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 楔子 “潇,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喔,潇!” “潇潇,从今年起,你一定要每天都笑!” 公元21世纪,云潇潇迎来了她第十六个没有父母的生日。 她叫云潇潇,很有韵味的名字。 她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孤僻,少言寡语,紧闭心扉。 母亲那年的过世,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记得那天晚上,她偷偷地在门缝里,看着父亲的房间,她看到了一个衣着性感暴露,比母亲美丽、性感数百倍的年轻女子,穿着黑色的吊带薄衫,脸上露出一股让她很恶心的神情,放荡地笑着,和她那有着万贯家产的中年父亲一起。 她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母亲,母亲那么温暖的笑容,为什么那么模糊了…… 她出身“好”,家里有个有钱的父亲,还有许多个叫不出名字,但一律都叫“姐姐”的女人。 父亲对她不闻不问,她对父亲无话可说。 在寄宿学校里,总有那么一个女孩,纯洁而干净的面庞,清澈无邪的大眼睛,瘦弱苗条的少女身材,默默地看向外面的天空。 “潇很漂亮,又瘦又文气,很想保护她。” “潇的出身很好,长得又那么洋气,只是太弱了,柔弱得似乎过了头。” “潇很努力的,可是她还是太安静了,默默无闻的样子。” 云潇潇面对别人的议论,总是默默地笑,默默地笑。 她的生活真的可以算是白开水吧。 这样的生活,或许比天天看见父亲和那些“姐姐”的生活要好受一点吧。 她坐在学校的大楼顶层吹着风儿想心事。闭上双眼,云潇潇抿着小嘴,默默地一个人笑。 她看到了妈妈,她亲生的妈妈。 “潇,潇——” “妈……”云潇潇惊讶极了。 “潇……” “妈!——” “跟我来,好吗?” “恩,妈!我跟你一起走。” 她微笑着朝着身边的空气伸出她的小手。 一步,一步,她似乎感受到了幸福的快乐。 在风中,她是自由的,是快乐的。 “我带你去,你的上辈子。”妈妈的声音那么慈祥,那么好听。 ……她跟着她,“走”了。 云潇潇在学校跳楼自杀,其父无动于衷。 她终于解脱了。 她的全身被一阵柔柔的风儿包围着,温暖而舒适。 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吧。 云潇潇睁开双眼—— 第1章 穿越逃婚 “呼,这是一个什么地方呢,妈妈让我来——”云潇潇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睁开眼。 眼前一片暗红色,隐隐约约有些暗光线,还有呼吸不畅的感觉。 原来是她的眼前遮了一块红布啊,奇怪了,妈妈怎么会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 一把掀开红布,她看到了又一个暗红的世界。 暗红色的,前面是一大块红布遮掩着。周围开着两扇窗,也用红布遮掩着看不到外面。她微微有些感到不适,似乎是周围在摇晃不定,有些颠簸。 咦?究竟是哪里啊? 她在往自己身上看,猛的一惊—— 红色的衣服,不是现代的装束,大红的绸布上绣着牡丹花样和各色花纹,还有龙凤呈祥,鸳鸯戏水的图案,格外鲜艳美丽。 不是她的校服啊,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伸伸手,发觉这件衣服的袖子很宽大,花纹复杂而有喜庆的味道,伸出手来摸了摸头发,天呐,是什么东西?好沉,似乎是什么很重的装饰品。 云潇潇依旧十分不解,她伸出手来,掀开边上的红布,她似乎是在一个腾空的房子里,周围是繁华的街市,街市上的人,还有窗边还有几个随行的人,都穿着奇异,有种,有种…… 古代的味道! 她这才听到前边的音乐,是喇叭吹的,很喜庆。 而这一切,这一切不就是…… 所谓的,古代的花轿! 云潇潇简直不敢相信,妈妈把她带到了这么一个“好地方”! 看她现在的装扮,还有坐的这个轿子,莫非,她是要去“成亲”!? 天呐,云潇潇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要“嫁人”了!? 她难道是“穿越了时空”,到了某个还不清楚的朝代,然后到了这么个花轿上被人抬着去成亲!? 老天啊! 云潇潇既恐惧又犯难,妈妈不在,同学不在,而她现在又不知道要被送到什么地方去见什么样的人,该怎么办啊? 她一伸手,掀开前方的帘子,使出全身的勇气准备大喊一声。 “停!” 咦?她还没有喊出声来啊。 不,那不是她的声音,是个年轻的男声。 花轿戛然而止。 “少爷——”一个柔弱的女声从外边传来。 “让我再见小姐一面,拜托你了,雪笙!”男子的声音。 “这……,这我做不了主,万一误了吉时老爷和八王爷家的人都会怪罪下来的。”女声道。 “时间还是充裕的不是吗?为了精心准备这次的婚礼,花轿早了半个时辰出发!”男声道。 “这……” 是有人要见她吗?云潇潇想。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从这个闷闷的花轿里出去的好。云潇潇一把掀开前边的帘子,提着她那身厚重的衣服,跳下车来。 “啊,小姐你怎么出来了!新娘子是不能让人家瞧见的!”一个丫鬟打扮的人着急地说,她就是刚才那个女声的主人,叫雪笙。 云潇潇未去理她,转过身来寻找那个男声的主人。 是他!俊美的五官,挺拔的身姿,一身儒雅的青衫,眼带笑意,亲切而温柔。 好一个美男子! 看他略带焦急的神色,莫非真是要和她说什么话? 可她不认识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啊!只是感觉,和他有一股亲切的感情,似是亲人,感觉略显熟悉。 “潇,只有最后一点时间了,我们好好说一场话吧!”男子道。 话毕,她刚想说话,便一把被眼前这个男子拉住,带着往一条巷子里走。 云潇潇现在还是迷迷糊糊的,她先是“穿越”到了花轿上,也就是她现在是个新娘子,马上要和别人成亲,而眼前这个有些熟悉的亲切感的年轻男子,似乎又和“她”特别熟…… 按刚才那个丫鬟的称呼想,她叫她“小姐”,而叫这个男子“公子”,莫非他就是“她”的兄长? 那,那这个身体,难道不是她的!? 她伸出左手手腕,那里有颗小小的黑色的痔,是她生下来就有的。 没错,确确实实有,那么,这具身体应该是她的没错。 可是,为什么…… 妈妈说,她带云潇潇来的,是她的上辈子。 上辈子的身体,这辈子的思想。 她果然是“穿越”了!而且是灵魂穿越,她的躯壳,早就跳楼而死了吧。真是不敢置信! 还未想清楚,男子便停下了脚步,放开云潇潇的手,道“潇潇,我最后问你,你要告诉我真正的答案,不是我在父亲那里听到的。” “你爱八王爷吗?” 八王爷?谁?她迷茫地睁着大眼看着他,摇了摇头。 “那你要嫁给他吗?”他的眼神热切而急迫,似乎很想知道答案。 嫁给他?那她今天要嫁的人,就是那个“八王爷”喽? 她依旧摇头。 “为什么要答应爹爹,答应这桩不应该属于你的婚事?”男子继续问道。 她哑口无言。明明是她无缘无故凭空出现在花轿上,她哪里答应了要嫁给那个什么“八王爷”了?“我知道,爹爹是逼迫你嫁的。你只不过是一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男子伤感地沉下眼,叹息道。 政治婚姻?云潇潇有些不敢相信。一个父亲,就是这么出卖了女儿一生的幸福吗?更何况,那是她所谓的“上辈子”。 “你不必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的幸福的。”男子说道,“潇潇,你认命吗?” “不认,当然不认!”云潇潇终于开口说话了,从她清晰熟悉的嗓音,她再一次证实了她就是她,不过是换了个身份。 “那你就走啊。”声音坚定。 云潇潇睁大了双眼,做为她的“兄长”,他想要放她走吗? “听着,潇潇,哥想让你做回真正的自己!云家不适合你,王爷家更不适合你!你应该有自己的幸福的!潇,放心走,后果由我来付,不要管了,现在离拜堂只有半个时辰了,现在走还来得及,再拖下去就迟了!” “可是……”云潇潇还是有些疑惑。 “不要说可是了!潇潇,你是想半个时辰后嫁给一个你不爱的王爷,还是离开!”男子的语气越来越激动。 “可是我怎么走,这里这么大,我这身打扮……”云潇潇咬住了唇。 “往西走,走得越快越好,八王爷的王府在东,你走得越远越好!先跑出城,半个时辰后新娘子不见了他们肯定会去找,你这几天一定要跑得比他们快。今天不要休息,一定要跑,跑得越快越好。这是银子,足够你坐马车到燕城。到时候你安顿下来捎封信给我,我帮你安顿。” “可……”云潇潇知道不能再说“可”了,眼前这位待她这般亲的“兄长”,着实让她十分感动。 “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我现在得去王府,不然爹爹发现我不见了,半个时辰后你也不见了,他就全知道了!”男子说完,匆匆离去,消失在街巷深处。 她只想逃,逃得远远的,让鬼去嫁给那个什么“八王爷”吧! 只要一直走,一直走,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偷偷溜出城,她就再也不用嫁给八王爷了。 云潇潇边走边留恋刚才那位亲切的兄长,他待她这般好,若是八王爷和那个他们的爹爹知道她逃婚了,他会不会…… 哥,我就叫你一声哥吧!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因为我出什么差错。 这城里,人流穿梭,她这一身嫣红,该如何不被人注意呢? 还有这曲曲折折的巷子,绕来绕去,把云潇潇弄糊涂了! 他不知道她根本不晓得怎么出这巷子嘛!这样怎么逃的出去! 她这个逃婚的新娘子,却出不了巷子,这该如何是好! 她这个笨蛋,如果出不了巷子,不就枉费了哥的心思! 一步步摸索着前边的路…… 不对,又绕回原地了! 哎!早知道她应该把北京胡同之类的知识学好一点,或许还能知道古代人是怎么设计街巷的。 时间越来越少…… 她已累得筋疲力尽,半靠在巷子深处的墙上喘着气。 累,好累,真想,休息一下…… 第2章 深巷逃窜 八王府。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满眼的红色,本来气派非凡的八王府今日变得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八弟。”一名风度翩翩的公子走过来。 “呦,三哥,你可总算来了。”另一名穿着红蟒袍,胸配大红花,英姿焕发,气度非凡的年轻男子迎了上来。看这容貌,便知道他就是今天成婚的年轻有为的八王爷,赵修远。 他的三哥,也就是三王爷赵倾茗会心地笑着,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出头,年轻英俊的八王爷,满意地说道“八弟你今天真是气宇轩昂,仪表堂堂啊!” “哪里比得上三哥当年迎娶三王嫂的时候,那是何等风光啊!整个京城都热闹了好久!”赵修远笑答。 “哎,今天可不一样!我那八弟媳可是云家出了名的美人儿,当年有多少人上门,到最后,佳人还不是归了你八王爷。”赵倾茗笑道,他依稀记得云潇潇十五岁那年的笄礼,他也是二十岁,几个兄弟想一起去看,只为看一眼云家小姐的姿容。碰巧那天他有事,佳人未见成,一年之后便成了他的弟媳。 云氏一族的小姐多是美丽温婉,潇潇不过是其中一名年轻的。听闻潇潇小姐常年久居府里,温和贤淑,静秀可人,虽然体质偏弱,但仪容娇好,也是八王妃较好的人选,再加上云大人甘愿奉女,极力推荐,这个八王妃就这么定下了。 赵修远无奈地笑笑,到今日,他也只是听闻他的夫人将是个娇弱文雅的小女人,别的一无所知。 看府上一片红色,人头攒动,眼前的这位新郎倌竟也无奈地一声叹…… * 大街上。 云公子已和小姐谈了近半柱香的时间了,若是再不回来,怕是要耽误吉时了。 陪嫁丫鬟雪笙急得直跺脚,这个大公子呦,就算爱妹心切,现在也该把小姐送回来了…… “三叔,我们要不找找他们吧。误了吉时八王爷那里可担待不起。”雪笙对一个下人说道。 “哎呦,雪姑娘,京城那么大,让我们上哪儿找去啊!早知道你就不该让他们说会儿话,瞧!现在还得找!这花轿再停在路上,怕是老百姓都要骂了!”那个叫三叔的胖男人说道。 “那,我们分头找,若实在还没找到,派个人先到八王府带个信儿,就说小姐梳妆耽搁了一刻,让他们少安毋躁,再回府拨几个人,怎么说也得在吉时前把小姐送到!”雪笙吩咐。 “是。” * 八王府。 “八王爷,云府那边来消息说,小姐梳妆耽搁了,请各位少安毋躁。”…… “八王爷,云府那边来消息,小姐就在路上了,请大家莫急!” …… “八王爷……” “够了!”平时一贯温文儒雅的赵修远,竟也不耐烦到将茶杯险些摔出去。 “云府那边到底在搞些什么!?怎么这么久了花轿都没到?”赵倾茗轻呷一口茶,微皱着眉头。 “客人那边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要是花轿还不来,我怕是今天收不了场子。”赵修远搁下手中已渐凉的茶,说道。 “这样,你先出去,到客人那边应付一下,云府有什么消息我再来跟你说。”赵倾茗说道。 “那就这样,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赵修远微锁浓眉,起身离开。 * 云潇潇的失踪信息,云府这边已隐瞒了好久。 “报,报告老爷,八王府那边……” 此刻的尚书大人云成元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火气,将茶杯重重地摔了出去。 “这个不肖的女儿!” “老爷,我们已经派出了近五十人,在京城四处寻找,希望尽快能寻找到小姐……” 云潇潇啊云潇潇,没想到这个平常文弱寡言、从不得他宠爱的女儿今天是不是想要把京城给掀了。 怕是八王府那边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逃婚!她居然敢逃婚!? 云成元火冒三丈,猛一拂袖,眉间尽是怒气。 我云成元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云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云潇潇不过是云成元众多子女中最不注目的一个,她的母亲生了一个儿子一墨,在生云潇潇的时候难产而死,所以云潇潇一直不被父亲宠爱,仿佛若有若无的样子。今天她弄出了这个大麻烦,怕是他这张老脸也要不保了。 想当初他在皇上面前是怎么极力推荐云潇潇成为八王妃,可是他费尽心机才争取来的,为了巩固家族的势力,八王爷是皇上较为喜爱的王子之一,将来也有可能君临天下,若是他的原配是云家人,而且是柔弱得没有主见的云潇潇,那么整个天下将很有可能被云家掌控。云成元算尽心思,却没算出云潇潇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逃婚了! 真是孽啊! 云成元长叹一声,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将小姐失踪的消息通知八王府,跟八王爷赔罪,并说改日我会登门亲自赔罪,若八王府能带人寻找小姐,再好不过!” “是,老爷!” 在云成元一边的云家少爷,也就是放云潇潇走的那位“兄长”,云一墨看着眼前如此愤怒而无奈的爹爹,没有怀疑到他头上,总算是有所心安。 的确,潇潇太无辜,她不该轻易接受这份不该属于她的政治婚姻的。 那么,潇潇,你现在逃出去了吗?你怎么样了?不要被那些人找到啊…… 云一墨抬眼望望窗外,天已黑,外边灯火已亮,繁华而忙碌。 潇潇,你一定要平安离开…… * 巷子深处。 云潇潇看到了火把,忽明忽暗的火把,在巷子前方。 是来找她的人吗?她不要被发现,不要…… 刚才的歇息已使她恢复了精力,接下来需要的就是在黑暗中找到离开的道路,这更加困难,可她却必须这么做,如果逃不走被人抓回去,那将会是怎样的痛苦…… 那火把似乎更近了,突然,她听到一声高喊“嘿,那里有个人影!” 她被发现了! 这条巷子很隐蔽,一个多时辰都没有人发现她,可偏偏是现在,有人正紧逼她而来! 不要! 逃!云潇潇没命地跑了起来,她也顾不得逃向哪里了,只要不被人看到,不被人发现就好! “她跑啦,追!应该是小姐——” 快,一定要快!这种紧急时刻,身上繁重的装饰和华丽的嫁衣简直就是沉重的累赘,让她根本跑不快。 “忽——忽——”呼吸愈来愈沉重,她感到有人正紧跟着她,要是她现在停止不跑,马上就会被人追到! 累,喘得厉害,怎么办,怎么办!? 哥,救我!妈,救我! 救救我…… 云潇潇累得气喘吁吁,靠在一户人家的门上,身上的负重更加显得沉重。 她用无力的双手敲开了那家人的大门。 希望,有人来, 救救她…… 第3章 救命恩人 “大人,有个女子晕倒在门外了。”一名下人匆匆跑进房间。 一名身着黑衫的男子抬起头,微皱浓眉,这时辰,怎么会有名女子在他府前晕倒了? “我去看看。”他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走出门。 这是将军府。府邸的主人叫楚惊风,不过二十出头,年轻有为,出征近五次,立下了赫赫战功,再加上楚家世代为武将,皇帝为了褒奖这位年轻的将军,便为了建了一座府邸,平常少有人来往,下人也不多。年轻的将军刚从边关回来不到一月,手臂上还有伤,为了养伤,他没有去参加八王爷的婚宴。 红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楚惊风提着灯笼,外门外看。 的确有一个女子。 头戴凤冠,身着红衣霞披,俨然一个新嫁娘的模样。 逃婚?楚惊风一笑。 算了,还是先把她安顿好再说。 楚惊风将灯递给一旁的下人,准备将她抱进去。 “将军,你的手臂……”下人提醒道。 “没有大碍。”楚惊风冷淡地说道。 轻而小心地抱起她柔软的躯体,一股淡淡的少女体香扑面而来。 真是轻啊,她那么瘦弱,这样的女子就要嫁人了吗?楚惊风皱着眉头。 “若是有人找来,随便把他们打发走便是。其他的就不麻烦你了。”冷漠地吩咐道。 “是。”仆人尊敬地退下。 楚惊风小心翼翼地托着她柔弱的身躯,将她放置在自己的床上。 明亮的灯火下,他看清了她的面容。 面庞小巧匀称,淡淡的胭脂色显得十分可爱。一双大眼微合,看不到她的眸子,小巧的鼻子,红菱般的唇,还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因奔跑而散乱,一身厚重华丽的嫁衣显得与她那么不协调。 是个娇弱的美人。 楚惊风坐在床沿上,看着面前半昏半睡的女子,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个堂堂的将军,现在竟要照顾这么个逃婚的小女子。 怎么着也要把她弄醒再说吧,弄清她是谁,为什么要逃婚,再说,这样子睡到明天也不会舒服。 楚惊风俯下身去,细心地擦拭着女子的面庞,脂粉渐渐褪去,露出了那天然的面庞,白净而纯洁。 “恩——”女子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她怎么了?是快醒了吗? “哥,救我,妈,救我!” 楚惊风一笑,她已经脱险了不是吗,谁都不会怀疑到,一个受伤的将军的房间里有一个逃婚的小姑娘。 “救我,我不要,不要嫁给八王爷……” 楚惊风一惊,嫁给八王爷?难道她就是今天要嫁给八王爷的那位云家的小姐? 那这麻烦可就大了。八王爷的婚礼上新娘逃婚了?着实是件不好笑的大事。 “不要!”云潇潇从昏睡中惊醒过来,一下子坐了起来。 “呼,呼……”虚惊一场吗? 她现在在哪里呢? 不熟悉的地方,幔帐,大床,灯火就在身边,还有,床沿上坐着的…… “啊……”云潇潇惊讶地叫出了声来,眼前这个陌生男子,就坐在她的身边。 她睁大眼睛,端详着眼前的男子。 黑色长衫,显得挺拔而英俊。俊美的五官略带邪魅,眼睛是浓黑的,深邃得如黑夜一样望不到尽头,显出冷冷的寒气和鹰一般锐利的眼神。棱角分明的脸庞,虽显得成熟,却仍看得出他相当年轻。 很英俊,不像哥哥那样的温文儒雅,温柔热情,而是一种冷冷的傲气,还有锋芒毕露的锐气,整个人显得俊逸不凡,很有精神,还有一种非凡的气度。 “你终于醒了?”冷淡的语气。 “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云潇潇苍白地笑笑。 “没必要说谢谢,我只想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他依旧冷漠地说道,转身端起一碗水,转过脸来,带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八王妃?” 云潇潇的身子一颤,他,他怎么会知道? “嫁给八王爷是多少大户人家的小姐梦寐以求的事情,怎么,小姐看不上这么优秀的八王爷?”笑容带着邪意,将水递过去。 “不,我不是看不上他,可我不认识他,也不爱他。”云潇潇说道。 楚惊风笑得更邪了,真是有趣的小女人。她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不相爱的人因为某些原因最终成为夫妻? “我……我只是……哥说,我不应该为家族牺牲自己的幸福的。”云潇潇看着眼前这个笑容邪魅的男子,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这倒是真的。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少女,他倒也不想看她就这么嫁给了八王爷。 八王爷与他在朝也算有些交情,要是让八王爷知道他的新婚夫人逃到了他这里……想到这里,楚惊风收回了他的笑容。 “你放心,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我不会把你就这样带到八王府去的。”楚惊风冷冷地说,“你累了,先去洗个澡,把精神养好,一个新娘子脸色这么苍白!” 云潇潇犹犹豫豫地走下床,那身笨重的婚服差点将她绊倒。 楚惊风看得好气又好笑,他转过身去,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干净的衣服,“暂且穿一下好了,抱歉这里没有女装。” “谢谢。”云潇潇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救了她的神情默然的俊美男子。 “出门往西走第二个屋子,还有些热水。” 看着云潇潇瘦小而嫣红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楚惊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几天有得他好受了。 重新坐回书桌前,再次捧起他那卷兵书,却也无心再读下去。 望着烛火,等待着她回来,让他再处理那些头痛的麻烦。 第4章 惊风之名 略显狼狈地跌跌撞撞走向浴室。 果然,古代的东西就是麻烦,云潇潇皱皱眉头,望着眼前的浴室不知所措。 默默地关上门,云潇潇决定尝试一下她这有生以来最麻烦的一次洗澡…… * 八王府。 面对唧唧喳喳的满座宾客,赵倾茗又急又气,两道浓眉深锁,身边是一盏凉了许久的茶。 虽说这件事的确很重大,赵倾茗却仍强忍内心的火气,久坐着等消息。 也许修远那边还有更大的麻烦,他面对的是满座宾客,比起他现在的坏情绪有过之无不及。 “三,三王爷……”家丁哆哆嗦嗦地跑过来。 “怎了?”赵倾茗起身,上前问道。 “云,云小姐她……”家丁紧张地走上前,轻轻说了三个字。 赵倾茗脸色大变。 怎么可能!云家是怎么搞的。 “已经失踪好久了,云家已经派人在京城寻找了,但是还是没有消息。” “你先去罢,八王爷那边我来说。”赵倾茗匆匆打发走那个家丁,径直向大堂走去。 大堂依旧是一片喜气,虽然众宾已十分焦急,但赵修远仍然泰然自若,从容地与宾客们攀谈着。 “八弟,事态紧急,我们出去说话。”赵倾茗拉着赵修远往外厅走。 “云家什么情况?”赵修远微皱双眉,向一脸严肃的赵倾茗问道。 只见赵倾茗停顿片刻,轻轻吐出两个字, 逃婚。 这下赵修远原本自若的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原本他只是认为云家故意耽误一点时间,气氛才会热闹些。没想到,竟然弄出这么大件事。 这下该如何是好?八王府还有那么整整一厅的人,该怎么向他们交代?若是把事实说出去,他赵修远堂堂的八王爷的新夫人逃婚,他的脸面往哪儿搁? “怕是今天寻不回来了。怎么说也得对那些宾客有个交代。就说,云小姐今天突然患病,不,就说是恶疾好了,今后若是寻不回来了,也说得过去。” 赵修远哀叹一声,点头应允。 这场荒唐的婚礼…… * 过了许久,烛火已渐微弱,他手里的兵书也翻得差不多了,云潇潇终于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楚惊风一惊,那是怎样一番模样:清瘦的身体套在他宽大的衣服里,袖子和腿明显长了一截,更显得她弱不经风,卸去了一身红妆,眼前的她更显得文雅秀气,手上抱着那一身累赘的可笑的嫁衣。 他失神地望着她。 云潇潇看着眼前出神的俊美的男子,烛火下她的白净的面庞飞上两抹红云。 片刻,楚惊风很快清醒过来。 “客房没有蜡烛,你就睡这间房。明早我再来安排。”他起身准备离去。 她默默地看着他离开,突然,云潇潇叫住了他。 “怎么了?”他回过头来,声音沉郁有力。 “敢问恩公,尊姓大名?”云潇潇好不容易挤出这八个字。 “楚惊风。”他默然地回答,她还真想干什么,报答他?他心里轻轻地笑着。 “多谢恩公了。” “你用不着叫我恩公,听着不舒服。”楚惊风挑着眉毛。 “那我可以叫你……,楚公子吗?”云潇潇试探地问道。 公子?那种文弱地只会拿着把扇子吟风弄月的书生?楚惊风嗤之以鼻。 云潇潇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不满,微皱柳眉,真是个奇怪的人。 “叫我”惊风“就可以了。”楚惊风冷淡地回答道,他第一次答应有女人这么直接地叫他的名字。 “嗯,这样,不会有点不妥吗……”云潇潇的声音越来越轻,片刻,她终于鼓起勇气答道“那,我知道了,惊风。” 斜着身子看了她一眼,楚惊风饶有趣味地邪魅一笑,原来和这个女人说话也这么有意思。 “没事的话,我就出去了,半夜有事就到北边第三间房。”他吩咐道,打算离开房间。 “对了,惊风!”她再一次叫住他。 他第二次回过头来,有些小小的不耐烦,但还是带着一贯邪魅的表情。 “也请你,不要叫我八王妃,我叫云潇潇,潇湘的潇。”声音镇定而温和。 潇潇?有意思的女人。他一笑,径直走出房间。 为什么不回答她?云潇潇有些生气,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面对着不熟悉的房间,云潇潇静下心来,思考着怎么面对明天。 穿越了,一个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逃婚,她一穿越就干的事情,所以现在她才会从花轿上,出现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 好乱的事情啊。 还有她那个亲切的哥哥,他们以前的感情一定很好吧,他才会这样帮他的妹妹。 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八王府和云家会不会乱成了一锅粥?哥哥怎么样了? 现在的云潇潇,竟下无心关心自己了。倒是关心起她的那个哥哥,虽然他们只有一面之缘,但他却帮她,帮她逃避一场她所不渴望的政治婚姻,他是那么亲切,那么有安全感……若是以前,她的生活中也有一个这样的哥哥,或许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柔弱得自闭。 妈,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什么呢? 云潇潇睁着清澈的大眼睛,躺在那张不属于她的床上。 还有,那个俊美男子,楚惊风,真的像谜一样。 想着想着,睡意越来越浓,云潇潇打了个呵欠,闭上了双眼。 不要再想了,睡个好觉吧,希望做个好梦。 晚安,云潇潇。 第5章 街市之行 翌日。 楚惊风还是起得很早,望着不熟悉的客房,才想起自己的房间里,她应该还在睡吧? 将军府开始有了声响。 招呼侍女做好早饭,等她醒了得吃热的东西才好。 今天还是在家养伤吗?那是不是太无味了。 换上朝服,他准备进宫。 虽然皇上批准他在家养病一个月,可他那点肩伤,算不上什么,再说,他亦想看看八王爷,那个昨天的新郎倌怎样。 嘴边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赵修远的王妃在他府里,的确是一件可笑的事。 走到厅内,他却惊讶地看到一个娇弱的身影。 侍女的服装,朴素却贴身,这也是将军府唯一能找到的女子服装了。 “你……”他哑然。 云潇潇转过身来,莞尔一笑“惊风?” 她眼前一亮,他穿的这身衣服,显得英姿勃发,高大挺拔,很有精神。 只是,这种衣服,怎么感觉很像古装剧的什么衣服呢……云潇潇心想。 “等我吃早饭?”他一挑眉。 “起得早,出门就碰到一个人,他带我换了这身衣服,然后和一群人一起被带到这里来了。”云潇潇坦白道。 搞什么?是不是管家把她当作新来的丫鬟了? 罢了,眼前的她总比昨晚看着舒服。 “你坐那边,把粥喝了。”他亲自舀了一碗粥,递到云潇潇面前。 一旁的管家看得莫名其妙。 云潇潇看着他递过来的粥,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好像没有昨晚那么冷漠了。 楚惊风在桌的另一边坐下来,喝起粥来。 他家就他一个主人吗?没有女主人,或者他的父母?云潇潇边喝粥边想。 楚惊风的速度很快,云潇潇还没喝完半碗粥,他就吃完早饭,他便起身。 “病人要细嚼慢咽,你慢慢吃,等我回来带你上街买件衣服。”他的语调漠然而安定。 搞什么,她不就是跑累了,经过一晚的休息,体力早就恢复了,他真把她当成什么弱不经风的病人了?云潇潇皱着柳眉。 “对了,管家,昨晚没有惊动你们,你吩咐人去把客房收拾好,这位小姐需要的东西都给她添置了。再来,她是我的客人,若有招待不周,你知道我不会满意的。”还是平静的声音。 “是,将军大人。”管家道。 将军大人!? 云潇潇的眼睛睁得老大,差点把勺掉到地上。 他是…… 他竟然是,将军!? 