陈秀才,还有躲在陈秀才背后瑟瑟发抖的程氏,又瞟了一眼站得远远的、也在瑟瑟发抖的冯月娥,露出来一个十分甜美的笑容: “呐,你们已经出过手了,现在,是不是又该轮到我了?” 在被绑起来吊上房梁的一瞬间,陈秀才的脑海突然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一种明悟: “如果答应她和离,是不是就不用这般折腾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还是要考中举人,做了官,以后只要给本地县太爷递个名帖,就足够收拾她了,何苦此时,日日与她置气? 即便我不主动出手,只要我考中了,成了举人老爷,做了官,就凭她曾与我和离这一点,就有的是谄媚小人,主动替我收拾她……” 陈秀才把这些想明白了,可是母亲程氏、表妹冯月娥和他自己,都已经被绑得结结实实,吊上房梁了。 程氏和冯月娥的嘴里都塞了帕子,秦孟真原话说的是“怕她们太吵闹,听着心烦”。 陈秀才在秦孟真的鞭子落下来之前,急急地高声喊道: “我答允你!我们和离!马上就和离!” “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还望娘子高抬贵手啊!” 秦孟真笑着点了点头: “好,我且信你一次。只是,我的命也没那么不值钱。你们三个合谋想要害死我,虽然没有得逞,我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说完,秦孟真的鞭子就落了下来。 对陈秀才、程氏与冯月娥,秦孟真做到了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向、公平无比,让他们每个人,都挨了足足十鞭子。 秦孟真并没有用多大力气,而且巧妙地避开了他们的脸。 但这份疼痛和屈辱,依旧让这三人怀恨在心。 陈家人在房梁上吊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刚被从房梁上放下来,陈秀才就乖乖地写了放妻书,签了名,按了手印。 第18章 自立门户 (青云加更) 带着放妻书,带上秦孟真,陈秀才雇了辆车,俩人直奔县城。刚到的时候,县衙还没开门,俩人还在路边的馄饨面摊子上,吃了一顿香喷喷的早饭。 等县衙一开门,陈秀才就找了县衙里的书办,痛痛快快地跟秦孟真办了和离手续,并且还给秦孟真单独立了女户。 立女户的手续不算繁难。 但衙门不会给女户分口分田,也没有宅基地。全都得靠自己置办。 再一个,女子单独立户,往往都需要有强大的娘家支撑,并且依附族人聚居。 不然,单单是那些城狐社鼠、地痞流氓的寻衅滋扰,都已经足够让单独居住的女子,烦不胜烦,甚至人财两失。 这些事情,衙门的书办倒是简单地提醒了秦孟真两句。陈秀才却像个蚌壳一般,紧紧闭着嘴,一句都没有劝。 不过,陈秀才像是真的死了心。虽然没有出言提醒秦孟真,却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甚至连一应打点,他都主动掏了腰包。 作为大楚朝头一对新婚不足一旬,就办了和离文书、还专程跑到衙门上了档的夫妻,陈秀才和秦孟真,一下子就成了许多人口中的谈资。 但陈秀才却顾不得这许多了。 两人办完手续,直接在县衙门口分道扬镳。 秦孟真在原地等了半晌,陈秀才依然没有给她哪怕一分钱盘缠的意思。简直像是逃命一样,脚下生风,甚至连头都没舍得回。 唔,其实这样也好。 既然陈秀才不愿意结这个善缘,那么等需要自己再次下手收拾他们的时候,自己也不必念着一点小恩小惠,对他和他那一家子手下留情了。 秦孟真带好属于自己的那一套文书和户籍证明,愉快地奔着县里最大的牙行走去。这是她刚刚特意跟书办仔细打听过的,方向一准错不了。 买铺子买地、租院子、雇人,样样都得到牙行,干脆这一趟就一块儿办了吧。 委托人秦娇娘的那一缕灵识,激动地从秦孟真的识海之中浮现出来: “小女子叩谢恩公!” 秦孟真摆摆手: “这不都是事先说好的么?这原本就是我分内的事。再者说,你是出了魂石的,大可不必这样客气。” 秦娇娘的灵识小人儿渐渐凝实起来,五官上都是难以掩饰的激动。她向秦孟真诚心诚意地叩了三个头,方才隐没在秦孟真的识海。 秦孟真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随手凌空一指,透明光幕一般的任务面板再次浮现出来: 委托人:秦娇娘。 委托人年龄:24岁。 身份:秦家村土着农家女。 剧情节点:和离当天(委托人14岁)。 任务目标:1.远离秦家人、陈家人和程家人。2.寿终正寝。 任务完成度:30%。 剧情提要:…… 秦孟真收起了任务面板,陷入了沉思。 明明委托人表现得很满意的样子,怎么任务完成度只有30%呢?是因为跟秦家人还没有完全切割么? 或者,其实这个任务完成度,另有玄机? 秦孟真想了想,就决定先把这事儿放一放,先去给自己找个落脚的地方是正经。 她展开右手手掌,手心里有一颗浅黑色的痣。 秦孟真轻轻地抚摸了两下这颗黑痣,心中默默用意念联系系统,很快就感到一阵熟悉的波动,紧接着,手心出现了一块小巧玲珑的银饼子。 这块儿银饼子样式精巧,既没有标记、也没有产地,纯度还很高。在大多数古代世界,都可以畅通无阻。 这种银饼子,其实是秦孟真预先储备在系统出品的任务背包里的物资之一。 说起来,这也是被自家的二货系统坑出经验来了。 秦孟真最开始接任务在小世界之中穿梭的时候,因为缺乏经验,又摊上了个不靠谱的二货系统,啥都得自己摸索着来,着实很吃过几回亏。 最惨的一回,她曾经结结实实地饿了三天三夜。到最后,眼睛都饿绿了,路上看到个人,都觉得像是活动着的好吃的。 若不是她天生就具有超级强大的意志力和自控力,那个人就悲剧了。 自那回以后,秦孟真头一次没有把任务积分全部用来换取她最需要也最喜欢的魂石,而是拿出来一小部分积分,兑换了这个任务背包。 用它储备了一些金条、银条、金饼子、银饼子、金币、银币、铜钱,一些现代各国货币,此外还有一些压缩饼干、小包装纯净水、小包装果汁、小包装烈酒、净水片、消炎药、口罩、纱布、云南白药……等各种应急物资。 这个背包是未来科技产品,可以无视小世界的特性。不管是在修真世界、低武世界、原始世界、现代世界,都不影响它发挥作用。 但秦孟真是个喜欢狡兔三窟,多留后手的人。 大多数时候,这个任务背包里的物品,都是用不上的。 因为只要条件允许,秦孟真都会尽力因地制宜、自力更生,轻易不舍得动用这个任务背包里的东西。 当然,像眼下这种急需落脚地的时候,她自然也会毫不犹豫。 有了银子开路,一切都很顺利。 秦孟真很快就在县城一个闹中取静的所在,赁下了一座两进的小院子。并且还从牙行雇了一个兼管做饭和打扫卫生的婆子。 紧接着,秦孟真又去置办了一些简单的家居用品。 她赁下的小院儿里,有不少现成的家具。 虽然都是半新不旧的,也只有一些诸如床、桌、胡凳之类的基础生活用品,但基本都是竹木制成的,还算结实耐用。 她主要添置了一些锅碗瓢盆和粮食菜蔬,以及一些用得上的工具。比如纺车和织布机。 自立门户么,总得有些能摆在明面上,维持生计的本事。 让店家派了伙计把东西送到小院儿,秦孟真接着买买买。主要采购了一些成衣、布料、棉花,然后便回了小院儿。 她得做点手工,先给自己准备出来两套铺盖。 虽然任务背包里头有很方便的帐篷和睡袋,但她暂时还不打算拿出来用。 秦孟真雇的婆子姓梁,今年四十二岁,是县城本地人。 第19章 睡得呼呼地 梁婆子身材干瘦,个子不高,整个人拾掇得利利索索,头发纹丝不乱。浑身短打,窄袖窄裤,外罩利落紧身的麻布裙衫。一看就知道,是干活儿很麻利的那种人。 秦孟真和粱婆子立了雇佣短工的活契,工钱三百文,月结。 秦孟真还给了牙行的中人二十个铜钱的佣金。 粱婆子每天最重要的任务,是给秦孟真准备三餐。 其次是打扫卫生。比方说洒扫庭院、擦桌抹柜、刷刷筷子洗洗碗,洗洗大件儿的衣裳之类,都是她的活儿。 但她晚上要回家去,并不在小院儿过夜。当然,如果秦孟真愿意把工钱再加上二百文,她就愿意留下来陪着秦孟真。 不过,秦孟真微笑着谢过了她的好意,直接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梁婆子难掩失落,不过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 依旧卖力地打扫了庭院和室内的灰尘,把各处能擦能抹的地方都收拾了个遍,最后还给秦孟真炸了一盆鸡蛋酱,煮了一锅很劲道的手擀面条。 忙活完这些,梁婆子还嘱咐秦孟真把用过的锅碗瓢盆都给她留着,她明个儿一早过来洗,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秦孟真没有留她吃饭,甚至连客气一下都没有。 她在牙行打听过了,自己给的工钱,算是比较丰厚的,并没有亏待梁婆子。 秦孟真不想跟她走得太近。 走得太近,就容易给人蹬鼻子上脸的机会。但她秦孟真,又不是那种舍得让自己吃亏的个性。 要不是实在不想在家务事上浪费时间,秦孟真连雇工都不会请。 傍晚时分,秦孟真又出了一趟门,采购了些老鼠夹子、竹签子之类的东西回来。她迅速地在院墙底下挖了不少坑儿,都不深,但布置成陷阱已经足够了。 作为一个钱财露了白的小娘子,又是孤身一人独居在赁来的院子里,被一些宵小之辈打主意,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虽然单靠自身的武力值,秦孟真也能让所有敢不经允许就进入这座院子的人有来无回,但她不希望自己太过引人注目。 设了陷阱,到时候若是有人进犯,即便是凭武力值把他们拿下的,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赖到陷阱头上。 别人顶多觉得这小娘子门户严谨,防范意识太强,却不会发现她力大无穷、武艺高强,甚至还能生撕虎豹什么的…… 虽说被人发现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秦孟真还是希望能够尽可能低调些。 当天夜里,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地翻过了秦孟真赁下的小院儿的墙,紧接着,一阵阵恐怖的嚎叫声,响彻夜空。 秦孟真从打坐中被嚎叫声惊醒了,起身活动了几下,拿着绳子和麻袋就进了院子。 把脚掌或者小腿被竹签子扎透、脚趾被老鼠夹子夹住的入侵者们,一个个捆得严严实实,嘴巴都堵死,塞进麻袋里,堆在了墙角。 重新摆布下老鼠夹子和竹签子,秦孟真就回屋睡觉去了。 天亮前,基本不大可能再有人来,不过就算有人来了,这些布置也够用了。 秦孟真睡得很是香甜。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夜,很多人彻夜未眠。 这里头,当然包括被她塞进麻袋里的那四个受了伤还被堵住了嘴的小地痞。 也包括陈家人和秦家人。 陈秀才跟她办了和离手续之后,越想越气,于是带着母亲程氏,去找了秦老抠儿和小程氏,要求他们退还三十两银子的聘礼。 秦老抠儿在银钱上面,那是一毫一厘,都寸步不让的主儿。 不但没有退还聘礼,还死死地咬住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把陈秀才和程氏,破口大骂了一顿。 小程氏夹在中间,尴尬无比。 族姐对付秦孟真没本事,抓着她算账的本事却不小。在她耳边要死要活、又哭又闹,吵得小程氏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都快要炸锅了。 好在小程氏崩溃之前,秦老抠儿就发飙了。 他连推带搡,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将陈秀才和程氏两人,一块儿推出了门。 按说平日里,秦老抠儿的胆子又小,又喜欢瞻前顾后,是万万不敢这样对待陈秀才的。 但,一涉及到银钱,他就忍不住上头。 一上头,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虽然把程氏和陈秀才这母子俩赶出去的时候,他慷慨激昂、无所畏惧,但等到人真的被他赶出去了,剩下他自己的时候,他的腿脚就都软了。 贴着墙,慢慢地溜到了地上: “我的天老爷哟!造孽哦!这死丫头,当初我怎么就没把她沁死!留着她就会给我惹祸!” 等秦老抠儿哭诉了一阵,彻底没什么力气折腾了,小程氏方才慢悠悠地提醒他道: “这陈秀才若不是犯了什么事儿,万万不可能跟娇儿和离呀!就算是娇儿犯了错,不也应该休妻么? 再者说,他说他跟娇儿和离了,却没有把娇儿送回来,这里头一定有事儿! 他们陈家还好意思跟我们要聘礼! 他们怎么不敢说他们把娇儿弄到哪里去了?” “对呀!这么说来,理亏的不是我,而是他们陈家!” 秦老抠儿顿时觉得腰也不酸了、腿也不软了、心口也不疼了,连张口说话,都声如洪钟、中气十足起来。 秦虎子愣头愣脑地,默默地蹲在一旁发呆。他想去找姐姐,但他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明天去找姐夫……不对,是陈秀才,好歹先打听一下吧! 陈家人铩羽而归,程氏伤心地哭了一路,直到把陈秀才哭烦了,才将将止住泪。 但她已经把小程氏恨到了骨头里,甚至有几分怀疑,族妹将秦娇娘嫁到她家里来,一开始就是不怀好意,是给自家设的一个圈套,就为了骗她那三十两银子的聘礼! 陈秀才同样在暗暗发狠,他下定决心,这回一定要好好温书,什么温香软玉,红袖添香,风流倜傥,都没有功名重要! 有了功名,自己才能成为人上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自己做了官,看那嚣张的贱人,能得意到几时? 众人各怀心思,却不约而同地,都睡得不大好。 只有秦孟真,睡得呼呼地香,一觉到天亮,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第20章 骨头里榨出油来 (青云加更) 天亮了,梁婆子来上工了。 敲开了院门,就被墙角那几个不停蠕动的麻袋,吓了一大跳。 梁婆子好奇地踢了两下麻袋,感觉里面软乎乎的,还发出呜呜的声音,有点害怕,找到秦孟真: “秦娘子,这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秦孟真笑意盈盈,轻描淡写: “哦,昨晚上来闯空门的几个小贼。晾了一晚上了,待会儿我问问他们,是乐意赎身还是乐意坐牢。” “啥?赎身?” 梁婆子觉得自己有听没有懂。 秦孟真已经拎着绳子,拖着四个麻袋往屋里走了。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 梁嫂子,那些老鼠夹子和竹签子你不用管,别处得拾掇一下。这血迹得清理干净了,省得招苍蝇。” 梁婆子禁不住有点儿哆嗦。 自己这雇主,这是个什么人家啊? 这小娘子怎么说起血迹,不但没有花容失色,反而还有几分嫌烦嫌脏的意思? 秦孟真把四个麻袋拖进了柴房,大声说道: “唉呀,死沉死沉的,累死我了!” 然后她把麻袋口敞开,把四个小贼放了出来,但没有松绑,只是拿掉了堵嘴的抹布,然后笑眯眯地问道: “招待不周。昨晚上睡得好吗?” 四个小贼彼此对视了一眼,发现每个人都面色如土,也不知是不是被秦孟真这话给气的: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秦孟真笑眯眯地继续说: “来都来了,也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对不对?” 几个人听了这话,忍不住隐隐升起一丝希望,却又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出现了幻听。 虽说“贼不走空”是道上的规矩,可也没听说过哪个被偷被抢的,居然还能这么为他们这些道上的兄弟考虑的呀! 紧接着,秦孟真打破了他们的疑惑: “你们看,是自己掏钱赎身呢?还是我把你们送到官府,去监牢里呆几天呢?” 几个小贼头上的汗都下来了,纷纷求饶: “小娘子,饶命啊!” “小娘子,你人美心善,饶了我们这一遭吧!” “小娘子,我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稚儿,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啊!” …… 一时之间,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秦孟真摆摆手: “别吵了,吵死人了!再吵都给你们剁碎了喂狗!” 几个人急忙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只偷偷地互相使着眼色。 秦孟真干脆利落地说道: “我也懒得为难你们。 赎金一个人十两银子。 你们如果身上有,直接掏了就是了。如果你们身上没有,可以派出一个人去报信,让你们家人来送钱赎人。至于具体派谁回去,你们自己商量。 如果你们觉得这个价格太低,愿意再多加点,我也没意见。如果你们舍命不舍财,愿意去老方里头蹲几天,我也可以满足你们。 今天午时正之前,给我答复。” 说完,秦孟真抬脚就走。 几个小贼这一回真的有些傻眼了。 没想到这小娘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风吹吹就倒了的模样,竟然这般心狠! 不过,作为走街串巷的小贼,看人还是很有一套的。 虽然一开始被秦孟真这一副柔弱的外表欺骗了,但这么稍稍一接触,就看清了秦孟真的狼灭本质。 于是,几个小贼都乖乖地决定掏钱赎身。没一个头铁的。 解绑了四个小贼身上的绳子,看到他们从头发里、鞋子里、贴身的荷包里,掏出来各种成色的散碎银子和铜钱,秦孟真无比嫌弃。 有那么一瞬间,差点连钱都不想要了。 秦孟真喊了梁婆子来数钱,数清楚了之后,够数,就把他们放了出去。 还不忘贴心地嘱咐了两句: “你们若是心里不服气,想要报复呢,也尽管来。 不过下回若是再落到我手里,赎金翻倍。” 四个小贼麻木地听着这轻描淡写却威力十足的威胁,咧着颤抖的嘴角,拖着受伤的身体,去了最近的医馆。 梁婆子看到那一堆银钱,两眼放光,但却一动都不敢动。 作为县城坐地户,梁婆子对那几个小贼,也并不陌生。 那些个城狐社鼠,一天天在县城各处闲晃,消息比谁都灵通。一般有了新搬来的人家,他们都会去踩踩盘子,看看能不能下手干一票。 没想到,秦孟真这样一个孤身独居的小娘子,竟然让他们吃了这样大的亏。 难道不怕他们找机会报复吗? 梁婆子看着那一堆散碎银子和铜钱,一会儿觉得羡慕不已,一会儿又觉得很是烫手。思量再三,她什么也没说,埋头干活儿去了。 秦孟真把梁婆子的表现看在眼里,微微翘了翘嘴角。 财帛动人心。这梁婆子能在钱财面前不伸手,不管内心多挣扎,倒算得上是个拎得清的。 秦孟真表示她很满意。进屋鼓捣那纺车和织布机去了。 晌午饭吃的,可比昨晚上的面条丰盛多了。 梁婆子蒸了二米饭,煮了嫩嫩的蚕豆、拌了咸鲜口味的酱汁,大火快炒了一盘颜色鲜亮的菠菜炒蛋,还切了半只红彤彤的烧鹅。 秦孟真忍不住升起一种想给梁婆子涨工钱的冲动。 不过,眼下她还处在创业阶段,接下来还有一大摊子的事儿要处理。 除了自己的生计问题,还有秦娇娘的嫁妆,秦虎子的婚事,以及以后可能要应对的、来自于陈秀才一家人和小程氏的报复。 所以,现在在银钱上,秦孟真觉得自己不能手太松。 她打算再观察观察,如果梁婆子的水平一直这么稳定,可以偶尔给她发个奖金激励一下。如果只是昙花一现,那就还是别浪费钱了。 看到秦孟真满意的笑容,梁婆子咽了咽口水,心知自己这份工,八成算是稳了。这几年年成不好,很多小户人家都开始卖儿卖女了。 她打零工,不肯签死契,本来就相当不易。之前已经很久找不到活儿了。 再说,秦小娘子这个雇主,给钱也十分大方。 梁婆子表示,能找到这样的雇主,她谢天谢地,十分知足。现在只求能把这份工,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当天下午,秦孟真又出了一趟门。 第21章 拇指大的透明小人儿 秦孟真到木匠那里定了几个零件,回头可以安装到纺车和织布机上头。等这两套设备改装好了,就可以试一试纺纱织布的效果了。 当然,她没那个耐心自己亲自动手来纺纱织布,一毫一厘地赚那点子零零碎碎的小钱。 对委托人秦娇娘来说,这样能够清清净净地自食其力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堂了。 但秦孟真的想法却是,把改装过后的纺车和织机的效果展示出来。然后,把机子卖给需要的人。先挣一波快钱,再考虑其他。 委托人原本就不是非常有主意的性格,又对秦孟真感激莫名,自然对她言听计从。 更何况,委托人现在能跟在秦孟真身边的,其实只有一缕灵识。能凝实出一个拇指大的透明小人儿形象与秦孟真说话,都多亏了秦孟真舍得用识海滋养她。 她能够以这样的形式,重新过一遍自己的理想人生,已经万分满足了,又怎么会对秦孟真的安排,提出异议呢? 秦孟真认真逛了逛县城,从最繁华的长乐街街头一直走到街尾。一路上各种买买买,尤其是遇见各种美食铺子或者摊位,她都会停下来,买一点尝一尝。 她不但自己吃,还打包了许多带回家。 主要是打着自己吃的主意。 但秦孟真承认,她也有考虑到委托人秦娇娘的心情。打算每一样美味小吃,都分一点点出来,给委托人的灵识尝尝滋味儿。 梁婆子不仅干活麻利,眼力劲儿也不错。 她见秦孟真出去一趟,就带回来这么多好吃的,便看出来,这秦娘子,是个颇为重视口腹之欲的。 于是,梁婆子做每一餐,都绞尽脑汁。 翻着花样地做些新鲜的,务必要让秦孟真吃得舒坦,吃得满意。 秦孟真觉得,自打雇了梁婆子,在县里赁了院子安顿下来,这小日子,就一天一天地美滋滋起来了。 只不过,好景不长,很快秦孟真的小院儿,就来了一拨不受欢迎的访客。 来人是小程氏的次子秦满仓,和委托人的亲弟弟秦虎子。 秦满仓和秦虎子,是来劝秦孟真回娘家居住的。 按照时下的风气,哪有女儿家抛头露面,自己在外头单身独居的? 虽然秦孟真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而是下堂的弃妇。但即便是弃妇,也没有离开娘家人,自己流落在外的道理。 两人言语间,便把这番意思带了出来。 秦孟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秦孟真看得出来,秦满仓只是来打个前站,出工不出力。秦虎子倒是真心希望秦孟真能回去。他在那个家里很孤单。 秦孟真知道秦虎子的处境,但并不打算马上出手。熊孩子总得多吃点苦,在幸福来临的时候,才不会不懂得珍惜。 秦孟真跟秦老抠儿比起来还算是大方的。虽然她没舍得拿出自己新买的好吃的招待这两位访客,但起码给他们上了茶水。 只是最低档的花茶。三十文一斤的那种。 但比起秦老抠儿的清水来,已经算得上很大方了。 秦满仓和秦虎子被秦孟真的“阔气”震惊了,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秦虎子就径自问出了口: “姐,你哪来的钱?” 秦孟真轻描淡写:“挣的呗。” 秦虎子狐疑地看着秦孟真。 她的衣着十分简单,只是时下小娘子都爱穿的、样式最普通的细葛布衫裙。染色也很平常,是市面上常见的深蓝色。头上绾发之物,也不过是一支荆钗、一张帕子。 这小院里家什俱全,但看得出来,件件都是用过一段时候的旧物。 既然没什么奢侈之处,想必姐姐赚钱也很不容易,也不会是自己最担心的那种情形…… 秦虎子舒了一口气,再次殷勤恳切地劝道: “姐,你跟我回去吧!咱爹说了要给你做主,要跟陈家讨个说法!我觉得咱爹这回是真的想要为你出头。没看都让二哥跟我一块儿来请你了吗?” 秦满仓淡笑不语。 秦孟真也淡淡地笑了,看向秦虎子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这个小傻瓜,我可拿你怎么办哟?!” 不仅是目光让人心塞,秦孟真口中说出来的话,更让秦虎子觉得心口中了一刀: “弟呀,你是不是傻?我放着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小日子不过,回去任他们磋磨?你这是帮我呢,还是害我呢?还是说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秦虎子十分不适应这样子的姐姐。 他揉了揉鼻子,实在想不通怎么才能劝得姐姐回心转意。也许,自己确实有点傻…… 秦满仓就比他聪明多了。把话捎到了,就不再白费力气。反正他就安心当个传声筒,秦孟真回不回去,都不干他的事。 秦虎子看看秦孟真的态度,再看看秦满仓的态度,终于灰心丧气地接受了姐姐不会跟他回去这个令人郁闷的事实。 秦孟真让梁婆子代她送客,自己歪在榻上,小睡了一会儿。 其实她不困,就是享受一下这种自在的感觉。同时,也让委托人的灵识体会一把,什么叫做随心所欲。 秦孟真交代梁婆子晚上想吃鱼,抓了一把铜钱让梁婆子去买鱼。梁婆子开心地接过铜钱,出门去市场上买鱼了。 雇主都让自己去买菜了,这是信任度上升了呀! 梁婆子把大门关上,脚步声消失渐行渐远了,一个拇指大的透明小人儿,就缓缓地从空气中浮现出来。 秦娇娘对着秦孟真行了个福礼,看着秦孟真一样一样把一些小吃都摆在茶盘里,让她一样一样尝滋味,就有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儿涌上了眼眶。 但因为她现在是灵识状态,虽然有泪,这泪,却落不下来。 只是这般玲珑剔透的一个小人儿,精致小巧的小脸上,泪花闪闪地,反而更让人觉得可怜。 秦孟真笑道:“哎呀,可是不得了,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高。我觉得很好吃的东西,竟然把你都给难吃哭了!” 拇指大的透明小人儿听了这话,带着泪珠儿,就扑哧一声笑出声儿来,两颗泪珠儿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秦孟真把茶盘往她面前推了推:“尝尝吧!我觉得这几样味道都还成。” 第22章 要嫁妆 (青云加更) 梁婆子拎着一个竹编的菜篮子,喜气洋洋地带了一条大鱼、两个猪蹄回来。 今儿个有大集。她还从集上买了一些笋子、一些莲藕、一些茭白。又从院子里的菜地摘了点嫩嫩的菘菜苗。最后,还跟邻居家要了一把韭菜。 梁婆子已经琢磨了一路了,打算要做出一桌好菜来。菘菜炖鱼、清炒茭白、泡椒脆笋丝、韭菜炒鸡蛋、莲藕猪蹄汤…… 秦娘子是个好雇主,给钱大方,目前为止也挺爱吃她做的菜,还舍得用好材料。顿顿精米白面、大鱼大肉,眼都不眨一下。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饭量,深不可测。 做多少都不会说不够吃,做多少也都不会剩下。让梁婆子想要沾主家的光,吃点残羹冷炙,或者偷渡一些边角料,都没什么机会。 秦娘子这个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主儿,经常会在梁婆子做饭的时候,突然勤快起来。动不动就溜进厨房看一看,让梁婆子一丁点儿手脚都不敢做。 这样几次以后,梁婆子就渐渐熄了心思,不再考虑暗地里揩油的事儿了。 毕竟主家给的待遇其实不差,人又精明厉害,这些小动作,还是算了吧。别到时候便宜没占到几分,还丢了这么好的一份工…… 秦孟真不知梁婆子内心世界这么丰富生动,波澜起伏,倒是对她安排的菜色,十分满意。 秦孟真深感自己运气不错,眼光也超级棒,一眼就在一大堆等活儿的婆子里头,挑中了那个最合适的人。 悠闲地过了几天松快的日子,秦孟真每天都很快活。想吃什么了,就抓上一把铜钱,让梁婆子去买,让梁婆子也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调试好的纺车和织机已经初见成效。纺车的速度提升到了老式纺车的三倍,而织机的速度,提升到了旧式织机的两倍左右。 下一步,就是找个合适的买家,把图纸卖出去了。不过,这事儿倒是不用着急。 买这套院子,连房价、带到衙门上档子、办手续,以及给牙行的佣金什么的,拢共花了六十四两银子。 买纺车和织机,以及一些家具、日常用的工具什么的,花了二十两银子。 粮食菜蔬,花了大概五百钱。 这些日子让梁婆子采买些新鲜吃食,包括烧鹅、烧鸡、熏鱼、甜皮鸭、酱肘子、酱猪蹄、羊头肉、糯米猪肚、鹌鹑馉饳儿什么的在内,也只花了大概不到三两二钱银子。 秦孟真从任务背包里拿了一块儿银饼子,两根银条,两个银锭,加起来差不多是一百二十两左右。现在还剩三十多两呢。 再说,还有从四个闯空门的小贼身上薅的四十两。 这个时空的物价不是很高,就凭手头这些银子,秦孟真哪怕每天什么都不做,至少也足够她“奢侈”地过上一年了。 不过,秦孟真虽然喜欢偶尔地休闲一下,实质上却不是个能闲得住的性格。 过了几天闲适自在的日子,她就琢磨着要回一趟“娘家”,跟秦老抠儿闹一场,把张氏留下的嫁妆给要出来。 其实不只是张氏留下来的嫁妆,秦娇娘和秦虎子,也都是秦老抠儿的亲生子女,别的孩子有的,也不应该少了他们那一份儿。 秦娇娘原本是并不在意这个的,但还有秦虎子夹在里面呢。一想到,要给弟弟娶媳妇儿,还得给弟弟预留些家底儿,给他留几个过河钱儿,秦娇娘也就没好意思反对。 当天下午,秦孟真带了一包粗茶,雇了一辆驴车,就来到了秦家村,敲响了“娘家”的院子门儿。 陈秀才和秦娇娘和离的事儿,这些天已经传遍了十里八村儿,而且这流言,最早是从县衙传出来的,所以大家吃瓜的热情空前高涨。 目前为止,已经衍生出来了十几个想象力丰富的版本了。 秦老抠儿最近为此十分烦恼。 他要给四个儿子娶媳妇儿,还得嫁出去两个闺女,秦娇娘整了这么一出,多影响行情啊! 四个儿子,老大秦贵田现在还躺在床上不会动弹呢。 能不能治好,还不知道。 要给他娶媳妇儿,不知道要多掏出去多少彩礼钱。给他治伤,药也不能断。这一天天的,简直花钱如流水呀! 可是,不给他娶媳妇儿,小程氏必然是不依的! 秦老抠儿都快郁闷死了。 都怪秦娇娘,她若是不整这一出儿,能省多少事儿,省多少银钱! 秦老抠儿正在家里抱怨秦娇娘,就听说秦娇娘回来了,顿时火气都涌上了头顶,这么多天的郁闷,总算找到出口了。 再一个,前些日子秦满仓和秦虎子去请她回来,她都不肯回来。这会儿怎么又上门了? 秦老抠儿忍不住揣测起秦娇娘的来意。 很快他就不用揣测了,秦孟真穿着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半旧细葛布衫裙,落落大方地对着秦老抠儿福了一福,将带来的粗茶递给了秦老抠儿: “我喝着还成,送给爹爹尝尝。” “你有心了。” 秦老抠儿看着那粗麻纸的包装,就知道这礼物不值什么钱,口气忍不住像吃了枪药一般: “之前不是八抬大轿请你,你都不乐意回来么?怎么了?这是遇到难处了?想起娘家来了?” 秦孟真微微一笑,也不跟他争辩,直言自己的来意: “我这次来,是来要我娘的嫁妆的。” 秦老抠儿气得一拍桌子:“你做梦!你个孽障!怕是非得气死我才甘心是吧?” 秦孟真笑道: “我听说,大哥这些日子病的很重,天天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昏迷不醒的。什么名贵的药材也用过了,也不见好。可有这回事?” 秦老抠儿稍微收敛了点儿怒气:“是又怎么样?轮得到你这不孝女跑回娘家来看笑话?” 秦孟真笑意盈盈,一丁点儿都不生气: “爹爹,你干嘛把人家想得那么坏呢?其实我是想说,你若是一碗水端平,我就帮你把大哥的毛病治好。” 秦老抠儿怒道: “你少在这里忽悠我!再说我怎么一碗水端不平了?我是缺你吃了还是短你穿了?” 第23章 舍命不舍财 秦孟真依然满脸是温柔大方的笑意: “爹爹,说这话,你当真不亏心?在家的时候,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媚儿、柔儿,过的又是什么日子?你莫非当真眼睛瞎了,什么都看不见?” “你这个不孝女,怎么说话呢?我是你爹!” “哼哼,你要不是我爹,我还犯得着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换个人来,我就直接动手了!” 父女两个气势汹汹地大吵了一架,秦孟真干脆直接摊牌了: “爹爹,你不必这般激动。 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能一碗水端平就行。 原本你预备给其他几个孩子多少银两办婚事,就按同样的标准,给我和虎子多少就成。我一毫一厘也不会多要。 毕竟我和虎子,也是你的亲骨肉。该给我们的东西,我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若是你无论如何就是要偏心到底,不肯给我,大不了我就让你从其他的渠道花出去。 比方说,躺在屋里天天灌药的那位,应该已经花了你不少银子了吧? 还有,我现在已经成年了,虎子也快要成丁了。我娘亲的嫁妆,是时候交到我手上了。” “你做梦!滚!你给我滚出去!” 秦老抠儿气得砸了面前的茶碗,砸完了又心疼银钱,疼得心都在哆嗦。 他听了秦孟真这一席话,别的都没听出来,只听出来这孽女是朝自己要钱来了!而且还不只是要钱,家里躺着的那个药罐子,竟然也是她折腾出来的! 这还得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这死丫头,这是反了天了吧! 秦娇娘不等秦老抠儿继续发作,便迤迤然起身,优雅大方地福了一福,轻描淡写地说道: “爹爹,你且莫生气,自己个儿慢慢算算这笔账。 若是算不过来,也可以叫上小程氏一起算。两个人的脑子,多少能比一个人清楚些。 我就先回去了,你也不必送我出门。 哪天等你想通了,再让虎子来县城找我就好。” 说完了这些话,秦孟真就走了。 秦老抠儿气得捂住心口,呼哧呼哧喘了半晌。秦孟真的话,小程氏刚刚都听到了。她深受震动。若是贵田是她的手笔,那么自己脸上的伤,也是她打的。 小程氏心中一时又恨又怕,既惊且惧,也明白当初“秦娇娘”还是对她手下留情了。 不然,就算把她打得跟秦贵田一样起不来炕,不也是轻轻松松吗? 而男人这东西,从来都是靠不住的。 张氏病了,秦老抠儿就能跟她搞到一起。 她若是受了伤,从此起不来了,她就会成为下一个张氏。 秦老抠儿一开始,也许还会念着与她的情分,但一年之后、两年之后、三年之后呢?这份感情,总有一天会渐渐消磨光。 到时候,贵田瘫在床上,自是不必提了。怕是连满仓、媚娘、娇娘,甚至连秦老抠儿亲生的儿子金宝,都会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吧…… 将来他若是又娶了新人进门,那新人,怕是还未必能有自己这份宽容大度呢。哪个后妈能像自己这样心善,有一副容忍前房孩子平安长大的好心肠? 短短的一瞬间,小程氏就脑补了无数内容。 思来想去,最终她觉得,还是忍痛舍一点财,把大儿子救回来是正经。 不过,秦老抠儿却跟秦娇娘较上劲了。 他雇了一辆牛车,拉着秦贵田,去了县里最大的医馆:回春堂。花了足足五两银子的诊费,请了回春堂最贵的大夫封御医,给秦贵田看病。 虽说有一股子顶到胸口的气撑着,可掏银子的时候,秦老抠儿还是心痛到手都抖了。 小程氏关心儿子,也要死要活地跟着一块儿来了。 结果那封御医,竟然要把秦贵田留下,好住在回春堂里医治。 只是,住在回春堂,每日的床位费就要五百钱,汤药费么,自然也不便宜。封御医给开的头一副药,就收了秦老抠儿足足一两二钱银子。 只够喝三顿的。 封御医之所以张罗着要把秦贵田留下,是因为他准备亲自负责秦贵田这个病人。他对秦贵田的症状,很是好奇。 毕竟这种能睡觉、能吞咽、浑身上下没什么伤痕,但一直昏迷不醒,却也不会发烧、不会流血的病人,还是很稀奇的。 但,他看诊的费用是不能免的。这是回春堂的规矩。 封御医看诊一次,就要收五两纹银。 秦老抠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别说秦贵田已经喝了一副一两二钱银子的药下去,依然还是昏迷不醒。就算封御医一剂药下去,秦贵田就醒了过来,这离治好,还差的远呢! 谁知道这一治起来,到底需要多少时日? 又需要多少个五两纹银? 秦老抠儿到底不甘心便宜了秦娇娘,可又实在是舍不得银子,便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那封御医: “封御医,您老给看看,这大概得多少天能好利索啊?” 封御医撸着下巴上的美髯,一脸不悦: “看病这种事,怎么能打包票?这不得先治一治,才能知道么?” 秦老抠儿在封御医那藐视的目光下,冷汗涔涔,但毕竟一涉及到银钱,他就容易上头。一上头,就勇气倍增啊: “封御医啊,不是小老儿不知礼,只是今儿个出来的匆忙,身上没带多少银子。 不知道要治疗多久,便不知该备上多少银钱。 您多少总得说个数,好让小老儿回家去筹备筹备、挪借挪借啊!” 封御医闻言皱了皱眉:“老夫行医几十个寒暑,最烦你这等愚民,那钱财再好,能跟命比吗?” 秦老抠儿不住抹汗,到底还是把心里话给吐露出来了: “是是是,您说的对,您说的都对! 可是小老儿便是卖宅子卖地,也得多少有个数啊。不然,若是治到一半,人还没好,我这边一分钱都掏不出来了,那您这……还能给继续治吗?” 封御医气得胡子都飘起来了,怒喝一声:“岂有此理!” 一甩袖子,转身便走了,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大声嚷嚷着:“愚民!愚民!愚不可及!舍命不舍财!不可救药!” 小程氏见秦老抠儿气走了封御医,顿时觉得浑身上下软绵绵的,差点当场摔倒。 第24章 不给也得给 (青云加更) 秦老抠儿脸色十分难看地扶住了小程氏,正想说“要不咱就回去吧……”,回春堂那个胖敦敦、一副忠厚老实相的掌柜,就笑呵呵地过来打圆场了: “这位老丈,你莫怕也莫气!” “这封御医啊,从前是伺候宫里的贵人的,不大了解咱们民间老百姓的日子。 只是他人虽然暴躁了些,医术却是这个!” 说到这里,掌柜的一竖大拇指,一脸佩服得不得了的表情。 紧接着,掌柜的又笑眯眯地说道: “这银钱么,多了倒也不用。 你且先交到账上五十两银子来吧,多退少补。 若是封御医看十次诊,还治不好这个病人,那你也不用再看了,直接准备后事就成了。” 这下子,不但小程氏脚软了,连秦老抠儿的脚都软了。 两个人相互扶持着,腿软脚软,坐倒在地,哆哆嗦嗦了半晌,掌柜的一直笑眯眯地在旁边等着。 到底还是小程氏先回过神来:“当家的,咱们不治了,回家吧!” 秦老抠儿只觉得心口痛,浑身上下也痛,他扣扣搜搜地攒下这一副家业容易吗?哪里禁得住这样花钱如流水? 他垂头丧气地说道:“咱回吧!芳儿,我没本事,我对不住你!一想到要对那个孽障低头,我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小程氏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声音却很坚定: “没事。娇儿和虎子两个,再怎么着,也是你的亲生骨肉。 给了他们,总比给了外人强。 再者说,就算咱们这一回逞强到底,死活不低头,倾家荡产地治好了贵田,若是那丫头再换个人折腾怎么办? 再这样折腾一回,咱们还赌得起这个气么?” 小程氏果然比秦老抠儿要清醒一些。大概是因为她觉着,秦娇娘就算是继续跟秦家人赌气,也祸害不到秦老抠儿和秦虎子身上…… 两人不顾胖掌柜的挽留,陪着笑,流着泪,几乎说尽了好话,好不容易才带着灌了封御医开的药下去,却依然昏迷不醒的秦贵田,离了回春堂,雇了牛车,缓缓地回了家。 一路上,秦老抠儿一直沉默不语。小程氏也没有说话的心情。 到家后,安顿好秦贵田,秦老抠儿就把自家的钱匣子拿了出来。打开钱匣子,将里头的散碎银子和铜板,细细地数了一遍。 一边数,一边默默地掉眼泪。小程氏看着,都有点儿忍不住跟着心酸。 秦家财产的大头,没放在这个钱匣子里。但秦老抠儿是绝对不会在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面前,把那些钱财露出来的。 清点完钱匣子里的散碎银子和铜钱,秦老抠儿又带着小程氏一起,清点了一番张氏留下的嫁妆。 秦老抠儿娶张氏进门的时候,还只是个刚刚买了几亩地的普通农户,尚未凭借他的抠门儿天赋,攒下来后来的这一份家业。 张氏家里虽然挺疼她,能力也有限,并没有给她太多的嫁妆。 不过就是一些普通农户家家都在用的黄杨木家具,几套不值钱的银首饰,一些旧衣衫,以及区区几两银子的“压箱钱”之类…… 两口子吃了许多年的苦,才算是把日子稍稍过好了一些。小程氏一直不知道,其实她遇到张氏逛街的那一回,对张氏来说,也是很偶然的事。 秦老抠儿下定了决心,就没再挣扎,当天就让秦虎子往县里跑了一趟,请了秦孟真回来。 秦孟真跟秦虎子一块儿回了秦家村。 两人到家后,便见到秦老抠儿和小程氏一副愁云惨雾的模样。 小程氏还好些,虽然憔悴,但却连愁容都有几分动人。而秦老抠儿是真的很受打击的模样。他一点儿都不想跟秦孟真低头。 总觉得自己是老子,对自家闺女再怎么不好,也轮不到闺女反过来指责他这个当老子的。 其实他的想法不算错。 只是秦孟真不是秦娇娘。 而且,秦孟真是个懒惰的任务者,既不愿意用别出心裁的方式破局,也不愿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解决问题。 她就喜欢简单粗暴,一锤定音。 如果不服,那就打到你服。 如果不行,那就折腾到你行。 不给也得给,不行也得行! 秦老抠儿哭得很伤心,但秦孟真完全不为所动。 若是他一开始,就好好对待自己的原配妻子留下来的两个孩子,不让小程氏摆布,把秦娇娘嫁到陈家去,不就没后面这些事儿了吗? 秦娇娘那个绵软又勤快的性子,若是嫁到了一个正常些的普通人家,即便日子过得不会怎么富贵吧,也不至于芳年早逝。 自然也不会有机会让秦孟真来做任务、赚积分,换魂石。 秦老抠儿这会儿这么伤心、这么委屈,比起秦娇娘曾经受过的,怕是连万分之一都不到。 只是,秦娇娘是个温软善良的好孩子,她不愿见到这样的场景.秦孟真也就一直收着力气,没敢把她那些损招一样一样都使出来呢。 秦老抠儿哭累了,擦干了眼泪,带着秦娇娘和秦虎子一样一样看了张氏的嫁妆,都交给了秦娇娘。 办婚事,秦老抠儿目前为止只嫁了一个秦娇娘,收了陈家三十两银子的聘礼,却没有给她置办嫁妆。 其实这也是小程氏的主意。 原本秦贵田、秦满仓、秦媚娘,都比秦娇娘大一些,小程氏却张罗着先把秦娇娘先嫁了,还是嫁到陈家。一来是为了博个好名声,二来却是为了这笔聘银。 这笔钱,小程氏是打算留给两个亲生女儿做嫁妆的。 当然,这话她没跟秦老抠儿说过。 在秦老抠儿心里,他原本预期的给秦贵田和秦满仓娶媳妇儿,都是二十两。而给秦媚娘和秦娇娘办嫁妆,都是十两。 所以,给秦娇娘和秦虎子,就应该是三十两。 秦老抠儿掏出这三十两的时候,心里头都在滴血。 要说张氏的嫁妆,其实他还不怎么心疼。毕竟张氏的嫁妆,其实也不怎么值钱。先前不乐意给,主要是不想惯着秦娇娘。 只有我给你的你才能要,我不给你,你不能要! 奈何,这死孩崽子,掐住了他的命脉呀! 第25章 忽悠瘸了 秦孟真面色淡然地收下了秦老抠儿掏出来的三十两银子。 出门就雇了车,把张氏的那些不值钱的嫁妆拉走了。甚至连张氏穿破了的旧衣衫、旧鞋袜都带走了,一件都没留在秦家。 秦虎子一脸懵懂。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抠门儿的老爹,怎么突然大方起来了?惯于吹枕头风的小程氏,竟然能容忍这种事?而且,看姐姐的样子,似乎一点儿都不吃惊…… 他们到底背着自己干了些什么? 秦孟真回了一趟县城,将东西都安置到她赁下来的那个小院子里,让梁婆子先不要动,等她回来再考虑怎么处理。 卸完了车,秦孟真就又返回了娘家。 秦老抠儿和小程氏正忧心忡忡地守着秦贵田,等着她回来呢。 秦孟真到秦家的柴房里,挑了一根最粗的柴禾,一进屋,就奔着秦贵田去了。 小程氏和秦孟真都惊讶地站了起来。 秦孟真拎着柴火,“唰唰”挥舞了两下,试了试手感,之后,照着秦贵田身上,就狠狠地抽了下去。 小程氏惊叫起来,拦在前面不让她抽。 秦老抠儿也怒骂起来:“你这孽障!你是要打死你大哥吗?” 秦孟真笑问:“那你们到底治不治?” 小程氏只一味掉眼泪,小声地啜泣,极力把呜咽声忍回去,但却又时不时漏出来一两声儿。 秦老抠儿顿时额角青筋暴跳,恨不得把那柴禾夺过来,抽在秦孟真身上。 秦孟真暂且停了手,问道: “你们到底治不治?给个痛快话! 要是治就让开。 要是不治,错过了时机,我可没那个本事把他救回来了。” 秦老抠儿和小程氏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愿相信这话,但又下意识地觉着,秦孟真说的可能是真的。小程氏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位置。 秦孟真又看一眼秦老抠儿,秦老抠儿也退了一步。 秦孟真冷冷地说道:“这一回千万别再打断我,看不下去你们就到外头等着去!不然这人若是救不回来,或者只能救回来一半儿,我可不负责啊!” 秦老抠儿和小程氏不敢再说什么,两人走到了门外,却也不想走远,就守在了门口儿。 一阵噼噼啪啪,柴禾棍子抽在肉上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程氏的眼泪,就随着这声音,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差不多一刻钟之后,这响声才停下来。 秦孟真喊了一声:“进来吧!” 秦老抠儿和小程氏进来一看,秦贵田已经醒了过来。 小程氏红肿着双眼,急忙扑到秦贵田床边:“贵田,你感觉怎么样?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我……口渴,头疼,昨晚上我喝醉了是不是?”秦贵田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要起来。尤其是看到旁边站着的秦孟真,更是想马上爬起来。 小程氏急忙把他按下去:“贵田!你别动,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跟娘说,娘给你淘澄!” 秦贵田挣扎了两下,发现浑身酸软无力,也就不折腾了,直嚷着口渴。小程氏欢天喜地地给他倒水去了。 秦老抠儿却呆愣在了原地,用仿佛见了鬼一般的眼神儿,定定地瞅着秦孟真。 这孩子,该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我怎么不知道娇儿还有这样的本事呢? 这样一想,秦老抠儿就有些害怕了,他颤抖着声音问: “娇儿,你是人是鬼?” 秦孟真笑道:“爹爹,你不用怕。我毕竟是你的亲骨肉。只要你不惹急了我,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她回避了秦老抠儿的问题,但听起来却更像是承认了。 秦老抠儿顿时开始牙关打颤:“娇儿,你在陈家受委屈了?可要爹爹给你烧些纸钱?” 秦孟真笑了笑,突然想逗逗他:“若不是受了委屈,哪里会走到和离这一步呢?纸钱就不必了,还是银钱好用啊。” 秦老抠儿都快哭出声儿来了:“那……那你要多少银钱啊?” 秦孟真笑了笑,正要说话,秦娇娘从识海之中缓缓浮起:“恩公,爹爹他年纪大了……” 秦孟真收了笑,传去一道念头:“好,都听你的。” 她认真地对秦老抠儿说道: “爹爹,女儿不会为难你的。说好了只要你一碗水端平,多了一毫一厘我都不会要。 你尽管放心。 不过,你要对虎子好一点儿哦!你偏心金宝我不会说什么,毕竟金宝是老来子。但你对虎子,至少不能比对外来的那四个差。 若是你能做到,我以后都不会再来烦你。 你看这样可好?” 秦老抠儿颤颤巍巍地道: “好!好!我一定做到!娇儿,你且放心。虎子是我嫡嫡亲的长子啊,我怎么可能不疼他!我以后一定好好看顾他!今后你就莫再回来了,爹爹这心,委实经不起这番惊吓啊!” 秦孟真笑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告辞。” 秦孟真缓缓地行了一个福礼,掀开帘子就往门外走去。 正好跟端着水回来的小程氏,走了个脸对脸。 秦孟真冲着小程氏笑了笑,没说话。 明明她那个表情并不狰狞,甚至还挺温柔,但小程氏却只觉得心头一抖,险些没端住手上的水碗。 一出了秦家门,秦孟真就迫不及待地点开了任务面板。果然不出所料,那上面的任务完成度,已经提升到了50%。 秦孟真心情十分愉快,嘴里哼着奇怪的小调,溜溜达达地往外走。 秦虎子原本正在厨房里忙活,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姐姐怎么走了?他把手里的水舀子往水缸里一扔,急急地冲了出来。 结果竟然连秦孟真的背影都没看到。 秦孟真简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秦虎子怅然若失,回到家中,发现爹爹的态度竟然和蔼了很多,不再一看见他,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了。 秦贵田这会儿已经恢复了不少,甚至能在小程氏搀扶之下,下床走动几步了。 秦老抠儿看着秦贵田身上的变化,愈发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见到秦虎子,忍不住就露出来一个有些不自然的笑脸。 秦虎子看了,都觉得有点儿心底发毛:爹爹这是怎么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事儿,多半跟姐姐有关吧…… 第26章 吃货,你暴露了 此时,秦孟真已经心情愉快地回了县上。只要把纺车和织机卖出去一波,就可以开始实施下一步计划了。 推开小院儿的门,秦孟真才想起来,对哟,这里还有一堆张氏的嫁妆没处理呢。 秦孟真眼珠儿一转,便抓了一把铜钱递给梁婆子: “梁嫂子,劳烦你老辛苦一趟。我想吃长乐街上陈记的酱肘子了,你去帮我买一只回来。对了,还要吴记的小银鱼,辣鱼脯,各来半斤吧。回来的时候,再买一只许记的烧鸡……” 本来秦孟真只是想把梁婆子支开,但说着说着,她就真的有点想吃点什么了,一口气念了十几种。 梁婆子听了,不禁呆了一呆: “秦娘子,这……这十几样下来,老身多走几步路倒是不怕,可这钱,怕是不够啊!” 秦孟真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 梁婆子忍不住咧了咧嘴,要说这秦娘子也是很奇特。 她说话做事甚至用餐饮茶,都十分优雅大方,动作行云流水,让人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仿佛是什么大家闺秀一般。 但某些时候吧,这动作又特别的粗犷,简直像个糙老爷们儿…… 秦孟真随手拿了一块五两重的银锭子出来,递给梁婆子:“梁嫂子,你看加上这个,够不够?” 梁婆子连连点头:“够了,够了,我这就去。” 梁婆子前脚拎着菜篮子出了门,后脚秦孟真就把秦娇娘那一缕透明小人儿形态的灵识放了出来: “娇娘,你看看,这些都是你娘亲的嫁妆。你来决定把哪些留下来吧。” 巨大的幸福感和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流过秦娇娘的灵识,透明小人儿表面闪了一阵五颜六色的光,仿佛海浪一般汹涌澎湃。 过了约莫有足足半刻钟,方才平静下来,恢复成晶莹剔透的透明色。 深深一礼之后,拇指小人儿秦娇娘一样一样珍惜地检视起张氏的嫁妆来。 她从每一件东西上走过,有些还会在上面打个滚儿,有些就只是轻轻地踩两下……秦孟真目不转睛地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并不出言打扰她。 最终,拇指小人儿秦娇娘,选中了一根五瓣梅花头的银发簪,一对细细的绞丝银镯子,又从梳妆匣子里,挑了一张旧旧的绢布出来。 她含着泪对秦孟真说道: “我就要这几样就好。其他都留给虎子。不过,我娘的旧衣衫和这些旧鞋袜,想来对虎子也没什么用处,回头问一问他吧。若是他不要,就都烧给我娘。” 秦孟真表情严肃认真,郑重点头。 现在依然是任务期间,作为一个口碑卓越的任务者,秦孟真对委托人的意愿,一向都是百分百尽力满足的! 秦娇娘轻轻颔首。 秦孟真的做法一直很粗糙,但却奇异地抚平了她心中多年的伤痛。 此时,哪怕是让她直接面对一直折磨了她十年的程氏,和一直利用了她十年的陈秀才,她都不会情绪失控了。 大门那里传来一阵响声,秦娇娘的灵识迅速地一闪而没,躲回到了秦孟真的识海之中。 秦孟真将秦娇娘刚刚挑出来的发簪插到自己头上,又将那一对银镯子戴到自己手腕上,最后把那张泛黄的绢布拿到手里,却突然僵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那张绢布,发现它上面正闪烁着莹莹微光。这是跟魂石同出一源的光! 只是,这是委托人挑中的东西,她不能随便处置…… 秦孟真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要尊重委托人的决定。她虽然性格有些暴躁、有些鲁直、有些任性,但她的人品是过硬的。 对于委托人之外的其他人,她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什么手段都用。 但对于委托人,她绝不会不与而取,拿走本来属于委托人的福利。 秦孟真郑重其事地将这张帕子重新折起来收好,将它卷成一个小小的卷儿,塞到了袖口的暗袋里。 梁婆子已经提着一堆东西,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秦孟真忙伸手去接。她先把酱肘子和烧鸡接了过来,随手往张氏嫁妆里的一张小方桌上一摆,又转身去接小银鱼。放下小银鱼,又去接驴肉火烧。 一样一样往小方桌上摆,不大会儿功夫,一张小方桌就摆满了。秦孟真略微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一回,可真没少买。 梁婆子笑呵呵地拿出一两碎银子和一把铜钱: “秦娘子,你给的钱还剩这么多呢。 这一份鸡汤豆腐卷,是卖烧鸡的许记送的。这一碗酸笋,是卖过桥米线的黄娘子送的。这一袋笋干……” 这里的人,还真是挺厚道的。 秦孟真常常让梁婆子去长乐街上的店铺买些熟食之类。 人家见她买的多了,或者去的次数多了,就会送上一些佐餐的小菜,或者是独具特色的小吃。这其实也是一种揽客的手段,但对秦孟真这种性格单纯的吃货来说,就非常暖心了。 秦孟真不由得想到,自己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稍稍回馈一下这里的人呢? 她拿起鸡汤豆腐卷儿,一边细细地咀嚼着,品味着那份鲜香,一边陷入了沉思。 鸡汤豆腐卷儿迅速下了肚,秦孟真也迅速想出了主意。干脆,给热情的本地人,留下一两样美味的小吃! 这都能想出来,我可真是个天才! 秦孟真喜滋滋地夸了自己一顿,笑得简直就像一朵盛开的喇叭花。 识海之中的拇指小人儿秦娇娘,也感受到了秦孟真的喜悦,以及在此之前,单独对着那幅绢布时候,秦孟真的情绪波动。 拇指小人儿秦娇娘默默地决定了,等到最后需要分别的时候,就将这个旧绢布,当做临别礼物送给秦孟真。 秦孟真却不知委托人正在一旁偷偷地感动呢,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吃上。 陈记的酱肘子色浓味厚,酥烂香醇,明明看起来五花三层的,吃起来却一丁点儿都不腻。 秦孟真什么都不就,都可以直接吃掉半只。 如果再配点米饭,干掉一整只,也是一瞬间的事儿。 摸了摸仿佛无底洞一般的肚子,秦孟真意犹未尽地把手伸向了许记烧鸡。 第27章 山羊胡子 许记烧鸡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外皮金黄,内里莹白,香气透骨,肉酥骨烂,每一块儿肉都滋味儿十足。 梁婆子不是头一回看秦孟真吃东西了,但依然被她身上自相矛盾的优雅仪态和恐怖速度惊呆了。两人相处到现在,梁婆子自觉跟秦孟真也算比较熟悉了,忍不住出言劝道: “秦娘子,你要不要喝点汤润润嗓子?吃得这么猛,这胃口受得住么?” 秦孟真微笑着点点头: “我没事,你放心。” 一边说,一边继续风卷残云。 小方桌原本摆得满满登登,此时,梁婆子眼见桌面上的东西一样接一样迅速地消失不见,忍不住目瞪口呆了半晌,方才后知后觉地想道: 这秦娘子的胃口,怎地这样大?怪不得会跟陈秀才和离呢…… 这样大的饭量,怕是连秀才家都养活不起吧! 秦孟真吃完了一桌子美味,再次拍了拍无底洞一般的胃,唔,虽然好像还是没完全吃饱,但这回感觉舒坦多了! 梁婆子已经吓到开始狂想了,她盯着秦孟真依然平平坦坦的肚子,深深地感到不可思议:那么多的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 梁婆子胡思乱想之下,脸色便有些发白,忍不住往秦孟真脸上看了一眼,有红似白,不像僵尸…… 又偷偷往地上瞄了瞄,有影子、影子也很凝实,也没有飘在半空不贴地…… 这秦娘子,大概就是天生饭量大如牛吧!毕竟人家力气也大呀!之前搬运那些家具的时候,都没用自己帮忙。 梁婆子成功地安慰到了自己,如释重负地拍了拍心口,舒出一口长气。 秦孟真知道,自己大概是吓到她了,温温柔柔地笑道: “梁嫂子,你可莫要笑话我。 我打小儿就饭量大,而且小时候,家里的日子有些紧吧,一直吃不饱。当初在陈家的时候,人家也嫌弃我吃得多。 现在,我既然自己顶门立户过日子了,就想好好补一补,别亏待我这肠胃。” 秦孟真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抹难得的羞涩来。 梁婆子闻言,便彻底放下了心。 想想也是,谁穷日子过得多了,等到手头有了银钱,不先吃点好的、穿点好的? 别说这秦娘子,别的方面似乎都不大在意,唯独就在这“吃”字上头,十分讲究,差一点儿都不乐意。 梁婆子越想便越是安心,再想到秦孟真给的丰厚工钱,顿时消了所有的顾虑,开开心心地收拾桌上的杯盘碗盏去了。 等她一转过身,秦孟真就悄悄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唉,自己有点儿得意忘形了,以后还应该多注意些才是。 说好不要太过引人注目的! 不过,俗话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秦孟真的自省,素来不会超过三秒。 这一回也不例外。 秦孟真让“以后要更加低调、更加不引人瞩目”在这个念头,在心头浮现了一瞬,就把它抛到了脑后。 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束,带上了用新纺车和新织布机做出来的几种样品,去了街上最大的一家绸缎庄锦园春。 昨天秦孟真就来过一趟锦园春,还见到了他们的二掌柜,简单聊了聊棉纱、丝线和布料的话题。 今儿个,秦孟真就是来继续撒鱼饵的。 锦园春的二掌柜姓顾,是个身材干干瘦瘦的中年人。头发稀疏,一把山羊胡子倒是颇为浓密,也打理得十分精心。 顾掌柜发髻上插着一根青玉簪,身上穿着一身赭石色底织金福寿团花图案的绸缎长衫,手里拿着一把紫砂壶,脸上带着生意人的热情笑容,亲切地招呼秦孟真: “秦娘子,稀客呀。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秦孟真浅笑道:“顾掌柜客气了。我今儿个带了些样品来,你老给品鉴品鉴。” 秦孟真将她带来的几种样品往柜台上一摆,顾掌柜忍不住便眯起了眼睛,凑近了细看。 这棉纱与丝线,都比店里往日收购来的,要细上少许,但这成色,却是丝毫不差。 而那布料,光滑、轻盈、色泽柔润均匀,质量相当过硬啊! 顾掌柜反复翻看了样品,满意地说道: “这样品都是上品。秦娘子可是要在鄙店寄卖? 这布料,倒是可以在数目上放宽一点儿要求,可这棉纱和丝线么,就这么一点点量,也没法子算钱呀。” 秦孟真笑道: “顾掌柜,您知道这些样品,生产出来用了多少时辰么?” 顾掌柜脸上的笑意微微淡了些,声音也略微高扬了几分: “呵呵,秦娘子莫非还要考一考老朽? 拿我们锦园春的熟手织工为例,要纺出来这些丝线与棉纱,至少需要半个时辰。要织出来这样一块布料,至少需要三个时辰。 不过,我们东家收购丝、棉、布料,都是看品质定档次,看数量算价钱的。甭管你手快手慢、用时多少,可都不与价钱相干。” 秦孟真的笑脸,顿时灿烂明媚起来,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掌柜的既然这样说,那我便放心了。 我从八岁起,便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种过田、养过猪、上过灶、洗过衣裳,但唯独这纺纱织布,却是这几天新学的。 我这样一个生手,纺出来这么些丝线,这一项和这一项加起来,拢共只用了一刻钟。 而这一块布,我把它织出来,只用了一个时辰。 顾掌柜想不想知道,我为何能有这样的速度?” 顾掌柜不喜秦孟真故弄玄虚,但他的好奇心确实被撩拨起来了。 这种事情,真假一试便知。秦孟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兴趣一浓厚,顾掌柜便往前略探了探身子: “秦娘子,可是想在我们锦园春的工坊里找个活儿做?” 秦孟真摇摇头: “非也。我之前说过了,我是这几天刚刚开始学纺纱织布的新手。可是我却能有这样高的效率。这不是我的本事,而是我用的纺车和织机的功劳。” “纺车和织机?” 顾掌柜眉头紧锁,这秦娘子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东家前些日子捎信回来,说是在江南地区看到一种新式纺车,能稍稍提升一些纺纱的速度。莫非这消息泄露了? 第28章 跟上她 秦孟真才不管他脑补了什么,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手上这纺车与织机,是我呕心沥血研究出来的。 一开始,本来是想自己用。后来我觉得,我手持这样的利器,何必自己去亲自纺纱织布呢?倒不如卖给需要的人。 咱们长安县虽然不大,老字号与新开业的绸缎庄,却有足足八家。我相信这么多生意人里面,必然有人懂得我这两样工具的价值。 我多方打听,听说咱们锦园春,是最讲诚信、行事最为公道、商誉最优的一家。 所以,我便来找顾掌柜寻求合作了。 主要是我也懒得折腾。 若是顾掌柜做得了这个主,我便直接将这纺车和织机的图纸卖与你们。若是顾掌柜做不得这个主,需要与东家商量,我也可以等你三天。 两样图纸,我只收你一千两。 这个价格很是实在,顾掌柜也不用考虑还价。” 顾掌柜看着秦孟真优雅大方地侃侃而谈,目光灵活而清澈,心底已是信了八成。她谈起一千两银子,就仿佛一两银子一般泰然自若,更是让顾掌柜不敢小觑。 一千两银子对于一般百姓人家,虽然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款,但凭顾掌柜的权限,他还真做得了这个主。 锦园春每次大规模进货出货,不都得几千两银子打底? 可是,没见到那纺车与织机的实物,也没见过那图纸,自己若是直接就这样答应下来,万一这事儿真的是个坑,那这一千两,可都得自己填上。 亏钱固然恼火,更恼火的,怕是还会让东家质疑自己的本事。 顾掌柜提出: “可否让我看看实物?” 秦孟真笑道: “按说这个要求呢,我本不该拒绝。 只是咱们在商言商。 我这新工具,改进的部分非常巧妙,一般人绝对料想不到。 但看过了实物,想要仿制,却也不是太难。 万一我们最终没有合作成,我这新机子的奥秘却被你们看去了,我这损失谁来承担? 虽然我信得过顾掌柜的人品,但万一,贵东家的想法跟您老不同呢? 不过,若是不让顾掌柜你验货,就让你掏银子出来,还是一千两这样大的数目,也未免太不合情理。 所以,我有个提议。 我虽然不能让你直接看到图纸和实物,但我可以让你看到效果。 顾掌柜可以从贵店带上一些随机选择的材料,跟我去验货。 我就用您提供的材料,现场给您纺成纱、织成布,让您现场检验我用的时间和成品的质量,您看这个办法如何?” 顾掌柜闻言沉思起来,秦孟真也不催他。 这个法子确实不错。 毕竟即便这秦娘子不是新手,她也不可能比锦园春的织工快出那么多。只是,如果这机器这样容易仿制,那一千两的价格,是不是有些高了? 顾掌柜一下一下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没多大会儿功夫,就不小心扯落了几根下来,疼得他脸皮抽了抽,紧接着便迅速回过神来: “秦娘子,你的法子的确不错。只是这事儿事关重大,我还得再跟东家再商量一下。不知秦娘子家住何处?若是东家也觉得合适,明个儿老朽与东家一同上门拜访可好?” 秦孟真笑了笑道: “好说,好说。我就住在长乐街后身的甜水巷第二个拐角那一片,漆黑木门,院门口儿有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的便是。” 顾掌柜热情洋溢地亲自将秦孟真送到了锦园春的店铺外头,目送着秦孟真的背影走远了,脸上的笑意才落下。 他转过身,招招手喊过来一个心腹伙计: “小三子,你去,跟上她!看看她住在哪儿就回来,注意别打草惊蛇。” 小三子身材瘦瘦弱弱的,脸也挺嫩,看着至多十二三,其实已经十六了。 他点点头,远远地缀着秦孟真,就跟了上去。 装死了好久的系统,悄悄地发出一阵示警提示音:“滴滴、滴滴,宿主请注意,有人跟踪。” 秦孟真好气又好笑:“二货,怎么不装死了?” 系统:“请宿主端正态度。我是后悔药系统,编号bt2587,不是二货系统。” 秦孟真忍不住偷笑。嘿嘿,bt2587! 你说你这编号,还好意思说你不是二货系统? 不过,系统这么久一直不出声儿,怎么叫它都不敢出来,秦孟真也是隐隐约约有几分惦念的,就没舍得继续跟它斗嘴。 秦孟真既然得了提示,当然得有所表示。 于是,她歪了歪嘴角、偷笑了下,走到最近的一家馄饨摊子边儿上,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拿着把小勺子,慢悠悠地吃上了。 小伙计不远不近地跟着,望着秦孟真悠闲自在地坐在那儿,一小口一小口地吃馄饨的模样,明明动作毫不夸张,还莫名地好看…… 但却不知为什么,光看着她吃的样子,就让人觉得那一碗馄饨,特别的香。仿佛她不是在喝馄饨,而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小伙计馋得嘴里的口水都快淌出来了。他狠狠地吸溜一下,极力忍住了坐下来也吃上一碗的冲动。 他必须得优先完成任务,不然,回头没法子跟顾掌柜交差啊! 小伙计不知道的是,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秦孟真一路走,一路吃,遇见什么好吃的,都停下来看一看,闻一闻,尝一尝。 有些就在店里或者摊位上吃了,有些尝了两口,就买上一大包。一会儿走得不紧不慢,仿佛在自家花园子里散步;一会儿又仿佛一阵风似的,走得嗖嗖地快,错眼不见就没影儿了。 小伙子使出浑身解数,一开始还躲躲藏藏地避让着行人,后来干脆连躲都不躲了,就紧紧地跟在秦孟真身后不远的地方,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把这女子跟丢了。 秦孟真饶了足足半座城,连吃带玩,欢快又尽兴,最终总算是到了家。 她收获满满,手上拿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扎着细麻绳的油纸包,背上还背了个细竹篾编的背篓,里面也装满了她买来的各色小吃。 第29章 不情之请 可怜的小伙计,一路战战兢兢地跟着秦孟真,逛了好半天的街。 一路看着她一样一样地从街头吃到街尾,从这条街吃到那条街,还甭管什么好吃的、都要细嚼慢咽地吃上一份儿…… 真是遭受着从身体到灵魂的双重折磨! 反观自己,腿儿都快溜细了! 倒是不口渴,因为一直在咽口水! 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敢坐下来吃点什么!因为一来怕跟丢了,二来嫌贵! 眼看着秦孟真总算敲开了一家院子的门,他匆匆忙忙记下位置,就忍不住一阵腿软,就地坐了下来。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他还得赶紧回去给掌柜的报信呢! 小伙计回了店里,发现除了掌柜,少东家竟然也来了。顾掌柜忍不住皱了皱眉:“小三子,你这是跑到哪里去了?就让你办这么点事儿,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言下之意,有些怀疑他借机跑出去玩了。 小伙计急忙叫屈: “掌柜的,今天那女的,那真不是一般人哪!逛了一下午的街,一路上就是逛、吃,逛、吃,逛、吃,我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看着她足足吃掉了差不多六两银子的东西!人家还大包小包地买了好多,带回家去了!” “……” 顾掌柜和锦园春的少东家都无语了。 他们在这郑重其事如临大敌的,人家秦娘子竟然乐呵呵地逛街去了!这心也太大了! 不过,这么看来,她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少东家是个急性子,又实在对秦孟真有几分好奇,当晚,顾掌柜就带着少东家,拿了些店里独有的材料,买了两样伴手礼,去找秦孟真了。 梁婆子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正准备回去呢。 一看门口来了两个衣着华贵的男人,顿时不淡定了,满脸警惕地问:“你们找谁?” 听说是找秦娘子的,她不由得心下狐疑,忍不住东想西想起来。 梁婆子这边正迟疑着要不要放他们进来,那边秦孟真听到动静,出来一看,顿时便笑了: “顾掌柜,你老这么快就考虑好了?” 顾掌柜手上满满登登地,一只手拿着伴手礼,一只手拿着需要用到的材料,腾不出空来捋他的山羊胡子了,不由得浑身上下都觉着不自在。 正在暗暗后悔没带个小伙计一块儿过来,一听见秦孟真这话,立马带点鼻音哼道: “秦娘子,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秦孟真笑了笑,二货系统不装死了,她现在心情很好,自然不会跟来送钱的财神爷计较: “是我失礼了。二位请进。” 一见梁婆子正在担心地看着自己,秦孟真顿时明白了她想到哪里去了,便笑着对她说道: “梁嫂子,这位是锦园春的顾掌柜。我今儿个白天跟顾掌柜谈了一笔生意。只是没想到,两位客人会这个时候到,今儿个怕是得劳烦你晚些回家了。” 梁婆子听了这话,种种不安顿时不翼而飞,心下大定:“秦娘子客气了!” 说完,对两位客人施了一礼,便匆匆退下了,手脚麻利地捅开了灶间的小茶炉,开始烧水烹茶。 秦孟真将两位客人引到客厅坐下,顾掌柜递过礼物和材料,将秦孟真和少东家彼此做了个简单介绍,接下来就要开始谈正事了。 秦孟真也爽快,等梁婆子把茶水端了上来,就让两位客人且先坐着喝茶,并且摆出来一个沙漏给他们看时间,自己拿着材料进了里间。 两人隔着一道门帘,听到纺车和织机的嗡嗡声,顿时觉得心痒难耐。想要凑上去看看那纺车和织机的模样,却又不好意思做出偷窥的事情来。 两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好不容易才借着喝茶,暂且保持住了风度。 好在,只过了不到一刻钟,秦孟真就笑意盈盈地拿着成品出来了。 少东家和顾掌柜一见秦孟真手上的东西,顿时都移不开眼了,两人忍不住激动,“嗖”地一下站起身来。 他们认真地反复检查了一遍,果然是新织出来的布料。 而且这丝线,确定无疑就是他们锦园春独有的。这月月初,刚从江南捎过来少少一部分,还没有摆上柜台售卖过呢! 想必秦孟真是没有办法在这上面作假的。 秦孟真笑道:“两位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秦娘子果然信人也!” 两人心头火热,要是让锦园春的织工都用上这样的机子,那些小作坊如何再与锦园春相争?便是此时与锦园春竞争激烈的何家、宁家,怕是也要被自家远远地抛在身后了。 锦园春的将来,不说一枝独秀吧,至少可以独占鳌头! 少东家和顾掌柜都觉得满意得不得了,心头火热,甚至连还价都省了。 秦孟真见这两人应得痛快,便也干脆利落地拿出了图纸,放在一个精美的锦盒里装着,摆在两人面前: “咱们这就立下契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何?” “如此甚好。” 秦孟真拿出早就预备好的笔墨,顾掌柜开始奋笔疾书写契书,少东家拿了银票出来,双手递给了秦孟真。 秦孟真扫了一眼票面的金额,又看了一下出票行,数了下数目,便将银票收了起来。 少东家已经打开了锦盒,拿出图纸开始看。 越看脸色越是精彩,最终难掩激动:“原来如此!果然巧妙!” 那边顾掌柜已经写好了契书,吹干了字迹,秦孟真看了看,契书写得公平合理,没有什么毛病,两人便都签了字,按了手印。 秦孟真笑道:“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两位成全。” 顾掌柜疑心秦孟真要坐地起价,脸色微微一变,却听得少东家爽快地应道:“秦娘子说说看,若是做得到的,小生一定鼎力相助!” 秦孟真笑道:“这件交易,我希望两位能保守秘密。我不久前刚刚与夫君和离,独居在此,不欲张扬。若是这桩交易传扬出去,多少总会遇到一些麻烦事。” 少东家点了点头:“好说,好说。秦娘子你放心。这事儿就我和老顾两个人知道,秦娘子既然不想说出去,我自然不会外传,老顾的嘴也严实着呢!” 第30章 想方设法省钱 顾掌柜忙跟着连连点头,一脸诚恳:“那是。只要秦娘子不说,我跟少东家都不会外传。” 秦孟真笑道:“那就好。天色也不早了,两位这便请回吧。” 竟是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点被下了面子。 但一想到,秦孟真毕竟是个刚刚和离不久的独居妇人,便又觉得,这样的态度,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刚刚他们敲门进来的时候,周围有不少邻居也都看到了。若是天黑透了,他们才离开,怕是会招惹出不少难听的闲话来。 少东家仿佛捧着宝贝一般,亲自拿着装图纸的锦盒,笑得合不拢嘴。顾掌柜也笑得满脸褶子,一边拿起了秦孟真刚刚织出来的布料,一边珍而重之地带上了刚刚签好的契书。 两人向秦孟真点了点头致意,便心情愉悦地告辞了。 梁婆子也在两人离开之后,拿了秦孟真给的赏钱,乐颠颠地回了家。 她知道,秦孟真这回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好像是卖了个什么图什么画的……真看不出来,这秦娘子,竟然还识文断字,能写会画的呢! 梁婆子也是个嘴巴牢靠的。 既不爱在秦孟真面前搬弄是非,也不会对家里人说主家的是非。 尤其是最近,秦孟真不止给了她工钱,还时不时地因为某件差事办得好,经常给她一些赏钱,她对秦孟真,便愈发忠心耿耿了。 秦孟真看着梁婆子出了门,便把大门的门闩,从里面闩好。 又再次检查了一遍院墙周边的那些小小的陷坑,重新加固了一下个别松动的竹签子,换了几个角度、摆好了老鼠夹子,就回屋打坐去了。 那顾掌柜和少东家,若真的如同他们表现出来的那般厚道,今夜这些陷阱,便不会被触动。若是他们当中,有人起了歹心,那正好可以再收割一波赎金。 秦孟真美滋滋地翘着嘴角,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便安心地将双腿盘成麻花,开始打坐了。 委托人秦娇娘自打八岁起,便一直在继母手下讨生活。 吃不饱、穿不暖不说,还要做许多体力活儿。甚至要大冬天的去漂着冰块的溪水里头,洗全家人的衣裳…… 这样一副身子骨,要承载秦孟真的“意识投影”,其实是很有几分吃力的。 所以,秦孟真每天都需要吃掉很多营养丰富的食物,同时还必须坚持打坐,不能松懈。 这个小世界,虽然大体上类似于平平常常的古代农耕文明,其实还是有灵气存在的。只是这里的灵气非常稀薄。聊胜于无而已。 这里稀薄的灵气,虽然不够修仙问道,但用来滋润委托人的身体,使之能够承受住秦孟真的意识投影,甚至进行一些消耗很大的活动,还是可以胜任的。 除了强化秦娇娘的身体,秦孟真也一直在用识海,滋润秦娇娘的那一缕灵识。 这样,等秦孟真回到主神空间的时候,将这一缕灵识送回到委托人秦娇娘的神魂之中,后者获得的好处,便足以抵消付出魂石的损失。 讲真,除了对魂石势在必得,“收费”颇为高昂之外,秦孟真绝对是个十分喜欢替委托人考虑的任务者。 bt2587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所以,每当遇到那种有资格开启紧急通道的委托人,bt2587都会争先恐后地替秦孟真把任务接下来。 能走紧急任务通道的委托人,往往都是些惨到不能再惨的小可怜,却也往往各有各的问题。 因此,一开始的时候,秦孟真没少被坑,bt2587也没少挨秦孟真收拾。 后来,它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装死。 等过一段时间,秦孟真的怒气平息了,它再冒出来卖个萌、撒个娇,宿主和系统的关系,就又变得无比和谐了。 秦孟真当然知道bt2587这点小心思,但她并不介意。 从主神空间到小世界中流浪,对时间的感受,其实是很有几分混乱的。 有些时候,秦孟真觉得自己的心态,就像是个活了成千上万年的老妖怪。而另外一些时候,秦孟真又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初生的婴儿一般纯粹。 她在一个个小世界之中做任务,做完任务回到主神空间休养,但这一回又一回从生到死的经历,到底还是给她造成了一些影响。 这个时候,bt2587的存在,就真的很重要了。 虽然秦孟真从来没有承认过,但bt2587的地位,其实就像是独居的老人养的那只猫。 一直无怨无悔地陪伴着她,度过一重又一重,孤独寂寞的漫长岁月。 秦孟真一夜好眠。 并没有不识趣的毛贼来送银子。看来,这锦园春的信誉还是挺靠谱的。人家的生意能做这么大,确实有其道理。 秦孟真醒了以后,只用井水简单地洗了把脸,就开始筹划秦虎子的亲事。 只要把秦虎子安排明白了,她就可以按计划远走他乡,换个地方生活。彻底实现委托人念念不忘的心愿。 事涉秦虎子,还是问问当事人的想法比较好。 秦孟真带了两包瓜子,到长乐街上逛了逛,最终来到了南城的车马行,雇了一辆青布驴车和一个车夫,定了三天。 她坐上驴车,就晃晃悠悠地回了秦家村。 来开门的是秦金宝,委托人对这个弟弟没有什么执念,所以秦孟真对他也并不关注。见来开门的是他,便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紧接着便进了屋。 秦老抠儿和小程氏正在算账。 因为前段时间把张氏的嫁妆给了出去,还给了秦孟真三十两银子,秦老抠儿事后,日日心疼,天天晚上睡不着觉。 过后,程氏又来闹过两次,还放话说,陈秀才已经准备要去府城赶考了。等陈秀才中了举人功名回来,就要狠狠地报复秦家。 秦老抠儿又气、又怕、又心疼银子、又不愿意落面子,一股急火上来,嘴角起了好多大泡,差点病倒。 小程氏私底下偷偷塞给了程氏十两银子,算是暂时安抚住了她。 两口子现在,都在想方设法地从各个方面省钱。 第31章 送瘟神 秦家人口不少,头一项被精简的,就是伙食费。 平日里,每天早餐喝的豆浆,晚饭吃的豆腐,都不舍得买了。豆浆改成了清亮亮能照见人影子的稀粥。豆腐改成了长了白毛的芥菜疙瘩。 从前一旬便可以吃上两三回的五花肉,更是再也不买了。改成了每个月吃两回剔得精光的大骨头。毕竟大骨头可比五花肉便宜太多了。 大骨头砸开,炖在菜汤里,还能借到点儿肉味儿。 第二项被精简的就是衣裳。 原本遇到逢年过节之类的日子,小程氏只要在秦老抠儿面前撒个娇,就可以买块染色鲜艳的细棉布,给自己和两个女儿,添上一两件新衣裳。 若是赶上县里的绸缎庄,低价处置被水淹、雨淋、虫蛀的陈货的时候,或是处理那些一尺半尺的碎布头的时候,小程氏还可以挑上一些绸布回来。 经过一番精心剪裁,给自己和两个亲女儿,做上几身出门见客、走亲访友的时候才舍得穿的好衣裳。 这回,给秦贵田“治病”花了不少钱,后来赔给秦孟真姐弟的张氏嫁妆和办婚事的银子,又花了不少。 秦老抠儿再看向小程氏的时候,一双眼睛,就总忍不住嗖嗖冒绿光,老想着从她这里,找补些银钱回去。 小程氏深谙秦老抠儿的心理,早早就把自己和两个闺女的好衣裳,都深深地藏进了箱笼里,重新穿起了粗葛布衣裙。甚至还往一些关键处,打了好些个补丁,生怕碍了秦老抠儿的眼。 但秦老抠儿依然把过年做新衣裳的银子给裁撤了,说让小程氏从旧衣衫里,挑几件没怎么上过身的,给两个闺女改出来两件,自己就胡乱对付一下,忍一忍吧! 把个小程氏给气得半死,差点没吐血。 但她想了又想,到底还是把这一口吞不得、吐不得的郁气,生生忍下了。 毕竟这会儿子,秦老抠儿刚刚被那个抢钱的孽女给搜刮过一回,一时半会儿的,转不过这个弯儿来,也正常。 这会儿离过年还早哩,她枕头风慢慢地吹着,天长日久的,不怕他不改主意。 两口子各怀心思,在那一项一项地对账,琢磨着还能从哪里,省下些能精简的开支。 听到一阵有些陌生的脚步声走进,一抬头,就看到那个阴魂不散的死丫头,竟然又出现了! 小程氏见了秦孟真笑意盈盈的脸,手底下直接就拨错了一个数字。 秦老抠儿也有些哆嗦,牙关都在打颤。他一边琢磨着秦孟真为啥又来了?莫非又是来要银钱的?一边偷眼去看秦孟真的影子,疑惑她咋就不怕这明晃晃的大太阳呢? 秦孟真扫了一眼两人面前堆着的账本和算盘,便知道,秦老抠儿一准正在想方设法地抠钱。她无意吓唬秦老抠儿,便直截了当地道明来意: “爹爹,虎子这个岁数,也该说亲了。不知爹爹是怎么打算的?” “你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当然。虎子的事儿办完了,我就可以走了。” 秦孟真说的走了,是指离开长安县。秦老抠儿却不由自主地理解成了另外一种含义。顿时打了鸡血一般两眼放光: “娇儿,你莫要挂心!这事儿爹爹一准给你办妥当了!爹爹马上去打听,今年一定给虎子说个好媳妇儿!” “爹爹,你且别忙,这事儿本来就急不得,须得慢慢察访才好。再一个,咱们还得问问虎子自己的想法呢。” “他能有啥想法?这事儿我说了就算!婚姻大事,哪里有他一个小孩伢子插嘴的份儿!” “理是这么个理。可这日子,到底还是人家小两口自己过的。我觉着还是得先问问虎子的想法才妥当。要不然,万一你这边给虎子说了个四角俱全的媳妇儿,但虎子偏生跟她过不到一块儿去,这不是坑害了人家的好姑娘吗?” “呃……你说得对!是爹爹孟浪了。你且安心,爹爹这就去问!” “爹爹,你先别忙。”秦孟真一边说,一边拉住了秦老抠儿的袖子,拦住了他,“虎子前头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你不先把他们的事儿办了吗?” “不用不用!他哥哥姐姐等得起!他哥哥姐姐的事儿,让他们的亲娘去张罗就行了。虎子的事儿必须先办!” 秦老抠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竟然挣脱了秦孟真的手,急匆匆地去找秦虎子了。 秦孟真笑着目送秦老抠儿的背影走远了,便把目光转向了小程氏。 小程氏脸色有几分青白,嘴唇咬的紧紧地。 她心知肚明秦老抠儿为啥是这么个反应,甚至就连她自己,也是这么打算的,但听了秦老抠儿这话,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坦。 这种隐隐约约的酸涩感,算是怎么回事儿? 若是给秦虎子说了亲,就能让这个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的“秦娇娘”哪里凉快滚到哪里去,这不明明是一件好事吗? 为什么这种明摆着的好事儿,还让自己这样抵触? 小程氏都快把手掌心给掐破了,依然平息不了心底的愤怒和难过。 但让她直接跟秦孟真对上,她又不敢。 此前她曾经偷偷去过一趟莲湖山,去求那山顶道观里的道士出手降妖捉鬼。 结果,人家一听她的描述,都觉得这事儿太过棘手。她几乎磨破了嘴皮子,好说歹说,唾沫星子费了一箩筐,却谁也不肯来。 她的私房钱本来就不算太多,也不舍得全都扔在这么个事儿上头,无可奈何地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回来了。 这事儿,让小程氏对秦孟真更为忌惮。此时便有些埋怨上了秦老抠儿——谁让他自己个儿跑得那么块,却把自己一个人扔下面对这个怪物? 正想着,秦孟真突然龇牙对她一笑,笑得她手底下又抖了一下,算盘珠子彻底乱了。 好在秦老抠儿很快就把秦虎子给带了过来,解了小程氏的困境。 “娇儿,你弟来了,有啥话你亲自问他!这小犟种,还跟我赌气呢!我寻思,要不还是让他直接跟你说吧……” 第32章 搬回来住 秦老抠儿的声音,一开始很是高亢。也不知怎地,一触及到秦孟真的目光,他的嗓门儿就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就没了。 秦虎子本来还在拧巴,见了秦孟真,一身炸起的毛儿,也顺溜了许多。脸上虽然还有几分别扭,但那通红的耳朵尖儿,早已暴露了他极力掩盖着的羞涩: “姐,你好好地过你的日子得了!哪儿来那么多闲工夫,操心我成亲不成亲?” 秦孟真摸了摸秦虎子的头: “咱娘当初最惦记的人就是你。不把你安置明白了,我也放心不下。” 秦老抠儿一听这话,立马跟着帮腔: “虎子,你姐不会害你的。你有啥想法,都跟你姐好好说,别耍小孩子脾气!” 秦老抠儿一边说着,一边扯了扯小程氏。 俩人自动自觉地避到了隔壁,将这一间屋子,留给了姐弟俩,说些知心话。 秦孟真扫了一眼面前的半大少年,温温柔柔地笑道: “按说,你现在还小呢。现在就考虑成亲的事儿,确实太早了点儿。这事儿啊,是姐太心急了。” 正躲在隔壁听墙根儿的秦老抠儿和小程氏,一听这话,就有些急眼了:“这瘟神怎地想起一出是一出?这么快就又改主意了?” 好在,还没等他们叫出声来,就听到秦孟真又说: “只是,这好姑娘也不等人啊。 你若是不早点看准了、定下来,等到你年纪合适了再开始挑,好姑娘早都被抢光了。至于那些还没定下来的,只怕都是些歪瓜裂枣。 咱娘去得早,我少不得要替你操这个心。” 秦老抠儿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低声抱怨秦虎子:“这傻小子,差点误了我的大事!”小程氏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若是这“秦娇娘”再在秦家折腾个四年五年的,秦老抠儿这些年,攒下来的这点家底儿,还不得都被她掏空了呀?! 到时候自己的四个孩子,还有年纪最小的金宝,难道要喝西北风去? 秦孟真又嘱咐了秦虎子几句,便饶过了他,把最难啃的骨头,交给了秦老抠儿和小程氏: “给虎子找媳妇儿,我寻思着,得有这么几条。” “家里人口可以多,但闺女必须得金贵。 一家人的性情,要温和宽厚。但得有本事,也得心齐、抱团儿……” 秦孟真每多说一条,秦老抠儿的眉毛,就多皱紧一分。 小程氏简直要气死了,这死丫头,这是给你弟娶媳妇儿,还是给皇上选妃呢?人家皇上选秀女,都没你这么多说道! 偏偏她只敢在心里嘀咕,却万万不敢说出口,一张脸憋得红中带紫,很是气闷。 秦孟真也不理她,最后跟秦老抠儿总结了一句: “爹爹,您这儿子也不少,以后若是再努努力,还能再多生几个。若是有条件合适的,让虎子名义上娶媳妇儿,实际上住到岳父家去,给人家做养老女婿都成! 名分上的事儿,咱们不能不讲。 但实际上的事儿,占点便宜、吃点亏,其实都无所谓! 只是这人家,务必得对虎子好!” 听了这些条件,小程氏忍不住翻白眼,暗暗吐槽秦老抠儿: “瞅瞅你的好闺女,这防着谁呢?” 秦老抠儿自然也听出来了这层含义,颇有几分不好过: “娇儿,你就这样不放心你爹?” 秦孟真也不耐烦兜圈子,直截了当地照着秦老抠儿脸上,就丝毫不留情面地怼了回去: “爹爹,你拍拍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这事儿,到底该怪谁? 自打程氏进了门,我们姐弟两个,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我不信你心里真的一点儿数都没有!现如今,我也没让你怎么着你的小娇妻,对不对? 只不过是要你给虎子定下一门好亲事,找个能照看他、能给他撑腰的好岳家,这过分吗?” 秦老抠儿沉默了。 小程氏快要气死了,张开嘴就要反驳,结果,一触到秦孟真笑意盈盈、甚至还微微带点鼓励的目光,想好的话,就都被吓了回去。 话到舌尖偏偏说不出来,憋得这个难受,脸都绿了。 秦孟真撇过头不理她,看向秦老抠儿: “爹爹,这件事若是办妥了,我保证再不到你面前来碍眼。若是办不成,或者办得不如人意……”秦孟真故意留了一点空,笑得格外甜美:“那我就搬回家里来住。” 秦老抠儿和小程氏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跟自己一样的想法:“这可不行!万万不能让她搬回来!” 小程氏忙接过话头: “娇儿,你放心,我和你爹都会尽力的!我们一定尽早帮虎子定下一门好亲事,而且一准得你们两个都点了头才算!” 说完了这话,小程氏便懊恼得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忍不住抬起手就轻轻地抽了自己两巴掌:“老实儿眯着多好?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就凭她提的那些条件,这得上哪儿找去啊? 而且,万一这丫头要是故意跟自己作对,死活不点头,自己就算把腿都跑断了,嘴皮子都磨薄了,不也拦不住她搬回来住么? 小程氏深感自己一遇见这灾星,就会不由自主地乱了方寸,不知已经犯下多少错误了。说不定,这死丫头还在偷偷地看她的笑话! 唉!有她在,哪里还有自己和孩子们下脚的地界哟! 秦老抠儿安抚地拍了拍小程氏的手,示意她不必忧心,转而对秦孟真说道: “娇儿,你且放心。爹爹答允你的事,什么时候食言过?” 小程式只觉得头痛。 别看秦老抠儿说得这样慷慨,其实到时候,一家一家去跑腿的,不还都是自己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后娘? 正当小程氏头痛不已的时候,小程氏的族姐、陈秀才的娘亲程氏,也在为自己的儿子忧心忡忡: “杏儿,不如你就跟着表哥一起去吧! 反正府城也不远。不然,你表哥身边无人照看,我实在是不放心哪!” “姨妈!” 冯月娥红了眼圈儿,嗓音也有些哽咽。她是不是错怪姨妈了?其实,姨妈还是愿意她跟表哥在一起的吧? 第33章 你的命值多少钱 陈秀才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娘,还是让杏儿留下来吧!不然家里只有你跟几个孩子,万一遇到点啥事儿,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我还怎么安心考试?” “娘在家能有什么事儿?几个孩子也都是懂事儿的。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大不了让你姐姐回来住几天。 让杏儿陪着你,也好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省得你在外头人生地不熟的,还得为这些个琐事烦心。娘在家里,也忍不住要牵肠挂肚。” 母子两个正说到动情处,就听得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这个时辰,来的会是谁呢? 作为家里唯一的成年男人,陈秀才一脸疑惑地去开了门,结果就见到秦孟真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 陈秀才楞了一下,待要推门将秦梦真关在门外,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已经迈进门来一只脚。 陈秀才很是生气,大声斥责道: “秦氏,你不是死活要跟我和离么?怎么?这是在外头活不下去了?又厚着脸皮回来,求我收留你么?” 程氏和冯月娥听到动静,都急匆匆地赶来助阵: “秦氏,你这恶毒无耻的妇人!快从我家滚出去!阿杰,你若是敢心慈面软,收留秦氏,就别再认我这个娘!” “秦氏,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伤害了我表哥,现在又要回头求我表哥原谅吗?” 秦孟真一开始还笑着看他们骂人,准备等他们骂累了再开口,没想到几个人都中气十足,骂起人来没完没了。 秦孟真觉着,可能是分开太久,他们已经选择性地忘了自己的风格了。 于是,不动声色地徒手劈开了一张椅子。 正在你一句、我一句,滔滔不绝地数落秦孟真的三个人,仿佛突然被人捏住了脖子一般,明明都张大了嘴,却个个安静如鸡。 秦孟真拍了拍手上的木头碎屑,不屑道:“你们说完了没有?” 过了半晌,陈秀才艰难地点了点头:“秦氏,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千万莫要伤人啊!”陈秀才已经拿定了主意,今年要去府城赶考。 若是言语冲突起来,被秦孟真打了一顿,错过了考期,自己多冤枉啊!而且这些年的努力,岂不就白费了! 若是错过这一期,就只能三年后再赴考场。可是三年这样漫长,谁知道中间,会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 要知道,这世间事,从来都如棋局。有时一招走错,便会满盘皆输。 夜长梦多,不得不防啊! 秦孟真看懂了陈秀才的意思,对他的表现也很满意:“不错,是个聪明人。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好说话,不累。” 听着这话,陈秀才很有几分不祥的预感。刚想劝说程氏与冯月娥回避一下,留下他自己跟秦孟真谈,就听秦孟真已经直截了当地开了口:“我今儿个,是来收债的。” 冯月娥一脸疑惑:“可是我们也不欠你什么呀!” 秦孟真笑道:“这里的事儿,你多半不知道。不过,你也可以听听。” 秦孟真用杀气腾腾的目光,一一审视地扫过陈秀才和程氏: “你们两位,到底欠我多少,你们不会心里头没数吧?” 事实上,秦孟真算的账目,是委托人秦娇娘那血泪斑斑的十年,以及害死她一条命的代价。 但陈秀才与程氏,想到的却只有他们曾经对秦孟真下毒未遂这件事。 陈秀才喃喃道:“你不是说,只要同你和离,这事儿就揭过了么?” 程氏紧紧抓着冯月娥才没有倒下,脸上血色全无,她刚刚才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 按照这女人的力气,若是她想要给自己灌点毒药下去,那根本就挣不脱好吗?就算事后,阿杰去报了官,衙门砍了她的脑袋,自己也活不转来呀! 程氏突然无比后悔自己刚刚的出言不逊。 秦孟真满意地看着程氏和陈秀才的反应,笑道: “呐,我今儿个就是来收债的。端看你们是愿意舍命,还是舍财了。” 秦孟真沉思了一会儿,按照梁婆子的薪资来算,每个月工钱三百文,一年下来就是三千六百文。这还没算平时跑腿的赏钱之类的。 一年三千六百文,十年下来,就是三万六千文。 一千文,便是一两银子。也就是说,即便是做像梁婆子这样的轻省的活计,也不给哪怕一文钱赏钱,十年下来,依然需要三十六两银子。 而秦娇娘除了要做家事,还要伺候程氏这个变着法折磨人的婆婆,陈秀才这个有瓶子倒了都不扶的相公,照看家里的三个孩子和借住在陈家的表妹冯月娥,另外还得下地种田…… 工作量起码是梁婆子的四倍。 或者说,秦娇娘一个,相当于三个丫鬟,加一个长工。 三个丫鬟,按梁婆子的工钱算,便是一百零八两银子。 大楚朝一般的长工,不算逢年过节的红包和每日的伙食、四季的衣裳,只论工钱,平均水平,基本上是每个月六百文。 十年下来,便是六十六两银子。 这样,委托人秦娇娘在陈家任劳任怨了十年的工钱,便至少应该价值一百七十四两银子。 但这一百七十四两银子,只算了秦娇娘付出的劳动,还没算秦娇娘最后搭上的一条性命呢。秦娇娘被毒死的时候,只有二十四岁呀! 这般年轻鲜嫩的年纪,放在自己出身的那个世界,人生的精彩,才刚刚开始。 秦孟真的笑容不由得转淡了。 略微顿了顿,她问出了一个让现场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问题: “程氏。若是我要买下你儿子的性命,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程氏忍不住开始浑身哆嗦,拐带得连冯月娥也跟着哆嗦起来了。这女人,难道疯了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杀人说得这样轻描淡写? 秦孟真定定地看着程氏,等着她的回答,却见她连嘴唇都在打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秦孟真便把目光转向了陈秀才: “陈秀才,你说呢?若是我要买你一条命,多少钱,你愿意卖给我?” 陈秀才的腿也软的跟面条一般,一点力气都借不上。 第34章 你怎么不去抢 他扶着桌子边,瘫坐到了椅子上,颤抖着声音,试图挽回面前这个疯女人的理智: “秦氏,有话好说。你要钱,只要不过分,我也愿意给。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何必呢?” 秦孟真自然不想要陈秀才的命。 程氏的命,她也不稀罕。 哪怕只有她自己一个的时候,秦孟真也能轻轻松松干掉几个土着,还能一丁点儿都不被怀疑,从从容容地全身而退。 更何况,现在bt2587已经回来了。 二货系统虽然笨笨的,但忠诚度其实很不错,随时都可以无条件地配合她搞事情。虽然有时候免不了碎碎念,总的来说还是个很乖巧很听话的好统。 只是,她的目的并不是杀人,而只是要让陈秀才和程氏,感受到锥心刺骨的痛。 但她也不想天天跟在他们身边,长长久久地折磨他们。 因为委托人秦娇娘,恨不得立马离他们远远的,巴不得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们才好。 秦娇娘微微一笑: “你们若是实在想不出来自己的命值多少钱,那我来给你们定个价,可好?” 程氏已经哭得满脸是泪,上气不接下气了。 秦孟真看着她,忽然从心底涌上来一阵厌恶。当年,这个恶毒的女人,在变着法儿折磨委托人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搭理过委托人的求饶或者眼泪。 他们一家人,将委托人吃得死死的。但仅仅是压榨秦娇娘的劳动力也罢了,到头来还要害死她! 这样的人,自己怎么能轻轻放过呢? 秦孟真的脸色变得额外的冷凝,她对陈秀才说道: “我看你这条命,应该是你全家人里头最值钱的。毕竟以后也是要做官的人。” “这样吧,你表妹冯月娥的命,反正就是个通房丫头,作价十两银子好了。每个孩子,作价五十两。你娘程氏,作价一百两。你自己么,好歹是个未来的官老爷,作价一千两。 怎么样,一家六口,才收你们一千二百六十两,很实惠吧? 只可惜,你们竟然不知道主动给我送来,还得劳烦我亲自算账,亲自来取…… 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也不多要,就收你个亲友价,劳务费一百七十四两吧! 总共诚惠一千四百三十四两。” 程氏原本哭得妆都花了,头发也散了,这会儿听了这话,呆愣了一瞬,便不要命地扑了过来:“你怎么不去抢?我跟你拼了!” 秦孟真皱了皱眉,轻轻巧巧地抬起一只脚,把她远远地踹飞: “废话怎地那么多?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看了一眼已经不再颤抖,脸色铁青、面无表情的陈秀才,笑眯眯地说道: “让你报价,你不肯。我替你报了价,你又磨磨蹭蹭地,到底是几个意思?莫非你那官老爷的前程,和一家子的性命,竟然连一千四百三十四两银子都抵不过么?” 陈秀才咬牙切齿了半晌,方才彻底平静下来,他说: “我给。可是我手上真的没这么多现银,你得容我筹措几日。” 秦孟真点了点头:“好说,好说。我就容你三天时间吧。三天时间,哪怕是卖房子卖地也够了。更何况,这么点银子,怕是还不需要你卖房子卖地呢。” 陈秀才苦涩地笑了笑: “秦氏,我不知你为何认定我手上有这么多银钱。但我手上,确实没有这么多银子。 卖房子卖地、倾家荡产,若果真能换得一家人平平安安,我也认了。但这一回,咱们能不能就此了断,从此以后,再不要彼此纠缠?” 秦孟真满脸笑意,愉快地点了点头: “好说,好说。待我盘盘账。 若是两清了,自然不会再来搅扰你。 只不过,以后你做了官,得了权势,到时候会不会来报复我呢?若是彻底断了你的青云路,是不是反而会一劳永逸?” 陈秀才好不容易才忍下一口涌到喉头的鲜血:“秦氏!你不要欺人太甚!” 秦孟真收了脸上的笑,严肃道: “陈秀才,实话告诉你吧。 这一回你若痛痛快快地付了钱,回头也别不自量力地来找我报复,我便放你一马。 若是你不识好歹,不肯出这笔银子,或者暗地里做些手脚,或者得了权势之后,再来报复,我必定让你悔不当初。 这话,我只说一遍。信不信,你自己掂量着办。” 陈秀才点了点头: “且不说我陈志杰好歹还是个秀才公,便是个没有功名的普通人,也没有说话不算的道理。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咱们击掌为誓,若我痛痛快快地付了银子,此事便到此为止!” “好。”两人轻轻击掌,约好三日后见面。 陈秀才先付了一百两定金,余下一千三百三十四两银子,要到三日后见面时再交付。 秦孟真略带欣赏地点了点头,笑着离开了陈家。 这陈秀才的人品,固然很渣,但处事果断、为人清醒、能迅速判断出形势,怪不得上辈子可以功成名就,还跑到京城去做官了。 秦孟真忽然想到,按照陈秀才这个性格来看,他根本就不该就那么简单粗暴地用一碗砒霜毒死秦娇娘啊! 大不了他自己先一步进京,留下程氏和冯月娥,慢慢地折磨秦娇娘,不也一样能达到目的吗? 难道是因为委托人的寿限未到,所以怎么折磨都不死,他才最终起了杀心? 或者,是因为有什么委托人不曾知道的原因? 秦孟真的身影刚刚从院门处消失,程氏就一轱辘从地上蹦了起来: “阿杰,阿杰,你可不能听那个女人的胡话呀!阿杰,你好歹要想想办法呀!对了,你是秀才公,你去衙门找县太爷,把那个疯女人抓起来!” “娘,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咱们哪里有这许多银子往里填?” “难道你就有银子往那个疯女人身上贴?娘真是看错你了!” “娘,你别生气。这事儿啊,它不能这么办……” 陈秀才的嗓音低了下来,从低声说话,变成了嗡嗡嘤嘤仿佛虫鸣一般,只响在程氏耳边的窃窃私语。 秦孟真微微一笑,对二货系统默默地传音道:“都录下来。” 第35章 请进来饮一杯茶 秦孟真愉快地哼着小调,似乎确定了陈秀才会耍花招违约,她的心情反而特别愉快起来。 bt2587觉得自己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发出滴滴声,严肃地提醒她: “宿主请端正态度。不要得意忘形。过度伤害土着,会影响任务积分。” 正沉浸在意外之喜中的秦孟真,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啰嗦!” bt2587:“……” 每次为她操心,每次都要被她怼。自己身为一个系统,为什么总是这么不长记性? 秦孟真没有理会bt2587的哀伤。 反,正每次它哀伤一会儿,自己就会恢复的。 秦孟真想象着自己把陈秀才的腿敲断的场景。自己是任务做多了,有些变态了吗?怎么一想到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可以把陈秀才打断腿了,就觉得有种忍不住的兴奋呢? 秦娇娘的那一缕灵识,幻化而成的透明拇指小人儿,缓缓地从空气中浮现了出来。 秦孟真看到它,就觉得有一点点头痛。 想当初,自己收拾小程氏的时候,委托人秦娇娘品质高洁,不屑于栽赃,不愿用他们没做过的事情,冤枉他们。 结果,连自己早早定下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都放弃了。 自己磋磨秦老抠儿的时候,不过是言辞激烈了些,委托人又觉得她爹爹好歹生养了她一场,如今年纪大了,受不起折磨,便哀求自己放他一马。 现在,自己要彻底解决陈秀才这个罪魁祸首了,委托人该不会又一次心软了吧? 秦娇娘盈盈下拜,感激地对秦孟真说道: “恩公容禀……” 秦孟真有些烦躁,摆摆手,不让她说下去了: “别告诉我,你又要放过这个陈秀才!” “恩公切莫误会,妾身只是不愿恩公为妾身沾上杀孽……” “这个你放心,我不会要了他的性命的。” 陈秀才虽然不是这个小世界的男主,但他跟这个小世界原本的女主,关系密切。 委托人秦娇娘上辈子的命运,只是一个炮灰女配工具人。 这辈子,能摆脱上辈子的命运,又没有过于影响到这个小世界的运行轨迹,已经是一种幸运。秦孟真自然也不会太过干涉这个小世界的运转。 只是,她真的需要给陈秀才一个深刻的教训。 以便让他充分意识到,即使有朝一日,他手中真的掌握了权势,他的挣扎,也是徒劳无功的。 委托人确定了秦孟真不会真的杀掉陈秀才一家子,这才一脸忧心忡忡地回到了秦孟真的识海。 秦孟真着实有几分哭笑不得。 她非常喜欢纯善的委托人。这种类型的委托人,产出的魂石都比普通人的魂石要纯净,拥有更高级、更精纯的能量。 但这样的委托人,有些时候也会带来麻烦。他们往往会在自己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扮演那个花式拖后腿儿的猪队友。 好在,秦娇娘虽然性情纯善,却还算有分寸,并不会胡乱指手画脚。 秦孟真作为任务者,清醒地知道,理论上,委托人提出的任何一项要求,自己其实都是有义务无条件满足。 但秦娇娘,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一项权力。 她只是用温和柔软的语气,弱弱地请求自己,不要去做那些她觉得“不合适”的事情。 秦孟真的心情,颇有几分复杂。 她拎着一壶酒,爬上了自家的屋顶,懒洋洋地一手撑着屋脊,一手拿着酒壶,坐在屋脊上,摇摇晃晃地甩着两条腿,一边喝酒,一边远远望着夕阳从火烧云的边缘,缓缓沉没。 夕阳已经坠落。 云上的金红色,却没有完全逝去,残存着几许余晖。 秦孟真将酒壶里最后几滴酒倒进嘴里,把酒壶往外一扔,就纵身一跳,仿佛一只大鸟一般轻盈地落在了院子当中。 梁婆子正好从柴房里出来,见到主家突然从天而降,吓得她后退了两三步才稳住。 她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把所有的疑问都吞了下去。 这样子的主家,自己还是不要多嘴多舌了。 秦孟真很满意梁婆子的眼力劲儿,已经暗自决定,等回头自己要离开的时候,一定给梁婆子多结两个月的工钱。 陈秀才的反击来得很快。 不过手法却有些粗糙、有些平常。他竟然只请了一顿酒菜,收买了两个差役,让他们来秦孟真家叩门滋扰。 秦孟真笑眯眯地让梁婆子把两个砸门的差役请进来,邀请他们进屋喝茶。 关好了大门,便露出了獠牙,将两个美滋滋地想着说不定能够财色兼收的差役,挨个暴揍了一顿。 俩人的鬼哭狼嚎,实在太过激烈,竟然把门外看热闹的邻居都给吓跑了。 秦孟真专门挑着那些不会留伤痕的地方下手。 两人被打过之后,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入骨髓。但连皮肤上的青紫痕迹都找不出来。更别提什么伤口了。 两人惊魂未定,唉声不绝,秦孟真却一脸笑意盈盈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这回事发突然,我也没什么准备。若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两位大哥见谅。 两位下次再来,我保证一定会好好招待。欢迎常来。” 两人连忙摇手推辞:“不敢、不敢……” 一边就艰难地挪动腿脚,退到了大门口,将门闩悄悄拉开,见秦孟真似乎并没有拦着他们的意思,便连滚带爬地跑走了,再不敢回来。 不知陈秀才是太小瞧了自己,还是太不舍得下本儿,竟然连县太爷、或者县衙的书办,都没舍得惊动,只找了两个平平常常的差役过来。 这不就是纯粹送菜么? 秦孟真轻蔑地撇了撇嘴,决定溜达几步,去看看陈秀才在干嘛,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大招。 结果,她溜溜达达地来到了陈家,就看到了令自己十分快乐的一幕: 陈秀才正在打躬作揖地对刚刚被自己爆锤过一顿的两个差役赔礼道歉,还塞了一篮子鸡蛋,两只老母鸡,一块儿碎银子过去。 陈秀才家的大门已经被拆了,院子里也是一片狼藉。 看来,这俩差役身体底子还算不错,恢复得还挺快,竟然这么快就有力气来找陈秀才的麻烦了。 第36章 泄露天机 秦孟真笑盈盈地站在一边看着热闹,两个差役骂骂咧咧地从陈秀才家门口走过来,冷不防忽然见到秦孟真,忽然一阵哆嗦。 其中一个反应快的,立马把手里提着的两只老母鸡、和一篮子鸡蛋递了过来,露出一个略带几分谄媚的笑容,十分谦卑地说道: “啊呀,秦娘子,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秦孟真笑了笑,挥挥手,让他把鸡蛋和老母鸡收回去: “既然陈秀才给了你们了,这就是你们的。今儿个你们两位也辛苦了,拿回去补补身子吧。我来看看陈秀才,顺便收个债。” 另一个正捏着刚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银子,犹犹豫豫地,想要递给秦孟真这个煞星表表忠心,又实在是舍不得,正在天人交战。 此时一听这话,顿时大呼小叫起来: “哎呀,竟然敢欠秦娘子的债!那陈秀才想必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两个差役一脸的义愤填膺,转过身去,气势汹汹地冲着陈秀才吼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这算什么读书人?竟然欠了人家秦娘子的钱!说!什么时候还钱?” 陈秀才无奈地苦笑起来。 在此之前,他总觉得,这秦氏即便再嚣张,对上官差,总得多几分小心谨慎吧。 若是触怒了这些差役,都不用说把她送进监狱里头关几天什么的。 她一个女人,只要让她上衙门过堂,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间,把她衣裳剥了,打一顿板子……单单这份羞辱,就足够让她去投河了! 万万没想到,这疯女人,竟然连差役都敢打! 看着这差役那副谄媚的嘴脸,谁还能不明白,这两个货,这纯粹是被她打服了! 这女人的胆子,到底是什么做的哟! 现在连官差都站到了这疯女人那边,自己哪怕舍得多割些肉,怕是也未必搞得定她。说不定还会像这两个差役一样,反过来记恨起自己来。 最关键的是,自己还得上府城赶考去呢,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跟她纠缠? 陈秀才只觉得自己肠子都悔青了。 他此生最后悔的事,便是为秦氏的色相所迷,动了娶她的心思!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时糊涂,听了小程氏的撺掇,把秦氏这个外表乖巧,内里凶残的灾星娶进门! 有两个差役在一旁帮腔,陈秀才甚至连沉浸在悔恨之中的机会都被剥夺了——两个差役争先恐后地逼问他,到底什么时候还钱。 直到秦孟真让他们自便,两人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秦孟真扯着陈秀才进了院子,将院门一关,便柔声问道: “陈秀才,莫非对你来说,信誉其实一文不值?击掌为誓,也只是糊弄我的权宜之计?” 陈秀才被她说得满面羞惭,却也有些不忿,气哼哼道: “这不还是被你逼迫的! 秦氏,我手上当真没有那么多银钱。欢儿的娘虽然留下了一些嫁妆,但其实那数目也很有限。 再者说,这些年来,既要供我读书,又要供一家六口人开销,那点嫁妆银子,其实早已经不剩什么了。我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银钱?” 秦孟真微微笑道:“那我不管。你有钱没钱,是你的事。但你欠了我的债,就要还我。其实并非是我逼迫你,而是你当初,做得太绝。” “我做得太绝?” 陈秀才一想,自己试图下毒害死秦娇娘,倒也不能说不绝。 可是,那不是她先作闹得不成样子,害得自己忍无可忍,才逼得自己出此下策的么? 秦孟真微微一笑: “我不愿泄露天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按时将银子赔来,我便放你一马。你若再想搞什么小动作,不要怨我夺了你的功名!” 陈秀才大为震动:“你怎么可能夺了我的功名?” 秦孟真微微一笑: “这还不简单?我打断你的腿,毁了你的脸,挑了你的手筋脚筋! 就算你能写出再怎么花团锦簇的文章,看看有哪个考官愿意要你?到了朝堂上,哪个大人又愿意给你官做?” 陈秀才气得浑身发抖:“秦氏!你怎么能如此恶毒?” 秦孟真不笑了,严肃地盯紧了陈秀才: “你娶秦娇娘的时候,你娘跟小程氏之间的勾连,打的什么主意,你不会一丁点儿都不知道吧?就算这些事儿你不知道,那给秦娇娘下毒的事情,你也不知道吗? 那药铺的伙计,之所以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卖给你那么多砒霜,一半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另一半,看得难道不是你秀才公的面子吗?” 陈秀才一张脸,一开始被怒火上冲而涨红了脸,紧接着又因为这些话,转为青白。 他确实都是知道的。 这些暗地里的勾当,她为什么都知道? 最关键的一点是,她,为什么不说“我”或者“妾身”,而是要用“秦娇娘”这三个字,来指代她自己? 秦孟真看着陈秀才的面色变换,知道他一准听出来了自己话中明晃晃的暗示: “陈秀才!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应当清楚! 你谋害了人家的性命,人家心地慈悲,不但要饶你一命,甚至还怜惜你十年寒窗不易,要保全你的功名,你该感恩才是! 区区一千多两银子,便换得你的功名和全家人的性命,这价钱,已经十足便宜了!” 陈秀才浑身软绵绵地,仿佛被突然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半,委顿在地。 他听懂了。 新婚之夜的感受,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女人身体里,果然住着一只随时想要吃掉他的凶兽! 只不知,这凶兽的真身,到底是黑白无常这样的勾魂使者,还是地府来的判官阎王! 想透了这一层,陈秀才的冷汗,涔涔而下,不大会儿功夫,就浸透了他的衣裳,在他坐的地方积起了一滩水洼。 他是真的怕了。 他还年轻,他不想死! 他还要去府城考试,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他上有含辛茹苦守寡多年供他读书的老母,下有三个稚嫩的孩子,还有一心一意爱重他的表妹,他不能就这样死了! 第37章 韩家小七 陈秀才暗暗求遍了诸天神明,发誓只要这一回能逃过这一劫,今后一定要做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万万不敢再做半点亏心事! 秦孟真弯下腰,盯着陈秀才的脸,随手掏出一把折扇,敲了敲陈秀才的脑门: “呐,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哦!一定要好好珍惜,不要浪费了。 这世上的事,人在做,天在看。 任凭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官至宰辅、权倾朝野,这亏心事做多了,也会遭报应的。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当天晚上,陈家有好几个人,一夜没睡。 陈秀才先是把自从娶媳妇的那一天开始发生在秦孟真身上的每一件事情,都仔仔细细地复盘了一遍,然后便去了程氏屋里。 也不知他跟程氏说了些什么,最终,程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哭得哀哀切切,一边翻箱倒柜,动静大得,把冯月娥都给吵醒了。 冯月娥听着那屋的动静,心知肚明,表哥到底还是跟前表嫂妥协了…… 那么多银子,想想都觉得心疼。 可是,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表哥表嫂明明都已经和离了,表哥还夜夜宿在自己的闺房里。但姨妈和表哥,都绝口不提要娶自己为妻的事情。 也许,前表嫂秦氏说的是对的。 他们压根儿就从来都没有为自己打算过一分一毫吧! 看着三个睡熟了的孩子懵懂无知的脸,冯月娥不禁悲从心来,默默垂泪到天明。 第二天一大早,陈秀才便来敲秦孟真的门了。 程氏被气病了,头上敷了个帕子,哼哼唧唧的,只说自己身上难受、心里也难受,死活不肯跟着陈秀才一块儿出门。 陈秀才便带着表妹冯月娥,拎了一个大大的竹篮,里面装了些自家树上结的青杏子,过来拜访秦孟真了。 名义上是小两口儿带了一些杏子过来,说是要送给秦孟真尝尝鲜。 实际上,他拎着杏子进了门,就扯着冯月娥,“噗通”一声,一块儿给秦孟真跪下了。 冯月娥在一边红着眼睛,委屈巴巴。 陈秀才却一脸严肃,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一个红色的信封。 秦孟真打开看了看,信封里面,是一千三百两的银票。出自长安县最大的票号隆裕丰。嗯,通存通兑,相当靠谱。 陈秀才把篮子里的青杏拨拉开几颗,下面还零零碎碎地散放着一些小银锭。 大头都给了,想必这点儿零头,也不至于横生枝节。 秦孟真点了点头,便收下了: “成,这事儿咱们就算是两清了。今后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你们这就走吧。” “是!谨遵吩咐!” 陈秀才不知该如何称呼秦孟真,便省略了称呼,只在原地磕了一个头,便拉着冯月娥一块儿倒退着走了。 秦孟真没对冯月娥的事儿表态。 陈家有程氏在,是万万不可能将冯月娥扶正的。 她以后的日子过得如何,要看陈秀才的良心,也要看陈秀才以后再娶的媳妇儿,是个什么性情了。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与自己相干,不必管它。 陈秀才和冯月娥刚走,拇指小人儿秦娇娘就浮现了出来,对秦孟真盈盈下拜,感激涕零。 秦孟真看着她眼里闪闪的泪花,笑道: “省省力气吧!反正你这个状态,那眼泪珠子也掉不下来。有那闲工夫,还不如赶紧帮我想想,给你弟弟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儿是正经!” 秦娇娘被秦孟真打趣两句,悲喜交集的复杂心情反倒被冲淡了。 她略带几分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们村里的韩小七,是个勤快能干的好姑娘。 今年刚十岁,就已经能独力照看三头猪,还一点儿都没耽误她帮着她娘、她嫂子们,给家里洗衣裳做饭。 不过他家是外来户,在本地没什么根基。 她家里人口多,她上头有六个哥哥呢。若是真能把她定下来,以后虎子若是有什么对她不住的地方,六个大舅哥,可不好打发。” 这个韩家,秦孟真倒是也听说过。 虽然她来这个小世界还没多久,但围观过两回打架事件,都跟这个韩家有关。 其一是韩家大儿媳妇儿的娘家侄女被人欺负了,韩家大儿媳妇儿在家里一哭,全家老少三代都找上门去了。人家一见他们来了这么多人,干脆利落地下跪求饶了。 不过韩家大儿媳妇儿还是跟那家欺负了她娘家侄女的泼妇干了一架。 秦孟真听到消息赶过去看热闹的时候,已经打到尾声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韩家的小儿子,在河里头救了个投河自尽的小媳妇儿,那小媳妇儿的夫家硬要说那小媳妇儿被韩家小儿子看光了,就是污了清白。 结果没等韩家小儿子动手呢,韩家一家人都冲上去,一人一拳一脚,把那夫家的几个男人,都给狠狠爆锤了一顿。 这一回秦孟真吃瓜吃到了现场版,心情十分愉快,还在那家有个老男人想要偷袭韩家人的时候,偷偷地给扔了两粒小石子过去,打中了那家伙的膝盖,害得他吃了一嘴泥。 韩家小七既然刚十岁,想必多半是没定下亲事的。 秦孟真兴致勃勃,立马回了秦家村,自己打听了一圈儿,又到秦家让秦老抠儿去打听。 秦老抠儿和小程氏这些日子正在为秦虎子的亲事烦恼。 他们也找了些备选的人家,但仔细琢磨,似乎没有一家是符合秦孟真提出的那些要求的。 韩家压根儿就没进入过他们的视线。 因为韩小七才十岁。 秦老抠儿觉得要给秦虎子娶媳妇儿,还得马上定下来,还要尽快娶进门儿,那甭管多不容易,也得找个十三四岁的。 不然,新郎新娘都还是孩子呢,这日子可怎么过? 不能不说,其实秦老抠儿的顾虑很有道理。 但秦孟真其实更想早点离开这里,所以便对各方面都很对自己胃口的韩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秦老抠儿见秦孟真的意思,是属意于韩家小七,便认命地让小程氏去探了探韩家人的口风。 第38章 亲自上门 韩家人口多,但人心齐,家里田地不多,不过这些年下来,也陆陆续续地买进了两回。算得上是很能过日子的踏实人家。 而且,韩家就这一个闺女,从韩家老婆子的口中也知道,这老来女韩小七,在他家也是很受看重的。 竟是方方面面都对上了秦孟真提的要求。 小程氏的心情,极度矛盾。 她巴不得这桩亲事不成,因为她打心眼儿里就看不得秦娇娘和秦虎子称心如意。但,她又盼着这门亲事最好能快点说成。因为“秦娇娘”承诺过,若是这事儿成了,便再不来烦扰他们。 可是,秦娇娘真的能信守承诺,不再折腾他们吗?小程氏怀揣着一肚子的忐忑,回了秦家。 秦老抠儿听说韩家还没有给韩小七定亲,便也有几分心动。 韩家人心齐,抱团儿。单凭这一点,便足以弥补他们一家子是村里的外来户这一点不足。 以后等自己年纪大了,就算自己少给秦虎子些家底,韩家小七那六个哥哥,想必一人帮衬一点儿,也够他们小两口儿,把日子给过起来了。 秦老抠儿这会儿倒是没有想到,万一他对待秦虎子不公平,少给他分财产,这韩家的六个壮汉找上门来,他要怎么应付。 秦孟真自然不会去提醒他。 听到小程氏讲了韩家人的态度,秦孟真立马就提了礼物,到韩家去拜访老两口儿——礼物还是从秦老抠儿家里现场搜刮出来的。 秦孟真亲自探过了韩家人的态度,得知韩家人对秦虎子的印象其实不坏。 但一来,韩家人舍不得闺女,想要多留韩小七几年。 二来,韩家人不放心小程氏,觉得这后娘做婆婆,怕自家闺女恐怕要比旁人家的儿媳妇,多受好几倍的闲气。 韩家人因此便很有几分不肯。 秦孟真便笑呵呵地劝说韩家老两口儿: “韩大叔,韩大婶,我这弟弟,秉性还是很质朴纯良的。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乡里乡亲的,二老想必也听说过我家里的情况。 我亲娘去得早,过去我们姐弟俩一直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我年轻识浅,我爹又不管后院的事儿……我这弟弟,便缺了教养,为人处世颇有些稚气、傻气。 但这孩子本质不坏。 这门亲事若是能定下来,以后这孩子,我便交到二老手上,劳烦您二老亲自来教养他。 咱们韩家这么多男丁,各个都通情达理,也都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汉子,想必二老在教养孩子这方面,绝对有一套。 您二老若是愿意,把我这不成器的兄弟,教成一个可心的、靠谱的女婿,想必还是不难的。” 韩家老两口儿,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瘦弱的女孩儿,落落大方,侃侃而谈,一时间竟有些目眩神迷,竟然就那么听得入了神。 秦孟真也发现老两口儿的表情,不由得有几分好笑地停了下来: “二老觉得我哪里说得不对,尽管指出来。这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谈成的,二位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放心大胆地提。” “秦娘子既看得上我家小七,我们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不识抬举的人家。 只是,你家的情况多少有点复杂…… 秦娘子也不必急着回复我,你且先回去,问一问秦大哥的意思:我寻思着,能不能把秦虎子分出来单过? 若是应了我这一条,别的都好说。” 秦孟真闻言不怒反喜,这不正是自己设想的最好情形吗? 若是秦虎子跟秦老抠儿和小程氏他们分家了,一来秦虎子不会在小程氏面前碍眼,也少受些害;二来,有韩家这样的岳家庇护,只要他自己不作死,自己再给他多留些启动资金,日后总能把这日子过起来。 秦孟真连连点头:“好说,好说。我们是诚意求亲的,这事儿我回去就跟我爹说。若是二老没有别的想法,明个儿我就请官媒上门了。” 韩家老两口儿深刻地感受到了秦孟真的诚意,虽然对秦老抠儿和小程氏,还是有几分不信任,但到底还是点了头,答应了下来。 两边商谈的过程中,韩家老两口儿还把韩小七喊了过来,让她见了见秦孟真这个未来的大姑姐。 秦孟真见了韩小七,一副利落精干模样,顿时心里愈发满意了七八分。 她想了想,把头上戴着的、张氏留下来的一根银簪给韩小七插在了头上: “这孩子我看着就喜欢!这是姐给你的见面礼,可惜今儿个姐来的太匆忙,没做啥准备。你可别嫌它寒酸,戴着玩吧。” 韩小七急忙把它摘下来,纵使眼光里满满都是不舍,却依然很懂事地推辞了半晌,直到韩家老两口儿开口让她收下,她才收下了。 平时村里的女人,多半是用帕子包头。 就算有人戴些首饰,也不过是些木钗、竹簪,戴个镀铜的簪子,就相当不错了。 几个人舍得把贵重的银簪子戴在头上? 因此,韩小七这份克制,让秦孟真愈发满意。 秦孟真看着韩小七那清澈的眼神,落落大方的表现,对这孩子的好感度噌噌上涨,连带着对韩家的家风,也越发满意。 这份发自内心的喜爱,就不由自主地写在了脸上。 甚至隐隐约约有些嘀咕,秦虎子配韩小七,好像还真有点儿配不上呢。 韩家二老也明确地感受到了秦孟真情真意切的喜欢,对这门婚事,更满意了几分。 秦孟真跟韩家老两口儿商量定了,只要秦老抠儿答应把秦虎子分出来,秦孟真立马就请官媒上门。 带着这样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秦孟真乐呵呵地回了秦家。 到家就把秦虎子拉到一边,问他:“韩家的韩小七你认得不?” 秦虎子涨红了脸:“见过两回。” 他倒不是对韩小七有啥想法。 实在是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但凡谈起亲事,就没有不害臊的。 秦孟真一如既往地直截了当: “你觉得这孩子咋样?” 秦虎子有点支支吾吾,脸上的红晕也越来越深,扭捏了半晌,不过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我见过她在河边洗衣裳,挺大一盆呢,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洗完了!干活儿挺利落的,比薛二嫂还快!” 第39章 移民实边 薛二嫂是秦家村有名的勤快人儿,看来秦虎子对韩小七的评价很高嘛! 秦孟真愉快地笑了: “那你要是不反对,姐就给你定下来了?” “明个儿姐就去县里请官媒去韩家给你说亲。以后这比薛二嫂还利落的韩小七,就是你的媳妇儿了!” “姐!” 秦虎子的脸彻底涨红了,不但脸蛋儿红彤彤的,就连耳朵和脖子也都没能幸免。 秦孟真抿着嘴笑,看着秦虎子面红耳赤,一扭头跑掉了,便去找秦老抠儿,“商量”把秦虎子分出去的事儿。 秦老抠儿叹息一声,当即便点了头答允了。 他知道,若是不把秦虎子的事儿,按照秦娇娘的意思给办明白了,自家这几口人,就别指望能过上消停日子。 不过,有金宝在,就不愁没人给自己养老送终。 至于娇娘和虎子,好歹也是张氏留下的一点骨血。既然他们跟小程氏处不来,这强扭的瓜不甜,自己没必要强拧着他们,非得让他们待在一处。 就当自己没生过这一对姐弟,随他们去吧! 秦老抠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其实,也不是他不想把这几个人硬拧在一处,实在是他损失不起银子了。 此时允许秦虎子分家出去,不过损失一点儿锅碗瓢盆。若是放任秦娇娘继续在这个家里折腾,那指不定要搭进去多少银钱! 没见平日里最嚣张的秦贵田,都不敢再在娇娘面前炸刺儿了吗? 小程氏心中百般失落,但她也知道,秦老抠儿这样做,其实还是偏心她和她的孩子更多一些。 虽然眼睁睁地看着这姐弟俩都自立门户,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和摆布,对小程氏来说,几乎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 但只要稍微回忆一下秦贵田人事不知、躺在床上当活尸的日子,她就觉得一阵阵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这件事若能善了,分家便分家吧! 秦虎子得知自己要被分出去的时候,还愣怔了一下。差点就要梗着脖子嚷嚷起来。 但当他发现,这事儿背后,是亲姐姐的意思,他就沉默了。没有像从前那般,不管不顾地跟秦老抠儿顶牛。 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秦虎子成熟了许多。 他发自内心地更加依赖和信任秦孟真了,自然不会质疑她的决定,更不会当众跟她唱反调。 秦老抠儿找了族老和里正,简简单单地给秦虎子分了家。 秦虎子被单独分了出去,从此,成了他这一支的族长。可以自己修建新的宗祠,从他自己开始,做秦家这一支的祖宗。 秦虎子的心情,十分复杂。 既有一种被家人抛弃的孤独彷徨,又有一种能够自立门户的欢欣鼓舞。 秦孟真把秦虎子带回了县城,让他在自家暂住。 第二天便请了官媒上门,跟韩家提亲。 提亲很是顺利,两边按着本地风俗,将婚礼的流程基本确定了下来。最终的婚期,就定在五年后的中秋节。 为防止夜长梦多,秦孟真在韩家附近买了一块宅基地,给秦虎子起了一套新房,“装修”过,晾干了,便让秦虎子住了进去。 之后,还把张氏的嫁妆,尽数转交给了他。 又反复叮嘱他,日后千万要离小程氏远些。秦家人说什么,都不用太当回事。务必要多多听从韩家二老的教导,与韩小七好好相处。 最后,还给秦虎子留下了一个小木匣,里面装了些应急的散碎银两,和几张大面额的银票。 秦虎子既惊喜,又奇怪。 惊喜的是,姐姐什么时候有了这般本事,哪里来得这么多银两?奇怪的是,为何姐姐这般苦口婆心,事无巨细地叮嘱自己,简直像在交代后事一般?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姐姐竟然报名了参加了朝廷的移民实边! 大楚朝跟北边的大晋打了好几年的仗,夺下了几座城池,只是那边天气苦寒,本朝百姓又都留恋故土,不愿迁徙。 朝廷虽然在各个州县都设了移民实边的报名点,但平时真是门可罗雀,基本上没有几个良民会去报名。 所以各地的州官、县官,为了完成任务,往往要从官牙手里,买些奴籍的人口来充数。更有甚者,有些县官会将一些犯了重罪的犯人,发配过去。 像秦孟真这样,出身清白,竟然主动报名的,还是个年仅十四岁的女子,实在是太罕见了!秦孟真再一次成了县城里热门话题。 秦家人与陈家人此时才知道,原来她说要走,竟然是真的要走。 秦孟真在整个长安县的热议之中,又在县里待了不到一旬。 在此期间,秦孟真传授了秦虎子和韩小七几道密制腌渍小菜的做法。 用本地产的很常见的时令蔬菜为原料,做法简单,配方独特,美味可口。不管是自家吃,还是赠送亲友,或者拿出去做个小生意,都很能拿得出手。 此外,秦孟真还给经常送她礼物的几家店铺,送了几样调味料的秘方。给梁婆子结算了工钱和赏钱。给自己住的小院儿,结算了房租。 诸事办妥,秦孟真便包袱款款地带上了自己的一些随身物品,启程去了北地边境青川府。 作为第一批自发响应号召的移民,又拿得出真金白银来开路,最关键的是,她本人还武力值超群,十分能打…… 秦孟真在青川府的生活,过的轻松写意,甚至充满了传奇色彩。 她从一家开在自家院子里的小作坊开始,一步一步缓缓扩张,做成了北地最大的织工坊。 工坊开了一家又一家,遍布青川府与它下面十三个县城。 十三个县城下面那一百多个镇子,每个镇上,都有“秦娘子织工坊”的蚕茧收购点。人口比较多的大镇上,甚至还不止一家。 这些采购点,一年四季都在收购桑蚕丝与棉花之类的原料。各个工坊里,又请了许多本地女工来做活儿。 可以说,秦娘子织工坊的存在,极大地改善了青川府大部分民众的生活条件。 除此之外,秦孟真还在每个镇上建立起了织工学堂,供织工与织工家的家属和孩子,学习认字与打算盘。 还在青川府建立了慈幼院、慈济堂、普济馆。 慈幼院收养无父无母的孤儿。 第40章 主神空间 慈济堂收留无家可归、鳏寡孤独、无人照料养老的老人。 普济馆是医馆,重金聘请本地名医来坐诊。 平日里面向普通市民正常看诊,每月上旬、中旬、下旬,各有三天义诊,施针施药。 平常在非义诊的日子里,若有来看病的病人因为家贫无力支付医药费,也可以通过在普济馆、慈济堂、慈幼院做工,来抵扣医药费。 提起青川府的秦娘子,整个青川府,就没有不佩服的。 秦娘子创下这样偌大的家业,也一直慈眉善目,温温柔柔,从来都是未语先笑,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只极品肥羊。 但整个青川府的人,上到官府,下到城狐社鼠,从来没有人敢把任何歪主意,打到秦娘子头上。 毕竟整个青川府都知道,秦娘子的身手,绝非一般人。 因为这青川府,是大楚与大晋的边境。既是边境,自然绝对少不了冲突与战争。 秦娘子曾经在青川府被敌军围困的时候,亲自上了城头,执强弓硬弩,将敌军的大将当场射杀,还曾经一箭射断敌军的旗帜,让敌军军心涣散。 守城的将领当即抓住了机会,率军杀出城去,解了青川府之围。 事后,将领立功受赏,还没忘了把秦娘子的功绩,也一并上报了上去。 秦娘子因此获得了朝廷钦封的“护国夫人”封号,见官不跪,名下的田亩免税,每逢年节,可以进宫参加宫宴。 不过,秦孟真一直没去过大楚朝的皇宫。 她的容貌几十年来,一直没有多少变化,身体衰老的速度,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虽然上了年纪之后,她也用化妆术在脸上弄出来了一些皱纹和斑点,还把发色染成了灰色,但自己对自己,总是难免有几分下不去手。 她的容貌,对比同龄人,还是要年轻许多。再一个,凭借化妆术与染发所做的伪装,难免会有偶尔不那么周全的时候。 再加上她矫健的身姿,过人的身手,超人的精力,说她长生不老,恐怕也有人信。 她实在不想被大楚的帝王烦扰,追着她,要长生不老药啊。 在青川府过了几十年平静的日子,除了打退过几次外敌,收拾过几个不长眼挑衅自己的小家族,婉拒了几回大楚朝宫廷贵人的宣召之外,秦孟真的生活,过得平静而又愉悦。 期间,她总共回了长安县两次。 一次是参加秦虎子和韩小七的婚礼。 一次是参加秦老抠儿的葬礼。 自从秦老抠儿去世之后,秦孟真便再没有踏足过长安县。 在“秦娇娘”五十四岁这一年,在“秦娇娘”的生日当晚,秦孟真看着“任务完成度100%,委托人满意度100%”的任务面板,毫不犹豫地点击了“返回主神空间”。 月色之下,留在床铺上的“秦娘子”,面带微笑,溘然长逝。 第二天,消息传出,整个青川府,都为秦娘子举哀,家家户户,披麻戴孝。 秦孟真回到了主神空间。 她在识海之中滋养了四十年的拇指小人儿——秦娇娘的一缕灵识,已经越发凝实,立在空中,不再是透明的光影,而与一个拇指大的真人,模样差不多了。 她向秦孟真盈盈下拜,连续磕了三个头才起来,化作一道流光,回到了秦娇娘的灵体之中。秦娇娘向bt2587支付了三枚品质超级精纯的魂石。之后便带着一身凝实的灵力,心满意足地转世去了。 bt2587跟秦孟真结算了这一回任务的积分,秦孟真点开了自己的个人面板: 任务者:秦孟真 等级:lv1 系统编号:bt2587 总积分: 本次任务积分:30 …… 最终,花费了六十积分,兑换到了三颗魂石,秦孟真不由得有几分牙根儿痒痒: 自己做一次任务,只能收获最高三十积分,但每一颗魂石都需要二十积分。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攒够自己要的数目啊?! 不过,抱怨也没有什么意义。秦孟真从来都不会让自己的抱怨超过半分钟。 秦孟真将任务背包等物品全都放下,步入绿色的恢复舱进行修整。 泡进浓密粘稠、不知为何物的透明液体里,秦孟真感到自己的五官都被自然封闭了,只剩下触觉还在。 她能够感受到身边的液体,在轻盈地涌动,仿佛海潮澎湃,在不停地、温柔地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经过二十四小时的密集护理,秦孟真觉得,自己的精神和体力,都恢复到了一个相当舒适的状态。原本浸泡着她的透明物质也已经消失不见了。她推开恢复舱的舱门,走了出来。 主神空间,似乎和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秦孟真看着纯白的天花板、墙壁,和地面,一阵恍惚。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回到这个地方来了。 每次回到这个地方,这地方的模样,都是一成不变的。 永远都是这么方方正正,一片纯白。 唯一的例外,大概只有那个背靠着一侧墙壁,矗立在那里的恢复舱了吧。哦,对了,还有与恢复舱并排矗立在那里的投影舱与休眠舱。 恢复舱是绿色的,投影舱是金色,休眠舱是银灰色。 三个舱室,简直就像三个长圆形的巨大蚕茧挂在墙上,除了颜色,几乎一模一样。秦孟真严重怀疑,若是没有颜色区分,自己很有可能会进错门。 有一件事,秦孟真一直觉得很奇怪。 每次去任务世界做任务,人都要整个进入到投影舱里,然后由投影舱,抽取任务者的意识,将任务者的意识投影到任务世界的目标(委托人)身上。 但每次做完任务,返回主神世界,秦孟真都发现,自己是直接出现在这片白色的空间里的。 意识投影已经回复到了身体上,但身体,却并不在投影舱内。 之后,还需要整个人进入到恢复舱,休整至少24小时。 平常午休或者晚上睡觉,需要进入到银灰色的休眠舱。 为了防止任务者的精神过于压抑,每个任务者在连续进行若干次任务,或者执行任务若干时长之后,可以选择去现实世界度假。 据bt2587说,自升级到lv2开始,还可以进入公共大厅,与其他任务者见面交流呢。 第41章 悲情的民国闺秀 但秦孟真已经努力了很久,却一直都滞留在lv1这个级别。她能顺利去度假的时候也非常少。 这一点,可能跟魂石的价格波动有关。 最开始做任务的时候,10积分就可以换到一块魂石。 后来涨到了15积分。 这一回,竟然涨到了20积分。 虽然这种变化,可能跟魂石中蕴藏的能量精纯程度有关,但还是有些太随意了。 秦孟真甚至有几分怀疑,主神空间或者说系统,似乎是有意识地在想方设法阻拦自己升级。至少,让自己的升级不那么顺畅。 看着购买过三枚魂石,自己那仅剩的区区87积分,秦孟真有种被瞬间洗劫了的感觉。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弱了吧。 算了,想这么多也没有用,还是去训练吧! 秦孟真敲了敲地面。 地面升起一个圆形台子,秦孟真走上圆形台子,站定,将呼吸放得尽可能平缓,紧接着,她很快就被一束白色光柱笼罩住了。 过了大约三秒钟,秦孟真整个人随着台子和光柱,一起沉降到了地面之下。 光柱消失不见,地面很快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就仿佛,这间安静洁白的房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人一样。 …… 从训练室出来,秦孟真回到了白色房间内,想到自己上回被破坏过的休假,就想着要不要给自己补一个。 结果bt2587不合时宜地滴滴响了起来: “滴滴,滴滴,宿主请注意,有待选任务。” 秦孟真打开任务面板,看到有三个待选任务。 一个身着改良版旗袍的窈窕妇人,手上拿着一把银白色的袖珍勃朗宁,满面哀愁。 一个长着一对弯弯的黑色短角,身上披着树叶做成的简陋衣服的长发少女,双手和身体被锁链牢牢困住,愤怒地瞪着一双大眼睛,眼角流出两行红色的血泪。 一个长着毛茸茸的兔子耳朵的人形幼童,脖子上戴着一个项圈,手脚和身体隐藏在一层淡蓝色的雾气之中,看不大出来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这三个待选任务,都不是走紧急通道的。 所以bt2587只能提醒秦孟真从中做出选择,却不能替她做决定。 秦孟真点开三个任务卡,发现旗袍女处在一个类似地球民国时代的平行时空,黑角少女处在一个类似于原始社会末期的世界,而兔耳朵幼童处在一个充满浓雾的末世世界。 秦孟真最有兴趣的,其实是兔耳朵幼童的末世世界。 但仔细对比了一下发现,旗袍女发布的任务,竟然是这三个世界里面,报酬最为丰厚的——她足足支付了五颗魂石! 兔耳朵只付了两颗,黑角少女付了三颗…… 这还用问吗?当然得选魂石最多的啦! 秦孟真愉快地选择了旗袍妇人的任务卡,再一次把度假的事儿忘到了脑后。 旗袍妇人所在的小世界,是一个类似于蓝星民国时代的平行时空。 委托人名叫秦惠君。出身一个江南儒商家庭。 父亲秦朗是一个世家大族的旁支子弟,读书上没有什么天分,经商却是一把好手。秦朗一边经营着家族产业,一边给自己的小家攒下了好大一笔财富。 母亲林静玟也是商户女,家中几代富贵,从小就受到十分良好的教育。但在秦家,却依然被出身更为高贵的妯娌、和丈夫的姐妹们,各种歧视和排挤。 因此,两人在教养子女的时候,十分用心。格外重视礼仪与规矩。 与此同时,为了让孩子们以后能够过上体面的人上人生活,也是为了远离本家的氛围,秦朗和林静玟在十里洋场的松江府,买了一栋洋房做秦家公馆,也在松江府开了一家银楼来给自家生意试水。 秦惠君是秦朗的幼女,从小就颇受宠爱,她五岁这一年,便跟着全家人一道,从汴梁城迁居到了松江府。 时局艰难,两位姐姐听从家里的安排,先后出嫁,为秦家的家族联姻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三个兄长之中,大哥远赴高卢、二哥东渡霓虹,寻求救国之道。三哥留在了家里,陪着父母打理家中的生意。 只有秦惠君这个幼女,从小就聪明伶俐,玉雪可爱,又一直陪伴在父母身边,父母给了她远远超越其他几个子女的宠爱。 因此,秦惠君也一直非常乖巧听话。 上辈子,秦惠君便是听从了秦家长房嫡支的安排,与松江府的首富方家的六公子结为连理。 但这位方六公子方文熙,是出过外洋读书的,虽然文凭没有拿到,本事没有学到,但却学了一身的西洋做派回来。 娶了秦惠君这样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却嫌弃她没有个性、没有灵魂,沉迷于十里洋场的进步女学生,往家里抬了一个又一个。 如果仅仅如此,不过是纳妾而已,秦惠君作为一个深受旧式教育影响的贤惠女子,也不会这样怨念深重。 秦惠君爱好不多,听戏算是一个。 她一直对当时有名的玉面小生“蝶衣公子”袁春江十分欣赏,常常去崇明剧院听戏,也会给“蝶衣公子”袁春江买花篮、送福签、打赏银元等等。 方六公子听说了这事儿,不由分说,当众斥责秦惠君不守妇道。 而且,完全不听秦惠君解释,直接就带着一群狗腿子,将袁春江打残了腿、划花了脸,还给他灌了哑药,害得他此生再也不能登台唱戏。 经此一事,秦惠君无比消沉,深感自己害惨了一个无辜的人。 袁春江虽然是个当红小生,但因为他不愿阿附权贵、性情清高孤直、不喜趋奉,就连乐意砸银子给他捧场造势的,都没几个。 又怎么可能有人乐意出头,为他一个戏子,对上炙手可热的方家,那最为跋扈的六公子呢? 对上方文熙这样的权贵,袁春江这样的小人物,只能黯然离开松江府。 秦惠君派了贴身的丫鬟锦绣,送了一千两银子给袁春江做盘缠。 袁春江被害得这样惨,虽然明知道这件事不是秦惠君的错,心头到底意难平,并没有收下这份银子。 第42章 悲情的民国闺秀(2) 而替秦惠君办了这件事的丫鬟锦绣,竟然被方文熙,当着全家人的面儿,一枪给崩了。 秦惠君大受刺激,差点精神崩溃。 此后,方六公子常年混迹于松江府的各种风月场所,混得久了,还得了个“多情公子”的诨名。 秦惠君与方文熙彼此不照面,秦惠君渐渐地从一见他就崩溃的状态中走了出来,两人好歹也算因此相安无事了几年。 只可惜“好景”不长,渐渐地,方文熙在外面浪够了,又觉得家里的女人更干净些。在朋友劝说和父母威逼之下,偶尔也会回一趟家。 每次回家,自然免不了要与秦惠君同床共枕。 秦惠君腼腆羞涩,而方文熙既不爱重于她,性情也不体贴、言行更是堪称粗暴。喝高了便醉醺醺地折腾秦惠君,害得她只要能摆脱这个畜生,恨不得立马死了都心甘情愿。 两人不约而同,将夫妇敦伦,视为苦差。 待到秦惠君终于怀上身孕,方文熙便再不肯踏足她的房门一步。 倒是辗转于各个小妾的田间地头,耕耘得十分辛勤。 方家人一直不觉得方文熙有什么错,反而因为方文熙的态度,看秦惠君各种不顺眼。一众出身不一的小妾,也跑到秦惠君面前耀武扬威。 秦惠君只一味隐忍,甚少抱怨。更不愿回娘家求援。 好在她不缺银钱,手头又松,方家的下人仆役,哪怕单只看在银元的面子上,也乐得对她客气恭敬,并不敢怠慢。 后来,方六公子在一次上流社会的沙龙上,看中了一位曾经出洋留学、接受过西式教育的名门淑女谢秀春。 一见之下,惊为天人。 方文熙立即对谢秀春展开了穷追不舍的追求。每到谢秀春出现的场合,必有方六公子方文熙的踪影。 谢秀春性格圆滑、擅长交际、从不轻易得罪人。对方文熙的追求,虽然十分不耐,但又不愿意正面拒绝他。 便婉转托词,说,方公子已有名门淑女做妻子,自己万万不能接受已婚人士的爱情。 方六公子便回到自家,作天作地,死活要与秦惠君离婚。 有一回,甚至动起手来,当着父母、姐妹,和家里下人的面儿,将已经有了六个月身孕的秦惠君,从楼梯上推倒。 秦惠君从三楼一气滚落到一楼,险些一尸两命。鲜血淅淅沥沥地流淌出来,迅速染红了她为了迎合丈夫的喜好,穿上的白色雪纺洋装。 秦惠君被公婆送进了医院,大夫下了病危通知书,秦家人这才知道消息,大惊,放下手头的一切事务,急急忙忙地赶到医院。 看到病床上脸色苍白、身材瘦削、面容憔悴的小女儿,林静玟泪如雨下,秦朗也面色沉郁。 但两人都没有提起离婚。 这桩婚事,原本就不是他们的意愿。 秦惠君的三嫂倒是干脆利落地表了态,要亲自来接她出院,出院便回秦家长住。 秦惠君失去了孩子,伤心不已。 而公婆竟然还话里话外偏袒丈夫,指责她没本事,连自己个儿的男人都管不住。 秦惠君身心俱苦,郁结于心,住了差不多两个月医院。 在此期间,方文熙一次都没有去看望过她。更别提对她道歉了。 身体稍稍有了些起色,秦惠君便跟着诚心诚意来接她的三嫂,回了娘家小住。顺便延请名医,慢慢调补,休养身体。 秦惠君的大哥,此时恰巧从高卢留学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位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洋婆子苏菲,说她便是秦惠君的大嫂。 两人在巴黎街头一见钟情,已经在高卢一家教堂成婚。 秦朗夫妇都是极重视礼节的人,虽然对长子先斩后奏就娶了媳妇儿十分不满,却还是对苏菲和颜悦色、招待周到,只暗地里狠狠训斥了秦家大哥几回。 秦大哥听家中下人提到了妹妹的遭遇,当天就在一家戏园子找到了方文熙,当着一众松江府名流贵公子的面,狠狠揍了方文熙一顿。 方文熙常年沉迷酒色,哪里是秦家大哥的对手? 这一番较量下来,就落得个鼻青脸、头破血流。甚至连特意定做的华贵西装都扯破了。 方文熙本来就铁了心要抛弃秦惠君,将谢秀春这朵高岭之花娶回家。 此时被大舅哥当众修理了一顿,不但不反思自己的过错,却因为这件事,径直恨上了秦家大哥,也恨上了所有的秦家人。 很快,大嫂苏菲被诊断出怀了身孕。 秦家人还沉浸在长子嫡孙可能是个混血儿的震撼感之中,却一夜之间,忽然被知府衙门抄了家。 在家的秦家人,从秦朗夫妇,到下人仆役,统统都被投进了监狱。 只大嫂苏菲因为是洋人、无人敢惹,被网开一面。 原来,是方六公子方文熙,为了能够顺利与秦惠君离婚,竟然向松江府知府举报了秦惠君的大哥。说秦大哥暗地里加入了反抗军,还要将秦家的产业与家财,都交给反抗军做军资。 松江府知府原本与秦家主家,就分属两个彼此敌对的阵营,对秦朗的家产,更是垂涎已久。 现在既有这样好的一个现成把柄送上门来,岂有不接着的道理? 于是,在秦家下狱的第二天,方文熙火速登报,单方面宣布与秦惠君离婚。 松江府知府也与方家两下联手,暗地里将秦家的产业瓜分殆尽。 秦家本家不但没有派人来营救秦朗一家,竟然还派了个二等管事,来斥责他们,要与秦朗一家人,火速切割关系。 最终,还是大嫂苏菲,找到了高卢驻松江府的租界,请了高卢公使出面,这才将秦家一大家子人,从监狱里营救出来。 只是人虽然出来了,被吞没的产业和财富,却休想再要回来一星半点。 一家人,从此就在高卢租界里住了下来。 大嫂苏菲在高卢租界有一套花园洋房,本来只是打算偶尔过来小住一下,跟秦大哥过二人世界用的。万万没想到,这下子却派上了大用场。 秦家人从富贵豪奢的儒商名门,跌落成一贫如洗,寄居在洋人儿媳妇儿屋檐下避难的落魄穷鬼,自然多少有些不适应。 第43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然而,并没有谁对秦惠君口出怨言。就连嫂子们,都没有出言指责过她哪怕一句。 甚至可以说,全家人都在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从来不敢在她面前提起无情无义的方文熙,生怕这个从小温柔腼腆的女子,一时想不开,再寻了短见。 只是,秦惠君依然无法安心,一直自责不已。 她刚刚小产过没几个月,身子骨还没有养好,又遭遇了一场牢狱之灾,事后方知罪魁祸首竟是方文熙那个畜生! 不由得悔恨交加、郁结于心,没过多久,便怀抱着种种委屈与不甘,与世长辞了。 秦惠君的灵体悲伤过度,不愿投胎,一直在阳世间游荡徘徊,不断被阳气侵袭,已经在渐渐衰弱。 不久之后,可能就会彻底烟消云散,不留下一丝痕迹。 机缘巧合之下,她被主神空间的任务搜索器发现了。 问清楚了只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就能“兑换到一颗后悔药”,秦惠君简直不敢置信。如果能将过去的痛苦和遗憾统统改写,她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秦惠君心甘情愿地让任务搜索器将她封印进了任务卡。 再之后,秦孟真接下了这个任务。 了解清楚了秦惠君的命运和心愿,秦孟真便整装出发了。 她带上了秦惠君一缕只有绿豆粒那么大、几乎快要熄灭的灵识,和bt2587按照惯例为她准备的任务物品,进入了炮灰女配秦惠君的小世界。 一阵熟悉的眩晕感过后,秦孟真睁开了双眼。 发现自己身姿轻盈、长发及腰,穿了一身白底绣碧绿竹叶的改良旗袍,赤着脚,踩着一双绣了大朵大朵的金线菊的柔软绣鞋,正蹲在一丛玫瑰花丛里。 她手上拿着剪刀与花盘。花盘里还有两朵刚剪下来没多大会儿功夫,还带着露水的玫瑰花。 秦孟真梳理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知道此前,秦惠君正带着丫鬟锦绣逛花园。 她用剪刀摘了几朵开得特别灿烂的玫瑰,刚刚吩咐了锦绣,把那些花儿带到自己屋里去插瓶。 趁着锦绣还没回来,秦孟真急忙点开了任务面板: 委托人:秦惠君 身份:儒商秦朗幼女,大家闺秀 委托人年龄:二十六岁。 剧情节点:十六岁生日后第三天。 任务目标:1.与方文熙斩断关系。2.报复方家与松江府知府。3.保护秦朗全家的安全,报答大嫂苏菲。4.补偿袁春江失去的人生。保护好锦绣,让她快乐无忧,寿终正寝。5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剧情提要:…… 绝大多数信息,跟自己在主神空间得到的资料,没多大差别。 秦孟真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她穿越过来的这个时间节点,真是相当不错。 秦惠君此时,还是个年仅十六岁的花季少女,正在碧华书院求学。 这碧华书院,是松江府最为着名的一所私立贵族女校,一向以作风严谨保守着称。它开设的课程,不过是些女四书、社交礼仪、书画鉴赏、插花茶道、女红刺绣之类。 大多数来此读书的学生,都不大把这个文凭当回事。所图不过是个好名声而已。 不过,不管学校靠谱不靠谱,秦惠君此时的身份,便是个在校生。依然是个可以在父母面前,肆意撒娇耍赖的年纪。 而秦惠君记忆中,那个让她一想起来,就瑟瑟发抖的恶劣男人方文熙,此时仍滞留西洋未归。 方文熙比秦惠君大六岁,今年已经二十二了。 两人已在两年前订婚。只是订婚宴上,方文熙并未出面。据说那时候,他已经偷偷买了船票,跑去了西洋。 其实,不只是方文熙不满这桩婚事。 秦惠君也从来没有同意过。 只是这个时代的婚姻,往往是两个家族彼此结盟的一种方式,跟当事人的意愿,往往没多大关系。 这门亲事也不例外。 秦家长房看中了方家在松江府的权势地位,方家老太太看中了秦朗的家风,秦惠君的性情品貌,以及秦家在松江府的那些新型产业。 两家当家人一拍即合,别说是秦惠君了,便是秦朗与林静玟夫妇,在这桩婚事上,也没有开口拒绝的余地。 方文熙缺席了订婚宴,方家老太太当场便拿出来一套满绿的翡翠头面,送给秦惠君压惊。 并且当着一众宾客的面说,她非常喜爱秦惠君这个孙媳妇儿,只等她满了十八岁,就给小两口儿完婚。 秦朗本来就是晚辈,又早早得了秦家族长的吩咐,眼见着方家老太太已经做足了姿态,自然不能不给方家老太太这个面子。 纵然他对方文熙冷落女儿的失礼举动,再怎么不满,也只能暂且先顺着方家老太太递过来的台阶下来。 …… 略略梳理了下这些过往,秦孟真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简单感受了下新身体的状态。 年轻就是好啊! 秦惠君这具十六岁的躯壳,健康状况良好,经脉畅通无阻,最关键的是,与自己的意识投影,十分契合。 秦孟真满意地笑了,脸上的笑容堪称十分甜美。只不知为何,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打个哆嗦。 她“咔嚓”、“咔嚓”,随手剪了几朵花,放在了花盘上,三步并作两步,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穿过回廊,走过门厅,进了自己的卧室,秦孟真顿时眼前一亮。 这里便是自己的闺房了。 这间卧室,装饰得堪称奢华,只是风格有些中西合璧。 秦孟真不但看到了一水的金丝楠木明式家具,还看到了许多外洋来的新奇物件儿。 比如胡桃木的红漆钟架,镶嵌着各色宝石的罗马数字座钟,一人多高的大穿衣镜,桃花心木的床头桌,带着大喇叭的老式黑胶唱片机,多宝阁上摆着的黄金累丝多桅帆船,精致镂空石雕地球仪,会跳舞的芭蕾舞者八音盒,和摇一摇就会下雪的水晶球…… 最让秦孟真惊讶的,是茶几上那非常醒目的手摇式电话机。 这个时空,已经用上电了吗? 她饶有兴趣地拿起话筒,放到耳边,听到话筒里传来“嗡——”的风音,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么看来,这个世界,她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啊。 第44章 我要退婚 “三小姐!” 一个熟悉又陌生得声音传来,秦孟真抬眼望去,是秦惠君的贴身丫鬟锦绣。 锦绣今年十八岁了,比秦惠君大两岁,是秦惠君奶娘的女儿。 两人从小一处长大,关系亲密,情同姐妹。但锦绣又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并不会恃宠而骄。 秦惠君对她的愧疚,深入骨髓。 面对锦绣,秦孟真都深深地感受到了秦惠君那种深切到令她灵魂颤栗的痛苦。 秦孟真“啪嗒”一声把电话的话筒挂了回去,张开双臂,一下子紧紧抱住了锦绣。眼泪不由自主地一滴一滴掉下来,落在锦绣的肩头和后背上。 锦绣被这滚烫的眼泪给砸懵了,一边安抚地拍着秦孟真的背,一边温柔地问她: “三小姐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秦孟真呜咽着不说话。 实在是她跟秦惠君的身体太契合了,那种沉重的痛苦,压在她的心上,让她不用主动去融入,就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了委托人的情感。 哪怕为了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人,她也要开始搞事情了! 秦孟真下定了决心,这回,她要玩儿一把大的! 锦绣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三小姐可能受了极大的委屈,导致她整个人都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只是,自己刚刚还和三小姐在一处呢。 不过是进屋给玫瑰花插个瓶儿,就这么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能出什么事儿?谁能这么神通广大,不但瞒过了全家人耳目潜入到花园子里来了,还把三小姐欺负哭了? 锦绣正觉得疑惑,就见三小姐已经收了泪,双目闪闪地望着自己,仿佛在望着一件稀世珍宝:“锦绣,我手头还有多少银钱?” 锦绣是秦惠君的心腹,秦惠君从小到大的银钱,都是交给锦绣管着的。 锦绣见秦孟真问起这个,略一凝眉算了算: “银元差不多有三百大洋,金锭银锭、金瓜子银花生什么的,差不多有一千五百大洋。三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锦绣心中疑惑,暗暗盘算,三小姐可是认识了什么不靠谱的朋友,一向不问这些事的,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起银钱来了? 秦孟真点了点头,轻声嘀咕道:“还成,就是不知道够不够。” “三小姐可是要买什么大件儿?” “嗯,我看中了一套房子。” 锦绣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歪着头的样子,简直像一只可爱的猫头鹰: “三小姐,秦公馆这么大的地方还不够你住么?怎地突然想买房子了?” 秦孟真笑道:“不过是一套房子,看把你给吓得。” 不过,这种花园洋房,尤其是秦孟真想买的还是高卢租界里的,价格一定很贵很贵。如果只从秦惠君的积蓄中出钱,说不定只能租几年。 她觉得自己手头的钱多半不够。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把自己那么多各色各样的首饰当掉或者卖掉。 但方家送的那些,暂时还得留着,等退婚的时候用得上。 锦绣按照秦孟真的意思,整理她的财物就整理了小半天,而在此期间,秦孟真一直在熟悉秦公馆的结构,和秦惠君的日常行为习惯。 虽然很多东西,秦惠君的记忆中都有,但如果不熟悉一下,还是会在不知不觉之间,露出一些破绽来。 晚饭时分,秦孟真与秦朗、林静玟夫妇,并三哥秦俊彦,三嫂符霈云,同桌用餐。 秦朗和林静玟都很注重礼仪,所以吃饭的时候,全家人都很安静,咀嚼食物的声音都控制在了最低的程度。 餐后饮茶的时候,秦孟真抛出来一枚重磅炸弹: “父亲、母亲、三哥、三嫂,我想跟方文熙退婚。” 秦朗与林静玟忧心忡忡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面色严肃地问道:“惠儿,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可是有了意中人?” 秦孟真说道:“没有。我只是听说方文熙的一些事,觉得他这个人很不靠谱,不值得我托付终身。” “你从哪里听来的?” “是他们方家人说的,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方文熙有个关系很好的堂妹,叫方文淇……” 秦孟真在秦惠君的记忆中发现,碧华书院里,一位跟她有些过节的女同学方文淇,就是方文熙的堂妹。 因为方文熙看不上秦惠君,方文淇在碧华书院,也一直想方设法针对秦惠君,已经借机挑衅过无数次了。 只是从前的秦惠君乖巧懂事,从来不把这些烦心事跟家里的大人讲。 现在的“秦惠君”,外表乖巧依旧,内心却是个莫得感情的黑芝麻馅儿,对方文淇这种敌对阵营的小喽啰,别说告状了,就是栽赃陷害,那也是眼都不带眨巴一下的! 秦孟真把秦惠君记忆中的几件事拿出来,狠狠地告了方文熙一状: “那个方文熙,是个很暴虐的人。在跟咱们家定亲之前,方文熙有个通房丫鬟,偷偷停了避子汤……” 秦孟真说着说着,便仿佛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起来,眼里涌上了泪水,声音也有些哽咽、有些断断续续,俨然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林静玟连忙把秦孟真搂进怀里:“好惠儿,不怕不怕啊!” 秦朗皱着眉说道: “方文熙作为方家血脉纯正的嫡系子孙,是被方家老太太宠溺着长大的。从小便蛮横跋扈,不可一世。这种事情,既是他家里人亲口说的,怕是假不了!” 秦孟真暗道,若不是手上早就有了不止一条人命,他残害袁春江、开枪打死锦绣的时候,怎么可能那么自然,那么不当一回事?! 只是,方家财雄势大,方文熙害死的那些人命,除了自家的仆役下人,就是些没根没底的小老百姓。方家老太太又是个铁腕的,往往不等风声传出去,就已经强力压了下来。 上辈子,若不是秦惠君最终嫁到了方家,很多事情,她也未必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林静玟的眼睛里,也情不自禁地涌上了泪水: “烁明,这门亲事,咱们想办法给惠儿退掉吧!惠儿这样纯良怯弱,怎么能嫁个这般狠毒的人?” 秦朗点点头:“这样看来,这方六公子,的确不是惠儿的良配。” 第45章 珍藏的信 秦朗的眉毛皱的紧紧的,一脸心疼地看向林静玟: “只是平日里,你还得委屈些,暂且跟方家走动着。这事儿,我们得想个稳妥的法子,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打草惊蛇。” 林静玟点头:“我省得。” 三哥三嫂这会儿都听得呆住了。