楚惊风察觉到了她发出的声响,看着她一脸惊愕的表情,邪魅地挑了挑眉毛,笑道“怎么,一个千金小姐逃婚已经很让人惊讶了,莫非我的身份让你感到很奇怪吗?” 这句话让她听了很不舒服。周围的下人全都听到了,并且开始小声议论。 “你们好好服侍云小姐,我下朝回来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们可担待不起。”楚惊风的话严肃而有力。 “是。” 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云潇潇舒了一口气。 真是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个将军。 整个府邸并不华丽,相反朴素而不张扬,仆人也不多,再加上他为人的低调和冷漠,真的很奇怪。 吃完饭,她打算在这个所谓的将军府里走走。 兜兜转转,的确很简单的建筑,不华美,也没有特别的独具匠心,作为一个将军府,这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府邸。 云潇潇无聊地走着,打发着时间,等待着楚惊风的归来…… * 皇宫。 “八弟。”赵倾茗走上前,看着赵修远。 “三哥。” “昨晚的事要不和母妃去说说?让她也别急着见新王妃了。”赵倾茗说道。 “那她若是提到,我尽量回避昨晚的事实。”赵修远道。 * 简短的上朝,楚惊风从朝堂下来,便看见赵修远那俊美挺拔的身影正站在那一边,很有皇家非凡的气度,英气逼人,锋芒毕露。 听说他是皇上很看中的一个,也是太子之位较好的人选之一 脑海里翻涌出云潇潇的面容,呵,她若不是逃婚,和眼前这位俊美的八王爷倒是挺般配。 不过现在,她这个八王妃肯定是当不成了。楚惊风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她现在绝对想不到,他一早就见到了她原来的新婚夫君。 “呦,八王爷。”他走上前去。 赵修远转过头来,看到一个俊美的男子,脸上浮起歉意的笑容“楚将军,抱歉,刚才想事情出神了。” “在下听闻八王爷昨日大婚,可惜在下没能前去,着实可惜。今天一早我就来给八王爷祝贺了,祝愿王爷和王妃早生贵子,白头偕老。”楚惊风的话多少有些不入耳,毕竟赵修远的新娘还在他府里侯着呢。 “楚将军怕是得知消息太晚了。云小姐昨日突染恶疾,身体抱怏,怕是三五天养不好的病,所以婚宴就取消了。” 哦?突染恶疾,身体抱怏,这理由找得真是好。他的嘴角的笑意更加肆意。 “那就太抱歉了,在下着实不知,那我就祝云小姐早日康复,与八王爷共结连理,告辞。” 赵修远看着楚惊风匆匆离去的身影,默叹一声。 * “将军回来了!” 云潇潇搁下一盏刚泡好的热气腾腾的桂圆茶,飞奔出去。 “怎么,等了我很久吗?”楚惊风的嘴角飞过一抹邪意的笑容。 “没……没有。”云潇潇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在这里关了半天够闷的吧?我带你上街走走。”他边说边往内走。 “好啊……可,你……”云潇潇奇怪地看着他走向房间。 他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小姐,你不会不让我换朝服吧?” 云潇潇尴尬地笑笑,独自侯着。 过了没多久,焕然一新的他变出现在她面前。 他身着一件青黑色长衫,略带有白色的边,显得俊美异常,傲气非凡,却并不华丽,而是英俊挺拔而风度翩翩。 “走吧。”他的声音沉郁有力。 “嗯,哦……”云潇潇默默地跟在他身边。 走出将军府,他与她并肩走在街市上。 “你先买几件衣服,把这身衣服换了,头发也别弄得像个丫鬟似的,一个千金小姐可不能这么打扮……” 云潇潇默默地听着,虽然他的有些话还是有些带刺,但是听着已入耳了许多。相处一天,她的这位“救命恩人”已使她不再感觉冷冰冰的,虽然有时候不是特别温和,可她也能心平静气,不再害怕地和他说话。 走在街上,却到处能见到路过女子倾慕的目光射向他,云潇潇仰头看着表情默然的楚惊风,的确是俊逸非凡呢,怪不得那么多女子都看着他。 在他身边,虽然顶着“千金小姐”和“未来八王妃”的名字,云潇潇却仍然感觉自己的确还很渺小平凡。 好不容易顶着许多女子怪异的目光走到一家布店,店主是位二三十岁的妇人,面容很和气,可亲而温暖。 “呦,这位相公,您是订做衣服还是买衣服啊?”那妇人迎了过来。 “哦,不是我,是我身边这位。” 妇人看向云潇潇,露出了微笑“呦,这位姑娘面容清秀,身形端庄,您要不来看看我们这里新裁剪出来的一套衣服,我看来很适合您呢!” “那……”云潇潇看向楚惊风。 他依旧神情默然,云潇潇还是跟着妇人来到了后边的店铺,那边有许多的衣服,有的朴素大方,有的略显清纯,真是眼花缭乱呢……原来古装也有这么多漂亮的呢,云潇潇心想。 妇人取来一件衣裙,展示给云潇潇看。 淡青色的布料,摸上去光滑而细腻,秀着淡白色的花纹,不显华美,却也够清爽,让她眼前一亮。 “怎么样,小姐,虽然不是特别华美,但是真的很适合你呢!要不,试一试?” 云潇潇微笑着点头。 “要不,我帮小姐换吧。” 原本云潇潇还愁着怎么穿那种古装,既然店主都说了,她自然是同意的。 过了不久,云潇潇便穿着一新,走出了房间。后边是满脸笑容的店主。 “惊风。” “不错。”他淡淡地说道。 云潇潇舒了一口气。 店主笑容满面地说道“我就说嘛,我看得是不会错的,面料很适合,尺寸也刚好,现在小姐看起来和公子你真的很配呢!” 云潇潇的脸颊上又浮起两抹红云。店主真的误解了…… “好了,那我们再去买些别的。这是衣服的钱。”楚惊风掏出一锭银子。 “呦,公子,这衣服可没这个价钱,要不,我再给小姐挑几件别的衣服,一并买了罢。”店主继续说道。 “不用了,其实我和这位公子……”云潇潇本想拒绝,却被楚惊风阻止了。 “那也可以。店家,一并给这位小姐便是了。” 云潇潇奇怪地看着楚惊风,何时他这么大方了?本来就是她在麻烦他,他却待她这般好。 店家眉开眼笑地进去取衣服,过了一会儿,便麻利地叠好,扎了个包裹,递给云潇潇。 “好了,我们走。”楚惊风转身离开,云潇潇连忙跟上。 “两位慢走啊!”后边传来店家的声音。 离开布店,楚惊风依旧默默地走着,云潇潇安静地跟在他身边,不再说话。 远远地,她看到一个夺目的人影,白色长衫,英俊儒雅,风度翩翩。 又是个美男子呢,看衣着,似乎出身高贵。 “走,我带你见个人。”楚惊风突然说道,边拽着云潇潇往那男子身边走去。 “哎——”云潇潇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楚惊风拉了去。 那到底是谁啊?难道他认识吗? 第6章 巧遇三爷 “……楚兄。”那白衣男子迎了上来。 “呦,三爷。”楚惊风带上一抹难得的笑容,“幸会。” “这位是……”那白衣男子指了指他身边的云潇潇。 “哦,这是我远房的小妹,名曰潇潇。潇潇,见过三爷。”楚惊风道。 “嗯,啊?……”云潇潇还未反应过来,便瞧见眼前那位白衣男子温柔一笑,竟有些痴了,片刻,她才反映过来,“小女见过三爷。” “小姐真是可爱呢。”那男子笑道, 他笑容明朗温和,温文尔雅,俊逸潇洒,仪表堂堂,不过二十出头,是个英姿焕发的翩翩公子,论容貌是绝对出众的美男子,不同于楚惊风的锐气逼人、冷峻漠然,反而使得她感到温润如玉般的亲切暖人。 他身边又带有三五个侍卫,她便料定这准是哪户大家的子弟,并且出身一定相当高贵。 楚惊风见云潇潇一直这般痴醉地看着他人,感到有些不是滋味,便道“三爷,今天我带着小妹出来有所不便,便不能陪您了,改日我定邀三爷来府上喝上几杯。” “哎,楚兄不忙着走啊,我看小姐也皓齿明眸,清丽脱俗,很是惹人怜爱,要不,我们到醉云楼一坐,小姐也可同去,如何?”那三爷面带微笑,问道。 皓齿明眸,清丽脱俗?云潇潇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奖她,便嫣然一笑。 一旁的楚惊风看着云潇潇,仍是平淡地答道“多谢三爷好意。楚某还是不打扰三爷逛街了,府里还有事,告辞。” “那就算了,既然楚兄有事,我也不好再邀请。改日再会。”他礼貌地告辞,那一抹高贵的白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好了,你饿了吧,我带你去醉云楼吃饭。”楚惊风语气冷漠地说道。 “那,刚才你为什么拒绝他的邀请呢?”云潇潇不解地问道。 “连我都要叫他三爷,你可以想想他的身份。”楚惊风的口气依旧冷冰冰的。 那倒是……他究竟有什么高贵的身份呢,连一个将军都要称他“三爷”。 云潇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感叹,这一走,何时才能在见到他呢?那个神秘而英俊的“三爷”…… * 醉云楼。 京城第一酒楼的名字果然不同凡响,看着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云潇潇只得乖乖跟在楚惊风身后,免得走丢了。 最后,云潇潇跟着楚惊风上了二楼,挑了一个幽静的位置,坐了下来。 很快,小二便迎上来,云潇潇沉默不语,由楚惊风来点菜。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楚惊风打发走小二,转过身来,深邃而望不到尽头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云潇潇。 “嗯……你,想知道什么?”云潇潇望着他的眼睛,皱着柳眉。 “如你所说,这真是一场政治婚姻?还是,你为了什么事情而出逃?”楚惊风严肃地说道。 “我说过了,我爹为了巩固家族的地位,所以打算把我嫁到八王府。”她清澈而纯净的眼睛对上那一双黑瞳,露出真诚的目光。 这时,小二迎上来,递上两盏茶。“对于神经衰弱、体弱气虚的人,桂圆茶再好不过了。醉云楼的茶泡得都很好。” “谢谢。”云潇潇端起那盏茶呷了一口,虽然她对于他那句“神经衰弱”不是很满意。 “我今天上朝见到你的未来夫君了。”他的声音平淡而默然。 什么! 云潇潇差点把那口茶喷出来。 他怎么会见到八王爷了?那他,会不会跟八王爷说她现在的下落…… “你放心我没有说你的下落。”楚惊风一脸默然,“如果我说出我收留的你在我府里,对你对我,甚至对八王爷都没有好处。” “对八王爷没有好处?他难道……”云潇潇疑惑,他难道不想知道她在哪里吗? “你们云家昨天寻了一夜未找到你,八王府的人为了找个理由打发那些宾客走,就说新娘突然恶疾,而且不是什么小病,可能要养好长时间。”楚惊风冷淡地说道。 呵,这理由真是…… 云潇潇轻轻地笑着“果然八王爷想的理由就是周到,万一我被他们找到了,婚礼还要继续,那就对外宣传我的”病“好了;万一我寻不回来了,若是八王爷今后还要娶别家女子,就说我”久病不愈“,不能嫁人了,事情办得干干净净,云家和八王府的脸面都过得去,而我的生死存活就只是在他们嘴上一说就解决了?” “还算聪明。”楚惊风简单地赞许,呷了一口茶,茶的热气弥漫开,模糊了他那双深邃的黑眼。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反正我现在是无家可归了,你是我把我扔到大街上,还是拖到云家,或者编个理由把我再交给八王爷,一切都看你了。”云潇潇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邪魅的男子。 “你觉得我会这么残忍吗?”楚惊风勾起一抹邪意的微笑,“再说,这样是不是太无趣了,你或许流浪街头,或许继续做你的八王妃,但这都不是你所期望的,不是吗?” “那你说明白啊!”云潇潇说,“虽然我清楚现在你对我很好,可我仍然需要知道你到底要把我怎么样。” “我现在还没想好,但你放心我是不会做出把你交给别人处置的事情的。”楚惊风的话沉郁有力。 云潇潇舒了一口气,虽然她仍然不知道未来的命运怎样,但听了他这番话,至少她不用担心落入他人之手。 “惊风,我知道你是好人的,你会帮我的。”云潇潇说,“这两天真的谢谢你了,为了逃避当八王妃,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现在用不着感谢我,你先吃饭。”热腾腾的饭菜上来了,楚惊风舒展眉头,拿起筷子,默默地笑了一声,“吃吧。” 看着楚惊风埋头吃饭的样子,云潇潇也释然一笑。 就这样和他在一起,也未尝不好啊。 云潇潇拿起筷子,专心吃起饭来。 现在的“云潇潇”,正在云府专心养病呢,没人知道她就是那个逃婚的“八王妃”,她可以放松下来,享受这古代的生活。 第7章 酒楼遇兄 某大宅。 “夫君回来了。”一名身着米黄色绣金罗裙的年轻美妇迎上去,面含微笑。 “嗯,瑞瑾,今日可是有什么事,不然你早该在后园歇着了。”年轻男子笑道,他就是刚才在街上那位风度翩翩的三爷。 “夫君果然知道瑞瑾的心思,昨日夫君参加八王爷的婚宴累了一晚,大清早又出门,便担心夫君会不会有所困乏,所以瑞瑾特地泡了西湖龙井,又做了几个点心,不如夫君与瑞瑾一同到后园坐坐歇歇,品尝一番如何?”那位名唤瑞瑾的年轻夫人笑道。 她叫关瑞瑾,是关家有名的美人和千金小姐,听闻她出生是在清晨,东方一片霞光瑞气,象征祥瑞富贵,故取名瑞瑾。 她于一年前嫁给三爷,夫妻二人相敬如宾。 这样的贵族夫人,该是满意了罢。 可三爷太忙,忙得很少有时间见到她,有时深夜留她在瑞雪楼侯上半夜,直到她发觉书房灯亮而又灭,才知晓三爷又到书房睡了。 所以他们夫妻二人虽成婚一年,相敬如宾,却仍无子嗣。 “甚好,我刚从街上回来,遇见了楚将军,本想和他一起坐坐,可他婉言相拒,我便回来了。”三爷笑道,“这样也好,可以品尝一下瑞瑾的手艺。” 二人至后园的凉亭,丫鬟早已布置好了一桌点心和一壶热气腾腾的龙井。 三爷舒展开眉头,惬意地眯缝着眼睛,庸懒地看着瑞瑾低头专注地摆放着茶具。 “瑞瑾听闻,西湖龙井茶素以”色绿、香郁、味甘、形美“四绝称著。可以涤烦嚣、助诗思、醒酒醺,夫君这几天也累了,瑞瑾给夫君斟茶。”关瑞瑾温柔地端起紫砂茶壶,小心地将透亮清香的茶水斟入茶杯中。 他在看她……关瑞瑾心头猛然一动,心底油然泛起一丝甜蜜,果然半天的工夫没有白费。 关瑞瑾想着,竟疏忽了杯中的茶,那茶水竟已满过杯子,溢了出来,她感到手腕处一阵火灼般的疼痛。 “小心——”他见情况不对,马上抓紧她的手拉了过去。 “烫到了吗?”他关心地问。 她翻过手来,白皙的手腕上泛起一丝灼热的红痕,疼得她龇牙咧嘴却不肯叫出来。 “这可不是小事。”三爷皱起了眉头。 “瑞瑾刚才不小心,差点也烫伤了夫君,瑞瑾实在是……”关瑞瑾忍着疼挤出一丝微笑来。 “千儿,扶夫人回瑞雪楼搽药膏,别疏忽了。”他吩咐道。 “夫君,这点小伤不碍事的,夫君的茶还未喝呢……”关瑞瑾想做最后的努力。“烫伤了怎么能算小事?千儿,扶夫人回去罢。”他道。 一名丫鬟迎上来,扶起关瑞瑾的手往瑞雪楼走。 “请夫君记得品茶,还有那几道点心,瑞瑾告退了。”她勉强地笑着,还是转过身去,走向瑞雪楼。 多好的机会,本想好好和夫君一起的,唉……关瑞瑾默默地叹息。一年来,凡是她能做的都做了,夜间若是三爷在书房还点着灯,她便执意要去送一碗夜宵或是姜汤什么的,若是三爷深宵未归,她总要吩咐丫鬟热几个菜,虽然每次他都只是默看一眼不去吃…… 可是这样,三爷还是这样对她。关瑞瑾将那双水灵大眼藏在浓密的睫毛下,那眼里有许多的心思。 谁又知道,相敬如宾的意思。如宾,仅仅是如宾,而不是如妻。就算再怎么对他好,他似乎还是没有对她有兴趣的意思。 三爷,您究竟在想些什么? * 后园。 三爷面对一桌的糕点和还冒着热气的茶苦笑。他何尝不知晓她的心思…… 只是,对于这一场包办的婚姻,他没有自由地接受了。虽然他的夫人是关家有名的小姐,温婉娴熟,门当户对。 政治婚姻,大多都是可悲的。 他默叹一声,离开后园。 吩咐马车,他准备离家,至少在街上,没人会知道他的婚姻。 * 醉云楼。 云潇潇隐隐感觉有人在盯着她,可又无法知道那是不是她的错觉。 但事实确实是这样的。 “八王妃真是迷人呢,你后边那位公子盯了你很久了。”楚惊风坐在她的对面,清楚地看见了一个人正死死盯着这一桌,略带邪魅地笑道。 “嘘,小声点!”云潇潇很不满意他的话“你不会想让整个酒楼的人都知道我的身份吧?再说,他看我关我什么事。” “我看来当然和你有点事。”楚惊风轻蔑地挑挑眉,那个动作当然不是对云潇潇做的,而是对她后边那个一直看着她的男子。 那男子正坐在她后边的那桌,正喝着茶,似乎在压着心中的火气,看着楚惊风那个带有挑屑意思的动作,有些按捺不住的样子。 他在搞什么啊?云潇潇奇怪地看着他深邃的眸子,他的眸底分明带着非同一般的笑意,云潇潇料定他看的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物。 于是,她想转过身去,亲眼见见这位人物。 待她转过身去,却惊呆了。 “哥——” 是他! 真是巧,哥怎么会到醉云楼来,看样子,他没有被人怀疑到是他放了她吗? 那边的云一墨也看到了云潇潇,于是拿起手中的茶杯,走了过来。 云一墨径直走上前来,坐到了云潇潇身边的位子上。 “潇,你怎么还在京城?不怕别人发现你吗?爹昨天也感觉情况不是特别好,关了我一个晚上,但他没查问出我什么来,所以一早就把我放了。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问题?”云一墨看着眼前的妹妹,关心地问道。 “嗯,哥,你没事就好了。我还以为爹爹会一直盘问你,只要你没有问题,我就放心了。我现在一些都好,没人会发现我的。”云潇潇嫣然一笑。 “潇,你受苦了。昨晚你一定吓坏了吧?现在京城还不是特别安全,你还是尽量不要到街上来得好,万一还有人在搜查你,就麻烦了。”云一墨仍然关怀地说道。 “昨晚我真的跑累了,差点就被他们抓到了。幸好有位好心人救了我,来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救了我的楚惊风恩公。”云潇潇说道。 她转过头来,看着对面的楚惊风,刚才他们兄妹俩谈话时一直忽视了他,他差点想咳嗽一声引起他们的注意。好在云潇潇还是先发了话。 “好久不见了,云公子。”楚惊风冷冷地开口。 “你也一样啊,楚公子,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啊。”云一墨收回了他温柔的笑容。 云潇潇不解地看着她身边的两个人,“怎么,你们认识?” “何只认识,小时侯,楚老将军还在京城的时候,爹爹的二夫人,也就是现在持家的云夫人,就是楚老将军的表妹,那场婚事也是他一手撮合的。”云一墨淡淡地对云潇潇说,“那时我们的娘去世两年,你也只是两岁,还未记得。但以前楚老将军经常来我们家看他的妹妹,有时,楚公子也会来。” “原来惊风你们楚家和我们云家还有这么大的渊源啊!”云潇潇淡淡一笑。 “楚将军意图让我和惊风结为兄弟,从此两家人彼此深交。”云一墨继续说道。 “后来,我记得我们发生了矛盾?”楚惊风轻蔑地笑笑。 “几年后,楚老将军因为各种原因,退居洛城,全家也都搬走了。” 这样好的两家人就散了吗……云潇潇心想。那是什么样的矛盾?直到现在哥和惊风还是以这样的表情见面。 “近几年,我听闻边关有些不识好歹的小部落蠢蠢欲动,皇上意召楚老将军,但他推荐了他年轻的儿子。楚家的少将表现不凡,在边关的几次小仗都有不错的表现,所以皇上特封了他在京城的一座府邸。”云一墨道。“没想到童年小友对我还这么关心呢。”楚惊风放下手中的杯盏,眼底带着笑意,“看来上天注定我们有缘分呢。云公子的亲妹妹正巧昨夜逃到我的府邸,而免被云家人发现。” “好啦,哥,惊风,你们一人一句地把你们的故事都讲够了吧?”云潇潇看着这两个男人一句一句漠然的话,有些受不了了。 “潇,怎么说你也不能继续待在楚大将军家了,既然你已经躲过了最危险的一晚,我现在就雇马车送你到燕城,我有个好友在那里,我先把你安置在那里,明年春天我再来找你。”云一墨拉起云潇潇的手便打算离开。 “唉唉,哥!”云潇潇甩开他的手,“现在既然我基本上是安全了,为什么还要那么急地把我送走?我可以不上街,躲过一段时间就行了啊。在那个什么燕城,我才不要呢!” 楚惊风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既然云小姐都发话了,云公子,你不会不同意她在我府上多留一段时间吧?我与云小姐既已相识,我有能力保全你的妹妹。”楚惊风说道。 “不行,潇,你还是得跟我走。”云一墨的态度坚决。 “好啦,哥!楚公子是好人,我相信他的,再说,我给他添了那么多麻烦,我还得回报他呢。既然你们都认识,哥,你应该比我更信得过他的。”云潇潇看了一眼楚惊风说道。 云一墨沉默不语,良久,他才开口“潇,三天后我亲自登门拜访楚公子,我希望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反正就躲这一阵,等风平浪静了,你还得回来。” 云潇潇满意地一笑。 第8章 街市遇险 云一墨默默离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云潇潇眯缝着眼睛,一直目送他走下楼。 “云小姐还真是有趣。”楚惊风露出一个邪惑的笑容,从容地呷着一口茶。 不听最疼爱她的哥哥的话,反而要和他在一起。 “有趣?”云潇潇拧着细细的柳眉,眯着凤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神情自若而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楚惊风难道就是这么个奇怪的男人?有时邪魅惑人,有时冷若冰霜,有时桀骜不驯,而她,更是猜不透他那一双如黑夜一般深寂的眸子里那一抹锐光代表着什么。 她睁着纯净澄澈的翦水双瞳,看着眼前惬意的喝着茶的他。 “你和云一墨是亲兄妹?”他转动着手中的茶杯,饶有趣味地把玩着,问道。 “嗯。”云潇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如实回答道。 他深邃的双瞳里闪射出一抹不可察觉的幽光,眸底带着不可言喻的笑意“那真是有趣了。” “楚惊风,我拜托你把话说清楚?不要总是对我说”有趣“。”云潇潇按捺不住,靠近他的脸严肃地问道,“你究竟要对我说什么?” “等到了时机,我自会和你说的。”楚惊风的语气平淡地惊人。 这是个让云潇潇很不满意的回答,他的确是个谜一样深邃的男子。 楚家和云家的事情,哥哥和他所谓的“矛盾”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是不好不坏的,还有他的“有趣”,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已无心喝茶,细细看着他深邃如夜的眼睛,望不到边的迷茫,冷冷的,似乎隐约地藏着什么秘密。 “云大小姐,你看够了没有?”楚惊风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眼前一直盯着他看的云潇潇。 “对……对不起。”云潇潇反应过来,“失礼了。” “你……记不记得。”他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沉沉的,像黑夜一般的眸子隐在发丝中。 “什么?”云潇潇睁大了眼睛,疑惑地问道。 “你记不记得,你有过一块玉?”楚惊风仍旧埋着头问道。 “玉吗?”云潇潇回忆着,妈妈小时侯似乎好像是给过她一块玉。妈妈说佩带玉可以定心静气,而她天生体质不好,所以妈妈在她小时候就把一块家传的玉串上红绳系在她的颈上,从不离身。 “是不是这个。”楚惊风的声音冷冷的,手掌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是那块玉! 云潇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妈妈给她的玉,为什么在他那里? 可是,她胸前,明明还存在着一抹清凉。 云潇潇将颈上的红绳取下来一看,玉还完好地挂在红绳上。 是巧合吗? 只要妈妈给她的玉没有事就好,云潇潇放好玉。 果然……不是她的。 楚惊风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好了,走吧,小二,结帐。” “你自己回府吧,管家那里,他应该已经添置好东西了,你今后就住客房,那里还缺什么你自己去看。”楚惊风冷冷地说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是这样吗……云潇潇叹了一口气,果然他还是这么冷冰冰的。 他已走下楼,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向一边。 楚惊风……云潇潇一咬牙,我干什么要叫他?真是的! 凭着记忆,云潇潇沿着刚才走过的路往回走。 一路上,人流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可她却笑不起来。原来一个人逛街也是这么索然无味的。 他怎么可以这样子,把她一个人丢在路上,他自己去了哪里也不说…… “姑娘,这里有新打的首饰,要不要看看?”一个热情的声音传来过来。 云潇潇转过头来,看到一个卖首饰的老妇人正朝她笑。 既然无聊,那就看看吧。云潇潇转过身来,打量起那一堆首饰。 果然是街市很朴素的东西,大多是木钗,还有简单的玉钗,玉簪。 云潇潇望着一堆未曾见过的“古董”失神。 远远地,街上似乎走来两三个家丁模样的人。 “唉,那个女的,你转过脸来!”一个人大喊道。 叫我吗?云潇潇心想,她不自觉地抬起头来,往那边看去。 是个家丁,只见他眯缝着眼睛,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朝边上那个略高大的家丁低语了几句。 旁边那个家丁也细看了她几眼,并不住地点头。 他们在干什么?云潇潇皱着柳眉,奇怪地看着他们。 “是小姐!”那个家丁大叫起来。 糟糕!她忘了现在云家还有可能在搜查她! “上!”家丁大喊着,后边的几个家丁也跟了过来。 糟了,怎么办!脱险不到一天,现在又被他们发现了! 云潇潇赶忙放下手里的首饰,飞快地朝身后那条街跑去。 “肯定是小姐!我们找到小姐了!”家丁大叫着跑了过来。 完了,她现在手上还有个包裹,虽然比昨晚那身婚服已轻便了许多,但仍然不能保证能够逃过这一劫。 惊风……这种时候,你怎么偏偏就走了呢?云潇潇暗暗心想,脚下却不停地跑着。 快一点,再快一点,早知她就该识相一点,乖乖地和楚惊风待在一起,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偏偏现在,整条街的人都发现了她在拼命地逃,后面还追着几个家丁。 “呼哧,呼哧……”云潇潇清晰地听到了她粗重的呼吸声。 可她分明是跑不过那个高大强壮的家丁的,怎么办?要是被抓到了…… 不要! * “大人,有个女子跑过来了,我们的马好像有点不听使唤。” “管住那匹马,尽力不要撞到那名女子。”一个温润却坚定的声音从马车内传了出来。 “是。” 眼看那名女子越来越近,她似乎一心顾着后边,显然忘了眼前有一辆马车正迎面驶来。 马发出了嘶叫,车夫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要撞到了吗?她刚回过头来,竟发现眼前出现了一辆疾驰的马车。 完了,前有马车,后有追兵,让她怎么逃…… 就在这时,车夫紧紧勒住了缰绳,云潇潇从马身边刚好掠过,有惊无险,马车也停了下来。 “上来。”马车内传来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 是谁呢?云潇潇心想,但她顾不上那么多了,略显艰难地上了车。 就在马车帘放下的那一刻,家丁追到了。 “小姐呢?”她紧贴着车窗,听到了一名家丁的声音。 “肯定上马车了!” “请问这是哪家的车,我们家小姐在你家车上,请放她下来。”一名家丁道。 云潇潇看向那边,那是一张好生熟悉的脸,可是她只顾着喘气,眼前略显模糊。 “哪个挡了我们家三爷的道!让开让开。”一个略显不满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听口气,应该是辆马车主人的家仆。 三爷…… 是他! 第9章 再见三爷 “什么,是三爷——”那家丁的声音弱了下来。 “这位相公,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想你家小姐肯定是跑到别处去了。我方才并没有将你家小姐拉上车。”云潇潇只见他半侧身子,掀起帘子,与那家丁攀谈起来。 “我刚刚分明看到我家小姐上车的。”那家丁仍然理直气壮地站在路口,虽然这话说得已有些无力。 “这位相公定是看错了,刚才上车的是……拙荆。”他道。 “这……”那家丁有些为难,“三爷,不是我不信你,可……” “既然你信我,为何还在此挡路?”他道,“拙荆等着要去看大夫,这位相公还是让条路,让马车过去吧。” “那三爷,着实对不起,来,给三爷让路。顺便,代我向尊夫人问好,打扰了。”那家丁面露卑微之色,“我们走。” 云潇潇这时已大约恢复了几成气力,只见他放下帘子,又转过身来,看着她。 是她!楚家小妹。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潇潇很清楚“拙荆”的意思,虽然他这么说很让她过意不去,但好歹也使她用不着再被那个家丁认出来。 “楚姑娘,刚才情急之下,为了打发那几个人,才这么说。多有冒犯,还请您原谅。”他的话温文谦和,带着温润的笑容。 他道是真当自己叫楚潇潇?那倒也好,云潇潇心想。 “多谢三爷了。”云潇潇淡淡地说道,她也和楚惊风一样称他“三爷”,他的身份,应该是很显赫的吧。看这马车的气派,还有刚才家丁的谦卑的口气…… “楚姑娘倒也和兄长一道这般称呼我?”他温文一笑,如玉般的眼眸底尽带温柔。 “小女见家兄待三爷这般,料想三爷定是什么大人物,便也不敢再称呼其它。”云潇潇答道,她如月的眼眸盈盈地流转着眼波,望着眼前的他。 那三爷温柔一笑,道“楚小姐用不着拘束,我与令兄同朝为官,也已熟识,并且交情甚好。楚小姐大可不必叫我三爷。” 同朝为官?云潇潇睁着水眸再一次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翩翩公子,英姿焕发,果然她没有看错,他定是个年青有为的人物。 “大人。”云潇潇抿了抿娇红的薄唇,挤出两个字。 他一脸温润的笑,略带无奈,“莫非楚小姐定要这般称呼我?” “小女不敢称呼大人别名。”云潇潇浅浅淡淡地笑。 他如玉的眸子细细端详了眼前的二八佳人,温柔地笑着“旁人面前你大可不必叫我大人,这样吧,我在家排行老三,别人都叫我三爷。但令兄与我是朋友,你便也是我的小妹了,不如你叫我三哥,怎样?” 