三嫂忍不住追问起细节来:“那方文淇为何要跟你说这些?” 秦孟真道: “方文淇哪里是跟我说这些。这些话,是我不小心偷听到的。” 秦孟真一脸坦然地面对着一家子惊讶的眼神。 怪不得他们大惊小怪。实在是以秦惠君的教养,她是绝对不可能去做“偷听”这种有失体面的事情的: “昨天我跟苏滟去喝咖啡的时候,正巧遇到方文淇在开解赵雪林……” “我真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秦孟真咬咬嘴唇,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继而,表情坚定起来,“鼓足勇气”继续说了下去: “赵雪林跟方文熙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一直对方文熙情有独钟。因为我们家跟方家定亲的事,在书院里还总是找我的茬。我平时看到她们俩,都是能躲就躲的。” “我跟苏滟去的那家咖啡馆,平时人很少的。我也没想到会在那里遇到她们两个。 一开始看到她们俩,我还打算换个地方来着。 只是苏滟说她累了不想动,方文淇又有些激动,声音大了点儿,我一不留神听到了方文熙的名字,一时好奇,一下子就听住了……” 秦孟真说着,便低下头去,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她使劲儿憋了半天气,才好不容易憋出来的两坨红晕,声音也越发低落,还打了个磕巴: “我、我就没来得及避开。” 秦朗和林静玟心痛得不得了:“好惠儿,苦了你了。你这孩子,早怎么不跟我们说?” 秦孟真咬咬嘴唇,欲言又止,摆出平日里秦惠君最常用的乖巧表情来。 秦朗和林静玟一看就明白了。 这孩子,平日里就一直这样懂事,什么也不肯让爹娘操心。 这回,若不是实在害怕方文熙,不想嫁过去,怕是还强自忍耐,压根儿就不会说出来呢! 两口子顿时更加心疼这个乖巧懂事的小女儿了。 想想要是这孩子就这么生生忍下来了,没跟家里人说,结果嫁到那样一个人渣家里去,回头万一这孩子再有个三长两短…… 两口子瞬间脑补了一出人伦惨剧。 林静玟的眼泪都噼里啪啦掉下来了:“好惠儿,是母亲的错,母亲对不起你!” “母亲,你没有错!再说,不是还能退婚么……” 林静玟搂紧了秦孟真:“好惠儿,你受委屈了!你说得对,幸亏发现得早,还可以退婚!” 只是,嘴里虽然说得很坚决,林静玟脸上,却满满的都是忧虑。 秦朗也面色沉郁。 夫妻俩都想到了,这门亲事既然是长房嫡支定下来的,要退婚,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当年秦朗为了长女的婚事,就曾经跟长房大闹过一场。 结果却被族长二话不说请了家法。秦朗挨了三十棍子不说,还被责令跪在阴冷的祠堂里,跪了足足一天一夜。 若不是当时,林静玟一急之下,晕了过去,查出来她有了身孕、恰好怀了惠儿,秦朗怕是就不止要跪一天一夜了。 据说罚得这样严厉,是因为,长房也是为了杀鸡儆猴。 当初很多旁支子弟,都对长房一手包办子女婚事深感不满。 但只有秦朗,一方面因为他在外经商多年,自觉管理家族产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他不止守成有道,还开拓了许多新的路子; 二来也是他脾气刚硬,又疼爱孩子,明知道别人撺掇他出头,有观望的意思,却依旧没绷住,做了这个出头鸟。 然后么,秦朗就悲剧了。 长房甚至借机收走了秦朗手上的几项产业。 秦朗这次受罚之后,颇有几分心灰意冷,终于开始筹谋要脱离长房嫡支的掌控。 在他努力经营了五六年之后,方才举家搬迁到了松江府。 只是此时,长女和次女的婚事也已经尘埃落定了。依然是听凭长房嫡支做主,进行的家族联姻。 而三个儿子,秦朗一直以年龄尚小、男孩子要先立业后成家之类的说辞为由,硬着头皮拖延着,始终没同意由长房嫡支给他们定亲。 后来,在松江府住了几年之后,长房不知怎么,似乎又想通了,竟然在儿子们的婚事上松了口,允许各家自己做主。但各家的女儿的婚事,却依然要遵守长房嫡支的安排。 而且,各家的儿女亲家,万万不能选择与秦家敌对的阵营。 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给秦惠君退亲,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但秦朗和林静玟都是真心疼爱孩子的父母。 他们宁可自己多吃些苦头,也不愿让孩子们受委屈。 更何况,秦惠君这个从来没有跟他们提过任何要求,一直乖巧懂事的小女儿,竟然第一次在这种大事上,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满足她呢? 几人又闲话了几句,秦孟真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把打算买房子的事情给忍下来了。 一次抛出来太多雷,保不齐会弄巧成拙。 还是先打听下价格,看看有多少资金缺口,再做决定吧!秦孟真在“良心”的鞭策下,把暴雷的时间,往后面稍微拖延了一点点。 她回到房间,拿出秦惠君从前的日记,认真地看了起来。 温习秦惠君的记忆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她想要熟悉一下秦惠君的字迹。因为接下来,她要给大哥和二哥写信。 这个时代,写信,是远距离交流最普遍、最常用的方式。 秦孟真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搞事情了,自然要殷勤一点,多给大哥和二哥写写信,联络联络感情。 近在眼前的秦朗、林静玟,三哥三嫂需要争取,远在天边的大哥二哥,也不能落下呀。 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 秦孟真在秦惠君的大床上头舒舒服服地打了两个滚儿,又掀开床头的暗格,拿出来一打秦惠君珍重收藏起来的信件。 第46章 方家老祖宗的生辰礼 秦惠君的字迹,应了一句字如其人,一手秀丽圆润的簪花小楷,看得出,很有几分功底。 秦家大哥二哥,也很是关爱秦惠君这个性格内向、羞涩腼腆的小妹。 尤其是大哥。 在好几封信里,都在耐心细致地鼓励秦惠君,多出去跑马,多出门走动,不要日日闷在家里。还鼓励她要勇敢些,遇到什么事情,不要只一味隐忍、闷在心里…… 秦孟真顿时明白了,为何秦惠君独独对大哥的感情这般深厚。 那份依恋与孺慕,简直跟几岁大的小孩子,面对自己崇拜的英雄人物差不多了。 秦孟真看了一会儿信,决定从现在开始,要逐步透露给秦家人,自己“性格上的变化”。就从给大哥和二哥的信开始吧! 她兴致勃勃地爬了起来,从案头上挑选自己看得顺眼的笔墨纸砚,准备写信。 丫鬟锦绣听到动静,急忙进来察看。 发现“三小姐”竟然突然兴致来了要写信,急忙帮秦孟真铺开宣纸,又挽起袖子,准备磨墨。 秦孟真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她虽然接收了秦惠君的记忆,但还是难免会受到自己的习惯影响。 比如刚刚她挑中的那支笔,就不是秦惠君日常最喜欢用的那一支。而平日里铺纸磨墨这类事情,都是锦绣来做的,她也在不经意间给忘记了。 秦孟真看着锦绣虽然明明有点儿“三小姐真是小孩子脾气,想一出是一出”的无奈,但还是任劳任怨的模样,就稍稍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多加小心。 马甲要穿好。 就算要掉马甲,也得等到她把该搞的事情都搞完了,再掉! 秦孟真模仿着秦惠君的字迹,给大哥二哥都写了信。 之前某个她已经记不清委托人名字的任务世界,秦孟真曾经穿到了一个间谍身上,学会了一手假冒他人字迹的绝活儿。 这会儿居然就用上了。 看来,这人甭管到什么时候,都该多学点本事。俗话讲“艺多不压身”,多学点本事,总是没错的。 这两封信写得都不长,只是日常问候,并且简单说了自己因为听到方家的“内幕”而想要退婚的事——不管这事儿能不能用正规方式办成,总得先给这哥儿俩,提前打个预防针。 另外,也得借此机会,让两个哥哥知道,自己受了刺激、心情不佳,为以后他们熟悉的小妹“性情骤变”埋下伏笔。 把写好的信封进信封,贴上邮票,秦孟真忽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情绪波动。看来,秦惠君的那一缕灵识,在她的识海里,温养得很是不错。 这会儿竟然都有力气情绪波动了。 只是,那一缕灵识这会儿的形态,依然还只是一颗小小的火苗。就像蜡烛头上的小火苗那样,颤颤巍巍的,仿佛风吹吹就能灭了。 秦孟真还不敢随随便便就把她放出来。 她立马分出一缕精神力,温柔地安慰她:“放心,放心,这一世,我会保你大哥二哥都平安无事的。” 识海中那一缕小火苗,抖动了两下,传达着她的感动和愉悦。 秦孟真总觉得自己见多识广、心硬如铁。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面对委托人的灵识,尤其是这种岌岌可危,随时可能会熄灭的,她很多时候,温柔慈祥得简直像个面对着自家小婴儿的亲妈。 安慰了一阵秦惠君的灵识,秦孟真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来。 再过大概半个月左右,就是方家老太太的八十大寿。 到时候,方家人都会齐聚一堂,来给这位以精明强悍、铁血统治着称的老太太,庆贺八十岁的生辰。 方文熙也必定会从海外赶回来。 因为,方家这位老太太,最喜欢儿孙绕膝,也最喜欢儿孙们在她面前各种奉承讨好,拼命竞争表现自己的孝顺。 方家的任何一个孙辈,都绝对不会错过这个讨好老祖宗的机会。 更何况,上辈子方文熙就赶回来了,还给老太太献上了一份千里迢迢从外洋带回来的寿礼呢。 这会儿,他搭乘回国的远洋轮船,说不定都已经快到松江府的码头了。 上辈子,秦惠君还曾经悄悄去了一趟码头,原本打算给未婚夫一个惊喜,结果却遭到了一顿无情的冷嘲热讽。 秦惠君也曾经本着礼尚往来的心思,为方家老太太,精心准备了一份贵重的寿礼。 可方家老太太,似乎觉得秦惠君身为未来的孙媳妇,讨好她就是分内之事。 在后来方文熙犯浑的时候,从来都没有管过他。 秦孟真想到这些,就忍不住咬牙。 委托人那么温柔怯弱的性子,在方家人手里,真不知到底受了多少罪! 不过,好欺负的秦惠君,已经不在了。 现在这具看似温柔怯弱的躯壳里,是心黑手辣,冷血无情的秦孟真。 上辈子方家人所有对不住委托人之处,她都会认认真真地一项一项讨回来! 之前吃晚饭的时候,秦孟真之所以能想到把方家那些内幕安到方文淇头上,一半是因为,上辈子方文淇就常常欺负委托人秦惠君。 在碧华书院期间,就是这样。而等秦惠君正式嫁到方家之后,方文淇不但没有收敛,反而还变本加厉了。 另一半,就是因为她之前跟苏滟出去喝咖啡,真的遇见了方文淇和赵雪林。两人也确实提起了方文熙。 不过,那时候,秦孟真还没有穿过来。秦惠君的教养,让她根本做不出来偷听的事情。 所以,她只知道方文淇对赵雪林提起了方文熙,却不知道她们具体说了些什么。 不过,这一丁点儿都不妨碍秦孟真理直气壮地把她们拿来做借口。 此时,秦孟真在大床上翻来覆去,一边享受着床品柔软舒适的触感,一边琢磨着,半个月后的方家寿宴,自己要怎么应对。 上辈子秦惠君给方家老太太准备的寿礼,是一座寿山石田黄冻麻姑献寿的雕塑。这块儿石料.是秦惠君花了大力气淘到的。请的雕工也久负盛名,是不遇到极品好料子、便不肯动刀的石雕大师何澜岳…… 第47章 此民国非彼民国 这块儿石料,早就已经送到何澜岳手上了。 但秦孟真决定,成品她要自己留着,说不定还能派上别的用场呢。反正,她就是砸了、摔了、锤成渣再扔到垃圾场,也绝对不会便宜了方家那个老不死的! 不过,想想那么好的石料,那么好的雕工,还是不要这么暴殄天物了。只要别白送给方家,或者秦家长房嫡支就成。 服侍秦孟真洗漱的锦绣,总觉得三小姐今天似乎不大对劲。 她倒是挺配合,但脸上的表情一忽儿一变,变来变去了好几回了,怎么看怎么让人忧心。 不过,锦绣是个不喜欢多嘴多舌的好丫头。 她只默默地担心了一会儿,服侍秦孟真换上了睡衣,就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秦孟真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没注意到锦绣的小情绪。 她从秦惠君的回忆里,看到这个腼腆羞涩的姑娘,当初鼓足勇气克服自己的内向害羞,为了这份寿礼跑前跑后,付出的那些心血、勇气,和钱财,不由得深深地替秦惠君感到不值。 尤其是,何澜岳何大师的作品,若是论艺术价值,是可以进博物馆的。 结果,在方家老太太那里,不过只值当她略抬一抬眼皮罢了——她觉得寿山石不够名贵。心里隐隐约约还有几分鄙视秦惠君的眼光。 送这么大一块儿石头,不当吃不当喝的,还不如送等量的黄金。 方家老太太囤了很多翡翠首饰,但却不是因为喜欢翡翠,而是因为,她知道从大总统家的第一夫人,到松江府的名流贵妇,人人都爱翡翠。 翡翠就是身份的象征。 但除了翡翠和各种宝石,她对什么石头都欣赏不起来。 石头在她眼里的价值,远远不如黄金。 能从无到有,白手起家,把方家从乡下土财主、折腾成松江府的商界名流,脚踩黑白两道,方家跺跺脚、松江府的地皮就得抖三抖…… 不得不说,对外号称已经退休,实际上却还是躲在背后掌权的方家老太太,无论是从经商还是从统治力方面来看,的确都是个不容忽视的人物。 但,她这欣赏艺术的品味,基本上就跟暴发户没啥区别。 啥美不美的? 在她这里,啥都没有金子美。只要够贵,就是对的! 当年方文熙送的寿礼,之所以讨到了她的欢心,就是因为方文熙直接搬了个镶嵌着五颜六色宝石的纯金外壳西洋座钟回来。 那钟每隔半个时辰,就会从最上面打开一扇小窗子,钻出来两只纯金打造的小鸟,唧唧啾啾地报时。 西洋物件,做工精巧,还跟黄金珠宝挂上了钩。 方老太太一眼就爱上了。 秦孟真想到这里,突然眼前一亮。 想到了整人的坏主意,顿时感到浑身轻松。秦孟真愉快地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美滋滋地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秦孟真就醒过来了。她推开自己房间的窗,探头去呼吸还带着晨露与玫瑰气味的清新空气。 奶娘周嬷嬷与丫鬟锦绣,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一个惊呼:“三小姐,这头不梳、脸不洗的,成何体统?” 一个担忧:“大早晨的,三小姐身子弱,可别着了凉!” 秦孟真笑盈盈地随手把头发绾起来,插了根式样简洁的羊脂白玉簪子,穿着昨晚上的丝绸睡衣,踩着一双软底绣鞋,就地活动了两下手脚,就那么开着窗子,开始做八段锦。 其实她更想打一套拳来着,但没敢。 八段锦,秦惠君是跟秦家大哥秦俊明学过的。 大哥秦俊明在十几岁的时候,曾经到老家的修行圣地云霈山上住过一段时间,跟一个老道学了好几年功夫和医术。 若不是林静玟一片慈母心肠,实在舍不得儿子,大哥八成就一直在山里住下去了。 大哥跟老道学了不少强身健体的功夫,也挑选了一些简单易学好上手的,删删减减地教给了家里人。 但家里人最多兴致来了的时候,偶尔练一练,除了秦惠君会每天做一做八段锦之外,还真没有谁能天天坚持的。 大概也是因为这一段住在山里的经历,大哥的婚事,一直波折不断。二哥和三哥的婚事都已经有了着落,大哥却还打着光棍儿。 到大哥和二哥一块儿出洋求学之前,大哥还是单身一人。 不过,大概也正是因为大哥一直没有组建起自己的小家,导致他是几个兄姐之中,跟秦惠君日常相处最多的。 可能是年龄的差距导致的,秦俊明总觉得,自己对待秦惠君,不像是对妹妹,反倒有几分像是对待女儿。 当初将秦惠君许配给方文熙这桩婚事,大哥秦俊明也是全家人之中,反对最为激烈的。 不过那时候,秦孟真还没有穿越过来做任务,尚未被辜负的秦惠君,自然也免不了妙龄少女的通病。 秦惠君对爱情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而这份幻想,偏偏还与方文熙的颜值、身份、性格很容易就挂上了钩。 见小妹有三分情愿,秦俊明就没有反抗到底。 但他是打心眼里不满意方文熙这个骄横跋扈的男人做自己的妹夫的。 秦孟真做了几遍八段锦,已经把秦惠君脑海中许多相关的记忆,都仔细梳理了一遍。 这时候她发现,之前只知道这个世界,是类似于蓝星民国时代的一个平行世界,但仔细梳理一下,还是有很多不同之处的。 这个“民国”,竟然是个不伦不类的君主立宪制国家。 前朝皇室被保留了下来,作为国家的象征,以特殊身份,享受全体国民的供养。 皇室虽然被保留了下来,执掌权柄的,却不是首相,而是总统。 秦孟真忍不住有些想吐槽,她走过这么多世界,就从来没见过君主立宪制国家,还有总统的! 最后一任实权皇帝,也将治理国家的权力,和平让渡给了第一任大总统沈新华。 因为是和平过渡,这个国家保留了很多旧时的官制,同时也引进了许多新派的职位。两套系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磕磕绊绊之中,竟然运行得十分融洽。 沈大总统宣誓就职后,大概第三年年初,突然被刺杀身亡。 第48章 攻略三嫂 当时陪伴在大总统沈新华身边的忠心部下韩松龄,当机立断,第一时间拔枪击毙了刺客,当场便被众多惊魂未定的议员一致拥戴,继任成为第二任大总统。 这位韩大总统上任之后,推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组建了招商局、机械局、货币局之类,大肆发展商业和实业,还发行了新款银币。 同时,韩大总统又与前朝皇室成员和保皇派官员来往密切…… 韩大总统,算得上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而且擅长未雨绸缪。他在升官到督军位的时候,就已经与原配夫人离了婚。 他新娶的夫人田氏,出身海商世家,最爱翡翠与华贵优雅的修身型改良款旗袍,于是这两样物事,便成了新“民国”上流社会被广泛追捧的时髦风向标。 随着韩松龄的权柄稳固下来,田氏的风头一时无两,连她那位嫁给末代皇帝为皇贵妃的异母姐姐,都不得不对她恭敬有加。 便是秦惠君这样的旧式传统女子,每当裁制新衣的时候,都免不了要做几件紧跟潮流的新款旗袍来穿。 秦家目前住的秦公馆,地理位置算得上相当不错。虽然不在租界内,但却与一些末代皇族成员和一些新晋富商名流,毗邻而居。 然而,秦孟真从秦惠君的记忆中敏锐地发现,整个这条街的风水可能都存在十分严重的问题。 简单地说,在这条街上住的几个大户人家,几乎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上辈子的秦家,因为方文熙的告密陷害,蒙冤入狱,失去了产业和财富。 秦公馆自然也没有留住,数次易主。 而上辈子距离秦公馆最近的一栋宅院,是末代皇帝的堂弟睿亲王的爱女柔嘉郡主建在这片街区的别墅“春和园”。 春和园曾经在某年元宵节,突然走水,当晚参加夜宴的百余位王室成员,死伤惨重。 与秦公馆距离两千米左右的另一户邻居,商界精英傅家的傅公馆,也发生过一起惨案。 傅家家主经商多年,富可敌国,只是因为妻妾争斗,导致傅家一连好几个幼儿夭折。 后来,有个失去了一双儿女的妾氏恨毒了傅家,暗地里勾搭了一伙贼匪,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寒冷冬夜,将傅公馆洗劫一空,全家灭门。 …… 秦孟真仔细想了想,越想越是觉得,自己之前不过是一时兴起、偶然想到的买房子的事情,应该赶紧提上日程。 自己的钱不够去高卢租界买房的,但,把秦公馆卖了,在高卢租界买一栋花园洋房,应该就不差什么了。 只是自己刚刚跟父母提过退婚的打算,如果立马就提起要换房子的事情,表现未免有些过于反常。 这样一来,崩人设都是轻的,说不定,反而会欲速则不达。 秦孟真想来想去,觉得这事儿,多半得着落在三嫂身上。 若是让三哥三嫂提出来,自己再积极点,努力帮腔一番,父母多半会认真考虑。 心里打定了主意,去给父母请安问好的时候,秦孟真就自动自觉地凑到了三嫂符霈云身边,跟三嫂腻咕起来。 平日里秦惠君羞涩腼腆,对着爽利的三嫂,往往只会脸红地笑一笑。 难得见到她这样依恋自己,三嫂符霈云心头也涌起一阵柔软。 再一想之前,小妹鼓足勇气提起退婚打算的样子,此时对自己忽然亲近起来,多半是到自己这里,来寻求支持的吧? 她笑着揽住了秦孟真,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秦孟真心头暗喜,好极了,果然三嫂这个性情爽利的嫂子,不难接触。 接下来的几天,秦孟真除了照常去碧华书院读书,偶尔与苏滟一起出门逛街喝咖啡,再就是待在家里,跟三嫂符霈云腻在一起。 但她不是一味地打扰三嫂,反而十分有眼力劲儿,见到三嫂手头上的事情,只要不是那种会崩人设的,她都会主动尽力帮忙。 三嫂符霈云越来越习惯小姑子的陪伴,与秦孟真的感情,也亲密了许多。 于是,秦孟真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悄悄地把打算换房子的事情,跟三嫂符霈云通了气。当然,她没有直说,而只是略带担忧地咬着嘴唇,提起一个奇遇来: “三嫂,我今儿个出门儿,好像遇见骗子了。” “啊?那你有没有事?快让嫂子看看!”符霈云闻言顿时紧张起来,急忙去察看秦孟真的状态。见她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才放松下来: “被骗了多少钱?你身上的钱还够花不?”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来一个装了不少银元、绣工精致的荷包,递给秦孟真:“拿去花吧。” 秦孟真笑了,带着几分撒娇地嗔怪道:“三嫂,我不是跟你要钱呢。你还听不听人家讲话啦!” 符霈云也笑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目光炯炯地往秦孟真脸上扫了一圈儿:“看来,你这损失不大呀。讲吧讲吧!三嫂最爱听我们小惠儿讲话了。” 秦孟真一脸忧愁困惑地说道:“今儿个我在天桥底下,遇见一个穿着一身特别破旧的道袍的乞丐……” 符霈云一开始还带着笑意听着,心说到底是小女孩儿,八成是被人胡说八道一通,就没忍住发了善心,把钱袋子都掏给人家了吧! 万万没想到,这故事的走向,却与她预料的版本截然不同。 那个秦孟真虚构出来的神秘乞丐,预言了两件事: 第一,秦家院子里的一棵石榴树会在三天内枯死。 第二,秦家这栋房子风水不好,暗含杀阵,倘若一直在此地住下去,会导致秦家一家子,都落到一贫如洗的境地。 那乞丐没有要秦家三小姐一开始就递过去的钱袋,只打开了她的钱袋,从中取出了三枚铜圆,称之为卦资。 还说,让秦家人务必越早做决定越好,万万不可拖延。 符霈云听得一脸严肃,秦孟真满脸忧愁,一双好看的眉毛都皱了起来: “三嫂,那人说完这些不吉利的话就跑掉了。 我追了两步没追上,他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似的,一下子就没影了。 当时我听得心里沉甸甸的。回来后,越想越是不安。你说,我这是不是遇上骗子了?” 第49章 化妆舞会(1) 符霈云听了秦孟真的话,沉思片刻,当即就喊了自己的丫鬟木棉过来,让她把园丁老沈和小厮四喜叫到自己跟前: “这些天你们辛苦点,多留心照看着花园里那几棵树。尤其是那两棵石榴,千万不要让不懂事的小丫头、小小子给祸害了,知道吗?” “谨遵三少奶奶吩咐!”两人一个声音苍老却洪亮,一个声音稚嫩却高亢,应答得又十分慷慨激昂,倒是把秦孟真的耳朵震得有点嗡嗡作响。 符霈云笑道: “不用那么大声,好好办差,比什么都强。你们这几天多辛苦些,亏待不了你们!若是那石榴树有什么不妥当的,别瞒着,尽早来回报。” “是!谨遵少奶奶吩咐!” 大少爷秦俊明的婚事一直到现在都没定下来,二少爷秦俊杰虽然已经定了亲,却悄无声息地拐带了未婚妻,一块儿跑到东洋念洋书去了。 符霈云名义上是“三少奶奶”,实际上却是秦家目前唯一的少奶奶,秦俊彦帮着老爷管着外头的产业,符霈云帮着太太管着家里这几十口子人。 再加上她素日里一贯行事大方、赏罚有度,在下人仆役之中,很得人心。符霈云的话,有时候比三少爷秦俊彦还好使。 她这样郑重其事地吩咐下去,园丁老沈和小厮四喜,自然都不敢怠慢。两人认认真真地给符霈云行了礼,接了指令、办差去了。 符霈云笑着望向秦孟真,伸手抚平她眉宇间的愁色: “管他是不是骗子呢!大不了,咱们到别处再买一栋宅子,多大点事儿!也值当你愁成这样?” 秦孟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符霈云点点她的鼻子: “可是放心了?你呀,小小年纪,莫把什么事情都压在心里。 这一回你就做得很好,以后也要这样! 遇到什么事,若是不敢或者不方便跟父亲母亲讲,就来告诉三嫂,三嫂自会给你撑腰!” 秦孟真眼里湿润了,脸颊浮起来两朵红云:“三嫂,你真好!” 两人很快便说起松江府近日的新闻,似乎已将这事儿揭过了。 但符霈云虽然脸上一片云淡风轻,心底却并不轻松。 安抚小姑子的情绪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暗暗将跟秦家有过节的人家,都挨排儿细细地过了一遍,想找出来谁是隐藏在背后的主谋。 这是打算谋算秦家的宅子?抑或是所图更大,要谋算秦家的产业? 不管背后之人是谁,找到小妹头上,便不可饶恕! 生意场上,自古便如战场。表面上是觥筹交错、花团锦簇、和气生财,暗地里却早已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了。 既然提了那石榴树,想要借此取信于人,说不定是因为在秦家,有那人早早埋伏下的暗桩,方便给树下毒。 毕竟,总不能真的是小妹性子纯良,感动了神仙来点化自家吧? 秦孟真刚刚差点把想去高卢租借买新宅子的话说出来,所幸及时按捺住了。不然她今儿个这一番表演,全都白费了不说,指不定还会掉马甲呢! 两人各怀心事,随意说了些闲话。 秦孟真这才发现,原来三嫂这个日日在家的,竟然比自己这个日日出门的,消息更为灵通得多。 从三嫂口中,秦孟真知道,原来与方文熙乘坐同一艘远洋轮船回国的学子当中,还真有几个风云人物。 只是,这语气怎地越听越不对劲? 秦孟真困惑地望向三嫂,发现三嫂的脸色里带着微微戏谑的笑意。秦孟真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莫非三嫂是在替她相看? 说不定,自打自己提出要跟方文熙退婚,秦家人就已经开始物色下一个女婿了? 秦孟真的神情变换,自然没逃过符霈云敏锐的眼神,她笑吟吟地问道: “小妹,你觉得这几个学子,哪一个人品最好?” 秦孟真顿时有些无语,按她自己的性格,谁人品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可是按照秦惠君的人设,肯定不能无动于衷…… 她只得再次使出憋气大法,将两个脸蛋憋得通红,慌张摇手:“我哪里知道这个……”越说声音越低,干脆略有几分慌慌张张地起身跑了。 符霈云望着秦孟真的背影,总觉得小妹今天的害羞程度,似乎有些夸张。 平日里,小妹性情羞怯腼腆,遇到什么不喜欢、或者让她害羞的话题,多半会垂下眼睛,红着脸蛋儿,什么也不说。 但也不至于这样直不楞腾地跑掉啊…… 符霈云摇了摇头,兴许是孩子大了吧! 秦孟真并不知道自己刚才演的用力过度,差点掉马甲。 倒是一直在琢磨,如果在街上遇见方文熙,该怎么让他明明白白地吃个亏。 老实说,虽然她想好了在方家老太太的寿宴上坑死方文熙的坏主意,但一想到,竟然还要忍耐这么多天,就觉得深深地不爽。 虽然经历过很多小世界,但绝大多数时候,秦梦真都喜欢直接用拳头解决问题。 没有什么心情不佳,是狠狠地揍一顿渣渣们,所不能解决的。 如果不行,那就揍两顿。 拳头大,就是这么任性! 然而,在这个小世界中,她的人设是如假包换的大家闺秀,温柔贤淑、规规矩矩、知书达理、羞涩腼腆,这让她还怎么痛痛快快地抡起铁拳揍人? 好久没有暴打那些不识趣的渣渣了,感觉手痒得很呢…… 秦孟真体内的暴躁小恶魔,蠢蠢欲动了许久,她都快要压不住了。 不知是不是这小世界的天道,听到了她的心声,一个令她做梦都想不到的绝妙机会,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秦孟真收到了近期回国的名媛、末代皇帝的次女和雅公主的请帖,邀请她去鹦鹉园参加化妆舞会。 最让秦孟真心情愉快的是,方文熙、方文淇、赵雪林等人,也都在被邀请之列。 当然,跟秦惠君走得很近的方滟,也没有被落下。 和雅公主年纪不大,爱玩爱闹,却偏偏有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才分外热衷的爱好——为人做媒。 春天来了,她办赏花会。夏天来了,她办冷餐会。秋天来了,她办佳果会。冬天来了,她办观雪会。正月十五,她办花灯会…… 第50章 化妆舞会(2) 除了这些会,她还喜欢办诗歌沙龙、西洋派对,化妆舞会。 反正,怎么热闹怎么来。 但几乎所有的热闹与玩乐,都以撮合青年男女的婚事为目的。 于是,上流社会的适龄青年男女,不管是否有婚约在身,都会收到她发出的请帖。和雅公主的这些聚会,秦惠君往往都是找个理由婉拒了的。 因为她已有婚约在身,她的个性,也不容许她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 但这一回,秦孟真却兴致勃勃,一心一意想去参加。 她不但特意请了裁缝来做新衣裳,还专门出门跑了好几家店,买了不少面具回来。 自打退婚的事情说出口之后,秦孟真为了维持住人设,在秦家一直表现得安安静静、小心翼翼,这会儿难得有一件让她兴致高涨的事情,全家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退婚的事情,虽然是惠儿主动提出来的,但对她这样传统保守的姑娘家来说,退婚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因为太过关心秦孟真的心情,导致全家人都选择性地忽略了,这娃从来不去化妆舞会这种地方,这一回怎么转性子了? 和雅公主为了让舞会更有乐趣,提前声明大家只要带着请帖赴会就好。入园之前就要戴好面具,打扮得越是离奇夸张越好。 当然,若是带着丫鬟婆子,也不能一起走,到了鹦鹉园外头,就得分开。 丫鬟婆子小厮长随之类的下人仆役,最多只能在外头守着。 得知这些规定,秦孟真简直要乐开了花。 这样的场合,简直太适合她搞搞小动作,提前收回来点利息了! 趁着四下无人,秦孟真召唤出了一直毫无存在感的系统bt2587:“亲爱的统统……” bt2587莫名觉得,虽然自己没有皮,但却明明白白地感觉自己突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宿主这个麻烦精!这才消停了几天啊!难道又要出幺蛾子了! bt2587没有猜错,秦孟真确实是要搞事情了。 她打算带些道具(作案工具)去和雅公主的化妆舞会,但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需要bt2587帮忙。 虽然任务背包里装的物资,她也可以很方便地取出来,但想要不误伤无辜,不崩人设,就需要bt2587的全方位配合。 bt2587犹豫了很久,经历了漫长的沉默。 最终,到底还是在秦孟真的威逼利诱之中,败下阵来。 所谓威逼,是秦孟真打算如果bt2587不配合,她就把所有参加化妆舞会的重要人物都打翻,不管会不会崩人设,也要当场取了方文熙的性命。 反正只要方文熙一死,后面的婚事自然而然就得作废。 只要不嫁给方文熙这个渣渣,秦惠君的人生,绝对可以轻松写意许多。 她有自己可以随意支配的大笔财产,有很多爱护她、疼惜她、一心一意为她着想的家人,自己的性格又安安稳稳,不招灾不惹祸…… 若是没有方文熙,她的日子,完全可以过得要多爽,有多爽。 但这个小世界原本的世界女主,是风华绝代的名媛谢秀春。她的传奇人生,是要载入史册的。方文熙锲而不舍的追求,是世界女主的履历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原本的世界线中,这一段事迹经常被后人津津乐道,甚至把她本身的千秋功业都遮蔽住了。 如果秦孟真直接把方文熙搞挂掉,任务积分搞不好可能会被扣光。 秦孟真的任务积分被扣光,她就没法买魂石;她没法买魂石,系统就不能抽成…… 作为一个依靠积分抽成活命的系统,bt2587沉默了许久,明知道秦孟真让它掺和的,一准没好事儿,但却无法拒绝。 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何要被匹配给秦孟真这样一个祸头子? bt2587统生迷茫,哼了一声道:“下不为例!” 秦孟真眉花眼笑:“我就知道!bt2587你最好了!”心里却暗暗吐槽:“这个小二货,宿主要求它干点事儿还推三阻四的,还是打得少!” 秦孟真故意没有用精神力屏蔽,bt2587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秦孟真的心里的吐槽声。 因为感情真挚,这吐槽声就格外清晰洪亮。 bt2587顿时感到自己脸都绿了。 虽然它没有脸,但它就是感觉自己的脸很绿。 一人一统心情“愉快”地“沟通交流”了许久,最终总算把行动方案定了下来。 秦梦真也把要穿的衣裳定了下来。 两套旗袍,两套洋装。 两套旗袍风格都偏保守,一件是半袖过小腿的修身款旗袍,用了素雅的象牙色做底,上面绣了大片大片的蓝色鸢尾花。 另一件同样是修身款,只是衣袖较短,只略略覆盖住肩膀,裙摆稍高,比膝盖长十公分左右。用了时下流行的阴丹士林蓝色布料,绣了飘逸出尘的水仙花。 一套作风十分大胆的红色露背洋装,正面是高高的立领,把一派春光,守护得严严实实,后背却是个极为大胆的大v字开口,从上往下越来越窄,一直蔓延到腰部。 裙子也裁制得短短的,长度只到膝盖。 秦惠君的皮肤极白,趁着这样纯正炽烈的红色,愈发显得整个人都白得发光。 另一套是银光闪闪的露肩鱼尾裙,秦孟真把长发放下,再戴个花环,整个人就像是一条忽然长出双腿上了岸的美人鱼。 秦孟真满意地把两套洋装收进了任务背包。 任务背包里除了这两套洋装,以及与之配套的鞋子帽子包包之类的配饰,外加四个备用面具,她还放了一桶菜油、十个打架专用铁指环,一把软剑,一把已经仔细检查过的勃朗宁…… 总之,基本都是搞事工具。 怀揣着满满的恶意和期盼,化妆舞会如期举行。 傍晚五点半,夕阳还挂在天边摇摇欲坠,将云彩染上红晕,镀上金边。 秦孟真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穿着阴丹士林绣水仙花的旗袍,戴着一张小白兔的面具,和好友苏滟一起,来到了鹦鹉园。 验过请柬,两人一路袅袅婷婷,畅通无阻。 进了舞会大厅,放眼望去,满眼都是衣冠楚楚的面具男女。苏滟迅速找到了个隐蔽的角落,拉着秦孟真坐了下来。 第51章 化妆舞会(3) 对于秦惠君竟然会来参加化妆舞,而不是找个借口婉拒,苏滟其实很意外。她知道,小惠儿性子害羞,能鼓起勇气来参加舞会实属不易,不能勉强她往人多的地方凑。 平日里苏滟也已经习惯了照顾小伙伴的感受,拉着她躲进人少的角落,简直都成了某种本能。 秦孟真愉快地任由小伙伴做主,反正她要搞事情,待在角落里,比待在人多眼杂的地方,要方便得多。 而且,她虽然很想搞事情,却并不想把小伙伴卷进来。两人能安静地待在吧台的角落里,简直再合适也没有了。 统一着装,穿着白衬衫、黑马甲,下身西装长裤,脚蹬半高跟黑色圆头皮鞋,脸上戴着松鼠面具的侍者,手中端着盛放着香槟或红酒的托盘,在人群中穿梭。 大厅正中是一片广阔的舞池,此时黑胶唱片机正放着舒缓的古典钢琴曲,已经有些戴着面具的男女,在舞池中踩着轻柔的舞步,彬彬有礼地跳起了交谊舞。 秦孟真随意看了看,舞池里似乎没有自己认识的人。 她又往吧台和其他位置望去,人不多,三三两两地靠着吧台喝酒聊天儿呢。看来自己和小伙伴儿来得算早的。 苏滟拍了拍秦孟真的手:“小惠儿,别怕。若是不想跳舞,姐姐就陪你在这边坐着。咱们吃吃点心、喝喝咖啡,聊聊天儿,也很惬意嘛。” 秦孟真不好意思地笑笑,两眼水汪汪地看着苏滟。 这位小姐姐的性情能力,其实跟谢秀春有许多相似,不管面对什么样子的人,都能泰然自若,落落大方。 不同之处在于,她并不稀罕做人群中的焦点。 反倒比较喜欢照顾弱小。 比如原本的秦惠君。 赵雪林和方文淇数次挑衅,各种找秦惠君的麻烦,有好几回,都是被苏滟解决的。 苏滟再次拍了拍秦惠君的手,拿起一块儿淡绿色的点心:“这个好像没吃过诶。小惠儿要不要尝尝?” 秦孟真脸色微微一红——她现在憋气的功夫,已经练得很是娴熟了:“滟滟姐姐,不要总叫我小惠儿呀!人家不小了!” “对呀,我们小惠儿已经十六岁了,确实不小啦!”方滟打趣道,但嘴里的称呼却还是没有改过来。 其实,苏滟也只比秦惠君大一岁而已。 两人说笑了一阵,一阵高跟鞋根敲打地面的清脆声音响过,她们面前就多了两个身影。 一个穿着一身纯黑色的镂空蕾丝洋装,戴着一张黑色狐狸面具,另一个穿着一身无袖修身高开叉短款旗袍,戴着一张黄色猫咪面具。 黑色狐狸一开口,秦孟真就听到了赵雪林的声音: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碧华书院鼎鼎有名的贞洁烈女秦惠君呀!你不是从来不肯来舞会这种乌七八糟的场合么?” 既然这黑色狐狸是赵雪林,那黄色猫咪,就是方文淇了吧? 秦孟真淡淡地笑了笑:“不劳赵小姐费心。” 她从自己手边拿起一杯酒,随手就泼在了黄色猫咪身上,方文淇本来正兴致勃勃地旁观,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泼酒,顿时“啊”一声尖叫起来。 这声尖叫清亮高亢,引得整个大厅中的人,纷纷停下了舞步和对话,往这边看过来。 有些好信儿的,还故意往这边走了几步,然后就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正大光明地端着酒杯看戏。 方文淇气得抓狂,扑上去就要跟秦孟真撕打,却听秦孟真怯生生地道歉: “哎呀,对不起!刚刚手滑了……” 方文淇的动作做到一半,被这话给闪了一下。 不过她只是稍微愣怔了一下,就立马反应过来了,又扑了上去:“你个黑了心的小蹄子!其实你是故意的吧!” 秦孟真忙起身躲到了苏滟背后,手指却在桌子底下,微微一弹。 方文淇突然踉跄了一下,脚下一滑、摔了个大马趴,戴着面具的脸狠狠地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不说,甚至连门牙都磕掉了一颗。 她又痛又委屈,不禁放声痛哭起来。 现场出了这样的事情,顿时有两个带着松鼠面具的侍者走上前去,把方文淇扶了起来,赵雪林恶狠狠地对着秦惠君吼了一声:“秦惠君你给我等着!” 便急急地跟着两个侍者一起,扶着方文淇去了休息室。 苏滟看向秦孟真,见她脸上一片平静,不由得心头一阵恍惚:“这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小惠儿吗?” 秦孟真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冲动了。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方文淇竟然会想动手打我。” 苏滟把秦梦真搂进怀里,轻轻地、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却什么也没有说。 秦孟真也不指望能真的瞒住苏滟多久,但她暂时还不想崩人设。 刚刚之所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其实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想给参加化妆舞会的众人,留下一个深刻印象: 秦惠君穿了一件阴丹士林蓝绣水仙花的旗袍。 片刻过后,众人的注意力已经离了这一片,苏滟拉着秦孟真坐下,状似不经意地跟她聊起一些童年往事。 秦孟真自打接收了秦惠君的记忆,已经反复盘点了好多回,发现苏滟似乎起了疑心在试探她,也佯作不知,她提到什么,自己便顺着话茬说下去。 几件只有她们两个才知道的小秘密之后,苏滟悠悠地叹了一声:“看来,我们家小惠儿真的长大了。性子都变了不少。” 秦惠君看着苏滟,正色道:“滟滟姐,你还记得前几天,咱们去喝咖啡,偶然遇到赵雪林和方文淇吗?你记得她们说了什么吗?” 苏滟一愣,也跟着严肃起来:“好像在说方文熙……不过我没注意听。怎么,她们说了什么?” 秦孟真把在秦家人面前用过的借口又拿出来用了一遍,郑重其事地说道:“滟滟姐,我想退婚。你会不会认为我不守妇道?” 苏滟气得一拍桌子,结果“哎呦”一声,手太痛了。 秦孟真急忙抓起苏滟的手,轻轻给她揉了揉。 苏滟一边喊痛,一边气哼哼地说道:“真是气死我了!我强烈支持你退婚!这样恶劣的男人,配不上我们小惠儿!” 第52章 化妆舞会(4) 苏滟看着轻轻柔柔地给她揉着手掌的秦孟真,再想想刚刚听到的劲爆内幕,顿时觉得小伙伴的一切反常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方文熙竟然是个暴戾成性的男人,小惠儿下定决心提起退婚,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自己怎么可能不支持她呢? 苏滟只觉心口涌起一阵说不出的心疼。 小惠儿这孩子,这几天都纠结坏了吧!看看她那巴掌大的小脸儿,下巴都尖了! 苏滟随手拿起一杯威士忌,灌了一大口。 那股子火辣辣的烧灼感穿过喉咙,穿过食道,一路滑到胃里,才让她沸腾的情绪,稍稍平静了几分。 俩人就着秦孟真刚刚抛出来的炸弹聊了几句,就听到一阵喧哗声响起。 是方文熙和他的那般狐朋狗友到了。 方文熙是个很喜欢担当人群中的焦点的家伙。他走到哪里,都喜欢前呼后拥,带着一帮子臭味相投的“兄弟”招摇过市。 想要把他单独调开,似乎不是很容易呢。 秦孟真微微眯了眯眼睛,默默呼唤bt2587:“统统,你在哪呢?赶紧出来干活儿了!” bt2587无奈地回应:“一次抹除这么多人的记忆,工程量太大了。而且过度伤害土着,会影响你的任务评分的。” 一人一统暗地里斗了几句嘴,方文熙已经听说了之前吧台边上发生的冲突,气势汹汹地冲着秦孟真就过来了。 竟然一抬手就想要扇秦孟真的耳光,不过却被苏滟眼疾手快、挺身而出拦了下来: “方老六,谁惯的你这毛病?说话就说话,竟然还想动手打女人,算什么本事?这事儿我管定了!你今儿个敢打我一个试试!” 秦孟真带着兔子面具,跑得比兔子还快,早就麻溜地躲到了苏滟身后。 方文熙虽然交横跋扈,却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儿,直接跟苏滟炸刺儿。 毕竟苏家现在一手掌握着新军。苏滟的伯父、父亲、大哥、二哥,都在军中任职,手里是扎扎实实地握着枪杆子的。 方文熙不敢跟苏滟撕扯,便不再动手,只是一张嘴,就像淬了毒一般: “嚯,秦惠君,你个兔崽子,胆儿挺肥的呀!竟然敢欺负到我妹妹头上了!给你脸了是吧?” 这些话一骂出口,所有听到的人,顿时都变了脸色。 这岂止是不给未婚妻面子?这话可是连老丈人和丈母娘都骂进去了。明摆着是压根儿没把秦家放在眼里呀! 秦孟真气愤愤地从苏滟身后探出头来,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字正腔圆,让不管在近处还是在远处的众人,都能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 “方文熙!你辱及家父家母,我秦惠君性子虽软弱,可这种事情,也是万万不能忍耐的! 若是我连肆意辱骂我父母的恶徒都能容忍,我还有什么资格为人子女?! 方文熙,我知道你一向看不上我! 你们方家的门槛高,也看不上我们秦家这样的小门小户! 我虽愚鲁,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你这样瞧不上我,你方家再怎么权势煊赫、富可敌国,我秦惠君也无意高攀! 从此以后,婚事作罢!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你我就此割袍断义,永远不必再相见了!” 说完之后,秦孟真不待方文熙给出回应,转身便走。 苏滟忙忙追了上去,却发现好友大概真的是气急了,竟然走得特别快,她忍不住小跑起来,竟然都追不上。 不过,不知秦孟真是不是气昏了头,她走的方向,竟然不是大门那一边,而是恰好相反,穿过了大堂,径直通往了后花园。 一串急促的高跟鞋鞋跟声哒哒哒地仿佛战斗的鼓点一般,敲在了方文熙心上。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实在想不通,前些天在码头的时候,被自己三言两语骂哭了的小丫头,怎么突然这样厉害起来? 他在原地犹豫了两下,不知自己该不该追上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的面子,简直是被秦惠君给狠狠地扔在了地上,还在上头连连踩了好几脚。 若是自己追上去,那这面子怕是再也捡不起来了! 可自己若是不追,回头秦家人真的来了方家退婚,坏了老祖宗的筹谋,自己岂不是要失宠? 一时之间,方文熙陷入了两难。 他的脸色,也难看得仿佛刚刚被新鲜出炉的鸟粪空中打击了一番,被迫用鸟屎洗了个头。 火上浇油的是,刚刚秦孟真说话的时候还安安静静的大厅,忽然“哄”一声喧闹起来。 大多数人都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了。 他们今天不但心情愉快地啃到了出乎意料的新鲜大瓜,还难得地欣赏到了一向骄横跋扈的方家六公子,被秦家那个柔柔弱弱的小白兔,当众退婚的名场面! 方文熙顿时觉得,几乎所有人都在跟他作对。 他气得简直想要拔枪杀人。 然而,这场化妆舞会,是和雅公主办的。 虽然和雅公主一个前朝公主,原本算不得什么。奈何这个女人八面玲珑,不管跟谁都能搭上关系、走通门路,轻易得罪不起。 她就像一只坐在大网上的蜘蛛,总是静静地等待着猎物上门。 自己万万不可主动跳进她的蛛网啊! 方文熙既愤怒又惆怅,既挫败又困惑,最后,到底还是对方家老太太的怒火的恐惧,压到了面子受损的痛苦。 他起身奔着花园的方向,追了过去。 方文熙打定了主意,既然秦家的小丫头不听话,还敢这样当众下自己的面子,那自己必然不能轻饶了她! 待会儿找到了她,一定得好好收拾她一顿! 干脆就地把生米煮成熟饭,让她想飞也飞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方文熙一路上,一边恨恨地想着怎么折磨秦惠君,一边疾走直追,可还是免不了心里焦躁,忍不住扯开了脖子上的领带。 和雅公主已经暗中观察了很久了,见状,忙指派了两个心腹侍者跟了上去。 方家老六打的什么缺德主意,她懒得管。 但自己的舞会上,绝对不能出事儿。 让自己的人跟上去,若是他敢太过分,就地打晕就是了! 第53章 化妆舞会(5) 秦孟真进了后花园,速度躲进了一座假山的山洞里。让bt2587监控周围的动静,她自己迅速开始换装。 用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利落地换了一个崭新的形象。 原本的小白兔面具,换成了头顶王字表情森然的东北虎面具,原本的阴丹士林蓝色绣水仙花旗袍,也换成了大红色的露背洋装。 脚上原本那双在鞋头上镶嵌着攒珠绣金线水仙花的月白色高跟鞋,也换成了一双鞋头镶嵌着可弹出刀片的大红色细高跟鞋。 新鞋子还比原来那双,小了足足一个鞋码。 及腰的长发,利落地盘成了发髻,戴了帽子遮住,让人完全看不出这个新形象,跟柔柔弱弱的秦惠君之间的联系。 秦孟真妆扮完毕,就从假山后出来了。 为了彻底将秦惠君从这件事里摘出来,秦孟真甚至还刻意改变了步伐,恢复了自己本人的动作习惯。 这时候别说苏滟和方文熙了,哪怕是秦朗和林静玟夫妇在这里,怕是都认不出来她这个冒牌的亲闺女。 她往回走的时候,迎面遇见了苏滟。 在苏滟焦急又礼貌地拦住她,问她有没有见过一个穿阴丹士林蓝色绣水仙花旗袍,戴小白兔面具的姑娘经过的时候,用系统bt2587提供的变声装置,换了个跟秦惠君差异很大的嗓音,给苏滟指了条路。 苏滟匆匆道了谢,沿着秦孟真指的路追了过去。 又过了一小会儿功夫,秦孟真与脸色黑如锅底,急匆匆赶路的方文熙,狭路相逢。 方文熙身后不远处,还有两个侍者妆扮的人,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再往后百来米左右,还有一个陌生男人行色匆匆地往这边赶,估计多半是方文熙的那些同伴中的一员。 秦孟真一见到方文熙,就觉得手痒得发慌。 她期待这个教训方文熙的机会,已经很久了,自然不会因为目击者多了些,就临时改变计划。 秦孟真看了方文熙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往路旁稍微避让了一点,继续急匆匆地往前走,俨然是一副急着赶路的模样。 方文熙看到了秦孟真的一身妆扮,眼睛就直了。再看到她白瓷般的肌肤、纤细的手臂,笔直的小腿,原本那黑如锅底的脸色,也不自觉地换上了一副色眯眯的表情。 秦孟真忍不住暗暗叹气。 秦朗和林静玟两口子,若是一早就知道方文熙私底下其实是这副丑陋的嘴脸,怕是说什么都不会愿意让乖巧温顺的小女儿嫁给他吧! 方文熙也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速度,故意与秦孟真面对面往一处走,就等着她自投罗网撞到自己怀里来呢。 两个侍者对视了一眼,依然不远不近地跟着。 方文熙那个追出来的朋友,遥遥地喊了一声:“方六公子小心,万万不可孟浪啊!” 秦孟真东北虎面具底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声音里,竟然含有一丝精神力。虽然不多,但足以把沉醉中的人唤醒过来了。 果然,方文熙的神色清明了几分,但,身体的惯性还在。两人原本就都是急匆匆往前走的状态,此时自然不可避免地撞到了一起。 撞到一起的瞬间,秦孟真轻轻提起一条腿,用鞋尖狠狠地踢了方文熙一脚。鞋尖的刀片是经过特殊设计的,弹出去之后三十秒,就又会缩回到鞋子里。 方文熙吃痛,哎呦一声痛呼,便往前栽倒。把秦孟真压整个人都给压倒在了地面上。 秦孟真用调整过的声音,晴天霹雳一般大吼一声:“啊!” 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砸向了方文熙的脸。 她手上戴着铁指环,又放开了三分力量,这一拳下去,方文熙的鼻子就歪了。脸上也留下了铁指环砸出来的一坨青紫。 一拳之后,秦孟真并没有停手。反而一拳接一拳,坚定不移地砸了上去,砸得方文熙的脸整个都变了形。 估计这会儿,就算给他一面镜子,他都认不出来镜子里那个猪头是谁。 方文熙哪里吃过这种亏? 他的脸和鼻子都在火辣辣地疼,牙齿似乎也有松动的迹象,鼻子和嘴角的血迹都流了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到了秦孟真的红色洋装之上。 方文熙简直痛到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发了狠,拼命忍住痛抬起手,想要去撕扯秦孟真的头发,却只抓到了她的帽子。 更糟糕的是,这个动作,似乎突然间激怒了她。 也没见她怎么动作,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秦方二人,已经突然交换了场地。 秦孟真把方文熙彻底当成了沙袋。 像骑马一般骑在沙袋上头,不但牢牢地压住了他的动作,还对他的头脸、胸口、腹部一视同仁,拳拳到肉,仿佛打桩机一般不知疲倦,接连发出沉闷的锤击声。 锤了一阵,她又用最快的速度,从地面上弹了起来。 一双高跟鞋的锥子跟儿,在方文熙腿上、脚上,连踩带跺,简直就像是要把他狠狠地钉进地里去。 一边跺着踩着,一边还大声叱骂: “哪里来的登徒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惹到姑奶**上了!我让你扑!我让你扑!我让你扑!” 方文熙的喊痛声,都劈叉了。 后面的两个侍者,急急地跑过来,满脸央求地拦下她: “这位小姐,请您息怒。还请您看在和雅公主的面子上,高抬贵手。不要再打了!再打就真的出人命了。” 秦孟真其实还没打尽兴呢,但刚刚那个喊话的男人已经快要赶到了,秦孟真不清楚这人的底细,不愿耽搁太久。 便怒气冲冲地瞪了两个侍者一眼:“哼,刚才他欺负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动手阻拦?” 说罢,也不听两个侍者的解释,扬长而去。 喊话的男人看到秦孟真,与她对视了一眼,便被她身上浓厚的煞气,硬生生地逼退了一步。 这种浓烈的煞气,瞬间就让这个男人否决了秦孟真和秦惠君的联系。 之前在吧台边上,秦孟真的样子他是看在眼里的。 虽然那女子言语之间有些倔强,但身上的气场却柔和得很,并没有什么煞气。 第54章 化妆舞会(6) 再说这妆扮、这嗓音、这武力值,哪哪都不对。 一个人哪怕再怎么擅长伪装,也不可能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瞬间变身成为一个赤手空拳把人打翻的暴徒。 程牧看着秦孟真那气势汹汹的背影,又看看倒在地上,口鼻窜血,一直低声呻吟的方文熙,只觉得头大无比。 师父看在方家老太太的面子上,让自己来保护这位方六公子。自己明明早早算出来了他今儿个有血光之灾,让他不要出门,可他死活不肯听劝,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 方六公子眼里的轻蔑和不耐烦,他一直看得清清楚楚。像打发江湖骗子一般扔给他些银票,打量谁看不出来呢? 之所以能一直容忍方家这位品行恶劣的六公子,对自己颐指气使,只不过是不愿违背师父的吩咐罢了。 现在倒好,这位六公子自己惹上这样一位煞星,结果被打成这副德性,反倒害得自己在师父面前丢脸! 程牧知道方文熙死不了,那红衣女子留了手,只是狠狠暴打他一顿,给他吃个教训罢了,其实都是皮肉伤,并没有伤及要害。 当然,掉落几颗牙齿,怕是免不了的。 只不知那红衣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想到这里,程牧悚然一惊。 大概是刚刚那红衣女子这样突然暴起伤人,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吧。 现场两个侍者、一个自己,外加一个被揍得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的方文熙,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起来揭开她的面具,看看她是谁! 方六公子被揍得这样惨,竟然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程牧一时没忍住,嘴角微微上翘了两下,对上侍者疑惑的目光,他急忙用拳头挡着嘴,咳了两声:“咳咳,内什么,咱们赶紧把方公子送医院吧……” 两个侍者连连点头,其中一人帮着程牧一起把方文熙抬了起来,把人带到了休息室,另外一人回到舞池大厅,用摆在吧台上的电话联系了医院。 虽然侍者和程牧没在舞池大厅里停留太久,但方文熙的惨状,还是被发现了。 流言蜚语没有脚,但却跑得比谁都快。 方文熙鼻青脸肿地被救护车接走之后,整个鹦鹉园里,关于方家六公子被揍了的事,已经流传开了四五个版本…… 而那位神秘的始作俑者,此时正躲在一个茶水间里换装。 之所以没有选择在更加舒适方便的休息室里换装,是因为休息室里有侍者在一边等候吩咐。如果进去的时候是一副模样,出来却是另外一副模样,很容易引起怀疑。 而茶水间虽然也会有侍者来烧水煮茶泡咖啡,但她只要把门从里面挡住一小会儿,再让bt2587帮她看着点儿,完全可以趁着茶水间没人的间隙,迅速搞定。 秦孟真这回换了那件象牙色绣大片蓝色鸢尾花的旗袍,并且换上了配套的鞋子和面具,又重新梳理了发型。 这回她把盘起来的发髻打散,首饰全部收起来,将头发编成两根麻花辫,然后再将麻花辫盘到了头顶,只在麻花辫的发尾处别了一根珍珠发夹,看起来干练利落之中,又带着几分柔美。 耳朵上的珍珠耳塞,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和珍珠发夹一起,光泽闪耀。珠光宝气之中,又不乏柔和低调。 秦孟真姿态优雅地走出茶水间的时候,门外正准备到茶水间来沏茶的侍者,都惊呆了。 啥时候有这样一位气质优雅出尘的客人来了? 自己怎么全无印象? 而且她怎么会出现在茶水间这种地方? 侍者目送秦孟真走远,进了茶水间之后,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怀着疑惑,把这件事放下了。 秦孟真款款而行,一路上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不过她毫不在意,只在人群中仔细搜索着自己的目标。 方文淇换了一身衣裳,此时正在舞池里跳舞。 赵雪林也在舞池里,不过她很快就从舞池里出来了,走到了吧台边,随手招来一个侍者,要了两杯鸡尾酒。 秦孟真脸上戴着雪豹面具,走到赵雪林附近不远处坐下了,轻轻一招手,便有侍者上前,送上香槟、红酒、鸡尾酒供她选择。 秦孟真拿了一杯香槟,放在吧台上,并没有喝。 她只偶尔端起香槟,送到嘴边,微微掀开一点儿面具,做出一副准备品酒的样子。 但实际上,连沾一沾唇的想法都没有。 她一直密切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同时还在让bt2587帮她监控着周围的动静,只等一个适合出手的时机。 恰在此时,秦孟真看到了苏滟。 苏滟满脸惶急,她走遍了几乎整个后花园,却没有找到秦惠君。 而且她一回来,就听说了方文熙遭到一个陌生红衣女暴徒袭击的事情。 这两件事情加起来,让苏滟十分忧心。 她怕好友遭遇不测。 此时正在恳请和雅公主,多派些人手帮她一起找秦孟真,同时,也希望和雅公主能全力帮忙保密。 毕竟,一个姑娘家走失了,在很多人眼里心里,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一旦传出去,这故事最终会被演绎成什么模样,都不好说。 和雅公主很欣赏苏滟这份仗义,便点头应允了。 她一句话吩咐下去,立即便有许多黑衣侍者匆匆出动,去搜寻秦惠君的踪迹。 秦孟真微微凝眉,想了想,决定还是早点让好友放心的好。 她一伸手便招来一个侍者,让他给苏滟捎了句话:“苏小姐请过来一叙。” 苏滟看向面前戴着雪豹面具的陌生女子,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有几分熟悉,却又充满了陌生感。只是似乎可以断定,对方对自己并无恶意。 她定了定神,开门见山地问道: “敢问这位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朋友的下落。” “什么?”苏滟既惊且喜,急忙问道:“她在哪儿?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惊吓?” 秦孟真笑道:“我在后花园与她巧遇,她说心情不佳,要先回去了,让我给你说一声儿。” “可是我去下人那边看过了,她带的丫鬟和车夫都还在呢。” 第55章 化妆舞会(7) “是吗?这我就不知道了。她说要先回去的时候,脸色看着还算平静,我觉得你可以放心。说不定她一时兴起,坐电车回去了呢?” 电车啊。 苏滟有一丝恍然。 确实,这鹦鹉园位置很好,附近交通方便。如果要坐电车的话,从园子里出去,走路大概一刻钟,就可以到电车车站了。 只不过电车这种洋玩意儿,秦惠君往常都是敬而远之的呀。 苏滟带着满腹疑问,向秦孟真道了谢。 苏滟转身去找和雅公主,一来得把这个消息跟和雅公主共享一下,二来也得为秦惠君不辞而别的事情,跟和雅公主打声招呼。 小惠儿年纪小、性子弱,一向很少与人交际,而且今儿个又受了刺激,难免有些礼数不周。只是这和雅公主不是一般人,不好轻易得罪。 苏滟其实还想问问,这个戴着雪豹面具的美人儿是谁。 她好心给自己送了消息,若是一直追问她的身份,未免有些咄咄逼人。 但她给自己的感觉,熟悉中透着陌生、陌生中又偏有几分熟悉,实在是让苏滟觉得放心不下,必须想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那女子的声音很独特,是那种略带沙哑的烟嗓。按说有这样明显的特征,自己不该不记得她才对呀。 只是,苏滟把自己认识的人都捋了一遍,实在记不起来到底哪个名媛是这种嗓音了。 说不定和雅公主会知道呢。 秦孟真站起身来,目送苏滟走远,回头就坐在了赵雪林对面。 “听说赵小姐与方六公子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怎么方六公子受了伤,赵小姐却无动于衷,都不去看看他呢?” 赵雪林将她的狐狸面具掀开半截,一口气灌了大半杯鸡尾酒下去: “我去不去看方六,关你什么事儿?你算哪根葱?” 赵雪林毫不客气地开怼,秦孟真却一点儿都不生气: “之前方六与秦家小丫头有婚约,你见天儿地往方六身边凑。怎么如今,方六被退婚了,你倒反过来躲得远远地了?就算要撇清关系,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 赵雪林似乎有点儿喝高了,忽然间把面具掀起来,把脸凑到秦孟真面前,用很低的声音说道: “你当我会真心喜欢方六那个没脑子的草包?” 赵雪林满意地看到秦孟真双眼中闪过的惊讶,大笑起来: “猜不到吧?哈哈!你们全都被我骗了!” 秦孟真还真起了一点点好奇: “你既然不喜欢方六,那为何一直纠缠他?还让人把这话传得众人皆知。你难道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名声么?” 赵雪林摆摆手,又灌下去一大口酒: “名声算个屁!方老六算个屁!这边跟姑奶奶表了衷心,一转脸就跟秦家那个黄毛丫头定了亲,这不是把我的脸往地上踩吗?真当我赵三是吃素的?” 赵雪林眼波流转,斜睨着秦孟真,笑道: “我就是要让方六这个负心汉不得安宁!他既然负了我在先,我怎么可能还稀罕要他?不过是吊着他玩玩罢了!” 听了这些话,秦孟真觉得,自己专程给赵雪林准备的菜油,八成要用不上了。她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子折腾下去,那秦惠君,不是被你误伤了么?” 赵雪林不以为然:“谁让她瞎呢?” 秦孟真继续追问:“可是这桩婚事,又不是她自己定的。你干嘛不直接对着方文熙下手?” 赵雪林嗤笑一声:“我管她呢?!谁让方文熙得罪我了?我就是要报复,就是要折腾!至于秦惠君,她自己立不起来,怪我咯?” 秦孟真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菜油不会浪费了。 这时候,一支舞曲已毕,方文淇气喘吁吁地回到了吧台,到赵雪林身边坐下了。笑嘻嘻地问道:“雪林,你跟人聊什么呢?连面具都不好好戴了?” 赵雪林摇摇手:“没说什么,瞎聊两句。听说六哥让人打了,我心里难受,先走了。你这当妹妹的,不去医院看看去?” 方文淇急忙给赵雪林使眼色,示意秦孟真还在旁边呢。 秦孟真微微一笑,并不答话,也没有自觉地走开。 方文淇看着赵雪林的样子,觉得她八成是喝高了,摇摇头,上去拉住她:“别那么急着走嘛,待会儿再跳两支舞。” 赵雪林靠在方文淇肩膀上,嘴巴一鼓:“我有点恶心。” 秦孟真闻言,立马悄悄后退了好几步。 果然,赵雪林不出所料,毫不客气地吐在了方文淇身上。 方文淇头皮发炸,再次尖叫起来,又一次顶着一身污秽,成了全场目光的焦点。 她简直要气疯了。 今儿个出门是没看黄历,还是怎么着? 那秦家丫头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突然发飙,泼了自己一身酒,也就罢了。 这赵雪林,竟然吐了自己一身! 这让自己还怎么见人? 最可气的是,赵雪林一看她身上的污渍,竟然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抬手扇了扇,一脸不满地问:“文淇,你身上怎么这么脏,这么臭?你这是去翻垃圾桶了吗?” 方文淇气得大哭起来:“赵雪林,我要跟你绝交!绝交!” 她只带了一套备用的衣裳,之前被秦家那死丫头泼酒之后,就赶紧急急忙忙地换上了,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经历这一出儿! 秦孟真看着方文淇的狼狈,忍不住嘴角上翘。她静悄悄地撤走了。 赵雪林这么干,纯粹就是故意的。 不过,不管她接近方文熙是什么目的,也不管她暗地里算计过方文淇多少回,前世她给委托人造成的痛苦,却都是实实在在的。 虽然赵雪林的性格略有几分讨喜,合了秦孟真的脾气,但,秦孟真暗暗地想着:我的菜油,总不能白准备呀! 和雅公主觉得方文淇很倒霉,但事情发生了,又不能不管。 她派了两个丫鬟过来,带着方文淇去洗漱换衣裳,也带了赵雪林一起去洗漱。赵雪林虽然主要吐在了方文淇身上,但她自己身上也难免沾到了一点儿。 两人心情不愉,丝毫没有注意到,盥洗室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关上了。 第56章 化妆舞会(8) 这一场化妆舞会,大概是和雅公主办过的所有派对之中,最失败的一次。 若是要问和雅公主最后悔的一件事,她大概会心有余悸地说,是没有在方文淇跟秦惠君第一次冲突的时候,就当机立断,把方文淇这个祸头子,直接打包,一波送走。 若是当初她稍微果断一点,她请了西洋设计师、精心装修过的盥洗室,就不会是眼前这副一片狼藉的模样。 侍者的回报,让她听得心头火起,偏偏又无可奈何。 方文淇来盥洗室洗漱过后,就换上了和雅公主让丫鬟送过来的备用礼服。 虽然用料不是很名贵,款式也不是很时髦,——毕竟谁家小姐出门参加舞会,能不自带备用的衣裳呢? 赵雪林也换了衣裳。 把她那身黑色蕾丝洋装,换成了一件深紫色天鹅绒底,绣大片白色栀子花的高腰开衩旗袍。 结果赵雪林刚刚换好了衣裳,方文淇就突然举起一大桶菜油,劈头盖脸地照着赵雪林就浇了下去。 把赵雪林的头发和衣裳,都浸得透透的。 赵雪林当即就怒了,脱下高跟鞋,追着方文淇就打。 方文淇缓过神来,觉得这一切简直像是一场噩梦。 她对刚刚自己的行为完全失去了记忆,面对狂怒的赵雪林,一开始只是抱头鼠窜,后来见赵雪林一直不肯停手,她的火气也上来了。 之前被这女人吐了一身,自己还没有找她算账呢! 这会儿她不知从哪里弄得这样脏兮兮地一身臭油,竟然还好意思把锅甩到自己头上! 如果真的是自己干的,自己怎么会一丁点都没有印象? 两人厮打起来,互相连踢带打、抓头发、扯衣裳,甚至专往那吃了亏都说不出口的地方招呼。 很快就从两个大方明艳的名门闺秀,变成了两个凶悍的疯婆子。 打到后来,两人的火气都越烧越旺,干脆把盥洗室里能搬动的东西,都当做武器扔了出去。 什么花盆啦,香料盒啦,澡豆粉啦,香皂啦…… 赵雪林甚至踹下来一扇屏风,踉踉跄跄地举着那屏风去砸方文淇。 好在这会儿侍者听到动静不对,顾不得盥洗室里面是两个女客,破开了门冲了进去。 若不是他们冲进去得及时,方文淇说不定就得交代在这里。 经此一事,赵雪林和方文淇正式交恶。 而且和雅公主还在算账,让她们两个分别赔偿自己的损失。 两个人都觉得自己冤枉,各自跟和雅公主哭诉对方的不是,坚持认为对方才是那个挑起冲突的坏人。 只有秦孟真知道,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她只用了一张傀儡符,就让方文淇做了三分钟的傀儡。乖乖地按着自己的心意,把那菜油,从头到脚地全都浇在了赵雪林身上。 这傀儡符用过之后,已经无风自燃,化作一小堆细细的粉末了。在两人追逐逃跑、打斗撕扯的过程中,连这些粉末,也都早已消失无踪。 即便这个世界有什么神秘莫测的高人,也多半查不出其中的因由。 秦孟真对这一切了然于心,她用精神力隔着墙壁偷听了一会儿赵雪林、方文淇与和雅公主的对话,便满意地找了个隐秘之处,换回了最初那一身衣裳,用了遁地术,直接遁走。 她没有直接赶回秦公馆,而是选了一个距离秦公馆很近但却人迹罕至的地方,现出身形,又坐了一站电车,方才回家。 她刚刚到家没多大会儿功夫,苏滟就赶到了。 见到秦孟真浑身上下完好无损的样子,似乎精神还有些亢奋,苏滟心里,顿时一颗大石头落了地。 紧接着,她就冲到秦孟真跟前,捏住她的耳朵拧了半圈儿: “臭惠儿!你怎么这么楞?你急死我了你知道吗?” 桂枝端着一大盘子点心果品茶水上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自家主子被苏家小姐收拾得“哎呦”直叫唤,还很没形象地连连求饶。 惠儿小姐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简直太稀奇了! 桂枝心里暗叹,不过却还是不敢多看,她匆匆忙忙地把托盘放下,急急地退了出去。 托盘磕碰桌子的声音,让苏滟冷静了下来,她长叹一声,点了点秦孟真的额头: “你呀,你呀!” 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她知道,惠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这一回若不是刺激太甚,八成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出去退婚的话,也不会那么急匆匆地一走了之。 …… 鹦鹉园。 和雅公主听着赵雪林和方文淇各执一词的离奇故事,心里头一个字儿都没信! 她淡定地笑着,语气淡然,却字字句句透着狠厉: “想我和雅,平日里应该也没有什么不长眼,得罪了赵家和方家之处。 两位小姐,不说来给我捧场,却在我的舞会上频频闹事,让人白白看了笑话不说,还毁了我的盥洗室…… 我没那闲工夫给你们两位小姐妹断官司。 我也不关心你们到底谁对谁错,谁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这事儿,简单地说就是钱的事儿,往深里说,那就是下我的面子了。 看在方家老太太和赵家老爷子的面子上,我今儿个且不跟你们两个小辈儿一般见识。只要你们痛痛快快地把钱赔了,这事儿,就直接翻篇儿了。 可你们若是再叽叽歪歪,休要怪我六亲不认!” 赵雪林和方文淇都傻眼了。 赵雪林在家很是受宠,不然也不会养成这样的性格。 只是,因为方文熙的事情,赵家老爷子嫌弃赵雪林丢了他的脸,这段时间,爷孙两个正在冷战。 赵雪林实在拉不下脸来求爷爷出面,也不愿意求爷爷出钱。 若是答应了赔钱,她手上的私房怕是都得搭进去,说不定还得当掉几套珍贵的首饰。 可若是不答应,和雅公主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啊。 方文淇心里焦灼似火。 她没钱。 其实她跟方家最受宠爱的方文熙是隔房的堂哥堂妹关系,并不是一母同胞。 她是养在嫡母跟前的庶女,对外再怎么装得一团和气,嫡母也不可能舍得让她随意花钱,给她跟嫡女一样的待遇啊! 第57章 绝交与受审 平日里,方文淇之所以一直摆出一副跟方文熙关系很好的样子,还经常跟在赵雪林身边,其实主要就是因为她手上没什么钱。 这两位,都是她的金主。 把金主哄得开心了,手指头缝儿里随便撒点碎渣渣下来,都够她花销一阵子的。 谁知赵雪林莫名抽风,竟然把她没做过的事儿,硬生生往她头上栽!她方文淇好歹也是方家四房的女儿,就算她自己不要脸面,难道方家还能不要脸面吗? 闹到这个程度,赵雪林就算手指缝再粗,她也忍不下去了! 可是,眼前这一关要怎么过? 和雅公主交代完钱的事,已经怒气冲冲地扬长而去,只把赵雪林和方文淇两个留了下来。 当然,话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把她们俩给扣下了。 两人威逼利诱、撒泼撒娇,百般手段都用上了,可甭管好说歹说,和雅公主留下来陪伴她们的那位嬷嬷,始终只是不松口。 最后两人哭得梨花带雨,那嬷嬷才允许她们俩通过鹦鹉园的侍者,给她们各自的丫鬟传话,让她们的丫鬟往家里捎信,却仍然不允许她们走。 两人被困在雅室里,大半天过去了,又累、又饿、又渴,连着急上火、带缺水,嘴唇上都起皮了,却连口凉白开都没喝上。 最终,到底还是赵雪林先想明白了,她直接答允了赔钱,并且跟嬷嬷借了电话,打回了赵公馆:“爷爷,我是雪林啊。我在外头闯祸了……” 她三言两语,把自己砸了和雅公主的盥洗室,和雅公主要求她赔钱的事情交代了。赵家老爷子二话没说,就派了得力的心腹带着银票来接孙女了。 赵雪林走之前,对着方文淇意味深长地笑了: “方文淇,看在咱俩同学一场的份上,今儿个的事儿,我就不再追究了。但你也要识趣点,以后少往我跟前凑。省的我看见你就恶心!” 方文淇原本是打算忍下来的。 可是这会儿,赵雪林的麻烦,她打了个电话,就解决了。 而自己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这会儿赵雪林又对她冷嘲热讽,发出绝交宣言,她实在是忍不了了,忍不住也摆出一副凛然之色,出言讥讽: “哼,明明是你突然发疯,疯狗乱咬人,反倒好意思怪起我来了!莫非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赵雪林,你别得意!就凭你等下劣的人品,想要进我方家的门,下辈子吧!” 赵雪林本来都转过身要走了,听了这话,反而笑着回来了,走到方文淇身前站定,笑着伸出一只手,揽住方文淇的肩膀。 方文淇有些惊疑不定,正睁圆了眼睛看着赵雪林,赵雪林突然之间就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抽了方文淇两巴掌。 这两巴掌,用足了力气,方文淇的两侧脸颊,迅速像发面馒头一般肿了起来,还留下了两个清晰的五指手印。 方文淇又痛又气,顿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赵雪林再次骂到:“我呸!都说了让你离我远点,不要到我眼前来晃悠,还非得讨一顿打才舒坦!贱不贱哪!” 面对盛气凌人的赵雪林,方文淇委屈得要命,却什么都不敢说,只一个劲儿地呜呜咽咽个不停。 赵雪林见她消停了,气愤愤地又“呸”了两声,方才转身离开。 她打心眼儿里觉得,若不是方文淇突然发疯,她就不会砸了和雅公主的盥洗室,自然也不会在爷爷面前低头。 这绝对是方文淇的错! 看着赵雪林越走越远,方文淇口渴难耐,跟嬷嬷讨口水喝都讨不到,只好也给家里打电话求援。 只是她原本找的是嫡母所出的哥哥,但哥哥对她一直跟在方文熙身后百般讨好的行为,一直看不过眼,听说她急用钱,只撂下一句“跟你的好六哥借去”便挂了电话。 方文淇又从兄弟姐妹之中找了几个人,没想到关键时刻,方家的这些兄弟姐妹,竟然连一个靠得住的都没有。 她还想给外婆家打电话求助的时候,被嬷嬷给拒绝了: “方小姐,您已经用了六次电话了。再这么用下去,这赔付的款子里,还得再多加一张银票才行。” 方文淇绝望地跌坐在地。 和雅公主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她一天还不出钱来,就得被扣在和雅公主手上一天。难道,她真的要被和雅公主当做婢女,派出去给鹦鹉园的客人斟茶倒酒吗? 鹦鹉园的婢女,一大特色,就是穿得非常省布料…… 她虽然是庶女,好歹也是方家的小姐,出门在外,代表着方家的脸面哪! …… “这时候想起来她是方家的脸面了?闯祸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自己代表着方家的脸面呢?”方文淇的嫡母将一盏茶摔在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丫鬟身上。滚烫的茶水夹杂着茶叶,劈头盖脸地浇在丫鬟头脸上,一瞬间就烫红了,还起了一大片水泡。 那丫鬟疼得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却只除了最初哎呦了一声之外,一直默默地忍着,不肯叫痛。 这丫鬟倒是个忠心的。 没想到方文淇那崽子,收买人心,倒是挺有一手儿…… 嫡母暗暗想到,最终点了头: “看在你忠心护主的份上,我便饶了你这一回。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至于文淇……虽然她行差踏错,可到底是我们方家正经的主子小姐,家里不会不管。” 丫鬟忍着疼叩头谢恩,退了下去。 “只不过么”,嫡母暗戳戳地想着,没有说出口,“苦头还得让她吃一些,不能就这么轻松就让她过关!” 得知了要赔偿的具体数额之后,嫡母要惩戒方文淇的心,就更强烈了。 她把这事儿报到方家老太太那里,还特意强调了要赔的数目,本以为会挑起方家老太太的怒火,却万万没想到,老太太竟然让她立马派人把方文淇接回来。 嫡母是个乖觉的,虽然不懂老太太的用意,却还是照办了。 方文淇一到家,就被嫡母的人给仔细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然后就被送到了老太太的荣景堂。 第58章 青竹先生 方文淇细细地回答了老太太的每一个疑问,越说越是忍不住脑门、手心、脚心,都一个劲儿地冒冷汗——她怎么能把堂哥给忘到脑后去呢? 方家老太太越听面色越是阴沉,最后“啪”地把手上一串黄花梨的珠子摔到了方文淇脸上: “废物!真是白养你了!” 方文淇觉得自己纯粹就是倒霉。 但她不敢说,也不敢抱怨,方老太太拿黄花梨珠子手串打她,她也不敢躲。 只是这眼泪却忍不住,委屈巴巴地一个劲儿顺着脸颊往下淌,很快就把新换的衣裳前襟打湿了。眼泪接连不断地落到她眼前的地上,一滴一滴,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方家老太太看着方文淇这副样子,更是生气: “你还有脸哭?你还委屈上了?” “你六哥受了伤,你竟然还有心情跳舞,都不知道跟去医院照看。白瞎了平日里你六哥对你的一片心! 再一个,你自己不去看也就罢了,怎么连往家里捎个信儿,都不知道? 还有,那秦家的死丫头,公然喊出来退婚的话,里子面子都占尽了,大庭广众之下,把咱们方家的面子死劲儿往地上踩,你竟然也不知道站出来教训她?” “我说你废物,冤枉你了吗?” 方文淇被方家老太太训斥得脸色惨白。 老太太这些话,句句在理。 别说老太太素日里就是个偏心眼儿,哪怕她是个喜欢一碗水端平的,今儿个这事儿,自己也逃不过! 老太太是个雷厉风行的个性,没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这事儿处理完了。 方文淇被罚去跪祠堂了,同时,方文淇的嫡母也被罚了,她得亲自去向和雅公主赔礼道歉。 赔偿的钱,也得全都从四房出,不走公中的账。 方文淇从今儿个起,禁足在家,不许出门玩乐。饮食只有青菜豆腐,每天都得抄家规和孝经。 同时,方文淇的月钱降等,降到跟方家外院洒扫的粗使丫鬟一个档次,每月二百钱铜元。 啥时候方家老太太觉得她反省得合格了,啥时候才能恢复正经主子小姐的待遇。 方文淇悔得肠子都清了,哭得特别伤心,但方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可不管她哭不哭,径直就一左一右架着她,把她塞到了祠堂里。 方家的祠堂里特别阴寒,方文淇跪在冷冰冰的地面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感觉自己特别倒霉。 如果这回自己没去参加这化妆舞会就好了。 …… 方家老太太的人已经联系上了程牧,了解到了方文熙挨打的过程。听完事情的经过,方家老太太忍不住对程牧起了疑心。 她知道方文熙性情骄傲,而且思想西化,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事情,一百个看不上。 对程牧和他师父的态度,也很是不耐。 但在自己面前,他还能强忍着把礼数做足,只是跟程牧两个人私底下的相处,怕是就没有那么恭敬了。 说不定程牧因此怀恨在心,在能把他救下来的时候,没舍得出力? 疑心这种东西,就像野草的种子,只要遇到了合适的土壤,就会不管不顾地发芽、疯长。只是,方家老太太到底还是把这一点子疑心收拢起来,密密地压进心底。 程牧的师父是个喜欢用青竹做发簪的老人家,看不出来年岁多大。自称为青竹先生。 方家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曾经冒险搭救过他一次,后来方家糟了难,他便忽然现身来报恩了。 方家老太太能撑起家业,这位青竹先生功不可没。 方家老太太得益于青竹先生良多。 纵使心底忍不住怀疑他的徒弟出工不出力,甚至有可能借着别人的手害了自家孙儿,最起码是坐视不理,还故意放走了坏……却也不会傻到当着青竹先生的面儿说出来的。 只是,方家老太太万万没想到,这份心思,她只在自己心里兜兜转转,谁都没告诉,当天下午,青竹先生竟然来辞行了。 方家老太太闻言大惊失色:“可是府上有那不长眼的下人怠慢了先生?现在世道乱得很,先生要往哪里去?” 青竹先生微微一叹,道: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因缘聚散,本是天意。我在方家待了几十年,也是时候该走了。老夫人大可不必如此。” “先生这些年助我良多,现在外头那么乱,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先生流落江湖呢?” 青竹先生爽朗地笑了起来:“你的心思我知道。只是,我跟方家缘分已尽,不可在此滞留,否则难免于大道有碍。” “先生!” 方家老太太真急了。 这么多年下来,不知经历过多少腥风血雨,也不知见过多少家族起起落落。 而方家,之所以能每一步都踩对了点儿,隐在幕后的青竹先生,功不可没。 现在青竹先生竟然要走! 方家老太太顿时觉得,心肝脾胃肾无一不痛。 这简直就像是突然听说,自己家的财神爷要飞啊! 只是,对青竹先生这样的人,她不能也不敢强留。只好泪眼婆娑,仿佛小孩子一般扯住了青竹先生的衣襟,流露出绝对真情实感的依依不舍来。 青竹先生忍不住笑了,想了想,决定给她个临别赠言: “这些年来在方家,老夫人一直对我和两位劣徒照顾有加,衣食无缺、嘘寒问暖,这份供养之恩,不能不报。” 方家老太太闻言惊喜极了,莫非青竹先生改了主意,能留下来了? 却听青竹先生说道: “因缘已至,我不走是不成的。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忠告。 你家原本定下来的孙媳妇儿秦惠君,是个纯善纯孝之人。若能顺利娶她进门,她的命格福气,可保住方家基业百年。 只是,必须得人家心甘情愿,愿意嫁进方家来才好。” 方家老太太听了这话,一颗心一会儿飞上云端,一会儿又跌落到谷底,那叫一个波澜起伏,仿佛在坐过山车一般。 先是失望到了极致,紧接着又双眸亮晶晶起来,等听到最后一句,又忍不住有些丧气: “秦家那丫头,今儿个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要跟我家小六退婚。可见是不成的了……” 第59章 戏台上的老将军 青竹先生点了点头: “强娶自然是不成的。必须得她心甘情愿。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家孙儿的性子,恰好可以在这事儿上头磨一磨。若是磨得过,将来也接得住你给他们攒下的这些家业。” “这……” 方家老太太迟疑起来。 自家孙儿的性子,她是深知的。 他既然看不上秦惠君的做派,必然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脸儿。那秦惠君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出了要退婚的话,想必也是铁了心了。 不过,青竹先生给的建议,可从来都没出过错儿。 既然青竹先生要走,自家拦不住,百般哀求才求得了这么几句话,这话的分量有多重,也就可想而知了。 方家老太太狠狠心,点了头:“慈母多败儿。为了方家以后考虑,说不得,也只好让小六儿委屈些了!” 青竹先生满意地捋了两下他梳理得特别顺滑整齐的白胡子:“很好。记住了我的话,水磨工夫慢慢做,万万不可强娶!” 说完,青竹先生便转身走了,甚至连行礼都没带。 正想着如果让下人去准备盘缠,是不是显得自己留人太没有诚意的方家老太太顿时急了,顾不得自己年纪大,急匆匆地追着青竹先生的背影往前冲: “先生,等等我!” 只是,方家老太太颠着一双小脚,气喘吁吁地跑了好几步,跑得鬓发都散乱了,也没有追上。 青竹先生走得不快不慢,十分从容,只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不知为何,一直在不断拉大。 很快,就只能看到远处有一个小小的背影,再接下来,连那个还没手指头高的小小人影,也看不到了。 若是秦孟真此时在这里,一定会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缩地成寸”之术。 方家老太太一脸怅然。 她随身带着的银票和金珠都有不少,然而她只犹豫了那么一瞬间,青竹先生就没给她留下表达谢意的机会。 想想青竹先生住在她家这些年,衣食住行,都十分自然,似乎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 但近日里,她不过在心里转了转念头,青竹先生便潇潇洒洒地飘然远去。 方家老太太一时间竟在原地怔忡起来,心中五味杂陈,颇有几分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 …… 秦公馆。 送走了苏滟,三嫂符霈云便拉着秦孟真去看院子里的石榴树: “小惠儿,你看,这几棵石榴树,都长得郁郁青青的,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枯死,你且放心吧!” 秦孟真笑着点头:“嗯嗯。” 心里却暗道自己大意了,三日之期已到,怎么光顾着看好戏、讨利息,竟然忘了在石榴树上做手脚了? 她悄悄地冲着其中一棵树,屈指一弹,弹出一个小小的光球。那光球没入树干,速度极快地消失不见了。 片刻后,那棵树便莫名其妙地开始枯萎。 三嫂符霈云当即便双眼迸射出慑人的神采,目光将整个院子都扫了一遍: “谁?什么人在装神弄鬼?麻溜滴给我滚出来!” 就站在她身边,正跟她亲密地彼此紧紧挽着手臂的秦孟真:“……”。 符霈云虽然亲眼目睹了一棵树从欣欣向荣到片刻枯死的神奇过程,却丝毫不相信那些预言。她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说不定,这些日子自己查的太严,所以幕后之人不敢冒头。 也说不定,幕后黑手早就已经对这棵树下了药,只不过算准了时间,知道它大概在什么时候会爆发而已。 秦孟真丝毫不知道,三嫂符霈云竟然这么不好骗。 虽然符霈云全盘相信了秦孟真的说辞,却把她虚构出来的那个道士的预言,干脆利落地解读成了阴谋论。 现在这石榴树枯死了,不但没有让符霈云下定决心卖掉秦公馆,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她想看看,如果自己就是不肯卖房子、就是不肯搬家,幕后之人接下来会怎么出招。 说不定顺藤摸瓜,能把瓜秧子给它摘了! 秦孟真适时地插话: “三嫂,那骗子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咱家这宅子里头,真的有什么杀阵吗?” 符霈云笑着用食指指尖,点了点秦孟真的鼻子头: “傻孩子,有三嫂呢,你且用不着惦记这些有的没的。每天开开心心地,多笑笑,多陪陪父亲母亲,不比什么都强?” 看来三嫂是没当一回事儿呀! 秦孟真心里不由得有几分焦急,不过她为了维持住秦惠君的乖宝人设,什么都没说。 不过,她虽然沉默了,符霈云却没有跟着沉默,而是笑着对秦孟真调侃道: “且不谈这个,三嫂刚听说了个新鲜事儿。听说咱们家的小惠儿,今儿个干了件大事儿哪!” 秦孟真迅速让双颊浮起红晕,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娇娇软软地说道: “我原不该冲动的。只是听到那家伙辱及父亲母亲,我怎么都忍不下去,索性便不忍了。三嫂,你会怪我在外头给家里丢脸了么?” 符霈云笑着搂紧了秦孟真: “傻妹妹。这怎么能算是丢脸呢? 三嫂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们家小惠儿长大了!为了维护父亲母亲的尊严,瑟瑟发抖的小兔子都敢站出来对抗大灰狼了! 这不是可喜可贺的大好事吗?” 秦孟真反搂回去,把头埋在三嫂怀里,闻着三嫂身上的香气,心头无比踏实、无比安慰。 家人靠谱的感觉真好! 她感受着三嫂符霈云身上那种母爱一般的温暖,也感受着识海深处,秦惠君的那一缕灵识火种,颤颤巍巍地传递出来的幸福战栗。 秦孟真晚上睡觉前还在想,今儿个顺利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哪! 等三嫂这边把卖房子的事儿安排上,躲进高卢租界的事儿,就差不多成了。 最关键的是,今儿个自己闹的这一场,狠狠地打了方家的脸。 就凭方文熙那股子骄横的劲儿,让他先低头,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呢!方家老太太也是个一颗心都长在咯吱窝里的偏心眼儿。 有这祖孙俩在,这退亲的事儿,就算是稳了! bt2587默默地吐槽:宿主啊,你是不是又打算做那戏台上的老将军? 第60章 长房的触角 秦孟真自觉完成了两件大事儿,一夜好眠,睡得深沉安稳。 第二天早晨,秦孟真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全身上下没有一个毛孔不舒坦。 她自在地伸了个懒腰,散着头发,推开窗子透气。 就有一只小松鼠“嗖”地一下钻进了屋。 它一双亮晶晶的眼盯住了秦孟真,好奇地耸动着鼻子,小心翼翼地慢慢往秦孟真跟前凑。 有几分犹豫、有几分试探,又有几分强烈的好奇。 秦孟真知道,自己昨个儿动用道术,身上的灵气泄露了些出去,此时大概还有些残留,对这些小动物,充满了吸引力。 秦孟真让锦绣拿了两碟子干果进来,推到小松鼠面前一碟子。 小松鼠歪歪头,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秦孟真,然后便飞快地用前爪捧起来一颗核桃,开心地磕了起来。 秦孟真饶有兴致起看着小松鼠迅速地把自己的脸颊里塞满了坚果,直到两个脸蛋都圆滚滚地鼓起来了,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爪子,转身就跑。 八成是要把这些好吃的运回家吧。 秦孟真就眯了眼笑。 桂枝拿了两封信从外头进来,正好看到秦孟真整个人慵懒自在地歪在榻上,阳光洒落在她的脸上,眉眼弯弯,嘴巴弯弯,两片细密的小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突然就看住了。 三小姐真好看啊! 这么无忧无虑个小姑娘,怎么舍得把她嫁出去哟! 锦绣喊了桂枝一声:“桂枝?” 桂枝回过神来,把信递给锦绣:“前院邮差送过来的,三少奶奶说,这两封是给三小姐的。” 秦孟真闻言,急忙扬手要看:“是不是哥哥来信了?” 锦绣忙把信封递给秦孟真,秦孟真看了下封皮,果然是哥哥的来信,她急忙把信封拆开,专注地看了起来。 正看着,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喧哗吵闹声。 锦绣急忙站到秦孟真身前,下意识地护着她。而桂枝已经跑到了门外,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桂枝就回来了,一脸气愤: “是长房的人来闹事了。” 她看了看秦孟真,欲言又止。 秦孟真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一趟长房的人来闹事,八成是与自己有关吧。 长房一向以为,仕途才是正道,官场才是他们的地盘。至于说经商赚钱、打理家族产业,都是庶务,不是长房尊贵的老爷们该干的。 但像秦朗他们这些,兢兢业业打理家族产业的家族子弟,在长房心目中的地位,有时候甚至还比不上一个体面的管事。 秦家长房在松江府买了一套宅子,放了两房下人在这里看护宅子,家里的子弟或者管事来松江府办事,比如去秦朗那里收账搬银子,便是住在这套宅子里。 今儿个不是往常收账的日子,秦家长房竟然有人上门了,还这般吵闹,怕是因为听到了秦家与方家要退婚的风声吧! 秦孟真微微摇了摇头。 秦家长房恐怕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不然怎么尽出这种分不清眉眼高低的货色! 她倒是不怕,只是不知秦朗夫妇能不能顶得住长房的气焰。 转念一想,她都已经把路铺好了,秦朗两口子,应该不至于太过拉胯。 吵嚷声愈发近了,一个婆子风一般闯进来,冲着秦梦真就开始阴阳怪气: “矮油,这不是三小姐么?怎么这般没规矩,日上三竿了,还没有起?” 锦绣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跟着打颤了,结结巴巴地骂道:“哪里来的老货?谁、谁让你进来了?三、三小姐做什么,轮得到你、你来说教?” 秦孟真瞥了她一眼,没做声。 这婆子见状,还以为秦孟真果然如传说中一般,性子柔弱、没有脾气,忍不住蹬鼻子上脸,继续阴阳怪气: “三小姐,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把婚事时时挂在嘴边的?外头都传遍了,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要跟方家六公子退婚?这不是丢秦家的脸么?” 秦孟真眯了眯眼,看了一眼那婆子: “这位嬷嬷贵姓啊?可是姓方?是方家的家生子么?” 那婆子一愣:“三小姐,老奴宋氏。大伙儿都叫我朱二家的,是秦家长房嫡支的家生子。” 朱二家的,怪不着这蠢婆子胆敢这样嚣张。 这是仗着朱二是长房三爷的心腹了。 秦孟真笑了笑,摆出一个着名主持人的经典表情:“我不信。” 那婆子被噎了一下,卡壳了。 秦孟真继续说道: “我们秦家,好像还从来没有这样没有规矩的奴婢。 秦家的奴婢叫我一声三小姐,见了我,起码得先跪下磕个头,然后再说自己是谁,姓什么、叫什么、哪一房来的。 可从来没有这样直不楞腾地上来就骂街的。” 秦孟真严肃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刚刚听嬷嬷的话,我还以为嬷嬷是方家老太太身边的得意人儿,不然怎么见了我,连个礼数也没有,就这么劈头盖脸地把我一顿骂呢?” “既然嬷嬷消息这般灵通,又怎么会不知道,我为何说要退婚? 难道那方家小儿,当着众人的面辱骂我的父亲母亲,我不当场跟他退婚,还得笑呵呵地去舔他的鞋底子不成?” “就算我秦惠君能忍,我们秦家百年世家的脸面呢?在嬷嬷眼里,我们秦家的脸面名声,就这么不值钱么?” “你说你不是方家老太太的人,谁信呢?” 秦孟真几句话,说得宋婆子脸色煞白、冷汗淋漓,她立马“扑通”一声跪下了,对着秦孟真就开始一个劲儿地磕头: “三小姐,老奴冤枉啊!” 符霈云身边的梧桐急匆匆地冲了进来,生怕那横冲直撞的宋婆子,不管不顾地闯到后宅来,再惊扰了三小姐。 一看那宋婆子竟然在三小姐面前磕头求饶,忍不住放松下来,既惊讶又好笑: “宋嬷嬷,这是怎么了?” 秦孟真见了梧桐气喘吁吁的样子,就猜到了她的来意,一如既往、温温柔柔地笑道: “梧桐啊,是来找锦绣的吗?你们去玩吧。 这婆子脑瓜子有些不清醒,说话也颠三倒四地说不明白,这是知道自己犯错了,在自己罚自己呢。估摸着等她磕累了,就没事了。” 第61章 不平静的一天 那婆子闻言,顿时一个哆嗦,差点趴到地上。 这三小姐,跟传闻中一点儿都不一样啊! 字字句句都带着刀子、话里话外都咄咄逼人,就这,也能叫面团儿一般任人揉圆搓扁了的好性子? 秦孟真简直就当她不存在一般,该干嘛干嘛。 冷冷淡淡地看她磕了许多头,磕到整个人都昏头涨脑、头晕眼花了,方才松了口,放过了她。 梧桐名义上拉着锦绣去看花样子,其实两人就在隔壁。 看到三小姐竟然几句话,就把那婆子的嚣张气焰打压了,最终那婆子只能灰溜溜地走了,两个丫鬟都觉得,应该对三小姐刮目相看。 原来,三小姐平日里性子好,真的就是性子好。 要厉害,人家也会! 两个丫鬟不知不觉地便对秦孟真多了几分崇拜。 赶走了那婆子,让锦绣送走了梧桐,秦孟真却陷入了沉思。 长房的下人,胆敢跑到自己面前来胡说八道,这其实很不正常。 固然,这宋嬷嬷是个蠢的,但她的愚蠢行为背后,说不定就是长房哪个主子的授意,或者挑唆。 又或者,这根本就是长房对自家的一种试探。 长房嫡支在他们的位置上呆的太久了,已经彻底忘记了一个家族,本身便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如果家族是一棵大树,那么列祖列宗是树根,这嫡支和旁支、庶支,便是树枝。 对这棵大树而言,其实大家的作用是差不多的。 而长房嫡支这些人,为了确保自家的权势地位与利益,几乎把旁支、庶支,都当做了累赘、当做了肥料,当做了备用粮。 现在秦朗夫妇,怕是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夺过家主的位置,掌控整个秦家。可既然长房二爷三爷都还在京都做官,这一条就是不可能的。 贪心不足的族人,压根儿不会管父亲曾经为他们付出了多少。如果需要选边儿站队,他们绝对会站到长房的官老爷那一边! 第二,与长房嫡支进行彻底切割,分家出来单过。 自家现在虽然在松江府住着,不需要回到乡下老宅去,跟秦家一大家子人一起生活,也不需要到京都的长房去仰人鼻息。 但实质上,自家依然属于秦家的一部分。 父亲给自家置办的那些产业,如果家主或者长房嫡支想要谋算,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就是为什么,父亲和三哥那般操劳,赚到手的利润,却大部分都流进了长房的钱袋子。而长房对父亲、母亲,哥嫂、姐姐,乃至于自己,都没有足够的尊重。 有时候,长房对自家人的态度,甚至还不如对长房老太爷身边的管事恭敬呢。 这些事情,秦孟真原本没当一回事。 背靠大树好乘凉。 父亲是个有成算的,既然他没张罗要分家,想必有自己的打算。 但,现在看来,分家一事恐怕是势在必行,不得不为。 新夏国的局势十分复杂,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自家若想要独善其身,就会被每一个拉拢不成的势力,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最后的结局,多半会像上辈子被方家和松江府知府联手谋算一样,被某个强势家族吃干抹净,连点渣渣都不剩。 没有方家,也会有别人家。 毕竟秦家长房对自家全无哪怕一星半点维护之意,从来都只有嫌弃之情、利用之心。 不但指望不上他们,还得时时刻刻防着他们从背后捅刀子。与其维持现状,真心不如早点分开,自家早点下手,培养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呢! 只是这些话,要怎么跟家里人提起呢? 秦孟真的目光,移到了哥哥寄来的信上。自己来说,保不齐会崩人设,但如果是哥哥们提出来,父亲母亲一定会认真对待的。 迅速看了两遍哥哥们写来的信,秦孟真斟酌了半晌该如何措辞,之后便让锦绣磨墨,自己提笔给哥哥们回信。 秦孟真在信中告知了自己在和雅公主的别院鹦鹉园的遭遇与应对,又仿佛不经意间,提了提松江府的“趣事”。 就凭两个哥哥的水平,一准能看出来这里面蕴藏的危机。 如果哥哥们不提出来,或者提了出来但亲朗夫妇没有反应,自己再亲自上阵也不迟。 写完两封信,又晾干了墨汁,把信装进信封里,贴上邮票,再让锦绣帮她投递了,秦孟真觉得自己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然而,今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日子。 下午,方家竟然派了人来,找林静玟商议方文熙与秦惠君的婚期。 仿佛全松江府都知道了的事情,就他们方家这个当事人之一,偏偏对此一无所知。 没等秦孟真往来的人身上做什么手脚,林静玟就礼貌而又坚决地拒绝了:“小女性格顽劣不堪,非为佳偶。还请府上为六公子另觅佳人吧!” 来人好说歹说,林静玟一直客客气气、点头微笑,偶尔端起茶杯微微抿一口茶,但无论如何,就是不松口。 最后还一脸诚恳地对来人说道: “改日我自会到府上亲自拜望老太太。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我林静玟教女无方,须得亲自去老太太面前请罪才是。至于婚期的事情,不必提了。” 来人是方家老太太的心腹,自然也是颇有几分傲气的。 只是来之前,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对秦家客客气气,万万不能得罪,这才一再忍耐。此时听见林静玟把拒绝的意思说得这般坚决,却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方家来客鼻孔喷着热气,气势汹汹地走了,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林静玟送走了方家人,心里却说不出地舒畅。 自打知道了那方文熙的本性暴虐,尤其是知道方文熙曾经将怀了他孩子的婢女殴打致死之后,林静玟就夜夜睡不安枕。 唯恐这婚约若是万一解除不了,将来自己千娇百宠的小惠儿嫁了过去,要在这畜生手上吃苦受罪。 万万没想到,小惠儿竟然聪明至此,当机立断,在大庭广众之前,坐实了退婚的理由。 这样一来,就算有些嚼舌根子的胡乱议论,只要自家人不去在意,对惠儿就不会有什么伤害。而那真正懂礼、靠谱的人家,想必会更欣赏惠儿的人品和个性。 第62章 不平静的一夜 林静玟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心中打定了主意,长女和次女虽然都是长房嫡支安排的家族联姻,所幸日子过得还不错,女婿人品都过得去,婆家也是知书达理的。 她挂在心头的,一是长子那迟迟不来的姻缘,二是幼女这门亲事。 现在只要把这桩婚事退利索了,幼女的危机便解除了一大半。这一回,她一定要精挑细选,给小女儿挑个真正的良人! 林静玟把这些年来跟方家往来,收到的礼物以及婚书、庚帖之类,一件一件都找了出来。 退婚的时候,她要大张旗鼓,一路吹吹打打地把这些东西都送到方家。 势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家娇娇柔柔、乖乖巧巧的小惠儿,跟方文熙那个畜生,已经断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了! 两人之间再也没有哪怕一分一毫的关系! 这些年积累下来,零零碎碎的东西倒是不少,好在林静玟是个心中有数的,忙活到半夜,总算都拾掇出来了。 秦朗被她吵得不得消停,劝了几次她也不听。 心知肚明得等这股子兴奋劲儿过去,老妻才能恢复正常,秦朗只好抱着被子和枕头,去书房睡了。 秦孟真也没有睡。 倒不是她想熬夜。而是她在鹦鹉园留下的尾巴,追上来了。 bt2587冷漠地示警:“宿主,程牧来了。现在已经到了院墙外。” 秦孟真利索地换装,掏了个肥啾面具出来,迅速地戴在脸上。又从任务背包里,拿出来一个道具人偶,放进了被子里。 人偶面目朝里,蒙着被子,只露出一头长发,身形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熟睡中的人。 秦孟真满意地退后两步,跑到一边的博古架那里,一件一件去把玩那些新奇有趣的西洋玩意儿。架势都摆好了,就等着程牧进来了。 这个局,应该能骗过他。 如果实在骗不过,就捶到他答应保守秘密为止。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程牧以为自己查到了真相,就此止步于院墙之外,不肯进来。如果程牧不进来,她还得出去找他,啧啧! 好在程牧没有让她失望。 她刚刚摆好欣赏博古架的姿势没两分钟,程牧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 虽然很轻微,但既逃不过她的耳朵,也逃不过bt2587的监控。 程牧进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 她身上有令自己念念难以忘怀的浓郁煞气,但床上躺着的那个,气息平和,毫无异状。 只是这也未免太巧了。 她跟秦家这个小女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程牧心头疑惑重重,秦孟真已经转过身来,跟他打了个招呼:“用了溯源术?” 看到秦孟真的肥啾面具,和她身上那一身轻薄飘逸的短打练功服,程牧楞了一下,若不是那一身浓郁血腥的煞气还在,自己哪怕面对面见了,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他只愣了一个小小的瞬间,紧接着就回过神来,摇摇头回答道:“没有那么高级,是寻物追踪术。有这个,就很方便。”他晃了晃手上的帽子。 若不是这顶帽子还留在手里,他早就跟师父和师兄一块儿走了。 但他实在是忍不住觉得好奇,很想知道那暴揍了方文熙的红衣女子,为什么会有那么浓郁的一身煞气。 秦孟真笑笑,指了指床铺:“别惊扰了人家,我们出去说话。” 程牧看了一眼床铺,那女孩儿背对着他、睡得很熟,呼吸绵长均匀,十分平静。两人压低了嗓音说话,她丝毫没被打扰。 但如果他们两个继续在这里聊下去,万一一言不合打起来,说不定就把人家吵醒了。甚至有可能会误伤到她。 伤及无辜,可是有损道行的。 程牧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率先迈步出去了。虽然他其实也捏着一把冷汗,生怕秦孟真在后面暗算他。 秦孟真也来到院子里,两人在月色之下,往四面八方望了望,最后不约而同选了个假山,窸窸窣窣地爬到了山顶。 这里地势高,视野清晰,哪边来人都能看到。 附近的地形地势,也方便及时脱身。 两人刚一站定,程牧便急切地开口问道:“那天你其实是故意的吧,就是专程去教训方文熙的?” 秦孟真微微一笑,不过隔着面具,程牧只能听到她声音里的愉悦:“对呀。这都被你猜到了。” 程牧愈发好奇:“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秦惠君知情吗?你们是什么关系?” 秦孟真笑着刺了他一句:“哟,感情您还是位青天大老爷,搁我这儿审案子呢?” 程牧不好意思了,自己似乎是有些咄咄逼人。 但如果不问,这份好奇,又实在让他心痒难耐。尤其是师父走之前,还曾经特意吩咐自己,要来探探这帽子主人的底。 自己怎么也不能空手而归吧? 秦孟真看出来程牧的为难,想了想,开口说道:“要不这样,你一个问题,我一个问题,轮流提问,比较公平,你看如何?” “好!” 程牧眼前一亮:“谁先来?” “你刚刚不是问过了么?所以这回我先来。你为什么跟在方文熙身边?” 程牧答得毫不犹豫:“那是我师父交代给我的任务。该我了。你为什么要打方文熙?” 秦孟真乐呵呵地回答:“当然是因为他该打。到我了。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青竹真人。自号青竹先生。该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正义的使者。到我了。你师父为什么要让你保护方文熙?” “我师父跟方家老太太是朋友。该我了。你打方文熙,秦惠君知情么?” …… 两人快问快答,转眼间便交换了十几个问题的答案。 最终,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开始飞快地交起手来。程牧手上有两把刷子。秦孟真放开了三分力度,两人拳脚如风、衣衫猎猎作响,不到一刻钟就结束了切磋,二人堪堪打了个平手。 但,秦孟真的三分力度,已经可以轻轻松松地把方文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程牧的战斗力算得上相当不错了,应该属于这个小世界的普通人里,那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第63章 松江府码头 程牧忽然抬手,去抓秦孟真的面具。秦孟真微微有些动怒,抬手格挡,一招就把程牧打飞了出去。 程牧远远地飞了出去,从假山边缘翻滚摔落到地上,迅速站起身来,吐了一口血,朗声笑道:“果然留了手。谢前辈手下留情!” 这一嗓子喊完了,撒腿就跑、跑得嗖嗖快,脚底下简直像是踩上了俩风火轮。 秦孟真笑着摇摇头。 没想到自己这么经验丰富的任务者,竟然被这初出茅庐的臭小子摆了一道。 不过,好歹探明了他的来路,尤其是知道了那个神秘的青竹先生,已经离开了方家,也算收获不小。 只是,程牧的喊声已经惊动了家中的护院。秦孟真急忙隐遁身形,躲进假山的阴影里。 等到两拨巡查的人都走过,方才悄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安神香的余烬还在明明灭灭,外间的丫鬟锦绣和桂枝,和衣而卧,但睡得很熟。 秦孟真迈入里间,第一件事便是掐诀,将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熟睡”的人偶收了起来。 人偶迅速变回了一个巴掌大小,看起来就像个精雕细刻的木头娃娃。五官精致、汉服长发,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宁静可爱的气质。 秦孟真将它收进任务背包,心里忍不住暗暗赞了一声bt2587准备周全。 这回,她带的道具和私人物品真心不少。除了金条、银元、枪支、弹药这些,就连符箓、傀儡、经济生存包、急救医疗包之类的,都装了许多。 bt2587在某些时候,还是很靠谱的嘛! bt2587冷不丁出声了,冷冰冰的机械电子音里,不知怎么,似乎透着一股子得意:“宿主终于正确认识到了系统的作用。可喜可贺,值得表扬。” “那你多给我点积分呗!” “积分需要宿主自己努力赚取。系统只能展示,无权分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说要你有啥用?” bt2587的声音更加冷冰冰了,秦孟真觉得自己似乎听出了一丝丝怨气:“检测到宿主存在用语言攻击系统的行为,警告一次!” “哼!” 秦孟真失去了跟系统斗嘴的兴致,利落地换了身睡衣,把之前那身练功服和肥啾面具,都扔回了任务背包。 翻来覆去好几回,终于找到了个最舒适的位置,愉快地摊平了自己的四肢,开始琢磨这个小世界。 这里有似是而非的制度,有稀奇古怪的官位,有像青竹先生这样身怀道法的修士,有像秦惠君这样传统的闺秀,也有像谢秀春这样的洋派名媛,有飞机大炮,电灯电话,蒸汽轮船,甚至还有租界和军阀…… 这里,是一个方方面面都很违和的架空世界。所以,她有可能穿书了,还是一本自己没看过的书。 秦孟真忍不住撇了撇嘴。 如果这真是一本书的话,那……这书写得不咋地呀! 她点开了任务面板,什么?任务完成度竟然只有10%? 秦孟真不敢置信,仔细揉了揉眼睛,发现任务完成度一栏里,显示的数字,确实是10%。 秦孟真顿时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退婚的事情,还会有什么变故? 哼,管它怎么变都不怕,大不了干掉方文熙就是了! 秦孟真干脆利落地拿定了主意,翻了个身,头一歪、眼睛一闭,没多大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一直等着秦孟真还嘴的bt2587:“有时候真的怀疑,宿主是一头猪。” …… 松江府码头。 天刚蒙蒙亮,一个身材高挑有型、面目俊秀、眉眼英挺的年轻男人,正带着一个十五六岁大的半大孩子,在码头上接人。 两人披着一身露水,面对着大海,翘首以盼。 这个年轻男人,就是两年后的当红小生,“蝶衣公子”袁春江。 袁春江此时刚随着嘉喜班来到松江府,而且戏班分了两批到松江府来,他跟着师父,带着师弟师妹,是一块儿来打前站的。 师父之前有一回唱堂会时,宾客中有个耍酒疯的醉汉,师父为了阻拦他伤人,不幸伤了腿,后来除了带徒弟,便只在戏班中做些杂活儿。 班主对师父的态度,也一落千丈。 袁春江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原本活泼开朗的性格,变得沉默起来。而且,不只是袁春江,还有他的师弟冯春山、师妹萧春雨,都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几个懂事要强的小徒弟,从此再也不调皮捣蛋,变得格外用功、格外刻苦。除了师父给布置的任务,甚至还每天都偷偷加练。 他们发誓要把功夫练到最好。要让班主知道,师父虽然伤了,但有他们在,谁也不能给师父气受!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几个小孩儿这般努力,效果很快就展现了出来。 不过,班主依然没把他们当回事。要红,要成角儿,功夫好自然是必须的。但仅有功夫好,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这一回给戏班打前站,这些琐碎沉重的活计,依旧都落在了袁春江的师父和师兄弟几个身上。 今儿个早上三点钟,师徒几人就起来了,师父带着师妹在住处打扫卫生,袁春江带着师弟冯春山一起来码头接人、搬行李。 师兄弟两个穿得都不算厚。又在码头上迎着水汽站立半晌,此时都有些瑟瑟发抖。 袁春江还好些,他打小跟着师父练武,身体底子相当不错。 秦惠君其实知道,若是方文熙当初不是派人控制了袁春江的师父和师弟、师妹,单靠武力值,根本压制不了他。就算方文熙的那些狗腿子一拥而上,他真发了狠,也未必一定打不过。 这会儿清晨的海风,虽然有些寒意,袁春江倒还扛得住。 冯春山就不行了。 这会儿不止在瑟瑟发抖,连鼻涕都下来了。 冯春山才加入嘉喜班没几年,以前是个流浪乞讨的小乞丐出身,只是因为眼眸清亮、五官清秀、嗓音柔媚,才被师父慧眼识珠,将他带了回来。 冯春山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嗓子没坏掉,脸上没疤痕,都是奇迹。 虽然跟着师父打熬筋骨,练了几年,但依然较一般人体弱。 好在他虽然跟着师父练功夫,实际上的主业却是旦角儿。身子骨柔弱一些,扮相反倒更逼真,更贴切。 第64章 狭路相逢 袁春江看着瑟瑟发抖、脸色青白、还流着鼻涕的师弟,有些后悔带了他来码头接人。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一个过来呢。 他拉着师弟一起来,其实是打着给班主留下个殷勤上进的印象的主意。 整个嘉喜班里,若论耿直,师父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小师弟虽然打小在乞丐堆里混,却一直是个纯良孱弱的性子,并没有学到那些混不吝的本事,更不会跟人嬉皮笑脸。 若论皮厚,师父手下这几个,要顶数自己最强了。 他叹了一声,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师弟冯春山身上。 外套上还带着袁春江的体温,冯春山顿时觉得暖和了不少,但他知道师兄穿得也不多,便不好意思地红着脸拒绝道: “师哥,我不冷……” 可他说这话还带着颤音呢,袁春江笑着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力度轻轻地,一点儿也不疼:“让你穿你就穿,矫情什么?痛快滴,别磨唧!” 冯春山身心俱暖,不由得暗暗发誓: “师哥待自己这样好,自己一定要更加刻苦练功,早日成角儿,好好孝敬师父和师哥!还要护着师妹,再不让他们受一点委屈!” 袁春江的身体底子虽然好,可这海风也有几分寒。他脱了外套没多大会儿功夫,也开始流鼻涕了。他悄悄地拿一块旧汗巾抹了,不敢让师弟发现。 不然推过来让过去的,多麻烦! 而且若是发现自己流鼻涕,师弟肯定不会再穿自己的外套,不就又该挨冻了吗? 只是,自己哥俩儿都等了这么久了,这船怎么还不来? 与此同时,嘉喜班的班主也想着袁春江他们几个呢。 袁春江自以为自己算是人情通透的,其实在班主看来,这娃也是个傻的。 虽说不像他那个师父那般七情上面,看起来就一副倔头倔脑的模样,但他骨子里,也是个笨笨的耿直孩子。 倒是比冯春山和萧春雨强些,但也有限。 “滴——”一声汽笛长鸣,将嘉喜班的人带到了松江府码头。 客船靠岸了。 人群仿佛潮水一般,乌央乌央地从船舱涌入甲板,再从甲板涌上岸。 袁春江原地蹦了两下,他眼睛好得很,一下子就看到了嘉喜班的班主和大角儿赛貂蝉。 赛貂蝉是个年纪偏大的旦角儿,但舞台经验非常丰富,唱功也可圈可点,而且见多识广,文戏武戏加起来,足足会一百多折。 所以班主待他十分热情,时刻不忘拉拢示好。 在师父受伤之前,师父玉麒麟和旦角赛貂蝉,便是嘉喜班的两大支柱。 可惜师父受了伤,又因为当初伤了师父的那个醉汉来历不凡,嘉喜班不但不能为师父讨回公道,反而连京都地界都待不下去了。 梨园行许多班子都纷纷传说,这松江府是洋人的地盘,知府衙门也有个怕的在,所以处事相对公正些。 也因此,他们这些下九流,活得比遍地官老爷的京都,能轻松不少。 俗话说人离乡贱,大家伙儿原本是不愿背井离乡的。 只是师父明明是见义勇为,却因此得罪了人,还被那人背后的权贵记恨,心里难免憋闷。班主也觉得待在敌人的地盘,恐怕会夜长梦多。 趁着人家还没想起来自己这一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于是,就派了玉麒麟和袁春江师徒几个,一块儿到松江府来打前站。他们拾掇完京都的家业,随后就到。 袁春江一连蹦了十几下,一直冲着班主和赛貂蝉招手,直到确定他们看到自己了,才停下这看上去有点儿傻气的行为。 班主、赛貂蝉,并戏班几十口子人,呼啦啦奔着袁春江的方向过来了,一个个大包小包地,都背着不少东西。 冯春山苦了脸:“师哥,这老多东西,咱们哪儿搬得动啊?” 袁春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放心,放心,得雇车呢!” 他一边说,一边找了两辆在一旁等活儿的大车,三言两语谈妥了价钱,便交了定金雇了下来。 这当口儿,班主他们已经到了。 一行人忙忙碌碌地把行礼搬到一辆车上,让袁春江和另外几个身材粗壮的杂役押车。 大家伙儿挤挤挨挨地坐了另一辆车,将班主和赛貂蝉团团围在中间。让冯春山也上了这辆车,只是坐在车夫旁边的车辕上,负责引路。 袁春江那辆车上,都是大件行礼。多半是嘉喜班用的布景、道具、戏服、行头,之类的家伙事儿,当然也有好多铺盖卷儿和日常穿的四季衣裳之类。 真正装着银钱、珠宝、房契地契之类贵重物品的包裹,都是班主亲自带着呢。 他们往袁春江等人租下的院子那儿走去。 那地方闹中取静,距离崇明剧院不远。 袁春江跑了好多地方,才选定了这里。看中的就是它附近这一家崇明剧院。 他已经多方打听过了,这崇明剧院的老板很是开明,对于异地他乡来讨生活的戏班,都肯给个面对崇明剧院老板和员工的试演机会。 若是能通过崇明剧院内部的筛选,就有机会在这剧院里头唱戏。 袁春江特意买过这崇明剧院的票,去里头听过几回戏。那些个洋玩意儿的话剧、歌剧、舞剧,或者电影,他都看了个新鲜。 万幸这崇明剧院并不只提供这些西洋玩意儿,他们这里也有唱戏的戏班。 袁春江不但自己看了,还带了师父和师弟师妹一起来看过两回,师徒几个都觉得,目前在这里常驻的几个戏班的水平,跟嘉喜班差不多。 他们一路走,一路喧喧嚷嚷、热热闹闹地用京都话大声交谈,两个赶车的车老板,不经意间露出厌恶的表情,又急急地收了回去,却还是被冯春山注意到了。 这孩子能在丐帮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活下来,也是有自己的一套的。 冯春山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最讨厌本地人那种高高在上的表情。 哪怕是这些赶车的、码头上抗包的,但凡是本地人,似乎都对外地人有种说不出口的轻蔑。 冯春山正觉得烦闷,就听到车老板“哎呦”一声叫出声来,紧接着,这辆车就跟迎面开过来的一辆西洋铁皮汽车“咣当”一下,撞到了一起。 第65章 生猛的袁春江 好在那铁皮汽车速度不算太快,但那股子冲击力依然很猛,这辆车到底被撞坏了车辕。 牵头拉车的老牛,被撞伤了头。两根牛角都被撞断了,血从牛角根部流下来。老牛哞哞地叫个不停,似乎颇觉疼痛。 车老板已经一头栽倒,摔了下去。躺倒在地,哎呦个不停,爹一声儿,娘一声儿,似乎伤得很重。 冯春山也被震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 班主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 戏班是跑江湖的,做事最讲究个彩头。 他们嘉喜班到了这松江府,刚刚下了码头,还没等开始唱戏呢,先就出了一场车祸,这岂不是大凶之兆? 说来也巧,那铁皮汽车上坐着的,不是别人,偏偏是刚刚从仁爱医院里出来的方文熙。 开车的是方家的司机。 方文熙莫名地挨了那红衣女一顿暴揍,还被揍得住了院,已经窝了一肚子火,憋了一肚子气。 偏偏派出去的查这件事的家中下人,一个赛一个地废物! 他足足悬赏了一百块大洋的花红,竟然没一个来领钱的! 对了,还有那个江湖骗子程牧! 隔三差五便说自己有血光之灾,隔三差五便说自己有血光之灾,哪回应验了?可算这回真有了,他若不是个骗子,怎么不留下来显摆自己的本事? 他怎么还跑了呢?明明就是个骗子!就跟他那个骗子师父一样不靠谱! 偏偏老祖宗还信那骗子师父,信得厉害,一天天五迷三道的! 竟然连方家的脸面都顾不上了。 那骗子走了就走了吧,损失点钱财,方家也不是出不起。 哄得老祖宗开心,也算他有功! 可他为什么偏偏要跟自己作对?!为什么非得告诉老祖宗,要让自己伏低做小,去把那秦惠君哄回来? 老祖宗还特特派了身边的心腹嬷嬷去医院给自己传话。那嬷嬷让屏退闲杂人等的时候,自己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体己话、机密事呢! 万万没想到,老太太这么大一副阵仗,竟然是让自己去哄秦家那无趣的木头人! 这不是成心难为人么? 难道那老骗子其实跟自己有仇么? 本来自己早就想出院了,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可听了这话,跟老太太一赌气,还特意在医院里多住了两天。 反正,那老骗子加小骗子说的那些话,他方文熙方六公子,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老太太虽然让他去哄秦惠君,他可没打算真的去哄。 哼,就凭他方文熙,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那秦惠君虽然也有几分姿色,奈何性格实在无趣。 他才不要去跟那女人伏低做小! 反正老太太也不可能天天跟着他,他便去秦家溜达两回,跟秦家老三唠嗑喝酒去! 干脆就当串门了! 回头只说秦惠君铁了心,他实在哄不回来,便足够跟老太太交差了。 方文熙想得挺美,干脆让司机加快了速度,打算先去崇明剧院买两张电影票,再买一束鲜花,回头便去秦家拜访—— 虽然只是做做样子,但这样子,也得做足了不是? 这司机说不定就是老太太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呢。他知道自己买了花、买了电影票,老太太多半也就知道了。 到时候,司机的说辞跟自己的说辞一对,不就显得更可靠了吗? 方文熙打算得挺好。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在距离崇明剧院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跟一辆老牛拉的破车撞上了! 不过,他懒得搭理那牛车。 他方六公子纵横松江府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跟人服过软? 方文熙让自己的小厮下车把对方赶走,要喊疼换个地方喊,不要堵在路上耽误事儿。 万万没想到,那牛车的车老板,竟然不依不饶,破口大骂起来。 莫非是仗着他们人多势众么? 方文熙懒洋洋地拿了张自己的帖子出来,让小厮留下处理这事儿,实在不行便拿着自己的帖子去知府衙门,总之他是没这个闲工夫。 然后,方文熙便让司机调转车头,换个方向开走。 小厮下了车,手里拿着张帖子甩啊甩啊,傲慢无礼地呵斥众人:“你们几个泥腿子,胆子不小啊!讹人竟然讹到我们方家六公子头上来了?怕是嫌命长吧?” 没想到那牛车的车老板竟然是个犟种,竟然忍着疼从地上挣扎起来,也不搭理那趾高气扬的小厮,直挺挺往方文熙的车上一扑,一下子就扑到了车尾上。 他两只手攀在敞篷车的车厢尾端,一只手里还拿着鞭子,很不方便。 方文熙的司机已经启动了汽车,速度也渐渐快了起来。 那车老板的半截身子拖在车后,他却死活不肯放手,眼见着要出大事啊! 此时,袁春江已经从后面那辆车上跳了下来,在冯春山那里,打听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年轻人毕竟热血。 他一听那汽车一方竟然撞了人就扬长而去,也不赔钱,也不道歉,便觉得义愤填膺,一股气都冲到了头顶。 他噌噌噌地跑了几步,嗖一下跳到了已经开动的汽车上,一把掐住了司机的脖子,猛然喝到:“停车!” 这一声吼,他用上了几分功夫,便声震四方,远远近近,都听得清清楚楚。 司机受了惊吓,感受到了真实的生命危险,立马乖乖地停了车。 方文熙却火了。 袁春江跳进他车里的时候,踩到了他的脚不说,还把他从医院附近随便买了、带过来装模作样的四色礼,都给踩烂了。 这年头,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踩到自己头上来了? 方文熙怒气冲冲地对着袁春江吼道:“你谁呀?” 袁春江继续中气十足地吼道: “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你不该问我是谁,反倒该问问你是谁?凭什么撞了人,却不管不顾,既不赔钱,也不道歉,就这么不管不顾、扬长而去?” 方文熙气道: “你特么的算哪根葱?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这偌大一个松江府,你问问有几个人敢管小爷的事儿!” 袁春江也火了: “别人不敢管你,我来管你!你敢不讲理,我今天就打到你讲理!” 第66章 双双进医院 气喘吁吁地赶过来的嘉喜班班主,看到的便是,被撞的车老板整个人大半个身子都趴在铁皮汽车尾部,半死不活地,在那里一口一口倒气。 而玉麒麟的爱徒袁春江,正在那铁皮汽车里头一身西装革履的年轻公子身上,挥舞着铁拳,拳拳到肉地在那里揍人! 一边揍人一边嘴里还喊着:“你敢不讲理,我就打到你讲理!”“你敢不讲理,我就打到你讲理!” 完全无视了在他身后,一个劲儿对他拳打脚踢的小厮。 班主的脸都绿了。 这个袁春江,怎地如此鲁莽! 戏班是什么? 是下九流!是玩意儿!是所有达官贵人都看不上眼的低贱行当! 虽然现在是新夏国了,皇上说话不如大总统好使了,但给大总统做官,跟给皇上做官,有区别吗? 这帮达官贵人、富商豪绅家里的子弟,那是我们这些下九流,惹得起的吗? 唉!袁春江啊袁春江,我说你点什么好? 这小伙子,性情慷慨任侠,平日里倒是优点,这一旦遇上点儿事儿,可就成了祸头子了! 班主急得嘴角起燎泡,但他再不爽,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袁春江没轻没重地打出人命来,忙忙喊了戏班众人上前。 冯春山头一个冲过去,把那从背后对着袁春江拳打脚踢的小厮,一脚就踹到了一边。 他虽身量瘦弱,可也跟着师父练了好几年功夫了。打一个平时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小厮,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见袁春江被那小厮攻击了半晌,都不疼不痒地,当他不存在么? 其他几个年纪轻的,也想要一拥而上,不过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班主喝止了。 年纪大些的纷纷把年轻人拉开,赛貂蝉亲自上手,扯着袁春江的耳朵把他给喊了回来:“小江子,就属你最能惹事!” 袁春江见了戏班众人,那种塞满了胸口的愤愤不平之气,才算真正泄了出去。 在赛貂蝉的建议下,方文熙的司机战战兢兢地开着车,把被撞伤又被拖行了一段的车老板,和自家的六少爷方文熙,一块儿拉到了医院里去。 可怜方文熙出院后在外头才待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又回到了医院里。入院的原因依然是被狠狠揍了一顿。 只是,跟上一回不同的是,这回胆敢揍他方六公子的罪魁祸首,没机会跑掉。 他不愁没地方报仇。 只是,方文熙的麻烦也不小。 那气性大的车老板重伤昏迷了,虽然抢救了回来,但并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 这个时空的医院,尤其是西洋医院,治愈率低得可怜。 住院的病人,若是像方文熙这样被揍了一顿、没什么内伤的倒还好。若是真有什么急症重症、大伤大病,住进去一百个,能出来五十个都不错了。 主要是在这个时空,很多特效药物,都还没有被研究出来。 就连青霉素,此时都刚刚诞生没多久。 产量极低,而且大部分需要从西洋进口,重金难求,可谓十分紧俏。 仁爱医院有自己的特殊门路,能搞到很多市面上买不到的药品,因此在松江府的达官贵人之间,地位颇高。 作为一家私立医院,又有这样的优势在手,它家的医药费,自然也贵得离谱。 那车老板的伤势,若是去了旁的医院,人家说不定都不敢收治。 这仁爱医院虽然敢治,车老板若是醒着,他必定也不敢来。 当时,若是方文熙直接跑掉了,那车老板的结局,多半是当场挂掉。 他的家里人即便得了消息赶来了,也黄花菜都凉了。根本找不到人负责,只能自认倒霉。 哪怕他当时没挂,家里人怕是也没那个胆子,送他进仁爱医院这种花钱如流水的地方。 若是抬了他去收费不高的新夏国立医院,一来太远,二来药品不足,只能生生熬着,结果一样得挂。家里人也一样只能自认倒霉。 即便有人认出那肇事车是方文熙的车子,方文熙的小厮也已经往知府衙门递了帖子,这事儿也可以轻松抹掉。 但这一回却不同。 因为袁春江这番插手,方文熙没能当场跑掉。 车祸的事情,没办法彻底洗脱干系。 不但有嘉喜班众人在场,亲眼目睹了方文熙的车子撞到了车老板,也亲眼目睹了车老板追逐方文熙的车子、挂在车后身,被他们肆无忌惮地往前拖行了接近一百米; 而且还有仁爱医院的许多医生和护士,也都成了这件事的知情人。 因为袁春江把方文熙暴揍了一顿,导致方文熙得了一身新伤,只好再次入住仁爱医院; 那车老板也是跟他们一块儿送进医院抢救的,那些医生护士,自然也都跟着了解了车祸的事儿和之后的纷争…… 这事儿若是单纯只有车老板和方文熙双方相争,那么,方文熙凭借权势与金钱,以及方家和知府衙门的关系,平日里只手遮天、横行霸道惯了,是断然不会搭理车老板的死活的。 哪怕被他告到衙门里去,方文熙对上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车老板,也能轻松愉快地堵上他的嘴,让他走投无路、自认倒霉。 若是赶上那性子执拗、较真、认死理,撞了南墙都不肯回头的主儿,坚决不肯自认倒霉,那么方文熙就会让他永远闭上嘴。 但这一回,方文熙却不大方便这么干。 一来,是因为嘉喜班众人。 这戏班子,虽然只不过是些下九流的杂鱼,但他们人多呀。 这么多口人,一下子都搞死,这事儿就太大了。哪怕是方家和知府衙门做惯了黑心事,也得掂量掂量。 万一平息不了众怒、激起了民怨沸腾,那后果可不是闹着玩的。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医生护士呢! 那家西洋医院,背后的老板可不是新夏国人。 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虽然既有金发碧眼的老外,也有土生土长的新夏国人。但那些能跑到外洋念书,回来在西洋医院上班的医生,又有几个,真的是平头百姓? 有这些人亲眼目睹,方文熙便不能肆意妄为。 只好强忍着疼痛和不耐烦,勉力维持着富贵公子知书达理的人设,给那车老板赔偿些钱财了事。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他堂堂方家六公子,怎么可能向这些泥腿子、下九流之类的阿猫阿狗道歉! 第67章 不速之客 若不是有那个多事的袁春江掺了一脚,自己怎么会落进这种境地! 方文熙愤愤不平。 他算是恨上袁春江了。 这小子,不就仗着自己会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么?回头等自己腾出手来,喊上十几、二十几个能打的跟班,大不了跟他车轮战! 到时候,等自己的人一拥而上制服了他,非得狠狠揍他一顿出出气不可!给他手脚都打折! 再之后,就把他们整个戏班子,赶出这松江府! 不,不行,就这么把他们赶走,未免太便宜那臭小子了。要赶走,但得在他们扎下根来了,打出名气来了,开始赚钱了,再把他们赶走。 哼!不这样狠狠教训他们一番,他们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一个跑江湖的下九流,竟然连本公子的闲事也敢管! 秦孟真还不知道,这一世,自己尚且没来得及去听一场袁春江的戏,袁春江尚且没来得及在崇明剧院亮一回嗓子,就已经跟方文熙这个宿命之敌,结了解不开的仇。 只是上辈子,方文熙是有备而来,害得袁春江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带着一身残疾,黯然离开。 而这一辈子,也许是因为秦孟真这只小蝴蝶的到来,历史的轨迹,在某个细节处、稍稍拐了一下弯,于是很多事情就都不同了。 只是这样一番兜兜转转,袁春江和方文熙这一对冤家,却依然免不了狭路相逢的命运。 得知了方文熙的身份之后,班主就一直坐立不安。 方家,方家,那是跺一跺脚,整个松江府的地皮都要跟着抖三抖的方家呀! 他们来松江府之前,也是做过功课的。 对松江府本地的豪绅,着名的官宦,都一一了解过。 当时的结论便是,这松江府的老爷少爷,一丁点儿都不比京都的达官贵人少。 万万没想到,嘉喜班刚刚落地,竟然一个照面,就得罪了方家人! 班主觉得,自己跟玉麒麟师徒几个,真是太多操不完的心。简直把他的头发都愁白了。 可恨那师徒几个,竟然不知道这事儿有多大,还跟没事人一样。 尤其那玉麒麟,竟然夸赞袁春江做得对! 玉麒麟在家等了许久,等的人却迟迟不来,便自己出来迎了迎,正遇上回去报信的冯春山,他便火上房似的跑来了。 班主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玉麒麟莫非是老糊涂了不成?跑了这么多年江湖,难道他不知道这些权贵有多可怕? 玉麒麟自然不是不知道权贵有多么可怕。 他更不是不知道,袁春江甚至整个嘉喜班,对上权贵,是多么脆弱,简直就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但他不忍也不愿浇灭袁春江心头的热血。 孩子总是会慢慢长大的。 年轻人总是会老去的。 而老去的一个重要标志,便是热血冷了。 玉麒麟自己便吃了救人助人的亏,按说,不该再让徒弟重蹈覆辙。 但以他的信念而言,这世间,应该有公道。 锄强扶弱,本来就是江湖人的本分。 他自幼跟师父学得一身武艺,不是为了在戏台上,博得几声喝彩,混些银钱打赏养家糊口。而是要用这一身的本事,锄强扶弱、仗义执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的几个徒弟,性子都安静柔弱,心又都软得很,难得有个袁春江这般的,他觉得衣钵有了传人。 虽然也有几分怕方家这个庞然大物的报复,但更多的,却是抑制不住的欣慰和高兴。 玉麒麟的脸上的笑容发自内心。 班主一见,就觉得眼睛也疼,牙也疼。 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想不开,给嘉喜班请来了这么一尊大神哟! 不过,事已至此,上火也是无用了。 班主虽然十分惆怅,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接受这让他忍不住牙根儿痒痒的现实。 车老板重伤未醒,班主陪着袁春江留了下来。 让另一辆车的车老板通知了伤者的家属,等到了车老板的儿子,并且跟他详细交代了情况,还带着他去见了方文熙。 方文熙已经拿定了主意,只赔钱、不道歉,那车老板的儿子是个识时务的,面上虽有些愤懑之色,倒是忍下来了。 方文熙只跟他们打了个照面,便撒手不管了。 方文熙的司机请示过之后,同意了车老板家属提出的几项要求,就连最不可控的一项都没反对:给车老板治到痊愈为止。 车老板的儿子,对班主和袁春江千恩万谢。 毕竟若不是有他们帮忙,这一趟飞来横祸,自家人只能白白受着。说不定他爹被撞死了,都找不到凶手。 其实方文熙根本不缺钱。他看重的、或者说在意的,也不是钱。 而是那种高高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的快感。 但前有程牧和不识抬举的秦惠君,后有那个神秘的红衣女和袁春江,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了他的错觉。 让他一再从云端之上跌落,跌得生疼,还是脸先着地那种。 所以,这四个人,他都恨。 但,他只盯住了袁春江,甚至忍不住把对这四个人的恨,都投射到了袁春江一个人身上。 这倒不是说方文熙是故意要吃柿子捡软的捏。 而是因为另外三个,他都够不着。 程牧跑了,不知所踪; 秦惠君是老祖宗心里的福星,死活要让他哄回来的,他虽然不想要,却也不能明面上公然去害她; 而那神秘的红衣女子到底是谁,他都不知道,想报仇也无从报起。 唯独只有一个倒霉蛋袁春江,是个看得见、摸得着的。 可不就得把这满肚子的委屈痛苦愤恨,都一股脑地集火到他一个人身上了吗? 袁春江倒是知道自己扎扎实实地得罪了方文熙,不过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代替了三个人受过,要独自一个人承受本该由四个人承受的怒火。 此时见医院事了,他竟然就直接这么乐乐呵呵地走了。完全没把得罪了方文熙这事儿,当成一回事儿。 走之前,还特意跑去方文熙的病房,跟他告了个别。 这下子把方文熙给气得,差点从病床上跳起来。 班主看着心大的袁春江就那么跑远了,只得对着方家人躬身告罪一声,急急忙忙追了过去。 方文熙看着两人的背影,脸色阴沉,牙根儿被他咬得咯咯作响。 与此同时,方家老太太面对着笑得温温柔柔的林静玟,也在默默地咬牙切齿。 第68章 影后林静玟 林静玟上门拜访方家老太太来了。 带着方文熙的庚帖和婚书,还有几大车自打定下婚事以来,方家人零零碎碎送到秦家、给秦惠君的各色礼物。 这是铁了心要退婚来了! 方家老太太被气了个半死。 林静玟的嗓音柔柔的,脸上的笑容也温温柔柔,虽然态度坚决,话却说得格外地恳切真诚,却也格外地气人: “老太太,这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可谁家的父母,也不可能陪伴孩子一辈子。说不定哪天就蹬了腿儿,撒了手。 小两口儿彼此看不对眼,强把她们凑作堆,搞不好就成了一对怨偶。 这男人倒是没什么,不喜欢媳妇儿,可以纳妾、可以养外室、可以去欢场结实红颜知己,人家还得赞他一声风流多情。 可这做女人的,若是守妇道,就得守活寡。若是不守妇道,就得被浸猪笼。 我家惠儿是我和老秦的心尖尖,打小就乖巧懂事,孝顺听话。 她又这样年轻,未来说不定能活个百八十岁,我怎么能明知道面前是一条死路,还非得逼着她走呢? 我一想到惠儿婚后被丈夫冷落,孤枕难眠、夜不安寝,这里就痛得要碎了一般,只觉得连气都喘不匀!” 方家老太太被林静玟给气得,眼前发黑、后脑勺儿发木,心脏砰砰砰地猛然跳个不停,简直要心梗。 这林静玟,看着是个温吞的,没想到,句句都是刺! 哦,说父母指不定哪天就蹬了腿儿,撒了手,莫不是在当面骂自己老不死? 或者是在暗暗嘲讽自己,一把年纪了、行将就木,眼瞅着就要蹬腿儿,还要管着小辈的事情,不肯撒手? 还说秦惠君要守活寡,这种事就是你我心知肚明,也不能这么大喇喇地挂在嘴上啊! 这女人说话也太恶毒了! 方家老太太手抓着心口,极力把这股子不适感忍了下去,若不是秦惠君关系着方家百年基业,这个孙媳妇儿,她真是不想要了。 关键不是别的,而是那秦惠君,是个远近闻名的娇弱女子,性情和顺乖巧,从不惹事生非。但在和雅公主的鹦鹉园,她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自己的未婚夫搞得下不来台,抓住了理,当众退婚。 而这林静玟,也一直以温柔和善、知书达理着称。整个松江府的上流社会交际圈,人人都知道林静玟是个好性儿的。 只是这亲自打了交道,方家老太太才知道,这传言有多么离谱。 要不是青竹先生有言在先,说过秦惠君关系到方家百年基业,她真是巴不得赶紧退婚呢! 就冲着林静玟这样一个牙尖嘴利的丈母娘,这门婚事也不能要啊! 方老太太当然知道,这强扭的瓜不甜。 可是若是就这样退婚了,她实在是怕,万一秦家一转脸就给秦惠君定了旁的亲事,三下五除二地把人嫁了出去,她这边就没戏唱了。 趁着现在,婚书和庚帖还在自己手上,慢慢磨牙,给小六子一点时间,让他抓紧把人哄回来。 只要哄得秦惠君乐意了,再加上原本就有婚约在身,这门亲事就稳了。 虽然青竹先生走得急,方家老太太没来得及问这秦惠君,怎么就关系到方家百年基业了,可这么多年的经验,让她不敢不信。 现在唯有好言安抚,一定要多给小六子一些时间,好让他把秦惠君拿下。 此时方家老太太还不知方文熙又被人打进了医院。 司机上一回给她传信,还说六公子买了礼物,准备去秦家拜访秦小姐,邀请她出来看电影呢。 摊上这回事,司机差点死在袁春江手里,心有余悸,哪儿还想得起来给方家老太太报信这一茬。 等到司机终于心情平静下来,想起来给方家老太太打个电话的时候,林静玟已经离开了方家。 方家老太太虽然百般不情愿,但到底还是给了林静玟婚书和庚帖。 因为林静玟虽然不知方家老太太为何这样坚持想要秦惠君这个孙媳妇儿,却也看出来了她的不舍。 为了让老太太松口,她郑重许诺,一旦小两口儿将来相处和谐,尽释前嫌,完全可以再重新办一回订婚仪式。 但此时,务必要先把退婚这事儿办了,尤其是庚帖和婚书,必须得带回去。 婚书要给秦惠君亲手撕掉,庚帖也得让她过目。 林静玟说到这里,忍不住哽咽起来,哀哀切切、声泪俱下: “惠儿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我真怕这样下去,她万一真的饿出个好歹来,我这一辈子,怕是都得在悔恨中度过……” 方家老太太大吃一惊。 秦惠君竟然绝食抗议?没听到风声啊! 不过,那秦家的三少奶奶实在是个狠角色,借口院子里一棵石榴树枯死了,必定是有人下毒,已经处置了一批下人。 自己安排的眼线为人很是机灵,早早就看出风头不对,及时收了手。这些日子也从来不敢递消息过来。 见方家老太太神色变幻不定,林静玟心里一动,继续涕泪交流,倾诉衷肠: “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怎么舍得六公子这样的好女婿! 方家论家世、论财富、论地位,哪一样不比我们秦家这小门小户的强?与方家结亲,原本就是我们秦家高攀了。 其实,就算不看这些,单单看六公子本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留学西洋,哪一点配我们家惠儿,都绰绰有余。 更何况,六公子还是方家年青一代里头,最得方老太太您看重的孙辈。 我就算不信别的,还能信不过您老人家的眼光? 原本小两口儿的脾气不对盘,我也想着,让他们成了亲以后,慢慢磨合。这居家过日子,谁家还没用个锅铲碰锅沿的时候? 两口子么,床头打架床尾和,这成了亲以后,慢慢地相处,总有处好的那一天。 只是万万没想到,我家惠儿一向乖顺,这回,却是死活说不通,犯了牛心左性。我真怕若是我再不松口,一个错眼不见,便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听着林静玟夸奖方文熙,方家老太太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她也看着自己的孙儿,哪哪儿都好。 第69章 好消息 方老太太并没有怀疑林静玟的话,甚至觉得,秦家突然开始严谨门户,那石榴树不过是个借口,关键是想隐瞒下秦惠君绝食抗议的消息。 那秦惠君既然如此刚性,看来必须得让方文熙先把她追到手,才能再把人娶进门了。唉,若不是青竹先生有话在先,自己何必非得巴着一个小小的秦家不放! 方老太太选择性地忘记了,她当初结亲的时候,除了因为喜欢秦惠君性情柔顺乖巧懂事的名声,更重要的,其实因为惦记上了秦家的产业。 秦朗是个很能干的人。 秦家家族的产业,本来是苎麻、棉布、丝绸,与各种高端绣品。 除此之外,便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各色铺子、商号,以及大片大片的良田沃土。 唯独从秦朗开始,经营起了银楼。 不过银楼只是秦朗刚来松江府时候的试水之作。 秦朗不知从哪里挖来一个外洋回来的奇才,开了一家日化厂。这家日化厂里生产的肥皂、香皂、香脂、口脂,已经在松江府的日化市场站稳了脚跟。 硬生生在一大片西洋、东洋、南洋的牌子里,杀出来一块立足之地。 方家老太太,一早就盯上了这日化厂。 她不是没想过,要慢慢渗透、蚕食鲸吞,最起码也要把配方和工艺偷出来。但努力了一段却发现,这厂子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不错。 厂里招的工人,都得是用惯了的熟人介绍来的,需要本地户籍,还得身家清白,同时五人互保,但凡有一人出事,都得全体连坐。 后来方家老太太越是调查,越是欣赏秦朗的才干,进而起了跟他家结为儿女亲家的心思。 一来可以拉拢秦朗这个人,说不定能够为己所用。 二来成了姻亲,再对秦朗提出技术共享的要求。秦朗出了名的疼爱女儿,多半不会拒绝。退一步而言,即便比起女儿的幸福来,秦朗更看重这厂子,拒绝带着方家一起发财,那也很有可能从其他方面,对方家让利。 方家老太太这会儿,倒是把这些算计,都选择性地忘在了脑后。 心思全都被秦惠君竟然为了退婚在家绝食这件事给占据了。 嗨,林静玟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秦朗夫妇俩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不会看不出与方家结亲的好处,也不会轻易放过小六子这样一个金龟婿。 这婚书和庚帖,就让她先拿回去,也没什么。 让小六子花些功夫,把小姑娘哄回来,也不至于有多难。 至于说小六子愿意不愿意? 笑话! 他再怎么不乐意,还敢不听自己的话不成? 方家老太太笃定自家孙儿是块香饽饽,长得又出众、身家又富贵,只要他再肯伏低做小,说些甜言蜜语,几句迷魂汤灌下去,什么样的小姑娘哄不住? 有了这份笃定,方家老太太便松了口,将婚书和庚帖交给了林静玟,还特别郑重地与她约定,回头小两口儿的感情缓和了,一定要重新办一个盛大的订婚仪式。 林静玟满口答应,又是连连道谢。 东西拿到手后,便急急地要回家看望还在执拗地“绝食”的女儿。 林静玟带着庚帖和婚书回到秦公馆的时候,秦孟真正在开开心心地吃烤肉。 今儿个庄子上的庄头儿送了些新鲜瓜菜过来,顺便还有一腔剥洗干净的羊,还有半口猪。 秦孟真顿时来了兴致,要吃烤肉。 还不乐意吃厨房做的,兴致勃勃地,非得要自己动手烤不可。 这一番折腾,三嫂符霈云反倒心情愈发愉快起来。 她觉得小惠儿越来越活泼了,这是好事儿,说明这孩子在自己面前,越来越不拘束了。 于是符霈云吩咐厨房给三小姐拿了一篓子木炭。 又让他们帮忙支起了烧烤架子,还吩咐他们把生肉做了初步处理。该切的切、该腌的腌、该串的串。甚至连调味料,都让厨房准备好了。 最后的最后,还让厨房的人派了个熟手陪着,随时听候三小姐召唤。 然后秦孟真就带着锦绣、桂枝、梧桐、杨柳几个大丫鬟,在花园子里玩起了烤肉的游戏。 林静玟走到后院的时候,烤肉的香气已经飘满了整个花园。 秦孟真看到她就仿佛乳燕投林一般,欢快地拿着几串烤好了的肉,冲了过来,将烤肉送到她嘴边:“母亲你来得正好,尝尝我的手艺!” 林静玟看到这样活泼欢快的女儿,顿时忍不住笑容满面,纵使不喜欢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吃东西,也很是给面子地就着秦孟真手上的签子,轻轻地咬了一小口烤肉。 这一小口烤肉刚一入口,林静玟便眼前一亮:“味道不错!” 看着秦孟真得意洋洋的笑脸,林静玟顿时觉得,在方家流的那些眼泪,一点儿都不亏。 她笑眯眯地抬了抬手中的盒子,示意秦孟真:“事情办成了!” 秦孟真一脸的不敢置信:“真的吗?” 笑意却早就从那双亮晶晶的月牙眼睛里,欢快地漾了出来,洒满了脸庞、流淌到了嘴角,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活泼、张扬、舒展,阳光明媚,像一朵在清晨的阳光下,灿烂绽放的鲜花。 看着爱女这样的笑容,林静玟再次暗暗感叹,即便回头方家老太太回过味儿来,要打击报复秦家,她都觉得值了。 哪怕为此跟长房嫡支决裂,她也绝不会妥协! 秦孟真清晰地感受到了林静玟的情绪变化,她把烤肉签子随手交给锦绣,往林静玟怀里一扑,牢牢地搂住了她,把头埋进她的肩窝,低声喃喃道: “母亲,你真好!” 林静玟差点再次流下泪来。 她反手搂紧了女儿,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摩挲着她披散下来的及腰长发。 母女两个亲昵了一会儿,情绪慢慢都平静下来,三少奶奶符霈云,就兴高采烈地走了过来,手中抱着一叠厚厚的信,远远地就冲着母女两个扬了扬手中的信封: “母亲,妹妹,好消息!” 秦孟真扬起脸,惊喜地问道:“是不是大哥二哥来信了?” 符霈云笑弯了眉眼:“再猜!” 第70章 一不留神 林静玟和秦孟真见符霈云笑得这样开心,便都知道,这好消息必定是全家人都喜闻乐见的,秦孟真的目光扫过她手上厚厚的信封,福至心灵,灵光一闪,惊讶地脱口而出: “三嫂,是不是哥哥们要回来了?” 符霈云拍掌笑道:“哎呀!我们家小惠儿真聪明哪!” 她把手中厚厚的信封,先分了两个给秦孟真:“喏,这是你的。”又挑了两个给林静玟:“母亲,这是您的。” 接着便指着两个已经开了封的、薄薄的信封道: “大哥和二哥都说,近日就要回国。大哥说要带几位朋友一起来,让我们收拾几间客房出来。二哥说他和二嫂一起回来,还说二嫂有身孕了。” “哇!” 此言一出,林静玟和秦孟真一同惊喜地叫出声来。 符霈云笑道: “你们看这邮戳。我算了算日子,咱们这一回呀,也不用回信了。我估摸着,最多不超过一星期,他们就都到家了!” 林静玟满脸喜悦,把装了庚帖和婚书的锦缎檀木匣子随手递给秦孟真,自己双手合十、诚心祝祷: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但愿明儿和杰儿一路顺风顺水,太太平平到家!” 之后,还大声嚷着,得赶紧派几个人去码头上守着,千万别错过了两位少爷的船。 符霈云笑道:“母亲且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林静玟一脸安慰地笑道:“霈云真是能干。俊彦当年能一眼就相中你,是我们秦家的福气!” 符霈云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原本瓷白的肌肤上,飞起两朵红云: “哎呀,母亲,小惠儿还在呢,您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秦孟真看得津津有味,却听得林静玟笑着把火力转移到她身上了: “正要跟你说呢。 今儿个我去方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惠儿的庚帖和婚书取回来。明个儿再登个报、昭告天下,这退婚的事儿,就算是做成了。 惠儿这个年纪,着实也不算小了。 你看看若有什么合适的好机会,平日里也带着惠儿,多出去走动走动。” 符霈云的脸色还保持着刚刚的红润,态度却立马不再是刚刚那一副娇羞的小儿女情态,而是恭恭敬敬地应道: “母亲说得是。今后但凡我出门,只要是适合惠儿的场合,便带着她一块儿去。” “哎呀!讨厌!我才不要嫁人啦!” 秦孟真用稍显夸张的语气,娇嗲地嗔怪道,紧紧捏着三嫂符霈云给她的两封信,抱着之前林静玟给她的匣子,一溜烟地跑走了。 八成是因为听到两个哥哥要回国的消息,过于激动,把院子里的烤肉忘了个一干二净。 早在林静玟过来的时候,那待命的厨子就自动自觉地把烤肉的活计接了过去。 这会儿肉都烤熟了,主子们却一个个地都走了。 便也只好把烤肉装了盘,听着锦绣和梧桐的安排,往各人房里,都送了些过去。 锦绣亲自端了两盘,送到了秦孟真那里。 秦孟真躺在大床上,身后塞了好几个大靠枕,半靠半歪,舒舒服服地看信呢。 看了信,秦孟真才知道,两个哥哥突然决定回国,竟然跟她之前寄出去的几封信有关。 秦孟真仔细回溯了秦惠君的记忆。 在秦惠君记忆里,二哥秦俊杰,自打拐带了二嫂一块儿去东洋留学之后,便一直滞留东洋,没有回国。 因为东洋鬼子入侵了新夏国边境,二哥和二嫂,在东洋做了许多事。 他们自掏腰包,办了一份报纸,刊登爱国的新夏国学子的文章,批判东洋政府的侵略。 他们召集了很多身在东洋的留学生,还有很多同情新夏国遭遇的当地人,进行了大规模的示威游行。 他们出钱出力,帮那些志愿上战场抗击外敌的新夏国学子,做培训、买武器、买弹药、买抗生素…… 也正因为如此,二哥和二嫂,被东洋的黑社会盯上了,遭遇了数次刺杀。 在秦惠君的记忆里,恰逢秦朗全家人被方文熙和松江府知府联手坑进监狱里的那段黑暗时期,二哥和二嫂,也跟家里失去了联系。 过后秦惠君才知道,原来二哥和二嫂,为了掩护在东洋的新夏国侨民之中募集资金的一位重要人物辛先生,双双遇害。 那之后,秦朗产业被夺,家产被抄没,全家陷入贫困,每天为了一日三餐奔波不休,哪里还有余力,去东洋收尸、迁坟? 更何况,稍后不久,东洋和新夏国就已经正式开战了。 战火纷飞之下,想去东洋,已经全无可能。 一家人便这样天人永隔。 …… 秦孟真感受到了识海之中,属于秦惠君的那一抹灵识的微弱小火苗,正在微微战栗。 那种痛如此深切,以至于仅仅是一缕灵识,都无法承受吗? 秦孟真沉默了片刻,悄声传递过去一道意识:“二哥要回来了。我保证,这一次,他再不会落到像上辈子那样的结局。” 秦惠君的灵识从战栗中渐渐平静下来。 她知道,秦孟真既然对她承诺了,就一定能做到。 就像之前,秦孟真对她说一定要先揍方文熙一顿,收点利息回来,不然心头意气难平。 结果,她竟然真的把方文熙给打了一顿,甚至还把他打进了医院。 她说要退婚,之后用了没多久,竟然就真的退了婚…… 这一次,她也一定能做到的吧! 秦惠君的情绪平静了下来,那小火苗又开始轻微地、欢快地抖动。 秦孟真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其实挽救二哥的性命,不在任务目标的范围内。自己这应该算是一不留神,又把自己给卖了。 但,不知这算不算是她的性格弱点。 执行任务期间,如果是委托人真正在意的事情,哪怕并没有写在任务清单里,她也会竭尽所能,去为委托人实现。 所以,她最喜欢魂石多、要求少的委托人。 但二货系统bt2587日常给她推荐的,却往往都是相反的情况。 不过,既然这一次,秦俊明和秦俊杰都回来了,而秦惠君的上辈子,没有发生这件事,那么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她的这项计划外服务,能有突破口呢? 第71章 登报声明 秦孟真闻到一阵浓郁的烤肉香气,抬眼一看,自己身前多了张日常惯用的小茶几。 上头摆着一盘子香喷喷的烤肉、一盘子新鲜水果、一盘子蜜饯干果,并一壶果酒、一双筷子、一个酒杯,还有一盏热气腾腾的茶。 锦绣正坐在外间的一个小绣墩上,安安静静地拿着绣花绷子做针线。 秦孟真微微一笑。 锦绣这丫头,真是难得。 日常把自己伺候得妥妥帖帖,掌管着自己的钱财和珠宝,自小跟自己一块儿长大,关系十分亲密,却格外有分寸感,从不多嘴多舌。 而且,锦绣这丫头,是个真正忠心护主的。 秦孟真走过许多不同的世界,但这种毫无保留的忠诚,她见过的,也不算多。 上辈子,在秦惠君嫁给方文熙以后,方文熙荤素不忌,又对秦惠君缺乏应有的尊重,家里的丫鬟们,就难免多了许多“上进”的心思。 锦绣的姿色在丫鬟堆里,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但锦绣却从来都不往方文熙身边凑。 遇到方文熙在秦惠君屋里的时候,除非秦孟真叫她,不然她每次都是让桂枝或者梧桐进屋去伺候,自己却躲得远远的。 方文熙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有时候,秦惠君甚至会有几分怀疑,当初方文熙那么干脆利落地当着自己的面儿开枪打死了锦绣的真实动机。 除了扫自己的面子,除了在方家众人面前杀鸡儆猴,除了惩罚锦绣帮自己给袁春江送盘缠这件事,是不是也有几分,一直被她躲着走,一直被她视作洪水猛兽的恼火与愤恨? 这些疑惑与猜测,一直盘桓在在秦惠君的心头,沉重地压迫着她,让她夜不能寐。 秦孟真接收了她的记忆,自然也接收了她的疑惑和猜测。 但秦孟真觉得,这一点儿也不重要。 方文熙杀了锦绣,那么就让他在某个合适的时机,干脆利落地给锦绣偿命,就好了嘛。 反正委托人秦惠君的任务之一,就包括报复方文熙,也包括报复方家。 秦孟真把看完的信都收进信匣,将信匣放回床头的暗格里。她的庚帖匣子也一块儿撞进了这个暗格。 收拾停当,秦孟真就拿起筷子,夹了两块儿烤肉吃了。 这厨子的手艺真心不错。 秦孟真又吃了点儿水果,喝了口茶水,最后把那一壶酒,一杯接一杯地喝光了。 这酒是一种果酒,还带着些花草的芬芳,自己从前好像没喝过。 锦绣见秦孟真一杯一杯地喝酒,很有几分不放心: “三小姐,那酒就是应个景儿,让你尝个味儿的。你怎么喝起来还没够了?” 秦孟真笑道:“酸酸甜甜的,我觉得味儿不错。这是什么酒?” 锦绣笑着回答道: “好喝也不能贪杯不是? 这是苏小姐今儿个特意遣人送来的,说是她新得的果酒,从高卢租界那边儿,一家新开的洋货铺子里头淘来的。” “苏小姐还说,这几日家里来了客人,不方便出门,过些天再来找三小姐玩。” 秦孟真点点头,不以为意。 苏滟家里掌握着很大一部分军权,所以经常有些不便得罪的客人,隔三差五便到她家拜访。苏滟的母亲又着意锻炼她的能力,所以每次家里来了特别重要的客人,她便总是让苏滟务必要留在家里、不许出门乱跑。 其实,就是想让她多学学待人接物。 但秦孟真心里清楚,苏滟在待人接物方面,其实已经十分成熟了。她不愿交际,不是不会,而纯粹就是懒。 秦孟真让锦绣将小茶几和上头的东西都收了,又起身到了外间,拿起今天的早报来看。 这时候的报纸,还是竖版繁体字呢,不过已经做到了图文并茂,每天也有许多有趣的新闻,可以解闷。 秦孟真发现,今天的每一份报纸上,都在头版十分醒目的位置上,刊登了一则退婚声明。 说的便是自己和方文熙的婚事。 不过这一则声明,是请了专门替人捉刀的文人代笔的,写得十分中正平和,措辞婉转。 基本上就只是对大众声明: 方家六公子和秦家小女儿性情不相投,未免婚后遗憾后悔,及时解除婚约,双方各自另觅佳偶为盼。 以及此事经过双方协商一致同意,方家秦家关系融洽,解除婚约完全不会影响双方在生意上的合作云云。 秦孟真看着报纸,笑容甜美动人。 苏滟看着报纸,心情愉悦地感叹:“惠儿真的长大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被她办成了!” 方文熙看着报纸,觉得脸上、身上的伤口愈发痛了。 尤其是脸上,简直就好像被人当面抽了十几个耳光一般,火辣辣地痛。 而且,他身体里还传出来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心脏那里突然空了一块,似乎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突然离自己而去了。 袁春江看着报纸,觉得有钱人的花花事儿真不少。 松江府的人做事真新鲜! 退婚这种事情,竟然也要大张旗鼓地花钱登报。 方家老太太此时已经听说了方文熙出了车祸又挨了打、重新住进了仁爱医院这件事。气的浑身发抖。 她觉得,自打青竹先生离开了方家,方家的运势,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她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几乎就没有一件是顺顺当当的! 尤其是林静玟那个贱人!竟然在自己跟前演戏骗自己! 若是她诚心诚意地想要破镜重圆,重提这门亲事,怎么可能这么大张旗鼓地登报声明?要登报也得等再次订婚,或者干脆到结婚的时候,再登呀! 和雅公主看着报纸,微微一笑。 心道那天匆匆见了一面的小丫头秦惠君,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想到人家命好啊,在家里竟然这般受宠! 她父母竟然为了她的幸福,不惜得罪权势财富都占优的方家,也要为女儿退婚…… 和雅公主的双目之中泛起一阵涟漪,艳羡之情一闪而过,很快她又恢复了平素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不过心底却下了个决定:今后这松江府的社交场上,秦惠君这小丫头,我罩着了! 第72章 秦家内幕 秦朗也在看报纸,他觉得这份声明措辞还是太过温和了一些。不过,这种表面功夫,做得漂亮些也没什么。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实际情况是怎么回事儿。 他双眉微微皱起,估计秦家长房,近期是一定会过来找麻烦的。 就像那日化厂的事儿,秦家长房就数次想要插手。 其实当初最开始做这个厂的时候,秦朗曾经提过让长房投钱来办,长房惯于找他的茬,这回也没例外,于是双方几句话说潮了。 秦朗当时就撂下狠话: “我还不信了,这厂子我非做起来不可!你们今儿个不信我,将来也别厚着脸皮往我这里掺和!若是这回建厂,我把本钱蚀了个干净,那算我倒霉!可若是赚钱了、你们再敢贴上来,莫怪我不近人情!” 秦家长房当时就嗤笑他痴心妄想: “攒下几个私房钱,就想单飞了?你要建个缫丝厂、纺织厂,我也不说什么了。毕竟这缫丝厂、纺织厂做出来的东西,还可以让咱们家的绸缎庄来收购。 可你竟然去搞日化厂!那些臭胰子、香胰子,不都是洋人做的?人家能让你消消停停地把这钱挣了?别到时候把你自己那点子小钱亏进去还不死心,求爷爷告奶奶来拆借!” 秦朗怒气冲冲地走了。 他深深感到无力。 自己把自己当秦家人,没用。 秦家长房嫡支,其实并不拿自己一个庶子旁支,认真当做秦家人。 自己在秦家地位有限,很多时候,其实跟那些不大得宠的大管事、二管事,也差不多。 只是碍于自家人的名头,一些过分的事情,只能暗地里做、私底下做,没法摆明车马放到桌面上来而已。 就像这回,自己的厂子若是真的办了起来,秦家人有可能不来掺和吗? 秦朗思索了几天,最后决定还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毕竟他捡到那么一个懂化工的天才,这种事情太偶然了,简直老天爷送到他面前的发财机会。再者说,若是不办厂,这人他也留不住! 秦朗把自己手里所有能动用的钱都投了进去,林静玟还典当、变卖了一些嫁妆。 最初的研发确实艰难,建立实验室、买设备、买材料、招人才,样样都需要银钱。可是秦朗两口子顶住了。 后来厂子总算办了起来,销量越来越好,秦家长房便顾不得脸面,凑上来舔着脸要掺一脚。 秦朗压根儿没提当初那些争吵和难堪,而是弱弱地辩解了一句: “这厂子,是林氏的嫁妆。 当初我想要办厂但是银钱太少,连个零头都不够,静玟就把她的嫁妆里的古董、字画、珠宝首饰,房产地契,全都拿去出手了。 有些直接卖掉了、有些送到了当铺,还有些拿到了银行去抵押……” 秦朗说得动情,眼底甚至泛起了泪花: “静玟这样待我,我又怎么能跟她耍心眼儿呢?这厂子当初就建在静玟名下。如今就连这厂里的大小管事,也都是她的人。” 秦家人还是不死心:“你们夫妻一体,你难道就不能跟林氏说一说?出嫁从夫,女人要是贤惠,总该以夫家为先!” 秦朗震惊地望着来人,对他的厚脸皮感到不可思议:“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林家人还都活着呢!这种话要是传了出去,以后谁家还敢跟我们秦家结亲?” 来人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我看你就是翅膀硬了,存心想把家族撇在自己的小家之后!” 秦朗也怒了,沉了脸道: “你说这些话,自己都不觉着亏心? 家族这几项产业,但凡我管着的,有没有亏钱的?交到我手上之前什么样?在我手上又是什么样? 有了那么多摇钱树,还不满足,还对我媳妇儿的嫁妆馋得流哈喇子,你这胃口是无底洞么?” 来人讪讪地走了,只是回去之后,难免又添油加醋,在长房嫡支老太爷面前进谗言。 秦朗这样硬顶了数次,主家渐渐明了了他的态度。 对秦家包括日化厂在内的几项自家的产业,不再试图插手(其实是因为多次努力均已失败)。但对待秦家人的态度,却更加嚣张了。 甚至于发生了好几回长房嫡支的管事、下人,都能对着秦朗家的主子蛮横无礼的事件。 就像上一回,那个在松江府看宅子的宋嬷嬷,不过是有个在长房老天爷跟前得脸面的儿子,便敢到自家后宅一番闹腾。 若不是惠儿那天受了刺激,脑子格外灵醒、言辞锋锐,怕是她还不知得在惠儿那里,喧嚷多久呢! 那个宋嬷嬷之所以敢这么大胆,一多半是因为身后有人怂恿。而且,这样的事情,也发生过不止一回。但长房嫡支从来没有真正惩处过他们。 事后,若是秦朗闹一闹,便明面上责罚那下人,私底下褒奖。 若是秦朗不闹,便连明面上的责罚,也不会有。 秦朗之所以没有直接和主家闹翻,说到底,是因为,在这个时空之中,做生意的人,都必须有自己的靠山。 若是没有权势作为依靠,那么生意做得越好,便越是催命符。 宛如五岁稚子,手持重金过闹市。 想要让人不起劫夺抢掠之心,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秦家长房嫡支,虽然对秦朗不怎么样,但在外人面前,秦家长房和秦朗,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 而秦家长房在京都做官的几个,对秦朗虽然不算亲近,却也知道,他将家里的产业管得风生水起,利润源源不断,对家族贡献很大。 即便不喜他的出身,轻视他的地位,心里却也有杆秤,知道秦家需要秦朗这样的人才。 在外面,自然而然地会维护秦朗。 双方基本上是靠着这些,才能够一直维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 只是,秦朗也一直在考虑怎么才能脱离秦家的掌控。 凭他的能力,若是有朝一日能解决这个“靠山”问题,自立门户,那么财源滚滚,甚至富甲一方,都不成问题。 到时候,便再也不会有像秦家长房嫡支那些狗仗人势的下人一般,对着自家妻女呼来喝去的混蛋敢到他面前来嚣张了。 秦朗捏着手中的报纸,不知不觉想了很多。 第73章 塞纳河畔俱乐部 这一回,小惠儿和方家老六退婚,秦家长房自始至终都蒙在了鼓里,现在消息已经见报,秦家长房势必要来装模作样一番,借机找茬。 而方家老太太,一直有谋夺日化厂之心。 也不知长房的那些蠢货,会不会跟方家联合起来,算计自己人。 秦朗幽幽一叹,但很快便振作起来。 难道秦家长房把自家妻女抛出去,自己能眼睁睁地看着不救么? 这事儿根本是避无可避。 没得商量! 若是方家要报复,或者秦家的蠢货要从中掺一脚,也只有兵来将挡了。 秦朗到了松江府以后,一天都没有闲下来过。 一边在努力赚钱,一边在暗中布置后手,若没有发生什么人力所不能及的意外,保全一家大小的平安,还是做得到的。 若是秦孟真听到了秦朗这一番心声,必然会感叹,上辈子可不就是出了意外么! 不过,那松江府知府衙门,秦家也有投资过几个小官小吏。不图别的,就为了有事儿的时候,能提前得个消息。 只可惜事实已经证明,上辈子的那些投资,都打了水漂了。 退婚声明的事情,在松江府的上流社会,掀起来一阵吃瓜热潮。只是大家八卦了几天,注意力便迅速被另外一件事取代了。 韩大总统那位喜欢翡翠和旗袍的新夫人,有一次逛街的时候,在一家珠宝店里遇到了韩大总统的前妻。 两人还共同看中了同一套首饰。 那韩大总统的前夫人也是胆大,竟然笑意盈盈地对韩大总统的新夫人说:“男人我都让给你了,这套首饰,你就留给我吧!” 把韩大总统的新夫人气了个倒仰,当场就变了脸色。 回到总统府,更是大发雷霆。噼里啪啦,摔了不知多少精美的瓷器。就连韩大总统脸上,都留下了好几道显眼的抓挠痕迹。 韩大总统面对众人的目光,只说是逗猫的时候,不小心被挠了。 但人人都知道,这满脸红彤彤的抓痕,必然是韩大总统那位小娇妻的杰作。 除了那个年轻俏丽、财势雄厚,又性情泼辣的小娇妻,谁有这个胆子,敢在韩大总统脸上,用指甲盖儿绣花儿? 最关键的是,这事儿发生之后不久,韩大总统的前妻,竟然一把年纪了,也学那小年轻的潮流,出国深造去了。 据说是韩大总统的特勤队队长,亲自把人送上的远洋轮船。 这事儿一出,大家伙儿更是忍俊不禁。 于是秦家小女儿和方家六公子退婚的事儿,便再没有几个人关注了。 倒是袁春江受了退婚声明的启发,劝动了班主和赛貂蝉、玉麒麟,在报纸上也给戏班打了个广告。 不过,嘉喜班赚钱不易,他们没舍得投入太多钱。只选了松江府发行量最大的一家报纸,在第八版一个豆腐块大的地方,登了一个小广告: “京都名角赛貂蝉,将于某月某日在崇明剧院登台献艺,望广大戏迷票友周知。” 这则广告,字数又不多,位置又十分不起眼,几乎淹没在很多大大小小的广告之间。 戏班子的众人都觉得,这钱八成是打了水漂了。 万万没想到,他们登台当天,竟然真有许多人,来找戏园子的经理,打听京都来的名角赛貂蝉的事情。 于是,嘉喜班上下,都拿出了浑身的本事,只求一炮而红。 赛貂蝉到底是会一百多折文戏武戏的老戏骨,对着松江府的客人也丝毫不怵,第一天就得了个满堂彩。 崇明剧院的老板顿时拍了板,决定跟嘉喜班长期合作。 秦孟真也看到了这一条广告,原本也计划去给袁春江捧个场。只是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不得不暂停了—— 二哥二嫂回来了。 秦惠君的灵识小火苗听到这个消息,抖动的速度快了好几倍。 秦孟真都怕它一激动再把自己整灭了,急急忙忙给它传递过去一小团精神力,助它凝实、稳固、壮大。 很快秦孟真就见到了二哥和二嫂。 二哥穿了一身骚包的白西装,胸前挂着金怀表,手上戴着白手套,手里装模作样地拎着根文明棍。 头发上还打了发蜡,梳得整整齐齐。 脸上戴着一双电视剧里的斯文男二号反派标配的金丝边眼镜,脚上穿着一双油光锃亮、纤尘不染的黑皮鞋。 二嫂穿了一身淡雅的粉色泡泡袖细腰大伞裙洋装,脚蹬淡金色高跟鞋,一头黑发烫成了大波浪,绑了两根大面包卷辫子,蓬蓬松松地拖在脑后,就像两根刚出炉的面包。 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像是在办婚礼。 秦孟真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 这两口子这副打扮,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像东洋留学生。 二哥和二嫂倒是丝毫不见外,对父亲母亲十分恭敬,对三嫂十分尊重,对“小惠儿”更是十分亲切。 二嫂给她带了美味的东洋点心,几套不同花色的霓虹服装,还有许多新鲜有趣的小玩意儿,比如面貌栩栩如生的、穿着丝绸衣裳的木制人偶,还有形态各异的招财猫。 二哥? 二哥只负责耍帅,礼物的事儿,都归二嫂操心。 不过二嫂似乎也乐在其中。 俩人动不动就十分默契地交换一个眼神,互相对视一眼就笑得甜甜蜜蜜,不知不觉地就给众人撒了一脸狗粮。 二哥二嫂带了十几件行李,里头大部分都是二嫂给家里亲戚朋友准备的土仪之类的礼物,还有两个箱子,二哥神情郑重地拿到了秦朗和林静玟的卧室里去。 只跟秦朗一个人说了是什么,秦朗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俩人跑到卧室里嘀咕了半晌才出来。出来之后,秦朗依然严肃,二哥秦俊杰却恢复了那种风流不羁的贵公子做派。 秦孟真看得津津有味。 二哥二嫂一回来,整个秦公馆都热闹了许多。 三天后,这份热闹又叠加了好几倍。 因为大哥也回来了,还出乎秦孟真意料地带上了大嫂苏菲,和另外十来个国内国外的同学。 原来大哥在高卢,竟然成立了一个小小的组织,叫做“塞纳河畔俱乐部”。 第74章 三喜临门 塞纳河畔俱乐部,现在只有大约五十余名成员。 而其中的骨干,便是包括秦俊明和苏菲在内的八个好友。 最初,塞纳河畔俱乐部,只是秦俊明和好友在一起喝咖啡、吹牛皮、扯闲篇、看姑娘的一个小团体。 不过,后来国际形势风云变幻,尤其是新夏国境内,更是几方势力风起云涌,你方唱罢我登场。前朝皇室、新任总统、各地军阀、各国洋兵,民间社团……种种势力纵横交错,剪不断,理还乱。 秦俊明和他的好友们,本都是怀揣着救国梦想远赴高卢的。 见了这样的国际与国内形势,塞纳河畔俱乐部,便从一个快乐的单身汉沙龙,渐渐地逐步演变成了一个思想有些激进的正式社团。 这一次,秦俊明“假公济私”,带着塞纳河畔俱乐部的同志们,回到国内,名义上是考察国内风云变幻的形势,实际上,这却只是目的之一。 “公事”之下,隐藏的是他隐瞒得严严实实的私心:带苏菲回国,提前接触自己的家人。 他相信苏菲是个好姑娘,能够跟自家人相处愉快。 也相信自家人的开明与通情达理,即便他们更希望自己找一个黑发黑眼的国内姑娘,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依然能够看到苏菲身上的好。 只是这份心思,他对谁都没有提。 只把苏菲当做跟其他塞纳河畔俱乐部的成员一样的朋友,邀请到了自家来做客。 秦朗和林静玟夫妇,一开始,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上头去。 倒是秦孟真,因为拥有秦惠君的记忆,一见到苏菲,就感到无比亲切和喜欢。 这个大嫂,比秦家长房嫡支那些人,靠谱太多了。 墙倒众人推,大家都对秦朗一家落井下石、忙着谋夺好处、谋取利益的时候,唯有她勇敢地站了出来,不但对大哥不离不弃,还拉了深渊中的自家人一把。 而且,秦惠君的委托人任务之中,也包括要“报答大嫂苏菲”这一项。 秦孟真带着一举数得的愉快心情,主动接近了苏菲。 苏菲看着五官玲珑、身材纤细,皮肤像瓷娃娃一般细腻洁白的秦孟真,只觉得这个小女孩儿精致得不像话。 她感受得到这个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儿对自己的善意。 在松江府这个“异国他乡”,苏菲虽然也见过几个高鼻深目的老乡,但周围的大多数人,看起来都跟自己如此不同。 他们当中的很多人,也不都像自己的同学兼男友秦俊明那样,长身玉立、英俊潇洒。 而松江府本地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也常常让自己觉得不适。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中的好奇、探究、疏离、防备,甚至嘲笑…… 而此时此刻,见到秦孟真那样清澈而又真诚的眼神,她顿时觉得十分放松,也对秦孟真的亲近,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许多好感。 秦俊明的家人,都很可爱。 他的父亲是一位绅士,他的母亲是一位淑女。 他的家人都彬彬有礼、热情大方,虽然对自己的容貌和来历也有很多好奇,但都保持着礼貌和克制。 而这个倍受全家人宠爱的小妹妹秦惠君,面对自己的时候,似乎莫名地有种纯粹的、不假思索的亲近与信任。 苏菲对这一点很是受用。 林静玟迅速注意到了小女儿的态度。 因为退婚的事情,近些日子,林静玟都非常注意小女儿的情绪。 此时,见小女儿这样喜欢大儿子的女同学,对苏菲的态度也愈发亲近友善起来。 而林静玟对人好的方式,就很女人了。 她先是拉着苏菲的手,送给她许多镶嵌着流光溢彩的宝石和珍珠的各色首饰。尤其是那些她觉得镶嵌了太多鲜艳的宝石,看起来太过明艳花哨的,都送给了苏菲。 苏菲长相明艳大气,这种过于珠光宝气的首饰,戴到她身上,不但不觉得俗气,反而与她的容貌相得益彰,愈发衬得她气势十足、仪态优雅,明艳动人。 苏菲不好意思地连连推辞,秦俊明和秦孟真却一个暗示、一个明示,一定要她收下。 紧接着,林静玟又找了松江府最好的裁缝回来,给家里的女眷们,一一量体裁衣,赶制新衣裳。 一部分是现下要穿的,一部分是为了过些日子,过中秋节准备的。 苏菲第一次穿上了高开衩旗袍,盘起了发髻,配上了林静玟送她的首饰,效果出乎意料地十分惊艳。 把秦朗一家子都给震惊了一下。 当天晚上,大哥秦俊明就跟父母坦白了,他一定要娶苏菲为妻。不过目前还没有追到手呢,两人只是刚刚开始交往的男女朋友。 希望父母尽可能给力些,这些日子与苏菲好好相处,多帮他争取争取。 见婚事一直波折不断的大儿子,终于红鸾星动,秦朗和林静玟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便都释然了。 这才真叫做“有缘千里一线牵”呢! 新夏国隶属东亚,高卢远在西欧,然而秦俊明这个新夏国人,却偏偏跟远在天边的高卢姑娘苏菲一见钟情,看对了眼儿。追着人家跑来跑去不算,还把人家给拐到了家里来。 之前,家里给他安排了那么多的名门淑女,他都看不上眼。 却原来,姻缘线在这儿等着哪! 秦朗和林静玟两口子,释然过后,更多的是欣慰。 起码老大有了媳妇儿,这颗总是不安分的心,多半会安定下来。再不会动不动跑到山上去,日日惦记着要学他师父那样,餐风饮露当道士去了吧! 秦朗和林静玟不知道,他们此时高兴得还太早了些。 秦俊明倒是收了心,不出幺蛾子了,秦孟真却偷偷地憋着个大招儿,没放出来呢! 细细想来,现如今,秦家竟然是三喜临门。 第一喜,秦惠君顺顺当当地退了婚,提前逃离了火坑。方文熙再怎么人品恶劣,这回总算是祸害不到小惠儿头上了。 第二喜,老二秦俊杰的媳妇儿怀了身孕。 东洋虽然不远,慢慢地坐了轮船回来,可这路上的颠簸却是免不了的。不过,林静玟已经请了大夫给二儿媳妇儿看过了,这孩子坐胎很稳,壮实着呢! 第三喜,老大的婚事有了眉目。 这件事堆积在林静玟心头许久了,一直是她最为愁苦的几件事之首。万万没想到,希望的曙光,已经近在眼前了! 第75章 崇明剧院 秦俊明回来那一天,秦家人派车将人接到了松江府大饭店,直接在这间松江府最高规格的酒楼,给秦俊明的同学们接风洗尘。 大家吃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前朝皇室御厨亲自烹制的中餐。 国内出去的学子,吃得满满都是幸福和乡愁,各个都是热泪盈眶。而国外来的学子,也既觉新奇,又觉美味,都快把舌头吞下去了。 吃完这一餐,秦朗又亲自和大儿子一起,带着秦俊明的同学们,熟悉了秦公馆的各个位置,和安排他们住下的客房。 然后秦朗才出门去上班。 一行人在秦家住了几天之后,国内的同学,纷纷去了故乡的会馆联络老乡,而国外的同学也去了租界溜达。 倒不是秦家人招待不周,反而是因为秦家人招待得太好了,同学们都觉得,进了这富贵乡太久,容易消磨意志,对自己的理想抱负不利,这才纷纷婉转地提出了告辞。 家里热闹过一阵,又恢复了清净。 倒是苏菲,因为秦孟真对她分外依恋,林静玟也对她格外热情,导致她盛情难却之下,一直住在了秦家,没有搬走。 林静玟暗暗观察,发现苏菲也是个大家闺秀。 虽然他们的礼节和新夏国有许多不同之处,但日常和秦俊明的相处,却十分规矩守礼,不由得愈发满意。 苏菲平日里的日常装扮,还是更喜欢穿洋装。 但如果秦孟真或者其他人提起,她也会从善如流,换上旗袍或者汉服,戴上新夏国风格的珠宝,表现出无可挑剔的入乡随俗。 秦孟真越来越喜欢苏菲这个板上钉钉的未来大嫂了。 在秦孟真的努力之下,今生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尤其是与秦家人相关的事情上,这种变化尤其明显。 但这些变化到底好不好,她还不是很确定。 尤其是有一回,她带着苏菲去崇明剧院听戏之后,这种不确定感,愈发强烈了。 他们去听戏的那一天,恰好赶上袁春江和赛貂蝉演对手戏。只不过,袁春江换了个跟上辈子不同的艺名,不叫蝶衣公子了,反而叫了什么“玉金童”。 此时,秦孟真还不知道,袁春江这也是无奈之举。 袁春江不知道为什么方文熙还没有找到他头上来,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当初见义勇为的冲动过后,此时他更为关注的,已经不再是怎么抱打不平,而是怎么全身而退、保全自己和嘉喜班了。 百般思量之下,袁春江觉得,自己可以冒险留下来。 只要换个艺名,上妆的时候画的浓一些,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本来的模样,他就不信,那公子哥儿还能长了火眼金睛不成? 这法子得到了整个嘉喜班的一致赞同,于是“蝶衣公子袁春江”便成了“玉面小生玉金童”。 当然,作为嘉喜班的顶梁柱兼老戏骨,赛貂蝉也在见缝插针地提携袁春江。 好友玉麒麟的这个傻徒弟,对玉麒麟不只是像是对师父,简直跟对亲爹也差不多了。在玉麒麟和赛貂蝉眼里,这袁春江,差不多就相当于玉麒麟的养子一般。 将来等玉麒麟百年之后,袁春江不但要继承他的一身本事,把他这一派的东西传承下去,也要承担起儿子的责任,给他养老送终,打幡摔盆。 好巧不巧,秦孟真带着苏菲来看戏的时候,恰好赶上方文熙也跟着一般狐朋狗友一块儿来看戏了。 不过,他们追捧的不是嘉喜班,而是另外一个戏班里的当家花旦,艺名玉堂春的。 说起来,要不是当时被袁春江暴打了一顿,方文熙这种新派的年轻人,多半想不起来,这松江府好玩的项目里,还有听戏捧角这一项。 这玉堂春,是近两年刚刚爆红的新人。 拿手好戏是《苏三起解》,《金玉奴》,《红娘叫门》等等。扮的不是年轻的小媳妇儿,就是年轻的大姑娘。 玉堂春在台上十分活泛,小腰轻扭、水袖乱舞、媚眼翻飞,目光所及之处,人人都觉得自己便是她眼里深情所寄的唯一。 可谓是祖师爷赏饭吃,天生吃这碗饭的料。 与玉堂春比起来,赛貂蝉虽然功夫扎实、身法到位、唱腔优美、唱功精湛、底蕴渊博,但这年纪到底还是上来了。 脸皮上涂了厚厚的油彩和脂粉,也遮不住日渐增多的皱纹。 此消彼长,双方将将打了个平手。 倒是把崇明剧院的老板,乐得见牙不见眼。明里暗里地撺掇两个戏班的戏迷,变着法地给他们打赏,又是抛绣球,又是送花篮。 秦孟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方文熙。 她还不知,方文熙和袁春江已经彼此打过一回交道,也已经结下了仇怨。 更加不知道,袁春江的艺名已经换成了玉金童。 方文熙也不知道,那个当初众目睽睽之下,暴打了自己一顿的小伙子,此时正浓墨重彩地扮了个白袍小将,披挂上阵,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在舞台中央,翻跟头、打把势呢! 不过,秦孟真虽然不知嘉喜班在搞什么鬼,却知道,嘉喜班的收入,整个戏班众人都有份。于是她见到袁春江和赛貂蝉的对手戏,便打定了主意要打赏的。 只是看了没多大会儿,系统就蹦了出来,亲切地提示她,任务目标之一就在台上。 秦孟真自然就知道了袁春江的身份。 送花之前,她是纠结了一阵子的。 但是想想,如果要保护袁春江,一直守在暗处,是做不到的。即便她撒了银子出去,也未必雇得到那么时时刻刻都在尽心尽力的保镖。 最好的办法,除了在暗中撒上一些护卫之外,还是得跟他联系上,建立起彼此信任的关系。该及时提醒的时候,要及时提醒示警。 该挺狠而出的时候,哪怕马甲会掉,也得挺身而出。 所以,此时不能因为顾忌方文熙的存在,就把这些委托人如果在这里,应该做得很自然的事情,就这么轻易抹掉了。 不过她还是注意了一下,只在花蓝上写了送给玉金童,而没提袁春江这三个字。 苏菲见了秦孟真的做法,也有样学样地跟着送了花篮给袁春江和赛貂蝉。 第76章 你快跑 在崇明剧院的剧场老板授意之下,剧院经理特意派了个嗓门特别大的伙计,在观众席上大声报打赏: “玉金童谢秦爷赏的花篮!”“玉堂春谢方爷赏的金山!”“赛貂蝉谢周爷赏的元宝!”…… 只要有打赏的,必定大声报出来,让在场的大家伙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有那爱面子的,难免就一冲动,手上松一松,又多送了打赏出去。 虽然秦孟真和苏菲都是年轻姑娘,这戏园子却不管那么多,台下看戏的,不论男女,都是爷! 所以她们送的花篮,也一样是“秦爷”,“苏爷”。 也不管人家苏菲其实不姓苏。 苏菲一边看戏,一边惊叹,她头一回欣赏京戏这种纯粹的东方艺术,对于扮相、身段、水袖、脸谱、唱词,都充满了新奇。 等到知道袁春江、赛貂蝉、玉堂春这些角儿,演员竟然都是男人,更是惊讶得瞪圆了一双大眼,令人意外地特别呆萌。 崇明剧院的老板见了苏菲的花篮,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深了几分。 这洋人来听戏,还送花篮的,还是整个松江府头一份儿呢!竟然叫我这崇明剧院赶上了,嘿!你说带劲不带劲! 为了避免方文熙过来找麻烦,秦孟真听了一会儿戏,就带着苏菲一块儿,提前退场了。 只是什么时候都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唯恐天下不乱的闲人。 方文熙身边,最不缺这种爱看热闹,尤其爱撺掇方文熙创造热闹的主儿。 这时候就有个姓贾的纨绔子,推了推方文熙的肩膀:“嘿,六子,往那边看!看那洋妞,正点不?” 方文熙闻言望了过去,就看到了明艳大方的苏菲,和跟在苏菲身边,与苏菲手牵手的秦孟真。 方文熙顿时觉得牙根儿痒痒起来了。 这个秦家丫头,竟然还敢出来招摇过市! 不说她是传统的淑女闺秀吗?退婚不应该是很羞耻的事情吗? 她不呆在家里绣花,竟然跑到崇明剧院来抛头露面,难道来捧戏子么? 秦孟真这会儿如果听得到方文熙的心声,一定会面无表情地回答他:对不起,你真相了。 但秦孟真此时听不到方文熙的心声,也压根没注意到方文熙此时一张脸臭臭的,鼻孔仿佛在喷火的模样。 她拉着苏菲,两人脚步轻盈地从包厢后面转出来,准备在剧院最后一排悄悄溜走——对台上的演员来说,观众中途退场相当于一种否定。 但秦孟真担心方文熙发疯,到时候她是捂紧了马甲好呢?还是为了保护苏菲,不惜暴露马甲好呢? 惹不起惹不起,还是趁早躲了吧! 她却没想到,方文熙在有心人撺掇之下,已经注意到了她和苏菲。 而且,那只喷火龙已经打定了主意要闹腾一场了。 毕竟退婚这事儿,对方文熙来说,其实是个相当大的打击。 一个一直喜欢追着他跑的女人,一双眼一直含情带怯地偷看他,竟突然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线,干脆利落地把他甩了! 他堂堂方家六公子,怎么可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方文熙原本就怒气上涌,再被身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有心人一撩拨,顿时格外上头。 大步流星地冲着秦孟真就过去了,周围看戏的人顿时都忘了戏台上的精彩,而是被方家六公子的那愤怒到扭曲变形的脸给吸引了注意力: 这方家老六,又要挑事儿了? 众人兴奋的目光追随着方文熙,等看到了苏菲和秦孟真,顿时恍然大悟: “哎哎,那个谁,那不是前些日子跟方家退婚的那个秦家小姐么?” “就是就是,她怎么还带着个洋妞?” “看看人家头上那珠宝……那洋妞估计也不是啥简单人物。” “呵呵嘿嘿,这回可有好戏看咯!” “对呀,这热闹才够劲儿呢,比戏台上那些好看多了!” “秦家算是后起之秀,可对上方家这地头蛇,怕是没多少胜算哪!” “嗨,胜算什么呀,就算秦家再怎么厉害,他家这可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娃儿,就算她今儿个吃点什么亏,秦家还能怎么着?还不是只能认了?” 议论声、嘲笑声、喧嚷声,不怀好意的推测,仿佛潮水一般向秦孟真涌来。 谁让她的耳朵这么灵呢? 她能听得清整个剧场之中四面八方传来的每一道声音,包括戏台上那缠绵悱恻的唱词,行云流水的伴奏,也包括台下每一位看客口中的每一句议论,每一声叹息,甚至每一道呼吸。 没办法,她的意识投影虽然只是意识投影,但对于意识投影的载体,总是会情不自禁地进行一系列的改造。 如果原本就十分契合,改造的效果就会令人惊艳。 如果原本不是特别契合,改造的效果也依然远超普通人能达到的高度。 毕竟改造后的载体,才能承载着意识投影,更完美地完成任务。 但这种改造的弊端,偶尔也会冒出来。就比如现在,她能把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就难免要为那些围观的人的态度感到有点儿生气。 虽然只是一丁丁点儿。 但对这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闲人,她还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方文熙已经冲到了秦孟真和苏菲面前。 苏菲感受到了方文熙的恶意,二话不说,把秦孟真护在了自己身后,张口便是一串高卢话。 其实她的新夏国语言说得很流畅很地道了。 这会儿拿高卢话出来,不过是为了提醒方文熙不要乱来。 方文熙果然顿了一顿,但愤怒早已压过了理智,他早就想教训秦惠君一顿了,上回在和雅公主的鹦鹉园就没教训成,反而惹上了个红衣女煞星。 这一回,万万不能错过机会! 方文熙一抬手就把苏菲扒拉到了一边,伸手就去扯秦孟真的头发。 秦孟真轻轻巧巧地一偏头躲开了,急急忙忙去扶被方文熙扒拉得趔趄到了一边的苏菲:“苏菲姐!” 苏菲勉强站稳了脚跟,还冲着秦惠君笑了笑,安慰她道: “我没事。我来拦住这个坏人,你快跑,快去巡捕房报案!” 第77章 没打着 方文熙却龇牙咧嘴地吼道:“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巡捕房!巡捕房就是我家开的!” 这话倒也不算夸张。 众所周知,这松江府的巡捕房,最是会看人下菜碟。 像方六公子这样的人物,家里都跟巡捕房关系很好,巡捕房一般都是不会随便动的。 即便因为什么事儿,不得不把他捉起来,也得好声好气地请他去,说不定还会让他在里头,呆得舒舒服服,保不齐比在外头还舒服。 秦孟真这回把苏菲护在了身后:“苏菲姐,我大哥跟你讲过他小时候的故事不?” 苏菲和方文熙都有些懵,这会儿子,秦惠君怎么讲起古来了? 莫不是被吓傻了? 秦惠君笑笑,对着方文熙说道: “原本我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大少爷刚刚被退了亲,难免心里头不舒坦,我让让你,提前退场也就罢了。 万万没想到,我愿意饶过你,你却偏偏要自己凑上来找打。” 这几句话,把所有人都给说愣了。 纤细娇柔的女孩子,温温柔柔地放着狠话,除了让人感到意外,真的很难让人相信。 方文熙的眼睛和鼻头都有些发红,脸上的神色依旧恶狠狠地,有几分扭曲,嘴巴裂的很开,笑道:“好啊,爷让你一只手!” 秦孟真低下头,肩膀微微有些颤抖,声音也有些发颤:“这样不好吧?” “好不好的,轮不到你说话。爷就用一只手,照样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话音未落,方文熙就伸手去扯秦孟真的头发。 他非常非常想要扇她两个耳光。 上回有苏滟那个小贱人拦在头里,这回又有个洋鬼子拦在头里,找秦家丫头落单的机会,也太不容易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秦孟真好巧不巧地一歪头,竟然又一次躲过了方文熙的手。 她看着方文熙的脸,微微一笑: “看在方家老太太的面子上,我再饶你一次,你走吧。” 方文熙怒道:“你谁的面子也不用看!尽管打!打坏了也不用你负责!”他冷不丁踹出去了一脚,没想到秦孟真恰到好处地退了一步,又躲了过去。 苏菲已经有点儿看了出来,小惠儿是个有本事的!就算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总不可能每一次都是巧合吧? 方文熙却因为没有打到秦孟真,感觉更火大了。 他没再说话,“刺啦”一声,扯破了自己的外套,往身后随手一扔。 又拽了拽领口,露出了一段脖子。扭了扭脖子,掰了掰两只拳头,大踏步往秦孟真面前走去,一步一步,直把秦孟真逼到了墙角。 秦孟真退无可退,众人都撇开了戏台,纷纷站起来围观。 袁春江再次按捺不住,想要见义勇为,“腾”地一下,翻了个连环跟头,从戏台上翻了下来,落到了观众席前端,拨开人群往前挤。 秦孟真随手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捞,捞过来一个茶壶,“啪”地砸到了方文熙的脸上。 茶壶撒了,茶叶和茶水糊了方文熙一脸。 原本感觉紧张兮兮地围观的众人之中,不知是谁没有绷住,“扑哧”笑出声来。 紧接着,一串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笑声,此起彼伏。 方文熙更火大了。 今儿个不好好修理修理秦家这死丫头,他就不姓方! 苏菲有些着急,她急急忙忙地挤出了人群,找到了剧院经理,让他赶紧去巡捕房报案,又去跟剧院老板借了电话,给秦俊明打电话求援。 忙活完了这一通,苏菲听到人群中响起轰然叫好声。 她有些困惑,又拼命挤了回去。 结果就看到,方文熙已经躺倒在地上,满脸的鼻青脸肿。 那鼻青脸肿的五官之上,还零零碎碎地沾着些茶叶渣。 看起来分外滑稽。 她急忙看向秦孟真。 秦孟真一张小脸儿上,丝毫不见惊恐,反而满是笑容,似乎还有几分洋洋得意: “早说过可以饶了你的,你为什么非得凑上来找打?” 方文熙挣扎了一下,爬了起来,“嗷”地一声冲着秦孟真扑了过去。 秦孟真一矮身,躲了过去。 也不知怎的,就绕到了方文熙背后,照着他屁股上飞踹一脚,把方文熙踹得撞到了墙角,“砰”地一声,头脸先撞到了墙上,紧接着身体也贴了墙。 方文熙的几个跟班急忙凑上前去,把方文熙从墙上抠了下来。 看着方文熙在鼻青脸肿之上,又加上了头破血流,和满脸的白色石灰,众人再次绷不住了,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方文熙此时只觉得懵上加懵,甚至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他突然想起来,当时那个彪悍的红衣女,揍他的时候,也这么利落! 但那红衣女主要是力量奇大,身上还带着浓浓的煞气,他一遇上,就被震住了,只顾着疼,几乎没什么力气还手。 但眼前这死丫头,似乎只是身法灵活,每次攻击,她都能躲过,而她袭击自己的时候,力量并不大,只是角度刁钻,机会找得特别合适。 然而,这种分析只是下意识的,方文熙更多的感觉还是太丢脸了。 他低低地嘶吼了一声:“这都是你逼我的!” 然后掏出来一把枪。 “砰!” 枪声响了,剧院里看热闹的人群一下子便惊慌失措起来,喧嚷嚎叫,四散而逃。 谁也不想看个热闹,再把自己宝贵的性命搭上。 苏菲再次英勇地站在了秦孟真面前,把她护在了身后。 她诚恳地对着方文熙说道:“方公子,你不要冲动,杀人是要偿命的!” 方文熙只低声吼道:“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杀!” 秦孟真从苏菲身后探出头来:“这是你跟我之间的事儿,是爷们儿,就别把别人扯进来!” 方文熙二话没说,对着秦孟真就开了枪。 “啪、啪、啪”,连开三枪。 空气突然安静。 苏菲的脸上的血色,一瞬间都褪尽了。 站在人群之后没有四处跑,而是死死地定在原地,打算伺机救人的袁春江,脸色也瞬间白得仿佛像是纸一样。 枪声响过之后,子弹噼里啪啦掉落在地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秦孟真竟然做了个鬼脸,气死人不偿命地回了他一句:“没打着!” 第78章 出人意料的坦白(1) 这画风的突然转向,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苏菲把秦孟真一爪子拍回自己背后:“消停点儿!” 方文熙的脸颊越发扭曲起来,狰狞可怖,宛如某种即将择人而噬的凶兽。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扯开苏菲,恶狠狠地将枪管抵到秦孟真脑门上,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血腥恐怖的爆头场面竟然没有出现。 方文熙接连扣了好几下扳机,竟然都没有子弹射出来。 他的手枪,竟然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卡壳了。 秦孟真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挑衅,气得方文熙“啪”地一声,把他的手枪摔到了地上。 他“啊”一声大叫,仿佛受伤濒死的野兽,扑上去掐住了秦孟真的脖子。 秦孟真暗道一声,大意了。 不过,她脖子上有一个掩藏在衣领下的金项圈,已经自发地弹了起来,护住了她脆弱的脖子。 方文熙试了好几下,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双手都因为过于用力,导致指尖失去了血色,却依然没能把秦孟真怎么样。 秦孟真始终保持着笑容,一脸挑衅地看着方文熙,嘴里还不停地嘲讽他:“就这么点力气,你今儿个没吃饭么?” 方文熙气急了,竟然一翻白眼,晕了过去,直挺挺地往后摔倒了。 抓着秦孟真脖子的手自然也撒开了。 苏菲揉了揉疼痛的肩膀,冲上来看秦孟真:“小惠儿,你没事吧?你怎么这么大胆子?明知他疯了还敢刺激他?” 与此同时,bt2587也在秦孟真脑海之中怒吼: “宿主,你不能再这么玩火了!你知道我让那几发子弹拐弯儿,需要耗费多少能量吗?你知道我让那项圈弹起来保护你,需要花掉多少积分吗?” 秦孟真缩了缩脖子,在脑海中不甘示弱地和bt2587吵架:“那项圈不是系统商城出品的任务物品吗?怎么可能还需要你调动能量花费积分呢?” bt2587更气了:“啊啊啊,宿主你给我闭嘴!” 秦孟真恍惚了一下,她怎么越来越觉得bt2587,不像是一段程序,反倒像是个真人了呢? 苏菲见秦孟真似乎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吓到了,急忙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安慰她: “好惠儿,别怕啊,咱们这就回家。” 只是,她们却没走成。 大哥秦俊明紧赶慢赶地赶到了。 巡捕房的人也到了。 就像影视剧中的经典场面一样,巡捕房永远都是事情发生之后,最后一个赶到现场的。 方文熙因与人口角便持枪行凶、杀人未遂、证据确凿,而且现场有数十位目击证人当场目睹了此事。 包括洋人苏菲、受害人秦孟真、崇明剧院的老板、剧场经理、现场的茶博士、服务生,许多来这里看戏的戏迷,还有几家戏班的成员等等。 虽然平日里方家将巡捕房喂得很饱,但这种可以顺理成章地压榨出许多油水的好机会,这些饿狼怎么会错过? 他们立即将方文熙戴上了手铐,用一扇就近拆下来的剧场里的门板,把方文熙抬到了巡捕房。紧接着,还给方家人送去了拘票。 说明方文熙因为在崇明剧院大庭广众之下,寻衅滋事、持枪杀人未遂,已经被关进巡捕房属下的看守所,证据确凿、目击者众,下一步,即将被提起公诉。 方家人一下子就慌了神。 以往方文熙不是没干过什么杀人害命的事儿。 但要么没有闹得这般大,要么不过是自家的下人奴婢,或者是些村姑村汉,从来与达官贵人无涉。 杀了也便杀了,无非是多耗费些烧埋银子、拿钱塞住苦主的嘴罢了。 只是,那崇明剧院是什么地方? 能在那里看戏消遣的,哪有几个缺银子的主儿? 单靠银子,怕是摆不平了。 只是,既然是杀人未遂,就应该还有一线生机。大不了罚钱抵罪,总不能真的让六公子蹲笆篱子去!若是能让苦主出具个谅解书之类的,就更容易运作了。 结果方家人一打听具体情形,就不淡定了。 秦家和方家退婚的事情,是方家老太太首肯了的。即便这里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方家六公子对着秦家三小姐喊打喊杀,总是不合适的。 要让秦家出具谅解书,怕是不得不惊动了老太太才能办成了…… 这边苏菲和秦孟真已经在秦俊明陪同下,在巡捕房做完了笔录。 因为事涉秦家三小姐,还有苏菲这个西洋人,巡捕房也不敢怠慢,至少表面功夫做得无可挑剔。 秦俊明将苏菲和秦孟真接回家,已经在脑海中复盘了不止一遍过程,到家后,他便先安慰了苏菲一番,然后拉着秦孟真,认认真真地单独谈话: “小惠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告诉大哥?” 秦孟真犹豫了一下,迟疑地点了点头:“是。” 秦俊明双眼直直地盯住了秦孟真的双眼:“那你说吧。” 秦孟真再次犹豫了一下,往四周看了看,对大哥秦俊明说道: “大哥,我可以信任你的,对不对?” 秦俊明点点头: “惠儿,你是我的亲妹妹,小时候便喜欢缠着我,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就算有什么话不方便跟父亲母亲讲,告诉大哥,也是一样的。你老实告诉大哥,那畜生,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说着,秦俊明脸上的冷静自持似是裂开了一条缝,流露出许多焦急和担忧来。 秦孟真一愣,心下稍安。 原来不是自己掉了马甲,而是秦俊明这个做大哥的,担心妹妹受了欺负而不敢说啊。 只一瞬间,秦孟真就决定“坦白”。 她的计划有些过于惊世骇俗。 秦家人的小日子,过得正是红红火火、蒸蒸日上,怕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舍得把脑拴到裤腰带上,跟着她瞎折腾。 干脆跟大哥“坦白”吧,不但可以解释自己在行为举止、性格心境方面的异常,也更方便劝说秦家人按着自己的计划行事。 秦孟真沉默了良久,终于缓缓地开口了: “大哥,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也非常令人难以置信。” 第79章 出人意料的坦白(2) 秦孟真昂起头,像刚刚秦俊明直视着她是双眼那样,直视着秦俊明的双眼,目光坚定、沉稳,足以令人情不自禁地感到信赖。 秦俊明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小妹,。 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示意秦孟真继续说下去。 秦孟真缓慢而清晰地说道: “我很理智,也很清醒。我保证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如果你不相信,就把这些话忘掉吧,不要把我当成疯子就好。” 秦俊明再次保证似的点了点头:“你说,大哥相信你。” 秦孟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做了一个非常真实的梦。真实到我醒来以后,迟迟没办法忘记梦里的每一个细节。” 她说到这里,再次抬头看了一眼秦俊明: “这个梦让我很害怕,我不敢跟父亲母亲说,但我也不敢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梦里,我跟做梦之前一样,很喜欢方家六公子,还曾经到码头上去接他,却被他公然用言语羞辱了一场。” “之后,方家老太太过寿,我送了非常名贵的寿山石摆件。但方家老太太不识货,只当是不值钱的破石头,连个笑脸都没有给我。” “再后来,我嫁给了方文熙。嫁过去之后……” “方文熙和松江府知府联手,谋夺咱们家的产业……” “就这样,大嫂苏菲救了我们全家人。” “二哥和二嫂,在梦里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再后来……” …… 秦俊明一开始还抱着安慰妹妹、哄哄被噩梦吓坏了的小女孩的心思,谁知越听越是严肃,越听越是觉得这个梦,非同寻常。 秦孟真已经说完了,她看着秦俊明,冷静又带着一点点惘然,说道: “做过这个梦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我该怎么办?我们秦家,该怎么办?然后我就发现,现实中跟梦境不完全一致。有些事情改变了,有些事情却没有。” 她深深地望进了秦俊明的眼睛里: “比如说,梦里我嫁给了方文熙,现实中,我跟方文熙退了婚,还结了仇。” “梦里我喜欢嘉喜班的戏子,’蝶衣公子’袁春江,常常去听他的戏。方文熙因为有人风言风语了几句,便毁了他的脸、毒哑了他的嗓子…… 现实中确实有个嘉喜班,但却只有一个’玉面公子玉金童’,长得倒是与前世的袁春江一模一样,只是不知他的名字叫什么。” “梦里我的大嫂叫苏菲,现实中也有一个苏菲,她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现实里的苏菲很好,只是她还没有成为我的大嫂。” 秦俊明严肃的脸色,却并没有因为秦孟真提起苏菲而有什么变化: “小惠儿,你受苦了。” 独自承担着这样沉重的秘密,他的小妹妹,应该很是担忧、很是焦虑、很是惊惧吧…… 怪不得这孩子,已经不复当年的稚气,而是很有几分大人样儿了。 “大哥”,秦孟真忽然扑到秦俊明怀里,抱住了他,诚恳地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在梦里,方文熙污蔑我们家私通反抗军,还要把家财捐给麻匪……用这个罪名把我们全家人都投进了监狱里去,还占了我们家的产业,抄走了我们家的钱财。 我觉得,我们不如真的拉起一支队伍来吧! 到时候不管是自己占个山头做军阀,还是去投麻匪,都比坐等被方文熙和松江知府吃干抹净强啊! 梦里秦家长房嫡支根本指望不上,现实中,我也不敢指望他们。” 秦孟真说着说着,声音低沉了下来。 脸上恰到好处地有几分黯然。 秦俊明回家来这么多天,已经听说过宋嬷嬷上门闹事的事情了。 他对秦家长房也是一肚子的气。 若是长房的家主是个懂事儿的,万万不可能把一些没眼色的下人,纵容到如此地步! 只是,这些都是小事。 霓虹入侵,神州陆沉,这些才是大事啊! 小惠儿一向娴静温柔,竟然会想到举家造反、扯起一支队伍这种主意出来,怕是真的被这一场噩梦吓坏了。 可是这一场噩梦,很有可能并不是一场单纯的噩梦。 比如说苏菲。 自己在这一回带了苏菲回来之前,从来没有在信中,或者电话里、明信片上,提过关于苏菲的只言片语。 小惠儿再怎么也不应该对苏菲有什么印象。 她会梦见苏菲,以及后面那些让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本身就证明了这个梦境,绝非寻常! 秦俊明反手抱紧了秦孟真,轻轻地抚了抚她的长发,拍了拍她的背: “小惠儿,这件事儿非同小可,得让咱们全家人都知道。” 秦俊明松开了秦孟真,喊了个负责跑腿的下人长顺,去把秦朗和秦俊彦父子俩都喊回来。另外,林静玟去了朋友家做客,符霈云去了庄子上看收成,老二秦俊杰和他媳妇儿一块儿去了他岳父家…… 秦俊明干脆利落地差了几个下人,去各处喊人回来。 甚至连说辞,都是现成的: “小惠儿今儿个去听戏,差点被方文熙给一枪毙了!急需各位亲人回来给她压惊!” 按梦境中的表现来看,苏菲是可以信任的。只是单纯依靠梦境来判断,未免太过随意了些。 秦俊明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开诚布公,张口便对苏菲说道: “苏菲,嫁给我好吗?” 第80章 秘密会谈 苏菲懵了片刻,歪着头问道:“亲爱的,你就打算这样子求婚吗?” 没有戒指、没有鲜花、没有单膝跪地,只有个一脸严肃的帅哥,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苏菲表示,她很想拒绝。 秦俊明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别的回头再补给你,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嫁给我吧!” 秦俊明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四处瞅了瞅,随手从花园子折了一支玫瑰,手指被玫瑰花的硬刺扎出了血,不过他压根儿没顾得上渗出血珠的小伤口,单膝跪地,一脸诚恳,将玫瑰花高高举起,送给了苏菲: “苏菲,我的女神!我爱你!嫁给我吧!” 苏菲觉得,按惯例,自己应该拒绝。 但鬼使神差地,她偏偏就自然而然地点了头。 而且,她心里竟然全无一丝羞涩的感觉。 苏菲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脸,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了秦俊明手里的玫瑰花: “好吧,我再住在你家已经不合适了。幸好我在高卢租界还有一套小房子,我这就搬过去,等着你的戒指哟。” 说完了这话,苏菲冲着秦俊明调皮地眨了眨左眼,她拿着玫瑰花,脚步轻快地回了自己住的那一间客房,开始收拾行李。 秦孟真急忙追了过去,帮着苏菲整理。 秦俊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苏菲说起来她在高卢租界有一套小房子的时候,秦俊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 这一点,又是一处跟小惠儿的梦境对上了的细节! 当天下午,秦俊明亲自送了苏菲去高卢租界。 同时,还将这些日子伺候苏菲的几个下人,包括中年仆妇田嬷嬷、大丫鬟杨柳、小厮松枝,小丫鬟桃月,一并送了过去留给了她。 两人在高卢租界苏菲的房子里,缠缠绵绵地聊了一会儿天儿,秦俊明便恋恋不舍地回来了。 他甚至趁着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跟苏菲敲定了婚期。 苏菲依然没有体会到羞涩的感觉,但却隐隐约约地觉得,有几分踏实和甜蜜涌上心头。 秦俊明以为,是他对苏菲一见钟情。 但对苏菲来说,真相其实并非如此。 当初,是苏菲第一眼就看到了阳光下的塞纳河畔咖啡馆里,有个年轻英俊的东方人,正在用流利的高卢语,侃侃而谈。 他身姿挺拔、五官俊美、气质卓然,神采飞扬。 苏菲看到他的一瞬间,就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丘比特的神箭狠狠地射中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忘记了整个世界,眼前只有灿烂夺目的阳光,和阳光下,那个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一般,英俊潇洒的他。 苏菲巧妙地创造了数次偶遇。 猎人的最高境界,是把自己伪装成为猎物。 撩汉的最高境界,是让被撩的那个,以为主动出击的是他自己。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苏菲都是那个最出色的猎人,只是,秦俊明从来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其实别说秦俊明了,就连苏菲的同学和家人,也都认为是秦俊明这个执着的东方小伙子,才是主动出击的那一个,被苏菲的魅力迷得找不到北,天天对着苏菲死缠烂打。 这段异国恋曾经被很多人反对,但苏菲的母亲却一直都在无条件地支持她。 苏菲的母亲甚至还把自己名下的物产,苏菲外公送给爱女的那套高卢租界的房产,转手送给了苏菲。 苏菲万万没想到,这套原本她没怎么当回事的房产,竟然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 秦家人此时已经吃过了一餐团圆饭,除了预备役大嫂苏菲缺席了,秦家几口人都到齐了。 包括二嫂陶明敏和三嫂符霈云都在。 这件事事关重大,秦俊明很想让苏菲参与进来,但到底还是按捺住了。 秦孟真在秦俊明示意之下,把自己对秦俊明说过的那个“预知未来的梦”,又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这一回,还在家人们的追问之下,补充了许多大事小事和种种细节。 比如说,前朝皇室后来投靠了霓虹入侵者,被整个新夏国的所有国民集体唾弃的事。 再比如说,爪哇国的本地土着发生暴动,趁着霓虹国入侵新夏国,新夏国无力远征的机会,屠杀了爪哇岛上的新夏国侨民的事。 又比如说,苏滟的二哥在韩总统的人马和麻匪的人马对峙决战的时候,突然倒戈,站到了麻匪那一边的事情…… 最后,她甚至说了“自己”在抑郁痛苦中去世,因为悔恨生无可恋,魂魄不愿投胎,一直在世间游荡,差点魂飞魄散、彻底消融在天地之间的事情。 全家人的脸色,都分外精彩起来了。 在他们听来,这一切,似乎并不像是一个预知的梦境。 反倒更像是小惠儿在魂魄消散之前,不知为何,机缘巧合地回到了“从前”,重活了一回。 这种认知,让每个人都忍不住面色沉凝。 同时,所有人又都有一丝丝释然。 他们不是没有发现秦惠君身上的变化,只是一直以为,她有可能是受方文熙的刺激了。万万没想到,小丫头心里,竟然揣了这么沉重的一个秘密。 一想到这孩子,默默地独自承受着这种痛苦,全家人就都忍不住有些心疼。 近些日子,愈发喜欢秦孟真的三嫂符霈云自不必说,就连没怎么跟秦惠君相处过的二嫂陶明敏,眼里都忍不住浮现起一层止不住的疼惜之色。 秦孟真被他们那眼神给看得怪不好意思的。 其实,秦惠君确实对得起他们这份心疼。但自己这个冒牌货么,咳咳。 秦孟真不由得有几分心虚。 自己拿来赚积分、赚魂石的任务,突然成了秦朗全家人齐心协力的奋斗目标,这事儿怎么看,她都难免有几分投机取巧之嫌。 更让她意料不到的是,她为了不掉马甲,也为了走捷径迅速完成任务,掏出来的所谓“秘密”,竟然换来了秦家人真正的秘密。 二哥秦俊杰和二嫂陶明敏,在霓虹留学期间,无意中得到了一套制取青霉素的配方。他们在霓虹购买和自制了一些设备,租了一间院子,进行了小规模的制取实验。 第81章 全家一起搞事情 秦孟真万万没想到,秦家人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秦朗这个做爹的,不但会开绸缎庄,会开银楼,会经营农庄土地,还折腾出一家效益很好,引得各方垂涎的日化厂。 秦俊杰这个看起来十分骚包轻狂的公子哥,暗地里竟然是个实干型的人才,竟然出人意料地搞到了青霉素的配方和制取流程! 为了保密的需要,他居然还想到了自制设备! 这回,二哥秦俊杰和二嫂陶明敏一起带回来的那些行李中,有几个箱子,就是跟制药工艺有关的一些必备设施、材料,和资料。 尤其是他神神秘秘地拉着秦朗密谈了半晌那一回。 那两个被秦朗一脸严肃、珍而重之地收进卧室里的箱子,就是制取青霉素最重要的资料、实验数据和部分实验仪器、提纯设备了。 秦朗这些日子里忙忙碌碌地,莫非正在筹划制药厂的事情? 只是能生产青霉素的制药厂,涉及到的利益太大了,秦朗怕是没有能力独力吃下。 秦家需要找个合作伙伴。 秦孟真第一时间想到了苏家。 苏滟这个小伙伴,一向对她十分呵护。 苏家的力量也很强大。苏家人也多数都是守信之人。 更何况在后来,秦惠君做游魂的日子里,苏滟的二哥苏滂,又当机立断地站到了潜龙在渊的麻匪那一边。 苏家这一次下注,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秦俊明将秦孟真提出的要扯起一支自家队伍的想法说了,但却没有提这是秦孟真的想法。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有贪功的嫌疑。 然而实际上,秦孟真知道,这是秦俊明对小妹的一片爱护之心。 毕竟,扯起一支自家的队伍,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冒险。秦家人生活得逍遥自在,锦衣玉食,完全没必要去冒这个风险。 更何况,要想在跟秦家长房不对付、处于敌对阵营的松江府知府眼皮子底下,扯起一支自家的队伍,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他们需要的不只是枪支弹药、和合适的人手,这里面需要打通的关系、需要耗费的银钱,都不计其数。 即便他们舍得把秦家全部的家业都押上,也未必就一定能赢得了这场生死赌局。 既然是赌局,便有输有赢。 若是赢了,到时候秦俊明可以说出来原本这事儿是小妹秦惠君的主意。可若是输了,他便打算自己独力承担所有的责难,绝不对任何人把小妹的想法透露出来。 秦孟真几乎在秦俊明开口的一瞬间,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她既觉得惊讶,又感到顺理成章、十分自然。 确实,大哥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无限包容秦惠君这个小妹。 不管小妹撒娇要什么,只要小妹一句话,大哥秦俊明都会努力为小妹办到。 当初若不是秦惠君对方文熙产生了好感在先,秦俊明是绝对不会同意秦惠君嫁到方家去的。 还不等秦孟真感动完,秦家人竟然全票通过了大哥的计划。 所有人一致同意,从现在起,建立起一支属于自家的武装。 这样,以后不管是想要做军阀,还是做忠臣良将,拥有一支强大的武装,都是乱世中不可或缺的资本。 不但能够保护全家人,保护药厂和日化厂,也能够给他们全家人在风雨飘摇的乱世之中,一个真正能够让他们身心安定的庇护所。 既然决定了要造反,全家人便迅速行动起来。 林静玟、陶明敏和符霈云纷纷回了一趟娘家,打算试探一下娘家人的口风,看看能不能在某些方面达成合作。 同时,秦朗和秦俊彦开始抽调手下的全部产业中的资金,和家中能够动用的现金,。 他们要买地皮建厂,也要买地皮建营房,还需要招兵买马、打通关节……总之一句话,钱到用时方恨少! 银钱只有嫌不够的,没有嫌多的。 与此同时,三嫂符霈云从娘家回来之后,带了个干瘦干瘦、喜欢站在阴影里的嬷嬷在身边。她再度开始雷厉风行地盘查秦家的下人。 甚至还改了家里人伺候的规矩。 将秦公馆管理得水泼不进、密不透风。其实做了这么多,只为了避免被下人察觉端倪,或者泄密。 过了一阵子,大概不到半个月之后,符霈云甚至从秦朗那里支取了一笔款子,专程跑到高卢租界,买了一栋比秦公馆更大的花园洋房,还好巧不巧地与苏菲做了邻居。 秦孟真:“那我呢?我需要做点什么?” 陶明敏:“做你的秦家三小姐,每天开开心心地吃喝玩乐就好。 想看电影就去看电影,想喝咖啡就去喝咖啡,想回碧华书院念书就回碧华书院念书,想去崇明剧院听戏就去崇明剧院听戏。 一句话,怎么舒坦怎么来!” 秦孟真:……这回的任务,完成起来竟然这么轻松的么? 秦家迅速从秦公馆搬了家,并且通过噤若寒蝉的下人们,悄悄散布了流言出去: 在秦公馆发生了针对秦家主子的下毒事件。最后侥幸没有毒死人,却毒死了一棵石榴树。 秦家人虽然已经处置了犯事的下人,但现在只要一看到那棵枯死的树,就忍不住觉得膈应,于是果断卖房。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又丝毫没有影响秦公馆的价值。 秦公馆挂牌出售没几天,便迎来了一个出手大方的买家。最终秦公馆以一个双方都很满意的价格,迅速易主。 秦孟真无事可做,便常常跑去找苏滟或者苏菲,也有时候干脆拉着这两个人一起,出门逛街、吃茶、听戏。 苏滟和苏菲一见如故,三个年轻姑娘相处十分融洽。 大部分的事情在秦孟真看来,已经成功了一半,只是到底该如何保护和补偿袁春江,她还没有多少头绪。 不过这不耽误她常常跑去崇明剧院听戏。 袁春江已经渐渐崭露头角,有逐步成为嘉喜班年青一代当中的顶梁柱的趋势。 袁春江的师弟和师妹对他无比崇拜。 但他的师妹似乎对秦孟真有几分敌意。虽然她隐藏得很好,却还是被秦孟真给发现了。 第82章 谣言与伏击(1) 秦孟真知道袁春江的师妹是误会了她的动机,不过这种事情,似乎也很难解释。 也许,最好的办法,就是促成这两个赶紧结婚? 但她不想这样草率。 万一袁春江对他的师妹,其实并无男女之情、而只有兄妹之谊,自己却硬生生插手其间、促成了一对怨偶,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这件事可不能冲动,必须还得再仔细观察观察,再决定是否出手。 秦孟真百无聊赖之下,再次打开了自己的任务面板: 委托人:秦惠君。 身份:儒商秦朗幼女,大家闺秀。 委托人年龄:十六岁。 任务目标:1.与方文熙斩断关系。2.报复方家与松江府知府。3.保护秦朗全家的安全,报答大嫂苏菲。4.补偿袁春江失去的人生。保护好锦绣,让她快乐无忧,寿终正寝。5.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剧情提要:…… 任务完成度:40%。 …… 看到这里,秦孟真一双眼睛都瞪圆了。 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成功地把秦家人都拐带到了一条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道路上去,怎么就只完成了40%呢? bt2587不耐烦的机械音响了起来:“宿主,任务目标包括长期任务。” 秦孟真恍然。 与方文熙斩断关系她基本上算是做到了。 “嗯”,秦孟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暗戳戳对着bt2587吐槽自己:“斩断了夫妻缘分,却新建立起了仇人关系,似乎这任务目标也不算完全做到了哈”。 至于第二条,报复方家与松江府知府,这个几乎完全没有做啊。 秦孟真不知道,她的“红衣女”不过是为了发泄自己的一腔怒火,结果却误打误撞地间接导致了青竹先生带着他的弟子离开了方家。 方家嚣张跋扈这么多年,还明里暗里做了那么多坏事,之所以没被人搞下去,就是因为一直有青竹先生坐镇。 现在么,青竹先生走了,方家的气运失去了青竹先生的庇护,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至于松江府知府,将来只要秦家的队伍拉起来,松江府知府多半就会丢官去职,或者只能做个台面上的傀儡而已。 所以,这一条她其实已经做到了一些。 保护秦朗全家的安全…… 秦孟真鼓动秦家人走上了自己保护自己的道路,只要队伍拉起来了,就安全得很。所以这一条,系统也判定秦孟真完成了一部分了。 报答苏菲、补偿袁春江,保护锦绣,这几条任务,都是需要细水长流、慢慢完成的长期任务。 秦孟真的任务完成度,之所以还差那么多,主要就差在这几个长期任务上。 秦孟真收起了任务面板,决定认真攻略她的任务目标。 方家和松江府知府可以留到秦家人的实力强悍了以后再动手。 相信秦家人不会对“梦境”里的事情无动于衷。 毕竟前世落到那个境地,秦家人都没有人怨怪过秦惠君。 这辈子,秦惠君竟然“梦见”了这样充满危机和悲剧的未来,提前为他们警示了风险、指明了暗地里虎视眈眈的敌人,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当回事呢? 秦孟真发现,林静玟的交际明显增加了许多。 她甚至在搬到高卢租界之后,举办了若干次大大小小的宴会。其中最重要的两次宴会,一次是乔迁之喜,一次是为苏菲和长子秦俊明订婚。 秦孟真第一次认识到了秦朗和林静玟的人脉。同时,也有机会真正见识到了三个嫂子的娘家人的关系网。 秦孟真甚至还发现,除了苏滟这个真正的知交密友之外,秦惠君竟然也有个“自己人”的小圈子。证据便是,秦家乔迁之喜,秦惠君在碧华书院的朋友,有四五个人,送来了很用心思的贺礼。 秦孟真忽然觉得,自己的任务好像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了。 接下来,只要自己每天都对苏菲嫂子很好很好,再把袁春江和锦绣两个人都安置妥当,这回的任务,岂不就是躺赢了? 心情一愉快,秦孟真就又舍了大约拇指肚那么大的一小团儿精神力,将秦惠君那蜡烛头大的灵识小火苗紧紧包裹起来,用精神力滋养它。 这个过程,其实有点像给花花草草施肥。 比起用识海温养,用精神力直接“投喂”的方式,要更为迅猛。 灵识小火苗愉快地有节奏地浑身颤抖起来,识海中没有风,它却仿佛在随风起舞一般,摇曳生姿。 很快,这一小团儿精神力,被它消化干净了。 它的“火苗”形体,更加壮大了几分。 此时它的核心差不多有鹌鹑蛋那么大了,而把外围的“火焰”都算上,已经相当于一个小鸡蛋的尺寸。 秦孟真很开心。 对委托人的灵识,她从来都是毫不吝惜自己的精神力的。 毕竟在她的识海中温润滋养过的灵识,都会对她产生一份天然的好感。 兑换魂石的时候,有过这一层关系的委托人,往往都会十分慷慨。绝不会斤斤计较或者以次充好,拿品质比较差的魂石来充数。 更让秦孟真开心的是,秦惠君的火焰灵识,幻化出来一张笑脸,对着秦孟真就咧开了嘴笑。 秦孟真的心情愈加愉快,看着家里人都忙忙碌碌,她非常自觉地跑到崇明剧院去找袁春江和萧春雨一起玩。 萧春雨虽然对秦孟真有几分敌意,但却掩饰的很好,秦孟真就故意当做自己不知道,每次去崇明剧院后台,都会去找萧春雨。 有些时候甚至比找袁春江还多。 但她对袁春江的关注,落在了许多人眼里。 有些人甚至开始传播谣言,认为秦家三小姐迷上了个戏子,对袁春江恋恋不舍、念念不忘。说不定哪天,这退了婚没人要的秦家三小姐,就卷了包袱,跟着个戏子跑了呢! 传着传着,就走了样,变成了秦家三小姐已经跟袁春江私定终身,两人正在筹划私奔。 这谣言,不但被萧春雨听了个正着,甚至还传到了方家人和秦家人耳朵里。 方文熙已经被方家老太太从巡捕房赎了出来。 出狱后就又进了一趟仁爱医院,治了伤。 此时,他正在家中禁足。 第83章 谣言与伏击(2) 秦家人因为正在筹划药厂和自家军队,故意在方家老太太面前示弱,没有坚持追究方文熙当众拔枪杀人未遂一事。 但,他们却也坚定地提出了要求,希望方文熙不要再纠缠秦惠君。以后见了秦惠君,最好绕着走。 方家老太太咬着后槽牙应下了。 回了家,就把这一肚子的火气,发泄到了心爱的孙儿,小六子方文熙身上。 方文熙就这样被禁了足。 被关在家中反省。 不过,他的狐朋狗友们,有人经常来看望他,方家老太太却不禁止。 所以方文熙跟外界的消息并不是隔绝的。 自然也有那好信儿的,爱看热闹的,把“秦惠君要跟戏子私奔”这样一个劲爆的花边新闻,传到了方文熙耳朵里。 方文熙本来还觉得很解气。 秦孟真如果真的跟戏子私奔了,那他方文熙就不再是松江府的笑柄。 别人留洋回来休弃原配,他却被古板的旧式女子一脚蹬了,这事儿早早就传遍了整个松江府上流社会公子哥儿的圈子。 方文熙之所以每次见到秦孟真就分外火大,除了天生看不上秦孟真之外,最大的症结就在这里。 他踹掉她是天经地义,她踹掉他? 她怎么敢? 事后方文熙也曾经“反省”过几天,但他不管怎么反省,都看不到自己有什么错。 最后得到的结论是,秦惠君不但是个旧式女子,还气量狭窄、容不得人。而且,她最大的依仗不过就是秦家。 只要自己把秦家整垮,她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摆布! 到时候,看她还怎么张狂! 真到了那个时候,哪怕她脱得一丝不挂,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看她一眼,自己都不稀罕! 方文熙这样恶狠狠地想过了许多遍,心情才算平静下来,也正式把对付秦家,当做了自己的目标。 只是还没等他想好具体要怎么对付秦家,就听说了秦惠君竟然准备跟戏子私奔。 简直是苍天有眼哪! 秦惠君这种女人,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情来,一点都不稀奇。 这就像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秦家人脸上,真该让他们好好看看,看看他们一家子娇生惯养的好女儿,是个什么下贱货色! 我呸! 方文熙忍不住打听了下更多细节。 结果,他的满腔热情,被“袁春江”这个名字,一下子就给浇灭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想着什么暂且忍一忍,等到那袁春江成了角儿,红了,再把他从高高的云端上扯下来。 方文熙甚至想过,要是袁春江始终不红,自己就亲自出手把他捧红…… 只是,原本计划得好好的报复行动,突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方文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唉!秦惠君呀秦惠君,你跟谁私奔不好,为什么非得看上袁春江呢?” 他活动了下筋骨,感觉自己没什么大碍了,便决定要出门,堵住这一对狗男女,当场把他们俩干掉! 虽然方家老祖宗答应了秦家人,方文熙以后见到秦惠君要绕着走,但那是老太太答应的,他方文熙方六公子,可从来没有答应过! 只是,他不只是处在禁足之中,方家老太太还跟他三令五申过,不许他再去崇明剧院。 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老太太不让他去崇明剧院,不是因为他在玉堂春身上大把撒钱,而是因为秦惠君那个小贱人,总往崇明剧院跑! 方文熙下定了决心,就在朋友的掩护下,偷偷溜出了方家。 他打算暗中跟踪观察秦惠君,看她什么时候私奔,自己好来个出其不意,把这一对狗男女当场抓住! 到时候,最好再带上报社的记者。 这种桃色新闻,到了记者笔下,哪怕只有三分影子,也能写出十分的精彩来。 哼,我倒要看看,秦家人到时候怎么给她秦惠君收拾这烂摊子。 …… 萧春雨已经犹豫了几次,到底要不要问问师兄。 可是看着师兄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就觉得有些问不出口。 真是一丁点儿都想象不出来,师兄会撇下师父、春山,和自己,偷偷地跟那个富家小姐私奔?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不靠谱呢? 可是为什么人人都在传…… 如果师兄没有这个意思,难道是那富家小姐让人传的?逼迫师兄为了名声不得不娶她? 萧春雨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很多,手上还在归置戏班的箱子,只是她没有意识到,她拿着个破旧的装道具的空箱子,翻过来调过去,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来她在想心事呢。 师父玉麒麟过来了,看到萧春雨的模样就有些郁闷。 这个小弟子是他收的年龄最小的一个弟子了,又是个女娃,平日里也算机灵,还听话懂事,勤奋刻苦。 所以,有些什么不对的地方,他能提点就提点,但很少像对男娃儿徒弟那样,上手就抽。 可这丫头这模样,明显不大对劲儿呀! 该不会是被哪个公子哥给勾搭上了?若是正了八经儿来下聘也罢了,若是这样无媒无聘,就想哄了自己的傻徒弟去,自己可不能答应! 玉麒麟重重地清了清嗓子,唤回了萧春雨的注意力:“小雨呀,你这是发什么呆呢?” 萧春雨见了师父,突然有了主心骨,一头扎进玉麒麟怀里:“师父!” …… 秦家人听了这谣言的反应,跟别人料想的大不一样。林静玟直接拉着秦孟真谈心: “近日外头传言说你看上了个戏子,可有这回事?” 秦孟真笑道:“哪能呢?母亲你莫担心,我只是去给袁春江捧捧场,多给他些打赏罢了。袁春江,你还记得吧?” 袁春江的悲惨经历,秦孟真已经在家庭会议上跟秦家众人都说过了。 林静玟顿时放下心来: “哦,这样啊。多散些银钱是应该的。好孩子,他的遭遇不是你的错,你可万万不要钻牛角尖哪!” “母亲放心,我省得。” 林静玟点了点头,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秦孟真: “好。对了,这个你拿着,平时出门也多带几个人。传这些谣言的,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居心,多加点小心没坏处。” 第84章 谣言与伏击(3) 秦孟真拆了盒子,里面放着一支看起来很眼熟的手枪,勃朗宁m1906。枪身小巧精致,线条整洁流畅,看着简直像是一件艺术品。 盒子里还放着配套的皮质枪套和两小盒看着让人很有安全感的子弹。 秦孟真愉快地笑了,嘴角微微翘起,一双好看的眉眼,也忍不住弯了起来。 林静玟也笑了: “这个玩意儿,是万不得已的时候用的。平时也轻易别拿出来显摆。女孩子家家的,万一到时候心里一害怕、手一抖,说不定反倒便宜了别人。” 秦孟真不依:“我什么时候显摆了?” 她一脸委屈地扑到林静玟怀里,搂住了她的腰,像条泥鳅一般在林静玟怀里扭来扭去,好一阵撒娇卖萌。 林静玟笑着推开她: “哎呦,行了行了,可别再摇了。摇得我头都晕了,骨头都要被你晃散架了。你要是不想出去就不出去。想出去的时候,记得多带上点人。” 秦孟真点头应了。 她在家到底还是闲不住,又不想回碧华书院去学那些她没什么兴趣的课程,所以,还是跑出去找袁春江和萧春雨。 出门前顿了顿,喊了锦绣、长顺和汽车司机老张,又带了两个新上任的保镖虎子和大壮。 这俩新人是林静玟安排到她身边的,据说是从秦俊明招到手的第一批精兵之中选出来的。 之前秦孟真不愿意太多人跟着,出门几乎从来都不带。 但今儿个既然林静玟开口说了,秦孟真虽然明知道自己的武力值,却也不能辜负她的好意。 虽然秦孟真隐隐约约也忍不住有几分怀疑,也许,林静玟其实没有百分百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条件地信任自己的小女儿,不会跟个戏子跑了。 毕竟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么。 不过不要紧。 至少凭着秦惠君记忆中的那些事,秦孟真觉得,她愿意多给秦家人一些宽容和体谅。 其实这段日子,秦孟真一直都在琢磨着怎么挖角。 因为她发现,嘉喜班里的人,身手都不错。正打算等到混熟了,把他们一网打尽,都收拢成自己的手下。 虽说秦家人的安全,已经不怎么需要她关注了,可是给自己找些能干的手下来干活儿的想法,还是挥之不去。 她就打上了戏班的主意。 经过多日连续观察,秦孟真发现,嘉喜班整体的氛围,还是挺有人情味的。班主有些油滑势力,更红顶白,不过也不难理解。 袁春江作为新一代里的角儿,在嘉喜班里,人缘儿很好。 而袁春江的师妹萧春雨,作为嘉喜班里唯一的女弟子,也很受各位师长宠爱。 只是,袁春江的师父玉麒麟,最近有点不对劲,总是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她,她发现了好几回,系统bt2587也对她播报了好几回。 秦孟真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八成这位老爷子也是听到了那个谣言,以为自己要拐带他心爱的徒弟呢。 也不知这老爷子是不是年纪大了,有点儿老糊涂了。连这种话都能信。 秦孟真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她继续在戏班里混着,搞得崇明剧院的老板也忍不住有几分紧张,特意多派了一个机灵的小伙计,专门盯着秦孟真的行动。 其实这些日子,因为秦孟真继续往嘉喜班跑,一些更加不利于秦惠君的流言,也陆陆续续地冒出来了。 甚至有些专门报道花边新闻的小报,已经开始正大光明地用覃小姐来指代秦惠君,有板有眼地编排起大家小姐钟情玉面小生的故事来了。 毕竟这个时代也没有互联网、没有游戏、没有手机、没有网文,大家的娱乐方式除了听戏、看电影、搓麻将,基本就剩下八卦了。 这些针对秦惠君的流言里头,方家老太太和方文淇都出了大力。反倒是赵雪林,一直看得很清醒,还在碧华书院里头,公然怼了方文淇: “你放心,哪怕你跟戏子私奔了,秦惠君都不会私奔。她的教养让她做不出来这种事。” 方文淇被气了个半死。 赵雪林这意思,分明是指责自己没有教养啊!合着在她姓赵的眼里,就秦惠君那只老鼠胆是大家闺秀,自己是假的呗? 碧华书院的人,自然也知道秦家和方家退婚的事情。从理智的角度看,那自然是赵雪林的观点更可信,更靠谱。方文淇因为立场的原因,自然是要说秦惠君的坏话的。 但奈何人心,总是有光明的一面,也有黑暗的一面。 看别人犯错、倒霉、出糗,是很多人之所以热衷八卦的动机,也是他们的乐趣所在。碧华书院这些终日生活平静如同一潭死水的闺秀们,自然也不例外。 就在秦孟真的各种流言以龙卷风一般的速度,席卷了整个松江府的时候,秦家长房来人了。 这一次,他们是来斥责秦惠君的。 只是,他们虽然做足了准备,气势汹汹地来了,结果却没逮着人。 秦家人已经搬到了高卢租界,而且秦家人空前地忙碌,所有人都出门忙正事儿去了,唯一的闲人,只秦孟真一个。 秦孟真又在家里待不住,常常往外跑。 偶尔会回碧华书院点个卯,大多数时候都泡在了崇明剧院。 于是,秦家人干脆利落地委托了苏菲,在秦家人都不在的时候,替他们照应一下宅子。 苏菲心情愉快地答应了。 秦家人跟她越是不见外,她心里头便越是踏实。 虽然订婚宴已经办过了,但苏菲为了追求秦俊明,也曾经认真了解过新夏国的习俗。 她知道,新夏国的上流社会,对这种小儿女两情相悦,私下里定下人生大事的做法,是十分不以为然的。 因此心里多少也有几分忐忑。 现在见秦家人跟她相处起来这样自然,这样不见外,她便觉得一颗心落到了实处。搞定了秦家人,自家那边又有母亲的支持,秦俊明绝对跑不掉了! 秦家长房嫡支来人,在秦家足足盘桓了一个下午,却一直没有等来能听他们斥责的主人,反倒被苏菲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苏菲的长相本来就是明艳大方那一款的,如今故意端起架子来,气势十足,很能唬住不了解她的人。秦家长房来人到底不敢惹这个不知底细的洋婆子,只得悻悻离去。 第85章 谣言与伏击(4) 秦孟真在嘉喜班的游说工作,终于取得了一丁点儿进展。 方法很简单,依旧是银钱开道。 不过,如果仅仅有银钱,固然能得到嘉喜班众人的笑脸相迎,却得不到这些江湖人的真心追随。 秦孟真知道,眼下只能做到这个程度,要收服人心为己所用,不仅需要自己拿出诚意来,更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需要种种恰到好处的机会。 不过,随着接触的增加,玉麒麟有一天开玩笑似的问起了秦孟真对嘉喜班里每个角儿的看法,尤其是对自己的爱徒袁春江。 秦孟真便晓得,老爷子这是耐不住了。 说开了也好。 她乐呵呵地请玉麒麟进了剧场的包厢,叫了一壶西湖龙井,并几碟子干果,要跟玉麒麟畅谈一番。 玉麒麟想了想,干脆利落地应了。 两人分宾主坐定,等到剧院里的小伙计送了茶壶、茶杯和果碟子上来,便开始谈正事。 秦孟真开诚布公: “令徒很有天分,将来必定成为一代名角。我这是投资要趁早。还望老爷子不要怪罪我太过功利。” 玉麒麟颇为意外,难道面前这位富家小姐,不是被袁春江的俊俏迷住了,反而是想要做剧场这行当么? 秦孟真笑道: “按说我家里人,也不会允许我做剧场,或者做戏班班主什么的,所以我也只能捧一捧嘉喜班的各位,过过瘾罢了。 但我这些日子琢磨着,说不定我可以换一种方式参与进来。 若是玉老板有意,我可以成立一家经纪公司,与嘉喜班各位签订合约,形成合作共赢。” 见秦孟真竟然说到了生意经上去,玉麒麟倒是放下了一多半的心。 这富贵人家的小姐,还真会玩儿。 秦孟真隐隐看出来了玉麒麟的想法,却并不点破,只微微一笑。 她干脆利落地掀了底牌: “这些日子的流言,其实我也听到了。 不过一来呢,这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有没有恶意,会不会做下令家人蒙羞的事情,谁能比我本人更清楚? 我问心无愧,自然不怎么在意这些个流言蜚语。 二来呢,谣言止于智者,事实胜于雄辩。 将来大家看到我并没有做过什么不对的事情,这些个谣言,自然就会慢慢消散。 再者说,现实中的每一天,都会发生很多新鲜事,没有人会一直死死地抓着这一件事情不放的。 三来呢,玉老板应该也清楚,这类传闻,其实于袁老板无损。” 玉麒麟听到这话,忍不住正色,连连看了秦孟真好几眼。 秦孟真的长发编成了左右两股麻花辫,梳成了垂挂髻。头上戴了几件恰到好处的首饰。脸上画了十分清淡自然的素颜妆。身穿一件立领中袖秋香色绣双色玉兰花的旗袍,脚上穿着后跟细细的高跟鞋。 身姿笔挺、坐姿优雅、手上翘着兰花指,端着盖碗,用盖子一下一下拨动着盖碗中的茶叶。 怎么看,怎么都是个货真价实的名门闺秀。 可听她话里的意思,怎么竟然似乎对自己的名声毫不在意呢? 秦孟真微微一笑,轻轻啜了一口茶,放下茶碗,悠悠地说道: “决定一个人的名誉是否清白的,除了这个人本身的品性与道德,也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便是这个人的身份地位。举个例子来说吧。” 她抬起一根纤长洁白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头上戴的一只翡翠簪、手腕上的翡翠镯,和身上那件剪裁精当的旗袍:“这些东西会这样流行,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吗?” 玉麒麟顿觉悚然。 这位秦家三小姐,这胆子是不是有些太大了?竟然连韩总统的新夫人也敢非议!只是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莫非…… 玉麒麟忍不住想到一个可能,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秦孟真笑道:“玉老板,你别紧张,也别误会。我只是打个比方。 其实我的意思是说,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一个人的名声是否清白,不仅仅哟啊看这个人本身的行为与品德,也要看他身后,站着什么人。” 玉麒麟松了一口气,问道: “不知秦三小姐说的经纪公司,合作共赢,是怎么个合作法?” …… 两人足足谈了一盏茶的时间,才从包厢里出来。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方文熙埋伏在崇明剧院的帮手,简直惊呆了。 莫非之前的情报有误? 那秦家三小姐,其实稀罕的不是袁春江那小白脸儿,而是眼前这个一瘸一拐的糟老头子? 这……这也太重口了吧? 方文熙的帮手悄悄地离了崇明剧院,跑出去给方文熙报信。 方文熙顿时决定,他的行动不能再拖了! 就定在今天!速战速决! 能把秦孟真和一个糟老头子绑在一起,可比把她跟袁春江绑在一起,解气多了! 论跟踪,方文熙不是专业的。 但他足够小心,所以这几天对秦孟真的监控,都没有被秦孟真身边跟着保护她的人发现。 不过,方文熙做梦都料想不到的是,bt2587早就发现他那些鬼鬼祟祟的行为了。而且,它早已经一五一十地通报给了秦孟真。 崇明剧院最后一场演出散场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 今天,秦孟真一反常态,没有听从跟着保护她的人的劝诫,早早回家。 而是选择留在了崇明剧院,待到了最后。 当人群仿佛潮水一般散去的时候,秦孟真有意留在了剧场里。一直等到玉麒麟师徒四个都出了剧场,她才慢悠悠地起身,也从剧场出来了。 既然在路上遇到了,难免要搭个话,寒暄几句。 众人一路慢慢走着,一路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很快就来到了一处黑漆漆的弄堂里。 这一段是嘉喜班回住处的必经之路。 这里之前也没有这么黑,只是这几天,路灯不知为何,突然出了故障。 走到这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放轻了脚步和呼吸,也不知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话题,还是情不自禁地受到这种黑暗氛围的感染。 秦孟真的保镖虎子和大壮劝阻道:“三小姐,咱们换条路吧。” 秦孟真不以为意:“这里这么多人呢,你们怕什么?” 第86章 谣言与伏击(5) 话音未落,玉麒麟也开口劝道:“秦三小姐,您换条路吧。” 玉麒麟练武多年,五感远比一般人敏锐。他已经听出来了,前面的弄堂里,有些人躲在暗处,呼吸声微带紧张,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万一他们冲着的是自己、或者自己的徒弟,秦家三小姐岂不是无辜被卷入,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 秦孟真微微一笑:“要不,咱们干脆都别从这儿走了。这个点儿也不算太晚,咱们去瓦伦汀牛排馆,我请你们吃宵夜怎么样?” 萧春雨第一个跳起来响应:“好呀好呀,我自打到了这松江府,还没吃过牛排呢!” 她倒不是缺钱,主要是因为不会说外国话,也不认得外国字。 尤其是像秦孟真说得这家瓦伦汀牛排馆,里面的侍者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客人也往往都是些各种红眉毛绿眼睛的老外,她看着都有点害怕,遑论进去吃饭了。 袁春江却有些不同意见: “小雨,这都忙活一天了,你不累吗?你不累师父还累呢!再说总让秦小姐破费,多不好意思!” 近些日子,袁春江也听到了关于私奔的流言,但他心里清楚,秦小姐素日的确对他另眼相待,但似乎并无任何男女之情。 秦小姐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是她心胸宽广。 自己却不能那么不识趣,不知感恩,一味往秦小姐跟前凑。 冯春山安安静静地,眼露羡慕,却没有说话。 他也想吃牛排,但他又觉得师兄的话也有道理,便干脆不做声了。 秦孟真把目光投向玉麒麟:“玉老板,您老若是不大狠累,就别跟我客气。吃东西当然要好多人一块儿才热闹啊!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 还不等玉麒麟表态,就听到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怒气冲冲地呵斥道: “秦惠君,你个小贱人,真不要脸!” 黑暗的弄堂里走出了一个人,正是自打秦孟真来了以后,一直在倒霉的方文熙。 方文熙这些日子看来没少受罪呀。 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衣服也有点皱皱巴巴,整个人瘦了不止一圈儿。脸色看起来也很憔悴。 秦孟真有点想不明白,难道这小子进了一趟监狱,整个人就变颓了? 该不会是…… 秦孟真还没有脑补完,方文熙就已经一脸凶狠地冲到了她面前。他身后的那些跟班,也跟着哗啦啦涌出来一大片,把秦孟真他们这些人,都给团团围住了。 秦孟真扫了一眼,粗略判断了下人数,不多不少,十二个人。 与此同时,bt2587冷漠无情的机械电子音,在秦孟真脑海中响了起来,秦孟真觉得,怎么听起来似乎还有几分隐隐约约的幸灾乐祸呢: “十二个人,十二把枪,都上好了子弹,打开了保险。宿主,这一回你玩儿大了。” 秦孟真微微点了点头,传过去一道意念:“我知道了。” bt2587气哼哼地说道:“不要指望这次我会再替你挡子弹。” 秦孟真好脾气地安抚它:“放心,放心,肯定不用你再耗费积分啦。” bt2587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 但其实,它已经悄然做好了准备。 如果有子弹真的飞向宿主的话,它会第一时间把子弹弹开的。 只是别人么,它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宿主的生死存亡,和它休戚相关。至于这些土着么,爱谁谁! 反正扣积分也不会扣到它头上,就算要扣、肯定也是扣宿主的。嘿嘿(*^▽^*)。 秦孟真不知二货系统bt2587正在暗戳戳地盘算主神会扣掉自己多少积分。她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周围的情况,十二个人,十二条枪,有一些人身上还带着刀子。 看来方文熙这一回,绝对是有备而来。 自己这边,玉麒麟师徒四个,自己、两个保镖,都应该算是能打的。不过俩保镖的水平可能就是普通壮汉而已,未必受过多么专业的训练。 而司机老张和负责跑腿引路之类琐事的长顺,这俩货能不拖后腿,就是万幸。 另外还有一个丫鬟锦绣,她也不会功夫,而且说不定会为了保护自己,而碍手碍脚…… 秦孟真微微觉得有几分头痛。 有钱难买早知道。 若是早知道今天的伏击会这样凶险,她一定不会如此托大。高低也得把锦绣他们几个碍事的,提前打发到别处去呀。 必要的时候,自己也许只能豁出去掉马甲了。 方文熙一直冲到秦孟真面前,见她似乎在微微走神,简直气炸了肺,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到底是有多么不把他方六公子当回事啊? 这种时候,竟然还在走神? 他气势汹汹地一把薅住秦孟真的头发:“贱人!今天爷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后悔!” 嘶!这一下还真有点疼呢! 秦孟真轻轻地“嘶”了一声,一抬手,抓住方文熙扯着自己头发的那只手的手腕,往下一折,只听“咔吧”一声脆响,方文熙的手腕骨折了。 方文熙疼得满头大汗,另一只手上的枪也掉了。 呼痛声响彻云霄,惊起几只附近树上的乌鸦,嘎嘎叫着飞过。 附近几户人家,“砰砰砰”地纷纷关上了窗户,原本还亮着的灯光,也接连不断地熄灭。 秦孟真脚尖轻轻一挑,就把方文熙掉在地上的枪给挑飞了起来,远远地弹了出去,紧接着啪嗒一声,打破了一户人家的窗户,掉到了那家人屋里。 不过那屋里的人只惊呼了一声,就又安静下来。 让人觉得,仿佛刚刚那一声短促的惊呼,只是自己的错觉。 现场的氛围突然变得有些不对劲。 锦绣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长顺和司机老张也有些哆嗦。 玉麒麟和袁春江他们师徒,本来已经对好了眼神,打算趁着敌人一个疏忽,就动手夺枪,此时忽然有些懵逼。 这样子的秦家三小姐,真的需要自己去保护吗? 方文熙的跟班们,有几个已经吓得坐到了地上,还有两个转身撒腿就跑了。 其他人则纷纷把手中的枪举了起来,枪口对准了秦孟真,其中有两个死忠,还声音抖抖地喊道: “麻溜滴放开方哥,不然我就开枪了!” 第87章 两声枪响 秦孟真一时有些犹豫。 自己掰折了方文熙的手腕,还可以解释成一时情急、激动所致。如果再展露更多的身手,马甲怕是就要捂不住了! 不过,秦孟真只犹豫了不到半秒钟,就从身上背着的小坤包里,掏了一张帕子出来。 将这帕子往方文熙的脸上一蒙,不到三十秒,方文熙就昏迷了过去,整个人都好像没了骨头一般,软软地往地下出溜。 这帕子,表面上是从秦孟真的手袋里拿出来的,其实却是来自于任务背包。帕子上喷着的,是主神空间出品的强力麻醉药。 别说方文熙这样一个体重在普通人范围内的人类了,便是一头大象、一头犀牛,遇到这种麻醉药,也是坚挺不过一分钟,就得老老实实地乖乖趴下的。 秦孟真一松手,方文熙就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噗通”声。就好像一袋子水泥、或者沙子,被猛然扔到了地面上一般。 剩下那几个举着枪对着秦孟真的人,忍不住都有些慌乱。 他们是方文熙的跟班,方文熙是他们的金主。 现在金主不声不响地突然就倒下了,也不知是不是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时间,几个人都懵了。呆呆地站在那里,面面相觑,不过手上的枪,却是绝对不肯放下的。 秦孟真缓缓地开了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走?” 剩下的几个人,有些闻言便退了,手上的枪指着秦孟真,但脚步却在不断往后退,退到了一定距离,转身撒腿就跑。 但还剩下五个人,不肯退走,却也不敢开枪,只依旧有些颤抖地端着手中的枪,瞄准着秦孟真。 秦孟真不由得暗自庆幸,得亏方文熙找的这些个跟班,都是些胆子小的。 万一遇上个愣头愣脑的,不管不顾就开枪了,自己有本事躲过去,锦绣和袁春江能不能躲过,就不好说了。 尤其是锦绣,自己的任务目标里,有一条就是要好好保护她,护她一生一世平安喜乐,万一让她挂在这里,这任务目标,不就彻底失败了吗? 想到这里,秦孟真不由得有几分恼火。 她从任务背包里,掏了一个特别珍贵的替身娃娃出来,从锦绣头上扯了一根头发下来,绑在了替身娃娃身上,然后在娃娃脑门上贴了一张替身符,让锦绣拿住了: “锦绣,你帮我拿好这个。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松手,做得到吗?” 锦绣迷惑不解地接过了做工精致的替身娃娃,点了点头。 这孩子从来都很听话。只要是秦惠君让她做的事情,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而不是刨根问底,问东问西。时候也不会多嘴多舌去泄露秘密。 要不是她有这几个优良品质,秦孟真还真不敢用替身娃娃这一招。 替身娃娃和替身符,同样都是主神空间的系统商城出品。 这东西的原理秦孟真还没有搞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它的作用十分神奇,可以顶替一条命。所以,这个替身娃娃十分珍贵。 秦孟真一般情况,都不舍得动用的。但此时,为了保护好自己的任务目标,也只能忍痛拿出来用了。 袁春江离自己稍微有些远,一时顾不上他。不过他本身的身手就不错,他的师父、师弟、师妹,又都在他身边,估计几个人互相照应着,最多也就是受点伤而已,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秦孟真还是默默给系统bt2587传递了一道意念过去: “统统乖,重点帮我保护好袁春江。如果能照顾到的话,连锦绣也一块儿保护了!” 系统气哼哼道:“你连替身娃娃都舍得用了,哪里还需要我?” 秦孟真忍着笑意劝它:“替身娃娃只能抵一条命,哪有你厉害啊?这一次就麻烦你啦,下一次再出任务,你替我挑,还不行吗?” 系统bt2587闻言,顿时心花怒放,机械电子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喜气: “你说的哈,可不许反悔!” 秦孟真继续忍着笑意传递意念给它:“绝不反悔!” “成交!” 得了bt2587的准话,秦孟真就彻底安心了。 她瞅了瞅剩下的几个手都在颤抖的人,好奇地问道:“你们主子都晕过去了,你们还不舍得走,这是表忠心给谁看呢?” 剩下的几个人里,有一个浓眉大眼的、叫彪子的,秦孟真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个家伙脑子不大好使,但对方文熙忠心耿耿,上辈子就一直陪在方文熙身边,坏事也跟着他做了不少。 比如划伤袁春江的脸、给他灌哑药这些事儿,这个彪子当时都在场,算得上是方文熙的几个得力手下之一。 另外四个人里,也有两个熟面孔,好像一个叫轩子,一个叫猛子,秦惠君的记忆里有这两个人,但记忆有些模糊。 上辈子这俩人,也是一直跟在方文熙身边做坏事的。 不过,这几个人里面,要说谁最有可能会脾气上来了就开枪,那应该就是这个彪子了。 秦孟真指了指彪子:“你,过来。” 彪子傻愣愣地径直往前走了两步:“干啥?” 秦孟真将方文熙往前踢了踢:“你主子晕过去了,你就舍得让他这么躺在这?不把他领回去?” 彪子傻乎乎地点了头:“是啊!” 他大踏步地走上前来,不过他楞归楞,手里的枪倒是还举着呢。 秦孟真猛地踢了方文熙一脚,方文熙从地面上往彪子的方向滑了过去,彪子猛地停下脚步,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但很快又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地对着秦孟真吼道: “你干啥?” 方文熙呻吟了一声,醒了过来,也不知是手腕上的伤把他疼醒的,还是被秦孟真刚刚那一脚给踹醒的。 彪子见方文熙醒了,急忙蹲下去扶他,方文熙扶着彪子站了起来,整个人歪歪倒到地靠在彪子身上,拿过了他手上的枪,对准了秦孟真,就要开火。 秦孟真微微一笑,将一根手指贴在嘴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 她悄悄掏出了林静玟给她的勃朗宁m1906,打开了保险,对着方文熙就举了起来。 两声清脆的枪响,同时响了起来,让人觉得像是一声枪响和一声离得很近的回声,重叠在了一起。 第88章 都中弹了 方文熙一脸不敢置信。 这么近的距离,他怎么还是失手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枪射出去的子弹,竟然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儿,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弹开了一下似的,避开了秦孟真的眉心,反而从秦孟真的头皮上擦了过去,紧接着,就掉在了地上。 秦孟真的头皮,大概被子弹掀起的气流擦破了吧。 她那整整齐齐的发髻散开了,鲜红的血,从发顶汩汩地流了下来,经过额头、眼睛、鼻子,看起来鲜血淋漓,十分狼狈。 但方文熙清晰地听到了那颗子弹,“咻”地一声滑过,又“啪嗒”一下,掉在地上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失手了。 在这么近、这么近的距离,居然再一次失手了。 而秦孟真冲着自己开的那一枪,那子弹,却毫不犹豫地冲着自己的脸飞了过来。 方文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蹲了下去,他以为自己应该是躲过去了。 但那一颗子弹,却毫不犹豫地穿过了自己的面颊,钻透了自己的头骨,从后脑勺冲了出去。 疼痛和混乱,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和意识。 他倒下去的一瞬间,好像看到,彪子也跟着他一块儿倒了下去。 方文熙没有看错。 那一颗夺走了他性命的子弹,穿透了他的头颅,余力未尽,又射中了他身后的彪子,打进了他的胸口。 秦孟真知道,这两个人都活不成了。 她摇摇晃晃地颤抖着、抓着枪、捂着脸,哀哀切切地哭起来,喊了丫鬟的名字:“锦绣!” 锦绣急急地冲了过来,抱住了秦孟真:“三小姐,你怎么样了?头痛不痛?” 方文熙的另外几个跟班,顿时面色煞白。 他们知道,今天这事儿,怕是真的难以善了了。 方文熙如果没有死,他们还有机会拿着银钱跑出去,到外省去逍遥。 但方文熙死了。 秦家人对他们这些帮着方文熙一起为难秦家三小姐的帮凶是什么态度,自然不必说,方家人,怕是也不会饶过他们的。 哪怕秦家和方家不死不休,方家怕是也不会放过他们这些人。 若是…… 几个跟班恶向胆边生,纷纷对着秦孟真开了枪。 锦绣下意识地挡住了秦孟真,护在了秦孟真身前。两个保镖虎子和大壮,也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冲到两人前面,去挡着她们两个。 袁春江一个跟头便翻到了外围,打算从那几个开枪的家伙身后突袭夺枪。 然而,袁春江的身手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枪声噼里啪啦、仿佛爆豆子一般响了起来,此起彼伏地、接连响了好几声儿,直到几个人手上的子弹都打光,竟然自始至终,没有一枪打中了秦孟真的。 奇怪的是,也不知为什么,这些子弹没有打到挡在前头的俩保镖和锦绣,却都仿佛会中途拐弯一样,擦着秦孟真的身体飞了过去。 多多少少地,给她留下了一些看起来很夸张,但实际上却没有多重的伤痕。 衣袖破了、旗袍下摆破了,手臂上和腿上,都有些弹痕划过的擦伤,白生生的皮肤上,裂开了不止一道红彤彤的口子,流了不少血,整个人看起来,分外地凄惨狼狈。 袁春江气得眼睛都红了,他把几个枪里子弹打光了的家伙三拳两脚都给撂倒了,很快地面上就倒了一大片人。 还是玉麒麟率先反应了过来:“秦三小姐,你的伤是不是有点重?要不要去医院?” 秦孟真咬着嘴唇、泪眼婆娑,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娇娇软软、还带着哭腔,不经意间透出了几分委屈:“是不是还得报告一下巡捕房?” 长顺忙道:“三小姐,让锦绣陪着你先去医院吧,我去报告巡捕房。” 锦绣提醒道:“长顺叔,咱们还得给家里捎个信吧?” 几人商量了一番,便派了长顺去报告巡捕房,司机老张开车回家去报信。 锦绣、萧春雨、虎子和冯春山陪着秦孟真去医院。 玉麒麟、袁春江,和大壮留在现场,一方面是要看住几个被打倒的跟班,一方面也是为了跟巡捕房的人交接。 这一回巡捕房的人来得倒是快,秦孟真几人还没有走远,就迎面遇上了巡捕房来的人。 几个巡捕全副武装,急匆匆地冲了过来。 原来是附近的住户听到枪响,悄咪咪地打电话报了案。 几个巡捕见到秦孟真一行人俱都一愣。眼见着秦家三小姐,披头散发、破衣烂衫,满脸是血,还在不停地嘤嘤哭泣,莫非是挨了欺负了? 几人对视一眼,急忙上前拦住秦孟真,仔细观察她身上的伤势:“这是怎么回事?” 秦孟真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嘤嘤地哭,那哭声里藏着千言万语,到头来似乎都只浓缩成了一个词,那就是“委屈”! 锦绣代替秦孟真开了口: “真真是无妄之灾。 我们家三小姐和嘉喜班几位老板相谈甚欢,散场后一块儿出了剧院。 走到那一片的时候,因为觉得那一段路太黑暗,大家都劝三小姐止步,三小姐便提议一块儿去吃宵夜。 结果那段黑漆漆的弄堂里,竟然真的有埋伏。却不是什么小偷强盗,而是那方家六公子方文熙。 方文熙一冲出来,就冲着我们家三小姐破口大骂。 后来,他和他手下那些人还都端着枪,把我们团团围在了一处。 方文熙还拿枪打了我们家三小姐。三小姐被迫拿出太太给她防身的小手枪自卫。最后两人面对面地对射了一枪,方文熙和我们家三小姐,都中弹了。 我们正打算去仁爱医院给三小姐看伤呢,就遇到了你们。对了,我们家的长顺叔,已经去巡捕房报案了。” 锦绣口齿清晰,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说得明明白白,却略过了中间,秦孟真潇洒利落地反击那一段。 她下意识地觉得,三小姐只要保持住这样嘤嘤哭泣的样子,就是最完美的。 巡捕房几个人听了经过,觉得除了方文熙的情绪有些奇怪之外,似乎没有什么不合理之处。尤其是这年头的枪械经常出故障,面对面打不准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两人都中弹,倒也不算多么稀奇。 第89章 兴家之兆 了解完大致经过,既然都是松江府有头有脸的人家,巡捕房的人自然也不怕他们跑了。于是,当下便派了一个人,跟着秦孟真他们一块儿去医院。 因为秦孟真的脸上,还在流血不止,也不知伤势到底有多重。 不只允了秦孟真去医院,他们还试图把方文熙也送到医院里去。只是看那伤的位置,便情知不妙,再上手摸了摸,没了脉搏、没了呼吸,也没了心跳。 方文熙已经不再是松江府赫赫有名的方家六公子,而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巡捕房的人虽然早有思想准备,到底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这出了人命案子,可就不一样了。还能就这么放那秦家三小姐去医院吗? 秦家三小姐只是嘤嘤地哭,也不说话,也不抬头,看着就怯弱得很。唉,若不是被逼急了,这副模样,怎么敢开枪杀人哟! 她身边那个眉清目秀的丫头,倒是一丁点儿都不怯场,声音响亮清脆地说道: “我们三小姐也中弹了,必须得去医院的。若是还这样流血不止,这不就从一条人命,变成两条人命了吗?” 这话虽然是个丫鬟说的,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方家六公子已经死了,这秦家的三小姐,可还是活生生的。若是因为没有及时送去医院,失血过多丢了性命,那秦家人,不把巡捕房上上下下都恨死才怪! 秦家虽然是没什么根基的外来户,可短短几年,就迅速在松江府打下了一片基业。 而且,老兄弟们之间都在传说,秦家最近动作不少呢! 以后这松江府,指不定会出个秦大帅! 想到这里,几个巡捕顿时觉得,这秦家人不能轻易得罪。 便加派了两个人,一块儿陪着秦孟真一行人去医院。 秦孟真到了医院,清洗、上药、缝合,然后还得留在医院里观察两天。 按说秦孟真其实用不到这样惨的,但她不是不想崩人设嘛! 所以暗地里叮嘱了系统bt2587,要它想方设法让子弹拐几个弯,最好给自己弄出些不大严重的伤口出来。 bt2587哼哼唧唧地答应了,实际操作起来,下手却忍不住有点狠。 秦孟真知道bt2587恼她太过漫不经心,有意让bt2587出出气,故意没躲开。 万万没想到,bt2587见她真的受了伤,竟然更生气了。 她暗地里“传音”呼叫了它半晌,它却一直气哼哼地,死活不肯搭理自己。 一直到秦孟真处理完全身上下的几处伤口,在仁爱医院办了住院观察手续,锦绣手上都一直抓着那个替身娃娃。 秦孟真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感念。 这孩子可真听话啊! 秦孟真把娃娃接了过来,三下两下塞进自己的包里,锦绣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看着,心里暗暗纳闷儿: “这娃娃是哪里来的?三小姐怎么一会儿喜欢,一会儿不喜欢呢? 之前那么危险的时候,三小姐唯一的嘱咐便是让我抓紧了这个娃娃,还严肃地叮嘱我,不管是什么情况,都万万不能松手。 这会儿,三小姐把它放进包里,怎么动作变得那么粗暴,都用塞的了?” 只是,三小姐没有提,锦绣也不好问,她只好把这份好奇,深深地压进心底。 秦孟真看着锦绣脸上的困惑和她的视线,就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她默默将替身娃娃送回了任务背包,这娃娃见过一回光,已经不能再用第二次了。要不怎么说这道具特别珍贵呢? 要花好多积分,但却偏偏是个用一次就得扔的玩意儿。 不过之后虽然不能再拿来当替身用,做个普通的玩具娃娃倒是完全可以胜任。 秦孟真略有几分忧伤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回的损失,主要是自己大意了、轻敌了,以为万事大吉了,就忍不住有点儿飘,不知不觉地放松了警惕。 若是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像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样,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司机老张已经给家里报了信,秦家人急匆匆赶过来,为了怕跟秦孟真岔开,兵分两路。秦朗带着秦俊明去了巡捕房,林静玟带着陶明敏和秦俊彦,来了仁爱医院。 秦俊杰还在药厂里忙活,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符霈云回娘家帮秦家人招兵买马去了,这会儿不在家中,自然也来不了。 苏菲其实也想来,却被林静玟拜托了在家中留守。 毕竟偌大一个秦公馆,不能没人主事。 此时,见到秦孟真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头上、手臂上、腿上都缠着绷带的凄惨模样,林静玟当即就泪流满面,路都走不动了,哭得泣不成声。 陶明敏忙扶住了林静玟,却也忍不住跟着垂泪。 小惠儿从小被全家人娇宠着长大,除了这门亲事,就没吃过什么亏。这门亲事真是给小惠儿带来太多磨难了! 秦俊彦紧紧地捏着拳头,指关节都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响声。 他最喜欢最宠爱的小妹,竟然被人欺负成这般凄惨的模样!莫非当他是死的不成? 秦朗那边,已经迅速打点好了巡捕房的人,问清楚了前后情由。秦朗不由得暗暗后怕,原来那方文熙的性情,竟然果真如此暴戾! 是自己的错! 当初那孙子闯到崇明剧院闹事,自己就不该为了示弱,就那么轻轻放过他! 这一回多亏了小惠儿福大命大,也多亏了祖宗显灵、菩萨保佑! 不然自己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巡捕房事了,秦朗和秦俊明一块儿赶到了仁爱医院,跟林静玟他们汇合了。见到爱妻爱女哭得稀里哗啦,病房里一片悲声,秦朗心里更难过了。 秦俊明更是气愤,两眼通红,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来了。 一贯温文儒雅的秦朗,难得地动了怒。他罕见地黑着脸,径自对秦俊明和秦俊彦说道: “这边的事情,我来处理。你们两个把手上其他的事情都放一放。咱们家的旗号,是时候该打出来了!” “是!父亲。”两个儿子齐声答道,十分恭顺。 秦朗的怒意稍减。 秦家整个家族,虽然内斗得厉害。 但不幸中的万幸,自己的小家之中,几个孩子彼此之间感情深厚,而且对自己和林静玟,都十足孝顺。 这是兴家之兆。 第90章 秦家军 秦朗觉得欣慰之余,一转身,便又恢复成了那个温和儒雅的慈父形象。 他微笑着关心了秦孟真几句,紧接着就让她安心休养,什么都不必操心,一切交给家里人就好。 秦孟真一脸乖巧地点头。 其实她心里,还是很有几分心虚的。 之前闹出来流言的事情,林静玟还问了她两句,还特意提醒她要多加小心,而秦朗根本连问都没有问,无条件地信任她。 她虽然预料到了方文熙可能会冒出来找茬,正好可以顺便给他一个深深地教训,却没有想到,方文熙竟然会如此疯狂。 她更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一时得意忘形,而把任务目标锦绣和袁春江这两人,都置于这种无谓的危险之中。 后续扯出来的一堆事,怕是又给秦家人添了不少麻烦。 跟方家对上,虽然是迟早的事,但到底还是迟些比早些要好。方家虽然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但到底在松江府盘踞了这么多年。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方家人多少还是有几分能量的。 秦家要建药厂,还要暗中培养自家的军队,这么多事情,哪件都比这会子跟方家对上重要。 只是这一回,方文熙死了,就算其他人可以收买、可以妥协,怕是方家老太太,头一个就不会答应吧。 说到底,还是这次的任务之中,条件太好了些。 秦家人都很团结,也很爱秦惠君,导致她劝说他们扯旗造反、掌握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过程分外轻松。 这份轻松,让她忘了谨言慎行,一时得意便轻狂了起来,顺利过头了,便忍不住飘了。 她反省了片刻,牢牢地汲取了这回的教训,打算接下来,绝对要尽到自己的职责,认真对待这个任务世界的每一天。 秦孟真身边的两个保镖,虎子和大壮,被林静玟遣送回军中了。 他们也许会成为很棒的战士,但做保镖,敏感性不够。 秦孟真遇袭过程中,他们直到后期,才反应过来要挺身而出,履行保护秦孟真的职责。 虎子和大壮事后心中一直很忐忑,毕竟秦孟真受了伤,虽然只是皮肉伤,但如果留了疤,对这种富家小姐来说,恐怕也是非常严重的事了。 等听到自己被遣送回了军中,不用再做保镖了,微微失落之余,竟然松了一口气。 还是在军中舒坦,吃得也不差,下死力气训练就有可能得到嘉奖,作战勇敢甚至可以积累军功升职…… 两人不但没有对秦家心生怨怼,反而十分感激秦家人的厚道。 秦俊明暗中观察了许久,才放下了对这两人的戒心。 方家果然因为方文熙的死发了疯。 方家老太太坚持要对上秦家,还为了吞并秦家的新产业,私下里瞒着方家众人,答应了许多不平等条约,联合了秦家长房嫡支和松江府知府,通过大规模出让方家的利益,换得这两者的鼎力支持。 事情似乎走到了前世的轨迹,但这一回,诬陷秦家人要造反的路子,却再也走不通了。 因为,秦家做了些准备之后,很快就十分坦然地亮出来了自家的武装。 他们在松江府郊区的孟庄、简庄两地,买下了大批的土地,招收了许多流民青壮,将他们一批一批地组织起来,建立成了一只初具规模的私人兵马。 经过长达半年的集训和几次小规模的剿匪、打黑之类的实战,这支兵马,已经成为一支不容忽视的武装力量。 大哥亲自掌军。 大哥那些一块儿在高卢留学的同学们,也有几个加入了秦家的军队。 很快,松江府便多了一个手握七千兵马的新势力——秦家军。 虽然这支部队人数不多,但装备一流、待遇一***神面貌和纪律性一流……最关键的是战斗力很强,也就是能打。 这七千人本来就是精选出来、集中训练好的、优中选优的精兵强将。后面还有远远不断地收拢来的流民,在后方的农庄日夜训练,做预备役。 二哥的药厂建立得非常顺利,抗生素的紧俏,带来的财富宛如海潮一般,滚滚而来,简直挡都挡不住。 秦朗将这药厂中大部分利润,拿去招兵买马,练兵发军饷、买枪支弹药、买各色武器……忙得不可开交。 秦家军不断注入新生力量,简直像滚雪球一般不断壮大起来。 而方家人所勾结的松江府知府,手下不过有一百多的衙役之类的班底。他即便想要依靠知府的权力,调动松江府的驻军,也无论如何都绕不过苏家。 而苏家的女儿苏滟,是秦孟真的至交好友。苏家的二公子苏滂,也跟秦俊明相交莫逆。 苏家和秦家之间,简直就是穿的一条裤子。 在松江府上流社会的众多家族看来,方家人竟然如此不自量力,主动跟秦家对上,简直是嫌弃自己死得太慢啊! 这会儿甚至都不用秦家人自己出手,就有许多生意场上的豺狼,悄悄地开始针对方家、算计方家。 大家伙儿默契十足地一拥而上,尽情瓜分方家这一块毫无抵抗力的肥肉,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功夫,就在方家的尸体上,进行了一场饕餮盛宴。 方家老太太一病不起,在不甘不忿之中,硬生生气死了。 方家众人,离了主心骨方老太太,又没有几个成器的子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家的家产被侵夺、被瓜分,别说家族产业了,他们甚至连自己名下的私人物产也保不住。 一大家子人,仿若雪崩一般,迅速分崩离析,纷纷舍了方家,各奔前程。 而秦家却成了炙手可热的松江府新贵。韩总统的新夫人,甚至开始频频邀请林静玟到总统府赴宴了。 秦家人能做到这一步,秦孟真很满意,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惊喜的。 有这样一支部队,有日化厂、有药厂,此外还有银楼和绸缎庄。 秦家人一手抓着枪杆子,一手抓着钱袋子,既不会因为养兵而捉襟见肘,也不会因为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而沦为别人眼里的肥肉。 第91章 彻夜未熄的灯光 就连当年一直对秦朗颐指气使的秦家长房嫡支,都对自家曾经跟方家和松江府知府站在一起,感到追悔莫及。 长房嫡支子弟,在面对秦朗和林静玟的时候,态度都变得端正了许多,再也不敢像当初那么轻慢。 因为秦孟真的“梦境”对未来形势的预判,很多细节与现实对应了,很多预判内容也成真了,秦家人都非常有紧迫感。 二嫂在松江府办的报纸,第一年是亏损的、自掏腰包,第二年就已经开始盈利,现在单凭广告费的收入,都足以养活报社本身了。 这份报纸以消息迅捷、言辞犀利、敢说敢讲着称,在松江府本地销量很好,很快就成为松江府销量第三的大报。 第一大报是松江府本地在前朝末期就创办了的《松江日报》,第二大报是以明星绯闻为主的娱乐报纸《纸醉金迷》。 而二嫂创建的《松江新风》,集合了前两者之长,还聘请了一批留学生做驻外记者,通过电报往返搜集第一手信息,对世界局势十分敏感。 也因此成为松江府上到达官贵人、社会名流,下到贩夫走卒,小民小户,人人都要看的报纸。而且,它的影响力还不仅仅局限于松江府。 就连周边省市和其他几个大型城市,比如京都、云港,也都有《松江新风》在邮局、书店销售。 秦家也已经分别在港城和川蜀两地,各自新建了一家药厂和一家日化厂。 他们暗中慢慢搬迁,将松江府的药厂和日化厂的主要部分,都蚂蚁搬家一般悄悄搬迁走了,安置在了港城和川蜀。 而松江府的老厂里,只留下了一条随时可拆走的简陋生产线和少部分物资做门面。 这些留下的设备与物资,是根据秦孟真的“梦境”精心计算出来的,足够用到他们举家搬迁离开松江府之前。 而且,秦家人打定了主意,这些东西如果运不走就要彻底毁掉,尤其是药厂,绝对不会给敌人留下哪怕一粒药! 第三年开始,二哥二嫂也将报社大部分都搬迁到了港城。 但在松江府,还是留下了一小部分发行机构,保证松江府人都能看到这份报纸。 秦家总的策略,是分成两步走。 前期,主要是跟苏家站在一起。当苏滂站出来,投向鹅城,力挺联合抵抗入侵者的时候,秦家也将要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秦家人,要逐步从松江府搬走,先到川蜀将药厂打理好,然后等到药厂上了正轨,秦家人就举家前往港城。 报销国家、抵抗侵略的方式有很多种。 上战场杀敌,可以快意恩仇,热血沸腾。但后方的粮食,药品,被服供应等工作,同样也是不见硝烟的战场。 秦家人决定,除了直接掌管秦家军的秦俊明之外,全家人都要搬迁到相对安全的港城。 与此同时,要开足马力,大规模生产青霉素等战略物资。以成本价,提供给英勇杀敌的前线将士们。 甚至,可以连成本都不要了,直接捐赠。 秦家人自觉并不以战斗见长。到了战场上,自家人大概率只能给敌人送人头。 但留在后方,秦家人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别人都还好,但苏菲却死活不愿意撤离,想要一直陪在秦俊明身边。 秦家人苦劝无果,最后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秦孟真。 秦孟真其实不是很想劝说苏菲离开。 她知道,与其让苏菲独自一人在后方牵肠挂肚,反倒不如让苏菲和秦俊明相伴在一处。 陪伴秦俊明同生共死,本来就是苏菲的心愿。 但秦家人和大哥的意思,秦孟真也没法忽略。 如果能劝说苏菲离开前线,和他们一起撤到后方,最坏的结果,是大哥战死沙场,这一别便无缘再见。 但更多的可能,是大哥旗开得胜,顺利凯旋。这时的分别,只是为了日后更美好的相聚。 然而战场上风云变幻,大哥到底能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秦孟真纵然带了很多作弊器,也不敢保证能杜绝所有的意外。 再者说,她的那些来历不明的作弊器,也不是每一件都能编出来合适的来历的。 秦孟真自打穿越到这个任务世界以来,头一次感到如此纠结。 不过此时,一个忽然而至的意外,让苏菲自己想通了。 苏菲一天早晨突然晕倒,吓坏了全家人。 秦家人急急忙忙请了医生上门检查,才知道苏菲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了。 为了小包子的健康平安,苏菲终于同意了:如果情势危急,她愿意与秦家人一同撤到港城。 秦孟真渐渐发现,因为秦家人和方家人命运轨迹的改变,这个小世界的许多事情也发生了变化。 前世秦惠君二十岁的时候,松江府还是一片歌舞升平。十里洋场,纸醉金迷。 今生,不知是不是秦孟真这只小蝴蝶的翅膀太勤快了些,还是二哥的药厂和二嫂的报纸太给力了些,此时的松江府,竟然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二嫂在《松江新闻》上发布了一篇长文,笔锋犀利、泼辣大胆,直指韩松龄的过失,称他对敌软弱、谄媚、不作为。 韩松龄特意约见了秦俊明,责令他要以大局为重,约束好家人的言行。 秦俊明都痛快利落地答应了,毫不犹豫,忠心耿耿。 然后又一脸为难地表示,报馆是老二媳妇儿的产业。 老二跟自己一直有些别苗头,老二媳妇儿对自己的话也不怎么当回事,自己这个大哥,当的很是辛苦。 勤勤恳恳地保护家里人,却不被理解云云。 韩总统忍不住觉得这些话十分耳熟。 他那些得力的下属,似乎也是如此,家家都有几个糟心的亲戚,颇难摆平。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左支右绌去平衡各方势力,却偏偏总有那么几个刺头,软硬不吃,怎么都不服管。 第92章 上门提亲 随着时间的流逝,秦惠君的灵识小火苗,越来越壮大了。 秦孟真现在都不需要再特意揪下来一团精神力给它吃,只把它放在识海中温养,就足以让它慢慢成长和修炼。 小火苗现在已经进化成了个一寸来高的小火人。 五官都很清晰了,还会做出高兴、生气、伤心、失望等等表情,但却还是不会说话,只能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秦孟真觉得,能进步到这种程度,也已经很不错了。 至少,她从秦惠君那里交易魂石的时候,有这一缕灵识火焰的能量打底,秦孟真相信自己一定不会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 不止是秦家人撤离了,因为二嫂陶明敏后来又特意发了一篇长文,汇总了她“收集”到的霓虹国的情报,对战争形势做出了惊人的预言。让所有人都看到了霓虹国的野心和策略。 二嫂的风评一下子变得两极分化起来。 不过,她丝毫不介意。 做完这件事,她就觉得自己尽到了提醒的义务。别人相信也好,不信也罢,嘲讽她、鄙视她,她也全都不当回事。 因为这个时候,秦家得来不易的长子嫡孙已经降生了。 港城全境此时还是腐国的租借地,奉行的是腐国的法律,城主一职也是由腐国人担任。普通的新夏国人在此生活,殊为不易。 也因此诞生了很多黑暗势力。 秦家人刚刚登陆到港城的时候,恰好赶上一波大规模械斗。 苏菲因为孕吐严重,整个孕期一直营养不佳,人不但没胖,反而瘦了不少。因为这一路的奔波和到港城遭遇当街械斗受到的惊吓,当天就住进了医院。 在医院保胎将近三个月之后,苏菲和秦俊明的长子依然早产了。好在母子均安,孩子长得也健健康康、白白净净,十分找人喜欢。 此时,陶明敏和秦俊杰的长女差不多四岁大,他们的二女儿也已经快满两岁了。而符霈云的长子三岁,次女一岁。 家里的几个小娃娃,除了苏菲的儿子还太小了,其它几个,都正经需要有人费心管教呢。 陶明敏有一回,偶然看到自家的两个娃带着三弟家的两个娃,愉快地在一处吃果果,瞬间就爱心爆棚了,忍不住想要亲自教导几个孩子。 全家人也都支持。 于是她特意重金聘请了港城本土一位着名文豪来给《松江新风》做主笔,自己退到幕后,专心管教家里的娃娃们去了。 陶明敏管着家里的娃,负责给他们启蒙什么的,几个娃娃顺理成章地开始念书了,家中书声琅琅。 而家里的大人就还归林静玟管了。 除了管家,林静玟也需要管秦家的社交。 苏菲专心休养身体,与此同时还在认真思考自己能为秦俊明做些什么,符霈云管着几家厂子里的事和秦家军的后勤,忙得不可开交。 全家大小,就只秦孟真一个闲人。她将嘉喜班也带到了港城。 当然,嘉喜班也有些人选择了留下,要留在松江府,也有些人要回老家。 不过嘉喜班并没有散伙。核心成员基本都留下了。 袁春江真心热爱他的师父,而玉麒麟热爱唱戏。再加上赛貂蝉也很喜欢袁春江,所以在玉麒麟明示暗示了几回之后,赛貂蝉也让袁春江跟着自己学戏。 这年头,战争的阴云密布,笼罩在每个人头顶上,谁也不敢说,自己将来一定能够活到哪一天。再加上,赛貂蝉的年纪也不小了。 他会那么多唱段,如果让这一身本事,跟着自己一块儿被埋进坟墓里,他觉得自己没脸去见九泉之下的师父师伯师叔他们。 若是要找个四角俱全的正经传人,把这些本事传下去,又是需要机缘巧合的。 他没那个好命遇到这样合适的徒弟人选,此时眼前唯一可用的,便是这个有些傻不愣登的袁春江。 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赛貂蝉其实最开始是教导冯春山跟他学旦角的,但教着教着,就把萧春雨也教上了。 不过这俩,他都是挑一些适合他们的本子,传授给他们一部分而已。 而袁春江,怕是要当做衣钵传人来对待了。 也不知这样,算不算是抢了老友的徒弟。 不过,他唱了大半辈子的戏,若是不唱戏,他浑身上下都不得劲。若是不能把这些本子、段子传下去,他更是连死了的心都有。 可是《松江新风》上都说了,霓虹国的小鬼子们,迟早要打到松江府来。 到时候自己还怎么安安稳稳地唱戏? 好在秦家那个三小姐爱重嘉喜班,赛貂蝉一力撺掇班主,让他最终下定了决心跟着秦家三小姐来了港城。 这里是腐国鬼子的地盘,但这里的新夏国人也很多。 有新夏国人在的地方,就有人爱听戏! 嘉喜班是给前朝皇上、公主都唱过堂会的,哪里还怕会混不出来! 玉麒麟自然免不了跟赛貂蝉斗嘴,俩人磕磕绊绊地相处了这么多年,大多数日子都是一边斗嘴一边斗狠,然而交情也是实打实的。 最终,玉麒麟这一波人和赛貂蝉等嘉喜班骨干,都来了港城。 他们到了港城后,就住进了秦孟真给他们安置的宅子里,休整了几天,选了个黄道吉日,就开始登台演出。 有了之前在京都,以及在松江府的经验和经历,赛貂蝉、袁春江、冯春山、萧春雨一炮而红。 秦家人很快迎来了两个喜讯: 秦俊明被韩松龄指派到港城附近的珠江府驻扎。 虽然秦俊明在战场上杀敌的愿望,可能得晚几年才能实现了,但却距离秦家人更近了。毕竟港城和珠江府之间,坐船只要一个钟头就能到。 另一条喜讯是,袁春江和锦绣擦出了火花,已经正式请了媒人,到秦家府上来下聘了。 其实,早在方文熙死去的那一天,袁春江就忍不住对锦绣刮目相看了。 早前他只觉得那小丫鬟挺漂亮、挺伶俐、也挺忠心,但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印象。但经过那一回,袁春江对锦绣的冷静镇定和伶牙俐齿,十分钦佩。 再后来便是情愫暗生。 秦孟真看出来了,因此也故意给他们制造了一些相处的机会。 搬家到港城后,刚刚确定了锦绣的心思,秦孟真正想找机会问问袁春江的想法,他就来提亲了。 第93章 后来 既然双方都有意,秦家人自然是乐得看到这个结果。 袁春江八抬大轿娶走了锦绣。 现在两个任务目标合作了一处。 秦孟真不知道,娶走锦绣本身,是不是袁春江失去的人生。但娶妻生子,肯定应该是属于他的原本的人生。 而此时他的脸没有毁、嗓子没有哑、手脚没有残疾、身手矫健灵活,在舞台上一亮相,便有无数目光追随着他,他开腔唱戏,更是博得满堂喝彩…… 这样的人生,应该就是属于他的、原本的人生吧。 锦绣跟袁春江看对了眼儿,秦孟真最初是有些担忧的。 让锦绣一生平安喜乐,一门好亲事,一个体贴她疼爱她的夫君,想必是不可或缺的。而袁春江是个名角儿,脾气也不小,这俩人凑到一起,锦绣能幸福吗? 秦孟真想了许久,最终决定,还是尊重两个人自己的意志。 如果锦绣跟袁春江在一起不幸福,自己就站在锦绣背后,支持她离婚、然后重新开始好了。这世界那么大,世界上的人那么多、锦绣又那么可爱,到哪里还能找不到一个能欣赏锦绣、爱重锦绣的人来呢? 所幸袁春江这几年来、越来越红、越来越旺,对锦绣却一如既往,态度始终如一。 两人婚后,秦孟真也数次突然袭击,不提前递话送名帖,就径直过去拜访。 每次都能看到锦绣那种毫无防备的状态之下,自然而然的、满溢的幸福感。秦孟真倒是一不留神就被这两口子,不经意地喂了不少狗粮。 苏菲迅速地恢复了身体状态,并且在秦孟真有意的引导下,开始进行了积极地体育锻炼。从八段锦、五禽戏开始,到太极拳、长跑,甚至还有拳击和自由搏击。 秦孟真看着兴致勃勃、越来越健美矫捷的苏菲,总觉得自己可能一不留神,就给大哥秦俊明挖了个深坑。 好在大哥也不是一般人,不然这样的媳妇儿,他怕是要吃不消呢。 秦家人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秦孟真一直在优哉游哉地过着秦惠君喜欢的日子。 听戏、逛街、旅行,品尝各种特色美食…… 但,虽然秦惠君的心愿就是做个无忧无虑的秦家女儿,单纯幸福地过一辈子,秦孟真总觉得,她不应该这样虚度人生。 当然了,作为一个优秀的任务者,秦孟真永远都会把委托人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但让她这样白白放任时间流逝,秦孟真又实在于心不忍。 于是她在开开心心地玩了七八年之后,重新开始了学习的过程。 过去穿越做任务的时候,有些世界她只待了短短几年,有些世界她却待到委托人寿终正寝,她拿来打发无聊的时光的方式,就是各种学习。 比如说书法,比如说模仿他人的笔迹,比如说声音的转换,比如说宛如换头、易容的化妆术,比如说骑马射箭近身搏斗,这些都是她在那些个不同的任务世界,无意或者有意,逐步学到手的本事。 那么在这个世界,她要学些什么呢? 秦家的道路基本上已经框定了,如果不发生太多意外,秦家人的任务和她需要保护、报答的几个人,前程应该都是一片坦途。 而秦惠君“虚度人生”的美好时光,她也完全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做到。 她要学习,却不能也不愿,凌驾于委托人的意志之上,所以在这个世界,她不能去学那些对于委托人秦惠君来说,过于艰深的知识。 但,她觉得自己可以学一些可以增强愉悦感,完全不耽误吃喝玩乐的技能。 比如说,摄影。 既可以记录下身边人的生活,也可以记录下这个时代的种种过程。 同时,一点儿都不耽误委托人秦惠君轻松写意地做着秦家全家人娇宠的小女儿,舒适自在过一生的心愿。 这会儿的相机还没有后世那般傻瓜,学起来还多少有点门槛,而且学了摄影,还需要学洗照片……秦孟真觉得乐趣无穷。 接下来的几十年,秦孟真用她手中的相机,记录了许许多多的时代变迁,和大人物、小人物的真实人生。 “秦惠君”六十岁的时候,出版了她的精选作品集。 这是她从自己一生拍摄的数万张照片之中,精选出来的一百零八张。 每一张作品,都有其独一无二的珍贵之处。 比如,着名的爱国英雄秦俊明和韩松龄在茶室中下棋的照片。 再比如说,秦俊明几十口人的全家福大合照。 比如说,着名“玉派”掌门人袁春江与两位师父、和几位师兄弟,唯一一张存世的合影。 再比如说,袁春江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人周锦绣两人深情相拥的合照,以及两口子带着几个孩子一块儿玩耍的全家福。 比如说,决定了战争走向的苏滂的戎装照,以及苏滂和他的妹妹苏滟、以及他的好友秦俊明和秦夫人苏菲的合照。 再比如说…… 秦孟真的照片里,哪怕记载的是历史大事,是一些足以载入史册、被后人津津乐道无数次的时刻,都是从生活细节着手的。 很少有宏大的场面。 但她同样用黑白两色记录了这个时代的很多珍贵资料。 她办过数次摄影展,也曾经数次出版过摄影作品集,然而六十岁这一年出版的这一套精选集,却是她在所有的得意之作当中,优中选优,精心挑选出来的。 她觉得,这些作品,的确值得流传到后世。 而此前她拍摄的那些照片,流传与否,不必执着。 秦朗和林静玟,已经先后去世了。两人去世的时间,间隔不到半年。 两人寿终正寝,一生受人尊敬、生活富足、事业有成、夫妻恩爱、子女成器,经历过战争年代却全家都全身而退,幸运地活到了战后的和平年代。 除了小女儿一辈子没有嫁人,做了个逍遥自在的老姑娘,算是两人心头唯一的遗憾,几乎可称为圆满。 大哥秦俊明和大嫂苏菲,共同生育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 这些子女,各个成材,都在自己喜爱的领域,做出了很大成就。 第94章 回到主神空间 长子从军,次子从商,三子做了享誉世界的画家,四子是个篮球运动员,而两个女儿,一个成了科学家,另一个跑去做了歌手。 孩子们都从小由二嫂启蒙,文化水平杠杠滴,虽然是混血儿,论起传统文化的传承,甚至比得过许多黑发黑眼的本地港城人。 秦俊明做了戎马一生的军人,战后也一直在军中任职。 苏菲成了健身达人,在港城开了数十家连锁性质的武道馆,中西合璧,教授的内容既有传统的新夏国武术,也有西方的健身训练和拳击等搏击方法。 二哥秦俊杰和二嫂陶明敏,两人可谓珠联璧合。 二哥在药厂这一条道路上奔腾驱策,不但成为了药业大亨,还因为成功研发了两种新药,而享誉世界。 二嫂终其一生,都在办报纸和教育。《松江新风》的续作《港城新风》成为了一份国际化的杂志,在数十个国家发行,受众颇广。 办教育这事儿,是会上瘾的。 陶明敏最初是在家给自家的第三代几个小家伙儿启蒙,后来干脆到港城中心小学兼任了而一份教职。 再后来,她还是觉得不过瘾,便干脆利落地自掏腰包,开办了一所私立小学,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办教育。 若干年后,明敏教育集团,已经成为口碑极好、享誉世界的一流教育集团。 他们不但有办托儿所、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解决了无数人的就业和教育,还创办了一所前所未有的、独创性的研究型私立大学。 陶明敏的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也跟母亲一样潇洒恣意。 除了长子算是继承了家业,一生致力于生物制药方面的研发与创新之外,另外三个孩子的选择各有特色。 次子受秦俊明影响参了军。长女从小喜欢大海,做了专业的帆船运动员。次女对新夏国传统文化情有独钟,成为了研究甲骨文、金鼎文等古代文字的金石学专家。 与大哥一家和二哥一家相比,三哥秦俊彦一家,似乎有些中规中矩。 三哥继承了父亲打下的基业,继续经营日化厂、绸缎庄、纺织厂、银楼,并且囤积了许多土地,建设了许多农庄。 经历过战争岁月和饥荒年代,三哥秦俊彦总是免不了觉得,有田地,才有根基。其它所有的事业,都得建立在有田地的基础上。 这么想倒也不算错。但经营这么多产业,着实十分辛苦。 三哥年纪最小,却是三个兄长中,最早去世的一个。 三嫂比三哥长寿,也是个各行各业一把抓的能人。她一边帮着三哥打理家中各项产业,一边也创立了自己的事业。 战争结束后,三嫂最先把自己的被服厂,转行改成了服装厂,开始向时装行业进军。 时装行业竞争激烈,港城本地有老字号的企业,也有外来的腐国大亨。 但符霈云另辟蹊径,先接了陶明敏的校服单,设计出了非常方便学生活动、又很典雅大方的校服,一下子便打出了名气,让整个港城所有的学生都明里暗里羡慕不已。 紧接着,符霈云又从童装入手,还请了自家第三代的孩子们做模特——创业初期,能省就省嘛! 一经推出,便引来了抢购风潮。 符霈云的“云”牌服装,迅速主宰了港城的童装市场。从后起之秀,逐步站稳脚跟,发展成了第一大品牌。 符霈云的长子继承了秦俊彦的事业,接手了家中企业,守成有余,稳扎稳打,尤其喜爱经营农庄,家人都笑他上辈子是个土地主。 符霈云的次子跑到高卢种葡萄去了,在波尔多买了好几座庄园,他想要酿出来全世界最好喝的葡萄酒。 符霈云的女儿继承了母亲的事业,将符霈云的“云”牌服装从童装拓宽到女装、男装、中老年服装等等…… 秦家人的发展都极好,除了三哥秦俊彦之外,也普遍都长寿。 袁春江和锦绣的日子,也过得极好。 袁家有八个小孩,同样各个都成材,即使与秦家人的第三代比起来,也都毫不逊色。 秦孟真在秦惠君六十岁的时候,完成了精选摄影作品集的出版和签售,等到汹涌的人潮散去,她自己缓缓走出会场,独自开车回到家中,点开了任务面板。 任务完成度,赫然早已达成了100%。 但她喜欢秦家人之间相处的氛围,秦惠君的灵识也颇有几分恋恋不舍,因此便多留了几年。若是不多留这几年,她大概不会经历秦朗和林静玟两口子的葬礼,也不会有机会目睹三哥秦俊彦的遗像。 她不能再留下去了。 秦孟真闭上眼,两颗晶莹的泪水从脸庞滑过,她轻轻地点了“提交任务”。 一阵柔和的白色光茫笼罩住了秦孟真,片刻过后,“秦惠君”躺在摇椅上,手拿一本摊开的相册,安详地进入了永远不会醒来的沉眠。 回到主神空间,秦孟真再次从一片纯白中醒来。 她看了看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躯体,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缓缓地打完了一套八段锦。 感觉全身的力量更为充盈,精力更为饱满,身心更为愉悦。 点开个人面板,这回的任务完成度很好,而且评级得了个“a”,除了五项目标得到的任务积分,还获得了一份额外100积分的奖励。 秦孟真离开上一个世界的惆怅之感,被这100积分的快乐给瞬间冲刷得无影无踪。 她怎么能忘了,自己就是一个无情的刷分机器。 有了积分,才可以换魂石,有了魂石,才可以有自由! 秦孟真将秦惠君的灵识小火人儿还给了秦惠君。 那小火人儿融入秦惠君的灵识的一刹那,秦惠君浑身震动,用一种仿佛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了看秦孟真。 她双目泪盈于睫,却用力忍了回去,郑重其事地躬身致谢: “谢谢!” 灵识小火人儿一融入她的本体,她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同。 当初她即将魂飞魄散,才被封印进任务卡片,分离出来的那一缕小小的灵识火苗儿,弱得几乎只剩下一个闪闪烁烁的光点。 第95章 新世界有点不友好 几乎一个呼吸间,就可以被轻松吹灭。 而现在,这一缕灵识,竟然已经发展成了快两寸长的小火人儿。 这其中,秦孟真想必付出了许多。 秦惠君感激莫名。 这郑重其事地躬身一礼,她是真心实意的。 秦孟真知道,灵识小火人儿会让她复盘这一生的全部记忆,看完之后,秦惠君就会像亲自过了这一生一样。 而她这份纯粹的、真诚的感谢之情,一定可以让自己换到的魂石,能量更加精纯浓郁。 秦孟真努力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虽然这件事她太在意了,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但控制住脸上的肌肉,扮演个面瘫倒是没有多难。 将秦惠君的感激照单全收,又兑换了五颗精纯的魂石,秦孟真数了数自己剩下的积分,意外获奖的喜悦也散去了不少。 在秦孟真的个人面板上,冷冰冰地显示着关于她的基本信息和数据: 任务者:秦孟真 等级:lv1 系统编号:bt2587 总积分: 本次任务积分:30 本次任务评级:a级 本次任务特殊奖励积分:100分 …… 距离升到lv2,还是遥遥无期啊。 秦孟真感叹了一番,到底还是坚韧与乐观占了上风,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上回做完任务、换完魂石,自己才剩下87积分,这回好歹还涨了些呢! 虽然用掉了一百积分,但总积分已经到了117了,这就是进步啊! 虽然非常不要脸地安慰了自己一番,秦孟真还是难免有几分淡淡的惆怅。 送了秦惠君转世轮回,秦孟真带着这份惆怅,走进了恢复舱,将自己整个人沉浸到冒着泡泡的粘稠营养液之中,闭上了眼睛。 全身心都沉浸在营养液中恢复休养的秦孟真忘记了,但bt2587可牢牢记着呢,上个世界,秦孟真答应这一回让他选任务来着。 bt2587仔细地一张一张扫描过系统商城里的十六个任务卡,心情愉快地从中挑出来危险度最高、报酬也最丰厚的一个,直接就给秦孟真绑定了。 这个任务,有足足三十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bt2587熟门熟路地给秦孟真准备上了需要带的东西。 …… 秦孟真睁开眼,发现自己眼前的世界,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 脚下仿佛深蓝黑色的幕布,浮着闪闪烁烁的光点,看起来像是一串一串、一簇一簇,彩色的泡泡。 头上却是一片漆黑。只是头上为什么好像有许多奇怪的东西,起起落落? 她缓了缓,定了定神,仔细看了看,发现好像不是这个世界不对劲,而是自己的视角不对劲。 她现在是头朝下、脚朝上,倒着移动中。 她浑身上下都被绑着,视野也很受限。 只能看到自己面前窄窄的一个竖条。 所以,她能看到的头顶上的漆黑,应该是地面,而那些起起落落的奇怪东西,应该是腿脚。 而她看到的彩色泡泡,可能是星星,或者灯光。 自己这是来了个什么地方? 她的疑问,自然没有人给她解答。紧接着,她感到自己的移动状态停下了,她被人像一袋子泥土一样,抛到了地上,发出了“砰”地一声响。 身上有点疼,但很轻微。 秦孟真的手脚都被束缚着,她无法点开任务面板,也无法接收剧情。 此时只能靠自己的观察和思考,来尽可能多地掌握信息。 她此刻的视角,脸先着地,视野被一辆车的车轮挡住了,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一小片地面,更被动了。 她听到有人窸窸窣窣、踢踢踏踏地走动,然后有烟味儿弥漫,紧接着,又有暖意袭来。看来,他们升起了篝火。 希望不是要把自己烤来吃了…… 不管自己是奴隶还是俘虏,就凭这种手脚都被绑着的状态,她什么都做不了。 秦孟真忍不住悄悄地呼唤系统:“bt2587?在不在?” 这回八成又是bt2587自作主张了,毕竟她不记得自己挑选过任务啊! 这个任务世界的环境,目前看起来有点奇奇怪怪的,而且自己的处境也有些不妙。 如果bt2587还在装死,那就说明这个世界的任务难度一定很高! 秦孟真有点不爽。 她在上个世界的确是偷懒了,差不多吃喝玩乐了大半辈子。但那也不能把自己一下子扔到个任务难度特别高的破地方来啊! 这叫什么事儿! 然而,bt2587再次熟练使用了装死大法,秦孟真只好吐槽两句就放弃,继续观察周围的情况。 她的视野受限,只能听。 听着听着,发现不对的地方了,她发现,篝火边上有人说话,但那些话,她听得半懂不懂。 怎么着?还给自己设置了语言障碍? 系统难道是心疼积分了,不想让自己活着回去了? 秦孟真默默地召唤了一下任务背包,然后用精神力检查了下任务背包,还好还好,任务背包还在,里面也装满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任务物品。 然而,她尝试用精神力去代替眼睛和耳朵探索这个世界的时候,再次遇到了障碍。 精神力无法突破自己身周一平米的范围。 秦孟真的心,一个劲儿地往下沉。 这个世界的限制太多、情况不明,总觉得这个世界,对自己不怀好意啊! 她收拢了精神力,重新动用了眼睛耳朵鼻子等感官,去悄然探索周边的一切。听着听着,她发现有个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紧接着,一个黑影遮住了她身前的光,对着她发出两个意义不明的音节。 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因为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那个“人”蹲下身来,动作粗鲁地将她翻了个个儿,让她脸朝上。她终于看到了走到自己面前来的家伙的模样。 那是一个人形怪。 准确地说,长了一副类似人类的身躯,直立行走。 但他的头上,披头散发。 额头上正中有个奇异的图案,看起来像是画上去的,当然,也可能是纯天然的某种花纹。 眼睛很大,简直像一对铜铃。 鼻子嘴巴倒是还算符合正常人的审美。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 犄角是黑色的,弯弯的,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黑色玛瑙般的柔润光泽,也许,这角是某种玳瑁类的物质? 第96章 原来我是储备粮 秦孟真惊讶地瞪着眼看着眼前的人形怪,人形怪盯着秦孟真的脸看了半晌,又吐出来几个音节,秦孟真依然有听没有懂。 大概是她迷茫的表情提醒了那个人形怪,人形怪终于换了一种语言。 这回秦孟真听懂了: “不要再试图逃跑了。这里是索布乌罕,一旦离开队伍就会迷路,你被沙怪吃掉的。” 秦孟真急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点到一半忍不住停下了,希望这里点头的意思不是拒绝吧! 那人形怪又说: “我帮你解开束缚带,但你得答应我,路上绝对不能逃跑,不然你们红角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哇塞,动不动就让人起这么重的誓,这家伙可够狠的呀。 秦孟真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人形怪这才给秦孟真解开了束缚,不过却把一个项圈,套在了秦孟真的脖子上,秦孟真顿时油然而生一股屈辱的感觉——这破玩意儿谁发明的? 这是拴人呢,还是拴狗呢? 秦孟真活动了两下手脚,突然发现,自己的处境,似乎还不如人形怪呢。 人形怪起码是个人身,不过是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眼睛大的过分了些而已,别的方面倒是都没什么稀奇。 但自己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个毛绒绒! 她伸手摸了摸头,摸到一对柔软的、毛绒绒的耳朵,还有两只硬邦邦的角。 感觉那人形怪的角有些像牛羊,而自己的角就美多了,形态似乎像是梅花鹿的鹿角。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尾巴根儿,也摸到了一团软绵绵、毛绒绒的尾巴。 她自己观察了下自己的模样,确定无疑是个毛绒绒了——虽然她的身体,也是直立行走的人形身躯,但皮肤却完全不是人类皮肤该有的样子。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但摸到了毛绒绒的触感,还发现自己腮边,长着几根敏感的长胡子。 秦孟真做过这么多回任务,从来没有哪一回,像眼下这样,深深地渴望拥有一面镜子。 她真的好想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啊! 人形怪见秦孟真手上小动作不停,一直摸来摸去地,不悦道:“你能不能有一点俘虏的觉悟?就不能消停几分钟吗?” 秦孟真不好意思地停下了动作,飞快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就把手缩了回去,默默地、持之以恒地呼唤系统:“bt2587,在不在?” 大概足足唤了八十多次,bt2587才冒头,悄声问道:“什么事?” 秦孟真呼了一口气:“你总算出来了,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连精神力都快不能用了?” bt2587看秦孟真似乎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胆子也回来了,不过依然把声音压得很低: “这里是个混乱的部落战争世界。 这里的土着有强大的精神力,身体的各项综合素质也非常强,总之都是能够碾压你的存在。所以,不管是精神力还是任务背包,都不要随便动用。 尤其是不要再人前随便动用,不然万一暴露了,谁都救不了你!” 秦孟真有些懵,这bt2587怎么给自己选了这么个破地方?难道是想换宿主么? bt2587却只急急地提示了一句:“有人来了!”就又开始了装死。 秦孟真抬头看了看,果然又有一个人形怪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他轻蔑地扫了秦孟真一眼,便对着之前给秦孟真解除了束缚的那个人形怪吼了两句。那人形怪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听训,左手背在背后,右手平平地铺在胸前,秦孟真猜测这大概是他们的一个礼仪。 也不知这人形怪被吼,是不是跟私自把自己的束缚解开有关。 好在不管是被吼的人形怪,还是耍威风怒吼的人形怪,都没有来找秦孟真的麻烦。 她乖乖地站在原地,没有乱跑,也不敢乱动,但却极力地调动着自己的视觉、听觉、嗅觉和身体的感觉,感受着周围的世界。 她发现,脚下黑色的地面,似乎是一种黑色的砂砾。只是这些砂砾之间,似乎连结得十分紧密,有些像真空包装的米还没拆封的那种感觉。 头顶上的深蓝色天幕,跟地球上的差别不大,但那些彩色泡泡,大概就是这个世界的星星了。 老实说,这样的夜空很美。 如果不是身处险境,秦孟真大概会忙不迭地赶紧拿出手机来拍照。 小世界中的任务结束的时候,秦孟真是可以带回去一些东西作为纪念品的。 在秦娇娘的世界,她拿回了一幅画在旧丝绢上的、残缺不全的藏宝图。而在秦惠君的世界,她带走了几张她很喜欢的秦家人的照片。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带走这个世界的星空……照片或者画作都行。 秦孟真陷入迷醉的心情里差不多半分钟左右,就醒了过来。 她继续审慎地打量着周围。 篝火的位置距离她不远,篝火上烤着一些食物,有鱼、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块茎和干粮。 秦孟真暗暗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到底是哪里来的感觉,她总觉得,一不留神,那些人形怪就很可能把自己架到那篝火上去,烤熟了吃掉。 秦孟真十分仔细地追根溯源了一番。她猜测这种感觉,应该来自于这具毛绒绒的身体,而非自己这在不同世界之间穿梭的意识投影。 虽然她的意识投影也很敏感,能迅速识别危险。 但这种“害怕被吃掉”和“笃定自己可能会被吃掉”的情绪与担忧,应该就是来自于这具土着身体。 她趁着没人注意自己,扭了扭头和脖子,然后看到了几个跟她一样,脖子上套着项圈的俘虏。 都是人形怪。 有些是毛绒绒,有些不是。 但无一例外,他们的身上,都同时具备一些人类和一些动物的特征。 她看到了一个长着兔子耳朵、兔子尾巴、兔子的红眼睛和三瓣嘴,但身体是人形的女孩儿。这个女孩儿的身体和面部,都是人类皮肤的模样,只有耳朵、尾巴、双手双脚,是兔子形态的,长满了白色的毛绒绒的兔子毛。 秦孟真看着她穿着的纯白色的皮草小背心和小裙子,心里忍不住默默吐槽,这场景、这打扮,简直像一场cosy或者化妆舞会。 第97章 来都来了 除了这个兔宝妹子之外,秦孟真还看到了两个羊头妹子,三个鹿头小哥,另外还有几个狼头人和几个牛头人。 有那么一瞬间,秦孟真忍不住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不留神,穿越到了什么网络游戏里? 但很快她就发现,原来自己之前的猜想是正确的。 自己和这些个不同头的人形怪俘虏,都是那些长着黑色玛瑙质感弯角的人形怪们的储备粮。 之所以能够确定这个猜想,是因为等到后半夜,除了几个值夜的战士守在营地外围之外,所有人都睡了。 不管是作为战胜者的黑角人形怪,还是作为俘虏的各色兽头人形怪,大家都此起彼伏地打起了细细的小呼噜。 秦孟真等到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均匀绵长,方才悄悄地点开了任务面板: 委托人:秦珊瑚。 身份:红角族族长次女,红角族与山尾族混血儿。 委托人年龄:18岁。 剧情节点:成为黑角族俘虏的第二天。 任务目标:1.拯救红角族少族长秦红角。2.阻止秦娉婷与魔龙族少族长的婚姻。3.解救黑角族的储备粮。 剧情提要:…… 秦孟真看完了剧情提要,心中有一万只羊驼驼飞驰而过。就像迁徙的角马一样,踩扁了她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期待和幻想。 这个世界,是个兽人当家作主的世界。 而且在这个世界之中,根本没有百分百纯粹的人类。 但这个世界的兽人,来历颇为奇特。他们当中的一部分源于科技,另一部分源自魔法。 至于为什么科技和魔法能够共存,秦孟真表示,她也不知道。 兽人世界虽然像人类世界一样,建立了许多各有特色的文明,但他们彼此之间,一直征伐不断,和平的岁月非常珍贵稀有,大多数时候,都处在战争状态。 只不过,有些时候是局部战争,有些时候是全面战争。但不论是局部战争还是全面战争,战胜国都可以从战败国掠夺人口。 这些人口就会成为战胜国的奴隶。有些时候,这些奴隶就会被当做储备粮。 储备粮平时倒算得上安全,只是得在饥荒年间、或者大军突然出动、来不及补充军粮的时候,供战胜国的军民食用。 秦孟真:mmp! 红角族和黑角族,是兽人族中的角人族分裂而来的两个大部族。 顾名思义,红角族的兽人,头上的角是红色的。当然如果你头上的角是橙色、黄色之类,也会被红角族收入麾下。 而黑角族的兽人,头上的角是黑色的。当然如果你的角是深灰、藏蓝之类接近纯黑的颜色,也会被黑角族接纳。 他们不是很介意角的形状,但非常在意颜色和质感。 有趣的是,不管是红角族还是黑角族,他们生育的后代,角的颜色,是不可控的。 虽然大多数后代都会与父母的角颜色一致或者相似,形状则各有特色。但也有一定比例的新生儿,他们的角,颜色会与大家格格不入。 如果这样的新生儿处在和平年代出生、成长,那么他们有机会被红角族和黑角族彼此交换,成为对方大家庭中的成员。 但如果是在战争年代,这些新生儿的命运就很难讲了。 秦孟真的委托人秦珊瑚,是这一届红角族族长的次女。 长女秦红角,也就是委托人的姐姐,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族长。 因为她长了一双类似大角鹿那样的大角,骨质坚硬,形态锋锐,而且颜色红艳艳的,非常夺目。 次女秦珊瑚,她长了一对珊瑚色的小鹿角,类似于刚刚萌出鹿角的小梅花鹿那种感觉,一看就不是做大事的料。 三女儿秦娉婷,长了一对带电光的紫红色龙角。 因此,在红角族族长秦靓靓心目中,长女和幼女各有价值、如珠似宝,二女儿却是个可有可无的小透明。 当然,这其实也不能怪二女儿。 谁让二女儿的爹,只是山尾族的一个没有法力的普通族人呢?只不过颜值实在是可人疼,所以秦靓靓就没忍住诱惑,放纵了一把。 大女儿的父亲,是红角族的长老,拥有很强大的法力。 三女儿的父亲,是神龙族少族长,血脉不凡,法力也不一般。 而山尾族,最大的特点就是繁殖力强、颜值也很出挑、跑得也很快,可惜他们非常容易迷路。而且,山尾族的性格也柔弱得很。 他们不喜欢打仗,真打起来了也只会跑路,而不会战斗…… 以至于在整个兽人世界,山尾族都是垫底的存在。 秦孟真:怪不得那人形怪敢给自己解开束缚啊!这是笃定了自己哪怕跑了也会迷路吗? 秦孟真把现场那些俘虏们仔细观察了一遍,发现兔、羊、鹿、牛,应该都是红角族成员,但几个狼头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可没长角啊! 自己的任务目标之一,就包括拯救这些跟自己一块儿的红角族俘虏…… 秦孟真已经深切地理解了这个世界的任务难度。 通过接收秦珊瑚的记忆,秦孟真知道,这丫头在红角族并不受重视。 甚至在自己的母亲,红角族的族长秦靓靓眼里,也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没有什么培养价值的小透明。 因为自己的父亲是山尾族的普通族人,没有什么法力。 委托人秦珊瑚又从小热爱花花草草,各种小动物,一看就是继承了父系血脉,如果不是长出了珊瑚色的小鹿角,她怕是会被族长秦靓靓干脆利落地遗弃。 母亲不重视,父族又没本事,秦珊瑚在红角族的处境,有时候甚至还不如普通族人过得愉快。 但这孩子偏偏是个很有责任感的好孩子。 或者,也可以说是圣母心吧! 秦珊瑚发布的委托任务,竟然包括阻止妹妹秦娉婷与魔龙族少族长的婚姻、也包括拯救整个红角族的命运,甚至还包括要解救跟自己一起被俘虏的储备粮族人们。 她一心一意想要解救他们,完全不介意这些族人,曾经对自己各种嘲讽和轻贱。 这样的个性,说不定真的是她父族的血脉比较强大的表现呢。毕竟红角族的族长秦靓靓,连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献给敌人当做储备粮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如果不是已经传送过来了,秦孟真说什么也不会选择这个任务世界。 第98章 她的记忆没有说谎 但作为一个有操守有追求的任务者,既然已经接了这么个坑爹任务,秦孟真是一定会尽到自己最大努力,把它好好完成的。 虽然这难度,怎么看怎么不是一般级别…… 族长家一个人微言轻、不受宠爱的小透明,战斗力可能还不到0.5鹅,需要面对的局面,却复杂到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她不仅需要自救,还需要救人。不仅需要救人,还需要拯救整个红角族。不仅需要拯救红角族,还需要破坏红角族和魔龙族的联姻。 最关键的是,委托人这具身体,完美滴继承了父系山尾族的血脉。她的法力、魔力,战斗力,都是渣渣中的渣渣。 毫不夸张地说,秦珊瑚是整个红角族聚居的昆玉山里,最垫底的存在。 当然,根据委托人的记忆,她的容貌极美。 经常有红角族和黑角族的小姑凉、小伙子,一看到她的模样,就忍不住呆了一呆。如果正在走路,说不得就要撞树。 有那大胆的,还会摘一朵新鲜的栀子花献给她。如果她收下,就会快乐得脸颊都红透了。 这些回忆,让秦孟真更想要一面镜子了。 夜深了,空气中细细的呼噜声,反而有些像催眠曲,秦孟真不知不觉地迷瞪了过去。‘’但她这一夜,一直在做梦。她觉得自己仿佛睡了,又仿佛没有睡。 半梦半醒之间,不知不觉地复习了一遍委托人记忆中,所有关于这个小世界的知识点。 醒来之后,天色刚蒙蒙亮。 深蓝色的天幕变成了浅蓝色,彩色的泡泡也消失了很多,只留下几个拳头大的彩色泡泡,悬挂在空中,在越来越明亮的天光里,逐步变得透明。 这一点跟地球还是很相似的。 秦孟真一醒过来,就不敢再睡了。 事实上,对于昨天晚上,自己竟然能睡着,她也觉得很是惊讶。做任务的过程中,秦孟真曾经有过三天三夜不睡觉的记录。昨晚上,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支棱一整夜。 至少,在从前每一次的任务世界中,她从来没有过在群敌环伺的环境下,睡得这么实诚过。 但昨天夜里,她硬是就那么睡着了。 说到底,多半还是托了这具身体的福。这身体对危险的感知力,也是很强的。 昨夜,它大概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作为一枚储备粮,发现自己暂时不会被吃,竟然就那么傻乎乎地睡了过去。 天色终于彻底明亮了起来,秦孟真忍不住仰起头看了一眼天空,看到一轮橄榄型的紫色太阳,目测差不多有橄榄球那么大,悬挂在空中。 所有彩色的泡泡星星都不见了。 但在距离太阳非常遥远的另一侧天空,还挂着一个小船形状的天体,呈现淡淡的蓝色,如果不仔细看,说不定以为那只是一片奇形怪状的云。 但秦孟真确定,那小船,大概是这座星球、或者这片大陆上的月亮。 因为昨晚上,它就挂在那里。 只不过是躲在许多明亮闪烁的彩色泡泡的掩映之下,显得毫不起眼。 秦孟真正看着,突然听到身边一片“噗通”、“噗通”的声音,她转头一看,所有的黑角族人和俘虏们,都对着紫色橄榄球太阳跪了下去,还张大嘴巴嗷嗷喊了起来。 这是在干嘛呢? 秦孟真狐疑地看着他们,但此时只有她一个还直挺挺地站着,未免就过于显眼了些。昨天看到的兔宝妹子,急忙对着她努了努三瓣嘴,示意她不要犹豫,赶紧跪下。 秦孟真在秦珊瑚的记忆里,怎么也找不到这一出。 她颤颤巍巍地照着身边那兔宝妹子和另外一个羊头人的模样跪了下去,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张开了嘴,虽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跟着喊些什么。 她这才一脑门子冷汗地发现,事情大条了,委托人的记忆不完整,有残缺! 这意味着,她的任务难度,又往上叠加了不止一层啊。 想象一下,假如她正在卖力游说一个记忆中可能会帮助自己的族人协助自己搞事情,但其实在她缺失的记忆里,这个族人曾经被她有意无意地坑惨了…… 这种事情,想想就觉得要爆炸了好吗? 秦孟真的惊慌失措,没有持续太久。她胡乱地喊了两嗓子,就感觉到一股暖流,从那紫色的橄榄球太阳上,“唰”一下,流进了自己口中。 让人产生一种自己正在吃热乎乎的早餐的错觉。 这暖流顺着嗓子眼儿往下滑,很快就穿过了食道,进入了胃里,紧接着,便散进四肢百骸,浑身上下的疲惫和不适,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非,这是某种灵气? 很快,这个礼拜紫色橄榄球太阳的仪式就结束了。俘虏们乖乖地被绑起双手,一个挨着一个地排成一队,挤挤挨挨地往前走。 在他们左侧,是同样有秩序地排成队列的黑角族人形怪。 秦孟真再次遇见了昨天给她解开束缚的那个人形怪。 他牵起了秦孟真项圈上的绳子,一路走一路频频地看向秦孟真。秦孟真顿时觉得,黑角族人这副样子,特别像是一队特别讲文明懂礼貌的铲屎官,出门遛狗都不忘了栓绳…… 走着走着,他们就来到了一条河边。 之前那种黑色砂砾的地面,走起来其实有些像沙滩、也有些像柏油马路,但不管它像什么,也实在让人没法把它跟江河湖泊这类的概念联系到一起。 然而,一条河突兀地出现了,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所有人却都欢呼起来,也包括那些个跟秦孟真一样地位的俘虏。 秦孟真是唯一一个例外。 她什么也没有说。 不过,看到别人都趴到那河边去喝水,秦孟真也走近了河边,打算起码要洗把脸。 今儿个早上起来,她就隐隐约约地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这会儿看到河水,这才突然想起来,原来是还没洗漱呢! 秦孟真走到河边,缓缓地蹲下身子,探出头,刚刚伸出手去捧河水,突然看到了水面上的倒影。 水面平静舒缓,仿佛一面清晰的镜子,映照出了秦珊瑚的模样。 她的记忆没有说谎,秦珊瑚果然是个容貌极美的毛绒绒。 第99章 路痴逃命记(1) 秦孟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水中的倒影。 一双珊瑚色的小鹿角,表面看起来似乎有一层软软的绒毛,又似乎反射着某种油润的光泽,让人难以判断这双小鹿角的材质。 她虽然是毛绒绒,却长了一头秀发。还很长,从头顶上披散下来,黑黑的、仿佛上好的绸缎一般柔软、顺滑、闪亮。 配上她毛绒绒的脸颊、长长的黑胡须和柔软的猫耳朵,竟然丝毫没有违和感。 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瞳仁又大又黑,比戴了美瞳还浓郁好看,熠熠生辉。 小巧的鼻子头挺翘,而且湿漉漉地,看起来健康状况还不错。 嘴巴也是小巧玲珑、精致可爱那一款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投影到这具躯体里的缘故,秦孟真竟然怎么看这张脸,怎么觉得可人心意,竟然挑不出来一丝一毫不满之处。 她的身材纤细、姿态矫健,手臂和双腿,都充满了力量。 浑身上下充满了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肌肉线条就像正当盛年的长跑运动员、或者游泳健将一般,流畅、和谐、优美,动人。 嗯,她还穿了件短款豹纹小背心,十分省布料,连肚皮都没遮住,还穿了一条同色系小短裙,长度么,就跟大师兄的虎皮裙差不多。 只可惜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跟她的脸颊一样,是近乎蜜色的毛绒绒。 而非人类的肌肤。 这一点,大概就是除了被俘虏、局部失忆这两件事之外,唯一让她最不爽的点吧。 不过,作为一个兽人,长成这样,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咱也不能要求太高不是? 秦孟真迅速地做出了决定,她一定要尽快逃走。 虽然昨天夜里和今天白天,这些黑角族人的态度都不算差。 但自己既然沦落成了储备粮,就得有随时会被吃掉的觉悟。为了避免这种悲惨的命运,最好的办法就是逃走。 也许可以逃回红角族的聚居地昆玉山,也许可以逃到山尾族的聚居地青芒山,或者跑到神龙族的聚居地楚梦泽也成,唯独不能去的方向,就是黑角族的聚居地崔斯提亚山。 