三哥? “甚好。”云潇潇莞尔一笑。 而她那一抹淡淡的笑容,清淡而醉人,竟如刀石般,深深地镂刻在他心上了。 “那我便可叫你潇潇了?”他反问道。 “嗯。”云潇潇应允道。 “楚兄刚才不是还与你再一起吗?怎么你现在又逃出来了?”他关心地看着她如水的眸子,问道。 “这……”云潇潇一咬牙,总不能告诉他真相吧,思索片刻,她一转眼波道,“家兄要我在家绣花,可实在是索然无趣,我便想出来透口气,可偏偏那几个家丁……” “楚兄倒也真是,一介武官嘛。那几个家丁也算是多管闲事了。”他温柔一笑,“现在还有时间,我府里也无事,不如我带你到东街去走走吧。” 东街?云潇潇点点头。 马车缓缓驶着。云潇潇眯缝着眼睛看着身边的英俊男子。 身边的这位三爷,英俊儒雅,温润如玉,身份显赫,脾气又这么好,若是哪个女子嫁给他,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不知道惊风如果知道她现在和三爷在一起,会怎么样呢。 他可能,还是那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吧……云潇潇心想。 “三爷,东街到了。” “我们下车吧。”他一笑,拉开帘子,外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么一闹,身边还多了一个人陪她逛街,也未尝不好啊。云潇潇默默地笑道。 “潇,你过来看看……”他轻声唤着云潇潇。 “嗯?三……三哥。”云潇潇走过去,淡淡地笑着。 “你看看这个。”他拉起她的手,走向一个首饰摊。 “是,首饰啊。”云潇潇淡淡地说道。 “嗯,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他温柔地笑问道。 云潇潇轻轻地瞥了一眼首饰摊,东街的首饰似乎都很华美、精致,多是金银翡翠,让她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唔……”云潇潇看着一堆的首饰,说不出话来。 “你看看这个怎么样,潇。”还是他一眼就挑出了好东西。 云潇潇接过一看,是一支琉璃簪,全身清亮,雕刻精美,小巧而轻灵,很是漂亮。 “好漂亮啊。”云潇潇忍不住赞叹道。 他一笑,道“老板,这个我买下了。” “哎,三哥……”云潇潇看着身边的俊美男子。 “怎么,你不喜欢?”他轻挑剑眉,看着眼前的云潇潇。 “不是,可是你……” “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了。楚兄也太不看重女儿家了,连一件象样的首饰都没有给你买。”他微眯着眼睛,看着云潇潇朴素的着装。 “把它先给我。” 云潇潇把那支琉璃簪交给他。 “唔……”他眯着眼睛细细地看着云潇潇的头发,片刻,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将琉璃簪插进了她的三千青丝中。 “很漂亮,很适合你。”风吹过他的面颊,一缕发丝随风飘扬,他眼底带笑地看着她。 “三哥……”云潇潇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他的笑容,便也回了一个笑容。 “三爷慢走啊。”店家热情地向他告别。 云潇潇走在他身边,她面对的是这样一个俊美男子,多少还是感到有些紧张。 可是,和他在一起,真的好开心呢。 云潇潇释然一笑。 第10章 秋昭之忆 楚府。 “潇,改日我再来拜访令兄,代我向他问好。” “多谢三哥了,三哥慢走。”云潇潇站在楚府门口,嫣然一笑。 马车缓缓驶走,云潇潇望着马车远去,依依不舍地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可是把她吓了一跳,一道鹰隼般锐利目光直向她而来。 是那张俊逸邪魅的脸,深邃的目光地带着锐气。 “惊,惊风。”云潇潇这才反应过来。 “云大小姐,你可总算回来了。”楚惊风侧倚在门柱边,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到他,“和三爷在一起感觉如何啊?” “你……”云潇潇哑然无言。 刚才还笑得那么灿烂,怎么一见到他,那笑容便消失得一干二净?楚惊风冷冷地看着她。 “看不出来云小姐还有这么大的魅力,都和当今三爷扯上关系了?”楚惊风轻蔑地一笑。 “我只是在路上,被云家人看到,他们追我,是三爷救了我。”云潇潇凝上那一双带着莫名笑意的眸子。 楚惊风锐利的眼神黯淡下来,片刻,深邃的黑瞳又凝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那云小姐是怪我照顾不周,害你差点遭险?” “惊风,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三……爷说你和他是熟识,我与他相识也并无不可啊。”云潇潇看着他。 “刚才他的话我都听到了。”楚惊风冷冷地说道,“今后不要再乱跑了,这样也可以少点麻烦。” 云潇潇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楚惊风到底在搞什么,现在又那么冷冰冰的。 “客房那里你没去吧,走,去看看。”楚惊风淡漠地说道,却一把拉住云潇潇的手往里走。 “唉……”云潇潇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楚惊风拉着往里,他下手那么重,云潇潇感到手腕上一阵痛楚。 嗨,谁让他是这么个古怪的人呢。云潇潇看着他英俊的侧脸,轻叹一声。 * 云府,秋昭阁。 这里是莫景秋的故居,整间屋子弥漫着淡淡的香烟。 云一墨站在牌位前,默默地看着白烟袅袅升起。 “娘,墨儿来看您了。” “娘,潇她脱险了,不用嫁给八王爷了。我想,还是让她自己去寻找自己的幸福要好。潇她现在很安全,您可以放心了。” “娘,楚夫人现在待我还是很好,潇认识了惊风,可能云楚两家以前的关系会被在挑起来。可不管发生什么事,墨儿都会保证保护好潇的。” “娘,爹发了脾气,似乎有些病了,大夫说是怒火伤心。但是爹本就不应该那么对待潇的,她不应该成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 云一墨跪在牌位前,言语着。 “娘,今天我去看潇,等潇逃婚的事情风平浪静了,我就去安排潇到燕城去。” “娘……” 默然无言。 有空就到秋昭阁看看母亲,似乎已成了云一墨的习惯。 十六年了,母亲离开他已经有十六年了。 莫景秋三个字,云府里除了他们兄妹二人外,也只有爹爹和一些上了年纪的下人知道了。 莫景秋,那个在醉人的秋景里被云成元惊鸿一瞥偶然相遇的女子。 淡淡的眉,淡淡的秋水双瞳,淡淡的笑容。 后来,她被接进了云府,成为第一任的云夫人。 可惜,只有两年时间,她为他生了云家的长子,也就是一墨后,云成元又纳了两名妾室,渐渐冷淡了莫景秋。 她烟黛般的眉淡淡的,看不出忧愁,眸底却藏着深深的忧愁。 一墨成为了她精神的支柱。 每每看到一墨那张像极了她的面容,莫景秋总会淡淡地笑着,一直看着他,看着他。 思绪回到了十多年前,他还是童稚的时候…… “娘,墨儿抓到一只好漂亮的蝴蝶呢!”云一墨开心地笑着。 “哦,给娘看看。”莫景秋披了件薄衫,倚在门栏边云淡风清地笑着。 云一墨白嫩的小手掌轻轻张开,一只淡白色的蝶悄然从掌上飞向空中。 莫景秋笑得安然,她已懂得在这深深的云家大院里找到乐趣,哪怕只有一只蝴蝶而已。 “墨儿,在这世上,娘还是最心疼你了。”莫景秋淡淡地说。 “墨儿也最喜欢娘了。”云一墨爽朗地笑着。 “娘,为什么爹不来看你呢?”有时他会倚在莫景秋身上,望着院子里的竹子出神。 “爹在玉夫人那里吧,或是在芙夫人那儿,或是……”莫景秋已不知道云成元的新宠是谁。 两年,让她看透了云成元。不过是个有着祖上基业的风流公子。 而她,在两年前,因他的几句痴言情语,便以身相许。 像她这种没有好出身的小家女子,能嫁给这样的夫君真是高攀了吧。 而那一个夜晚,云一墨在深夜被秋昭阁传来的声音惊醒。 他飞快地跑出房间,跑到秋昭阁。 莫景秋呆呆地坐在床上,双目无神,脸颊苍白,衣衫凌乱,三千青丝不再柔顺,瘦弱的手死死地抓着被单。 房间里原来的淡淡的香味被一种浓重而刺鼻的酒味代替。“你爹来过了。”莫景秋勉强地挂起一抹清淡的笑容,伸出手来抚摩了一下云一墨的小脸,“没事,去睡吧。” 云一墨虽仍疑惑,却听话地离开了秋昭阁。 自此以后,云成元没在来过。 而娘那云淡风清的眉间,却似乎多了什么。 她的面容更加消瘦,脸也苍白地如雪一样。 三个月后,莫景秋在一次和云一墨玩耍的时候晕倒了。 爹破例踏入了秋昭阁,因为大夫的那句话: 景夫人有喜。 云一墨那时还不知道,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爹在那个醉酒的夜晚对娘做了什么。 “墨儿。”莫景秋将儿子唤到身边来。 “娘。” “你很快,就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你想要个和你一样的弟弟呢,还是想要个妹妹?”莫景秋的嘴角边扯出一抹苍白的微笑。 “我想要个妹妹。她一定长得和娘一模一样。”云一墨说道。 “那好啊,今后你就要成为一个男子汉,娘和妹妹都要你管呢。”莫景秋淡淡地说道。 “嗯,墨儿一定会保护好娘和弟弟妹妹的。”云一墨道。 莫景秋清清淡淡地笑。 因为娘不方便行动,照顾一墨的责任就到了别的夫人身上。可无论那些夫人怎么讨好少爷,一墨总是不加理睬,每天都往秋昭阁跑。 他还记得那个夏夜,院里的竹萧萧作响,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莫景秋含笑闭上了她那双清澈的大眼。 云一墨在秋昭阁哭了一夜,娘走了,就这么走了。 在娘身边,奶娘将新生的千金小姐抱起,道“长得可真像景夫人。” 那就是潇潇,后来,她由奶娘和莫景秋的丫鬟惠儿抚养大。云成元不喜爱她,只因她和莫景秋太过相似。 十六年,一墨保护了潇潇十六年。 其中,还有许多的插曲,包括他和楚惊风结下的梁子。 那么,该是到楚家走一遭的时候了。 云一墨起身走出秋昭阁…… 第11章 似曾相识 相似的场景,庭院深深,草木繁盛,她将水灵的大眼睛望向竹林外那一方天际,默默地,一只白鸟悄然从竹林上空飞过,落下一片洁白的羽。 云潇潇乏味地坐在楚府的后园,那一大片竹林是惟一的亮点,她淡绿的裙隐在竹叶间,清淡地笑。 为什么,总感觉,这里又似曾相识的感觉呢?云潇潇用手撑着脑袋,想着。 是妈妈吧,妈妈以前最喜欢竹子了,所以才会给她起名潇潇。因为风雨来临的时候,竹林里的声音就是“潇潇,潇潇……” 信步来到竹林,楚惊风着一身黑衣,挺拔修长的身姿因黑的衬托而显得更加完美。 不知为什么,修后园的时候偏偏留了这方竹林。 她睁着翦水双瞳,雪白而修长的手指抚摩着竹身,难以忘怀的舒畅感觉漫步全身。 那里有人?楚惊风轻挑剑眉,放下手里的竹枝,往竹林深处走去。 熟悉的场景,他由记得童稚时,云府的一个院子里,亦有这么一大片一大片的青竹。 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是她! 淡淡的容颜,淡淡的青黛眉,淡淡的清澈的水眸。 那是画里的人儿,虽不美艳,却是淡如水般的静美,醉人心的气息。 十多年前的云府,是他误闯进那片竹林,看到了年方七岁,笑得清甜的她。 她笑意盈盈,白嫩的脸蛋上两个甜甜的酒窝深陷。她看到的是一个眉目俊朗,眼眸如子夜般的俊秀少年。 “你是来找我娘吗?”她清淡地笑,“她就住在这里。” 他惊讶地笑,她把一块玉放在他的手心里,云淡风清地笑“这个是娘要我送给你的礼物。” 他接过那块玉,晶莹润泽,很是夺目。 后来,他拉起她的手往竹林外走,却被来看妹妹的一墨发现。 他认识一墨,云家的少公子,而他,则是现在云家正夫人的侄儿,云楚两家因为一门亲事而走到了一起。 他爹是当朝将军,对幼子管教极严,他七岁便开始习武,每天清晨至暮晚,一遍一遍地练习。 只有去云家做客的日子,他才可以免受训练之苦。 她在对他笑。 而那边的他,则生气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不要碰我妹妹。”云一墨看着眼前比他高小半个头的少年,严肃地说道。 “哥,他是娘的客人,没有娘的邀请,他不会到这里来的。”云潇潇淡淡地说道。 “什么娘的客人……”云一墨不信,但他一贯是最听妹妹的话了,在他眼里,妹妹简直就是第二个娘。似乎,她真的有和娘一样的灵…… 云一墨就让了路,看着黑衣少年拉着妹妹的手离开了。 他本不该让路的,因为妹妹回来后,眼圈红红的,白皙的小脸上有几个红肿的指印。 原因只是芙夫人看到楚家公子和她在一起时,因为想起莫景秋而恶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说是像她这样不受宠的小姐没有资格和楚家少爷来往。 芙夫人挑着柳眉说道,云大人已和楚大人说定,今后若有机会,会在云家几名千金中挑一名成为少夫人,而芙夫人的亲生女儿雁容理应挑中。 云潇潇揉着火辣辣的右脸跑开了。 “啊……”他本欲追过去,却被芙夫人一把拉住。 芙夫人微笑道“楚少爷,那粗鲁的丫头已走了。不如芙姨唤雁容来与你为伴,如何?” 楚惊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双子夜般黑瞳虽稚嫩,却凝着幽幽的冷光,让芙夫人不禁一颤。 “你听好,爹和姑夫他们的想法不会施加到我头上。你的什么女儿我这辈子也懒得见上一面。看在你是姑父的妾室和我的长辈的份上,我不会对你下手。”楚惊风语出惊人,芙夫人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今后我不会到这里来了。”他甩开她的手,撇下一句话,掉头跑去。 “你——”芙夫人又气又急。 他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楚惊风再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扬拳而去。 那一次,他输得彻底。完全没有能力胜过武家出身的楚惊风,他那俊朗如玉的面孔显出隐隐一抹淤青。 不甘。 “你不要再见我妹妹了。”他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看似不友好的少年。那一巴掌,扇在妹妹脸上,也扇在他心上,火辣的疼。 楚惊风咬着牙,虽然论身手和气力,他完全在云一墨之上,可云一墨那么拼命,着实让他有些吃力。良久,他挤出一句话“是你爹的妾室干的。” “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她?”云一墨俊秀的五官几乎挤到了一起。 “……”哑然无言。 “你不要来秋昭阁附近了。或许芙蓉院更适合你,爹有意让你和雁容结亲。”云一墨漠然地说道。 “我才不要娶那个什么夫人的女儿!”楚惊风大嚷道,“你把你妹妹叫出来,我要和她说话。” “她在养伤,她不会再见你了。”云一墨冷冷一笑,“我妹妹不需要你这样的人保护,楚大公子。” 他无言,只因他未保护好她,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在意到芙夫人会那样对待别的夫人的小姐。 她的脸还好吧……记忆里只有她如白玉般盈洁的面容。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要成为像爹那样的人,才能保护好别人。 而谁又知晓,云潇潇就在秋昭阁内半掩的窗内看着哥哥把她的客人赶走。 她半咬着菱唇,看着楚惊风远去的黑色身影,默默地关上了窗子。 谁料这一去,便算是长别。 因为朝廷的镇压和安抚,边关便少有侵犯,楚将军一家因老夫人养病而迁出了京城。 马车上,他手握那块玉,默默地望向京城那座他夜夜梦到的云府。 秋昭阁,佳人轻笑。 他至今还不知晓她的名,只知道他是云一墨的亲妹妹,面容清淡,如烟如水。 若是哪天,爹真要和表姑父为他结门亲事,他渴念的不是云雁容,而是她。 竹林深处,清颜佳人。 * “惊风……”云潇潇转过头去,看到那一袭黑衣。 他的眸底如深寂的潭,望不到边的悠远,子夜般的黑瞳看不到鹰隼似的锐利。 他是怎了?云潇潇微皱柳眉,奇怪地看着他。 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云潇潇心头猛然一动。 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会觉得,有种好熟悉的感觉。 竹林深处,清颜佳人。 黛眉如烟,双眸清远宁静,面容,淡然如水。 不会错。 一把拉住她的手,却因太过用力而差点使她往前跌倒。 “你弄痛我了。”云潇潇淡淡地说道,娥眉微皱。 她对这一幕,没有印象吗? 楚惊风凝上她的水眸。 面容相似。 可是…… 上次问她玉的事情,她分明有一块的,那就断不是她了。 还有现在,当年他走进秋昭阁竹林里的时候,也是这般情景,而她却没有回忆到什么。 也许,云一墨还有其他妹妹吧。 楚惊风松开他有力的大手,默然道“出去吧,你哥就要到了。” “哥……”云潇潇惊喜地一笑。 楚惊风走在她身后,默默地,望着这一片竹林。 第12章 长谈往事 前厅。 云潇潇耐心地侯着,一旁的楚惊风斜挑着剑眉,看着眼前的二八佳人,也期望云一墨快些到来。只有从他口中,才能知道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潇。”温润如玉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楚府大门口赫然一个清秀的身影。 “哥!”云潇潇听到云一墨的声音,连忙眉开眼笑地跑过去。 只见云一墨微笑着迎过去,云潇潇拉起兄长的手,便走向前厅。虽然在穿越之前,她并无任何兄弟,但现在,她已把云一墨看作亲兄一般亲切。 “这次我来,特地到晚香居看了一遍,你的衣物我都带来了。你的贴身丫鬟雪笙那边我也没有说,怕走漏了风声。另外,我来的时候在东街的锦隆斋给你带了绿豆糕、赤豆糕、云片糕,还有酥饼……” “哇——”看着云一墨带来的一篮子糕点,云潇潇眼前一亮。 云一墨怜爱地看着眼前的妹妹,眼底尽带温柔。 “云公子带这么多吃的来,莫非是怕令妹在这里吃不好?”楚惊风坐在前厅,看着眼前亲热的两兄妹,挑着眉毛 “那倒不是,我没有这个想法。只是潇潇是我的亲妹妹,兄长宠爱她有何不对?”云一墨淡淡地瞥了楚惊风一眼,那云淡风清般冷然的眼神让楚惊风很不舒服。 “我并没有说有不对。云公子,你老远从云府过来,不如先歇息片刻,好让我尽地主之谊,给云公子上盏茶。”楚惊风道。 “多谢。”云一墨接过一盏茶,默然道。 “那云公子看来,将令妹由我来照顾还有何不妥之处?”他轻挑剑眉望着昔日曾和他因打了一场架而真正相识的云大公子。 “这我得问潇潇。”云一墨望向身边的妹妹。 “哎呀,你们不要每次说话都这么冷冰冰的,哥,我在这里很好,也很安全。”云潇潇浅笑。 “那我怎么听闻,有几个家丁称在街市看到了小姐,后来却没有追到的事情?”云一墨斜视了楚惊风一眼。 “……是我安排不周,不会后来小姐还是脱险,今后我会多加注意。” “楚兄虽这么说我还是心有余悸,舍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这个做兄长的总是最担心的。”云一墨轻呷一口清茶。 “我会尽力保证小姐安全的。我欠小友一份人情,不是吗?”楚惊风勾起一抹笑容。 “对于这件事,我想与楚兄长谈一番,不知你意下如何?” “正合我意。”楚惊风想听的就是云一墨的这句话。 “那,潇,你先回房间歇息一会儿,我与楚兄有话要谈。”云一墨道。 云潇潇奇怪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又是什么事,连她都不能听得呢? 她决心要听一听这其中的事由。 云潇潇假意离开,在房内坐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走到前厅门边,斜倚着身子,敛声屏息,侧耳听着。 “对于童稚时我于云府的那段时间,小友可曾还记得?”楚惊风道。 “记忆犹新,我想楚公子也应记得。”云一墨淡淡地说道。 “我想知道,当年我遇到的小友的妹妹,是不是就是潇潇?”楚惊风的言辞恳切。 云潇潇一惊,“她”以前就和惊风认识? “我娘只有我和潇两名子女,”云一墨斜靠在椅子上,看着眼前急切想知道答案的楚惊风,“我惟一钟爱的也只有我的亲妹妹。” “那她一定就是……”楚惊风子夜般深邃的瞳闪射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幽光,他似乎看到了以前的什么事情。 “没错。这也是我一直极力不想让潇在你府上的原因。”云一墨淡淡地回答。 竹林深处,清颜佳人。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已经觉察到她就是昔日的她,可偏偏,她又那么不对头…… “你能告诉我这块玉的事情吗?”楚惊风将一块白玉递过去。 通透灿白,盈盈地发出皎洁的光辉。 云一墨微皱眉头,“娘的东西?” “这个是我娘要我送给你的礼物。”她的话又回响在耳畔。 “是她那年给我的。”楚惊风道。 “该死,潇怎么可以这样随便把娘的东西给别人,除非她遇到真正能让娘满意的……”云一墨的声音越来越轻。 “这是我娘给我和潇潇的祖传宝玉的一部分,本是一块完整的环玉,后来娘在还未生潇前将这块玉分为两半,一半归我,一半归她今后的孩子,也就是潇。” “那……”楚惊风端详起眼前这块玉石,似乎,它并不像一半。 “娘后来想过后又把这块玉再分,共四部分,其中两份依旧是我与潇的。另外两部分,是给娘今后的客人。” “客人?”楚惊风挑着浓眉,不解地问道。 “也就是生命中的另一半。娘说若是有了意中人,便要带着玉来看她。我的那份还未送出去。那个时候,好像潇说你便是娘的客人,而且当时我也没有及时制止,她便把玉误送给你。”云一墨道,“我是潇的长兄,既然你与潇并无那层关系,我也深知当时潇是口出童言,我想你有必要把这个宝贵的东西亲手还给潇。” 云潇潇在门外听得心中悸动,“她”居然就把这么珍贵的东西交给楚惊风了。那不是定情是什么…… “若真是这样,”楚惊风的口气淡淡的,“她需要的话,我会归还于她。” “我曾经也想到过她的身份。可是,她似乎完全不记得有过我这么个人。”楚惊风语气默然。 “哦?”云一墨面露喜色,“这样倒也好。潇那时侯才七岁左右,事隔多年,这种让她伤心的事还是尽量忘却的好。” “我说过那不是我引起的!”楚惊风有些恼火。 “可是是你带着潇出去的,让她挨了那个芙夫人的打!你没有保护她,所以我理所当然不相信你。”云一墨冷冷地说。 “因为那时候我没有对那个芙夫人下手,所以后来我在洛城一直放心不下,我那时没有保护好她,不代表现在不能!”楚惊风的语气十分坚定。 那个如烟如水的她,多少年来,一直是他忍受苦练的动力。 “你能做到吗?”云一墨挑着眉毛。 楚惊风的眼睛波澜不惊,信心满满。 “好!果然是楚家的人。”云一墨笑道,“我再信你一次。” “那么,我随时接受你的考验。”他的眼神恢复了平日的神采,傲然一笑。 “既然你这么说,我这次就是不虚此行。”云一墨淡然一笑,“那我就走了,希望舍妹真如你所说的,不会有问题。” “慢走。”淡淡的语气。 云一墨起身,准备走出前厅。 云潇潇一惊,连忙向旁边跑去。 待她至走廊尽头,已看到云一墨的身影已走到楚府大门口,不由松了一口气。 当她正准备回到客房时,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 这个力度,不是他,还有谁…… 糟糕,他不会知道她在门外偷听吧。 云潇潇闭上眼睛,一咬牙,往身后一转,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正对上楚惊风般的黑眸…… 第13章 竹林深处 再一次凝上她纯美如水的瞳,眼前的景和记忆里的影象交叠重合,他深信,她,就是她。 “是你。”楚惊风夜般深寂的黑眸紧盯着她。 是谁?她?还是“她”? 他想见的一定是“她”吧,可偏偏,她是穿越到这里来的,拥有的是她自己原本的记忆。 只是,记忆深处,总会有些隐隐的波澜在涌动,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偏偏,努力去想,却还是一片模糊。 “对不起,我的脑袋很乱,想不清什么了。”她的语气淡淡的,眉宇间凝着一缕道不明的心绪,感觉好熟悉,却又无法回答他的话。 “你想到了什么,是不是感觉见过我?”他皱着两道剑眉。 “似乎,记忆里有些关于你的影象,可偏偏很模糊。”云潇潇察觉到自己的记忆、感觉中,似乎还存在着一部分的昔日的云潇潇的记忆。比如见到哥哥会感觉很开心、很亲切,看到楚惊风,又会想起些许模糊的影象。 “想不起来就算了。”他默然地说。 “惊风,你和我哥谈的话,我听到了。”话说完,云潇潇一惊,她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他望着她清澈的双眼。 “虽然以前的事我大都记不得了,但我相信,既然我们从前就相识,今后我们的情谊肯定会更深的!”云潇潇嫣然一笑。 看着她醉人的微笑,楚惊风释然。既然多年来一直默默怀想的人现在就在身边,他当然要尽心尽力保护她。 潇。 * 八王府。 一身儒雅的白衫,一把竹骨题字扇,翩翩公子立于桥上,观赏着池中的红鲤鱼来往游动。 “八王爷,三王爷携王妃来看您了。”一名丫鬟道。 “哦?快快有请。”一听三哥来了,赵修远连忙回过神来,却见赵倾茗和三王妃早已到了后园。 “八弟。”赵倾茗迎上来,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俊朗文雅的赵修远。 “几个月不见,八王爷倒是越来越英俊潇洒了。”着一身青绿色罗裙的三王妃面含微笑。 “三王嫂见笑了。”赵修远回之一笑。 “八弟,京城里谁不知你俊朗儒雅、一表人才,从你冠礼后到现在,望穿了多少达官贵人家小姐的秋水。”赵倾茗笑道。 “三哥还是爱开我玩笑……”想到这里,赵修远的眼神黯淡下去,京城有多少小姐期盼着成为八王妃,可偏偏那个云家小姐不把他放在眼里。 赵倾茗也知晓他的八弟在想些什么,便收回了笑容。 “这样吧,三嫂,我与三哥还有话要谈,最近府里新做了几个点心,不如三嫂去尝尝看,也可带些回府?”赵修远看向三王妃。 “甚好,那贱妾告退了。”三王妃微微一笑,由几名丫鬟迎着走去了。 “三哥想对我说些什么?”赵修远轻挑剑眉,看着身边的兄长。 “你看到了,这就是政治婚姻的结果。”赵倾茗望着远去的三王妃。她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与他是天作之合。而他们虽然互敬,却是同床异梦。 “三哥……”赵修远咬着唇,看着眼前安然自若的赵倾茗。 “你和云家小姐的事,对外隐秘的很好。除了你我和云家人,外界的人最多只是略有猜疑。”赵倾茗继续说道。 “那自然是好,我想这样子,对两家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赵修远道,“虽然这件事差点影响到八王府的声誉,但我还是很佩服那个云家小姐。” “我亦是。听说云家家教很严,这位小姐敢这么做,道也着实勇气可嘉。”赵倾茗道,“我想这样也好,你二人都还能再寻找自己真正的心上人。” 赵修远默然。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 楚家后园。 云潇潇站在竹林畔出神。 她试图想到些什么,想清楚地了解到“她”和楚惊风以前所发生的事,可是,毕竟那记忆是不属于自己的,无论她怎么去想,总是一片模糊。 远远地,她看到一个身着黑衣的挺拔身姿赫然在竹林间。 “惊风……” 楚惊风颀长的身躯半倚在几竿青竹间,手中把玩着一块白玉。 “惊风。”轻轻柔柔的唤着他的名。 楚惊风一抬头,对上一双清澈温柔的眸。 “喏,这个还你。”他将手中的白玉放还至她的手心。 云潇潇看着他深邃的黑眸,淡淡一笑,“谢谢。” “你没必要谢我,这是理应还给你的。”楚惊风淡淡地说。 云潇潇望着他的眸,说道“你喜欢来竹林?” “嗯。”他回答道。 “我也是。我娘生前最喜欢竹子了,所以给我取名叫潇潇。我也很喜欢竹子。”云潇潇释然一笑,站在楚惊风的身边,“至少在这么幽静的地方,可以放松自己的心情,还有所有不开心的事情。” “我爹除了我娘还有很多别的夫人,每次看到爹和她们在一起我都很不开心,他除了我还有很多别的孩子,他并不喜欢我。” 云潇潇说着说着,发现她真实的生活竟和“她”那么相似。她的爸爸有无数的情人和私生子女,他宠溺他们,却愿意把她送进寄宿学校。 “这也是他逼我嫁给八王爷的原因。我好难过,我很想恨他,恨他辜负了我娘的情意,恨他那么对我,可我恨不起来,我只能独自伤心难过。”云潇潇默默地说。 “不会了,你不会再回到云府过那些难过的日子了。”楚惊风默默地笑着。 我会保护你。 “留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肯定的语气。 云潇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第14章 后园相谈 夜,静寂无声。 楚府,两盏灯火幽幽地泛着光,照亮了相隔的两间房。 客房,窗户大开,夜风吹得烛火跳跃,云潇潇站在窗边,青丝飞扬,心绪却已乱了。 留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她,那个和他在秋昭阁相遇的云家小姐。 而她,一个另一个世界的生命,拥有“她”的身份和躯体,却没有“她”的记忆。 要对他说吗?轻咬菱唇,微微摇头。 楚惊风怎么可能相信,她是“她”,亦不是“她”…… 妈,你把我带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夜风微凉,吹得云潇潇的衣裙翩翩。 此夜,谁又无法安眠? * 书房。 兵书在手,却心不在焉。 桌上整齐地叠着一片刺眼的红——她的凤冠霞披。 看来上天是注定让他与她有缘。 童年时,他在云府做客会独自跑到秋昭阁的竹林来,才与她初遇。 而如今,她因为逃婚一身嫣红倒在他家门口,才会再相遇。 命中注定的相遇。 上天要他保护她,命定的缘。 那一身嫁衣,亦注定不会被八王爷甚至其他人看到了。 楚惊风的黑瞳闪射出一抹不可言喻的光…… * 辗转多时,她好不容易才有了困意,第二天清晨,她才发觉自己睡过了头。 匆匆梳理好,云潇潇来到大厅,却没有他的身影。 “你们大人呢?”云潇潇问管家。 “将军大人今天一清早便审查军营去了。” 云潇潇感到有些失意,便拖着脚步离开大厅。 