但是,秦孟真郁闷地皱起了眉头,她分不清方向。 压根儿不知道哪边是哪边。 甭管是东南西北也好,这几个聚居地的位置坐标也好,全都两眼一抹黑。 但秦孟真依然决定要逃。 至于是自己个儿独自上路,还是带上几个同伴一块儿开溜,她还没有做出最终决定,感觉只能见机行事。 她其实是希望能带上同伴的,一来是因为任务目标里包括解救族人,二来么,主要是她希望有人能认路…… 但如果太多人一起逃跑,难免动静太大,惹到黑角族的注意,说不定逃跑计划就只能半途而废。 若是黑角族加强了看管的力度,恐怕这一路上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秦孟真投影过来的时候,秦珊瑚就试过一次逃跑。 不过这娃实在是有点儿傻乎乎地,竟然直接当着黑角族人的面儿,撒腿就跑。 这种跑法,怎么可能跑得掉呢? 果不其然,她马上被浑身上下都缠上了束缚带,然后被扔在坨坨兽的背上,大头朝下,被颠簸了一天一夜。 委托人秦珊瑚上辈子一路上一直没有放弃逃跑,不过一直到了崔斯提亚山的深处,在那里生活了好几个月之后,才真正找到了逃跑的机会。 当然,这个路痴的娃并不是跑出去的,而是被追兵发现的时候,慌不择路地从悬崖上滚落下去的。 所幸大难不死,她几经辗转,跑回了红角族的驻地昆玉山,却发现昆玉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妹妹秦娉婷凭借她体内的神龙族血脉,带着整个红角族的希望,与魔龙族少族长麦克白,结为夫妇。 红角族的战斗力不算差,但也不算强,与黑角族对战,每每输多赢少。搭上了魔龙族,红角族以为,从此以后,自家族人就能高枕无忧了。 万万没想到,魔龙族打着保护红角族的旗号,派了精兵五千驻扎到了昆玉山。 随后,魔龙族少族长麦克白便处心积虑地寻找机会,终于在双方联姻三年后,亲手毁了昆玉山的护山大阵。 大阵一毁,麦克白便毫不留情地将红角族全族,上到族长、下到普通族人,一一屠灭。 只留下了几个貌美动人、战斗力又弱成渣的族人,做了魔龙族的奴隶。 秦珊瑚便是这几个“幸存”到最后的族人之一。 红角族人死不瞑目。 活下来的几个奴隶,也很快就被魔龙族人折磨得面目全非,悲惨死去。 而魔龙族人取得了红角族人的族地,又伺机吞并了黑角族。 最终依靠红角族和黑角族的资源,一一掠夺了无数个弱小种族,最终将神龙族也打下神坛,一家独大,将整个东洲都化为魔地。 秦珊瑚受尽了痛苦的折磨,她死在魔龙族与神龙族的战争刚刚开始的那一年。 但她的灵识,一直逡巡不舍,坚决不肯去投胎转世。 直到整个东洲大地,彻底被魔气笼罩,她不想被魔气迷失心智,在强烈的愿景之下,吸引到了主神空间的注意,才被封印进任务卡片。 秦孟真觉得自己的委托人,实在是一个比一个惨,只有更惨,没有最惨。 这一回,竟然赶上个全族覆灭、自己受尽折磨而死不说,甚至连整个东洲大陆这么大一片地盘,都囫囵个儿地跟着陪葬的…… 她只略略地感慨了几句,就收摄心神,准备跑路。 虽然系统bt2587说过让她不要轻易动用精神力,最好也不要轻易动用任务背包,但她觉得,如果自己往人烟稀少的地方钻,用一用这些装备,也没多大事儿吧?! 她知道,委托人秦珊瑚在被俘虏的路上,几次逃跑失败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她不认路。 总是跑着跑着就迷路了。 然后,要么被黑角族的人抓到,要么她跑错了方向自投罗网。 有一回她跑了一天一夜,结果晕头转向地跑回了黑角族的营地。 还有一回是跑到了沙怪的窝里,在差点被沙怪吃掉的时候,被出来抓逃奴的黑角族人,给救了下来…… 第100章 路痴逃命记(2) 秦孟真总结了下,别的事情姑且不论,单只说逃跑这一件事,如果不考虑其他人,那么她面对的困难有两个: 第一,自己是路痴,很可能会走错路、跑错方向; 第二,这里有沙怪,它们隐藏在黑色砂砾深处,自己这种能够直立行走的毛绒绒,也在他们的食谱上。 秦孟真再次感应了一下任务背包,自己需要的东西基本上都在,那就甭管那么多,找机会跑就是了! 大家都喝饱了水,就继续赶路了,不过他们竟然离了水边。 秦孟真很是疑惑,如果沿着水边走,应该能走出去到安全的地方吧。他们干嘛要放弃? 而且,这样四面八方都是黑漆漆的砂砾,东南西北看起来都没什么区别的地方,他们是怎么分方向的呢? 疲惫地赶了一整天的路,秦孟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因为每个俘虏身边都有人看守。 而且白天的环境,四面八方都光秃秃的,一览无余,连个供人躲避藏匿的大树、灌木丛,或者石头都没有。 这让人怎么跑? 秦孟真一路走,一路吐槽,她还借着集体“方便”的机会,从地面上抠了一把黑色砂砾研究了一回。 感觉除了颜色有些罕见之外,这砂砾,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她趁人不备,偷偷收了一小把黑色砂砾装进自己的任务背包,然后就听到bt2587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收这破砂砾做什么?垃圾能源,能源含量只有一点点,几乎毫无价值!” 秦孟真没有计较系统的臭脾气,反而很欢快地问他: “哎呀,太好了!你总算不装死了!我打算今晚上就找机会逃走,你帮我导航呗?” bt2587不情愿地哼哼唧唧: “宿主,你要自己探索出完成任务的方案,不要动不动就依赖我。这样你再过一百个世界也没法升级!” 秦孟真嘟起了嘴: “我升不了级,说到底,不还是你们太黑了!每次完成任务的基础积分,就那么一丁点儿,但魂石的价格都涨了多少回了?你每次还要从我的积分里抽成,你当我不知道呢?” 一人一系统,在秦孟真的识海中斗嘴,斗得浑然忘了自己身在敌营,吵吵嚷嚷了半晌,才定下来了一个十分简陋的逃跑方案。 今天晚上,秦孟真负责到点就睡觉,养足精神,方便后半夜行动。 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bt2587负责把秦孟真叫醒,同时还得为她导航,让她抓紧机会逃走。 至于说拯救其他的俘虏…… 这一趟恐怕做不到了,只能慢慢想别的办法。 如果在bt2587给秦孟真导航的情况下,她依然迷路了,跑回了黑角族人形怪们的驻地;或者一不留神落入沙怪窝里,被黑角族人形怪反过来给解救了…… 那,她就不跑了。 干脆老老实实地跟着黑角族人形怪他们,一路回到黑角族的聚居地去。 到了那边之后,再想别的辙。 只是这种方案,风险就大了许多。 毕竟俘虏们的另一重身份,依然是储备粮。 如果黑角族的人形怪遇到了缺乏食物的状况,这些俘虏们,就会迅速被宰杀、分解、烤熟、吃掉。 秦孟真一丁点儿都不好奇,秦珊瑚这具毛绒绒的身体,烤熟了到底香不香。 她能接受的最坏的结果,就是放弃这个世界的任务,白白辛苦一趟。 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自己折在这里就是了! 当天夜里,无事发生。 只除了后半夜,秦孟真悄悄地从露营地撤离了。 她脖子上还带着那个该死的项圈,但她从任务背包里掏出来一把非常锋利的匕首,把绳子给弄断了,还用一张棉布包袱皮,包了满满一大包黑色砂砾,拴在了那绳子上。 负责看守秦孟真的黑角族人,睡到半夜扯了扯手上的绳子,感觉到了一股牵扯的力量,就放心地继续睡了。 第二天天亮之后,黑角族人惊讶万分地发现,秦珊瑚不见了。 他手中的绳子上,拴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包裹。 他打开了那包裹一看,里面装着的赫然是遍地都是的黑色砂砾。 他垂头丧气地,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去跟领队汇报。 领队便是上一回一靠近,便把bt2587吓得躲起来装死的那个。 他劈头盖脸地把看守秦孟真的那个黑角族人形怪给斥责了一番,仔细地检查了秦孟真留下的包裹和睡过的沙坑,最终只是摇摇头,叹道: “多半已经喂了沙怪了,追不回来的。这回就算了吧,你也别垂头丧气地。等下次再打仗,叔叔亲自帮你挑一个新的。” 那垂头丧气的黑角族人形怪哭丧着脸:“叔叔,我不想要新的,就想要这个……”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的叔叔的声音却大了起来,简直跟咆哮似的,吐沫星子喷了他一头一脸: “谁让你自己看不住呢?这会子若是去找她,得浪费多少脚程,浪费多少食物?万一遇到大规模的沙怪窝,我们全都得折在这儿!” 黑角族人形怪哭丧着脸,低低地应道:“我知道了,叔叔你不要生气了。” 看着侄子落寞的背影,领队的黑角族人形怪又是生气,又是上火。侄子的心智,未免太不坚定了!这才跟那个叫秦珊瑚的红角族丫头相处了几天哪?魂都被人家勾走了! 遇到这么点子事儿,便这样失魂落魄的,怕是不堪大用! 可是……若不是自己的儿子走得早,现在的族人里头,就顶数这个侄子,跟自己的血脉最近,他简直一点儿都不想搭理他! 秦孟真的逃命之旅,算不上顺利。 虽然从露营地逃走的时候并不困难。但她很快就遇到了埋伏在黑色砂砾底下的沙怪。 沙怪是一种这个世界独有的神奇生物。 它们的形状不规则、不对称,有些像地球上的变形虫。 而且它们的体积有大有小,秦珊瑚记忆中最大的沙怪,可以铺平一块儿地毯。 而最小的沙怪么…… 秦孟真伸出自己两只五个梅花瓣儿的爪子看了看,虽然毛绒绒的,但这五片花瓣可以打开,倒也勉强可以当手来用。 最小的沙怪,大概只能铺平她掌心里的肉垫儿吧。 第101章 路痴逃命记(3) 秦孟真根据bt2587的导航,跑出了露营地之后,连夜闷头赶路,直到紫色的橄榄球太阳出来了,她才停了下来,学着土着的模样跪拜、吼叫了一番。 接下来,刚走出去大概不到一百米,她就遇到了第一批突然从黑色砂砾底下冒出来拦截她的沙怪。 秦孟真不想浪费时间,就干脆利落地从它们身后飞速掠过,绕了过去。 反正这些小杀怪都不大,借助任务背包里的工具,她可以做到轻松秒杀,因此并不担心陷入它们的包围什么的。 秦孟真不知道是不是沙怪之间有特殊的通讯渠道,很快她就遭遇了第二批沙怪。 这些家伙从黑色的砂砾之中突然弹射出来,像一张一张破烂的抹布一般,往她身上糊。秦孟真对秦珊瑚这具身体很是满意,自然不乐意让沙怪破坏。 她左躲右闪,很快就偏移了bt2587给她导航出来的最佳路线。 在秦孟真第三次遭遇沙怪的时候,她陷入了沙怪的包围。 不得已,只好从任务背包里掏出来工具,把它们一一劈开。 然而沙怪之所以难缠,令东洲百族闻之色变,靠的不是别的,便是它们的数量无穷无尽。 而且这些沙怪即便被劈开了、斩断了,依然不会轻易死去。 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而它们一旦恢复了,就会继续攻击,决不放弃。 沙怪最大的弱点,有两个: 第一是它们速度不快,因此脚程快的人遭遇了沙怪,只管跑就是了。 第二是被劈砍的次数越多,恢复成原状就越慢。 而当它们被劈砍数十次之后,就会变成散碎的砂砾,无法再复原。 秦孟真砍了半晌沙怪,因为一直没有休息的机会,很快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起来,等到她觉得自己快挂了的时候,才总算从包围圈中,找到了一个窄窄的突破口。 那一瞬间,秦孟真突然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希望的力量。 她竟然迅速抓住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冲出了包围圈,绝尘而去。 这会儿情势危急,秦孟真几乎已经完全顾不得方向了。 好在她运气不错,竟然一口气跑到了河边——就是让她成功照到了镜子的那条河。 虽然不是同一个位置,但她可以确定,那的确是同一条河。 秦孟真心情愉快地踏入清澈的河水里,简单清理了一下身上沾染的砂砾。 洗干净了,从水里钻出来,在淡淡的紫色阳光下,伸展了一下身体,感受着那份暖洋洋的舒适,愉快地发出了两声意义不明的哼唧。 bt2587忍不住微带嘲讽地笑道: “宿主,你现在越来越像一头土着兽人了。” 秦孟真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感觉自己这会儿真的很像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 就连这动作,都跟自己曾经养过的小狗儿有一拼。 洗完了澡,完全不想用浴巾,只喜欢摇头摆尾地甩甩水珠、抖搂抖搂毛儿。 bt2587及时提醒了秦孟真,她已经偏离了路线。 不过,沿着河边,往昆玉山走,也是能走到的。只是这一路上,难免需要经过几个不大太平的地方。 不过,战火纷飞的时代,秦孟真都经历过了。 虽然这个小世界的战斗方式比较魔幻,不是秦孟真熟悉的冷兵器与热武器,而是依靠法力与魔力的神兵与魔武,但她还不至于被这一点困难吓住。 秦孟真跃跃欲试打算穿越战争区域,bt2587只好无奈地给她泼冷水:“宿主如果执意要经过危险区域,必须暂时关闭任务背包和系统通道。” 秦孟真迅速妥协了。 其实她才不介意走哪条路呢。 能“近距离观摩土着战争”固然有趣,但这个世界可不缺战争,想看以后有的是机会。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她此时越是浪费时间,救下红角族的机会就越是渺茫。 争分夺秒,就是在争夺红角族那些族人的人命。 bt2587给秦孟真重新规划了路线。 虽说bt2587已经尽力了,秦孟真依然还是遭遇了一些小规模冲突。 毕竟这东洲大陆上,人人好武,战争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除了彼此征战的小国家、小势力,秦孟真还遇见过几次不同类型的怪兽。 其中有两次是遇到了沙怪,还有几次是遇见了奇形怪状但攻击力不算很强的土浊、木妖、山虫,和腊脚。 每次遭遇这些怪物,秦孟真都会忍不住采样几个标本,塞进任务背包。 只是很奇怪的是,这些怪物进了任务背包,就失去了原来的形态和特征,变成了一堆散碎杂乱的原料。 这一趟千里奔波,是秦孟真有史以来最漫长的一次徒步旅程。 当初,她在索布乌罕醒来的时候,还是夏末。 而当她抵达了昆玉山的时候,天空已经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鹅毛大雪。 万籁俱寂,心底清宁。 秦孟真从任务背包里掏出来一套御寒力度极强的滑雪装备,开始爬昆玉山。 护山大阵很快就在空中荡起了波纹。 秦孟真穿过一片仿佛果冻一般的屏障,眼前的景色一下子就变了。 她看到的不再是雪花飘飘的昆玉山,而是鸟语花香、郁郁青青的昆玉山。 山上山下,许多红角族人,都在忙忙碌碌,似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 秦孟真不由得有些迷惑。委托人秦珊瑚,是个小透明。但再怎么小透明,这么大一个毛绒绒站在这里,大家难道都看不见她吗? 看山上的氛围,大家好像都挺开心的样子呢。 秦孟真踩着汉白玉台阶、缓缓拾级而上。沿着红角族的祖先开凿的山路,一步一步往上爬。越走越觉得浑身轻快。 这地方灵气充沛,对委托人的身体很友好呢。 秦孟真很快就回到了族长的居所。 那是一所圆形的木头房子,除了地理位置特殊一点,材质、形状、颜色、面积,都跟别的族人的住所,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秦孟真走近那木头房子,刚要抬手敲门,突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情绪,一下子充斥在了她的心口。 秦孟真微微叹了一声,知道自己多少还是受了秦珊瑚的影响。 她稍微调整了下情绪,再次抬起手想要敲门,然而门后一管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嗓音,让她硬生生地顿住了。 第102章 错乱与真相 秦珊瑚的记忆里,有这个声音。但她一时想不起来,这个声音属于谁。 秦孟真侧耳细听了一会儿,那个声音不高,语调舒缓,但说出来的每个字,听在秦孟真耳朵里,都好像是大晴天里骤然响起的炸雷一般: “我们少主人对令嫒一见钟情,特来求亲。这是少主人亲手准备的礼单。” 秦孟真猛地推门进去: “不行!这绝对不行!” 秦靓靓见到风尘仆仆的女儿,第一个反应竟是皱了皱眉: “怎么搞的这么脏兮兮的?” 紧接着又呵斥道: “怎么跟客人说话的?你的礼貌呢?而且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秦孟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这不正常! 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她非常想问问自己这个便宜老妈,为何被敌军抓走的亲闺女,千里大逃亡回了家,她的反应竟然如此冷漠? 秦靓靓却不容分说,又给了她当头一棒: “你放心,没人看上你。人家想要求娶的是你妹妹。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吧?” 秦孟真讪讪地退了出去。 她觉得委托人的记忆里,似乎把自己的地位,给美化得太厉害了。秦珊瑚原本的状况,恐怕不是“小透明”三个字就能概括的。 她的“人微言轻”也不单单是“人微言轻”。 秦珊瑚这个女儿,在秦靓靓心里,大概率属于“有还不如没有”、“生了你还不如生块叉烧”那一拨的,没跑儿了! 这秦珊瑚是不是特别能作呀?这死丫头,到底作出过什么奇葩事?为啥在她嫡嫡亲的亲娘眼里,都这么不招人待见? 秦孟真怀揣着一肚子的疑问,讪讪地退了出去。 她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任务: 阻止秦娉婷与魔龙族的少族长麦克白联姻,真的是拯救红角族的捷径吗?秦珊瑚的记忆,到底靠谱不靠谱? 不过,沉吟片刻,秦孟真还是决定,要尽可能努力完成这个委托。 她不管委托人是正义还是邪恶,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公心,是毫无保留还是有所隐瞒。 既然她接了单子,就得把这单子做完。 所以,她也没有兴趣挖坟。追根究底也大可不必。反正只要能让她把任务妥善完成,其他的事情,她不打算管太多。 秦孟真退到一边,没有走远,再次认真梳理了秦珊瑚的记忆。 现在已知秦珊瑚的记忆有缺失的部分,但衔接得紧密而又巧妙,秦孟真完全分辨不出来,到底缺了哪些内容。 秦靓靓亲自送了魔龙族来谈亲事的使者和临时充当冰人的铁狼族使者,笑语盈盈地把他们一直送到传送阵上,看着传送阵发动,他们被传送走,才回来找秦孟真算账: “死丫头你给我过来!” 秦孟真委委屈屈地耷拉着耳朵,走到秦靓靓身边,距离她大概一米多的地方站定了,不肯再往前走。 秦靓靓咬牙切齿: “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了也就罢了,怎么又突然跑出来,搅和你妹妹的亲事?你就那么看不得你妹子有人喜欢? 你自己嫁不出去,娘认了,大不了把你留在家,养你一辈子。 可是你能不能消停些?少折腾两回,也让你娘省点心? 哎呀,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秦孟真忍不住抬起一只毛绒绒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能吧? 就凭秦珊瑚这么可爱的模样,竟然会嫁不出去? 莫非,这个世界的审美比较特殊,大家都不喜欢毛绒绒的萌系少女,反而喜欢体重三百斤的金刚芭比那种的? 她抬眼看了看秦靓靓,这秦靓靓也不是那种类型啊…… 凭秦靓靓的情史就知道,她都能那么受欢迎,自己绝对不可能嫁不出去! 大概是被秦孟真的眼神挑衅到了,秦靓靓生气地喊了两个侍卫进来,把秦孟真塞进一个光秃秃的空置房间,关了起来。 关进空房间,不给食物、不给水、也不给个被子枕头毯子坐垫什么的…… 这真是亲闺女的待遇? 秦孟真满怀疑惑,很快,天色就黑了下来。 她被关进来之前,还真没注意太阳到了哪个位置。 秦孟真透过唯一的窗子往外看,看到漫天彩色的泡泡星星亮了起来,淡蓝色小船一般的“月亮”也开始摇摇晃晃—— 秦孟真在赶路的过程中观察过好几回了,这“月亮”跟地球上的月亮最大的差异就在这里:它不会产生阴晴圆缺的变化,只会一直保持着这个淡蓝色小船的模样,晃来晃去。 渐渐地,乌云遮住了天空中的光源,整个世界都变得漆黑,而且气温好像也骤然降低了。 秦孟真伸手就要从任务背包里掏个手电筒出来,还有被子枕头什么的,这些生活必需品,她在任务背包里,都有备份。 只奇怪的是,她怎么掏也掏不出来。 难道任务背包也失效了? 秦孟真这回才真的开始着急了。bt2587呢?它那冷嘲热讽的声音怎么不见了? 困惑,恐慌,害怕…… 种种情绪接踵而来,将秦孟真深深地淹没了。自打成为任务者以来,秦孟真其实已经很少经历这种让自己心慌无措的时刻了。 她咬了咬嘴唇,抱着肩膀蹲了下来,不行,不能沉溺在情绪里,她得想办法,从这破地方逃出去才行! …… 秦靓靓、秦红角、秦娉婷,此时正簇拥在床前,满面忧色地盯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口中还不断喃喃着一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胡话的秦孟真。 珊瑚这孩子,竟然从黑角族人手里逃回来了。 这一路上,一定很辛苦吧! 再者说,她还中了山魅的毒,又一头撞进了护山大阵的幻阵里去,怕是不昏迷个几天几夜,都醒不过来! 秦靓靓脸上的忧色最重: “这山魅的毒倒是不难解,可是做解药的穆喜果,我们在此之前,刚刚交易给了铁狼族,仓库里已经没有存货了。” 秦娉婷歪着头疑惑道:“穆喜果山里还有吧……” 秦红角点点头:“山里还有。但最早也得过半个月才能成熟呢!而且即使是成熟的穆喜果,如果没有经过七道特殊工序炮制,也不能解毒呀!” 秦娉婷突然叫喊起来:“哎呀!你们快看!珊瑚的脸上好像在冒烟!” 第103章 清心诀 众人因为讨论穆喜果而偏移的视线,登时都转了回去,落在了秦孟真脸上。 她的毛脸上果然开始滋滋地冒烟,不过却不是那种烤肉的感觉,反倒像是在蒸鸡蛋羹。 冒出来的烟是青色的,只是这青色很淡很淡,还有些湿润的感觉。 与其说是烟,不如说是青灰色的雾气。 秦靓靓郁闷了: “那不是烟,是她的身体在排除毒素呢。那些青气,都是带着山魅的致幻毒素的,你们可千万当心些,别碰到了!” “哦。” “哎呀,那个什么山魅这么厉害的吗?” “那我们还要不要去找穆喜果呀?” 秦靓靓苦闷地说道: “到了这一步,若是没有穆喜果来解毒,珊瑚怕是会死掉的。如果不死,也会沉溺在梦境中,一直醒不过来。” 秦红角和秦娉婷闻言,顿时都悲伤起来。 秦红角的脸色发白,眼圈泛红,眼睛里的泪水差一点便要夺眶而出,但她一直咬着嘴唇,仰着脸,把眼泪忍了回去。 秦娉婷已经用双手掩住脸,一头钻进秦靓靓怀里,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秦孟真在幻境中又冷又饿,还面临着联系不上系统,又调用不了任务背包的窘境,但她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在度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重新开始了突破困境的尝试。 秦孟真试过了撞门,踹门,徒手拆门,徒手爬墙,在全部失败之后,还气急了试过了用头撞墙。 她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她用了全副力量撞墙,结果头上竟然没有流血,而且也不怎么痛。 伸手摸了摸,连个伤口都没有。 墙壁完好无损倒是应该的,但自己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自己这头上,长的可是小鹿角。 小鹿角这种东西,稍稍撞一下,就会碎的! 之前就已经有了很多疑点,此时又再次发现了破绽,秦孟真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切,也许都不是真实的。 她过去曾经去过一个世界,名字很优美,叫做“如梦令”。其实却是一个高度危险、随时都会让人中招的世界。 所有人的一旦中招,就会陷入深沉漫长的梦境里去。 除非能够自觉自愿地主动醒来,否则就会一直留在那里,缓缓枯萎,化作那个小世界的主人——幻梦树的肥料。 会中招的人,不只有外来人,土着也不一定能够幸免。 想要从幻梦树的梦境中醒来,必须得有强大的精神力、坚定的意志力,绝对不能屈服、不能沉溺、不能放弃的心态。 秦孟真越看眼前这个世界,越觉得与那“如梦令”颇为相似,于是便用上了在那里学来的方法。 她凝神静气,深呼吸数十次之后,将全身心的状态都调整到极静谧、极放松,然后便轻轻动作起来: 盘膝静坐、五心朝天、双目微闭、舌抵上腭,缓缓地将呼吸调整到愈发细微绵长、几不可闻的程度,然后开始缓缓地运转从“如梦令”那个世界学来的秘法“清心诀”。 “清心诀”运转第一遍的时候,秦孟真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她立马就知道,自己真的陷入到幻境之中了,或者也可能是在做梦。总之,若是眼见为实,运转这清心诀,身上便只会觉得轻松,而没有其他感受。 而在梦境中或者幻境中运转,变回感觉浑身上下,剧痛难忍。 这种痛苦,随着自己越清醒,便越减轻。 完全清醒之后,这份痛苦就会彻底消失不见,浑身上下只剩下轻松和愉悦。 秦孟真万万没想到,这“清心诀”她足足运转了一十三遍,才算从这个逼真的幻境中挣脱。 当秦孟真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自己身上已经缠好了绷带,伤口都已经上了药,床头还摆着水果、鲜花、点心、水杯,水壶。 床下的地面靠近门口的位置,卧着一只浑身上下不带一根杂毛的黑色小马驹。 只不过这小马驹听到秦孟真醒了,抬起头来的时候,秦孟真才发现,她居然是个半人马。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马。 不过她和自己看过的西方神话与影视剧中的形象有些不同。 她的头部和自己一样,也是带着动物特征的。 看着她长长的黑发、长长的耳朵、长长的脸颊,秦孟真心里已经忍不住给这匹半人马取了个绰号:长脸小姐。 只是这一匹黑马驹的动作,未免太快了些。 她发现秦孟真确实是醒了,便欢快地从门口冲了出去:“快来人哪!珊瑚小姐醒了!” 秦孟真本来还想跟她打听点事儿,见她都跑出去那么远了,只好作罢。 秦靓靓带着两个女儿闻声而来,见秦孟真竟然真的醒过来了,忍不住喜极而泣:“珊瑚,你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刚刚经历过那样一份乱七八糟的梦境,秦孟真看着秦靓靓的表现,心里真是宽慰了许多。 秦靓靓愉快地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跟秦孟真说话: “好在你只昏迷了四天……娘都快要被你吓死了!你姐姐和妹妹也都无心他顾,把正事儿都撇下许多,天天都往你这里跑。” 秦孟真安静乖巧地听着秦靓靓的抱怨,她在仔细观察秦靓靓的微表情,也在仔细倾听她的声音、她的话语,她的潜台词…… 可不管她怎么观察,她都体会得到,秦靓靓不是在做戏,她对自家最弱的崽,二女儿秦珊瑚,不是没有母爱的。 那自己沉沦的幻境为何是那副模样?是不是秦珊瑚内心深处最隐秘的疼痛,便是觉得母亲一直不爱她,看不上她? 想到这里,秦孟真的心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一抽一抽地疼痛起来。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秦珊瑚的灵识在给自己传递什么信号么? 只是,秦孟真有些不记得了,秦珊瑚的灵识,有跟着自己过来这个世界么? 她的脸色不禁“唰”一下就白了。 虽然对着镜子,她自己都看不出来如今的模样,血色尽褪是个什么效果。 但秦靓靓却很容易就注意到了: “怎么了,珊瑚?你脸怎么白了?是不是娘吵到你了?你头痛不痛?觉得身上难受不?” 一边说,一边还献宝一般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一个小葫芦,“啪嗒”一下就将葫芦上的塞子拔掉,急急地递给秦孟真: “这里面是酿好了的穆喜果,能解山魅的毒,你抓紧吃了吧!” 第104章 娉婷妹妹的情谊 秦孟真接过来,只往小葫芦里好奇地瞥了一眼,便迅速地仰起头,“咕嘟咕嘟”地一口气把它喝了下去。 穆喜果的滋味很奇怪,有些酸、有些苦、有些辣、有些咸,最后,竟然还有些与喝茶的回甘类似的那种甜。 秦靓靓看到秦孟真一口气喝完了,瞪大了眼睛,不过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秦孟真的头,顺了顺她的毛儿,说道: “珊瑚啊,族里还有很多事情,娘分身乏术,这些日子,就让老三照顾你吧。” 秦孟真乖巧地点了点头,却见秦靓靓脸色愈发难看,她拉着秦红角和秦娉婷一块儿出去了,片刻后,秦娉婷泪汪汪地回来了。 回来了还不算,还搬了把椅子,坐得离秦孟真远远地,和秦孟真之间,隔着起码一张床的距离。 秦孟真忍不住有些无语,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儿:“妹妹?” 谁知秦娉婷听了这话,脸色更差了,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溜烟地拖着她的椅子,跑到了门口。 但她没有出去,只在靠门口最近的地方把椅子放下了,脸上的表情太过于明显,几乎写满了:“你不要过来啊……” 秦孟真好奇地瞅了瞅她:“老三,你怕我?” 听到“老三”,秦娉婷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有些紧张的样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想要逃走,还是在想应对秦孟真问话的借口。 秦孟真好笑地说道:“不就是中了个毒么,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秦娉婷眼珠子还在滴溜溜地转呢,听到这话她定住了,瞪大了眼睛瞅着秦孟真: “你……你别过来啊!” 秦孟真点点头:“我不过来,我就问你点儿事儿。” 秦娉婷声音都有点儿颤颤巍巍地:“你、你问吧!” 秦孟真笑着摇摇头,问道:“我中了这个山魅的毒,会传染么?你这样怕我,是为什么呢?” 秦娉婷转了转眼睛,狠狠地闭上又睁开: “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吧!中了山魅的毒,这毒素会攻入人心,把人变得面目全非!你现在说话的语气、和对我的态度,都跟以前不一样了,说不定,已经被毒气攻心了!” “毒气攻心,我会死吗?” “不一定。多半会发狂。发狂了很可怕,会咬人的!” 秦孟真疑惑道:“刚刚母亲不是给了我解药吗?” “可、可是,那解药……”秦娉婷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阵,到底还是把心一横说了下去: “那解药,剂量不够的!如果你已经被毒气攻心了,就压制不住了!” 秦孟真笑道:“这样啊。你有婚约了么?” “没有。什么?” 秦娉婷有点蒙,虽然下意识地直接回答了,但还是深感不可思议。秦珊瑚这是要发狂的前兆么?怎么都不关心她自己的性命,反而关心起自己的婚约来? 秦孟真继续问道:“近日里,可有魔龙族的使团来昆玉山?” “没有啊。魔龙族住在极西之地,轻易不会往东洲大陆这边来的,又怎么可能会来昆玉山?” 秦娉婷忍不住奇怪地看向秦孟真的眼睛,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怎么净是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自己的性命,你竟然一点都不在乎么?” 秦孟真笑道:“谁说我不在乎的?但是这毒素解不解,我说了也不算哪!” 秦娉婷的眼泪又下来了。 她哼了一声,捂住脸,压低了声音嘟哝道: “平时吵架归吵架,我可没想让你去死啊,也没想过让你被抓。你要是恨我,我也不会坐等被你杀!” 秦孟真忍不住笑出了声儿,突然想逗逗秦娉婷:“你要是听我的,我杀谁也不会杀你。” 秦娉婷警惕地瞪大了眼睛:“你想干嘛?” 秦孟真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嘿嘿,那我不能告诉你。不过,肯定是对你有好处的事儿就是了。” 秦娉婷把自己坐着的椅子又往后面挪了挪:“你不要乱来哈……” 秦孟真歪歪头,奇怪地问秦娉婷:“你既然这么怕,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待着?你现在就走开,也没人会拦着你吧?” “我、我答应了母亲要照顾你的!怎么能随便走开?” “我已经好了,不需要照顾了。这些都是皮肉伤,养一养就没事啦。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不用这么胆战心惊地守着我了。” 秦娉婷一脸疑虑地瞪着秦孟真,总觉得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最后到底还是跑掉了,不过没有带着她的宝贝椅子,而是直接走了。 秦孟真闭上眼睛,养了养神,就又开始运转“清心诀”。她浑身上下都觉得十分舒适,只有个别几处略微感到有几分麻痒疼痛。 她的脸上,又像开锅了似的,不断往外蒸腾着淡淡的青色雾气。 不过,因为这会儿,门窗都开着、过堂风吹着,这淡淡的青色雾气,很快就变地愈加淡薄,渐渐消散在了空气中。 她知道,有清心诀在,自己永远不必担心什么毒素攻心。 至于说“性情大变”,多半是自己这个意识投影,在某些方面露出了破绽,被秦靓靓和秦娉婷这些熟悉委托人的亲人们,给发现了。 不是他们太过敏锐,而是委托人的记忆,有一些残缺。 秦孟真运转了三遍清心诀之后,秦娉婷又踢踢踏踏地折返回来了,手中提了个样式精美的木头食盒。 食盒里面装着的食物,都是秦孟真没见过的。但在秦珊瑚的记忆里,这些都是自己最喜欢的食物,而且也都非常美味。 秦孟真笑意盈盈地收下了。当着秦娉婷的面儿就开始吃,还用上了一些秦珊瑚的习惯动作。秦娉婷看着秦孟真的动作,泪花又忍不住浮起来了。 秦孟真看到她这副样子,突然有点食不下咽了。结果秦娉婷见秦孟真撂了筷子,脸色也跟着垮了下来,她想的是:“难道珊瑚的毒素攻心加剧了?” 秦孟真突然问秦娉婷:“老三,我感觉自己忘记了很多东西,你待会儿别急着走,我问你点儿事儿。” 秦娉婷把眼泪用力忍了回去,带着哭腔回答:“什么事?你问吧!” 第105章 人阵合一 秦孟真忍着罪恶感,抓着哭唧唧的秦娉婷,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都挨排儿问了个遍。 那种浓重的违和感,终于得到了解决。 这个世界,整体来说,有些像上古神话时代的世界。既有灵气、法力、法宝,也有神族、神兵、还有魔气、魔装…… 如果用后世人类学者的眼光来看,这里的社会生活,又有些像是母系氏族末期,与父系氏族初期,两者共同存在、彼此交接的时间段。 这也是为什么,秦靓靓可以招来走婚的夫婿,秦红角也可以招亲,但秦娉婷却需要出嫁。 至于秦珊瑚么,她是储备粮,自然没有考虑婚事的必要。 为什么秦珊瑚是储备粮呢? 因为,她的血脉天赋,实在是……随她爹。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当然,红角族自家的族人不会吃了她。 一来,红角族的驻地昆玉山,物产丰富,不管是丰年还是荒年,永远都不愁吃喝。 二来,红角族处在母系氏族末期,这里的每个女孩,都很珍贵。 虽然这并不妨碍她们中那些战斗力不到五的渣渣会被拿出去跟别的部落进行某种利益交换,但至少,被自家的族人吃掉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她们身上。 秦孟真:……就很无语。 但这番表面上看似毫无关联,把秦娉婷问得一头雾水、两眼发直的问话,解决了秦孟真对这个世界的诸多疑惑,也让秦孟真重新拾起了完成任务的信心。 阻拦秦娉婷和魔龙族少族长的亲事,虽然看起来很困难,但她却未必做不到。 而只要魔龙族没有机会掌控昆玉山,那么红角族的灭族之祸,便可迎刃而解。 没了里应外合的“好女婿”做内鬼毁了护山大阵,至少,凭秦靓靓和秦红角的本事,要把红角族的驻地昆玉山守住,还是不难做到的。 不过,秦孟真从秦娉婷嘴里旁敲侧击,发现整个红角族几乎都没有多少危机意识。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虽然前段时间,他们刚刚和黑角族打了一场,是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折进去了十几个族人。 这其中就包括族长的女儿,秦孟真的委托人,储备粮秦珊瑚。 当然了,秦孟真跑回来了,他们也不是不开心的。 只是对秦孟真只自己独自一个跑了回来,没有带上被俘虏的同伴,有些不满。 秦孟真没对任何人解释。 她顾不上啊。 装模作样地休息了几天之后,秦孟真开始追着秦红角,学习阵法。 秦红角是下一任族长,所以她需要掌握护山大阵的操纵方式,就必须得学习阵法。 而其他人,除了一部分指定的护卫队伍之外,没人有这个资格学。 护卫队员学的阵法,也都只有自己的区域那一块儿,而不是整个护山大阵。 所以秦孟真的动机,就遭到了质疑。 秦红角拒绝了秦孟真好多次,秦孟真干脆也不再说了,就一直跟着她,她学习,秦孟真就在一边正大光明地偷学,她练习,秦孟真就在一边跃跃欲试地要动手操作。 秦红角怒了,捋起袖子要揍秦孟真。 秦孟真欢快地发挥了她个高腿长,和血脉天赋中的速度优势,让秦红角追着她跑了好多圈儿,累得连舌头都吐出来了也追不上她。 最后,秦红角实在不堪其扰,把这事儿报告到秦靓靓那里去了。 只是秦靓靓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她竟然豪爽地同意了:“没事儿,你让她学!她就三分钟热度。就凭她,能学会才怪呢!” 秦靓靓都允许了,秦红角虽然有些郁闷,却也不再拦着秦孟真了。 秦靓靓私底下跟秦红角和秦娉婷都说过,让她们姐妹俩,让着秦珊瑚一些。 这娃毕竟中了山魅的毒,治疗又不及时、全山上下凑来的穆喜果,数量又不够。说不定哪天,秦珊瑚就毒发身亡了呢。 与其等到她死了再后悔,不如活着的时候对她好些。 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秦孟真不知秦靓靓和秦红角、秦娉婷是因为这个才对她如此纵容的,反而以为是秦珊瑚的记忆不仅存在缺失,还有一些错乱。 不过这都不要紧,不管真相如何,自己只要能完成委托人的委托就好。 秦孟真跟着秦红角,把阵法基础知识学了个明明白白,反正她脸皮厚,从来不会觉得不好意思,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抓着秦红角来问。 秦红角被她缠得不耐烦,只好一条一条都给她讲解清楚,省得她一天到晚地老是缠着自己。 秦孟真学完了阵法基础,就开始尝试实操。 这回就不光是跟着秦红角学习了,她还跟着专门守护护山大阵的护卫队里的每个队员都套起了近乎。 无与伦比的美貌,和族长女儿的身份,给了她很多便利条件,让秦孟真在护卫队员之中,混得如鱼得水。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当秦孟真彻底掌握了昆玉山的护山大阵的全部阵法之后,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和整个昆玉山,融为了一体。 她用精神力去观察昆玉山,就像在观察平摊在自己手掌心里的一片树叶。 不但能看清整体的形态、轮廓,甚至对每一个脉络,每一根细微的毛刺,都能观察得清清楚楚,做到心中有数。 不止如此,她的精神力还与整座昆玉山和整个护山大阵,都建立起了紧密的联系。 如果有人在故意破坏护山大阵,她会第一时间发现。 如果有人在擅闯护山大阵,她也会第一时间注意到。 有些时候,她甚至有几分恍惚地觉得,自己就是昆玉山,自己就是这座守护了昆玉山几千年的护山大阵。 秦孟真的学习进步如此神速,效果如此之好,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的。 秦红角暗暗埋怨过秦靓靓对二妹太过纵容,秦靓靓却想到了一处关键:从此以后,再不能让老二做储备粮了。 秦孟真还不知道,她这个举动竟然解决了身为储备粮的危机。 她只知道,自己距离成功解决红角族的灭族危机,又更近了一步。 第106章 故人相见 秦孟真和昆玉山的护山大阵,玩得不亦乐乎。 她对山上的鸟兽、物产、隐蔽的洞府,还有山上的族人,几乎都了如指掌,这种感觉既新鲜又有趣,秦孟真简直都有点儿乐不思蜀了。 不过,玩乐归玩乐,秦孟真并没有忘记正事儿。 她发现,在秦靓靓住的木屋下面,有个九曲十八万的地道,可以直通山外。 而住在山巅上的萨满法师那里,有一个很特殊的洞府。 即使秦孟真透过护山大阵的眼睛去看,也只能看到那里是一个洞府,但洞府内部的情形,却不能像别处一样,心念一动,便能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相反,她的精神力一触到这个领域,就会有种不小心被一个可能会吞噬自己的旋涡或者说深渊,盯住了自己的错觉…… 试过几次之后,秦孟真放弃了探索。 但住在山巅的萨满法师却来找秦孟真了:“珊瑚,来给婆婆看一看,你最近有没有淘气呀?” 秦孟真不好意思地笑一笑:“哪有啦!婆婆你干嘛自己下来,有事让人喊我一声我就上来了!” 秦珊瑚的记忆里,她小时候很依赖这位萨满法师婆婆。 每当秦珊瑚跟姐姐秦红角或者妹妹秦娉婷闹了脾气,就会忍不住吭哧吭哧地爬半天山,爬到被层层叠叠的云彩笼罩住的山巅之上,去找这位萨满法师婆婆,倾诉她的种种委屈。 萨满婆婆就会张开没牙的嘴,笑呵呵地瞅着她挂着晶莹泪珠的小脸儿,听着她叽叽呱呱地说自己的不开心,一边手脚不停,给她剥栗子或者松子吃。 剥下来的壳,也不会丢掉,而是随手扔进炉火里,让炉火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偶尔会忽然窜出一截火苗,散发满室芬芳。 萨满法师婆婆竟然亲自来找秦孟真了,秦孟真自然要受宠若惊。 萨满法师婆婆拉着秦孟真的手,跟她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天儿。若不是拥有秦珊瑚的记忆,这种聊天儿还真是容易露馅儿呢。 萨满法师婆婆轻轻拍了拍秦孟真的手: “好孩子,你这是长大了呀!有空的时候到婆婆那里坐坐啊!” 秦孟真从老太太的声音里,竟然莫名地听到了一些悲伤的情绪。她沉默了一瞬,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应了下来。 虽然时间紧迫,但目前除了熟悉护山大阵和昆玉山上的一草一木之外,秦孟真暂时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来阻止魔龙族的少族长麦克白和秦娉婷的婚事。 虽然目前为止,他们似乎还没有接触过。 而在秦珊瑚的记忆里,也没有提过这两位是怎么勾搭到一处的。 根据秦孟真的观察,秦娉婷是个能让人一眼看到底的单纯孩子。虽然多少有几分任性,但这一点,也是所有备受全家人宠爱的小女孩儿的通病,没什么特殊之处。 秦娉婷备受族长母亲秦靓靓,和下一任族长秦红角的宠爱,不太可能伙同外人,坑害自家的基业,屠灭自己的娘家。 所以,问题应该是出在那个魔龙族的少族长麦克白身上。 那个魔龙族的少族长,怕是早有准备,处心积虑设了这个联姻的套儿,就等着秦娉婷和秦靓靓钻进去呢! 秦孟真想来想去,也许这位萨满法师婆婆,还真是自己可以求助的一个对象。 要拯救红角族的命运,她是红角族人,也该出一份力,没毛病! 秦孟真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就抽了个时间,带了一大束鹏羽花,爬到山顶上去找萨满法师婆婆。 秦孟真发现,这个世界有些植物,和她从前在地球上见过的一样,但也有些植物,她在其他地方就闻所未闻了。 比方说这里的人,表达对异性的喜爱,往往都喜欢用栀子花。 但这里的栀子花,足足有几十种颜色。白色和黄色的也有,但这两种算是最普通的。 而鹏羽花和穆喜果一样,不但是这个世界的特色植物,还是昆玉山的特产,别处纵使不是绝对没有,也非常稀少。 鹏羽花开起来就像大鹏鸟在展开翅膀一样,舒展而又恣意,花瓣也像鸟儿翅膀上的翎毛,昆玉山上的人,都喜欢用这鹏羽花来表达对老年人的亲近和尊敬。 秦孟真对萨满法师婆婆有事相求,自然不好空着手上山。 按着本地习俗带束花,一定不会出错! 秦孟真一路脚步轻快地上了山,到了山顶,萨满法师婆婆的小木屋面前,那种熟悉的暗中藏着个窥视自己的黑洞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她急忙小心翼翼地收摄心神,不敢跟bt2587联系,也不敢调用任务背包,老老实实地迈着步子往前慢慢走。 萨满法师婆婆换了一身秦孟真都觉得过于隆重的衣裳出来,很开心地引着秦孟真进了屋。 只是这间小木屋,似乎是用法师加持过的,进门之后,竟然走了许久也走不到尽头。 秦孟真渐渐觉得有些不安。 秦珊瑚来找这位萨满法师婆婆的时候,似乎从来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啊。 而且,她似乎从这条路上,感受到了某种阵法的气息。 整个昆玉山和护山大阵都与她心灵相通了,这山上怎么可能会有她不知道的阵法? 越想越觉得奇怪,她停住了脚步,不肯在往前走了:“婆婆!” 秦孟真声音不高,但脆脆的,很清晰。 穿了一身隆重衣裳的老太太回头笑了笑,眼底却没有笑容:“珊瑚啊,跟着婆婆走,婆婆不会害你的。” 秦孟真一听这话,心底忍不住咯噔一下。 她想,也许是这位萨满法师婆婆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或者,她已经发现了自己不是原装的,而是在“鸠占鹊巢”。 也不知自己有没有机会解释清楚这个局面……秦孟真心里有几分乱乱的,但她决定继续跟着这位萨满法师婆婆走下去。 两人又走了半晌,走得秦孟真的小腿都酸了,两人终于遇见了一扇门。 萨满法师婆婆推开了门,门轴发出嘎吱一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秦孟真这才惊觉,自从自己进了这间屋,就再没有听到过外面的声音。 第107章 原来是个陷阱吗 不管是虫鸣、鸟叫、蛙声,山上山下那么多植物被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都再也没有响起来过。 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和脚步声,她都没有听到。 秦孟真抬起一只手,将手腕凑近耳朵,然后便大吃一惊,她竟然还是听不到自己的脉搏声! 这也太奇怪了吧! 秦孟真忍不住停了下来,萨满法师婆婆迅速察觉到了,转身就伸出一只手,拉住了秦孟真的手腕。 她力气很大。秦孟真试了试,发现完全无法挣脱。这是秦孟真头一次遇见力气比她自己还大的女人呢。 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这样大的力气,有些不同寻常。 萨满法师婆婆的眼光,定定地落在秦孟真脸上,一双深渊般的眸子,亮得惊人。 秦孟真被她拉着,进到那扇门里,紧接着被她拖着塞进一把椅子。 秦孟真刚刚一坐下,那椅子就弹出来许多机关,将她的手脚身体,都紧紧扣住了。 原来是个陷阱吗? 这老太太把自己骗来,打算干什么? 她正纳闷呢,就见那萨满法师婆婆从她手上,拿过去那一捧鹏羽花,往窗子外面一丢:“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没眼色,竟然敢给老婆子我,送这鹏羽花呢!” 秦孟真眼睛等大了些,莫非是这花露出了破绽? 不,不对。 秦孟真总觉得,这位萨满法师婆婆,刚刚见面跟自己东拉西扯地聊天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了。 自己应该早就露出了马脚。别说这一位了,就连秦靓靓和秦红角、秦娉婷,都已经发现了自己跟秦珊瑚的不同。 只是他们把这原因,归结于山魅的毒素。 而眼前这位萨满法师婆婆,怕是不会相信这种过于凑巧的借口吧。 秦孟真落入了陷阱,想到自己之前可能犯了错,反倒淡定了下来,既然这老太太没有一刀把自己直接干掉,而是选择把自己困在这把机关椅子里,就一定是有所图的。 不妨看看她想要什么再说。 萨满法师婆婆拿出来一面带着铃铛的小鼓,丁零当啷地晃悠了半晌,又伸开黑黝黝的仿佛鸡爪子一般的手,在鼓面上啪嗒啪嗒地敲。 鼓点的节奏很有韵律,秦孟真感觉自己好像快要睡着了。 卧槽!睡着了! 这玩意儿是用来催眠的吧?! 这种紧要关头,秦孟真顾不得再维持自己的马甲了,急忙调动起全部的精神力,与那催眠的鼓声相抗。 老太太晃晃悠悠地跳了半天舞,嘴里用很有韵味的腔调哼唱了半晌,又不停地敲打那面带着铃铛的小鼓,忙得不亦乐乎。 秦孟真不知她到底能不能感受到自己的反抗,但她发现自己意志坚定地反抗之后,催眠的效果便不那么明显了。 秦孟真打算顺着这老太太一点儿,毕竟秦珊瑚的任务要求她拯救红角族呢,这位萨满法师婆婆,很显然,不论是对红角族,还是对秦珊瑚个人来说,都是个相当重要的人。 老太太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拿了一个水碗过来,往里倒上一碗酒,又点燃一张黄纸朱砂的符,将符灰撒进酒碗里,伸出黑瘦干瘪的手指搅拌了几下。 那一碗黄酒,迅速变成了灰色的烂泥糊糊。而在老太太伸手进去搅拌之后,它又迅速变成了一碗琥珀色的清澈酒水。 老太太端着碗,耐心地喂给“被催眠成功”的秦孟真,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秦孟真忍了又忍,才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和表情,没有把这酒水给打翻,或者吐掉。 秦孟真觉得脑子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在荡漾。 似乎是一种自己半昏半醒,世界忽远忽近的感觉。 当萨满法师婆婆那缥缈幽远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你是谁?” “秦珊瑚。” “你不是秦珊瑚。你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你说!你快说!你把我的珊瑚弄到哪里去了?” “婆婆,我是秦珊瑚。我真的是秦珊瑚。我只是,伤到了头,失去了部分记忆。” “不,不可能!如果你是秦珊瑚,你为什么会跑去学护山大阵?如果你是秦珊瑚,你就应该知道,这是你姐姐的差事! 你姐姐命中注定要做下一任族长,婆婆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跟她争! 因为你争不赢!” “我得到了天启。” “什么?” “应该是天启吧,或者托梦,我说不清。‘’ 我知道,我会被黑角族抓走。后来,我逃了。 但我逃跑失败了。 再后来,有几个小部族之间会爆发大战。他们越打越激烈,会渐渐把红角族、黑角族等大族都卷进去。 再后来,魔龙族的少族长到我们昆玉山来,找到母亲,送上了非常珍贵的礼物,只提出了一个要求,便是求娶娉婷为妻。 当时我们的战士,正在节节败退,已经被黑角族掳走了很多族人,也被他们抢走了两座矿山。母亲焦头烂额,已经快要压不住长老们的反对声。 魔龙族这时候来提亲,母亲哪怕心存疑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毕竟魔龙族实力强横,麦克白又表现得很有诚意,母亲觉得有了联姻的基础,应该可以合作,便同意了。 之后娉婷带了大笔嫁妆出嫁了。 很快,魔龙族的少族长麦克白,就亲自带了五千精兵,来到昆玉山产期驻扎,说是要保护我们。 结果,他偷偷破坏了护山大阵。红角族全族,都被屠杀殆尽。 我因为无与伦比的美貌被留了下来,后来的故事,你不会想听的。 我死得很惨。死不瞑目。” …… 萨满法师婆婆对自己的符水是非常有信心的。更何况她还加了双保险,既给秦孟真催了眠,又给秦孟真喝了符水。 她不信秦孟真可以在这种情况下说谎。 秦孟真的精神力超过了秦珊瑚应该有的程度,她做事也不像秦珊瑚那样天真烂漫、三分钟热度,这些都是疑点。 但说不定正式因为这个“天启”,才让她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萨满法师婆婆心疼地泪眼婆娑,解开了机关椅子的机关,将秦孟真放了出来。 第108章 识海生变 “珊瑚,你受苦了。” 萨满法师婆婆用那双干瘦、黝黑、粗糙,偏偏又很温暖的手,抚摸着秦孟真手腕上和脚踝上,被机关椅子勒出来的红印子。 秦孟真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她撒娇似的叫了一声“婆婆”,便睡了过去。 那道“真言符”的作用还是很强劲的。秦孟真为了抵抗它的作用,耗费了不少精神力。 萨满法师婆婆把秦孟真放到自己平时睡的一张好似鸟巢一般的床上,给她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毯子,又给她掖了掖毯子的边角。 看着她熟睡中也皱着眉的面容,忍不住落下来许多泪。 红角族竟然会族灭! 这个消息,让她心头分外沉重。 今年春祭以来,萨满法师婆婆就曾经在红角族的图腾火塘那里,用火焰的灰烬,占卜过数次。只是每次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不吉。 春祭之后的占卜,是每年例行的重要活动。 只是萨满法师婆婆从来都是独自进行,只把最终结果告诉族长秦靓靓。至于后面秦靓靓怎么安排红角族的生产生活,她从来都不插手。 萨满法师婆婆为这个结果苦恼了很久。 当她头一次发现秦孟真的不对劲之后,还以为问题是出在秦孟真身上。 万万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得了苍天眷顾。 天启啊! 红角族已经多少年都没有人得到过天启了! 珊瑚这孩子,原本是个多么无忧无虑,多么活泼跳脱的孩子啊! 现在变得这样沉静,却原来是默默地肩负了这么多…… 萨满法师婆婆再次看了看秦孟真的睡颜,走到一旁,搬开层层叠叠的箱子,从最下方的一口大箱子里,掏出来一个古色古香、表面被烟熏得黑黝黝的青铜鼎。 青铜鼎不大,鼎口就跟两只手掌合拢的样子差不多。 她将青铜鼎拿出来之后,认真地化了一碗符水,将它内内外外都认真清洗了一遍,然后开始用这青铜鼎炼药。 只是除了她放进去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材之外,她还拔了秦孟真三根头发,又从她指尖上去了三滴鲜血,一并加入了青铜鼎之内,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大半天之后,青铜鼎的盖子“砰”地发出一声巨响。 秦孟真被惊醒了。 她缓缓坐起身,发现萨满法师婆婆,整个人都被黑烟熏染得像个刚从煤矿里钻出来的矿工,看起来分外落魄。 而且老太太的脸色很是憔悴,感觉仿佛一瞬间足足老了十岁。 秦孟真急急地问道:“婆婆,你这是怎么了?” 紧接着,她不由得耸动了一下鼻子,又咽了咽口水。 一股奇异的香气漂浮在空气中,她使劲儿分辨了一下,发现那香气来自于萨满法师婆婆手里那个跟她一样黑黝黝的青铜鼎。 经过一番剧烈的心理斗争,秦孟真熊熊燃烧的吃货之魂到底占了上风,她忍不住再次吸溜了一回口水,心痒难耐地问出了声儿: “婆婆,你在做什么好吃的,怎么这么香呀?” 这句话一下子把萨满法师婆婆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得干干净净了。 秦珊瑚小的时候,就常常跑到她这里来,不但会叽叽呱呱地跟她诉苦,还会经常馋嘴地偷吃她这里的东西。 有一回还偷吃了她炼的药丸,上吐下泻,差点挂掉,把她气得哟! 把珊瑚救了回来,就拿起鸡毛掸子,狠狠地抽了她的屁股一顿! 然而,珊瑚这孩子,从来都没有记恨过她。 当初哭得眼泪汪汪的,跟个小狗子一样可怜。过后还是一样不长记性,继续动不动就往她这里跑,也动不动就乱摸她的东西吃。 于是为了防止这个小混蛋吃错了药,她连这炼药用的青铜鼎都收了起来,除非有需要,不然轻易不肯拿出来。 后来,珊瑚长大了,虽然还是会经常跑到自己这里来,却很少再跟自己诉苦、诉委屈了。也很少会从自己这里摸零嘴吃了。 没想到今天,自己竟然能重温多年前的记忆…… 萨满法师婆婆愉快地望着秦孟真的脸,摸了摸她毛绒绒的耳朵,抚了抚她茂密饱满的发顶,笑眯眯地说道: “这个呀,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萨满法师婆婆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青铜鼎的盖子。 青铜鼎内,顿时爆发出一阵非常浓郁的香气。三颗晶莹洁白的药丸,在鼎内滴溜溜地打着转。 秦孟真的口水“嗖”地涌出来,已经来不及擦了,一下子就滴在了毯子上。 她不好意思地想要转开眼睛,却被那药丸的香气牢牢地勾住了视线,怎么也转不开。 见到她这副模样,萨满法师婆婆的脸色更愉悦了:“来,张嘴。” 一边说,一边从鼎里拿出来了个药丸,塞进秦孟真嘴里。 秦孟真毫无抵抗之心。 这药丸太香了啊! 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让她折寿十年她都愿意! 药丸入口即化,迅速化成了一滩液体,顺着喉咙就滑了下去,让秦孟真想仔细品一品滋味,都没做到。 只觉得顶级的愉悦畅快之感,从舌尖上爆开,然后迅速滑过了喉咙和食道,进到了胃里,抚慰了她身上的每一个器官,每一个细胞。 萨满法师婆婆等待了片刻,等到秦孟真抑制不住地从唇边逸出一声嘤咛,急忙喝令她张开嘴,又给她吃了一丸。 这样,连续三个药丸下肚,秦孟真觉得自己好像要飞升。 萨满法师婆婆笑得满脸的褶子都舒展了几分:“好孩子,好孩子,你赶紧好好炼化了这些药力,可别浪费了。” 秦孟真犹豫了一下,便采取了最常用的打坐姿势,盘膝而坐,五心朝天,暗暗运转起清心诀来。 片刻后,她便觉得浑身上下轻盈无比,头脑中也一片清明。 山魅的毒素,已经彻底被清空了。 而她识海中的精神力,须臾之间,扩展了十倍。 秦孟真知道,这个世界的灵气相当充裕。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得到这么大的一份好处。 她缓缓地炼化着残余的药力,精神力在迅速扩展了十倍之后,已经气势磅礴到仿佛一座承载着大陆的海洋。 她的识海,真的成了一片容纳了无数闪烁星光的大海。 第109章 昆玉山的秘密 秦孟真浑身舒畅,她只觉得有一股气充塞在胸腹之间,气势磅礴,忍不住发出一声清亮的长啸。 这一声长啸,惊飞了无数飞禽,惊走了无数走兽——之前那青铜鼎里炼出来的药,萨满法师婆婆揭开盖子的时候,香气氤氲,吸引来了昆玉山上很多大大小小的动物。 平日里这些动物都很乖巧,轻易不会招惹红角族的族人——因为虽然大家都是兽,但没有多少共同语言。 最关键的是,这里的兽人跟地球上的人类一样,是高高地站在生物链顶端的存在。 现在这一声长啸,简直比虎头人、熊头人,狼头人的嚎叫还要可怕,飞禽走兽们被药香迷惑的脑子,难得地瞬间清醒了。 秦孟真想问问萨满法师婆婆这是什么药,但却没敢说出来,她怕又让这老太太起疑心,再给她喝符水。 当初她为了不把那玩意儿推开,可是把全部的意志力都用光了! 萨满法师婆婆上下打量了秦孟真一番,又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脉搏上,探了探她体内的状况。 绕着秦孟真忙活了半晌之后,萨满法师婆婆十分满意。 她笑得合不拢嘴,递给秦孟真一个造型精巧可爱的小玩意儿,示意她握在手心里。这小玩意儿同样是一件青铜制品,只是做工非常精巧,设计成了带翅膀的人面飞鸟。 秦孟真细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它的造型,恰好是人面飞鸟展翅欲飞的模样。 秦孟真乖乖地将它接了过来,握在左手手心里。 它突然间毫无预兆地就开始融化了,很快就化成了一滩材质莫名的溶液。而那溶液,竟然顺着秦孟真的手心纹路,沿着她的手掌流到了手臂之上。 好在这小东西的溶液没有多少。 秦孟真发现自己多了一只薄如蝉翼的青铜器装备——一个包住了她半截手掌和半截小臂的青铜护腕。 萨满法师婆婆见了这青铜护腕,眉梢眼角都是笑,那份开心劲儿,简直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刚刚吃到了长生不老药。 萨满法师婆婆没搭理秦孟真的调侃,只是一直忍不住对着秦孟真点头,仿佛对眼前的状况万分满意。 她高兴极了。 因为这青铜护腕,需要两个触发条件。 其一,是佩戴者必须拥有红角族族长的血脉,是红角族族长祖先的直系后人。 其二,便是要“唤醒”或者说启动这件护腕,佩戴者必须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力。 东洲大陆灵气充裕,众生天生便天然具备一定的法力。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份法力会不断增强,而在众生的记忆里,还会逐步解锁更多传承。 法力与精神力虽然不是同一种东西,但却可以起到类似的作用。 但,非常可惜,红角族的族人,萨满法师婆婆都曾经悄悄测试过。 即使是天赋最高的下一任族长秦红角,她的法力在年青一代之中,已经是佼佼者了,但依然无法唤醒这个青铜护腕。 至于秦珊瑚,她的战力和法力,都完美地延续了山尾族的血脉,就是个渣渣中的渣渣。 萨满法师婆婆做梦都没有想到,这孩子竟然能得到天启!最关键的是,她不过是吃了区区三粒自己炼制的养魂凝魄丹,竟然可以取得这样喜人的进境! 养魂凝魄丹的好处,自不必说。 但这青铜护腕的历代主人之中,除了红角族最早的那位开创了昆玉山这片基业的老祖宗之外,便再也没有谁拥有过这样磅礴澎湃的精神力! 莫非,珊瑚这孩子,便是红角族的生门所在么? 萨满法师婆婆越想越是激动,看了眼正忍不住浑身上下充沛的精力,一声接一声长啸不断的秦孟真,没舍得打扰她。 萨满法师婆婆忍不住悄悄去了族中的图腾火塘那里,尝试用火焰的灰烬和鹏羽花占卜。 她想要沟通天地,问一问珊瑚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红角族的命运转机所在? 占卜的结果是大吉。 萨满法师婆婆喜极而泣,任凭眼泪从她满是沟壑的脸颊上滑落,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当她收拾好情绪,正准备回转到秦孟真那里的时候,突然感觉到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脚下传来一阵又一阵难以言喻的震颤,就好像是……地动了! 萨满法师婆婆急慌慌地往回跑,珊瑚还在自己在山缝里挖掘出来的密室里呢! 这孩子,可是红角族全族的希望啊! 若是万一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想活了! 萨满法师婆婆心急如焚地忍着“地动”带来的站不稳、跑不动的痛苦,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刚刚那个小小的石室之内。 只是她刚一踏入石室,地动的震颤和晃动,便都一下子就停住了。 萨满法师婆婆发现,秦孟真正盘膝而坐,五心朝天,安安稳稳地打坐呢,仿佛压根儿没受到地动的任何影响。 她迟疑了一下,退出了那间石室。 外头的地动,也停了。 莫非,这地动,竟然与珊瑚这孩子有关么? 萨满法师婆婆觉得很奇怪,但秦孟真在打坐,不好打扰。她只好坐在一旁,忍住心里的焦灼,默默等待。 秦孟真这时候,跟萨满法师婆婆的感受截然不同。 她终于可以将整个昆玉山的所有角落,都一个不落地彻底掌握了! 现在,昆玉山就像她手心里的一朵花,一片树叶,一粒沙果一样,她可以轻轻松松地观察它的每一个角落。 之前那个仿佛在窥视自己的黑洞一般的洞府,原来真的是一个“深渊”,但它也确实是一个洞府。 它处在昆玉山中部,一个周边十分荒芜凄凉、连鸟兽都不肯留下来的寒潭之下。 准确地说,它处在寒潭底部的地下深处。 位置十分隐秘。 那里,是昆玉山红角族最初的第一任族长,整个红角族的老祖宗留下来的修行之所。 也是昆玉山最大的秘密。 刚刚秦孟真在打坐的时候,通过精神力“看到”了洞府内部的那些各色各样的宝物,然后她发现,魔龙族的少族长麦克白真正惦记的,恐怕不只是三妹秦娉婷体内的神龙族血脉! 第110章 妹夫来了 不管是魔龙族少族长对外人声称的“一见钟情”也好,还是对母亲秦靓靓“坦诚相待”提出的他“想要与拥有神龙族血脉的妻子,孕育最杰出的龙人后代”也好…… 这些说辞,其实不过都是他精心选择的借口而已! 不过都是摆出来给人看的障眼法罢了! 他真正心心念念惦记着的,怕是这座宝库里的神兵与仙器! 秦孟真恍然大悟。 看来,魔龙族少族长麦克白,可能是不知从什么渠道,知道了这座宝库,然后开始蓄意接近了三妹。 娉婷体内的神龙族血脉,对于魔龙族少族长来说,当然也不可能毫无价值。 但这种价值,跟这座宝库里的神兵与仙器比起来,似乎又仿佛是芝麻与西瓜当中的芝麻,让人可以忽略不计了。 委托人秦珊瑚和三妹秦娉婷的关系好像就是普通的不大和谐的姐妹之间,那种吵吵闹闹的感觉。 她说话,秦娉婷未必会听。 至于秦靓靓,上辈子麦克白能提亲成功,自然是做足了功课,拿出了对秦靓靓来说无法抗拒的诱惑吧。 说实在的,秦孟真觉得秦靓靓有些让人看不懂。 身为红角族的族长,秦靓靓在秦珊瑚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表现过她的武力值,倒是一直在不断地谈恋爱。 好在到目前为止,秦靓靓只有秦红角、秦珊瑚,秦娉婷这三个女儿。 倒不是秦靓靓只找了三个男朋友就收手了,而是她后来没有再轻易怀孕,也没有再轻易生下混血的小孩。 按说红角族作为一个战力强大的种族,族长的本事,可不应该只表现在躲在后方,带领大家种种地、挖挖矿,谈谈恋爱生生娃就完了的。 她应该披坚执锐上战场搏命才对啊!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秦珊瑚记忆缺失,导致信息不全,总之秦孟真没有任何秦靓靓亲自去上战场的记忆,哪怕连那种碎片式的都没有。 秦孟真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就打算暂时先放一放,不过,她需要跟萨满法师婆婆商量下,再单独问一问秦靓靓—— 这些老祖宗留下的神兵仙器,到底要不要拿出来给族人装备上? 秦孟真终于起身的时候,萨满法师婆婆等得都快睡着了。 不过,看到秦孟真起来了,萨满法师婆婆还是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切地问道:“珊瑚,你感觉怎么样?外头刚刚的地动,跟你有没有关系?” “啊,地动了吗?” 秦孟真有些不好意思:“可能跟我有点关系,有没有人受伤?” 很快她就知道了,没有人受伤。 昆玉山里如果有人受伤,多半都是要让族中的医生给看一看的。 如果医生束手无策,就会到山上来请教萨满法师婆婆。 毕竟萨满法师婆婆懂得很多种草药,也会炼制许多药丸。包括普通族人使用的、特殊修炼使用的、以及各种状况通用的。 比如辟谷丸,就是普通族人和修炼特殊功法的族人都可以食用的。 而像今天给秦孟真吃的养魂凝魄丹,那是不但族人全部适用,就连这漫山遍野的飞禽走兽,都知道这是好东西。 不过,虽然没有人受伤,但也不是没有麻烦事。 恰好赶到了昆玉山,来给秦靓靓送礼的魔龙族使团,就被这地动给闪了一下腰。 他们原本打算送给秦靓靓的贵重礼品之一,一座十分平整明亮、足足有一人多高的落地玻璃镜,被摔碎了。 秦靓靓觉得这个兆头很不吉利。所她对魔龙族使团的态度,一下子就冷淡下来了。 不过,出于最基本的礼貌,秦靓靓还是派了人来找秦珊瑚。也同时通知了秦红角和秦娉婷。魔龙族使团的团长,恰好是秦孟真警惕了许久的魔龙族少族长麦克白。 这哥们儿打算亲自确认一下,传说中的红角族族长的女儿拥有神龙族血统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听到魔龙族使团来了,秦孟真和萨满法师婆婆眼睛里,瞬间都亮了。 把来寻人的族人给吓了一跳。 过后,萨满法师婆婆没有直接用真实的身份出面,而是变身成为一只毛绒绒的小鸟,坐上了秦珊瑚的肩膀。 她们俩都打算去会一会这个魔龙族少族长。 秦珊瑚的记忆里,魔龙族少族长,是个性情暴戾、穷凶极恶之辈。 毕竟他亲自破坏了昆玉山的护山大阵,亲自害死了秦娉婷和他共同的孩子,也亲自下令屠灭了整个红角族…… 当秦孟真一路小跑,嗖嗖地跑过了很长一段路之后,还有几百步就要到秦靓靓招待客人的小木屋了,秦孟真就放缓了脚步,开始慢悠悠地走路了。 在她肩膀上蹲着的萨满法师婆婆刚刚被她跑得有点头晕,不得不用爪子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这会儿她放缓了脚步,萨满法师婆婆也松开了脚爪。 秦孟真抬手抚摸了两下萨满法师婆婆的小鸟后背,被她扭过头叨了一口,只好不再调皮,调整了下呼吸,走进了秦靓靓的小木屋。 小木屋虽然名字叫做小木屋,其实里面非常宽敞。 魔龙族使团是经铁狼族使团引荐,才有机会进来给秦靓靓送礼物的。 铁狼族使团和魔龙族使团,此时正济济一堂,但秦靓靓的小木屋里,竟然并不显得多么拥挤。 秦娉婷刚刚接了麦克白递过来的一束栀子花。 秦孟真眯了眯眼,仔细观察了一下麦克白。 麦克白的身材高大,龙头人身,披着一头长到腰部的浓郁黑发,全身上下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黑色龙鳞,但他的面部肌肤,却是典型人脸的模样。 平心而论,他长得既不阴险,也不暴戾。相反,看起来是十分温和优雅的一个年轻人。五官均衡,线条柔和,很轻易便能够给人一种他性情很温柔,是个暖男的错觉。 他已经给秦靓靓、秦红角和秦娉婷都送上了礼物和鲜花。 给秦靓靓的礼物就摆在外面,足足装了一辆车。 给秦靓靓的鲜花是祝福长者的鹏羽花。给秦红角的鲜花是魔龙族那边特产的蓝月花。给秦娉婷的鲜花却是符合红角族风俗的栀子花。 秦孟真看得出来,秦娉婷已经稍稍有几分意动了。至少,少女的心情让她觉得,麦克白对待自己是不同的。 第111章 破坏婚事分几步 秦孟真叹息了一声。 就凭麦克白目前表现出的这副乖巧无害的模样,自己就算摊开来说,这家伙以后会屠灭整个红角族,八成也没人敢信。 如果自己再主动阻拦三妹的婚事,别人说不定以为自己是要横刀夺爱。毕竟山尾族的招牌特色之一,就是很容易陷入恋爱…… 虽然秦珊瑚好像还真没干过这种事儿。但因为秦珊瑚记忆里缺了一块儿,秦孟真也不敢打包票她真的没干过…… 萨满法师婆婆用嘴巴轻轻地啄了一下秦孟真的脸颊,算是给她鼓鼓劲儿。秦孟真抬手摸了下它背上顺滑的羽毛,动用了精神力把两个使团的所有成员都认真扫描了一遍。 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麦克白似乎也没带什么禁忌之物。 未来妹夫是红角族的仇人,所以绝对不能让他娶到三妹。 秦孟真要针对他,但又不能针对得太明显。 秦孟真琢磨着怎么对付麦克白,看向他的次数,不自觉就多了点。 结果,落在秦靓靓、秦红角、秦娉婷,以及两个使团的人眼里,大家都忍不住觉得,这个红角族与山尾族混血的废柴老二,八成是看上了一表人才的麦克白了。 使团里有几个人已经一脸暧昧地笑了起来,笑容显得很是欠揍。 而秦靓靓有些忧伤。 她觉得二女儿在某些方面,是最像自己的。 可是不论从实力来看,还是从神谕来看,红角族,她只能交给大女儿继承。这是她作为族长的责任。 虽然她更欣赏二女儿这种随性,而不是老大那种一板一眼。 但红角族不是她一个人的红角族,她得为所有的族人负责。二女儿珊瑚……这种没什么脑子的娃,其实应该做的是储备粮。 只是珊瑚近期突然争气起来了,还突然死缠烂打地学会了护山大阵的基础阵法。 以后万一有需要的时候,珊瑚可以帮着红角来保护昆玉山里的族人们,自然不能再去做储备粮了。 但今天这事儿,很显然不能由着珊瑚的性子来。 人家魔龙族的少族长,看上身具神龙族血脉的老三娉婷,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老二珊瑚在里面掺和,算怎么回事? 这死丫头,也不看看对象是谁,明晃晃地抢妹子的亲事,难道不觉得羞耻? 莫非自己平日里太过耽于玩乐,忘了教育孩子了? 秦孟真发觉到众人误会了自己的用意,已经来不及了。 偏偏他们还不问出来,只是或嘲笑,或不满,她若是主动解释,反倒显得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 秦孟真甩了甩头,打算换个法子。 以她的一百八十度直角脑袋,能想到的就是,干脆利落地动手,干掉麦克白。 这样,没了男主角,红角族和魔龙族自然无法联姻了。 但哪怕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样会扩大战争的范围。 人家麦克白好歹也是魔龙族未来的族长,而且也是现任魔龙族族长的亲儿子,在魔龙族的地位毋庸置疑。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杀了,而没有人来追究责任呢? 不能杀了他,难道要睡了他吗? 噫!秦孟真突然觉得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起了好几层,这想法太恶心了。臣妾做不到啊! 宁可这个任务砸了锅,自己也办不出来这种事儿! 可是,既不能杀、也不能睡,那还怎么破坏这场联姻?自己总不能偷偷摸摸把三妹娉婷干掉吧? 秦孟真苦恼地扯着手里的一团叶子,对了,这团叶子是哪来的? 她突然发现,自己手里捏着的一捧绿油油的锦春叶,竟然就是未来妹夫送给自己的礼物。 锦春叶的寓意可不咋友好啊!再者说,她竟然会不知不觉地收下一束锦春叶……难道麦克白竟然这样厉害了么? 她忍不住悄悄地传音问肩膀上的萨满法师婆婆: “婆婆,这叶子啥时候到我手上的?” “就在你刚刚盯着那个一身黑的小白脸发呆的时候。” 秦孟真顿时有些窘了。 看来不是麦克白过于厉害,而是自己不小心给了人家钻空子的机会。 不过,事情还没到最坏的程度,她不能就这样认输! 秦孟真突然觉得,从自己的三妹身上下手也不错。或者,可以双管齐下,两边同时下手! 当然,直接把人干掉,是肯定不行的。 那样的话,红角族不但要跟黑角族大战,还得跟魔龙族大战,一样落不下什么好处。 但自己给双方都下点毒,不用太大量,只要让他们能出一些状况,没办法匆匆忙忙议亲、办婚事,不就成了? 只要一个拖字诀!拖到大战之后,或者拖到自己想出来别的办法,不就没事了吗? 虽然自己不一定能动用任务背包,但这不是有萨满法师婆婆么? 有她在,炼药、下毒,都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最重要的是,毒药的剂量可以控制得很好,轻易不会真的出事儿! 而且也不见得要让他们昏迷不醒或者失去战斗力,有些其他类型的毒也可以呀! 比如说脸上起疹子啦,头上长黄皮疮啦…… 怎么恶心怎么来呗!这样一副尊容,肯定一时半会儿没法议亲,更没法成亲! 我真是个天才! 坐在秦孟真肩膀上的萨满法师婆婆,浑然不知自己被秦孟真引入了计划里的关键因素。 她若是知道秦孟真的想法,一定会跳起来敲秦孟真的脑门儿,不敲出来十个八个大包决不罢休! 秦靓靓原本因为碎掉的大镜子,对使团的态度很是冷淡。 但秦孟真一直盯着使团里的麦克白看个没完没了,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热情”地把两个使团敷衍了过去。 她看出来了麦克白对小女儿有意,也能理解麦克白的想法。 毕竟神龙族都是些老怪物,他们的年轻血脉,当然非常珍贵了!哪怕找遍了整个东洲大陆,能流着神龙族血脉的妙龄女子,怕是也不出一掌之数。 虽然魔龙族使团还没有正式提出来要议亲,而只是送了许多礼物,并且花了重金买了一批昆玉山的特产。 看来是很有诚意和红角族交好的。 第112章 挖坑埋人 秦靓靓凝眉沉思。手上一下一下揪着鹏羽花的花瓣。哪怕就冲着这份诚意,自己也不能太过轻慢了。 秦靓靓换上了一副淡淡的笑容,跟两个使团的人交谈了几句,便客客气气地将他们送走,只留下了三个女儿。 等到使团的人刚刚出门,还没有走远,大姐秦红角就发火了: “珊瑚!你今天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你是没见过男人还是怎么滴? 人家魔龙族的少族长那相貌确实不错,但你也不能跟见了骨头的狗,见了鱼腥的猫一般,死盯着不放吧?! 你也不想一想,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多给咱们红角族丢人!” 秦孟真微微抿了抿嘴,她心里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从来不会介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只是,委托人的人设,似乎不是这样的。 秦孟真对这个奇怪的世界,充满了警惕和担忧,对维持委托人的人设,兴趣不大。但她也不想因为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随便掉马甲。 所以她收住了溢到唇边的笑容,微微抿了抿嘴,稍稍低了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这个动作,却可以传递出一种倔强不服气的信号。 果然,秦靓靓开口了,虽然话说得不中听,但也算劝过了: “红角,差不多得了。你妹子确实有错,可她也是大姑娘了,你好歹也给她留几分面子。” 秦红角犹自愤愤: “就是因为她是大姑娘了,我才说她呢!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能出这么眼皮子浅的事儿?” 萨满法师婆婆变成的小鸟从秦孟真肩膀上站了起来,“噗噜噜”飞过去,对着秦红角的脸颊就啄了一口。 “哎呀!”秦红角被猛地啄了一口,吓了一跳,又觉得脸上很痛,气得眼睛都红了: “秦珊瑚!让你的破鸟死开!不然别怪我给它扭断脖子、拔了毛,烧熟了吃肉!” 萨满法师婆婆很生气,她又飞过去,噗噜噜地对着秦红角的头上,连抓带啄,攻击了好几下,等到秦红角的发型也乱了,眼泪也疼出来了,才算稍稍气顺了些,又飞回到秦孟真肩膀上,安安稳稳地坐下了。 只是她一双绿豆大的黑眼珠,还是死死滴盯着秦红角。 萨满法师婆婆一直觉得秦红角是天选之子,是红角族未来的依靠,是全族的希望。 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越长越回去了。 不但不友爱妹妹,还这样冲动、暴躁、浅薄! 这样子的秦红角,自己怎么能放心她接过秦靓靓的担子? 秦靓靓的问题,主要是贪图享乐、风流花心。但她不是没有手腕,也不是没有规划,红角族在她手里,比起之前的黯然时代,繁荣昌盛了许多。 虽然在战场上,靓靓表现得弱了些,但她也给族中联络了许多外援。 又不断带领族人为红角族增加人口,收纳新血。 作为族长,秦靓靓的合格的。 但这个秦红角…… 萨满法师婆婆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说不定是有几分见异思迁,见了秦珊瑚得到了天启,便开始看秦红角不顺眼了。 但问题的关键,还是在秦红角自己身上。 别的不说,哪怕她能像魔龙族的少族长那样,把表面功夫做足,自己也不至于想要从她身上挑刺,就能轻轻松松挑出来一大把呀! 萨满法师婆婆盯着秦红角,秦红角又生气又有些害怕,她扑进秦靓靓怀里:“母亲!你看二妹!她太过分了!我说她两句,她就指使那破鸟欺负我!” 秦靓靓却十分严肃地对秦红角说道: “这不怪你二妹。你之前说的太重了。珊瑚一贯是个脸皮薄的,哪里受得住这个? 而且你说要把人家那小黑鸟烤熟了吃掉,那小黑鸟才开始拼命攻击你的,你细细想一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秦红角一脸震惊地抬起头来,这还是一贯把她放在最高处的母亲吗? 两人目光一对视,她却发现,秦靓靓在悄悄地给她使眼色,让她不要再闹。秦红角很是疑惑,但还是应了下来。 她委委屈屈地对着秦孟真行了一个礼,硬邦邦地道歉了: “二妹,我不该说得这么重。 但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万万不可再这样轻佻了! 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你我的言行,代表的不止是我们自己,而是红角族的脸面!” 秦孟真点了点头: “是,姐姐。你说得对。不过你误会了,我看那个魔龙族的少族长,是因为我听过一则关于他的传言。” “什么传言?” 秦靓靓原本是斜倚在靠背躺椅上的,这会儿竟坐直了身子,很显然十分有兴趣:“哦?珊瑚,你快说说,你听到了什么?” 秦孟真微微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个人,然后说道: “这事儿,我是在黑角族做俘虏的时候,听到别的俘虏说的。” 屋里众人都肃然起来,秦孟真心底悄悄给自己点了个赞,继续编故事。当然这事儿是真实的,只是她并没有机会从黑角族的其他俘虏那里听到罢了。 秦孟真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 “那个魔龙族的少族长,曾经屠灭过在东洲大陆和极西之地中间交界处的一个部落。 那个部落的人,都只有我们一半高。长着尖尖的耳朵,眼睛大大的、圆圆的,像我们春祭典礼上吃的那种圆饼那么大。 他们这个种族,特别擅长冶炼兵器。因为他们有一种炼铁的秘方。炼出来的铁,比别处都要坚硬,做成的兵器也更加锋锐,不易朽坏。 魔龙族少族长麦克白亲自定下计策,数次前往那个部落交易,还给他们的族长送上了无数贵重稀奇的礼物。 最后终于哄得那族长将自己的独生女儿嫁给了他。 嫁妆之一,就是那炼铁的秘方。 秘方到手后,他先是让魔龙族的工匠按着那秘方炼铁,打造了一批新的兵器。 然后就变了脸,将那族长的女儿送到了魔龙族的妓寨里去。 还亲自率军,带着新兵器,踏平了那个部落,屠灭了那个部落全族。最后,把魔龙族的地盘,又往东扩了百余里。” 第113章 挖坑埋人(2) 全场肃然。 每个人都被这个惊人的消息震惊到了。 就连坐在秦孟真肩膀上的萨满法师婆婆,也不再死盯着秦红角,反而盯住了秦孟真。 她忍不住想要从秦孟真的表情里,判断这些惊世骇俗的话,是不是真的。 秦靓靓的脸色变得极差。 一想到麦克白对自己的殷勤,对秦娉婷的“倾慕”,偏偏还表露得那么明显,莫非这家伙,是要故技重施? 可是,魔龙族为何要越过那么多中间地带的部族,直接来对付红角族呢? 秦红角第一个感觉不妥,反驳道:“那你刚才,怎么还一直盯着那家伙看个不停?” 秦孟真苦笑了一下: “我这不是好奇嘛。 你看他长得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干得出这样凶残的事情来。 我一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谁知道你们就都误会了。” 秦靓靓的脸色变得愈加难看了,因为,她想起来了,魔龙族东扩一事,东洲大陆的各个部落,还曾经为此开过一次大会。 只是大家伙儿平时便有这样那样的矛盾和纷争,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彼此之间多少都有些仇怨,自然没那么容易团结一心。 虽然开过了大会,但这场大会的结局,却是不欢而散。 不过,当时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魔龙族吞并了专门擅长冶铁炼钢,打造兵器的炎鬼一族。 炎鬼一族被命名为炎鬼,是因为他们眼睛巨大,身体又瘦骨嶙峋,耳朵还尖尖的、长长的,耸立在头上。而且他们十分擅长用火。 当时大家都觉得非常为之唏嘘,对魔龙族发出了正义的声讨。而东洲大陆之上直面魔龙族的部族,就变成了铁狼族。 但铁狼族不是吃素的,他们本身战力强悍,又热衷贸易,经常游走在东洲大陆各个部族之间,把你家的货物卖给他家,把他家的货物倒腾给你家,端的是长袖善舞、游刃有余。 面对魔龙族,他们也先派出了使者谈判。 结果,就在众人都以为双方可能会爆发一场大战,魔龙族可能会把铁狼族也吃下去的时候,双方竟然达成了合作。 铁狼族继续生存在那里,成为东洲大陆和极西之地之间,新的缓冲。 同时,他们会继续跟东洲大陆各部落做日常的生意,也会跟魔龙族做兵器和矿石的生意,沟通两边,互通有无。 这一回,若是没有铁狼族使团的引荐,魔龙族使团也是不可能得到允许,进入昆玉山的。 铁狼族把自己定位成了生意人,当然,有些时候,遇到超级弱小、能够一口吞下的部族,他们也会做起无本买卖。 人掳走去做奴隶,物资夺走卖掉。 像魔龙族那种动不动屠城、灭族的做法,铁狼族的人很不理解。 但不理解归不理解,这一点儿都不耽误他们继续跟魔龙族保持着密切的经济往来。 秦孟真今儿个这一番挖坑,本意只打算把麦克白坑进去,却出乎意料地连铁狼族也一块儿坑了。 秦靓靓当即下了指令:“从此以后,铁狼族和魔龙族的使团,不得进入昆玉山。如果要交易,只能到昆玉山外头的榷场去!谁再敢把它们放进来,杀无赦!” “欧耶!”秦孟真差点跳起来,她拼命压制住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激动。本来不过是挖坑埋人的随意之举,万万没想到,竟然起到了这样出奇制胜的好效果。 秦靓靓对魔龙族和铁狼族起了警惕之心,那魔龙族的少族长,就没有那么容易能娶走三妹娉婷,也没有那么容易能够打入昆玉山内部,毁掉护山大阵了! 万里长征,走出了第一步! 秦靓靓心情不佳,让三个女儿都散了,自己提了一罐子酒,自斟自饮起来。 秦孟真带着肩膀上泰然自若的小鸟,吭哧吭哧地爬了半晌山,回到了萨满法师婆婆的住处。只是一推开门,就见到秦靓靓竟然坐在里面。 秦孟真愣了一下。 秦靓靓对她招了招手:“过来,孩子。” 秦孟真一脸迷惑,恍惚地走了过去,秦靓靓对着秦孟真肩膀上的鸟儿,俯首合掌施了一礼:“婆婆,好久没见到您这副样子了。” “噗噜噜”一阵振翅声响过,萨满法师婆婆迅速地变成了她原来的样子:一个干瘦干瘦、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老太婆。 这老太婆满脸严肃,看着秦靓靓: “靓靓,你还认得老婆子,可见还记得当年的情谊。只是不知,你如今可还愿意听老婆子的话?” 秦靓靓的双眼里微微泛起了水光。 萨满法师婆婆平时在人前人后,都是唤秦靓靓为族长的。只有在她还是“少族长”的时候,萨满法师婆婆才会叫她靓靓。 她自打做了族长之后,事务繁忙是一方面,再一个也是忙着跟不同种族的美男子们谈恋爱,早就不喜欢见天儿往萨满法师婆婆这里跑了。 只是好在有珊瑚。 珊瑚打小儿就跟萨满法师婆婆投缘。 看着这一老一小相处得很愉快,秦靓靓更有正大光明的理由不来了。反正有女儿替她尽孝,她也省得听那些老生常谈。 只是,今儿个在看到萨满法师婆婆变身成为小黑鸟之后,去啄秦红角,她心里便有个挥之不去的疑团,若是不来找萨满法师婆婆印证一下,怕是会睡不着觉的。 她刚刚灌下去一坛子酒,借着酒劲儿就上来了。 也算是有几分借着酒劲遮脸,方便把一些平日里不好说出口的话说出来的意思。 萨满法师婆婆自然知道秦靓靓的心思。 她这是看出来自己对秦红角不满了。怕是为了维护大女儿的地位而来。 吃食,秦靓靓听到萨满法师婆婆的开场白,最初的感动劲儿过去之后,顿时心里头一咯噔。莫非,萨满法师婆婆要插手继任族长废立之事?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被萨满法师婆婆打断了: “靓靓啊,婆婆托大叫你一声靓靓。别的事儿都不忙,有个事儿,你必须得知道。” 见到萨满法师婆婆的严肃模样,秦靓靓的酒意顿时散了大半。 萨满法师婆婆见到秦靓靓的态度变了,也满意了,点了点头,直截了当地对秦靓靓说道:“珊瑚得到了天启。我们红角族,有大危机!” 第114章 合纵连横 “你说什么?” 秦靓靓过于惊讶,竟然连尊称也忘记了,刹那间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大威势来。 秦孟真竟然在那么一瞬间,感觉到了一阵压迫感。 萨满法师婆婆却没有退缩,她微微地颔首,叹息一声:“唉!我也是刚刚知道的。不然,平日里你几时见我下过山?” 秦靓靓忙细细询问这天启是怎么回事,大危机又是怎么回事。听完了秦孟真的故事,她仔细打量了秦孟真许久。 秦孟真自然不惧她的打量。 她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只不过自己并非得到了什么天启,而只是讲述了原本会在未来发生的真实事件罢了。 秦靓靓打量了秦孟真半晌,实在看不出来她有什么说谎的迹象。 再一想珊瑚这孩子,原本那么爱玩,也那么喜欢跑去找萨满法师婆婆聊天,最近却一心一意缠着秦红角学阵法,后来,还混到护卫队里去,连萨满法师婆婆那里都不怎么去了。 就连她的性子,也从原本那么活泼娇憨,变成了眼前这种沉着冷静的模样…… 看来真的是受了大刺激,才解释得通。 这大刺激,恐怕便是这可怕的天启吧…… 红角今天发那么大的火儿,恐怕也是心里存了气。 毕竟,珊瑚这个平日里耽于玩乐的孩子,最近才刚刚开始学阵法,而且一开始,还是跟着红角学的。 谁能料想得到,她竟然比红角这个学了十几年的,先掌握了护山大阵。 哪怕换了自己,心里也不可能舒坦。 转瞬之间,秦靓靓心里已经转过无数种念头和想法,最终,到底还是红角族的灭族危机摆在了最前头。 秦靓靓搂住了秦孟真,摸了摸她的头发和耳朵: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这些日子心里很苦吧?只是,今后再有什么事情,莫要再这样憋在心里了。” “及早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对策,不比你这样傻乎乎地自己扛着强?” 秦孟真乖巧地点头。 不管是借了谁的力量,反正能完成任务就成,她不挑。 秦靓靓问:“你再仔细想想,除了这些,天启之中,可还有哪些需要注意的?” 秦孟真心中一动,借机夹带私货,把自己的任务提了出来: “天启中还说要善待族人。珍宝有价,人无价。让我尽我所能把流落在外的族人救回来。” “我想了许久,觉得也许可以派使团去黑角族赎买。” 秦靓靓拍了拍秦孟真的肩膀,愉悦地笑了:“好孩子,母亲没白疼你,婆婆也没白疼你。” 秦孟真和萨满法师婆婆对视一眼,用目光问她,要不要把祖先的神兵仙器宝库说出来?萨满法师婆婆制止了她,转头对秦靓靓说道: “我这里有一本笔记,是先祖留下来的。说是就在这昆玉山中,有一座先祖的洞府……” 秦靓靓晃了晃,忍不住觉得,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了一些。 她今天在短短的半天之内,竟然经受了这么多大悲大喜的冲击,实在是有几分消化不良。 萨满法师婆婆对着秦靓靓半是惊喜期待,半是狐疑困惑的目光,继续往外抛出重磅炸弹:“先祖的笔记上说,洞府是她留下的隐秘,轻易不可示人。 族中有大事发生,方可动用。 而只有能开启先祖留下的雀尾护腕的人,才有资格开启先祖的洞府。” “雀尾护腕?”秦靓靓忽然想起来了:“莫非就是那个青铜片,像图腾似的东西?” 萨满法师婆婆点了点头:“我给你和红角都试过的。” 秦靓靓沉默了。 她原本对萨满法师婆婆有几分不能宣之于口的责怪之意,但一听说这个开启条件,她便知道,不是萨满法师婆婆不愿意帮她,而是她不具备这个机缘。 莫非? 她忽然瞪大了双眼,热切地看向萨满法师婆婆,又难以置信地望向秦孟真:“珊瑚?” 秦孟真和萨满法师婆婆对视了一眼,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看到那青铜护腕和秦孟真的手臂完美地嵌合在一起,秦靓靓忽然喜极而泣:“珊瑚!好孩子!我的好宝贝!” 秦孟真看了一眼萨满法师婆婆,见她对自己点头,才上前去揽住了秦靓靓,任由秦靓靓把她搂在怀里,又是揉搓又是抚摸。 秦孟真其实在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一再劝自己“就算是为了委托人谋福利了”,才没有把秦靓靓给甩出去。 一番流泪、倾诉,自我感动之后,秦靓靓洗了把脸,又恢复成了那个有些玩世不恭的首领模样。 她果断地对萨满法师婆婆说道:“先祖的洞府就交给婆婆和珊瑚来打理吧!” 萨满法师婆婆点了点头,替秦孟真应了下来: “成。就算珊瑚压不住,还有我在呢,一准给你守得严严实实的。” 秦靓靓犹豫片刻,便干脆利落地说道: “灭族之祸……这事儿太大了,看来我们得找些外援。” 秦孟真略有些不解。 在她看来,委托人上辈子的悲剧,其实就源自于秦靓靓这份求外援的心思。 当年若不是她秦靓靓,一开始就存了借魔龙族之力,保护昆玉山、战胜黑角族的心思,又怎么会引狼入室呢? 秦孟真犹豫了下,要不要开口劝劝秦靓靓,却听到秦靓靓说道:“魔龙族最终的目标是东洲大陆,他们的布局,肯定不止在我们红角族这一处。 我打算派出去一批使团。先去黑角族议和,并且从他们手上赎买回来我们的族人。 同时也得去别的部族拜访、和谈,顺便再看看魔龙族有没有什么布置。 最关键的一点是,我觉得,我得亲自去一趟神龙族。” “族长,你若亲自出马,这昆玉山的事务怎么办?” “这个简单,萨满法师婆婆你来坐镇,红角和珊瑚协理。一来可以锻炼下红角,二来也可以让珊瑚把这些事情学起来。” 秦孟真心中暗道不好,这两位商量的结果,该不会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她对做族长,真心没有什么兴趣。她秦孟真,从来都不喜欢这么操心又费力的活计。 更何况,做族长这一项,根本不在委托人秦珊瑚的任务目标之内! 第115章 说秃噜嘴了 秦靓靓却没有一丝一毫要征求秦孟真本人意见的意思,只跟萨满法师婆婆商量了下,便急匆匆地定下了决策。 当天晚上,秦靓靓就召集了长老会成员,宣布了自己的新决策。 长老会成员虽然年纪都不小了,但平日里被秦靓靓养得十分舒适惬意,做橡皮图章做得十分开心。 对秦靓靓的那份信任和顺从,早就已经形成了习惯。 这会儿自然是秦靓靓说什么,他们便听什么。 要不然,上辈子他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把魔龙族少族长麦克白这样一个危险分子,随随便便地放进昆玉山,还能那么粗心大意地让他有机会接触到护山大阵。 秦靓靓算得上是坐言起行的典范,虽然平日里她总是一副懒洋洋的、耽溺于玩乐的模样,但其实这个人做事非常干脆。 她带了大大小小共五个使团出门,按地理位置划分了任务范围,唯独两件事,专门留给了她自己亲自带队的一个中等规模的使团。 其一是与黑角族,和谈并且赎买回被俘虏的族人。 其二是亲赴神龙族的地盘,拜访那些轻易不出关的老家伙,跟他们友善交流、信息共享一下魔龙族少族长的雄心壮志,宏图霸业。 做了简单动员,喝了壮行酒,秦靓靓带着五个使团一块儿出发了。 走之前,她特意给秦红角说了好半晌的私房话。 “红角啊,这回家里的事情,就全靠你了。” “你遇到事情,一定要多跟萨满法师婆婆商量,要让婆婆拿主意,跟你两个妹妹,也要好好相处。” “但你两个妹子年纪小,难免贪玩不懂事,你万万不能放她们出去,跑到昆玉山外玩乐。” “最重要的是,你一定一定要守好护山大阵!”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万万不能让任何外来者,包括铁狼族等熟悉的交易对象,进入到昆玉山之内。” “如果有人要做交易,必须去外头的榷场。” “如果不愿去榷场的,宁可不做交易,也绝对不能把人放进来。” …… 秦靓靓几乎把自己能想到的、又能说出来的,都耐心细致地叮嘱了一遍。 秦红角含着眼泪点了头:“母亲,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呀!” 秦靓靓看着乖巧孝顺的女儿,忍不住叹了一声:“母亲一定尽力。” 秦红角对秦靓靓的尊重恭敬,是发自内心的。秦靓靓叮嘱的话,秦红角纵使不甘不愿,也绝对不会忤逆。 这一点,也是为什么当初,在同样具有强大血脉的秦红角和秦娉婷两姐妹之间,秦靓靓选择了秦红角,作为继承人来精心培养。 只是世事难料,谁能想到,秦珊瑚这个血脉最渣的废柴储备粮,竟然会得到天启呢?而且她不但得到了天启,还得到了先祖留下的雀尾护腕的认同…… 秦靓靓不管再怎么喜爱秦红角,都不能不为红角族的未来考虑。 若是秦珊瑚能做族长,也许红角族不但会顺利度过近在咫尺的灭族危机,还能重现先祖当年的辉煌岁月呢! 这个时代,道路交通还是很落后的,但好在灵气充足,他们这些人又都各个修炼,体能强悍、体力充沛,风餐露宿也不以为苦。 四个使团各有进展,有些十分顺利,有些却吃了闭门羹。 不过好在看在他们是使团的份上,即便是敌对的部落,也没有谁直接把他们干掉,杀人越货的。 即便是一些声名狼藉的恶人部落,也不会在自家的地盘上对来访的使团下手。 这是各个部族之间不成文的规矩。 两个部族之间,有时候打起来血流成河,但即便大战进行得十分惨烈,两个部落之间结下了血海深仇,也不会冲对方派来的使团下手。 所以,虽然任务的进展不怎么样,使团成员们的人身安全,还是很有保证的。直到其中之一,负责东南方向的甲一团,遇见了铁狼族和魔龙族共同行动的联合使团。 铁狼族和魔龙族见到他们行色匆匆,而且见到自己不说上前来打招呼,寒暄几句,反而有些避之不及的模样,就忍不住起了疑心。 尤其是魔龙族的少族长麦克白,他所图甚大,对昆玉山格外关注,此时见了昆玉山派出来的使团竟然对自己一副躲躲闪闪的模样,怎么可能不在意? 当即,笑得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魔龙族少族长麦克白,就十分热情地迎了上去。 好歹人家麦克白也是也未来的魔龙族族长,此时对使团众人,姿态放得这么低,还这么热情,谁也不好直接跟他甩脸子。 更何况使团成员们的任务是跟自己的区块内的部落商谈议和与通商的事情,并不知道魔龙族的少族长麦克白,已经成了昆玉山头号敌人。 至于说铁狼族…… 人家都跟自家人做过多少回生意了? 也不知族长大人为何突然间就决定再不许铁狼族与魔龙族进山,而且把交易地点改到了昆玉山外头的榷场。 但好歹这铁狼族商团,也是交往过那么多回的熟人。 这片地方,离着昆玉山的距离,比榷场那里还远得多呢!跟老朋友打打交道,族长也不至于会怪罪。 甲一团的团长和使团成员们,对铁狼族和魔龙族都缺乏足够的警惕。后者又有心套话,说着说着,自然而然就漏了底。 得知秦靓靓竟然大规模派出使团,四处和谈,麦克白就觉得有些郁闷。 这秦靓靓怎么这么爱抽风呢? 她突然变成了和平主义者,再不肯跟人打仗了,自己这戏码还怎么唱下去? 不过么,好在那秦娉婷,迟早是要婚配的。 不信她秦靓靓再怎么抽风,还能舍得自己这样一个金光闪闪的好女婿人选不要!反而给自己的爱女,随意配个拍马都追不上自己的庸人! 当天晚上,甲一使团的人就在铁狼族和麦克白的蓄意安排之下,喝得酩酊大醉,毕竟白天套到的信息,麦克白还觉得不够。 结果这一醉酒,果然就有人嘴巴上没把门儿的了。 甲一团的团长本人,就是个但凡一喝点酒,就容易说秃噜嘴的典型。 第116章 泥龟 “交易都改在了榷场?” “是啊!麦兄弟,你说说,这事儿她办得对吗? 我们族长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弦了,你瞅瞅这事儿闹的! 这日子眼瞅着就要入冬了,一天更比一天冷,竟然还让我们去榷场交易。 这不就是平白折腾人嘛!” 又抱怨了几句,嘴上没把门儿的甲一团团长,就撑不住了。酒意上涌,一头栽倒在地,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 麦克白原本清俊儒雅的脸上,神色阴沉而扭曲,嘴角露出来一个诡异的笑: “好啊,这是摆明了不想让我们进昆玉山哪!” 虽然陪着使团的人喝了很多酒,但麦克白的酒量本来就不小,更何况他早早就在自己的酒水里做了手脚,前期喝的是酒,后来喝的,根本就是白水。 只不过凭借精湛的演技,演出来一副喝了好多酒的模样罢了。 此时他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脑子也在疯狂转动,拼命地回忆着当天跟秦靓靓见面的情形。但不管他怎么翻来覆去地追究细节,都找不出来,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破绽,竟然惹得秦靓靓起了疑心。 怪不得那秦靓靓那般风流、那般不务正业,还能坐稳这红角族的族长之位。 果然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麦克白走出宴会厅,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的甲一团团长一眼,站在院子里,仰望天空,看着空中那些泡泡状的星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虔诚祈祷: “魔龙星在上,列祖列宗在上,保佑孙儿大展宏图吧!” 片刻后,他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有几分清冷,儒雅淡然,看着就是一枚翩翩美少年。 铁狼族跟麦克白密切合作的一个狼头人,见到麦克白的模样,笑得很暧昧: “嚯,麦兄弟,又要骗小姑娘去了?” 麦克白看四下无人,瞪了他一眼: “别乱说话!今天你也在场,都听见了吧?那个秦靓靓看起来似乎是个草包,没想到实际上却是个滑不留手的人物。咱们的策略,怕是得改改了。” “你想怎么改?” “这样,你看……” 两人凑近了,交头接耳一番,声音压得极低。 以至于这番窃窃私语,比那篝火发出的燃烧树枝的声音还要小,没有任何人能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过从铁狼族那个狼头人眉飞色舞的表情看来,麦克白一定是想出了什么足够缺德的损招儿了。 当甲一团的团长从宿醉中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自己的使团,所有人全都被剥光了所有能剥光的衣裳。 浑身上下,只留下了一两件遮羞之物。 手脚都被绑上了绳索,打了许多挣脱不开的结,一个拴着一个,被拴成了一长串。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他们被昨晚上一块儿喝酒的老朋友给绑了,成了即将被卖的奴隶。 而他们带着的货物和礼品,自然也都成了魔龙族和铁狼族之物。 甲一团团长目眦欲裂:“我把你们当兄弟,你们却把我当肥羊!” 麦克白笑眯眯地说道: “对咯!但这事儿可怨不得我。谁让你就是这么蠢呢?自家族长的话听不进去,旁人哄你两句,美得都找不着北了吧?!” 麦克白把甲一团团长直接气晕了过去,亲自把他踹醒,继续逼问跟秦靓靓的命令相关的细节,和跟昆玉山有关的信息。 甲一团团长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自然不愿意配合。 结果被麦克白在他身上施展了一番魔龙族的逼供秘术,最终还是什么都招了。 说起来也是秦靓靓倒霉,或者说红角族该着有此一劫。 这个甲一团团长,跟长老会之中三位长老都有血缘关系,平日里也算是雄心勃勃,除了爱喝酒,而且喝醉了有点爱说话之外,也没什么大毛病。 秦靓靓给他安置在甲一团,让他往东南方向走,就是因为那边的部落,都距离铁狼族和魔龙族比较远,也是一些虽然弱小,但非常团结的部族。 秦靓靓估计甲一团遭遇铁狼族或者麦克白的几率会非常低——因为东南方向没有什么值得麦克白去挖掘的技术或者特产。 而且那边的部族虽然弱小,却结成了联盟,轻易不好攻打。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最不可能遭遇麦克白的甲一团,竟然真的遭遇了麦克白,而且在麦克白面前,完败。 人财两空。 这样一个结果,别说秦靓靓了,就算是秦孟真,都没有猜到。 不过好在其他几个使团,进展还算比较顺利。 尤其是秦靓靓亲自带队的那一个。 她已经跟黑角族谈好了停战事宜,认真地谈了合作条件,赎买回了一大批族人,同时还顺利地拐带了一个黑角族帅哥到身边,工作恋爱两手抓,两手都很硬。 此时,秦靓靓的团队,已经到了神龙族的地盘。 楚梦泽。 楚梦泽是一片波澜壮阔的水。 如果不是事先就知道这里是一片水乡泽国,任谁见了这片水,都会忍不住联想到大海。 因为这水面实在是太过广阔了。 而且水面上也没有船,秦靓靓到了水边就犯了难。 红角族并不擅长游泳,涉水而过只能走浅水,实在不行在小溪小河里也能扑腾几下,可这么大的水域,怕是只有喂鱼的份儿了! 在湖边徘徊了半晌之后,到底还是没有想到过河的办法,秦靓靓只好拿出来一个紫色的号角,放到唇边用力一吹,吹出一阵悠扬的长音,远远地随风飘散。 片刻后,水面上飘过来一座小浮岛。 秦靓靓板着脸,带着使团里的族人们,踏上了这座小浮岛。 等到最后一个族人、最后一件礼物都妥妥当当地转移到了小浮岛之上,它就又开始缓缓地漂动起来。 族人们纷纷感叹这小浮岛的神奇。秦靓靓却一直板着脸不说话。 直到有个族人好奇,问秦靓靓这小浮岛为何能漂浮在水面上,秦靓靓方才不情不愿地回答道:“这不是浮岛,是一只泥龟。” “泥龟?” 族人忍不住惊叫起来。 泥龟是一种巨大的龟,只是很少有人有机会见到它。据说,见过它的人都成了它的食物。可此时此刻,自己正坐在它的背上! 第117章 强援 秦靓靓白了他一眼:“安静点!” 众人都惊叹不已,也都有些战战兢兢,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生怕哪一句话,哪个动作不对,惹到了脚下这个大家伙,害得它忽然发了脾气。 在这茫然四顾,到处都是一片茫茫水面的地方,自己这些人的生死,全都操控在它手里。 都不用别的,只要它随随便便往下一沉,或者打个挺儿、翻个身…… 自己这一堆人,一个不落,全都白给! 好在红角族众人白白提心吊胆了一路,这泥龟一直很安静,游泳也游得十分平缓。 静下心来仔细观察,隐隐地能看到它的四只脚在水波之下轻轻划动,仿佛四只船桨,让这座“小浮岛”不快不慢,稳稳当当、轻松自如地往前行驶。 倒是秦靓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众人的心情虽然放松了些,却也不敢大声喧哗。 渐渐地,泥龟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众人隐隐有些惊慌,但还极力镇定着自己。 不说别的,既然族长有本事能唤来这头大大的泥龟,想必也不至于会害得自己惨死在此。 秦靓靓的脸色愈发难看。 增速三次以后,泥龟带着众人进入了一片七彩色的水域。 众人刚刚低声赞美了两句这水域的美丽与神奇,就感觉忽悠一下,有些失重。 泥龟突然下潜了! “啊!” 在红角族众人齐刷刷的惊呼声中,泥龟带着背上的一行人,一路下潜到了神龙族的居所。 神奇的是,众人一直在惊呼,却一直没有喝到哪怕一口水。 他们进入了一条神奇的通道,仿佛置身于一道透明结界之内,他们能看到周围的水流,和水流中的水草和鱼虾,但他们自己却被隔绝在外。 泥龟带着他们迅速穿过了这条通道,在通道的尽头是一扇青铜色的大门。 泥龟刚刚停稳了,大门就开了。 泥龟带着众人进了门,然后秦红角第一个下了龟背。红角族众人纷纷跟上,急急忙忙从龟背上跳了下去。 硕大的泥龟向秦红角缓缓地点了点头,算是告别,转过身,慢慢地走到了大门外。 青铜大门“砰”一声合上了。 众人顿时心里又忍不住“咯噔”一下。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秦红角的脸色十分难看,众人也不敢问。 秦红角再次拿起她那个小小的紫红色号角,吹了一声长音出来。 那长音在这里似乎分外尖锐刺耳。 余音未散,一个长着长长的栗色头发的美人鱼姑娘,仪态款款地走了过来。她的尾巴像人腿一样立在地上,缓缓向前滑动,速度倒是一点都不慢。 众人这才注意到,青铜大门内部的地面,是柔软的白色砂砾。 美人鱼见到秦靓靓,对着她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笑着说道:“原来是贵客到了,族长已经在等着了。请随我来。” 秦孟真的脸色略微好看了一丁点,但依然板着脸。 她沉默不语地跟着美人鱼往前走。使团里的红角族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也纷纷自觉地跟了上去。 青铜大门内部的世界,有些像是海底世界,能看到柔软的白色砂砾,五光十色的珊瑚群落,甚至还有些鱼虾水草之类的点缀,但很神奇的是,这里没有水。 一滴水都没有。 众人行走在路上,只觉得跟在外头简直没什么区别。 难道之前大家看到的水域,都是障眼法,这里其实还是在陆地上?不过红角族众人不管心里多么好奇,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问出口。 秦靓靓却一路走,一路觉得心凉。 这个环境很明显能看得出来,神龙族不问世事的态度。 他们住在这楚梦泽深处的水下巢穴之中,已经很久很久了吧…… 当年百族大战的时候,他们首战便告大捷,打得多少部落落荒而逃啊! 可惜啊可惜,自打神龙族抢下了这片地盘,就没有再挪动过屁股。外头的世界不管翻天覆地到什么程度,他们都没兴趣掺一脚。 别人只要不来惹他们,他们绝对没兴趣主动招惹别人。 自己若不是逼不得已,万万不会动用娉婷的父亲留给自己的神龙族号角。 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么? 可是神龙族这个态度,说明要说服他们参与进来,恐怕不是很简单的事…… 秦靓靓一直板着脸,但脑子可没闲着,一路上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说服神龙族站到自己这一边来。 所幸她所求的不是打仗,而只是自保。 事关整个东洲大陆的灵气,想来神龙族也不至于完全袖手旁观吧! 秦靓靓想来想去,无论怎么琢磨,似乎都找不到一条万全之策,来游说神龙族站到自己这一边。 等见到笑意盈盈等着她的神龙族族人润一,她忍不住泪湿了双目。 润一奇道: “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见我,就先哭上了?莫非几年不见,我已经丑得不能见人了么?” 秦靓靓被这话给气笑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急忙擦了泪,对润一说道: “一别经年,你还好吗?” “我很好。倒是你看起来不大好啊。” “嗯,我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 “都舍得动用我给你的龙角号了,可见这事儿是不小。你说吧,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 “有人欺负娉婷!” 润一的神情严肃起来: “你们红角族内部的事情,你不在昆玉山处理,跑到我楚梦泽来做什么?” “若是红角族内部的事情,我自己就处理了,还用得着找你求援么?现在是外人欺负到我们娘俩头上来了,有人要祸害你的闺女!” (以下为重复内容) 润一奇道: “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见我,就先哭上了?莫非几年不见,我已经丑得不能见人了么?” 秦靓靓被这话给气笑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急忙擦了泪,对润一说道: “一别经年,你还好吗?” “我很好。倒是你看起来不大好啊。” “嗯,我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 “都舍得动用我给你的龙角号了,可见这事儿是不小。你说吧,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 “有人欺负娉婷!” 第118章 震耳欲聋 润一惊讶地望着秦靓靓,似乎很难相信,这样知进退、懂妥协的话,竟会从她口中说出来。 秦靓靓被他看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也知道润一为何这般惊讶,不由得愈加羞恼。 其实这一趟,若不是形势比人强,秦靓靓是万万不会到这楚梦泽来,找润一这个旧情人的。毕竟,当初生下秦娉婷之后,两人一度因为要长期生活在神龙族还是红角族,争吵过几回,闹得有些不愉快。 那时候,秦靓靓就已经发狠,此生再也不与润一相见。 虽然润一留给她的定情信物,就是那个可以发出嘹亮悠远的声响的紫红色号角,她一直留在手里,也时常会拿出来把玩。 但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再续前缘。 她也从未料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有需要亲自对润一和神龙族低头的那一天。 只是,红角族的族灭危机迫在眉睫。 秦靓靓身为红角族的族长,必须以全族的安危为重。 秦靓靓不敢把天启不当回事,自然不敢小看魔龙族的少族长麦克白。除了忍住满心的委屈,低下高傲的头颅,又能如何呢? 只是此时被润一这样看着,她骨子里那股子倔强之气又冒了出来,忍不住话里带刺,讥讽道: “这样重大的事情,即便你拒绝了,我也丝毫不意外。神龙族原本就喜欢明哲保身,喜欢躲在这楚梦泽底下,过自家的自在日子。 外头的世界哪怕天翻地覆呢,又跟你们神龙族有什么关系? 只是那魔龙族少族长,能屈能伸、野心勃勃,恐怕所图甚大。 区区一个红角族,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胃口。说不定,他早已经把整个东洲大陆,都看做了自己的囊中物。 他上次灭了炎鬼族,我们东洲大陆无动于衷。 在那之前,他灭掉极西之国的数十部族,我们东洲大陆的各个部族听到了消息,却无一人有兔死狐悲之感。 各个都在幸灾乐祸,全然没有想到,将来这样的命运,也会落到我等身上。” 一开始,秦靓靓只是因为情绪激动,性子倔强,忍不住要刺一刺润一,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高,说到这里时,想到红角族的未来,已是悲愤郁结、怆然泪下,不能自已。 润一见到秦靓靓的眼泪,将她脸颊上的毛都打湿了,急忙将秦靓靓搂在了怀里: “靓靓,别哭了,我都听你的。” “你都听我的有什么用,你又做不了主!”秦靓靓忍不住斥道,连续捶打了润一的胸膛好几下,却没有挣脱开来,也没有把他推开。 这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咳嗽起来:“咳咳,差不多得了啊!” 润一和秦靓靓顿时都脸红了。 他们之前明明让众人都退了出去,这会儿竟然能出现在这里的,莫不是那一位? 两人顺着声音的来处望去,果不其然! 一个穿着一身白袍,戴着头冠、长着一对深紫金色龙角的白发老人,正拄着一根盘根错节的奇形手杖,站在入口处。 那老人满脸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们俩,就好像在望着一对刚刚成年的年轻后辈。 润一和秦靓靓急忙分开,老人却笑道:“不必,不必,我看这样就挺好。” 润一急忙躬身施礼:“族长,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我家小润一,被什么美人给迷得找不到北了?” 秦靓靓听到这话,原本一脸羞涩的窘迫,顿时消失不见,只觉得一颗心一直往下沉,都快掉到地底下了,才听到老人又说了第二句: “结果我一看,这小丫头很好啊!不但人很靓,这脑子也很清楚!比起你来,强太多了!” 秦靓靓只觉得一颗心浮浮沉沉,竟然丝毫不能自主。 这老人家一句话,她的心就坠入了谷底,这老人家说了第二句话,她的心又冲上了云端! 她倒不是为了人家夸她而高兴。 只是这话透露出来的意思,说明她刚刚那一番讽刺挖苦的话,都被人家听去了! 然而自己一番冷嘲热讽,非但没有把人家神龙族的族长得罪了,却反而得到了族长的认可! 秦靓靓深呼吸了一下,唯恐是自己理解错了,白高兴一场。 却听到那老人家笑着对自己说道: “靓靓啊,老头子老早就听说过你了。 我们家这个娃娃哟,当年实在是不像话,也不怪你看不上他。 你先在这歇会儿,我找这傻孩子,说两句私房话。 你别觉得不自在哈! 需要啥都别客气,直接喊他们给你上。” 老人家身子骨看来不错,说话声音大的,跟打雷似的。 之前秦靓靓太过激动都没注意,这会儿心情放松了,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嗡嗡作响,疼得要命。 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乖乖地揉着耳朵,跑到一边回避去了。 于是,白发老爷爷用秦靓靓依然觉得有点震耳朵的声音,跟润一说起了“私房话”: “你这傻孩子,这么多年了,不敢去找人家也就罢了。现在人家送上门来了,你还别扭啥?还不赶紧抓住机会把她留下? 至于她说的事儿,那当然得赶紧应下了! 别说咱们神龙族,原本就是这东洲大陆的主人,东洲大陆上的大事儿小事儿,其实都跟咱们有三分渊源。 就算咱们不要这个东洲大陆了,那也得咱们指定由谁接手! 哪能随随便便地就对那个不三不四的魔龙族低头?任由他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来惦记我们神龙族的地盘?” 秦靓靓的眼泪又一次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她这番奔波,这番低头,心里不是不委屈的。更何况,考虑到神龙族一贯的德行,她早就已经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 万万没想到,这位神龙族的族长大人,竟然如此通情达理! 虽然他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但人家痛痛快快地就同意了对红角族施以援手,这就足够了! 至于说这位老族长对润一说的那些话,秦靓靓选择性地当做没听见。 族长老爷爷当即就加派了人手,撒出去打听魔龙族的事儿。 第119章 肥噜噜与通行牌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么。 润一虽说被老族长当着旧情人的面儿给训了一顿,脸色涨得红彤彤地,人却很是高兴。张罗着安排了一顿丰盛的大餐,盛情款待了红角族的使团成员。 众人都开心不已,唯独那个被秦靓靓从黑角族拐带过来的帅哥,忍不住有些尴尬。 秦靓靓这里进展顺利,但秦红角等人在昆玉山,却遇到了麻烦。 铁狼族、魔龙族和一个他们比较陌生的部落黑牙族,一起来到了昆玉山,要求跟族长秦靓靓做一笔大交易。 他们提出的价格和其它交易条件,都十分优厚,但却提出了两个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步的特殊要求。 其一,是要跟秦靓靓亲自交易。 因为魔龙族的少族长麦克白身份尊贵,不是随便哪个普通的红角族人都可以接待的。 其二,是要进入昆玉山进行交易。 理由是榷场简陋,配不上麦克白高贵的身份。 秦孟真听到这个理由,直接就被气笑了。 但奇怪的是,秦红角和秦娉婷,竟然都觉得麦克白的观点有道理。 她们还特别将心比心地设想了一下,假设自己带着团队,兴致勃勃地跑到别人的部落去交易,人家却拒绝自己进入,而只能在外头的榷场里吹冷风,是什么心情。 秦孟真忍不住怀疑,自己眼前这姐妹两个,到底真的是秦红角和秦娉婷,还是别的什么人假扮的。 秦娉婷倒也罢了,毕竟她年纪最小,平日里又很娇惯,有些不懂事也可以理解。 秦红角,她平日里表现得那么乖巧,对秦靓靓那么孝顺、那么听话,秦靓靓走之前又那么认真地叮嘱了她好久呢! 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改弦更张呢? 秦孟真十分疑惑,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把难题留给了萨满法师婆婆。 萨满法师婆婆面无表情地否决了秦红角和秦娉婷的观点,反驳得干脆利落、丝毫不留情面:“族长走的时候就说过,不能让任何人进入昆玉山。” “再说我们也没法给人家变出来一个族长来。麦克白少族长若是不愿意在榷场交易,这场交易,我们可以放弃。” “怎么能放弃呢?这次来的几个使团,诚意满满,带了十分珍贵的货物呢。 铁狼族带了他们从来不舍得往外卖的铁木蚕丝,魔龙族带来了他们的魔云瓶,黑牙族带了他们的特产肥噜噜!” 秦孟真没怎么反应过来,倒是萨满法师婆婆闻言十分动容:“当真?” 秦红角和秦娉婷同时大力点头,秦娉婷急急地抢在秦红角面前说道: “铁木蚕丝做的战甲,刀枪不入!魔云瓶可以改变天气,呼风唤雨!肥噜噜……简直可爱死了,我愿意交出我所有的珠宝首饰换一只肥噜噜!” 秦娉婷说着这些话,越说越是兴奋,说到肥噜噜的时候,眼睛里更是仿佛落进了星光一般,漂亮极了。 秦孟真莫名地有点慌。 她在秦珊瑚的记忆里,根本找不到肥噜噜的存在,对于铁木蚕丝做的战甲和能够改变天气的魔云瓶,也没有什么印象。 秦红角斜着瞥了秦孟真一眼,撇了撇嘴,一转脸对着萨满法师婆婆,就换上了一副十分焦急的表情: “其实铁木蚕丝和魔云瓶也就罢了,只要愿意多花些钱,多拿些珍宝来换,从别处还是买得到的。 可那肥噜噜,真的是只有黑牙族的人才有。而且,从前他们从来没有跟外人交易过肥噜噜,都是做礼品送出去的…… 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们不能随便放过呀!” 萨满法师婆婆陷入了沉思。 秦红角和秦娉婷愉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秦孟真忍不住有些暴躁,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就这么决定了,如果这两个货真的要把那几个使团放进来,自己就抽冷子把她们俩放倒! 自打到了这个世界,秦孟真就一直夹着尾巴,做乖巧无害战五渣的毛绒绒。既不敢动用任务背包,也不敢随意调用系统、跟bt2587斗嘴,已经忍得很辛苦、过得很憋屈了。 如果这两个家伙,死活非要扮演她完成任务道路上的绊脚石,就休要怪她气急了,把这两块儿臭石头一脚踢飞! 也不知萨满法师婆婆是不是感受到了秦孟真那股子暴躁的情绪,她转过脸瞪了秦孟真一眼,然后语气极为平淡地否决了秦红角和秦娉婷的提议: “族长走之前交代得清清楚楚,不管谁来,不管带了什么东西,都一律要在榷场交易。 她没有回来之前,任何外人,都不准踏入昆玉山半步! 不管来的人是我们熟悉的也好、陌生的也罢,甚至包括咱们自己的族人,只要没在昆玉山范围内,或者从昆玉山出去了,就不能再进山! 否则,杀无赦!” 萨满法师婆婆的声音很是清冷,语调也很平淡,没有带上丝毫的感情。但越是这样木然地说出来这种威胁力十足的内容,越是让人不敢小视。 秦孟真顿时松了一口气。 秦红角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从得意洋洋到愤恨不满,竟然只用了半秒钟不到就轻轻松松地做到了随意切换。 秦娉婷已经开始哭了:“我不管!我要肥噜噜!我就要肥噜噜!谁也不能拦着我要肥噜噜!” 一边哭,一边跺脚,越哭越大声,引得无数族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哭了一会儿,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眼泪不能让事情有什么改变,秦娉婷再次跺了跺脚,掩面飞奔而去。 秦孟真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虽然她不知道那个肥噜噜是什么东西,但既然秦娉婷这样在意,说不定她会为此干出些什么蠢事来。 秦娉婷一口气跑到了山下,她身上戴着阵牌,可以自由出入护山大阵。 眼看着秦娉婷就要冲出阵外了,秦孟真火了,一把薅住她的衣领: “秦老三,你不要太过分了!” 秦娉婷反手就给了秦孟真一巴掌:“废柴二!要你管!” 秦孟真压抑许久的凶性被激发了出来,她二话不说,把秦娉婷反剪双手,一脚把她踹趴下,从她身上搜出来了那块儿通行阵牌: “这玩意儿归我了。” 第120章 一袋金豆子 秦娉婷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是秦孟真的对手,气得大骂:“好你个秦珊瑚!心机也忒深了!原来平日里你都在隐藏实力!” 秦孟真懒得搭理她,一个手刀将秦娉婷劈晕过去,旁边守卫着护山大阵的巡逻队见了顿时感到一阵为难: 二小姐竟然当众把三小姐打晕了,要不要管? 好在秦孟真没有给他们犹豫纠结的机会,她直接将秦娉婷提了起来,拎着她的上半截,一路拖着回到了山上。 秦娉婷的昏迷没持续多久,大概走出了百十来步,她就在这场拖行中醒过来了。 醒过来了,秦娉婷就开始哭。 一边哭一边花式骂秦珊瑚。 秦孟真听的烦了,把她拎起来,照着后脖颈,又来一手刀。 世界清净了。 …… 秦孟真将秦娉婷带到山上之后,秦红角大惊失色:“老二,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三妹?” 秦孟真不耐烦地掏掏耳朵:“再叽叽歪歪,我就让你跟她作伴去!” 话音未落,就把秦娉婷冲着秦红角扔了过去。 秦红角慌忙接住。 秦娉婷醒了过来,见自己在秦红角怀里,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风云色变。 秦孟真凑了过来,拍了拍秦红角的肩膀:“老三就交给你了,刚才她差点跑到护山大阵外头去。” 说完,秦孟真转身就走。 秦红角气得要命: “你把人打了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这会儿把人打哭了,就又扔给我了!” 秦孟真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不在意地摆摆手:“我说她不听,懒得跟她废话。你是大姐,不扔给你,扔给谁?” 秦红角不知道的是,她身上那块通行阵牌,刚刚被秦孟真借着拍她肩膀那一下掩饰,暗度陈仓了。 正常情况下,秦红角要在山里坐镇,根本不可能到护山大阵外头去。 所以,这块儿阵牌,姑且由自己来保管吧! 因为一时半会儿地用不到,秦红角应该也轻易发现不了阵牌丢了的事儿。 秦孟真就这样走了。 看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秦红角心中泛起一股子难以形容的违和感。 到底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还是怎么了?为什么自己总觉得珊瑚越来越不像珊瑚了呢? 不过,这种错愕与疑惑是非常短暂的。 几秒钟之后,秦红角一边给秦娉婷的腿脚皮肤上被拖行时候划破的那些小口子上药,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秦珊瑚”。 而秦娉婷主要是嘤嘤嘤地捂着脸哭,偶尔还见缝插针地抱怨两句。 姐妹两个,倒是难得地同仇敌忾起来。 秦孟真等到这姐俩跟萨满法师婆婆告完状,才跟萨满法师婆婆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把她俩的通行阵牌扣下了。反正她们也不需要出去,没有阵牌,省得麻烦。等到母亲回来,我再还给她们。哪怕到时候母亲责怪我,我也认了。” 萨满法师婆婆好笑地看着秦孟真:“话都让你说完了,你让我老婆子说什么?” 秦孟真懊恼地叹了一口气: “婆婆,我忘记了很多东西。我听到她们说起来铁木蚕丝、魔云瓶,还有肥噜噜的时候,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秦孟真的眼睛里隐隐有些泪光:“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记忆缺了一大块……” 萨满法师婆婆笑道:“没事,没事。得了天启,难免要付出些代价。能够只损失些记忆,而不是别的什么,已经足够幸运了。” 秦孟真心中一凛。 事实上,为了这份“天启”,秦珊瑚损失的,可不仅仅只是一部分记忆而已。 她损失了最为宝贵的生命。还放弃了之后的轮回转世。 而且,她拿出了自己的全部魂石,来换取这一枚后悔药,只求改写红角族的命运。 秦孟真觉得,即便不得不付出一些代价,甚至损失一些宝贵的积分,自己也一定要实现秦珊瑚的委托。 因为她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 …… 麦克白久久等不到回音,又安排了人,殷勤地去问。 结果,得到的回复竟然是百分之百的拒绝。 当然,红角族的人措辞还算委婉。 他们说: 族长秦靓靓不在,无法亲自接待魔龙族的少族长。而秦家三姐妹,尚且没有职司,实在是身份不够。若是麦克白族长愿意屈尊,可以选择在榷场交易。若是不愿意,可以改日再来。 麦克白怒火中烧,面上却表现得云淡风轻,礼貌地与红角族的人道了别,回头便摔了一屋子的杯盘碗盏。 这些精品的瓷器,都是红角族从百陶族换来的。 放在榷场里做装饰的,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上品,色彩鲜艳缤纷,造型古朴可爱,就这么在麦克白手中化成了碎片。 榷场的管事听到响动过来察看,顿时就十分不满: “麦族长,这些陶器瓷器,都是精品,不管是谁损坏了,都需要照价赔偿的。” 硬着头皮说完了这话,管事在麦克白仿佛要喷火的眼光瞪视之下,瑟瑟发抖地溜走了。 铁狼族使团的团长在一边看着,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麦克白这一次被“欺辱”,竟然没有发火儿,只是眼睛里熊熊燃烧起战意来。 他干脆利落地下了决定,留下来,就在榷场交易。 不过,红角族的拒绝,也透露了很多东西。 首先,秦靓靓确实不在,那么她去哪儿了?去什么地方合纵连横搬救兵了么? 其次,红角族这是铁了心要把自己拒之山外了。自己拿出的这几样宝贝,竟然都不能引得他们动心,可见自己的担忧是对的。 他们真的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洞察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但,他们莫非以为把自己拦在山外,自己就拿他们毫无办法了么? 麦克白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这阴沉沉的笑容配上他那原本清俊儒雅的脸,分外令人毛骨悚然。 连始终跟他站在一边的同盟军——铁狼族使团团长,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抱住了自己的胳膊,胳膊上迅速浮起来一层鸡皮疙瘩。 麦克白让贴身侍卫找到了榷场的管事,先是为他砸碎的瓶瓶罐罐道了歉,老老实实地照价赔偿,之后还送了榷场管事一袋金豆子。 第121章 宾主尽欢 这袋子金豆子,让榷场的管事惊喜交加。 怪不得麦克白少族长名声这样好,这样大手笔赏给他这么一袋金豆子,竟然只让他传个话: “麦克白少族长是诚心诚意来做生意的。虽然红角族招待不周,他却依然愿意给红角族这个面子,所以他接受在榷场进行交易的条件。” 这消息传进了昆玉山,秦红角和秦娉婷都喜出望外。就连萨满法师婆婆,唇边也露出来一个淡淡的微笑。 秦红角说:“看看,珊瑚你就是把人想得太坏了!”秦娉婷说:“少族长真是诚意十足呀……我要肥噜噜!这一回秦老二你可不能再拦着我了吧?!” 秦孟真摇摇头: “母亲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你们还是不能出去。至于交易的事情,让族人去就好了。” 这一回,秦红角和秦娉婷两人,都不敢跟秦孟真硬碰硬了,她们玩起了以柔克刚,把哀怨的小脸儿,转向了萨满法师婆婆。 一左一右,扑在了萨满法师婆婆身上,一顿摇晃。 萨满法师婆婆一脸无奈地说道:“好好好,都给我松手,不然谁也不许去!” 然后转向了秦孟真:“你陪着她们俩一块儿。胆敢乱跑,当即给我拿下!” 既然萨满法师婆婆已经发了话,那秦孟真就不好再反对了。 罢了,罢了,反正自己会盯住她们的。如果这俩货要作死,自己大不了多费点事儿,再把她们打晕了拖回去就是了。 交易进行得十分顺利。姐姐秦红角和妹妹秦娉婷都没有出什么幺蛾子,魔龙族、铁狼族,和黑牙族的使团众人,也都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秦孟真着实大大开了一番眼界。 铁木蚕丝堆积在一起,仿若流云,又好似瀑布,柔软、轻盈、顺滑、洁白,触手便无比流畅,让人无处着力。 怪不得它可以做成刀枪不入的护甲。原来竟然是因为,它能把一切尖锐的力量滑开。 魔云瓶大概只有普通人一只手那么高,窄口细颈圆肚子,触手坚硬,似乎有几分像水晶或者玻璃的质地。 乍看起来是无色透明的,但表面覆盖着一层仿佛激光镀膜一样的薄薄光晕,流光溢彩,颜色也在不断变换。 瓶子里装着一朵小小的魔龙族用魔力封印住的乌云。 外表的五颜六色,衬托得瓶子里的小小云朵,愈发黑暗浓郁。 据说,只要将这瓶子打开,念出来相应的咒语,就可以用这瓶子里的乌云,改变天气。甚至可以呼风唤雨。 最后一件宝贝,是秦娉婷心心念念的肥噜噜。 秦孟真万万没想到,那是一种……圆滚滚、毛绒绒、可以浮在空中的神奇生物。 它能“呼”一下,扑到你的脸上,将你的脸暖暖地包住。 也能“嗖”一下弹开,调皮得像个球,欢快得绕着你弹过来、弹过去。 只是,除了很萌、很可爱、很活泼之外,它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 为什么秦娉婷会这样强烈地想要一个这玩意儿呢? 而且,就连在外人面前一直维持着端庄大小姐人设,面无表情的秦红角,都没忍住她的笑容,坚决要求给她自己也买一个。 秦孟真疑惑极了。 黑牙族那个使团的团员,用一种仿佛锯木头一般的粗噶嗓音,冷冷地盯着三姐妹,介绍着肥噜噜的功效: “我们黑牙部落的特产肥噜噜,千金不换、众所周知的至宝。 与主人建立主仆契约之后,肥噜噜会对主人忠心耿耿,不离不弃。最关键的是,它能够在主人遇到大劫难的时候,替主人一命。” 秦孟真怦然心动。只觉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再一看秦红角和秦娉婷,两人的表情很显然有些洋洋得意,又对黑牙族人的“泄露天机”有几分不满。 果然,只有自己不知道这事儿。怪不得这姐妹两个,都这么想要一只肥噜噜呢。 那黑牙族人严肃地说道: “我们黑牙部落的肥噜噜一向是不卖的。只能作为礼物,与我们的朋友交换。 这一次我们只带了两只肥噜噜,你们如果诚心想要与黑牙部落建立友谊,就请认真考虑,要用什么宝物来交换吧!” 秦红角和秦娉婷都是有备而来。秦孟真却两手空空。 秦孟真确实有几分心动,甚至想偷渡一只肥噜噜进自己的任务背包。 但她按捺住了这种冲动。 作为一个优秀的任务者,在完成任务目标的过程中,能给自己捞到好处,她不会轻易放过。但如果这好处与自己的任务目标相违背,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放弃。 这一回这两只肥噜噜,很有几分二桃杀三士的味道。 然而自己只是一个过客。不管这是侮辱,还是挑拨离间,对自己来说,都不过是一缕耳旁风,留不下任何痕迹。 见秦孟真态度淡淡的,黑牙族的人似乎很是意外,仔细打量了秦孟真几眼。 秦孟真也迎着他的目光,打量了他几眼。 黑牙族的人长得并不黑,相反他们的皮肤有些不健康的苍白,而且能看到皮肤底下的青蓝色血管,一道一道的,显得整个人的形象都有些吓人。 他很瘦,手脚也都很瘦很长,一张开嘴就能看到很大的尖利牙齿,但牙齿是纯黑色的。 不知是天生的,还是他们故意用某种染料涂黑了。 除了瘦长而又毛茸茸的手脚,和身后的长尾巴,黑牙族人算是秦孟真遇见过的、这个世界的智慧生物里,外貌上面最接近人类的种族了。 在秦红角和一个管事主持下,红角族将铁狼族带来的货物全部留下了。 尤其是那铁木蚕丝,一两都没舍得给别人留。而能够操纵天气的魔云瓶,在秦红角的坚持下,买下来了十个。肥噜噜两只,正好秦红角和秦娉婷姐妹两个,一人一只。 秦孟真倒是想给秦靓靓和萨满法师婆婆各买一只,自己也偷渡一只到任务背包里去。只是一来人家不卖,二来,这东西需要当面认主。只好略有几分遗憾地打消了这个想法。 总的来说,这一场交易,可谓宾主尽欢。 交易结束后,秦红角带着最为贵重的铁木蚕丝、魔云瓶,和心肝宝贝肥噜噜,欢欣雀跃地找到萨满法师婆婆表功: “婆婆!你看我们买到了什么好宝贝!” 萨满法师婆婆也一脸笑容,只是,在看到那十个魔云瓶的时候,她的笑容突然凝滞了。 第122章 魔雾瓶 “婆婆,您怎么了?” 秦孟真第一个发现了萨满法师婆婆的不对劲。闻言,秦红角和秦娉婷也把注意力从绕着她们欢快地打转的肥噜噜身上,移到了萨满法师婆婆身上。 却见萨满法师婆婆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整个人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 秦孟真急忙上前,一把就扶住了萨满法师婆婆,秦娉婷不甘示弱地冲上去,扶住了另一边。 萨满法师婆婆摇摇晃晃地坐下了。 她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声音有些颤抖,问道:“除了这些,你们还买了什么?” 秦红角就随意报了几个货物名,懒得说那么多,急急地问道:“婆婆,你这是怎么了?你关心这些做什么,那些都放在榷场了,没有带进来呢。” 萨满法师婆婆闻言多了几分活气:“那就好!赶紧传令下去,关闭山门,只许出、不许进!” “婆婆,这是为何?” 秦红角有些不解,萨满法师婆婆说:“你先去传令,回来我再跟你解释。” 秦红角虽然有些不服气,到底还是碍于萨满法师婆婆的地位,和秦靓靓事先的叮嘱,没有多说什么,传令去了。 萨满法师婆婆对秦孟真说:“孩子,咱们怕是等不到族长回来了。” 秦孟真严肃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萨满法师婆婆说:“等红角回来了,我一块儿跟你们几个说。” 秦孟真忧心地看着萨满法师婆婆,秦娉婷的眼泪已经流下来了:“婆婆,你不要有事啊!” 秦娉婷平日里,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跟萨满法师婆婆接触。 她小时候也去山顶上淘气过,但却在萨满法师婆婆的屋子里看到许多自己看不懂的奇怪东西,年纪小,被吓到了。 后来,秦娉婷一直有点害怕这个黑黑瘦瘦干瘪沉默的老太婆。 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秦娉婷也知道,萨满法师婆婆只是面上严厉了些,对她们姐妹几个,其实很温柔的。 这会儿她泪眼婆娑,也是出自于真情实感。 秦孟真懒得安慰她:“你少哭两声,比什么都强。” 秦娉婷闻言,竟然真的止住了眼泪,虽然还有点抽噎,但看得出来她的努力。 萨满法师婆婆喝了秦孟真给她倒的热茶,感觉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很快就恢复了精神。 秦红角也回来了,萨满法师婆婆就指着那十个魔云瓶说:“这些东西,不是魔云瓶。” 秦红角和秦娉婷大惊失色:“可他们说这是魔云瓶呀……” 萨满法师婆婆叹息了一声: “这些东西不是魔云瓶。我小时候见过一次魔云瓶,那个瓶身是金色的,样子更像那种不太粗也不太细的花瓶,里面装的是白色的云朵。 这些,倒是有些像传说中的魔雾瓶。魔雾瓶是攻城拔地的利器,因为里面装的是带有魔力的毒雾。” 三姐妹顿时都沉默了。 萨满法师婆婆继续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这就把它们带到外头去,你们守好了大阵,不要让外人进来。咱们自己人出去了,也不要再放进来。” 秦红角张了张嘴,萨满法师婆婆不等她开口就道: “虽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但必须尽早布置下去。魔龙族多半是打算直接对我们动手,才会这么做。这事儿也不方便扩散。对红角的威信有损。大家只记得,抓紧防御,守好大阵,就行了。” 秦孟真提出了反对意见:“咱们派个普通族人把这些东西带出去不成么?” 萨满法师婆婆苦笑了一下:“不可能的。即便是我,都未必能把这些东西带出去。” 这么厉害?秦孟真顿时眼睛亮了,跃跃欲试,想要把它们收进任务背包试试。 萨满法师婆婆似乎看出来了秦孟真的意思,但明显也误会了她的想法,在她伸手去拿的一瞬间,动作极为敏捷地把她拦住了: “珊瑚好孩子,别乱动,听话!” 萨满法师婆婆从自己身上掏啊掏啊,掏了半晌,掏出来一张黄布,上面印着许多花纹,仔细看似乎是一些符文。 她将那黄布铺平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地把那被称之为魔云瓶的水晶瓶,放到黄布上头。 这些瓶子的瓶身都很坚固,但萨满法师婆婆担心会出什么意外,还是给每个瓶子,都裹了一层厚厚的棉布。 忙活完了,萨满法师婆婆出了一身冷汗。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秦红角和秦娉婷都有写将信将疑,觉得萨满法师婆婆说不定是反应过度了。 萨满法师婆婆带着这一大包的瓶子,下了山。 三姐妹一块儿去送她。 不过萨满法师婆婆把她们拦住了:“你们得留下,好好守住了护山大阵。” 秦红角和秦娉婷听话地留下了,秦孟真说:“婆婆,我送送你。” 萨满法师婆婆没有再拦着,虽然她很希望秦孟真能赶紧回去,但她看出来了,如果自己拒绝,秦孟真也许就要亲自带着那包裹下去了。 自己虽然依旧身手敏捷,却未必比得上珊瑚这小丫头年纪轻轻腿脚灵便哪! 萨满法师婆婆一直到下山都没什么事,然而到了大阵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麦克白正在山外,他没有要求进来,所以守山的族人也不方便驱赶这位身份贵重的客人。 尤其是不久之前,族里还刚刚跟这位贵客完成了一大笔交易。 萨满法师婆婆见了麦克白,顿时心中一凛。 麦克白对着秦孟真和萨满法师婆婆露出来一个凉凉的笑容。 他抬起手,一弹指,只听“啪”的一声,萨满法师婆婆背着的大包裹突然颤动了一下,里面传出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响声。 秦孟真惊讶地看着那个大包裹突然间瘪了下去,然后一阵黑色的烟雾透过包裹上的布料的纹理,淡淡地弥散开来,萨满法师婆婆猛地推了秦孟真一把:“快跑!” 秦孟真被萨满法师婆婆猛地一推,直接跌进了大阵之内。 她顺着这股力道,摔出了阵外。 她打着的是擒贼先擒王的主意,只要抓住了麦克白,管他有什么阴谋,都得给我收回去! 第123章 这仗还打不打? 麦克白没有料到她竟然会从护山大阵里摔出来,笑道: “秦二小姐。我的魔雾瓶,比魔云瓶可珍贵多了,你怎么不留下来好好欣赏这幅美景呢?” 秦孟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萨满法师婆婆已经摔倒在地,昏迷不醒。山上升腾起一大片黑色的云雾,已经笼罩了山脚。 黑色的浓雾中不断传出滋啦滋啦的响声,还有不幸被困在浓雾中的族人发出的惨嚎声。 秦孟真怒了。 她很少对小世界的土着过于愤怒。 但这一回,她仿佛猫扑老鼠、狮子搏兔一般,愤怒地冲到了麦克白面前。 麦克白万万没料到,红角族着名的废柴秦珊瑚,竟然会有这样子与自己面对面搏斗的勇气。只是,实力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光有勇气,又有什么用呢? 麦克白露出一个满含轻蔑却又微带怜悯的笑容,他满心以为,自己哪怕捆起来一只手,都能把这丫头打得满地找牙。 秦珊瑚,虽然血脉并不高贵,但却着实长了一副好皮囊。 自己下手打她的时候,会注意分寸的。 麦克白想得挺美,真正交上了手,却发现远没有自己预料的那样轻松。 若非他是魔龙族,身体无比强悍,就两人交手的第一下,自己都会被打飞出去。 这个着名的储备粮废柴美人儿,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么? 麦克白舔了舔嘴唇,竟然愈发战意汹涌。 秦孟真也感受到了眼前这个敌人的棘手。 她前面几个世界,遇到的对手都很弱。不说一个打十个吧,起码同时对上三五个人,轻轻松松,不在话下。 只是她在这个世界呆久了,有点忘了委托人这小身板,本质还是很柔弱的。 至少跟这个世界的其它兽人比起来,这副身体的血脉之力,根本不在于身体的结实、强悍,而在于灵活、柔韧、速度,和魅力。 两人抡起拳头对轰,将对方扛上自己的肩膀,伸腿去绊对方的下盘,攻守一般狠辣泼悍,下手一样不留余地,血花一起鲜艳绽放…… 在外人看来,这两人拳拳到肉、招招致命,势均力敌,快进快退,打得煞是好看,铁狼族使团的团长和黑牙族使团的团长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凝重。 两人越打越是兴奋,麦克白甚至觉得有一点动心。 他的身侧,就该站着个外表温柔美丽,本质却如此狂野强悍的女人。 秦孟真却有些焦急。 萨满法师婆婆生死不知,其它族人也有很多人中招倒地,自己不赶紧把这个人制住,就没有办法拿到解药…… 耽搁一分,红角族的损失就会大上一分。 自己不能被这个家伙绊住。必要的时候,宁可浪费些积分,也绝对不能误了正事儿! 秦孟真发了狠,她比之前更加认真了,还开始偷偷地分出一缕精神力,来检查自己的任务背包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道具。 虽然说系统bt2587提醒过她好几回,在这个世界不要轻易动用任务背包,但秦孟真是真的急了。 她的任务之一就是拯救红角族。 若是不赶紧抓住这家伙,红角族都被毒死了,她拯救谁去? 这任务不就失败了吗? 秦孟真很多时候,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淡。 但任务的完成度,她一直非常在意。 哪怕不赚积分,甚至倒赔积分,她也要将自己的任务目标,完成到最好。 谁要是敢拦着她完成任务,她就能跟谁拼命! 秦孟真一边跟麦克白对战,一边不停地琢磨着背包里的道具。 这一走神,就吃了些亏,连续三次中了麦克白的拳头,被打得鼻青脸肿,血流满面。但她咬牙忍着,终于找到了一个很趁手的武器:高压电击棒。 麦克白虽然皮糙肉厚,身体素质极为强悍,但他也是兽人,也是凡胎俗体。魔龙族虽然有些魔法元素在身上,但受伤了,也一样会流血。 会流血,就会导电呀! 秦孟真忍不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麦克白忽然心生警兆,但躲闪不及,被秦孟真用电击器直接怼到了脑门儿上。 这样短的一根棍子能干嘛? 麦克白疑惑了不到一瞬,就感受到了一阵强大的电流! 这短棍,竟然是个引雷的法宝! 卧槽!大意了! 抽搐着昏迷过去之前,麦克白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秦孟真提着麦克白,回头看看,昆玉山上的黑雾还在,并且还在往山上扩散,山脚处的阵法,也有些微微的破损松动。 外头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来,但她与整座昆玉山心神合一,能清晰地感受到哪里薄弱,哪里出了问题,哪里已经成了漏洞。 秦孟真忧心地提着麦克白,对着外头大声喊话,气沉丹田、声震十方: “魔龙族的人听着!麦克白现在技不如人、被我擒拿!想要你们少族长的命,就拿魔雾瓶的解药来换!” 喊完了这话,秦孟真就冲回了昆玉山的护山大阵之内。 她预先做了准备,戴上了防毒面具,却依然吸入了一小部分魔雾瓶放出来的毒烟雾。 这种毒烟雾,腐蚀性极强。 她只微微吸入了一小部分,就觉得喉咙、鼻子、眼睛,都有些刺痛难过。 那些暴露在毒气之中的族人,此时想必已经苦不堪言、凶多吉少了吧! 好在山脚这部分,离山外太近,聚居的族人不算很多。不然,就单单这魔雾瓶一项,就足以让红角族损失惨重了。 大阵之外,铁狼族使团和黑牙族使团的团长碰了头,都感觉有些头疼。 他们三个使团,各带了五百精兵和几十名商人。毕竟再多了,就不像使团了。如果消息提前传了过来,让红角族有了准备,就不可能出奇制胜。 到了这边,红角族果然不许他们进山。还好麦克白预先准备的魔雾瓶派上了用场,伪装成了魔云瓶,卖给了没经验的秦红角。 红角族那么多人,他们三个使团只有一千五百人的精兵,这一仗如果打起来,也还是需要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只是现在,魔雾瓶中的毒雾虽然按计划顺利地被放了出来,但昆玉山的护山大阵却还没有破,麦克白这个魔龙族少族长竟然也被抓了。 接下来,这一仗还打不打?如果要打,应该怎么打? 第124章 时光的分岔路口 两人商量了半晌,决定还是要以强攻为主。 但,之前秦孟真在大阵外头的喊话,都被底下人听见了。 魔龙族的精兵都不乐意攻打昆玉山。他们怕自己的少族长出事儿,闹哄哄地要让铁狼族使团和黑牙族使团的团长,帮忙先营救麦克白。 此时昆玉山上下、内外,都是一个“乱”字。 魔龙族使团因为没了麦克白,乱哄哄地,一个劲儿地吵吵嚷嚷。 昆玉山上,也因为太多人中毒摔倒,黑色毒雾却依然在缓慢地往山上飘,众人都慌乱了起来。 众多红角族人,惊慌失措、东奔西跑,哭声震天。 秦红角和秦娉婷茫然四顾,都没了主意。 一见到秦孟真背着昏迷不醒的萨满法师婆婆,拖着五花大绑口吐白沫的麦克白,俩人就仿佛有了主心骨:“老二!”“二姐!” 秦孟真将麦克白往地上一扔,动作粗鲁地让秦红角和秦娉婷看了,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萨满法师婆婆的待遇就好多了。 秦孟真喊人给她铺了床,才把萨满法师婆婆从她背后放下来。 掀开她的眼皮检查了两下,又摸了摸她的脉搏,然后从任务背包里拿出来一个从系统商城买的解毒剂,捏开萨满法师婆婆的嘴,用一根勺子压制她的舌头,把解毒剂灌了下去。 片刻后,伴随着一声呻吟,萨满法师婆婆醒了过来。 秦孟真突然恶从心头起,将麦克白拎了过来,放到了萨满法师婆婆的床板边上。 萨满法师婆婆虽然见到眼前突然多了个人,却还是没忍住汹涌而来的反胃之感,“呕”…… 因为体质强悍已经醒过来了、却还在装晕的麦克白,再也装不下去了。 但他浑身上下都被绑得结结实实,虽然十分想躲,但到底没有躲开。麦克白的肺都要气炸了,忍着恶心吼叫起来:“秦珊瑚,我跟你势不两立!” 秦孟真微微一笑,笑得十分甜美,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你恨错人了。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要不是你搞得那个什么破瓶子,婆婆也不会吐呀。” 麦克白想要反驳,突然觉得无言以对。自己确实是被她气得失去了水准。 双方原本就是敌对的,扯这些口舌之利有什么用? 可是,她也实在是太损了! 一个人、还是一个外表柔弱美丽的女人,怎么能坏到这种程度? 秦孟真扬了扬手里的高压电击棒: “我知道你皮糙肉厚,体质强悍,但我刚刚也不是没有留手。 你若是乖乖把魔雾瓶的解药交出来,我就保你做个有尊严的俘虏。不但以礼相待,还能保证你的安全,也一定会把你全须全尾地送回魔龙族。 若是你不愿交出魔雾瓶的解药,也不要紧。 我刚刚给婆婆解毒的过程,你也看到了。我们不是没有解药,只不过是做出来,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但我能保证,绝对让你成为魔龙族永恒的耻辱。是那种谁只要一提起你,魔龙族人就想跟他决斗的耻辱。 你虽然身份尊贵,是魔龙族未来的少族长,但你毕竟还不是族长,随时可以被舍弃。 别忘了你还有兄弟,还有竞争对手。 他们等待这个上位的机会,可能已经等了很久了。 更何况,哪怕你就是魔龙族的族长,既然坑害了我红角族这么多族人,还落到了我手里,那我也绝对不会让你白来这一趟。 你仔细想想再给我答复。” 秦孟真说完,就把麦克白关进了一个小囚室里,亲自在囚室的门上加了一把大锁,自己拿着钥匙。 她打定了主意,除非麦克白愿意交出解药,否则,谁来替他说情,这扇门也不会开。 麦克白浑身带着呕吐物,酸臭冲天,令人见了就想吐。 他不甘心在秦孟真给的选项里纠结,甚至想用个美男计,对秦娉婷抛个媚眼,结果秦娉婷看到了,一下子没忍住,直接就吐了出来。 这一下,给麦克白的自尊心造成的伤害,绝对比之前秦孟真的那一通操作更深。 秦孟真忍不住再次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麦克白忍不住觉得,这个着名的废柴储备粮秦珊瑚,就是个恶魔! 她其实是秦靓靓处心积虑准备的一件大杀器才对吧!红角族对外宣称她是废柴,是储备粮,其实都是假的! 多么痛的领悟!然而他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太晚了!他现在被关了起来,还被绑得结结实实,想要逃出去,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这个缺了大德的秦珊瑚,不给他吃饭也就罢了,竟然吩咐了下去,连口水都不许给他! 这是生怕他把脸洗干净了吗? 麦克白郁闷透顶,暂时却无法可想。 他现在这样子臭烘烘的,中人欲呕,连他们魔龙族事先买通了的红角族的叛徒,都不乐意往他跟前凑。 难道,真的要对那个女人低头,交出魔雾瓶的解药配方么? …… 秦孟真没功夫去管麦克白的纠结,她确实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麦克白不愿意交出配方,她就得用普通解毒剂来试一试。虽说普通解毒剂的效果比不上系统商城出品的解毒剂,但后者实在太贵了,她负担不起。 别说她舍不得给那么多人用,即便她能克服自己的抠门儿,她也拿不出那么多积分。 没有积分的穷鬼伤不起啊! 好在学到自己脑袋里的知识是免费的。 她根据秦珊瑚的记忆和萨满法师婆婆的指点,迅速配制了大批以昆玉山本地药草为主的解毒剂。分发下去,让族人们去把解毒剂熬出来,给中毒的族人们灌了下去。 而那些没有中毒的族人,此时正在大阵被腐蚀出来的缺口处,跟铁狼族和黑牙族的敌人作战。 魔龙族的战士反而没有往前冲,因为秦孟真捉走了麦克白,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红角族对少族长不利。 但他们也没拦着铁狼族和黑牙族。万一这两个族把红角族打服了,他们倒是也不介意厚着脸皮出来沾光。 秦孟真满脸严肃。 战争提前开始了。这一次,不知红角族的命运,能不能扭转? 第125章 大事 同一时间,站在化身龙形的润一后脖颈处,顶着烈烈罡风俯视着战场的秦靓靓,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作为东洲大陆最古老、最强势的王者,神龙族的威望,果然不是近些年日渐走下坡路的红角族能比的。 之前红角族派到各部合纵连横的队伍,有的进展顺利,有的吃了闭门羹,有的只得了左右逢源的示好,却拿不到一句准话。 但神龙族一出面,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一贯不问世事的神龙族都出面讨伐魔龙族,红角族、黑角族,这两个战力虽然不怎么出彩,但人口够多的大族,也赫然在列。 东洲大陆上的很多惯会看风使舵的小部族,都纷纷加入了讨伐魔龙族的西征队伍。 铁狼族作为东洲大陆和极西之地之间的缓冲地带,虽然暗中与魔龙族交好,却也没有忘记两端下注的优良传统。 在铁狼族耽搁了半晌,时间都花在磨嘴皮子上了。 等到铁狼族发现,神龙族要讨伐魔龙族是认真的,他们也就识趣地让出来了一条通道。 当然,耽搁了这么久,魔龙族也得到了消息,提前做了准备和布置。 只是魔龙族虽然厉害,神龙族也不是吃素的。 尤其是一心想要抓住在旧情人面前表现机会的润一,战斗意志极其高昂,一直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 魔龙族的老族长,自然更是使出了看家的本事。 战场上一时间风云变色、乌云滚滚、电闪雷鸣,毒气翻飞。 然而这毒雾瘴气,对于别的弱小部族也许还有些威力,对上身体比魔龙族还要强悍的神龙族,简直跟挠痒痒差不多。 秦靓靓虽然没有那么强大的毒抗,但润一特意从神龙族给她带了辟毒丹。 辟毒丹也是神龙族的着名宝物之一。 外形倒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不过是一颗龙眼大的火红色丸子。 秦靓靓自打上了战场,便收起了所有的任性。 润一说什么,她便听什么。 刚刚她听了润一的吩咐,一见到风云色变,就乖乖地把这辟毒丹含在了嘴里。结果在毒雾瘴气之中,一直呼吸自如,毫发无伤。 不过,虽然那些小部族有些拉胯,但秦靓靓带出来的使团,除了甲一团那个废柴,其它四个使团,都是精英。 而黑角族更是有备而来。 他们和神龙族的战士,扛住了魔龙族的大部分攻击,把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再加上从昆玉山那里,传来了魔龙族少族长麦克白,已经被昆玉山的红角族擒获的消息,魔龙族老族长心痛爱子,再一个也是着实顶不住了,便一退再退,让出来好大一片土地。 与此同时,铁狼族跟着魔龙族一起去找昆玉山的麻烦的事情,也瞒不住了。 秦靓靓又在铁狼族的地盘,发现了甲一团的团长和团员。 他们干脆利落地把铁狼族痛揍了一顿。 很多在这一场战役之中死伤惨重的小部族,不敢招惹神龙族,对上魔龙族也怕把他们逼急了,毕竟魔龙族已经退出去了很远很远,到了极西之地的大漠之外。 那就只剩下铁狼族这一块肉可以分一分了。 至于黑牙族……嗨,那不是人家还有肥噜噜么。 别看黑牙族是个小部族,战士的水平也就是个平均及格线,但人家能养得出来肥噜噜,所以没人乐意跟他们作对。 最终,在神龙族的主持之下,各族群重新划分了地盘。 铁狼族和魔龙族一起,迁徙到极西之地的大漠之外。 原本的铁狼族所处的中间地带,安置了四五个实力中等偏下的小部族。分别是飞耳族、长脚族、千里族、满月族,和夜溪族。 这个方案,看得出来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飞耳族的听力无与伦比,长脚族的脚程极快,千里族的视力非常好、能看到百里之外。 夜溪族是擅长水中潜行的种族。 他们喜欢夜间活动,也喜欢自己的居住地温暖湿润,布满溪流。 不过,满月族的族人倒是没什么优点。 满月族人的身材都矮矮胖胖的、脸蛋也圆溜溜的,特别能吃、耐打,吃苦耐劳。 他们被安置进来,主要是因为这一场战役,他们的族人死伤太多了,几乎死掉了三分之二,不能不安抚一下…… 秦靓靓这边算得上大胜、大捷,而秦孟真这一边,就得算是艰苦卓绝了。 铁狼族和黑牙族的精兵确实很能打。 主要是秦靓靓带走了的使团队伍,都是红角族的精英战力,留在家里的这些红角族人,大多数都并非战士的身份,而只是普通族人。 倒是护山大阵的护卫队,有些战斗力。 只是护山大阵的护卫队,在一开始的魔雾瓶突袭之中,损失惨重。 若不是秦孟真及时地发挥了作用,一举擒住了麦克白、救醒了萨满法师婆婆,配制了解毒药,及时给众人解了毒…… 这场仗,他们绝对会打得更加艰辛。 目前,他们也没有多轻松。 证据之一,就是连长老会的众位长老,都被迫当起了卫生员和后勤兵。 给族人熬制解毒剂,给伤员包扎伤口,给前线搬运箭矢,给护卫队运送滚木礌石…… 辛辛苦苦地熬了三天,铁狼族、黑牙族的战士,终于停止了攻打昆玉山。 昆玉山上留守的族人,牺牲了足足五分之一。这五分之一不全是战损,有一部分是中毒太早、服药太晚,没抢救回来。 秦孟真觉得,她应该实现自己的承诺,把麦克白变成魔龙族的耻辱。 但还没等她腾出手来实施这件事,秦靓靓凯旋了。 秦靓靓回来了,不但带着秦娉婷的亲爹,神龙族的未来族长润一;还带来了魔龙族战败,阖族西迁到大漠之外的消息。 追着秦靓靓的队伍赶到昆玉山的魔龙族的使者,用了一千魔晶石和一份魔雾瓶解药的配方作为代价,赎买了他们的少族长麦克白。 秦孟真把麦克白放了之前,对他耳语道: “这回族长回来得太快,算你走运。不过,你若是再敢到红角族来撒野,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兑现我的承诺!” 麦克白跟着魔龙族的使者走了。 没有秦孟真预料的垂头丧气,反而在唇边漾起一个有些扭曲的微笑。 秦靓靓出席了此战中牺牲的族人们的葬礼,又对留守昆玉山的红角族众人,挨家挨户走访、慰问、安抚了一番。 之后,便对长老会和红角族全族,公布了一件大事。 第126章 族长之位 秦靓靓宣布卸任族长之位,她决定要嫁给润一,搬到神龙族去住啦! 这个消息,简直像是在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里,突然咔嚓一声响起来的一声霹雳。 把所有人,都震得有些七荤八素。 秦靓靓的风流多情,是整个东洲大陆人人皆知的事情。 除了生了三个女儿的三个情人,像被她拐带过来的黑角族小哥那种短暂的新鲜玩伴,更是数都数不清。 但,秦靓靓一贯是个挺负责、挺靠谱的族长。 怎么突然就在这么年富力强的年纪,撇开了红角族,去追求小女生的浪漫了呢?这也太不符合她过去的作风了吧! 在一边旁听的润一,笑得见牙不见眼。明明百十来岁的人了,却还跟个毛头小伙子一样,高兴得简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似的。 虽然他们神龙族的寿命都长,但快一百岁了,也早都成年了吧! 这家伙的模样,怎么就那么幼稚呢? 秦红角、秦孟真、秦娉婷,三姐妹动作非常一致,整齐划一地翻了个白眼,还撇了撇嘴。 秦靓靓还突然给秦孟真下了个任务: “珊瑚啊,祖先的洞府找到了没有啊?到时候母亲嫁到神龙族去,总不能不带上几件嫁妆……” 秦孟真还没来得及回答,秦靓靓的前男友之一,秦红角的亲爹,长老会年富力强的大长老之一秦云鹤,就忍不住出声反对了: “靓靓,天要下雨,你要嫁人,这事儿算是你的私事,谁都管不得。 但祖先的洞府留下的宝贝,可是属于整个红角族的,你怎么能惦记着要带走呢?” “而且,你卸任了族长,也该直接明确下红角的地位吧? 这事儿虽说人人都心知肚明,可你不正式宣布一下,总觉得差了点仪式感啊!” 突然被提到的秦红角,忍不住微微有些激动。 这回镇守昆玉山,她也是冒了大险、吃了大苦,立了大功的!母亲卸任了,由她接任族长之位,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吗?为什么爹爹还要专门提出来呢? 却见秦靓靓笑道: “红角是个好孩子,但能不能接任族长之位,却不好这样子一口断言。” “什么?” 现场几乎同时响起来五六声脱口而出的疑问。 众所周知,秦红角一直是秦靓靓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全族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也一直把秦红角当做少族长来对待。 现在秦靓靓突然要卸任族长之位,跑到外头去嫁人不说,还要改了继承人? 这哪儿成啊? 可是仔细想想,他们还真没有决定谁来做新族长的权力。族长之位的传承,一贯都是由上一任老族长指定的。 秦靓靓虽然打算离开红角族,但只要她一天没有离开,她就一天是红角族的族长。 她的话,全族必须毫无疑义地执行到底。 众人的目光掠过了一脸震惊不敢置信的秦红角,落到了秦孟真和秦娉婷身上。 莫非是二小姐在镇守昆玉山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样子,让族长动摇了?或者,是三小姐的外援太强大,让族长改变心思了? 众人的目光火热,刺目灼人,带着审视、探究,和思索。 秦孟真什么眼神没见过?可秦娉婷就有些承受不住了。她委屈地叫了一声,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看着,就对着秦靓靓撒起了娇: “母亲!大姐做族长不是很好吗?而且你为什么要嫁到神龙族去呀?留在红角族多好呀!” 秦娉婷这番话,算是问出了现场所有人的心声。 只除了神龙族的特使兼秦靓靓的未来夫婿润一。 润一觉得,自己的闺女娉婷哪哪都好,凭什么不能做族长呢? 秦娉婷,她可是靓靓和自己的血脉! 虽然她现在性格稚嫩,但谁能保证,她将来不会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甚至卓越的族长呢? 润一看着秦娉婷,忍不住挺直了自己的后背。 哼哼,我神龙润一的闺女,本来就是最好的!本来就是谁也比不上! “做族长?” 秦娉婷瞪大了一双懵懂的眼,显得特别纯稚无辜。 她一丁点儿都不想做族长。她只想每天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玩耍。 做族长要操心那么多事,她才不要呢!那些乱七八糟的活儿,都交给大姐这个爱操心的家伙,难道不是正合适吗? 但润一这个当爹的,却很想让秦娉婷做族长。 在他心里,自己跟秦娉婷多年不见,从来没有好好疼爱过这个孩子。 娶秦靓靓为妻是他多年来的心愿,他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但秦靓靓却坚持把秦娉婷留在红角族,而不愿意将她带到神龙族。这就意味着,将来娉婷会与靓靓分开。 自己从来没有照顾过这个孩子,还要夺走她的母亲,那么自然应该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她留下最好的一切。 秦靓靓不能不考虑润一的意见。神龙族在红角族有难的时候,毫不犹豫、仗义相助,甚至打破了多年不问世事的规矩。 秦靓靓自然不能对这份情谊视而不见。 润一提出让秦娉婷竞争一下族长,秦靓靓自然得考虑考虑。 其实秦娉婷的资质也不差。 虽然这与她原本的计划不符,但即便不考虑润一的情绪,只考虑神龙族与红角族的关系,秦靓靓也不能直接拒绝。 不过,秦娉婷的抗议,润一并没有当回事。 “没事,你做族长也不耽误玩儿。族中事务可以交给长老会和你的心腹去做,你自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反正你背后有我跟你母亲撑着,谁敢在你面前炸刺儿?” 润一轻描淡写地说道,语气虽然平淡,声音里却悄悄用上了神龙族的秘术。让每个听到的人,都觉得心中一凛。 秦孟真对族长之位不感兴趣。两个姐妹如果为了这玩意儿打起来,她会默默退后一步,保持中立的。 她悄悄地点开了自己的任务面板,看了看任务完成度,又悄悄地把任务面板收了起来。 这个世界,似乎颇有几分棘手啊。 明明自己把委托人的三个目标都做到了,为何这任务完成度,依然只有70%呢?这系统的评分标准,是不是有点任性?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了? 第127章 馅饼还是陷阱 秦孟真纠结于自己的任务完成度,为何一直卡在70%就不肯再挪动了。面上虽然恭恭敬敬,乖巧听话,心思却一直在千回百转。心里头焦灼得,都开了锅了。 所以,当她被秦靓靓点到名字的时候,她愣怔了一下,压根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自己什么事儿。还是萨满法师婆婆推了推她,她才回过神来。 原来,秦红角和秦娉婷各有支持者。 姐妹两个虽然关系不错,但他们的支持者,却为了谁能接任族长之位,吵成了一团。 尤其是秦红角的亲爹和秦娉婷的亲爹,顶数这两位声音最大,吵得最凶。 秦靓靓听得一阵心烦。 最后,她便把目光投到了不声不响的二女儿秦珊瑚身上。 自打秦珊瑚得了天启,秦靓靓其实是动过几次让二女儿接任族长之位的心思的。 只是,秦红角的孝顺恭敬,秦靓靓也一直都看在眼里。 她到底不忍心只凭一个天启,便让这个孝顺懂事的大女儿,多年来的期待成空。 现在,润一要把秦娉婷推出来争一争族长之位,秦靓靓默许了。 她不只是看了润一的情面,而是认真考虑了许久,最终觉得,自己也该给这个娇憨的三女儿一次机会。 现在么,她突然有点儿后悔了。 争位可以,能不能不要这样吵?都快把她的耳朵吵聋了! 秦靓靓的眼神,不怒自威。 她缓缓扫视了一遍全场所有的人,最终把目光落在了秦孟真身上。与其让红角和娉婷姐妹俩反目成仇,倒不如让珊瑚接任。 珊瑚这孩子,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但她有三个优势。 第一,珊瑚身后没有什么势力。 萨满法师婆婆虽然对珊瑚另眼相看,但她是一心将红角族的利益摆在最前面的。 不像其他人,萨满法师婆婆本身没有什么私心、私欲。 第二,珊瑚得到了天启。还得到了雀尾护腕的认可。这说明,老天是眷顾她的,祖宗也是眷顾她的。 第三,在守卫昆玉山的战斗中,珊瑚表现出来了强大的心理素质和身体素质,她临危不惧,迅速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权,为红角族的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 珊瑚势弱,红角和娉婷想必不会服气。 不过,若是珊瑚连这点事也摆不平,那么自然也不配做这个族长。 迅速想通了这些,秦靓靓嘴角浮起一个懒洋洋的笑容,她伸了伸懒腰,笑道: “你们都别吵了。珊瑚,你来说说,你中意谁来做这个族长?” 秦孟真刚刚一脸懵地被秦靓靓叫起来,结果秦靓靓就在那里盯着她发上呆了,她还在纳闷呢,这会儿秦靓靓竟然来问她,她中意谁? 秦孟真更懵了。她扑闪着大眼睛,试图让秦靓靓体会到她的真诚: “娘啊,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该中意谁啊!” 秦孟真的话,热起来一片热情的哄笑,甚至还有人开始拍巴掌,吹口哨。 对于能进到这个议事厅里的红角族众人来说,礼貌和纪律什么的,是不存在的。 尤其是对着秦珊瑚这个曾经的废柴储备粮。 秦靓靓的脸色没有变冷,反而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抬手拍了秦孟真的脑瓜顶一下:“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能耍赖!” 秦靓靓一开口,大厅中霎时间就安静了下来。 她笑眯眯地宣布: “我觉得,三个女儿都应该有机会接任族长之位,才算公平。 现在么,我给你们三个人,每人一支笔、一张纸。你中意谁来做这个族长,就把谁的名字写上去,好吗?” 姐妹三个一脸不情不愿地点了头,接过了纸笔。 秦孟真咬着笔头,忍不住想会不会发生那种三个人投了三张票,结果每张票上的名字都不同的尴尬场面。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埋头写下了自己想的那个名字: 秦靓靓。 在秦孟真看来,秦靓靓年富力强,完全可以继续做这个族长。 即便她跟润一结婚了,嫁到神龙族去,也不耽误她继续做这个族长呀! 她现在还很年轻,那么急着卸任做什么?就算她打算再跟润一生几个娃出来玩儿,挨排儿休产假就是了,何必这么早就匆匆离职呢? 之前讨论的是接任族长的事儿,但秦孟真并不觉得秦红角或者秦娉婷会成为比秦靓靓更合适的族长。 说不定再过些年,她们能够成长起来,足够成熟、坚韧、有担当,有智慧。 但是眼前,她们还是两个孩子呢。 匆匆忙忙地让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接任族长,对红角族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好事儿。 秦红角和秦娉婷跟秦孟真一样,犹豫了半晌。 她们准备投票的时候,秦红角的亲爹和秦靓靓的亲爹,也都没忍住,跟女儿咬了一阵子耳朵。 秦靓靓冷眼旁观,倒也不拦着。 选票收上来了。 秦靓靓打开三张票,眯着眼睛挨排看了过去。 三个孩子的字迹,她都十分熟悉。打眼一看,就知道哪张票是谁投的。 看到“秦靓靓”三个字的时候,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便愉快地笑了。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如果她在溜须拍马,那这一回,还真的拍到自己心坎里去了! 秦靓靓的脸上,再次浮起来一个兴味盎然的笑容。 她瞄了一眼三个女儿,又仔细看了看另外两张选票,公布了结果: “珊瑚,姐姐和妹妹都中意你来做这个族长。” “什么?”六道惊讶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响了起来。 秦孟真是没想到,这里头竟然还有自己的事儿。 萨满法师婆婆是没想到,珊瑚竟然这么得人心。 秦红角和秦娉婷是没想到,自己用的招数,别人竟然也用上了。两个当爹的是没想到,对家的策略,怎么竟然跟自家一模一样? 秦靓靓仿佛还嫌弃大家的惊讶不够似的,她笑眯眯地加了一句:“关键是,我也中意你做这个族长。” “嘶!”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秦红角的亲爹头一个蹦出来反对:“族长人选是大事,可不能这样轻率呀!” 润一也忍不住跟着帮腔:“是啊,靓靓!这事儿不是几个孩子能决定的……” 第128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当然,当然。”秦靓靓懒洋洋地笑了笑,眯着眼睛,妩媚地往润一的脸上瞟了瞟,安抚地说道:“你说得对。” 秦靓靓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头发,她拥有一对形状格外漂亮的角,整个红角族,几乎没有人的角比她的更美……同时,她还拥有一头如同瀑布一般倾泻下来的长发。 单纯从这个角度来说,秦珊瑚真的跟她很像。 “不过,我问孩子们的意见,不是让他们来做决定,而是想看看,我的决定,跟他们的想法,是不是一致。” 秦靓靓的声音依然懒洋洋的,但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她的主张,已经强硬起来了。 润一从来都是听秦靓靓的,虽然他依然想为多年不在身边的女儿秦娉婷争取一下。 奈何秦娉婷本来就对族长之位没什么兴趣,而且最关键的是,秦靓靓觉得,她已经给过秦娉婷机会,便是尽到了心。 秦红角是最失落的。她有些接受不了这个落差。 她一直是红角族的继承人,她似乎也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母亲为什么突然就决定了要放弃红角族,也决定了要放弃她呢? 秦孟真完全是懵的。 系统bt2587可以作证,她真的不想干那么多活儿啊! 秦孟真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但她绝对是个能偷懒就绝对要偷懒的人。任务明明已经完成了,凭什么还要给她加担子?啊? 然而,秦孟真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对,秦靓靓就已经公布了这个决定。 她现场搞了个非常简版的加冕仪式,亲手为秦孟真戴上了新族长的头冠。秦孟真完全没有预料到,秦靓靓竟然玩了这么一手。 难道秦靓靓是太平日子过腻了,想让红角族尝尝内乱的滋味么? 秦靓靓看出来大多数人的疑惑和不解,她没有解释的心思,却很愉快地笑了: “秦珊瑚从此以后就是新族长了。但,她依然还是我的女儿。所以,不要以为趁我不在族里,偷偷欺负我的女儿,我会袖手旁观哟!” 秦红角和秦红角的父亲,脸色都很难看。 秦红角捂着脸冲了出去,她父亲瞪了秦孟真一眼,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秦孟真无语地摊了摊手。这局面,真的不是她想要看到的。但秦孟真倒也不是怕事的性格。她不是不能干,只是懒而已。 既然接手了族长之位,干就完了! 再者说,如果自己做到了族长该做的一切,是不是任务面板上的进度条,就可以拉满了? 除了随心所欲的秦靓靓,秦孟真现在唯一的铁杆,就是萨满法师婆婆。 她是所有有资格在场的人里面,唯一对秦孟真接任族长之位,毫无意外,毫无反对之心的。 她觉得,珊瑚这孩子,既然得到了天启,想必有些不凡之处。 珊瑚做族长,她放心。 秦靓靓带着润一,还要在昆玉山上住一段日子。 其实,她主要是想看看,秦孟真打算怎么当这个族长。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秦靓靓很想亲眼见证一下,二闺女秦珊瑚的这三把火,烧起来是个什么模样。 秦孟真在自己的小木屋里,睡了三天三夜。 三天后,她起来了。 第一件事,就是要看族里的财政。 有多少兵器、多少粮食、多少人口,多少物资…… 不知她打哪里搞出来个账本和笔,一边问,一边看,一边记录,忙得不亦乐乎。与此同时,还没忘了调查族人的驻扎情况,和族里的土地、矿产资源等等的分布。 第二件事,就是画地图。 将整个东洲大陆和极西之地,都画了一幅简易的地图,同时将昆玉山的位置和红角族的势力范围,都在地图上标注出来。 又仔细查问过,哪些部族与红角族相邻,哪些部族与红角族交好,哪些部族受红角族庇护,哪些部族可以被红角族依靠,哪些部族与红角族有仇。 把这些部族和红角族的关系,都在地图上标注出来。 第三件事,就是打架。 她摆了个擂台。 请族中的勇士们上擂台比武。 只要是红角族的族人,没有年龄、性别、体重限制,谁想参加,都可以报名。 赛制五局三胜,决出来前三十名优胜者,可以自由选择成为自己的亲卫队队员,护山大阵守护队伍成员,或者带兵打仗的将官。 最惹人注目的是,前十名优胜者,可以获得向自己挑战的资格! “秦珊瑚”的身材很好,手臂纤细,个高腿长,肌肉线条流畅,身形矫健。但她的身材,其实也只是这个时代的普通女孩儿水准,并不是金刚芭比。 在红角族,真算不上什么厉害角色。 然而,秦珊瑚不厉害,秦孟真却很厉害。她能爆发出来的力量,跟这个小身板,能够形成十分鲜明的反差。 “前十名优胜者可以活得向自己挑战的资格”这个策略,秦孟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没有什么支持者,想要在短时间内迅速站稳脚跟,不至于离开秦靓靓这个拐棍就摔跤,那就只有迅速收服人心。 收服人心,需要恩威并施。 她既不想随意杀人,又不想玩弄权术,所以,只有用武力震慑他们一条路,最为方便快捷,立竿见影。 在这种近乎原始部落的时代,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她既然做了这个族长,说不得,只好展示一下自己的本事了! 秦靓靓越是旁观,越是觉得饶有兴趣。 就连润一和秦红角的父亲,也都收起了对秦孟真的轻视之心。 而对红角族众人来说,大家的生活都有些千篇一律,一听到有擂台赛这么个新鲜玩意儿,所有人都兴致高涨。 于是,都不用秦孟真怎么动员,她只简单地描述了下擂台的样子和作用,很快三个高高的擂台就已经搭建好了。 擂台外头的围栏也竖了起来。 大家高高兴兴地开始报名,更多人则是高高兴兴地开始看热闹。 很多人已经开始喜欢秦孟真这个族长了。 对于他们来说,能让自己平淡如水的日常生活,新增了许多乐趣的族长,就是好族长。 第129章 红角族第一勇士 “秦珊瑚”这个小丫头做了族长,刚刚上任没几天,就给他们创造了新的娱乐形式,简直太值得支持了! 秦孟真还不知道,自己打算“以物理服人”的计划,竟然还有这样一番无心插柳的收获。 她亲自整理了报名表,按照报名顺序出场,五局三胜决出第一批胜利者。 三个擂台,被整个红角族的闲人观众们,围得水泄不通。 秦孟真笑眯眯地挨排看过去,所有人见到她,都会开心地招招手或者点点头: “族长!”“组长好!”“族长你来啦!” 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但也就是这一句,还得是那些原本就性格热情活泼的。 打完一句招呼,就立马扭头去看擂台上的比赛了,生怕错过了一点儿精彩之处。 还有些人,从头到尾就盯着擂台上的比赛,完全没有说话的欲望。倒是加油打气的时候,嗓子喊得劈叉了都不舍得停下来。 人潮汹涌热情,秦孟真满意地笑着,自己找了个偏僻些的地方躲了起来。 她将全部心神,融入了护山大阵。 上回战事结束后,护山大阵已经修补好了。自那之后,秦孟真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跟护山大阵沟通一阵。 细细地感受整个昆玉山的状态,以及护山大阵上的每一个薄弱之处。找到漏洞,就第一时间让护卫队带着材料去把漏洞处补上。 擂台赛比了足足三天,最终胜出者有一百零八位。 其中五十四人选择了要加入军中,领兵打仗。 另外五十四人,只有十四个人愿意直接成为秦孟真的护卫队成员,而另外四十人都想加入护山大阵的守护队伍。 秦孟真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有十四个人愿意直接加入她的护卫队,已经比她预料的情形好上许多了。 她一个毫无根基、赶鸭子上架的新族长,还不知道这族长的位子,在她屁股底下能坐几天。没人愿意追随她,简直再正常也没有了。 这一百零八个胜利者又比试了一天,决出了排名。 前十名,获得了挑战秦孟真的资格。 秦孟真走上擂台的时候,除了那几个决心挑战下秦孟真,试试她的斤两的对手,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秦孟真的步履轻盈矫健,她的对手是个比她高一截,宽一倍的大块头。 从对手的背后看过去,几乎看不到对面的秦孟真。 所有人见到这个对比,都觉得有几分不忍心,似乎可以预见到秦孟真被一招打飞出去的惨烈模样了。 有些心软的妹子,已经忍不住在擂台下边喊起来了:“族长,别打了!不打这一场,你也是我们的族长!” 秦孟真微笑着摇摇手,示意大家安静: “各位阿姆,阿公,各位兄弟姐妹,谢谢大家对我的爱护。 但是,我既然定了这个规矩,自然就要执行这个规矩。别说我是族长,就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红角族族人,也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 这一番话,声音并不高,但却让整个昆玉山上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番话里的斩钉截铁和自信,让很多人都受到感染,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秦孟真示意对面的对手:“放开了打,不要有顾虑。” 对面的大块头憨憨地笑了:“那哪能呢,我可不敢把族长打坏了。” 不过,话虽然是这样说,他抬起一只拳头,“嗖”一下破空而来的时候,也并没有真的留手。 秦孟真轻轻地一晃,就躲过了这个硕大的拳头。 拳风刮过她的脸颊,带起了几缕发丝。 秦孟真笑了,她忽然抬脚一踹,大块头“嗖”地一声,被她踹飞了出去,从擂台上划过一个弧形,高高地飞起、迅速地滑落,刚刚好落在了围观的人墙之外。 众人惊呆了。 空气凝滞了。 片刻后,大家回过神来,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叫好声。 秦孟真微笑着向大家挥了挥手致意。 接下来的挑战者,也变得谨慎了许多,再不敢托大,也不敢跟秦孟真闲聊了。 “嗖——啪!” “啪~!嗖——啪!” “嗖!嗖!啪!啪!” “啪!啪!咚!咚!啪!嗖!咚!啪!” 秦孟真一个接一个地打飞了她的对手。 有的用时很短,像第一个跑到擂台上来挑战的大块头一样,只彼此一个照面,一招就被她踹飞了出去。 有的用时略长,跟她交手片刻,有来有往、拳脚相加,然后同样被她踹飞了出去。 这些人的共同点便是,不管经过多少招,最后飞出去的,一定是那个挑战者,而不是秦孟真。 在排名前十的胜利者之中,排名第一的那位勇士,是最后一个上来挑战的。 同时,他也是跟秦孟真缠斗时间最长的。 两个人足足打了一刻钟,秦孟真才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将他踹飞了出去。但秦孟真不是很确定,这个人到底是实力真的就只有这个水平,还是故意放了水。 不过,比赛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算他偷偷放水了,自己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也是接不住的。 这个排名第一的勇士,看向她的目光,不像是看到了对手,反倒像是看到了自己深深倾慕暗恋的对象。那份含情脉脉、缠缠绵绵,让秦孟真觉得,有些烫得慌。 她只能默默地庆幸,系统bt2587替她选的这个任务世界虽然不怎么样,但不幸中的万幸,谈恋爱不是任务目标之一。 十个胜利者,都被秦孟真轻松打败了。这件事让所有的红角族人,都开始重新审视这位曾经的“废柴储备粮”族长。 片刻的凝滞过后,便是雷鸣般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直到秦孟真向众人示意停下来,他们才把拍疼了的手爪子放了下来。 秦孟真知道,自己的威信,已经基本上树立起来了。 族人对于勇士都是很推崇的。族长的勇力与族中最强大的勇士不相上下,就足以为她带来足够的荣耀和支持。 更何况,她战胜了! 她是红角族当之无愧的第一勇士! 秦孟真看向红角族的族人们,那一张张兴奋、快乐、期待的脸,微笑着宣布了她的第一条改革措施。 第130章 储备粮大作战 秦孟真笑着说道: “从此以后,昆玉山再没有拿俘虏做储备粮的制度了。 当然,我们昆玉山的人,不管是红角族人,还是外族人,只要加入了我们昆玉山,就永远不会再做储备粮!” 所有人都大受震撼,甚至没有人想起来鼓掌,气氛有些凝滞。 秦红角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哼,你说得轻巧,若是打了败仗,做不做储备粮,哪里由得你?” 秦孟真正想着怎么引人开口呢,秦红角这下,可算是帮了她大忙了。她乐呵呵地回答道: “若是红角族全灭了,那我身为族长,自然也没法置身事外,自然也没有资格说这话。但只要红角族还在,这个制度就有执行下去的基础。 若是我们打了胜仗,俘虏可以做奴隶,但不可以做储备粮。若是我们打了败仗,族人被人掳走,我们可以用物资、或者钱财珍宝,把人赎买回来。” 我们红角族人,不吃人,也不被人吃。” 秦孟真的话说得平平淡淡,似乎有些配不上此时凝重的氛围。 但她这些平平淡淡的话,却仿佛骤然响起的炸雷,炸得每个人心头一震,各种念头宛如雷雨前的乌云,翻滚不停,涌动不休。 长老会里有个不爱说话的长老,冷不丁问了一句: “族长,若是不置办储备粮,荒年的时候,蔬果歉收、五谷不足,我们这么大一个部族,这么多张嘴,吃什么?” 秦孟真笑道:“问得好!” “食物的储备,当然要有。但是此储备粮,非彼储备粮。今年我们就用新法子来储备食物。 如果大家愿意听我的,愿意跟我一起来做这件事,我这个族长,一定让我们昆玉山上所有人,每天都能吃上饱饭!” “嚯!” “嘶!” “真的吗?” 此起彼伏的感叹声、抽气声、疑问声、议论声,迅速打破了之前空气中的凝重。 秦孟真微微一笑,用力地点点头: “希望大家跟我一起,见证这个过程,让我们红角族,日子过得更加红火!” “哦!哦!哦!”“族长万岁!” 红角族的族人们鼓噪起来。 如果能有丰富的食物,他们当然不想再用族人来做储备粮。 毕竟人心肉长,人人都有恻隐之心。 别说是从小在一起长大、彼此都多少有些血缘关系的族人,即便是那些俘虏来的外族人,彼此语言又不是彻底不相通,听见人家苦苦哀求饶命,又怎么会没有感触呢? 于是,在秦孟真的带领下,红角族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 他们收集各种各样的植物种子,在秦孟真特意划拨出来的实验田里,一一尝试种植,去了解它们的特性。 能否食用,是否具有药性,是否具有毒性,能不能用,能怎么用…… 昆玉山原本就物产相当丰富,自然不缺乏食物。 只是,红角族的贮藏技术实在是很落后,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技术。 他们收集到的果实,当时能吃掉就吃掉,吃不完就晾干。 但毕竟昆玉山是一座山。 挂在露天晾干的果实,往往都会被山上的动物偷走。他们又没有那个耐心时时刻刻看守。 若不是山上有护山大阵在,说不定连山外头的小动物,都会被吸引过来。 再者说,晾干晒干之后,不管是蔬菜还是水果,都会严重缩水。 往往满满登登一大袋子的水果,晒成果干,就变成了小小的一捧。蔬菜也是,一大袋子晾晒完,就成了小小一坨。 虽然味道变好了一些,但那个收获感,真的是差了好大一截。 所以,收集到食物,分配下去,大家吃光光,往往是他们最喜欢采取的策略。 秦孟真认真思考过后,先是利用自己和昆玉山的联系,找到了几个适合储存物资的干燥山洞,又发动族人,尝试性地建了几间仓库。 之后,秦孟真针对昆玉山物产的特性,一边按照季节安排人手,尽可能多地收集成熟的果实,一边对各种物产,都做了分门别类的记录。 对于普通的蔬果,尽量让族人们吃新鲜的。实在吃不完的,才晾晒起来做成果蔬干,或者做成腌菜、果酱。还有一些干脆拿去酿酒。 对于含有淀粉成分的根茎类食物,比如山药、木薯、芋头之类,秦孟真都带领大家把它煮熟,然后晾干、磨成粉,再装进防潮的油纸袋里,封口储存。 而且她还会在口袋上贴上不同颜色的布条,方便分门别类。 对于米粮之类,都存进干燥的山洞和特定的仓库,装入陶缸,盖好盖子、扎好围栏,安排专人守卫。 对于豆类,红豆、绿豆这类,像米粮一样储存。而黄豆、黑豆,除了像米粮一样储存,还准备到温度合适的时候,做成各种豆制品。 对于各种肉类,秦孟真也想了不同的方法来保存。 除了让族人们烧烤或者烹饪后,直接吃掉的之外,还尝试了抹上盐挂起来晾成肉干,用烟熏成熏肉,或者用盐腌制成咸肉等各种不同的方式。 红角族众人大开眼界。 他们之前不是没有尝试过储存食物,但总是不大成功。 好在昆玉山的食物资源一直很丰富,除了最冷的冬季和初春的一小段时间之外,基本上都是不愁食物的。 但就这么两个时间段,就让很多部落过得十分艰难。 此时的世界虽然灵气充裕,兽人们身体强悍,然而在自然之威面前,他们依然十分弱小,甚至可以说渺小如蝼蚁,命运如草芥。 有一些特别小的部落,往往一两个严酷的冬天之后,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而像红角族这样,拥有一整座山为基地,同时还控制着好几处矿场和许多森林、田野的大势力,才有机会通过残忍的旧式“储备粮”制度,度过寒冷的冬天和青黄不接的早春时节。 但秦孟真打算彻底废除旧式的储备粮制度。 她不愿红角族的众人,再度沦为其他部落,甚至是自己的部落的食物。 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她需要拿出最靠谱的论据——充足的、能够让红角族所有人安然度过寒冬和早春的食物。 第131章 主神空间 秦孟真搜肠刮肚,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储存食物的方法,都尝试着用了出来。 经过实践的检验、和多方反复对比,秦孟真将那些在这个时空,可以无缝衔接、安全使用的方法,都一一传授了下去。 红角族人,越发敬重、爱戴秦孟真这个新上任的美女族长。 这个乍看起来柔柔弱弱,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的年轻族长,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家伙。 她原本的血脉天赋,便是颜值极美,容易让人一见倾心。 然而,她不但颜值极美,还武力超群,是名副其实的红角族第一勇士。她不但颜值能打、拳脚能打,脑子也很能打。 她想出来的那些储存食物的方法,让红角族真的做到了,不损伤任何一个族人,不需要任何一个族人牺牲自己,成为寒冬腊月里的食物。 当忙过了这一段之后,秦孟真总算抽出来时间,跟秦靓靓、萨满法师婆婆一起,打开了昆玉山中那座寒潭之下的先祖洞府。 先祖洞府中的宝物,她也一一取了出来,交给秦靓靓来分配。 秦靓靓对这一点万分满意,深深得意于自己的火眼金睛,相信自己绝对没有选错继承人。 她挑了几件自己喜欢的拿去做了嫁妆,其他的宝物,都交给了秦孟真,指点她给姐姐秦红角、妹妹秦娉婷,和红角族的众多族人们,一一分了。 秦红角和秦娉婷一开始,对秦孟真这个族长,是相当不服气的。 秦红角想要自己来做这个族长。而秦娉婷想要自己玩耍,让秦红角这个贴心的姐姐,做这个族长。 奈何两人的父亲,彼此相争、互不相让,都想推自己的女儿上位。一番争斗下来,反倒促使秦靓靓改了主意。 结果竟然让秦孟真这个势单力薄、原本应该一点戏份都没有的小杂鱼,捡了个大漏儿。 一个捡漏儿捡来的族长,秦红角和秦娉婷怎么可能会服气呢? 然而,秦孟真的族长之位,虽然是捡漏捡来的,但她这个族长,却做得有声有色。她一直很靠谱,也很认真。 她带领着红角族,从改进储存食物的方法开始,苦心经营了十三年。红角族成功地成为了第一个全面废除储备粮制度的大部落。 最关键的是,它成了整个东洲大陆和极西之地加起来,人口最多、实力最强大的部落。 就连原本主持着东洲大陆一干事务的神龙族,也从红角族的靠山,变成了与红角族平起平坐的合作伙伴。 而曾经与红角族结怨,彼此经常打来打去的黑角族,已经举族加入了红角族。 在秦孟真做族长的第十年,东洲大陆发生了一场灾荒。黑角族的粮食告罄,向已经停战了十年的红角族求救。 至此,天时地利人和,两个打生打死几百年的大部落,竟然轻轻松松地合二为一了。 至于那些跑到昆玉山来依附红角族的小部落,更是数不胜数。 秦孟真做族长期间,带领红角族,基本上统一了大半个东洲大陆。 这么多年之后,秦红角和秦娉婷都对秦孟真这个族长,心服口服了。 秦红角还成了秦孟真管理红角族最得力的助手。 秦孟真做族长的第十二年,东洲大陆和极西之地,爆发了一场大规模战争。 魔龙族少族长麦克白已经成为了魔龙族的新任族长。 他当上族长的第一件事,便是秣马厉兵,要打回东洲大陆,一雪当年被俘、铩羽而归的耻辱。 麦克白来势汹汹,不知他是真的把这份仇恨刻进了心里,还是因为他要借着外部矛盾,来压服那些来自魔龙族内部的反对者。 最开始,麦克白率先攻击了神龙族。 他觉得,当年如果不是神龙族强出头,自己未必拿不下昆玉山。若是他顺顺当当地拿下了昆玉山,红角族和秦靓靓,还算事儿吗? 他当然也没有忘记,当年亲手把他擒住了的“秦珊瑚”。听说那个丫头还做了红角族的族长。若是她肯归顺,自己就让她做个奴隶。若是她不肯归顺,那自然是直接杀了! 这一回,自己绝对不会手软! 麦克白一直以为,当年自己输给秦孟真,是因为自己临阵手软了的缘故,说不定是被秦孟真的种族天赋迷惑了。 毕竟这丫头的父亲,可是山尾族的族人。 然而,事实很快就教会了他,原来,不只是自己在进步。自己在卧薪尝胆、奋起直追的时候,自己的敌人,也从来没有停下过前进的脚步。 这一仗,魔龙族在与神龙族缠斗的时候,秦孟真带领着红角族和归顺未久的黑角族,一块儿抄了他的后路,再一次将麦克白生擒。 麦克白数次发起试图搅乱东洲大陆的战争,被擒获后,自然没有什么好结果。 他被干脆利落地斩首了。 魔龙族有些部将虽然发誓要为麦克白复仇,但很快就被秦孟真的队伍打得落花流水。更何况麦克白一死,魔龙族争夺族长之位的战争就重新开始了。 这一回,魔龙族被彻底赶回了极西之地的大漠之外,再也不敢回来了。 秦孟真做族长的第十三个年头,丰收节上。她突然听到了久违的系统bt2587的播报声,发现自己的任务完成度,竟然已经达到了百分之百。 她可以随时脱离这个世界了。 秦孟真望着热热闹闹地载歌载舞的族人们,心里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们跳着热情奔放的舞蹈,欢庆丰收。 篝火哔哔剥剥地燃烧着,偶尔会发出一声爆响,柴堆里的松枝、桂枝,一阵一阵地散发出令人迷醉的清香。 秦孟真眼前的景物晃动,兽人们各色各样的皮毛和耳朵,也都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她知道,是时候该离开了。 秦孟真将秦红角、秦娉婷、和萨满法师婆婆都喊了过来,跟她们一一告别: “我要走了。你们要好好保重啊!” “婆婆,我走以后,族长之位还是让红角接任吧。这些年她干的一直不错,说明她其实很适合这个位置。” “娉婷,你已经是大人了,要帮着姐姐管好红角族啊。” …… 当秦孟真再次睁开眼睛,她已经回到了主神空间。 第132章 大红花与闷罐车 主神空间,依然是一片寂静无声的白色。 秦孟真有时候忍不住怀疑,这白色的墙壁、天花板,和地面,是不是某种类似双面镜的特殊材料。 自己往外看,入目只有一片不透明的纯白,而从外往里看,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一举一动。 她有时候,会隐隐约约产生一种感觉:自己似乎在被窥视。 似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在盯着自己,饶有兴致。就像地球上的科学家,在兴致勃勃地观察自己的实验对象。 但她知道,自己此时大概已经不能算作一个地球人了。 她去过的世界,有些和地球很相似,有些却与地球有相当大的不同。 …… 兴许是受了红角族那个世界的影响,秦孟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好一会儿才回复任务者的心态。 她连积分结算情况都没顾得上查看,直接进入了绿色的恢复舱,进行了二十四小时的状态修复。 整个人沉浸恢复舱的神秘液体之中,体验着仿佛胎儿安心地置身在羊水中的安详与舒适,秦孟真沉沉地睡了过去。 二十四小时之后,秦孟真的身体状态变得愈发完美。 因为在红角族得到的好处,她的识海变得更为厚重广阔,不负“识海”之名,她的身体,似乎也在恢复舱得到了相应的淬炼与提升。 秦孟真睁开眼睛,从恢复舱中走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似乎只闭眼了不到一刻钟,但身心却得到了非常充分的休息。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难以言传。 如果硬要说的话,似乎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舒适。几乎每一个细胞,都处在一种恰到好处的状态。 秦孟真走到房间的正中间,打了一套太极拳。 识海升级,身体状态也升级,现在打太极拳的感受,也与从前不同了。 秦孟真舒展了一下身体,沉吟片刻,便沉降到训练室内,去重新做了一回身体检测。 差不多每次做完任务回到这个地方,她都会进入训练室内,“自虐”一番,查看自己身体能达到的极限。 这一回,毫不意外,她的身体素质各项数值都翻倍了。 只可惜进入每个小世界,她都不能带着自己的完美身体,而只能利用投影舱,将自己的意识投影到任务对象原本的身体之内。 略带一丝怅惘,秦孟真刷新了下自己的积分,将秦珊瑚能够拿出来交易的魂石,全部买下。 这个委托人,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 虽然这个任务是bt2587替自己接的,但这二货系统,到底还是考虑到了自己的喜好。 秦珊瑚能拿出来交易的魂石不多,正好秦孟真的积分也不多。 红角族这个任务世界,如果单算积分,秦孟真觉得自己是有些亏损的。 她辛辛苦苦地经营多年,却总共只赚到了120积分。不过,考虑到识海的拓宽升级,她又觉得,积分虽然不多,自己其实还是赚的。 个人面板上的变化,还是有几分喜人的。 任务者:秦孟真。 等级:lv1。 系统编号:bt2587 总积分:177/1000。 本次任务积分:30。 本次任务评级:a级。 本次任务特殊奖励:90分。 …… 秦孟真查验了下任务背包,精简了一些物品,又送了秦珊瑚一点功德,助她投胎转世。之后,便开始振奋精神,一心一意地挑选新的任务。 现在系统商城中积累的未完成任务牌,已经多达十四个。不过其中有六项,已经变成了灰色,说明已经有别的任务者接下来了。 秦孟真在剩下的八个里面举棋不定,想来想去,她选了一个扎着两根羊角辫,穿着件手工修改过的绿色棉布军装的少女。 少女端着一个搪瓷茶缸,嘟着嘴,跟搪瓷茶缸一样白的脸上,带着几分倔强的神色,双目含泪,眉宇间带着一抹浓得化不开的哀愁。 秦孟真认真整理了一下任务背包,挑了几样可能用得上的道具,然后就淡定地步入了投影舱,点击了开始任务的按钮。 …… 经过片刻恍惚般的时空旅行,秦孟真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站在火车站的站台上。 站台周围,是一片忙忙乱乱的分别景象。 她已经成了一个扎着两根短短的羊角辫,戴着绿色红五星军帽,身着手工修改过的绿色棉布军装的少女。 她背着一捆打包成豆腐块的被子,拎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孤孤单单地站在热闹的人群之中,身边竟然一个送行的人都没有。 秦孟真闭上双眼,默默地开始接收委托人的记忆。 委托人名叫秦梅,是新海市土生土长的本地工人家庭子女。 家中父母健在,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 父亲是市机械厂的正式工人,母亲是市棉纺厂的正式工人。 大哥已经成家立业,参军转业后,在粮库上班。是隶属于粮食局的正式工人。大嫂家是新海市郊区的农民,现在粮库做临时工。 大哥家里有个三岁的儿子,和一个一岁的女儿。 两个孩子都很可爱。 二哥也已经中专毕业,分配到了市工商局。已经处了对象,正准备在今年年底结婚。 姐姐秦兰在棉纺厂工作,同样已经结婚生子。 姐姐家的小外甥女已经两岁了。 秦梅家里的情况,算是条件相当不错的。毕竟除了秦梅本人,全家人都在挣工资。 秦梅是个热血少女。 虽然按照国家政策,她可以选择留在新海市,不去参加“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但她还是瞒着父母家人,偷偷跑到街道报了名。 秦梅家住的这一条街上,大多数住户都是机械厂和棉纺厂的职工,符合条件的适龄青年本来就少,大多数都已经参加了工作。 所以,街道的冯大姐,明知道秦梅这小姑娘是瞒着家里私下自作主张跑来的,还是欢天喜地地给她报上了名。 秦梅偷偷地把自己的行礼打包,倒也不是没人发现。 大嫂就发现了,不过她不但没有声张,还给秦梅打了掩护。甚至还特意抽出时间,帮秦梅改了这套,稍稍掐出来了些腰线的军装。 第133章 大红花与闷罐车(2) 秦梅心里也清楚,家里住房有些紧张。 等到今年年底,二哥娶了二嫂,就意味着家中又要添丁进口。 到时候,父母、大哥一家、二哥一家,再加上秦梅自己,全都挤在同一套院子里。 日常生活,恐怕多有不便。 早上起床,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都得刷牙洗脸吧? 到时候大家伙儿都一窝蜂一般挤到水龙头前面去,怕是得你碰我,我挤你,连转个身的空隙都没有。 秦梅决定下乡,家里就能空出一间房。家里这些人,就可以住得宽裕些。 大嫂对此十分热切,但她是个聪明的,从来不肯把这话宣之于口。 她只是在发现了小姑子秦梅鬼鬼祟祟地偷偷拿了户口本,跑到街道去报名的时候,没有阻拦,也没有告知家里其他人。 她只是在秦梅流露出对一套绿军装的渴望的时候,拿出来秦建国的一套旧军装,照着秦梅的尺寸修改了一下,还特意给爱美的小姑娘掐出了腰线。 …… 秦孟真撇撇嘴。 秦梅这个委托人很有趣,她并不怨恨这个对她上山下乡一事推波助澜的大嫂。 上辈子秦梅一直想要回到新海市,却死在了农村。 这样的命运,其实不算特别出奇,也不至于能够引动系统去把她的灵识封印进任务卡。 秦梅的特殊之处,在于她这一生,总共结了七次婚,生了二十八个孩子。 但她死去的时候,却孤零零地,身前连一个孩子也没有。 委托人秦梅拖着一口气,回光返照的时候,痛悔自己的一生,随波逐流,活在别人的嘴里,听从别人的干涉和操纵,轻易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活成了一棵依赖亲人、依赖男人、依赖子女、依赖到失去了自我的菟丝花。 结果,所有的苦果,都只有自己吞下。 那些言词如刀逼迫她的人,却仿佛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毁了她的人生,自己却一个个活得潇潇洒洒。 她满怀悔恨与不甘。 但她并不想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去报复那些当年影响了她、操纵了她、摧毁了她的人。 她只想扎扎实实地、诚实勇敢地重新活一次。 她只想,做个真正的自己。 秦孟真接收完了秦梅的记忆,火车的汽笛声响了起来。 是时候该检票了。 街道办的冯大姐,给秦孟真戴上了一朵象征着荣誉的大红花。当然这花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有,而是所有去垦荒的知青都有。 所有报名下乡的知青,都有家人或者朋友来车站送行。 但秦梅从一开始到现在,始终无人问津。 她是瞒着家里跑出来的。但到了这个时候,家里人应该早就发现了她没按时回家,而且她房间里的许多东西,也不见了。 直到此刻,秦孟真才知道,原来秦梅在她家里,其实没有多少存在感。 上辈子的秦梅,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在家人眼里,没有什么存在感的。 秦梅出门前,给家里人留了封信,悄悄地放在了母亲的枕头底下。 估计到了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母亲就能看到了吧。 秦梅的眼角,滑下一滴晶莹的泪,但只有一滴。 秦孟真知道,这是委托人留在体内的一缕灵识的影响。准确地说,也许都算不上灵识,只是这个身体残存的一点点微弱情绪罢了。 秦孟真微微摇了摇头。 她动作轻快地扛起来自己的包袱,跟着戴着大红花的绿军装知青们,默默地排着队,上了火车。 这个年代的火车,一般都是绿皮的,晃晃悠悠,哐当哐当,走起来很慢很慢。 但秦孟真他们兴致勃勃地冲上去的这一辆,却是黑色的车身,车身上印着大大的“人”字,列车员称之为“代客车”。 秦孟真后来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闷罐车。 这闷罐车的车厢里的环境,比起绿皮火车里的环境,还要差一些。 车厢可以通风,但效果很不好。 采光除了上车的车门那一段,几乎等于没有。 而且,因为人多,车厢里的气味十分丰富多彩,甚至有些打鼻子。 对秦孟真这种五感敏锐的人来说,坐在这种车厢里,就是一种纯粹的折磨。 原本秦孟真以为,忍一忍,鼻子感到疲劳了,就适应了。 但没想到,不知是哪个汗脚的小伙子,趁着光线不好,偷偷地把鞋脱掉了。 秦孟真被一股一股的脚臭味袭击,顿时忍不住了。 她从自己的任务背包里,拿出来一片超级专业的口罩,把自己的鼻子和嘴都遮住了。 这样感觉可以稍微减轻些冲击,不那么刺激,但呼吸却有些不顺畅。 从新海市到秦孟真他们的目的地,距离差不多有两千多公里。他们这辆车,速度又慢,起码要走一天一夜,才能到。 秦孟真十分想掏出一个防毒面具戴上,但考虑到周围人的承受力,到底还是忍下来了。她非常庆幸,自己当初在整理任务背包的时候,没有一时冲动,把口罩清理掉。 眼下这不就用上了吗? 闷罐车上没有厕所,所有人都得等到停车的时候,下车去解决排泄问题。 当然,也有个别人很是不讲究,忍不了就不忍了。 干脆利落地在车里,找个没人的角落,拿个盆或者桶,哗啦啦、吭哧吭哧、一顿神操作……然后,车厢里就一股一股地往四周飘散出跟露天厕所一模一样的气味来。 秦孟真数次庆幸自己带了口罩,又数次痛恨自己不敢把防毒面具拿出来用。情绪起伏不定,心情极其酸爽。 除了秦孟真之外,其他人的情绪可就高涨多了。 大家互相热情地交谈,说话唠嗑吹牛打屁,很快就熟络起来。有些人甚至开始掏出准备好的干粮,推让交换一番,开开心心地吃起来。 秦孟真对这些能够无视车厢里的恼人气味,泰然自若地吃东西的牛人,表示十分佩服。 她什么都吃不下。光闻着车厢里的味儿,就没胃口了。 虽然她的肚子,这会儿正在咕咕叫。 秦梅这个倒霉孩子,为了今儿个能顺利从家里跑出来,不被家人拖后腿,天还没亮,就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家门。自然没地方吃早饭去。 虽然事实证明,这孩子这么把自己当回事儿,纯粹是想多了…… 第134章 车厢里的黑影 不吃东西肯定是不行的。 但在这种闷闷的、气味中人欲呕的车厢里吃东西,秦孟真表示,臣妾做不到。 好在,这闷罐车并不是一路畅通无阻。 遇到了会车,它得停下来,等对面的先过去。而路过一些中转的大站,它也会停下来,把车上的人放下车,解决下内急,顺便放放风。 秦孟真借着这个机会,下车透透气,表面上从自己背在肩膀上的大包袱皮、实际上却是从任务背包里,掏出来一袋牛皮纸袋包装的牛肉干。 这种牛肉干是系统商城里价格最贵的一种。 牛肉干用料上乘、鲜香浓郁、嚼劲十足,最关键的是,它被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很方便随时塞进嘴里。 它还有一个优势,就是可以定制包装。 秦孟真直接就选择了什么都没有的纯色牛皮纸袋包装。 乍看起来,就像是从卖牛肉的副食店里,随意撕了张牛皮纸将这牛肉干包了起来。 在时下这个环境,虽然显得有些财大气粗,但至少没有更加可疑的品牌、厂址、生产日期和保质期之类的信息。 秦孟真吃了些牛肉干和带皮卤蛋,空落落的肚子总算是舒坦了一些。她又拿出来一小袋同样是系统出品的薄荷糖,掏了一颗塞进了嘴里。 这种“放风”时间短暂,也不方便刷牙,只能吃点薄荷糖将就一下了。 生活上的困难和不适应,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好在,秦孟真是个优秀的任务者。 她对艰苦的环境早有预料,也早早做好了物质上的准备。 只要没人拦着她完成任务,她的演技,也足够保证她能捂紧自己的马甲。 短暂的放风结束后,大多数下车方便、吃东西,以及眺望下陌生的原野的人群,又匆匆忙忙回到了车上。 有人实在受不了车厢里的采光,找列车员要了个带玻璃罩子的煤油灯过来,车厢里变得明亮了许多。 秦孟真在摇曳的煤油灯灯光之下,悄悄观察着身边的人群。 这些年轻人,一个个朝气蓬勃,满脸激动和兴奋。 他们一心一意地向往着目的地,怀揣着满腔血脉贲张的热情,想要奔赴那广阔天地,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 秦孟真大概是所有人之中,心情最平静、情绪最稳定的一个。 同时,她也是年龄最小的一个。 秦梅的个子在同龄人中不算矮,但在这些志向远大、满腔热血的青年们之间,却显得有些鸡立鹤群。 她站在他们中间,瞬间就会被淹没。 因为她只有十四岁。 站在那些十六七岁的大姑娘、大小伙子之间,简直就是个半大孩子么。 除了极个别人,这些热血青年,大多对秦孟真都很友善。 跟秦孟真同一个车厢的青年们,尤其是姑娘们,都很喜欢她。看到秦孟真,就觉得眼睛亮晶晶地,想跟她说话。 其中一个姑娘叫李娟,扎着两根黑漆漆的长麻花辫,辫子梢儿都到腰了。 李娟对秦孟真特别亲热,拉着她说了半天话,还贴心地给秦孟真拿了个表皮烤得黑乎乎的红薯,硬是塞到了秦孟真手里。 烤红薯已经有些凉了,但那股子诱人的香味儿,依然十分浓郁。 这香气让秦孟真被各种奇葩味道折磨了许久的鼻子,终于感觉轻松了一些。 秦孟真没有推拒李娟的好意,随手抽出来一袋子同样是系统商城出品的、用牛皮纸包着的大白兔奶糖,随意地抓了一把,塞到了李娟手里。 李娟没想到还有这好处,十分惊喜。 秦孟真悄悄地开启了精神力扫描,发现李娟的热情、善意,和惊喜,都不是假的。 她愉快地收起了精神力,冲着李娟露出来一个甜甜的笑脸。 看着秦孟真那带着几分婴儿肥的笑脸,李娟简直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长辫子姑娘李娟有个同班同学也在这一节车厢上,是个梳着跟“秦梅”差不多样式的两把小刷子的女生,叫周丽萍。 她对秦孟真这个“小妹妹”,也很感兴趣。 李娟跟秦孟真聊天的时候,周丽萍还拿了满满一饭盒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出来,想跟秦孟真换点牛肉干儿。 秦孟真不想吃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 平时她倒是挺喜欢吃韭菜鸡蛋馅儿饺子的,但在闷罐车里头,她真心不想体验韭菜味儿那所向无敌的穿透力。 周丽萍被拒绝了,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换了另外一个饭盒出来,掀开盖子,里面竟然是一盒鸡汤豆腐卷儿。 秦孟真这回没有再拒绝。 鸡汤豆腐卷儿啊!这是秦孟真还没绑定系统bt2587之前的故乡美食。 她痛痛快快地拿了半包牛肉干出来,递给了周丽萍。 周丽萍笑得很是开心,一双饱满的杏眼,都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儿。 交换了食物,似乎就赢得了友谊。 几个人叽叽呱呱地说了半天话,也不嫌累,除了秦孟真一直没怎么张嘴,周围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声响。 很快,天就黑了。天黑以后,整个车厢的人,都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到了睡觉的点儿,不知谁把煤油灯给熄灭了。车厢变得彻底黑暗下来,只从车厢门的缝隙那里,洒落进来一些淡淡的月光。 秦孟真的五感十分敏锐。 凭借她的视力,即使在黑暗中,也可以将周围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了看身边那些年轻鲜活的面庞,感受了下外头的环境,似乎没有什么危险,便铺开了行李卷儿,躺倒下来,准备睡觉。 感谢黑暗的环境,秦孟真甚至连做做样子都不用,直接从任务背包里掏了一条毯子出来,盖在了自己身上。 她的精神力强大专注,将呼吸放得缓慢悠长,几乎只用了不到半分钟就轻松入睡了。 这会儿车厢里大部分人都睡着了,有些人因为太过疲劳,甚至打起了呼噜。 整个车厢里,很快就充满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磨牙声、梦话声,和浅浅的、悠长均匀的呼吸声。 很快,有一个黑影悄悄爬了起来,将手脚都放到了最轻,只发出来一丁点窸窸窣窣的细碎响动。这点声响,混在大多数人的呼噜声里,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第135章 老虎打盹了也是老虎 秦孟真睡着之后没多久,就做了个梦。 她梦见,一座山倒了下来,把自己压在了下面。她尝试着挣扎,却有些使不上力气,那座山牢牢地压住了她,纹丝不动。 她正打算再使点儿劲儿,把这座山推开,突然感觉一股子韭菜味儿的热气,扑到了自己脸上。 秦孟真一下子就火儿了。她的鼻子受了那么多折磨,怎么还是逃不过韭菜味儿呢? 秦孟真猛地一使劲儿,将这座将她牢牢压住的山,“啪叽”甩飞了出去。 “啊!”一声尖叫响了起来,将秦孟真从糟糕的梦境中唤醒了过来。 紧接着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的两只手竟然被一根鞋带绑在了背后。怪不得梦里头自己使不上劲儿呢! 这一声尖叫不止惊醒了秦孟真,也惊醒了不少睡眠浅的知青。 其中有个人急急忙忙划了一根火柴,点亮了睡前被熄灭的那盏煤油灯。 摇曳的灯影之下,大家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有个瘦瘦高高的青年人,莫名地摔在了车厢一边的墙壁上,头破血流,已经昏迷了过去。 车上这是进贼了么? 大家都紧张起来,很快就有人发现了问题: “诶,这不是高老三么?这事儿不对呀!” “咋了?你认识他啊?” “刚才熄灯之前,他比我先睡着的,就躺在这个地方。你看,这个蓝布包就是他的,他行礼还在这呢!人咋跑到那边墙上去了?” 有那脑子活泛的,已经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沉下了脸,大声问道: “同志们、同学们,大家伙儿都起来了吧?都看看自己的包袱,有没有缺啥少啥?”这话一说,很多人急忙开始检查自己的包袱,也有很多人忍不住议论纷纷: “咋的?这车厢里真进贼了呀?” “那得赶紧找列车员,找乘警呀!” “瞎咋呼啥,还没整明白咋回事呢,别吵吵,听听人家怎么说的……” 当然,也有些白天太累了,心也大得没边儿的,还在呼呼大睡。睡眠质量好得要命,简直打都打不醒。 秦孟真悄悄地挣脱了手上的鞋带儿。这件事儿,她不打算声张。 作为一个穿越过无数世界的任务者,秦孟真自有自己的一套价值观念。她不会介意别人对她的评价,也不会在乎其他人的议论或者歧视。 但她需要照顾委托人的心情。秦梅如果在这里,是一定不希望她说出去的。 秦梅上辈子也遭遇了类似的事情。 作为一个天真懵懂的半大孩子,秦梅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在睡梦中,就遭遇了一场难以启齿的疼痛和羞辱。 第二天醒来,她只知道自己身上很痛很痛,像是每一根骨头都被车碾过了一样,却完全不晓得,前一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更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而那些原本对她很友善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发现了她那破碎的衣服,青紫的身体,再看向她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罪人,或者,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他们投向她的各种各样的目光,让她困惑,更让她痛苦。 尤其是那些含着同情、鄙夷、蔑视,仿佛看着一堆垃圾,或者衣服上的一坨污渍的目光,让她痛苦得仿佛心都碎了,但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没有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她从一个活泼的、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小蘑菇,默默地躲到了角落里,悄悄发霉。 到了目的地,他们要去插队的那几个村子,没有女知青愿意跟她住一间屋。而不论男知青还是女知青,没有人愿意跟她说话。 她的遭遇,很快就以神奇的速度,传遍了十里八村。 她却依然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她孤立无援,默默地成为了一个另类。 而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只能沉默以对。 …… 秦孟真叹了一口气。 秦梅这孩子,真是衰得让人一言难尽。 不过,这一回,那个上辈子无人知道是谁的罪魁祸首,这一回,却没有上辈子那般好运了。 遇到了自己,算他倒霉。 秦孟真摸了摸手腕上深深的两道红痕,默默地在心底为那个头破血流的倒霉蛋高老三,点上了一根白蜡: “摔破头才哪到哪?敢做坏事,就要有受到惩罚的觉悟!” 她迅速地把毯子叠了起来,悄悄收进了任务背包。还把双手轻轻地缩进了袖子里,并不打算让别人发现这件事。 委托人的任务目标,并不包括报仇雪恨。 但在不影响任务目标完成的前提下,秦孟真从来都不介意多干点活儿、多出点力,给委托人一些安慰和惊喜。 周丽萍和李娟睡的位置,离秦孟真不远,两人检查过了自己的行礼,发现没有什么损失,又看到秦孟真远远地望着那个摔得头破血流的高老三,便凑过来问她: “秦梅,你的行礼检查过了吗?” 秦孟真点点头,微笑道:“检查过了。我这里倒是没丢什么东西。” 在秦梅的记忆里,周丽萍和李娟,上辈子只是两个很陌生的路人。虽然同为知青,但他们没有分到同一个车厢,插队的时候,也不在同一个村子。 秦孟真冲着两个姑娘笑了笑,一脸好奇地问道:“那边是怎么了?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谁撞墙自杀了?” “噗嗤!”周丽萍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这是睡迷糊了吧!哪有人自杀呀!” 秦孟真觉得,周丽萍真的是个很爱笑的姑娘啊。 周丽萍笑了一会儿,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 “不过就是刚刚发生了个挺奇怪的事儿。那个高军,本来在那边睡的,结果竟然一头撞到那边的墙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梦游……” 秦孟真一脸赞同地点点头: “果然好奇怪呀!我过去看看,周姐,你帮我看一眼行礼哈!” 周丽萍还在笑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等她伸出手,想要拦住秦孟真的时候,秦孟真已经仿佛一只撒了欢儿的兔子一般,“砰”地弹跳了一下,“嗖”地冲了出去。 长辫子姑娘李娟忍不住喃喃地说道:“秦梅这丫头,跑得可真快呀!” 第136章 好人与坏人 秦孟真这会儿,简直像一条身手灵活的游鱼,在人海之中,轻灵巧妙地东躲西藏,穿来穿去,很快就跑到了那个血流满面昏迷不醒的“高老三”身旁。 只可惜,她似乎是跑得太猛,收不住力了,竟然被躺在地上的高老三给绊了一跤。她踉跄了两下,到底没有站稳,好巧不巧,一脚重重地踩在了高老三的两腿之间。 伴随着“嗷~~”一声惨叫,掐人中都掐不醒的高老三,一下子就痛醒了。 整个人痛到蜷缩成了一只煮熟了大虾,头上不光汩汩地往下流血,还稀里哗啦地往下淌汗。 待他好不容易看清楚了自己面前手足无措、嘤嘤哭泣的那个娇小的人影,顿时觉得一种难以言喻的森然寒意,从尾巴骨顺着后脊梁骨一路升起,一直升到了后脑勺。 一颗心刹那间便沉落到最低处,嘴里发出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是你!” 秦孟真一边无辜地着抹眼泪,一边儿一个劲儿地抽噎着,不停地慌张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踩疼你了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刚刚我是被你绊倒了,不是故意砸到你的……” 在旁人看来,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这小丫头大概是过来看热闹的,可惜跑得太急了点儿,一下子没刹住,被倒霉的高老三给绊了一下。也可能是周围人太多,挤挤挨挨地,把她挤倒了。 结果就悲剧了。 不知为什么,在场的几个男人,都忍不住觉得胯下有些凉飕飕地,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八成是被高老三那个鼻涕眼泪血糊漓啦的惨样吓着了吧…… 高军气得要命,脸色涨的通红,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人人都说“最毒妇人心”! 这女的刚刚那一脚,踩得那么用力,分明就是故意的! 但她为什么要故意踩他一脚? 高军心里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却偏偏说不出口。 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挑了这个小丫头片子下手,不就是为了安全考虑?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这小丫头片子看起来懵懂又无知,生涩又青嫩,没想到,实际上却是个狠角色! 秦孟真仿佛故意要往高军的伤口上撒盐: “哎呀,你都流血了,你没事吧?” 高军咬着后槽牙,忍痛回了一句:“我没事……” 众人见高军意识清醒过来了,急忙围住了他,一边对他嘘寒问暖,一边关心起大家伙儿最感兴趣的话题: “你咋整的,咋还撞墙上了?而且昨晚上你不是在那头睡的么?” 高军只好咬牙切齿地继续编瞎话,好在,这理由是他作案之前,早就提前想好了的借口: “尿急,被憋醒了,结果刚走到这边,不知道咋地,突然就急刹车了。” 闷罐车急刹车倒是挺常见的。 大家伙儿迅速接受了这个理由,对强忍着疼痛的高军,报以了深切的同情。 秦孟真捂住脸嘤嘤嘤,嘴角却愉快地浮起来一个甜甜的笑容。 就知道这家伙一准不敢声张! 周丽萍和李娟听到这边喧哗起来的时候,就开始往这边挤,这会儿总算是绕过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挤过来了。 见秦孟真哭得正“伤心”,急忙揽住她的肩膀,柔声地安慰她。 她们完全没有想到,秦孟真会不会是故意的。 在她们看来,秦梅这小姑娘,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半大孩子呢,懂得什么? 不知周丽萍和李娟,别的知青们也是这样想的。 个别脑子转得快,心思比较多的,甚至有几分怀疑高军形迹可疑。 但急刹车导致撞到头这个理由,勉强还是说得过去的。最关键的是,车厢里没有人真的丢了东西。 但高军的理由虽然暂时敷衍过去了,却在几个城府比较深、脑子比较灵活的知青心里,种下了一粒怀疑的种子。 只不过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一闪而过的那一缕意味深长。 这时候已经有人找来了乘警和列车员,乘警和列车员发现高军的伤势,急忙用广播请求乘客之中的医生进行支援。 但这辆闷罐车里,除了去下乡插队的知青们,就只有去农垦农场报道的农业工人。这一趟车上,根本就没有医生。 秦孟真手里,倒是有系统商城出品的消炎药品。 不过她才不会把宝贵的药物,浪费在拯救高军这种人身上呢。 倒是有个好心的乘客,贡献了一板盘尼西林。 火急火燎的列车员急忙倒了一杯温吞吞的开水来,给高军吃了两颗下去。也甭管对不对症了,好歹是消炎药啊! 秦孟真早就被众人挤出了内圈儿,默默地旁观了一会儿,就跟着周丽萍和李娟两个大姐姐,回到了自己的“铺位”。 周丽萍和李娟又特意陪着秦孟真,待了好一会儿。 见她果然从“惊吓”中恢复了过来,情绪逐步稳定下来了了,而不是为了面子在强撑,两人才放心地和衣而卧,躺在秦孟真身边,补了个回笼觉。 秦孟真也闭上了眼睛,但她却不敢睡了。 若是真的睡了,那个高军万一再摸过来呢? 虽然他暂时不能作案了,但谁知道他会不会恼羞成怒?谁又知道他会不会摸黑过来,冲着自己的脖子狠狠地划上一刀? 虽然凭秦孟真的武力值,即便高军真的这么做了,秦孟真也有本事不让他得逞。但必要的防范,还是值得的。 秦孟真外放出一缕精神力,在自己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微弱的精神力场。只要有人迈入这个范围,她就会第一时间警觉。从而将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 期间,秦孟真曾经数次感受到,有人走进了这个精神力场。但她微微掀起眼皮一看,便发现来人并不是那个袭击过她的高军。 那家伙大概在为了自己的伤势忧心,没工夫来找她的麻烦吧。 好在后来,数次惊动了秦孟真的这些人,都只是路过,或者无意中不小心踏进了她的精神力场,而并不是心怀歹意的坏人。 第137章 初来乍到 无惊无险到了天亮,又熬了几个小时,这辆慢吞吞的闷罐车,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新野县火车站。 从新野县火车站下车,他们还得坐牛车或者驴车,赶到果园镇,然后步行走到梨树沟子村,这一趟旅程才算到了终点。 秦梅的身体素质不差,秦孟真的意识投影又十分强悍,还带着澎湃磅礴的精神力,不管是坐牛车、驴车,还是靠两只脚赶路,她都不逊色于任何人。 反倒是在火车上没安好心的高军,这一路上,吃足了苦头。 这一批下乡插队的知青,拢共有好几千人,但分配到梨树沟子村这一片儿的,就只有四十五人。 这四十五人里头,就有秦孟真、周丽萍、李娟、高军等等。 他们先是在闷罐车上,闷了差不多快一天一夜。吃吃不好、睡睡不香不说,大半夜的,还出了高军撞墙那一档子事儿,一个个都被折腾得很是辛苦。 这些人从火车上下来没多久,又在牛车上颠簸了一路。 到了果园镇,下了牛车,大家伙儿都大包小裹地背着自己的行礼,靠着两条腿往梨树沟子村那边走,却还得倒出空来扶着高军这个伤号,心里多少有几分怨气。 梨树沟子村也派了人来接,不过来的人是个铁憨憨,非常诚实地解释了为啥没有车来接:“生产队的牛和驴都金贵着哩,轻易不能动用!” 知青们听了这话,脸色便不由得都有些不大好看: “怎么着?这意思是我们这些人,还不如你们的牲口金贵呗?” 这句吐槽盘旋在他们的舌尖,但却没人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毕竟他们是下乡插队劳动来的,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来的,怎么能怕苦怕累呢?怎么能挑剔老乡不够热情呢? 不过那铁憨憨的村民王柱子,似乎天生就不会看脸色,直接自来熟似的招呼他们赶路: “别磨蹭了,咱们赶紧走着。回去的路倒是不咋远,但咱们要赶到天黑前到村里,就没闲工夫再搁这儿磨磨蹭蹭啦。” 这几句话比之前那生产队的牛和驴,更让人头上青筋直蹦。 不过知青们还是沉默地赶起路来,没人说话。 谁也不希望自己第一天下乡,就跟老乡吵起来,自然没有人乐意做这个出头鸟。 秦孟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太阳斜斜地挂在西边,离天黑,怎么也得有两三个小时呢吧?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不紧不慢地跟着众人一起往前走。 一脸憨厚,说话格外直不楞腾的铁憨憨村民王柱子,偷偷瞄了几眼知青们的队伍,对这些人的沉默配合,很是满意。 知青们虽然都很年轻,身子骨也不差,但到底还是比不过王柱子这种终年劳作的壮年人。 尤其是这从果园镇通往梨树沟子村的道路,也没有怎么修整过。 一路上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众人背着行礼、偏又赶得急,走得十分辛苦。 两个多小时以后,他们才将将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梨树沟子村。 平心而论,梨树沟子村这地方,景致不错。梨树沟子村依山傍水,田地开阔平坦,人口不多,散落在村里的房子,不算精致,但盖得轩敞宽阔。 看得出来,这地方自然条件不错,村民们的生活水平也不算太差。在秦孟真看来,这村子的风水也很不错。 只是知青们一直在赶路,已经太过疲惫,没有谁还有这份欣赏风景的心情。 村里将知青们暂时集中安置在了生产队的两套空院子里头。 其中一套,是用来养牛和驴等能干活的大牲口的。 知青们发现,铁憨憨村民王柱子没说假话。 梨树沟子村里的牲口,确实很金贵。那牲口棚子盖得很结实,保暖又防雨,比个别人家的房子都利整。 知青们忙忙碌碌地分配了晚上的住处——毕竟这住处是临时的,条件差点大家也能忍。 只是四十五个人,住两个院子,到底还是拥挤了些。 好在这边的房子都盖得宽敞,屋里的炕也很宽大,大家稍微克服下,倒也不至于睡不下。 秦孟真和周丽萍、李娟等几个女知青,挤在了同一间屋子里。 这屋里有一南一北两铺炕,两铺炕都挺宽。连秦孟真在内,分到这屋的,一共是八个女知青。挤一挤,倒是也够住了。 吃了村里安排的欢迎知青们入驻的、特意加了饭豆儿、熬得香喷喷、粘乎乎的大碴子粥,知青们兴奋极了。 只是坐车和赶路消耗了他们的体力和精神,兴奋了没多久,他们就又吃了些自己带的干粮和零嘴儿,然后洗漱了一番,安心地睡下了。 秦孟真依然悄悄地外放了一缕精神力,给自己周围,布置了一个微弱的精神力场。 一夜安眠。 第二天,秦孟真是在一阵阵鸡鸣犬吠之中,被吵醒的。 不过这一觉她睡得神清气爽,一整夜都没有人闹什么幺蛾子。 知青们洗漱过后,吃了早饭,大队书记就让人来找知青们到打谷场上开会。秦孟真简单收拾了下,就跟着周丽萍、李娟一起,去了打谷场。 她们几个算是到的最早的,不过别人的速度也不慢,很快大家伙儿就都到期了。 梨树沟子村的村长兼生产队书记姓罗,叫罗大力,是个长着一张古铜色方脸膛的精壮汉子。他先是对知青们表示了热情的欢迎,然后说了到公社落户、转粮食关系等一系列的手续怎么办,紧接着,便是安排知青们的劳动与生活。 衣食住行,衣服呢,都是自己穿自己的。吃饭呢,这几天可以先吃知青们自己的,等粮食关系落实了,就在村里跟村民一起吃大锅饭。 住处呢,暂时先住在那两套院子里。不过知青们的房子还得盖起来,但现在属于农忙阶段,没那个闲工夫,只能等到农闲时候再说。 出行呢,本村和邻村,基本靠走。去镇上也得腿儿着,但去县里或者省城,可以从镇上坐车。 …… 至于知青们的活计,当然主要就是跟村民们一起务农。但考虑到知青们都是城里的娃娃,怕是一开始不会干农活儿,所以就先做些没啥技术含量的。 比如说,拔草和翻地。这种也不需要啥太厉害的技术,只要舍得下身段,乐意下死力气就成。 第138章 香喷喷的荤油 罗大力很是能说。 秦孟真见他两片看起来十分憨厚的嘴皮子上下翻飞,一口气说了半个钟头,竟然连一口水都没喝,就觉得很是佩服。 她那带点懵懂、带点单纯、带点真心实意的敬佩的小眼神儿,一下子就被罗大力捕捉到了。 罗大力顿时对这个年龄比别人小好几岁的小知青,印象分提升了好几十。 不过,印象好归印象好,该干的活儿,也不能少了。 罗大力打心眼儿里觉得,上头派了这些个年轻人到村里来,纯属给自己添麻烦。 首先多了四十五个人,就多了四十五张嘴。 而且这帮人,其中大部分都还处在“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阶段。就算只给他们吃苞米茬子粥,一顿都得多造多少碗下去? 再者说,这帮孩子里,只有十四个女娃,剩下那些都是男娃。一帮年轻力壮的男娃娃凑到一起,那这日子,还能太平得了? 本村的娃娃,自然有他们老子娘管着。 可这些离了家的,好不容易老子娘不在跟前眼巴巴地瞅着了,那还不得翻了天去? 罗大力心里十分不满,但嘴上却绝对不能也不敢这么说。 他在收到通知的时候,就打好了主意。 不管是谁来,只要把农活给他们堆上,是龙也得给我盘着,是虎也得给我趴着! 一来吃了我的饭,总不能不干活儿吧? 我们村里,从来就没有养活那干吃饭不干活儿的闲人的规矩! 二来这城里娃娃,个顶个的娇气。干的苦活累活多了,说不定就该跟家里人诉苦了。那他们那家里人,还不得抓紧想办法,把他们给倒腾回去? 罗大力的算盘打得很好,不过,他也害怕这帮啥都不懂的半大孩子糟蹋东西,所以一开始,只敢给他们安排些不那么需要技术含量的活儿。 翻地、拔草、捡粪、堆肥、担水,桩桩件件都需要人手、需要力气。而且这种活儿,哪怕这帮人干不明白,一般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想想就觉得安心…… 开完会,知青们的劳动内容就算暂时分配下来了。 陆平安、陈岳、王勇、高军等男知青,负责翻地、拔草、担水、堆肥。周丽萍、李娟、秦梅等女知青,负责拔草、捡粪。 早上大家一起听敲锣开工,晚上一起听敲锣下工,三餐都统一在食堂吃大锅饭,不过如果知青们乐意,也可以自己开火做饭。 跟村民们一样,男知青每天最高十个工分,女知青每天最高八个工分,半大小孩每天最高五个工分。 秦孟真被罗大力理直气壮地划进了半大小孩的队伍。 好处是她的劳动任务不像成年人那么重,坏处便是她再怎么努力,忙活一天下来,最多也只有五个工分可以拿…… 秦孟真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好在她的任务背包里,带了充足的物资储备。 不然单靠这点工分,怕是连自己的口粮都挣不到,更别说想要买点别的什么了,简直是寸步难行啊! 罗大力讲完了话,看知青们多数都满怀热情地接受了自己的安排,也觉得有些满意。 这些娃娃看起来还比较懂事的。 不像之前老李跟自己说的,他们村的那一批,那些个娃娃……来的时候,说得比唱得都好听!结果那一个个的,心眼子多的哟!淘气得都快上房揭瓦了! 不过自己也得多观察观察,看看日子久了,他们是不是还这样懂事。 罗大力大手一挥: “都去领工具,今儿个就开始上工了。早上开会这个钟头,不耽误给你们记工分,麻溜滴,快去干活儿吧!” “好!走咯!”大家轰然响应。 年轻人总是充满了热血和激情,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干农活儿的劳动强度是很磨人的,也跟他们想象中的轻松写意、山水田园,有很大很大的不同。 翻地、拔草、担水、捡粪、堆肥,根据任务的特色,大家领的工具也不一样。 不过,共同之处是,他们都领到了一双没什么弹性、尺寸也一样的棉线手套。手套是白色的,质地很粗糙。 秦孟真倒是见过这种手套,但从来都没有戴过。 秦梅的手小巧精致,戴上这棉线手套,就像是小孩偷偷戴上了大人的手套一样,五个手指头那里,都空了一小块儿,手掌的部分也不是很贴合。 周丽萍和李娟看了就忍不住笑:“哎呀,秦梅还是个孩子呢。” 秦孟真摸了摸鼻子,默默地领了个箩筐,准备去捡粪。虽然鼻子又要受折磨了,但比起其他活计来说,还顶数这个最适合自己了。 事实上,村里这些捡粪的活计,本来就是给体力弱的老人和小孩安排的。 半大小子都可以担水、堆肥了。但体力弱的老人小孩、可以捡粪、捡麦穗、稻穗、溜土豆、地瓜,或者喂猪、喂驴,喂牛…… 反正,每个劳动力都没有被浪费,每个人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捡粪的活计以筐计数,一筐捡满了就算一天的任务完成。捡不满,就论斤计数,最低不能少于多少,也是有明文规定的。 秦孟真戴上了劳保手套,背上了捡粪专用箩筐,拿上了捡粪用的粪铲子,在村里小孩张二蛋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张二蛋今年十岁了,是罗大力二姨家的表姐的儿子。他性子活络好信儿,很乐意往这些新来的知青们身边凑。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身上带着牛肉干、大白兔奶糖,还有烤地瓜什么的。 张二蛋很想了解村子外面是什么样的。 他没有进过城,但他有个堂哥去参军了。那个哥哥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给他大伯寄过信,还给他们这些弟弟妹妹们,寄过糖果和铅笔。 这些知青里面,张二蛋最喜欢秦孟真。 因为秦梅长得好看,心眼儿还好。 秦梅长着一张圆圆的巴掌大的小脸,五官都很精致,脸蛋上还带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笑起来甜甜的。 她整个人都白白净净的,不光是脸,就连脖子和手背,看起来都像过年时候,拿猪板油熬出来的那种香喷喷的荤油,白腻诱人。 第139章 半夜闹耗子了吗 虽然周丽萍和李娟也都挺好看的,但她们都是成年人,也不怎么愿意搭理张二蛋这个有点儿脏兮兮的小屁孩儿。 不像秦梅,不管谁跟她说话,她都不会不耐烦。 自己的小表妹在外面玩,摔倒在地上沾了一身泥土,后来扑到秦梅身上,蹭了她一身,也没见她恼。 张二蛋自然不知道,秦孟真并不是什么没有脾气的人。 但她对一般的小孩子,老年人,或者比较柔弱的女人甚至男人,总是比较宽容的。 做任务,一切以任务目标的实现为最高准则。 除非实在看不过眼,又有那闲工夫,不然她也不会多管闲事。 但如果犯到她头上来了,她也不会客气。 只是像张二蛋三岁多的小表妹,乐呵呵地抹了自己一身土这种事情,秦孟真的确不会在意。 但如果这孩子的家人,跑出来冲着自己撒泼,秦孟真就很有可能友情赠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感受一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 张二蛋欢快地跑在前头,给秦孟真带路,绕着她转来转去的,还时不时地指着路边的野花野草给秦孟真介绍。 那个兴奋劲儿哟,简直像极了没拴绳儿,在主人跟前跑过来、跑过去,一个劲儿直撒欢儿的小狗: “秦梅姐,这玩意儿你认识不?这是黑悠悠,可甜可甜了。可惜还得好几个月,才能结果子呢。” “秦梅姐,这个你认识吗?这是刺老芽,绿色的时候叫刺嫩芽,可好吃、可好吃了!焯水凉拌就挺好吃的,要是能打个鸡蛋炒一炒,香得让人想把舌头吞下去!” 张二蛋一边说,一边还吸溜了下嘴里的哈喇子,他自以为秦孟真没注意,抬起袖子偷偷擦了下嘴,继续热情地科普: “这东西吃不了多长时间,现在正是好时候,再过半拉月,就老了!不过老了也能吃……” 提起吃,这孩子眼睛都亮晶晶的,嗓门儿也高了不少。 秦孟真听得津津有味。 走着走着,张二蛋突然眼疾手快地拿着自己的粪铲子,从地上铲起来一坨色泽深棕的不明物体,将它“啪”一下扔进自己背后的筐里,还不忘了给秦孟真继续做热心的小老师: “这里有一泡牛粪。这种半湿不干的,直接铲起来扔进筐里就行,走着走着它自己就干了。要是那种特别稀的,还得晾干了再捡。” 张二蛋说得很是热情,秦孟真听得也很是认真。 任务完成之前,她还得在这村子里窝很久,最少也得待上好几年呢!做个谦虚好学的好孩子,没什么坏处。 再说了,虽然委托人的记忆里,这些劳动技能,基本上应有尽有。 但面对张二蛋这么个热情的小老师,秦孟真觉得,她必须给这位勤奋的知识传播者一定程度的尊重。 见秦孟真学得认真,张二蛋也很开心。 尤其是看到秦孟真那双黑溜溜的眼睛,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他都忍不住血流加速,就连腔子里的心跳,也控制不住地加快了。 秦孟真从自己那身绿军装的衣兜里掏了一把大白兔奶糖出来: “你这汗出得有点多呀!是不是太累了?或者早上没吃饱?来,吃两块儿糖,咱们缓一缓再走。” 张二蛋的口水“滴答”一下就从嘴角淌了下来。 他抬起袖子抹了抹,一边不好意思地推让了两下,一边死死地盯住了秦孟真手里的大白兔奶糖。 秦孟真干脆利落地抓过张二蛋的手,把奶糖塞进他手里: “今天辛苦你啦,张老师!” 张二蛋呆呆地接过了奶糖,到底没舍得塞还给秦孟真:“秦梅姐……” 他好像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最后竟然原地蹦了好几下: “秦梅姐,我不累!咱们继续走吧! 你看,像那边那种,个人家里的粪,咱们不能捡。牲口棚里的粪,咱们也不能捡。那些都有专人管的。 只有路上的、田边地头的,这些我们可以随便捡。” 听了这话,秦孟真恍然大悟。 怪不得一筐粪就可以值一整天的工分了。 这里不能捡,那里也不能捡,光凭散落在路上的、田地里的,而且也不只是一个人在做这个活儿。一天下来,要凑够满满一筐粪,也很不容易呢! 张二蛋撒着欢儿,一路上不仅眼疾手快地往自己背着的筐子里捡粪,还帮着秦孟真捡了不少。 后来秦孟真坚决要求自己干活儿,才算刹住了他这股子劲儿。 张二蛋带着秦孟真熟悉了捡粪的方法,和他们能捡粪的地盘,就算完成任务了。但他还是舍不得离开,于是就干脆跟秦孟真凑在一块儿,一起干活儿。 秦孟真笑眯眯地看着这孩子,美得屁颠屁颠地,绕着自己转来转去。 半大孩子的热情,还是值得好好呵护一下的。 毕竟这会儿的小孩儿,心思纯净着呢。最多不过就是惦记自己兜里那点零嘴儿罢了。 就这样,秦孟真在梨树沟子村生产队的第一天,基本上就是在张二蛋这位小老师滔滔不绝的说话声,和一股一股袭来的粪便气味之中度过的。 中午,秦孟真和知青们、村民们,一起去了食堂吃饭。 张二蛋勤快地给秦孟真演示了怎么用饭票,怎么打饭打菜,怎么占座儿。 秦孟真带了自己的饭盒,打了满满一盒排骨炖豆角。 只可惜食堂大妈的勺子一抖,原本满满一勺子的排骨,就只剩下来一块儿,还是那种煮脱了骨的。 秦孟真抿了抿嘴,正打算开口,张二蛋先不干了: “宋大妈!你咋这样呢? 人家知青同志今儿个刚开始在咱们村儿参加劳动,你不说欢迎一下,多给人家打两块肉,还好意思把已经打到勺子里的肉,都给抖搂掉了?” “嘿你个小兔崽子,居然敢这么跟你宋大妈说话!” “宋大妈,做人要厚道! 咱们大队长都说了,这知青抛家舍业地,到咱们梨树沟子来了,咱们得好好对待人家,就像对自己家的孩子一样。 您平时给你家宋伟盛饭,也这么一抖一抖,把肉都给抖搂没了?” 在众人的哄堂大笑声中,宋大妈到底还是又给秦孟真的饭盒里,打上了一勺排骨。 这回她的手倒是没抖。 但也不知她这技术是咋练出来的,她给秦孟真挑的那几块儿排骨,竟然都是贼难啃的那种。 张二蛋张了张嘴,秦孟真拍了拍他的肩膀,拦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第140章 半夜闹耗子了吗(2) 不过就是几块排骨而已,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小事闹腾起来。 当然,有这位宋大妈在一天,秦孟真也不会再在食堂打排骨了。别说排骨,但凡今后再来食堂,就是大碴粥窝窝头,干脆连菜都省了。 真想吃好吃的,干脆自己吃小灶去。 任务背包里的储备,养活她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 秦孟真和张二蛋、周丽萍、李娟四个人,坐了一张桌子,周丽萍打了个白菜炒肉丝,李娟打了个海带炖豆腐,秦孟真打了排骨炖豆角,张二蛋打了一大盆甩袖汤。 主食都是窝窝头、大饼子和大碴子粥。 几个人闲话两句,便都闷头吃饭。 食堂人声嘈杂,本来就不怎么适合聊天。更何况,秦孟真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反而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啃她的窝窝头。 姿态优雅却又有种迷之感染力,让人看着她那么专心吃东西的模样,就觉得她手里的窝头,似乎应该是什么无上美味。 兴许是上午的劳动让人胃口大开,几个人这一餐吃得竟然十分尽兴,不仅把菜都包圆儿了,连张二蛋打的那一大盆甩袖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下午,继续满村子绕圈、张二蛋科普、捡粪这个过程。 秦孟真学得很快,到天擦黑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很熟练地使用捡粪的木头铲子了。 一天下来,秦孟真捡了满满一筐半湿不干的牛粪,送到收粪处,得了个满工分。见证了这个过程的张二蛋,比秦孟真还兴奋。 夕阳西下,晚上大家吃了稀溜溜的苞米面粥,就着腌萝卜和芥菜疙瘩,另外还有个清汤寡水的土豆熬白菜。 至于中午剩的一些杂菜,刚开饭就被抢光了。 看来今天中午,竟然还是格外丰盛的一顿。说不定就是为了优待刚下乡的知青们,特意多做了几个菜呢。 秦孟真一脸珍惜地把自己碗里的苞米面粥喝了个干干净净,最后还往粥碗里倒了点菜汤,把那点底子都喝的干干净净。 这回跟她同坐的除了张二蛋,还有张二蛋的姐姐张腊月。张腊月今年十八岁,梳着只比李娟短一点儿的一根乌油油的大辫子。 她看着秦孟真喝粥喝汤,忍不住喃喃地说出了心里话:“你吃东西的模样真好看哪。” 秦孟真听了这由衷的夸奖,顿时甜甜地笑了起来。 两只大眼睛瞬间就眯成了两道缝儿,一张白白净净的小圆脸上,乍然迸现两个精致可爱的小酒窝,分外招人喜欢。 张腊月看得直了眼:“你们城里的女娃娃,个顶个都像你这样好看么?” 秦孟真笑道:“腊月姐姐不要臊我。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哪有不好看的?” 张腊月想了想,连连点头:“说得也是,十八一枝花。年轻小姑娘,确实个顶个的都挺水灵。” 将饭盒洗了,大家拖着步子,在慢慢西沉的夕阳余晖之中,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秦孟真和周丽萍等人,依然住在原来那间有两盘炕、挤了八个人的屋子。 这天深夜,周丽萍隐隐约约听着,屋子里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动,她皱着眉嘟哝了一句,翻了个身,那响动停了。 周丽萍觉得困得很,就没有爬起来看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晚上,周丽萍又一次听到了这种细细碎碎的、咔哧咔哧、嘎巴嘎巴的响声,照例是她一动弹,那响声就停了。 第三天晚上、第四天晚上、第……一直到第十天晚上,周丽萍终于忍不住了,推醒了跟自己躺在自己身边的李娟:“娟子,你听听,有没有什么动静?” 对面那盘炕上的一个女知青冯丽,捏着嗓子回了一句:“我听见了,好像是在闹耗子呢。” 李娟拍了周丽萍一下:“嗨,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咱们城里都免不了闹耗子,村里冒出个把耗子来,太正常了!麻溜滴睡觉!” 周丽萍有点小情绪:“这耗子也太嚣张了!咱们就不能搞点耗子药啥的,或者下个夹子也行啊!” “这大半夜的,折腾死了。要弄夹子也得明个儿再说。现在赶紧睡,六点就得上工了!” 她们说话的时候,闹耗子的声音就停了。 周丽萍忍住困意,竖着耳朵等了一会儿,周围还是很安静。 她严重地怀疑,这耗子这聪明劲儿,简直就跟成精了似的,单单下个老鼠夹子,真的能抓到它吗? 第二天,女知青们跟罗大力那里申请了些老鼠夹子,在耗子可能会路过的地方,都摆上了。至于能不能捉到耗子,那是另一码事。 放几个夹子,总归比什么都不做好。 这天半夜,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周丽萍竟然没有再听到闹耗子的声响,她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安稳觉。 跟周丽萍躺在同一盘炕上的秦孟真,用被子牢牢地捂住了脑袋,躲在被窝里,拿着一管唇膏大小、淡淡粉色草莓味的营养剂,在悄无声息地吸溜着。 光凭这食堂的伙食,根本支撑不住她那一身“一个顶十个”的力气,所需要的消耗。 只是,秦孟真实在不想太过引人注目。 所以她在食堂吃的饭量,基本上跟普通人持平。 就这,还有不少人忍不住感叹: “秦梅小同志天天吃这么多,都不见她长肉,也不知道那些吃的,都吃到哪里去了。” 也有人自动自觉地给她找了合理的解释: “人家秦梅小同志正在长个子呢。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可不是白说的。你以为半大姑娘是光凭喝风就能长大呢?” 这话说得,大家伙儿都笑了。 但是谁也没想到,秦梅小同志实际上的饭量,比她在食堂表现出来的,还要大得多。 女知青宿舍里,半夜闹的“耗子”,其实就是“秦梅小同志”躲在被窝里偷偷吃东西的声音。 只不过,一开始的时候,她不想吃那些口味单一的营养剂,选的都是既能解馋、又能饱腹的小零嘴儿。 比如牛肉干啦、豆腐干啦、鸡胸肉啦之类的。 偶尔实在嘴馋了,还吃过薯片、巧克力威化,甚至还有泡椒凤爪和酱猪蹄。 第141章 秦梅的新工作 当秦孟真发现,自己半夜躲在被窝里吃小灶的动静,惹得周丽萍夜里醒过来好几回,还被冯丽、周丽萍她们几个,当成了在闹耗子,不由得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歉意。 东西么,自然是不能不吃的。 但也确实不方便带着知青室友们一起吃。 另外,她还得考虑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噪声扰民的事情。 于是,秦孟真果断选择了使用营养剂。 营养剂是系统商城出品,物美价廉、营养均衡,热量充沛。 一个积分能买十支营养剂。 而每一支营养剂,都足够为一个身高180厘米,体重180斤的成年男子,供能一整天。 还得是进行重体力劳动的一整天。 另外,营养剂食用非常方便,隐蔽性极强。 它的外包装,只有细细的润唇膏小管儿那么大,而且这外包装很是柔软。 只要轻轻地挤压两下,它的内容物就可以无比丝滑地落进你的嘴巴里。 食用的时候,几乎可以安安静静地,不发出任何声音。 简直就是一款被窝偷吃神器,有木有! 两三天之后,别的女知青的被窝里,也隐隐约约传出来几回“闹耗子”一般,咯吱咯吱的响声。 再后来,不只是女知青宿舍,就连男知青那边,也开始半夜三更“闹耗子”了。 知青们原来在新海市的时候,甭管家里条件好还是不好,粗茶淡饭,倒是都填得饱肚子。 然而,自打他们落户到了梨树沟子村生产大队,成为插队知青中的一员,他们就跟本地的农民一样,开始了艰苦的体力劳动。 这种体力劳动,对体能的消耗是非常大的。 同时,这些知青当中,最小的秦梅只有十四岁,很多人年龄才十六七岁,年纪更大些的,也就二十出头而已,多数还在长身体呢。 这时候对食物的需求,甚至比成年人更加夸张。 而他们在食堂吃的三餐,都是些粗粮杂菜,严重缺乏肉食和油水。尤其是早餐和晚餐,还得喝稀的哄骗肚皮,就更是觉得不顶饱。 晚上睡觉前,大家伙儿都觉得,肚子里有些空荡荡的。 有些人喝点水强忍着饥饿感,硬着头皮睡下了,到了后半夜,也会忍不住饿醒过来。 时间长了,大家伙儿就都开始想方设法给自己搞点加餐。 因为人太多,能搞到的食物太少,又爱面子,不愿意在别人心里留下个小气吧啦的印象,于是,知青们都纷纷开始躲在被窝里偷吃。 再后来,半夜“闹耗子”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 大家都对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心知肚明、心中有数,默契十足。谁也不会不识趣地去揭开室友被窝里的秘密。 除了秦孟真,没有人会在偷吃的时候,把自己藏得那么严严实实,一丁点声响都不发出来。 穿越过许多不同世界的经验,让秦孟真保持了警觉和谨慎。 即便是面对着偷偷塞给她一把炒黄豆的张二蛋之类,纯洁善良的小屁孩儿们的时候,秦孟真都没有对自己偷吃的事情,漏过一丝一毫的口风。 在所有人心目中,秦梅小同志,就是一个勤奋、低调、沉默、好养活,而且晒不黑的小丫头。 尤其是晒不黑这一条,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哪。 许多女知青和梨树沟子村本地的姑娘们,去干农活的时候,又戴着头巾、又戴着草帽,可还是免不了被晒成 很快就有人对秦孟真的捡粪工作感到不满了。 于是,她默默地服从分配,被调岗到猪圈去,负责喂养梨树沟子生产大队是十三头猪,外加每天清扫、冲洗猪圈,清理猪粪。 喂猪本身是个相对轻省的活儿,但,喂十三头猪,可就没有什么轻省可言了。更何况还要加上拾掇猪圈呢?这根本就不该是分配给一个十四岁大的小姑娘的活儿。 但秦孟真什么也没说,笑一笑就接下来了。 通知秦孟真的人简直不敢置信,这事儿竟然能这么顺利?他以为,秦孟真多少得哭一哭,闹一闹,至少脸色会变得很难看。 然而,秦孟真那张白白净净的小圆脸上,依然只在唇边微微浮起一个甜甜的笑容,脸颊两侧,乍然迸现两个精致小巧的梨涡。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将箩筐和捡粪的铲子收拾好,送回了领工具的地方,登了记,签了字,干脆利落地领了个喂猪的猪食桶和一个拾掇猪圈专用的大扫帚,外加一个大铁锹。 娇娇小小的身影,带着三大件工具,走得似乎摇摇晃晃的,让人忍不住跟着悬心,却始终没有摔倒。 给她做登记的老太太罗四妹,看着秦梅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秦孟真倒是不介意自己来拾掇这十三头猪。 最关键的是,猪圈这里少有人来,她可以随时都能放心地打开任务面板了。 委托人秦梅的上辈子,过得非常失败。 她在从新海市开往新野县的闷罐车上,就遭遇了人生的第一场劫难。 而到梨树沟子村插队的日子,更是一个沟坎连着一个沟坎,一个难关接着一个难关。 秦梅的遭遇,让她在波折不断的人生中,不断地从希望的山巅、滑落到失意的谷底,不断地自我否定、自我怀疑…… 最终从一个天真单纯、开朗明媚的女孩子,堕落成了凛冬寒夜里枯萎的菟丝花。 委托人秦梅的一生,是漫长的一生,又是短暂的一生。是痛苦的一生,又是屈辱的一生。 秦梅真正快乐的时光,大概只有在新海市那短短的十四年。这其中还有好几年,她压根儿就是个懵懵懂懂小孩子,没有多少记忆的。 自从她登上了那一列闷罐车,她的童年、她的少女时代,她的幸福人生,就彻彻底底地离她而去了。 事实证明,后来她数次将幸福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结果却是一次更比一次失望,一次更比一次糟心。 在委托人秦梅的前世记忆里,独力承担“喂十三头猪加拾掇猪圈”这件事,是发生过的。 秦梅甚至还知道这事儿的幕后黑手是谁。 第142章 出水芙蓉 秦梅在这一批,以及后面再来的知青之中,是年龄最小的一个。 与此同时,她也是最漂亮的一个。 别的不说,单单就她那怎么晒都晒不黑的皮肤,就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也让多少人一见之下,便起了觊觎之心。 其实,如果单只是如此,别人也不可能就敢来招惹秦梅。 最关键的是,上辈子因为有火车上那一出,秦梅被整个知青群体孤立了。 她成了离群的孤雁。 没有集体的庇护,被人欺负,便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更何况,上辈子秦梅十四岁,到梨树沟子村插队这一年,恰好是1968年。 这里虽然是平行世界,但发生了和秦孟真曾经走过的几个同时代的世界,极为相似的剧情。 梨树沟子村,说话好使的人物,除了罗大力这位大队长,还有一位相当有权势、有力量的人物,便是村革委会主任孙安平。 这位孙主任,其实并不是梨树沟子村人。 但不知他如何钻营的,竟然得到了这样一个可以在梨树沟子村,上管罗大力,下管宋大娘的实权职务。 秦梅上辈子,便是招了他的眼。 当时,他运作了下,就把秦梅排挤到了猪圈去。 秦梅刚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但她已经经历了被全体知青孤立的痛苦,虽然年纪不大,却学会了隐忍。 刚刚开始做喂猪和清理猪圈的活计,秦梅是很不适应的。 背着人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次。 但作为一个很踏实、也很坚强的小姑娘,秦梅一直在努力适应着这份艰苦的劳动。骨子里的倔强,让她没有跟任何人求助,也没有向任何人低头。 虽然很辛苦,虽然常常弄得一身猪屎味儿,虽然每天都要比别人多干好几个小时的活儿,到了食堂饭菜都凉了,甚至干脆吃不上饭,她也没有放弃过努力。 只是,女孩子么,毕竟爱干净。 秦梅在拾掇了许多天猪圈之后,终于按捺不住了。 趁着一天晚上,月色正好,天气也很温暖,她悄悄地跑到了村东头的河边,脱了衣裳,下河洗澡。 这一洗,就洗出事儿来了。 月色之下的河水里,冒出来一个白的发光的美人儿。 仿佛出水芙蓉,清新脱俗。 虽然头发短了点,不扎辫子放下来,也才刚到肩膀,倒是不至于被误认成人鱼公主。但这副画面,也实在太过美好,太富有冲击力了。 知青里有个年纪比较大的小伙子,叫韩东阳,这天白天刚好去了一趟镇上的公社办事,晚上不愿意花住宿的钱,就连夜赶了回来。 此时恰好路过河边。 不过是不经意地往传来水声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被这一幅美不胜收的画面给击中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仿佛一不留神,误入了什么仙境之中。 他屏住了呼吸,丝毫不敢惊动河里的精灵仙子。甚至还悄悄地退后了几步,退到了河边的一棵大柳树后面。 片刻之后,秦梅洗完了澡,从河里出来,拿了白天穿过的衣裳,重新下了河,就站在水里,“唰唰唰”地把衣裳洗了。 这时候,韩东阳才发现,眼前这仙子,其实是个活生生的人。 月光照在了她的脸上,原来就是那个传说中作风不正派,在火车上就胡乱跟人……的那个“荡妇”秦梅。 韩东阳突然感到一阵难言的心痛。 为什么这个天仙一般美好的人儿,非得是那个秦梅呢? 秦梅洗完了衣服,完全没有发觉黑暗中,有一双窥视她的眼睛。 她手脚麻利地穿上了提早准备好的另外一套衣裳,把刚刚洗干净的那些衣裳都装进盆子里,高高兴兴地抱着盆子往住处走。 因为被知青们排挤,后来秦梅就跟村里的孤寡老人罗四妹住到了一处。 论起来,罗四妹算是罗大力的堂姑婆,只是两边的亲戚关系,稍微有些远了。罗四妹也不愿意给罗大力这个不算很近的亲戚添麻烦,便坚持一个人住。 罗四妹家里的地方不小,也有多余的屋子。 老太太看秦梅怪可怜的,便主动提出来把房子借给她住。 韩东阳一直默默地尾随着秦梅,直到她进了罗四妹家的院子,还静悄悄地在外头站了一会儿,看着秦梅房里的灯光亮了起来,又熄灭下去,彻底没了动静,方才折返回自己的住处。 韩东阳知道自己对秦梅动心了。 他深深痛恨自己的软弱和“见色起意”——你怎么能对一个作风不正派的破鞋动心呢? 然而,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不管自己多么鄙视秦梅的为人,他都已经被刚刚在河边的那一幅人间美景,迷得找不着北了。 但他也知道,梨树沟子村革委会主任孙安平,早在秦梅刚到梨树沟子村报道的时候,就看上了她,甚至想要把她娶进门。 把秦梅搞到去喂猪,就是孙安平暗地里使的坏。 孙安平在使坏之前,也是做足了功课的。 秦梅家里人不重视她、她本人年纪小、名声不好、孤立无援,自己想要下手对付她,断然不会有人出来捣乱。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秦梅被派了喂猪和收拾猪圈的活儿,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在某些知青看来,甚至还觉得这是一种照顾。 喂猪不比种地轻省多了?! 罗大力倒是劝过孙安平两句,但孙安平明明白白地放了话: “我也不会让她吃太多苦的。回头只要她愿意嫁给我,这都不是事儿。” 罗大力也就不再劝了。 涉及到男女,这话就不好深说。 别说这秦梅只是个外来的知青,哪怕她就是本村的姑娘,自己也不能管得太宽哪。 好在,孙安平是有心正八经儿地娶老婆,而不是提了裤子就跑。 罗大力都如此想,遑论其他人? 在所有人看来,秦梅嫁给孙安平,那就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她不过是个不正经的荡妇,已经搞过破鞋的残花败柳,竟然还能有孙安平这样一位青年、啊不,中年才俊,愿意正八经儿地娶她过门,已经是值得敲锣打鼓庆幸的事情了。 就算在追她的过程中,姿态高了点儿,手段黑了点儿,那都不是事儿。 谁都没有问过,秦梅本人想不想要这门亲事。 秦梅给家里写信,问家里人的意见。 结果家里人竟然无一例外,都“苦口婆心”地劝她接受。 第143章 回忆与现实 收到了家里人的信,秦梅变得愈发沉默寡言了。 她只埋头干活儿。 等到她终于适应了猪圈的活儿,能够又快又好地熬好猪食,给十三头猪都喂得精精神神的,还每天都把猪圈拾掇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已经过去了足足一年多的时间。 这段时间,孙安平明里暗里地给她递过好几回话。 但秦梅始终沉默着,没有回答。 后来,孙安平想再逼迫她一下,便又给秦梅安排了更辛苦、更肮脏的活儿——让秦梅负责掏厕所。而且是梨树沟子村,全村的厕所。 这个活儿,比起拾掇猪圈,可要痛苦多了。 因为拾掇猪圈,只需要跟猪打交道。 而掏厕所,不但要忍受冲天的臭气,还得跟全村每一户人家打交道。 梨树沟子村的居民,家家户户都有自家的厕所。 当然,本地人普遍称之为“茅坑”或者“茅楼”。 秦梅的新任务,便是拿着公社统一印发的粪票,到各家各户去掏厕所。掏干净厕所,还得按数量或者重量,交给主人家粪票。 将大粪送到堆肥处,登记每天掏了谁家的茅楼,给出去多少粪票,然后再去下一家,重复上述过程。 一直忙到天黑,脚不沾地、马不停蹄,谁家要是粪坑满了,还得重新排一下优先级……每月月底,每家人都可以拿粪票到大队去算工分。 掏厕所这个活儿,一般都是要安排给那些在村里最不受待见的人群。 比如成分不好的地主,下放来的反动派,或者在集体劳动中最能磨洋工,劳动表现最不好的落后分子。 即便是在这些最不受待见的人群里,这个活儿也不是让他们天天去干的,而是轮流进行。 但到了秦梅这里,孙安平为了给她施加压力,故意安排让她一个人天天掏茅楼。 秦梅默默地忍了下来。 但孙安平却再也忍不下去了。 在孙安平授意之下,村尾一户光棍人家,数次在秦梅去他们家里掏厕所的时候,对她污言秽语,甚至动手动脚。 而除了这些下作的手段,知青和村民里那些长舌之人,对秦梅的种种非议,更是什么难听就说什么。 有些人甚至当面骂到秦梅脸上来。 秦梅除了默默地流泪,完全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大半年后,秦梅即将年满十六岁。 她终于抗不过那全世界都跟自己作对的压力,点头同意了跟孙安平的婚事。 十六岁的秦梅,嫁给了三十六岁的孙安平。 孙安平在娶秦梅为妻之前,曾经先后娶过两个妻子。 第一任妻子死于难产,给他留下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已经十七岁了。 第二任妻子在一次上山采药的时候,不小心被毒蛇咬了,村民们把她送到了镇上的医院,但是镇上的医院没有蛇毒血清,没抢救回来。 这一任妻子,给孙安平留下了两个女儿。长女十五岁,次女十三岁。 所以,十六岁的秦梅一进门,就当妈了。她的继子还比她大一岁。她的两个继女,一个比她小一岁,一个比她小三岁。 两人去公社扯了结婚证,照了一张黑白的结婚照。 结婚照上,孙安平笑得见牙不见眼,秦梅却只默默地看着镜头,没有笑,也没有哭。 婚礼办得简单朴素,这年头的婚礼普遍都是如此。 两个人穿一身不打补丁的衣裳,把铺盖卷搬到一起,再给同事们或者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发上两把喜糖,凑在一起办个仪式,热闹热闹,就成了。 虽然明知道秦梅心里不乐意,孙安平还是没忍住,办了一场十分热闹的婚礼。村里的干部和知青们都来现场道贺。 有些知青甚至一改之前对秦梅的排挤,开始恭维她结了一门好亲事之类。 众人闹腾了大半天,便散了。 秦梅沉默地开始了她在孙安平家的生活。 她也成为了到梨树沟子村插队的知青们当中,第一个和本地人结婚的。 只是,那些背后里诋毁她的流言,并没有随着这一门亲事的尘埃落定,而就此终结。 秦梅在别人嘴里,依旧是“破鞋”。 只是碍于孙安平的身份,不再有人把这话,当面怼到她脸上来了。 孙安平家的物质条件还是不错的。 秦梅的日子,也短暂地安稳了一段时间。 只是孙安平原本的三个孩子都大了,这时候的人又都对后娘有偏见,他们对秦梅这个新进门的继母的态度,自然十分冷淡。 而秦梅一直沉默寡言。 她既不懂得、也不愿意,去跟三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继子继女搞好关系。 孙安平这些年,倒是没怎么素过。 但他惦记秦梅很久了,这婚事一成,自然是心怀大畅。 他也知道秦梅心里头并不情愿。 但他是个务实的人,只要媳妇取到了手,情愿不情愿的,她不还是一样得跟自己过日子? 若是再生上几个孩子,那就更稳妥了! 等过了几年,驯服熟了,这女人还不都是一样,任凭自己揉圆了搓扁! 像秦梅这样漂亮的丫头,还是新海市来的,若不是有知青插队这样的天赐良机,自己想要娶到这样的,怕是只能在梦里娶媳妇儿! 秦梅在孙安平家里,安稳地过了三年。 三年内,孙安平一直都巴着秦梅,努力耕耘不辍。秦梅也没有辜负这份辛勤劳动,三年内,连续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 这期间,她一次也没有跟自家人联系过。倒是孙安平还曾经想过,要不要陪她回一趟新海市,见见岳父母和大舅哥大姨姐什么的。 秦梅委婉但却坚定地拒绝了。 原本有了孩子,孙安平跟秦梅的感情更稳固了一些,孙安平更是每天乐得合不拢嘴。但在那之后,孙安平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 他无意中发现,自己的长子,竟然对年轻的继母,存了不轨之心。 …… 秦孟真再次检视完秦梅的回忆,深深地为这个女孩子的坚韧和命途多舛叹息不已。 这孩子上辈子虽然做了菟丝花,却并非她的本意。 这辈子既然自己来了,自然不会让那些不堪的历史重演。 第144章 刀子嘴豆腐心 “秦梅,你在这发什么愣啊?你咋还不去拾掇猪圈呢? 这猪圈得早起清扫一遍,白天清扫一遍,晚上再清扫一遍要不然环境不好,猪住着容易生病。 回头要是闹了猪瘟,你的麻烦就大了! 到时候别说你,就是咱们整个梨树沟子生产队,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秦孟真悄悄擦掉脸上的泪痕,正准备收拾心情去干活儿呢,就听到一个大嗓门的女人,劈头盖脸地吼了自己一顿。 她抬眼望去,眼神里不自觉地透出一股子威势。 那大吼大叫的女人,顿时被这威势逼迫得卡顿了一下,然后便恼羞成怒道: “你跟我厉害啥呀?我说的不对吗?我哪句话不对?” 秦孟真仔细想了想,还真叫她想起来了这个呜呜喳喳的大嗓门女人是谁。 这女人叫王翠莲,今年大概四十多岁。 王翠莲一贯是梨树沟子村,乃至整个果园镇都数得上号的先进人物。 因为她干活特别拼命,年年都能评上劳动模范。 而且她也不爱传闲话,有什么事儿,都喜欢当面锣对面鼓,摊开了说清楚。 秦梅上辈子经历过许多挫折,许多不堪,遇到过许多坏人,但也不是没有温暖的记忆。那些温暖,才是支撑着秦梅在一重又一重的困境中,坚强地活下去的人生底色。 比如在没人愿意跟她住的时候,收留了她的老太太罗四妹。再比如,当面对她嫌弃得不行不行的,暗地里却偷偷帮她干了不少活儿的王翠莲。 秦孟真仔细对比了下秦梅记忆中的王翠莲和眼前这个王翠莲,发现自己确实没有认错人,便暖暖地、甜甜地笑了起来: “王大姐,你说的没错。我不该发呆。其实我这正准备干活儿呢。” 王翠莲见秦孟真认错认得这样爽快,忍不住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眼前这个小姑娘,长得甜美可人、笑得温和无害,一脸无辜的模样。 但她可以确定,刚刚那会儿,她绝对没有看错——秦梅那眼神里,透出来的那种威势,分明不是一般人呀! 再瞅瞅秦梅那白白嫩嫩、纤细修长,仿佛葱管一般的手指,王翠莲忍不住拦住了她: “行了行了,瞅瞅你那弱不禁风的小样儿!这活儿你干不了!你去推着那辆小手推车,运两桶水过来吧!这里不用你了。” 她估摸着,推车运水,算是猪圈这一片这些活计里面,最轻省的了。估计不至于把秦梅那双小嫩手给磨粗了。 随后,王翠莲忍不住拍了自己一巴掌:分明都是女人,自己怎么还对着人家秦梅,怜香惜玉起来了呢? 说起来,以王翠莲的性格,她是最看不上“上辈子的秦梅”那种“靠男人的女人”的。 然而王翠莲这个人,骨子里天然便有一份善良。 当面对着秦梅的时候,她总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然而在背地里,她却默默地帮了秦梅很多。 秦孟真知道秦梅对王翠莲的感念。 刚刚她态度那样温和,也不过是为了回报上辈子,这个女人对秦梅的那份援手。 只是,秦孟真虽然并没有故意对王翠莲使用精神力,施加什么影响。 单单凭着秦梅本身自带的那份美貌,与那楚楚动人的气质,再配上秦孟真强大无匹的精神与意识,她只要随意展现一个笑容,就足够产生一种魅力外放的效果,足够让人神魂颠倒了。 所以,王翠莲也没能幸免,照样中招了。 好在王翠莲也是个很踏实能干的女人,她一投入到干活儿里去,就把这一茬忘到了脑后。 原本养猪这一摊,就是王翠莲的活儿。 她手脚麻利,干活踏实,罗大力把养猪这一摊交给她,是全村人都支持的。 只是,孙安平摆明了车马看中了秦梅,打算用这活儿,让小姑娘吃点苦头,谁也不好出面拦着。 翠莲虽然很不满意,但她毕竟刚不过孙安平,只能在干完了自己被新分配的那一堆农活儿之后,经常过来看看她挂心不已的猪。 好在孙安平为了安抚王翠莲,只给她安排了一些看工具啊、管库房啦之类的轻省活儿。 就这,王翠莲还不忘跟孙安平撂狠话: “你想出什么幺蛾子我不管,也管不着。可是我这些猪,每一头都是生产队的宝贝!若是我的猪掉了膘、生了病,别怪我到时候找你拼命!” 孙安平气得鼻孔直往外喷气,嘴上却咬得死死的: “我就借你的猪圈用几天,不会太久的。 再说这也是培养年轻同志嘛! 知青到咱们村里来插队,不就是来受教育的?咱们也不能时时处处都捧着他们,不让他们受一点苦,吃一点亏呀! 那不是纯粹糊弄事儿吗?” 王翠莲依然很生气: “你拿啥教育人不行,非得动我的猪?这可都是咱们生产队的任务猪!你要是敢给我玩砸了,到时候我就把你当任务猪交上去!” “嘿!瞅把你能的!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我就借用个十天半个月的,掉不了多少膘!” 孙安平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也免不了有几分担心。 万一秦梅这城里娃,真的笨到把猪养死了或者养病了,回头梨树沟子村交不上国家的任务,他也怕吃不了兜着走啊! 但已经定了的事儿,也不能就这么改了安排。已经说出去了的话,也不能就这么收回去。为今之计,只有对王翠莲的“资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果然,王翠莲到底还是放不下心,忍了一天不到,便忍无可忍地跑了过来。 结果王翠莲刚一过来,就见到秦孟真在那里发呆。 小丫头似乎还刚刚哭过,脸上还带着泪痕呢。 这会儿,王翠莲把秦孟真支开去运水,自己一边拿着大扫帚清扫猪圈,一边嘴里叨叨着,心疼她的猪: “这城里来的小年轻,干活儿就是不行!连个猪圈都扫不明白!” 秦孟真这会儿,已经到河边打了两大桶河水,慢慢悠悠地将水车推了回来。她的手很稳,虽然看起来纤细娇嫩,其实力量却非常大,大得超越很多人的想象。 第145章 触景生情 不过这杨树沟子村的村民,普遍力气都不小。毕竟大家伙儿都是从小干农活儿的体力劳动者,所以,见她稳稳当当地推着运水车从河边走过来,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秦孟真回到猪圈的时候,王翠莲已经把猪圈拾掇得差不多了。 见了秦孟真推了运水车过来,忙招呼她:“快来快来!我这就等着你这两桶水了!” 王翠莲接过推车,提起一桶水,倒进猪圈里的地面上,把地面冲洗得干干净净。 这会儿她已经弄得身上湿漉漉的了,接下来的活计,却坚持不让秦孟真沾手:“你可别给我添乱了,退后退后,往那边稍稍!” 秦孟真一脸乖巧听话,按着王翠莲的指示,换了个地方站。 等王翠莲冲洗完了猪圈的地,也给十三头猪都纷纷刷了刷身上,才歇了一口气,指挥秦孟真:“去,就用刚才那车,拉着猪食桶去食堂打猪食去。 这猪啊,一天得喂好几顿呢!比人吃的都好!你稍微不精心一点儿,它就给你掉膘!” 秦孟真乖乖地拎起猪食桶放到推车上,推着推车就往食堂的方向走。 刚一抬头,就见远处过来了个人。 原来是孙安平,气势汹汹,一脸不高兴地往这边过来了,简直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秦孟真好笑地想看看他要搞什么幺蛾子,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断喝:“还搁这儿卖呆儿!麻溜地快去!再不喂,我这猪都被你饿瘦了!” 秦孟真急忙推起小推车,一路小跑,奔着食堂的方向去了。 孙安平眼睁睁地抽着秦孟真在他眼皮子底下,撒丫子跑得飞快,偏偏他是打着看猪圈的名头过来的,也不好就这么追上去,不由得愈加火大。 他的火气就冲着王翠莲去了: “王翠莲同志!你这样纵容着年轻小同志偷懒,好逸恶劳,是错误滴!” 王翠莲一脸不耐烦: “得了得了,可别跟我这打官腔了! 都一个村的,谁不知道谁呀?你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要拉几个粪蛋! 反正现在也没别人听见,你还这么端着,你就不累得慌? 秦梅那小丫头我看了好几天了,长得是挺水灵的,人也挺不错。你既然喜欢人家,就正大光明地去追不行么?、 啥玩意儿非得祸害我的宝贝猪,非得拿我这猪圈整景儿? 咋地,不玩儿点儿阴谋诡计,你还不会说话了呀?” 孙安平可不想承认他心虚,他怕秦梅看不上他,只好转移话题: “别扯了!压根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拦着你回来看你的宝贝猪,你也别拦着我教育年轻人!” 王翠莲一点儿情面都不给孙安平留: “我算看出来了,你呀,就是一煮熟的鸭子,身上都烂了,就剩下一张嘴硬!” …… 秦孟真从食堂那里领了两桶猪食,食堂里负责熬猪食的张师傅帮她直接提到了车上。 而当她推着车,往回运猪食的时候,恰好遇见这一幕的知青韩东阳,主动提出来了要帮助她。秦孟真微笑着拒绝了。 韩东阳这个人,是秦梅上辈子的第二任丈夫。 他们在一起过了五年,生了三个孩子。 然后,韩东阳遇到了一个回城当工人的机会,当即就跟秦梅离了婚。干脆利落地撇下了她和三个孩子,毫不犹豫地抓住了那个回城的机会。 秦梅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迫于生活的压力,不得不再度改嫁。 这一回,她嫁到了果园镇上,离开了梨树沟子村。 秦梅的第三任丈夫,名叫邵志文,是家中独子。 邵家算是果园镇上很有本事的人家了。公婆都是公职人员,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都已经出嫁。 只是邵志文身有残疾,在一次安全生产事故中,失去了双腿。 邵志文原本是打算一辈子不结婚的,直到他偶然遇见了带着孩子去镇上卫生院的秦梅。 此时秦梅已经二十五岁了。 二十五岁,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的秦梅,不再是当年那个娇俏可人的懵懂少女,眉宇间已经染上了深深的哀伤与愁苦。 但她依然像一坛子刚刚炼好了的荤油,天然自带一股白腻诱人的暖香。 这股子暖香,把邵志文牢牢地吸引住了。 邵家人都很关心邵志文这个独苗,全家人都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疼。 从前他不愿结婚,家里人也不敢逼迫他。 这回好不容易有个让他开窍了,让他动了念头的,家里人怎么舍得放过呢? 于是,邵家人很快就调查清楚了秦梅的情况,又火速请了媒人,向秦梅提亲。 最打动秦梅的一条,便是邵家人承诺,会对三个孩子好。 只要秦梅好好地陪伴着邵志文,这三个孩子,邵家人就会当自家的亲孙子亲孙女一般,一视同仁,好好教养他们成材。 于是,原本心如死灰的秦梅,再次点了头,答应了这桩婚事。 如果这三个孩子,真的能够一直在邵家长大,说不定秦梅的晚年,就不会那样凄凉。 然而,好景不长。 秦梅在邵家的安稳日子,拢共只过了不到两年。 邵志文对秦梅是十分体贴的,只是他性子冷淡,嘴上也不爱表达,这份淡淡的关怀,却并非那么容易让人体会。 一开始秦梅便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很快她便察觉到了,丈夫只是这样的性子,表面上冷淡而已。 实际上,对她是很好很好的。 然而,两人彼此互相理解、琴瑟和谐的日子,只过了一年多而已。 邵志文原本虽然受了伤,失去了双腿,却也没有放弃原本的职业。 他之前在镇上的化工厂里做工程师,坐上轮椅之后,依然回到了那家化工厂,继续做着工程师的工作。 这份工作,是避免不了和危险品打交道的,也是避免不了遭遇事故的。 而邵志文没有了双腿,只能依靠轮椅行动,遇到突发事故的时候,比起能跑能跳的普通人,就分外吃亏。 在一次危险品爆燃事故中,邵志文没能及时逃出来。 秦梅成了寡妇。 而她和邵志文两人之间,还没有孩子。 第146章 虐文女主小白花 邵家老两口儿痛失爱子,便再也见不得秦梅这个未亡人,在自己眼前出现了。 他们给了秦梅一笔钱,让秦梅离开邵家,自谋生路。 秦梅其实也不愿在邵家待下去。 邵家人固然伤心欲绝,不想看见她;她又何尝不是伤痛欲绝,不愿见到邵家人呢? 秦梅带着孩子,回到了梨树沟子村。 她在梨树沟子村有一套房子,就是老太太罗四妹那一套宽敞的老宅子。 秦梅嫁到孙安平家里两年左右,罗四妹就去世了。 她去世前几天,特意找了罗大力、孙安平、以及村里几个有头有脸、说话响亮的人物,到她家做了见证,将这套老房子,送给了秦梅。 而且,罗四妹说得清清楚楚,这套房子是给秦梅本人的,只有她本人有权处置。任何人,不管是她的丈夫,或者她的孩子,都不能越过她做主。 罗四妹做完这件事没几天,就去世了。 秦梅在罗四妹的葬礼上大哭了一场,然后找到罗大力,说要认罗四妹做干娘。 这个事儿,罗大力倒是乐见其成的。 孙安平前思后想,觉得秦梅认了罗四妹这样一个干娘,不过是为了给她上坟扫墓名正言顺罢了,也没有出头反对。 这事儿就顺顺当当地办下来了。 秦梅在邵志文过世后,伤心欲绝地离开了邵家,回到果园村,就住在了罗四妹这套老房子里。 她把房间里的摆设,布置成罗四妹还在时候的样子。 自己一个人辛辛苦苦地做些杂活儿,靠着邵家给的钱和自己的劳动,辛辛苦苦地养活着三个年幼的孩子。 恰在此时,孙一鸣出狱了。 孙一鸣是孙安平的长子。 孙安平和孙一鸣结婚三年后,孙一鸣觊觎继母秦梅的事情,被孙安平发现了。 孙一鸣被孙安平狠狠教训了一顿。 那之后,两人冲突不断。 终于有一次,在孙安平喝醉了酒,又因为这个事儿,恣意殴打孙一鸣的时候,孙一鸣没忍住,还了手。 结果,一不小心失手将孙安平推倒。孙安平的后脑撞到了桌角,当场一命呜呼。 孙一鸣因为过失杀人罪,蹲了八年监狱。 孙家的老人和孙安平的两个女儿,认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秦梅,所以将她赶走了,却把她和孙安平生的两个孩子,留了下来。 孙一鸣出狱后,搬到了秦梅家附近居住。 经过锲而不舍长达三年的缠磨,他成了秦梅第四任丈夫。两人的婚事只是简单地办了一场无人出席的婚礼,并没有做过结婚登记。 这件事,让秦梅的名声在梨树沟子村,愈发雪上加霜。 她刚到梨树沟子村插队的时候,是跟人在火车上鬼混的“破鞋”。 她嫁给孙安平,是没有骨气的“谄媚小人”。 她嫁给韩东阳,是饥不择食的“荡妇”。 她嫁给邵志文,是忘本攀高枝的“捞女”。 她嫁给孙一鸣,是没有人伦、败坏风气的“下作玩意儿”。 …… 尤其是孙一鸣曾经是她的继子,两人年龄只差一岁,孙一鸣又曾经因为失手误杀了孙安平而进了监狱……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秦梅在这件事里,是个彻头彻尾的罪人。 甚至包括孙一鸣和秦梅自己。 两人顶着巨大的压力结合在一起,其实这里起主要作用的,还是孙一鸣。 他一直在自我折磨,也在折磨秦梅。 秦梅心中,也对孙家家破人亡,有几分隐隐的愧疚。 她理智上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但她的善良,让她忍不住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两人走到了一起,却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仇恨。 孙一鸣和秦梅结婚后,两人就住在罗四妹留下的那套老房子里。两人在一起,磕磕绊绊地生活了五年。 五年后,韩东阳回来了一趟,要把自己的儿子带走。 秦梅拒绝了。 她情绪十分平静地对韩东阳说: “你当初抛弃了他们,现在本来就不该回来。三个都是你的孩子。要么一个都别带,要带就把三个孩子都带走。你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你有义务对他们一视同仁。” 韩东阳在城里建立了新的家庭,但他的新妻子不能生育。 他原本只想带走自己的儿子,给韩家留个后。却没有想到,秦梅竟然对他不依不饶,坚持让他把儿子和女儿都带走。 他到底没有勇气放弃自己的儿子,最终将三个孩子都带走了。 旁人都怪秦梅狠心:“哪有这样当娘的,养得那么大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孙一鸣却哭了:“若是我娘还活着……” 他读懂了秦梅的心思,也因此对跟秦梅在一起彼此折磨的日子,生出了厌弃之心。孙一鸣有一天突然就失踪了,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但他给秦梅留下了四个孩子。 他失踪以后,孙家人气势汹汹地找上门,从秦梅手上,把四个孩子抢了回去。 孙家人的心态十分矛盾。 他们痛恨孙一鸣和秦梅的婚事,但他们却不舍得任何一个姓孙的孩子。哪怕这些孩子,在自家的身份十分尴尬…… 秦梅又成了孤身一人,孑然一身。孤独地生活在罗四妹留下的老房子里。 在秦梅自己看来,她的生活虽然孤单,但却平静了下来。 梨树沟子村里,那些最喜欢讲究东家长、西家短的碎嘴婆娘,都已经对秦梅的八卦,失去了兴趣。虽然她们依然忍不住对秦梅有几分嫉妒。 她明明已经生了九个孩子了,为什么看起来,还跟那些刚刚结婚没两年的女人,没有多少区别? 其实秦梅已经三十三岁了。 她的眉宇间多了许多愁苦,面容上多了许多沧桑,但依然比同龄人看起来更加白皙、柔媚。 明明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淡薄的、疏离的气质,秦梅身上却依然有种莫名的诱惑力,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她,想要跟她接触。 三十六岁这一年,温婉柔媚而又冷淡疏离的秦梅,再次嫁人了。这一回,做媒的是罗大力,“娶妻”的是一位来梨树沟子村投资的商人陈嘉豪。 这场婚事,同样只办了婚礼,而没有领结婚证。 第147章 虐文女主小白花(2) 陈嘉豪在国外定居多年,早已有了门当户对的妻子儿女,在国内不同的城市,也有不同的“妻子”和孩子。 然而秦梅并不知道这些。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很是彬彬有礼,他既不会喝醉了酒乱发脾气,也不会让自己做一些很难为情的事情。 他温柔体贴、情深意长。 除了聚少离多,几乎没有多少缺点。 陈嘉豪的普通话略带一点口音,但他的温和态度,总是让秦梅忍不住想起曾经让她伤心欲绝的邵志文。 两人在一起生活了足足八年。 秦梅在这八年间,给陈嘉豪生了十四个孩子。 陈嘉豪一直在给秦梅吃一种“养身体”的药丸。 多年后,秦梅才惊讶地知道,原来那种药物叫做“多子丸”,可以一胎生两个,甚至生三个、四个、五个。 秦梅头一次怀上双胞胎的时候,最初还以为陈嘉豪家里有这方面的基因。 后来才知道,原来,她能每一胎都生出来不只一个孩子,跟基因没有什么关系,完全是那“多子丸”的功劳。 好在陈嘉豪这个人,并不是个抠门的人。 秦梅生了孩子,他也请了专业的护理人员来伺候月子,还会很认真地给秦梅补养身体。 只是,这些孩子都跟秦梅相处不久,陈嘉豪就会把他们带走。 秦梅有段时间甚至有些怀疑,陈嘉豪是不是做人口生意的?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专业的跨国机构人贩子? 她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很多次,慢慢拼凑着事情的真相,渐渐地发现,陈嘉豪确实是个正经商人,而不是什么人贩子。 只是,他对“多子多福”的观念非常执着。 陈家祖上也很穷困,但仗着人口多,又团结一心,到底还是闯出了一条路。做生意发家以后,陈嘉豪成了这一代的掌舵人,他就想多多地生孩子,生得越多越好。 大陆改开之后,他一边来投资赚钱,一边来物色资质好的大陆妹,给他做外室。在当地办个入乡随俗的婚礼,声称跟人家结婚了,实际上,只是骗人家替他生小孩而已。 他之所以看中了三十多岁、嫁过好几次的秦梅,而不是更年轻、更健康的本地女孩,就是因为听说了秦梅之前生过很多小孩的事情。 他看中了秦梅擅长生孩子的特殊体质。 秦梅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两人同居八年,秦梅怀孕五次,足足生了十四个小孩。 但这些孩子,都只在秦梅身边过了不到一年,就被陈嘉豪带走了。陈嘉豪说,他的事业在国外,他把孩子们送到国外,可以享受更好的医疗条件,更好的教育条件…… 秦梅明面上被说服了,内心深处却是渐渐觉醒,逐步发现了陈嘉豪其实只是在利用自己为他生小孩而已。 但秦梅却挣脱不开。 她的意志早在一次又一次失败的婚姻中,磨损得差不多了。 此时,她已经成了不依附在大树之上,就无法独自生活的菟丝花。 八年后,两人和平分手。 陈嘉豪陆陆续续带走了十四个不认得秦梅是谁的小孩,给秦梅留下了一栋新野县城市中心的房产,还给她留下了一笔差不多可以再买一套房子的钱。 这时候,秦梅已经四十四岁了。 她十四岁来到梨树沟子村,除去在果园镇上生活过的两年,其余二十八年中的绝大多是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她对这片土地,充满了矛盾复杂的感情。 有时候,她想离开这里,回到故乡新海市,找回少女时代那种单纯快乐的生活。 有时候,她不想离开这里,只想在这里静静地度过清冷的余生。 虽然秦梅对梨树沟子村十分熟悉,但梨树沟子村的后辈,已经很少人留在这里了。 年轻人总是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他们怀揣着无比的热情,就像秦梅当年怀揣着无比的热情,从新海市来到新野县城的时候一样,对外面世界,充满了向往和好奇。 谁也拦不住他们探索的脚步。 秦梅看着一代又一代年轻人奔赴国内甚至国际上的大城市,有时候也觉得有几分羡慕。在某些极个别的时候,她也想要出去走走。 但习惯了被人安排自己的命运,独自一人的时候,秦梅几乎做不出任何决策。即使是她想做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实施。 两年后,秦梅四十六岁时,秦梅再次结婚了。 这一回,她的丈夫是曾经跟她一起在梨树沟子村插队的知青冯丽的前夫,贺玉田。 当年冯丽考上了新海市的大学,回去读书的时候,贺玉田二话没说就给她出了离婚手续,孩子他自己养着。 后来冯丽回来认孩子,贺玉田也痛痛快快地,没有提任何要求,就让孩子跟着冯丽去了新海市。 村里人都笑话他傻。 秦梅却因此对贺玉田印象很好。 只是贺玉田前些年离开了梨树沟子村,他回来的时候,秦梅还和陈嘉豪在一起,一窝一窝地生孩子呢。 贺玉田默默地起了一套新房子,承包了百十来亩地种大棚。日子过得风声水起,但却拒绝了一拨又一拨的媒人。 村里人都在悄悄地议论,说贺玉田出去混的这些年,是不是遇到了啥伤心事儿,或者是有了什么难言之隐,要不他条件也不差,咋就不娶媳妇儿呢? 直到有一天,贺玉田请了媒人,登了秦梅家的门。 秦梅没犹豫多久,就点了头。 她这些年来,从一个人身边,辗转到另一个人身边,几乎已经习惯了依附于人的生活,很难忍受独自一人的孤单与自由了。 更何况,贺玉田这个人,在秦梅心目中,还算是极少数的好人之一。 两人去镇上扯了结婚证,没有办婚礼,赶了个时髦出去旅行结婚,还一块儿度了个蜜月,贺玉田从此成了秦梅的第六任丈夫。 秦梅神奇的体质又一次创造了奇迹。 两人结婚后的前三年之内,秦梅连续生了五个孩子。 梨树沟子村已经没有人再去嚼秦梅的风流史了。 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同一个点:秦梅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能生养? 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这样能生养的秦梅,竟然在婚后第四年,跟贺玉田离了婚。离婚的主张,竟然还是秦梅主动提出来的。 第148章 黑心小白花 因为贺玉田背着她,去见了冯丽。 最狗血的不是这样一场鬼鬼祟祟的见面,而是冯丽和贺玉田这样两个土埋半截的人,竟然在分别了几十年后,旧情复燃了。 秦梅落寞地选择了离开。 贺玉田也没有挽留。 这些年,秦梅的财产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就连新野县城市中心那套房子,都在两三年以前,秦梅最后一次怀孕的时候,被她悄悄卖掉了,贴补了自己和贺玉田的生活。 贺玉田之前在外乡做生意,确实赚到了一些钱,但回乡之后,承包了土地种大棚,却一直在亏损。 只是因为有之前的积蓄撑着,旁人都只能看到他的日子过得十分红火,看不到他暗地里的亏空。 秦梅从来不晓得计较钱财。虽然她也有穷到只能吃白水就窝头的时候。 但,说她是心大也好,说她是不成熟也好,说她是不懂事也好,她似乎真的天性就有几分仗义疏财。 知道贺玉田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她就开始默默地贴补贺玉田,还做得十分体贴,让贺玉田感受不到被老婆贴补的委屈。 两个人感情顺遂地过了三年,到了第四年,和平分手。 孩子都姓贺,自然是归了贺玉田。 秦梅再次恢复了孑然一身。 这一年,她已经整整五十岁了。 贺玉田将自己承包的土地转包了出去,将梨树沟子村的房子都卖了,带着三个孩子,美滋滋地去新海市找冯丽了。 独留下秦梅一个人,面对着全村人当面背后的议论纷纷。 秦梅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她不介意别人说什么,只要别当面怼到她脸上来,她就权当听不见。 很快,就又有人跟秦梅求了婚。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一回跟秦梅求婚的,竟然是罗大力拐着弯儿的亲戚张二蛋。张二蛋可比秦梅小太多岁了。 为了这事儿,村里人的唾沫星子,几乎喷了整整一个月。 然而不管张家人怎么威逼利诱,张二蛋都铁了心,认准了已经风韵不存的老太太秦梅。秦梅只问了他一句:“你可想好了?” 张二蛋痛痛快快地回答“想好了!我都想了好多年了!” 秦梅就没有拒绝。 她习惯了自己的人生中,男人们来来往往。 她觉得自己不像是一个女人,倒像是一个鸟窝。只要那流浪的鸟儿愿意,自己就会成为他们的家。而当那鸟儿不愿意了,他们就拍拍翅膀飞走了。 张二蛋也是其中一只小鸟。此时他想留下来休息,那就留下来吧。也许有一天,当他想要飞走的时候,他就会飞走了。 秦梅想得倒是洒脱,但张二蛋很显然是很认真的。 他拉着秦梅去了县里的民政局做了结婚登记,拿出积蓄来办了婚礼,还拉着秦梅去了婚纱影楼,拍了好几套各种款式婚服的婚纱照。 最后,张二蛋还送了秦梅一套精巧的首饰,还有一枚钻石戒指。 钻石有点小,但秦梅却笑得很欣慰。 张二蛋守着秦梅过了两年,把积蓄花光了,只好恋恋不舍地出门去打工。 他原本是在工地上做建筑工人的。这些年来一直没有结婚。他天天省吃俭用地,能攒下这些积蓄,也很不容易。 秦梅叹息了一声,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张二蛋。 她隐隐约约地似乎有种预感,自己也许等不到张二蛋回来了。 果然,三个月以后,跟张二蛋一块儿出去打工的同村小伙子罗海涛,给秦梅带回来了张二蛋的骨灰。 生了许多孩子,却一直显得比同龄人年轻许多的秦梅,这一回彻底失去了神采。 虽然这一场打击,似乎早已被她预感到了。 秦梅在家里闷了好多天,再次出现在村里人面前的时候,已经彻底变了一副模样。 她成了一个步履蹒跚的普通老太太,失去了往昔那种不管在什么年龄段,不管生了多少个孩子,都莫名地吸引人的神秘魅力。 她独自一人又生活了几年。 整个人变得越来越干瘪、越来越憔悴,越来越衰老不堪。 直到有一天,她摔倒在了井台上。两只水桶东一只、西一只,轱辘到了两边。村里人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意识。 再后来,她被送回了罗四妹的那间老屋里,村委会组织村里的闲人,轮流照顾了她几天,她就满怀遗憾地去世了。 秦梅临终留下的遗言,是她想妈妈,她想回家。 秦孟真觉得,秦梅的人生,简直像是一部骗人眼泪的虐文。 秦梅的上辈子,一直在随波逐流,而她唯一自己做了决定的一件事,恰恰是她坠入深渊的开始。 渡过了这样的一生,秦梅却没有怨恨任何人。 她想要的,甚至也从来都不是复仇。 她只想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活出真实的自我。 秦孟真将秦梅上辈子的记忆收了起来,决定轻易不再打开。 她作为一个崭新的“秦梅”,要在秦梅的这一生里,活出一份独特的潇洒自在来。 任何人,也不要指望能够左右“秦梅”的决定。 她会像别的同龄人女孩子一样,活得开开心心,不会年纪轻轻就嫁人,更不会经历那么多次的婚姻,生育那么多个孩子,经历那么多次分别。 这一生,她要独自精彩。 秦孟真在猪圈坚持了好几天,王翠莲从刚一开始的处处维护她,处处不放心她,慢慢地竟然变成了越来越喜爱她。 因为秦孟真做事情从来不挑不拣,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她从来没有像别的城里娃一样,嫌弃过猪圈里的气味熏人,也没有嫌弃过猪粪肮脏。 最关键的是,这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力气却不小。 什么事情真的需要她搭把手的时候,她竟然也真的能帮上忙。 王翠莲越喜欢秦孟真,就越觉得孙安平这事儿办得不地道。 在她数不清地几次地在孙安平耳边碎碎念的时候,孙安平终于受不住了,请了媒人来找秦梅,想要撮合下两人的亲事。 秦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她给了媒人一点钱,让媒人尽力委婉点拒绝孙安平的“好意”: “谢大婶儿,一来呢,我将来还要回新海市的,不可能在梨树沟子村结婚。 二来呢,孙大叔人确实不错,但我们年龄差距太大了些,真的不合适。不说别的,单单是我父母都不会同意的。” 第149章 历史重演 “咱们新时代的年轻人,哪能事事都听父母的呢?” “您说得对。我出来插队就没听父母的,可是我走的时候,我娘哭得眼睛都肿了。您也是做娘的,您也有女儿吧? 就算我将来回不去新海市,要留在这梨树沟子村一辈子。那我嫁人的事儿,我娘生我养我一场,还不能参言咋地?” “这……” 做媒的谢梨花,是这梨树沟子村有名的利落人,说话做事都讲究一个嘎巴利落脆。听了秦孟真这痛痛快快、明明白白撂下来的话,顿时觉得无言以对。 “那成。你孙大叔那人有点轴,我只能帮你把话带到了,他听不听,我可做不得主。” “没事儿,谢大婶儿,你把话带到了就成。孙大叔能不能想通,我也不能怪你。” “你这孩子,是个痛快的,怪不得这样可人疼呢!” “谢大婶儿你就别取笑我了,慢走哈。” 谢梨花被秦孟真三句两句就送出了门,她想再多坐会儿都不成。点了点秦孟真悄悄塞给她的几张纸币,足足有两块钱呢! 谢梨花觉得“秦梅”这孩子还挺上道,自己没白跑这一趟。虽然不如谢媒酒那么招人喜欢,但毕竟是进钱了。 这蚊子腿儿它也是肉啊! 更何况,这年头亲朋好友结婚办喜事,随份子走礼,也不过就是随个两块钱,撮合成了一对新人,谢媒礼也不会超过五块钱。 这里头还得包括一双媒人鞋、一坛谢媒酒。 这孩子,还真是上道! 谢梨花虽然觉着孙安平那头不大好打发,但到底还是得了现钱,心里头高兴,也就乐呵呵地去找孙安平了。 孙安平一见谢梨花的笑容,还以为事儿成了,也笑成了一朵花:“谢嫂子,可把你给盼来了!” 谢梨花僵了一下,忍不住收了笑脸,不好意思地说道: “内个啥,大兄弟,这事儿啊,嫂子是真尽力了。 但人家小姑娘说了不想这么早结婚,就算要找对象,也得让她爹她娘先给她把关。我一寻思,这事儿它就不能成啊! 人家是新海市来的,以后说不定还得回去呢! 大兄弟你年轻有为,家里也不缺孩子,想找啥样的女人没有啊?咱们就想开点,把眼光放宽敞点,别非得可着这一棵歪脖树上吊死了哈!” 见谢梨花陪着笑脸说出来这么一些话,孙安平顿时觉得心里头像是打翻了调料罐子,酸的苦的辣的,诸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苦着一张脸,垂头丧气地说道:“行吧。麻烦你了谢大嫂。慢走不送。” 谢梨花看着孙安平浑身上下简直被一团黑气笼罩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急急地应了一声“哎”,客气了一句“你忙你忙”,就麻溜地撤了。 孙安平抽了一斗烟,到底还是放不下嫩的像个花骨朵似的秦梅。 眼前忍不住回想起那丫头的一颦一笑,顿时愈发觉得苦涩难耐。 第二天,秦梅的工作就变了。 历史重演,她又被安排去掏全村的厕所。 只是这一回,知青们并没有跟秦梅交恶,都纷纷为她鸣不平: “这也太不公平了!哪有让她一个小丫头去掏厕所的!那粪勺子都快比她高了!” “我看哪,秦梅八成是无意中招了谁的眼了。也不知她这是得罪了哪个没心肝的王八蛋,竟然想出这种招数来折辱人!” “不管咋说,这事儿不该这么办。我们是来插队劳动,帮助农村同胞建设四化的,不是来让人磋磨的!” “不行,这事儿咱们不能由着他们!咱们找大队长去!” “就是,就是,咱们都去!” 秦孟真笑着拦住了他们: “各位同志,各位学长学姐、哥哥姐姐,咱们不用激动,真不用。 我去干几天活儿怕什么?我敢报名来插队,就不怕干活儿!我不怕脏,也不怕累。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那也不能让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去干这种活儿啊!” “冯丽姐,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别人能干的,我也能干。男人能干的,女人也能干。咱们是新时代的革命者,哪能叫苦叫累,挑挑拣拣呢?” “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我好,但这一关,我必须得自己过。我秦梅能不能在这梨树沟子村扎下根来,真正成为一名共和国的建设者,就看这进门的考验关,能不能过得去了!” 秦梅都这样说了,大家伙儿自然也就泄了劲儿。 秦孟真心中暗道,上辈子的秦梅固然拿这活计没办法,但轮到自己头上,可不会让孙安平那么轻松了。 秦孟真照着惯例,挨家挨户掏了几天厕所。这一天,终于轮到了孙安平事先叮嘱过的光棍冯老歪一家。 看着他们一家子的眼神,秦孟真就知道戏肉来了。 她便摆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觉的样子,拿着粪勺子,推着粪车,绑着围裙,戴着帽子口罩手套,准备掏粪。 冯老歪不知是自己心思不纯,还是受了孙安平的指使,竟然一边让秦孟真进去厕所掏粪,一边自己也跟着进了厕所。 进去之后,就开始解裤子。 秦孟真笑呵呵地看了他一眼,抬起粪勺子轻轻一挥,就把他打进了粪坑里。 冯老歪裤子脱到一半,就被粪坑给淹没了,顿时吓得大叫起来。冯家的几个儿子一听见叫声,就跟着冲进了厕所。 秦孟真一勺子一个,一个接一个,干脆利落地送他们进了粪坑,给冯老歪作伴。 冯家的茅楼本来就不算大,这下可好,五个人把一个粪坑塞得满满登登的,有不少陈年旧翔满溢出来,流到了地面的踏板上。 秦孟真忍着笑意,轻轻地用粪勺子刮走了一些,对冯家几个人“客气”道: “冯大爷,冯大叔,你们也太客气了。我都说了我自己就能行,你们咋还非得一个接一个地跳到粪坑里,帮我掏粪呢?” 这话说出来,把冯老歪一家人的鼻子差点气歪了。 秦孟真见他们要往出爬,就轻轻地挥舞一下粪勺子,又将他们打回粪坑里。 秦孟真的力气本来就大得超越一般人的想象,几个人只觉得筋酥骨软,被打中的地方痛得仿佛骨头都碎了。他们哪里吃过这般苦头,一个个都忍不住嗷嗷直叫。 第150章 主动出击 这几个人足足在粪坑里待了几十分钟,已经被粪坑里的臭气熏得快要晕过去了,秦孟真才放过他们: “我不管是你们自己的主意,还是别人在背后指使你们,这份人情,我领了。有什么不满的,随时来找我。只不过下回再惹到我头上的惩罚,就没有这一回这么简单了。 她的语气很是平静。然而越是这样轻描淡写,越是让人心里没底。 冯老歪几个这才发觉,自己一家子五个大男人,竟然在这小丫头片子面前,没占到半点上风。 本来以为对付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吓唬她一下,还能顺便揩揩油,是个难得的美差。如今却反而被这小丫头给收拾了!不光面子上过不去,回头孙安平那边,也不好跟人家交代啊! 为了这个事儿,他可是狮子大开口,管孙安平要了一张大团结呢! 孙安平给钱给得十分痛快,可若是他知道了自己这边把事情办砸了,该不会把那十块钱给要回去吧? 冯老歪这边心里头正忐忑不安呢,那边孙安平就过来了。 他是来“英雄救美”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不但没有想象中美人儿花容失色、瑟瑟发抖的场景,竟然还让他看到了一幅永生难忘的画面。 冯老歪家五个老爷们儿,一个挨着一个,挤在粪坑里,跟在找啥宝贝似的,弄得浑身上下都黑黄黑黄的,他差点看吐了。 再一看自己的目标秦梅,竟然就那么淡定地推着粪车,拎着粪勺子,走了……似乎完全没有把眼前这幅恶心的场景当回事! 冯老歪看见了孙安平,整张脸瞬间涨了通红。他生怕孙安平开口要钱。 孙安平倒是没有开口要回他那十块钱,甚至连冷嘲热讽都没有,反而一脸急切地关心起冯老歪他们爷们儿几个的遭遇来:“冯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冯老歪只觉得心里火大的要命。 被这一股火一拱,他甚至忘了眼前的孙安平,并不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孙兄弟,你看不出来么? 哥哥我被那遭瘟的小丫头片子,摆了一道!那小丫头片子棘手得很,哥哥是再也不敢招惹了。 哥哥劝你一句,你也千万悠着点儿吧! 别到头来尝鲜没尝到,再被那难啃的骨头崩掉了牙!” 孙安平的脸色难看得紧。 他倒不是在介意冯老歪的态度,也不是在嫌弃冯老歪一家子办事不力,而是没有想到,秦梅这小丫头,竟然没有按照他给出的剧本往前走。 人家偏偏跳出了自己的套路。 秦梅不吃这一套,冯老歪一家子在人家跟前都走不过一个回合,就被拾掇得服服帖帖,自己还能怎么办? 要让孙安平像那些小年轻一样,放下面子追在秦梅屁股后面跑,他是做不到的。 可是他也抓不到什么机会,更找不到秦梅头上的小辫子。一时半会儿的,没办法通过打压她,让她主动向自己靠拢。 难道就这么放过她,任凭她这样逍遥下去么? 孙安平气得直喘粗气,一双牛眼睛都红了。 他晃着膀子,从冯老歪家的茅厕走了出去,一路上一直气势汹汹地,好像要找谁算账一般。谁见了他这副模样,都觉得应该赶紧离他远点,免得触了霉头。 孙安平不知不觉,就追着粪车车辙的痕迹,追上了秦孟真。很快就看到了更让他火冒三丈的一幕。 知青里面最年长的那个韩东阳,此时正一脸殷勤地拉着秦孟真说话。 韩东阳个子高高的,肩宽腰细、胳膊长腿长,五官端正精神,手插在裤兜里、站在阳光下,笑得灿烂。 孙安平看着顿时觉得一阵恍惚,紧接着涌上心头的,是一种仿佛“自家的肉被邻居家的狗偷走了”的愤怒。 他大踏步走上前去,走近了,却一时有些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梅”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对韩东阳笑了笑,说的话却毫不客气:“韩同志,我还忙着呢,请你让开。” “知道你勤快,可不过是说两句话,耽误不了你几分钟的。” “韩同志,其实我不想这样没礼貌,但既然你这样说,我还是坦白吧。说几句话的功夫确实耽误不了什么事,但我就是不想跟你说话。现在你可以让开了吗?” 韩东阳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大概没有想到,秦梅平日里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模样,说话竟然如此不给人留面子。他一脸伤怀:“秦梅,你怎么可以这样冷酷、这样无情……” 秦梅瞪了他一眼:“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她一边说着,一边示威似的,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粪勺子: “看到没有,就拿这玩意儿打,疼不疼的不说,保证能让你记一辈子。” “你……” 韩东阳这回彻底郁闷了。他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娇柔可人的秦梅,说话做事,竟然是这么个让人无语的画风。 孙安平突然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秦梅不但拒绝了自己,她也拒绝了韩东阳!她不是嫌弃自己年纪大了,也不是嫌弃自己模样不出众,她是真的不想谈对象! 孙安平高兴了一会儿,忽然冷不丁地愣了一下。 他这是激动个什么劲儿? 秦梅不想谈对象,难道对自己来说,还能算什么好事儿吗? 韩东阳垂头丧气地从秦梅推着的粪车前头让开了。他着实不想被那粪勺子打到身上。不然不光洗衣服是个麻烦事,万一被人看见了,得多没面子啊?! 而孙安平看着韩东阳一脸沮丧地走远了,不知为什么,也失去了最初的勇气。 但他还是舍不得离开,就远远地在后头缀着秦梅,看着她轻轻松松地推着载着好几桶大粪的粪车,奔着堆肥处去了。 堆肥处管事的邱德喜,是个身材粗壮的汉子。得有四十多岁了,脸色蜡黄、胡子拉碴,手脚都很粗糙。邱德喜是老庄稼把式,在梨树沟子村,算是做堆肥做得最好的。 所以旁的壮汉都去修渠,种田,就只有他,主要忙着给队上堆肥。 秦孟真看了看邱德喜堆肥的方法,暗暗点头。 按照这个时代的水准,他做得算是相当不错了。但并不是没有改进的空间。 第151章 从韩东阳开始 邱德喜见到秦孟真来了,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 “秦梅同志啊,今儿个怎么又是你来送粪啊?你没跟老孙、老罗他们唠唠嗑,反应反应,让他们给你换个轻松点的活儿?” 秦孟真也笑呵呵地回答他:“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干啥不一样啊?再说这活儿虽然脏了点儿臭了点儿,还轻省些呢!” 邱德喜开心地笑着,露出来一嘴烟油浸染的黄牙:“你这小同志,觉悟很高嘛!” 两人闲聊了几句,秦孟真便把话题引到了堆肥上面来。 邱德喜本就健谈,说到堆肥,自然更是打开了话匣子。 俩人兴致勃勃地说了半晌,秦孟真就给邱德喜讲了讲她了解的堆肥方法——秦孟真走过许多不同的世界,也曾经在不止一个世界,专注地种过田。对于跟种田相关的种种先进经验和技术,着实积累了不少。 邱德喜刚开始听的时候,还有几分漫不经心,只当是闲聊。 听着听着,神情就严肃起来。听到后来,甚至激动地抓住了秦孟真的手:“哎呀,秦梅同志!你们这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秦孟真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邱大叔过奖了。这法子好不好用,还得劳烦邱大叔亲自试一试才知道。毕竟这不同地方,水土不同、天气不同,说不定这法子也不一定管用呢。” 邱德喜欣喜地拍着巴掌,在原地转圈儿:“哎呀,哎呀,这可怎么好?这样的好法子,晚一天用上也是浪费呀!” 赚了半天圈儿,邱德喜忍不住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讪笑着对秦孟真说道: “秦梅同志,你且忙你的去吧,大叔就先不跟你唠嗑了哈!我得赶紧找个地方,把这堆肥的新法子用起来,试一试效果!” 秦孟真笑得眉眼弯弯,冲着邱德喜摆了摆手:“客气啥?您忙您的去,不用管我。” 孙安平远远地看着,实在不明白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竟然把邱德喜乐成这副模样。那秦梅,似乎也挺开心似的? 这丫头,别人种田,她偏偏得天天掏大粪,竟然也能笑得这么开心?让她继续掏厕所,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两天后,孙安平无比失落地发现,秦孟真果然每天都乐乐呵呵的,一点都不把掏厕所当成个苦差事。 不但没有主动低头,找他来调换工作,反而天天跟邱德喜那个老东西凑到一起,两人不知在谈些什么,经常谈着谈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那动静大的哟,把树梢上的麻雀都惊飞了。 孙安平越来越觉得承受不住了,悄悄地再次调整了秦梅的工作范围。这回孙安平把她安排去修水渠了。 就让她天天挖土方,完不成任务不给记工分,不信她还能不叫苦! 见秦梅的工作,仅仅几天的功夫,就调整成了修水渠、挖土方,知青们虽然没有闹起来,私底下却忍不住开始纷纷猜测,秦梅这小丫头,到底是得罪了谁? 有人猜是罗大力,有人猜是孙安平,有人猜是民兵队长、妇女主任……但他们都想不出来,秦梅到底做了啥,咋看这小丫头,都不像是那能得罪人的主儿啊! 秦梅倒还是一直乐呵呵的,总是面带笑容,仿佛真的相信自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接替了秦梅的掏厕所专项工作的,是韩东阳。 虽然秦梅拒绝了韩东阳,但孙安平还是心里不舒坦,再加上孙安平又想着遮掩下自己对秦梅的特殊待遇,干脆就出了个让知青轮流做这些苦活累活的主意。 秦梅去修水渠、挖土方了,那这掏大粪的活计,自然得有人顶上。干脆就按照年龄,不分性别,从韩东阳开始轮岗。 孙安平其实主要是为了泄愤,虽然他的愤怒无法宣之于口,只能暗戳戳藏在心里。但这个举动,却无意中把他是折腾秦梅的幕后黑手这个嫌疑给排除掉了。 毕竟这回不只是秦梅一个人被针对,而是对所有知青一视同仁,让他们轮流来做这些事情。原本的刁难与针对,反倒摇身一变,变得合情合理起来了。 秦孟真倒是无所谓。 修水渠、挖土方,如果真的让委托人亲自来做,那自然是一件苦不堪言的苦差事。 可是让秦孟真来做,那这就是小菜一碟。 别说跟这么多人一块儿分摊劳动任务,哪怕把整条水渠都留给她一个人修,她都不带怕的。 虽然系统没有量化指标,但秦孟真知道,每次经历一个小世界,自己的精神力和意识力,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增长。 有些时候是精神力更加纯粹、更加凝练,有些时候会拓宽识海,有些时候会将意识力锤炼得更加强大…… 所以,每次经历过一个小世界,不管她有没有积分拿,事实上,她都是赚的。 这种精神力、意识力的强化效果,平时可能看不出来,但每当她进入一个新的小世界,这种强化的效果就会变得非常显而易见。 这一回当然也不例外。 秦孟真觉得,虽然秦梅的身体并不算多么强健,但有自己的精神力和意识力的支撑,它真的可以轻松完成很多繁重的工作,甚至还能轻松秒杀这个小世界的很多普通人。 秦梅跟着施工队,这时候叫青年劳动先锋队,一块儿来到修水渠的工地上。 大家排队领了劳保手套和铁锹,个别几个需要运土的领了推车和筐子,秦孟真站在人群里,因为年龄和身高的缘故,一下就被淹没了。 看起来好像整整齐齐的队伍,突然缺了一块。 管事的看到比旁人矮了半头的秦梅,竟然也大喇喇地混在队伍里,不由得很生气:“胡闹!怎么什么人都往我这里塞!” 有个消息灵通的知情人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他露出一脸深思的神色,倒是不再抱怨了,但依然没怎么消气: “老孙这几年越来越过分了! 算了算了,今儿个你们都多看着点,如果不行就照顾她一下,别真出了什么事儿就不好了。” “嗯,虎哥你放心!就算要出事儿,也不能出在咱们的地盘上!” 第152章 你想怎么改 秦孟真凭借她敏锐的听力,早早就听清楚了前头那两个领导模样的人在说什么。 不怪人家看轻自己。就凭委托人秦梅这小身板儿,真的混在这些身强力壮的年轻棒小伙堆里挖土方,怕是干不满一天,就得累趴下。 保不齐还会闹出点流鼻血啦、脱水啦、晕倒啦之类的戏码。 但谁让自己来了呢? 这些戏码,全都没了。 秦孟真想着待会儿看到大家伙儿大跌眼镜的模样,顿时觉得全身心都充满了力量! 过了一会儿,劳动开始的哨音响起来,大家伙儿都在自己分配好的领域内站定,按照划分好的区域开始干活儿。 秦孟真和一个男知青分到了一处。 只是这个小伙子,身材瘦瘦的、仿佛一根营养不良的豆芽菜,还戴着厚厚的、啤酒瓶底一般的眼镜。 看起来不像是很能干活儿的人呀! 秦孟真疑惑了不到半秒钟,就反应过来了——看来施工队里的领导们,是非常不看好自己呀! 所以给自己分了个搭档,也是个相当不被看好的主儿。 莫非,这是打量着把俩废物凑一对,说不定俩废物加起来,能抵半个好人用的意思? 秦孟真忍不住微微撇了撇嘴。 她举起手来,清清楚楚地喊了一嗓子:“报告!” 前头那个“虎哥”皱着眉,不耐烦地瞪过来:“什么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若是秦梅在,八成得被这说话风格气哭了吧! 秦孟真微微一笑:“报告领导!知青秦梅,要求独立作业!不要帮手!” “虎哥”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遍: “你这小丫头片子,挺会整景儿啊!就知道瞎耽误工夫!咋安排你就咋干懂不懂?服从分配懂不懂?” 秦孟真郑重其事地调整了一下站姿,行了个地道的军礼: “报告领导!知青秦梅是来建设祖国的,不是来享受清闲的! 我要求独立作业! 领导可以先给我一块独立作业的地盘,如果我干不明白,领导怎么罚我都成!” 所有人都没有开始干活儿,大家都忍不住紧紧地盯着秦梅和“虎哥”,兴致十足地看起了热闹。 一个这么漂亮,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要求独立作业? 别五分钟不到,就累哭了吧? 说不定到时候,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把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都糊住,糊成个脏兮兮的小花猫! “虎哥”想了想,点了点头,让那戴眼镜的小伙子出列:“李建国,你先出来。” 被点到名的小伙子一脸懵懂,推了推滑到鼻梁下端的眼镜,抬眼瞅了瞅秦梅,又瞅了瞅那个“虎哥”,不情不愿地拄着他的铁锹,站到了划定区域之外。 秦梅愉快地点了点头:“领导就是领导,这么简单的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普遍对溜须拍马的人缺乏好感,但这句话还是让“虎哥”很是受用。尤其是秦孟真那张小脸上的真诚,更让人难以生起恶感。 秦孟真拍了拍两只戴着手套的手,抓住铁锹的木杆,“咦-哈-”大喝一声,就开始挖土。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秦孟真并没有在五分钟以后累趴下。 她不但没有累趴下,反而创造了个崭新的挖土方记录。 看着地上的坑越来越深,很快秦梅就跳进了坑里,然后一锹一锹的黑土,被不断地甩出坑外,众人竟然都沉默了。 他们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神。也有些找不到自己的舌头在哪儿。谁知道面对这种情形,该说些什么呢? 能跻身这修水渠的队伍里的,无一例外,都是青壮。 这些人的身子骨都相当不错。 但就算他们干惯了农活儿,就算他们一个个都不怕苦不怕累,力气还大,也没有用这么快的速度,一口气挖完这么多…… 秦梅这孩子,一看身子骨就还没长成呢,竟然能干得这样快! 旁人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完成的工作量,她竟然只干了四十分钟,就已经完成得利利索索了! 挖完一个坑,秦孟真从坑底蹦了上来:“领导,请您验收!” “虎哥”仔仔细细地将秦孟真挖的坑检查了一遍,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他忍不住抓了抓头发,后来到底还是诚恳地给秦孟真鞠了个躬:“秦梅同志!是我不该以貌取人。请接受我的道歉!” “哎呀,这有什么?没关系、没关系!不过,这回我能独立作业了吧?”秦孟真满脸欢快地问,简直像只下一秒就要蹦蹦跳跳的小麻雀。 “虎哥”连连点头:“当然可以!今后我程虎一定对你和其他同志一视同仁。欢迎大家监督!” 这个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 秦孟真在接下来的劳动中,完美地发挥了她的优势,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她每一天都是最早完成自己的劳动量的第一人。 她每一天都是每小时领先旁人二十分钟。 她每一天都是超额完成任务。 她每一天都是满工分。 到了第三天,秦孟真开始出新的幺蛾子了:“领导,我觉得我们应该改一改这工分制度!” “工分制度哪能乱改呢?” “领导,我是认真的,不是乱改,是有理有据地好好改!” “嚯!还有理有据……你想怎么改?” “我觉得,目前男社员满工分为十分,女社员满工分为八分,是不科学的。我们应该根据劳动成果来判断工分,而不是根据性别!” “可是女社员确实没有男社员体力好呀,干活儿也比不过男社员。” “程虎同志,我不得不提醒您,您眼前就站着一位体力不比男社员差,干活儿也不比男社员慢的女同志呢。” …… 程虎和秦孟真唇枪舌剑了一阵,到底还是接受了秦孟真的意见,不过他嘴上没说,只笑骂了两句,让秦孟真赶紧滚去干活儿。 转过头来,程虎就跟罗大力他们商量起来:“咱们大队上的工分制度,是不是该改一改?” “老程,说说看,你想怎么改?” “其实也不是我想改,是咱们新来的知青有人反应,这工分制度按性别分不公平。国家提倡男女平等,那这工分上咋还不平等呢? 最好是不管是男社员还是女社员,只要能积极按时按量完成满工分的条件,就获得满工分。男社员给十分,那女社员也该给十分。” 第153章 好事连连 罗大力迟疑地问道: “这样不大好吧? 关键是一般情况下,男人和女人的体力不一样,能干的活儿也不一样,而且成年男人和女人消耗的粮食标准就不一样。 如果工分一样,难免造成分配不公平,造成粮食浪费呀。” 程虎把手里的叶子烟卷点了起来,狠狠地抽了一口: “是啊,一般人确实是男女差异比较大。 但是女人里面有特别能干的,男人里面也有特别能偷懒的。这偷懒的男人干一天,拿能干的女人干一天的工分,好像也不大合适啊。” 妇女主任崔云娇笑了笑: “我看程大哥说得有理。 