远远地,似乎有马车缓缓驶来的辚辚声。 云潇潇转过身去,望向门外。 “潇……”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三哥……”听到熟悉的声音,云潇潇笑颊粲然。 马车戛然而止,三爷一身儒雅白衫,风度翩翩。 “楚兄可在?”三爷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站在门内的云潇潇。 “家兄一早就出去了。”云潇潇回答道。 “唔——”他略一停顿,道“真是可惜,我本想邀楚兄还有你一同到郊外走走,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真是可惜。”云潇潇轻叹一声,“既然去不成了,三哥这样回去也着实无趣,不如请进来,我请三哥喝杯茶如何?” “那……,甚好。”他温柔一笑。 后园,一片花香,一分闲情。 云潇潇坐在亭间,望着对面眉目俊朗的他。 眼神温润如玉,透出一股贵气却不傲慢。一身雪白长衫俊秀儒雅,英气逼人。 无可挑剔的相貌,还有温柔的脾性和翩翩的风度,真是个无论哪个女子见了都会痴醉的美男子啊。 “潇……”他看出了她眼神的迷醉,轻声唤道。 “哦,嗯,三哥,不好意思,我给你倒茶。”云潇潇哑然一笑,连忙站起身来,麻利地泡起茶来。 一股茶香扑面而来,夹杂着清甜的夏日草木的香气,弥漫在后园里。 他微微一笑,享受着这馥郁的香气,眼前的影象似乎有些熟悉,和那个淡黄色的人影儿。 “三哥你喝一口感觉怎么样?”云潇潇嫣然一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端起茶盏,他细细地端详起刚泡好的茶,笑道“你过来看看。” 云潇潇略侧身,靠到他身边,看向茶杯。 “喏,你看这杯盏里的茶叶,本是卷曲细长的。现在在徐徐下沉,渐渐展叶,香气渐渐浓郁,茶水亦开始泛绿。”他将茶杯放到她眼前,耐心地说道,“茶叶有这样的表现,除了苏州洞庭碧螺春,绝无其他茶会如此。” 云潇潇看着身边的他,微笑着赞叹道“没想到三哥你对茶叶还这么了解。” “其实茶的学问还有很多,亦有茶道、茶艺之类的有关茶的学问,我所了解的也不过是皮毛而已。”他微微一笑。 “可我还是觉得三哥懂的很多,还这么谦虚。”云潇潇笑道。 “潇妹真是把我夸的太好了。”他谦和地淡笑着,看着眼前笑容明朗干净的女孩儿。 夏日庭院,一缕茶香,两份浓浓的笑意。 约莫至正午,他道“在此已待了好久,怕是时间不早了,我想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不急,也许哥就要回来了,不如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吧?”云潇潇仍想挽留他。 看着云潇潇的目光,又想到瑞瑾期待的眼神,三爷有些犹豫。 “罢了,今后还有的是机会。若是下次楚兄也在再好不过,今日多谢你了,潇。”他委婉地说道。 云潇潇亦委婉一笑,道“慢走。” 他温柔一笑,起身离开。 楚府大门,他刚欲走出,却一眼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三爷……”楚惊风略显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您怎么来了?”略一想,其实他早该猜到,门口那辆马车的主人就是眼前的他。 “哦,今日我本欲与你和你家小妹出游,恰好楚兄你出去了,潇妹留我喝了杯茶。”他温和地答道。 潇妹……楚惊风听着有些不入耳,但他也保持着淡然的语气,道“既然这样,还是改日我来拜访三爷的好,今天实在是有事,抱歉。” “不必,今日我和潇妹亦谈得很开心,府上有事,我就先告辞了。”他道。 “三爷慢走。”楚惊风淡淡地回答。 马车的辚辚声渐远,一抹略显俏皮的淡黄翩然而至,“惊风,你回来了?”轻柔的声音。 云潇潇浅笑着走过去看他,却一下子对上一双冷冷的黑瞳…… 第15章 北晏来客 “惊风……”云潇潇很奇怪他的眼神为何变得这般冷漠。 楚惊风凝上那一双翦水双瞳,那双眸子泛着淡淡的清波,温柔而迷茫地看着他。让他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惊风?”他究竟是怎的了?云潇潇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的眼神似乎蒙上了一层雾,原本冷峻的眼神变得迷离不清,子夜般的黑色依旧深寂地望不到头。 给她一点小惩罚?他的眼睛闪射出一道幽光。 惊风—— 那黑夜般的眸似乎愈来愈近,她的视线内几乎都是他深邃的黑色。 惊风,惊风—— 云潇潇感到脸上泛起一丝暖意,渐渐的,变得像烧灼般的热。 楚惊风紧紧盯着离他几乎没有距离的云潇潇的眸子,清澈依旧,却满是不安的涟漪。 “抱歉,我知道我不该私自接待他的。”云潇潇立即反映过来,退后了几步,趁这喘息之间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我跟你说过三爷不是你可以随便亲近的。”楚惊风的语气冷漠,“最近我有些事,也许对你照顾不周,但你也不要随意乱跑,亦不要随意把人带到我家来。” “是。”云潇潇淡淡地回答道。 “还有,你在外人眼里是”楚家小妹“,不要胡乱去任别人当哥哥,我不喜欢这么开放的女人。”楚惊风的语气冷冷的。 开放? “可是三……爷认为我这么叫他并无不妥之处啊。”云潇潇解释道。 “我介意!”冷冷的语气却十分坚定。 云潇潇吓了一跳,楚惊风会那么大声地对她说话,他介意,介意她有损他楚家的名声? “抱歉,吓着你了。”他的语气恢复了淡定从容,“如果你自己想要自己的安全得不到保障的话,尽可以到外面逛个三五圈回来,云家人马上会发现你。” 又是这种话……云潇潇有些不满,他把她当成什么了?疯丫头?还是什么别的什么? “惊风,我也是个有思想的人,不是那种疯癫或者放荡的人,我自己很清楚我的安危。我认为我的所为并没有影响到你,也没有影响到我,难道有什么问题吗?”云潇潇壮着胆子说完了话,看着楚惊风波澜不惊的眼神。 “罢了,你只是不知道三爷的身份,若是明白了,也自然知道我这番话的用意了。”楚惊风说道。 他的身份……又是三爷的身份。云潇潇有些头痛,他既然提醒她注意三爷的身份不凡,又为何不告诉她呢? “这几天你尽可能安稳些,过些日子北晏的王同公主进京,军中有安排,我也许抽不出时间管你。” 北晏的王? 云潇潇的好奇心又上来了。 * 皇宫,太和殿。 皇帝一边,是三王爷赵倾茗,四王爷赵伦帆,和八王爷赵修远。 养心殿上,站着的是北晏国的第三任晏王——晏烈和他的妹妹,公主晏流绮。 晏烈,也只不过是和几位王爷年纪相仿,就成为了北晏的王,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和傲气逼人的英俊五官使他显得更加高傲不羁。 像这样年轻的王,居然没有野心,甘愿来京城,愿两国修好,倒也是明智之举。北晏地处边远的北方,国土不大,民族却是英勇善战,曾经有几次边关小城的人有侵犯北晏之举,都没有伤到两国人民,可见晏烈对邻国是真心修好。 而他的妹妹,北晏公主晏流绮,却没有北方的粗犷之风,明眸皓齿,杏脸桃腮,妍资艳质,娇俏灵动,亦带有别国的风情,是个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 晏流绮一身华丽的淡粉色罗裙,巧笑倩兮,流转眼波,在三个相貌不凡的王爷中来回打量着。 最左边的三王爷,虽说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可听说已有妻室,她可不愿做小。 四王爷,同样是俊秀英武,容貌气度都与三王爷相似,可是似乎是在南方的边关驻守多年,是个出色的武将,她亦不想一出嫁夫君就又奔赴边关了。 八王爷…… 一身儒雅的白袍长衫,论模样像极了三王爷,同样的英气逼人、玉树临风,而且比三王爷更加清新俊逸,站在四王爷身边,从容洒脱,相貌堂堂。听说八王爷还未娶妻,晏流绮心底一阵欣喜,对这位一见倾心的八王爷芳心暗许。 “王兄——”轻轻一声娇柔的唤声,晏烈轻挑剑眉,带着笑容看着妹妹略带绯红的面颊。 一阵低语,听得晏烈一阵笑,原来她的妹妹早就给他挑好妹夫了。 “皇上,我想,既然两国交好,不如和亲,使两国的友好能一直发展下去。再来,我想把小妹流绮的一点心思告诉皇上。”晏烈的唇角扬起一抹微笑,一旁的晏流绮双颊淡红,微微含笑。 “哦,小公主是看上了哪个王爷?”皇上亦带着笑容,看着他身边三个年轻有为的儿子。 倾茗,他早已为他挑好了京城里最好的王妃,将来还要将他予以重任,怕是不能再多个北晏来的侧妃。 伦帆,他倒是知道他没有心仪的女子,可偏偏他刚从边关回京城歇息,若是北晏公主嫁给他,也许夫妻二人几年来不得一见,若是怠慢了这个娇气的公主,怕是要有麻烦。 修远,听闻他的婚事又被搁下来了,云成元一直他推荐的云家小姐似乎是染了恶疾,怕是不可能成为八王妃了。论品貌、身份,修远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就由他迎娶北晏公主,也可让他对北方的边关安枕无忧了。 “流绮,你自己说吧。”晏烈轻轻一笑。 晏流绮莞尔一笑,温柔地看向赵修远。 赵修远觉察到了北晏公主的秋波暗送,略显尴尬,却依旧保持着他的翩翩风度。 赵倾茗望着他们二人的眉目相视,看来那个北晏公主对修远是一见倾心了,这样倒也好,也许这会成为一场较为美满的政治婚姻。 皇帝亦察觉到,便默默一笑,正合了他的心意。 “那么,请晏王和公主回驿馆歇息,一切事物都由我们准备了。” “多谢皇上,流绮,你也来对你未来的公公说句话。”晏烈道,眼神看着他未来的妹夫,呵,果然是一表人才。 “流绮多谢皇上成全。”晏流绮嫣然一笑,兴奋使她的脸颊微微发红。 赵修远看着眼前的北晏佳人,一阵默然。 在他一旁的赵倾茗此刻亦知晓他的心思,既然是两国和亲,必然要他做出这样的牺牲。 政治婚姻啊…… 第16章 流绮公主 驿馆,灯火通明,晏烈小酌了片刻,便看到那个淡粉色的身影蝶儿般飞至他跟前。 “绮儿,你又是怎了?”晏烈微微一笑,看着身边的晏流绮。 “王兄,你说我就要这么嫁人了吗?”晏流绮嘟着樱桃小嘴,咂咂地说着,“你说那个八王爷是不是那三个王爷中最出色的一个?” “你这个公主都开了金口,难道这桩婚事还成不了?”晏烈轻蔑地笑了笑,“只要你是看中的,我是绝对挑不出什么毛病的。不过你倒也终于是看上一个了,想当年我在北晏为你则婿,挑遍了朝野你也看不上一个。” “那是,北晏那些男子哪有我的八王爷好呀。”晏流绮粲然一笑,“再说了,谁不知道,你是北晏第一美男子。” “好了,绮儿,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晏烈宠溺地看着妹妹。 “哥,那我这一嫁人,岂不是不能回北晏了?”晏流绮叹了一口气。 晏烈道“你不是说在北晏都待厌了吗?在京城换换口味也好。若是你想我了,我每年都来京城看你不就行了。” 晏流绮嫣然一笑,道“哥,果然还是你最疼我了。” * 八王府,赵倾茗坐在赵修远身边。 “三哥……”赵修远看着赵倾茗安然的面容,哑口无言。 这次是怎么也逃不掉了吧。 他那次荒唐的婚礼,是云潇潇的逃婚救了她。 而这次,他明明看出了那个流绮公主对他有意思,本想趁时机推给四王爷或者别人,可那个晏王却和父皇商量好似的,意见完全一致。 为了与北晏修好,难道只有用和亲的方式吗? 政治婚姻,逃不掉的,他终究要成为牺牲品。 “若是我娶了北晏公主,四哥回南方边塞。那么放眼朝野,太子之位便非你莫属了,以后京城这里,一切都托付给你了。”赵修远委婉一笑,英俊的面容略显僵硬。 赵倾茗尴尬一笑,无欲无求的他,只想隐匿在京城街市,享受一份清闲,又怎么会希望成为太子…… “十日之后,皇城会举行大宴,并宣布你与流绮公主的婚事。至于真正的婚礼,父皇他一手操办。” 这些日子,皇城里怕是不会不热闹了…… * 楚府,深宵,书房里分明还有一盏灯火。 楚惊风略显疲惫地走进房,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书房内。 “潇……” “惊风,你回来了?”云潇潇面露喜色,“你说你这几天忙,今天肯定是累了,所以我让人给你弄了参汤,你好歹喝一点,还没有凉尽。” 楚惊风淡淡一笑,“罢了,既然你在,我便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云潇潇好奇地看着楚惊风的眼睛。 “这几天我忙是因为要保证京城里的安全。”楚惊风淡淡地说道,“北晏决定与我朝修好,北晏的流绮公主不久就要与八王爷和亲。” “是吗……”云潇潇幽幽地说,既然这样,她便不用担心出门被人发现,再被抓去当八王妃了。 流绮公主和八王爷,政治婚姻吗?云潇潇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再过十天皇宫里会举行大宴,每个大臣可带一名亲属前往皇宫祝贺。”楚惊风道,“让你最后去看一眼曾经应该属于你的八王爷也未尝不可。” 带她去皇宫吗? “这几天我还要部署京城的兵力,保证北晏不会有什么举动。你可以出门买些穿戴的东西,别的时间还是老实待着的好。” “嗯。”云潇潇应声道。 “好了,你也早些歇息。”楚惊风疲惫地笑了笑。 “嗯,别忘了喝参汤,好好休息。”云潇潇淡淡一笑,退出房间。 * 一大早,云潇潇起得很早,楚惊风还未醒,她便偷偷溜进了厨房。 虽说楚惊风待她忽冷忽热,可毕竟她在楚家这么久,总要给他一点回报。 其实他不在的时候,云潇潇早就向厨房的丫鬟请教过了粥和馒头的做法,还试了几次,都不错。今天正是个好机会…… 厨房里,娇小的身影忙碌着,厨房里飘出一阵阵白烟…… 虽说楚惊风累了好久,但也没有晚起的习惯,来到大厅,却看到一桌香喷喷的早餐。 香软的馒头,还有清淡的粥,和醒脑的茶,暖暖的香气扑面而来。 桌后,一张甜甜的笑脸映入眼帘。 是她? 楚惊风淡淡一笑,道“辛苦了。” “哪里,你比我更辛苦,好好吃一顿早饭对身体很有好处。”云潇潇嫣然一笑,“我的手艺还不是特别好啦,你吃吃看。” 楚惊风拿起一个馒头,咬下一口,满口的暖香。 云潇潇笑颊粲然,道“好啦,你好好吃,吃完你就去忙,不用管我的,我自己知道分寸。” 看着眼前很乖的云潇潇,楚惊风轻轻一笑。 看到他笑,云潇潇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他笑的样子最好看啊。 * 布店。 “老板娘,我来买衣服。”云潇潇再次走进那家布店。 “呦,姑娘,又是你呀?想买衣服啊?”老板娘热情地迎了上来。 “唔,有没有淡青色的长衫,最好是有竹子的图案。”云潇潇的声音越来越轻。 “姑娘说的,可以是这件吧?”老板娘将云潇潇带到一边。 那是一件青衫,绣着几竿修竹,显得俊秀挺拔。 惊风穿的话,肯定很英俊吧…… “唔……”可是,她不晓得尺寸,若是买的大小不合适,怕是…… “姑娘是给上次那位相公买吧?”老板娘微微一笑。 “嗯。”云潇潇回答道。 老板娘意味深长地一笑,道“那姑娘,你可真凑巧了,上次我见到那位相公后,便有了新衣服的灵感。这件衣服的尺寸正是按照上次那位公子的身材缝的。” “哦?那真是太好了。”云潇潇嫣然一笑。 “那我就直接拿给姑娘了。”老板娘热情地笑着。 惊风,会喜欢这件衣服的吧……云潇潇心想。 * 驿馆。 桌上叠着满满一堆的衣裙。 鹅黄,淡绿,雪青,粉桃,绣花,罗纱,镶珠…… 晏流绮像一只翩飞的蝶似的飞舞在一堆的衣裙首饰中。 几天后,她将要成为那个大宴上最亮丽的美人。 第17章 心生怀疑 楚府。 深夜归来,楚惊风推开房门,点上蜡烛,书桌前赫然叠着一件衣服。 淡青色的长衫,儒雅俊秀,几竿青竹修长潇洒。 衣服边,眼前浮现她清清淡淡的笑靥。 楚惊风淡淡一笑。 十五,天顺九年的黄道吉日,大清早整个京城便热闹非凡,从驿馆到皇宫的路上挤满了老百姓,谁都想一睹“北晏第一美人”的倾城容貌。 驿馆门外,一辆马车早已侯在门口。 晏流绮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的人儿。 肤若凝脂,似北晏皑皑雪山上的一朵雪莲,清洁傲骨,美丽动人。 明眸皓齿,灿若星辰的眼眸清亮澄澈,贝齿洁白,娇俏的五官尽显动人。 一身暖桃色绣花镶金丝边长裙,批一件鹅黄锦袍,环佩叮当,显得娇美俏皮。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她这副倾国倾城的容颜,她眼里的他,可否已心醉? 不知何时,晏烈一身沉稳的湖蓝已至身后,流绮嫣然,笑靥如花。 “绮儿,今日你可算要成为京城第一美人了。”晏烈看着眼前的翩翩佳人,笑道。 “哎呀,王兄,你就别拿我说笑了。听闻京城美人如云,要不让绮儿帮你物色几个,王兄你好带回去当晏王妃啊?”晏流绮莞尔一笑。 晏烈嗤笑,身为晏王,北晏和邻国的美人他见得多了,却是没有一个入得了眼,连妹妹流绮都要嫁人,他的王妃还无着落。 “好啦,都要嫁人了还不安分点,若是那八王爷受不了你,我可没法帮你了。”晏烈一笑,挽起流绮的手,道“绮儿,不要忘了你的责任,你身系的是北晏的安宁,我希望你能为北晏,也为你王兄,好好做这个八王妃。” 晏流绮淡淡一笑,道“好了,王兄,我们走吧,今后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 晏烈看着眼前的妹妹,这场政治婚姻,虽说是她亲自挑选的夫婿,可她的终身幸福,还是不能保证…… “绮儿,若是今后那个八王爷怠慢了你,尽可告诉王兄。”晏烈嘱咐道。 流绮笑得粲然,不知今后,是否还会看到她莲花般绽放的笑靥…… 马车辚辚,晏流绮拉开帘子,容颜带笑,看着繁华的京城街市,那一排排百姓向她投去惊艳的目光,和不住的赞叹声。 北晏第一美人,八王府可是你最好的归宿?…… 一身淡青色长衫,英俊挺拔,如修竹般英姿不凡,潇洒俊逸。 信步来到后园,却看见一抹淡青飘然而至。 “潇——”他唤住正欲离开的云潇潇。 “嗯,惊风,早啊。”云潇潇清淡一笑,“今天怎么没有走?” 楚惊风调侃地笑道“你就这么希望我走?” “没,没有啊。”云潇潇淡淡地回答道。 “你的眼光还不错,虽说我不喜欢淡色,可还是穿了。”楚惊风看着眼前一脸淡淡笑容的云潇潇,道。 “我说嘛,惊风穿青色最好看了。”云潇潇的声音很轻。 楚惊风邪魅一笑,道“那你就故意跟我穿得差不多,好表示我们的关系?” 云潇潇下意识地低头一看,自己穿的分明是淡青色的衣裙,和楚惊风所着的很是相似。 云潇潇睁着圆眼看着一脸坏笑的楚惊风,脸上飞起两抹红云。 楚惊风的嘴角带着邪惑的笑容,看着眼前的云潇潇,道“我看你这样穿也挺好,就是这个……” 云潇潇还未反应过来,楚惊风便向她的发髻伸出手去,一把抽去了那支琉璃簪,三千青丝如瀑布般,飘然垂落,披泻下来。 “哎……”云潇潇见心爱的琉璃簪被楚惊风夺了去,正欲夺回,却听见楚惊风道“我不喜欢。” “是三……”那本是三爷送给她的东西,现在却被楚惊风拿走,云潇潇又急又气。 “三爷,又是三爷?”楚惊风眯缝着那双墨一般浓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云潇潇,“你和三爷的关系不浅嘛。” “是三爷,怎了?”云潇潇瞪着水眸看着他,“你把东西还给我。” 这女人,还这么理直气壮,楚惊风将英俊的脸靠近那张清秀的面容,淡淡地说道“你必须先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云潇潇看着眼前那张俊美的面孔,沉下心来说道。 “从现在起,我若没有答应你去办的事,一律不许办,要出楚府除非经过我同意,至于三爷,我不在场的时候你亦不能见到。”语气默然而坚定。 什么!? “你这等于把我关在了楚家!”云潇潇凝上那双子夜般的黑眸,那眼睛深邃而带着不可言喻的傲气。 “我就是要禁锢你!” 云潇潇身子一凉。 “另外,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三爷。”语气冷冷的,眼神紧逼她慌乱的双瞳。 云潇潇眯着眼睛,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他要把她禁锢! 不要……,她的三哥怎么办,她可不想见不到她那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三哥。 楚惊风退后几步,道“回房去,别再用这个发簪了。” “你还没还我。”云潇潇还想做最后的坚持。 “你认为我会把三爷给你的东西再还给你吗?”楚惊风轻蔑地一笑。 “你……,你不是答应我了,还给我。”云潇潇看着楚惊风手里握着的琉璃簪。 “只要你乖乖待在这里,我总会还给你的。”楚惊风邪魅地笑道。 楚惊风,你!…… *待到云潇潇走出房门,楚惊风早已倚在门外,看着刚梳理好头发的云潇潇,淡然一笑,道“小妹,我们是否可以走了?” “你不是不让我出楚府大门了?”云潇潇看着眸底尽是笑意的楚惊风,道。 “我说过的话岂能不兑现?我让你和我进宫,参加八王爷的北晏公主和亲的大宴。”楚惊风道,“或许你还见得到三爷。” 云潇潇默然,他既然带她进宫,一定有把握让她在茫茫人海里寻不到三爷。 “好了,再不走可要迟了。”楚惊风拉起云潇潇的手,走向门外。 马车缓缓行驶着,云潇潇挽起车帘,看着外边熙熙攘攘的人流,默叹一声。 若是那人群中,她看到了那个白色的人影,该有多好。 楚惊风是怎了,为何那么阻止她和三爷来往,那个三爷不过是身份特殊了些,但他和惊风是有交情的,为何楚惊风为这样做呢? 马车在朝安门戛然而止。 “小妹,下车了。”楚惊风邪魅一笑,看了一眼身边的“楚家小妹”。 云潇潇默默地跳下车,乖乖地跟在楚惊风身边。 皇宫果然是皇宫,和古装戏里拍的一模一样,极尽皇家的威严和奢华。 “大宴在安乐殿和边上的几个侧厅举行,人很多,你得紧跟着我,若是走失了会很麻烦。”云潇潇听着楚惊风的嘱咐,在心里默念着。 忽然,人群中闪过一抹俊逸的白色,好生熟悉。 是三爷?云潇潇连忙睁大眼睛往那抹白色看去,却只望见一个眼熟的背影。 那身影的身边,分明还跟着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 如果那人是三爷,那他身边那位女子又是谁? 第18章 大宴品酒 云潇潇刚欲继续看向那双人影,那二人却又隐在人群中,看不到了。 “看到谁了?”楚惊风看了一眼身边探着身子往人群中张望的云潇潇,问道。 “是……”她总不能向他说她一直在找三爷吧。 “好了,安分些,等到了筵席上,你想见到的自然会见到的。”楚惊风拉起她的纤纤柔荑。 一名宫女迎上前来,道“请二位随小婢前往安乐殿。” 安乐殿是一座开阔的大殿,两侧已排满了宾客的席位,一直坐到侧厅,可见这场宴会之盛大。 当他们二人到达安乐殿时,殿内已是坐满了宾客,穿着体面讲究,富贵至极,看得云潇潇一阵惊愕。 云潇潇睁大水眸,端凝地站立着。一身青绿色的衣裙轻盈如水,衬得她细腻的皮肤更加白皙,白玉般盈盈迷人,清丽脱俗。 “好,跟我走。”楚惊风拉着云潇潇的手往前座走,引来后座一群人异样的眼神。 “惊风——”云潇潇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脸颊飞起两抹红云。 “他们想什么关你什么事。”楚惊风淡淡地说,“随我走便是。” 云潇潇本欲再说些什么,楚惊风却波澜不惊似的,让她不再说下去。 “坐下。”命令的口吻。 他堂堂的镇远将军,席位绝对是上座,而她的座位,自然是紧贴着他。云潇潇看着他挑的显眼座位,哑然失笑。 “怎么,是想看三爷还是故意跟我唱反调?”楚惊风邪意地一笑,“你要清楚,若是不顺着我的意思,到时候发生什么事我也不能保证。” 云潇潇瞪着带着邪魅笑容的楚惊风,只能乖乖坐在他身边。 楚惊风满意地一笑,道“小妹果然还是乖巧明理。” 云潇潇看着忽而傲气逼人忽而邪魅的他,垂下睫来,不想多言。 美酒佳肴摆了满桌,盆器名贵制作精美,让云潇潇一时看得目瞪口呆。 “小妹,这里没有桂圆茶,喝些清茶罢,稍歇片刻,大宴才会开始。”楚惊风端起一只白瓷绘菊杯盏,斟上庐山云雾茶,顿时一股幽兰般的香气扑面而来。 “多谢兄长关心。”云潇潇也很配合地改口,接过那盏茶。 楚惊风一笑,又斟上一杯酒,独自小酌起来。 “小妹可曾知晓,这酒之名?”楚惊风把玩着手中的杯盏。 “不知。”云潇潇道,这场景倒有些和她和三爷论茶时的情景,不过她倒是更愿意听三爷说茶。 “它叫”雁醉酒“,是北晏的名酒,这次是晏王特地从北晏带来的,极为名贵。”楚惊风淡淡说道“醇厚浓烈,口味辛辣,难得的好酒。”说罢,又是仰头一杯。 云潇潇愕然地看着那酒壶,不知他所说的“雁醉酒”究竟是什么滋味。 “怎么,你想尝尝?”楚惊风邪魅地看了她一眼。 “……嗯。”她着实是对这种酒产生了好奇。 “烈得很,当心醉了。”楚惊风说笑着替她斟了一杯。 暗褐色的液体,清冽,看似甘醇,实则辛烈。酒当真是这般醉人…… 云潇潇放下手中的清茶,接过那杯诱人的美酒。 楚惊风看着她的侧脸,微微一笑。 菱唇微启,娇嫩的红唇刚沾上那火烈的液体,却已感到火灼般的奇妙感觉。 一口酒刚下肚,云潇潇便感到喉间一阵火灼般的疼痛,那火灼渐渐蔓延开,辣得她直呛,湿了一双水眸。 飘飘然,却着实不堪忍受的辛辣,火烈,蔓延到她的全身,云潇潇感到略有些晕,沉沉地放下杯盏,喉间却仍是难受。 “水,水——”云潇潇端起茶盏“咕嘟咕嘟”直往下咽。 看着云潇潇的这般模样,楚惊风一阵轻笑,看她喝酒还真有意思。 雁醉,醉至人心,火烈至心,是要经过烧灼般火辣的疼痛,才能感觉到的醉人。 而他所享受的,正是这最后的醉人。 渐渐的,云潇潇放下茶盏,慢慢静下心来,竟也感到喉间舒爽的畅快,略带迷人的味道。 雁醉,雁醉,果然是北晏名酒。 她为那奇妙的感觉而淡淡一笑,脸颊上却依旧带有醉人的红晕。 看着她可爱的模样,楚惊风一笑。 “我本以为把酒给你是个错误。”楚惊风淡淡地答道,“没想到最后你还是尝到了。” “也许我是忍受不了一开始的烈性,酒,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呢。”她的小脸微微泛红。 “这酒还是易醉,你既已喝了一口,怕是再喝下去要醉了。”楚惊风将杯盏端起,将杯中余下的酒一饮而尽。 这时,宾客席渐渐安静下来。 “好了,大人物要出场了。”楚惊风轻声道。 云潇潇放下茶盏,也稍稍正坐,静静地等待着。 一声驾到,所有宾客都跪了下来,云潇潇连忙也跪下来,料想定是皇帝之类的人到了。 待她起身,已到了一群身着华贵、气度不凡的人坐上了正席,跟着后面的人也纷纷落座侧席。 一番介绍后,歌舞上场了,宾客们也渐渐开始交流起来。 “你来看——”楚惊风端起茶杯对云潇潇说道“正中的自然是皇上,他左侧是晏王。” 云潇潇看到一个傲气逼人、风度翩翩的英武男子。 “右侧是皇后,也是八王爷的母后。” 那是个雍容华贵、面容和善的美妇,尽显母仪天下之姿。 “晏王身边的,是流绮公主。” 晏流绮一身华美的服饰,娇俏可人,如一只美丽的蝶,光彩照人,将许多女宾的姿容都比了下去。北晏第一美人果然名副其实,清丽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和她的兄长晏烈一般的傲气,还带有淡淡的灵气,美若天仙。 “再看皇后身边的,便是八王爷了。” 云潇潇将视线从鲜丽的晏流绮身上转移到皇后身边…… 怎么! 那容貌、那气度、那服装, 为何像极了他…… 第19章 大宴生事 那翩翩的英俊气度,俊美的面容,威严的傲气,儒雅俊秀,潇洒非凡…… 那一身淡黄色象征皇室的镶金边长衫,透着不凡的贵气,让人看到惊愕的英俊男子——八王爷赵修远。 云潇潇的眼前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三爷! 真的好像,无论是从哪方面,都和三爷极为相似。 是巧合吗? 还是,另有隐情…… 云潇潇错愕地看着正席上的赵修远,紧紧攥着手里的一方丝巾,心绪已乱…… 八王爷,三爷,三爷…… 一定有什么联系吧,上天不会制造出这样的巧合。 “潇。”低声唤着呆呆的云潇潇。 “潇潇……”声音低沉有力,眼神紧盯着一脸惊讶的云潇潇。 楚惊风有些不满,就算八王爷当真是美男子,也不该这么不合礼仪地一直盯着他看。 “注意礼节。”楚惊风轻轻拉了拉云潇潇淡青色的衣角,终于让她回过神来。 “怎么会,怎么会……”云潇潇还不敢相信她所看到了。 “怎么,是看到你那俊美的夫君,后悔你当初逃婚?”楚惊风戏谑地一笑。 “不——”云潇潇答道,垂下睫来,片刻,又凝上楚惊风那双子夜般的黑眸,“你能告诉我实情吗?” 楚惊风看着她清澈的水眸,问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八王爷和……三爷的关系。”云潇潇迟疑片刻,吐出一句话。 “同朝为官,就这么简单。”楚惊风淡淡地回答道,深邃的黑眸安然寂静。 “不,不会这么简单。”云潇潇焦急地看着他的眼睛,他一定知道的,只是他不想告诉她。他所说过的三爷有着不凡的身份,亦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官员,他的气质、风度、谈吐、仪容,远远胜过一般有修养的文人。 “你说过的,三爷的身份不寻常,他一定和八王爷有联系是吗?”云潇潇追问道。 楚惊风端起杯盏,看了一眼正席上风度翩翩的赵修远,像,真是像…… “回答我。”云潇潇道,她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三爷……”楚惊风的声音低了下来,“他叫赵倾茗。” 云潇潇一怔。 赵倾茗? 八王爷叫赵修远,那赵倾茗会不会就是…… “当朝天子和樊皇后之子,三王爷赵倾茗。”楚惊风淡淡地回答道。 云潇潇身子一僵,双目圆睁,无法相信他所说的话。 “信不信由你,若你还能再见到三爷,自己去问他便是。”楚惊风答道。“三哥……” 宴席另一排,一个人的目光紧盯着楚惊风和云潇潇。 是云一墨。 该死,那个人居然把潇潇带到皇宫来了,今天他爹——云成元也出席了大宴,若是被爹发现了潇潇,情况便不妙。 “墨儿,你看今年的吉日甚多,是难得的瑞年。八王爷、四王爷还有几个公主都挑定日子准备成婚了。你看,我这儿媳妇还未有着落呢……”云成元轻呷一口酒,看着身边俊朗的儿子。 “一墨,还未有此打算。”云一墨安然地回答道。 “你已二十出头,云家需要一个少夫人,我看,今年也把你们几个兄妹的事都定下来吧。”云成元说道。 “爹莫非看上了哪家小姐,想让一墨上门求亲。”云一墨呷一口龙井,淡然道。 “爹也一直在寻各府的小姐,不过尚未发现满意者。倒是这些日子忙着给你几个妹妹挑夫家,真是伤透脑筋。”云成元道。 “哦,那雁容、秀容她们不会有什么苛刻要求吧?”云一墨释然一笑,爹一生风流,他那群夫人却生了一堆女儿,而且各个刁蛮任性,很是让人头痛,这也是他惟独喜欢文静乖巧的潇潇的原因之一。 “我们云家当家和楚家有交情不是吗?当年我曾答应楚将军将一名女儿嫁给楚家少爷,也就是现在的镇远大将军。” “的确有过此事。”云一墨道。 “那次还是你娘提醒我要去拜访楚将军,这样,我看就雁容吧,几个女儿里她最大,也应该出嫁了。”云成元放下杯盏,道。 “那样,可否要先和楚将军说好,需要他答应才行。”云一墨轻笑。他无法想象冷峻如冰的楚惊风该如何迎娶他那任性可笑的妹妹雁容。 “我也老糊涂了,今天想起的事说不准明天就忘了。不如这样罢,等一会儿你随我一起去找镇远将军,他应该还记得云楚两家之间的交情。”云成元道。 “是。”云一墨心头一紧,若爹真是要去找楚惊风,那潇潇岂不是要被发现。 情况不妙,他现在亦无法脱身给潇潇报信,爹要是发现潇潇,后果无法想象。 云一墨呷一口茶,默默看着眼前红红绿绿的舞蹈,心不在焉。 潇,他能保护好你吗? 若云楚两家真要结亲,他何尝不希望把潇潇托付给那个人…… *歌舞醉人,大宴少了些喧腾,宾客们都有些许醉意,迷蒙地看着红绿的歌舞,月上柳稍,大殿里却依旧灯火通明。 怕是这场大宴要过夜半才能结束罢。皇上和晏王他们仍然兴致不减。晏王与他的未来妹夫喝着酒,赵修远已有三分醉意,微红着脸推脱。 看着那一批批上来的舞女,云潇潇已感到有些乏了,道“惊风,我想出去走走,在这里闷了好久,有些不舒服。” “那我陪你。”楚惊风道,“外面月色很好,在皇宫里走走也别有一番趣味。” “嗯。”云潇潇嫣然一笑,离开席位。 坐席那一边,云成元已有几分醉,一旁的云一墨一直盯着潇潇的位置,见他们离开,不由舒了口气。 “墨儿,那个走出席位的是不是……”云成元眯缝着眼睛仔细看着,“镇远将军……” 糟了,他看到了,云一墨一咬牙,道“是。” “快,他要出安乐殿了,他要是走了雁容的婚事怎么办。走,随我找镇远将军去。”云成元立马放下酒杯,起身。 云一墨亦起身,跟着云成元走出安乐殿。 月色皎洁,皇宫里带着淡淡的香气,朦胧了景,显得格外迷人。 云潇潇一身青绿,飘然得如画中人儿,站在月光下巧笑。 楚惊风凝着她澄澈的眸,竟看得有些痴了。 “惊风。”云潇潇低声轻呼。 “嗯,怎么样,皇宫里很美吧。”楚惊风淡淡地回答道。 “是啊,夜色很好。” 夜色下,一双人影慢慢前行着,云成元刚巧走出大殿,看到楚惊风英武的身姿,道“镇远将军请留步!” 谁!? 云潇潇一咬牙,看着身边的楚惊风。 楚惊风蹙眉,转过身来,道“请问是……” 片刻,他看清了那副略显熟悉的面容,而他身边的那个人,更是再熟悉不过,云家少爷一墨。 那他边上的,便应该是…… “潇,你赶紧走。”楚惊风连忙对身边的云潇潇道。 “什……什么?”云潇潇诧异地看着他。 “你爹……”楚惊风一把推向云潇潇,“小心些,记着回大殿的路。” 云潇潇一下子紧张起来,惊慌地往一条小道跑去,她爹,那个本来要把她嫁给赵修远的人,千万不可以见到她…… 这是第三次逃跑了,她不要这样子,不要这样,连自己的家人都排斥她…… 不要! 云潇潇闭紧双眼,奔跑在皇宫的小路上。夜风里,她的淡青色长裙飘飘,宛如一朵清丽的花朵,格外娇美。 “砰——”似乎是撞上什么东西了。 是墙吗?不对啊,墙没有这么软,也不会有温度。 云潇潇赶忙睁开眼睛。 是他! 第20章 皇城夜谈 夜色里,他墨一般的长发披散在雪白的精致绣淡黄色纹的长衫上,显得格外俊逸出尘。 俊美绝伦的面容,温润如玉的眼神,带着幽幽的柔情和温文,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她。 那一抹淡青猛然一怔。 三爷! “潇——”那声音的主人正是三爷,他看着眼前的云潇潇,眸底尽带怜惜。 她木然地站在他跟前。 “潇,你怎么了?”三爷,不,是三王爷赵倾茗拉起云潇潇的纤纤玉手,温柔地问道。 “你……”云潇潇睁大手眸看着眼前的赵倾茗。 三哥,她的三哥。 在大街上救了她假称她为夫人的三哥…… 他不顾名誉谎称她为夫人,她才从云府家丁那里脱险,那一刻起,她发誓一辈子感激他。 在东街送她那支珍贵的琉璃簪的三哥。 他慷慨赠簪,只因为那支琉璃簪很适合她。他文雅一笑,被她深深埋在心底。 在楚府门口笑着送她回家的三哥。 他温文尔雅,笑得潇洒;她笑颊粲然,淡淡的笑意隐着醉人的甜。 在楚府后园与她一起论茶的三哥。 隐着清新的茶香,她看着他俊美的面容,听他论茶,暗暗微笑。 一切的一切,都如过眼云烟般,他们不可能再这样了。 “潇,你怎么在这里?”赵倾茗看着眼前失神的云潇潇,关切地问道,“是楚将军带你来的?” “你放开我。”云潇潇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满脸柔情的赵倾茗,重重地甩下他的手。 “潇,你怎么了?”赵倾茗仍然紧盯着满脸失意的云潇潇。 “我很好。”云潇潇转过头来,努力忍住眼眶里盈盈的泪水,鼻子一抽,泪水却潸然而下。一时,泪水朦胧了眼,她那积蓄已久的爱慕之意渐渐被风干…… “你哭了?”赵倾茗温柔地把云潇潇拉到身边来。 他略粗糙的指腹划过她的眼角,抹去她的清泪,“究竟有什么事?潇,你跟三哥说啊。” “应该是我问你什么事才对。”云潇潇退后几步,眼角那一抹暖意的温柔遮了她的眼睛,“尊贵的三爷,不,是三王爷。” 赵倾茗心头一紧,云潇潇居然知道了他的身份。 不会的,他和惊风一向有交情,他微服出巡楚惊风都很配合地隐瞒了他的身份,为何,他会告诉云潇潇他的身份? “对,我就是三王爷。”赵倾茗淡淡地回答道,“这又怎样?” “当初惊风跟我说你的身份特殊,我原以为只是什么官员罢了,可王爷,你这样的身份……”云潇潇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这样的身份怎样?”赵倾茗微蹙剑眉,又很快舒展开,一双温柔的手抚在云潇潇肩上,“单凭我的身份,惊风同样也是身份显赫的镇远将军。那又怎么样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你只是三爷,一个当朝官员,别无其它?”云潇潇睁着水眸看着眼前的俊美男子。 “微服出巡,总需要一个可以隐瞒的身份吧。”赵倾茗平静地解释道。 云潇潇不再多言。 “那么,我既然向你坦白了真实身份,你又何苦要哭呢?”赵倾茗温柔道。 曾经,云潇潇是那么倾慕他,倾慕他的学识,倾慕他的风采,每天每夜想的都是她的“三哥”。 向他这样身份的人,她,一个被家族排斥的女子,又怎么高攀得起? “潇,原谅我好吗?原谅我没有一开始就对你说实话。”赵倾茗温柔地看着眼前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云潇潇,语气温暖柔和。 “对……对不起,王爷,我失礼了。”云潇潇抹去淡淡的泪痕,“潇潇告辞了。” “潇——”一把拉住她白皙的手,赵倾茗那完全真心的柔情让云潇潇心头一悸。 “王爷,要不要我为您说完后面的话?八王爷成婚后,不日您就要成为太子,今后的帝王。王爷您觉得,您这么挽留一个小女子有必要吗?”云潇潇淡淡地回答。 赵倾茗愕然,原来她早已知晓他的身份,还了解得这么彻底。 “既然王爷心里明白,那潇潇就走了,从此王爷是王爷,潇潇已没有”三哥“了。”云潇潇冷淡地说道。 “潇——”那温柔的唤声让人心醉,亦让人心痛。 “王爷,再见。”云潇潇清清淡淡地回答道。 再见,再也不见。 从此,可能就是天各一方,他会成为太子,成为皇帝,而她,或许哪天离开楚府,流落街头…… “我真希望,你能不叫我王爷。”赵倾茗淡然道,“潇,你能最后叫我一声”三哥“吗?或者……”倾茗“。” 云潇潇心头一阵悸动,她娇润的唇瓣微微颤动,良久,轻声道“抱歉,我不能。王爷,你已不是我的三哥了,王爷的大名,小女子亦不敢唤。” 赵倾茗哑然无言,那一抹柔情绕指般,一直蔓延进他的心扉。 云潇潇转身离去。 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留下一抹淡淡的香气,似是竹香。 夜色里,那一抹清凉的淡青如飞溅的水珠,清润如水般的怡人。 他怎会不想,留住那一抹水色? 潇潇,潇潇—— 云潇潇一路走,一路抽泣。 三哥,三哥,三哥…… 她怎会不想,笑意嫣然,唤他一声“三哥”? 三哥,三哥,三哥…… 就这么结束了吗?她最倾慕的三哥,就这么消失了吗? 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是三哥吗?他追上来了!? 云潇潇连忙转过身去…… 第21章 月夜之吻 一个青色的英武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夜色里,带着魅惑的笑容,情意幽幽。 是惊风! “你……我爹那里,你处理得如何?”云潇潇隐下她的坏心情,再抬睫,露出清灵的翦水双瞳。 “你爹打算把你的大姊嫁给我。”楚惊风淡淡地回答道,手里却把玩着一枝折下来的花。 “那,你……”云潇潇的眼神黯淡下去。她已经失去了三哥,楚惊风答应了这门婚事,她便不能在楚府待下去,从此无依无靠,沦落他乡…… “你爹的嘴上工夫还真不错。”楚惊风轻蔑地笑了笑,“怪不得当初皇上被他说通了你和八王爷的婚事。” “你答应了?”云潇潇的眼神空洞无神,心里乱极了。这一夜,她将变得一无所有…… “是啊。”楚惊风平静地回答道,“我答应与他的女儿成婚。” 云潇潇身子一凉,她料到的,楚惊风深知楚老将军和他爹的交情,还有他们曾经的约定,一定会顺从父意答应这门婚事。 她的水眸漾着微波,点点涟漪一一落入楚惊风眼中。她是在乎的…… “惊风。祝你幸福,明天我就收拾东西离开楚府。多谢你这些日子来看在两家的交情上一直照顾我。潇潇衷心祝愿你与我姐姐永结同心、一生幸福。”她的语气淡漠如水,眼波清亮,闪着盈洁的水色。 潇……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楚惊风子夜般的黑眸紧盯着那双清水般的眸子,目光炽热。她凝着他火烈的眼神,带着淡淡的愁。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未来的姐夫,堂堂的镇远将军,小妹深知自己应该极仰慕、崇敬你才对。若是小妹待你有不妥之处,小妹现在向你赔礼道歉了。”云潇潇温温和和、波澜不惊的语气让他听了很不入耳。 “疏远我?”他那张俊美邪佞的脸凑近了云潇潇白净如玉的面庞,近得让她感觉得到他的鼻息。 “够了,都够了!”云潇潇睁大那双美目,侧过脸来,两行清泪再次落下,今晚的第二次落泪。第一次,为她彻底离别三哥,现在,为离开他。 “惊风,今天我已经心烦意乱了,如果对你的言辞不太好,请你谅解。”她垂下浓密的羽睫,那长长的睫毛微微煽动,美到醉人。 “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楚惊风的语气高了一倍,转过身来正对着云潇潇,一把捏起她的下颚,“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 云潇潇一颤,凝上他依旧深邃如夜的眸。 “在你离开的那段时间里,你爹向我表明了来意,希望我能娶一名云家小姐成为将军夫人。”楚惊风淡然道。 “我知晓,是雁容。”云潇潇的眼波闪闪,格外另人怜惜。 “不,我和他达成了约定。”楚惊风道。 “什么?”他不是一口答应下那门婚事了吗? “我只答应娶他的一个女儿,但将军夫人未必是云雁容。”楚惊风平静地回答道“半个月后,我亲自登门云府,去见他所有的女儿。” “那又怎样,雁容、秀容她们,你终究会娶一个不是吗?”云潇潇的语气如水般静。 “他那群妾室所生的娇小姐,你认为我会看得上吗?”他邪惑地一笑,看着眼前的佳人。 “那和我又什么干系,你看不看得上不是应该由你自己做主吗?”云潇潇淡淡地说道,夜色里,那两道泪痕隐隐泛着清光。 “对,我有做主的权利。”楚惊风笑的邪佞,“你不要忘了,你也是你爹的女儿。” 云潇潇错愕地睁大的一双水眸…… 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忘了,我是要把你禁锢的。”楚惊风邪魅的笑容隐在幽幽的夜色中,她心头一阵悸动。 她现在,被三王爷弄得满心伤痕,却又要面对这样一个邪魅的男子,真是心乱如麻。 “潇潇。”这亲昵的称呼从他口中传出,听得她一阵发颤。 邪魅如他,究竟要对她怎样? “楚惊风,你我别无其它关系,你的这句话我不懂。”云潇潇轻启薄唇,冷然道。 灵慧如她,又怎会不知晓他话里的意思? 她这是在干什么?他意有所图,她也已察觉,却再三抽身离开他的世界。 “云小姐喜欢以拒绝别人为乐?”他那炽热的目光凝成一股不可目视的傲气,“我一生中没被女人拒绝过,你是第一个。” “希望我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云潇潇隐隐地察觉到心底柔软的深处微微有些悸动,却依旧保持着外表的平静。 “但我感兴趣的就是能拒绝我的女人。”他玩味地看着云潇潇素净的面容,清淡如烟,温婉似水,却已深深烙进他的生命,挥之不去。 云潇潇轻轻一笑,那一笑带着惨然和凄凉,看得他心痛。 “既然三爷让你伤了心,”他的声音魅惑而迷人,“那么,由我来填补你受伤的地方。” 他指指云潇潇的心口。 再一惊,身子早已僵掉,这是他的表白吗? 在她因三爷而心痛的时候,他笑着走到她面前。 “潇潇——” 云潇潇感到那股温热的气息愈来愈近,近得让她白净的面颊浮上火热的红。 圆睁水眸,她看到那墨一般黑的眸紧逼着她。 低首,他不再迟疑地将唇覆上那娇美而嫣红的菱唇,狂热而霸道地撬开她的贝齿,肆意地索取着她的甜美,一股陌生的带有雁醉酒味的气息随之带进她的喉。 楚惊风……他吻了她! 他不顾她的错愕,依旧纠缠着她湿润的舌,仿佛那舌尖透出醉人的甜美与那雁醉酒的火烈相纠缠,纠缠…… “唔——”云潇潇被动地承受着他肆意的侵袭,生涩地不知所措,轻声呻吟,唇瓣火热,初吻的感觉,就真的这么强烈…… 他的唇死死地贴着,霸道而深情,舌尖在唇齿间游走,尽情地索取着她青涩的甜美,火烈得让她喘息不得。 他那修长挺拔的身紧紧压住那具娇小的身躯,她的身体渐渐虚软,只是昏沉沉的接受着那火一般的灼烈,迷醉…… 惊风,惊风—— 良久,他才恋恋不舍地移开她娇嫩甜美的唇,那唇瓣因亲吻而愈发红艳。 待他的那烈火般的唇移开,云潇潇才舒下一口气,那绵长而霸道的深吻让她差点窒息,紧接着是大口大口喘着气,双颊的通红却依旧未消。 云潇潇瀑布般的长发披散下来,遮盖住她那潮红的面容。楚惊风回味地轻抚了一下嘴角,仿佛还有一抹清甜,属于少女特有的香气。看着她嫣红的唇,楚惊风邪佞而满意地一笑。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他的话低沉有力。 “既然我在你身上留下的烙印,你注定要成为我的女人。”子夜般的黑眸邪魅醉人。 “惊风——”云潇潇依旧错愕,惊讶于他的表现,从最初的保护,到禁锢,再到现在,要她成为他的女人…… “你收拾一下,明天一墨接你回云家,半个月后,我再向云大人说明,把你接回来。既圆了他老人家的心愿,亦是我的心愿。”楚惊风魅惑地看着眼前她依旧不知所措的可爱模样,轻轻一笑。 不,不要这么快…… 让她静一静! 从一开始与三爷的离别,到现在楚惊风的表白,她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惊风,你让我好好想想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心里,究竟住着谁。 “我给你半个月时间,你回云家好好想。”他淡淡地回答,“我想得到,你内心的答案。” 云潇潇抬睫,看着那双墨般的黑瞳…… 第22章 重回云府 静的夜,灯火阑珊,夜风轻启,吹得窗前的人儿一阵凉,白衣翩翩,宛若出尘的仙子。 修长的玉指轻抚上嫣红的菱唇,那是他吻后的印记,娇红欲滴。 皇城夜色里,他的话,还回响在耳畔。 他对她的承诺…… 楚惊风,真的爱上她了么? 云潇潇微蹙柳眉,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曾经的她,心底住着的是那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三哥,而现在,他的影象已渐渐淡去。 而惊风,一直是她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 从一开始的逃婚被他所救,在街市相伴而行的温暖,在醉云楼遇见一墨时的情景,在竹林里的相遇,相谈,为他做参汤、做早饭、买衣服…… 楚惊风,虽说是个邪魅的男子,有时霸道强硬,有时傲气逼人,但也有柔情似水、温润平和的一面,一直,一直地在她的身后,默默地保护她,照顾她…… 从一开始得知云潇潇的身份后,他尽职尽责地保护着她,为了他的承诺;再后来,因为她和三爷的交往而发怒,将她禁锢;在她因三爷而伤心的时候,依旧是他,出现在她的身边。 惊风,惊风,风一般的俊美男子,究竟该怎样对他是好? 云潇潇攥起素洁的衣角,默念着他的名: 惊风,惊风—— * 翌日晨,一辆豪华的马车匆匆驶来,白衣男子风度翩翩,静静地守在门口。 今天是他把潇潇从镇远将军府送回云府的日子,不管怎么说,今天他也要把潇潇完好无损地送回她原来的闺房晚香居。 管家打开那扇红漆大门,远远地,他便看到正厅两个醒目的身影。黑色长衫潇洒俊逸,英俊挺拔;素白丝裙翩翩如雪,清秀可人。 听到那大门打开的声音,云潇潇连忙抬眼望去,那抹儒雅的白令她眼前一亮,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哥……” 看着云潇潇如蝶儿般飞向一墨,楚惊风淡然一笑,真希望,她住回云家,不会被别人欺负,一墨,会好好保护她的吧。 不知她,究竟能否接受他的那份真心呢? 楚惊风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看见门口,那兄妹二人亲密相间,释然一笑。 “潇儿,昨日险些被爹爹发现,你现在可好?”云一墨关切地问道,温暖的手轻抚她如水的发。 “……一切都好。”云潇潇答道,“哥,我今天回去,若是爹爹他们……” “你放心。”云一墨温和一笑,“我们就演一场假戏,假装你被我在路途中所救获,再一起回到云府,八王府那边传出来是你抱病在府的消息,爹不会不配合他们。但这一回去,处罚肯定是要有的,但我在稍加劝阻,应该能减轻处罚。爹有意将几个小姐都结上对他的仕途有利的婚事,所以即便你做出如此之举,但还未丢云府之颜面,爹还是会手下留情的。” 云潇潇舒了口气,她回忆起自己的亲生父亲,对她不闻不问、漠不关心,倒是他那一个又一个的情人,每当她出现在家中,总是对她一阵冷嘲热讽,他们的子女,也就是父亲的私生子女,地位远远高过她这个名不副实的云家小姐。 “惊风……”她回过头看,看了一眼背后的墨色男子。 “去吧,好好歇息一阵子,我等你的答案。”半个月,她足以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内心的想法,他有信心,得到她的心。 “谢谢你。”云潇潇清清淡淡地笑了笑,道,“哥,我们上车吧。” “那,楚兄,未来的妹夫,我们半个月后见。”云一墨文雅一笑。 “慢走。”楚惊风淡淡道。 马车辚辚,渐渐驶出了他的视线。 手里,是那支她的琉璃簪。 潇潇…… * 马车在云府大门口戛然而止。 “潇,回家喽。”云一墨温柔一笑。 云潇潇回给他一个淡如水的笑容,背起包袱,在云一墨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抬起头,看向那镌金的匾额,陌生的地方,这就是她的“家”? 云一墨看着身边发愣的云潇潇,温柔道“怎么了,为何不进去?” 云潇潇轻声道“我感觉,这里不是我的家。” 云一墨怜惜地看着眼前的妹妹,道“也许是在外面待久了,而且爹爹大娘他们也不怎么照顾到你。心情轻松些,没事的。” “嗯。”云潇潇淡淡地回答道。 跟着云一墨的步伐,她带着好奇走进了这座属于“她家”的府第。 “呦,少爷回来了,边上那个姑娘是……”管家眯缝着眼睛打量着云潇潇,“似乎是七小姐。” 七小姐?是指云潇潇吗?她是云成元的第七个子女?呵,看来她的兄弟姊妹可真多啊…… “没错,就是潇潇小姐。”云一墨淡然地回答道。 “天啊,菩萨显灵啦,七小姐回来了。老爷,老夫人,七小姐回来啦!”管家高兴地招呼道。这一喊,整个云府的丫鬟们四下招呼起来,通知各个房间的人。 “七小姐,你可回来啦,这一走吃了不少苦吧。现在好了,你可不用嫁人了,你继续回府上当我们的七小姐。”管家高兴地笑道,他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没有小姐脾气、温婉恬静的七小姐。 这时,一个娇俏的身影突然从走廊边跑过来,看打扮,像是个丫鬟模样的年轻女子。 “小姐,小姐——”那丫鬟飞奔过来,激动万分,“小姐,雪笙天天求菩萨开恩,求菩萨让小姐能平平安安地回来,老天果真灵验了,小姐,雪笙可终于把小姐您给盼回来了。” 云潇潇看着眼前这个自称“雪笙”的丫鬟,似乎记忆里是有那么个人的…… 对!就是她逃婚那天,一墨求雪笙让他见潇潇最后一面,那雪笙应该就是她的贴身丫鬟。 “小姐你不在的那几天,雪笙每天都到晚香居打扫,心想着小姐哪天能回来。今天小姐您总算回来了,雪笙真是太开心了。”看着云潇潇那依旧红润的面庞,雪笙激动地说道。 云潇潇释然一笑,道“好了,雪笙,那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你先歇息去吧。我和少爷还要和老爷夫人说话。” “那雪笙就告退了,雪笙现在马上去厨房准备点心,等会儿送到晚香居去。”雪笙道。 云潇潇嫣然,看着雪笙那一身淡蓝飘然,兴奋地向厨房跑去。 看来,她这个七小姐,似乎还是蛮受欢迎的,但愿接下来,她能坦然地去见她的那对爹娘…… “别站那儿来,到正厅来,我们好好谈谈。”一个严肃而有力的声音。 “爹!”云一墨叫出声来。 “墨儿,快,把你七妹带过来。”是大娘的声音。 云潇潇紧张地看了一看身边的云一墨。 “放心,有我在。”云一墨镇定地答道,“我未来妹夫能做到的事情,做兄长难道做不到吗?” 云潇潇淡淡一笑,从容地向正厅走去…… 第23章 晚香云凝 那一回眸,云潇潇瞥见一个不过三四十的素衣妇人,安然温和,如一朵淡雅的白菊,淡淡的柔,如慈母般温润的眼神暖了她冰凉的心扉…… 那是…… 云夫人? 依稀听得惊风说过,云夫人,云成元的正房妻子,是他的姑姑,当年的楚家小姐,正是因为她与爹爹的婚事,云楚两家才有了联系。惊风的印象里,他的表姑是个温婉和气的女子,没有武家之风,恬静得如一朵清秀的白菊,而她的名,叫秋华,亦有菊的味道。 秋华,楚秋华,这清雅的名字,竟让云潇潇心里微微有些亲切之感,眼前的这位楚老夫人,从脾性、气质、容颜来看,竟有几分似她的亲娘莫景秋。 “七儿,七丫头,快过来,让娘看看。”楚秋华满脸的慈祥,温柔地轻唤地云潇潇。 七丫头?好亲切的称呼啊,她不自觉地向云夫人走去。 娘,她自称为“娘”,从前的夫人,真的将她如亲生女儿般对待么? “秋华,你先让我和你的宝贝七小姐谈谈。这丫头,缺少管教,差点就丢了云家的脸面!”云成元冷冷地说道,楚秋华凝了他一眼,默默退在一边。 “跪下!”冰冷的语气让她原本得到些许温暖的心瞬间凉了下来。 云潇潇愣站在一边,云一墨急忙给她使眼色,云潇潇还是顺从地跪了下来。 “知错了么?”依旧冰冷的语气。 “女儿知错。” “幸好八王爷那边处理的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云成元责备道,“当初我真没想到,平日里你不露声色,倒在嫁人的时候那么有勇气,竟然想得出逃婚!” “爹,潇儿还年轻不懂事,您给她安排了这么重大的终身大事,潇儿她年轻气盛,做了错事。既然这件事没有影响到云家的声誉,您还是原谅了她罢!”云一墨连忙为潇潇说话。 “老爷,我早就说过七儿那么小,不适合当王妃。现在王妃之位已是那北晏公主的了,潇丫头也平安回来了,这场风波也就平息了吧。今后我再多多管教她,若是七丫头再次出嫁,定不会再生事端了。”楚秋华柔声和气地说道,听口气,她还是向着云潇潇的。云潇潇感到心头一阵宽慰。 “哼,做出这等重大的事情岂能轻饶?再怎么说也得给个教训,免得她忘了自己还是云家人!”云成元吹胡子瞪眼。 “那一墨恳请爹爹从轻处罚。”云一墨道。 “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尽宠着妹妹!”云成元责怪道。 “一墨只是觉得,潇潇此举对云家既然没有太大影响,而且她逃婚后一直回不了家,吃了很多苦,要说受罚,这也算是一种惩罚,若爹爹觉得还应再加处罚,一墨认为应该从轻。”云一墨语气平和,看似为云成元分析,却时时处处向着潇潇。 “老爷,依我看,不如就罚七丫头面壁思过,好好反省吧!”楚秋华柔声道。 “这等轻罚怎可?”云成元不满意道,“回房,抄写《女诫》三遍。” 让她抄书? 一旁的云一墨已松了一口气,楚秋华也露出了柔和的神色。 天啊,她这个现代人,被罚去抄那些古代的文字…… “怎么,还未听明白?快回房去!”云成元的语气却已和缓了不少。 “潇潇多谢爹爹。”云潇潇连忙起身,一旁的一墨淡淡一笑,道“那爹爹,孩儿也先告退了。” 望着云潇潇和云一墨远去的背影,一双宁静如水的凤眼微眯,轻轻一叹,经过了这一劫,是该把事情告诉她了…… 那件,有关于莫景秋的事。 * 晚香居。 云潇潇迟疑地立在门外,那是她的闺房吗?一间清雅的屋子,隐在幽幽的花香中,而那花的尽头,则是一片望不尽的青竹林。 那花,她叫不上名,却是出奇地好闻,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花瓣是素洁的白,如云一样的美好,一大片,幽香怡人,洁白无暇。 “这一片花,好美啊……”云潇潇出神地望着那如云的花。 “七小姐,怎么,您还在看花儿吗?”丫鬟雪笙忽地从门内走出来,“雪笙刚备了点心,小姐要不要先去尝尝?” “雪笙,这花……”她很想了解这些她叫不出名字的花。 “小姐忘记了吗?景夫人管这无名的花儿叫”云凝“。后来景夫人搬到了秋昭阁,种了竹子,这片云凝花无人打理,却也生得生机盎然。小姐来后,也一直很照顾这些云凝花。”雪笙回答道。 云凝花,好美的名字,就如这一片洁白的花儿,如云朵般,凝在了这片花圃中,清雅如云。 云潇潇转移到花圃边的晚香居门前—— “晚云渐落霞如景,香风轻袭醉清秋。” 那是晚香居前的一句诗,描写的是秋天傍晚的美景。字迹清秀淡雅,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这是谁的题字?”云潇潇问道。 “景夫人呀,小姐,你在外边这么久,怎么连景夫人的诗都忘了?”雪笙道。 是娘的题字啊…… “是啊,景夫人从前曾住过这儿,后来景夫人搬去了秋昭阁,这地儿闲了几年,小姐五岁后便从秋昭阁搬来这儿了。”雪笙说道,“那时候照顾小姐的,还是我娘呢。娘说,她照顾了景夫人一辈子,雪笙这一生,也要好好照顾七小姐。” 看这秀丽雅观的字迹,云潇潇想,她的娘定是个清雅秀美的碧玉般灵慧的女子。这一句诗虽简单文雅,却隐了晚香居的名字,还有,那最末的两个字,便是娘的名,景秋。 看来,她还得好好熟识她这个“家”,而那花圃的那一头,便是她向往之处。 云府惟一的竹林,那竹林畔,便是秋昭阁。 第24章 特殊遭遇 三王府。 远远的,望见那花丛畔,娉婷佳人如景般娇好,娴静怡人,温婉淡雅。 一身淡青绣花绫丝裙,三千青丝优雅地挽起,随意地插上一支金碧飞凤簪,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 当年的京都佳人,如今的王妃,未来的皇后,雅然秀美,娇柔翩翩。 “夫君——”关瑞瑾微微转身,便瞥见了身后的赵倾茗,温婉一笑,话音娇柔。 “瑞儿,在赏花呢?”赵倾茗一身还未换下的朝服,英武俊秀,气度不凡,笑着走上前。最近,因为北晏的事情,还有南方的动乱,他的确忙到没有工夫去陪他的瑞瑾,看来,她还在他不在的时日过得很悠闲。 “夫君忙于朝政,很少来这后园,天气愈来愈暖,夫君没有工夫去细细观赏它们,其实,这花儿也都开得俏了。”关瑞瑾嫣然一笑。 赵倾茗委婉一笑,道“听闻温相府后的园子已是争奇斗妍,改日我陪你去拜访温相,赏赏他家的花园可好?” “温相和夫君还要处理朝政,怎可因为臣妾,花费大家的时间……”关瑞瑾淡然道。 “哪里,听闻温相爱花至深,瑞儿你亦如此,我想温相一定愿意。”赵倾茗温柔地看着眼前的佳人,“再说,人比花娇,有多少人想结识我的三王妃呢。” 关瑞瑾淡淡一笑,却实感满足。夫君真的关心她,她就心满意足了。 “那这样,改日我向温相提一提这事,你在王府也待久了,闷了,出去散散心也好。”赵倾茗温柔道。 “瑞瑾多谢夫君关心。”笑容温婉,恬淡如水。 看着眼前的青衣佳人,赵倾茗眼前不禁浮现了另一名女子的身影: 温润如水,虽无绝色之貌,却是清秀可人,灵慧如玉——楚潇潇。 或许,他确实是伤了那颗怀春少女的心了。 握紧衣角,他微微蹙眉。 “夫君怎了,是不是有什么事?”一旁的关瑞瑾望着跟前的赵倾茗,柳眉微皱。 “瑞瑾,若是夫君欺骗了你,你当如何?”赵倾茗望着关瑞瑾清亮的眸,不如她那般澄澈如水,却很真诚。 “……瑞儿自然不会责怪夫君。”温温婉婉,淡然道。 是啊,作为他的妻,自然不会,可她—— 她一直把他当作三哥,谁又会料到,他是当朝的三王爷,地位不凡…… 而她,只是个单纯如水的女子。 潇潇…… * 晚香居。 面对着传说中的《女诫》,柔荑轻轻拿起湖笔,又搁下。虽说她上过书法课,可要一个现代人抄古代人的东西,这可真是难为她了。 “小姐怎么了?”雪笙站在一边磨着墨,问道。 “雪笙,你可识字?”云潇潇问道。 “识得一些,但不多,那些还都是看小姐习字时默默记下的呢。”雪笙微微一笑,“小姐的字和景夫人的很像,都很秀气,雪笙私底下还藏过几张呢。” 云潇潇淡淡一笑,看来,以前的她,还是个很有才情的小姐。 “小姐这次平安回来已是不容易了,还要被罚,真是可怜。”雪笙默默叹息道。 罢了罢了,还是试一试吧,都说书法能使人心静,她这乱如麻的心绪,也该静下来了。 拿起笔,雪白的宣纸平铺,一笔一划,耐心地写了下去……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 心静如水,安然气和,一笔笔,那秀丽的字迹连她自己都为之一惊。 她只是在学校习过书法,却没料到在古代,居然能写出这样的字,清秀,婉约,字字如娇柔之花,看着却又干净。 原来抄《女诫》都能抄出乐趣来,云潇潇抿唇一笑。 “小姐的字越发漂亮了呢。”在一旁研磨的雪笙不住地赞叹道。 “咚咚——”门外传来了一个丫鬟的敲门声。 雪笙连忙去开门,一开门,看到的是楚秋华的丫鬟南儿。 “夫人请七小姐到春风厅用晚膳。”南儿谦和地说道。 “辛苦了,我马上就去。”云潇潇搁下手里的湖笔,嫣然道,“雪笙,我们走吧。” 跟着南儿的步伐,云潇潇来到了春风厅,却见厅内已坐了一片人。 “呦,七小姐这是姗姗来迟啊,让我们大家等这么久。”一个尖锐的女声传来,云潇潇转头看去,那是个穿着绣花暖红色裙的妇人,应该是云成元的某位夫人。 “实在不好意思,潇潇不知大家都在等,迟了一步。”云潇潇低下头,温顺地柔声道。 “哼,逃婚在外还不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没脸面回来了呢,现在看来,还是这么招人厌。”那夫人冷嘲热讽道,一双手半掩着唇,笑得肆意。 “芙夫人,饭桌之上,大家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再多言了罢。”楚秋华温和的语气平淡如水,却压住了芙夫人那狂妄的笑容。 原来她就是那个芙夫人……云潇潇拽紧了衣角,当年她就被芙夫人羞辱过,没想到她现在还是这样,字字如针,扎人得疼。 “雁容,你可瞧见了,可别这么张狂,要不连找个夫家嫁出去都难。”芙夫人虽止住了笑容,却丝毫没有要收住她的讽刺的意思,她那唇角隐出一抹笑容,是讽刺的笑。 “雁容当然知晓,七妹做了如此影响云家名誉的大事,雁容自然不会。”芙夫人身边的一名年轻小姐说道。她是芙夫人的女儿,二小姐云雁容,相貌平平,却话里带刺。 云潇潇把目光投向楚秋华,她却只是沉默无言。果然,在这个家里,她处处受别的夫人和她们的子女的轻视…… “芙姨,雁妹,还请你们言辞注意些。”云一墨冷然道。 “大哥,难不成你护着那贱人……”云雁容将那最后两个字压得很轻,却被云一墨和云潇潇听得一清二楚。 瞬间云一墨温润如玉的眼神变得冷峻如冰。 “我并没有偏袒哪个弟妹,雁容,作为云家的小姐,仪容和谈吐亦可影响云家的声誉。”云一墨语气冰冷。 “哥……”云潇潇释然一笑,果然,他还是为她解了围。 “好了好了,别再争吵了,坐下来吃饭,我们今天是为七丫头平安归来而庆祝。”楚秋华终于开口,一旁的云成元也无心搭理他那群妾室,只是喝着茶冷冷地扫视着身边的人。 这顿饭,注定要有些人要借题发挥了…… 第25章 楚家小妹 夜已深,风微凉,墨一般的夜空里一弯月牙,幽幽地隐在云雾中,释放着柔和的月华。 四王府。 赵伦帆拧着剑眉,捧着一卷兵书,身边是一名娇俏的女子,穿着绯红的薄衣,娇娆如花。 “王爷,夜深了,您就别看您那什么兵书了吧。”女子娇柔道,“您在边关那么久,殷儿等你可等得好苦。” “哼,我这一回京,南方又开始动乱了,你说我若不尽快赶回边关,可不是要乱套了。”赵伦帆的唇角露出一抹不屑之色,“这次北晏公主来京,我本以为修远已娶妻,那我便可娶北晏公主,谁料那小子的婚事被搁下来了,那公主也不知怎的偏看上了这么个柔弱的八王爷……” “王爷,难不成您被那北晏公主给迷倒了,不要殷儿了?”那叫做“殷儿”的女子不满地撅起樱桃小口。 “你懂什么!我若是娶了北晏公主,也便有了北晏的政权,到时即可借助北晏的兵力助我完成大业。可那公主偏偏让修远给得去了,将来的帝王之位还是三王爷的,到头来我还得为他辛辛苦苦驻守边关去……” “那王爷,镇远将军不是还在京城吗?你不可让他替您去边关,王爷您好留在京城啊。您不在的日子,殷儿是茶饭不思、度日如年啊。”殷儿娇羞道,一双美目凝向赵伦帆。 “镇远将军?不过是倚仗他爹楚啸风的地位,在边关打了几场小仗,就回京城当将军了。”赵伦帆不满地瞥瞥唇,露出一抹轻蔑之色。 “那王爷,要怎么做才能完成您的大业,又能让殷儿陪在你身边?”殷儿微皱柳眉,一双纤纤玉手柔情地挽上他的颈。 “两者,当然不可皆得。”赵伦帆淡淡地说道,一双邪魅的凤眼微眯,“殷儿,我给你一个机会,既可为本王做事,又可过上富足无忧的日子。” “王爷要殷儿做事,殷儿定当尽心尽力。”殷儿红唇微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话。 “我打算把你献给晏王。”赵伦帆淡然道。 “什么?”杏眼圆睁,殷儿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王爷。 “当今晏王无王妃,连妾室也无一个。这次北晏与我朝结亲,既然驸马已定,但只要把你推荐为妃,亦有机会助我一臂之力。今后只要你在晏王身边为我做事即可。”赵伦帆轻茗一口茶,泰然自若地看着她。 “可,王爷,殷儿早已是你的人了呀……”殷儿垂睫,双颊潮红。 “那又怎样,听闻北晏对女子的处子之身不是太过在意,单凭你这张俏脸,就足以虏获他的心了。”赵伦帆的嘴角勾起一抹邪佞的笑容,起身,一把托起殷儿的身子,“本王就再好好教教你,将来见了晏王,也会更大胆些……” “王爷……”殷儿深情地望了一看邪魅的赵伦帆,羞涩地一笑。 赵伦帆魅笑地看着她娇红的面容,吹熄了蜡烛,往床塌走去…… 鸳鸯帐内,春光无限。 * 楚府。 雁醉,雁醉,自从那日在宫廷品到了这北晏名酒,他便再也放不下它了。 那夜的吻…… 不知她,考虑得如何了。 他知晓自己有时的脾气的确不好,固执地不允许她去见三王爷,可这一切,不都是为她着想。潇潇…… “将军大人,外边有一女子苦苦纠缠管家,自称是楚家人,管家实在奈何她不得,还得麻烦将军前去解决。” 他轻蔑地一笑,放下手中的酒杯,他那群亲戚不都在洛城么?何时又闹到京城来了…… “你放开我,我要见惊风哥……”远远地,便听见了那女子尖锐的声音。 “大人,看,那便是那惹事的女子!”下人指着门口的一名女子道。看着装,是一抹轻便灵巧的淡紫,倒有些眼熟。 楚惊风走上前,定睛一看,细细的柳眉,水润的眸子,小巧的唇瓣,精致如玉的面容,还有那熟悉的如银铃般的声音…… “子惜!”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妹妹,如假包换的“楚家小妹”——楚子惜。 “哥!”楚子惜一眼便瞧见了那潇洒俊逸的黑色长衫,娇俏的脸上浮起一抹兴奋的笑容。 “管家,这是我在洛阳的小妹。”楚惊风淡然道。 “这……,小姐,我失礼了。”管家谦卑道,一旁的楚子惜却已乐得像朵花似的。 楚惊风淡淡一笑,这子惜小妹,是楚家的幺女,生得水灵活泼,很是惹大家喜爱。虽说是女儿身,她却很喜欢习武。以往楚家小姐都是不习武的,偏偏子惜生性活泼,好说歹说,硬是说通了楚老爷子。如今,也不知她对爹爹是怎么软磨硬泡,让她一个女儿家从洛城到了京城…… “管家,准备准备,今天我要为小妹接风洗尘。”楚惊风淡淡道。 楚子惜看着管家,不禁俏皮地一笑。 * 大厅,楚惊风斟上一杯雁醉,递给楚子惜。 楚子惜嫣然一笑,纤纤玉指端起那精致的酒杯,一饮而尽,火烈的滋味,很是特别。 “这是北晏名酒”雁醉“,我的嗜酒小妹,滋味如何?”楚惊风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好烈,但滋味确实……难以言喻。”楚子惜笑答道,放下那精致的酒杯,微启红唇,“如此烈酒,小妹今天怕是饮不过三杯。不过我这么来京城,是带着爹爹的话来告诉你的。” “哦?”楚惊风饶有趣味地笑了笑,“爹久居洛阳,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怎么今日要你带话给我了。” “是……爹想起云楚两家的婚约,特派我来,同你一起挑选未来嫂子。”楚子惜莞尔。 “呵——”楚惊风轻轻一笑,“爹还真是在意啊。这事,云大人也和我说过,你来得正是时候,不久我便要登门云府。” “我来的时候去打听了一番,云家有五位小姐,雁容小姐聪敏过人,秀容小姐蕙质兰心,霖容小姐气质不凡,月容小姐才情卓绝,另一位没什么名气,若是时日就快了,我倒是急着想看看,未来大嫂究竟是什么模样……”楚子惜笑颊粲然。 “什么?”楚惊风微拧剑眉,“你可曾听说过云家有位小姐,……名曰潇潇?” “未曾,怎么,哥你可认识她?”楚子惜凑近了一张俏脸,微笑着看着他,似乎很想知道。 “说来话长。”楚惊风轻抿一口酒,淡然道。 竹林深处,清颜佳人。 他的那份痴情,是该向他那聪颖的妹妹说说了。 第26章 相府花会 听完楚惊风的一番话,楚子惜眸底的笑意不减,嫣然道“没想到,惊风哥你还是一往情深啊。” “子惜,你就别取笑我了。”楚惊风勾起一抹苦笑,“我现在仍不知,她是否还倾慕三王爷。” “就算倾慕,可他三王爷已有妻室,而哥你待她一片痴心,两者相比,若是我的话……”楚子惜的声音低了下去,低首玩弄着一缕油黑的发丝。 “若是你该如何?”楚惊风微皱眉,紧盯着她那张俏皮的俊脸。 “这好比在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里选一个,不过,决定权还在云姑娘手里。”楚子惜淡淡地答道,手里把玩着精致的琉璃杯盏。 “那……” “给她时间,哥看上的女子肯定聪颖灵慧,自然会明白哥的意思的。”楚子惜嫣然道,“我倒是对我这未来嫂子有很大的兴趣,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让哥你这般失神……” * 素衣,清颜,翩翩如云,她是彻底爱上了洁白的衣裙,如云凝花一般,静秀雅然。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口里念着《女诫》,轻握湖笔,心静如水,屋内,淡淡柔柔的熏香,和着窗外清新的云凝花香,素衣女子淡雅如景。 “小姐,小姐——”急促的叫喊声从门外传来。 “雪笙,怎了?”打开屋门,她惊愕地看着俏脸微红,大口大口喘着气的雪笙。 “今天是相……相府的花会,四位小姐已走了,可老爷没带上小……小姐。”雪笙顾不上歇口气。 她一惊,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吧……云潇潇垂睫,淡淡了叹了一口气。 “这么难得的机会,怎样让我的七丫头错过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云潇潇愕然地看着那一袭素衣,笑容温婉,如一朵白菊,清雅芬芳。 来者竟是—— 云潇潇连忙道“夫人……” “去吧。”楚秋华淡然一笑,“马车就在后门外。” 听到这句话,云潇潇笑逐颜开,嫣然道“多谢夫人。” “雪笙,我们走。”一袭纯白如飞舞的云凝花瓣,嫣然绝尘。 那孩子,碧玉年华,已是秀丽的少女,音容笑貌,真是像极了记忆里的那个女子。 景华清秋,十六年前的她,秋昭阁内,那个女子的话还在耳畔。 她的娘家,绝不是平凡的小家…… * 相府后园,百花娇艳。 这次的花会,是三王爷向温相提出后,特地举办的,邀请了几位朝廷官员和家里的女眷和几位王爷王妃,还有晏王那个风华绝代的北晏公主。 “小姐,人这么多,我们上哪儿呀,又不能被别的小姐瞧见。”雪笙小声嘀咕道。 “既然是花会,当然是细细赏花了。这次是夫人偷偷放我们出来的,还是别被熟人瞧见了的好。”云潇潇淡然一笑。 念心亭,别具一格地筑在一座小坡上,乃是后园的最高点。 晏烈微眯着墨一般的眸,侧身看着后园里那如云的佳人。 他身边的是修远和公主流绮。 那流绮公主倒也大胆,亲密地站在赵修远身边,盈盈浅笑。 “晏王,这次花会,虽说是赏花,但京城的佳人多数已在这园子里。皇上……有意今天请晏王亲点王妃。”赵修远一身儒雅青衫,风度翩翩,看着一边邪惑地轻笑着的晏烈。 “亲点王妃?真有意思。”晏烈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那园里的胭脂俗粉,又有谁能入得了他的眼? “王兄,好歹你看一看嘛。北晏的女子你看不上,京城的佳人如云,说不准你就看上意中人了呢?”晏流绮嫣然道。 “皇上说,若晏王着实挑不上,这四名女子可一同带回北晏。”赵修远手里是四幅画卷。 搞什么?晏烈微皱剑眉,要坏了他的规矩?他当上晏王两年,后宫是空无一人。难不成那皇帝硬是要送给他四个女人? “晏王尽可放心,此四名女子皆是经过精挑细选,且心甘情愿前往北晏。究竟王妃是何人,还可由晏王自己做主。”赵修远的嘴角扬起一抹儒雅俊逸的笑容。 “那就这样吧。”晏烈邪佞一笑,“绮儿,你和八王爷好好处着,王兄下去走走,会会那些佳人。” 墨色长衫,依旧是潇洒不凡,身畔是一黄衣佳人,笑颊粲然,如一只蝶儿,尽情地享受着馥郁的花香。 真是的,若不是子惜吵着要来,他是最讨厌这种花团锦簇的场面了。 “哥,你说那些云家小姐会不会也来花会了,那样,我岂不是可以今天就看到嫂子的玉容?”楚子惜甜甜一笑,嘴角漾起淡淡的梨涡。 “你这丫头,真是的……”楚惊风轻笑。 远远地,那芳华中走来一对璧人,男子温润如玉,翩然俊秀,女子娴静娇好,花容月貌,这二人站在一起,倒是让其余的人黯淡不少。 “三王爷,王妃。”看到那二人,楚惊风便收住了那轻笑。 “呦,楚将军。”赵倾茗看了一眼那黑衣男子,“今日是陪小妹来赏花的吧?瑞瑾,见过楚将军。” 关瑞瑾今日一身秀雅的淡粉色,甜美如花,淡淡一笑“见过楚将军。” “素闻三王妃花容月貌,秀丽娴雅,今日一见,真是恭喜三王爷觅得如此良妻。”楚惊风带着一贯的沉稳的语气,看着眼前的关瑞瑾,娴静文雅,粉面桃腮,朱唇红颜,姽婳端庄,如一朵秀美的木槿。 “将军过奖了。这位是……”关瑞瑾悠然一笑,看向他身边的娇俏女子。 “小妹子惜,见过王爷、王妃。”楚子惜莞尔一笑,如三月里的桃花,俏皮可人。 “原来这位就是楚家小妹了,初次相识。”关瑞瑾恬淡地颔首,微微一笑。 楚家小妹…… 赵倾茗心头一紧,不是楚潇潇吗? 楚惊风也察觉到不妙,道“这样,我与小妹便不打扰王爷王妃了。” “将军慢走。”赵倾茗儒雅一笑,挽起身边的人儿,心里却是有所猜疑。 既然楚家小妹是子惜,那么潇潇呢?莫非楚惊风有两个妹妹?那今天,潇潇为何不在? “王爷,你说那楚家小妹倒还真是灵巧可人呢。”关瑞瑾淡淡地笑道,“改日臣妾邀她来喝茶如何?” “若是你喜欢,当然好。”赵倾茗的嘴角勾起一抹暖人的笑容,但终是勉强。 潇潇不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一身白衣,风度翩翩,傲然于世。 放眼望去,满目脂粉,或是粉面,或是黄衣,索然无味。 忽然,一抹月牙白…… 纯美宛然,澄澈如云。 好似……云凝花。 那是个侧影,如瀑的黑发肆意地倾泻于素衣之上,精致如玉的脸庞,秀气小巧的五官,恬淡如水,清秀雅然。 “来人……”一招手,身上出现一个娇美的侍女。 “爷。”谦卑顺从地俯下身来。 “引开那个丫鬟,再……”邪魅的语气,带着邪佞的笑容。 “是。”那抹淡绿翩然。 剩下的,就由他自己处理了吧,嘴角那笑容肆意地泛滥开。 * 悠然地享受着花香,素衣翩翩,嫣然出尘。 那是…… 一抹纯白,清淡如水。 “潇潇——”楚惊风追上去。 “哎,哥……”一旁的楚子惜才刚放下手中的那枝花,却见那抹墨色早已跑走,急忙跟上去。 云潇潇清淡一笑,看着眼前那朵洁白的花,虽是好看,可气味过于香甜,不如云凝那样清新雅致。 “姑娘……”绿衣女子神情淡漠,一双凤眼微眯,打量着眼前的碧玉佳人。云潇潇狐疑地打量着绿衣女子。 “我家少爷有请。”绿衣女子淡然道。 “请问,你家少爷是……” “我家少爷姓燕。”绿衣女子依旧是一脸淡漠。 燕公子?她并不认识啊。 “姑娘,我想你是认错人了。”云潇潇淡淡地回答,神情如水。 “认没认错,姑娘见到我家少爷便知。”绿衣女子道。 真是奇怪,云潇潇微皱柳眉。 到底是什么燕公子呢?边想边跟上绿衣女子的脚步。 到了花园小路的尽头。 空无一人…… 绿衣女子一脸漠然,道“姑娘,可能我家少爷有事,请在此等候。” 到底是什么人,既然找她,还要她等候,好生奇怪…… 第27章 相府之遇 而这时,绿衣女子口中所说的“燕公子”,早就被温相请去喝茶了。 韶华轩,茶香怡人,那半百之年的温相笑容可掬,和和气气地看着眼前的客人——晏王。 这老头,偏偏这时候邀他来喝茶,坏了他的好事。 也不知绿烟和那名女子是否已在等他,晏烈那双微眯的眼闪射出一抹难以觉察的幽光,打量着眼前的温相。 “晏王此次由北晏远道而来,这回正逢花会,本相便在此尽地主之宜。小女心安现还在花会上,等一会儿本相便让她来见过晏王。”温相一笑,道“这次晏王选妃,本相也考虑过了。小女心安论气质、容貌,绝对是上等的女子,若是小女这次能与晏王一同回北晏,成为王妃,郎才女貌,岂不是一段美事?” 晏烈轻茗一口苦茶,眯缝着眼,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原来这就是他的意图,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往他身边送,哼…… “晏王这次来京,是为了公主和八王爷的婚事,一定劳神不少,这茶是精心炮制的,晏王若是喜欢……”温相仍是一脸的谦和,谈吐和缓。 若是他真这样坐下去,恐怕花园那边的人待不久了…… * 花园小路的尽头,待至片刻,云潇潇就已发现有所不对劲。 雪笙呢?本该一直跟着她的雪笙,这时却已不知身在何处,而她身边这位绿衣女子,冰冷如霜,默默无言,她所说的“燕公子”也一直没有出现。 莫非是爷出了什么事,按理说爷应该在这里的,可是…… 绿衣女子愈想愈觉得不妙,柳眉微皱。 不行,怎么说也得保爷的安全,绿衣女子眼波一转,匆匆离开。 “哎,姑娘……”云潇潇奇怪地看着那一抹翠绿翩然远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管怎么说,如今首先要办的,是把雪笙找到再说。 可这偌大的相府,人又这么多,该如何是好啊?云潇潇微抿菱唇,柳眉轻蹙,沿着刚才绿衣女子带她来时的小路往外走。 * 该死,明明是看见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哥,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子惜。”楚惊风回过头来,看着身后那一抹亮丽。 “刚才,我好像看到那个白衣姑娘身边的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被一个绿衣女子劫走了。”子惜略显焦急道。 糟了,既然那个丫鬟被劫持,潇潇就很有可能有危险。楚惊风墨一般的眸底略过一丝心急。 “子惜,你我分头去找,若是寻得,便在相府门口会合。”楚惊风冷然道,“一切小心。” “嗯。”子惜应道。 人群流动,花香怡人,景致幽幽,他却不曾逗留。 素衣翩然,脚步微急,柳眉紧锁,她亦无心观景。 那抹素色撞进了他的视线…… 她的菱唇轻咬,面露焦急,脸色有些苍白,是怎了? “潇……” 看到那抹倩影,他连忙追上去,人群中,一缕云凝花香跌入他的怀抱,暖彻心扉。 是脚下太急了吧,险些跌倒,而她现在所处的环境是…… 温暖塌实,这分明是—— 云潇潇马上发觉了不对劲,略显困难地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双颊却已泛起潮红,悠然道“失礼了。” 那双水眸微漾,却瞧见眼前的那抹墨黑,熟悉的俊逸非凡。 她半咬着娇嫩的红唇,淡淡的红晕爬满了如玉的脸庞,尴尬地看着眼前的楚惊风。 人流,花香,吵嚷,她眼里只有他,他眼里,亦只有他。 “潇,又见面了。”他委婉一笑,打破了这僵局。 “嗯,惊风。”她很快恢复了原本的风清云淡,“没想到还未到半月,我们却在相府见到了。” “你……还好吧?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凝上那双清澈的水眸,子夜般的黑眸溢满关切。 “刚才有个绿衣女子说有人找我,而到了地方,那人却又不知在何处,而我的丫鬟雪笙却莫名失踪了。后来那绿衣女子大概去找人,便也走了。我心里有所怀疑,但现在是找到雪笙要紧。”云潇潇静下心绪,说道。 “这么说,那个丫鬟应该离这里不远,也许就在相府里。可是,现在是花会,这样贸然前去找人是不是不太好……”楚惊风为难道。 “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在相府失踪了。惊风,官场上那些礼节我不懂,可雪笙就这么在相府失踪了,我想,相爷他们总该给我一个交代。”云潇潇语气坚定,神情从容。 “好,我陪你去见温相。”楚惊风看着她波澜不惊的清瞳,应允道。 谢谢你,惊风……云潇潇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意。 * 韶华轩。 “爷……”急促的脚步声,带着低喘,远远地便看见一抹绿。正是那个绿衣女子。 是绿烟?晏烈的脸上浮起一抹难以察觉的表情,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爷,绿烟来迟,请爷处罚。”绿烟看到轩内的晏烈,连忙恭敬地跪下,面容安然宁静。 “怎么,本王叫你办的事完成了吗?”身前传来冰冷而傲气的声音。 “绿烟惟恐爷有遭不测,便马上赶来了,其余的绿烟没有多管。”绿烟淡然道。 “哼,本王能有什么不测,倒是你,误了本王的事。”晏烈的表情冷峻如冰。 “请爷责罚。”绿烟的表情依然平静安然。 “罢了罢了,既然你是为了本王的安全,就不加责怪了。”晏烈拂袖,邪魅的眼微眯,茗了一口茶。 “多谢爷。” “好了,你就待着吧,相爷和本王还有话要说。”晏烈道。 “晏王……果然大度。”温相略一惊愕,很快又浮起那一贯的笑容。 “哪里,相爷。”晏烈沉稳一笑。 这时,韶华轩外匆匆走进一仆人,在温相身边低语几句“相爷,小姐现正在韶华轩外静侯。另外,镇远将军在正厅等您。” 温相脸色一沉,怎么这两件事碰巧都在一块儿了。而晏王和镇远将军都不是好得罪之人…… “晏王,本相有事,便失陪了。一会儿小女心安会前来陪您。”温相的脸上浮起谦和的笑容。 “那温相还是先去处理事务吧。”晏烈淡然一笑。 温相匆匆起身,疾步走出韶华轩…… 第28章 北晏之王 正厅,楚惊风搁下身侧的那盏浓茶,斟酌言辞之时,一声“相爷到——”打断了他的思绪。 “楚某见过温相。”他的唇畔勾起一抹官场之上的笑容,镇静安然。 “小女子见过相爷。”身侧的云潇潇微微一福身子,神色凝重。 眼前这相爷,约莫和云成元一般年纪,脸上满带着春风般的微笑,却是官场上的谦和。 那温相笑容满面,眼神凝视着眼前的一袭墨黑,道“镇远将军今日来相府,应该是带着女眷来赏花的吧。不知将军有何事来找本相?” “不瞒温相,这位小姐的一名丫鬟在后园赏花时失踪,有人目睹是一绿衣女子所劫持。”楚惊风星眸锐利,看着眼前春风满面的温相。 那温相爷脸色一沉,一时嘴角有些颤抖。刚才在韶华轩内,晏王的那个侍女不就是一身绿衣,还佩带着宝剑,表情漠然冰冷,十足有些奇怪,而且晏王不是还吩咐她去办事…… 温相那灰暗的眸略瞥过那双墨色的星眸,强装笑脸道“这,本相刚才一直在和晏王喝茶,至于后园的事,本相一概不知。” “既然人是在相爷府上丢的,小女子自然不得随意去找人。小女子还请相爷帮这个忙,丫鬟一定还在相爷府上,那就请相爷派人去找,给小女子一个交代。”云潇潇似笑非笑,眼波流转,淡然地看着相爷那张笑脸。 “小姐大可放心,既然这事在相府发生了,本相不会不管,还请镇远将军和小姐在此歇息一会儿,由本相前去派人查房。”温相的笑容有些牵强,那双眸里闪出一抹紧张之色,一一落入楚惊风的眼底。 “那就多麻烦相爷了,楚某和小姐在此静侯佳音。”楚惊风略过一抹淡淡的笑意,看着温相那件丝制的淡青色衫匆匆奔出正厅。 温相脚步匆匆,脸色苍白,按他的感觉来说,这事一定和晏王身边那个绿衣侍女有关。解铃还需系铃人,要想不得罪镇远将军,只能回韶华轩见那个古怪的侍女…… * 韶华轩内,一抹素淡的紫色翩然而至,随后而来的是一声娇软“小女见过晏王。” 那紫衣女子微微一福身子,再缓缓起身,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闺秀之风,亭亭玉立。抬起那张芙蓉面,果然是个秀美女子。面庞如玉盘,娥眉如青黛,眼眸似水杏,一颦一笑,顾盼生辉,那抿唇一笑,更是静秀宛然。 “这位便是温小姐吧?”身前一个傲慢却好听的陌生男子声音。 “正是,小女乃温相之女,名为心安。”紫衣佳人淡淡一笑,一双杏眸打量着身前那抹象征贵族的银白长衫。 “温相刚才还和本王提起过,温小姐才貌双全,知书达理,依本王看来,小姐容貌非凡,远不止这等形容。”晏烈抿了一口浓茶,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前的女子面容素净,的确让人感到心安。不过,这等女子他见得多了,大家闺秀都是这般娴静,而眼前的伊人,并无多少特别之处。 “晏王过奖了。爹爹亦向小女提过,晏王年轻有为,英俊潇洒。”温心安杏眸清亮,淡然地看着眼前高贵的银白。 晏烈轻蔑一笑。那温相的嘴上工夫他已领教过,无非是要撮合一段姻缘,想让他娶温家小姐。 这时,门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看见的是温相那略显焦急的面容。 “呦,相爷回来了,不知事情处理得如何了?”晏烈放下手中的茶盏,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心安,爹爹与晏王有话要谈,你先告退一下。”温相有些紧张地看着晏烈安然沉稳的俊脸。 “是。”温心安顺从地退下,“爹爹请和晏王慢聊,心安回房了。” 晏烈带着邪魅的笑容看着那抹紫色消失在门前,眸底的笑意不减,将目光收回,看着身前的温相,道“不知温相有何事情来找本王。” “一名小姐的丫鬟失踪了……”温相爷的眸底闪过一丝焦虑,“有人指明是一绿衣女子所劫持。”话毕,他将目光投向晏烈身边的侍女绿烟。 “哦,那这和本王有何关系?”晏烈邪魅一笑,却没有看身侧的绿烟。 “本相听闻此事,觉得此事与……”温相看着波澜不惊的晏烈,又看了看那表情默然的绿烟,心头一紧,若是他们当作什么事都没有,自己岂不是下不了台? “相爷是否认为,这件事和本王的侍女有关?”晏烈唇畔的笑意依旧自若。 “这……本相只是,有所怀疑。”温相紧张的神色被晏烈看得一清二楚。 “相爷难道认为,来府上赏花的,只有本王的侍女着了绿衣?”晏烈轻蔑一笑。 温相有些紧张,道“本相的意思是……” “本王可以不瞒相爷,本王刚才只是差遣本王的侍女绿烟保护流绮公主,然绿烟因公主身边已有侍女而没有紧随公主,所以才来了韶华轩,这其中和劫持丫鬟之事并无关系。”晏烈淡然道。 “这……既然晏王亲口说了,本相自然不会怀疑,请晏王见谅。本相便不多留,告辞。”温相虽心有不甘,却亦不能再说下去,只得作罢。 看着温相爷这来去匆匆,晏烈收起了他的笑容,道“绿烟,你现在可以说话了吧?” “绿烟没有带来那位女子,却藏了她的丫鬟,既坏了爷的兴致,也给爷惹了麻烦。请爷责罚。”绿烟的表情淡漠如冰。 “不忙着罚你,那丫鬟说不准还有些用。”晏烈抿了口茶,淡然道,“走吧,带本王到那个地方。” “是。”一抹翠绿翩然,后边的是耀眼的月牙白。 这场花会,还当真有意思了呢…… * 正厅。 茶已微凉,云潇潇坐立不安,再这样耗下去,若是不能在云家其他人之前赶回云府,可是要被发现的。可现在,雪笙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放心,我识得温相他不敢得罪任何官场上的人,我亦如此。再怎么说,那人温相是一定会寻得的,你只要耐心等便是。” “可是,惊风,你不知道,时间真的很紧,今天是夫人偷偷放我出来的,若我不能提前赶回去,被他人发现了,又免不了芙夫人的冷嘲热讽。”云潇潇微蹙柳眉,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 “那个芙夫人还是这么讨厌……”楚惊风轻蔑道,却又很快恢复自若,“可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等温相的消息。” 云潇潇哑口无言。 “相信我,一定会没事的。”楚惊风淡淡一笑,轻轻撩起她前额的一缕青丝。 就在这时间,正厅门前忽的略过两个身影。 绿衣…… “谁?”楚惊风站起身来,疾步向门外奔去,“请留步!” 可前边的二人丝毫没有停步的样子,只是看到一抹绿,和一抹白。 楚惊风紧跟上前去,那银白衫离他只有几步之遥,却看见一张邪魅的俊脸,好生熟悉…… “晏王?” 第29章 云凝之花 那抹银白幽幽停下,一张俊美的脸转过来,看着身后的一袭黑衣。 “请问您是……”优雅客气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那双星眸紧紧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看穿着,那黑衣虽简单却是上等的布料,尽显潇洒之风;论容貌,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俊美得挑不出毛病,眉宇间的锐气和傲气与他不相上下;看身姿,英武不凡,绝不是普通人所有的伟岸挺拔。 看着晏烈那一抹摄人心魂的淡笑,楚惊风的唇角亦勾起一抹笑容,显出不凡的气度,一块灿白玉璧亮出,顿时感到眼前熠熠生辉,而那绝世宝玉之上,赫然一个潇洒的“楚”字。 果然来头不小!晏烈眸底的笑意不减,“将军府上的人?” “在下姓楚,名惊风。”带着霸气的话语,表情却依旧安然镇定。 “原来是镇远将军,久仰了。”晏烈淡淡一笑,“素闻将军去年在西戎平定了动乱,却仅有二十出头,今日一见,果然是年少英武。” “晏王过奖了。”楚惊风收回玉璧,淡定一笑,“晏王这是急着去哪里?” “不过四处看看,欣赏欣赏相府的建筑罢了。”晏烈笑容不减,一双星眸锐利如鹰隼,仔细观察着楚惊风的表情。 “那晏王不如慢慢走走看看,仔细欣赏,这般脚步匆匆,恐怕会错过这些建筑的许多精妙之处。”楚惊风淡然一笑。 忽然,一抹月牙白翩然而至,带着淡淡的云凝花香,如景中的人儿,清丽脱俗,看得晏烈愕然,她就是花会上那个…… 都说女子身上会带有特殊的香味,可云凝花可不是一般可以用做香料的花,作为北晏圣花,在北晏不是多少人可以见得,更别说做成香料。可她身上为何会带有云凝香味?看来,她的确是个谜…… “惊风——”身后传来一声软语,楚惊风心头微微一动,是她。 这般亲昵的称呼,亦只有她能叫得出了吧。 光从这称呼,便可知这二人的不凡关系。而楚惊风这袭墨一般的长衫边的这一抹月牙白,更衬得人眼前一亮,俨然一对璧人。 “这位是……”云潇潇微眯起一双凤眼,幽幽地看了一眼身前的银白,那淡然的神情依旧,却倏地收回了娇软,镇定道“晏王。” 那个宫廷大宴上,风华夺目的绝美男子晏烈,她亦是一眼便能认出。 “小姐认识本王?”唇畔是邪魅的笑意,一双凤眼紧盯着那抹月牙白,如此锐利的目光,让她不由生了些许寒意,眼神虽依旧波澜不惊,可身子却微微向楚惊风身侧靠了靠,这一举动却也落尽他那双犀利的鹰眸,果然,他猜得不错…… “自然,晏王在京城已是人人皆知的人物了。”云潇潇神态自若,看着他那双邪魅的长眼,安之若素。 晏烈轻轻一笑,却是心底暗生敬意,面对他这般锐利逼人的冷峻眼神,能做到这般恬然自若已是不易,唇畔依旧是摄人心魂的笑意“小姐前来,是要找本王吗?” “不。”云潇潇客气地答道,眼波清澈安然,“小女是来找晏王身边这位……”眼波流转,她看向晏烈身边的绿衣女子。 “姑娘,又见面了,请你告诉我,你口中的”燕公子“是否就是晏王?”