我们女同志,确实有一些很勤快、很能干,不输给老爷们儿的。 要不咱们可以这样,定一个满工分的标准,比如说一个小时,能插多少根田垄的秧苗,再比如说一天下来,能犁完几块地…… 这样,按照一定的标准,只要达到了,不管他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都给他满工分。 若是达到次一级的标准,就给他八成或者六成。 你们说咋样?” 崔云娇是高丽人。 新野县这个小县城,跟高丽距离很近。全县得有几百户高丽人。光是在这梨树沟子村里头,就足足有七八户,都是高丽人。 这些人家的普遍特点,就是女人都特别能干。一天到晚地忙活,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手脚不停。 反而老爷们儿不咋能干活儿,一个个懒得要死。 都是横草不拈、竖草不拿,连油瓶子倒了,都不舍得扶一下的主儿。 崔云娇本身就是很能干的女人,自然也希望女社员如果能干跟男社员一样的活儿,也能拿跟男社员一样的工分。 几个干部粗粗地讨论了下,就暂定了调整方案。 从此以后,梨树沟子村的工分计数,不论性别,只论劳动成果。 反正都是集体劳动,群众的眼睛雪亮着呢! 谁要是偷懒不干活儿,还想拿全工分,就算是干部有意放水,群众也不能答应哪!这么多双眼睛一块儿监督着,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公平的离谱现象。 新的工分制度,顺利地执行下去了。 对秦孟真来说,这工分制度的事儿,只是顺手为之。 她不做,迟早也会有别人做。 所以,秦孟真几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当她在改革工分制度这件事当中,起到了推动作用的事情,悄悄泄露出去之后,女社员和女知青们,看待她的眼光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不再是那个新海市来的漂亮姑娘,不再是那个一看就很好欺负的软包子,不再是那个娇娇弱弱的小妖精…… 甚至就连以手抖神功称霸食堂的宋大妈,也忍不住每次一见面,就对秦孟真眉花眼笑。 每次秦孟真去打菜,宋大妈都会热情洋溢地特意给她多打几块肉。 秦孟真不知这是工分改制的影响,还以为是自己力气大、吃得多的名声传到食堂来了,导致宋大妈良心发现了呢。 很快,罗大力就把这件事上报到了果园镇上的公社,而孙安平也把这件事上报到了果园镇革委会。 虽然有几分先斩后奏的嫌疑,但这事儿并没有被叫停。反而在时隔一个多月之后,得到了表彰。 而秦孟真之前说给邱德喜的堆肥新技术,经过一段时间的事件,也已经收到了成效。 邱德喜并没有隐瞒秦孟真的功劳。 于是,新来的知青秦梅,再次戴上了象征着光荣的大红花。秦梅和邱德喜还受到了果园镇公社辖下的好几个大队的邀请,让他们去做报告,分享先进的积肥经验。 做了一圈儿报告回来,秦孟真被梨树沟子村大队领导们一致拍板决定,调任到村小学,教孩子们读书。 这个调动一出来,就难免有些知青忍不住酸了。 尤其以韩东阳和冯丽为典型。 也许是因为年纪比较大,人也比较成熟的缘故,韩东阳和冯丽,他们都不是因为热血而来到梨树沟子村插队的。 韩东阳是打算曲线救国,希望通过插队的经历,多少给自己镀镀金。 韩东阳的父亲是新海市造纸厂的正式工人,但他的岗位早已明确了接班人,会传给继母生的二弟。 韩东阳的姐姐和妹妹已经出嫁了,因为跟继母关系一般,很少和娘家来往。 韩东阳一直没有结婚,住在家里每天听着继母指桑骂槐,也很尴尬。 有了插队农村的机会,虽然到农村去不像是什么好主意,但至少可以让他暂时离开继母的势力范围。 如果村里的日子过得惬意,即便真的落户农村,又能怎么样呢? 而冯丽是因为家里条件太差,她想要逃开那个狭窄的、让人越来越无法呼吸的家。 冯丽家里倒是亲爹亲娘,没什么前房孩子和继母的矛盾。但她家孩子多,兄弟姐妹全算上,足足有十二口人。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住在三间房里,那种拥挤和压迫感,可想而知。尤其是兄弟姐妹们都大了,难免有需要点私密空间的时候。 她又不想草草嫁人。所以就报名跑出来插队了。 她二妹和三妹已经写了信来,她们也报名下乡插队了,只不过跟她不是同一批,分的到的地方也不一样。天南海北的,倒是都离新海市挺远。 韩东阳和冯丽原本也没对插队的知青生活,抱有什么幻想。 但真正经历过几个月之后,愈发体会到这种生活的不易。 两人都在暗暗着急,想办法抓住每个机会,想要努力离开梨树沟子村,早点回城。当然,如果一时半会儿离不开,换个轻松些的工作也是好的。 只是他们身上都没有多少钱。 再加上这个年纪正是能吃的时候,每天连填饱肚子都难。 又做着繁重的体力劳动,一天到晚累个贼死,晚上收了工连脚丫子都不想洗,连跑到知青点后头的小树林谈恋爱都没兴趣。 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去找银子、找门路,给自己活动个好岗位? 此时听见秦梅竟然转岗成了村小学的教师,两人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第154章 教师生涯 听说秦梅去了村小学,忍不住恰柠檬的,自然不止韩东阳和冯丽。 但顶数这两位,上蹿下跳,跳的最欢。 然而,对秦梅的调动,是大队部的几个干部事先商量过了的结果,自然没有什么更改的余地。 而之前一直给秦梅各种穿小鞋的孙安平,也因为不断受挫,而忍不住想要换一换“对敌策略”。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给秦梅使绊子。 韩东阳和冯丽在知青群体里试图挑起大家的情绪,但他们没有想到,这个话题,一开始还在他们设计好的轨道上,但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歪了。 “秦梅家里不是市区的吗?那堆肥的法子,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听说她家有农村的亲戚……不过我也是新海人,我家也是农村的,咋从来没听说过这法子?” 高军忍不住插了一句:“你们说,这事儿该不会是那个姓邱的……” 听到这里,周丽萍就有点儿生气了: “哎哎,可别瞎说八道啊。全村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要是真有啥事儿,早就有风声传出来了。” 李娟急忙附和,用力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 陆平安也跟着点了点头,感叹道: “这个秦梅年纪不大,但也是个狠角色。 你们想,她养猪也没有嫌过脏,掏大粪也没叫过苦,去挖土方也能独立作业,还总能拿第一。后来那两天去犁地,也不比村里那些种田的熟手速度慢!” 平时不大爱说话的王勇,也插了一句嘴: “这丫头挺有主张的。听说工分改制这个事儿,就跟她有点儿关系。最早就是她跟程虎提出来的。” 陈岳也同意陆平安的看法: “确实,这丫头是挺能干的,而且真没见她哭过鼻子,也没见她诉苦,一天到晚都乐呵呵的。” 李娟笑眯眯地做了总结陈词:“这说明啥,说明秦梅这丫头觉悟高呗!” …… 韩东阳和冯丽眼瞅着话题越来越不受控制地往夸赞秦梅的方向去了,顿时都气得兴致全无,不想再说什么了。 秦孟真听说了这事儿,忍不住有些好笑,对兴致勃勃前来传话,一脸“求表扬”的李娟,安抚了几句,塞给她一小袋地瓜干。 李娟美滋滋地抱着地瓜干,微微红着脸跑了。 发生这样的事情,在秦孟真意料之中,毕竟去小学里教书,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个让人双眼发红的好事儿。 做了村小学的教师,不但会受到全村人的尊重,还能收到家长们和学生们发自内心愿意送来的地瓜、土豆、鸡蛋之类的礼物。 每天再也不需要起早贪黑干农活儿了。 只需要给村里适龄的小孩子启个蒙,教点简简单单的语文、算术,简直太轻松了有没有? 但她没想到,自己的人缘儿竟然还不错。还有这么多人愿意公平、公正地评价自己,而不是恣意传播关于自己的谣言。 她怎么觉得,自己来的这个小世界,和委托人原本所在的小世界,不是一个画风呢? 秦孟真召唤出了系统bt2587,系统弱弱地回答: “废话,画风不同,当然是因为你来了,整个小世界的发展,都被你带歪了!” 秦孟真略有不解:“我也没干啥呀?” 系统bt2587突然用一把很严肃的声音郑重其事地说道: “从你的意识投影投入到秦梅的身体,就已经改变了这个小世界的运行轨迹。 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最开始的一个细微的小小改变,也能引起后面一大串连锁反应……” 秦孟真笑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放任bt2587在一边长篇大论,自己悄然点开了任务面板,重温了一下剧情和委托人的心愿。 她觉得,自己只要愉快地放飞自我,就足够完成委托人的心愿了。 第二天开始,秦孟真走进了村小学,成了一名光荣的孩子王。 她在课堂上看到了张二蛋的表妹李秀英,按说这三岁多的小不点儿,还没到上学的年龄呢吧? 再看看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孩子们,秦孟真突然悟了: 其实这村小学,名义上是村小学,本质上只是个托儿所。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在这个世界的时间线上,现在已经是1968年了,这间村小学却还在照常上课。 就是因为社员同志们需要一个大家放心的、有人给看孩子的场所。 秦孟真数了数,教室里大概有不到四十个小孩,大概是全村的适龄儿童都在这了…… 从三岁半的李秀英,到十一岁的张春来,跨度十分狂野,这是从幼儿园一溜蹿到小学高年级啊…… 秦孟真拿着点名册,开始认识了一下孩子们,努力把人名和面孔对上,再了解一下各个学生的实际水平,所处年级,就开始了她的第一堂课。 她既没有讲语文,也没有讲算术,而是随手拿了个粉笔头,在黑板上画起了简笔画。 她用的四格漫画的形式,画了个简单的小故事: 值日生小同学,把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之后离开了学校。放学路上,下起了雨。为了保护集体财产,小同学回到了学校,在风雨中努力关上了窗子。 秦孟真画画的水平还不错,虽然不是什么大师级别,但画个简笔漫画,让小孩儿一看就懂,还是很容易的。 之后,秦孟真就随机点名,让教室里的孩子们对着这四格漫画“看图说话”,讲故事。 她并没有注意到,她随意洒脱的举止,完全被教室门后面的一双眼睛看了去。 那是舍了自己最心爱的猪,跑到这边来观察“秦梅同志”教学水平的王翠莲。 王翠莲有个小孙子,今年五岁半了,也混在这些年龄各异的萝卜头中间。 她看着秦孟真潇洒利落地随手拿了一截粉笔头,简简单单地几笔下来,一个生动有趣的故事,就被展现在了黑板上。 就连她王翠莲这种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半文盲,都可以轻轻松松地看懂。 她的双眼灼热地盯着秦孟真,很快这一双火热的眼,就被晶莹剔透的泪水填满了。 她听到屋里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女娃,耐心细致地点评了几个小孩子讲的故事。 然后,她不但夸奖了几个被点到名字起来讲故事的小孩,还把座位上坐姿端正的小孩,也都夸奖了一遍。 这其中,就有她王翠莲的乖孙! 第155章 像模像样 一堂课上的生动有趣,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后门后窗外面偷听的大人们,也都听得啧啧称奇。 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女娃是这些知青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却是最有本事的一个。不管把她放到什么岗位上,她竟然都可以胜任。 不,她不只是可以胜任,而是还可以做出令人惊喜的成绩来。 屋外现在站着偷听的,除了王翠莲,还有崔云娇、孙安平、罗大力,以及不服气的韩东阳和冯丽。 听着听着,不服气的心劲儿就落了下去。 若是自己来讲课,怕是只能照本宣科,这秦梅,确实有两把刷子。 不过,这一堂到底是语文课,还是美术课?他们正忍不住暗暗吐槽,就听到秦孟真又忽然把课程的内容转换成了音乐课: “接下来,我来教你们唱歌,好不好呀?” 女孩儿清脆嘹亮的嗓音响了起来,小孩子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秦梅,听着仿佛山泉水叮咚一般从她那红润的小嘴里流淌出来的歌声: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孩子们的清亮稚嫩的童音跟着响了起来: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一首《上学歌》简单易学,朗朗上口,孩子们很快就学会了。 每个孩子都坐的端端正正,把上半身挺得笔直,双手乖乖地背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讲台上漂亮的新老师,跟着她的口型一起愉快地唱歌…… 此时在场的大人们,都牢牢地记住了这个美丽的画面,再也没有忘记。 秦梅一堂课接一堂课地上下来,着实花样百出。 到了数学课的时候,秦孟真是把孩子们分开教学的。 先教了超级低龄的几个小朋友数数和简单的加法,又教了中间年龄段的小朋友背九九乘法表。 最后还给高年级的同学们,出了几道趣味应用题。 比如着名的“鸡兔同笼”、“邮票问题”、“空车满车”、“植树问题”、“巧分水果”等等。 孩子们兴致盎然,各个都觉得,新老师的新课程,真的是太有趣了! 村小学原本也是有两个老师的,但平时一个人当几个人用,忙得不可开交。 好不容易来了个新老师,大家都急急地开始去办一些平时太忙顾不上管的事去了。 比方说李老师的媳妇儿病了,需要人照顾。 李老师平时只能托给邻居家的大娘,一般忙着学校的事情一边还要对家里牵肠挂肚,这会儿秦孟真来了,他就放心地请了几天假。 再比方说张老师,平时承担了几乎全部的后勤和行政,与此同时还得负责一部分教学任务。虽然说她也兼任校长吧,但秦孟真走过这么多世界,见过形形色色的学校,倒是头一回遇见这么寒碜的校长。 整个村小学,加上自己这个新来的在内,一共只有教职工三个半。 三个,是兼任校长的张老师、李老师,还有秦孟真。 另外那半个,是负责看守校门的大黄狗。 不过村里其实没什么陌生人,大黄狗轻易也不会咬人。平时它只管趴在墙根底下,懒洋洋地晒太阳。 听到脚步声,就抬起眼皮看你一眼。 发现是认识的,就继续眯着眼睛晒太阳。若是不认得,就懒洋洋地汪汪叫上几声,惊动了学校里的人出来察看情况,它就又安静下来了。 大黄是一条很有灵性的狗。 虽然年纪大了点儿,不像小时候那般好动了,但记性却着实不一般。 不但能认全村里人,就连刚到村里几个月的知青,它都能挨个儿辨认得清清楚楚。 所以,不管是王翠莲、崔云娇他们,还是韩东阳、冯丽,它都没拦着。只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两眼,便任凭他们在教室后头观察教室里的情况。 这些人观察了半晌,发觉教师这个岗位,简直是最适合“秦梅”这个姑娘的。孩子们喜欢她,她也喜欢孩子们。 而且这姑娘很显然很会教书。 把一群年龄各异的皮猴子,像磁石吸铁一般,牢牢地吸引住了。一个个听课听得简直比听故事还入迷。 冯丽忍不住心中酸涩,就凭这一点,怕是谁也别想跟她争这个岗位了! 韩东阳的脸色也有几分阴晴不定。两人看了一会儿,都不由自主地灰了心,讪讪地离开了。 孙安平在窗子外头看的入了迷。他一点儿都不想走。就想待在这里看着秦梅。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只看看也好啊! 不过,孙安平脸上的痴迷表情,恶心到了跟他一块儿过来的罗大力。 罗大力嫌弃地皱了皱眉毛,扯了扯孙安平的袖子,低声提醒道:“差不多得了哈,咱们那边还一大摊事儿呢!” 王翠莲闻言顿时一声惊呼:“哎呀,我的猪!”喊完这一嗓子,转身就跑。崔云娇忍不住摇摇头:“这个王翠莲,多大岁数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他们的响动,惊动了教室里的秦孟真和孩子们。孩子们纷纷扭过头去看他们,秦孟真也顺着声源的方向看了过来。 其实,她早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只是故意没搭理他们。既然他们有心来考察自己讲课的水平,那就让他们看个够呗! 这会儿声音这样大了,再不搭理他们,就不合适了。 秦孟真走下讲台,对他们微微一笑:“各位领导好,欢迎各位领到莅临指导。”罗大力他们几个都觉得,这小丫头说话真是悦耳动听,关键还文绉绉的。 他们笑着示意让秦孟真继续讲课,不必分心管他们。 秦孟真便果然不再关注他们,也把孩子们的注意力又拉了回去:“接下来,我们来学习有趣的图形……” 罗大力几人不知不觉就听住了,津津有味地跟着孩子们听课,一直听到下课铃响了起来,这才恍然发觉,自己刚刚竟然听得入了神。 秦梅这位小同志,果然不一般哪! 别看人家年龄小、又是个新海那种大城市来的,而且还是个女娃娃,人家还真是样样都拿得起来! 甭管让她干什么,都能干得像模像样! 第156章 孙安平挨打 罗大力一行人满意地离开了村小学。此时“秦梅”的教学风格和水平,已经被王翠莲传播得广为人知了。 知青们发现韩东阳和冯丽也不再上蹿下跳了,便知道,传言确实有几分真。秦梅小同志确实是个很有水平、很称职、也很受孩子们欢迎的好老师。 其实对秦孟真来说,她倒是无所谓自己做什么岗位。 她既不缺力气,也不怕恶劣的环境,做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过,如果换了委托人亲自来,她大概是会喜欢跟孩子们在一起的。委托人的前世,生育了那么多次,吃了那么多苦,但她从来不排斥生孩子这件事。 可以说,这种母性是刻在委托人秦梅骨子里的。 她本性善良、温柔,爱孩子。 这一生,她想过的恣意、独立,不再像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操纵着接受自己并不想要的男人,也不再像菟丝花辗转纠缠在大树上一样,依附于不同的男人身上。 秦孟真觉得,既然上辈子委托人已经经历过了那么多,这辈子,完全可以让她过得单纯一些。 让委托人自由、独立,专注于种种有趣、有意义的事业,而非从一户人家,漂泊到另一户人家,想必是十分适合她需求的解决方案。 不经历生育之苦,而与孩子们建立连接,比较简易可行的方式之一,便是成为一名教师。做教师,会有很多孩子被她爱,也会有很多孩子很爱她。 更何况,今年秦梅这具小身板,只有十四岁。 虽然秦孟真给这具身体吃了很多营养剂,但要负担她的意识投影和澎湃的精神力,本身就需要消耗很多能量。 所以秦梅的身体虽说还在缓缓生长,但表现得并不算特别突出。 只是跟同龄人比起来,皮肤显得格外白净、莹润、水嫩,身材也格外挺拔、健康、生机勃勃而已。 孙安平最迷恋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尤其是像“秦梅”这样,生机勃勃的类型。 只是,目前为止,他能想的歪招都想过了,一个管用的都没有。持续数日的煎熬之后,他拿出了最后一招——俗称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 然而孙安平万万没想到,他明明经过好几次认真踩点,等到付出行动,半夜摸进女生宿舍的时候,竟然会走错路! 他猛虎下山一般,瞄准了之前踩点数次看好的位置,猛地一下子扑上去,结果竟然扑到了高军身上! 高军睡得迷迷糊糊,半夜受到这样的惊吓,哪里还顾得上思考? 甚至都没看清楚他是谁,就愚蠢地大喊大叫起来:“啊!救命!救命啊!有贼!有贼要杀我!” 跟高军同住的几个知青都被这嗷嗷大叫给吵醒了: “啊?有贼?快起来,快起来,咱屋进贼了!” “啥?偷到咱们头上来了?快点摁住了!” “揍他!” “对!揍他!必须得揍!” “你们特么的大半夜的鬼叫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睡屁睡,咱屋都进贼了你还睡,再睡,明个儿东西都被贼偷光了!” “啥玩意儿?有贼?搁哪呢?” 几个小伙子先是猛地扑过来,齐心协力把孙安平按住,狠狠揍了一顿,然后才点亮了煤油灯。 等到看到被自己打成了猪头的“小偷”,竟然是孙安平这个惹不得的人物的时候,几个知青都傻了。 更傻的是高军。 孙安平自然不可能是小偷。既然不是劫财来的,难道是为了劫色?不对,不对,平时也没见孙安平对自己有啥特殊的啊! 看着高军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眼珠子叽里咕噜地乱转,孙安平就知道他一准是误会了。唉,这场景,不误会才怪呢! 孙安平气得要命,可他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了,趁着这帮傻小子都没反应过来,还在愣神的功夫,急急忙忙挣脱了压制着他的几只手,撒丫子跑了出去。 几个人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揍了孙安平,然后竟然还傻不愣登地让他跑了!这回这梁子,怕是结大了! 更是万万没想到,孙安平竟然好这一口? 几个知青这一脑补,顿时忍不住上上下下开始仔细打量高军,一边打量一边默默吐槽:平常也没觉得这小子哪里长得好看哪! 孙安平被狠狠揍了一顿,还被知青们误会了,别提心里多怄得慌了! 可是,这真实的原因,一样上不得台面,也一样让人说不出口…… 几个知青不打算把孙安平得罪死,所以踌躇了一会儿,便商量好了。 他们一致决定:如果孙安平不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就把这件事儿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传出去。 可万一孙安平跟他们找茬,明里暗里对他们使绊子,那这件事儿,就是现成儿的把柄,不用白不用! 所幸梨树沟子村的夜晚很是安静,大多数人家都睡得很沉。 孙安平除了惊动了高军宿舍里的知青们,并没有惊动别人。他 又是生气又是心慌,急匆匆地跑到孙家大门前,眼瞅着还有个几百米就要到了,突然眼前飘起一物,紧接着便眼前一黑。 他被套了麻袋。 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恨他,还这么了解他,竟然会在他回家的路上埋伏他! 孙安平恨恨地想:“若是教我查出来这个人是谁,不把他扒层皮,我就跟他姓!” 然而,很快他就没有力气这样想了。 他的意识之中,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念头,那就是“痛”! 孙安平被人隔着麻袋,狠狠地修理了一顿,打得遍体鳞伤,无一处不痛。 之前被高军屋里的知青们摁住了揍的时候,也有些痛,但那种痛,跟眼前这种痛相比,简直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跟被锤子砸中了手指头之间的区别。 然而,这样疼痛,他却始终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他好像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别说大声喊了,就连低低的呢喃,都做不到。 痛到极致,孙安平浑身上下,汗如雨下。很快就泡到了伤口,浸湿了衣服,最后甚至把套住他的麻袋都给浸透了。 可是疼痛还在持续。 孙安平再也忍不住了,再次眼前一黑,这回,他彻底痛晕了过去。 第157章 屡屡受挫 孙安平痛晕了过去,所以并不知道,他被人臭揍一顿之后,还被轻飘飘地扔进了自家院子。 等孙家人发现了孙安平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他带着伤,在自家院子里昏昏沉沉了一夜,很快就受了寒,发起了高烧。 孙家人急急忙忙喊了村里人来帮忙,把他送到了果园镇上的医院。 在医院住了好几天,花了不少钱,孙安平才回到了梨树沟子村。 这几天他一直在琢磨,到底是谁害了自己。 他被套了麻袋,但那凶手十分细心,麻袋并没有被留下,所以即便要查这件事,也是毫无线索、无从查起。 要论谁跟他有仇,自打做了梨树沟子村的革委会主任,他得罪过的人着实不少。 只是那些人早就见识过他的厉害,没什么可能来找他寻仇。 而新结下的梁子,嫌疑最大的,便是一直拒绝他的女知青秦梅了。 然而秦梅虽然力气很大,但她一个十四岁的半大姑娘,半夜躲在自家门前,伏击自己?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这可能性实在太低。 但若是自己之前的踩点的行为,落在了那些惦记着秦梅这一口鲜肉的那些狼崽子们眼里…… 孙安平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韩东阳。 只是他观察了许久,韩东阳对他的态度,都是恭敬之中带着几分讨好,不见丝毫愤恨不平之色。 除了韩东阳,还有谁呢? 孙安平此时看着村里知青点的那些个男知青,只觉得似乎人人都有嫌疑。 不过,他也没有急着发作。 日子长着呢,今后他能着力的地方多着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秦孟真可不知道,她单纯地一时兴起,教训了孙安平一把,非但没有让孙安平懂得反思己过,反而竟让孙安平恨上了知青们。 知青们虽然不知道,但却对孙安平十分警惕。尤其是高军那个屋的小伙子们,一个个都对孙安平的目光十分敏感。 孙安平看向他们的眼神里的怀疑和恶意,让他们如芒在背。 几人也听说了孙安平被送到县里医院住了好几天院的事儿。 但他们并不清楚,孙安平住院不是因为自己下手重了。而是孙安平被他们打过一遍之后,又被秦孟真打了一遍。 而且后来,孙安平还带着一身伤,被秦孟真扔在了孙家的院子里,在冰凉的地面上昏迷了一夜。 所以,几人难免以为,孙安平不断瞄向他们的眼神,其实是孙安平对自己怀恨在心的表现。 他们想去道歉,但当初的场景着实尴尬,去道歉,怕是也不见得会被原谅,说不定还因为揭开了人家的疮疤,反而更被记恨。 但看孙安平望向知青们的目光,总觉得他一直在憋着什么坏,实在让人无法安心。晚上熄了灯,几个年轻人便忍不住在黑暗中交流起来: “那老小子今儿个看我们的眼神儿不对啊!” “嗯,我也觉得不对劲。” “诶,你们发现没有,他看高军的表情,跟看我们也差不多啊……” 几个人讨论了半晌,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只是都认为应该多加小心,注意点孙安平的动静,别稀里糊涂地就被人给害了,便都睡下了。 孙安平养好了身体,又一次贼心不死,按着上回的路线,继续实践他上次被意外的迷路打断,而没有完成的目标。 秦孟真夜间将精神力外放,感受到了孙安平的行动轨迹,顿时有些不耐烦。 这家伙,竟然这样执迷不悟,屡教不改! 她悄悄地点起一个小香丸,一阵清香氤氲,室友们的呼吸顿时变得愈发深沉绵长起来,一个个都睡得特别熟,推都推不醒了。 秦孟真满意地换上了系统商城出品的夜行衣,悄悄离开了住处,还没忘了将门锁好。 孙安平这一次没有摸错门,但他跟穿了一身夜行衣、戴着一张狰狞的獬豸面具的秦孟真,撞了个正着。 一见到秦孟真脸上的獬豸面具,孙安平就是悚然一惊。 这东西,看着怎么这么吓人呢?而且最关键的是,夜里光线朦胧,他看不大清楚,只觉得那东西长得蛮奇怪,不怎么像人…… 秦孟真毫不犹豫地拿出了电击棒,把孙安平给电了。孙安平当场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一瞬间,孙安平恍惚地想:“说不定这东西真的不是人,哪有人能冒火花带闪电的呢……” 第二天,孙安平孙主任撞客了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梨树沟子村。 第三天,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同时又在心底暗暗后怕,多亏前两年没把村口那棵老槐树砍了呀! 梨树沟子村的村口,有一棵老槐树,据说已经生长了一千多年了。 过去大家伙儿遇到点啥事儿,若是懒得跑到县城南郊的山上去拜娘娘庙,就在村口的老槐树身上拴个红布条,求老槐树保佑。 领不灵验,倒是没有人能说清楚个一二三。 但不知何时起,这种绑个红布条、对着老槐树说说自己的心事的做法,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风俗。 前两年,革委会进驻到梨树沟子村,孙安平孙主任来了以后,曾经主张要把这老槐树给砍了,说是要破除封建迷信。 后来这事儿,被村里几个八九十岁的老人家,联手给拦住了。 几个老人家说得也很有道理: “不让封建迷信,那你应该管的是人啊,你非得跟一棵树较个什么劲呢? 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平日里不栽树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张罗砍树呢? 你把这树砍了,夏天天热起来了,你给我们这些老东西遮阴哪?” 老人家态度坚决,年纪又实在大了。 孙安平虽然霸道,却也不敢犯了众怒,只好把这个计划停下了。 这会儿,孙安平竟然“撞了客”,昏迷不醒、口吐白沫,还被扔在了老槐树底下。 大家伙儿就都犯了嘀咕,忍不住琢磨着,是不是这孙安平,又动了砍树的心思了? 村里人都不由得一阵后怕,也万分庆幸当年没有真的听了这孙主任的话,跟着他把这棵老槐树给砍了。 孙安平醒了以后,听了村里的议论,简直被气了个半死。 此时他已经确定,必然是有人在跟他作对。 而且那前几天夜里伏击他的人,和昨夜那个拦路的人,想必是同一个。只是不知道这家伙,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令他屡屡受挫。 第158章 折腾大师秦孟真 孙安平这次受挫之后,着实消停了一段时间。 秦孟真也在梨树沟子村小学稳扎稳打,成功地成为了全校最受欢迎的老师。 秦梅不但教全年级的语文、数学,还教音乐、美术、体育、劳动、思想品德…… 几乎称得上是全能型选手。 在梨树沟子村小学任教差不多满一年左右,秦孟真觉得,仅仅是平常的教学,不足以让孩子们认识到外面还有更大的世界。 而有些东西,她又不方便在这个特殊时期的课堂上,公开讲给学生们听。 于是,秦孟真认真思考了两天,想到了一个可以让孩子们拓宽眼界的办法。 她组织了梨树沟子村小学的学生们,办了一场主题征文和一场主题绘画比赛。 然后精心挑选出了其中的佳作,向市里最大的报纸《新野日报》投稿。 很幸运的是,投稿的八份作品中,有三个孩子的作品,包括一首小诗、一篇作文、和一张画稿,被《新野日报》选中了。 这三份作品,在副刊上登了出来。 报社还通过邮局,往梨树沟子村小学,寄来了样报和稿费。 穿着制服的邮递员叔叔骑着自行车,把信件、《新野日报》和汇款单带给秦梅的时候,整个梨树沟子村小学沸腾了。 紧接着,消息比长了翅膀还快,迅速传遍了全村。 社员们都听说,村里的娃娃出息了,那个秦梅小同志教出来的孩子,写的作文、画的画,竟然上报纸了! “哎呀!这孩子不是神童嘛!” “什么神童呀,那是人家秦梅老师教得好!” “哎呀!这老师得是啥水平呀!原来村里那些泥猴,竟然被她教的这么出息?” “我就说这秦梅同志跟别人不一样么! 她呀,是真的想要扎根咱们村,也是真的一心一意对咱们梨树沟子村的孩子们好!” “哎呦呦,知道你崇拜咱们秦梅老师,别光顾着夸了,你背着人家夸人家,人家也听不见哪!” “赶紧滴,找个识字的,把咱们村孩子的作文给念念!” “对对,这个主意好!赶紧地找人给咱念念!” 罗大力一锤定音:“还找啥找?” 他一手抓着一张《新野日报》,一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这么大个活人放这疙瘩你看不见哪?我不就是个识字的?” 前面那人嬉皮笑脸道:“那不是不敢劳动你老人家么?” “去去去,脸上褶子比我还厚呢,还管我叫老人家!” 罗大力笑着斥骂了他一句,便“咳咳”清了清嗓子,端起报纸,一脸认真地念起来: “《春天来了》,这一篇是咱们村内个谁,老胡家的三妮儿写的。” “春天来了。春姑娘迈着轻盈的步子……” 村里人忍不住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了罗大力身边。 一脸沉醉地听着他那破锣嗓子,念着胡三妮儿写的、登到了县城的大报纸上的作文。 作文不长,只有几百字,念了没两分钟,就念完了。 但文字很清新,即使是这些没啥文化的村民,也听得出这里头那股子生机勃勃的、既娇嫩又茁壮的劲儿。 众人沉默了片刻,纷纷拍巴掌叫好: “好!” “老胡呀!你生了个好闺女呀!” “平时可真看不出来,三妮儿那丫头,竟然这么内秀!挺有才呀!” 老胡忍不住搓着一双粗糙的大手,乐得见牙不见眼: “我们家三妮儿啊,打小儿就聪明,这是随了她爷了!” “啧啧啧,老胡,瞅把你给美得,还能找着北不?” “废话!换了你生个三妮儿这样争气的闺女,你能不美?” “不但是三妮儿,老刘家的萝卜,也是个好样儿的!” “萝卜?萝卜才五岁半吧,竟然也有作文登报了?” “比作文还好哪!萝卜是画的画儿好看,让人家报社看上啦!” “哎呦,这个我能看懂,不用你念,也给我瞅瞅呗!”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给我看看!快快给我看看!” “去去去,都哪凉快哪呆着去!咋地不得有个先来后到啊?来,老刘,萝卜是你孙子,你先看!” 老刘眯着眼,颤抖着手,接过了罗大力递过来的报纸。他哆哆嗦嗦地颤抖了半天,才想起来问罗大力: “这上头好几幅画呢,哪一幅是萝卜画的呀?” “就这个,一群小猪崽子抢食吃的这个。” 老刘认真地把报纸举得高高的,抬头看着上面的画,手依然因为激动而颤抖个不停: “俺老刘家祖坟冒青烟了!” “那可不咋滴,你看看这小猪崽子画的,一个个肥嘟嘟的,看着都那么喜兴!” “哎呦,老刘,现在可不兴这么说了。” “没事,没事,在这的都是咱们村自己人,没有那背地里下蛆的主儿。不过老刘啊,你平时还是得注意着点儿!” “哎哎,我知道,我知道。 这说起来呀,还是得感谢秦梅老师。我们家萝卜,原来那就是个活猴子! 现在、现在多乖呢!” 众人忍不住把三个发表了作品的孩子挨排夸赞了一通。 其间夹杂着对几个孩子家长的羡慕与恭维,还夹杂着对秦梅老师的各种花式赞美。 秦梅只觉得耳朵一直热热的。 精神力外放了一番,发现全村都在议论纷纷,说到她,却都好话,便又将精神力收了起来。 只拿了个手绢沾了点冷水,轻轻地敷了敷热腾腾的耳朵。 “在报纸上发表了作品”这件事,在娱乐方式不大丰富的梨树沟子村,迅速成了一件席卷了全村的热门新闻。 夸赞三个孩子,夸赞三个孩子的家长,夸赞秦梅老师,进而拓展到夸赞罗大力等人知人善任,擅长发掘人才…… 整个梨树沟子村,俨然化身夸夸群。 这件事,给每个梨树沟子村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迅速在孩子们中间,掀起了巨大的学习的热潮。 不过,秦孟真会这么容易满足么?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秦孟真又在梨树沟子村小学,折腾出来了体育比赛、歌咏比赛、书法比赛、朗诵比赛、读书比赛等等…… 因为有之前的作文比赛和绘画比赛打底,这几种比赛,热情参加的人数骤增。 第159章 梨树沟子村的危机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有机会上报纸。不过秦孟真是绝对不会停下她的折腾之路的。 她带领学生们参加了村里的劳动,换来的工分和奖励,给学生们购买了比赛的奖品,并留了一部分作为活动经费。 孩子们参加各种比赛,前三名优胜者,每个人都有对应的奖品和奖牌。 奖品是很简单的毛巾啦、日记本啦、英雄牌钢笔啦,搪瓷茶缸子啦之类的。 就连只是参与了,但没有拿到名次的同学,也有奖品发。 不过他们的奖品,只是一支铅笔和一块橡皮。 至于奖牌,是秦孟真从系统里定制的木刻奖牌。 别的材质,什么金、银、铜、铁、锡,什么塑料、树脂、亚克力,都太容易穿帮了。 只有木制品,还比较容易解释清楚来源。 尤其是在梨树沟子村,别的不多,野生野长的木头有的是! 整个过程,由学生负责一起记账、对账、统计,和公示,将每一笔钱(包括工分)的用途,都展示得清清楚楚,就贴在学校门口的公告栏上。 同时,还留下了一式三份的记录,一份放在大队,一份放在校长室,一份放在负责管账的学生手里。 秦孟真用这种类似于带领学生进行实践活动的方式,目的在于教育学生,通过劳动创造财富,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以及,管理自己的劳动收入的科学方法。 在这个小世界里,大喇喇地跟学生们讲理财,那是自寻死路。 但给学生们讲怎么记账、怎么花钱、怎么精打细算过日子,那不管是学生还是家长,都是十分欢迎的。 秦孟真层出不穷的新鲜花样,成了梨树沟子村的一道风景线。 几乎每一天,都有社员跑到梨树沟子村的村小学大门口,去看那公告栏有没有贴出来什么新东西。 时间过得飞快。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 秦梅老师,成了整个果园镇公社的传奇。 孩子们在秦梅老师“边玩边学”的另类教学法之下,一个个的,都对学习充满了无比高涨的热情。 村里有八个适龄的孩子,以全科优秀的成绩,考上了果园镇重点中学。 升学率百分之百。 优秀率百分之百。 这样的成绩,谁见了,不得翘起大拇指,夸一声厉害? 这八个小孩,已经去了果园镇初中读书,但他们只在镇上读了半年,就满脸不开心地回村里来了。 村里人都觉得奇怪,孩子们怎么放着好好的果园镇不待,非得回村呢? 孩子们有点气愤愤地七嘴八舌回答: “你们不知道,镇上闹哄哄的,各个学校都停课了。我们什么也学不到,感觉还不如咱们村呢!” “镇上现在乱七八糟的,我们学校的校长被关起来了,学生分了好几派,互相之间打的厉害。” “我们班主任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我害怕……” “秦老师,我们都想你了。” 孩子们没说出口的是,他们看着镇上的学校里乱糟糟的样子,都有些担心村小学的现状。 他们尤其担心秦梅。 这个花样百出,每天乐乐呵呵的美女老师,她在村里安全吗? 那些狂暴的坏人,会不会波及到村里?会不会威胁到她? 他们虽然都是半大孩子,但他们每个人,都想要尽自己的力量,保护好他们最爱的秦梅老师。 他们在镇上也见过几件很惨的事情。 虽然他们才十几岁,但他们朦朦胧胧地感觉到,在一个混乱的环境里,美貌也许并非祝福,而是一种诅咒。 而他们最爱的秦梅老师,恰恰是一个很美很美的人。 孩子们虽然没把担忧说出口,但他们的小脸上,表情严肃又忧虑,秦孟真很快就发现了。 不过她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出言安慰。 只是继续淡定地带着孩子们进行各种课程的学习。 面对越来越严峻的形式,秦孟真给每一门课的教学,都进行了精心设计。 孩子们愉快地跟着秦梅继续学习。秦梅特意给这八个孩子,单独开设了初中课程。 不过小点儿的孩子如果爱听,也可以来随便蹭课。 梨树沟子村小学,竟然成了整个果园镇,乃至整个新野县的一片世外桃源。 别处的师生之间,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梨树沟子村小学的师生之间,像是小奶娃儿找妈妈,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亲密无间。 不过,很快孩子们担忧的事情就发生了。 秦梅此时已经十八岁了。 十八岁的姑娘,白白净净、肌肤细腻、五官精致、身材挺拔、秾纤合度…… 光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已经很有吸引力了,更何况她总是言笑晏晏,未语嫣然? 这样一个既有美貌,又有趣味的女人,惦记她的人,简直数不清有多少个。 只是,孙安平一直在秦孟真身上屡屡碰壁,别人只敢远远地观望,不敢近前。 但,孙安平去果园镇的时候,他和他的手下,与另一个队伍起了冲突。 两边打过一场,就结下了仇怨。 后来双方又斗了四五次,最后一次,孙安平被对方手下一个愣头青,一锄头砸在了脑袋上,一命呜呼了。 听到消息,秦孟真还愣了一下。她觉得这个小世界,惯性还真是很强大。 孙安平没有娶到她这个小娇妻,没有被他儿子推倒磕到后脑勺,但却被敌对的一方势力,一锄头砸在了脑袋上…… 可能他这个坎儿比较难过,没了秦梅这个“克夫”的“扫把星”,他该死还是得死。 从那之后,梨树沟子村原本还算清净的日子,就这样结束了。 作为孙安平的对手,同时打败了他的钱大头,得意洋洋、踌躇满志地进了梨树沟子村。 他觉得自己占据孙安平的地盘,是理所当然的。 村里人一开始,因为有孙安平这个虽然霸道但相对讲理的人在前,觉得这个钱大头,说不定也是可以相处的。 但接触之后才发现,这家伙比起孙安平来说,真是差远了。 孙安平看中了秦梅,一直在想方设法追她。 虽然也试过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但至少在明面上,或者说在人前,孙安平还是很守规矩的。 钱大头就不同了。 第160章 逆流而上的图书室 钱大头带着他的人,在梨树沟子村横冲直撞。 头一次见到秦孟真,就想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动手动脚。 秦孟真还没来得及出手,钱大头就被一颗小炮弹撞了一个趔趄,连续倒退了两三步,才稳住身子。 那小炮弹,就是老刘的孙子萝卜。 钱大头站稳了脚跟,抬脚就去踢萝卜。 在他眼里,可没有什么孩子不孩子的。 既然攻击了他,那就是他的敌人。 万万没想到,他刚一抬腿,就“啊呀”一声,仰面朝天往后摔去。 有眼尖的村民看到,一颗小石子,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神秘的曲线,精准地击中了钱大头的膝盖。 钱大头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很快就昏迷不醒了。 其实他摔得不算严重。远远没达到昏迷不醒的程度。 但有秦孟真在,他就不得不昏迷过去了。 秦孟真毫无保留地抽走了他身上大部分的精神力。 钱大头身上有很多孽气。 秦孟真的精神力凑近了他,都感受到一阵嫌恶和恶心。 不过,为了让这家伙别有机会祸害梨树沟子村,秦孟真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别说有萝卜冲锋在前,就算没有任何人站出来,护在秦孟真前面,钱大头这个祸害,她也不会放任不管。 钱大头被秦孟真收走了精神力,呈现出一副昏迷不醒的样貌来。他的手下和村里人,都以为他是自己摔成了这样。 钱大头带来的几个人,有的上前去扶他,有的则满脸恶狠狠的神色,对村民恶声恶气: “啊?都愣着干啥?还不赶紧送医院?妥妥当当地安排了人伺候着? 瞅啥瞅?再瞅这事儿你们也得负责! 这人是在你们村儿摔成这样的,你们不负责,谁负责?” 他还没有说完,突然凌空飞过一个土坷垃,塞住了他的嘴。 顿时就呜呜哇哇地说不出话来了。 他掐着自己的喉咙,又咳嗽又吐,咳咳咳,呸呸呸,老半天才缓过神来:“谁干的?咳咳,咳咳,呸!呸呸呸!这特么谁干的?你给我,咳咳,咳咳,呸,呸呸!你给我出来!” 村民们忍不住都有些想笑。 秦孟真欢快地笑出了声儿,孩子们也跟着嘻嘻哈哈笑成一片。 村里人本来就有些忍不住了,这会儿有了带头的,都哈哈大笑起来。 “还笑?你们特么的还笑?”那个遭到土坷垃塞嘴的男人简直要气疯了: “谁干的?特么的今天你们不把他交出来,我让你们村男女老少都给他陪葬!” 话音未落,又有一个不明物体飞了过来,“啪嗒”一下,正正好好砸在他脸上。 那是一只千层底的黑面布鞋。 鞋底子在他脸上印出来一个完完整整的鞋印儿,之后“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男人“嗷”一声,蹦了起来。 他向村民冲去。 罗四妹刚刚一时冲动,扔了一只鞋出去,这会儿忍不住有些后怕。 秦孟真微微一笑,腾出一只手,握住了罗四妹一只手,用另一只手,冲着那男人,悄悄一弹指,弹出一小团黑气。 那一小团黑气先是落在了他的脸上,紧接着透过脸皮,渗入到他的身体里,他还毫无察觉。 只是,他发现自己的两条腿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他拿出了最大的速度往前跑,竟然还跑不过村里最慢的、只能一步一步往前挪动的老年人。 “我这是怎么了?”那男人张嘴想问,却发现他根本说不出声音了。 恐惧、慌乱、无措、迷茫,和痛苦,迅速浮现在他心头。 他摇摇晃晃地拼命往前挪动了几步,“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剩下几个人忍不住直犯嘀咕,这梨树沟子村,怎么这样邪门儿? 钱大头要踢村里的小孩,倒下了。王二狗要打村里的老太太,也倒下了! 他们虽然如此想,却不敢如此说。只是一哄而散,灰溜溜地拖着半死不活的钱大头和王二狗,往果园镇上赶。 梨树沟子村这破地方,太凶险了,给多少钱咱都不来了! 再也不来了! 秦孟真甜甜地笑了。 这梨树沟子村,好歹也算是自己的地盘,自己哪怕少赚几个积分,也得护住这块地方。 更何况,用点精神力,或者分给那些聒噪又出言不逊的家伙一点霉气,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连积分都不用花! 说来也怪,怎么随便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自己跟前撒野? 是自己这些年装乖宝宝,装得太成功了么? 随着孙安平去世,钱大头一伙儿慌慌张张地逃走,梨树沟子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村民们天天敲钟上工,敲锣收工,一天三顿吃食堂。 梨树沟子村小学,不但开设了小学课程,也开始教初中生。 这还不算,秦孟真还准备在梨树沟子村小学,开设一个校图书室。 校图书室,其实原本就有,但连新的带旧的加起来,也只有二三十本书。 就这,还包括一套小学生教材和一本丢了皮的黄历…… 秦孟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所以她想给学校建个图书室。 考虑到眼前的形式,秦孟真用了两间空闲的杂物房,并且在其中设置了一个空间阵法和一个混淆阵法。 紧接着,秦孟真就开始游说村里人支持她建立一个图书室。 成功第取得了全村的支持,秦孟真就带着两个学生和两个友情支援的知青,一块儿去了一趟新野县,两趟果园镇。 他们扫荡了果园镇的废品收购站,也没有放过新野县的新华书店。 跑了几趟以后,秦孟真就把书都摆好了,紧接着,选了个好日子,宣布图书室成立了。 孩子们可以在图,办理借、还书,都要登记。如果图书损坏或者丢失,要照规定赔偿或者受罚。 图书管理员,由万能的张校长和学生志愿者共同担任。 村里人如果想借书,也是可以的。但需要缴纳押金,办理借书证。如果借走的图书损坏了或者丢失了,要照三倍价格赔偿,或者赔偿一本一模一样的书。 秦孟真精心挑选了藏书的内容和类别,将可能被此时的庸人不容的一些好书,藏在了空间阵法中,又在上面叠加了混淆阵。 这样,大家会觉得这里有很多书,但总是会忽略一部分,想不起来都是些什么。 第161章 组团参观 图书室建成了,最开心的是孩子们。 因为秦孟真从废品收购站,扫荡回来好大一堆小人书。 所谓小人书,其实就是图文并茂的连环画。 其中大部分是改编自古典文学名着,也有一些是当代、现代作家的作品,还有一小部分,是建国后的作者专门为小朋友创作的。 比如说《东郭先生》、《大闹天宫》、《三打白骨精》、《地雷战》、《英雄小八路》、《小兵张嗄》、《闪闪的红星》、《鸡毛信》等等,都很受孩子们欢迎。 对孩子们来说,这些小人书都既新鲜,又有趣,令人爱不释手。 图书室自然也成了让孩子们流连忘返的好地方。 村里的成年人一开始都不好意思来办借书证,就蹭家里孩子借回去的书看。 其中尤以小人书最受欢迎。 因为村里人大多数文化程度不高,普遍不爱看字太多的书。 秦孟真搞完了图书室,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所以,她把目光放到了校外,村里人竟然连的字都没认全,自己的图书室不是白折腾了么? 要知道,虽然它目前只是一个图书室,但秦孟真实际上是想把它建设成一个乡村图书馆的。 于是,感到自己的心血有白费的可能,秦孟真不淡定了。 她分别找到了崔云娇、王翠莲、罗大力等人,依次卖力地游说他们: “崔大姐,你这妇女主任,觉得咱们村的妇女工作好开展不?你觉得,咱们村还缺点啥?” “咋滴?不好开展你还替我干哪?缺啥你还给我补上啊? 你就别搁这铺垫了,我还不了解你?有啥话直接说吧!” “嘿嘿,果然瞒不过崔大姐的火眼金睛。你觉得咱们村儿的妇女,是不是文盲多了点儿?” “嗯,咱们村的文盲确实不少,不过哪个村不都这样啊?” “崔大姐,你觉得咱们办个扫盲班咋样?” 秦孟真不怕崔云娇不答应。 因为办扫盲班,提高人民群众的文化水平,是很早以来就一直在执行的政策。 崔云娇果然爽快地点了头: “那感情好。可是这扫盲班的老师从哪里找?你学校里事情那么多,能忙得过来吗?” “我能忙得过来。不过我觉得也可以给别人一个机会。” 秦孟真提议,让村里的知青参与到扫盲班的建设中来。 “大队长,忙着哪?” “矮油,秦梅同志啊,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这不正好有点空,来找罗大叔唠唠嗑。” “跟叔别外道,有什么事吗?有事你就说话!只要能办到的,叔都给你办了!” “嘿嘿,罗大叔,我寻思……” “这主意不错啊!” …… 秦孟真取得了支持,就放手开始做了。 梨树沟子村的成年村民扫盲班,很快就办了起来。 男女分班上课。时间定在晚饭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算是个简陋的微型临时夜校吧! 周丽萍、李娟,对秦孟真进行了大力支持,做了妇女扫盲班的老师。 陆平安和陈岳,自告奋勇担任了村民扫盲班的老师。 村民们对扫盲班的热情不高。干了一天活儿,谁晚上还不想早点歇着? 岁数大了的老人家,记性不好,学了也记不住。 已经结婚了的,家里还一大摊子事儿呢。忙得脚打后脑勺,哪里顾得上念书识字? 单身的年轻人,该上学的,好歹都上过几年。也算不上文盲了。 扫盲班开了几天,第一天还因为新鲜,来了一些人。 后来便没什么人来了。 稀稀拉拉的,连两三行都坐不满。 周丽萍、李娟、陈岳,陆平安几个,一块儿找到秦孟真,让她给拿主意。 秦孟真观察了几天,觉得这样不行。 对于这些村里人来说,他们的生活,无非就是种地。 扫盲班对他们而言,太缺乏吸引力了。所以,不如改成农业技术培训班。 秦孟真把她的想法一说,就遭到了反对: “秦梅,你想得太简单了。论种田,这些人都是老庄家把式,咱们才种了几年地?” “对啊,说起来咱们这种地的本事,还是跟村里人学的,咱们教他们种地,那不是笑话吗?他们能信就怪了!” “别着急,别上火,也别那么大声! 我觉得咱们秦梅同志平时说话挺靠谱的,这回肯定也不例外。 秦梅,你说说你的想法呗。” 秦梅笑了笑,看着几个很想做出一番事业,又对眼前的困难一筹莫展的知青,笑眯眯地说道: “咱们讲怎么种地,他们肯定听不进去。但咱们可以放长线,钓大鱼。” “怎么讲?” “我上回去果园镇的时候,听说他们那儿有个农业专家,从大城市下放来的。我觉得咱们应该把这个人争取过来,放到咱们梨树沟子村,然后让他来讲课。” “秦梅,这样不好吧?你前段时间刚得罪了钱大头那伙人,他们来找你的茬咋整?” “我不怕他们找茬。我们全家都是工人,就我一个农民,我怕他们啥?” “你怎么这么幼稚?那是工人农民的事儿吗?人家要是找借口整你,你以为你逃得过?” “哎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为我担心,咱们还是讨论下培训班的事儿吧!” “你……” “别气别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最终,罗大力觉得,秦孟真的提议很靠谱。 反正这下放的专家,也得落到村里来。那下放到哪儿不一样?凭啥就不能到我们村儿? 罗大力为了这事儿,跑了四五趟县城,到底把那个老专家给抢到了手。 于是,知青们刚来的时候住的牲口棚,成了下放来的陈专家的住宅。 只可惜,跟着陈专家一块儿来到梨树沟子村的,还有梨树沟子村新一任革委会主任曹德全。 这位曹主任,长得十分富态,白白胖胖,肥头大耳。 明明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但别人就面黄肌瘦,面有菜色,而这位曹主任,却长了一身五花膘。 梨树沟子村的村民们都很好奇,纷纷组团来参观这位不信邪的新人长啥样。 按村里人的想法,孙安平被人一锄头砸死了,钱大头摔成了植物人…… →_→ 这么不吉利的活儿,竟然还有人敢干! 第162章 借刀杀人 被村民们组团参观了,曹德全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任人打量。 不但如此,他还带了一包大白兔奶糖,散给来看热闹的小孩。 孩子们得了奶糖,一哄而散。 大人们也很高兴。 自家孩子高兴,自己就高兴哪! 这个曹主任,看起来很好相处啊! 秦孟真也见到了这个曹主任,因为他被村民们参观完,就来了梨树沟子村小学。 秦孟真看着他那和蔼可亲的笑脸,默默地将精神力外放出来一缕,靠近了他。 但秦孟真的精神力很快就缩了回来,她还忍不住恶心了一下,差点吐出来。 陪同曹德全一块儿来到村小学的罗大力,关切地问道: “秦梅同志,你没事吧?” 秦孟真脸色微带苍白,往后退了一步,扶着桌子站稳了,点了点头说: “我没事,可能嗓子有点发炎。” 秦孟真面上平静无波,甚至因为身体不舒服,泪盈眼角,有几分楚楚可怜。 但她心里,却掀起了无数惊涛骇浪。 那个曹主任一身孽气,已经凝聚成纯黑色了。 秦孟真的精神力单单只是靠近他,就感受到了非常浓郁的臭味,中人欲呕。 这种颜色和气味,没有精神力外放的能力,是看不到,也闻不到的。 秦孟真听说这个曹主任才刚刚四十岁,真不知道他是做了多少坏事,才能积累这么厚重的一身孽气。 曹主任望着秦孟真,满脸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秦梅同志啊!还很年轻嘛!怎么不知道爱惜身体呢?” 秦孟真迅速调整了心情,不好意思地红着脸笑了笑: “曹主任,谢谢您的关心。 这不是天热了嘛,我有点上火,嗓子发炎了。其实没什么大事,喝点婆婆丁水就好了。” 曹德全盯着秦孟真的脸细细地看了半晌,才终于把目光移开了,继续往前走,参观梨树沟子村小学。 李娟特意落后了几步,悄悄滴问秦孟真:“梅子,你没事吧?” 秦梅笑一笑,看起来有几分虚弱,但精神还是不错的: “没事儿!真没事儿! 我就是嗓子有点发炎,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忙你的去吧!” 李娟看了看秦梅,见她不像是在强撑的模样,也没有再干呕,这才转身去追曹主任一行人。 “秦老师!” 刚刚目送李娟的背影离开,秦孟真就听到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从前的一个学生家长: “您怎么来了?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来人忽然吞吞吐吐起来。秦孟真耐心地等待了半晌,她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秦老师,那个曹主任是个笑面虎,他要是大半夜的叫你去谈工作,你千万别搭理他!” 秦孟真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你放心。” 来人急急地来了,又急急地走了,似乎她呼哧带喘地跑这一趟,只是为了捎这么一句话。 秦孟真陷入了沉思。她觉得,那个曹主任身上,肯定不只有好色这一个问题。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重的孽气? 这个小世界所处的时代,其实对作风问题管理得很是严格。 他身上,怕是不只有作风问题,还背负着不止一条人命,不止一条冤魂…… 要跟这样一个人对上,秦孟真其实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这比起来为了完成任务,而不得不杀掉或者伤害小世界的原住民,干掉一个恶人,并没有那么难过。 但对秦孟真来说,她真的不希望看到这种孽气缠身的人。 因为,每个这样孽气缠身的人背后,都有不知道多少人的痛苦悲伤,甚至是不知多少条人命。 这样一个人来到了梨树沟子村……这里世外桃源一般的美好生活,恐怕要不复存在了。 不,这样不行! 秦孟真决定,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护住梨树沟子村这个清净之地。 外面不管如何纷争,不管怎么折腾,梨树沟子村,必须平平静静,稳稳当当,按部就班! 不管是谁来了,都必须得守梨树沟子村的规矩。 不服就干! 秦孟真此时唯一纠结的,就是直接干脆利落地干掉曹主任,还是先查清楚他做了哪些坏事…… 秦孟真有轻微的选择困难症,遇到需要选择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拖一拖。 这其实是个坏习惯,但众所周知,坏习惯总是很容易养成,而又很难改掉的。 不过,很快,秦孟真就不需要选择了。有人替她做了决定。 曹主任来到了梨树沟子村小学,来找秦孟真: “秦老师,我听说秦老师多才多艺,会画画,又会唱歌?” 秦孟真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两步: “多才多艺谈不上,画画只是黑板报水平,唱歌也只是不跑调而已。” “秦老师谦虚了。是这样,我有个事想麻烦秦老师帮个忙。” “您说。” “村里这个斗争意识很是懈怠啊!全村竟然只有两条标语! 而且你看看写的都是什么? 锻炼身体,保卫祖国? 咱们的敌人固然有外国势力,但更大的敌人明明在内部嘛! 我觉得应该在村里搞个宣传,需要出点标语和宣传画,麻烦秦老师帮忙画了,成不成?” “呃……” “秦老师不要推脱嘛,小年轻的,更需要多做奉献!” 秦孟真忍不住想翻个白眼,就这水平,这位曹主任是怎么混到这个位置上的? “这样啊,今天你就把宣传画都画出来,晚上九点到我办公室来,我给你指导指导。” 秦孟真听到这话,顿时不纠结了,她爽快地点了点头: “成,晚上九点是吧?” “对,我办公室就在大队部,罗大力那个屋对面就是。” “好的,我知道了,您慢走。” 曹主任愉快地走了。 这个叫秦梅的小丫头,果然跟传说中一样漂亮。 只是这丫头虽然挺有才华,到底还是单纯了些。 竟然对男人没有一丝一毫的警惕心。 说不定是以前被家人保护的太好了。 在村里,也被罗大力他们给保护得都傻了吧! 秦孟真看着曹德华的背影,觉得自己自打来到这个小世界,几乎就成了义务清道夫啊。 怎么感觉像是这个小世界的天道,在悄咪咪地往自己身边塞这些垃圾,借自己的手,干掉他们呢? 第163章 夜幕之下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晚上九点,梨树沟子村绝大多数的灯光,都已经熄灭了。 寂静无声的夜晚,没有什么风。久旱无雨、闷热难耐,难免有几分令人烦躁。天空中有乌云掩映着明月,遮蔽了群星。 秦孟真穿着军绿色迷彩背心,配黑色迷彩长裤,扎着两根短短的小刷子,手上拿着一叠画稿,步履轻盈地走向了大队部。 曹德全的办公室,灯光还亮着。 那个胖胖的身影,落在窗户之上,远远地就能看到。 他不停地在房间中走来走去,心情烦躁地很: “这会儿都已经九点二十五分了,秦梅为什么还没到?” 这时候,“笃、笃、笃”,敲门声忽然响起。 曹主任心中一喜,急急地冲到门口去,拉开了门。 见到来人,曹主任脸上的喜色更甚: “哎呀,小秦同志,你迟到了啊!年轻人怎么能这么不守承诺,没有时间观念呢?快进来快进来,我都等了你半天了!” 秦孟真笑着进了屋,曹主任这才发现她的妆扮,这姑娘竟然穿了一身迷彩,而且这样的迷彩,自己都没有见过,难道这姑娘其实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 但转念一想,即便是有来头的人物又如何? 姑娘家都爱惜自己的名声。 就算是有来头的人物,为了名声,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一想到这个村里的小小知青,说不定背后是什么大人物,结果他们吃了自己的哑巴亏,还拿自己毫无办法的模样,曹主任就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兴奋。 秦孟真感受到了浓郁的令人作呕的孽气蒸腾。 她厌恶地皱了皱眉。 曹主任顺手就反锁了办公室的门,将窗帘拉上,又把之前明亮的煤油灯熄灭,只留下了两根摇曳的蜡烛。 昏暗的光影,给青春年少的美人,更增添了几分魅力。 秦梅朗声道:“曹主任,你把灯熄了,这还怎么看宣传画?” 曹主任笑道:“宣传画什么时候看不行?” 秦孟真微微皱眉,声音里恰到好处地带上了一点犹疑:“那,要不我把这几幅画留下,我就先回去了?” 曹主任一抬手按住她的肩膀:“别急着走嘛!来都来了,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秦孟真生气地斥责道: “曹主任,枉我当你是个忠厚长者,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快把你的脏手拿开!” 曹主任脸色一变: “你这小同志,很是不懂事啊!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今天曹主任就给你上一课!教教你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往远处走了几步,然后点亮了事先准备好的几盏煤油灯,室内的光线一下子变得十分充足。曹主任大喇喇地把自己的衣裳去了,正对着秦孟真,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期待看到她脸上的震惊、羞窘、茫然,惊慌失措。 然而,这些表情,他一个也没有看到。 秦孟真一动没动,依然一脸平静、甚至有几分失望的样子。 曹主任心中忍不住一沉。 这个女人,她的反应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秦孟真微微一笑: “曹主任,既然你这么信任我,愿意这样赤诚相见,那么我也不能辜负了你的这份心。” 曹主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这么多年来,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外貌的欺骗性,不知道坑害过多少年轻女孩。 但在她们当中,哪怕最虚荣、最轻浮之辈,头一次跟自己独处一室的时候,也不是这个反应啊! 秦孟真轻轻一弹指,指尖上冒出一团跳跃的小火苗。 她再轻轻一弹指,那一团火,就落在了曹主任扔在地上的那一堆衣服之上。 衣服遇到这火苗儿,马上就着了起来,燃烧来得猛烈、安静,而又迅速,眨眼之间,一堆衣服就变成了一小堆灰烬。 曹主任突然感觉到一阵沁入心脾的冷。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在疯狂地加速,自己的牙齿在连续不停地上下磕碰发出响声,自己的皮肤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自己的身体也抑制不住地跟着轻轻颤抖。 他在害怕! 他做过无数坏事,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但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手指上可以轻松弹出一个火球,那火球还能迅速烧掉东西,不冒出许多烟气,也不发出什么声音的人! 他用了几乎一刻钟,才意识到自己在怕什么。 万一,那火球落到了自己身上,会怎么样? 他正当壮年,还有无数的好前程,好时光,他不想死!尤其是不想不明不白地死,默默无闻地死……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那煞星脸上甜美的笑容,只让他感受到难以言说的恐惧。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膝盖磕碰地面,发出了巨大的声音,他感觉膝盖似乎碎了一般的疼。 但此时他顾不得那么多。 他砰砰砰地磕了好几个头,用尽最大努力,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时也顾不得自己的言辞有多么谄媚,多么不符合自己的身份地位: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 您大人有大量,您高抬贵手,您行行好发发善心,您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秦孟真“噗嗤”一声笑了,曹主任忍不住抬起眼,希冀地看着她。 秦孟真笑了笑,轻轻一弹指,指尖上冒出来一个鹌鹑蛋那么大的小火团: “你能不能活下来,我说了不算。” 小火团离开了秦孟真的手指,轻轻松松地飘在了空中,曹主任瘫软在地,他想跑,但是两条腿上,一丁点力气都没有。 他想哭喊,想大叫,但嗓子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团蓝中带黑的小火团,愉快地往自己面前飘过来,迅速地、轻柔地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感觉到一阵冰凉。 明明是火,竟然不是热的? 他刚刚闪过这样一个疑惑的念头,就感受到了无比的灼热。 他好热啊,感觉自己好像在燃烧。 他化作了一团灰烬。 秦孟真冷漠地看着。 在秦孟真眼里,眼前被那团神秘的火团烧成灰烬的,并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黑色孽气。带着中人欲呕的腥臭。 第164章 轩然大波 直到那腥臭的气味消散殆尽,那浓郁得化不开的孽气被涤荡干净,秦孟真才转身离开。 带着她的画稿。 她用精神力凝出一只手,拉开了门,走了出去,又将门猛地一撞。 身后,那一团刚刚吃饱了的小火团,欢快地在房间里蹦蹦跳跳,飘来荡去。 秦孟真站在门外,转过身,冲着小火团招了招手。 小火团轻盈地跳跃了几下,转身飞了出去。 落在秦孟真的手心里,迅速消融进了她的掌心。 秦孟真缓步回到住处。 在她身后,火光冲天,曹主任的办公室,化作了一片火海。 然而奇怪的是,整个梨树沟子村,都安静异常。就连夏夜里最常见的虫鸣鸟叫、鸡鸣犬吠,都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 她早在去年,就已经从知青点的女寝搬了出来,住进了罗四妹的家。 罗四妹这辈子,比上辈子活得长了好几年,但也寿元将近了。 不管是基于委托人秦梅的意愿,还是出于自己的心意,秦孟真都愿意给罗四妹一些照顾。 进了自己的房间,秦孟真盘膝打坐,那一团神秘的火团,也已经回到了秦孟真的识海之中。 那鹌鹑蛋大的小火团,此时已经发育到了鸡蛋大小。 它是秦孟真在一个很危险的修真世界里,得到的一个异火的种子。 这异火的名字叫做黑绳业火。最喜欢以孽气为食。 当然,它在吃掉孽气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考虑那孽气的原主人的性命的。 这东西,在委托人秦梅这个小世界,原本是不该出现的。 然而这个小世界的天道,大概是太希望借住秦孟真这个无情的清道夫的手,解决掉内部的混乱了吧。 竟然对秦孟真放出来这么个大杀器,毫无反应。 简直仿佛就是在装死。 秦孟真突然生出来一种想要戳戳他的恶趣味。 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算了,为了任务积分,还是不要调戏人家小世界里,那老实巴交的天道了吧…… 秦孟真打坐,坐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亮了,第一声雄鸡唱晓响了起来,她才带着满意的笑脸,睁开了一双熠熠生辉的眼。 梨树沟子村勤快的村民们,已经开始洗洗涮涮。 食堂后面的大烟囱,也已经冒起了炊烟。 秦孟真愉快地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体,起身打了一套八段锦,然后用清水洗了把脸,就带上教案和饭盒,先去食堂,再去村小学。 罗四妹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出来,目送着秦孟真的背影。 她知道,这丫头昨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老人家上了年纪,睡眠自然就不会那么沉,也不会那么多。 更何况,罗四妹一直很喜欢秦孟真,一直挂心着这个小丫头。有时候这孩子回来晚了,她还会特意给这小丫头留门。 罗四妹既然这样关心秦孟真,又怎么可能会对秦孟真的行踪,毫无察觉呢? 她不知道秦孟真半夜三更去做什么了。 但她坚定不移地相信,秦孟真不管做了什么,一定都是为了村里好。 如今她只希望,这孩子做事能够足够周全,不要留下破绽,不要被人发现。 梨树沟子村的村民们里面,像秦孟真和罗四妹这样淡定的人可不多。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大队部有间房子被烧成了白地。那间房,恰恰好就是走马上任没多久的曹主任的办公室呀! 众人忍不住议论纷纷。 很多人还觉得,这主任的位置,就是个深坑。谁当、谁出事儿!简直是一等一的不吉利。 可是这话,没人敢明明白白地说出口。 大家只是目光看着彼此,就能心照不宣地感受到对方在关注的,其实跟自己一模一样。 众人围绕着大队部的奇特废墟,认真地议论了半晌,就三三两两地散开了,陆陆续续地走向了食堂的方向。 虽然大家都不淡定了,但早饭还是要吃的。毕竟再过半个小时,就得上工了。 罗大力等人却是不敢像一般村民那样,把这件事当个热闹看。 他们纠结了许久,到底还是选择了上报。 这事儿涉及到一个革委会主任,还是没当了多久,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不上报,实在说不过去啊! 调查组很快就进驻了梨树沟子村。 但他们查不到什么异常。 除了有人跟调查组汇报了,曹主任失踪的前一周,曾经参观过梨树沟子村小学。 而就在事发的前一天,他曾经约见过梨树沟子村小学的秦梅老师。 于是,调查组的目光,就落到了秦孟真身上。 秦孟真自然不怕他们查。 如果他们秉公执法,查不出问题来,那秦孟真自然会和他们相安无事。 如果他们跟那曹德全是一丘之貉,那秦孟真并不介意让那黑绳业火,再度饱餐一顿。 万幸的是,调查组的人彻底研究过失火现场后,虽然对起火原因万分不解,到底还是排除了秦孟真的嫌疑。 他们怀疑是煤油灯倒下,点燃了床帘,而曹主任为何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骨灰渣渣都没留下,他们也解释不清。 但他们知道,秦孟真一个普普通通的知青,同时还是个忙忙碌碌、成天给自己找活儿的优秀教师,是不可能营造出这样一个完美的火灾现场的。 更何况,跟她住在同一处的老太太罗四妹证实,秦梅老师在事发当晚,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而这份证词,恰好与秦孟真本人的证词高度一致。 秦孟真十分不好意思、也颇有几分遗憾地告诉调查组: “唉,我也是忙昏了头了!竟然忘了曹主任交代的事儿! 不然说不定能有机会避免这场火灾,或者至少能喊人啊。若是早早发现了大队部着火,早早地喊了村里人帮忙,说不定能把他救下来呢。” 调查组的人在秦梅老师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 这样一个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一脸真诚地为并非自己的责任感到内疚、难过,和遗憾,实在是让人想不相信她都难。 梨树沟子村热情地送走了调查组,回头就纷纷在村口的大槐树上,挂上了红布条。 大多数人都在感谢大槐树显灵,祈求大槐树继续保护梨树沟子村的安宁。 第165章 高级餐厅 秦孟真也随着众人一起,笑眯眯地往大槐树上拴了一根红布条。 大槐树抖了抖她的叶子,回应了一下秦孟真。她知道,秦孟真是个天外来客,而且她身上带着强烈的毁灭气息,自然不敢怠慢。 秦孟真摸了摸大槐树皱巴巴的树皮,往她身上注入了一点儿灵气。 这个小世界,是有些灵气的。 开了灵根的动植物,也有一些很偶然的机会,可以修炼成精。 只不过,这个小世界里的灵气,含量十分稀薄。 不然这棵早早就开启了灵根的大槐树,单只凭借她一千多年的树龄,就足以化形为人了。 大槐树接收到了秦孟真给她的灵气,欢快地抖动着叶子,哗哗作响,仿佛在愉快地唱歌。 紧接着,虽然早已经过了槐树开花的季节,她竟然又瞬间绽开了满树洁白的槐花,花香清雅宜人、沁人心脾。 梨树沟子村的村民们,见了这样的奇迹,愈发对大槐树小心呵护了。 也不知是不是大槐树的功劳。 自从大队部里曹主任的办公室莫名烧成白地,曹主任莫名失踪,调查组将事件性质认定为“未知原因造成的意外”之后,梨树沟子村的日子,又变得平静起来。 村民们,包括插队的知青们,一个个都一心一意地扎在土地上,埋头苦干。 从早忙到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敲钟上工,敲锣收工。生活作息十分规律,极其养生。 秦孟真很喜欢这样的节奏。 作为“秦梅”的人生,应该有愉快的、平静的节奏。 作为宝贝被抢回来的陈专家,也慢慢适应了梨树沟子村里平静的生活氛围。 村里人都对他很尊敬。 即使是不懂事的孩子,家里人也会约束着,不去骚扰他,让他随着自己的节奏读书、看报,自在地休息、将养身体。 罗大力和秦孟真找陈专家聊过两回,陈专家同意了办农业培训班的想法。 简单地筹备工作之后,陈专家开始给村民们上了第一课。 与此同时,秦孟真挑头、知青们踊跃响应的扫盲班,也与种田技术培训班同时开课了。 觉得种田技术培训班上听课吃力的村民们,可以到扫盲班学习基础常用字,农业专项常用字,以及怎么自主学习、怎么查阅字典。 陈专家是很有水平的。 他的课程深入浅出,其实大多数村民都听得懂。 但是涉及到的知识点太多了,记忆就难免有些靠不住了。 村民们深深地感觉到,陈专家的每一句话都是宝贝,每一句话都值得牢牢记住。 然而,自己越是用力去抓,那些想要记忆的点,就越容易变得模糊。 甚至还会变成浑身上下都滑溜溜的泥鳅,左一扭、右一扭,轻轻松松地就从手指尖溜走了。 村民们为了学会宝贵的先进种田技术,一个个都恨不得生出十八般武艺来才好,哪里还会不乐意参加扫盲班? 除了扫盲班,有些进步比较快的村民,还办了村小学图书室的借书证。 不过,秦孟真高兴地太早了。 梨树沟子村小学的师生之外,第一个来图书室办理借书证的村民,是那个接受过孙安平的委托,想要撮合秦孟真和孙安平的做媒爱好者,谢梨花。 谢梨花打破了记录,头一个办了借书证,之后,就一脸理所当然地成了梨树沟子村小学的常客。 只是,她每次借了书,都会绕来绕去地找到秦孟真。 随随便便地跟她问一两个字儿,然后就东拐西饶,三句两句就把话题扯到给秦孟真做媒上头来。 秦孟真不得不说,这位谢梨花、谢大婶儿,果然是个做媒的好材料。而且,她真的是发自内心热爱做媒这一份事业。 只不过,“早在三年前就该嫁人”的十八岁大姑娘“秦梅”,依然只是客气地笑笑,摇头拒绝了谢大婶儿的好意。 “秦梅”这一辈子的人生,怕是注定要辜负谢大婶儿的关怀,实打实地单身一辈子啦。 她上辈子嫁过那么多次,深知嫁人是个什么滋味儿,早就已经受够了。 谢大婶儿也不死心,一趟有一趟地过来找秦孟真。让人简直忍不住怀疑,她这是跟秦孟真较上劲了,还是打算给自己亲儿子说媒? 不然怎么会如此热情? 就在大家伙儿都以为,谢大婶儿会一直碰壁、一直无功而返的时候,秦孟真有一回竟然出乎意料地答应了谢大婶儿的请求,同意跟男方见上一面。 因为秦孟真听说,那个给了谢大婶儿一百块钱,死缠硬磨让她给说亲的男人,竟然是秦梅上辈子的第三任丈夫,也是对她最好的那一个——邵志文。 邵志文这辈子的命运,也有了一点点转折——他并没有坐在轮椅上,只是依然迟迟没有结婚。 秦孟真没有跟他在一起的打算。 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跟邵志文见个面,了断上辈子的情缘。 通过谢梨花在中间传话,两人最终约定在新野县的新华书店见面。 见了面之后,两人又一块去了附近的一家高级餐厅吃饭。 邵志文跟同时代的人相比,还算是见多识广的。 但这种高级餐厅,他也只来过两三回。 然而秦孟真却十分潇洒自然,那态度,实在不像是一个村小学教书的插队知青。 邵志文与秦孟真偶遇过数次,但秦孟真当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他却一见之下就上了心。 第一眼被秦孟真吸引的时候,邵志文觉得,这姑娘的模样,便是传说中的“温香软玉”吧! 她身上带着一种丰盈的温暖,像是一块儿阳光下被晒化了的猪油,润白细腻,透着股难以抗拒的香甜诱惑。 然而看看她的眼神,她正盯着一排书,认真地挑选着自己想要的内容,眼神专注,干净清透,令人不知不觉便为之沉醉。 如此美貌,又如此纯净,偏偏又带着一种历尽千帆归于平淡的感觉……邵志文觉得,他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此时,两人肩并肩走进那家高级餐厅,看起来很像是一对情侣。 秦孟真自始至终,不见任何局促之色,仿佛来这样一家餐厅吃饭,就是她最为平淡的日常。 服务员一脸严肃地走上前来,邵志文扬了扬手中的介绍信,服务员认真检查过后,引导他们走向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 第166章 整不会了 两人面对面坐下,邵志文将餐单递给秦孟真。 这家高级餐厅的特色之一,便是西餐。 秦孟真并没有过分客气。 当邵志文请她点菜的时候,便颇为自然地点了一份奶油蘑菇浓汤、一份五成熟的牛排、一份土豆泥杂菜沙拉、一份海鲜墨鱼汁焗饭。 过程顺畅得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天天把这里当食堂? 秦孟真笑意盈盈地将餐单递还给邵志文:“这些就够我吃啦。我不清楚你的口味,你自己点些你爱吃的吧!” 秦孟真心中想到的,是上辈子邵志文对自己的照顾。 自己请他吃顿饭就了结了这段风流债,哪怕菜价再夸张十倍呢,也是赚了! 邵志文看着秦孟真的举止,愈发觉得对面这个女孩,满身都是疑团。 他其实是认真打听过秦梅的。 秦梅来自于新海市。那里确实很繁华、很洋气,但秦梅出自一个普通工人家庭。 按理说,新海市再怎么繁华、再怎么洋气,都不可能让秦梅这样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的孩子,对西餐如此熟悉、却又如此轻慢。 邵志文其实不是来正经吃饭的。 他选择这个餐厅,也是想给自己涨些筹码,在秦梅这个姑娘面前,展示一下自家的优势。 然而秦梅点菜点得这样熟练,反倒把他给整不会了。 秦梅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你怎么不点呀?是不爱吃西餐吗?” 邵志文收回心思,照着秦孟真点的也给自己来了一套,只是把奶油蘑菇浓汤换成了红菜汤,又单点了一瓶红酒。 一边点餐,邵志文心里一边在滴血。 这家餐厅不愧是招待外宾的地方,真特么贵啊! 哪怕像他这种拿着万里挑一的高薪和特别津贴的专业技术人才,冲着这菜价,都不舍得经常来吃。 那秦梅,怎么如此淡定?! 吃饭的时候,秦孟真一门心思对付食物,邵志文一门心思看着秦孟真。 这要是换个人,被这样灼热的视线盯着,一准得吃不下去,吃下去了,也得消化不良。 但秦孟真实在是太少有这样正大光明地大吃大喝的机会了。 自打来了这个小世界,她的伙食就没好过。 平常都是在梨树沟子村里跟大家伙儿一块儿吃食堂,她不敢放开食量,平时都吃不饱,晚上还得偷摸地拿系统出品的营养剂充饥。 虽然营养剂的口味还算丰富,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她也吃腻了。 她身上有系统商城的食物,但村子里到处都是人,想要找到个隐秘的角落,十分不容易。 想要背着人吃东西,更是得有神鬼莫测的速度才行。 因为这梨树沟子村的村民,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亏嘴了,隔着八百里都能闻到你嘴里的肉味儿。你若是躲在家里偷偷吃了点什么,不漱漱口刷刷牙就敢直接出门,一路上起码能遇到百八十个绕着你转过来转过去,问你今儿个吃了啥好吃的家伙…… 也不知道这帮人的鼻子是怎么长得,莫非他们一个个的,都是汪星人转世不成? 只是,秦孟真虽然很珍惜这个吃饭的机会,无数次穿越的经历养成的仪态却在那摆着,她吃得虽快,动作却一以贯之地优雅大方,让邵志文光是看着,就觉得自己饱了。 秀色可餐哪! 简直不用吃饭,看美人儿都看饱了。 秦孟真自打头一道菜上来就一直在吃,席间还跟邵志文干了两杯红酒,到最后,她面前的每一个盘子都空了,连汤汁都吃得干干净净。 唉,关键不是别的,是这种可以安心吃饭,不用东躲西藏,不用刻意隐瞒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得了! 两人各自回味着心事,片刻后,才打破了沉默,回到了正题。 邵志文先开了口:“既然你喜欢,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吃。” 秦孟真摇了摇头:“邵先生”,她顿了一下,想起秦梅上辈子在邵家生活的时候,就一直管邵志文叫邵先生,管邵志文的父亲叫邵老先生…… 她微微摇了摇头,甩掉这些念头,正视着邵志文的眼睛: “邵先生,很感谢邵先生的盛情,然而我们不合适。” “我们哪里不合适?你说出来,我可以改。” “邵先生,我不会一直留在梨树沟子村的。 我以后,会争取回到新海市去,也有可能会走得更远。 我不会一生都留在梨树沟子村。不管是果园镇还是新野县,我都注定只能是一个过客。这样说,你明白吗?” 邵志文不解地道: “怎么可能?你户口和粮食关系都已经落在梨树沟子村了,怎么可能再回到新海市? 而且,现在上面鼓励知青落户。 那些能找到关系回城的,早在前两年就已经回去了……” 邵志文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他还是太急躁了些,这些话说出来,不是往秦梅的伤口上撒盐么? 秦梦真仔细观察着邵志文的面相。 他的面相,比起上辈子来说,有了些好的变化。 虽然依然算不得长寿之相,但如果他能够守身如玉、一生不娶妻生子的话,中年的几道灾劫,应该都可以轻松度过。 秦孟真张了张口,正打算想个委婉点的说辞,把这些事情告诉邵志文,就听到他说: “就算你以后要离开,也不耽误我们在一起啊!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到时候只要努力想办法调动工作就是了。” 秦孟真摇了摇头: “邵先生,我们真的不合适。 具体原因,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我只能告诉你,你和我,我们都不适合结婚。 如果能守身如玉一辈子,有望活到寿终正寝。 如果我们结婚了,不管是跟对方,还是跟别人,都会过得很悲剧。你会英年早逝,我会流离失所。” 邵志文无语地看着秦孟真: “你竟然因为这种理由拒绝我?秦梅同志,封建迷信是要不得的!” 邵志文也是有很多人喜欢的。 但在遇见秦孟真之前,他从来没有感受过,与见到秦孟真的时候一样,小鹿乱撞的心动感觉。 秦孟真笑着对邵志文说道: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做朋友。只要我还在这个世界一天,你若是遇到什么困难,我也会帮助你的。 但我们真的不适合谈恋爱,也不适合结婚。 当然,信不信在你。” 邵志文当然不信了! 第167章 江湖再见 要拒绝我,你也找个好点的借口! 这么玄幻的事情,你想让我信,这不是拿我当二傻子耍吗? 邵志文的心思,明晃晃地摆在脸上。 秦孟真只消扫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她站起身来,微微一笑:“信不信由你,我去补个妆。”说完便转身走开了。 她化妆了? 邵志文仔细回忆了下刚刚跟秦孟真一块儿吃饭的细节。 她肤质细腻,但即便是像她这种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好皮肤,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上的汗毛和毛孔,在明亮的光线下,依然无所遁形。 她吃饭的时候一直把一张小嘴吃得油乎乎的,可并没有在杯盘碗盏上面,留下口红印儿。 她明明没化妆,为什么要说补妆? 过了半晌,秦孟真依然没有回来。 邵志文憋着一肚子火,准备起身先去买个单,然后再找谢梨花说道说道。 结果服务员走了过来:“先生,还需要加菜么?” “加菜?”邵志文看了一眼已经被两人吃光盘的桌子,迷惑不解:“加什么菜?都吃完了,不用加了。” 服务员点点头,拿了个信封递给邵志文: “刚刚有位女士让我把这个交给您。您这一桌已经结过账了。” 邵志文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那丫头说是去补妆,其实是去结账了! 一群人出去喝酒,抢着结账的他倒是见过,但悄咪咪不声不响就把账结了的,他还真没见过。 她给自己留了个信封,说了些什么呢? 邵志文盯着那个信封,莫名地忍不住觉得有些心慌。 真是可笑,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怕的? 他强自定了定神,打开了信封。 信封里是一张洁白的信笺,上面用书法字帖一般漂亮的小楷,写了短短两行、一共十四个字: “忠言逆耳君须记,不婚不育保平安。” 两行字的墨水还没有干透,一看就是匆匆写就的,不得不说这字是真好看。 只是这内容也太离谱了!这都是什么混账话? 然而奇怪的是,邵志文说不清楚为什么,他身心之中有一部分,竟然对这句话,十分认同。 秦梅这姑娘,算是明确地拒绝了自己了,虽然方式有些奇葩。 但她的态度很是坚决,自己好歹也算是个端方君子,自然不能死缠烂打。 若是不能娶她,那么结婚也确实没有什么必要了。 至于说传宗接代…… 父母也许很热心这一点,但自己却没有这方面的欲望。反正邵家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家,也没有个皇位要继承,何苦呢? 邵志文不知道,他的思维完全超越了这个时代,是注定孤独的。 秦孟真不知道邵志文竟然是这样的思维。 她只知道,按照邵志文的面相来看,如果他想要一辈子平平安安地活到老,就不能结婚生子。 上辈子他的死,真的跟秦梅有关。 虽然并不是秦梅“命不好”,或者“克夫”什么的。而是邵志文这个人,他就是“命中注定”需要保持单身。 如果没有伴侣,孤独地过一生,他可以寿终正寝,还能够在事业上,取得十分惊人的成就。就是类似于那种填补空白的行业带头人之类的…… 秦孟真其实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 她在自己经历过的一些世界之中,学习过相关知识,但她依然参不透这背后的原理。 不过,管他呢! 自己又不想要追根溯源,只要能用就行了! 邵志文…… 如果可以的话,秦孟真也希望他能在拥有健康、寿命和事业的同时,拥有愉悦的感情生活。但事实上,他真的不适合结婚。 自己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总不能不告诉他,默默地守口如瓶、眼睁睁地看着他往死路上走吧! 反正自己说了,就算是尽到心了。也算是替秦梅,还了他上辈子的恩情。 若是今后他遇到什么事,比方说生死存亡的关头,自己若是有缘赶上,再出手救他一次,就算彻底扯平了。 至于他怎么看待自己、相不相信自己的话,那都不关自己的事。 江湖再见,后会有期。 秦孟真走出那家餐馆,一路上面色平静,心情却极不平静。 她知道,那是秦梅的情绪在影响着她。 然而,她的做法是正确的。 净化秦梅的情绪残留,其实是很轻松的事情。秦孟真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便是为了更好地从委托人的角度,去体谅委托人的心情。 只有百分百地体会到委托人的心情,她才能交出最完美的答卷,将委托人的心愿执行得最为干净利落,实现得最为全面、彻底,不打一丝折扣。 这,是她这样一个优秀的金牌任务者必备的素质! 秦孟真趁着大街上没什么人,悄悄用了个缩地术,迅速离开了新野县,赶到了果园镇。到了果园镇的废品收购站,又挑选了一些适合孩子们的书,才溜溜达达地回了梨树沟子村。 刚回到梨树沟子村,秦孟真就被告知,今晚上大队部要开会。 全村人都得参加,知青们也不例外。 秦孟真将新买回来的书整理好,安置进了图书室,并且把购书清单和简易索引牌交给了张校长。 张校长安排了两个学生帮着她一起,把这些书的正式登记和分类工作做了。 秦孟真也自发跟着帮忙。 这一忙活,就忙到了晚上。 吃过晚饭,又备了一会儿课,两人就掐着点儿,去大队部开会了。 原来是说要重建大队部的房子的事儿。 大队部的房子,原本就有些年久失修的架势。 但往常大家伙儿都觉得,钱不凑手,对付着将就用用就成。反正也没人在大队部住。罗大力、崔云娇他们,平时也要下地。 大队部这几间办公室的利用率,属实不高,也就白天偶尔在这待一会儿、开个会什么的。 用办公室用的最勤快的也就是大队会计了。 但大队会计最喜欢抱着账本回家坐在热炕头上做账,还能顺便跟家里的老婆孩子唠唠嗑。 村里人彼此都认识,大队上管得也不严,只要他别把账本子嘚瑟丢了,他爱在哪做账都随便,压根没人会在意。 这回若不是曹主任那间办公室莫名地烧成了白地,修大队部办公室的事儿,还不会被提上日程。 第168章 名额之争 可是曹主任那间房莫名其妙地烧没了,送走了调查组之后,大队部这地方,全村人就都有些不乐意接近。 就连大队部的几个成员,也都是有事没事尽量不来这里。 倒也不是多迷信,只是一看到那块空地,就觉得心里头有点儿凉飕飕的。 所以,罗大力思虑良久,觉得还是应该把这里的房子重新盖起来才好。 但是又怕在原址上直接盖起来,大家伙儿犯膈应,他就琢磨着,打算把这几间早该修缮的旧房子,统一都修一修。 如果能推倒了重新翻盖,自然更好。 村里人都觉得这主意不错。 出工也不怕,反正给大队部干活儿,也不可能不给他们记工分。 但需要出粮食的部分,村民们就不大乐意了。 本来在食堂吃饭,就吃得不大足兴。 但人人都在食堂吃,哪怕吃不饱,也都默契地自己去偷摸开小灶,没人会傻乎乎地把粮食不够这件事儿,摆到台面上来说。 现在修房子,光靠工分是换不来什么的,必须得拿物资出去换。 这砖头、瓦片、木材、沙子、水泥,样样都需要拿物资去换的。 而梨树沟子村能拿得出手的,又有什么像样的? 除了粮食是实打实的硬通货,别的东西,别说人家不稀罕,就算稀罕,他们也整不来那么多呀! 不过罗大力说得也有道理,这大队部,总不能一直这样晾着。 空着那一块白地,属实不好看哪! 梨树沟子村的村民,大家伙儿都要脸,总不能在这件事上,任凭别的村的人笑话。 所以最后,村里人还是同意了要拿粮食换些建材回来的主张。 但秦孟真有些不满意。 梨树沟子村已经很穷了,食堂提供的粮食也少的可怜。 再拿出去换建材,这一村子的男女老少,吃什么? 饿着肚子能有劲儿种田么? 秦孟真站起身来,表达反对意见的时候,全村人都惊呆了。 罗大力不相信秦孟真这个乖顺听话,一直给梨树沟子村争光添彩的女娃娃,竟然会这样不懂事,尤其是竟然会带头反对自己的提议,这让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摆? 村里人也不相信,这个秦梅老师,怎么胆子就那么大?她怎么就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呢? 秦孟真不以为然道: “我又不是反对修建大队部的房子!我是反对用粮食换建材。咱们的粮食本来就有限,换了建材,村里人吃什么?” 罗大力的鼻孔呼哧呼哧地往外喷气:“那你说,这建材从哪里来?拿什么换?” 秦孟真就等着他问呢,听见这话顿时就笑了:“俩字:山货!” 罗大力顿时嗤之以鼻,将秦孟真的想法当成了年轻人不了解情况: “山货?啥山货?你别看咱们梨树沟子村这附近山挺多的,但那都是林场的地盘,咱们要是捞过界了,林场那边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秦孟真一脸疑惑:“咱们平时上山砍柴的那座,叫馒头山的,也是林场的地盘吗?” 罗大力摆摆手:“馒头山不是啊,但那里……山边上没啥可琢磨的,往里走可不成,那山上有大虫,还有野猪,可厉害着呢!” 秦孟真一听,却顿时双眼发亮:“既然又有大虫,又有野猪的,咱们这建材不就出来了吗?打了大虫和野猪,去换建材啊!” “唉,你这女娃娃,就别添乱了! 那大虫和野猪岂能轻易招惹?上回咱们村的内个谁,刘胜利,他家里的地被野猪祸祸了,他不就带着枪进山了?结果不是让熊瞎子给舔了? 这都多少天了,现在还起不来炕呢!” 罗大力说得杂乱无章,秦孟真却听明白了。 原来是村里已经有人为了报仇进过山了,结果非但没有打到野猪,反而遭遇了熊瞎子,受了重伤,只侥幸捡了条命,现在过得很不好。 进山打猎这样的事情,对于一般人来说,确实是风险极高。 但对于秦梦真,打猎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法子打到猎物。罗叔,你说若是咱们用野猪来换建材,需要几头野猪能够用?” 罗大力听了这话非但没有高兴起来,反而怒了: “胡闹!我知道你力气大,胆子也大,但是进山可不是闹着玩的! 哪怕是有经验的老猎户,进了山,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全须全尾地出来!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搁这儿逞什么能呢?” 秦孟真摇摇头,严肃地说道: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财富,知识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我所擅长的,是怎么对付猎物的知识。如果有人帮忙,自然可以事半功倍。即使没人帮忙,我也能对付得了猎物。 这不是逞能,这是基于实力基础上的自信。” 秦孟真说完这话,全村人都惊呆了。 他们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 但人群中却有一个人开心地笑了起来,还一边啪啪鼓掌,一边大声叫好:“好!好!真是后生可畏呀!” 众人忍不住望过去,发现说这话的,竟然是那位下放到这里来的陈专家。陈专家笑意盈盈地看着秦孟真,眼里满满的喜爱和欣赏,都快溢出来了。 秦孟真顿时腼腆起来:“哪里哪里,您过奖了。” 罗大力半信半疑:“小秦同志,你真懂得怎么对付猎物?” 秦孟真一脸的理所当然:“那是当然!我什么时候说过大话?” 经过一番争取,秦孟真的计划终于通过了。 村里组织了一个特别行动队,跟着秦孟真一起进山。为了能跟着秦孟真进山,村里的年轻人,竟然还打了一架。 有好几个后生都挂了彩,就是为了抢夺这个跟着秦孟真一块儿进山的名额。 其实,按秦孟真私底下的心意,和她的本事,她如果独自一个人进山,反而没有累赘,更容易打到猎物。 但梨树沟子村里这些村民们,既然这么热情,也存了一份保护她的心思,她也不能辜负了,对不对? 于是,秦孟真开始从村里征集草药,也到果园镇的中药铺买了一些。随手配置了一些防毒虫的香囊、药丸,也配置了一些麻药,可以用来捕猎。 又让村里人带好了绳子、麻袋、砍刀等工具。 准备了足足三天之后,秦孟真带了一群人,一大早就踩着露水进了山。 第169章 收获满满 这一进山,就一直到天黑,也没回来。 村里人急坏了,生怕他们遇到了什么事儿。有一些人急得满地转磨磨,也有些人开始嘀嘀咕咕地说风凉话: “我就说这事儿不成吧! 那帮子后生一个个跟魔障了似的,被那丫头片子迷得找不着北,一个个地都玩了命地抢着要去,现在咋样?” 当然也有人听不下去,当即把他怼了回去: “你这话说得也忒难听了,再说这不都是马后课!那些个小伙子,都是咱们村里的精壮后生,你不说帮着找找,咋还扮上事后诸葛亮了?” “柱子说得对,咱们去找找吧!” “要去你去,俺可不去!那大山里头是好玩的?就这黑灯瞎火的,再遇上个熊瞎子啥的,还能回得来呀?别人没救回来,自己再搭进去了!” 罗大力听得烦躁,嘴里的烟卷都不香了: “都别吵了!柱子、虎子、二狗、三顺、春来、秋生,你们几个打上火把,跟我一块儿进山找人去!” 罗大力发了话,大家伙儿都沉默下来,被点名的几个痛痛快快地应了声,直接回家拿松树明子做火把去了。 等他们忙活完了,大家在村口集合,都带上了火把和锄头,一块儿准备上山接人去。 结果他们刚走到山边,还没上山,就看到之前千盼万盼也不出现的那些个年轻人,一块儿出现了,还咋咋呼呼地,欢声笑语洒了一路。 见到他们,乐呵呵地喊道:“你们是来接我们的吗?快来麻溜地帮忙,给我们搭把手!” 众人举着火把,火光映照着年轻人欢快的、生机勃勃的脸庞,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往前走了几步,这一看,顿时惊喜地喊叫了起来: “乡亲们,大家伙快出来呀!打到大家伙啦!” 这一嗓子,喊得高亢又清亮,村里好多人家都听见了,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一看,好嘛! 感情人家秦梅同志,真是有本事的! 村民们忍不住都对着秦梅竖起了大拇哥。这孩子,果然没有说大话啊! 只见年轻人们累得各个都是满头满脸的汗水,身上也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山间的露水。 他们身后,每个人都拖着一个大家伙。 打头的两个小伙子,合力拽着一只四脚朝天,被麻绳绑得严严实实的黑色大野猪。 那野猪的獠牙还在呢,长长地露在猪嘴外面,看着就吓人得很。 不过,它的猪腿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整个身体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它是摔晕过去了,还是受了重伤动弹不得,就连哼哼唧唧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更别提攻击它身旁的人了。 这头大猪,目测起码得有五六百斤,两个小伙子使出全力拖着它,好像还有些气喘吁吁的样子。 再往后看看,嚯! 后面两个小伙子,拖着一头稍小些的野猪,目测也得有四百斤往上了。 再后面两个小伙子,拖着一头黑瞎子。 那黑瞎子也被捆得结结实实,就连那大脑袋,也被麻袋套住了。黑瞎子还发出了一些呜噜呜噜、哼哼唧唧的声音,看来嘴巴也被捆住了。 诶,不对呀,他们这是抓了活的?活的黑瞎子? 这也太夸张了! 村里人一个个忍不住嘀咕起来,众人议论纷纷,但那种从心底升起来的喜悦,却是扎扎实实的。 进山的队伍还在往外走,村民们已经忍不住围上前去,去看他们带回来的猎物。 他们一边惊叹于今天这样惊人的收获,一边忍不住回想起秦孟真那斩钉截铁的话语: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财富,知识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我所擅长的,是怎么对付猎物的知识。如果有人帮忙,自然可以事半功倍。即使没人帮忙,我也能对付得了猎物。 这不是逞能,这是基于实力基础上的自信。” 知识,原来真的这么管用吗? 村里人有些呆呆地愣怔着,看着一头又一头的猎物,仿佛流水席上菜一般,被进山打猎的特别行动队带进了村。 而等到断后的秦孟真身子轻盈地走了出来,背上的背篓里还满满登登地塞了几只山鸡和兔子,村里人方才确信,整个特别行动队,都须尾俱全地回来了。 这一趟进山打猎,不但收获满满,竟然没有一个人受伤。 顿时,全村欢声雷动,不知谁带头拍起了巴掌,掌声经久不息。 欢乐的浪潮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接下来足足一周的时间,大家都忘记了其他的八卦,一门心思都沉浸在特别行动队进山的大收获上面来。 特别行动队这一趟行动,真是收获满满,多得几乎让人震惊。 他们拢共打到大大小小的野猪七头、黑瞎子一头、傻狍子两头,挖到野山参三支、采到猴头菇十对、摘到松蘑、榛蘑、滑子菇等杂菌一筐,还顺便捉了两头大梅花鹿、八只肥肥的野兔、十二只胖胖的山鸡…… 村里人面对这么多收获,一开始光顾着高兴了,紧接着,口水就不争气地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没办法,这事儿真不怪他们。 他们平日里干的都是重体力劳动,吃得却往往都是苞米茬子、萝卜白菜,清汤寡水的熬白菜炖萝卜里,往往连个肉星都不见,那是真亏嘴啊! 这会儿见到这么多收获,就算原本的目的是换建材,这会儿也都忘到脑后去了。 给大队修办公室,哪有给自己个儿的肚子添点油水重要! 眼见着村民们都双眼发绿,要化身为狼,罗大力忙忙地道: “今儿个这事儿,咱们村里大家伙儿务必要守口如瓶,嘴上都放个把门儿的,谁也不许跟外头人混说去!” 众人悚然一惊,是啊,打了这么多猎物,也不知道公社让不让,还有林场那边,也不知会不会犯了红眼病,当前最要紧的,就是得保密啊! 村民连连点头。 这事儿,全村人人有份儿,谁能那么傻,把好事儿变成坏事儿? 转念一想,又觉得村里那几个有名碎嘴的汉子、婆娘,都得好好归拢归拢,让他们记牢了,可千万别跑到外头说嘴去! 第170章 十年规划 罗大力虽然用保密一事暂时转移了大家伙儿的注意力,但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忍不住有几分动摇。 这大队部修与不修,其实也没啥大关系。 虽然看着那片白地,就忍不住想起神秘失踪的曹主任,总难免有些瘆得慌。 但“害怕”这事儿吧,等到以后习惯了,不就好了吗? 眼前这么些油水,倘若不让大家伙儿放开肚皮、狠狠地吃上几顿,怕是连自己家里人那一关都过不去啊! 罗大力暗自琢磨了半晌,还不等他想出来一个完美的应对方案,就已经有村民回过味儿来了: 一个体格彪悍的中年汉子乐呵呵地开口了: “大队长,咱们村儿修个大队部,就算需要花点钱,那也用不了这老些野味儿吧……” 村里有个碎嘴婆娘,叫孙四喜的,见那汉子没被罗大力一口驳回,便也跟着嚷嚷上了: “就是啊,罗大叔!小秦同志他们打回来这老些猎物,肯定足够修大队部的了!你就先把那多出来的,都给大家伙儿分一分呗?” 孙四喜家的邻居老徐,冲着她一翻白眼,直着脖子嚷嚷起来: “分啥分,分啥分?你瞅瞅你这一脑门子自私自利的旧思想!我看你就是欠批斗!这些猎物就应该都放到食堂去,咱们接下来呀,顿顿吃肉!” “哈哈哈哈……” 刚刚老徐的话一出口,就把全村人都给逗笑了。 大家伙儿其实都是这个想法。 现在各家基本上都不敢明着开火,这肉分到各家各户,自然是各种不方便。反倒不如放在食堂,大家伙儿集中吃两顿好的,也好给干瘪了这些年的肚子里头,添点油水。 毕竟都是干体力活儿的人,没有点油水,全靠着身体底子熬着怎么成? 这样下去时间长了,任平你是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住啊! 罗大力也馋了,他没有再犹豫多久: “乡亲们说得对。 大队部这几间房子,哪怕全都翻盖成新的,也用不了这么老多猎物啊。 咱们今晚上干脆辛苦一晚,也都别睡了,都去食堂帮忙。 人多力量大,咱们齐心协力,一块儿把这些肉尽快拾掇出来。现在天气正热呢,咱们得抓点儿紧。但凡能处理的,都干脆一块儿处理了。 甭管是腌腊、熏酱、还是抹上盐挂起来晾晒,反正不能就这么白放着。这老热的天,放两天那就没法吃了。” “好耶!” “哦!哦!哦!” 众人纷纷欢快地闹嚷起来,空气中充满了浓浓的兴奋。 早有那精壮的汉子,接过了特别行动队的小伙子们肩膀上、手上的绳子,拖着猎物去了食堂。 其他人也都忙活起来。 搭灶台的搭灶台、拾柴火的拾柴火、烧开水的烧开水,铺开桌案、提了刀子、准备给猎物放血的屠夫,也安置好了家伙儿事儿…… 整个梨树沟子村,不管大人小孩、不管是本地村民还是外来知青,个顶个的满脸喜气洋洋,从村头到村尾,到处都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这会儿若是有外人进村,一准要大吃一惊。 见了村里人这份喜气劲儿,说不定得以为这是谁家要摆流水席呢。 …… 罗大力见秦孟真从始至终一直不曾说过什么,忍不住有些脸热: “秦梅同志啊,今儿个这事儿,罗叔该当向你道歉!是罗叔有眼无珠,小看了你的本事了!” 秦孟真微微一笑,笑容甜美而又清澈,脸色淡然而又真诚: “哪里哪里,罗叔你这么见外干啥?是不是不把我当村里人看?” 罗大力连连摇头摆手: “诶,那哪能呢?罗叔算是看出来了,你跟其他人不一样!你这样的,才是真心来帮着我们农民搞建设的。 不像那几个,天天惦记着回城去,尤其那个和那个,都快魔怔了! 哪怕走歪门邪道都顾不得了! 罗叔承认,有那几个在那打样儿,罗叔平时难免对你们有点儿偏见。是罗叔门缝里看人了,没看出来我们秦梅同志是个好的! 再一个,罗叔脾气急,说话也爱大声儿,其实也不是冲你。 平常有啥不周到的地方,你体谅体谅罗叔年纪大了,多担待着点儿哈。” 秦孟真柔柔地笑了,既然罗大力跟她掏心掏肺,她也不介意说点真话: “罗叔你放心,我在咱们梨树沟子村,从我来的那一年开始算,至少可以保证我能待满十年。这十年内,我会用最大努力,帮助乡亲们建设好咱们梨树沟子村。 十年以后,我还是要回新海市的。 毕竟我爹我娘年纪渐渐大了,身边不能没人照顾。至于我哥嫂他们,指望不上的。” 罗大力忍不住问道: “秦梅啊,听你这意思,是不打算结婚了? 不是罗叔管得宽,你就没想过,自己年纪渐长,也该解决解决个人问题了? 咱们梨树沟子村的棒小伙子真挺多的,他们也都很喜欢你,愿意排着队被你扒拉着挑,你真就不考虑考虑? 退一步说,就算你看不上他们,那跟你一样从新海市来的那些小伙子呢?难道你也看不上? 你今年十八岁了吧? 咱们村儿的十八岁大姑娘,就没有没出嫁的! 有些都当娘了! 虽说你们城里人普遍都结婚晚,那也不能拖到二十四啊!到时候等真熬成了老姑娘了,嫁不出去了可咋整? 到时候别说尽孝了,不把你爹娘气死,都算他们想得开!” 秦孟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罗叔,你真逗!” 罗大力有些生气了,板起了脸:“小丫头片子!我跟你说正经事儿呢,你咋还笑上了?这话有那么招笑儿么?你笑就笑呗,这咋还停不下来了?咋还没完没了了?” 秦孟真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对罗大力说道: “谢谢罗叔关心。可是我短时间内真的没工夫考虑这些事儿。结婚太牵扯精力了,我想做的事儿多着呢,结婚了,就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罗大力不以为然:“真是孩子话!这人哪能不结婚呢?” 秦孟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笑意盈盈地抛出来自己的设想:“罗叔,我对咱们梨树沟子村的发展,有个简易的规划,你想不想听一听?” 第171章 野蛮生机 “你想不想听一听?” 秦孟真的声音清脆悦耳,如黄莺出谷,在罗大力耳边回荡。 罗大力呆了一呆,忍不住将心底的第一个想法脱口而出:“小秦同志,你这十年规划,是从68年开始、还是从72年开始的?” 秦孟真笑道: “原本一开始,我确实是从68年开始考虑的。这几天我又仔细琢磨了一阵,觉得从72年开始,也未尝不可。” “咱们也别呆站着了,走走走,去我们家,让你婶子给你做点好吃的,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秦孟真摇摇头: “何必劳烦婶子呢?咱们这会儿还是先去食堂帮忙吧。这事儿其实不急,回头咱们慢慢再说也来得及。” 秦孟真既然坚持去食堂帮忙,罗大力也不好阻拦。 不过这十年规划的事儿,他却是上了心。落后了秦孟真几步,罗大力一路叼着烟卷,慢慢地琢磨,梨树沟子村,到底有啥可规划的? 想破了头,罗大力也没有想清楚,梨树沟子村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乡村,到底有啥特殊之处?秦孟真已经一次又一次用行动证实了她的与众不同。所以,对她突如其来的这一段话,罗大力丝毫不敢轻慢。 也许那个啥子“规划”确实有用呢? 就像这丫头说的,知识就是力量。他们这些文化人,人家这脑子,跟村里人就是不一样啊! 秦孟真到了食堂的时候,野猪已经被拾掇出来一头。 平日里打饭的宋大娘,这会儿正在高高兴兴地守着大木盆洗肠子,准备过会儿灌血肠用。 食堂的大师傅正把猪肉按部位和类型拆分,然后再切成小块儿。 大师傅的副手正从食堂的地窖里往外拿配菜。白菜,酸菜,土豆,都只管挑好的往外掏。 有了猪肉,当然要吃杀猪菜了。 秦孟真瞄了一眼切开了摆在案板上的野猪肉,暗自琢磨着,这野猪肉丝又粗又硬,不好熟,怕是得多炖一阵子才行。 可惜现在都是大锅菜,没有高压锅。 说不定得到下一顿,吃回锅肉的时候,这肉才能入味、才能好吃。 然而大家伙儿忙活完了,一块儿吃杀猪菜的时候,秦孟真才发现,自己实在是低估了村民们的战斗力。 野猪肉虽然纤维粗糙、又自带一股腥臊之气,村民们却吃得格外香甜。 一个个地心满意足,舔嘴抹舌。明明吃了个肚儿圆,还是恋恋不舍。眼巴巴地望着食堂大师傅,都不乐意下桌。 秦孟真觉得,自己在高级餐厅吃牛排,都没有村民们吃野猪肉,吃得这么开心。 这一顿杀猪菜,给大家吃的也就是血肠和五花肉。 其它的大块肉都做了处理,抹了厚厚的盐,还略微用木炭熏了熏,之后就挂到了食堂库房的房梁上晾着。 虽然并不打算长期储存,但至少也得够放一个月的。 这样如果省着点吃,每天切两块加到菜里头,足够给大家伙儿每天都加点油水。 头、蹄、下水之类,食堂也都留了下来,准备做成卤味。 光是处置这些猪肉、这些头、蹄、下水,厨房的大师傅和几个帮厨就累得气喘吁吁了。毕竟是七头野猪啊! 新野县这一片的野猪品种,跟北边的邻国一样,属于乌苏里野猪。块头都特别大,出肉率也比内陆野猪高不少呢! 同样的成年野猪,这种乌苏里野猪随便长长,就能长到内陆野猪的两倍大。 村里公认手艺比较好、手脚比较麻利的那几个能干的熟手,都在主动给食堂帮忙,垒灶台、烧水、劈柴、秃噜毛儿、剥皮之类,都有专人负责。 还有些精壮的后生,帮忙搬搬抬抬。 就在这么多人充分支持的情况下,还是把厨房大师傅这一帮人累个贼死。 拾掇完这七头野猪,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后半夜都过了快一半儿了。 他们只想躺下一动不动,连手指头都不想抬一抬。哪怕嗓子眼儿渴得冒烟,嘴唇都干裂起皮了,都懒得张开嘴喝口水。 可除了野猪,还有狍子、梅花鹿、黑瞎子,都还没收拾呢! 所以,他们只短暂地躺了一小会儿,打了个短短的盹儿,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跟鲤鱼打挺似的,从铺位上蹦了起来,拿冷水洗了把脸和手,就准备继续干活儿。 村里人已经把能做的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 大锅的水烧开了好几锅,案板也洗得干干净净,就连之前装猪血的大盆也都腾空了,还清洗得十分整洁利落。 撑不住的小孩儿,吃饱喝足就被打发睡觉去了。岁数大了的老年人,也都安安生生地回家休息去了。 白天的工作岗位特别重要、不能短了精神的几个人,也都提前去睡了。 但剩下的其他村民,包括知青们,一个个的眼睛都瞪得跟深夜里的狼群一样,绿油油地,盯着那肉,片刻也不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 谁还有心情睡觉啊?! 就连进山去打猎的特别行动队,本来在山里上坡下坎、东跑西颠,忙活了一整天的,累得脑袋挨上枕头就能睡着,这会儿子也都强打着精神、硬撑着眼皮,舍不得去睡呢。 一来是多少有点儿不放心,这肉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万一给自己的那份儿给少了,算谁的? 二来,哪怕不动手,光是看着这拾掇的过程,心里头的丰收喜悦和甜蜜心情,都满足得让人想要喟叹。 然而,书到用时方恨少。 他们想说点啥,却一个个地笨嘴拙舌、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挠挠头,瞅着眼前这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嘿嘿傻笑。 秦孟真简直没眼看。 不过,她没有发现的是,她自己的嘴角,也浮着微微有点儿傻的笑容。 她特别喜欢看梨树沟子村人这股子生机勃勃的劲儿。 为了生活,一个个都在拼尽全力。 但在他们心里,好像压根儿就没有什么负面的东西。 即使平常干的活儿很累,穿的很简朴,吃得也很便宜,甚至大多数时候,连个肉星也不见。 他们心里的那股子劲头儿,却都像是刚发芽的种子一般蓬蓬勃勃的,充满了阳光、充满了希望,充满了干劲儿。 秦孟真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想要为梨树沟子村人,保留下这一份野蛮生长的精气神儿。 第172章 十年规划(2) 第二天,忙碌了一夜的梨树沟子村人,大部分都得了一对黑眼圈儿。有些人皮肤上还长了些斑点和皱纹,看着就憔悴了不少。还有些人,嘴唇干裂得厉害,都起皮了。 但是,每个人都是高高兴兴的。 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快乐,其实远比最好的化妆品,更能滋润人类的面貌。 村里人连夜拾掇完了猎物,最后还是采纳了秦孟真的意见,把熊皮、熊掌、熊胆,单独留了出来。熊肉处理了,跟野猪肉、鹿肉、狍子肉一样,给大家伙儿添菜、加餐。 至于说熊皮、狍子皮、鹿皮、野猪皮,经过特殊处理,将来都能卖出去。 熊胆可以和野山参一起卖给中药房。 猴头菇和杂菌,留下一部分给大家伙儿吃,就当尝个鲜吧,其他的可以拿出去卖了。 山鸡、野兔什么的,可以整只卖了,也可以留下来供村里人吃。 村里人思来想去,决定可以吃掉一半,卖掉一半。 就连野猪肉和熊肉,村里人经过昨晚上一顿饱餐之后,都想着要不要也卖出去一部分。 秦孟真抽空跟罗大力简要说了下接下来的十年规划。 一个村的发展,无非是两件事:物质和精神。核心其实都是人。 人的核心,又是什么呢? 填饱了肚子之后,核心便是教育。 秦孟真计划将利用三年时间,慢慢地把村里的教育水平提上去。 老一辈实在年纪太大了,没几年好活的那种,且不说了。 年纪比较轻些的老年人,比如那些五六十岁、身子骨还很硬朗的,以及中年人的扫盲率,要达到百分之百。 年轻人一定要读完小学和初中。初中毕业,则可以看学习能力和家庭情况,选择考高中还是中专技校。 秦孟真知道后面的发展,所以觉得中专和技校,只能有选择地去上,不能随便什么专业都去。 而且她更希望梨树沟子村的年轻人,都能受到更好的教育。 若是实在不爱学习的也就罢了。 若是那种好苗子,家里却掏不起费用的,秦孟真建议村里集体给出钱。 而且,这一回特别行动队进山打猎的成果,除了村民们吃掉的、和修建大队部的房子用掉的,剩下的余钱,就可以作为第一笔资金,投入到这个项目里去。 在秦孟真看来,梨树沟子村,完全可以建立起来一个教育专项发展基金。村里人专人管账,共同监督。 具体怎么监督,可以参考之前,梨树沟子村小学,处置学生们的劳动所得采用的方式。 而这个基金的主要作用,就是帮助村里人受教育、学本事。 举个例子: 比如说,如果张二蛋考上了省里的大学,但是却没有钱去读书,那村里这个基金就可以借给他学费和生活费,等他毕业了有收入了,再慢慢还钱。 再比如说,老徐家的小闺女徐立冬,若是考上了高中,家里不想掏钱供她,她也可以到村里这个基金申请借款,等她毕业了工作了,慢慢还款。 另外,村里要建设一个贡献积分制度。 乍听起来,跟工分制度差不多,但实际上有所区别。 每个人每天正常出工,不请假、不犯错、积极劳动,那么他就有一个日常基础积分。 而如果他对村子做出了特殊贡献,就可以再得到特殊贡献积分。 举个例子: 如果罗大力救了一名失足落水的知青高军,那么可以得到一个见义勇为积分。 如果张二蛋救了两名失足落水儿童徐立东、徐立秋,那么可以得到两个见义勇为积分。 如果邱德喜改进了一种堆肥法,那么他可以得到一个创新发明贡献积分。 …… 与奖励相对应的,也有扣积分的惩罚制度。 细则可以慢慢制定,秦孟真跟罗大力说的,只是一个初步的思路。 罗大力却越听越觉得有滋味。 两人迅速敲定了梨树沟子村接下来的十年规划。 具体分为五个大区块: 教育、农业、副业、科技、风气…… 每个区块,又有针对性地制定了相应的计划。 秦孟真毫无保留地把全套想法都给罗大力细细地讲了一遍,并且完全不居功。 罗大力一开始十分激动,后来又对其中某些内容颇有疑虑: “秦梅同志啊,虽然你说的头头是道的,可是这些事儿,咱们真的能做吗?” “为什么不能做?” “这……” 罗大力面露难色,指了指大队部那片莫名被烧成白地的特殊区域:“诺……” 秦孟真笑道: “罗叔,我什么时候坑过你? 这些事情都要做,但并不是一起做,也不是马上做。而是要一件跟着一件,循序渐进地进行啊。” “三年之内,我们先把教育方面的内容落实一半,首要就是扫盲率这件事,和年轻人的教育这件事。” “接下来,我们对全村人进行先进生产技术培训。 咱们梨树沟子村,短期内还是以种植粮食作物为主,当然要想尽办法提高粮食的产量和质量!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后我们村,就不一定只是种粮食了。 除了粮食,我们其实还可以种蔬菜、种蘑菇、种木耳、种水果,种药材…… 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渐渐地把教育基金和贡献积分这两个制度建立起来。确保我们村里人受教育的水平提高,也确保大家能够团结一心,为村里多做贡献,形成良性循环。” …… 罗大力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泪花,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生产队长。 但是那股子兴奋劲儿消退之后,他就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当中的风险。 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小丫头,确实不是一般人。她脑子活络,又有真才实学,同时对村里还有一片热忱。然而,她要做的这些事,也不是一般的事。 最难得的是,她还不居功。 既想要把梨树沟子村建设得越来越好,又不愿意出风头,担这个功劳。 公社那边迟早会派来新的革委会主任。 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自己搞这些事情,简直浑身上下都是破绽,漫脑袋瓜儿都是小辫子,一抓一个准!自己真的能在新来的革委会主任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吗? 第173章 冯家出事 然而,纵然有几分担心忧虑,罗大力的身体,还是被一种热血澎湃的感觉支配了。他非常清楚,自己被点燃了的是什么。 那是他潜藏已久、沉寂已久的野心。 他想要治理好梨树沟子村这个穷地方,他甚至还想,以后也许可以更进一步! 这种强烈的渴望,战胜了对某些危险的恐惧。 秦梅小同志说得对,有些事情可以明处做,有些事情可以暗中做,有些事情可以先开始,有些事情可以慢慢来。 想通了这一点,罗大力变得干劲儿十足起来。 第二天上午,罗大力安排了秦梅、陆平安,和他几个心腹,一块儿去了镇上。 他们将一些猎物的肉卖到了供销社,又将熊胆、野山参等物卖到了中药房。换回来的钱财一项一项仔仔细细地记了账。 之后,这批人又去了砖厂订红砖,去了水泥厂定水泥,去了林场定房梁和椽子等木料…… 村里人卖力地帮食堂处理完了食材,又连续大吃了几顿之后,一个个都对扫盲班,兴起了极度的热情。 甚至比当初陈专家开培训课的时候,还要热情洋溢。 几乎场场爆满不说,有时候,甚至还有人自己带了家里的小板凳,坐到教室外头旁听。 毕竟种地能不能种好,春天种了,秋天才能见到成果。可是这打猎的本事若是学到了,今天上山,今天晚上,就有肉吃! 秦梅笑意盈盈地地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 夏天和秋天,还是可以让村民们放心打猎的。尤其是山里的野兔和野猪,都快成了祸害了。多打点儿,反而对山林有好处。 不过,等到冬天和春天,还是得让猎物休养生息。 这个道理,她打算过几天再讲,先让村里人借着这股子热情高涨的劲儿,多高兴几天再说。 …… 梨树沟子村的村民们连续饱餐了几顿,接下来食堂就不再像刚处理完肉的时候那么大方了。 大锅菜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只是偶尔会多几片肉,有时候会熬个骨头汤,也有时候就是多放一勺子荤油。 但即使这样,也比之前清汤寡水的吃着香啊。 不过,总有些人,是好了还想更好,没有那么容易满足的。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些人便互相撺掇着,打算再进一趟山。他们看到了特别行动队打猎那么容易,便以为自己也可以很容易地打到猎物。 特别行动队那几个小伙子,不但打饭的时候,食堂的大娘乐意多给他们几块肉,还没耽误记工分,他们早就有些羡慕了。 只是进山这种事情,若是他们敢偷偷进,不经过罗大力,一定会被扣工分。 被扣工分,不光是耽误秋收分粮食的事儿。回头年底给全村人结算收入,被扣过工分的人家,也会少分钱,少分票券。 可若是要经过罗大力,他们没把握一定能得到支持。 所以这几个人近期一直在嘀嘀咕咕,想要想个两全的法子出来。这些人倒是也不多,而且其中一多半儿,都是冯老歪家的。 最终他们决定冒一次险,偷偷进山去打猎,纷纷找了理由,跟罗大力请了假,后半夜四点钟就集合,打着火把,鸟悄儿地上了山。 就在冯老歪等人缺席了劳动,集体上了山这一天,镇上派来接手曹主任的工作岗位的新人,悄无声息地自己来了梨树沟子村。 新人姓盛,叫盛家驹,来到梨树沟子村,第一件事不是去拜会罗大力等人,而是直接走到了田间地头,跟村里人唠嗑,了解梨树沟子村的情况。 等到罗大力等人发现有外人进村了的时候,他已经在整个梨树沟子村里转悠了一圈儿,还去了一趟村小学,参观了村小学的图书室,和那个久负盛名的宣传栏。 罗大力和盛家驹走了个面对面,两人的眼光都如电光火石一般,飞快地掠过对方的脸,试图看进对方心底里去。 只一照面,两人便知道,这一回,自己怕是遇上了对手。 罗大力率先开口,笑得爽朗大方: “哎呀,盛主任,你说说你过来也不吱一声,我们实在是招待不周,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盛家驹脸色苍白、脸型瘦削,身材也干干瘦瘦的,弓着背,低眉顺眼,嘴唇薄薄的,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阴柔沉郁的气质。 笑起来也给人一种仿佛在假笑的感觉: “罗大队长,不必客气。咱们以后要朝夕相处,一处开展工作呢,总是这么客气怎么行?” 两人一番寒暄,十分亲热,短短几分钟过后,已然是一副仿佛勾肩搭背哥儿俩好的模样了。 秦孟真悄悄地动用精神力观察过了,盛家驹这个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的家伙,出人意料地竟然并没有多少孽气缠身。 不知是因为他原本就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还是因为他是个新手,刚刚开始做坏事,积累的孽气不多。 不过,不管他是从来没有做过坏事,还是因为刚刚加入坏人的阵营,只要这家伙不出幺蛾子,秦孟真就不打算收拾他。 梨树沟子村有这个萝卜坑,这坑里就得填上合适的萝卜。 不然迟早还会再派别的人过来。 与其一趟又一趟地换人,自己还得善后,不如留个懂事的在这里,既能占住这个萝卜坑,也不至于误了事。 不过,秦孟真忍不住开始琢磨,这个人真的没什么问题么?小世界的天道为啥没有再给自己送垃圾呢? 不过,很快秦孟真就顾不得纠结这件事了。 偷摸上山的一伙人,包括冯老歪和他的几个儿子,还有村里另外几个平日里总喜欢偷奸耍滑的懒汉,鬼哭狼嚎地从山上跑了回来。 也是这帮人比较倒霉,他们在山里遭遇了东北虎,还不是一般的东北虎,而是一头带着几只幼崽的母老虎。 母老虎的性情本来就比较凶悍一些,更何况是带着幼崽的! 当即冯老歪几个就吓得屁滚尿流,四散而逃,连他们打到的傻狍子都不要了。 说起来,也是他们自作孽。 打到了一头傻狍子,踏踏实实地绑好了带回村里,也不至于出这档子事儿。 第174章 打虎英雄 关键几个人起了贪心,想着一头狍子才能出几十斤肉,送到食堂,他们一个人甚至吃不上一顿饱的,这怎么能行? 还不如就地点上一把火,把这狍子烤了。大家伙儿分一分,先吃一顿好肉再说!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们在山里的溪水边剥洗狍子的时候,惹来了东北虎的注意。 若不是母老虎打着借机训练她的几只小老虎捕猎技巧的主意,他们怕是连一个囫囵个儿的都跑不出来。 冯老歪和他的两个儿子,被母老虎永久地留在了山上。 另外两个儿子,连滚带爬地下了山,也受了些轻伤。 众人打着火把,抱着一线侥幸,浩浩荡荡地跑到山上去接伤患的时候,发现老虎已经走了,事发地只留下了几件衣服鞋子,一些残肢断臂,一些血迹和脚印,场面着实惨不忍睹。 村里人的脸色,都很沉重。 老虎吃了人,就不能留了。古语说“食髓知味”啊。 但凡吃过人的老虎,会总想着继续吃人。即便以后完全不进山,也保不齐这老虎哪天馋了,会跑到村子里去祸害人。 可是,这样吃过人的一头猛虎,要想打了它,也没有那么容易。 至少凭村里人的本事,怕是做不到的。 这事儿,恐怕也得上报。 罗大力把目光转向了秦孟真,他直觉地认为,秦孟真应该会有办法。 但是,秦孟真也不大想打这头老虎。 她发自内心地觉得冯老歪几个,纯属是自作自受。而那头母老虎,倒是怪无辜的。 但这话,却是绝对不能说出口来的。 不然,她就会成为人群中的异类,会被人当成怪胎。 也许,她本来就是个怪胎吧。 走过那么多世界了,虽然她知道自己来时的世界就在地球上,但她的记忆却是不完整的。 她不知道自己死前经历过什么,不知道自己怎么长成了一个这样子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成为任务者。 秦孟真只知道,她需要尽最大努力去做任务,积攒很多很多魂石。 她需要很多很多魂石。 越多越好。 …… 看着秦孟真略有些茫然,甚至似乎有点儿神游天外的表情,罗大力皱了皱眉。他也觉得自己八成是太想当然了。 这丫头虽然带着大家伙儿打了一回猎,但指望她去对付东北虎,还是带着好几只小崽子的母老虎,这要求还是过了。 秦梅同志再怎么能干,毕竟也是个小丫头片子。 她才十八岁呢,遇到这样惨的事情,就刚刚那血糊漓啦的,吓都吓傻了吧。 罗大力揉了揉脸,哀叹了一声:“盛主任,真是对不住,让你刚来就遇上这么一桩事!” 盛家驹倒是一脸严肃,连脸上的阴柔气息都减了几分: “罗大队长,这事儿不能怪你。你不要随随便便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这习惯不好。” 虽然是严肃地批评,罗大力却奇异地感受到了几分安心。 村里人将原地留下的衣物和残留的尸块,带回了村里。 冯老歪家的两个侥幸跑了回来的光棍,此时惊魂未定,见了尸块,也只是嚎啕大哭。 声音粗噶尖利,震耳欲聋,十分凄惨。 秦孟真被这哭声震得,忍不住有些烦躁。 打老虎的事情,她一点儿都不想参与。但如果她不果断出手,打了这只老虎,说不定还要搭进去多少人呢。 这事儿是有前例的。 大概在五六年前,别的省有个村民,在山里掏了个老虎窝,把几头老虎崽子带回了村里。 结果那老虎到村里去要自己的崽子,没要回来,反而被村里人打死了。 那座山上的老虎不知怎么,竟然串联了起来,将那个村子给包围了。跟村民玩起了围困狩猎游戏。比起擅长夜袭、团结一心的老虎和狼群,人类吃了不少亏,死伤惨重。 最后,当地县城不得不向部队求助,出动了正规军,才总算是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这事儿还上了报纸,做了一期专题报道。 只是秦孟真有些记不起来,具体是哪一年、哪个地方的事情了。 虽然这头东北虎,未必有那件事里那只组织了许多野兽来“报仇”的山大王来得厉害,但谁知道它会不会很狡猾?谁又知道它会不会偷偷下山,进村子里来报复人类? 这已经吃过人肉的东北虎,若是不能把它收进系统背包,或者关进动物园里,怕是只能做一回打虎英雄了。 虽然自己很讨厌冯老歪那一家子,但他们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而梨树沟子村的大部分居民,都不过是普通人而已。他们不是特别好,也不是特别坏。每个人都有善良的一面,也都有自私自利的一面。 委托人秦梅对他们是没有怨恨的。 但秦梅上辈子的悲剧,在某种程度上,到底还是跟他们脱不开关系。 秦孟真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她自打穿进这个小世界,还从来没有过这么纠结的时候呢。 再一想,之前她明明还带着特别行动队,进山打猎来着,为什么对这只老虎,就这么不同? 莫非是因为自己对老虎这种动物更加偏爱? 还是因为自己太过讨厌冯老歪那一家子? 又或者,只是因为这头老虎,带了几只没成年的小老虎崽子?而自己一直很容易忍不住对幼崽心软。 秦孟真反思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打算主动请缨的时候,就发现已经用不上她了。 新来的、还没有办公室可以待的盛主任,已经揽下来了这个任务。并且他还打算先去一趟公社搬救兵,置办些装备,准备充分了再进山。 秦孟真暗暗地吁了一口气。 不用自己去面对那只老虎和它的小崽子们,真是太好了。 至于这个盛家驹盛主任…… 嗯,她不会出手帮他,但也能保证,绝对不跟他抢这个打虎英雄的美誉。 盛家驹的能量和本事,很快就在这件事上体现了出来。 他不但搬来了一个班的救兵,自己还搞了一身像模像样的装备,还带了把枪。罗大力亲自带着他们进了山。王柱子和程虎死活要跟着去,罗大力没拦住,便由得他们了。 这一行人进了山,村里也把帮着冯家人把冯老歪几个的残缺尸块给收敛了,帮着冯家人出了殡,在南山的荒坟那一片,草草地挖了个坑儿给埋了。 第175章 各显神通(1) 罗大力、王柱子、程虎、盛家驹,以及盛家驹搬来的救兵们,在山上逡巡穿梭了两天一夜,据说救兵里还有一个人是祖传的猎户。 但他们一直没有找到那头母老虎和她的小崽子们的踪迹。 他们实在是太过疲惫不堪,回了梨树沟子村。 村里也风平浪静,除了冯老歪一家出事儿的消息,让众人唏嘘了几天,别的倒是一切如常。 等罗大力他们回来了,大家伙儿急急忙忙地给他们接风洗尘,又送走了那一个班的民兵战士。不过这一趟虽然没有打到老虎,盛家驹的威风却树立起来了。 人家有胆略、有本事、有关系,有人脉……经过这件事,村里人都忍不住高看他一眼。 秦孟真悄悄动用了精神力观察过,他身上依旧干干净净,没有什么孽气的痕迹。 这让秦孟真着实松了一口气。 虽然有黑绳业火在,不留痕迹地烧掉几个人,完全是小菜一碟。 但这种事情发生得太多了,总归是容易把梨树沟子村,推上风口浪尖,惹来不必要的注意。 那就与她平静地发展这个小村庄的初衷不符了。 盛家驹在梨树沟子村落了脚,一开始就住在罗大力家里。 村里的伙食他自然注意到了,修大队部的砖头瓦片、沙子水泥、房梁椽子,也陆陆续续地运进了梨树沟子村。 不过,盛家驹没有对这事儿发表什么评论。秦孟真隐隐地注意着他,发现他也没有往外递送什么消息。 莫非这哥们儿真的打算跟梨树沟子村相安无事,长期和平共处了么? 秦孟真没有放松警惕,但也没有把这个人太过放在心上。 盛家驹这个人,平日里的存在感很淡。 他就好像是一个新搬来的村民,平时也跟大家伙儿一起下地劳动,偶尔跟罗大力他们碰个头、开开会什么的,但几乎就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倒是让秦孟真愈发觉得有些看不透他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队部被修缮得焕然一新。原本被烧掉的曹主任的那间屋也重新盖了起来,盛家驹放了一挂鞭炮,就搬了进去。 前面做办公室,后面拉了个帘子,起了一铺小炕和一面火墙。还在室内搭了个炉子,房顶上走了一道炉筒子。 点火烧了炕,熏了熏屋子的潮气,便开开心心地住下了。偶尔还用那小炉子烧个开水、烤个地瓜之类的。 看来这哥们儿,真的是打算在梨树沟子村常驻了。 秦孟真的教育方针,也渐渐地出了些成果。 村里第一批扫盲班成员四十五人,已经按计划完成了三千常用字和三千专业字的学习,成功摘掉了“文盲”的帽子。 秦孟真还特意给他们订做了一批扫盲班结业证书。 都是红底绒面、烫金大字。 内里除了说明“某某人按时完成了扫盲班培训,成绩合格,特发此证以资鼓励”的内容之外,还带有照片、名字和钢印。 看起来就跟正规大学的毕业证书一样气派。 拿到这证书的时候,扫盲班里有几个成员都激动得哭出了声儿,剩下的成员也大多目含热泪,对这证书十分珍重。 第二批扫盲班成员一百二十八人,已经正式开始开班上课。 主要课程由陈专家的农业技术培训和秦孟真的动植物常识课为主。动植物常识课名字听起来很平常,但其实是相当专业的科普。 秦孟真奢侈地用精神力扫描了整个梨树沟子村附近的区域,针对本地的气候特点和环境特点,给村民们着重讲解了周边的物产。 包括蘑菇、木耳类的山货,包括野山参、刺五加之类的药材,包括山里的蚊子、跳蚤、蜱虫等害虫,也包括山鸡、野兔、狍子、梅花鹿之类的兽类…… 长知识是真的长知识,就是可惜生字有点儿多。 每天扫盲班的学员们,都觉得自己被秦梅虐得欲仙欲死。 秦孟真并没有把教材设置得很难,甚至每天讲的内容,也都是有所侧重的,不过这些人底子太差,听起来自然会有些吃力。 单单就是生字这一关,就不大好过。 不过,秦孟真为了照顾他们的水平,其实在编写教材的时候,已经尽力避开了生僻字了。 这种平淡又富有激情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得飞快。 大部分的知青们,已经放弃了回到新海市的打算,纷纷跟知青点的同伴或者本地人,谈起了恋爱。 72年底,又有两对儿新人结婚了。 最初来到梨树沟子村的知青们之中,一多半都已经成家了。还有几个家里有本事有门路的,已经找了各种法子,回了新海市。 知青点拢共还剩下不到十个人,依然怀着一线希望或者说侥幸,依然在苦苦坚持单身,不谈恋爱、不结婚。 随着同龄人纷纷结婚,有些动作快的甚至连孩子都生了,能坚持下来的人越来越少了。 坚持了许久没有谈恋爱的韩东阳和冯丽,此时也觉得有些顶不住了。 在孙安平去世之后,韩东阳试过追求秦孟真,但轻而易举地就被她撅回来了。 其实秦孟真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在面对韩东阳的时候,稍稍外放了一些精神力而已。 韩东阳面对着秦孟真,想要开口套套近乎,却被她身周凛冽的气势逼迫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也曾经鼓足勇气,争取了几次机会,但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结果——只要他找到机会单独面对秦孟真,秦孟真就仿佛化身成了一只择人而噬的猛虎,让他忍不住张口结舌、冷汗淋漓,恨不得转身就跑。 这样几次以后,韩东阳自己就打了退堂鼓。 他跟村里一个叫林翠俏的姑娘,谈起了恋爱。是林翠俏主动追的他。 韩东阳的皮相还是很不错的,至于内里…… 秦孟真觉得,虽然他上辈子渣了委托人秦梅,但在这辈子,她却不能用没有发生的事情,来推断人家的人品。 再者说,说不定换个人,他就不渣了呢! 更何况,即便她出言提醒了林翠俏,人家也未必能听得进去。何必枉做小人? 只是,秦孟真到底还是改不了心软的毛病。 有一次在林翠俏经过的时候,秦孟真恰好在跟李娟聊天,她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来知青回城的事情: “听说曹家甸子那边的北溪村,有个知青为了回城,偷偷在他媳妇儿碗里下了耗子药……这事儿你们听说了么?” 第176章 各显神通(2) 李娟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双眸子亮闪闪的,盛满了兴奋的小星星: “听说了,听说了! 唉,那个知青也真是想不开!哪怕他骗骗他媳妇儿呢,也比下药强啊!再者说就算带着他媳妇儿一起回去,又能咋样嘛!” 秦孟真眼睛余光瞄到了林翠俏停下了脚步,并且蹑手蹑脚地往她身后凑过来,微微一笑: “唉,那姑娘也是想不开。 即便留得住人家的人,也留不住人家的心,何苦去阻拦呢?还不如好聚好散! 这也多亏是邻居发现不对劲,及时把她送到医院洗胃去了。但凡去的晚一点儿,年纪轻轻的,小命儿可就没了!” 李娟连连附和:“谁说不是呢?!这种负心汉有什么好的?他心都飞走了,你拦着人家又有什么用?这得亏是下药呢,若是砍了头,邻居发现了,也接不上啊!” 秦孟真都被李娟这大胆的想象给逗乐了。 这娃可真敢想啊! 北溪村那个知青的事情,秦孟真还是从秦梅的记忆中淘到的。 上辈子这件事也发生了。 那知青家里给他活动了个工厂招工的名额,不但可以端上铁饭碗,还可以把他的户口和档案都调动回到城里。 只是他媳妇儿的农村户口是没法调过去的。如果跟他一起回城,粮食关系也解决不了。 不在农村劳动,就没有粮食吃。 回到城里要吃商品粮。 但他家里为了给他活动这个名额,欠了不少外债,他还得省吃俭用还债。 根本想不到回了城,要怎么养活一个累赘。 媳妇儿听说了,又死命拦着他,不让他回去。 甚至还情绪激动地放了狠话,要告到他去的那家单位的领导那里去,说他狼心狗肺、抛妻弃子!把他的工作搅黄!看他还怎么做陈世美! 这知青实在想不到破局之法,恰好看到家里有只被老鼠药毒死的死老鼠,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就动了给媳妇儿下药的心思。 为了造成“自杀”的假象,他还特意跟媳妇儿吵了一架。 然后把老鼠药下在了媳妇儿喝的红糖水里。 这辈子,这件事比上辈子发生的时间,推迟了三个月。 不过结局是大同小异的。 杀人偿命。 杀人未遂,也要坐牢。 那个知青如愿以偿地离了婚,也成功地回到了城里。 只不过他没能进去工厂,反而进了监狱。 林翠俏静静地站在秦孟真和李娟背后,听了半晌,直到两人将话题转开,她才有些茫然,有些惆怅地离开了。 爱情上头的少女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呈现在了她面前:现实的考验,与随时可能发生的分离,自己到底该如何面对? 目送着林翠俏的背影渐行渐远,李娟叹了口气,看了看秦孟真那张白白净净、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小圆脸儿: “哎,梅子,你说说你咋这么爱操心呢?对了,那个姓韩的,莫非你是一早就看透他的性子了,所以才不搭理他的?” 秦孟真笑了笑,抬手塞过去一袋牛肉干:“尝尝这个,不软不硬、恰到好处,我觉得这个滋味儿特别好。” 李娟接过了牛肉干,心知肚明秦孟真在转移话题,忍不住摇了摇头,伸出食指点了下秦孟真的脑门儿:“你呀!让我说你点儿什么好!” 李娟其实在跟陆平安谈恋爱,两个人已经到了“老夫老妻”的阶段,只是还没有下定最终的决心步入婚姻。 不过两人已经商量好了,如果以后面临分离,不能马上把工作调动到一起,宁可做上几十年的两地夫妻,也绝不会轻易闹分手。 他们两个人性情相投,说话做事都很有默契,年龄略大也相对成熟一些,又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在一起的,都不愿轻易放弃。 虽然他们两个的爱情似乎少了些浪漫,但要论在一起的信心和决心,却一点儿都不比那些一见钟情的情侣们少。 其实在秦孟真看来,这两位的感情,说不定能够走得更长久些。 秦梅前世不认得李娟,只是听说过这个人,知道是一块儿插队的知青,但不了解详情。估计是没有出过什么事儿,不然她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 李娟又跟秦孟真闲聊了几句,忽然想起来什么,神神秘秘地说道:“诶,梅子,你发现了没有?冯丽谈对象了。” 秦孟真微笑着摇摇头:“她跟我不咋对付。你要是不说,我肯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李娟开心地笑起来,顺手抓起自己的大辫子,抓在手心里揉过来扭过去,把那辫梢儿都快玩儿出花儿来了: “嗨,你做梦都猜不到她对象是谁!” 秦孟真配合地问道:“谁?总不能是高军吧?” 李娟迫不及待地公布答案: “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准猜不到! 要是高军我还不奇怪了呢。高军追她挺长时间了,她都没松口。结果昨天,我撞见她跟贺玉田在一起呢! 俩人都牵!手!了!” “哇!大新闻啊!”秦孟真配合地睁大眼睛,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李娟果然分外心满意足:“哈哈哈哈,我就说你猜不到吧!” 分享完刚刚发现的秘密,李娟特别开心,笑得见牙不见眼,带着秦孟真给她的牛肉干儿,带着几分雀跃地走了。 秦孟真回忆了一下,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冯丽和贺玉田直到74年年底才结婚。现在才72年年底…… 原来他们两个竟然这么早就已经在一起了么? 不过,冯丽和贺玉田这两口子,虽然也是上辈子造成秦梅悲剧的罪魁祸首之一,委托人秦梅却并没有要报复他们夫妻俩的想法。 一般情况下,秦孟真不会主动违背委托人的意愿。 所以,冯丽的事情,她决定不插手,顺其自然、静观其变。 接下来的日子,知青们纷纷成家立业,不过也有很多人,想了许多各种各样的办法回城。回不了城的,也有想方设法在村里混日子、磨洋工的。 甚至还有两个跟秦孟真不太熟的知青,在招兵的时候踊跃报名,参军入伍去了。 唯独秦孟真,一直保持着她最初当上梨树沟子村小学教师的那股子冲劲儿。每天依然在花式折腾,搞出来许多新鲜玩意儿。 第177章 功成身退(1)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74年。 开春的时候,韩东阳和林翠俏结婚了。林翠俏年龄还不到,所以俩人只是办了婚礼,没有领结婚证。 到了八月份,韩家人给韩东阳写信,新海市钢铁厂在招工人,因为钢铁厂的活儿很辛苦,对身体素质要求比较高,本地的人手有些不够,因此上面同意对新海市外派的知青开放一些选拔名额。 只要回去参加选拔,而且通过了考核,考上了工人岗位,就可以把户口迁回新海市。 韩东阳纠结了很久,到底还是决定要搏一搏。 梨树沟子村这个偏僻闭塞的小地方,一眼就能从村头望到村尾,哪里比得上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新海市? 这样的两个选择之间,哪里有什么可比性? 至于林翠俏…… 这丫头确实很漂亮,而且对韩东阳一往情深。韩东阳不是不喜欢她的。更何况新婚燕尔,两人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但与大城市的户口和一份铁饭碗的正式工作比起来,一个林翠俏,很显然什么也不是。 林翠俏参加了第三期扫盲班,而且已经顺利毕业了。 她发现韩东阳收到家信以后,情绪就变得很奇怪,不由得上了心。 她思来想去,回了娘家求助。让父母把韩东阳喊道娘家去帮忙干活儿,她趁着韩东阳不在家的空档,偷偷地看了这封让韩东阳变得奇奇怪怪的来信: “东阳吾弟:见字如面。……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何患无妻……机会难得,万望珍重。” 林翠俏一张俊脸一瞬间就变得雪白雪白的,一丝血色也无。 她跌坐在地上,心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可是自己才刚刚结婚不到一年哪!韩东阳,他真的会狠心抛下自己么? 林翠俏坐在地上缓了很久,才算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抹了抹眼泪爬了起来,将那封信原样装好,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三天后,韩东阳跟生产队请了探亲假,要回一趟新海市。 林翠俏也请了假,她决定无论如何要跟着去。 韩东阳一开始还不想带着林翠俏,但林翠俏软语哀求了很久,到底还是让韩东阳软下了心肠。秦孟真悄悄地叹了一声,调动了一丁点儿精神力,做了个祝福的符咒花结,当做头饰送给了林翠俏。 林翠俏从来没见过这么鲜亮可爱的头饰,当即就戴上了。 秦孟真见到一层波纹轻轻地覆盖住了林翠俏,总算是放心了一些,便欣然接收了她的感谢。 林翠俏只觉得戴上了这头饰,心情也一下子好了很多。 似乎即使最终与林东阳分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一样。 秦孟真的目的就是这个。 这个祝福花结,并不会改变韩东阳和林翠俏之间的因缘与纠缠。 它只会在合适的时机,传递给林翠俏一些积极地、阳光的情绪,让她能够坚强勇敢地做出选择。不至于因为感情受挫而一时冲动,做出让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后悔的傻事。 74年年底,冯丽和贺玉田两个结婚了。 秦孟真的蝴蝶翅膀,已经导致了很多人的生活发生了大大小小的变化。 比如孙一鸣。 虽然孙安平还是早逝了,但孙一鸣并没有机会和秦孟真朝夕相处,自然也没有机会如同前世一般,对秦梅产生爱恨交加的感情。 再比如邵志文,虽然他和秦孟真有了一点交集,但两人并没有结婚,如果邵志文能听劝,他这辈子也不会早逝。 但也有很多人,似乎丝毫没有受到秦孟真的蝴蝶翅膀影响。 比如冯丽与贺玉田。 他们的婚礼,不但时间跟上辈子保持了一致性,甚至从头到尾的流程,小到每一个细节,都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这让秦孟真忍不住有种恍惚的感觉。 仿佛自己是在看电影或者看小说,或者在参与“楚门的世界”的录制,而不是在真实地生活。 秦孟真没有沉浸在感慨中太久。 因为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她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感慨。 梨树沟子村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一直都在按部就班地发展着。明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种粮食的小山村,暗里却在悄然执行着秦孟真、罗大力,盛家驹等人共同制定的发展规划。 没错,秦孟真提出来的十年规划,不但罗大力被深深吸引了,就连盛家驹也似乎忘记了自己来到梨树沟子村的初衷,而是欣然加入了这个计划。 从一张白纸上作画,画出一幅锦绣江山,想必对很多有抱负的人来说,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破坏总是比建设容易。 但幸运的是,盛家驹并不是一个执着于破坏的人。 他要功劳,但他并不想要一地鸡毛。 梨树沟子村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不复当初贫瘠的模样。 村里的田地,依然由生产队集体种植。 种植的依然是粮食作物,包括玉米、大豆、高粱、小麦、水稻、旱稻等等。 但同样是种植粮食作物,梨树沟子村的田地,就是比别的村高产。 这其中,陈专家和秦孟真、邱德喜三人,功不可没。 陈专家提出的间作、套种、网渠等技术,秦孟真提出的新式堆肥法和新式灌溉法,对梨树沟子村的粮食增产,起到了重要作用。 陈专家也没有放弃科学研究,他还发现了一些前所未见的新粮种,进行了数次选育实验。 邱德喜的主要功绩,是秦孟真提出来的新方法,都是他亲自实践的。 包括三种新式堆肥法,两种新式灌溉法,都是秦孟真提出设想和基本步骤,邱德喜一步一步把它们变成现实。 两人合作数次,成了亲密无间的忘年交。 但因为两人都是技术型,除了讨论技术,平日里也没有多少交集。 虽然梨树沟子村这种缺乏娱乐生活的闭塞山小山村,最容易传播流言,却从来没有关于秦孟真和邱德喜的流言传出来。 秦孟真觉得,这主要是因为两个人做的事情,是全村人包括那些最碎嘴的长舌之辈,都非常希望看到的吧。 除了粮食生产,梨树沟子村还悄悄地在馒头山上,偷偷进行了“依托山林、进行特色生产”的前期积累工作。 第178章 功成身退(2) 所谓“依托山林、进行特色生产”,包括的范围就广了。 在秦孟真的规划中,梨树沟子村,不仅要种粮食,还要种蔬菜、种水果、种药材、种菌类,还可以进行特色养殖业,比如养殖山鸡、野兔、狍子、野猪、梅花鹿,等等。 此时政策有松动,但并没有全面放开,所以秦孟真一直让罗大力和盛家驹悠着点儿,不要太张扬。 好在两人都挺听得进去劝。 他们在山上找了几个比较隐秘的地点,进行了初步的试验。 第一批种下的黄芪、桔梗、苦参、赤芍、五味子、刺五加、人参等药材,已经给梨树沟子村带来了第一笔种粮食之外的收入。 他们只开了几个很隐秘的角落,因为是初期试验,也没有敢撒太多种子。 没想到,种药材的收获竟然出人意料地好,卖药材的价格,也比卖粮食强太多了。 万幸的是,参与这件事的,都是梨树沟子村核心成员。也都是经过反复考核,相对靠谱的一群人。不然这么好的事儿,恐怕真的瞒不住。 但此时时机未到,还不能大规模推广,只能默默地在各个试点继续试种,与此同时细细地记下相关资料,给以后大规模的种植,做个准备和参考。 梨树沟子村的村民,除了七十岁以上的老年人之外,已经彻底消灭了文盲。 秦孟真的图书室,现在已经扩建到了三间教室那么大。 图书存量增加到了一万册。 而梨树沟子村几乎每一户人家,都办了至少一张借书证。再加上“大喇叭进万家”工程,梨树沟子村的“文化生活”与娱乐活动,已经丰富了许多。 种田之余,偷偷打麻将、打扑克、看小牌的人少了许多,沉迷于读书、看报纸,听广播节目的人,多了许多。 至少跟周边的村子比起来,梨树沟子村的文化氛围十分突出,简直远远高出周边的十里八村一大截。 等到了七五年年底,许多知青和本地人,在秦孟真有意无意的影响下,都利用业余时间捧起了书本,开始认真复习起高中课程来。 秦孟真还坏坏地编了一套题库,其中每一个科目,都搜集了尽可能多的经典题目,印刷出来,供村里想要学习的年轻人取用。 当然,秦孟真的原则一向是学习资料绝对不能白给。 必须付出代价,有时候甚至是让人有一点肉疼的代价,才能让人珍惜这种难得的机会。 但她又鸡贼地把门槛定的不那么高。 既会让人感到心疼而努力珍惜,又不会让人望而却步。 这个尺度很难把握,秦孟真却拿捏得很好。 经过七五年和七六年连续两年情绪紧绷的复习与刷题,梨树沟子村的年轻人,不管是知青也好,还是本地村民也好,都觉得有些淡然了。 七七年突如其来地恢复高考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些参与了积极复习,被秦孟真虐得欲仙欲死的年轻人,此时都万分感慨自己的幸运。而那些因为懒惰或者其他原因,放弃了学习的人,一个个都追悔莫及。 不过,时间从来不会为任何人停下匆匆的脚步。 一场考试之后,梨树沟子村成了新野县十八个镇、一百二十三个村之中,最亮眼的崽。 因为梨树沟子村报名参加这一届高考的二十四名考生,竟然无一例外,全都考上了。 不过,这事儿里头,固然有秦孟真之前组织复习的功劳,却也有那些当初没有参与复习的人,直接放弃了这一次报名的功劳。 有趣的是,这一届整个新野县,成绩最差的和成绩最好的两个考生,竟然都是来梨树沟子村插队的女知青。 成绩最差的,是已经生了两个孩子的冯丽。 成绩最好的,是梨树沟子村小学的教师秦梅。 这事儿一出来,除了知道自己实力不够没有报名的那些年轻人,所有人都抑制不住地喜气洋洋,与有荣焉。 梨树沟子村最爱做媒的谢梨花,却第一个落下泪来: “秦梅这丫头要是走了,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再也没机会给她做媒了!” 谢梨花眼睁睁地看着秦孟真从一个十四岁的花季少女,长到今天这样一个二十四岁的“老姑娘”,心里急得都快冒烟了。 眼见着秦孟真的脸蛋儿越来越俊俏、身材也越来越挺拔,但这介绍对象的事儿,她却一直没有松口。 不管自己给她张罗了什么样的对象,她连一块儿吃个饭,甚至只是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现在她考上了大学,还是新海市的学校,那她一准得离开这里了! 这可怎么是好? 然而,再怎么心有不甘,谢梨花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当她擦干了眼泪,从自家拿了些熏鱼,准备给秦孟真送过去的时候,发现路上竟然好多人,大家还都是往秦孟真住的那个方向去的。 谢梨花急忙打听了下发生了什么事,才发现原来大家伙儿,竟然都是去给秦老师送礼的。 秦孟真在梨树沟子村这些年,一直非常得人心。 这会儿眼看着她就要走了,所有人都觉得十分不舍。然而上大学是好事儿,再怎么不舍得,也不能拦着! 秦孟真住的地方,还是在罗四妹的那套老房子里头。 罗四妹已经去世了,秦孟真在罗四妹去世前几年,就认了她做干娘。 此时,村里人送来的礼物,已经满满登登地堆了半间屋子。 谢梨花顿时觉得自己手上的两条熏鱼,有些拿不出手。 秦孟真却看出来了谢梨花的心事,笑呵呵地道:“谢婶子,我最近正馋熏鱼呢。你这份礼,可送到我心坎上了!” 谢梨花怎能不知秦孟真是在替自己解围?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却忍不住落下泪来,再一次深深地为没能成功地替秦孟真做媒,感到无比遗憾。 当年,秦孟真就离开了梨树沟子村,但一直跟罗大力等人保持着信件往来,因此对梨树沟子村后来的发展,也一直有所了解。 改开之后,梨树沟子村迅速适应了新时代,并且取得了令人惊奇的成就。 第179章 功成身退(3) 全村人都特别团结,民风十分淳朴,文化素质也都很高。 村民子弟人才辈出,一代一代从梨树沟子村走出去,走到全国各地,然后以各种形式回馈家乡建设。 秦孟真当初的十年规划,一项一项都实现了。 秦孟真在新海市师范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 从助教开始,一步一步做到讲师、副教授、教授……升迁不快,但稳扎稳打,每一步都有足够的成果,让人即便嫉妒,也心服口服。 秦孟真一生未婚,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教育事业。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 最终在这个世界,活到八十四岁,寿终正寝。 秦孟真出殡的那一天,很多学生都从全国各地赶来给她送行,导致送殡的那条路上,乌央乌央的全是人。 这事儿先后上了新海市的电视新闻,又上了全国热搜。 很快“秦梅教授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冲到了热搜第一。 在这个话题下,秦孟真的学生们,一个个留下了无数关于她的回忆。 有些还带有配图、视频、音频。 紧接着,眼尖的网友和善于挖掘信息的记者发现,秦孟真的身份,不仅仅只是新海市师范大学的教授。 她还暗中资助了许多乡村小学,也资助过许多贫困生。 但她的资助方式,一直都是借款,而不是赠与。 每个接受资助的学生,不仅对成绩有严苛的要求(每一门功课都要达到优秀的水准),还需要签订借款协议、偿还计划和捐赠协议。 借款在大学期间不收利息,接受分期还款。在约定期限内还款不收利息。 超过约定期限一年,按照银行低息贷款标准收取利息。 超过约定期限两年,按照银行低息贷款标准收取利息和违约金。 同时,当还款完毕之后,接受资助的学生要每年捐赠个人纯收入的百分之一,用以回馈社会,帮助他人。 这笔钱可以用来资助失学儿童、救助贫困山区,援助灾区等等……甚至连带有宗教色彩的慈善捐赠,也视同执行了捐赠协议。 并不拘泥于资助贫困生这一项。 除了花式做慈善,秦孟真还把个人的休息时间,用来写了很多书。 几十年来,她出版了十几本涉猎广泛的专业着作,从农业到教育,从法律到心理学,方方面面,涉猎之广泛,着实令人吃惊。 除此之外,她还零零碎碎地发表、出版了几十本小说、散文、游记、诗集、画册、摄影集…… “秦梅”的一生,充分展示了一个没有家累、又有理想、有追求的女人,可以把大多数人过得平庸无趣的一辈子,活得多么精彩。 “秦梅现象”甚至还引起了长达一年的大讨论。 “一个人一生可以做多少事”,“专心做事业的女人可以活得多么漂亮”,“不结婚不生育就是不负责任”,“没有孩子的晚年到底会不会凄凉痛苦”等等话题,一个接一个冲上了热搜榜。 她这一生中,用自己的涓滴力量,孜孜不倦地引燃了无数火种,曾经照亮了很多人的人生。 而随着她的离去,她这一生传奇般的经历,再次成了无数人的指路明灯。 带着无数人的敬佩与感恩,秦孟真感到自己身上的功德之力增长了许多,变得厚重凝实。 这样的结果,是超出了她的预期的。 最初,她只是想要满足委托人秦梅“独立自主地过一生”的愿望而已。 秦梅上辈子生过许多小孩,但临终之际,没有任何一个孩子守在她身边,她死去的时候,是孤独寂寞、凄凄惨惨的。 秦孟真知道,秦梅这辈子不想要再生育了,但她天性仍然是喜欢孩子的。 所以,秦孟真为她选择了教师这个职业。 还一不留神就做成了大学教授。 这辈子,“秦梅教授”临终的时候,身边有她的得意弟子,也有兄姐家里孝顺的晚辈,还有许多医生护士……甚至就连梨树沟子村,都派了几个跟她关系亲厚的代表来。 这里就有张二蛋的儿子张四有,刘萝卜的孙子刘彦斌,胡三妮儿的女儿陈颖。 她临终的时候,陪伴着她的人,有很多很多。 当秦孟真回到主神空间,和秦梅完成交易的最后一项:用积分购买魂石之后,秦梅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很温柔地说:“谢谢你。” 秦孟真看到了秦梅眼里一闪而过的泪光。 她毫不犹豫地分出了一缕功德,大大方方地给了秦梅,助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秦孟真仔细检验过秦梅交易给自己的魂石,能量精纯、质量上乘,不枉自己这样卖力! 其实经历过这个小世界,秦孟真也仔细盘点过自己的得失。 虽然因为帮助此世界的小天道清理了一些垃圾,沾染了一些孽气,但整体算下来,黑绳业火壮大了一点儿,自己的精神力磅礴如海、质地凝练了许多,更何况还新得了不少功德…… 怎么看都是赚得多,亏得少。 这一遭,算得上是功成身退。 看着手中的魂石,秦孟真心满意足。 她愉快地躺进了恢复舱冒着泡泡的透明粘液之中,放下一切负担,陷入了沉眠。 二十四小时过去了,秦孟真从恢复舱中出来,就发现在装饰从来毫无变化的白色空间地板上,出现了一只毛绒绒的、浑身雪白的小动物。 看起来有些像兔子,又有些像猫。 明明是一张圆溜溜的猫脸,却长着一对长长的垂耳,十分软萌可爱。 秦孟真第一时间就把它抱了起来,揉搓了两下。 嘿嘿,手感真好。 这不知名的小兽十分乖萌。任凭秦孟真上下其手,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要咬人的意思。就连表情,也不见恼怒。 系统bt2587沉寂已久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知为什么,秦孟真觉得,自己似乎从系统的冰凉的机械音里,听到了一丝慌张: “鉴于宿主近期的任务都完成得十分出色,积分首次突破五百,特此奖励宠物雪萌兔一只!需用100积分抵扣,积分已扣除。” 什么? 一百积分? 就买了这么个玩意儿? 秦孟真顿时觉得心口一痛!手上萌萌哒的小动物不香了,甚至还有几分烫手。 但要让她把这小家伙儿直接摔到地上,她还真做不出来。 秦孟真颤抖着双手,把这小东西放在了地上,决定不休息了,继续去做任务赚积分。 