水眸清丽,带着从容的神情,她淡然道。 “自然。”绿烟面无表情地答道。 云潇潇心头一紧,晏王,为何会无缘无故地找她呢? “哦,那请问姑娘,你带我找晏王之时,可否见到我家的丫鬟?”镇定心绪,云潇潇的唇畔漾起一抹春风般的微笑,看着那张精致的冰冷面孔。 “不曾。”绿烟依旧冷淡如冰。 “哦,那我又请问姑娘,晏王找我,所谓何事?”那笑容清清淡淡,缓和道。 一旁的楚惊风听得已有所诧异,晏王派这绿衣侍女来找潇潇,然潇潇和晏王并无交情,而此时雪笙又突然失踪……这其中必定有所牵连。 绿烟被这一问弄得哑口无言,转首看向那张俊美邪异的脸。 晏烈略一惊,却又很快恢复了微笑,道“本王很想知道,小姐是否知晓,云凝花?” “家母生前在家里种过,小女很喜欢。怎么,晏王,你亦知晓?”云潇潇很配合他扯开的话题。 “不但知晓,而且,这种花和北晏的关系很大。”晏烈微眯凤眼,北晏圣花一直是神秘美丽,种植在北晏国土中的,云凝花出现在京城,实在是一件奇事。 “小姐可曾知晓,云凝是北晏圣花,由每代圣女和北晏君主才可种植,见过云凝的人很少。”晏烈继续道,“至于云凝出现在京城一事,本王不管是如何出现的。本王只想请小姐尊重北晏圣花,毁掉种植云凝的地方。” 云潇潇有些惊讶,本以为这在京城罕见的白花只是稀有,可没想到,居然是……北晏圣花。那,娘是怎么获得花种,还精心种植出了那一片云凝? “晏王既然要求,小女理应去办。但这是家母生前的一点心血,也算是家母的遗物。可否让小女留下花种,祭奠家母?”云潇潇水眸盈盈,想到就此离别那些云凝花,心中甚是不舍。 北晏圣花,娘,这其中,是否是有什么联系呢?云潇潇轻咬菱唇,低首思考着。“这……小姐答应不再种植云凝即可,小姐的家事本王不便多管。”晏烈轻轻一笑,邪魅的凤眼微眯,她和北晏圣花竟然有关系,这是不是一种上天赐予的缘分? “既然这样,本王找这位小姐的原因已告知,这位小姐的丫鬟失踪一事也和本王没有干系。请问镇远将军,本王是否可以离开了呢?”晏烈看向云潇潇身边的楚惊风,那墨一般深邃的眸依旧锐利逼人。 “既然晏王已说明一切,楚某自然不会再多言。”楚惊风紧盯着眼前邪魅的晏烈,凭他的身份和言语,自然不能招惹,而他身边的那个冷然的侍女,虽是极为可疑,可因为晏烈的庇护,也不能多加审问。 “那这样,小姐,镇远将军,请回后园好好赏花,本王告辞了。”晏烈勾起一抹摄魂的微笑,一双眼看向云潇潇,“小姐,别忘了刚才说过的话,我们还会在见面的。” 傲气逼人,那抹银白潇洒走远…… 该死……楚惊风暗暗咬牙,晏烈特殊的身份,使他不能再追问,雪笙的下落极有可能就和那个绿衣侍女有关,可偏偏…… “走——”突然,他一把拉起云潇潇的柔荑,暗声道“跟着晏王,小心些。” 凭他敏锐的洞察能力,他认定,此事一定和晏烈有关。 檐廊,黑衫与白绸的飞扬翩翩,恰似一幅墨画般,和谐生韵。 潇潇,若能一直拉着你的手走下去,我亦永远不会放手…… 第30章 心意相通 一路上提心吊胆,步步谨慎,生怕被谨慎多疑的晏王发觉,只是纤纤柔荑被他温暖有力的手牵着,便忘却了不安。 惊风,惊风—— 对他,究竟是如何的感觉? 眼前的墨衣男子,有时冷峻如冰,有时却是火一般的灼烈,如雁醉一般的摄人心魂,可他于她,却是特别。童年的承诺,机缘巧合地相遇,如一的保护,真挚、醉人、火烈…… 虽然有时他那些略带扎人的话听得很不入耳,他还霸道地夺走了她的琉璃簪,她最心爱的东西,还有皇城月夜,那个让她心乱如麻的吻…… 细细想来,那个吻,已是他积蓄已久。她在他身边,亦是躲不过。而她内心的感觉,却是…… 无法言语。 是爱吗?低首,竟是茫然。 只是眷恋与他在一起时的那份安心。 她对他的心意,是深夜归来的那碗参汤,是清晨香软可口的早膳,是精心挑选的带有修竹图案的青衫吗?亦或是那永远清澈信赖的目光,和纯美可人的笑靥? 一点一滴,凝上心头…… 眷恋有他的感觉,喜欢看到他满意她所做的一切时的表情,这种感觉,和对待三爷的感觉,却是有着微妙的不同…… 是爱吗——她扪心自问,一直,她都默默将心事和情感隐在心中,可如今,却仍是个雾团。 惊风,惊风,半个月已过半,还有那七八天,这种感觉,真的能想透彻吗? 可如今,却只想被你一直这样拉着,走下去,走下去…… * 华楼。 这是温家小姐赏景歇息的一座小楼,与温小姐的闺楼有空中廊接,显得轻灵飘渺。 “绿烟,你这聪明绝顶的冷人儿,本王倒很有兴趣听听,你究竟把那个丫鬟藏在哪儿了?”晏烈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却是绝世的魅惑。 “爷教导绿烟思虑周全,绿烟自然藏到了绝无其他人能知晓的地方。”绿烟的表情依旧淡漠如冰,“就快到了。” 华楼的回廊之上,一抹青绿翩然,走至门前,忽的停下了脚步。 “怎了?”晏烈轻挑剑眉,饶有趣味地看着冷若冰霜的绿烟。 “请爷稍待片刻,等绿烟确保里边除了那丫鬟没有别人后即可进入。”绿烟淡然道,一双丹凤眼扫视了琴房内,并无他人,道,“请爷进。” 晏烈淡淡一笑,看着冰霜般的美人,放心地走进了琴房。 这里是温心安的琴房,里头搁置了两三张筝,一般是不会进入的,而今日相府花会,温家小姐更是忙着待客,自然不会用琴。果然想得周全! 这时,楚惊风与云潇潇才刚至回廊的拐角,却见那二人进了琴房,忙掩下身子,待到他们关上门,才上前。 “嘘,小心些,听听里面的声响。”楚惊风低声道。 云潇潇颔首,安静地沉下心来,细听房内的动静。 琴房内,绿烟依旧面若冰霜,走到琴边,轻轻挪开几张琴,一抹花青倏地跳入眼前。 “爷,这就是了。”绿烟指着被捆绑得虚软无力的丫鬟雪笙。 云潇潇一惊,果真…… “好,你去门外侯着,小心有人来。”晏烈吩咐道。 糟了,绿烟若是出了琴房,他们岂不是要被发现! “爷不是要绿烟寸步不离吗?绿烟怕爷被这个丫鬟伤了,还是请爷让绿烟留在屋内。”绿烟淡淡道。 “那,随你了。”晏烈道,俯下身来看着雪笙,那双瞳紧紧地盯着他,满是愤恨。 晏烈扯去她堵住她的嘴的布料,邪惑一笑,“放心,我不会拿你怎样,你只要乖乖地告诉本王几个问题,不要大叫,知道吗?我喜欢听话的女人。” 雪笙恐惧万分,往角落里缩了缩,吓得说不出话来。这个邪魅的北晏之王,在这丫鬟面前亦放下了“本王”二字。 “主子长得清滟无双,没想到连丫鬟都那么秀丽。”晏烈的唇角勾起一抹轻笑。 “你认识小姐?”雪笙紧张地看着那双邪魅的长眸。 “自然,我想要了解的也是她。”他轻笑着看着她紧张的面容,“轻松些,你只要回答我的三个问题,一会儿便放了你。” “你家小姐的姓名。”他开门见山。 “这……女儿家的名字不是一般人可知晓的,我不能说。”雪笙咬着唇,紧张地盯着那双眸。 门口的云潇潇已是心乱如麻,他究竟要对雪笙怎样…… 一双宽厚有力的大掌握起她的青葱玉手,温暖塌实,暗示她安心听下去。 “你究竟说是不说?”声音紧逼,让雪笙一阵心惊。 “小……小姐姓云。”雪笙有些惊恐,话也不大流利。 “哦?姓云——”他的笑容更加肆意,云,云凝花,她果真是那朵云凝…… “那,你家老爷可是朝廷官员?”他继续追问道,却没有再问名字。 “是,老爷是从二品内阁学士。”雪笙答道。 “你家小姐,是否已有亲事?” 云潇潇听得更是愕然,他莫不成是要…… “小姐暂未找到夫家。”雪笙答道这里,却已看到晏烈的一阵笑容。他亦不理她和楚惊风的关系,只要对皇帝开口,指明了要云家小姐,那朵云凝,定是要随他回北晏了。 “好了,你既然说完,我亦明了,自然会把你放了。”晏烈爽快地答道,“你家小姐如今在正厅等你,记住,不要泄露今日所发生之一切,明白吗?” “是。”雪笙哆哆嗦嗦地起身,又绿烟解去了身上的缠绕。 “潇,我们先回去——”一把拉起身畔的伊人,虽说表情有所不悦,但仍是淡然。 “惊风,我……”她哑口无言。 一路上,沉默。 那个晏王居然会看上她了?不要,这不是真的…… 为什么,一切繁杂之事如今都加在了她身上。 回廊过后,是去正厅的那一条长长的路。 “惊风。”她终于再次开口,打破了这一沉默的气氛。 “你听到了晏王的话。”楚惊风淡然道,“我意已决,明日造访云府,你若想成为晏王妃,我亦不会阻止。” 他——云潇潇菱唇微启,却又说不出话来。 “你真当我是这么无情的女子?”她的唇微微有些颤抖,看着楚惊风那墨一般的黑眸,心头却是一阵悸动。 这种感觉…… 是爱? “你明白的,我不想成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云潇潇眼波流转,楚楚动人,让他看得一阵痴迷。 “如果让我选择,晏王,或是你。”云潇潇的唇瓣扬起秀丽的弧度,如嫩菱般迷人。 他在看她,眼神火烈…… 这种感觉…… 眼前的佳人眼神如水,柔情动人,她的感觉,真的感受到了吗? 惊风—— 惊风,惊风……已在心底唤过千遍,是否已离不开这个名字了。 惊风! 眼波盈盈,梨花般带着点点的雨,一滴晶莹的泪滴悄悄划落,这种感觉—— 真的感受到了…… 第31章 阴差阳错 是心里,起了反应…… 眼角已是润湿,纤巧的菱唇却勾起一抹清丽的甜美,双颊不知何时,竟染上了淡淡的粉韵,如梨花带雨,娇娆纯美。 小路幽幽,只有黑白的衣衫翩翩飞扬,淡若水墨。 她清澈如昔的瞳,宛然柔媚,无限风情。 “我——”云潇潇犹豫地微微张开红嫩的唇瓣。 “嗯?”他挑起她额前的一缕青丝,更近了些,饶有趣味地凝上那纯净的水眸。 她双颊绯红,似含羞的花瓣,一双水眸盈盈,却仍沉默不语。 “这就是你的答案,我明白了。”他看着那略带委婉的面容,淡淡地笑,“那,我走了,潇。” “惊风……”她看着那意欲远去的身影,焦急了不少,皓齿轻咬嫣红的菱唇,“你能……留下来吗?” 那一声软语,却是动人心魂,让他不由一怔,回过身来,又走回她跟前。 “好了。”他漾起一抹难得的淡笑,“我知道这样逼你不好,可我不想失去你。潇,你明白吗?” 看到他的笑,云潇潇的心情也和缓了不少,他终究是原谅了她委婉着说不出口的心思。 “好了,你去正厅等你的丫鬟吧,我还要办些事,明日我去找你,如何?”他那只宽厚的大手轻拂她如绸的发丝,“明日,我想看你穿那件青衣。” 那件……他为她买的衣裳吗?云潇潇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道“好。” * 念心亭。 隐着浓郁的花香,晏烈斜坐着身子,端起一盏茶。 “晏王。”又是那儒雅翩翩的身影。 “八王爷——”他的唇畔依旧是略带邪异的笑容。 “花会就快结束,晏王是否已定下了王妃人选?”赵修远淡然一笑,翩翩风度,倒是尽显风采。 “八王爷可否知晓,内阁学士,云大人家的千金?” 赵修远心中一惊,莫不是他原来那位新娘,云小姐的娘家? 他听毕,儒雅一笑,尽是春风文雅之意,“原来晏王早已看中佳人。正巧,这四幅画卷中有一幅正是云府千金。云大人早有意将府中的佳人赠予晏王。看来,晏王和云府真是有缘。” 原来她早该是他的妃……晏烈的眸底闪过一丝欣喜。 “不过,皇上的意思是,请晏王回北晏时,将这四名佳丽一同带去。”赵修远温文尔雅,笑意不减,“此四位都是我朝千里挑一的美女。除了学士府的那位小姐之外,另有温相之女心安小姐,还有四王兄极力推荐的一名佳丽,以及一名宫廷女官,此四位皆为花容月貌,晏王一并笑纳如何?” 花香之中,他的笑意蔓延开,谁又会晓得,阴差阳错,王妃之人,却不是她…… * 云凝花,一片一片,迎风轻拂。 花圃畔,那抹清丽悠然而立,恍如隔世。 云凝,云凝,为何娘会种云凝?晏烈所说的,莫非当真有此事? 北晏圣花,常种在北晏的国土,神秘少见。而娘一介弱女子,又是如何得到云凝花种的? 青葱玉手紧握一角方巾,黛眉如烟,衣裙飘飘,像是水墨中走出的女子。 “雪笙——”她不再过问雪笙在相府所发生的事情,招呼那一袭青色。 “小……小姐?”她看着那清淡如水的面容,小姐一路上,竟没有问她一句失踪之事,着实让她有些疑虑。 “找几个家丁,把这花除了。”云潇潇有些不舍地看着那一片云凝,“记得把花种留下。” “小姐,你不是极爱这花,为何……”雪笙有些不解地看着身边的云潇潇。 “只是……罢了,你只管把这些花都除了,种上竹子吧。”云潇潇勾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是。”雪笙亦只好答应。 娘,您不会怪我吧? 只是晏烈,那个邪魅的王,究竟要拿她怎样? 若他当真要她,那唯一能救她的,只有惊风了…… * 云府,春风厅。 云成元轻茗一口茶,笑容满面,如春风一般。 没想到短短一月工夫,他便可为女儿结下两桩婚事。 雁容,已是他挑准了的将军夫人,那镇远将军既然答应成婚,自然雁容该是名正言顺地成为将军夫人。 另外,听闻晏王在花会上钟情云家的千金,而他在皇帝面前推荐的秀容作为那四幅画卷之一的画中人,到了北晏自然当成为尊贵的王妃。 凭借这两桩婚事,年龄和姿色稍次的几个小姐,不久也该结上满意的亲事。 一旁的楚秋华亦是淡笑,她膝下并无子女,别的夫人的女儿有了喜事,自然是跟着高兴。 而她身边的玉夫人却已是笑成了一朵花,一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秀容即将成为北晏王妃,那眉眼简直乐得要飞舞起来。 芙夫人则是轻蔑一笑,一身芙蓉色的袍子显得鲜妍异常。那玉夫人的丫头秀容虽说要成为北晏王妃,但那北晏地处漠北,又不是什么繁华之地,再说那北晏哪天若是起兵生事,秀容免不了要成为战乱的牺牲品。而雁容,若是成了将军夫人,在京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母女二人又可经常见面,岂不是绝妙的婚事? 云一墨轻茗一口清茶,看着眼前的几位夫人表情各异,应该是都在打着自己心里的那把小算盘,不禁轻蔑一笑。 “少爷,有信。”一个下人匆匆上前,在云一墨耳畔低语一句。 “哦?”他拿起那封信,潇洒有力的陌生笔迹,轻轻展开信纸: 明日登门造访,请多配合。 楚惊风? 云一墨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 看来,那芙夫人的笑容也不过这一天了吧。 第32章 登门云府 夜深静卧百虫绝,清月出岭光入扉。 月夜,幽幽的清辉洒了满地,清净异常,而她的心,却是乱。 手中卧着那块白玉,盈盈生辉…… 当年那个懵懂的“她”,为何为执意把如此珍贵的东西交给楚惊风? 他注定,结下一辈子的缘分?…… 他注定,要成为娘的客人吗? 娘,您到底是怎样的人呢?神秘的北晏圣花,究竟又是娘如何而来? 看来,这一切都是个谜,娘留下的谜。 而她如今,亦不明了该如何解开这个谜…… * 楚府,房内,烛光摇曳。 仍是那件鲜艳的嫁衣。 楚惊风抚摩着那柔软的红色绸衣上的图案,独自轻笑。 若是有一天,他能身着红蟒袍,身畔的伊人一身凤冠霞披、浅笑盈盈…… 就在这房里,他看清那个略显狼狈的新嫁娘,上天赐予的缘分,从此,就像细细的红线,将他和她紧紧捆在一起。 而他甘愿如此,甘愿那个清丽的小女人留在他身边,甚至,他想拥有这份清丽。如玉的面庞,淡淡的柳眉,清澈的水眸,秀丽的笑靥,淡若流云,清如细雨…… 就是这淡如水的身影,却深深烙进了他的生命。 童年的承诺,如今的誓言,他会一生保护她,照顾她,永远不再离开…… 小轩窗外,淅沥地下起了小雨;后园的竹林,萧萧作响。 潇潇云雨,悠悠我心。 * 云府。 晚香居前的云凝一日间消失得一干二净,青衣女子手里捧着一袋米黄色的花种,黯然失神…… 娘,没有了,云凝都没有了,您得到这北晏圣花的花种,应该知晓这花绝不允许这般种着,可为何,您还是种了呢? “小姐……”雪笙急忙跑来,“少爷说,今日有贵客要来,请小姐准备准备。” “我知道,他说过来,就一定会来。”云潇潇淡然道,转身走进屋。 放下手中的云凝花种,她轻叹一声,梳妆台上,卧着那块白玉。 玉指轻启,拿起那块玉,和她颈上那块,刚好合成半块。 心里的答案已隐约显露出一些,她的心离不开他,那,是该把这东西第二次交给他了吗? 惊风…… 坐在梳妆镜前,她轻叹。 “七丫头可还在?”一抹端庄的素色立在门前,不由得让雪笙微微一怔。 “夫……夫人?小姐还在屋里呢。”雪笙浅笑着迎上来,见楚秋华那和善可亲的面容,不知她究竟要做些什么。 “来,七丫头。”楚秋华一脸温婉柔顺的笑容,看着坐在梳妆镜前的云潇潇。 “夫人——”这个时候,楚秋华为何会来? “呦,瞧你这头发,这般随意,客人见了可是要不满意的。”楚秋华虽是嘴上有责怪之意,却仍是带着暖人的笑意,“来,娘给你梳梳头,好久没给七丫头梳头了。” 梳头? 这就是楚秋华来的目的吗?云潇潇有些愕然。 随意挽起的青丝如瀑一般垂落,轻轻拿起象牙梳,楚秋华笑意浓浓,一边梳着那柔顺的青丝,一边轻笑“你也长大了,越来越像你亲娘了。” “夫人……”云潇潇望着铜镜里身后的那抹素洁,她给人的感觉好温暖,好亲切…… 熟练的梳理动作,温柔舒服,这可绝非是普通丫鬟的本事,却是那尊贵的云家正夫人。 温婉一笑,轻轻将那绸缎般的发丝分好,轻巧地挽出一个精致的髻,剩下的发丝披散在身后,显得精巧可人。 “唔,还缺点什么。”楚秋华淡淡一笑,不知从何处取一支碧绿色的玉簪,轻轻地插入发丝中,这一抹青绿与云潇潇身着的青色显得十分协调。 “夫人,您……”那支发簪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 “我看这样也很合适,用过后就不必再还给我了。”楚秋华温柔道,“好了,其他的几个小姐可都在正厅了,可别迟了。” “夫人,谢谢您。”云潇潇嫣然一笑,她给人的感觉,真的像慈母那般温润。 “那不如这样,我们一道去吧。我倒是想见见我那小侄儿了。”楚秋华的眸底安然温婉,“若是风儿真能和云家联姻,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你说呢,七丫头?” “……是。”云潇潇侧着脸,心想夫人一定猜不到,惊风和她的事…… * 正厅里,雁容早已被她的亲娘芙夫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一旁的云一墨看得亦有些奇怪。 这雁容今日着了一件芙蓉色绣云薄纱长裙,平庸的面容施了粉黛,头发被精心挽了一个髻,插上一支金色的蝴蝶簪,妩媚一笑,倒是有几分芙夫人年轻时的姿容。不过,这华丽的配饰看上去倒是与雁容有些格格不入。 一旁的秀容相比较而言,就安分了许多。一件淡黄色的罗裙,清扬地半披着乌发,略施粉黛。秀容早已是定下来的晏王妃,这着装也随意了许多。 再边上,霖容月容这两个十七八岁的妹妹也到了婚配的年龄,自然被各夫人打扮得更加光彩了些。 几个夫人也都在场,惟独缺了楚秋华和潇潇…… 他不是已经吩咐过去,让潇潇早些来吗?为何她却迟迟没有到场?云一墨微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尖锐的声音“镇远将军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门外。 楚惊风今日特地未穿钟爱的墨色长衫,改而穿上了那件云潇潇所挑选的修竹青衫,显得潇洒俊逸,挺拔非凡。他身后则是俏丽的子惜。 而此时,楚秋华领着云潇潇匆匆赶到。 他子夜般的星眸闪过一袭幽青,心中不禁一笑…… 若是今天能成,总有一日,他会名正言顺地将她接出来,成为他的将军夫人。 第33章 清颜佳人 是惊风,还有他身后的那抹淡紫…… 他不是早就说过这件修竹青衫和她这件淡青色的绸裙很是相配,今日他这般穿着,是要给别人“显示”他们的关系? 云潇潇睁着圆圆的水眸凝了楚惊风一眼,嘴角却在不经意间带起一抹轻笑。 “镇远将军、楚姑娘请坐。”云成元满脸的笑容,将楚惊风迎到上座,“来人,上茶。” “多谢云大人。”楚惊风客气地一笑,一身修竹青衫显示出他英挺的身姿和不凡的气度,眉宇间的傲气也因这长衫的儒雅气度而淡去了不少,显得清新俊逸、雅人深致。 “侄儿多年不见,如今已是一表人才、英武过人、年少有为啊。楚家不愧有小侄这样的英才。”楚秋华作为云府正夫人,坐在云成元身边,一袭素衣温婉如菊。 “秋华姑姑说笑了。姑姑久居云府,洛城楚家的人也很难见得。这是小妹子惜。”楚惊风介绍道。身边那个娇俏的紫衣姑娘子惜笑颊粲然,道“子惜见过姑姑。” 楚秋华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灵巧的子惜,满意地笑道“是啊,一眨眼小惜儿就长这么大了。当年我嫁到京城来的时候,惜儿才四个月大呢……” “子惜也是很想念姑姑。”楚子惜笑容明媚,娇艳可爱,天真烂漫。 一旁坐着的一墨看着那伊人梨涡浅笑,想到自己还未见到过如此纯美醉人的笑靥,竟看得有些出神,云潇潇连忙拉拉一墨的衣角。 云一墨好不容易才会过神来,却被一旁的潇潇看得一清二楚,不禁偷偷一笑。若是哥当真喜欢那个子惜姑娘,不也是一桩美事? 眼前这个如假包换的楚家小妹,娇俏活泼如一只雀儿,甜美灵巧,倒是和风度翩翩的一墨挺般配嘛。 一番叙旧过后,楚秋华仍是笑意如春风,微笑着发话“侄儿今日造访云府的目的大家亦知晓。不如这样,这儿有五位姑娘,由我给侄儿一一介绍过去。” 楚子惜幽幽一笑,这倒和那皇帝选妃的感觉差不多嘛,看来她可以好好笑一笑她的惊风哥了。 “这位,是雁容。”楚秋华悠然一笑,指着一个粉衣女子。 一旁的芙夫人早已按捺不住,急着上前,笑意盈盈“镇远将军,你瞧,我的雁容是不是”芙蓉如面柳如眉“?而且雁容脾性很好,温柔贤淑,知书达理,又聪慧机敏。” 话到这里,楚子惜却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片刻,她才忍住笑意,侧着脸问道“哥,你意下如何?”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看这雁容打扮地如此花枝招展,她倒是快要笑出眼泪来了。 “这……”楚惊风虽是心底无任何好感,但见小妹这般,只觉无语。 “镇远将军,你为何不看看雁儿?”云雁容奇怪地看着这两兄妹,一个笑意古怪,一个面色凝重,真是让她感到有些不满,脸上若是没有那脂粉,怕是要显出那青白的脸色了。无奈,身子一转,幽幽地回到座位上。 “芙夫人,你也下去吧。侄儿请看,这一位,是秀容。”楚秋华淡然道,依旧平静宛然。 楚子惜抬眸,细细打量了一番这秀容小姐。虽然是没有太过亮眼之处,面貌安详和气,姿色中等,但全身的装扮还是另人感到舒服,却也没有方才那个雁容那般令她发笑。她的亲娘玉夫人本是府上的丫鬟,没有芙夫人那样张扬、嚣张。 “霖容,喏,走上前让将军瞧瞧。”一旁的霞夫人轻笑着将一身淡紫的霖容推上前。 “霖……霖容见过楚将军、楚小姐。”略带紧张地上前,那抹淡紫显然在哆嗦,十七八的姑娘有些羞涩地上前来。可那气质、风韵、容貌,在另一个紫衣女子面前,显然不是一个档次。 那子惜着的是清雅的紫,布料水滑,隐约开放地一串串艳丽的藤萝,这紫藤萝花映衬着子惜红润俏丽的面庞,只觉得舒爽俏丽。 而霖容是个病秧子,脸庞白得有些异样,又是瘦小,穿这娇俏的紫色只显得更为不合适,显得孱弱可怜。 那霖容颤巍巍地行了个礼,幽幽一笑,倒还是显得干净和气,接着便被丫鬟扶回了座位。 楚子惜轻叹,若是那霖容不是个药罐子,说不准也能算是个俏佳人,可惜有病缠身,把这身子折磨得这般憔悴。 一旁的惊风亦有些伤神,轻茗了一口茶。刚过去的三个小姐,一个艳丽得可笑,一个淡漠得傲慢,这个又是孱弱得可怜。看来云成元想要嫁掉这些个女儿还绝非易事。 “月容,该是你了。”楚秋华淡然一笑,看着那一抹月白盈盈,微微一笑。 月容虽不是特别美艳,却是悠然的安宁。眉宇间是淡淡的水灵,如月牙儿般可爱。 只见月容的月华裙翩翩,笑意清扬,说不出的舒爽,倒是有几分闺秀的味道。 “月容见过……”云月容幽幽一笑,走上前去,本该站得好好的,却不知怎的,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怎么回事?楚惊风连忙起身扶起那一抹月白,只觉她全身虚软无力,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明明已经可以站稳,却还微皱着眉头,柔弱无骨似的。 “云小姐,你安全了。”楚惊风冷冷地看着怀中娇柔的月容。“实在抱歉,月容失礼了。”云月容委婉一笑,离开楚惊风的怀抱,眼神却是情意绵绵。 云潇潇看着着实有些可笑,原来暗送秋波也可以这样,在众人面前,柔情依依。 而楚子惜却更是在一旁窃笑,这月容小姐还真是绝了,居然能想出这样一着来…… “月容小姐今后可要当心些。”楚子惜的嘴角噙起一抹特殊的笑意,那云月容幽幽地看了子惜一眼,略显不满地退回去。 想来她初来京城打听到的云家小姐什么蕙质兰心、气质不凡,真是有些好笑了。可叹,“百闻不如一见”,这美丽娇娆的云家小姐们,原来是这般。 可大哥看中的那个潇潇呢?那次相府花会上,不过是瞥到一抹云白,那大哥的心上人究竟是何许人也?莫非也和前边这几位一样? “七丫头,该是你了。”楚秋华微微一笑,看着那抹青色。 终于,到了吗?…… 云潇潇凝了一眼这淡雅如菊的楚秋华,又看了看身边淡笑的一墨,悠然地起身。 那一抹水青悠然,一双翦水清眸忽闪,澄澈迷人,笑意清甜,乌油的发丝如绸,清扬垂落,不是摄人心魂的美艳,却是秀美雅然的清丽。 楚子惜微微一怔,这就是哥的“竹林深处,清颜佳人”吗? 第34章 白玉寄情 四目相对,那双星眸的锐气倏而钝去,却化作满眸的幽深,渺远深邃;抬眼,伊人唇畔俏丽的弧度雅然,笑靥如花。 楚子惜揭开茶盖,一双秀美的凤眼幽幽地打量着身前的佳人,清颜素装,澄澈清远,悠然如云。 “咳——”察觉到情况有点问题,子惜不由轻咳一声,一旁的惊风才回过神来。 如此逢场作戏,也就结束了吧?潇潇黛眉轻扬,如释重负,回到座位上。 “这样,几个姑娘侄儿也都一一见过了,这样大家都有些拘谨,不如你们这些年青人到后园去坐坐,谈天说地,歇息一番,彼此也好相识,如何?”楚秋华清然一笑,眉宇间是淡淡的和气。 “如此甚好。”一墨儒雅一笑,俊朗如玉。 “那就这样,各位夫人都退下吧。镇远将军不必拘谨,只要今日给一个答案便是。”云成元和煦一笑,起身离开。 * 后园。 如今正是暮春时节,大多的花草已开尽了花,后园只是些微的红蕊,可怜地卧在枝头。 在云府待了也有七八日,可大多时日还是在晚香居,而这秀丽的后园却是少来,潇潇心里略过一丝欣喜。 “楚将军,你看这红花开得是不是很漂亮?”雁容找准时机,展颜一笑,指着枝头的一点红。 “春意已将尽,这花也快是凋零了。”惊风淡然,眼神却不在雁容身上。 凉亭里,秀容、月容正在歇着赏景,霖容早已被丫鬟扶回去歇息喝药了,没有在场。 而柳下,一墨和潇潇闲谈着,笑意悠然。 “潇妹,你说雁容这般缠着楚兄,你不如上前替他解围如何?”笑容和煦,春风般的明朗俊雅。 “哥你又在取笑我了不是?”潇潇恬然一笑,眯着水眸听着那边雁容的唧喳。 “我见你方才在厅内和楚兄的眼神有些不大对劲,你对他可是爱慕?”虽是仍然话中带笑,语气却严肃了不少。 云潇潇侧着脸,轻笑道“或许是吧。” “何来或许?你若是不知晓自己心里的答案,答应了楚兄,若是今后发觉不爱他,岂不是误了终身?”一墨认真地看着潇潇如水的清眸,她这般纯澈,总叫人有点担心。 “哥,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知道我今后会怎么做。”潇潇垂睫,幽然道,“只是,我和他没有受过什么挫折,这样的感情,怕是经不起考验,我亦无法完全感受到自己的想法。也许,今后经历的事多了,我才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这件亲事,夫人那边,她很疼你,楚兄又是她侄儿,自然是会同意,我只怕爹爹——”一墨的眼神悠远,似乎看不到边。 潇潇默然无言。 云成元不是希望把雁容嫁掉吗?芙夫人也是千方百计地让雁容接近惊风。再说,她这次逃婚让云成元那般恼怒,怕是他轻易不会同意。 “不管如何,我会尽力帮你们的。”一墨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哥,谢谢你。”潇潇莞尔,看向凉亭畔的紫衣佳人,却瞧见一墨在她身边却是心不在焉,一直在看那楚家小妹,不由地“扑哧”一笑,嫣然道,“哥,你说我若真嫁了惊风,那子惜姑娘我得叫一声”小姑子“,可说不准今后还可能叫”嫂子“。” 一墨听到这略带调侃的语气,不由嗔道“你这俏丫头,怎就知晓我对子惜姑娘有意思?” “就允许你觉得我和惊风的眼神不对,我就不能看见你总是往子惜姑娘那边看?”潇潇这一句,倒是把气氛调了些。 “好啦,改日你再来,可就是将军夫人了,你看那雁容都黏着你未来夫君多久了,还不吃味么?”一墨悠然笑着。 潇潇笑得粲然。 这时,却见子惜笑意浓浓,一抹俏丽的紫色翩然而至,笑道“云公子,云姑娘在聊些什么呢?小妹倒是很感兴趣呵。” “呦,子惜姑娘来得可巧了,我大哥可是看了你好久,就差没说上话了。”潇潇嫣然一笑,忙把一墨拉近。 楚子惜仍是笑得明媚,“云公子,我来是想找云姑娘,公子可否……” “自然,那我就先走了。”一墨虽是有些不满,却也是乐在其中,小姑子想见嫂子,岂不是好事? “子惜姑娘可是把我哥送走了,我哥本来还想好好认识子惜姑娘呢。”潇潇望了一眼一墨,笑颜微展。 “今日还有机会嘛。云姑娘,你也大概猜到我的来意了。”子惜笑靥如花,明媚爽朗。 “是因为……惊风?”潇潇看着明媚的子惜,悠然道。 “当然。云姑娘和我哥的事,我已大概明了。我见那几位小姐,也只有姑娘你最合适。”子惜望着那一双水润清丽的眸,嫣然笑道,“我心里是一百个同意。只是听哥说你们的事可能会有麻烦,我想,为了我哥的幸福,我也会尽力的。” “那,多谢子惜姑娘了。”潇潇淡然,眸底闪着感激。 “这哪有什么谢不谢的,你今后就是我嫂子,大家都是一家人嘛。”子惜依旧是笑容烂漫。 潇潇抿唇,看着俏丽的子惜,道“也许真的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子惜姑娘可曾听说过,以前我还在别人面前扮过”楚家小妹“。” “哦,还有这种趣事?那云姑娘今后可一定要说给我细细听听,真是有趣得很呢。”子惜笑道,眸底略过一丝狡黠的芒,“不过现在呢,还是把那个雁容小姐支开比较好呢。” 说罢,子惜便拉着潇潇到了惊风身畔。那雁容还在张口吟咏着诗句,柔情似水,却被子惜打住“雁容小姐,我哥先失陪一下。” 雁容还未反应过来,那几个人影便忽的消失了,只觉心中有些恼怒,却无从发泄。 却见那边,子惜一只手抓一个人,笑意嫣然,到了柳树边,轻笑一声“大功告成。” 潇潇抬眼,望着那双子夜般的黑眸,却见子惜一脸窃笑。 “丫头,你……”惊风无奈地看着他那娇俏的小妹。 “云姑娘,我哥这块木头可是听不懂雁容小姐那番情意绵绵的诗词的,还是留给姑娘你吧,小妹告辞喽。”那俏丽的淡紫佳人笑靥如花,嘴角漾起甜甜的水涡。 见子惜走远,云潇潇抬睫,身前的楚惊风亦有些无言。 “好了,你总该说一句了吧?”潇潇打破僵局,“喏,这个——” 眼前一片明晃晃的灿白盈亮。 第35章 带你离开 相望,无言,却是心有灵犀。 “你记得,你逃婚,倒在我家门前的那日吗?”惊风忽的开口。 “如何?”饶有趣味地凝上他灿若星辰的眸。 “那天是我手上有伤,才没有去的八王府。