第180章 真千金是傻白甜 秦孟真发现,任务卡的卡槽,不知何时已经满了。 她一只手抱着雪萌兔,另一只手在卡槽里扒拉来、扒拉去,想要挑选一个差不多的世界。 她不想太费心力,但之前走过的每个世界,差不多都埋着坑。 明面上显示没有危险,走过去才发现危机四伏。明面上显示任务简单,实际做起来才知道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忙得人四脚朝天。 然而,她扒拉了半晌,突然感觉左手一阵痒痒。 她扭头一看,雪萌兔伸出了粉红色的小舌头,正在她左手的手背上,一下一下地舔着。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雪萌兔的舌头上有很多软软的小肉刺,跟猫舌头有些像。 这些小肉刺让她手背上的皮肤感觉微微有点疼,但更多的,还是痒。 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右手无意中一划,好巧不巧地选中了一张卡牌。 秦孟真脸色大变,急忙将雪萌兔放在了地上,仔细去看这张被自己随意抓出来、莫名其妙敲定了的任务卡。 卡牌正面,是一个瓷娃娃一般美丽的少女。 雪白的皮肤、精致的眉眼、秀气的鼻子、红润的小嘴、乌黑浓密的披肩长发,额头正中有一粒红痣。 她脖子上戴着一根银质短项链,项链坠子是个小巧的镂空的心形挂坠。 她手腕上也挂着一个银手镯,手镯有些发乌,很宽很粗,表面有些镂空的花纹,看起来有点像是那种梵文字母的装饰。 她上身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短袖圆领衫,胸前别着个小巧的胸针,看起来像是个校徽,腿上穿着一件及膝格纹短裙。 很平凡的妆扮,除了那套银饰看起来有些岁月的痕迹,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少女的表情一派天真,但她的眼神,明显是不敢置信的样子。 这是发生了什么奇葩的事情吗? 秦孟真承认,她自己多多少少算得上是个喜欢看脸的颜狗。 对着少女这张精致的脸,她那因为被雪萌兔打岔,而不小心随意选中了这张任务卡的懊恼,都被冲淡了许多。 翻过任务卡,看到背面的文字,秦孟真叹息了一声。 这个任务,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 委托人叫秦雪,是个心地善良的软萌包子。 她一出生就被抱错了,成长在一个普通市民家庭。养父母家里,还有一个大她四岁的哥哥。 而因为跟她出生在同一间产房,然后与她交换了身份的另一个女孩,名叫秦露。 秦雪的亲生父母在生秦雪之前,已经生育了一儿一女。儿子名叫秦震,女儿名叫秦霜。秦震比秦雪大五岁,秦霜比秦雪大两岁。 任务卡上,秦雪戴着的那一套银饰,是她被发现抱错,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之后,亲生奶奶送给她的礼物。 据说这套银饰是家传之物,都是传了很多代的古董。论价格,倒是不值什么钱,但却具有无与伦比的纪念意义。 这项链挂坠和手镯都是中空的,按动机关,就可以打开。手镯里可以放一两张卷起来的银票,挂坠里只够放一张小小的照片,或者一两粒胶囊而已。 其实秦雪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之后,地位是很尴尬的。 父母觉得亏欠了她,对她总是客客气气地,像是陌生人。 但对秦露,因为从小到大一直养在身边,当亲生闺女疼,疼惯了。即便知道了当年抱错了孩子,这么多年持续付出的爱,却是收不回的。 所以,秦雪回到亲生父母身边,看着秦露备受宠爱,自己却像是个客人一样,心中不是不难过的。 但她是个善良的孩子。 即便难过,也只是自己默默地吞下去了。 秦露曾经数次给她下套,却都因为错估了她的反应,而导致了失败。 整个秦家,顶数不常见面的奶奶,对秦雪最是温和有耐心。只有奶奶相信秦雪本性善良,并没有想要跟谁争宠的心思。 不知奶奶是阅历丰富所以眼光毒辣,还是因为血缘的羁绊,总之,奶奶几乎没有喜欢过秦露。她对秦震、秦霜的态度,跟对秦露一直很不一样。 只有面对秦露的时候,奶奶的态度才会变的冷漠而又疏离。 而这套首饰,之前秦露见到,还曾经跟奶奶撒娇讨要过,却被奶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连秦父秦母替她求情,都被奶奶撅了回来。 现在奶奶把这套首饰送给了自己,秦雪当然懂得奶奶的心意。奶奶在无声地接纳她,安慰她,对她表达自己的爱。 就冲这一点,秦雪就对这套银饰爱不释手。 更何况,秦雪觉得这首饰居然还带着机关,很是精巧有趣。而那朴拙的外观,也很符合她的审美。她便一直随身佩戴着。 秦雪不知道的是,秦露不但对她严防死守,生怕被她夺走父母的爱,还因为这套银饰,跟秦雪结了仇。 以至于后来末世爆发,秦露不动声色地设计了秦雪,导致她被悲惨地炮灰掉了,死得十分凄惨。 由于死法特殊,秦雪这个名字,甚至成了秦家不能提起的耻辱和禁忌。 委托人秦雪死前知道了是秦露害死了她。 她非常困惑,非常痛苦,不懂得秦露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露明明受尽了父母的宠爱,秦露明明得到了哥哥和姐姐明目张胆的偏心,秦露明明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跟她争宠过……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雪百思不得其解,痛苦得差点变成事发地点的地缚灵,根本无法去投胎。 毕竟,一个善良单纯的人,很难去理解和想象,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会怎么样思考问题,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后来,出于对秦家人的爱,秦雪的灵魂恋栈不去,一直流连在秦家人身边。 她发现,她的亲生父母,轻而易举就原谅了秦露破绽百出的谎言。 她发现,她的哥哥姐姐,轻而易举就相信了秦露的纯洁无辜、无心之过。 她发现,她死后,全家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再提起她,仿佛说了她的名字,就玷污了他们的名声。 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要给她烧些纸钱。 第181章 初到贵地头破血流 更让秦雪崩溃的是,她发现,她和秦露之所以会被“抱错”,之所以在两个人都是懵懂婴孩的时候,就不知不觉交换了人生,其实是因为当年,秦露的父母,主动把两个孩子调了包。 而且,秦露本人,竟然知道这一点。 从十岁开始,秦雪的养父母,就跟秦露重新联系上了。 秦露还从自己的零花钱当中拿出一部分,买了礼物送给哥哥。再后来,她还不断地从自己的零用钱中,挤出来一部分,供她的亲生父母花用。 当秦雪在养父母家里,任劳任怨地像个小保姆一般,洗衣做饭刷碗扫地抹桌子的时候,秦露在做秦雪亲生父母身边的小公主。 当秦露在学钢琴、学芭蕾、设计生日会请柬、参加省电视台的亲子节目录制的时候,秦雪在搓煤球、搬砖、洗车、送快递,给自己赚学费…… 如果这是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她们之间的残酷对比,顶多让人感叹一句贫富差距,感叹一句同人不同命。 但当这一切其实是有预谋的…… 秦雪的灵魂,气到战栗发抖,差点维持不住人形。 但她做不了什么。 她只是一个单薄的、残破的、没什么法力的灵魂而已。 秦雪曾经愤怒地从养母的身上穿过,养母却只是打了个冷颤就没事了。 然而秦雪的魂魄,却被养母身上的阳气灼痛,觉得浑身上下,简直就像是被烈火灼烧一样痛苦不堪。 她也曾经在秦露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的时候,去掀起她脑后的头发,对着她的脖子吹冷气,或者掀翻她桌面上的纸张…… 结果,秦露跟秦母哭诉,说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秦母痛痛快快地请来了道士在屋里做法,那道士的本事明明稀松平常,几拂尘下去,却差点把秦雪打得魂飞魄散。 秦雪苦苦地坚持着,忍耐着,眼巴巴地守候在秦家人身边。 一天天看着他们的欢声笑语,一天天看着他们对秦露百般宠爱,自己只觉得越来越痛苦,越来越绝望。 但她的执念,却越来越强烈。 最让秦雪受不了的,是在末世中,遭遇变异兽潮的时候,秦家人纷纷死于非命。而秦露明明有能力、有机会解救他们,却选择了坐视不理。 她把生存的机会,留给了她的生身父母和亲生哥哥。 而秦雪的父母、兄姐,明明对秦露那么好,好到让秦雪做了鬼都忍不住心生嫉妒,却被秦露轻而易举地放弃了。 秦家人死光了,秦雪失去了她苦苦守护的一切,即将魂飞魄散。 好在魂魄散尽之前,她遇到了在各个有崩溃危机的小世界中,捕捉任务卡封印对象的主神空间使者。 秦雪心甘情愿地被封印进了任务卡。她有很多很多心愿,很多很多。 但如果让她给这些心愿排个序的话,那么,她最想要的,是自己亲生父母的爱。 而且,末世虽然降临了,但人类只是死伤惨重,并没有彻底灭绝。 秦雪的第二个心愿便是,即使亲生父母不爱她,她也想要尽自己所能去拯救他们,让他们能够在末世之中,幸存下来。 秦雪的第三个心愿,是在亲生父母面前,揭穿秦露的真面目。 让亲生父母知道秦露的父母,是有预谋地调换了两个孩子。 而且,秦露从十岁起就知道了这件事,恢复了跟她亲生父母的联系。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甚至还不断地从自己的零用钱当中挤出一部分,送给她的亲生父母花用。 她还曾经与她的亲生父母密谋吞没秦家的家产。 只是后来末世突然降临,这个计划被突如其来的天灾给打断了。 至于末世中,秦露选择拯救她的亲生父母,而不是挽救将她当眼珠子一般疼的养父母的性命,这些事,秦雪反而不想让他们知道了。 秦雪怕他们太过伤心。 秦孟真一边看着秦雪的心愿,一边忍不住气哼哼地嘀咕着“包子,包子,真是包子!长了个包子样儿,就别怨狗跟着”,一边又有些破防。 秦孟真自觉自己是个糙汉子,一直冷漠无情,心硬如铁,但她总是很容易就会遇到那种让她忍不住会柔软一瞬间的委托人。 秦孟真将雪萌兔托付给了主神空间照看,系统毫不客气地扣除了她五十积分的保育费用。 秦孟真:“……” 她算是看明白了,系统这就是存心不想让她升到二级! 不过,想明白了也白搭,该花的积分,还是得花。 秦孟真又花了让她肉痛的五十个积分,从系统里采购了一些末世世界用得上的各类物资,存入与她灵魂绑定的任务背包之中,就开启了意识投影,乖乖地出发去做新任务。 …… “啊!不要再打了,真的打死了怎么办?” “你看她都不动了。” “该不会真的死了吧……” “她后脑勺在流血呢,完了完了,刘雅琳,你完了,你打死了秦雪!你要去坐牢了!” 秦孟真的意识投影刚刚传递过来,就听到了这样一段七嘴八舌的对话。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对对对,快跑快跑,今天的事儿,谁也不许说出去!” 紧接着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来,刚才说话的几个女孩子,都急急忙忙地跑远了。 秦孟真缓缓地睁开眼,左眼感觉有些肿胀,视线略微有些模糊。 而且,后脑勺一阵一阵的剧痛,好像还有点湿漉漉地,她抬手摸了摸,竟然摸了一手湿淋淋拿到眼前一看,是血。 秦孟真随便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没发现手机。 对了,养父母一直对秦雪的经济管制得很紧,秦雪上中学时候,需要在外面吃一顿午饭,那对夫妇连这份饭钱都不舍得给足了,又怎么可能给她买“奢侈”的手机呢? 秦孟真苦笑了一下,自己储备的末世物资里头,可不包括手机呀。 现在只好跟路人求助了。 她艰难地挪动着身体,从这个没人的小巷子里爬出去,好在很快就遇到了路人。 只是路人都纷纷围过来拍照录像,却没有人提出要报警。 第182章 伤心的往事 秦孟真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口唇干裂,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也不知是不是之前喊救命或者求饶哭泣伤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还没有来得及接受记忆,不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 不过,目前最要紧的事情,是麻溜滴把这副小身板儿,送进医院进行急救。 秦孟真说不出话来,但她还会写字。 她把自己的外套扯了下来,用手指蘸着后脑勺的血,在白色的衣服里子上,写下了“打110,打120”几个大字,然后举起来给距离自己最近,拿着手机拍个不停的人看。 围观群众这才想起来,这个人是受伤了,需要报警和急救。 好在这个时间段不是早晚高峰期间,街上的闲人虽然不少,但道路并不拥堵。 警车和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秦孟真被担架抬上救护车的一瞬间,她放心地“晕”了过去。 其实她只是闭上眼睛,开始默默地接收记忆。 秦雪的记忆扑面而来,汹涌澎湃。仿佛一座深深的海,那些一道一道打过来的浪头,一层一层将她淹没。 …… 接收完了秦雪的记忆,秦孟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医生和护士以为是失血过多和疼痛导致的,但秦孟真知道,这件事,是秦雪心中的伤痛之一。 今年秦雪十四岁,在永春私立中学读初三。 这所学校是h市收费最贵的私立中学,以管理严格、学费昂贵、校服精美着称。 正常情况下,秦雪能读个公立中学,都得感谢义务教育法。 秦雪之所以能读永春,是因为她中考的成绩实在是优秀得惊人,导致永春的校长起了爱才之心。 永春本来就有一个特殊班级,专门用来收录那些成绩特别出色,而家境相对贫寒的优质生源。 给他们提供奖学金、助学金,以吸引他们来永春读书。 秦雪的成绩即便在这些人中,也属于顶尖的那一拨。 原本养父母打算让她读个家门口的普通中学,学校怎么样无所谓,让她随便读两年就好了,反正也不打算供她念高中。 学校离家近的好处,是让她可以一边上学,一边负担起家务事。 秦雪这孩子,能干着呢。 只是,秦雪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无意中听到了养父母的对话。 他们打算让自己随便进个家门口的中学,念到初中毕业,就直接安排她嫁人。男方的条件如何不用怎么考虑,哪怕是瘸子、瞎子、二婚、三婚,都不要紧,只要能拿得出一笔高昂的彩礼就可以。 至于说换来的彩礼,可以给哥哥买房子,娶媳妇儿…… 因为这事儿,秦雪差点崩溃。 她拼命地咬住了嘴唇,没有哭出声音,悄悄地跑开了。 后来她深思熟虑了很久,决定更加努力地拼命用功读书,毕竟这些日子,也许就是自己在学校最后的时光了。 而且,学习好了,也可以堵一堵他们的嘴。 至少在自己被迫辍学的时候,不会给他们留下一个“因为自己成绩太差,才不让自己继续读书”的借口。 秦雪万万没想到,自己这种玩命似的努力,竟然带来了一条新的出路: 她收到了永春的录取通知书,和丰厚的奖学金。 如果她选择在永春读书,成绩也能达到要求,她就可以继续赚到奖学金。 这奖学金的钱,秦雪的养父母第一时间就眼红了。 他们顿时改了主意。 虽然秦雪不能在家里给他们当佣人使唤确实有点不方便,但与热乎乎的银子比起来,这点儿不便,实在算不了什么。 奖学金和助学金,秦雪的养父母都握在手里。 只给了秦雪非常非常少的一小部分,就让她去永春读书了。 因为永春是必须住校的,倒是给了秦雪一点点远离养父母,得以喘息的自由时间。 秦雪在经济上捉襟见肘,不得不利用课余时间,去周边的店铺里打工赚钱。 因为秦雪经常要出去打工,跟同学们的关系就很是疏离。 而刘雅琳、刘雅倩这对双胞胎姐妹,恰好跟秦雪分配在同一间寝室。 小姑娘不懂事,平时就看不上秦雪的“穷酸”做派,觉得像她这样贫穷的人,就不该跟自己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 平时没少找借口欺负秦雪。 秦雪性子温顺,大多数时候都是默默忍下来了。 这些人觉得秦雪好欺负,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了。 这一回她们欺负秦雪的理由更是好笑,竟然是因为刘雅琳暗恋的对象贺宇航,在同一天之内,对秦雪温柔地笑了三次! 当然,刘雅琳她们嘴上不肯承认,其实心里是很清楚的——她们对秦雪,怀有深深的、不愿宣之于口的嫉妒之情。 秦雪身材匀称、长相精致漂亮。 如果换上好一点的衣服,看着跟她们这些大小姐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偏偏这家伙,学习成绩又格外出色! 家里的长辈提到秦雪,总是一副羡慕的样子,还拿自己跟她做对比! 真是烦死了! 今天,一向高冷、对刘雅琳和刘雅倩姐妹俩不假辞色的贺宇航,竟然对秦雪笑了!还笑得那么温柔,那么好看! 这怎么能行呢? 姐妹俩叫上几个小伙伴,把秦雪骗了出去,堵在了那条死巷子里。 她们一开始只是想骂秦雪一顿,再拿刀子吓唬吓唬她,威胁她离贺宇航远一点儿,倒是并没有想要真的把秦雪怎么样。 只是秦雪被她们逼到墙角,竟然激烈地反抗起来,刘雅琳才失手砸破了秦雪的后脑勺。 上辈子也是这样。 刘雅琳她们跑掉以后,过了很久,秦雪都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才被路人发现,报了警,送到了医院。 这事情当年闹得很大,然后刘家出了一大笔钱,求秦家人原谅。 秦雪是不愿意原谅她们的。 她不想要刘家的钱。 她整个人都差点死了,凭什么刘家人只要态度傲慢地出点钱,就可以摆平一切? 然而,秦雪的养父母不但迅速地接受了这笔钱,选择了原谅刘家人不说,还自作主张,以秦雪的名义,代替秦雪向公众道歉。 说是秦雪主动给刘雅倩的男朋友做小三,才导致刘雅倩一时气愤,失手伤了她。 因为说这话的人是秦雪的“父母”,导致所有人都对这件事深信不疑。 秦雪声名尽毁,莫名其妙地成了人人喊打的小三。 第183章 永春瓜田大丰收 所有人都觉得秦雪是个无耻的小三。她差点精神崩溃。 而支撑她挺过这一段艰难岁月的,在于有两个陌生人的珍贵信任。 这两个相信秦雪的清白的陌生人,除了贺宇航这个绯闻男主当事人,就只有永春私立中学的校长慕容咏春。 所以,虽然秦雪遭到了很多排挤,慕容咏春依然力排众议,将她的学籍保留了下来,而且继续根据考试成绩,给秦雪发放奖学金和助学金。 而贺宇航的家人,比起外面的传闻,显然更相信自家孩子的诚实。 慕容咏春本身便是个强势的女人,而贺宇航的爷爷、二叔和小姑,在永春私立中学的董事会中也占据相当重要的几个席位。 他们的支持,也让那些想要把秦雪开除的势力,不得不闭嘴,乖乖接受慕容咏春的决定。 但养父母的插刀,其实并不是最让秦雪痛苦的一点。 最让秦雪痛苦的是,当她的身世曝光之后,秦家人将她接回去,她才发现,那个跟她互换了身份,交换了人生的女孩儿秦露,竟然也在永春私立中学读书。 那些针对她的流言,针对她的伤害,秦露都有在背后推波助澜。 只是当初秦雪还活着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些内幕。 当秦雪偶然知道了这些内幕的时候,她已经受辱身死,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即使只是接收了秦雪的记忆,秦孟真睁开眼睛的时候,依然难以掩盖双眸中的愤怒。 她的心脏在隐隐作痛。 那是委托人秦雪残留在身体里的情绪。 秦孟真知道,这对秦雪来说,是非常痛苦、非常残忍的一段记忆。 刚刚她在读取这段记忆的时候,就感觉到心脏跳动的节拍,一直有些不对劲。秦孟真深呼吸了两次,轻柔地用精神力安抚了躁动不安的心脏。 这一次,她不打算等到事态发酵了。 她秦孟真可不会被动挨打。 自己若是没来,那也就罢了。既然自己来都来了,不搞事情,怎么能行呢? 秦孟真后脑上的伤口已经被尽职尽责的医护人员紧急处理过了。 缝了六针,上了药,包着纱布和绷带,白色的纱布在脑袋上饶了一圈儿,显得她的头脸现在看起来有些滑稽。 她的左眼也肿了,此时抹了些感觉很清凉的药膏,戴了个眼罩。 见她醒了过来,医生就通知了一直等在附近的警察,要了解一下案件的情况。 秦孟真毫不犹豫地把刘雅琳、刘雅倩等人交代了出去。 条理清晰,语言简洁有力,同时嗓音沙哑,又带有浓浓的鼻音,腮边还会流下一串串珍珠般晶莹的泪滴…… 做笔录的警察小姐姐看得忍不住心生同情。 她也是遭遇过校园霸凌的孩子,不过后来雄起了,长大了还报考了警校,成了一名保护守法公民,将弱者从苦难中拯救出来的强者。 秦孟真不知道警察小姐姐的经历,但她五感敏锐,精神力浩瀚磅礴,体察他人的情绪细致入微,不会放过任何一蛛丝马迹。 此时,她也感受到了警察小姐姐的情绪。 但她并没有过度发挥。 第一步,只要让这个案子,进入警方的视线就够了。真正的重磅,其实在下一步呢。 秦孟真有点儿腹黑地想着,又忍不住有几分感慨。 这一回的委托人秦梅,实在是个心地善良、性情柔软的好孩子。 上辈子她在养父母的劝说下,甚至没有对外说过什么对刘雅琳等人不利的话。 天真单纯、不知人心险恶的秦雪,只是想要刘雅琳等人一个真诚的道歉,而不是嗟来之食的所谓赔偿。 结果她的善良和心软,却被人利用了个彻底。 养父母的背后插刀,和学校里层出不穷的流言,深深伤害了她,让她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陷入了抑郁的状态。 若不是有慕容咏春这个独具慧眼的校长,再加上贺宇航这个正义感很强的当事人,秦雪的一辈子,怕是等不到亲生父母认回她,就已经彻底毁完了。 现在的情况却不同了——秦孟真来了! 秦孟真是谁? 她哪里晓得“善良”这两个字怎么写? 哼哼!对秦孟真来说,谁敢拦着自己完成任务,谁就是自己的敌人! 势不两立的那种! h市是个很先进、很发达的国际化大都市,媒体的嗅觉也一贯是十分灵敏的。 永春私立中学的学生竟然被校园霸凌住进了医院? 还是用自己的血液向路人求助报警? 受害人小姑娘家境贫寒、成绩优异?甚至拿到了永春私立中学的特级奖学金和全额助学金? 事涉校园恋情,早恋少女争风吃醋? 永春私立中学最大的股东兼校董家的孩子也牵涉其中? 这事儿里头,简直有太多爆点可以挖掘了! 嗅到爆款气息的记者们纷至沓来,都想要第一个采访秦孟真这个受害人,争取头一个报道出这样劲爆的新闻。 秦孟真仔细从秦雪的记忆中搜罗了一下,找到了名声最好,相对最公正的三家媒体,接收了他们的采访。 在采访过程中,秦孟真干脆利落地爆出来一个大瓜: “我无意中偶然得知,自己并不是我父母的亲生女儿。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特别震惊,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秦孟真面带哀伤,仿佛一只离群的孤雁,痛苦地将自己这些年在秦家过的小保姆一般的日子,轻描淡写地描绘了一下。 然而有些时候,越是平淡轻柔的语气,偏偏越是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她满脸克制,拼命收着眼泪,但泪水却在眼睛里闪烁着,盈盈欲滴: “原本,我以为我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偏心,只是重男轻女而已。 万万没想到,我竟然不是他们亲生的。 我出生在锦华医院妇产科201号产房,当天,我的亲生母亲和我的养母,同一天生下了一个女孩。 因为亲生父母的条件很好,养父母动了换孩子的心思。 我出生的第一天,养父母便盯上了我,趁着母亲产后疲惫睡着了,父亲出去找医生的空档,将我和养父母的亲生女儿调换了!” 第184章 一瓜更比一瓜甜 说到这里,秦孟真的声音哽咽了,她的眼泪也一颗一颗地顺着精致美丽的面颊滚落下来,简直比琼瑶剧的女主哭得还好看。 她哭了片刻,哽咽着继续说了下去: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爸爸妈妈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是男孩。 我拼命做家务,我拼命好好学习,我拿到全校的第一名,他们都没有对我开心地笑过,反而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纯粹是浪费钱! 后来我因为成绩好赚到了永春的奖学金和助学金,我全都交给了妈妈…… 可是我感觉得到,妈妈见到钱是开心的,但想到我要去永春住校,就很不开心! 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爱我…… 直到不小心听到他们说起那件事的那一刻起,我才知道,他们不喜欢我,其实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孩子! 他们亲生的孩子,现在生活在我亲生父母身边,她过得很幸福。 而且,他们在四年前就已经相认了!” 秦孟真精致美丽的脸颊上,大颗大颗珍珠般的泪珠滚滚而落,很快便泣不成声、呜呜咽咽、委委屈屈、语不成句,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后脑勺上还贴着一块儿纱布,额头上还有一块儿没有消退的淤青,说的内容这样劲爆,又哭得这样可怜…… 这个采访一经播出,顿时在h市引起了轰动,还“唰唰唰”地迅速冲上了全国新闻热搜榜,竟然比热搜榜上的第二条,多出来好几百万点击。 秦雪的养父母平日里不怎么上网,看电视也多是看电视剧和综艺节目,不怎么关注新闻,所以并没有及时看到这个访谈。 只是,他们却惊诧地发现,这两天身边的邻居和同事,看到自己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似乎有些奇奇怪怪的。 当自己走近了,他们就停下了话题,而等自己走开了,他们又继续聊了下去。 感觉好像莫名其妙地受到了排挤一样。 两口子都忍不住回想:自己最近好像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而秦雪的亲生父母家里,却已经炸开了锅。 秦家人之中,最先看到这个访谈节目的,是秦雪的奶奶程慈恩。 当时她正跟两个朋友一起喝茶,电视只是随便放着当个背景音。为了不影响她们彼此说话唠嗑,电视机的音量放得很小。 只是,秦孟真一出现在电视上,程慈恩的目光,就被她那张脸牢牢地吸引住了。 因为,秦孟真的脸看起来让程慈恩感觉无比熟悉。简直就跟程慈恩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块儿喝茶的两个老姐妹,也发现了这一点,其中一个还跟她打趣: “啧啧啧,这小丫头长得竟然这么像你,不会是你前些年遗落在外头的桃花债吧?” 程慈恩没搭理自己老姐妹的玩笑,却对这个哭得克制的女孩很有好感,忍不住放大了音量。 结果,她和她的两个姐妹,便听到了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 而且一个雷接着一个雷,程慈恩听着听着,被震得差点心脏病发作,当场去世! 好在她身上带着药,身边的老姐妹也都是她的至交好友,对吃药急救的流程很熟悉。 老姐妹急急忙忙从她身上找出来常备的药物,喂她吃了下去,程慈恩才算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乎了,捡回来一条命。 程慈恩当即就给家里人挨个打了电话,通知全家人,晚上到自己这里来开会。 程慈恩这个老太太,一辈子过得都十分洒脱,性子也颇有几分清冷,平日里与子女们,并不是特别亲近的。 即便是逢年过节,她也不会主动召集家人聚会。 除非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不然,她巴不得这些吵闹的家人们都离她远远地才好呢。 秦家人也都知道程慈恩的性格脾气,见她竟然郑重其事地打电话通知家里人到她那里去,都纷纷猜测,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秦家几个子女,忍不住觉得是不是公司的资金链出了什么问题,害得老太太都忍不住要召集子女们开会商议了? 或者是,程慈恩身体出了状况,她要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吩咐后事、立下遗嘱? 程慈恩一生沉迷事业,但跟她的先生感情不坏。 两人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分别是长子秦律、次子秦征、小女儿秦御。 程慈恩的长子秦律,便是秦雪的亲生父亲。 秦家的公司、产业,基本都是秦律在打理。秦律是个靠谱的长子,也是个慈和的大哥。秦家的人丁不算兴旺。 秦律算是三个人里面最能生的,却也只有一子、二女,拢共三个孩子而已。 秦征是个淡泊名利的性子,平生最爱的便是四处旅游。 为了保持这个爱好,他一直保持着单身,没有成家。 秦征最喜欢的便是,走到一个宁静美丽的地方,就住下来。在当地生活几个月、甚至几年,等到住得厌倦了,再继续走。 当然,每个季度秦征都会回到h市居住一段时间,以防家人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在场。 秦御也对做生意不感兴趣。她喜欢画画和养猫。秦御画的画儿,全都是各种各样品种、形态各异的猫。 她还尤其喜欢捡流浪猫回来。秦御独自住着一套大别墅,在房间里养了好几十只各种各样的猫。差不多都是她从外头捡回来的。 性格迥异的三兄妹,纷纷赶到程慈恩的住处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擦黑了。 程慈恩的房子里,亮着淡黄色的灯光,空气中也飘起了三兄妹爱吃的饭菜的香味,很显然,母亲是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程慈恩见到兄妹三个,只淡淡地点点头,就让他们先吃饭。 饭后,程慈恩打开了电视机,问道:“今天的h市要闻,你们看了吗?” 秦律最近有些忙,一时没顾得上看新闻。但相对很闲的秦征和秦御,竟然也没看新闻。 程慈恩叹息了一声,但她觉得子女都大了,也懒得说太多,便将录好了的节目放给他们看:“都看看吧。” 秦家三兄妹看了这个,哪里还能坐得住? 几人纷纷给自己的熟人打电话,联络一番过后,神色都有些颓然,也有些严肃: “新闻来源可靠。这事儿,恐怕是真的。” 第185章 美丽的误会 秦家三兄妹的脸色,比之前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更难看了许多。 如果访谈中那个女孩说的都是真的,自家人如珠似宝养大的孩子,原来竟是个鸠占鹊巢的杜鹃,这事儿怎么想,怎么都让人恶心。 被欺骗之后,最大的痛苦,其实并不是财产上的损失,而是深感智商被侮辱的愤怒。 尤其是,自家人几乎都是精英阶层,而蓄谋换了孩子的那家人,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小市民罢了。 自家人竟然让他们骗了这么多年,耍了这么多年! 这份痛苦和愤怒,害得秦律、秦征、秦御兄妹几个,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几个人里面,秦律尤其难受。 他曾经觉得秦露长得既不像自己、也不像妻子,偶尔一闪念怀疑过,会不会是被医院弄错了。 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种想法。 因为,妻子生产那几天,他几乎天天都去医院陪床。 那时候,h市还没有私立医院呢,妻子住的也是条件最好的双人间。 一共就两个产妇在,医院再怎么马虎大意,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把两个孩子搞混了吧?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偷换孩子这一招! 也不知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子,到底在那家人手底下,受了多少苦! 电视镜头是很容易让人膨胀的,结果那个女孩子,镜头那么近地抵到她脸上,竟然还是那么瘦弱的模样…… 现实中,怕不是瘦成了一把骨头吧!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当然,秦雪确实吃了很多苦,也确实是个体重很轻的女孩子。 但她此时之所以这么瘦弱,其实是因为,秦孟真的精神力太浩瀚磅礴了,意识力也太深邃厚重了。 要支撑起她的意识投影,对秦雪的这具躯体来说,是很吃力、很耗费能量的一件事。 耗能多了,补充得又不大及时(这几天秦雪在住院,吃得很是清淡),身体中的脂肪,自然会被消耗掉很多。 秦孟真虽然也察觉到这具身躯瘦了不少,但在她看来,胖点瘦点,本来就没什么要紧。 万万没想到,这一番消瘦的样貌,反倒歪打正着,让秦家人,尤其是程慈恩和秦律,看出来一份心酸难过、楚楚可怜来。 上辈子的秦雪能回到秦家,其实还得归功于慕容咏春。 慕容咏春发现秦雪出现了抑郁症的症状,成绩也开始毫无道理地下滑了。 她不忍心看着这样一个聪明又勤奋的好苗子,就这样泯然众人,竟然亲自带着她去看心理医生,还自掏腰包负担了她的治疗费用。 秦雪的养父母虽然有心不给秦雪治疗,但在他们心目中,抑郁症等同于精神病,精神病等同于疯子,不过是“文疯子”与“武疯子”的区别罢了。 这别人家的姑娘,在自己家吃了十几年白饭,还没有卖个好价钱,就成了疯子,自家人岂不是亏大发了? 这怎么能行呢? 既然有慕容咏春这个傻呵呵的冤大头乐意出钱给她治疗,那当然是不治白不治! 万一真的治好了,最起码看起来像是好人一样了,也方便卖个好价钱哪! 怀揣着这种不可告人的心思,但秦雪的养父母面上却一点都不显,反而一再跟慕容咏春哭诉自己家多么贫困,不是不爱孩子,实在是没有本事、掏不出钱来给秦雪治病云云。 慕容咏春一眼便看穿了秦雪的养父母的小心思,只是并没有戳穿他们的把戏——她纯粹是心疼秦雪这个倒霉孩子罢了。 她的时间宝贵得很,哪里有那闲工夫,跟这对极品磨牙? 慕容咏春带着秦雪去h市最好的医院,做了几次心理治疗治疗。 有一次偶然遇到了去同一家医院做心理咨询的秦御,双方走了个脸对脸。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秦御被秦雪的模样惊到了。 天底下竟然有人长得这样像自己的母亲年轻的时候!天哪!这是怎样的巧合啊! 秦御因此便上了心。 慕容咏春是永春私立中学的校长,而秦御的侄女秦露,恰好在永春私立中学读书。秦御虽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慕容咏春,但事后稍一调查,就发现了她的身份。 能让校长亲自带着去看医生的孩子……秦御的兴趣更浓了,结果一番调查下来,就查出来一个惊天大瓜。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瓜吃到了自己大哥大嫂和小侄女头上。 不过是一时好奇,就查出这么大一串事情来,秦御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但秦御作为一个成年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瞒着当事人自己私下乱做决定。 她整理好了相关的经过,把这个爆炸性新闻带给了家里人。 家里人被震惊之余,一致决定,要尽快把秦雪接回来。 而秦露,他们已经如珠似宝地当亲闺女宠爱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是不舍得还给她亲生父母的。秦露自己,也着实不愿意回去。 她那副得知自己不是亲生的、便生怕被赶走,说话声音都低了好几个度,满脸怯生生的模样,让秦律和欧若兰都很是心疼。 为了把秦雪接回来,同时把秦露留下,秦律夫妇还付给了秦雪的养父母一大笔钱。 只是,秦雪这个孩子,太过温柔、太过乖巧、太过安静了。 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她依然像一个透明的隐形人。 秦律夫妇俩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心怀愧疚与亏欠,相处起来,便很难挥洒自如,甚至忍不住有些小心翼翼。 双方的关系,表面上十分客气礼貌,实际上却尴尬而又疏离。 秦雪渴望父母的爱,但她从来没有被爱过,她从小到大被教养的只有一条,那便是“听话”。“听话”之外,最常用的两条便是“麻溜地干活儿”和“别给我添麻烦”…… 秦律家里有保姆负责家务,有阿姨负责一日三餐,她没办法用“麻溜地干活儿”来表达自己迫切想要融入的心情。 那么剩下的,便只有安安静静地乖巧听话了。 一直到后来末世降临,秦雪都没有机会跟亲生父母表达她的爱,表达她的渴望。 第186章 古董首饰的秘密 第186章古董首饰的秘密(1) 而她死后所见所闻,更是让她心伤满满,让她不知道亲生父母对自己,到底有没有爱。 但是这辈子,秦孟真来了。 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同样是受伤,上辈子,秦雪因为被养父母背后插刀,又被秦露、刘雅琳等人中伤诋毁、暗地里传播流言,导致她明明是无辜的受害人,最后却成了众人眼里十恶不赦的罪人。 若不是有慕容咏春这位特立独行的校长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若不是有心地正直的当事人贺宇航的坚持,她失去的,恐怕就不只是清白的名誉了。 甚至连读书的机会,也有可能会被彻底剥夺。 毕竟如果永春私立中学开除了她,那么将不会有私立学校愿意接收她。而公立学校,更不会接受一个因为“早恋”、还是“小三”、还被私立学校开除了的“垃圾”学生。 秦雪的结局,要么便是痛苦绝望地死在跟亲生父母相认之前,要么便是被养父母安排嫁人,麻木绝望地苟活下去。 这辈子,秦孟真到来的时候,偏巧是受伤的这个时间节点,秦孟真没有让命运重复上辈子的轨迹,反而选择提前引爆了自己的身世。 还让这件事登上了电视新闻,登上了网络热搜榜。 这样一来,秦家人是一定会注意到秦雪这个流落在外的可怜孩子的。 而秦雪养父母的恶行,也不会被秦家人有意无意地忽略。 至于秦露,她原本就知情,却一直选择了隐瞒……不管她有怎样的苦衷,也不会再被秦律夫妇无条件信任了。 再一个,秦孟真更是可以提前两年,回到秦律夫妇身边,提早为末世的到来做好准备。 现在,秦孟真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接下来,就看秦律夫妇与秦雪养父母双方的反应了。 秦孟真自己办了出院手续,头上还带着纱布呢,就那么弱不禁风地独自回到了学校。 学校里的学生都是喜欢追热点的,自己的同学上了电视、还上了热搜,这件事本身,就让他们无比兴奋。 更何况,被故意抱错的真假千金,被养父母苛待的女孩,还掺杂着三角恋的绯闻、和争风吃醋打破头的桃色故事…… 同学们简直兴奋得要死,一个个都化身为瓜田里的猹精,吃得肚子圆滚滚、都舍不得挪步。 秦露简直要呕死了。 这些天,明里暗里想要从她这里打探消息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 烦都烦死了! 秦露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父母竟然会那么不小心,没事闲的瞎聊什么?! 多大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隔墙有耳呢?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是不敢主动跟父母联系的。谁知道这会儿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盯着他们? 若是他们来找自己,自己还有可能想出一套说辞来推脱,若是自己主动去找他们,这理由都不好编! 秦雪的养父母很快就从一个碎嘴的邻居口中,知道了这件事。 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结果邻居拿了报纸给他们看:“诺,你看这里,白纸黑字写着呢,这还能有假?这里,还配着你闺女的照片呢!” 秦雪的养父秦龙一见,顿时把两只牛眼睛一瞪,暴跳如雷:“特么的这个小兔崽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还反了她了!” 养母姚碧莲急忙安抚他:“哎呀,孩子他爸,别生气、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得了。这事儿咱们回头问问孩子再说,哈?” 秦龙继续发飙,还甩锅:“慈母多败儿!都是你惯出来的!” 姚碧莲连连点头,抬手抚着秦龙的胸口:“好好好,都是我惯的,都是我惯的!咱们先回家,回家再说,啊?” 碎嘴的邻居在一边,眉毛一根高一根低,嘴巴都要撇到天上去了,实在是觉得眼前这一幕太过辣眼睛。 这两口子多多大岁数了,还学人家撒狗粮! 我呸! 邻居觉得实在没眼看,转身走了。 秦龙两口子也不演了,秦龙的嗓音低沉得吓人:“这事儿怕是要糟啊!” 姚碧莲的语气也阴恻恻的,全无一丝温柔: “咱们干脆咬死了不承认,谁能把咱们咋地? 就说这都是根本没有的事儿,秦雪就是虚荣心强爱撒谎,什么报错孩子都是她幻想出来的…… 再说了,当年也没有监控,谁能证明这孩子是我们换的,不是医院抱错的?” 秦龙听了这话,心思略微安定了些,不过姚碧莲虽然嘴上说得斩钉截铁,心里却有些发慌。毕竟别的事情可以抵赖,他们已经跟秦露相认了这件事,却是赖不掉的。 露露年纪小,说不定扛不住那些人的逼问,一吓唬就竹筒倒豆子了…… 现在没有别的证据,只有秦雪说的话,这事儿的关键,只要让她改口就成了! 姚碧莲思前想后,迅速敲定了要让秦雪改口的行动方案。 两口子用最快的速度杀到了永春私立中学。 他们也想进学校里闹事,但永春管理非常严格,校外人员没有预约是绝对不允许入内的。 所以这两口子只好在门口蹲守。 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们在永春门口等了大半天,终于被他们蹲守到了。 他们一见面就对秦孟真一顿辱骂,恨恨地要求她改口,还要上电视对公众说她说的那些话全都是撒谎。 秦孟真故意摆出一副怯弱可欺的模样来,但实际上却丝毫没有被影响到。 她不答应改口,秦龙和姚碧莲两口子觉得她变得不听话了,这怎么能忍?俩人一时气不过,也是平时打习惯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对着秦孟真动起手来。 秦孟真抱着头,一边哭喊,一边躲闪。 看起来打得很热闹,但就凭他们的身手,哪里打得到秦孟真? 秦龙两口子一边恶语如潮,骂得粗俗不堪,一边还追着秦孟真打,恶狠狠的态度,仿佛想要她的命; 秦孟真却一个劲儿地闪躲、求饶,声声都是悲伤哀痛,让人忍不住心生不忍、心生怜惜。 秦律夫妇赶到永春私立中学门口的时候,好巧不巧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欧若兰直觉心头剧痛,差点当场晕倒。 第187章 古董首饰的秘密(2) 秦律怕妻子承受不住,一直扶着欧若兰没有放手,让自己的司机上前,帮忙拉开了秦龙和姚碧莲。 秦雪的亲生父母和养父母,今生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充满了狗血和硝烟的美妙滋味。 两拨人这样猝不及防地相遇,是谁都没有料到的。 即便是秦孟真,都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这样凑巧。她刚刚的表现,不过是打算拉一点围观群众的同情分,搞一搞舆论而已。 万万没想到,秦律夫妇的动作,竟然这样快。秦孟真心中隐隐有些安慰,想来秦律与欧若兰这对夫妇,并不是那种糊里糊涂的父母。 他们很显然更爱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养女秦露,但对亲生女儿秦雪,显然也不是没有丝毫情谊的。 一行人从校门前离开,来到了附近一家比较安静的茶馆。 原本秦龙和姚碧莲要让秦孟真跟着,但被闻声而来的慕容咏春制止了: “学生在上课时间,就应该好好上课。这是大人的事情,你在这里也没有用,去上课吧!” 秦孟真其实挺想知道谈判情况的,但她不想太快崩人设,于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回了教室去上课。 虽然秦孟真不知谈判的情况,但这场谈判的效率高得出奇。 当天晚上放学,秦孟真就被秦律夫妇接回了程慈恩的住处。秦家每一个成员,都在安静地等待她的到来。 只除了鸠占鹊巢的秦露。 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照顾秦雪的心情。 如果是秦雪本人见到这样的场面,也许难免会拘谨,会不知所措。 但秦孟真是谁?她什么场面没见过? 落落大方地跟每个人打了招呼,还附赠一个天真烂漫的、略微带点羞涩的笑脸,每个人看着她,都觉得心里的滋味,莫名地有几分复杂。 既觉得感慨、又感到惋惜,甚至还有几分隐隐约约的自豪。 感慨的是,秦家的女孩儿竟然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 惋惜的是这孩子错过了太多她不该错过的东西; 自豪的是,这孩子性情温柔、心地纯良、举止落落大方、在逆境中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努力,果然是秦家人的作风! 就比方说今天这场见面,原本以为她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那样一直被苛待的成长经历,会让她为人处世小心翼翼、举止瑟缩、上不得台面呢。 万万没想到,这孩子举止优雅、落落大方,虽然略有些害羞,但克制得很好,就凭她这个气质、这股子精气神儿,就知道这孩子一准儿是秦家人!没跑儿了! 只是,最初的介绍之后,场面还是一度陷入尴尬。 虽然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但毕竟彼此很陌生,而且每个人都这么严阵以待的架势,氛围难免有些严肃凝重…… 秦孟真笑了笑,却并没有主动去活跃气氛。 她知道秦露在这些人面前有多么讨人喜欢,除了性格清冷淡漠的程慈恩,几乎在每个人心中,都很受喜爱。 秦孟真既不打算走秦雪上辈子的乖巧懂事透明人路线,也不愿意学秦露那种娇娇嗲嗲的贴心小棉袄的做派。 虽然被秦家认了回来,但将她带回家,和真正接受她之间,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只是很可惜,两年后末世就会悄然降临。 秦孟真并没有太久的时间,来慢慢地经营,让这一家子发自内心地接受她、喜欢她。 委托人秦雪排序第一的心愿,便是获得亲生父母的爱。 她甚至不介意父母继续爱秦露。 她只希望,他们也能爱她。 看到秦雪这种卑微可怜的愿望,秦孟真就忍不住想叹气。 但作为一个优秀的金牌任务者,秦孟真既然接了这个单,就绝对会以完成委托人的心愿为第一要务。 爱这个东西很玄妙。 发自内心的爱,尤其珍贵难得。 很多时候,它并不会因为一段关系而天然形成。 就像这个世界上,有不爱子女的父母,有不爱父母的子女,有不爱伴侣的丈夫和妻子,也有不爱情人的情人…… 这个任务,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说简单,是因为秦孟真深谙人性,她知道怎么样表现,会让人喜爱自己。 说难,是因为秦孟真知道,爱是珍贵而又稀缺的。 发自内心的、无条件的爱,更是凤毛麟角,甚至比凤毛麟角更为稀有。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没有那么容易说得清楚。 她只能尽力而为,却无法保证付出之后的收获。 但那又怎么样呢? 秦孟真微微一笑,唇边划过一丝凉意。 程慈恩第一个注意到了孙女脸色的变化,她微微皱了皱眉,说道:“都散了吧。今儿个孙女跟我住,陪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 程慈恩一发话,谁也不敢有异议。自然纷纷应和,该走就走。 好在走之前,秦家人纷纷给秦孟真送了礼物,还说了许多安慰她的话,让这场见面认亲,不至于显得那么冰冷生疏。 秦孟真都摆出最恰到好处的完美笑脸,结果礼物、礼貌回应。 秦家人看到秦孟真的笑容,愈发感觉心里的滋味有些奇妙。 这孩子长得实在太像程慈恩了! 看着跟自己老娘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乖巧地对着自己笑,还摆明了一个谦恭晚辈的姿态,心里头怎么总是忍不住有点儿怪怪的呢? 等到众人都散了,程慈恩一边给秦孟真削苹果,一边东一榔头西一扫帚,十分随意地跟她说话: “奶奶给你削个苹果吃,润润嗓子。 不过你要是不爱吃苹果就告诉我,别不好意思说啊。” 秦孟真微微一笑:“谢谢奶奶,我爱吃苹果。” “哎呀,那太好了!奶奶最喜欢你这个痛快劲儿。除了苹果,你还爱吃什么?” 程慈恩的手很稳,虽然上了年纪,但手指依然纤长秀美,白皙的皮肤和红艳艳的苹果互相映衬,十分美丽。 她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着水果刀,红色的苹果皮就一圈一圈地落了下来,却一直没有断。 秦孟真由衷地赞道:“奶奶你这一手真厉害!” 第188章 古董首饰的秘密(3) 第188章古董首饰的秘密(3) 程慈恩眉花眼笑,将秦孟真的赞美照单全收: “你也别闲着。把叔叔姑姑送你的那些礼物,都拆开看看,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都告诉我。” 秦孟真微笑着摇摇头:“礼物是大家的心意。我怎么还能挑挑拣拣呢?” “诶,虽然是心意,也得让你喜欢才行啊。”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下了最后一刀。从头到尾始终没有断的苹果皮,准确无误地落进了垃圾筐里。 程慈恩嗖嗖地将苹果削成小块,放进一个水晶碗里,又插上牙签,摆到秦孟真面前,让她吃。自己又开始给秦孟真剥起石榴来。 看着秦孟真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程慈恩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的功夫,程慈恩已经手脚麻利地在秦孟真面前,堆起了两大碗各色各样处置好的水果。 程慈恩擦了擦手,打开一个长方形的绒面首饰盒,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粗粗的银手镯,和一个银质挂坠,亲手给秦孟真戴了起来。 秦孟真没有推辞。 因为这套银饰,正是秦雪记忆中的那一套古董银饰。 只是,上辈子的秦雪并不是跟程慈恩头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得到了这套银饰的。看来,程慈恩对自己的表现,十分认可。连送出这套首饰的时间,都提前了这么多。 秦孟真习惯性地用精神力扫描了一下这套首饰,谁知这一扫描,顿时感觉到这套首饰非常特殊。尤其是那个手镯…… 这件事,老太太知道吗?秦孟真抬起眼,望向程慈恩。 程慈恩一脸慈爱地看着秦孟真: “这套首饰啊,是咱们家的祖宗,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只是这东西虽然是个古董,却不值什么钱。 咱们家的祖先倒是没有留下必须传给谁、不传给谁的规矩。 只是我看来看去,就顶数你跟它最契合。 希望你不嫌弃它价格不贵,能常常贴身戴着。” 秦孟真眼里的泪盈盈欲滴:“奶奶……”她连连摇头:“不嫌弃,不嫌弃,我怎么会嫌弃呢?” 程慈恩笑道: “好孩子,这有什么好哭的。以前是奶奶糊涂,让你在外头受苦了。以后啊,奶奶要让你每天都过得快快乐乐的,再也不用遭那些罪了。” 秦孟真连连点头,她知道程慈恩的话是出自真心。 只是,这首饰的异常之处,老太太到底知道不知道呢? 老太太摸了摸秦孟真的发顶,然后将首饰上的机关给她指明了,教会她怎么用,还笑呵呵地告诉她: “古时候,这镯子里可以塞几张银票,以防万一。现在么,就只好塞几张纸币了。” 秦孟真看着程慈恩,从她的笑脸上,完全看不出来任何异常。 她悄悄用精神力试探了下,发现老太太的精神波动,也没有隐瞒了什么秘密的模样。 也许,程慈恩真的不知道这镯子的秘密? 秦孟真没说什么,依着程慈恩,在这里住了下来。 但程慈恩并没有搂着秦孟真睡,而是给她安排了独立的房间,指明了浴室和卫生间的位置,并且教了她怎么用各种设施,就让她自便了。 当天夜里,秦孟真确认程慈恩睡着了,就开始探索那古董银饰。 项链明面上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它上面的气息和波动,与手镯紧密相连。 而手镯里面,有一个庞大的空间。 秦孟真走过不少小世界,除了修真位面和星际位面,随身储物空间类的道具,都十分稀缺。 考虑到这个小世界即将在两年后迎来末世,秦孟真觉得,也许是因为这一点,导致这里出现了空间道具。 她用精神力仔细探索过了,这个银镯子还不是一般的储物空间,而是一个种植养殖均可的庄园类空间。 如果是单纯的储物空间,在修真位面和星际位面,都不算难得。 但这种可以种植、养殖的庄园类空间,即便在修真位面,都算得上是珍贵的法宝,在星际位面,也属于价值连城的高科技产品啊! 唉,想想委托人秦雪也真是悲剧。 不但明明很宽的路走窄了,还坐拥宝山而不知……这事儿要是被她知道了,一定会更加伤心难过吧…… 不行不行,可千万别说漏了! 秦孟真给自己的意识体下了一道死命令,便放下了心。 精神力强悍的好处之一便是,既然有这种刻意强化的印象,哪怕说梦话,都不会说漏嘴。 有了空间,还是可以种植养殖的空间,秦孟真的心情,着实兴奋得不行。 这样回头应对末世的时候,就更有把握了。 说不定还能超额完成任务,硬得特别的积分奖励呢! 秦孟真自己是带了任务背包的,任务背包里有很多她提前准备的应对末世的物资。只是死的物资,哪里比得上活的空间! 只是,秦孟真虽然能用自己的精神力探查到这个空间,暂时却还不能直接拿来就用。 说不定还需要“滴血认主”或者一些其他的条件,才能真正开启。 …… 秦律夫妇回到了家,发现秦露一脸委委屈屈的样子,心中俱都一沉。 他们跟秦龙和姚碧莲两口子谈判的时候,秦律诈了那夫妇俩一下,说秦露已经把他们都供出来了,结果那两个人当场就被诈出来了实话。 秦龙当即破口大骂:“这个小婊砸,竟然敢出卖老子!还敢往老子头上甩锅!”一张口便是一连串的污言秽语。 这些话不但秦律和欧若兰听着特别刺耳,姚碧莲也深感不妥。她轻轻地在桌子底下踹了秦龙一脚,却踹错了方向,踹到了秦律腿上。 秦律没做声,他想看看这两口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那姚碧莲却是个心机深沉的,虽然也信了他们的话,说出来的却与秦龙不同: “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她还体会不到我们为人父母的一片心。可你们也是父母,想必能理解这种想念亲生骨肉的滋味……” 只是,姚碧莲越是这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秦律越觉得愤怒。 她明明知道亲生父母的心情,又怎么敢换了两家的孩子? 她明明知道亲生父母的心情,又怎么敢那样对待秦雪? 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孩子在秦家享福,又怎么敢让秦家的孩子在她家那样受苦? 姚碧莲再怎么能说会道,也只是证明了一件事: 秦露是知情的。 秦雪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是真的。 第189章 珍珠和鱼目 秦律和欧若兰的心情都很沉重。 秦露满面恍然,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眼里的泪水蓄满了,一点一点滑落下来,哭得无声无息,仿佛受尽了委屈。 这张美丽动人、受尽委屈的脸,是他们的女儿啊。 是他们用了那么多时间和心血,那么辛辛苦苦地、一点一点地把她从一个小豆丁,呵护成这样一个活泼灵动的大姑娘的呀。 他们一起走过的每一步,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珍贵无比。 他们怎么可能不爱她呢? 若是秦露对换了孩子这件事,自始至终都不知情,该有多好啊! 如果秦露不知情,那么他们夫妻俩对这孩子的爱,一分一毫都不会少。 即便明知道她不是自己的亲骨肉,即便明知道她父母有意换走了自己的心肝宝贝,让自己一家人分离那么多年…… 他们不但不会少爱她一分一毫,相反,因为身世的曝光带给她的冲击,他们还会对她更多一份怜惜。 然而,她却偏偏是知情的! 她不但知情,还在背后推波助澜,让那对夫妇,变本加厉地欺凌自己的宝贝女儿! 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秦律夫妇的目光,审视中带着探寻,痛苦中带着失望,秦露的心拔凉拔凉的。 她知道,多半是东窗事发了。 自己和亲生父母相见,甚至还用零花钱周济他们的事情,恐怕已经暴露了。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想办法把自己从这里面摘出去才行。 秦露哭得愈发伤心了。 她沙哑着嗓子,痛苦地问道:“爸爸妈妈,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变得奇奇怪怪的?你们不爱露露了吗?” 最后一句话,还带着颤音。 她固然是在演戏,可她心底,又何尝不感到恐惧? 就凭秦龙和姚碧莲的作风,她若是回了那个家,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她在秦家养尊处优惯了,若是她回了自己家,秦雪回到这里来,她们两个人的生活境遇,就会彻底颠倒! 秦雪会取代她,成为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而她秦露,却会沦落成贫民窟的女仆! 这怎么可以? 不,绝对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把秦雪接回来! 只是,秦露还没有想出来要怎么阻止秦律夫妇把秦雪接回来,就听到秦律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 “露露,你去休息吧,爸爸妈妈今天很累。明天咱们好好谈一谈。” 秦露不甘不愿地咬着嘴唇转身离开了,她走出去几步,又扭过头冲着秦律和欧若兰轻轻地说了一声: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不管最后你们做出什么决定,我永远都爱你们。” 她说的时候,声音颤抖、两道眼泪唰唰地划过面颊,说完了就急匆匆地跑开了。 欧若兰抓住秦律的手,摇摇晃晃地似乎要晕倒一般:“阿律,我好难过……” 秦律急忙扶着欧若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若兰,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吃药?” “不用,我没事,只是心里很难过。”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别着急,明天我们慢慢问问露露,说不定,事情不是像我们想的那样呢?” 秦律焦灼地望着欧若兰悲伤的脸,嘴上安慰着她,心里的念头却纷纷乱乱,理不清头绪。 欧若兰生了秦霜之后,有一回体检,查出来了心脏病。 只是在那之前,欧若兰的心脏病从来都没有发作过。除了偶尔会心慌、心悸,偶尔情绪激动了,心脏会漏跳一拍,基本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她从来没有当回事。 之后他们一直很注意避孕。秦律说他们家已经有了秦震一个儿子,又有了秦霜一个女儿,已经凑够了一个“好”字,没必要再生了。 所以,怀了秦雪之后,秦律觉得应该打掉。但欧若兰心软,不舍得伤害这个孩子,最终历尽艰辛把她生了下来。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辛辛苦苦得来的孩子,竟然离开了自己身边长达十四年之久! 而这一切,便是拜自己养在身边、如珠似宝地疼宠的养女秦露的亲生父母所赐! 而他们精心教养长大的秦露,明明在四年前就已经知道了真相,却选择了向他们隐瞒。 最令他们伤心难过的是,秦露不但选择了隐瞒,还为她亲生父母出谋划策,恶毒地安排好了秦雪的余生…… 这份恨与爱的纠缠,让他们心中着实痛苦不堪。 最令他们痛苦的便是,秦露这孩子,明明看起来不是那样狼心狗肺的人,却为了独占他们的宠爱,对他们的亲生女儿,做出那样的行径…… 两人都觉得有些无法直视这个孩子了。 但经过短暂的接触和暗中的调查,他们也没办法接受把秦露送回到她亲生父母身边的方案。 秦龙和姚碧莲两人,毫无疑问是那种利益至上的小市民。他们对秦露,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但他们很显然更爱秦露的哥哥。 …… 秦律和欧若兰夫妻两个,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紧紧地靠在一起,心乱如麻。 他们都是聪明人,只要愿意去想,又怎么会看不透秦露的那点小心思? 只是他们真的不愿意相信,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竟然会是个自私自利、心思歹毒之辈。若是她早一点跟家里说了,秦雪起码可以少受四年的苦! 夜深了,两人房间里的灯光,终于熄灭了。 穿好了睡衣和软底拖鞋,悄悄躲在门口偷听的秦露,也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她的房间。 父母亲也许并不清楚她扮演过的不光彩角色。 想必,哪怕只为了长远利益考虑,亲生父母也不至于会干脆利落地卖了她。 那么,这事情就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秦露咬紧了嘴唇,咬出了血珠,但她却毫不在意。 她的全部心思,都在怎么样挽回秦律夫妇对自己的爱上面。 也许,可以从那个秦雪入手。 她从小在自己家长大,一直被当佣人使唤,想必是个畏畏缩缩的性子。 自己只要设计几场冲突,让父母亲看清楚她上不得台面的蠢笨样子,父母亲也不会愿意舍了自己这珍珠,选了她那颗鱼眼睛吧! 第190章 秦雪是个购物狂 鱼眼睛秦孟真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程慈恩住的这栋别墅,坐北朝南、布局开阔、依山傍水、藏风聚气,环境很不错,住着感觉也很舒适。 除了面积太大了些,没什么缺点。 阿姨在厨房准备早餐,程慈恩在院子里打太极拳。 秦孟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悄然试了试传说中的滴血认主,银镯却对此毫无反应。 秦孟真心疼地擦干净了银镯上的血,看来只能再琢磨琢磨别的办法了。 根据委托人秦雪的记忆,这个世界的末世,是渐变型的自然灾害型末世。 其实末世的表现,从前几年就开始了。 只不过,最开始的变化,只是气候异常而已。秦雪十四岁这一年,变化比较明显,但依然在合理范围内。两年后秦雪十六岁了,这个小世界才发生了大规模异变。 秦孟真觉得,现在开始着手做准备,已经不算太早了。 虽然必要的时候,她可以豁出去花些积分,从系统商城里采购物资,但是一来系统商城里的产品来源不好解释,二来她的积分有限,她怕不够用呀! 末世第一年,气候异常显着加剧了。 春天很晚才来,紧接着是剧烈的倒春寒。 倒春寒的温度,甚至比前一年冬天最冷的时候,还要低上十度。 与此同时,许多人患了感冒。 幸运的是,这回的感冒并不是什么新型病毒,而只是最普通的流行性感冒。但不知是不是滥用抗生素的后果,这一批流感病毒的耐药性,强得惊人。 所以惯例的七天恢复,不见踪影。 很多人感冒的病程,持续了足足一个月才痊愈。 而那些身体羸弱、平时就经常挂水、经常滥用抗生素的人群,治疗这一场小感冒,竟然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勉强痊愈,还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而当这一场折磨人的倒春寒终于结束后,春天也跟着结束了。 一下子就进入了酷烈干旱的夏季。 高温四十度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两个月。 到第三个月,白昼高温升到了五十度。但夜间的气温,却波动得厉害。 有时候会跟白天一样,是高温天气,只比白天低上五六度。 有些时候,却会发生猛烈降温的情形,降到零上十度左右。 白日里的高温,和昼夜之间高达四十度的温差,导致用电量大增。 取暖设备和消暑设施迅速涨价。 就在人们普遍以为,高温将成为生活的常态,第四个月会更热的时候,一个温度正常的秋天突然“嗖”一下就来了。 只是这个温度正常的秋天,只持续了不到十五天。 之后,就“咻”一下进入了严寒的冬天。 市政各种供水、供暖、供热的管道,因为严寒,而不断爆裂。很多社区因为供暖不及时,导致大批居民因为低温而被冻伤。 也有大批居民再次感染了流行性感冒。 气候失常导致的最严重的问题,一是能源危机,二是饥荒的威胁。 很不幸的是,这个小世界,两样都没能逃过去。 秦雪身故之后,这个小世界的气候变得愈发恶劣起来,大批物种无法适应气候的剧烈变化,纷纷灭绝。 地球上很多区域变成了沙漠、冰川,不再适宜人类居住。 原本繁华的大城市,也逐步因为涌入的灾民,和原本的市政生活系统的种种崩溃,而迎来了一波又一波无穷无尽的劫难。 秦家人就是这样,死在一场陨石雨造成的混乱中的。 末世初期,秦律夫妇看在秦露的面子上,还拉了秦龙、姚碧莲一把。 但末世两年后,秦露一家子,却眼睁睁地看着秦家人去死,坚决不肯伸出援手。 这一点,委托人秦雪觉得她无法原谅。 秦孟真也觉得,她无法原谅。 秦孟真整理完秦雪的记忆,对末世的发展有了个基本认识,之后便专心琢磨,要怎么给那银镯子认主了。 如果需要血脉的勾连,既然这银镯子是程慈恩的祖先传下来的,秦雪的血脉想必是有这个资格的。如果需要精神力的辅助或者主攻,自己的精神力那么多,想必也足够了。 那么,开启这银镯里的农场,到底差在哪里呢? 秦孟真琢磨了许久,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无意中将挂坠和手镯放在一起把玩,又同时用精神力去探索它们的内部空间,忽然被她察觉到一点异样之处。 两件首饰之间,似乎有一条无形的通道,将它们彼此连结在一起。 而这个通道之中的某处,似乎在呼唤自己的血液。 好像还要求必须是眉间血? 秦孟真从眉心挤出来一滴精血,滴在那一处。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一滴血,落入那个玄妙的位置,看起来就像是悬浮在空气中,忽然消失不见了一般。 还来不及感叹这设计的精妙神奇,秦孟真就感觉到一股大力拉扯着她,然后自己便被吸入了一个空间。 她站在一片广袤的原野上。 上有淡蓝色的天幕,天幕本身似乎自带光源,但她并没有看到日月星辰。 下有广袤的大地,黑黝黝的,像是故乡那种肥厚的腐殖土,一看就很适合耕种。 远处有山的轮廓,只是笼罩在一层隐隐约约的薄雾之中。她只眺望了一下就算了,暂时也不想走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距离她落脚点的黑土地不远处,有一片篱笆围起来的一个院子。 院子里有一栋简陋的茅屋,有一片开垦好的菜地,还有一口水井。 秦孟真推开了那篱笆院的门,走进了那间院子。 院子里的一切,简直就像是故乡农村一个普通人家的普通住宅。 院子里有菜地、有柴垛、有猪圈、有鸡舍、还有茅坑……只是菜地里没有菜,柴垛上没有柴,猪圈鸡舍里没有猪和鸡,茅坑里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她推开屋门进去,发现屋里也跟普通人家的住宅很像。门窗、火炕、灶台,样样俱全。 只是这套住宅看起来很新、很干净,仿佛一直有人居住、有人打扫维护一般。 但仔细看看,就会发现,房间里没有家具、没有粮食和蔬菜、没有干活用的工具、也没有一般人家生活的各种零碎,很显然是一直没有人居住的。 第191章 秦雪是个购物狂(2) 秦孟真在整个空间之中巡视了一下,对于比较远的薄雾中的山脉和河流,她选择了暂时忽略,敬而远之。 因为她搞不清楚那薄雾到底是什么东西。 薄雾的范围其实很大,不止笼罩着远处的山脉和河流,就连近处的黑土地和茅屋篱笆院,外围也被那薄雾笼罩着。 秦孟真稍稍试探了下,往那边扔了一盒巧克力过去,用了三成力量。 按说秦孟真的三成力量,已经不小了。 但那巧克力却并没有落入薄雾之中,而是刚一碰到薄雾的边缘,就好像撞上了一层透明玻璃一样,顺着那薄雾的边缘就滑了下来,掉落在了地面上。 秦孟真凑近了,捡起来看了看,巧克力竟然没有撞坏。 她探出手去,试了试,发现那层薄雾很是柔软,但她的手,却无法穿透它。即便加大了力度也不行。 秦孟真觉得,它多半只是一种屏障,至于到底是保护还是限制,就不清楚了。 秦孟真又换了精神力去探索。 精神力同样被那薄雾给挡住了,但可以隐隐约约地感受到,薄雾笼罩着的山脉与河流那一边,有着丰沛纯粹的能量。 而薄雾这一边的黑土地和茅屋篱笆院里,也有淡淡的能量波动。 倒是那口水井上方的能量更浓郁一些。 秦孟真愈发确定,这地方应该是可以种植和养殖的。 而且这个空间应该很大,有很多可以探索之处。 她开开心心地出了空间。 一睁开眼,就发现程慈恩正坐在她的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雪儿啊,刚刚我叫你起来吃早餐,却怎么也叫不醒,是不是昨晚上没睡好呀?你是不是有点认床?” 秦孟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颊上恰到好处地飞起两朵淡淡的红云:“奶奶,我不是认床。我是太兴奋了,昨晚上醒了好几次。” 她越说声音越低,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程慈恩心中感叹,笑着安抚她道: “这傻孩子!那你睡醒了没有?现在饿不饿? 这早餐呀,就得按时吃才好。 就是没睡醒也先起来吧,咱们先吃点东西,然后再睡,啊。” 那语气简直像是哄小孩一般。 秦孟真心中好笑。 按照秦雪的记忆来看,程慈恩是个跟家人非常淡漠疏离的人,但她虽然上了年纪,却很有威势,家里几乎没人敢忤逆她。 上辈子她对秦雪是有些偏爱的,但也没有这么话多啊! 秦孟真愉快地笑了起来:“我睡醒了,这就起来。” 程慈恩点点头,先去了饭厅。 坐在餐桌旁,却没动筷子,一直等着秦孟真。 秦孟真简单洗漱过,穿上衣服便走进了饭厅,坐到了程慈恩对面。 程慈恩看着秦孟真还穿着前一天穿的校服,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她没说什么,只一脸慈爱地笑着,让秦孟真先吃饭。 早餐很丰盛,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有杭州小笼包、紫菜虾仁蛋花汤、豆腐脑、油条、炸糕、韭菜盒子、烧麦、肠粉、虾饺、奶黄包、叉烧包、野菜鸡蛋包、煎蛋、煎肠、春卷、萝卜丝饼…… 还有一些不同类型的粥和腌渍的风味小菜。 秦孟真惊讶地看了看这一桌子菜,和桌边上唯二的两个人——程慈恩和她自己,不由得问道:“奶奶,这么多东西,我们吃得完么?” 程慈恩笑道:“早餐么,当然要吃得丰盛些。不过平时倒也没有这么多种。只是今儿个是你头一次来,不知你的口味,所以我让阿喜多准备了几样。” 阿喜是程慈恩的厨师,除非程慈恩兴致来了要亲自下厨,不然这边的每一餐,包括宵夜和逢年过节的宴席,都是阿喜负责。 程慈恩不喜欢外卖,不过偶尔也会出去下馆子。若是在外头吃到了什么好吃的,回来就让阿喜做。阿喜本事过人,倒是从来都接得住。 上辈子末世正式降临之前,程慈恩就因为心脏病突发,早早地去世了。 而程慈恩的专属厨师程阿喜、司机张师父、女佣谢春红,都离开了这栋别墅。虽然秦律给了他们两个选择,一个是留下来继续服务,另一个是拿着遣散费退休。 结果三人竟然无一例外,都选择了退休。 只是每人都额外要了一件程慈恩的遗物,留作纪念。 阿喜要了程慈恩手写的她爱吃的菜谱,司机张师傅要了有程慈恩亲笔签名的一本游记,而女佣谢阿姨要了程慈恩亲手画的一幅素描铅笔画。 当初秦律很有几分不舍,但到底还是满足了三个人的心愿。 这些人后来便没有再在秦雪的记忆中出现过。 也不知经历了一茬接一差的末世灾变之后,他们有没有活下来。 秦孟真从一闪而过的信息流中回过神来,礼貌地跟程慈恩道了谢,便开始姿态优雅地用餐。 一边吃着,一边忍不住想到,刚刚程慈恩不过提到了个阿喜,自己竟然一下子触发了这么多回忆,看来在委托人秦雪心目中,跟程慈恩相处的每一个点滴,都让她印象非常深刻。 若是可以救下来程慈恩,让她避免因为心脏病发作而突然逝世,委托人秦雪一定会非常开心吧?! 虽然这一条没有出现在秦雪的愿望列表当中,但秦孟真毫不怀疑,这一条对秦雪来说,一定也很重要。 程慈恩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秦孟真。 她的仪态优雅,无可挑剔。 但她偏偏吃得很快。 迅速清空了桌面上的一大半杯盘碗盏。 程慈恩忍不住瞄了两眼秦孟真的肚子,发现她的肚子竟然平平整整,一点都没有隆起。 莫非这孩子是个天生大胃王? 这么大的饭量,平时怕是都吃不饱吧…… 等到秦孟真终于吃完了,桌子上基本什么都不剩了。秦孟真看着一桌子的空盘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奶奶,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程慈恩慈爱地看着她,心里想着这孩子得多亏嘴啊……面上却不显,只是微笑着摇摇头: “没事,能吃是福。 我们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最喜欢看孩子吃东西了! 不过待会儿你要是肚子痛,记得跟我说哈。” 老太太到底还是有几分不放心,亲自找了大山楂丸和健胃消食片出来,准备如果秦孟真稍微有些不舒服,就随时投喂。 第192章 秦雪是个购物狂(3) 事实证明,程慈恩的担忧白费了。 秦孟真没有一丝一毫不舒服的迹象。 秦雪这具稍显羸弱的身躯,要承载着秦孟真的意识投影,每天都需要消耗很多很多的能量。别说这样一顿早餐了,就算让她连续吃一个月开封菜,她都不带胖的。 所以,此时秦孟真也算是获得了一个很能拉仇恨的新属性——干吃不胖的大胃王。 早餐结束后,程慈恩便拉着秦孟真出门去购物。 好在今儿个是周末,不然就冲着程慈恩这股子劲儿,怕是非得给她请个假不可。 秦孟真没有推辞,反而非常实心眼儿地问了句: “奶奶,我真的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吗?” 程慈恩笑意盈盈地递给秦孟真一张卡: “当然啦。想买什么买什么,随便刷!密码是你的生日。” 张师傅开车将两人送到了h市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秦孟真先到一家久负盛名的奶茶店刷了两杯奶茶,试了试卡的用法。 唔,密码果然是自己的生日。 她开心地端着奶茶出来,给程慈恩送上一杯。 程慈恩虽然不大喜欢在外面吃饭,但对奶茶这种东西,倒也欣然接受。 俩人就此开始了一场血拼之旅。 刚开始,是程慈恩拉着秦孟真,给她挑选合适的衣服。 秦雪的颜值是很出挑的。程慈恩的眼光又很毒辣,挑选的衣服都是既能衬托出秦雪的颜值,又不会过于夸张。 简单讲,就是有种低调的奢华。 秦孟真乖乖地扮演洋娃娃,让程慈恩过了一把打扮孙女的瘾,然后趁着程慈恩也有些累了,就开始她今儿个上街的主要目的了: 采购末世中用得上的物资。 不过,今儿个她的主要任务不是采购,而是踩点儿。 但是吧,身边有一张可以随便刷的卡,而且眼前又有这么多物资,末世来临的时间又那么近…… 秦孟真还是忍不住买了不少。 首先就是羽绒服。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先给程慈恩买了一件超级厚的加长款纯白色鹅绒羽绒服,又给秦律兄妹三个、欧若兰、秦震、秦霜,和她自己,分别买了一件超级厚的加长款鸭绒服。 然后,她又以款式不同换着穿比较好看为由,给每个人又买了一件中长款和一件短款。 卖羽绒服的店员遇到这么个从天而降的大订单,笑得合不拢嘴,乐呵呵地给秦孟真办了贵宾卡,还主动提出给她打了七折,又送了两个羊毛围巾。 秦孟真美滋滋地借了店里的两辆小推车,在店员的帮助下,把这些羽绒服运到了张师傅开着的那辆车的后备箱里。 坐在一边喝茶的程慈恩见到两座小山一样高的羽绒服堆,吓了一跳: “哎呦,雪儿,你怎么买了这么多羽绒服啊?” 秦孟真笑呵呵地回答: “奶奶,我以前冬天都没有羽绒服穿。每年过冬都是穿那女人的旧棉袄,那棉花都硬了,有的地方还有洞,冷风一吹就打透……” 程慈恩听着听着,眼泪都快下来了。 可秦孟真的脸上,却偏偏散发着幸福的光。甚至连说起这些痛苦的往事,都丝毫不觉得难过。 老太太忍不住心酸,这孩子,怕是被苛待得太久了,都穷怕了吧…… 可是……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件,这也太多了! 若都是不同款式的还好,这么多件、还都是一个牌子的……这样就有点儿浪费了。 程慈恩倒是不怕花钱,更何况,秦孟真选的牌子价格并不算贵。 只是她觉得,不能让这孩子原本还算纯良的品性,被突然而至的金钱给冲击太过。 万一长歪了,岂不是悲剧了! 眼下这娃就有点往购物狂发展的趋势了! 只是,还没等程慈恩把她的想法,措辞委婉地说出来,就听到秦孟真清脆悦耳的声音,十分欢快地叽叽喳喳起来: “我看这家的羽绒服,又长、又厚、又真材实料、又好看,就一时没忍住,多买了几件。 正好有了这张卡,奶奶你不是说让我可以随便刷嘛,我就借花献佛,给咱们全家人,每个人都买了三件。 一件超长款的、一件中长款的,还有一件短款的。 又好看、又暖和,可以换着穿!” 这一段发自肺腑的欢快和真诚,瞬间就让程慈恩破防了。 有种酸酸的东西,一下子从心头涌入了眼眶。 程慈恩急忙扬起脸,把差点落下来的眼泪给悄悄憋了回去。 紧接着,秦孟真又十分不好意思地看了程慈恩一眼,压低了音量,忍不住扭了扭手指,郁郁地说道: “不过,我没舍得给秦露买。奶奶,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小气了?” 程慈恩掏出了一方洁白的手帕,将腮边的泪水轻轻拭去,没顾得上回答。 秦孟真久久不见回音,抬起头一看,就见程慈恩在拿着帕子擦眼角。 她急急地冲上前去:“奶奶,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还是生我的气了?” 程慈恩急忙将最后一点泪水擦干净,笑着对秦孟真说道: “傻孩子,奶奶刚才啊,眼角有点痒痒。这人年纪大了,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痒的,总得有点小毛病。” 然后便正色道: “好孩子,奶奶知道你孝顺,可是你其实用不着替他们考虑那么多。 这张卡就是给你零花的。你平日里自己出门逛街,或者跟小伙伴出去玩,看上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或者喜欢哪件衣裳什么的,就拿它买就成了。 请你的同学吃个饭啦,喝个茶啦,一起去游乐场啦、电影院啦,也都是可以的。 若是你看上了什么太贵的东西,这卡的额度不够用了,你就直接跟奶奶说就好。奶奶给你买!” 她顿了顿,又说: “至于秦露呢,你用不着考虑那么多,只管随着自己的心意就好。 你要是愿意跟她相处呢,就处一处。不愿意跟她相处,就不用搭理她。她本来就不是咱们家的人。你才是奶奶的亲孙女! 至于你父亲母亲,一个赛一个地软心肠。在他们面前,你要是愿意照顾他们的面子,做个样子就好。若是不愿意,也用不着委屈自己。 谁要敢说你,奶奶给你撑腰!” 秦孟真心里被这老太太的霸气宣言,暖的一塌糊涂。 有人护着的感觉,可真好啊! 第193章 商量 秦孟真双眼亮闪闪地,孺慕地看向程慈恩:“奶奶,我还想买羽绒被……” 程慈恩:…… 这孩子往年过的啥日子哟!得有多糟心哪!咋能这么怕冷呢?冻得都坐下病了? 不过,为了拉近跟孙女的距离,程慈恩没有出演反对,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只是卡顿了一下,就讯速地恢复了原样: “买!你想买啥,咱就买啥!你卡里要是钱不够,奶奶给你付账!” 秦孟真笑得见牙不见眼,冲上去抱了抱程慈恩,就转过身跑去买羽绒被了。 程慈恩被她冷不丁这么一抱,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自从老秦去世之后,她已经很多年没跟任何人这么近距离地身体接触了。 别说拥抱了,就是别人扶她一下,她都不愿意。 可是这个几乎没有相处过的孙女身上,却有种很奇特的气质,让程慈恩能够毫无芥蒂地接受她突然的闯入、突然的关心,突然的亲昵…… 当秦孟真带着足足两辆推车的羽绒被回来的时候,程慈恩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不过看到这么多羽绒被,她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 秦孟真开开心心地挽起程慈恩的手:“奶奶,我买了羽绒被、蚕丝被、羊毛被、棉花被……” 程慈恩深深地吸了口气,准备教育秦孟真一下。 但是不知怎么回事,程慈恩一看到秦孟真的笑脸,尤其是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里那种欢快的光,她突然间就说不下去了。 算了,不过就是几条被子而已。家里那么多间屋呢,不怕放不下。 等再过些日子,这丫头适应了新的生活,知道她从此以后,一辈子锦衣玉食,什么都不会缺了,就不会再这样紧张兮兮了。 这孩子,从前是吃了多少苦啊! 至于多买的东西,回头等这孩子心淡了,捐到山区去,也不会浪费。 程慈恩拿定了主意,决定任由乖孙女秦雪做个欢快的购物狂也很好,干脆就给商场提供了送货地址,让商场的人把这些条被子和羽绒服一块儿送货上门。 商场方面欣然答应。 有钱人倒是天天见,但买东西这么疯狂、这么毫无道理地任性败家的主儿,可不是天天都有。 再者说,送货上门,本来就是贵宾客户的特权之一。更何况这位小客人今天的消费金额很客观。即便她没有贵宾卡,也达到了送货到家的服务门槛了。 秦孟真一事不烦二主,听说可以送货上门,又干脆利落地给全家人配齐了每人两条超级厚的纯羊毛保暖裤,每人两双超级厚的、可以去南极科考的皮毛一体雪地靴,还给每个人都配备了配套的帽子、手套、围巾,之类种种小件保暖设施。 当然,秦露是唯一的例外。秦孟真买的这些东西里头,没有任何一件属于秦露。 最后,秦孟真甚至还定了好几个牌子的暖宝宝各一箱。 程慈恩看着秦孟真眼都不眨地买了这么多东西,忽然有些怀疑,这孩子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说不定秦雪是在那家人那里过得太苦了,心中有怨,所以干脆用乱花钱这种幼稚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疑心冒了头,就很容易茁壮成长起来。 程慈恩也不例外。 但秦孟真竟然就此打住了。买完了各种保暖设施,她就没有再买别的东西。 秦孟真买的东西都让商场送货上门,送到了程慈恩住的别墅。 而程慈恩带着秦孟真买的衣服之类,就放在车上,祖孙俩慢慢悠悠地继续逛街。 接下来,程慈恩经过仔细观察,发现秦孟真面对其他商品,表现得都非常克制。而只有遇到与取暖、保暖有关的东西,就非常兴奋。 甚至忍不住想要买买买,还是大批量的那种。 最终,程慈恩得出结论,这孩子怕是在秦龙、姚碧莲那两个坏人手底下,年年挨冻,冻出来心理阴影了! 这让程慈恩愈发憎恨那家人,连带着对秦露也更加看不上眼。 当天晚上,程慈恩就喊了秦律过来,直截了当地问他: “秦律,你准备什么时候把秦露送走?” “妈,你这说的什么话?秦露在我们身边这么多年了,哪能说送走就送走啊?” “儿子,你怎么这么糊涂呢?若是这事儿,那秦露自始至终都不知情,也就罢了。咱们老秦家也不差那一双筷子。 但她四年前就知道了! 她不但知道,她还能不动声色地瞒着你们四年! 若是她果真割舍不下父母亲情,那她可以直接回去呀!可是她有流露过要回去的意思吗? 其实在你们俩和那对人渣之间,她早早就做出了选择!她选择了隐瞒真相,把你们蒙在鼓里,然后一边跟你们撒娇撒痴,一边暗中和那家人勾连! 你和若兰倒是把她当亲闺女疼,她有把你和若兰,当成亲爹亲妈么?” 其实秦律又不傻,这些东西,他当然想过。 只是,多年来的感情,已经几乎深入骨髓。秦律和欧若兰曾经将秦露视作心头挚爱、掌上明珠,这一时半会儿的,实在是割舍不下。 别说是个活生生的人了,哪怕养条小猫小狗,养了这么多年了,谁又能轻易割舍得下,说断了就断了呢? 秦律痛苦地抓了抓头发:“妈,咱们今天能不说这个么?你让我再想想。” 程慈恩不以为然:“这么明摆着的事儿,就这还用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也不知你这肉了吧唧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你爹年轻时候虽然温吞了些,但也不至于这样啊!” 程慈恩的毒舌,让秦律又是羞窘,又是害臊,脸上火辣辣地,疼得厉害。 可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 秦露毕竟是他们两口子放在手心里疼了这么多年的养女,那些已经付出的感情,哪有那么容易收回来呢? 若兰的身体又不好,若是真的把秦露赶了出去,万一若兰出了点什么事,自己岂不是得后悔一辈子? 更何况,他还没问过秦雪的意思。 秦雪是个心地纯良柔软的孩子,说不定秦雪能够接受这个姐妹呢? 第194章 商量(2) 第194章商量(2) 秦孟真不知道秦律的想法,不然一准当头呸他一脸。 换了委托人秦雪,想必会乖巧懂事地同意秦律的安排,说不定还会面上笑得开开心心,背地里偷偷地哭呢。 但秦孟真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别说秦露后来对秦律夫妇他们见死不救的罪,就凭她之前隐瞒不报,就值得被赶出去!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程慈恩的态度让秦律很是头疼,他忍不住把主意打到了秦孟真头上。 其实本来他打算过些日子,跟秦孟真混熟了再说的。 只是母亲程慈恩逼着他赶紧把秦露送走,他不愿意,但又不能忤逆母亲,只好想办法劝母亲改变主意。 除了妻子欧若兰,儿子秦震、女儿秦霜,别的亲人都不愿意站在他这边。 所以,他只能从秦孟真身上下手了。 秦律也给了秦孟真一张卡,是一张信用卡副卡,五万块钱额度。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女生来说,日常花用已经很够用了。 如果是正常消费的情况下,这么大的额度,秦孟真应该根本就用不完。哪怕她不在食堂吃饭,天天出去下馆子,都用不完。 更何况,秦律心里清楚得很,母亲程慈恩有的是钱,又从来都不看重钱,不可能不给秦孟真钱花。 出乎秦律的意料,秦孟真态度十分淡定地把这卡推了回去:“我不要。” 秦律又推了过去:“给你你就拿着。这卡的额度是五万,你每个月只要不超过这个数,可以随便刷。” 秦孟真又给他推了回去:“这是信用卡吧,我花了,是不是还得还钱?” 秦律笑道:“傻孩子,用不着你还。” 秦孟真再次给他推了回去:“谢谢,但是不用了。信用卡奶奶已经给了我一张啦。” 秦律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了,他发现这孩子有点油盐不进啊,虽然有些焦躁,但他再次将那张卡推了过来: “奶奶给你的,那是奶奶给你的。这是爸爸给你的。快点地,拿着!” 秦孟真清楚地看到,说出“爸爸”两个字的时候,秦律的嘴唇有几分颤抖。 秦孟真摇了摇头: “其实我没有多少需要花钱的地方。 我也不喜欢我花掉的每一分钱,都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然后对我指手画脚。 我买一支笔,也要打电话骂我大手大脚乱花钱;我买个盒饭、也要骂我是猪,怎么那么能吃,吃得比猪还多。 这样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秦孟真没有哭,她面色平静地直视着秦律的眼睛,说出来这些残酷无情的话,只是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紧接着,她缓慢但是坚定地,将那张信用卡副卡推了回去。 秦律脑子一热,干脆利落地换了另外一张卡,啪地一声拍给秦孟真: “这张不是信用卡。这卡里的钱,都给你做零花钱。以后每个月,我都把你的零花钱打到这个卡里,你直接查询下余额就可以。” 秦律原本想的,是给秦孟真一张信用卡副卡,一来是给她零花钱,二来也是怕她穷人乍富,大手大脚,养成奢侈浪费的恶习。 然后,收了他的好处,自然不好意思拒绝他的恳求。 更别说,他还是她的父亲。 只是万万没想到,没等他开口提要求,那丫头就把他整破防了。 他感觉那孩子似乎是故意的。 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要说什么,提前堵死了自己张嘴的机会。 甚至,不仅如此,她还让自己心甘情愿地答应了每个月给她零用钱,却不干涉她的花销去向! 秦律忍不住有些自我怀疑。 难道自己这是被人给下了降头了? 怎么遇见了秦雪这孩子,自己就变得这样张皇失措、稀里糊涂,全程都失了分寸,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说到底,心底无私天地宽。人心坦荡,心无愧疚,才能没有弱点啊! 只是,自己面对秦雪,却根本做不到没有愧疚。 尤其是要问秦雪要不要把秦露留下,这话,他竟真的有几分说不出口了。 可是,再怎么别扭,也还是得说。 不然回去面对若兰和秦露的泪眼婆娑,他也抗不住呀! 好在这一回,把信用卡换成了借记卡之后,秦孟真没有再次拒绝,而是接过了那张卡,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 秦律的心,也随着秦孟真的动作上下起伏不停。 直到秦孟真将那张卡放进一个破旧的笔袋里,他才算松了口气。 紧接着又觉得一阵心酸。 莫非这孩子,连个正经的钱包也没有吗?竟然只拿了个带破洞的帆布笔袋当钱包用? 他即将说出口的请求,再次被卡在了嗓子眼儿。 不过,尴尬地咳了两声之后,秦律还是艰难地张开了嘴: “秦雪啊,爸爸有件事需要跟你商量。” 秦孟真直视着秦律的眼睛:“你真的是要跟我商量么?” 秦律的脸色尴尬极了,他咳嗽了两声:“当然,当然。爸爸想说,秦露她……” 秦孟真“唰”一下站了起来,把秦律吓了一跳:“对不起,我不想听。” 秦律也站了起来:“秦雪,爸爸知道你心里苦……” “你真的知道吗?” “秦雪……” “这张卡还是还给你吧。我要不起呀。 其实你根本不需要这样为难的。 想要跟谁生活在一起,是你作为一个成年人,自己就可以决定的事,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 你要是不想认我这个女儿,我可以只认奶奶,跟奶奶一起生活。 而你和你太太,可以继续跟秦露生活在一起,做你们开心快乐的一家人。 我不会不知趣地闯入你们的生活,干扰你们的幸福。 但我必须跟你说清楚,秦露的父母虽然把我养大了,但我不会感恩。 因为这就像是被人贩子从父母身边偷走的孩子,被人贩子养大了,难道要感恩人贩子没有饿死这个孩子吗? 秦露命好,有两对父母疼爱她。 我呢,没有这样的好命。我亲生父母不爱我,我的养父母是把我从我的亲生父母身边偷走,造成我的亲生父母不爱我的罪魁祸首。 我不会感恩。 我也不会原谅。 现在我的亲生父母,要让我跟人贩子的女儿和谐相处。 对不起,我做不到。 我只能承诺,看在你和你太太的面子上,我不会主动对付秦露。但不要指望我能接受她。” 第195章 交锋 秦孟真的声音清脆,珠圆玉润,语气又快又急,却把每个字都吐得清清楚楚。 秦律忍不住泪流满面。 两个女儿,注定不能相亲相爱了…… 他注意到,秦孟真在称呼他和若兰的时候,一直都用的是“你和你太太”,而不是“爸爸妈妈”,说明这孩子还是心有芥蒂,没有原谅他们啊! 然而,他又有什么资格让这孩子原谅他呢? 他是个粗心的父亲,孩子丢了,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发现,一直把鸠占鹊巢的杜鹃养在身边,如珠似宝地疼爱…… 自己竟然还想要让她说服母亲,不要逼迫自己把秦露送走…… 秦律突然感觉自己很不是人。 秦雪那孩子说“亲生父母不爱我”的时候,秦律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一抽一抽地疼。 秦孟真说完了这些话,就转身走开了,但她其实没有走远。 她的精神力触角一直遍布在这个房间,也在悄悄地影响着秦律的情绪和脑电波。在那些需要强化的句子里,她都施加了一丝丝的精神力,去影响秦律的感受。 如果不是有这样作弊的手段,她也不敢玩这一招以退为进。 毕竟秦律和欧若兰跟秦雪之间,其实没有什么感情。秦露这个冒牌货,才是他们放在心尖上疼宠着养大的掌上明珠。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 毕竟秦露是在他们身边长大的,而秦雪对他们来说,除了血缘关系之外,完完全全就是个陌生人。谁能跟刚刚见了一两面的陌生人,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呢? 一个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陌生人,自然比不过身边长大的小棉袄的分量。 俗话说“疏不间亲”,经历过了最初的痛苦之后,他们一定会自己主动找到理由,去原谅那个鸠占鹊巢的杜鹃蛋。 说不定还要压着秦雪,一起去原谅那个杜鹃蛋。 然后剧情就发展为“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但秦孟真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为此,她不惜动用精神力的影响。这种行为其实是蛮危险的。 若是惊动了这个小世界的天道,而万一这个小世界的天道又是个拎不清的,就很容易给自己招来一个劲敌,受到诸多限制。 说不定还会损失一些精神力。 但秦孟真觉得,冒这个险,值得。 首先,她的实力在那摆着呢!一般二般的小世界,都不是她的对手。 二来,这个小世界即将迎来动荡不安的末世,本身就说明,这个小世界的天道,已经很衰弱不堪,镇不住那些花式作妖的邪气孽气了。 两相叠加,即使自己表现得稍微出挑些,想必这个小世界的天道,也不会那么不识趣。若是个脑子灵便的,说不定还会找上自己,对它的困境施以援手。 最关键的是,在感情里,充分地沟通交流、勇敢地直接面对,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受伤了不可怕。 但,伤口就是要暴露在阳光下,才有痊愈的希望。 硬是捂住了,不让它愈合,它只会越烂越深。而那被捂烂了的伤口,只会恶化得一塌糊涂,最终谁都无力回天,再也无法挽回。 程慈恩心疼地看了看秦孟真单薄的背影,又一脸嫌弃地递给秦律一张白手帕,让他把脸上的眼泪擦一擦。 刚刚老太太虽然避让了出去,给这对父女留下了独处的空间,却并没有走远。 因此也把秦孟真那些话,听得清清楚楚,一句都没落下。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用食指点了点秦律的额头,咬着牙说道: “你呀你呀!枉你在外头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见识怎么竟然还不如一个孩子! 秦雪这孩子,不愧是咱们老秦家人! 不光模样长得像我,就连这脑子也随我!不糊涂! 你也别再动那歪心思了。秦露必须送走!最好今儿个就办了,省得夜长梦多! 若兰要是不同意,你让她来找我!” 秦律擦干了眼泪,此时听到这话,又忍不住有几分委屈: “妈,你就别跟着添乱了。秦雪这孩子,这性子也太倔了。” “倔强点儿好,这孩子,爹不疼、娘不爱的,自己要是再不拿得稳主意,回头不得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妈——” “咋地?我说的不对吗?我哪句说的不对?” 秦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已经很多年没做过这个动作了,今天竟然做了两回! 母亲的态度这样坚决,本来就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而秦雪的态度,竟然也这样倔强……真是愁死他了! 秦律想来想去,对程慈恩说:“妈,你先帮我把这张卡给秦雪吧。回头就说是你给的得了,省得她不乐意要。” “别,你带走吧,这卡呀,我们要不起。你爱给谁给谁去。反正你也不认小雪,我跟小雪也不认你了!哼!” 这老太太还闹上脾气了! 秦律感觉自己一脑门子官司,不过老太太的态度既然这样坚决,秦雪也死倔死倔的,那自己还真得想个办法,把秦露送走了。 不然家里头天天闹得鸡飞狗跳的,这日子也没法过呀! 可是,自己应该把秦露送到哪里去呢? 送到她亲生父母身边是不可能的。 今儿个早上起来,秦露就跟自己和若兰哭诉了半晌,说了那家人是怎么对待她的。 这孩子也是年纪小、不懂事,心又软,一时不察被那家人控制了。 若是把她送回到那家人身边,那不纯粹就是害了她吗? 秦律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精神分裂。 他的心忽忽悠悠、起起伏伏,一会儿站在母亲和秦雪这边,一会儿站在秦露那边,来来回回窜动不停,没个消停。 一会儿觉得母亲睿智了一辈子,听她的准没错;而秦雪打小被抱走,离了自己身边,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心里有怨言也没错; 一会儿又觉得,秦露那孩子,其实也是无辜的。 秦露毕竟是个孩子,她得知自己是养女,惊慌失措之下,做错了事情,也是情有可原。 她对亲生父母割舍不下,不正说明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么? 至于说她舍不得离开秦家,也不见得就是迷恋秦家的锦衣玉食,说不定,更多是舍不得跟自己、跟若兰的感情呢? 第196章 空间才是大胃王 秦孟真的精神触角,清晰地感受到了秦律的精神波动。 不由得暗暗感叹,这主角光环的作用还真是强大。 最起码,在秦露这件事上面,秦律在事业上的那种精明强干,真是一丝一毫也没有表现出来。 秦孟真干脆利落地做了表态: 她把给每个人的礼物都包好,但给秦律、欧若兰、秦震、秦霜的那一份,她收了起来。 程慈恩看见了,不由得疑惑道:“你这是……” 秦孟真头都没抬,回答得干脆利落:“他们既然不想认我,我就不去讨人嫌了。” 程慈恩不由得起了几分试探的心思,拉过秦孟真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乖孙女,来,咱俩唠唠嗑呗。若是他们真的选了秦露,你准备咋办?” 秦孟真也直视着程慈恩的眼睛,声音平静、淡然,却十分坚定、决绝: “若是奶奶愿意认我,那我有奶奶就够了。若是奶奶也不愿意认我,那我走就是了。反正我绝对不会跟那个秦露和平共处的。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程慈恩的心情很有几分矛盾。 她赞赏秦雪这孩子的态度,却也担心她会因为性情过于倔强,在跟秦露的交锋之中吃亏。 毕竟在秦律和欧若兰夫妇眼睛里,秦露可是人家的心肝宝贝,那绝对是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儿,哪哪儿都好的。 秦雪跟秦露冲突起来,秦露又那么会撒娇,秦雪这个倔脾气,岂不是会把秦律两口子越推越远? 程慈恩眼带忧虑地对秦孟真说道: “傻孩子,你可别跟他们较这个劲。态度柔软一点,不等于吃亏。他们俩爱咋地咋地,你该拿的好处就要拿,别替他们省着!搞不好回头都便宜了外人!” 秦孟真摇了摇头:“我又不是为了好处才来的。” 程慈恩很快就放弃了劝说,她自己就是个性子倔强的,虽然明知道有时候倔强的人更吃亏,但却又忍不住有几分窃喜。 总觉得秦雪这孩子的性情,其实是随了自己。 程慈恩到底是上了年纪,逛吃逛吃一整天,情绪又不断波动,跟秦孟真聊了几句,就去睡了。 秦孟真再次去探索银镯子里的空间。 她用羽绒服、羽绒被、帽子手套之类做了几次实验,发现往空间里收取物品,至少可以用三种方法: 一,用手碰触,心中默默念着把它收进空间。 二,用身体其他部位碰触,默念“收进去”。 三,不用身体部位直接碰触,而是用目光锁定,默念“收进去”。 第三种方法要求精神高度集中,而且物品跟她之间的距离也不能相差太远;第二种方法需要精神相对集中;而第一种方法就可以很随意了。 所以,秦孟真决定不怕麻烦,以后收取物品的时候,尽可能采取用手接触的方式。 后来,秦孟真又试了试戴着手套接触物品,看能不能收进去。 事实证明,戴上手套,并不影响收取物品。但精神或者说注意力的集中程度,对收取物品的成败,几乎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折腾了十几次之后,秦孟真感到有点头晕目眩。紧接着就发现自己很饿很饿,肚子甚至发出了一阵非常直率的“咕噜咕噜”声。 她看了看时间,距离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餐,刚过去不到两个小时…… 看来,往空间中收取物品,是需要耗费能量的。目前消耗的,多半就是自己通过进食获取的能量。 不知道将物品一直放在空间中存储,是不是也需要耗费能量。 如果空间运行的能量,全部都依靠自己进食来补充的话,哪怕自己能像滚滚那样从早吃到晚,也供应不上吧…… 秦孟真回忆了下自己看过的末世文和末世电影,然后决定今天先睡觉,明天再继续做实验。 需要做实验的东西,她已经想好了,明天出门去买。 当然,如果明天不方便,她回学校以后,再偷偷去买也不是不可以的。 勤工俭学的事情,她还会继续的,只不过方式会换一换。从前那种快餐店打扫卫生的模式,实在是又辛苦,效率又低…… 具体做什么,秦孟真还没有想好。不过她有很多技能可用。 而且这个小世界的科技水平,发展得和现代地球差不多。对于秦孟真来说,其实算得上很便利的条件了。 第二天一早,吃完了丰盛的早餐,阿喜见桌上的盘子又空了,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他的厨艺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了。 程慈恩的心情也很不错。 她平时其实吃得很少,喜欢的种类也不是很多,来来去去就那几样。 有时候,程慈恩自己也觉得,她吃得太简单,有些浪费阿喜的本事。 奈何阿喜与她主仆相得,宁可天天给她炸油条、蒸包子、榨豆浆,也不愿意离开这里。那她自然不能强人所难啊。 现在好了,有了秦孟真这个干吃不胖的大胃王在,不管阿喜换了什么花样,做了多少好吃的,秦孟真都能照单全收。 而且看她吃得那么香甜,程慈恩的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 今天早晨她破例多吃了两个小笼包,还多喝了半碗粥。这在平时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吃过早饭,秦孟真就开开心心地提出来要再出门去逛街,程慈恩欣然答应。 昨天她就发现了,秦孟真的钱包竟然是个带破洞的帆布笔袋,洗得颜色都掉了不少,看着跟她现在的衣服太不般配了。 而且她也没有合适的鞋子,昨天被她狂买御寒衣物的举动吓到了,把这茬给忘到脑后去了。 再一个,秦孟真没有电脑,也没有手机。 这在现在这种人手一部手机的年代,你敢信?更何况,秦孟真可是永春私立中学的学生。那个学校里的孩子们,谁不是人手一堆电子产品? 虽然程慈恩并不打算让秦孟真产生攀比的意识,但该有的东西,也不能没有。 起码买个手机啦、买个平板啦、买个笔记本电脑啦,这都是学校那边也用得上的。 真不知道这孩子,平时学习需要用到这些东西,是怎么解决的? 第197章 咱们吃穷他 秦孟真笑着解答了程慈恩的疑问: “大多数时候,可以从学校的图书馆租来用。租金很便宜,押金也不贵。因为不能带走,只能在图书馆用,也不怕哪个学生会调皮搞破坏。” 秦孟真没有说出口的是,其实这个规定,就是专门为了那些凭借分数进来永春私立中学的穷孩子设计的。 有钱人家的小孩,人人都有自己的笔记本。 大多数人都不止一台,有些人还像是收藏癖一样,集齐了每一款自己喜欢的笔记本的每一种颜色…… 他们对这种租借给穷学生的笔记本,压根就没兴趣。 而穷孩子们能得到这个低价租用的机会就已经很珍惜了,自然不会对这种设施搞破坏。 程慈恩跟秦孟真闲聊了一阵,两人就继续出去逛街。 按计划采购了台式机、笔记本、手机、电话卡、应季的舒适鞋子等物之后,两人找了一家日料店吃饭。 这家店是h市最早开业的日料店之一,虽然不如现在的那些网红店名气大,但在很多本地人心目中,却是一等一的好牌子。 店面面积不小,环境也不错。低调不张扬、东西又好吃,还都是空运过来的保证了新鲜度。除了收费略微贵一些,而且实行邀请会员制,不接待自己主动找过来的散客之外,基本上没有别的缺点。 等待上菜的功夫,秦孟真试着用了用她的新手机。 手机造型挺漂亮,重量很轻,这方面来说似乎比现代地球的科技水平略高一些。 上网很流畅,网速很快。 添加了程慈恩等秦家人的电话号码,秦孟真就随便搜索了下这个小世界最大最火的各种网络社区,三下两下搞清楚规则,注册了一些账号。 之后,她又开始搜索社会新闻,尤其是关于异常天气与疾病的。 搜索结果不是很乐观。 秦雪记忆中的末世,是在她十六岁那一年正式降临的。 而根据秦孟真的搜索结果来看,末世其实早就已经降临了这个小世界。 只是一开始,末世的嘴脸并不那么狰狞。 采用的是渐变的方式,而非剧变。 经过一番对比,秦孟真发现,大概在四年前,也就是秦雪十岁的时候,末世的征兆就已经开始了。 那年夏天,h市这个依山傍海的温暖地方,下了一场冻雨。 h市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应对起来有些手忙脚乱。 很多人因为缺乏经验,被不同程度地冻伤了。 毕竟任何人也想不到,在h市这个温暖的地方,你好端端地走在大街上,穿着吊带短裙、背心短裤,结果竟然会突然从天而降一场冷冷地冰雨,把你从头到脚浇个透心凉,然后还把你的身体表面,覆盖上一层冰糖葫芦的糖霜吧…… 程慈恩见秦孟真打开手机玩了起来,自己便借机仔细观察她,却发现秦孟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得关切道:“秦雪,你这是怎么了?” 秦孟真把手机递过去给程慈恩:“奶奶,您看看这个。” 这是一篇灾难总结帖。 有不知名的热心网友做了个总结,从四年前的冻雨、三年前的地震、两年前的洪水、一年前的暖冬…… 帖子的作者一一罗列了根据新闻报道得到的灾害情况和伤亡数据,最后得出结论: 这些异常现象,正是这个世界正在走向大灾变的前奏。 帖子的最后,作者建议大家尽己所能,囤积食物、药品、燃料,武器等物资,以防天灾降临,无力应对。 这帖子发帖时间不长,却也不算短了,不知是被限流了,还是这种“危言耸听”就是容易遭到冷遇。 秦孟真若不是耐心地把搜索页面上的每一个帖子都看了,还发现不了它呢! 程慈恩看完以后,笑着安慰秦孟真: “没事儿,不怕的。且不说这些都是正常的自然灾害,哪年都有,只不过表现形式不同罢了。 就算真的发生什么灾难,凭着咱家人的本事,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秦孟真有些无语。 这一点,其实也是大多数人的心态。 但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个世界的末世,已经悄然降临了。 只是,也许得等到末世露出了狰狞的一面,大多数普通人才能够看得懂它的威力。 这时候,店里的第一道菜上来了。 见秦孟真的注意力没有落到食物上,反而还是有些愁眉不展,程慈恩便继续安慰她: “现在这些小年轻啊,为了引人注目,在网上胡说八道的,多了去了。 你要是信他们的,那天天犯愁,都愁不过来! 再说了,因为那作孽的一家子,咱们祖孙俩都多少年没在一起吃饭了?回头你还得住校呢吧?万一课业繁重,不见得每个周末都能有功夫陪我这老婆子出来吃饭。 现在,你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放下,好好地享受美味,享受咱们俩的二人世界,不行吗?” 听了这话,秦孟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儿。 这时候店里的服务生已经又端了两样菜上来,秦孟真看着碎冰上铺着的生鱼片,突然觉得很有食欲。 她把手机放在一边,不去管那些滚动浮现的耸人听闻的新闻标题: “a市突降暴雪,高速封闭,堵车十二小时”; “b市爆发流感、全城封锁,十三人试图驾车冲关,已被采取强制措施”; “c市降雨量超往年同期百倍,已成水乡泽国,五层楼以下建筑均已被淹没”; …… “h市爆发蚊虫灾害,已经有多名老人、儿童遭遇蚊虫叮咬、入院治疗” …… 程慈恩和秦孟真这一餐,连吃带聊,差不多花了两个多小时。期间,为了让秦孟真吃个痛快,程慈恩还加了两回菜。 等到结账的时候,程慈恩拿出来一张卡,秦孟真看着有点眼熟:“奶奶,这……” 程慈恩笑道: “这什么这,这就是你爸今儿个拿出来那张。咱们以后下馆子,就用他这张卡结账!咱们祖孙俩齐心合力,吃穷他!” 秦孟真有些不乐意:“我都说了不要了。” 程慈恩笑呵呵地说道:“嗯,奶奶知道,奶奶知道。放心,放心!这卡里的钱啊,都是奶奶花的。你爸要是敢舔着脸找到你头上来,你就让他来找我!” 第198章 大雪天的小蚊子 吃过这一餐,祖孙俩也歇得差不多了,一人捧着一杯奶茶,开开心心地继续去逛街。 走着走着,秦孟真就觉得周围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啊。 街上的行人怎么都跑起来了呢? 而且她竟然感到有点冷。 她看了一眼程慈恩,程慈恩也有点冷得打哆嗦的样子。 秦孟真抬头看了看天空,刚刚从日料店出来,还碧蓝如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已经变成了浓郁的铅灰色。 风变大了,空中还有些细细的雪霰,零零星星地随风飘落下来。 路人纷纷抱着头跑进街道两旁的超市、店铺,也有些人狂奔向附近的地铁站。 秦孟真果断地拉起程慈恩的手,大踏步跨进一家距离最近的超市。 超市的玻璃门口已经挤了二十多个人。 大多数人都是进来躲避风雪,一方面是惦记着外头的情况,一方面是也不好意思往里面挤,影响正常购物的顾客。 但秦孟真果断地扯着程慈恩的手,一路往超市里头走,一路对玻璃门口挤成一团挡住了去路的人群,不停地大声念叨:“借过!借过!麻烦让一让,让一让!谢谢!” 程慈恩有些不好意思。 她平日里很少去人特别挤的地方,也不喜欢被人注目的感觉。 但秦孟真这样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她即便有几分不自在,却不舍得挣脱开。 秦孟真扯着程慈恩进了超市内部,随手拽了个最大号的推车,就拉着程慈恩逛起了超市。程慈恩苦笑了下,心道这孩子怕是真的成了购物狂了吧…… 秦孟真拉着程慈恩,两人一路来到了床品区,秦孟真当场拿了最厚实的几床棉被,放到了购物车上,然后又抓了几件厚厚的保暖内衣,塞到购物车上,紧接着又去拿了一批暖宝宝,再然后挑选了一些高热量方便食品和瓶装纯净水。 一辆最大号的购物车已经被塞满了,还高高地冒了出来,程慈恩忍不住皱了皱眉:“秦雪,你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 秦孟真说: “天要降温了,今天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咱们现在就得赶紧把这些都买了。对了,别忘了喊上张师傅,也赶快就近找个超市躲一躲。” 程慈恩不解:“下点雪而已,何必这么如临大敌?让你张叔来接咱们回去不行么?” 秦孟真急切道:“要是能及时赶到家里固然好,但我看恐怕来不及了。” 程慈恩对降温的感受不深刻,刚刚在外头她的确觉得有些冷了,但进了超市,就感觉好多了。 下雪虽然有些反常,却也没有到离谱的程度。 按说今天确实不该下雪,毕竟现在的季节还属于秋天,按往年的惯例来看,其实还没到下雪的时候。 再者说,依照h市的气候特色,哪怕是深冬最冷的那段日子,下雪也是存不住的。基本上头一天下了雪,第二天就化得没影儿了。 这时候已经是深秋了,偶尔降个温、下点雪,也不算多么夸张吧。 这孩子为什么这么紧张呢? 秦孟真却没有给程慈恩仔细思考的时间。 她把东西都放在购物车上,拉着程慈恩一口气走到后面的员工工作间,随手抓起一个毛巾裹住了摄像头,又挪过一张桌子顶住了门: “奶奶,你信我,赶紧把这些保暖内衣换上,能穿几套穿几套!外套我也挑肥的拿了两套,一会儿套在外头就可以了。” 程慈恩本来是个性格很倔强的人,不至于会这么听话,然而不知为什么,被秦孟真这样一说,她就不由自主地行动起来。 等到程慈恩把自己裹得圆滚滚的成了个棉花球,秦孟真也急匆匆地往自己身上套保暖内衣。 十分钟后,两个圆鼓鼓的胖子,新鲜出炉。 秦孟真没有取下摄像头上的毛巾,不过她把需要付款的外包装上的条形码都收集到了一起,待会儿出去一块儿付款。 事急从权,现在当务之急是给老太太保住体温。 万一温度下降得太厉害,只要这一波别让程慈恩冻坏了,就算是躲过一劫。 秦孟真不知她的直觉为何如此强烈,她非常确定,今天会出事儿。 秦孟真等程慈恩基本上适应了这身圆鼓鼓的装束,能够活动自如了,就拉着她出了员工休息室。 其实一开始,秦孟真是想把程慈恩留在员工休息室的。但又怕老太太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万一出了什么变故,自己反应不过来。 所以虽然辛苦些,还是让老太太跟紧了自己。 两人出去后就发现,超市里开了空调。只是空调虽然开着暖风,却也只是维持着一个不冷不热的温度而已,并没有让人觉得很暖和。 外头突然气温骤降、细细的雪霰早就化成了鹅毛大雪。 狂风将雪花漫卷得遮天蔽日,整个h市的街景仿佛被一键切换到了南极科考站,或者珠穆朗玛峰。 迅速将街道淹没,半个小时不到,路上的汽车就都被埋了,只剩下个车顶。 而超市一楼的玻璃门那里,已经没有人再在门外站着了。所有人都开始往里走,没人愿意站在门口吹冷风。 原本在一楼的人,也纷纷往楼上或者楼下走。总之就要离开门口这种漏风冒寒气的地方越远越好。 一楼的人很少,空气质量还不错,秦孟真和程慈恩穿得厚厚的,简直就像两只肥肥的、笨拙的企鹅。 跟其他穿着颜色各异的单薄秋装的路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很多人盯着程慈恩和秦孟真两个看了一阵子,然后就仿佛受到了什么启发,急匆匆地冲向了楼上卖棉衣和保暖内衣的货架。 秦孟真拿着一打外包装去柜台结了账,然后又从无购物通道返回了超市内部,拉上程慈恩,找到一个卖锅碗瓢盆的区域,动作麻利地搬了两把夏季纳凉的竹制躺椅摆在锅碗瓢盆之间,两人半坐半躺,开始休息。 秦孟真之所以选择这个区域,是因为跟食品区和棉被区比起来,这个区域相对没什么吸引力,人越少,越安全。 “啪”一声脆响,打断了秦孟真的沉思。 原来是程慈恩拍死了一只蚊子。 程慈恩的手背上被蚊子咬了一口,此时已经肿起来一个红包,倒是不疼不痒。 老太太盯着蚊子包看了几眼,忍不住皱着眉说道:“这蚊子挺抗冻的啊!外头那么冷,人都受不了,它还这么精神!” 第199章 寒潮乍起 秦孟真想得很清楚,不管这次异常的暴风雪是偶然来临的突发情况,还是末世提前降临了,自己应该做的,就是优先保住程慈恩和自己的两条小命。 至于其他,都可以容后再议。 超市里的大多数人,都学会了秦孟真和程慈恩的招数,找了很多保暖的衣服穿上了,有些人甚至还裹上了被子。 超市里的店长和店员都有些生气而又无可奈何,因为这些人虽然学了秦孟真她们的招数,但却并没有自觉付款的意识。 只有一少部分人主动付款然后从无购物通道返回。 大多数人都为了不走到出口那么冷的地方,把“使用超市里的物品需要付款”这件事情,有意无意地忽略掉了。 店长虽然生气也不敢一个人对上这么多人,她偷偷打了报警电话,但可能是因为极端天气的原因,电话没有打通。 两个店员先后尝试用手机报警,结果却发现手机也没有信号。 倒是店长办公室里的电脑还能上网,电视也还可以看到新闻。只可惜不管是网络上还是电视上,正在报道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很多人等得焦躁,纷纷开始打电话联系家里人,却发现手机信号没了。打电话打不通,发短信也发不出去。 秦孟真这时候才留意到手机上那些未页,只是都只能看到标题和缓存,想点进去看看详情却点不开了。 超市店长和服务员、保安们打开了电视,即时播报的新闻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于是原本差点混乱起来的局面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秦孟真看着新闻里大风暴雪、寒潮突降的新闻,额角忍不住突突地跳。 莫非是自己的到来,改变了秦雪的命运,却也引得末世提前发动了? “唉哟、唉哟……” 两声压抑着的低低地的呻吟声,飘进了秦孟真的耳朵里。 若不是她听力格外敏锐,在这样一个嘈杂的环境下,还真不见得听得到。 这声音,竟然是躺在另外一张摇椅上的程慈恩发出来的。 她紧紧地皱着眉头、闭着眼睛,额头上有薄薄一层汗珠子,脸色有些青灰,双颊却赤红赤红的,嘴唇红得有几分发紫。 秦孟真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 程慈恩明明已经穿得很温暖了,远超过超市里的大多数市民,但她竟然发烧了。虽然没其他症状,不知道是不是流感,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程慈恩确实是在发烧。 秦孟真用系统出品的体温计给程慈恩量了下体温,高烧足足39c。 只是,此时路上还在下雪,超市一楼的玻璃门外面都已经被雪封住了,这会儿根本不可能出去啊! 秦孟真从自己准备的物资中拿了一个退烧贴出来,贴在了程慈恩的脑门上。又帮她解开了最外面的衣服,但效果好像不怎么明显。 秦孟真把程慈恩抱了起来,将她的外套脱了下来,一不小心碰到了程慈恩的手,这才发现,老太太手背上那个不疼不痒的蚊子包,竟然肿大了一圈儿,现在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这还是蚊子包吗? 秦孟真忍不住怀疑,这蚊子包,才是程慈恩会突然发烧的罪魁祸首。 她忍痛从系统商城兑换了一份万能解毒剂,给程慈恩灌下去半杯,又将蚊子包切开、用酒精冲洗,然后拿解毒剂敷上,又给她绑了块儿纱布。 半小时后,程慈恩的体表温度降了下来。 秦孟真急忙把程慈恩的外套又给她穿上了,还用购物车里的一床大被子将老太太裹了起来,裹紧了,严严实实地一点不透风,这才算暂且放下了心。 系统的解毒剂要消耗积分的。 只是程慈恩这老太太,算是委托人秦雪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人。应该说,慕容咏春和程慈恩,是秦雪短短十六年的人生中,最为璀璨明亮温暖的两道光。 能救她的时候,秦孟真绝对不可能见死不救。 此时见程慈恩的呼吸平稳了,而且还睡着了,秦孟真就顺其自然,让她先睡着,自己在一旁警戒。 她总觉得今天可能还是会出事儿。 因为单凭程慈恩被毒蚊子咬了这件事,似乎还不至于让她的精神领域如此扰动不安。 秦孟真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大雪压塌了附近的电线,超市里停电了。 虽然黑暗了片刻之后,超市的备用供电系统就开始有条不紊地供电,但因为超市储存的油料不足,备用发电机能够提供的电力是非常有限的,还得优先供应超市的冷库。 空调的暖风,和大多数货架附近的灯光,都被关停了。 播报新闻的电视也被关掉了。 大多数人都觉得有些愤愤不平,还有人情绪激动地大声嚷嚷起来。 那个情绪激动地嚷嚷的,是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 “这么冷的天,还管什么冷库啊?你看看这雪,一楼都已经被埋了,二楼都埋了一半儿了!你还给冷库供电,这不纯属浪费吗?!” 他的话赢得了很多人的纷纷附和,有些情绪更加激动的人甚至开始一边乱吼乱叫,一边砸东西: “就是,就是!” “你们怎么能这么自私!” “人都快冻死了,还不开空调,有没有良心啊?这么多人都冻坏了,你赔的起吗?” 也有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 “也不是我们强人所难,咱们这些人要都是成年人也罢了。可是这又有老人,又有小孩的,不开空调缓缓,那真是受不住啊!” …… 店长急急忙忙地站了出来,急切地安抚大家的情绪,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又一边安排店员给每个人发了一瓶水、一袋面包,一边让几个保安维持秩序,才算勉强没有乱起来。 到了晚上,天气似乎变得更冷了。 超市的电力也终于告罄。 黑暗之中,有人点燃了打火机,获得了暂时的光明。也有人从货架上找到了蜡烛、应急灯、手电筒和电池等物,迅速实现了局部照明。 但这些人很快就开始后悔。 这么冷的天,不知哪里来的小蚊子,冲着光源,就“嗡嗡嗡”地糊了过去。 第200章 医院巧遇 所有用各种方式照明的人,都得到了蚊子群的重点关照。不管人们有没有反击,但凡被蚊子咬伤了的,都在大约半个小时后,开始发起了高烧。 秦孟真拉着程慈恩躲在黑暗之中,悄然用精神力撑起来一层防护罩,笼罩住了两个人。 那蚊子虽然很显然是变异了,不惧怕严寒、又带有强烈的毒性和致病因子,但并没有进化到可以突破秦孟真的精神力防护罩的程度。 真是谢天谢地! 不然秦孟真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保护好程慈恩,让她不要再受到这种变异毒蚊子的伤害。 其实这种方式的消耗不小,好在秦孟真的精神力管够儿。 要多少有多少! 要不是实在无法解释自己的本事,怕引来后续无穷无尽的麻烦,秦孟真就算想要把整个超市里的人都护住,也是做得到的。 因为受到蚊子的密集攻击而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了。 秦孟真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咱们把蚊香点上吧!这蚊子这么猛,再不采取点儿措施,谁受得了啊!” 手忙脚乱的众人受到了启发,顿时把蚊香点了起来,还从超市床上用品区域找到了好多蚊帐,纷纷撑了起来。 秦孟真急忙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一顶特制的蚊帐。 虽然从超市拿现成的也很方便,但她严重怀疑,超市里的蚊帐,未必撑得住这种变异毒蚊子的攻击。 虽然她拿蚊帐出来的主要作用,只是掩人耳目,真正起到保护作用的,其实是自己的精神力防护罩。 但系统出品的蚊帐绝非凡品,多少可以再加一层防护,到底还是更加令人放心一些的。 两人在这家超市里,待了足足四十八小时,才最终获救。 这四十八小时,秦孟真一点儿都没闲着。 她悄悄地偷渡了超市里不少物资进到银镯空间里头去,主要目的是测试一下银镯空间存储物品是否需要消耗能量,除了进食,有没有其他的供能方式。 她这趟出来逛街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这个。 别的都是浮云。 然而万万没想到,好好的计划,竟然会被突然而至的寒潮给横插一杠子。 只是她虽然被困住了,这事儿也不能耽搁呀! 测试的结果让秦孟真十分开心: 除了进食,电池也可以为银镯空间供应能量。而一些贵重金属,以及一些具有能源属性的物资,同样有这个作用。 秦孟真虽然没闲着,但她的动作,一直非常谨慎小心,力争让人根本看不出来。毕竟这年头的摄像头已经很泛滥了,她不敢保证,停电后摄像头是否还会照常运行。 好在实验结果十分清晰明确,她也就不用一直折腾了。 因为每次出去一趟,再回到两人躲着的地方,秦孟真都会给程慈恩带些吃的东西,老太太一直以为她是出去找食物了,丝毫没有起疑心。 …… 当超市门外的厚厚积雪,终于被铲雪车铲走清空了的时候,超市里还没倒下的人群,都爆发了一阵阵发自肺腑的欢呼。 只是,这迟来的救援,到底还是耽搁得太久了。 令人悲伤的是,遭到毒蚊子攻击的人群当中,已经有一些人,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无法醒转过来了。 程慈恩和其他被蚊子咬伤的人一样,被送到了h市中心医院。 h市中心医院其他科室,已经全面停诊了。 整个医院都用来专门安置被毒蚊子咬伤引发高烧、昏迷等不良反应的特殊患者。 程慈恩住院后,医院发现她的病情特别轻微,又看到她的手背上的伤口是处理过的,还找秦孟真谈了话。 秦孟真没提解毒剂的事情,只说了她及时使用了酒精清洗伤口,医院的人似乎也相信了。 很快,程慈恩就被告知,她的伤口处理得当而又及时,只需要打打针就好。只是,因为变异毒蚊子的特殊情况,她同样需要住院,留在医院观察几天。 秦孟真奔波了一下午,给程慈恩办理了住院手续,又买了些需要用到的零碎生活用品,把程慈恩安置妥当了,她才跑出去吃饭。 只是,手机信号还是不怎么样,一直联系不上秦家人。 恐怕明天她还是没法回到学校去上课。 永春私立中学对学生的管理很严格,秦孟真没有请假就缺席上课,搞不好是要被贴到学校的宣传栏红黑榜里,做反面典型呢! 不过,考虑到自己缺课主要是寒潮的锅,秦孟真就又淡定起来了。 在医院附近一家饭馆,秦孟真吃了足足十五碗面条,把店老板吓到了,店里吃面的客人也忍不住偷偷围观,甚至还有人打开手机悄悄地偷拍的。 秦孟真都没太在意。 反正饭量大又不犯法,大胃王也不至于被切片。 她就是秦·干吃不胖·孟真,怎么滴? 有本事你咬我呀! 店老板和客人们都很好奇,看着秦孟真瘦瘦的身材和她面前迅速清空的一摞面碗,还有她那平平坦坦的肚皮,怎么也想不通,那些食物都被她吃到哪里去了。 秦孟真吃到第二十碗面条的时候,总算觉得吃饱了。 虽然这家饭馆的面,面碗有些袖珍,分量有点小了,但一般人吃上个两三碗,也就差不多了。她这个饭量,已经达到了普通人的十倍。 所以,结账之后,当秦孟真提出要打包几个菜的时候,老板娘乐得合不拢嘴,急急地吩咐下去,让厨房给精心做,一定要做出最好吃的水平来! 千万要留住这个特殊的客人哪!开饭店的最不怕大胃王了,反正又不是自助餐! 秦孟真提着打包好的饭菜,回到了自己在医院对面的旅社定的一间房。 她把新买的饭盒清洗干净,就从饭菜里每样挑选了一些,给老太太程慈恩搭配出来一份精心配置的营养餐。 然后秦孟真就将剩下的饭菜都收进了空间。这些剩饭剩菜,正好可以用来继续测试空间存取以及存储物品的耗能情况。 提着营养餐回到医院,秦孟真在走廊里发现,前面有个提着一个硕大的果篮的大叔的背影,看起来很像是秦律。 秦律跑到医院来干什么?难道,老太太已经跟他联系上了? 第201章 狭路相逢 秦律提着果篮进了电梯,秦孟真没有跟上去,因为老太太程慈恩的病房就在这一层。 她提着营养餐去见程慈恩,发现老太太精神还不错。 据说大夫来抽了两次血,做了两回检测,发现她恢复得很好。 秦孟真悄然联系了bt2587,再三确认过,以这个小世界的科技水平,是检测不出来秦孟真从系统购买的解毒剂的有效成分的。 最多他们只能检测到程慈恩的细胞健康度与活跃度,远远超过了她的同龄人的水准。 所以,此时听到程慈恩这样说,秦孟真发自内心笑得很开心: “那太好啦,奶奶,是不是过两天咱们就可以出院回家啦?” 程慈恩也很开心:“是啊,是啊。再过两天,咱们就可以出院回家了。对了,你学校的事情怎么样啦?有没有记得跟老师请假啊?” 秦孟真没有跟老师请假,因为她没有老师的联系方式。 不过她只吐了吐舌头说道: “哎呀,我给忘记了! 不过不请假也没关系吧? 又不是只有商业街下了大雪,我们学校那里肯定不会例外啊! 这样恶劣的天气,学校肯定会放假的啦。” 程慈恩想想也是,不过还是劝道:“你抽空还是跟老师联系一下,打声招呼比较好。” 两人闲话几句,秦孟真亲手喂了程慈恩吃了一顿营养餐,程慈恩整个过程中一直笑得眯着眼睛——她喜欢秦孟真,自然看她做什么都顺眼无比。 吃过了饭,漱了漱口,程慈恩拿着秦孟真给她带来的报纸和杂志看了起来。 秦孟真给程慈恩掖了掖被角,让她感觉稍微有点疲惫了,就赶紧睡觉,好好休息,不要贪看书报。 程慈恩面对啰里啰嗦的“小管家婆”,心头又甜又暖,幸福感随着秦孟真的叮嘱,慢慢地溢出来。 秦孟真看着笑成一朵花的程慈恩,心头略微有几分不解,自己刚刚也没说什么离谱的话呀,有这么好笑吗? 不过,两人虽然彼此有些误解,好在都是正面的,相处得倒是颇为愉快。 秦孟真还拧了个热毛巾,给程慈恩擦了把脸,让程慈恩分外感叹,觉得秦雪这孩子不愧是打小吃过苦的,就是懂事、贴心,惹人爱。 等到程慈恩睡下了,秦孟真就悄悄地离开了h市中心医院,开启了她的采购之旅。 不过,她没有用老太太给的信用卡。也没有用秦律拿来补偿她的那张卡。 她用系统积分兑换了一些这个小世界的货币,然后拿着现金去购物了。 雪灾和蚊虫灾害过后,整个h市都动员了起来,积极投入到了清雪和灭蚊工作中去。 再加上气温也缓缓回升了,所以几乎每条道路的积雪都被清扫利落了。 而且各大商场、超市、菜市场、批发市场,等等各种贸易场所,都已经恢复了营业。 秦孟真揣着现金,按照从网上搜索到的信息,找到了距离h市中心医院最近的一家大型综合批发市场。 种子、化肥、农药、畜类幼崽,这边都有得卖。 不单单是这些,农具和其他各行各业的手工工具,这里都能买到。甚至一些小型农业机械,小型发电机、电动机,也都应有尽有。 秦孟真根据自己的经验、委托人秦雪的记忆,还有各种论坛上面,无所不能的网友们总结的求生帖子里头,提到的各种必需品,分类列了几个长长的清单,打算把上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全都买齐了。 只是有一件事出乎了秦孟真的预料,她光是买种子和畜类幼崽,就把手头兑换出来的现金花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只剩下两百多块钱。 她是租了车子,自己开过来放到批发市场的停车场的。 每次买了一部分东西就送回到车里,明面上是放到车里保存,实际上却是悄悄地往空间里塞,结果这会儿,耗能太过,已经饿得有些头晕眼花了。 她其实已经抽空往嘴里塞过好几回巧克力和卤蛋了,但好像都没有多少效果。空荡荡的胃袋用响亮的咕噜声,一直不停地向她抗议: “这都是零嘴儿,不是正经饭,不顶饱!” 秦孟真忍住了继续买东西的渴望,来到了一个烤串摊位前,买了两百块的肉串,自己站在摊位边上就开始吃。 老板开始还以为她要打包带走呢,万万没想到,自己烤的速度,竟然还有点供不上秦孟真吃的速度。 很快,这烤串摊位上就围了不少人,大概是秦孟真吃得太香了,让他们都忍不住想要尝一尝。不过秦孟真这会儿已经吃饱了,头晕的感觉也缓解了许多。 她又把剩下的钱都给了老板,打包了二十个大串儿,就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停车场。 坐在车里,秦孟真觉得自己的行为可能有些扎眼了,说不定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于是一边跟系统商城那里再次兑换了一些本地货币,一边开车奔赴了另一家距离这里不太远的大型综合批发市场。 这回她吸取了教训,没有直接把买到手的货物悄悄塞进空间里,而是真的堆放在了车上。 不过,她列出来的四张清单,只完成了一张,就又一次面临了资金告罄的局面。 秦孟真忍不住吐槽,这回的任务倒是不难,就是太费积分! bt2587把秦孟真的吐槽听得清清楚楚,但却没吭声。 因为它心里清楚得很,主神系统玩的这些花样,像什么满五百分积分奖励宠物啦、什么宠物寄养服务啦、什么用积分兑换食品、药品,和任务世界的本地货币啦,根本就是在变着法地坑任务者的积分呢。 秦孟真毫无被坑的自觉,但她意识到了自己的积分在飞速地缩水,所以一边坐在车上啃着已经凉掉的烤串,一边往空间里塞物资。 等到东西都塞得差不多了,秦孟真就开车回到了h市中心医院。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物资存储过多,导致耗能的速度变快了,秦孟真在h市中心医院停车场找车位的时候,竟然再次感受到了那种饿到前胸贴后背,全身上下仿佛过电一般的强烈饥饿感。 这份饥饿感,让她眼前一黑,“duang”一声,撞到了前面的一辆车。 在停车场这种大家都开成龟速的地方,竟然还被追尾了的无辜车辆上,下来了两个人。秦孟真定睛一看,嘿,这不是巧了吗? 第202章 只能选一个 原来前面那两辆车,开车的竟然是秦律,坐车的是欧若兰。 说起来,秦孟真就只在回到秦家的头一天,见过欧若兰一面,后来就再也没有跟欧若兰见过面了。 也许这个母亲根本就不欢迎她回来? 毕竟她打破了欧若兰平静幸福的生活,还一不留神揭穿了她如珠似宝地疼宠着长大的秦露是个白眼狼的事实。 秦孟真在这件事里的角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点像那种一时嘴快,揭穿了某个幸福的妻子的老公在外面包小三、小四、小五的事实的热心大姐。 但热心大姐得到的,往往并不是当事人的感激,而是那种“你为什么要打破我的幸福”的怨恨。 有些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奇怪。 他们不会去恨那个真正对他的生活造成了伤害的人,却会痛恨那个揭开真相的人。 虽然得到亲生父母的爱,是委托人秦雪非常重视的、排在第一顺位的任务,然而秦孟真有些时候,也是非常任性的。 虽然她是个金牌任务者,一向以委托人的利益和意愿为先。 但在个别时候,秦孟真也是个脾气很大的孩子。 大不了魂石不要了,积分亏损了,再遭到点投诉什么的,哼,多大点事儿?! 秦孟真已经预设了立场,对上秦律和欧若兰,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不过她并没有当场翻脸,而是很有礼貌地向秦律和欧若兰道了歉: “实在对不住,我刚刚不小心撞到了你们,这辆车是租来的,有保险,请问你们需要报警吗?” 秦律和欧若兰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那浓浓的担忧。 这孩子虽然表现得很礼貌,但对自己夫妇俩的态度,却客气而又疏离,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啊。这至少说明,她短期内绝对不会妥协…… 秦孟真又说道: “你们来医院,是来看望奶奶的吗?奶奶恢复得不错,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秦律听了这话,大惊失色: “奶奶竟然住院了?出了什么事?是心脏病犯了吗?” 秦孟真淡淡道: “是被毒蚊子咬了。 之前突降暴雪的时候,我和奶奶被困在商业街的绿叶子超市了。 那两天手机没有信号,一直联系不上你们。 几个小时之前,我在楼道里看到你提着个好大的果篮,还以为你已经知道这件事,来看奶奶了呢。” 秦律露出一脸不自在的神色。 他到医院来,是来看望秦露的。 之前他受到了秦孟真和程慈恩的压力,回家后就说服了欧若兰,让秦露暂时先搬走。可以搬到欧若兰名下的一间公寓里面去。 那间公寓的管理很现代化,有专人打扫卫生,有二十四小时供应的热水,网络、有线电视,都是最好的。保安公司也非常专业,对小区的人员进出管理十分严格。 让秦露住到那里,再给她请个贴身照顾的保姆,自己两口子也能放心些。 只是万万没想到,前脚秦露答应得好好的,甚至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到那间公寓去住了,后脚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浴室里割腕了。 血流得满地都是。 欧若兰被吓得差点心脏病发作。 颤抖着手给秦律打了电话,又打了120,叫了救护车。 秦律得了消息,急匆匆地结束了公司会议,买了果篮来医院,看望老婆和心爱的女儿。 老婆没有大碍,做完了检查就可以回家休养,女儿的伤势也不重,但作为情绪激动的试图自杀的患者,医院认为需要留下来观察。 结果,这一观察可倒好,秦露在医院的走廊上,不小心被变异毒蚊子给咬了。 人迷迷糊糊地摔倒在了走廊上不说,还发起了高烧。 于是,秦律再一次停掉了进行中的公司会议,带着妻子来医院看望心爱的女儿。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被雪灾困在了商业街,竟然也被毒蚊子咬了,而且竟然跟女儿在同一家医院里住院。 两口子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这会儿知道了程慈恩在这里住院,无论如何也得赶紧去看一眼。 于是,他们干脆利落地把车停好了,问了秦孟真老太太的病房号,就转身往医院住院部的大楼里面走。 秦孟真看了看自己租来的车子,损伤不算重。于是她也找了个车位把车子停好了,跟着秦律夫妇俩一块儿去看程慈恩。 至于说追尾……反正就是赔点钱的事儿,不着急。大不了这个钱,让秦律出。 一行三人见了老太太,老太太先是很高兴,张口就夸奖秦孟真: “哎呀,雪儿去找你们了?雪儿这孩子,就是懂事!” 紧接着,又立马问了秦律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事儿办得怎么样了?你把秦露送回她父母身边了没有?” “妈,你咋一见面就说这个……” “秦律啊,你好歹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咱们老秦家,可不能做夺人子嗣这种缺德事啊!” 秦律被老太太噎到了,有种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可是转念一想,秦雪是自己亲生的,自然要接回来自己身边,这个没得说。 秦露不是自己亲生的,自己却不给人家亲爹亲妈送过去,可不就相当于是夺人子嗣吗? 他的脸色变来变去的,程慈恩一见就知道,他这事儿肯定是没办好。 程慈恩忍不住摇了摇头,叹道: “秦律啊,我一看你那肉乎乎的样儿,就觉得脑袋疼。你们两口子这是干啥来了?看看我这专爱给你们添麻烦的老骨头死透气了没?” 秦律和欧若兰的脸都红了,感觉面颊上仿佛被人当头扇了两巴掌,火辣辣地疼: “那哪能呢?” “你们既然还认我这个妈,我就把话撂在这里。我和秦露,你们只能选一个。要么咱们断绝关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要么你们赶紧把秦露送走,省得我看见她就眼睛疼!” 老太太程慈恩都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秦律作为儿子,自然说不出什么抗拒的话来。 欧若兰顿时有些眼泪汪汪的,她舍不得秦露啊! 但她性子柔顺,还一直都很孝顺,万万不敢跟强势的老太太程慈恩当面顶嘴。 第203章 公然作弊 程慈恩冷笑道: “若兰啊,你也别觉得我就是个恶人。 或者说,你就算发自内心觉得我这个婆婆是个恶婆婆,这件事我也不能由着你! 你这一辈子,过得太顺了。 小时候爹妈宠着,嫁到我们家以后,律儿也宠着你。我们家也没有那种事儿多的长辈,我这个婆婆也从来不摆婆婆的谱儿。 我们老秦家,从来没人给你气受! 这固然是我们家人厚道。但这份厚道,也有它的坏处:没人欺负你、算计你,却也没有人教你这世间有多险恶,这人心有多可怕。 你们养的那个秦露,从四年前就知道了换孩子的事儿,但她选择了把你们两口子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 她但凡对你们有一分真感情,这么大的事儿,她也不能越过你们,替你们做决定! 更何况,她不但选择了瞒着你们,还跟她自己亲爹亲妈,处得那叫一个亲热、那叫一个贴心,那叫一个孝顺! 你们两口子,对她难道不好吗?你们两口子对她好得,简直比对秦震和秦霜还甚几分! 就差没把心扒给她吃了吧?可是她是怎么对你们的? 她任由你们的亲生骨肉流落在外,每天拼命干活儿,给她亲爹亲妈做佣人! 她们那一家子还打算得清清楚楚,只要秦雪初中一毕业,就把她嫁到山里去,换来的彩礼,给秦露的亲哥娶媳妇儿。 秦露的父母这样对你们的亲生女儿,算不算我们老秦家的仇人? 你们替仇人养孩子,还养得金尊玉贵,养得她掉两滴猫尿,你们就心疼得找不着北,算不算认贼作子? 尤其是你,若兰,养大了一条狼,那狼回头把你吃干抹净,你说不定都醒不过味儿来! 律儿的脑子比你好些,却也有限。 只要你一掉眼泪,他就算明知道吃亏,也会咬紧牙根把这亏吃下去。 所以说,秦露这事儿,你们两口子必须得听我的! 别拖着,拖到后面夜长梦多,说不定会再出什么变故!若是那家子黑透了心,找些杂碎把我雪儿给害死了怎么办? 到时候你们除了能掉几滴眼泪,还能干啥?你们有本事能赔我一个活蹦乱跳的雪儿吗?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你们抓紧把这事儿给我办明白了。 你们若是不把秦露送走,我就跟你们断绝关系。 我虽然一把年纪了,却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被你们两个糊涂东西,气得提前进棺材!” 程慈恩把话说到了这份上,秦律和欧若兰两个,知道事情再无回旋余地,已然泣不成声。 他们并非真正的糊涂人,哪能不明白,老太太虽然言辞犀利,但她说的这些话,句句都在理。 他们纵然再怎么不想面对,也不能不承认,秦露在这件事情当中的表现,确实有很严重的问题。 秦露她,压根没有把他们当成亲人看待。 他们一直回避这个事实,一直在千方百计给给秦露找借口,因为但凡稍微一琢磨,他们两口子就得伤透了心。 此时此刻,老太太已经给了他们最后通牒,他们没办法再逃避下去了。 但对秦露的不舍,到底还是让他们做不到立即应承下来。 秦孟真淡淡地说道: “奶奶,别说了。没必要,真没必要。 他们都是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能不知道该怎么做决定? 您干脆甭操这份心,让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回到秦家,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身份、地位。 我其实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没有人爱。 我曾经想过,如果我的亲生父母都不爱我,那真的怨不得别人。 谁让我命不好呢? 同样都是被人换了,从婴儿时期就离开了亲生父母身边。 我的养父母不爱我,亲生父母也不爱我。而秦露的亲生父母爱她,养父母也爱她。 我能怨得了谁呢? 这不就是我命不好,她命好吗? 虽然我们是同一天出生,还生在同一间产房,生辰八字都一模一样,但她的命、就是比我的命好。 她就是有很多人爱呀。 我的亲生父母,就是宁肯爱她这个鸠占鹊巢的杜鹃蛋,也不肯爱我这个亲生骨肉。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都是命运的安排,我相信他们两个也不想的。 但他们抗拒不了命运呀。 就这样吧。 奶奶,谢谢你这样为我着想。但您真的不用再管这件事了。 到此为止吧。 我会陪伴在您身边,平日里也不会去他们眼前晃悠。 等您百年之后,我就彻底离开秦家,不会再出现在他们面前碍眼的。” 秦孟真说话的语气很是平淡,但任凭再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被她那些平淡的话语中的伤心,深深地震慑住。 因为她十分无耻地用上了精神力,去操控秦律、欧若兰夫妇的脑波和精神领域,引起他们不可抗拒的深深共鸣。 最近的气候反常和蚊虫变异,以及空间的耗能程度,让秦孟真觉得,末世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她实在没太多时间,跟秦律夫妇俩慢慢磨。只好无耻地开了作弊器,跟他们速战速决。 至于程慈恩,她本身就对秦雪这个失散多年的孙女,好感十分浓郁。压根儿用不着拿精神力影响她,她自己就会主动站到秦雪这一边。 秦律和欧若兰夫妇,这会儿听了秦孟真伤心欲绝的话语,不由自主地大受震撼。 血脉之中的天然亲近,也被精神力的暗中影响给强行唤醒了。 此时,他们虽然对秦露依然心存怜惜与不舍,却更加不愿让受了多年委屈的亲骨肉秦雪,孤孤单单地继续受委屈。 两人急忙争先恐后地对秦孟真说道: “雪儿,你不要这样。爸爸妈妈不是不爱你,只是当年没有保护好你,觉得太惭愧了,有些没办法面对你。” “雪儿,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会不爱你。爸爸妈妈都爱你。你不想跟秦露相处也没关系,我们会尽快把秦露送走的。” 两人言语中的急切,任何人都听得出来。 他们三言两语就敲定了把秦露送走的具体方案,甚至下定决心,在秦雪正式接受他们之前,绝不私下里跟秦露见面。 第204章 反目成仇 第204章反目成仇(1) 至于说秦露割腕自杀,后来又被毒蚊子咬伤,还需要在h市中心医院住院一两周的时间…… 秦律两口子也迅速敲定了解决方案。 他们会雇一个专业的保姆,并若干护工,将秦露护理到可以出院休养为止。 当秦露可以出院之后,就把她送到欧若兰名下的那间公寓里去居住,由保姆阿姨照料她的日常生活。如果秦露拒绝接受这个方案,就直接把她送回她父母身边。 不管她是要死要活也好,或者是用眼泪攻势也好,他们两口子都绝对不会动摇。 秦孟真并不相信这两口子能做到绝对不动摇。 毕竟主角光环这种东西,从来都没什么道理好讲。只不过,秦孟真的精神力场也不是平庸之物。到时候倒是可以拼一下,试试看谁的本事更高! 秦律夫妇见秦孟真身上那种淡淡的沧桑、绝望,和哀愁,都莫名地被某种兴奋感取代了,顿时深感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程慈恩对着他们点了点头,让他们赶紧去办正经事,两人便火烧眉毛一般,迅速行动了起来。 秦律干脆把这事儿交给了自己公司里的秘书去处理。 秘书很能干、很专业,也很有分寸。 他只问清楚了秦律的需求,并没有好奇地打探前因后果,就把这事儿给安排妥当了。 秦露在病房中醒了过来,见到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自称是自己的保姆,心中就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莫非自己假装自杀的事情,被发现了么? 不,这不可能! 自己思前想后,在脑海中预演过无数次的方法,怎么可能被人看出来呢? 再说她也真的割腕了呀! 只不过她“运气极好”地避开了手腕上的脉搏,只割伤了皮肉而已。 虽然实际上是她聪明伶俐,预先学习的结果,但对外人来说,有一个算一个,都得默认她这纯属运气好! 再一个,她也确实是运气好呀。 后来她在医院走廊上被毒蚊子咬伤,还摔倒在地,得了轻微的脑震荡,这种情况下,自己就更加可怜了。 秦律和欧若兰,并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 或者说,他们都是很好面子的人。 看到自己这样可怜,他们就算是想要把自己赶出去,也说不出口了吧?! 虽然他们试图驱逐自己的时候也很冷酷,但自己却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就这样如愿的! 扮可怜也好,假自杀也好,只要能让自己留下来,就都是值得的! 哀求也好,毫无尊严也好,只要别回到秦龙和姚碧莲那里去,就都是值得的! 秦露在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的保姆面前,感到十分不踏实,只好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 秦律的工作很忙,为了自己入院的事情,已经中断会议、来过医院两次了。 欧若兰一贯养尊处优,做太太倒是很在行,让她来伺候病人,怕是还没有保姆做得好呢。 这么说,找个保姆和护工来照顾自己,也是应有之义。 不能说明秦律和欧若兰放弃自己了。 可是,这浓得化不开的不安感,是怎么回事呢? 秦露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临近傍晚的时候,秦龙和姚碧莲找到h市中心医院来探望秦露了。 当然,名义上是来探望她,实际上却是来找她要钱的。 秦龙跟人打麻将输了两万块钱,心情非常不好,便在家里打砸了一番。 奈何秦雪那小蹄子,自打从他们家里搬走之后,就再没回来过,这让秦龙郁闷坏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想找个出气筒都难。 因为秦露的亲哥哥已经长大了。 小伙子高高壮壮的,身材孔武有力,对秦龙这个爹,也毫不客气,说动手就动手。 对姚碧莲这个妈,倒是还有那么一两分的孝心。 往常秦雪在的时候,秦龙拿秦雪撒气,秦露的哥哥基本上都是不耐烦管的。 他跟秦龙、姚碧莲、秦露一样,都知道秦雪这个所谓的妹子,其实不是他们家亲生的。 他顶多会偶尔提醒秦龙一声儿,打的时候注意点,别打脸!万一打坏了脸还得花钱治,不然将来不好嫁人的! 别说对秦雪这个假妹子,就算对秦露这个真妹子,秦露的亲哥,其实也没有多少感情。 他打小就被秦龙和姚碧莲夫妻俩给惯坏了。 算是典型的从小溺爱、长大以后打爹骂娘的那种“寒门娇子”类型。 当然,他虽然混,从小目睹秦龙家暴姚碧莲和秦雪,自己也挨过秦龙的不少拳脚,等到他长大了,力气抵得过秦龙了,他便把姚碧莲给解救了出来。 时间长了,秦龙也逐渐适应了这种模式。 反正有秦雪给他做出气筒,姚碧莲又有眼色、会说话,倒也不耽误什么。 然而换孩子的事儿暴露了,秦家人以不起诉为条件,将秦雪接了回去,竟然一分钱都没有给他们家留。 要不说这有钱人的心都黑呢? 那秦律一家子,都那么有钱了,怎么还这么抠门,一毫一厘都不舍得给人! 他们家养秦露个丫头片子,日常花销比自家好几口人加起来还多!秦露一个月的零花钱,就够他们一家子过上小半年的! 结果自家人把秦雪养到那么大了,他们竟然一分钱都不舍得给,硬是仗势欺人,把好好一个能换钱的大姑娘,给白白领走了! 秦雪那小浪蹄子,也是个没良心的! 自家好歹把她养到这么大,既没冻着她,也没饿着她,还花钱供她上学念书,她竟然一点都不念着自家人的好! 她现在日子过好了,怎么也不知道感恩呢?怎么就不知道回报一下自己两口子的恩情呢?这不就是随了她那有钱人的爹娘,天生心就是黑的! 好在秦露那孩子是个孝顺的。 秦家虽然家大业大、有钱有势,秦露都没有被那荣华富贵迷了眼,忘了亲爹娘! 她手上有钱,倒也舍得给她亲爹亲妈和她亲哥哥花。 也不枉姚碧莲当年给她谋算一场! 秦龙想着自己的心思,大喇喇地往秦露的病床跟前一坐,也顾不得周围还有别的病人和别人的家属在,连做做戏都顾不上,直不楞腾地就张口要钱: “露露啊,家里没钱买米了。你哥哥学校里,又要买什么笔记本,你手头宽松,给我转五万块钱,照应下你哥哥呗!” 第205章 反目成仇(2) 秦露顿时觉得一阵头痛。 这个秦龙,越来越贪得无厌了。 她哥的电脑,明明两个月前刚换过一个崭新的,不可能这么快就又要换吧? 一准是秦龙又赌输了钱,打上了自己的主意! 但秦露也不敢激怒了秦龙,现在秦律、欧若兰都没在她身边,没人护着她,万一秦龙恼羞成怒,对她动手怎么办? 她弱不禁风地扶着脑袋:“哎呦,哎呦,我头好疼啊……” 秦露的保姆田阿姨一脸冷肃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了:“是否需要叫医生?” 秦露极其虚弱地点了点头:“我突然头疼得厉害,这个位置一抽一抽的,要不还是麻烦医生辛苦一趟,过来看一看吧?” 秦龙不耐烦地吼道:“头疼个屁呀头疼!你哥都告诉我了,你不就是被那臭蚊子咬了两口吗?多大点事儿?天天住在医院里浪费钱,瞅瞅把你给惯得!” 姚碧莲轻轻地捅了捅秦龙的肋巴骨,示意他安静,自己笑呵呵地开了口: “露露啊,你爸爸其实是心疼你呢,只是他嘴拙,说不明白。 明明是好话,他也能给说得跟打仗似的。 你这头疼,有多长时间了?你饿不饿?妈给你弄点好吃的呀?” 秦露心里清楚,姚碧莲还算是疼她的。 要不然,当年也不能冒着风险把她和秦雪给换了不是? 只不过姚碧莲这个人呢,跟欧若兰可不一样。 欧若兰是真傻白甜,几句好话,就能哄得她找不着北了。 而姚碧莲,本质上却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说好话哄人,是姚碧莲的强项。你若想用好话哄她,那都是她玩剩下的。 姚碧莲虽然还算有几分疼她,却也不是个勤快人。说是要给她弄点好吃的,多半也就是卖嘴呢。说得虽然好听,却万万当不得真。 秦露抬起一只手,摸了摸额角的青筋,把心里那股子暗暗咬牙的劲头儿压下去,做出一副柔弱愁苦之态: “哎呀,妈,我这头疼,就是这回被那变异毒蚊子咬了之后摔的。动不动就疼,大夫说是脑震荡,这不都让我住院了吗?” 紧接着,她瞅了瞅面无表情的保姆田阿姨:“田阿姨,麻烦您辛苦一趟,去请大夫过来给我看看,我这脑袋疼得更厉害了”。 保姆田阿姨意味深长地看了秦露一眼,点了点头,也不废话:“好。” 就吐露了这一个字,就转身“噔噔噔”地走开了,去请大夫了。 支走了保姆田阿姨,秦露急急忙忙在姚碧莲引入正题之前,把她给挡了回去: “唉呀妈呀,可算走了!也不知秦律打哪挖出来这么个货,看我看得死紧死紧的!明明知道咱们要说话,还不说主动走远点,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 抱怨完了田阿姨,秦露小嘴不停,继续叭叭叭地跟姚碧莲说话: “您和我爸,也得悠着点。 上个月月初,我不是刚给了你们两万?这才多长时间哪,就花没了? 这要是换个勤俭的人家,两万块钱,都够人家用一年了! 我爸是不是又去麻将馆了? 不是我说你,那赌场就是个无底洞,有多少钱也不够填的!” 秦龙听了这话,眉毛一立、眼睛一鼓、嘴巴一张,弯腰脱下一只鞋抄在手里,就要开骂。 却见秦露纤细洁白的手指,拿起一张纸巾,轻柔优雅地按了按眼角: “其实不是我不舍得钱,实在是不忿咱们辛辛苦苦弄来的钱,就这么都被赌场骗了去! 按说正常的赌钱,不应该都有输有赢的? 可是我爸哪回去了,不都是输得精光,浑身上下一个大子儿都不剩? 就凭我爸玩了这么多年牌,手上能没有点技术么?既然有技术,却还一直输钱,这里头,能没有猫腻? 既知道那赌场里有猫腻,咱们何苦要送钱去,给人家骗呢?” 说完这话,趁着秦龙陷入思索,没有一下子暴躁起来,秦露又愁容满面地诉起苦来: “再一个,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秦律两口子,想把我送回到你们身边去呢。” 秦龙脸色一刹那间变得极为难看: “咋地?回到我们身边,还委屈你了呗? 我看你是在人家家里,呆得美了,不舍得回来了吧? 我们也没让你干啥多困难的事儿,不就让你接济你哥两个钱? 看看把你给能地,推三阻四地磨叽半天,没有一句痛快话!还搁那教育我半天! 我是你爹,还是你是我爹? 嗨嗨还赌场有猫腻,赌场有没有猫腻,我不比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清楚?” 秦露急忙挣扎着摆了摆手: “哎呀,爸,你看看你,就是爱多心。你这么一会儿功夫,都想到哪里去了? 我若是就这么被送回到你们身边去了,那秦律他们,还能再舍得给我钱吗?那我手里没钱了,还能再接济我哥吗?我倒是有这个心,可是人家不给我钱,我拿啥给我哥钱呀?” 秦露说完了这话,眼圈儿都红了,眼泪也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她这副模样,一半是做戏装可怜,一半是真心觉得酸楚。 秦龙但凡有点正事儿,自己前前后后给了家里那么多钱,哪怕他开个杂货铺、开个早点摊子呢,也是一门营生! 再不济,就算他把钱存到银行里吃利息,这么多年攒下来,也不会是个小数目了。 他倒好,手里有俩钱就作妖。 天天大鱼大肉、胡吃海塞地也就罢了,最可气的是,他把那钱都填给赌场了! 这样子的家人,谁摊上了能不难过? 秦露咬着嘴唇,拼命压制住自己当场跟秦龙反目成仇的冲动,楚楚可怜地抬眼望着姚碧莲,一边流泪一边说道: “其实现在我手上已经没钱了。我爸倒是不客气,一张嘴就是五万,这不是要逼死我吗?” “自打秦雪那个小蹄子回来了,就在老秦家兴风作浪的,一直没消停过。 我的卡这几天刚被秦律收走了。就连住院费和伙食费,他们都提前交了一部分,但却死活不肯把这钱过我的手。 这不明摆着是防着我呢吗?要说这里头没有秦雪在里头瞎搅和,打死我也不信! 唉!我这也正犯愁呢。” 秦露伤心地哭了一会儿,双眼无神、喃喃自语道:“既生瑜、何生亮!要是这世界上没有秦雪就好了……” 第206章 险象环生 第206章险象环生 “要是这世界上,没有秦雪就好了……” 这句话,就像一句魔咒,不断在三人耳边回旋。 秦露原本是一时“灵机一动”的恶毒暗示,却也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抱怨与希冀。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秦雪,甚至,如果她秦露,原本就是秦律和欧若兰的亲生女儿,而不是别人家的孩子,该有多好! 这话她是永远不会在秦龙和姚碧莲面前说出口的。 但,秦龙和姚碧莲,想必也会明白,如果没有秦雪,这个世界会变得多么美好。 秦龙和姚碧莲忍不住对视了一眼,默默地盘算开了: 秦律和欧若兰,对秦露这个养女,是非常疼爱的。 若是没有秦雪这个亲生女儿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就凭他们那副把秦露当成眼珠子疼的做派,秦家的家业,起码会分给秦露三分之一。 h市有不少低调又赚钱的产业,比如着名的青年酒店连锁品牌“酷家”,比如h市特色连锁超市“红枫林”,比如h市着名的点心店“甜蜜派”,比如h市着名的快餐店“好味多”……都是秦家的产业。 这些还是明面上的,大家都知道的呢,就已经十分惊人了。更何况,还有那暗地里的、旁人不知道的呢? 那得是多大一笔钱? 秦龙和姚碧莲忍不住再度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是对金钱的渴望与贪婪。 秦家产业的三分之一啊! 不管是“酷家”、“红枫林”,还是“甜蜜派”、“好味多”,随便一间店拿出来,那都是秦龙和姚碧莲一辈子都赚不到的数目! 财帛动人心。 秦龙、姚碧莲,本来就是凡夫俗子,又怎么可能不受诱惑呢? 他们正想跟秦露说些什么,田阿姨却在这时,带着秦露的主治医生回来了。 医生给秦露做了一点检查,简单问了问她的症状,然后开了个ct单子出来,紧接着,又毫不客气地把秦龙和姚碧莲赶了出去: “病人需要安静。探视时间早就过了,你们怎么这么不自觉呢?” 秦龙还有点生气,想跟大夫豪横两句,却被大夫和田阿姨两个人冷冷的眼神给镇住了,愣了一下。 等他缓过劲儿来,田阿姨已经把大夫送了出去,然后站到了秦龙两口子面前,冷冰冰地说道:“二位,请。” 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姚碧莲陪着笑脸,说要再待会儿,田阿姨不为所动:“大夫说了,病人需要安静。” 看着田阿姨油盐不进的脸,和她那铁塔一般壮硕的身材,姚碧莲讪讪地退后了一步,扯了扯秦龙:“他爸,咱们先回吧,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说。” 秦龙和姚碧莲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了,默契还是很足的。听到姚碧莲这样说,就知道指的是刚刚田阿姨回来打断之前,他们一家三口正在讨论的那件事儿。 这两口子便急匆匆地出了医院。 俩人就近找了个四通八达的凉亭,坐在里头就商量开了: “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那个碍事儿的东西?” 那个碍事儿的东西,指的自然是秦雪了。 若是没有了秦雪,秦律和欧若兰,不需要分心考虑秦雪的感受,想必会继续疼爱秦露。 说不定,会连着秦雪的那份儿,一块儿都给了秦露了。 唉,这么好的点子,早怎么没想到呢? 两口子叽叽咕咕地吹了半晌冷风,总算商量了个章程出来。 为了稳妥起见,他们还设计了方案一、方案二,方案三…… 接下来,秦孟真发现,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着自己。 不,不只是一双眼睛。 她感受到了好几次,有不只一双眼睛,在暗中窥视自己的行踪。 最开始,秦孟真还以为是空间的事情暴露了。一时担忧,竟然还失眠了半宿。翻来覆去地烙饼一般,想了半宿对策。 最终决定:顺其自然。 反正她做了这么多回任务,还真没有哪一回,是靠智计胜出的呢! 拳头大,就够了。谁若是敢不服,那就打到他服!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但是越是简单粗暴,越是该死地有效。 然后,秦孟真就发现,自己身边总是遇上一些奇奇怪怪的意外。 比如说,有一回过马路的时候,突然有一辆小轿车失控了,差点撞到她。 她身手敏捷地躲开了,那辆车竟然拐了个弯,一心一意地追着她撞。 秦孟真不想过于引人注目,所以,没有干那种单手把车举起来甩出去的事情。 但她毫不犹豫地秀了一把自己的柔韧、灵活,与反应速度。 她面对着即将把自己撞到墙上的车头,抬手一撑引擎盖,行云流水一般翻了个跟头,从车顶上翻了过去。 车速很快,简直是把油门当刹车踩的速度。所以,车头毫不意外地撞到了墙上。 但凡秦孟真刚刚反应慢上一两秒,这会儿绝对已经被撞成肉饼了。 好在秦孟真反应够快。 不但反应够快,她的身手还够利落。不但身手利落,她还巧妙地顺着这股力道,从车顶上自然地滑落到了车后头。 而且,因为偷偷用了精神力在自己的身体表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防护网,她甚至连个表皮都没擦破。 监控摄像头把这一幕拍了下来,还被传上了网。 秦孟真身手矫健、潇洒利落地从车顶翻越而过的英姿,被无数网友下载收藏,评论区里各种高呼666的声音盖了无数层楼。 再然后,经过一个繁华的商业街的时候,秦孟真忽然发现,有个广告牌摇摇欲坠。 而那个广告牌,恰好就在自己头上。 按照正常人的反应速度,绝对躲不开这从天而降的飞来横祸。 但秦孟真偏偏躲开了。 她不过是就地打了个滚儿,那广告牌掉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差点跟她的衣服擦出来火花。 再比如说,有一回秦孟真在学校宿舍的天台上晾衣服,忽然感到背后有人猛地推了自己一把,把她推得撞上了天台的护栏。 而好巧不巧的,那护栏竟然是个坏掉的。 眼看着秦孟真就从天台上掉了下去,大头朝下,这一回必然绝无生理了。 然而,她却在掉下去的一瞬间,牢牢地抓住了排水管道,然后顺着排水管道,一口气滑落到了地面上。 当然,这一回秦孟真算是吃了些亏,她的双手掌心红肿得像被老师抽了十几下戒尺一般,还擦破了好几块儿皮。 第207章 温柔的报复 这样的事情,一开始还可以说是某种倒霉的巧合,但巧合得多了,哪怕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这背后有问题了。 秦孟真当然不会以为这是巧合。 她很快就追根溯源,查到了背后害她的人是谁。 那开车撞她的司机是个烂赌鬼,开的车子是单位领导的车。 那司机人前人模狗样,暗地里却偷偷欠了赌债还不上,愁得差点去跳楼。 结果近期时来运转了,一个常在一处打牌的赌友,请他帮个忙。 只要撞个人,伪装成交通意外,就可以帮他还赌债,还能在事成之后,再给他一笔钱作为酬谢。 他的任务目标,就是秦孟真。 交易全程都用现金,谈事情也是面对面说的,没有留下什么通话记录,也没有留下任何能拿到法庭上的证据。 秦孟真之所以能查到这些,是因为她动用了禁术,对那想要撞死她,结果却把他自己撞进了医院的司机,进行了搜魂。 这个小世界是个即将崩溃的末世位面,虽然现在的表现主要是天灾,但也有很多灵气复苏方向的变化。 秦孟真甚至有几分怀疑,这个世界的末日因素,就是灵气复苏引起的环境剧变导致了天灾频繁,人类在这个过程中,因为缺乏对灵气复苏的准备,一直在被动挨打。 秦孟真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当她动用禁术的时候,除了体会到禁术本身的压制,并没有其他不适。 调用灵气的过程也很顺畅。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一方小世界中,一直有灵气的存在。 而且目前看来,灵气的浓度还不低呢!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小世界,对秦孟真来说,算得上如鱼得水、龙游归海。 经过对第一个司机的搜魂,秦孟真很快就知道,他那个慷慨的赌友,就是秦露的亲生父亲,秦龙。 那个掉落的广告牌,来自于一个收了定金的杀手。背后的人物却不是秦龙,因为他还玩不转暗网那一套。 而在学校的天台上推了秦孟真后背一把的那个人,应该就是秦露本人。 她自打出院以后,就乖乖地搬到了秦律给她安排的新住处,平日里对保姆田阿姨态度特别恭顺,表现十分乖巧。 秦露自从病愈回到学校以后,就一直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每次体育课都请假。 还有同学吐槽她作、装相。 而刘雅琳和刘雅倩姐妹俩一直觉得,秦露这样子装柔弱,绝对是为了吸引贺宇航的注意力! 秦孟真一直以为,秦露这样子,多半是为了唤起秦律和欧若兰的同情与心疼。 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是个胆大心黑的主儿,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她竟然敢亲自动手谋杀! 她和自己可不一样啊。自己杀人如麻,习惯了都可以把原住民当成npc,没有什么罪恶感。不断地积累功德,又不断地用黑绳业火化去孽气,自然有不怕的道理。 但秦露这丫头,从小养尊处优,生活在一个法治社会,怎么可能对生命这样轻慢,对法律这样缺乏敬畏? 秦孟真有点怀疑秦露的来处了,倒是沉默许久,常常让人忘记了它的存在的系统bt2587突然冒了出来,解了秦孟真的疑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挡了人家发财的路了。” 原来如此。秦孟真再一想想秦龙,和那不知名的杀手,心中顿时了然。 若不是为了钱财,何苦这样大费周章? 只是,她秦孟真,难道是那种会吃亏的人么? 既然敢太岁头上动土,惹到她的头上来,只能说这帮人流年不利啊! 秦孟真的报复行为非常简单,甚至有些不像她平时的风格——她没有简单粗暴地直接把人锤上一顿,而是安置了一个精神力报警装置在秦龙身上。 后面的故事就很简单了。 当秦龙在赌场里玩得正嗨的时候,精神力报警装置通过秦龙的手机报了警。 赌场里的赌客们被警方一锅端了。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正跟邻桌赌友打成一团的秦龙。 到了派出所一审问,秦龙扛不住事儿,把前头的那些密谋杀人什么的,都爆了出来。 结果秦龙、姚碧莲、那个赌鬼司机,都被抓捕归案。 而秦露,由于是未成年人,而且她虽然搬出了秦家,却依然住在欧若兰的公寓里,而且她的户口依然还在秦家,并没有迁走…… 警方传讯了秦露和她的监护人秦律、欧若兰。 听到秦露犯的事儿,秦律和欧若兰简直震惊到不敢置信。 他们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娇弱粘人的养女,怎么可能会鼓动她的亲生父母去谋杀自己的亲生女儿?她那样柔弱、那样聪明、那样懂事,怎么可能会为了继承财产,就上暗网去买凶杀人? 然而,即便秦律和欧若兰如何不信,即便秦露如何否认,毕竟有警方充分的调查在前。 警方的调查充沛而又全面,摆到秦律和欧若兰面前的证据资料也很丰富: 有秦龙等涉案人员的证词,有秦露的账号在暗网上的悬赏帖子,还有秦露在一个私密的账号之中写下来的所有对秦雪的诅咒、对秦龙的咒骂和恼怒,对程慈恩、秦律,和欧若兰的抱怨…… 就连秦孟真数次遇险的视频记录,也被调了出来。 这些信息,林林总总汇集到了一起,秦律和欧若兰再怎么想要装作看不见,再怎么想要找借口原谅秦露,都已经做不到了。 两个人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警局,秦露哭得梨花带雨,差点当场晕倒,却再也换不来秦律和欧若兰的心疼,不得不留下了。 数月之后,判决很快就下来了。 秦龙、姚碧莲、秦露、那个赌鬼司机,都被判处了有期徒刑。秦龙获刑十年,姚碧莲获刑五年,赌鬼司机被判了七年。 而秦露是未成年人,只被判刑两年零六个月。 因为他们虽然数次密谋、故意杀人,但秦雪却一次又一次好运地逃脱了,并没有死,甚至都没有受伤,因此这几个家伙,只能按照故意杀人未遂来判决。 倒是那个暗网上的杀手,一直在逃,不过已经根据秦孟真的“目击”画了人像,出了通缉令。秦律夫妇还追加了五十万元悬赏。 那个杀手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若他是个谨慎的,短期内多半不会露面。 第208章 金鹿立功了 秦露判决的那一天,秦家人全体都去了法庭旁听庭审。 在旁听席上,秦家人全都沉默不语。 程慈恩紧紧地抿着嘴唇。秦律一会儿看向秦露,一会儿忧心地看向爱妻。唯有欧若兰,一直在默默垂泪,到庭审结束的时候,她的眼圈都红了。 而秦孟真,一直全程都在不动声色地微笑。 那笑容淡淡的,若不是时时刻刻把她放在心尖上,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是装了雷达一般去观察,绝对发现不了。 因为对秦露的行为过于失望,秦律收回了之前赠与她的财产,包括一套房子、一笔银行存款、一辆车,一张刷卡额度为五十万元的信用卡副卡。 秦家人心情沉重地办理了解除收养关系的手续。 从此以后,秦露与秦律、欧若兰,再无任何名义上的父母子女之间的牵绊。 秦孟真对这个结果,是毫不意外的。 对于欧若兰这样心肠柔软的人来说,谋杀本身就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孽。别说杀人了,即便是杀掉小猫小狗,对她来说都是让人心酸落泪、不可饶恕的事情。 她能为了不杀动物,不穿皮草,不买皮包,只穿纯棉衣物,只背帆布包。 她还能为了不杀害生命,在丈夫和家人吃牛肉海鲜的时候,天天坚持自顾自地吃清淡的素食…… 这样的欧若兰,怎么可能原谅自己的家人里,有人竟然心地歹毒到要杀人呢? 而秦孟真作为受害者的那一方,更能得到欧若兰无数的怜惜与同情。 这样一来,委托人秦雪的第一个心愿,就差不多完成了一半。 秦律和欧若兰的身边没有了秦露,而只有他们的亲生女儿秦雪。 这个孩子虽然从小被带走,从小生活在被人虐待的环境里,却完美地继承了秦家人的智商和人品,表现出了秦家人引以为豪的素质。 在逆境中,这孩子一直在努力奋斗,不但凭自己的能力进入了永春私立中学,还成为了慕容咏春的心头宝。 得知身世剧变,她自始至终,虽然声明了不会感恩,却从来没有在人前人后,对养父母口出恶言,从来没有说过他们的不是。 即便有些时候不得不提起过去的生活,她也只是平淡地陈述,从来不加臧否。 而在顺境之中,当她成为了秦家的真千金,成为了刘雅琳和刘雅倩等往昔看不起她的同学们眼里的香饽饽,她的心态也没有膨胀,一如从前一般,冷静自持、淡然自若。 秦律和欧若兰吃了一回亏,自然学了乖。 秦雪虽然是他们亲生的,他们也没有一下子就敞开心扉,毫无保留地接纳这个孩子,而是一直在冷眼旁观。 一直在偷偷地观察她,观察她的言行,观察她的举止,观察她的品德。 观察了许久,发现她竟然浑身上下都没有破绽。 唯一有些似乎能彰显她的心态变化的,大概就是她从一个节俭能手,变成了一个购物狂。 周末经常去逛街扫货。 经常网购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有些时候甚至还泡在批发市场里,买这买那,看见什么都走不动道。 奇怪的是,她买的虽然多,家里却只拿了一间空屋子来放她的东西,就这竟然还没有放满。 也不知她的怎么归置的,仿佛小小的一间屋,怎么堆也堆不完似的。 秦律和欧若兰私下里纠结了许久,到底还是觉得,秦雪虽然爱买东西、爱花钱,但这在有钱人家的孩子里面,其实真不算啥大毛病。 人不能太要求完美了,总得有点癖好,才对么。 更别说这孩子前面十几年的时光,都一直处在特别缺钱的状态。 现在突然富裕了,有可以随意支配的闲钱了,心理上想必要有一个渐渐适应的过程。 哪怕她一直都适应不了,就这么一直买买买,一直忍不住做个购物狂,倒也不怕。 反正家里不差钱、房子也很多,不怕没地方给她摆。 秦孟真痛并快乐着。 手里有钱随便花的感觉真是美妙。 她一直在愉快地买买买,见到什么能用得上的,就买上一批。当初列下的四张清单,都已经准备齐全了。 但她还是停不下来。 空间里地方大得很,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多存点,多存点总不会错! 但这个空间不是没有缺陷的。 它非常消耗能源。 靠着吃吃吃来给它功能,初期倒是还可以。 麻烦的在于以后——如果把空间装满了,或者在空间里进行种植和养殖,再指望靠吃吃吃来补充能量,就太过不靠谱了。 到时候,怕是秦孟真每天啥也不干,就专门负责从早吃到晚,这能量都不够用。 秦孟真不想无止境地消瘦下去,被空间吸成骨头架子。也不想牺牲宝贵的精神力去滋养这个诡异的银镯空间。 毕竟她的精神力万界通用,可宝贵着呢! 所以,秦孟真开始逐步尝试,用其他方式给空间供能。 她在银镯空间里,专门划定了一个脑洞大开的“供能试验区”。 在这个“供能试验区”里头,她尝试使用各种各样的能源,来给空间供能。 结果么,基本上都是能用,但似乎并不是效率很高的样子。 直到有一天,秦孟真在试验贵重金属的时候,把程慈恩的一头做摆设的黄金梅花鹿,放进了“供能试验区”里面。 秦孟真眼瞅着一头好好的黄金梅花鹿,化成了一摊液体,瞬间就消失在了“供能试验区”的地面上。 简直比在柏油马路上洒了一摊水,那水迹在烈日底下蒸发的速度还快。 空间没有变大,秦孟真还以为又是一次平平常常的鸡肋实验。 结果这一天,她照例去批发市场买买买,然后往空间里偷偷装东西的时候,竟然难得地体会到了某种久违了的轻松舒适的感觉。 当秦孟真把一批从农贸市场买来的果树苗,种在空间的黑土地上之后,她依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疲惫。 出了空间,秦孟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她的饮食很正常,每餐的饭量,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她没有一餐吃掉很多,也没有加餐。 但她没有继续消瘦。 往空间里塞东西,也没有觉得头晕眼花。 第209章 空间稳定了 金鹿的功效,持续了长达一个月,才稍微显示出一些消退的迹象。 秦孟真忍不住觉得有点肉痛。那金鹿不但是千足金的原材料,做工也很不错的。 不过,考虑到秦家的雄厚财力和末世层出不穷的资源短缺,秦孟真叹息了一番,到底还是觉得,拿黄金买命,不算亏本。 紧接着,她开始了更加疯狂的购物活动。 当她挥金如土,一口气买了一百根金条的时候,秦律终于坐不住了。 秦孟真暂时没想好要不要直接告诉秦家人末世的事情。 不过她试探着透露了一点儿: “买黄金当然有特殊用途。若是单纯是为了炫耀,我肯定要买首饰、珠宝、包包这类的,而不是金条呀。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你们愿意相信我吗?” 秦律沉吟许久,最终推过来一张黑卡: “你是我们的亲女儿,我们当然相信你。 咱们家的条件在这摆着呢,我和你母亲不心疼钱,只担心你被外物所迷。 既然你说是有特殊用途、有特殊原因,那我们就不问了。 这个给你,密码是你的生日,花完了若是不还不够,告诉我一声儿就好。”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着实难能可贵。 不过,末世的事情,如果马上说出来,似乎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秦孟真犹豫了下,秦律看出来她有话想说,等了半分钟,却见秦孟真摇了摇头,把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认真地注视着秦律的双眼,诚恳地说道: “爸爸,到了适当的时候,我会跟你坦白的。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家人好,不会对秦家有害。” 秦孟真收起了秦律给的黑卡。 她现在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火烧眉毛了,没必要跟“自己”的亲爹客气。 秦律听到秦孟真这一声“爸爸”顿时有些激动。 即使他们跟秦露断绝关系,秦孟真也没有管他和欧若兰叫爸爸妈妈。 他们怕刺激了孩子,也一直没有提出来。 没想到今天不过是表态了下对她的支持与信任,她就这样痛快地改了口。 秦律努力克制了下自己的激动,对秦孟真点了点头:“下周五或者周六,要不要回家来,跟你母亲一块儿吃个饭?” 这么长时间以来,秦孟真的周末,一直都是陪着程慈恩一起过的。秦律这会儿提出来,也没指望秦孟真一定能答应。但他多少抱着一分希望。 毕竟,若是雪儿愿意回家吃饭了,若兰会多么开心啊! 秦孟真轻快地点头:“好啊!到时候我接了奶奶一起去。” 虽然不是理想中的小家团聚,但秦律已经非常惊喜了:“好,好,雪儿爱吃什么?爸爸提前做些准备!” 秦孟真笑道:“我不挑食,什么都爱吃。” 两人三言两语敲定了周末见面的时间,便结束了这一场谈话。 秦律又待了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忍不住跑了,他要赶紧回家告诉欧若兰,秦雪开始接受他们了,秦雪周末要回家吃饭了! 程慈恩忍不住有些关切,这俩到底说了些啥?怎么秦律来的时候忧心忡忡的,走的时候简直跟脚底下装了弹簧似的? 秦孟真看到程慈恩有些担心却不愿提起的表情,突然就觉得,关于末世的事情,也许可以先跟奶奶透点口风。 她缠着程慈恩聊了半晌的天儿,两人又一块儿和面、拌馅儿,忙忙活活地包起了饺子。 其实家里的饭菜,一直都是阿喜负责的,有时候阿姨谢春红也会做个简单的早餐,但大多数时候,都还是阿喜来做。 不过,秦孟真和程慈恩刚刚聊天聊到秦雪小时候馋饺子的事情,程慈恩顿时就想要亲自动手,带孙女一块儿包饺子。 俩人都是坐言起行的性格,又有程阿喜和谢春红帮忙做准备,没多大会儿功夫,就万事俱备了。 程慈恩手势熟练地把面团搓成长长的条,然后一截一截地往下揪面剂子。煞是均匀好看。 秦孟真把手上粘上面粉,将面剂子团成圆溜溜的小团,压成小小的、扁扁的面饼,将这些面饼都堆到一边。 俩人一边动手,嘴里也没闲着。 秦孟真就感叹道:“唉,奶奶,看着这面团我就想起来,最近我在网上看了个帖子,说末世要来了。建议大家多屯点粮食呢!” 程慈恩笑道: “屯粮食,一般人家没那个条件呀。 你当谁家都能跟你似的,买回来东西,有那么多空房子可以装? 一般人就算囤了粮食,一般也就能囤个三五个月,顶什么用? 再者说,万一末世没来,囤了那么多粮食,吃不完都放坏了,多可惜?” 秦孟真笑道: “这倒是。不过我发现最近可真够不正常的。 奶奶你还记得前段时间,咱们这里闹毒蚊子那阵子么? 那时候突然下雪,咱俩还被困在绿叶子超市了。那么大的雪,那么冷的天,那毒蚊子居然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唉,这倒是。最近这天气明明该冷了,雪都下过好几回了,这两天反倒又热了起来。 你看我院子里那几棵树,这都入冬了,居然又开花了!” 程慈恩的院子里有几棵果树,一棵枣树、一棵杏树、一棵桃树、一棵海棠,此外还有一棵紫玉兰、一棵白玉兰。 此时不知为何,这些花期并不统一的树,竟然在同一个时间段,陆陆续续地开花了。 这就很不正常了。 不过秦孟真用精神力测试过了,这些树其实并没有成精。 之所以会在这个时气突然开花,多半是因为气候不正常,它们被自身感受到的温度变化,破坏了生物节律。 简单滴说,就是温度变化太不正常,把几棵树都给忽悠瘸了,误以为是自己的花期来了。 程慈恩没有就着这个话题说太多。 秦孟真吃了一顿美味的饺子,吃完之后,又悄悄地溜进厨房,把剩下的饺子收进空间好几盘。 自从秦孟真上回买了一百根金条,然后全都喂给了空间吃之后,空间的状况,就变得特别稳定了。 秦孟真已经在空间的黑土地上,种上了一些农作物。 她最开始拿来实验的种子,是西红柿。 第210章 空间种田忙 西红柿的种子有很多种类,秦孟真目前为止已经搜集到了三十多种。 现在她拿出来做初步种植实验的,是数量最多的一种,叫“毛粉”。 这种西红柿,就是现在市场上最常见的,价格也最便宜的那种。模样又红又圆、皮又厚又硬,果肉却没有什么味道,吃一口让人觉得“没有柿子味儿”。 不过,做实验么,暂时不要用那些珍稀品种了。 这种西红柿的种子很好找,遍地都是,所以秦孟真干脆就先用它来试试。 经过多次观察,秦孟真已经发现了,空间中的温度是基本恒定的。她待在里面感觉很舒适,既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 空间里的环境,有淡淡的灵气波动,比外界的灵气,还要浓郁一些。 尤其是篱笆院里那口井,井水中的灵气波动,比外面的空气中,要强烈许多倍。 秦孟真种了一条垄的西红柿,就觉得够用了。 她的力气不小,精力也很充沛。 但干农活要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发力也有许多技巧,很是考验人的耐心。 老实说,秦孟真觉得自己不怎么适合种田。 至少,不适合这么辛苦地种田。 好在除了用锄头刨坑辛苦一些,别的方面,还是很省心的。 秦孟真按照自己从网上查到的,和从西红柿种子卖家那里打听到的,种植西红柿的方法,认认真真地照搬了一遍。 种完一条垄,她竟然累得满头大汗。 用空间里的井水简单地浇灌了一下,秦孟真就撒手不管了。 之后她继续不断地收集自己能收集到的各种物资。 包括粮食、蔬菜、成品食物;汽油、柴油、煤油、固态酒精、煤炭、木炭;发电机、电动机、太阳能充电板、太阳能电池、普通铅酸蓄电池;各种树木和农作物、草药等的种子;各种中型、小型的劳动工具,比如播种机、收割机、脱粒机、石磨、电磨、电锯、电刨子;各种成双成对的家禽、家畜,以及常见的、不常见的小动物等等…… 几乎称得上是来者不拒。 为了买东西和转移东西方便,秦孟真还租了一间租金很便宜的、带院子和仓房的平房,但凡网购一些比较奇葩的东西,她就填这里的地址。 经过不断地买买买,秦孟真终于发现,自己买的东西太多了。 虽然空间里地方很大,堆着也没觉得多占地方,找东西到底还是不怎么方便。于是,秦孟真干脆订做了一批像超市里那种货架。 不过,考虑到自己手上的东西大多数的尺寸或者数量都比较惊人,她干脆把所有订购的货架都做成了加宽、加高、加固的。 这批货架都运到了她租的平房那里。 她又吭哧吭哧地把这些东西都转移进了空间,然后花了几乎整整一下午外加一晚上的时间,才算把所有的货架都安装好。 把她累得哟,感觉两只胳膊都不会动了。当天晚上其实还不明显,第二天白天感觉肌肉都是酸酸的。 简直了,自打做了任务者,秦孟真都多久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看来自己的意识投影,越来越适应这具身体了。 秦孟真犯了懒,所以空间里堆着的东西,还是在一边儿堆着。 为了迅速恢复状态,秦孟真干脆就在空间里睡了一觉。而她一醒过来,就发现了一件令自己十分惊喜的事情。 她种下的第一批西红柿,竟然已经结果了! 西红柿的果子结得很密实,滴里嘟噜地挂了好多颗大大小小的果子,最大的已经有两个蚕豆那么大了,最小的也跟小拇指的指甲盖差不多大。 这老多果子,把西红柿的植株都压得矮了好几分,看着很有一种硕果累累之感。 秦孟真专门查过,像是“毛粉”这种普通品种的西红柿,即使十分精心地照料,温度适度肥料水土各种条件都合适,也得需要两个月到三个月,才能成熟呢。 而从秦孟真种下这批种子到今天,才刚刚到第十天啊! 这岂不是赚大发了! 刚刚想到“赚大发了”这个念头,秦孟真就忍不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这是多亏空间稳定下来了!若是这家伙还是每天都得吃黄金,那自己就不是赚大发了,而是亏大发了! 用黄金种出来的西红柿,这得卖多少钱一斤,才能保住本钱哪? 秦孟真摇摇头,甩掉乱七八糟的念头。 在这个末世即将爆发的小世界里,拥有一个能种植、能养殖的带有灵气的空间,这是多么难得的福气! 自己可不能太狂了,挑三拣四的! 空间吃黄金怎么了?这么好的空间,吃你点黄金怎么了? 秦孟真在内心深处质问了自己一番。 老实说,黄金固然宝贵,但若是付出足够的黄金便能够拥有一个这样的空间,想必有很多很多人会趋之若鹜。 对于一百根金条什么的,怕是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经历了一番心境上的跌宕起伏,秦孟真笑得合不拢嘴,又在西红柿附近开了几条田垄出来,这会儿她倒也不觉得挖地太累了。 一口气挖出来六条田垄,分别种上了草莓、圣女果、黄瓜、茄子、青椒、黄豆…… 她想看看不同的作物,这个出芽开花结果的速率,会不会不同。 种完了六条田垄,秦孟真再次感到自己累得不会动弹了。 胳膊、腿、肩膀、后背,好像所有的肌肉都是酸酸的,轻轻一碰就痛的程度。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 平时虽然也做很多类似于打扫卫生、做饭刷碗之类的活儿,但跟地里的农活儿那劳动强度,到底还是不能比啊。 秦孟真觉得太难过了,忍不住调动了自己的精神力,给自己做了个全身按摩。 然后她就突然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此时她是在空间里,除了她自己和这个空间本身,还有谁能窥视到她? 莫非,这个空间是活的? 秦孟真不由得吓了一跳,这玩意儿可不行啊! 大概是她吓到的表情太明显,那种被窥视的感觉,突然间消失了。 空间里的光线很明亮、也很自然,空气很清新,天空很清澈,而且她仿佛感觉到有风在涌动。 第211章 陨石病 西红柿的植株被风吹动,叶子微微抖动,果实也跟着轻轻颤动。 秦孟真倏然放开了精神力,一下子将整个空间都填满了。 但她依然没有发现,刚刚察觉到的仿佛有什么人在暗中窥视自己的那种感觉,到底来自何处。 既然找不到,秦孟真就犯了懒,不找了。 反正,如果真有个什么东西在暗处窥探自己,它绝对不会永远没有动作。 回头自己抽空做点手脚,设下圈套,安心等着它来就是了。 秦孟真拿了一盘跟程慈恩一起包的饺子吃了起来。 这回他们包的饺子是三鲜馅儿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程慈恩的概念里,三鲜的定义跟别人不太一样。 这饺子跟一般的饺子差不多大,每个饺子里,却包了两三个完整的、圆溜溜的大虾仁儿,几乎把饺子里的地盘占满了,害得绿油油的韭菜和黄漾漾的鸡蛋,沦为了纯粹的配角。 这饺子馅儿是其实阿喜准备的,不但颜色搭配得十分诱人,味道也非常鲜美可口。 秦孟真和程慈恩倒是都拿着筷子搅和了两下,算是满足一下参与感。 煮熟了之后,秦孟真吃了足足两盘子。 但已经比她刚来秦家的时候,饭量小了太多了。 程慈恩心里很满意。 她觉得孙女之前那么能吃,属实是因为从前过得不好,太亏嘴了,肚子里没有油水,饭量自然就大了。 而现在,乖孙女已经的饭量已经下来了不少,虽然比一般人还是吃得多些,但在长身体的孩子里面来看,这饭量也还算合理。 最重要的是,孙女一直消瘦的身体,也多少养了些肉肉出来。 现在小脸儿已经不再是一张瘦瘦的尖瓜子了,而变成了一只圆润的小鹅蛋。 虽然还是巴掌小脸,这面相却饱满丰盈了不少。 老一辈人看面相,都喜欢厚重富态的,圆圆满满的,喜气洋洋的。 秦雪这孩子目前虽然还是不大爱笑,这小脸儿却比从前,圆润了不少,可见本就是个有福的,只是从前受多了苛待,没养好罢了。 秦孟真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解决了空间不断地从她身上吸收能量的问题,就害得程慈恩脑补了这么多。 她专心致志地在空间里忙活,有空就拾掇拾掇,历时大概半年左右,终于把空间经营得像模像样了。 而末世前哨的又一次打击,也突然降临到了h市。 全球天文爱好者都期盼已久的狮子座流星雨,突然来了一次大爆发。 天文爱好者们大饱眼福。 同时有一些流星,坠落到了h市市中心的地标性建筑:h市双子塔的上方。 许多天文爱好者还跑去捡陨石了呢。 秦孟真看到新闻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一直有些惶惑的不安预感,得到了解答。 这波流星雨,尤其是砸到h市的这些,带来的恐怕不仅仅是一场天文奇观,一场天文爱好者的盛宴了,说不定还有些别的什么。 秦孟真的担忧或者说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她有个同班同学,平时也是个天文爱好者,得知陨石掉落在双子塔上方,还专门请了两天假去抢陨石。 然后,还真的被他抢到了。 不过,抢到陨石之后没几天,这个同学就病倒了。 一开始还只是咳嗽、发热,后来还伴随着呕吐、腹泻,再后来,是不知名原因的消瘦。 h市作为一个超级繁华的大都市,地理位置又得天独厚,可以说,医疗条件在国际上都算是一流的。 可是这位同学竟然一病不起,年纪轻轻就挂了。 秦孟真刚跟全班同学一起出席了他的葬礼之后不久,又听到一个噩耗: 跟他一块儿去捡陨石的另一位同学,也生病了。症状跟早逝的这位,几乎一模一样。 各大医院的医生们,同样对这位同学的病情束手无策。 再后来,这件事上了新闻,也上了网络热搜,很快就吸引了全国人民的目光。 很快,万能的网友就发现,流星雨爆发当天和之后几天,去捡陨石的人群,都有人生病,也都是一旦发病,病情就迅速恶化,药石罔效。 大家纷纷猜测,是不是陨石带来了什么新型病毒。 但科学家们对陨石的研究,推翻了这个结论。 陨石划过大气层的时候,会经过高温灼烧,即便那陨石上原本有病毒,也很难留存到最后,更别说是传染给人了。 捡到陨石的人群中有人得了这种新型疾病,并不能说明陨石本身就是致病的原因。 这话说得有道理,更何况科学家的研究成果,总是值得信任的。 于是,大多数网友基本接受了这个结论,然后就展开了奇葩的脑洞,开始用想象力断案。 秦孟真也点开全国顶级的几个论坛,发现里面的讨论十分热烈、称得上如火如荼,她随便挑了几个最热的帖子点开了,一一看过去,想找些能启发自己思路的线索: 网友“论沙雕我就没输过”迅速抢占了一楼:“肯定是陨石带来的病毒,科学家说不是病毒,是怕引起恐慌。” 二楼网友“爱喵喵喵喵”发出悠远的叹息:“哎呀,可千万千万不要是病毒呀!而且我觉得科学家不会骗我们的!”还配了个“好怕怕”的表情包。 三楼网友“认真你就赢了”提出了合理的猜测:“我觉得比起病毒,更有可能是什么新物质引起的辐射。” 四楼网友“脆脆的小饼干皮斯塔”干脆利落地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们说,陨石里面是不是带来了外星人,而这外星人是可以寄生到人类身上的?” 五楼网友“游客”:“别扯了,楼上都是科幻电影看多了吧?要我说,这帮人就是被变异的毒蚊子咬了,只不过刚巧赶上捡陨石,俩事儿碰到一块儿了。” 六楼网友“南山有谷堆北冥有鲸鱼”:“流星雨其实是宣战书,这是外星人与地球开战了!那些个捡陨石病逝的,就是被外星人杀了祭旗的!” 七楼网友“黑列巴就红菜汤”十分不以为然:“楼上说的乱七八糟的,外星人害能知道啥叫祭旗?其实你是h市精神病院在逃病人吧?” 第212章 秦孟真休学 八楼网友“巴豆炖大黄”:“噗哈哈,楼上的你悠着点儿,大熊猫宝宝又要挨饿了。” 九楼网友“安妮和科迪莉亚和杰拉尔丁”:“噗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十楼网友“h市精神病院院长”:“对不住给各位添麻烦了,我这就安排人手把六楼抓回去。” …… 讨论主题一路歪了下去,直到刷到两百多层,秦孟真才看到一条多少有点儿建设性的: “这个世界在逐步走向末世。陨石病只是其中一个微小的现象,多年后当你们回忆起今天,才会发现它有多么的微不足道。更大的问题其实还是气候的剧变,因为……” 秦孟真耐心地看完了长达一百五十字的长篇大论,发现这个名叫“是男人就下一百层”的网友,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不管陨石病是病毒也好,辐射也好,外星人寄生也好,巧合也好,总之,这个事情,只会是一个开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件。 这以后迎来的气候剧变,才是最可怕的。 气候剧变影响到的不只是农业生产,甚至会导致能源危机,大规模的事故,也有可能会彻底改变人类的生活方式。 秦孟真心情有些沉重。 三个月后,当“陨石病”和“毒蚊病”以及新诞生的“蘑菇病”一起,成为普通人谈之色变的流行病的时候,永春私立中学决定给全体学生放假,全部课程都改为线上教学。 这其中,“陨石病”传播范围最小,传染的力度也不强,但它的死亡率最高。关键是一直不清楚致病机理,医院始终缺乏有效的治疗手段。 “毒蚊病”的特点是传染力极强,几乎在有变异毒蚊子的地方,就有“毒蚊病”的存在,而且这种病的传播途径,除了被变异毒蚊子叮咬而染病的,也有被病人直接传染的。 不过好在之前已经爆发过了,各大医院都有了经验,应对起来不是那么手忙脚乱。 蘑菇病,却是一场气候剧变带来的小型灾难。 从上个月开始,h市突降暴雨。 而与此同时,全球多个地区,都下起了连绵不绝的大暴雨。 h市算是其中灾情最轻的一处,只连续下了短短七天。而华夏另外三处受灾的地方,一处连下了十二天暴雨,一处连下了十五天暴雨,还有一处断断续续地下了二十一天暴雨。 而地球另一面的多笋国,一连下了四十七天的暴雨。 这些个连续下了那么多天大暴雨的地区,开始流行一种“蘑菇病”。 可能是过于潮湿的气候,导致某种蘑菇发生了变异,空气中的蘑菇孢子,落在人身上,就开始侵入皮肤,在人身上长蘑菇了。 这个病本身不会传染,而且只要做好防护,不要让皮肤裸露在空气中,也不要浸泡在雨水里,就不会染病。 但这个病也很麻烦。 第一是染病之后,心理上的压力会非常大,被吞噬的恐惧感如影随形。 毕竟任谁看到自己身上长蘑菇了,心里也不会好受。最关键的是,这种蘑菇还不能吃,连废物利用一下都做不到! 第二是染病之后,身体上的痛苦也十分显着。这蘑菇扎根在皮肤上,会引起皮肤的瘙痒和疼痛。如果你去抓挠,手指也会长上蘑菇。 抓破了的地方,蘑菇的浆液会蔓延到健康的皮肤上,再生出新的蘑菇来。 而你放着不管也不行。这种蘑菇成熟得很快,熟透了就会爆开,一旦爆开了,它的孢子就会把你和你周围方圆几米内的范围,都彻底包围起来…… 而且也没有什么有效药物能够治疗。 大家现在采用的基本都是守着火堆把身体上的蘑菇烤熟的方式,来进行粗暴的“治疗”。 但火堆也不是人人都有条件的,很多人试着用电暖气之类的设施来解决这个问题,结果问题没解决,触电的和被高温烫伤的倒是不少。 最后大家只好努力预防,与此同时,期待大暴雨赶紧停下来,科学家们赶紧研究出解决方案。 也有很多人,选择了逃离大暴雨地区,跑到临近的天气好的城市去。 但那些城市的居民惧怕蘑菇病,设置了不少关卡来进行防护。 城市之间的隔阂,难免加深了不少。 …… 形式如此严峻,永春私立中学自然不愿自家金贵的学生们冒险出来上课。 而秦孟真也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办理休学。 并且,考虑到慕容咏春校长对自己的恩义,秦孟真找了个机会,跟慕容咏春透露了末世将至,希望她能迅速做足准备的消息。 虽然委托人秦雪的愿望清单里没有提到慕容咏春校长,秦孟真却觉得自己不能不报答她。这消息她透漏给慕容咏春,不管对方信不信,都有利无害。 如果对方信了,说不定不但能救下慕容咏春,还能通过她救下一大批人。 如果对方不信,自己也算尽力了,不至于因为短了这句话,以后再良心不安、追悔莫及。 慕容咏春不愧是慕容咏春。 秦孟真给她分享了这样让人震惊的消息,她既没有失色、也没有失态,更没有打听秦孟真的消息来源,也没有指责秦孟真胡言乱语。 她依然保持着一贯的云淡风轻,但对秦孟真的休学,却还是有几分意难平: “即便真的末世降临,学习依然是很重要的。虽然休学手续我给你批了,但你在家的功课也不能落下。你明白吗?” 秦孟真点了点头:“我明白。” 她明白,但她不打算照做。 时间就是生命。 她接下来要用更多时间,去囤积更多物资,做出更丰富更充沛的准备。 也是时候跟家里人摊牌了。 不管他们信不信,都得行动起来。 秦家本身就有零售业和餐饮业的产业,还都是连锁品牌,调集货物、囤积物资,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最关键的一点是,这辈子有自己守护着程慈恩和秦律两口子,秦露纵使很快就要出狱了,也不会再有机会坑害到秦家人了。 秦露是未成年,当年入狱的时候判的就不长,更何况这两年她在监狱里表现还不错,被减刑了两回,差不多下个月就要出狱了。 不过,她的亲生父母都还在监狱里,她出来应该也是没人接,没人问的。 嗯,这么说也不对,她那个亲哥说不定会去接她呢! 第213章 齐心协力(1) 秦律和欧若兰夫妇会去接秦露出狱吗?秦孟真想了想,觉得这种可能基本上不存在。 虽然这两口子一贯很容易心软,但秦露的情况不同。 当初,秦律和欧若兰知道真相之后,几乎被巨大的震惊和羞耻,压迫到动弹不得。 他们之前在程慈恩面前,百般维护秦露,甚至不惜为了秦露,与程慈恩数次争执,然而秦露又是怎么回报他们的呢? 秦露的所作所为,让他们的付出和坚持,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表面上乖巧听话、受尽委屈、隐忍懂事的秦露,实质上却是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随时随地准备跳出来咬死他们一家子。 秦露暗中筹划谋杀秦雪,是因为秦雪这个真千金的出现,威胁了她这个假千金作为秦律的继承人的地位。 既然她能为了钱财,谋杀秦雪,又腌制她不会为了更多钱财,继续谋杀秦震、秦霜,乃至秦律、秦征、秦御他们这些秦家人? 为了让谋杀计划顺利实施,秦露不但鼓动了她的亲生父母参与其中,还在暗网上发布了悬赏任务,甚至提前安排好自己身体虚弱的假象,背地里亲自动手,想把秦雪从楼顶上推下来。 事实上,她也的确做到了。 然而秦雪侥幸抓住了排水管,顺着排水管道滑到了地面上,除了一双手,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秦律和欧若兰一想起来这件事,就觉得忍不住一阵后怕。 在他们两口子看来,若不是秦雪心地纯良,得上天眷顾,又怎么可能那么侥幸,次次都能恰到好处地成功逃脱? 秦孟真自然乐得他们这样想,既然能给自己省事儿,她自然不会主动去纠正这两口子的脑补。 其实,当初法庭判决的时候,秦律和欧若兰若是对秦露还有感情,还是有机会补救的。 秦露是未成年,本来法律上就有一定的照顾。 再一个,作为受害者家属,如果秦律和欧若兰愿意出具谅解书,也是可以影响到量刑的。 秦露自然是希望他们能够出具谅解书的。 甚至再一次故技重施,在他们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苦苦哀求。 然而,他们两口子抗拒住了这熟悉的套路,无比坚定地拒绝了。他们不但拒绝了出具谅解书,还收回了之前放在秦露名下,准备在她成年后正式赠与她的大笔财产。 这个决定一下,双方就真的彻底撕破脸,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秦露心里,想必已经恨毒了秦律和欧若兰。 秦律和欧若兰虽然心情复杂,不会去深恨秦露,但要继续爱她、继续被她蒙骗,却是再也不可能了。 付出的爱,收不回。 然而,刀子扎到别人身上,付出的爱会成为更深刻的牵绊。 刀子扎到了自己身上,付出的爱,就成了更深刻的痛苦。 秦孟真嘴角泛起一抹凉意。秦雪当年的憋屈感觉,她的父母也终于体会到了吧。 算了,倒也不必要计较那么多。 委托人秦雪的三个心愿,自己已经完成了一个半。 至于在末世之中好好活下去,护住秦律和欧若兰,这个任务说不定得持续许多年。 既然如此,她自然要先收点利息。 总不能她自己在那辛辛苦苦,别的人啥也不用干,只需要坐享其成吧? 再者说,自己一个人为末世做准备,难免会有些思虑不周的地方。 让秦家人全体都参与进来,一来可以弥补自己的欠缺,二来么,万一将来真的有什么不可逆的剧情线之类的突发事件发生,他们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秦家人虽然跟秦露彻底反目成仇了,然而保不齐秦露会不会哪天在条件成熟的时候,突然间报复回来。 秦孟真从秦雪的记忆中搜检了一番,当年秦露真的只是对秦律夫妇见死不救吗? 还是后面还有别的什么内情? 她不清楚,但此时也不必急着追究那件事的内幕。 反正有自己守护着秦家人,秦露即便有什么没有暴露出来的底牌,也都构不成什么威胁。 目前自己最需要搞定的,是怎么让秦家人接受末世的事。 唉,决定好做,口难开啊! 秦孟真犹豫了一番,最后决定还是用她最擅长的方式:打直球。 秦孟真拜托了程慈恩,将秦家人都召集到了一起,然后,虽然有几分心怀忐忑,到底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开门见山地把末世的事情交代了一下。 当然,银镯空间的事情秦孟真没说,替委托人秦雪重生来弥补遗憾的事情她也没有说。 她只说了她所知道的末世。 秦家人一开始还有些乐呵呵的,觉得她一个小女孩儿,八成是被网上的那些求生狂人的帖子吓到了。 但听着秦孟真井井有条的分析,尤其是结合了现实发生的几件事的列出来的时间表和大事件,秦家人都收起了笑容。 秦征眼神带着赞许看了亲孟真一眼,严肃地说道: “小雪真是个敏锐的孩子。 我这些年,差不多走遍了全世界。有些地方我去过远远不止一次,有些地方我还在那里短暂地生活过。 近几年来,世界各地的各种反常现象,真是越来越多了。 小雪的分析有一定道理。 说不定这些奇怪的现象,真的就是末世将至的表现。” 秦御也表达了支持:“近期我们同学聚会的时候,有个师兄悄悄地跟我们几个关系好的同学说起过,他参与了一个项目,就是研究近些年的气候变迁的……” 有了秦征的赞赏和秦御的内幕消息,秦律和欧若兰,也不再把秦孟真的分析,当成孩子话。 程慈恩却是最先电光火石地想通了的:“所以,雪儿你刚刚来家的时候就开始买羽绒服,买羽绒被,莫非就是在为末世做准备?” 秦孟真温温柔柔地笑道: “奶奶您怎么这么聪明? 当时我一方面是想送给家里人一些实用的礼物,一方面也是想要为末世做准备。 酷暑与极寒交替,是末世之中最容易出现的气候。目前已经有这方面的迹象了,而且表现十分明显。 我觉得多买些羽绒服和羽绒被,也算有备无患。就算用不上也可以慢慢穿,不会浪费的。” 第214章 齐心协力(2) 程慈恩的眼眶有点湿润:“好孩子,难为你了。” 这么大的事儿,雪儿要自己埋在心里,默默地做着准备,又得顶着个购物狂的名声,想必心里不好受。 但她竟然坚持下来了。真是难为了这孩子了。 与程慈恩的伤感和感动不同,秦家众人更多的是感到有些意外。 秦雪竟然那么早就开始为末世做准备了吗? 这孩子的心思,是不是略微有点儿深? 三兄妹不由得交换了一下眼神。可是转念一想,这孩子打小儿就离了父母身边,养父母的品行又那样不堪,若不是这孩子有几分聪明机变,懂得藏起来自己的心思,怕是早就被磋磨死了吧…… 倒是也不能怪她。 秦孟真虽然微微垂着头,一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其实却在偷偷地用精神力悄悄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她的精神力虽然不能百分百还原人脸上的微表情,但却能感受到人的脑电波和情绪的起伏波动。 很快,秦家人就做出了决定: 有备无患。 因为秦家的连锁酒店、连锁超市、连锁点心店,还有连锁快餐店,这些产业,无一不需要用到食材和燃料,也需要用到车辆和汽油。 由秦家人来储备这方面的物资,是顺理成章、丝毫不会引人注目的事情。 其它方面的物资,比如药品(秦家的连锁超市里有配套的小药房),比如太阳能电池(秦家的酒店里曾经装过一批太阳能热水器和太阳能灯),比如节能空调和发电机(有酒店,有餐饮,有超市,当然需要备用电源)什么的,若是秦家人出面采购,也比秦孟真自己去采买,来的方便、快捷,又自然。 秦家人三言两语就敲定了,有备无患,手里有粮心中不慌,既然末世的到来存在一定的合理性,那么该储备物资,是必须要储备物资的。 只不过,采购之前,还得解决一个储存地点的问题。 秦家有自己的仓库,但这些仓库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并非只有秦家人知道。 如果往这些仓库里储存物资,还不知到时候会便宜了谁。 甚至,h市本身是个临海城市,h市的很多地方,可能都不适合作为储备物资的仓库。 因为万一来个地震、海啸之类的,h市的大部分地区,都会被淹没。 那样的话,储存物资其实就是做无用功。 可是如果完全不储备,到时候发生极端天气,说不定会被困在家中,束手无策,根本出不去,自然又是一场悲剧。 秦家人商议了许久,总算决定,要在h市北面郊区的几个县城,设置几个物资储备点。 得益于房地产开发的热潮,这几个地方,都有秦家人当初顺手屯下来的地皮。 本来是打算做成综合性购物中心的,但后来发现,人口都往h市涌,这几个小县城基本上没多少人,也没多少购买力。 秦家人也不缺银子,暂时就把这几块儿地放着了。 现在倒成了现成的好机会,可以马上拿来用,还不至于引起怀疑。 于是,秦家人开始在这些地块上,开发精装修高档别墅区,和十分高大上的综合性购物中心。 当然,名义上是搞开发,实际上,只是尽快以开发工地为掩护,努力修建避难所和物资储备点而已。 秦家人平日里的生活,多纵情自我、多懒散快意,当然主要是因为产业都聘请了职业经理人,秦律只要做好决策和监督工作,再管好财税这一块,就可以高枕无忧。 但真需要干活儿的时候,秦家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能够迅速进入状态,能随时挑起担子来,思维清晰缜密、精力过人、体力强悍,务实又靠谱的高手。 有了这么多人齐心协力,秦孟真顿时轻松了许多。 她再次抽空进了银镯空间。 虽然空间已经稳定了下来,但秦孟真还是准备了很多金条银块、金银饰品之类,放在了空间里备用。 嘿嘿嘿,万一空间觉得饿了,吃金子银子,总比吃她的救命粮要强。 秦孟真组装好的加强版超市货架,已经填满了靠近那间篱笆院茅草屋一侧的很大一片空间。 货架上分门别类摆放着很多各种各样的生活必需品。 比如说,手纸、香皂、牙膏、洗发水、沐浴露、洗面奶、漱口水、毛巾、浴巾、内衣裤之类。 再比如说,餐具、杯具、锅碗瓢盆之类。 又比如说,米面粮油,油盐酱醋之类。 …… 总之,这部分空间,看起来就像是个现实中的超市,被人搬了进来。 只是它里面的物资,远比普通的仓储超市还要丰富许多,全面许多。一般超市里有的东西,它都有,一般超市里没有的东西,它也有。 比方说,满满一货架的铅酸蓄电池,满满一货架的固态酒精燃料块,满满一货架的太阳能充电板,满满一货架的发电机备件…… “超市”外头距离很近的区域,还摆了密密麻麻一大片地的铁皮大油桶。 这些铁皮大油桶的外观,看起来就跟街头小贩用来烤地瓜的那种大铁皮桶一模一样,只不过它们都密封得好好的,里面装着的却不是烤地瓜,而是油料。 只不过有些装着的是汽油,有些装着的是柴油。 最让秦孟真开心不已的是,空间的黑土地,种东西是有加速效果的。 虽然她始终搞不清楚这是什么原理。 上回试种的西红柿,虽然品种是很拉胯的“毛粉”,种出来却出乎意料地好吃,竟然比普罗旺斯西红柿的味道,还要酸甜可口。 而且,从播种到收获的时间大大缩短了。 原本普通的西红柿需要三个月左右才能成熟,但秦孟真在空间里种的第一批“毛粉”西红柿,只用了二十天,就进入了成熟期。 从进入成熟期开始,足足挂了一个月的果,每天早晨摘了,晚上还有;晚上摘了,早晨还有。 这速度,让秦孟真简直忍不住怀疑,这种子不会是变异了吧? 而她第二批试种的六种作物:草莓、圣女果、黄瓜、茄子、青椒、黄豆,竟然无一例外,全部成活。 而且,它们的生长周期也发生了近乎神奇的变化。 第215章 春江水暖鸭先知 草莓从播种到成熟,竟然只用了15天。 明明它的正常收获周期,其实跟西红柿是差不多的,也需要两三个月的样子。没想到在空间里播种,成熟得竟然比西红柿还快了5天。 圣女果也是一样,在空间中播种,成长周期被缩短得极为可观。 外面三个月左右才能收获的早熟品种四季红,只需要15天即可收获,而晚熟品种,也只需要20天即可收获。 不但生长周期缩短了,果实还变得十分美味。 黄瓜、茄子、青椒、黄豆,它们的生长周期也都跟着发生了各种不同的变化。 在外面从播种到收获,需要三四个月的黄瓜,在空间中只需要15天。 茄子在外面需要两个月左右可以成熟,在空间里只需要10天。 青椒在外面需要三个月到四个月可以成熟,在空间里统一变成了只需要15天。 黄豆在外面的生长周期是五个月左右,而在空间里,进化到了只需要20天。 秦孟真奇怪地发现,不管她种什么,似乎最多只需要20天就会成熟。 成熟之后基本上能够连续收获整整一个月,过了一个月这一茬作物就不会再结果。即使在外面可以连续收获好几个月的作物,也不例外。 又试验了几种其它作物之后,秦孟真发现,所有能在空间内种植的作物,都是这个规律。 生长周期从播种到收获,为15天-20天左右,个别品种可能会缩短到5-10天,而作物成熟后,收获期统一为一个月左右。 很奇葩的规律。 秦孟真觉得,多半是因为当初炼制这个空间的大能,数学不好。 所以懒得做太复杂的计算,干脆一刀切了。 初步摸索了一番空间里的作物的生长周期规律,秦孟真把空间分了几个功能区域: 专门储备能被空间吸收的金银等重金属的“供能区”,用来种植粮食、蔬菜、水果、药材的“农业区”,用来养殖生产肉蛋奶的“养殖区”,用来保护物种多样性的“保护区”,用来存放燃料、机动车、电动机、发电机、劳动工具等物资的“仓储区”,用来存放包装食品、生活用品的“超市区”,等等。 分完了这些区域,空间中竟然还有很大片的地方空着。 秦孟真对这一点很满意。 而那个篱笆院,秦孟真已经把它布置起来了,添置了家具、床品、锅碗瓢盆,等等,像是一个要生活很久的家一般。 她带进来的鸡鸭鹅狗绵羊山羊奶牛什么的,现在都活的好好的,除了鸡鸭鹅下蛋比较勤快,狗狗变得更聪明了,牛羊产奶更多更勤快了之外,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她觉得,哪天可以试试把人带进来。 至于做这个实验的人选,她打算从外头招募一个。 如果带进来没啥事儿,不会死、不会受伤什么的,回头遇到了确有必要的危急时刻,她就可以把秦家人都带进空间里躲避危险。 如果未来要面临人类灭绝的危机,说不定她还会把自己能救的人都救了,带进到空间里来,给人类留下火种。 当然了,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会尽量避免这一天的。 这个小世界灭绝与否,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要不要拯救这个小世界的人类,也不在她的任务范围之内。 其实,这个小世界的人类也是很顽强的,他们一定会想到办法,自己拯救自己。 秦孟真在空间忙活了一阵,出去之后,发现空间内外的时间流速也是有差异的。 她在空间里待了好久,出来一看,只过去了几分钟。 这意味着,如果需要的时间不长,她甚至可以在人前直接进入空间。 因为在外人看来,她进入空间之后,就像是因为精神疲惫,忽然睡着了一般,冷不丁地打了个盹儿。而她从空间中出来,就像是打过盹儿之后,忽然醒了过来。 虽然对旁人来说,似乎有些不礼貌,但人太疲惫了睡着了,谁又能好意思怪罪? 这样最大的好处,便是方便。 最大的坏处,却是不知何时,才能将身体也放入空间中躲避外面的危险。而且,也不知如果身体进了空间,那银镯又会在哪里呢? 不过,秦孟真仔细想过,凭着她的精神力,就算她的身体进不去空间,面对常规的危险环境也足够自保。 若是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危险,那她倒也有特殊的手段可以用。 想透了这一层,秦孟真就开始关注秦家人储备物资的进度了。 秦家人修建的几处避难所和物资点,都已经初步竣工。只差最后的装修了。 这个过程中,他们先后换了好几回施工队。 好在每次换施工队,都是将施工队带到下一个项目去继续干活儿,所以施工队以为他们是纯粹为了追求效率,将工程的不同部分分包出去了,倒是没人对这些建筑的修建过程起疑心。 在秦家人大规模修建避难所的同时,慕容咏春将自己在家族企业中的股票卖掉了,趁着给永春私立中学全体师生放假的机会,在永春中学,大兴土木。 她按照最高级别的地震、海啸、山体滑坡等灾害标准,将永春私立中学的几个校区,打造成了坚固的避难营地。 为此她投入了很多钱,也遭到了董事会不少人的反对。 不过她全部置之不理。 还在永春私立中学的操场地下,新修建了一批坚固的避难所和物资存放点。 她不止希望自己能够从末世灾难中活下来,也希望自己的学生们,能够从末世灾难中活下来。 秦孟真跟她透了口风之后,她通过自己的特殊渠道,调查了末世预言的情况,发现确实有些科学家在做这方面的研究,认为末世发生的可能性,大于70%。 而全球各国的末世生存爱好者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生存技能大赛,和囤积物资大赛。 慕容咏春思虑再三,一直举棋未定。 毕竟这件事太大了,如果全力迎战末世,她的生活方式将发生巨大的改变。 这种投入却完全建立在某些猜测的基础之上,可谓风险极高。 但,自从发现秦家人开始在囤积许久的地块上破土动工,慕容咏春就迅速下定了决心。 她用最快的速度清空了自己的股票,将资产全部投入到了迎战末世的计划中去。 第216章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家里人不清楚她为什么这样做,以为她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都疯了。 甚至想要合伙谋算她,拿走她的资产。 本来家族中人对她作为一个女性还占有不少股份,就一直耿耿于怀,对她拿钱去办学校也很不爽。 此时她又清空了股票,全都要投入到那个学校里去,更是让几个堂兄弟恨得牙根痒痒。 她只对祖父坦白了实情,至于祖父这个家族决策者,要不要把这消息告诉家族中的人,她不打算干涉。 但对其他人,不管谁问,慕容咏春都是满脸的冷漠无情,问什么都是无可奉告。 慕容咏春离开慕容家后,慕容家的孙儿辈,凑到了一块儿找到祖父面前,吵吵嚷嚷地要求剥夺她的财产,大家重新分配。 慕容咏春的祖父也觉得很是头痛。 自家这些人,若真的遇到末世,能活下去的有多少呢? 一个个目光短浅,就盯着一点蝇头小利,却不知兄弟姐妹之间,团结一心的可贵。 但偏偏这些都是自己的亲孙儿,还真不能不管。 慕容家老爷子一脸纠结,心里五味杂陈,这队伍,真心有点带不动啊! 不过,还没等慕容家老爷子做出最终决定,要不要跟进孙女的冒进举动,把家里的资产都换成末世需要的物资,甚至建立起隐蔽的避难所,h市就迎来了又一次自然灾害。 近期几次天气预报说有寒潮暴雪将至,结果竟然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全民几乎都失去了对天气预报的信任。 近期天气预报又发布了寒潮降温预警,结果几乎已经没人在意了。 然而,次次谨慎,都做了无用功。 唯有这一回,几乎所有人都麻痹大意,不当回事了,结果却遭遇了真正突然降临的寒潮。 不幸中的万幸在于,这次大寒潮降临的时候,是在半夜,而且恰好赶上了周末。绝大多数人,都在自己家中安静地休息,而不是在路上奔波。 秦家人都聚在程慈恩的别墅里。 因为秦孟真的坚持,前些天他们刚刚把这栋别墅进行了保温装修,在别墅外墙和内壁都加装了保温材料,也重新构建了空调通风系统,还加上了新的供暖设施和供电设备。 一直忙到上周四才忙完。 之前为了施工方便,程慈恩还去秦律家里住了两天。 周五全家人才搬回来,并且吃了一顿大餐庆祝了一下这些个工程都顺利完工了。 万万没想到,周六晚上还好好的,到了半夜,全家人都被冻醒了。 秦孟真是第一个醒过来的。第二个是程慈恩。秦律他们兄弟几个和欧若兰也都陆陆续续醒了过来。大家穿起了衣服,裹紧了被褥,还是觉得冷得厉害。 秦孟真套了两件长到脚踝的厚重款羽绒服,踩着厚厚的毡袜,打开了新修的暖气,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屋子里的温度才缓缓上升了一些。 大家都聚在了客厅里,这里有一个超大号的壁炉。秦孟真把壁炉点了起来。 别墅院子里堆了不少木柴。 最近听到寒潮预警之后,秦孟真就陆陆续续地往客厅里搬了一部分,堆在了壁炉左右两侧的空地上。 当时秦御和欧若兰还笑她太紧张,听风就是雨。 这会儿见到秦孟真往壁炉里添柴,都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忍不住感慨: “咱们雪儿就是聪明,有先见之明。” “咱们大家伙儿,都沾了雪儿的光了。” 秦孟真之前张罗着给程慈恩这别墅做保暖装修的时候,秦家人也有些觉得她太折腾。 虽然他们修建了地下避难所和物资储备点,但在他们心里,依然觉得末世不会很近,或者不会很突然。 太平日子过久了,人都难免会觉得,灾难与悲剧,离自己很遥远。 万万没想到,昨天还艳阳高照,今天突然就暴风骤雪了。 而且这次的寒潮很不一般。 来的猝不及防不说,温度还低得惊人。 去年冬天,程慈恩住在没做过保温装修的别墅里,穿上一件薄款的棉线材质的薄毛衣,就已经很温暖了。 今年呢?半夜盖着被子、睡得香喷喷,硬是能生生冻醒了。 打开暖气,打开空调的热风,烧起了壁炉,还穿着羽绒服,竟然还忍不住觉得有些凉气,不断地从地上升起来,顺着脚底往身上钻。 她有些忧心忡忡,用对讲机把大家伙儿都召集到了客厅里来。 秦律他们纷纷给外头打了几个电话,避难所的工地都停工了。 没办法,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人在露天环境里根本待不住。穿着再厚的衣服,手脚都会马上冻僵。不赶紧回到室内,就再也回不去了。 好在这几个工程,都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等到这波寒潮过去,再继续做完后面的工程,也不是不可以。 这会儿手机倒是还打得通,网络和电视也都还好。 但在几小时后,别墅里的灯就突然灭了。 也不只是别墅这里,整个h市都经历了一场大规模停电。 好在秦孟真提前做过准备,备用电源迅速运转起来。程慈恩的别墅里,灯灭了不到五分钟,就重新迎来了光明。 只是,重新接上电源以后,网络还能连上去,电话和手机却已经打不通了。 众人都有了上回大暴雪的经验,知道多半是大雪压倒了线路,所以也都没有怎么惊慌,只觉得,等到寒潮过去了,就好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一波寒潮,竟然一直持续了下来,没有过去。 末世提前了。 而且这末世的情况,跟秦孟真从秦雪的记忆中得到的信息,也有些出入。甚至可以说,在某些方面,跟委托人秦雪经历过的那一回,截然不同。 好在“自然灾害型末世”这个大的特征没有变。不然人类应对起来,恐怕会愈加吃力。 秦孟真摇摇头,现在不需要担忧这些有的没的,关键得应付好眼前。 她又往壁炉里添了几根柴。 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莫名地给人一种温暖的安心感。 大家都平静了下来。 秦孟真又跑去把程慈恩和欧若兰常用的药拿了过来。 之后,又推了一辆小推车跑过来,车上满满登登摆了不少羊肉片和洗好切好的新鲜蔬菜——这都是往常闲着没事的时候,秦孟真拉着程阿喜准备的。反正程慈恩的别墅地方足够大,多摆几个冰箱几台冰柜,也摆得下。 现在这种情况,与其让大家都在这里无所事事,满怀担忧和焦虑,还不如舒舒服服地涮涮火锅呢。 第217章 吃着火锅唱着歌 秦孟真忙忙活活一趟一趟跑进跑出的,秦家人看着都觉得有些好笑。纷纷感叹小孩子就是活力四射,年纪大了比不了啊。 程慈恩等几人都围着壁炉烤火,身上穿着羽绒服,屋里开着空调和暖气,却还是觉得守在壁炉的火焰前面比较安心。 秦孟真把一张折叠圆桌铺开,将一个大大的老式黄铜火锅摆在中间,底下点上了上好的无烟银霜炭。 这种银霜炭很难寻。 秦孟真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会烧制这种银霜炭的老手艺人,干脆利落地从他那里,一次性订购了足足五万斤。 秦孟真交了一大笔定金。 老爷子喜得胡子都飞了,把全家人都动员起来,帮他烧炭。 看在秦孟真给钱痛快的份上,家里人也都挺愿意帮忙。 不过这手工生产,速度到底还是跟不上,一直到现在,还没有交完货呢。秦孟真实际上拿到手的只有两万多斤。 大部分被她装在了空间里,大概一千斤左右,被她放在了程慈恩这儿。 估计这天气骤变,那老爷子和他家里人,也能靠着剩下的木材和成品、半成品的银霜炭,熬过去这一波难捱的寒流吧。 秦孟真一边想着,一边往铜火锅里倒进去纯净水。 这种桶装纯净水,她占据了程慈恩别墅里一间空客房,把里头的床和家具都收进了空间里头,在那间空出来的客房里,密密麻麻地摆满了纯净水。 从地面上摆满了还不算,桶上面还层层叠叠地摞起来,一直堆到了天花板的高度。 当初为了这事儿,秦律还批评了她几句。 不过程慈恩把秦律撅了回去:“我孙女孝敬我,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把秦律气了个倒仰。 但程慈恩的态度他左右不了,对秦孟真他其实也不敢说得太深。 不然这孩子万一又想起从前那些事情,跟他和欧若兰不亲近了可怎么办? 后来秦律干脆放任自流,不去管了。 他发现女儿的主意正得很,说什么也没有用。 他这边把自己气得呼哧带喘的,人家依旧我行我素,该干啥干啥,把他的话和脾气,全都当成了耳旁风。 秦孟真将纯净水倒好了,把银霜炭点燃,趁着烧水的功夫,又跑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推回来一辆小推车。 小推车上一层一层摆了好多好多羊肉片、牛肉片、鱼丸、虾丸、蟹棒、鱼豆腐、鱼滑、虾滑之类,都拆了包装放在盘子里。 还有不少绿油油的蔬菜,像是什么蒿子秆儿啦、圆生菜啦、小白菜啦、地瓜叶啦之类,都清洗得干干净净。 切好的午餐肉片,北豆腐、油豆腐、干豆皮、油豆皮,以及土豆片、莲藕片、山药片、萝卜片之类,也是应有尽有。 秦家人简直目瞪口呆,这么一回儿功夫,她就准备出来这么多? 秦孟真微微一笑:“这都是程叔准备的,我只负责推车来着”。 众人恍然大悟,若是程阿喜准备的就合理了。 水开了,秦孟真往锅子里下了个鲜菌养生锅底,片刻后,锅底也沸腾了。 全家人开开心心地坐下来吃火锅。就连秦震和秦霜这两个裹着被子,把自己埋在沙发里,坚决不肯动弹的主儿,也终于舍得从被子里出来了。 程阿喜、谢春红和张师傅却无论如何,死活不肯上桌。 秦家人怎么劝也劝不动,秦孟真就给他们另外支了一张小桌子,推过来一份一模一样的食材,让他们自便。 秦孟真把包装蘸料给每人面前都放了几种,餐具也都一一摆好了,大家想吃什么,自己拆,自己涮,舒适又写意。 秦孟真把电视打开了,电视节目还是一片雪花。 切换到网络电视,倒是有节目,不过往常大家伙儿爱看的那些综艺啦电影啦之类的都停播了,现在只能看到实时的新闻报道,还有各地网友上传的求援信息和救助信息。 不过,也多亏了这网络还是通着的,还不至于让大家两眼一抹黑,对外面的世界全无了解。 停电和大雪封路造成了一些地区的工厂生产陷入停滞,农业生产遭受剧烈影响,居民生活也面对很多挑战。 但国家派出了强力的高级专业维修队伍,和不怕苦不怕死的最可爱的人,正在顶风冒雪,穿着南极科考队员的装备,奋力抢险、抢修。 大多数地区都在优先保证居民生活用电和医院等人命关天的重要单位用电。 看着这样的新闻,觉得火锅都更香了。 同时还有通过卫星发回来的报道,全球多地区爆发极寒天气…… 秦家人愉快地涮着自己爱吃的菜。 只是,羊肉片、鱼丸、虾滑、午餐肉之类依旧很好吃。 但新鲜蔬菜的滋味就差了不少。 屋子里有暖气、有空调、有壁炉、有电源,因此一直维持着一个人类穿着羽绒服还算舒适的温度。 但对于蔬菜来说,这个温度还是有些低了。 蔬菜上的水珠没多久就变得寒冰刺骨,触手难耐,放得久一点,甚至会变成冰霜,乃至冰珠。 冻过的菜虽然也不是特别难吃,但秦家人平时吃的都是一等一的好食材,这会儿还真有几分不适应。 另外,别墅一楼的窗子外面一片漆黑,就着屋子里的灯光和火光可以看出,外面那把玻璃堵得严严实实的阴影,是不断在增高的、厚厚的雪墙。 其实这雪墙,也并非全无是处。它本身甚至还帮着这套别墅起到了一些保温的作用。道理么,就跟用棉被捂着冰棍差不多。 但并不是说可以放任不管。 毕竟这雪墙如果把整个别墅都埋没了,那么很可能会导致室内缺氧。 如果氧气不够了,那壁炉也就不能继续烧了。 秦孟真不是很担心这回事。 大不了她可以把别墅外头的雪收进空间里去。 唯一的问题是,如果雪停了能够这样操作,很容易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但,如果雪一直不停,她哪怕一直收,也解决不了别墅被埋的问题。 而别墅一旦被埋了,大家恐怕就都需要背上氧气瓶了。 然而秦孟真储备的氧气瓶并不太多。 第218章 斗转星移 她空间里只装了几千个氧气瓶。供应秦家人度过末世危机,只有几千个氧气瓶顶多只能暂时支撑。如果第一次极寒天气就用光了,以后用什么? 然而这种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预先做的准备再怎么齐全,也不可能应付所有的突发情况。 秦孟真的困扰很快就被家里人发现了,秦家人共同决定,待会儿吃饱喝足了,就出门去扫雪。 秦孟真坚决反对。 出门扫雪,这种天气出门,那简直是不要命了! 自己这种有外挂的还行,别人谁出去,谁都得冻成冰棍。 尤其是程慈恩和欧若兰这种有心脏病的。在这种极寒天气下出门,简直就是找死。 在屋里老老实实地烤着火,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心脏病发作了,更何况自己傻乎乎地跑到外头去挨冻? 至于说那些国家派出的维修队和最可爱的人,人家都是英雄,那能是你们这些老弱病残,比得了的吗? 秦孟真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不能说得这样难听。不然程慈恩和欧若兰这两个半拉病号,没被冻死,还不得被自己气死啊? 于是,秦孟真弱弱地说道: “咱们先别急着出门扫雪呗,先清点下家里都有啥物资。万一缺啥少啥,咱们也好心里有个数,用的时候也能省着点儿。” 秦霜皱着眉毛质疑道:“那不扫雪,咱们发现缺了啥东西,也没法出去买啊?” 秦孟真对程慈恩和欧若兰客气,那是考虑到他们的身体,对秦霜就用不着多客气了: “你当这大雪天,人家商店还开门?这天谁要是还敢开门,那风雪都能顺着门灌它一屋子,你信不?” “额……”秦霜语塞,好像是有几分道理。 “那咱们要是开门出去扫雪,是不是也会被风雪灌一屋子呀?” 秦孟真连连点头:“嗯嗯,我觉得多半会。起码门厅那个屋就得被雪灌满咯!” 七嘴八舌地商量了半晌,最终谢春红、程阿喜、秦孟真、秦霜、秦震去收拾桌子、洗盘子;秦征、秦律,张师傅三人去清点库存,统计家里的各种物资都有哪些,各种必需品缺不缺;欧若兰、秦御、程慈恩三个,继续穿着羽绒服、抱着被子、坐在壁炉前面烤火。 他们三个还有个艰巨的任务,就是适时地给壁炉里头添柴,避免炉火熄灭。 秦御为了节约能源,把客厅的灯都关掉了,只留了一盏小灯,用来照着电视屏幕,反正他们坐在壁炉前面也不愁看不见。 就连电视的音量也调得比较低,只要能让大家伙儿听清楚就行。 半小时后,秦孟真他们回来了。 厨房里头挺冷的,秦孟真刚刚开了暖风,开了暖气,也开了燃气灶烧了两大锅热水,大家用最快的速度把垃圾处理了,把盘子清洗干净了,然后,他们郁闷地发现了新难题: 上下水都出了问题。 自来水放不出来了。下水道也不通了。 估计多半是因为严寒,自来水管道说不定已经爆裂了,或者就是自来水在管道中冻成了冰,所以即使管道没事,也没法从水龙头里放出来自来水。 而下水道也是因为管道被冻住了,所以水流没法顺畅地流淌下去。 这…… 厨房的上下水出了问题,那么浴室呢?厕所呢?洗手间呢? 是不是都出了问题? 洗手还可以用免洗消毒洗手液来对付一下,洗澡也可以勉强用湿布湿巾擦一擦,这厕所的下水出了问题,岂不是要了亲命了? 秦孟真、秦霜、秦震、程阿喜、谢春红、张师傅,大家用了十五分钟,迅速地收拾完了厨房。 秦孟真搬来一桶纯净水,程阿喜用纯净水煮了一大锅生姜红枣茶,装满了八个保温瓶。 一行人带着这个新发现和装满了热热的生姜红枣茶的保温瓶,大家一起回到了温暖的客厅壁炉前,也才花了半个小时左右。 秦孟真跑跑颠颠地,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生姜红枣茶。 统计数据的秦律他们,这会儿也已经回来了。 听闻厨房里发现的这个噩耗,欧若兰第一个受不住了: “那以后还怎么冲马桶呀?” 秦孟真忍不住笑了起来,耸了耸肩膀,双手摊开: “马桶底下多半也冻住了,没法冲,说不定冰坨子还会高起来……” “呕……” 欧若兰差点吐了出来,其他人的面色也都很难看。 秦孟真笑道: “没事没事,我早都想到啦! 我提前准备了几个桶和很多塑料袋。回头你们上厕所的时候,用塑料袋解决问题吧。 然后攒够一批,咱们就往外头扔出去一批。 现在天气这么冷,扔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味道的。” 大家都觉得更恶心了,忍不住发出一阵干呕的声音。不过,平静下来想一想,似乎这样做是目前唯一的解决办法了。 这下可好,等到雪停了或者风雪小一些之后,出门扫雪,势在必行了。 因为程慈恩的这栋别墅里,房间虽然多,但秦孟真把其中的大部分都拿来储备物资了。 而上下水出了问题,他们制造的垃圾和废水,就只能拿到外面去扔掉。 如果扫雪不现实,那么从雪堆当中掏出来一条道路,让他们能够把垃圾运到外面去,也是势在必行。 然而,秦孟真带着温度计试了试,发现都不用到外头去,仅仅是在别墅一楼大门那里测温,数据就已经很惊人了。 短时间内,秦家人恐怕只能忍受一段时间的脏乱生活。 与生命安全相比,脏乱虽然令人难以忍受,但至少不是最糟糕的选择。 最后,大家一致同意,除了程慈恩和欧若兰这两个身体有特殊状况的,其他人都要去一楼的卫生间上厕所。 他们制造的废品,不管是固体的还是液体的,都要留在一楼的卫生间里。 一来这样离外头比较近,处理起来比较方便,二来大家都在二楼和三楼生活,也能距离那些恶臭的味道远一些,受到的影响也能小一些。 虽然很无奈,但外头那么冷,人暂时出不去,而秦孟真也实在不乐意把粪便收进空间里去,就只能暂时先这样对付了。 唉,真实的末世,一丁点儿都不好玩儿啊。 接下来,秦律他们说了一些好消息。 第219章 末世日常(1) 现在别墅里储备的物资是很充足的。 不管是粮食、蔬菜、肉食、水果、食用油、各类方便食品,还是银霜炭、木柴、煤块、天然气、汽油、柴油、蓄电池,都是很充分的。 储备的纯净水和矿泉水,也足够大家饮用和保持清洁。 至于说日用品,香皂、毛巾、纸巾、湿巾,洗手液之类,更是样样俱全。 常规药品、常用中成药,和急救包,也按人头准备了一大批。 秦律说完了,大家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看着新闻上报道的那些全球各地的灾情,秦家人都觉得,自家人真的已经足够幸运了。 虽然被困在别墅里哪都去不了,上下水坏掉了不能用、心情难免有点烦躁,但比起上新闻的那些受灾的地方,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这份幸运,应该归功于秦孟真这个过度谨慎的孩子,和程慈恩这个过分“溺爱”孙女的奶奶。 别人在冰天雪地中苦苦挣命的时候,自己和家人待在一起,躲在前不久刚刚进行了装修、新增了保暖设施,加厚了屋顶、墙壁、和地基保温层的别墅里。 还能喝着姜茶、吃着火锅、守着熊熊燃烧的壁炉,悠闲地看着网络电视…… 简直是太幸运了有木有! 当然,如果不考虑人身安全这一块,秦家其实也算是损失惨重的。 几个避难所的工程,被迫停下来了不说;单单是秦家那些产业,现在哪一个不是哗哗地亏钱? 这种极寒天气,哪里还会有人出来吃饭、购物、住酒店? 至于被极寒天气滞留在秦家的超市、快餐店、甜品店、酒店里的那些人,你指望他们能想起来付钱?不搞破坏,都要谢天谢地了。 说不定为了取暖,能把桌椅板凳都劈了,家具都烧了,甚至把门板都拆了! 当然,若是能因此多活下来一些人,倒也是好事。 只是,虽然这样劝慰着自己,秦律还是忍不住觉得心口一揪一揪地疼。 家里这些个主儿,除了程慈恩自己有钱,剩下的这些,哪个不是花钱如流水的主儿? 虽然秦征的游记也卖得不错,秦御的画展也有不少人喜欢。 但那么一丁点儿小钱,比秦雪的奖学金也多不了多少。跟秦家的产业比起来,自然更是差了一大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秦律最担心的,其实还不是秦家的产业。 而是这场天灾下来,人类能不能撑过去,国家能不能撑过去。 若是撑得过去,钱可以再赚,秦家以后绝对差不了。若是撑不过去,秦家人就算能够在灾后幸存,恐怕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啊! 看着秦律愁眉不展的样子,秦征拍了拍他的肩膀: “愁什么?放宽心,该干嘛干嘛就是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事先已经做了这么充分的准备了,若是还是活不到最后,那就是天意。 何必这样难为自己?” 秦御也出言附和: “就是啊!换个角度想想,这极寒天气也未必都是坏事。 咱们一家子,平时天南海北的,难得聚到一块儿,有时候甚至丰年过节都不在一处。这回正好可以趁着这功夫聚一聚,联络联络感情,不也挺好的吗?” 欧若兰红着眼圈儿,点了点头:“阿律,咱们能在一处,还都没有什么损伤,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咱们不能奢求更多。”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把目光投向了秦孟真。 这孩子,跟自己还是有些不亲近。 但是这不能怪她。 谁让她人生中的前面十四年,自己一直都没有参与呢? 欧若兰忍不住想起了已经断绝关系的养女秦露。 不知她现在怎么样? 她还活着吗? 很快,欧若兰就压下了自己的心思。 自从秦露打定主意谋害秦雪,还扎扎实实地付出了行动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秦露这个女儿了。 她欧若兰这样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养出心思那么恶毒的孩子?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孩子本质就是坏的!所以白白放在她身边,被她的善良和柔软熏陶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是改不过来! 算了算了,不想那个糟心的孩子,还是珍惜眼前人吧! 秦律被家里人这样一劝,心里已经松动了几分;再一看欧若兰蹙着眉、红着眼圈的模样,自己的心事立马被他抛到了一边,开始劝慰起不开心的妻子来。 秦孟真旁观了一会儿两口子公然撒狗粮的行为,忍不住觉得自己有点儿撑得慌。 只是大家都围着壁炉烤火呢,她也懒得换地方。 只好把眼神投注到电视上去。 看着电视上的日期,秦孟真发现,秦家人其实已经在这别墅里,待了一周多了。 不过自己每天忙忙活活的,倒是没觉得过去了这么久。 时间上的感觉,有些错乱。 细论起来,这其实还是她给这别墅做的保暖装修的锅。 极寒天气和雪灾刚开始的时候,温度下降的很快,但只比正常冬天最冷的时候,更冷上一些。并没有达到现在这样夸张的程度。 再一个,因为别墅的保暖装修的功效,上下水没有那么快冻上,都能正常使用。 所以他们除了不能出门,不能玩手机之类,日子过得其实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导致秦孟真的时间感,都有点混乱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秦孟真从自己的卧室里,找个了平时摆在角落里吃灰的台历出来。 打算每天多少记下一笔,记录下温度的数据,也把每天的生活做个简略的总结。省得这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 秦家人现在除了简单的家务,基本上能不动就不动。 毕竟别的屋子都没有这间客厅暖和。 他们基本上就是守着壁炉看火,聊聊天、看看电视,吃吃东西、喝喝茶。 考虑到节能和保暖的双重需求,秦孟真建议大家今晚上别回屋了,最好都在这里睡。虽然挤巴了一些,但这种天气,挤一挤还能更暖和一些。 秦征想了想,点头同意,还提了条意见: “我看,咱们还得安排下轮流值夜。至少得保证壁炉的火不能灭了。而且外头的动静也得注意着点儿。” 程慈恩接口道:“值夜的事儿,我和若兰也参加吧。我们可以值上半夜。” 第220章 末世日常(2) 秦孟真忙道:“不用不用,奶奶你和妈妈安心歇着吧!咱们这么多人呢,一个人俩小时也够轮换了。” 欧若兰听到秦孟真这声“妈妈”心里酸得不得了。可算是听到这孩子叫自己一声妈妈了。平日里秦孟真很少直接对欧若兰说什么,也很少对她叫妈妈。 欧若兰一直觉得秦孟真对她有心结。 此时听到秦孟真十分顺畅地叫了一声妈妈,她顿时感动极了。 因为这份感动,她就愈发想要参与进去,想要尽一份力。 其他人都纷纷附和秦孟真的观点,但程慈恩和欧若兰,却都极力坚持想要参与进来,谁劝也不听。 最后,大家只能无奈地同意了。 大家商定,让程慈恩和秦征一班,欧若兰和秦律一班,秦御和程阿喜一班,秦孟真和秦震、秦霜一班,张师傅和谢春红一班。 每个班,负责值夜两小时。 具体怎么排班,每天白天再商量着安排。 毕竟大家现在白日里也没什么事情做,晚上睡得本来就晚,早上醒得也早,其实用不了五班全开,完全可以慢慢轮换着来。 这个方案,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他们这几天已经把旧事回忆了不少,秦征和秦御也讲了不少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和见闻,家里的相册也都翻看完了两三遍。 就连程阿喜、张师傅和谢春红,也分享了一些他们的私生活。 扑克牌、象棋、五子棋之类的东西,也都拿了出来,用来供大家打发时间。偶尔也会看一看糟心的灾情播报。 但大多数时候,基本就剩下发呆了。 现在增加了一个值夜计划,大家伙儿还能每天凑在一块儿商量一下怎么排班,正好可以打发一下无聊的空虚感。 实在是外头的环境太恶劣,一家子都闷在屋里,活生生像坐牢。 情况很快变得更加恶劣了。 几天后,秦家人发现,壁炉的炉火似乎不那么温暖了。穿着羽绒服,也还需要裹紧了被子。 储存在别的房间的纯净水和矿泉水,都冻成了冰坨子。 “据说纯净水不会结冰”,秦孟真看着一屋子的冰桶忍不住喃喃自语了一句,看来,自己买的这些纯净水,不够纯? 厨房里和厨房隔壁储物间里的蔬菜和水果,都成了亮晶晶的速冻冰雕。 保留了原本鲜艳靓丽的颜色,乍看起来跟新鲜果蔬没什么区别,只是奇怪地冒着亮光,像是裹上了一层冰糖葫芦的那种冰糖。 触手坚硬冰凉。敲一敲,跟敲冰坨子基本没什么区别,发出的声音清脆铿锵。 网络已经连不上了。 手机依然没有信号,电话依然打不通。 网络电视的实时节目也出来一片雪花,只能看提前缓存过的内容。就连那连续不断二十四小时滚动播报的灾情新闻,都不见了踪影。 平时听着那新闻只觉得让人郁闷又心焦,这突然看不到了,秦家人才猛地意识到,这栋别墅,真的成了一个暴风雪中的孤岛。 他们跟外界失去了联系,外界也跟他们失去了联系。 若不是这里都是自家人,少少几个外人也都相处了几十年,说不定真的会像侦探的情景一样,发生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呢。 别墅的三楼,也隐隐约约地黑了下来。 看来,连日不断的大雪,已经将这一整栋房子,都掩埋了起来。 秦孟真忍不住想起来从前看过的一部末世电影《后天》。电影里那种极寒天气,其实应该比此时此刻的情形,更为严重。 但,那毕竟只是电影而已。 而且,在主角光环的照耀下,主角一定不会有事。 自己所在的这个小世界,却并非是一部电影,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如果这世界变得跟《后天》那么冷,自己恐怕就不得不把秦家人都收进空间里去了…… 秦御在自己穿着的羽绒服外头,又套了两层羽绒服,一层是秦孟真给她买的见面礼物——到脚踝的那件长款羽绒服,另一件是秦征的。 秦征比秦御高一头呢。 秦御裹得这么严实,其实就是为了去一楼的洗手间上厕所。 十分钟后,秦御回来了,只是走路的姿势十分奇怪,一瘸一拐地。大家惊讶地问她怎么了?秦御的回答让大家哭笑不得: “楼下太冷了,脚冻木了!” 她说话的时候,发声也不是很清楚,秦孟真一眼就看出来,她的下巴冻僵了。 秦孟真急忙递给秦御一个滚烫滚烫的热水袋。 天气冷,考虑到煤气管道忽然爆裂导致的安全问题,秦孟真不但把室内的煤气管道全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保暖防寒的塑料布,还把灶台改成了煤气罐和炭火炉。 煤气罐还是放在厨房,但炭火炉直接放在客厅里了。 烧的是无烟的银霜炭。 客厅的炭火炉一直点着,算是壁炉的有益补充。 同时炭火炉上还可以坐一壶水。水开了就灌到暖瓶里,或者灌进热水袋里,给大家轮流塞到怀里。 这热水袋其实还蛮管用的。 虽然它没有羽绒服那样供热均匀,但见效十分迅速。 一个在楼下冻到手脚麻木的人,如果怀里抱上个热水袋,用不了十分钟,就能彻底缓过来。 暖宝宝其实也不错。 但秦孟真觉得,暖宝宝是在一些特殊条件下用的。 比如回头雪停了,大家准备出去扫雪的时候,就可以在保暖内衣外头贴上一些暖宝宝。 而热水袋的好处,是简单便利,经济实惠。 等热水袋的温度降下去了,水快凉了但还温着的时候,还可以倒出来用。洗洗脸啦、洗洗手啦、洗洗抹布啦,都很合适。 程慈恩看着抱着热水袋,哆哆嗦嗦地凑到壁炉边烤火的女儿,忍不住说道: “要不,以后咱们就都别去一楼上厕所了吧……” 不去一楼上厕所,大家固然会暖和许多,但这二楼的空气,会变得很浑浊吧?气味也会让人忍受不住吧? 秦御略有几分迟疑地开口道:“白天其实可能还好点,晚上的话,去楼下那个啥,说不定会冻伤。” 楼底下真的是太冷了,她刚刚差点被冻得粘在厕所里了! 第221章 末世日常(3) 但这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其实她心里万分赞同程慈恩的提议,但她也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表达这种赞同。毕竟三个侄子侄女作为小辈都没叫苦呢,自己这么娇气,很难为情啊! 秦征看了一眼秦御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妹妹的心思: “我看咱妈说得对。咱们还是留在楼上吧,不然万一冻感冒了反而更麻烦,这天气也没法去医院啊! 再说厕所不还有换气扇么?回头把那个打开,吹吹风、散散味儿,不就行了?” 秦律看了一眼妹妹,再看一眼欧若兰和秦霜,也急忙投了赞成票。 秦孟真自然没有意见。 她的任务目标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现在剩下的一项,就是护着秦家人安然度过末世,成为幸存到最后的那一批人。 所以,让这一屋子人,尤其是秦家这几个,能够安然地活到最后,是自己的首要任务。 屋里有点儿味儿算什么? 大不了自己偷偷溜出去扫个雪呗! 现在她之所以没出去扫雪,是因为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家里人解释。 也是担心万一他们争着抢着出去扫雪,回头再冻病了几个……毕竟家里虽然准备了很多常用药物,但没有准备大夫啊! 最后大家都同意了把厕所改在二楼,厨余垃圾和厕所垃圾,只要攒够一定数量,就运到楼下的厕所放着。 这样屋里的味儿能轻点儿。算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毕竟外头太冷,实在不敢轻易开门。而屋里如果味道太重,也实在遭不住。 回头如果天气转暖一些,哪怕只是风雪停了,就可以把这些垃圾拿到房门外头去。即便只是放在院子里,也比一直搁在屋子里强。 其实一开始他们就是这么计划的,只是没想到大雪封门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气温也降低得越来越夸张,大家实在没法出去,才耽搁了下来。 再一个,他们原本是打算可着一楼祸祸的。这回却不得不压缩空间,将活动范围限制得更小了。 刚刚下大雪的时候,车船停运,飞机停飞,高速封路,大多数人被限制在了城市里。 接下来的几天,雪越来越大、越积越多,停电、停水、管道爆裂等等麻烦轮番上门,人们被限制在居民楼里,或者商场、超市,或者学校、单位,总之,被局限在某个范围内,无处可去,只能暂时找个地方容身,努力撑过去这一轮灾难。 再接下来,世界变得越来越面目狰狞。 秦孟真有充足的作弊手段,秦家人却依然只能龟缩在程慈恩的这栋别墅里。 而经过这一段时间连续的气温骤降,他们的活动范围,已经被缩小到了基本上只能在二楼的三个地方:有壁炉的客厅,烧水煮饭的厨房,以及二楼的厕所。 其他房间,基本上都是能不去就不去。 他们的活动范围,被严酷得超越想象的极寒天气,压缩得越来越小了。 这就是末世。 虽然不是那种一夜之间陷入崩溃的类型,而是温水煮青蛙的渐变,但它依然是末世。 依然一步一步把人类逼迫进了狭窄的绝境之中。 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程慈恩变戏法一般掏了个老式收音机出来:“咱们试试能不能听到广播。” 试音结果,让人有些绝望。 平日里常用的频道,几乎都收不到,有些会传来一些滋啦滋啦的杂音,但并没有清晰的内容。个别不常用的波段,偶尔会飘过只言片语模糊不清的求助信息。 秦家人没办法出去救援,听到这些,既焦心又无力。 不过,除了糟心,偶尔也会感到一点点奇特的安慰——既然别的地方还有人活着,就说明情况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有人活着,就是好事儿。 有人活着,就有希望。 其实,秦孟真倒是有去救援的能力。 但救完了人,往哪里安置? 再一个,她得守在秦家人身边,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她得把秦家人照看好了。 虽然委托人的任务目标,只要求她把秦律和欧若兰夫妇救下来就可以。 但经过这两年的相处,秦孟真觉得,秦家其他人也都很好。尤其是他们对待自己这个横空出世的“秦雪”的态度,其实是相当厚道的。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秦家人对秦孟真很不错,秦孟真又恰好有能力照管他们,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 即便是为了救人也不行。 如果自己一时冲动去救人了,然后在这个空档,秦家人这头出了什么岔子,自己不得后悔一辈子? 不对,自己后面还有无数个一辈子呢…… 那这买卖岂不是亏大了!到时候自己损失的,可不只是积分了。 对了,也不能让秦家人就这么躲在屋子里猫着。 多少得活动活动。 虽然没必要跑到别的房间里去挨冻,但至少不能一直缩在壁炉前面烤火。 如果这寒潮持续的时间很长,而他们一直这样窝在沙发上、或者被窝里,尽量不活动的话,尽管节约了热量,却也给健康埋下了隐患。 该运动还是得运动的。至少至少,也要活动活动胳膊腿什么的…… 很快,在秦孟真的“折腾”之下,全家人轮番做起了八段锦。 每天早晨做了两三遍,其他时间自由活动。 同时尽量注意保暖。 …… 秦家人陆陆续续地,都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壁炉两侧堆积的木柴,好像总也烧不完似的。明明看着少了一大截,第二天再看,好像又跟前一天的量差不多了。 莫非这木柴还带自我复制的? 只有秦孟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悄悄地把空间里积存的木柴运了一些出来,添加在了壁炉两侧的柴堆上。 她是偷偷地放在柴堆后面的,所以一般情况下,大家都看不出来明面上有什么变化,只当里面的存货比较多,所以一直拿不完。 但问题是已经过去了好多天了。这么两堆木柴,竟然一直怎么都拿不完,就有些奇怪了。 秦孟真的记录台历上显示,大家已经窝在家里足足小半年了。 秦孟真只好收敛了些。 第222章 末世日常(4) 等这一波用完了,就让秦征、秦律他们辛苦一下,去旁边存燃料的房间搬运吧。 这期间,因为实在闲得无聊,大家都给自己开发了些崭新的爱好。 秦霜跟秦御学起了画画,立志要成为比姑姑还厉害的大画家。 还跟大家一起重温了好几遍达芬奇画鸡蛋的故事,不过真的开始画画就没那个耐心了,这几天她已经快进到了用铅笔头画花瓶的阶段。 秦征开了一本新书,写他这些年的旅行心得与感悟。 多少有几分自传加遗书的意思在里头。 反正没什么事儿,天天抱着个小桌板,窝在壁炉前头的沙发上,用纸和笔慢慢写。 反正现在电子产品都不能联网、又要费电,远远不如这种传统的方式,既能静心,又很节约能源。 程慈恩拿了一串菩提子的佛珠,缠在手腕上。 实在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就开始耐心细致地数着佛珠。 生生把一串纯白色的星月菩提,盘得油光水润。颜色也从原本的纯白中带着些小黑点,变成了油润亮泽的浅棕深蜜。 欧若兰紧跟婆婆的脚步,把一串碧玺手串当佛珠用。只是这碧玺手串再怎么盘,也盘不出来菩提子的效果。 秦孟真把家里的藏书认真清理了一遍,她觉得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考虑烧书取暖。 当然目前的燃料还是够用的。 在燃料彻底耗尽之前,还用不到这最后一步。 张师傅给自己的女儿女婿和外孙女写了好多封信,每天一封,厚厚的十来页纸,也不知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一个人,哪里来的那么多话。 程阿喜也开始记录自己的菜谱。 他的字写得不怎么好看,所以求了程慈恩帮忙,程阿喜口述,程慈恩帮他记下来。 谢春红倒是没有做什么,只是还在坚持每天打扫卫生之类的。 其余的时间,就坐在窗户附近往外看。 偶尔会伤感地偷偷流泪,然后为了避免被人发现,用袖子迅速抹掉;大多数时候,她只是望着外头的雪墙发呆。 雪墙虽然把整个别墅都遮蔽住了,但其实并不是严丝合缝不透气的——当然,这是因为秦孟真瞒着全家人,偷偷做了些手脚。 她怕家里人会冒着风险出去扫雪,就悄悄地把窗户附近的雪墙搞了些可以透气的缝隙出来。 壁炉也好,炭盆也好,人呼吸也好,都需要空气流通。 毕竟不能全靠氧气瓶啊。 家里虽然也储备了些氧气瓶,但秦孟真觉得那是需要在极端情况下使用的,平时自己能解决的问题,还是尽量少消耗存货比较好。 秦家人其实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末世的生存节奏,只是在卫生条件方面,还是一直无法习惯,每天都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来忍耐与适应。 虽然之前秦征、秦律、张师傅三个体力最强壮的成年人,已经辛辛苦苦地冒着被冻伤的危险,把二楼的垃圾,运到了一楼。 但别墅里住了这么多人,每个人每天都在制造新的垃圾,一楼的区区三个卫生间,哪里够用呢? 一楼的三个卫生间堆满了之后,秦征、秦律和张师傅每个人都套上了四套羽绒服,穿得比球还圆,笨笨地挪动着沉重的身躯,将封装好的垃圾搬了几袋子到别墅外头去。 封装垃圾的办法是秦孟真提出来的。 既然避免不了要跟垃圾共处一室,那么最好的减轻味道的办法,除了打量喷洒化学药剂之外,就只有把它们密封起来了。 而这方面的化学药剂,秦孟真之前储备物资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想起来…… 好在,她准备了无数个大大小小不同规格的密封袋。 其中有一些,那尺寸和容量,干脆就相当于麻袋和蛇皮袋。 有了这些“神器”,若不是一楼和二楼的卫生间都已经堆满了,再也没地方放这些东西,秦征他们还真用不着冒着危险往外走。 秦征一行人吭哧吭哧地搬运着垃圾袋,到了大门口才发现,大门已经被结结实实地冻住了,门缝那里都是冰凌,踹都踹不开。 大门外头,还是厚厚的雪墙,凭秦征他们几个,根本就出不去。 还是秦征想到了个歪招,他们哆哆嗦嗦地穿过地下室拐到了车库,把这些垃圾都留在了地下车库里头。 至于说回头雪化了,车库会变成什么样? 不能去想! 再说了,这雪什么时候化,能不能化,还都是未知数呢!想那么多干嘛? 就连秦孟真都不敢说这雪什么时候才会化,这天什么时候才会晴。 纵然带着委托人秦雪的前世记忆,但不知道是自己的到来引发了蝴蝶效应,还是秦雪的记忆本来就不靠谱,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至少跟秦雪记忆中的情况,有很多不同。 …… 秦家人的生活就这样逐步被局限在区区三个房间之内,最多只能偶尔去一下别的房间和楼层。 他们从最初的种种不习惯、不适应,种种焦虑、痛苦、哭泣、愤怒,到后来慢慢地平静,甚至习以为常,似乎也并没有经历太久。 后来,他们甚至开始十分淡定地一件件处理个人物品,也开始满怀感情和回忆地留下一些文字、图画、照片、视频,留下各种各样“我曾经来过”的痕迹。 秦孟真的台历上,时间已经来到了四月中旬。 过了清明,没到谷雨。 正是天气应该暖和起来的时候呢。 天突然毫无预兆地放晴了。 圆滚滚的太阳像一张鸡蛋饼,高高地挂在天上。 无数人从自己蛰伏的藏身地钻了出来,去感受久违的阳光与空气。 秦家人也不例外。 他们发现外头变得亮堂了许多,而且在屋里穿羽绒服,似乎有些穿不住了。最关键的是,密封袋也已经遮不住粪便的气味了。 这、这是气温上升了呀! 一家人惊喜地脱掉了外套,秦征、秦律、秦孟真跑到了最前头,去探索外面的世界的变化。 天真的晴了。 全家人兴致勃勃地拿起了笤帚、扫帚、吸尘器、铁锹、铁铲之类的东西,跑出去扫雪。 秦孟真哈哈大笑,趿拉着鞋子啪嗒啪嗒地跑开了,过了片刻,又啪地啪地地跑了回来,拖回来一台“半自动”铲雪车。 第223章 奇葩的太阳 其实这玩意儿,就是个三轮车改装成的铲雪车。秦孟真是在刚开始储备物资的时候,偶然从一个手工达人的直播视频里看到的。 她联系了那个主播,订购了几台。 原本只是一时兴起、聊胜于无,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这铲雪车的好处很明显:操作简单,人力驱动,会蹬车就能用。 缺点也很明显:没有封闭车厢,人只能露天操作,气温太低的时候,人会冻僵,根本没法用! 好在此时,天气已经转暖了许多。 太阳出来了,虽然颜色和形状似乎都有点奇怪: 从前似乎只有日出和日落,太阳的颜色才会红得这么炽烈。 而且过去人们看到的太阳,像个圆溜溜的蛋黄或者蛋饼,但是现在的太阳,就像个烙饼的锅——大了不止一圈儿啊! 看着这个明晃晃的大太阳,秦孟真隐隐约约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眼下还是趁着天气不错,先扫雪吧! 秦孟真操作了两下铲雪车,就被秦震抢了过去。 秦震之前跟秦露的关系很好,甚至隐晦地藏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然而,得益于程慈恩和秦家老爷子的教育,秦震并不是一个爱情至上主义者。他虽然曾经为了自己的隐秘心思深深痛苦过一段,但后来成功地战胜了自己。 只是,虽然压制住了不该有的念头,但他对待“妹妹”秦露,还是不同的。 秦霜和秦雪是他的亲妹妹,对秦霜,秦震就是平平淡淡的兄妹之情,甚至因为性情不相投,有些厌烦秦霜。 但对秦雪,他的心情就非常复杂了。 他怨恨秦雪的出现,导致秦露离开了秦家,甚至锒铛入狱; 但最基础的是非观,又让他知道,这件事里,秦雪自始至终都没有错;错的始终都是秦龙和姚碧莲两口子,甚至自己清纯无辜的“妹妹”秦露,也并不是冤枉的。 然而,纵使他知道秦雪是无辜的受害者,但出于对秦露的感情,他在跟秦孟真相处的时候,依然觉得别扭。 秦震面对秦孟真,一直有些放不下心结。 秦孟真的任务目标里,并不包括秦震。 但作为秦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孙,程慈恩也是很疼爱秦震的。而且,秦震还是秦律夫妇给予厚望的长子。 有这样两重身份在,秦孟真自然不会不保护他。 只是保护归保护,哄着捧着却没有必要了。该怼他的时候,秦孟真从来都不会客气。 不过,秦孟真的精神力,对他人的精神波动是十分敏感的。 她感受到了,秦震从她这里抢走铲雪车,其实是在跟她抢着干活儿,也是在为了修复兄妹关系而努力。 秦孟真就笑了笑,没有怼他。 片刻后,秦孟真拖着另外几辆铲雪车出来了,秦霜、秦御、甚至程慈恩,都有兴趣试一试。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天气好了,看到希望了,人的心情自然就欢欣雀跃起来了。 秦孟真乐呵呵地点了头,还手把手教了程慈恩怎么开这铲雪车。 别人她就不管了。 谁有兴趣,自己个儿琢磨去! 她又回了一趟别墅,然后推出来一辆运货用的小平板车,喊上秦律,颠颠儿地去了地下车库。 那些个装在密封袋里的有味道的冰坨子,必须抓紧处理了! 这会儿要是不赶紧转移出来,回头万一再化成液体了,就更不好转移了! 秦律被秦孟真拉到地下车库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跟着闺女一起任劳任怨地做起了老黄牛。 俩人把平板车上摞了七八个袋子,都快拉不动了才往外走一趟。 这样一口气连续工作了好几个小时,才算把地下车库里的“存货”都清理干净了。 “太好啦,这下可以轻松一下啦!” 秦孟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之后猛然想起来,不对呀,别墅里头还有一堆“存货”呢! 她皱了皱鼻子,只好再去抓个“壮丁”。 秦律已经累得汗流满面了,毕竟这哥们儿平时也很少干体力活儿的,体能不差是因为一直有保持锻炼的习惯。 但体育锻炼和体力劳动真的是两码事。 虽然都会让人的身体感到疲惫。 但锻炼之后人休息休息,就会发现身体很舒爽;而在体力劳动、尤其是强体力劳动之后,之后人休息休息,就会发现,这怎么还是很累啊?! 秦律此时就处在这种很累很累的阶段。 秦孟真虽然不累,但她也得时刻注意着,不能表现得太夸张了。 所以她暂时放过了秦律,找到了程阿喜来帮忙。 程阿喜是这些人里面,体力最好的。 而且刚刚他一直在跟谢春红、程慈恩在一边聊天,没干多大会儿活儿,现在应该还是有余力跑上几趟的。 这一趟秦孟真的计划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她本意只想抓程阿喜这一个壮丁,但张师傅和谢春红都跟了上来,于是他们就一起动手,迅速地将别墅内部的垃圾都清理到了外面。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几个卫生间里的“存货”们。 清理完这些东西,秦孟真把每个房间的窗子都打开了,让别墅彻底通风透气。 这么多天过去,别墅里的空气,着实需要彻底换一换了! 外头的雪也清理得差不多了。 当然,并不是说他们把别墅外头的雪整体都清理光了。 别说秦家人只连续干了几个小时,就算是干上一整天,那种把别墅三楼都埋住了的大雪,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清理干净啊! 他们主要是挖出来了两条通道,一条通道是运送垃圾的,一条是走人的,方向不同,但都能穿过别墅院子,走到外面去。 大家伙儿一口气干到晚上八点多,才又累又饿又渴地停了下来。 集体回到别墅里,纷纷脱掉汗水湿透了的衣服,到浴室里简单地擦洗一下,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大家都已经饿得腿肚子哆嗦,整个人直打晃了。 程阿喜去准备了晚饭。为了速度,干脆做的汤面。程阿喜按人头,煮了几斤面条。 第224章 这谁抗得住啊 滚沸的开水里,雪白的面条根根分明、翻滚不休,翠绿翠绿的小青菜随着水波和面条一起上下舞动翻滚,切成细细小片的香菇若隐若现…… 秦孟真随便看了一眼,就觉得食欲大振。 几分钟后,程阿喜就把面条端了上来。 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大碗。 热气腾腾的雪白面条上,安安静静地卧了个荷包蛋。荷包蛋旁边,是绿油油的小青菜、黄灿灿的炒豆芽,和红彤彤的牛肉片。 看起来就好好吃的样子。 大家一时间都顾不上说话,端起碗来,专心致志地吃面。一时间,吃面条的哧溜哧溜声此起彼伏。 直到大半碗面条下了肚,大多数人才放慢了速度,恢复了一贯的斯文优雅。 吃完了面,秦孟真正准备收拾碗筷,就被谢春红抢了过去。 这些日子,谢春红一直觉得心中颇为不安。 但之前以为自己没几天好活了,说不定会跟程慈恩这个素来和蔼的主家死在一处,她也顾不得那么多。 此时见外面的气候总算恢复了,她也找回来往日里熟悉的感觉了。 这些家务事又怎么会再让秦家人上手? 秦孟真能理解谢春红的心情,只笑了笑就让开了,不跟她抢。 她放松舒适地坐到了谢春红平日里望向窗外的位置,懒洋洋地顺便往窗户外头看了一眼。 然后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秦律忍不住呵斥道:“小雪,你怎么这么一惊一乍地?” 秦雪顾不得理他,招了招手:“快过来,快过来,你们快来看看!” 大家听了这话,虽然都觉得身上很累了,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去看秦孟真指着的方向。 这一看,所有人都沉默了。 秦震甚至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操!” 程慈恩也皱起了眉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唉!” 秦律恨恨道:“这也变得太快了!”欧若兰抓紧了秦律的胳膊:“老公,这是世界末日了么?” 谢春红喃喃道:“这老天爷是不打算给人留活路吧?” 外面的天空,依然十分明亮。 他们之前出去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明晃晃的大太阳,好像变得更大了一圈儿似的。 最关键的,不是它变大了还是变小了。 而是这会儿都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为什么这玩意儿还高高地挂在天上? 似乎连一丁点儿要落山的意思也没有? 如果仅仅是气候异常,其实并不一定就撑不过去。但倘若太阳也出了问题,那也许就不是人力能够抗衡的了。 秦家人呆愣愣地看着外面的天空,一时间都有些失神。 秦孟真没有给他们发呆的时间,指了指地面上的积雪:“别光看天空,你们再看看那雪。” 把别墅埋起来的雪墙已经全都倒下了。 它们融化了。 温度似乎一瞬间就上升到了一个奇葩的高度。 雪墙歪歪扭扭地倒下了,院子里大家开辟出来的两条通路,此时已经彻底变得湿漉漉的了。因为那两条通道旁边的雪墙,已经矮了一大截,很多积雪都化成了水。 周围的积雪一直在融化,不断融化。 秦家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刚刚看到太阳就已经很绝望了,这会儿看到雪化的速度,简直万念俱灰。 秦孟真喃喃道:“看来咱们得换个地方猫着了。” “啊,为什么要换地方呀?” “雪儿,咱们这里不是挺好的吗?你还想去哪啊?” “逃不掉的,别处说不定更糟。” 七嘴八舌的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秦孟真淡淡道: “我也舍不得这个地方,但我们不走不行了。 你们看这个雪化的速度,如果咱们现在不走,耽搁到明天早上,这里就会被水淹了。很快水就会漫过三楼,到时候,我们绝对比当初被雪埋了还惨。” 当初被雪埋了,遭遇了极寒天气,他们不过是被迫窝吃窝拉了几个月而已; 这太阳如果一直不落山的话,那么它把周围的积雪全部晒成水,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儿,根本用不了一晚上的时间。 秦家人若是实在拎不清,秦孟真不介意直接把他们全部打晕,塞进空间里带走。 好在秦家人只是七嘴八舌地抱怨了两句,前前后后加起来还不到五分钟呢,就果断决定撤离。 他们有些舍不得别墅里的东西,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要带走一些。 做了决定,就开始用最快的速度打包。 好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大家伙儿每天都在消耗,已经用掉了不少。 而且,张师傅、程阿喜、秦征、秦律、秦御、程慈恩,都有驾照。除了欧若兰,所有人都会开车。, 车库里有好几辆车停着,大家一致决定,开走一辆房车和两辆suv。 东西尽量往suv里头堆,能带走多少算多少,房车里也得放一些备用的,以防万一。 结果这个方案被秦孟真给否了。 秦孟真的主张是,每辆车上的空间都有限,还得给人留出一点地方,所以得挑着必备品拿一些,比如食物、纯净水、药品、武器之类,羽绒服、睡袋、帐篷之类也得备着,但最关键的是,还得多带些汽油之类的燃料。 其他东西,能舍就舍。 众人经过一番争论,到底还是决定把要带的东西尽量精简。 而之前大家留下的像是画稿、照片、日记、遗书之类,秦孟真都让他们用密封袋装好,统一收在三楼的阁楼上。 全家人一番忙乱,每个人都拿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还是足足用了大概两个小时,才收拾完要带走的行礼。 装车过程中,大家伙儿又发现行礼有点多,可哪一件都是有用的,不由得烦恼了几分钟,秦震和秦霜还拌了几句嘴。 最后,大家伙儿只好又再从车库里加开了一辆车。 一辆房车、两辆suv,外加一辆七座商务轿车,构成了一个总共含有四辆车的小规模车队。 大家启动了车子开始往外走的时候,秦孟真忽然从车上跳了下来:“我回去拿个东西,你们先走,不要等我,我一会儿就追上来了!” 秦律很生气,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待要伸手拉住她,已经来不及了。 秦孟真跑回到别墅里,一间一间房走过,将所有明面上的东西都收进了空间,走遍了整栋别墅里除了卫生间之外的每一个房间,然后身姿轻盈地从别墅大门跑了出去。 第225章 奔赴安全区 放在三楼的那些东西,秦孟真自然也都捎上了。 如果她的预计没出错,这个别墅是一定会被大洪水淹没的。到时候,秦家人辛辛苦苦留下来的那些情感寄托,不都得被水泡了? 更有甚者,还有可能被冲跑了,找都找不回来。 她一边想着,一边脚下生风,跑得贼快。 秦家人的车队停在距离别墅最近的一条辅路上等着她。 虽然秦孟真说过不用等,但秦家人也不知道她还有一手精神力探路的本事,怎么可能把她一个人扔下不管不问? 这孩子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若是再丢一回,不说别人,欧若兰就得哭死。秦律虽然嘴上暴躁得很,心里也是很疼惜她的。 若是真的把她再丢了,秦律两口子,还有程慈恩,绝对会伤心一辈子。 当然了,随着这天地剧变、天翻地覆的,这一辈子到底有多长,究竟能再活几天,谁都说不好。 秦孟真远远地就看到了车队,她带着一个明朗的笑容,飞奔而来。 仿佛一只轻盈的小鹿,穿过森林;仿佛一只矫健的水鸟,掠过海面;仿佛一只欢快的野兔,扑向草原…… 秦孟真三步并作两步,从车队一侧跑过,渐渐收住步伐,轻松一跃,跳上了打头的房车。 大家见她上了车,这才安心地重新出发了。 秦律还是没绷住,忍了又忍,没忍下去,沉这一张脸,把秦孟真好一顿数落。 秦孟真不当回事,程慈恩先不干了:“行了行了,说两句差不多就得了,咱们雪儿是懂事的好孩子,她要回去取的东西,一准是有用的!” 秦律不敢再说了。秦孟真反倒来劲了,她特意跑去跟坐在副驾驶上的秦震换了座位,好离秦律远点儿。 坐了下来,秦孟真也没消停,一直百无聊赖地去调整那个车载电台。 电流的滋啦声几乎在每个频道响起,后来,总算抓到了一个信号,声音还是有些模糊不清,但大概意思还是能听清楚的: 广播里在说的是安全区的事儿。反复播报的是同样的内容,只有几百字。即便一开始有些听不清楚,反复听到几回,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h市作为一个靠海的边境城市,其实是相对不安全的。 尤其是气候变化从持续半年的极寒严冬,一眨眼就进入了高温酷暑的夏天,中间连个缓冲都没有。冰川的融化和海平面的上升,影响到h市,更是不可避免的必然趋势。 通过广播,秦家人得知,接下来的极端气候将持续很多年。 而为了应对极端气候,保存人类的火种,全球新建了一百二十个供幸存人类聚居的安全区。仅在华夏境内,就有二十五个。 但h市的地理位置,注定了它没法被安全区包括进去。 毕竟是海边啊,万一海啸了呢? 即便乐观点,假设h市不会海啸吧,可这天儿这么热,前面那长达半年的极寒天气下来,h市又累积了那么多的积雪…… 那些积雪都化了,至少也绝对会引发一场大洪水的。 这种随时会被水淹没的地方,哪里称得上安全? 消消停停、太太平平、没啥天灾的时候,h市这种繁华的大都市,绝对是很多人心目中最为向往的所在。 但一考虑到海啸、台风、洪水,不用太频繁,哪怕一年来一次呢,就让人觉得还是离这破地方越远越好。 程慈恩是北方人,虽然也在h市生活了很久,但并不介意去别的地方。 但秦律他们兄妹几个,都是从小就在h市长大的,对着地方的感情也挺深厚,听不得别人说h市一点儿不好。 所以,对安全区竟然没有把h市囊括进去的事情,秦律和秦御两个,几乎唠叨了一路。 秦孟真听得好笑: “要我说,干脆把每个市都建一个安全区不是更好,大家都能就近安置,不忙不乱,不用赶路,多好呀!” 秦律白了她一眼: “说的什么孩子话?那安全区哪能每个市都有呢?要是每个市都够条件建个安全区……” 说着说着,秦律自己就收了声儿。这丫头,感情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见秦律不说话了,秦孟真笑一笑也不说话了。 二十五个安全区,距离最近的在s市,规模最大的在b市。 秦家人的想法还没有统一,正在争论去哪个比较好。 但其实不管去哪个,路上的时间,乐观点估计,也得开上五六天的车。主要是因为积雪、洪水,很多地方的交通中断了,想要顺顺利利地走过去,非常不容易。 秦家人一路走一路争论,总算定了下来,要去b市安全区。 因为s市安全区的问题在于,s市海拔比较低,而且离海边也很近。b市的冬天可能会有些难过,但b市不靠海,而且b市海拔高啊! 如果不是怕高原反应,秦家人简直都想去l市安全区了。 l市多好啊! 但高原反应这玩意儿太可怕了,大家伙儿都受不住。尤其是程慈恩和欧若兰两个,都有心脏方面的毛病,可不适合去l市冒险。 秦家人决定了去b市安全区,就走了通往b市方向的高速公路。 本来,秦孟真以为高速公路上一定会遭遇堵车。 但事实上高速公路上的车并不多。但因为路面的积雪和冰层,他们开车的速度倒是不算快。 秦家人分析,多数人可能还没反应过来呢。 或者没有做出去安全区生活的决定,或者根本就没听到安全区的消息,又或者,还被雪堆埋着呢,没能自救成功呢。 毕竟h市很大,东边日出西边雨也是很平常的,不见得他们这边雪化了,别处的雪也一定化了呀。 秦家人一路畅通地走了很久,秦孟真就一路闭目养神地“睡”了很久。 其实她一直在用精神力探测前方的道路,如果只是浅层积雪她就什么也不做,如果是深层积雪她就简单地把表面的雪清理一下。 用精神力的触角去搬运。 虽然这样做很吃力,但对精神力也是一种锻炼。 所以,秦孟真倒也乐在其中。 秦家人还以为秦孟真是真的睡着了,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小了下来,但秦孟真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第226章 冤家路窄 他们对以后的生活,尤其是安全区里的生活,都充满了担忧。 想想也是,进入安全区,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也意味着巨大的改变。 秦家人的日子过得过于安逸了,除了秦律还算是留在商场上,其他人过得都过于闲云野鹤,安逸自在了。 以至于灾难突然发生的时候,秦家人竟然没有提前得到消息,被困在了别墅里面。 过后在别墅里闲着没事的时候,秦律、秦征和秦御都发现有几个朋友给他们发了信息,问他们为什么不去参加酒会。 当时被困在别墅里,他们一开始忙着联系救援没有注意。后来发现根本无法跟外界联系了,虽然看到了这条信息,也不过是看过就算了,并没有多想。 这会儿他们倒是想起来了:那一场酒会,他们全都没去,是不是就此错过了非常重要的讯息? 不过,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管错过了什么,自家人都在一处,平平安安地度过了雪灾,就比什么都强。 更何况,目前他们还要搬到安全区去住了。 既然是国家划定的安全区,想必在安全方面是有保障的。 至于说生活方式的改变…… 秦家人别的本事兴许没有,胆子却都不小。除了失去家人这一点,他们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事业失败了,可以东山再起。 财富损失了,可以重新再赚。 家人没有了,那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他们最为珍惜的,就是自己的家人和自己的生命。 因为别的都可以重来,只有生命不可以。 生命只有一次,是因为每个人的独特,与生命的美好,都在于其经历和过程。 即使你真的有机会回到小时候重新活一遍,你的人生也已经截然不同了。 那么,你还是你么? 这是个深奥的哲学问题,但对于秦家人来说,他们此时要解决的,是浅白的现实问题——好好活着。 秦孟真对秦家人的生活态度还是很赞赏的。 他们愿意努力适应,努力活着,自己的任务也能轻省些不是? 过了一会儿,秦孟真从衣服的前襟里摸了根黄瓜出来,咔嚓咔嚓吃起来。 秦家人听到这声音,忍不住看过去,就发现秦孟真在吃黄瓜。 他们第一个反应,是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经历过之前那些速冻水果速冻蔬菜的折磨,这水灵灵、绿油油、脆生生的新鲜黄瓜,可实在是太难得了! 一家人的目光注视之下,秦孟真也发现不对劲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怀里掏了个塑料袋出来,里面放着四根小黄瓜。 每根都水格灵灵,看着格外的鲜嫩清脆。就是可惜短了点,只有秦孟真的手掌那么长。 她把塑料袋递给秦律:“爸,你们分分。” 然后,她把背上的背包卸了下来,打开背包盖子,伸手在里面一顿掏,又掏了个塑料口袋出来。这回里面装的是一袋子洗得干干净净的圣女果。 红彤彤、水灵灵、还带着水珠呢,看起来分外诱人。 秦孟真把这个塑料口袋直接递给了程慈恩:“奶,这个给你吃。” 秦家人迷惑了,不由纷纷开口,问出心里的疑惑: “你刚才回去就是去取这个?” “你哪来的新鲜水果?” “不都冻上了吗,这些东xz哪了?” 秦孟真笑嘻嘻地说道: “我回去是去取一本相册的。万一发大水,把相册泡了多可惜。 然后我就在放羽绒被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兜吃的。也不知道是谁藏的。不但有小柿子、小黄瓜、小辣椒,还有一些干果什么的,也都保存的挺好的。 我都放在背包里背出来了。小黄瓜是包里放不下了,就塞在怀里了。” 秦征和程慈恩微笑不语。 秦律一脸便秘般的神色。 他们都觉得秦孟真在骗人,但对“自家的孩子会说谎骗人了”这个事儿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的。 不过,实在是太久没有吃到这种鲜美的蔬果了。 教训秦孟真之前,秦家人都忍不住分了一块儿,吃上两口解解馋。 看着秦家人的反应,秦孟真觉得,空间出产的蔬果比外面的好吃,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 既然大家都觉得好吃,以后就可以经常拿出来一些,让大家吃。 秦家人的车队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着,路面越来越干净了。 到后来甚至都不需要秦孟真去偷偷用精神力清理,路面就很平整开阔,也没有积雪留存。 只是天气越发热了起来。几辆车里的空调都派上了用场。 随车带着的纯净水的消耗量也变大了不少。 秦孟真没有再拿新鲜蔬果出来,但纯净水她可以无限供应,丝毫不担心被发现。 没人会特意去数车上到底放了多少瓶水。 更何况,她还经常偷偷地加上新水,拿走旧瓶呢。 秦家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b市,发现他们竟然是头一批来到安全区的。 安全区外围倒是有不少人搭了帐篷,但在安全区大门口排队的却很少。 像他们一家子这样开着四辆车过来的,更是极少数。 莫非信息闭塞的其实是自家人? 这安全区里其实是有什么问题的,所以才没有人来? 秦孟真迅速地将自己的精神力宛如潮水一般,铺了出去,仿佛一张大网,将整个安全区都覆盖了起来,每一个细密的网格里的情形,她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但经过一番探查,秦孟真发现,安全区里并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门口的盘问和检查有些严格,而且进入安全区,也需要交纳一定的费用才可以。 排队时间倒是不长。 但缴纳了一大笔钱,又交了四十斤粮食,两桶汽油,秦家人才得到一摞表格。 埋头填了一大叠表格,又经过扫描、抽血,做了一系列身体检查,然后还打了五六种疫苗,秦家人才算进入了安全区的观察室。 观察室的面积不小,每一间观察室都可以容纳二十个人,所以秦家人也没有分开。 只是,刚刚迈进观察室,秦孟真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秦露。 原来她也在这里。 秦露的脸上,画着有几分精致的妆容,看起来比在秦家的时候,更加楚楚动人了。 第227章 新病毒 秦孟真感受到一阵久违的激动。 看来,秦露的影响力依然还在。秦雪面对秦露,依然还有心结。 观察室里的二十四小时,尴尬而又沉默。 这地方,有点像是游泳馆或者澡堂子的换衣间,大家手腕上带着一个小线圈,上面拴了个小钥匙,贵重的随身物品都装进了柜子,用一把小锁头锁起来,钥匙交给你随身携带。 身上穿着基地提供的临时衣物,除了手腕上的小线圈和小钥匙,别无他物。 秦律有些担心那几台车和车上的物资。 欧若兰正在柔声安慰他。 秦露看到秦家人之后,竟然没有跟秦家人起冲突,而是躲到了同伴身后。只是跟她在一处的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冲着秦家人这边看了过来。 虽然秦家人似乎也认出了秦露,但也没有谁上前去跟她打招呼。 秦孟真悄悄地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到秦露他们身边去感受他们的精神波动。 顺便偷听一下。 不过他们也没有说什么。 秦孟真只能感觉到秦露的内心同样暗流涌动,心潮澎湃,并不比秦雪更轻松。 她收回了精神力,开始认真考虑怎么度过这观察室中的二十四小时。 如果没有外人,大家可以尽情休息。 但现在与秦露和她的同伴独处一室,那么就得轮流值班了。 秦家人的想法跟秦孟真是一致的,甚至都没有等到她提出来,别人就商量好了轮班的顺序。 他们还一致把秦孟真围在了中间,防止秦露他们突然暴起伤人。 虽说这种可能性很小,安全区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已经把每个进入观察室的人身上的锐器都收走了,但再小的可能,该避免的也不能含糊。 秦孟真心下微微有些感动。 守护秦家人的安全,不仅仅是出于对委托人秦雪提出负责,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目标的过程,而变成了她主动做出的选择。 本来,秦家人进了安全区,在这里安顿下来,自己的任务也差不多可以算完成了的。 但这会儿,秦孟真却因为秦家人对自己的态度,而变得不满足于这种程度的“任务完成”了。她想要多留一阵子。 她想要把秦家人照顾得妥妥帖帖,让他们不但能适应安全区的生活,也能适应末世的日常,将来自己离开以后,也能在末世活得舒舒服服。 不说风生水起吧,总得有些自保的能力,总得能够面对末世之中一茬一茬层出不穷的新状况,她才可以放心离开啊。 心中有了决断,时间似乎也过得快了许多。 他们一家人平安地出了观察室,拿回了自己的物品。不过四辆车上的物资却损失了一些。食物、饮用水、药品,和汽油都有些损失,但都还给他们留下来了一些。 秦孟真没有说什么。 他们初来乍到,不清楚这地方的规矩,暂时姑且不必声张。 若是还有第二次,她倒是不介意暗中下手,给对方一个深刻的教训。 安全区里的住宅是分区的,可以随意挑选,但需要缴纳费用。租或者买都可以,费用可以用现金,也可以用粮食、纯净水、药品和汽油等物资。 秦家人商量了半晌,挑了一圈儿,最后在城市中心偏东部的区域租了一个小别墅。 租金为每个月一万元现金,加上四桶汽油、一百斤粮食。 独门独户,但别墅周围距离不远处,有几户邻居。 这种房子、这种价位,大家都觉得还是蛮划算的。 只是秦孟真有个疑问没有说出口,这里的原住民都去哪了?b市虽然不如h市那样繁华,但也是着名的北方重镇,人口比起h市只多不少。 这种中心区域,怎么可能会没有人住呢? 后来他们才知道,安全区的全部原住民,都已经去了原住民安置区。 原住民安置区的好处或者说特色在于,他们的全部消耗,不管是粮食、蔬菜水果、饮用水、药品,还是汽油、燃料,都由安全区统一发放,免费配给。 而外面来到安全区的人口,没有特殊许可,都不能进入原住民安置区。 而且,外来者取得居住资格要缴费,日常生活的消耗,也需要付费。总而言之一句话,不享受任何免费政策。 秦家人之所以能够租到这样价格的房子,是因为他们是第一批从外界来到b市安全区报道的成员。最关键的是,他们通过了身体检查,全员都没有感染新病毒。 现在全世界都在流行一种奇特的新病毒。 这种病毒的感染者,会出现类似于狂犬病和卟啉病的症状。 总体来说,有些像游戏和电影中出现的丧尸。但他们其实没有文艺作品中那么强悍的战斗力。 只是有一定的潜伏期,而且传染性很强。 目前不清楚空气能否传播,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被病毒感染了的人或其他生物,将健康人抓伤、咬伤,一定会导致健康人被传染。 秦孟真觉得这事情有些魔幻了。 这里不是自然灾害型末世么?为什么还会有丧尸?虽然是没什么战斗力的类型吧,但那也是丧尸好不好?难道地震、山火、海啸、台风、暴风雪、大雪灾、极寒天气、大洪水,还不够?难道毒蚊子、蘑菇病,还不够? 不过,吐槽归吐槽,该做的事情一样也不能少。 秦孟真出去溜达了一圈儿,迅速确定了几个邻居的房子,目前只有一户离自家最远的住进了人,另外几栋房子都空着呢。 也不知道这几栋房子,会不会住进来人,住进来的,又会是些什么人。 远处那一家邻居,看着有些面黄肌瘦的,可见一路走来的过程,是历经艰辛了。 而且听说他们家里还有人病倒了,万幸不是新病毒,而只是普通的感冒。 不过,安全区的工作人员已经上门去量体温了。 秦孟真有点怀疑,这地方是不是装了自己看不到的摄像头了?怎么这么快就有人上门去给感冒病人量体温了呢? 怀揣着一肚子的疑惑,秦孟真不但把自家周围逛遍了,还往市中心和外围各个方向都走了走。反正她体能好,速度也快,必要的时候还能从空间里偷渡个自行车啥的出来。 溜达了一大圈儿下来,秦孟真发现,在距离自家不太远的两条街之外,有个自发的旧货市场。很多人都在那里摆摊。 第228章 熟练工 秦孟真绕着旧货市场走了一圈,发现卖什么的都有。不过这些小摊有个共同特点,就是都不喜欢要现金,而更青睐以物易物。 比如说,有个老太太就摆了一地的推理小说,要求换粮食。 一本书换一斤大米。 不过,她的摊位前面挺冷清的。 大多数人都是问了一声就走了,没人舍得拿真正的粮食来换精神食粮。 秦孟真倒是想换几本来看看,毕竟老太太的摊位上那些推理小说,都是精品中的精品,保存的也很不错。 但自己只背了个干瘪的小背包,如果直接从这个小背包里拿出来很多粮食,那也太夸张了。 最后她只好拿了两袋切片面包出来,问老太太愿不愿意换。 老太太沉吟了许久,才指了指摆在最边上的一本旧书,示意秦孟真可以换那一本。 秦孟真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没看过的,点了点头便换了。 老太太接过面包,盯着秦孟真拿走了那本书,才松了口气,将面包放进了身上挂着的口袋里。 那个口袋,比秦孟真拿出来做样子的小背包还瘪呢。 秦孟真问了下老太太的摆摊时间,就走了。 她想再换几本来看,但也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刚刚这场交易,已经吸引到好几个不怀好意的人了。 如果他们冲着老太太去,就不好了。 自己就算不吝于帮她一把,可也没那么多闲工夫,一直盯着那老太太,给她做保镖呀! 若是他们冲着自己来,那这种送上门来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不薅秃了他们,自己就不姓秦! 秦孟真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个白白嫩嫩、养尊处优的小姑娘,又是个生面孔,当地人一见就知道,这姑娘是个新来的。 所以,很多人觉得,秦孟真就是个初出茅庐的雏鸟,根本就是来送菜的。 于是,目睹了秦孟真用了两袋面包换了一本推理小说的几个地痞,见了秦孟真身前身后确实没有别的人陪着,便动了歪心思,悄悄跟了上来。 秦孟真早就发现了有人在跟踪自己。 就算她懒得铺开精神力去探查周围,还有个时不时诈尸一下,出来刷个存在感的系统bt2587在呢! 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些主动黏上来的尾巴的嘛! 尾巴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见目标走得还挺快,追得气喘吁吁的。 若不是怕惊动了前面的目标,早就跳脚骂起来了! 没想到目标绕着旧货市场转了好几圈不说,一路上还做了好几回交易。看看她做的那些交易就知道,这位一准是个肥羊! 一等一的傻白甜! 她用一包十袋的压缩饼干,换了一个金戒指,也不知道是纯金的还是镀金的。 还用五袋榨菜,换了一个造型古朴、有些年头的台灯。 你要说金戒指有人喜欢也罢了,毕竟啥年月都少不了喜欢金子的人。可台灯这玩意儿,还是个旧货,竟然也有人要? 除了金戒指和台灯,她还换了个没开刃的仿古刀,刀身明晃晃的,一看就是个样子货,她竟然好像淘到了宝贝一样,乐得见牙不见眼! 一圈又一圈地逛下来,秦孟真大包小包地,买了不少别人看起来没什么用处的物件,杂七杂八的,换出去不少食物。 那些个跟踪她的小混混,愈发觉得这是个肥得不能再肥的肥羊。 就是可惜这肥羊的体力也太好了。 走了这么久,竟然都不觉得累! 好不容易才熬到这女人走进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小巷子,四五个在后头跟着她、觉得自己的腿儿都溜细了的尾巴,这会儿总算打起了精神,一波一波冲了进去。 秦孟真把自己买的东西都收进了空间,只留了一根球棒在手上。 混混们进去一看,顿时觉得有点奇怪。 这丫头怎么看见这么多人围堵她,竟然丝毫不见害怕?反而笑呵呵的,简直就像是特意在等着他们一样。 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输人不输阵,即便是心里害怕,嘴上也不能承认哪! 更何况,这丫头再怎么仔细看,也没有什么高手风范。 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么? 皮肤白白嫩嫩,模样水格灵灵,身材细细瘦瘦的,怎么看怎么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傻白甜。 这种小丫头片子,手上有个球棒,能不能举得起来还不一定呢! 自己怕个什么? 这不纯粹是自己吓唬自己么? 比起收拾这小丫头,其实怎么分赃才是更要紧的吧? 几个小混混经历了一番脑补和心理建设,冲到秦孟真面前。 秦孟真很淡定地劝道: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谁愿意改邪归正的,现在转身走开,我可以放你们一马。” 听了这话,几个原来心里有些没底,觉得有些胆儿突、忍不住有几分肝儿颤的,也都忍不住改变了主意。 哼,原来这丫头,是个拿大话吓唬人的,看来是没什么依仗! 几个小混混围了上去,秦孟真挥起了球棒。 片刻后,“啊!”“哦!”“哎呦!”“女侠饶命!”“疼!疼疼疼!”……叫痛声、求饶声响成一片,小混混们倒了一地。 秦孟真毫不客气地干起了摸尸的勾当。 虽然他们没死,但他们被打倒在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丫头,从自己身上摸走全部财物,甚至连衣服内部的口袋都没放过。 几个小混混忍不住有些绝望: “你为什么摸尸摸得这么熟练啊啊啊啊?” 不得不说,这种送上门来给你薅的羊毛,薅起来就是爽啊! 摸尸,尤其是这种“活尸”,真是十分让人心情愉悦。 这几个小混混身上的好东西倒是不多,但质量不错的武器,还是有几件的。 比方说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小黄毛,也不知这染发的颜色人家是怎么挑的,那脑袋,怎么看怎么像糊着一坨翔。 但这小子身上,却有两把尖利的匕首,一把三棱军刺,还有一根弹簧刀。 一个臭小子,带了这么多武器在身上,可倒是不嫌沉! 除了这些东西,他身上还有两根小金条、五串金项链,一袋子炸肉干,还有一袋子巧克力能量棒,也不知都是从哪里偷来或者抢来的。 秦孟真愉快地把这些东西都拿走了,只给小混混留下了一块儿炸肉干,和一根巧克力能量棒。 第229章 布置新居 另外几个小混混,也跟小黄毛一样,惨遭“摸尸”。 浑身上下,只留下了一套衣裳,以及一丁点可以保证他们暂时饿不死的口粮。 几个小混混欲哭无泪。 对秦孟真这种看起来白白净净、弱不禁风的小姑娘,都产生心理阴影了。 一个个都偷偷在心里发誓,只要这回能活下来,以后再也不招惹这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丫头片子了! 收拾完了这一堆小混混,秦孟真对着远处吼了一嗓子:“藏头露尾的,算什么好汉?阁下看了这半天戏,也该看够了吧?” 秦孟真话音未落,巷子口的阴影处走出来一个人,穿着风衣,戴着鸭舌帽和墨镜,脸颊线条锋锐,身材高大强壮,偏偏看起来却纤细修长,骨肉匀停,有种轻盈矫健的美感。 看起来简直像是北条司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秦孟真早早就感受到了强者的气息,一开始还以为他跟这些小混混是一伙儿的,没想到那家伙却一直躲在黑暗中看戏,一直不肯出声儿。 秦孟真冷漠着一张脸,不客气地质问道: “阁下躲在暗中偷窥,意欲何为?” “呵呵……” 一阵低沉悦耳的笑声传来,那男人的声线竟然意外地醇厚动听: “不过是看到你一个年轻姑娘,被这些渣滓尾随,偶尔起了见义勇为的心思罢了。 万万没想到,你却是个深藏不露的。 既然你有能力自保,我自然没必要出来讨人嫌。” 秦孟真听了这个解释,竟然奇迹般地没有感到怀疑,而是第一时间就相信了。 也许这就是长得好看的人的优势。 说点啥人家都乐意相信。 她点点头,不再去追究这番话的真假,拱了拱手便打算离开:“好,感谢关照,后会无期。” 看到秦孟真跑出了长腿鸵鸟的速度,风衣男忍不住再次笑出了声。 他觉得这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小姑娘,很有潜力。 说不定已经被这天地剧变,改造成了新人类,只是小姑娘似乎还不自知罢了。 自己要不要抢在别人前头,把她吸收进自己的队伍呢? 秦孟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即便知道了,她也不会对这种招揽产生什么兴趣。 她的任务是保护好秦家人,尤其是秦律和欧若兰这两口子。 当然,私心里她最想保护的人,其实是程慈恩这个偏心偏得明目张胆的老太太。 至于秦家的其他人么,她也十分愿意好好保护他们。 尤其是昨天,他们以为跟秦露同行的那几个人可能会对她不利,二话没说把她围在了中间,主动把她保护了起来。 秦家人可能做梦都想不到,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举动,竟然给他们自己,赚到了个无与伦比的强大保镖。 秦孟真回到自家院子附近的时候,找了个僻静无人处,从空间里倒腾出来几张床垫,用麻绳绑着,拖着就往自家院子里头走。 进了院子就喊人出来帮忙。 秦征出来一看,哎呦,侄女纤纤瘦瘦一个人儿,竟然拖了四五张大床垫,累得脑门上、衣襟上都是汗,可把他给心疼坏了。 这小丫头虽然有时候油滑些,可给家里干活儿,倒是真实诚!既不惜力,也不藏奸! 秦征当即上手接过来,发现这床垫还挺重的。他接过来麻绳,就使出浑身的力气,把床垫拖进屋里去。 秦孟真顺势撒开了手。 秦征一不留神就瞥见,秦孟真白白嫩嫩的手指上,都被麻绳勒出来好几道红印子。 秦征微微一怔。 他听说过这孩子在找回来之前,吃过很多苦。 但平时看着她白白嫩嫩的模样,跟普通娇养着长大的小女孩,似乎也没有多少分别……就对秦孟真吃过的苦,总有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 这会儿见到她的手上明明勒得这么重,脸色却丝毫没变,依然笑眯眯的,就觉得自己往常,大约是小看了这孩子了。 秦征正想着,忽然觉得手上一轻,就见秦孟真已经推动了床垫的另一头,示意他往前拽。 秦征笑着微微摇了摇头,甩开其他念头,专心干起活儿来。 两人把床垫搬到屋里,给大家伙儿分配了下,决定暂时先放到每一间卧室的床上去。卧室他们已经分配好了。 程慈恩和秦孟真一间,秦御和秦霜一间,秦征和秦震一间,秦律和欧若兰一间,程阿喜和张师傅一间,谢春红自己一间。 大家暂时先各自住各自的房间,若是有什么特殊情况需要住到一块儿,再重新安排。 秦孟真带回来的五张床垫,就显得格外及时雨了。 秦孟真在旧货市场上换到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她都收进了空间里头去。 黄金更是直接放到了供能区。 不过空间最近好像并不缺乏能源,直到她取了床垫出来,那金条和金链子都还躺在供能区的地面上,并没有被空间“吃”掉。 大家分派好了床垫,简单地打扫了卫生,就准备去吃饭了。 安全区设置了统一的食堂,可以购买饭卡并且往里充值。充值可以直接用现金,也可以用安全区贡献点,或者任务积分。 看到“任务积分”这几个字,秦孟真就觉得眼皮子一阵狂跳。 现金在安全区的购买力是最低的,贡献点比现金强一些,而任务积分是购买力最强的。 只是目前为止,贡献点和任务积分,都只能在跟安全区官方进行交易的场合使用。 个人对个人的结算方式,还没有被设置妥当。 所以个人之间的交易,基本上都是使用现金或者实物进行的。 估计等到贡献点和任务积分的交易制度进一步完善之后,个人对个人之间的交易,也可以使用这种方式了。 秦家人晚上只在家中用泡面、压缩饼干、榨菜对付了一顿。 但第二天就找到了安全区的食堂。 秦孟真他们住的这个区域叫做东一区a组,所对应的食堂,叫做东一区一号食堂。 秦家人全家每个人都办了一张饭卡——他们不一定会在食堂吃,但该办的卡,必须得办了,万一什么时候要用呢? 参观了一下食堂,秦家人都觉得这地方的条件有些简陋。甚至跟b市的名声和风格,都不大相符。 b市作为北方重镇,缺什么也不该缺了肉食。而这食堂里的菜色,看着就清汤寡水的不说,价格还比肉菜都贵,也不清楚是怎么定的价。 第230章 坏消息(1) 秦家人在食堂充了一回饭卡,吃了一餐,就决定再也不来了。 这里的生活水平,跟秦家人原本的日子,差距实在太大。哪怕天天吃泡面呢,也比这破食堂的伙食,吃得舒心。 不过,秦孟真觉得还是需要经常来食堂打点饭的,食堂的伙食虽然不咋样,但一直不来这里吃饭,那简直就是在昭告世人,自家不差钱。 而且,有一说一,食堂的伙食虽然很糟糕,但这里的主食做得还是不错的。 于是,每天秦孟真都从食堂打一些烧饼、馒头、米饭之类的回到秦家人的住处。只不过在路上,她就悄悄把这些东西,都存进了银镯空间里去。 回头说不定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即便一直用不上,天天从食堂打饭,多少也能给秦家人的好生活打打掩护。 秦家人每天都吃秦孟真的空间出产的新鲜蔬果。 甚至就连吃的粮食,也是空间出产的。 秦家人就这样在安全区住了下来,秦征、秦律、秦御、程阿喜、张师傅、谢春红,都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开始赚取安全区专属的贡献点和积分了。 程慈恩年纪大了,欧若兰身体不好,秦震、秦霜、秦孟真年龄不够,所以并没有适合他们的岗位,他们也赚不到贡献点和积分。 不过秦孟真手里有丰沛的物资,不但能够自给自足,养活秦家人这一大家子,都不成问题。所以她也不着急找工作。 在安全区生活了一段时日,秦家人总算从一开始的巨大落差感之中回过神来,渐渐适应了安全区里这种按部就班的生活。 秦孟真发现,安全区里最大的好处,就在于信息传递的方便。 安全区的电视能收到节目,电脑和手机可以连上局域网,电话可以打通,手机也能打电话发短信…… 总的来说,跟末世来临前的生活,区别不是很大。 他们住进安全区的第七天,就看到了关于h市整个都被大洪水淹没的新闻。 h市虽然每年都会发洪水,但这种把整个h市都淹没了的大洪水,秦家人还是头一次见。即便是最年长的程慈恩,对这么大的洪水都从来没有印象。 h市那些之前坚决不肯搬走的人,这一波直接都被洪水带走了。 虽然被子弟兵救下来一批,但人力毕竟有限。 洪水来得迅速而又猛烈,单靠战士们的冲锋舟,根本没办法把所有人都救出来。 直升飞机还在已经成了水乡泽国的h市上空盘旋了许久许久,除了极个别水性极好或者特别幸运的人,漂在水面上,被直升飞机上的救援队员发现了,救了起来,剩下的就只有一片茫茫的水面。 秦家人看着电视上的画面,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秦孟真,她当初建议秦律建造避难所囤积物资,却万万没想到,那些个避难所,现在也都被洪水淹没了。 避难所里面的物资,多半也都打了水漂吧。 但h市被淹没,并不是最糟糕的。 它似乎只是一个开始。 之后大概一个月的时间里,h市附近的很多地方,也都被大水淹没了。 洪水也许迟早会退,但冰川融化导致了海平面升高,海水漫上了堤岸,直接改变了海岸线的位置,就不是那么容易再退回去的了。 秦家人看着从h市开始,一座又一座城市,从地图上消失,心情都伤感沉郁得难以形容。 甚至就连秦孟真找机会偷偷拿出来的新鲜草莓,都没法让他们露出笑脸来。 秦孟真开始纠结,要不要跟他们透露一下空间的消息。 说不定,这个消息能让他们高兴起来呢。 可是,空间的消息一旦透露,这秘密就未必能守得住了。 秘密只有在不说出口之前才是秘密。一旦被第二个人知道了,就不再是秘密了。即便这第二个人,是自己的家人也一样。 秦孟真很是怀疑,如果自己泄露了银镯空间的秘密,很快这个秘密就会被彻底曝光。 秦孟真万分艰难地管住了嘴。 秦家人脸色苍白了一阵,情绪低落了一阵,就渐渐缓了过来。 他们此时多少都有些后怕。都觉得当初毫不犹豫地听了秦孟真的话,直接离开了别墅,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但秦家人缓过来没多久,就被几个新的噩耗再次冲击到了。 其中之一是,丧尸病毒出现了变异和进化。 包括b市在内的几个大规模安全区之中,也出现了丧尸病毒感染者。好在发现得早,被及时送进了实验室。 但这种情况,自然免不了人心惶惶。 另外,北半球多国相继发生火山喷发和森林大火。 火山喷发甚至不只是一直在活跃的活火山,或者多年未曾喷发的休眠火山,就连那些沉寂多年的死火山,竟然也有极个别的几处,死灰复燃、突然喷发了。 这下子,可把人类打了个措手不及。 北部某个小国家本来就建立在海底火山喷发形成的小浮岛上,结果大规模的火山喷发也波及到了这里。 形成小浮岛的海底火山再次喷发了,导致小浮岛突然下沉。 岛上的居民突然遭遇这种灾难,仿佛没头苍蝇一般慌乱无比,只跑出来了不到十分之一。 而另一个国家,因为突然喷发的是一座死火山,火山附近有座不亚于h市的繁华大都市,竟然一夜之间被岩浆淹没了。 简直仿佛是庞贝城的再现。 全球人类都陷入了悲哀和恐慌之中。 联合国为死难者降了半旗,世界各国也都集体为遇难者默哀,各国民众自发点燃了蜡烛,为死难者祈福。 秦家人从广场上参加完祈福活动,回到别墅里,情绪都非常低落。甚至比起当初,在电视上看到h市化作了一片汪洋,还要更加难过。 秦孟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们。 她自己又何尝不难过呢? 即便她可以对自己说,这些人都是npc,都只是纸上的数据而已,就连这个小世界,也很有可能,只是系统虚拟出来的一个游戏。 搞出这么大场面,其实也只为了骗过委托人,让委托人能够满足心愿,然后心甘情愿地拿出魂石来做交易罢了。 但她依然感到很难过。 人类的命运悲歌,即便只是虚拟世界中的,也让她没办法不为之动容。 第231章 坏消息(2) 在b市安全区生活了半年之后,安全区的居民们,再一次听到了自己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电视新闻上通报了最新消息: 冰川融化,导致南半球有五个国家,从地图上消失了。 与此同时,北半球有许多沿海城市,也已经被海水淹没,彻底沉没在了海洋之下。 这一切,都是突然之间发生的。 没有丝毫缓冲。 让人猝不及防。 播报新闻的小姐姐,都没有控制住声音的颤抖,而且说了不到两句话,眼泪就噼里啪啦掉落下来,很快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看新闻的每个人,都被这令人不敢置信的事实,震撼到了。 有些人甚至因为受到惊吓,而发起了高烧。 也有一些人,因为心生绝望,甚是把自己的全部财产拿出来,跑到酒吧街上去买醉。 大难临头,不同的人,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有人狂躁,有人激动,有人痛苦不堪,有人失声痛哭。 但大多数人,都变得无与伦比沉默。仿佛,被这噩梦般的消息,一下子压垮了精神。 随着海平面上升,越来越多沿海国家和城市的居民,开始了大迁徙。 人们争先恐后地往地势高的国家和地区搬迁,一时间,世界各国的交通设施,都遭到了巨大的挑战。 人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因为之前长达半年的雪灾,后来长达三个月的洪水,以及无数的火山喷发,沿海城市和岛国的海啸,导致很多地方,缺粮缺到开始断顿了。 华夏不但有余力自保,还能拿出来一部分粮食,对灾荒地区进行救援。 与此同时,安全区出台了新政策,购买粮食,必须使用贡献点或者积分结算。 现金也可以用,但有限额。 如果只能用现金结账的话,那么每个人每个月只能买三十斤大米,二十斤面粉,四十斤玉米,三十斤土豆或者地瓜。 而且这个数量是n选一。 只能从这些选项之中选择一项,不能同时买这么多种类。 这个新政策一出台,人心就安定了下来。 大家都觉得,安全区不是没有粮食,而是不愿意让大家无脑跟风抢购,导致无意间造成浪费。 不过,也有些人开始积极赚取贡献点和积分。 甚至,就连原本大家都不爱做的出城探索任务,因为贡献点和积分比较高,也开始受到了安全区原住民和后来者的青睐。 出城探索任务除了贡献点和积分都比较高之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它对参与者的年龄没有限制。 不管是程慈恩这样的老人,还是秦孟真这样的半大孩子,只要自己愿意,都可以报名参加。 程慈恩蠢蠢欲动,被秦家人全体集体“镇压”了。 秦孟真倒是偷偷参与了一个物资收集队伍。 因为是初级队伍,积分不高,每次出任务只有十积分,贡献点也不多,每次出任务只有一百基础贡献点。 当然,如果能够顺利完成任务目标,可以得到额外五百贡献点的奖励。 但这种初级队伍也不是没有好处。 它的优势就在于组队灵活,不需要固定队友,每次做任务都是临时组队。而且随时可以加入,也随时可以退出。 当然,如果在执行任务过程中,某人突然退队,那么这次任务获得的积分和贡献点,他就都拿不到手了。 不过,退队的人的积分和贡献点也不会分给他的队友,这就避免了故意坑害队友的情况发生。 如果在任务过程中,某人牺牲了,那么此人应得的贡献点和积分,就会被划归到他的家人的账户上去。 如果没有家人,也可以划归到他指定的某个账户上去。 秦孟真平时经常在安全区里到处逛游,并不经常宅在家里,所以家里人对她的动向也不清楚。 这就给了她机会,参与了几回初级小队的搜集物资任务。 每次有秦孟真参与的小队,任务完成度都特别好。 因为秦孟真的精神力,可以探路,也可以预先发现危险,对于小队来说,简直像是雷达一般的存在。 不过秦孟真对外却没有暴露自己的精神力,而是带了一把骰子。 每次遇到情况,都通过掷骰子来做决策。 让人误以为自己的判断,都是出自于无与伦比的好运气。 当然,在这种朝不保夕的危险时候,运气好的人,也格外受欢迎。 即便有几个聪明不外露的,发现了秦孟真的古怪之处,也没有人会把这些不对劲的地方暴露出来。 她愿意用运气打掩护,他们也乐得装作不知道。 反正,甭管人家到底是用了什么招数,能避开危险,提高自己的存活率,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上哪找去? 何苦要做那损人不利己的傻事,一方面得罪了人家,一方面也给自己添了麻烦。 秦孟真一共偷偷做了四次任务,赚到了两千四百贡献点和四十积分,在安全区任务中心也成了小有名气的新人。 但她却不再接任务了。 因为秦孟真偷偷做任务的事情,被秦霜发现了。 秦霜拎着她的耳朵,把她狠狠教训了一顿。 这家伙给她这顿训呀! 从吃完早饭,一直训到吃午饭,还没有训完!秦孟真连连求饶:“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了”,秦霜才总算放过了她。 吃午饭的时候,秦霜还隔一会儿就瞪她一眼,秦孟真摸摸鼻子,不敢说话。 万万没想到,霜姐姐竟然是个话痨。 虽然被人关心的感觉还挺甜蜜的,但这样子一训就训一天的架势,谁扛得住啊?! 秦霜最后还警告秦孟真,倘若她再敢偷偷去做出城任务,秦霜就要“大义灭亲”把这事儿捅到程慈恩面前去! 秦孟真好说歹说,又做了好几遍承诺,保证绝对不会再偷溜出去做任务,才算终于劝住了这位话痨小姐姐暂时帮她隐瞒。 当m国的x市彻底沦陷,全民都感染了丧尸病毒之后,b市突然发布了一批内城任务:灭鼠。 但具体的任务不仅仅是灭鼠,猫、狗、鸟,荷兰猪、仓鼠,等等各种哺乳动物,都在被消灭之列。 原来,x市之所以会全员都被丧尸病毒感染,是因为那里的老鼠被丧尸病毒感染了,丧尸鼠开始袭击人类。直接造成了x市的陷落。 因此,全世界所有得到了消息的人类聚居区,都展开了大规模的灭鼠运动。 但仅仅灭鼠也许是不够的。哺乳动物都有可能攻击人类。 b市干脆将各种小型大型的哺乳动物,都算在了灭鼠行动的范围之内。 第232章 无欲无求 灭鼠行动持续了一个多月。 大多数人都十分投入。他们把自己那无处可安放的痛苦、恐慌、无措,都置换成了投入到灭鼠行动之中的强烈热情。 人多力量大。 人多了,思路也多了,新鲜的策略和方案,随之而来、层出不穷。 灭鼠行动结束后,整个b市安全区的夜晚,都变得无比安静,寂静无声。 因为这么长时间的大规模消灭鼠患的行动,也不可避免地导致了一些副作用。因为误食鼠药而丧命的,不只是形形色色的鼠类,还有许多其他小动物。 比如小麻雀、小鸡仔、小鸭子、小松鼠之类…… 又因为灭鼠行动之中,有一些人被杀戮释放了内心的阴暗面,他们不能也不敢去杀人,只好把内心的暴戾,发泄到小动物身上。 夜晚变得愈发寂静无声。 秦家人也变得愈发沉默无言。 有时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从始至终,都只有轻微的筷子和碗碟碰撞的声音,和细微得让人几乎注意不到的咀嚼声。 虽然秦家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事实上,真正严格执行这条规矩的时候并不多。 平日里在餐桌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多少也会说上几句话。 聊聊近况啦,表达一下对彼此的关心啦,探讨一下近期的新闻啦,总之各种话题,总要说上几句的,让吃饭的氛围不会那么冷清。 像现在这样,一直沉默着安静地用餐,真的是很少见的事情。 看到秦家人的模样,秦孟真觉得十分伤脑筋。数次欲言又止,想要告诉秦家人空间的事,却又觉得这会儿并不是什么合适的时机。 后来,她经常拿出一些市面上很难见到的新鲜水果给家里人吃。 暗暗期待家里人问她,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然而,不知是心情不好导致他们忽略了这件事,还是为了小心翼翼地呵护与她之间的关系,秦家人竟然从来没有人问起过这个问题。 秦孟真只好无奈地继续做鸵鸟。 然后,她爱上了到旧货市场摆摊的活动。 每次到旧货市场,交上五十元现金,就可以占据一个摊位。 当然了,这摊位的地方不大,最多只够铺上一块桌布,或者半张床单而已。如果摊主愿意用旧报纸,也是可以的。 铺好了自己的摊位,再在上面摆上你要出售或者交换的物品,就是一个很合格的小摊了。 经历过几次系统升级,现在安全区的贡献点和积分,已经可以进行全面交易了。 不但可以直接对接安全区的食堂、物资供应点之类的公家单位,也可以进行个人之间的彼此转账、收款付款。 秦孟真在她的小摊上,正大光明地摆上了一些很稀罕的水果,然后就拿了本侦探小说在手里,慢悠悠地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书,等待买主。 大多数人见了秦孟真这个摊位,总是有几分流连忘返,又不大好意思问价。 对于多数人来说,问了价格却不买,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的。 大多数人的实力,是买不起这些“奢侈品”的。 在这个崭新的时代,秦孟真手上的水果,绝对属于“奢侈品”的范围了。能买得起这些的,除了本身底子很厚的大人物,便是那些觉醒了特殊能力的新人类中的强者。 也只有这些人,才愿意为了口腹之欲,付出额外的代价。 对秦孟真来说,在旧货市场摆摊的真实乐趣,其实在于收摊之后,那些不自量力想要打劫她这头“肥羊”的家伙。 对于这种喜欢把羊毛送上门让她薅个痛快的人物,秦孟真特别喜欢。 她觉得,这些小家伙简直是无比的知情识趣啊! 所以,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他们的性命,哪怕他们当中某些人其实是抱着谋杀她的目的,或者是来“复仇”的。 她从来都只是掏干净他们身上的东西,再轻轻地捶几下,就把他们扔下不管了,任凭他们躺在昏暗无人的小巷子里,自生自灭。 不管这帮家伙头铁地来多少次,都是同样的处置方案。 这帮家伙眼里的恨意和火光,如果能化为实质,秦孟真大概已经被凌迟了无数次了。 但偏偏他们的怨恨和怒火,只能伤害到他们自己。 却自始至终一直对秦孟真无能为力。 后来有个家伙为了复仇,报复秦孟真加诸于他身上的“羞辱”,搞来了某种特殊武器。这武器的威力不是盖的——整整一条小巷子都被他的决绝给“拆迁”了。 但令他绝望、令他死不瞑目的是,他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秦孟真却依然毫发无损。连头发丝儿都没有少一根。 发生了这样极端的事情,秦孟真也稍微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太贪心了些。 薅羊毛么,最好是整个羊群,挨排薅下来。 而非逮住一只羊,薅了一遍又一遍,薅秃了都舍不得换。 毕竟泥人儿也有三分土性。 绵羊也是有脾气的! 反省过后,秦孟真干脆利落地跑到安全区发布了个公告,大规模出售粮食、蔬菜,水果等物资,价格随行就市。 这公告一发布,就引起了轰动。 安全区官方迅速找到了她,跟她达成了合作。 秦孟真非常识时务地只要了一部分贡献点和积分,差价部分,她拿来跟安全区兑换了一项特权:对秦家人的特殊保护。 安全区十分愉快地同意了。 毕竟安全区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他们真不差秦家这么几口人。 不把秦家人安排到危险的岗位上去,让他们能够在安全区官方的保护下,愉快地生活…… 这点要求简直太简单了! 与这样大的一笔物资比起来,这么点小事,简直不值一提! 然而,秦孟真的诉求,偏偏就是这样简单。 虽然她也要了一部分贡献点和积分,但那么一丁点儿的数量,跟她真正为安全区做的贡献比起来,不说忽略不计,也实在称得上是物美价廉到了极点…… 简直可以用无欲无求来形容。 不过,虽然秦孟真看起来极度好说话,却也没有人想着去算计她或者欺负她。 因为安全区官方在跟她合作之前,已经对她进行了详尽的调查。 结果发现,那些找她麻烦的人,一个个的都下场凄惨——虽然她每次都手下留情,饶了他们的性命,但这财产损失和颜面损失,实在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第233章 大结局 第233章大结局 秦家人在b市安全区的庇护之下,太太平平地生活了十年。 虽然这十年之中,他们经历过丧尸围城、经历过变异兽潮、经历过夏季突然降临的霜冻雪灾,和冬季突然爆发的高温…… 但每一次,秦家人都幸存了下来。 他们经历过一茬又一茬形形色色的打击,心地都已经变得坚强无比。经历过一场又一场的灾难的磨砺之后,他们的心灵,逐渐成长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无所畏惧。 虽然从身体素质的角度来说,他们还是普通人的状态。 而不是什么进化者、新人类。 但他们的心性上的坚忍不拔,让他们一直坚持到了最后。 直到b市安全区,在一次超大规模的变异兽潮中彻底覆灭,秦家人才在秦孟真的倾力掩护之下,从这里离开了。 他们与b市安全区官方安排撤离的幸存者一起,经历了长达半年的辛苦奔波,一路披荆斩棘,遇山开路、遇水搭桥,终于来到了l市安全区。 l市安全区,因为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成为了全球仅剩的七大人类聚集地之一。 秦家人在这里,安然度过了余生。 秦孟真完美地超额完成了对委托人秦雪的承诺。 而在秦家人纷纷辞世之后,秦孟真到底还是将那银镯空间,贡献了出来。 银镯空间与l市的土地,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这里甚至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灵力磁场,将l市保护了起来,让它在接下来的数次爆发性灾难之中,都得以幸存。 l市,成为了地球人类文明的最后一座孤城。 在这里,有全球各个不同国家、不同地区、不同种族、不同民族的人类幸存者,也有觉醒了形形色色的奇特异能的新人类。 他们精诚团结、通力合作,在l市坚守着人类文明的最后一块领土。 秦孟真的精神力,在这场融合之中,几乎消耗殆尽。 只剩下一点点种子,气息微弱地潜伏在她的识海之中,若不是还有些星星点点的微弱的波光,显示着它们还残存着一点生命力,秦孟真简直以为,它们都挂了。 秦孟真对精神力的消耗,其实早有预料。 但消耗到这种程度,还是超越了她的预期。 之后,l市进入了一个飞速发展期。 人类幸存者集合了全部的力量,制定了三个大的发展方针,分别是:星际迁徙计划,太空城移民计划,以及地球开发计划。 所谓星际迁徙计划,是指驾驶宇宙飞船,进行星际跃迁,寻找适宜地球人生活的新的星球。 所谓太空城移民计划,是在地球的大气层之外,建造一个太空城,让它像月亮一样,围绕着地球旋转,成为地球的卫星,同时将人类幸存者移民到这个太空城中生活。 而地球开发计划,是不从太空寻找出路,而是重新对地球进行开发,让人类尽可能适应地球的新环境。 秦孟真又在这个小世界生活了若干年。 看着l市的众人,最终研制出了可以容纳全体人类幸存者的太空城,并且建立了太空城和l市之间往返的快速通道,秦孟真终于可以彻底放下心来。 提交了“任务完成”的申请,秦孟真离开了这个让她投入最多的小世界,再一次回到了主神空间。 主神空间里,竟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原本的纯白色房间,不知为何,像是失去了光源,变成了一片漆黑的模样。 不过,休眠舱什么的,还都能正常运转。 秦孟真疲惫的身心,都陷入了沉眠,在休眠舱之中,历经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的修复,她总算再次从沉睡之中醒来。 推开休眠舱的门,她步履轻盈地走了出来。 纯白色房间,似乎恢复了原样,又似乎有哪里不同了。 秦孟真试图点开自己的任务面板,发现任务面板居然消失不见了。 她尝试呼唤bt2587,但这个经常装死的二货系统,竟然毫无反应。然而,秦孟真却莫名地无比确定,这一回,它并不是在装死。 她甚至觉得,系统bt2587似乎已经销声匿迹了,就仿佛它从来不曾存在过。 她试了试呼唤雪萌兔,发现雪萌兔倒是一呼唤就出来了。 但它只是个电子宠物,从自己身边跑过来、跑过去,活泼又欢快,却带起一串串飞速变换的数据流,跟在它的尾巴后面。 看着有几分莫名的违和感。 秦孟真感到很奇怪,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不过,一时半会儿的,怎么也想不起来。 秦孟真干脆把一切交给双腿和双脚,让它们带着自己随意走动,看能不能凭借身体记忆,走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去。 然后,她下到了训练室。 在训练室轻车熟路地训练了一番,测试了身体数据。 接下来呢?该做些什么? 她随着朦胧的潜意识,去洗了个澡,然后开始盘膝打坐,整个人都沉入到了冥想状态之中。 似乎是冥想,又似乎不是。 以秦孟真的身体为核心,形成了一个暴风眼一般的旋涡。 这个旋涡的组成部分,除了作为“暴风眼”存在的秦孟真的身体、和她身周的一部分保护性的能量场,外面竟然都是由能量十分精纯的魂石组成的。 这些魂石,在这场风暴之中,简直就像一朵朵轻盈的云,一丝丝柔弱的风,完全被整个风暴,裹挟着、旋转着…… 在强烈的撕扯和奇快的速度之中,一点点融化,一点点凝聚,一点点汇入到秦孟真身上。 既仿佛涓涓细流,润物细柔无声,又好像洪峰奔腾,挟带奔雷之势。 秦孟真已经消耗得只剩下种子的精神力,重新变得气势磅礴、汹涌澎湃起来。 秦孟真的意识体,成为了纯粹的光能生命。 而秦孟真的身体,仿佛被锤炼成了透明的琉璃,又好像被魂石的特质同化了,整个变得晶莹剔透,纯洁无瑕,光洁如新。 秦孟真无数次做任务积累的魂石,都被这个旋涡卷进来了。 它们环绕着她,保护着她,重塑着她。 不管是她的精神,还是她的身体,还是她脚下的土地,竟然都是由这一块一块被碾碎、被萃取、被吸收、被消耗的魂石,一点一滴、一丝一缕地重塑而成。 紧接着,魂石消耗完毕之后,整个纯白色房间,也开始分解,成为了一颗一颗纯粹的能量源结晶。 秦孟真的身体悬浮在半空,依然保持着似乎在冥想的姿态,此时她的意识是清醒的,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顺应着这个重塑的过程。 被重塑的,不只有她的精神和她的身体,还有这个世界。 主神空间、系统商城、任务卡牌、宠物数据……所有的一切,都被分解为了最纯粹的能量,又被秦孟真吸收殆尽。 秦孟真睁开了双眼,凭空而立,而在她的脚下,形成了一个如同婴儿一般纯净而又稚嫩的崭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