若是那日我去了,便是要看到你被云家人抓去后,带到礼堂和八王爷成亲了。”惊风忽的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样,这东西不该是交给八王爷手里?”潇潇亦笑得明朗,他掌中卧着的是那块灿白的美玉,“我们,是不是真的有缘?” “如果秋华姑姑没有嫁给你爹,我亦不会对竹林里那个小丫头动心的。”惊风的笑很澄澈,那一分明润是她从未看到过的,他手中的玉盈盈生辉。 “呐,我也该谢谢哥,他和你那十多年的怨也不是白结的。”潇潇抬首,笑意悠然。 “这个东西……我也该还给你的。”不知何时,他手里多出一支琉璃簪。 “我知晓这是三王爷送你的,原本想毁了,后来细细想想还是替你留下了。”惊风淡然,显得毫不在乎,以前抢这琉璃簪的时候,却没有这般的云淡风清。 “我以为,你一辈子不会还给我了呢。”潇潇笑得清淡,却没有伸出去接,“这东西,是该给三王爷了。” 相携,便可笑看天下。 * “云大人,秋华姑姑,小侄,已经考虑了。”放下手中飘香的茶盏,他淡然开口。 一墨、子惜的笑容倏的收紧,紧盯着惊风。 “哦,小侄看中的,不知是……?”云成元看着他安然闲适的面容,眉头微微一舒,微微一笑。 屏风内,雁容、月容由为紧张,雁容攥着一方绢巾,月容一双凤眼紧紧盯着屏风外的背影。倒是秀容气定神闲、潇潇安然温润,丝毫没有这般慌乱之色。 “是——七小姐。”神情安然,不紧不慢地道来。 楚秋华的眉宇间顿是一股清明,悠然一笑,“七丫头呵……” 屏风内的雁容、月容听毕,顿生一股怒气,四目圆睁,柳眉倒竖,却又不敢发出声响来,只觉心里又恼又怒。 云成元刚润过一口茶,听到这句话,只觉心里一怔,满喉的苦涩。为何不是雁容,不是月容,偏偏是…… 是命定的吧……他欠景秋的幸福,是该到偿还的时候了…… 景秋,景秋,是你牵的缘吗? 秋华心里亦是明了,这样的姻缘,自然是最好,也可对得住景秋了。 “楚将军,你怎会看中那个贱丫头?她母亲可是……”一旁的芙夫人气不过去,对着屏风指指点点,恼怒得脸色青白。 “芙姨,适可而止。”一墨有些受不了那一团艳俗的芙蓉之色,忍不住插了一句。 “呦,我差点儿忘了,少爷和七小姐是同母呢。”芙夫人忍不下心中的那口气,不由又侧着脸嘟哝了一句。 “你……”一墨气不过去,这芙夫人平时骄横刁蛮惯了,他亦一味谦和相待,可这芙夫人的气焰这样嚣张,平日温和儒雅的一墨实在是无法再容忍下去。 “芙夫人,你若是要怨,只得怨你平日教女无方。你今日这样羞辱于我,还牵扯到已故之人,是不是过了些?”屏风内忽的走出一个人影,素青的衣衫,安然镇定。 “我今日就是要说,如何?你这丫头平日傲慢无礼,话中带刺,没了娘就是个野丫头,还做出有损家门之事,有何脸面站出来?”芙夫人听罢,便肆无忌惮、劈头盖脸地叫喊起来。 “芙……”一墨本欲开口,却被云潇潇一把拉住,那容颜依旧清淡如水,道,“芙夫人,你这话就错了。第一,我平日并无傲慢无礼之举;第二,我娘早逝,但正夫人待我视如己出,算是我第二个娘;第三,那件事情并无有损云家的脸面,这一点大家都已知晓,且都已不再过问,为何夫人只有夫人还念念不忘?” “你,你们……”芙夫人气急不过,一只纤指颤抖地指着周围的人群,一墨、秋华、子惜,分明都是向着潇潇的。芙夫人见那张秀丽容颜不焦不躁,安然如初,只觉心头一阵火燎,伸出一只手来狠狠拍过去。 潇潇的眸忽的张大,这个情景,好生熟悉…… 十多年前,他拉着她的手的时候,正是那抹刺眼的芙蓉之色。 那五个指印,像烙印一样,火红,灼烧般的肿痛,似乎就在脸上。 不要,她才不要! “芙夫人,我想你需要冷静一下。”冷然的面孔,使出五分力道,带着嘲讽的笑容抓起芙夫人的手腕,抓得她生疼,五官扭曲到了一起,只觉得手腕上一阵无法言喻的剧痛,火辣得疼,根本无力挣脱,更是痛得忘记了叫喊。 就在那一瞬之间,他迅速地抓住了那向前的手腕,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让她再受伤。 “芙夫人,十多年前那件事,你还记得吧?夫人你这随意打骂别的夫人子女的习惯,还是没有改掉啊。”冰冷决然的面孔,寒冰一样冷彻心扉的凌厉目光让芙夫人的火气瞬间消失,连忙赔上一个笑脸,“没想到将军还记得呵……” “够了。”楚惊风狠狠甩掉芙夫人的手腕,那腕上一道深深的淤血,带着芙夫人还未消退的痛楚的表情,让人不由生出一阵寒意。他楚惊风从不对女人下手,这一次,已经算重了。 “云大人,小侄还请问,您意下如何?”刚才还是凌厉决然,可他转过身来,又恢复那安然的神情,让人不由感叹他绝不简单。 看着他平日一贯宠爱的芙夫人被这般对待,云成元只觉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委婉道,“自然,是好……” 在场的人惊讶万分,更是流露出欣喜之色。秋华淡淡一叹,终于舒展了笑颜。子惜更是乐得喜笑颜开,一墨亦是微笑如春风。 “多谢云大人成全,小侄想今日就接走潇……七小姐,然后到洛城见过家父。”惊风的脸上依旧是安然,却是不由舒下一口气,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亦只有答应了吧。 “那是再好不过,那侄儿便请代我向我兄长问安,就说很是想念他。”秋华淡然一笑,“南儿,你到晚香居叫雪笙姑娘将七小姐的东西收拾收拾。” 潇潇嫣然,他做到了,终于做到了,带她离开这个不能算家的家…… 第36章 悠然我心 正值暮春,初夏的痕迹隐隐已显露于山水之中,放眼望去,乡野的青碧更是有夏生机勃勃的味道。 终于,离开那个压抑的地方了,没有芙夫人,没有雁容,没有冷嘲热讽,实在觉得心头轻松了许多,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乡野之间,一辆马车缓缓驶过,车内坐了两位佳人,一个紫衣俏丽,灿若星辰;一个青衣素雅,温如春风。 “哦,原来竟是这般有趣,嫂子你这楚家小妹竟还骗过了三王爷……”马车内忽的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料想也只有子惜才能笑得这般。 “墨少,我这小妹的笑容恐是最没有淑女风范了吧。”惊风忽的轻松一笑,一袭黑衣潇洒俊逸。 “不,只是笑得灿烂,笑得爽快。”云一墨和煦地笑着,眯着眼看着这乡野的风光,“到洛城这一路上,能常听到子惜姑娘的笑声,也可让人身心舒爽。” “楚惊风,你又在说我坏话了吧?”马车内的紫衣佳人忽的收紧笑容,冲着马车前那个黑衣男子嚷道。这子惜姑娘,也是唯一敢直呼他名字的女子了。 “不敢不敢,小妹你牙尖嘴厉,我若是说了些什么,你今日定是不放过我了。”惊风的笑容倒是难得的明朗。 “嫂子你可听见了?他刚分明和云公子……”子惜嘴上依旧是不客气。 嫂子这名字,本不该叫,可子惜一路上却一口一个“嫂子”,让她不得不应了她,只得展颜“子惜,你哥是夸你爽朗,怎是损你了?” “嫂子你分明向着他唉!”又是一句带着酸味的话,薄唇一撇,倒是十分俏皮。 “我哪有啊?”潇潇瞧着身边这个俏丽佳人,真是好气又好笑,委婉笑道,“好啦,别再嚷了。今天日落前还要赶到镇里。” “我偏要说,嫂子你偏心嘛,就是向着哥,我这小姑子可是受了委屈……”子惜嘴上虽是不满,可脸上却是灿若春花。 乡野明媚,真是好风景…… * 三王府。 “王爷,有信。”一名家丁匆匆赶来,递上一纸书信。 “镇远将军的?”略一瞥过那名字,剑眉微挑,展开信纸: 三王爷: 楚某现已携潇潇离开京城,赶赴洛城。潇潇本是云府小姐,并非楚家小妹,特表歉意。改日定给三王爷留一杯喜酒。请代楚某和潇潇向夫人问好。 楚惊风 看完那封信,他那修长的指竟有些颤抖,他该想得到的…… “还有,镇远将军送来此物,说是也要交给王爷。”家丁恭敬地递上一抹璀璨之色。好生眼熟的东西…… 是他在东街送给潇潇的琉璃簪。 她,就这么走了吗?连他送给她的东西都没留在身边…… 楚潇潇,不,该是云潇潇,他怎么会想不到!?潇潇,潇潇,名字有这样的巧合他早该想到,那个灵巧的小姑娘,就是八弟逃婚的王妃。 而她,就该成为将军夫人了吗?多可笑的现实。 她也骗了他,不是吗?他不是“三哥”,她亦不是“楚家小妹”。 那薄薄的信纸悠然落下,轻轻划出一个弧度,跌入水池中。 一切,都是梦吧…… 只是,那个笑得清澈的水一般的女子,怕是永远也忘不了了,那是这个梦里唯一残存的影象。 “三哥,三哥……”是她的语笑嫣然,如琉璃般璀璨凝华。 “夫君——”关瑞瑾立在他身后,只觉有些奇怪,柳眉微皱,低声唤道。 “瑞儿。”倏的回过神来,他看清了身后那个秀美的女人。 “夫君手里的是什么?”瑞瑾一双杏眸看着倾茗攥紧的手中那一丝星芒。 “不过,是支琉璃簪。”倾茗心头一紧,只得松开手来,那琉璃簪便放射出灿烂的光华。 “挺漂亮的,夫君……可以送给瑞儿吗?”瑞瑾悠然笑道,凝上他澈然的眸。 “你喜欢,可是它……”倾茗却是难言,送给潇的东西,又怎可再送给王妃? “夫君既然不愿,那就算了。”瑞瑾眼里的笑容一收,略显酸涩地轻叹一声。 “……改日我再送瑞儿一支更漂亮的,只是这个,我不能送。”倾茗委婉地笑笑,另一只手抚上她凝脂般的面容。 “既然有原因,瑞儿亦不能勉强。”瑞瑾的嘴角勉强弯了弯。 他该如何? 还是忘了她吧。不久她便是罗敷有夫,夫君是堂堂的镇远将军,他亦有身畔的如花美眷,他们之间的鸿沟,也会越来越深。 一声清脆,丁零闪亮,光华璀璨的琉璃,终是碎了一地…… 潇,泡上一杯苏州洞庭碧螺春,为何还是会想到你,想到你让人迷醉的笑靥……? * 正是山花烂漫时。 子惜掬了一捧白花,笑意嫣然。 “喏。”那一捧开得灿烂的白花忽的出现在惊风面前,子惜的嘴角扬起一抹俏丽弧度,指了指那个青色背影。 “丫头——”惊风展开一个笑容,看着笑得粲然的子惜。 “你这块木头怎么会有这份心,自然是小妹替你着想啦。”子惜抿唇,递过那捧花,“话可是要你说了。” 惊风接过那捧白花,淡淡一笑。 身后的紫衣女子嫣然,拉过身边的一墨“云公子,我们来看场好戏如何?” 一墨悠然一笑,俊朗如玉。 “潇……”走至那青衣女子身后,却见大把灿烂的白花递了过去。 青衣女子微微一怔,随后露出欣喜的面容,转过首,是他的容颜。 “乡野没有好看的花,只有这些星点小花了。”惊风微微一笑,将那捧花又往前挪了挪。 “谁说不好看,我看分明很漂亮。”潇潇将脸凑进那捧花,嫣然笑道,“世人都说红花最美,你可曾知晓,世上有一种花叫玫瑰,鲜红欲滴,很美很美的。” “你若喜欢,我便摘来送你。”沉郁有力的话扣在心上。 “我才不要,玫瑰有刺,倒不如这些小花来得朴素可贵。”潇潇仰首一笑,“你不知道,世人都喜爱玫瑰,可我,偏偏要做最特别的。” “自然,我楚某人的夫人,便是世间最特别的那朵白花。” “这话可是子惜教你说的?我可还没听过你这样的话。”潇潇展颜,一缕青丝略过嘴角,划出一抹妖娆。 “那这回就是第一次说喽。”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风大了,早些回车里去吧。这里离小镇还有大半个时辰的路,天黑之前便可到了。这镇名为曦云,听闻镇上的夜色很美。”两指轻撩起她的一缕发,绕在耳后,悠然道。 “那就快些赶路吧,子惜可是又要说上你两句了。”弯了弯唇角,她转过身去,倩影悠然,尽染风华。 第37章 曦云镇上 繁华的小镇,远郊隐有淡淡的山色,青翠迷朦,宛如水墨之画。山色朦胧处,一抹浮云被染得绚烂妖娆,残阳如血,美不胜收。 这个小镇有个美丽的名字,叫曦云镇,离洛城已不远,风景如画,镇上居民虽不多,却是一派安乐富饶的景象。 一只柔荑掀开帘子,眼前是忙碌的街道,远处的山黛迷离如烟,夕阳映着山色,正是极美的风景。 这时,一墨已骑马而归,开口道“我打听过了,这曦云镇上最大的客栈叫”碧云轩“,就在西街上。那里住所舒适,饭菜也很好,我想今晚,咱们就在那里留宿。” “好。”潇潇颔首。 “今晚这条街上的夜市会很热闹,现在都在准备了,不如我们晚上出来走走如何?”浅笑着看着马车里的佳人。 柔顺地点头微笑,她远望城郊的远山,眼神悠远。 * 碧云轩。 “唉呦,四位客官是住店还是吃饭?马车和马都帮四位牵到后边儿去了。”一个美艳动人的老板娘迎了上来,满脸的笑意。 “住店。”冷傲地打量了一番这热闹的碧云轩,楚惊风微挑剑眉,再将目光回到老板娘身上。她大概正处花信年华,还很年轻,浓妆打扮却并不是特别俗气,倒是有几分天生丽质。 “呦,那可不巧,本店只剩三间房了,四位客官是怎么安排?”老板娘拧拧细眉,艳丽的红唇抿成一个有些怪异的弧度。 “正好正好,哥,嫂子你们一间,我和云公子就住另两间。”子惜忽的笑出声来,俏丽可爱。 “子惜……”潇潇忍不住低声唤了一声,略带羞涩地低首。 “放心。”惊风微微一笑,戏谑地在潇潇耳畔低语一句“你知道我不会。” “那这样,我和子惜住一间吧。”抬首凝上他的星眸,悠然一笑。 “那好,四位客官随我去看房间。”老板娘连忙再挤出个笑容。 * 饭桌上,搁着几盏茶,子惜纤细的玉指轻叩桌沿,催促着上菜,一旁的一墨看得悠然自得。 轻茗一口香气四溢的清茶,她却是安然,一双灵润的眸凝着四处的客人,浅笑低吟道“这碧云轩还真是热闹,怪不得那老板娘日子过得那么滋润。” “曦云坐落于京、洛两城之间,自然是比较繁华,这曦云最大的客栈也是住满了四方之客。”一墨呷一口茶,开口道。 “对了,惊风哥,你这次回洛城,是请了多长时间的假?”子惜一只玉手轻托住腮,嫣然问道。 “皇上准的是一个月半。京城那边的军务都交给四王爷了。我想也不能出来太久,南戎那边平静了大半年,似乎有些蠢蠢欲动,四王爷在南戎驻守的时候,也是没有太多心。若是南戎兵犯,恐怕有一两年工夫我是不能坐在这儿喝口茶了。”惊风微皱剑眉。 “那四王爷说是武将,毕竟也是王室,似乎也不是善于带兵,只是在南戎边境待了大半年,对于南戎的兵事也不是太过熟悉。这次他回京,南戎那里若是有动作,不知他能不能带兵镇压。”一墨亦露出一丝焦虑之色。 “四王爷心高气傲,堂堂王室去驻守边疆,自然是心生不满。南戎兵士骁勇善战,登基三年的君主更是重武,我担心南戎会趁边疆驻守空虚,一举进犯,若是再带兵由京城出发,怕是要失掉好几座城池。”惊风呷一口浓茶。 “北晏那边,三日之后便是流绮公主和八王爷的大婚之日,我想不久晏王就会回晏都。和亲后,北晏那边便不用担心。只要平定了南戎,天下便该太平了。” 听到“晏王”二字,惊风眼里的光华忽的一收,暗淡了不少,幽幽地看了潇潇一眼,道“此人邪魅狡黠,还是得提防着。但一年半载绝不会有动作。” 晏王……那个光华四射的男人呵,她也是终于离开他了。 “温相之女心安小姐、我二妹秀容,还有另外两位佳丽都一并收入他的王宫里,天下哪有第二人有晏王这等艳福。”一墨的嘴角轻勾。 是秀容……惊风嘴角的笑容忽的舒展了,也不知究竟是怎的,晏王没有对潇下手。 “四位客官,饭菜来啦——”小二那冗长的叫喊声一到,子惜连忙展颜“我要动筷子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潇潇略带戏谑地笑了一声。 “这几道菜都是我们碧云轩的名菜,各位客官慢用啊。”小二爽朗一笑,将一块麻布麻利地往肩上一甩,转身离开。 “碧云轩的饭菜算是曦云比较出名的了,和京城的风味略有不同,不妨尝尝。”一墨悠然一笑,夹起一块酥肉,放到潇潇面前的碗中,“潇妹太瘦,要多吃点。” “云公子,你这就不对了。”子惜眨着水灵的大眼,俏皮地一笑。 “我如何不对了?”一墨倒是饶有趣味地看向她。 “你可是把我哥该做的都做了。”子惜丽颜一展,俏美如花。 惊风睨了笑得灿烂的子惜一眼,真是无言,只得伸筷子夹起一筷子鸡丝,转首对一墨说道“墨少这话说的是我虐待你家小妹了?” “这我可没说。不过我是担心潇的身子,若是楚兄你让潇瘦了,我可是要找楚兄的麻烦的。”不知觉中碗中又多了一筷子青菜。 …… “子惜姑娘你这话的作用,就是这些了?”潇潇苦笑地看着面前小山似的堆的满满的食物。 “多吃些不是对嫂子身子有好处嘛,看我哥和云公子多上心呵。”子惜嫣然。 “那子惜姑娘要不要也尝尝,这鸡丝可是很美味的。”一墨明朗一笑。 …… * 天顺二十八年,四月十七,北晏公主晏流绮嫁予八王爷赵修远,封八王妃,婚礼空前热闹,持续三日。此次和亲,使北方边疆平定了六年。天顺三十四年,晏王烈反,年二十九。(《天下史》) 第38章 她非云凝 京城。 北晏公主,绝代佳人流绮与风华绝代、儒雅俊逸的当朝八王爷的婚宴持续三天,皇城上下一派喜气,八王府更是空前的热闹。 天顺二十八年四月二十一,晏王起程回晏都,带走四名佳丽。 谁又知晓,这场和亲所带来的和平仅仅维持了六年…… 天顺三十四年,晏王烈造反之日,只在书房留下两个字。 逐云。 * 洛城。 城郊的繁花开得烂漫遍野,宛如锦绣,马车缓缓驶进城去,纤纤素手撩起帘子,忽的展开笑颜。 “嫂子,你看,这就是洛城了。比起京城的靡丽繁华,也是别有一番风光。” 华美绮丽,更是添一分柔美和雅致。 看不厌的洛城风光。 马车戛然而止。一只手拉开前帘,儒雅道“潇妹,子惜姑娘,下车吧。” 惊风一下马,门口的家丁忽的露出了喜色“少爷回来了……” “老爷夫人可都好?”惊风走上前去,关切地问了一句。 “都好着呢,就是愁着好久没见少爷了。我这就去叫——”家丁爽朗一笑,小跑进门。 抬首,凝上那镏金大字,楚府,气势非凡,威严霸气。 只是,走进这座洛城大宅,只觉得好生熟悉,和京城的将军府极为相似,厚重而沉稳。 “风儿……”远远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着一身素雅裙装,匆匆赶来,见到厅内那个英挺的黑色背影,不由喜笑颜开。 这想必就是楚夫人了,她的面容虽不是特别好看,却是很舒服。 “娘。”惊风淡淡一笑,任楚夫人轻抚上他棱角分明的面庞,嘴角,鼻梁…… “风儿,我的风儿——”楚夫人口中喃喃,看得一边的潇潇鼻子一酸,母亲,这个印象好模糊,好心酸。 看着他们母子二人温馨的场面,潇潇低首,那块玉,清凉地卧在胸口,妈一直在她身边不是吗?一直在…… 远远的,又走来一袭深色,沉稳有力,英挺伟岸,气度不凡,料想定是什么不凡人物。 “老爷,风儿可是回来了。”楚夫人转过脸去,看着那英武的中年男子。 “爹——” 楚老将军端详了身前的黑衣男子,满意地颔首“不错,有我当年的风采。” “爹,娘,哥一回来,你们都不搭理我了,真是的。”子惜也凑上前去,幽幽地开口,俏皮可人。 “对了,风儿,这两位是……”楚夫人转过身,看向一旁淡然轻笑的两兄妹。“当然是嫂子和云公子喽。”子惜展颜,笑颊粲然。 “伯父,伯母。”潇潇忙舒展开笑容。 “云兄的子女,果然都是灿若星辰。”楚老将军轻轻颔首,又问了句,“不知秋华近况如何?” “多谢老将军了。我爹娘他们一切都好,请老将军和夫人不必挂念。”一墨俊朗一笑,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甚好,小翠,去把揽秀苑和拾芳楼的客房拾掇拾掇,让二位客人住下。”楚夫人温和一笑,和煦可亲,“大家都累了,还是先去歇息,再聊也不迟。” “有劳夫人了。”抿唇,勾起一个雅致的弧度,她将目光远望向城郊,悠然。 * 驿馆。 行了一天的路,夜色已蔓延至大半的天空,唯有西边最后残留的一抹妖娆血色,一如桀骜的他。 流绮成亲了,他的生活甚至变得不再像他的了。惟一的妹妹从此就是风华绝代的八王妃,而他,孤守着苍茫的北晏,没有她无邪的笑容,曼妙的身姿,俏丽的倩影…… 这场和亲,用他最亲的妹妹换来边境的安康……多可笑的交易!不自觉中,那修长的手已握紧了剑。 君王的苦楚,谁又明了? 若流绮真的能幸福,那也罢了。 白衣胜雪,桀骜的面庞被灯火照得阴影分明,宛若天神。 白衣,他本不爱白衣,只有敬天大典上才会穿,只是,着上白衣的他,风华绝代,明若星辰。 素洁如云的衣料上,妖娆的图案使他眼前一亮。 云凝。 多美的云凝,纯净洁白,如云如缕,清艳……如她。 也许只有她,才能慰藉他的心灵了吧。 “来人。”冷傲地开口。 “爷。”绿烟谦卑地跪在那白衣男子面前。 “传,云姑娘。”潇洒地抬首,宽大的白袖一摆,撩起一阵清风。 “是。”绿衣女子冷若冰霜地点首,匆匆离开。 云姑娘,姑娘……他玩味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邪佞的笑容。 她是他一辈子的妃,云凝亦是世代种植在北晏后宫中,她,亦会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烛火,流离,他绝美而邪魅的笑凝固一般停留在唇角。 …… “爷,带到了。”绿烟冷冷地立在白衣男子身后,边上是一袭黄衣的秀容。 “退下吧。”他摆摆手,直到绿烟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再开口,“过来。” 秀容望着烛火照耀着的白衣男子的背影,不由心生一颤,北晏的王,绝美的男子,却是性情冷傲得可怖。 “你没听见我说话吗?本王的话不想重复第二次。”晏烈依旧背对着她,详装愠怒道。 “……晏,晏王。”幽幽地开口,却是怕得要命。 她的声音……是在颤抖吗?那天在相府,她可是笑得安然,如今就这么害怕了? 晏烈的唇畔勾起一抹邪异的笑意,悠然地转身,白衣翩然。 ……怎么会! 冷冷地怔在那里。 “晏王。”看到晏烈的笑容忽的僵硬了,云秀容不知所措地攥紧了衣角。 上前两步,紧紧抓进她的衣领。看到云秀容害怕地直哆嗦,一双凌厉的黑眸紧盯着她“你是谁?” “民……民女姓云,名叫秀容。”秀容艰难地说完话,仍是怕得要命。 “学士府云家的人?”狠狠地攥紧她的领口,追问道。 “是。”秀容惊得花容失色,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亦不敢看向那鹰隼般锐利的眸。 “为什么?”晏烈松开她的衣领,秀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却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之色。 为什么不是她? 为什么不是她!? 地上的女人,身份和她相同,面容,细看倒有三分相似,可的确不是她。 “你是否知晓,你府上一名女子和楚将军熟识?”晏烈的语气冰冷得刺人。 “好……好像是七妹。”秀容依旧是吓得不敢动。 七妹……?可恶!他居然没有多留心,云府可是有五位小姐,而他却不知晓。 “她人呢?”白衣微微有些抖动。 “七……七妹已和楚将军到洛城去了,不久可能就会成婚。”秀容哆嗦着答道。 “啪——”茶盏被摔了个粉碎,那白衣男子明显恼怒了。 云秀容惊恐万分“晏王,民女刚才的话句句属实,没有欺瞒。” 白衣男子没有回她的话,夺门而出…… 外边的夜色,凄冷幽寂,白衣男子的愠色还未消,独自立在院中。 云凝,他的云凝,好可笑的事实…… “王,夜色重了,不进去歇息吗?”身后传来女子的娇娆之声。 “滚!……”咆哮着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王,您是不开心?不如殷儿替你解忧。”妖娆女子却依旧立在他身后,衣衫飘飘,妖艳至极。 “殷儿?”她是谁?晏烈微拧着剑眉,转过身去,瞥见一抹艳丽的红。 “王莫非忘记了?”殷儿展颜,三分娇羞,三分柔媚,三分娇娆,更带一分迷醉,“殷儿已是王的人了。”那四个女人中的一个吗?有趣,够大胆。晏烈略带玩味地走向那妖娆的红,轻捏起她柔嫩的下颏,精致的面容,玲珑有致的身段,性感魅惑,是个尤物。 一把托起那轻盈无骨的身躯,便是扑鼻而来的诱人芳香,唇畔的邪魅笑容再度勾起“外边风大,进房如何?” “王……”殷儿娇羞地靠在晏烈厚实的肩上,娇艳的红唇划出一个媚惑的弧度。 烛火已尽,轻纱落下,帐内的春光无限…… 第39章 郊外风光 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 莺啼鸟啭,轻柔婉转,却是烦闷。 身边的娇软女子,鬓云乱洒,酥胸半掩,更是风韵妩媚。 虽说这殷儿的脸蛋漂亮,身材骄人,是个尤物,可……床上工夫这般熟练,四王爷可真会调教。 这样的玩物,四王爷也能送出去。不由得从鼻腔中轻声一哼,走下床去,着上那一袭白衣,傲然离开。 看到那抹百衣消失在门边,殷儿坐起身来,嘴角挂起一丝魅惑的微笑…… 呵,这四个送给他当妃子的女人,云秀容,胆小得可笑;温心安,淡而无味;殷儿,残花败柳;琴儿,不过是个丫鬟。可笑,着实可笑。 “爷。”身后传来绿烟熟悉的冷冰冰的声音。 是她…… 晏烈转过身去,看到那抹青绿“有何事?” “……绿烟想问爷一句,今日可否练剑?”绿烟垂睫,冷然道。 “自然。”轻轻拂袖,白衣潇洒俊逸。 “爷请。”双手递上残月宝剑,绿衣女子低首。 残月剑,锋芒银亮,如一弯残月,幽寂冰冷。 狭长的凤眸微眯,剑已出鞘,剑芒锋利冰凉,隐隐的寒气刺骨。 白衣飞扬,熟悉的场面,绿烟抚着廊柱不语。 远远,一个青紫的身影近了,莲步轻移,清雅如画。 “温姑娘。”绿烟颔首问好。 心安悠悠一笑,看着院内的潇洒身影“是晏王……” “爷每天都会练剑。”绿烟淡淡地扫了一眼身畔的女子,答道。 心安微眯着凤眼,细细地看着他的每一个转身,每一个动作,淡淡地笑了笑“晏王有心事。” 绿烟微微一怔“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她在晏烈身边七年,自然看得出他眼里有无心事,只是这个女子,相府的小姐,和晏烈只有一面之缘,她又是如何看到的? “若是每日练习,自然是很熟练地舞剑。绿烟姑娘请看晏王持剑的手,因这宽袖,显露出隐隐的颤抖,定是心中有事,而且,不是好事。”温心安的唇畔划出一个淡雅的弧度。 细腻如她,不得不让绿烟叹服。 “温小姐,你看出了本王有心事,不妨猜猜,本王为的是什么。”剑锋亮得刺眼,那抹银白愈发耀眼。 “当心——”绿烟正打算上前拦截,剑锋一顿,直抵温心安的颈项。 “小女猜测是因为……女子。”温心安微微一笑,不慌不忙。 她…… 晏烈眼底的锐气一收,放下残月剑来,邪惑地扬唇“很聪明。” “多谢晏王美言。”心安垂睫,这安然的神态,却是和那个影象有几分相似。 “比起上次见面,你有趣了很多。”凑近那张俊逸的面孔,他邪异地一笑。 * 春晚绿野秀,岩高白云屯。 洛城郊外,暮春的野花开得迷人。 “惊风,教我骑马吧。”眼波一转,青衣女子嫣然一笑。 “骑马?你这么瘦,万一有危险,云兄可是要怪罪我的。”惊风戏谑地笑着。 “他那是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可别管,怎样?你教是不教?”略带俏皮地歪着脑袋。 “呐,这可是你说的。”惊风微微一笑,牵来一匹柔顺的栗色马儿,“你先试试能不能跟它和得来。” 素手轻抚上那柔软的毛发,好舒服的感觉。 “不错,骑上去试试。”惊风淡然。 潇潇看着眼前高大的马背,有些迟疑“这么高唉……” “这不是可以踩上去嘛。”惊风戏谑地笑着,“不如这样,我先上去,一会儿拉你一把。” “嗯。”潇潇颔首微笑,不过这样两人同骑,是不是有虐待动物的嫌疑…… 看着那英挺的身子轻松地就上了马,可她还是不敢。 天啊,现代她可是坐豪华轿车出门的,哪儿骑过动物,不过看着子惜那潇洒大方的英姿,一时心血来潮想要骑马,现在可是犯了难。 “试着上来。”伸出一只手来,他勾起一抹微笑。 潇潇抿唇,尝试着踩上马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过她柔软的身子,略显笨拙地跨上了马。 “忽——”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 “子惜和云公子已经在前面了。”惊风微微一笑,将缰绳递过去,“夫人拉紧了,我们要出发喽。” 夫人……潇潇的面庞不禁有些发红,自从子惜每天叫唤“嫂子”之后,惊风也会时不时地戏谑几句“夫人”,真是拿他们没办法。 “驾——”马飞奔起来,云潇潇实在是有些受不住,只得紧拉着绳,只觉得全身似乎都在他的怀中,双颊不由飞起两抹红云。 他的怀抱,温暖而塌实,完全不用担心会摔下去,耳畔略过丝丝的凉风,十分惬意。 “感觉如何?”轻轻在她的耳畔低语一句,这一细微的动作似乎有些暧昧的嫌疑。 “嗯,还可以啦。”潇潇轻声笑了笑,看向前边不远的子惜和一墨,只见子惜笑得粲然,而且是……意味非凡的笑容。 “哥,你这么护着嫂子,人家怎么学啊。”子惜悠然一笑,看着整个儿落在惊风怀里的潇潇。 “楚兄,要不让潇妹试试吧。”俊朗的白衣男子亦靠了过来。 “放心,这马性子不烈,有耐心一定学得会。”惊风眸底的笑意不减,“自己小心,我可下去了。” “好。” 轻抚上马儿柔软的鬃毛,这马儿果然很乖,很听话。 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还算顺利,云潇潇展颜一笑“好了,我们出发了。” 学着刚才的动作,双腿夹了一下,马儿便小跑起来。 芳草萋萋,野花星点,她要好好欣赏这郊外的风光…… * 八王府。 一袭鹅黄,娇俏佳人立在廊畔轻笑。 这里,就是自己的新家,他人的称呼不再是“公主”,而是改口为“八王妃”。 王兄走了,她生命中惟一的男子已改而成为了修远,这样的生活,真的是翻天覆地呵。 流绮,流绮,流离绮丽,她这风华绝代的第一美人,还是成为了政治的交换品…… 失神中,身后忽而一声娇软“八王妃。” 转过身去,眼前是一个美貌的女子,端庄华贵,身着粉紫,宛若锦绣。 “你是……”一时竟叫不出那女子的名字,可分明是有印象的。 那女子轻笑一声,嫣然道“弟妹莫非还不认识我?” 第40章 只求平安 八王府。 “你是……三王嫂?”晏流绮微皱柳眉,看着眼前的粉紫佳人。 “正是。”颔首轻笑,举首投足,尽显优雅,风韵非凡。几年前,她也算是京都数得上的美人,站在北晏第一美人面前,却不黯淡。 “这暮春的景色,是不是有些凄凉?弟妹看,这些花儿都残败了。”淡淡地凝上枝头的残红。 “的确。”流绮颔首道。 “不过,到了夏天,又是令一番风光了。”瑞瑾的唇角扬起三分娇美。 看着眼前的怡然女子,十八岁那年,她身为关家千金,嫁给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三王爷,风光无限。如今,伊人温润,那般静雅和煦,风华悠然。 她的这样心静如水,却是流绮做不到的。 “八王爷仪表堂堂,英俊潇洒,与弟妹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瑞瑾悠悠地开口,眼波宁和。 “多谢王嫂美言了。”流绮微微一笑。 谁人又不知晓,天造地设,不过是政治的交易。 “两季相交之间,容易染上伤风,弟妹来到这京城,也许还会水土不服,要多加小心才是。”凤眼微眯,安然轻笑。 “谢王嫂关心。”流绮低首,这个女子……深居王府,安然恬静,却是光华盈盈,隐隐透出一种非凡的气质。 瑞瑾美丽的杏眸微转,嫣然一笑。 公主,您可知晓,我们本不该是以嫂子和弟妹的身份相见的。我本该恭敬地跪在你的脚下…… * 晏都,别样风情。 虽是暮春,风却不是很暖,这是北方漠漠大地中的一座流离的都城,北晏的宫城已在前方。 一路上的北晏百姓都是来迎接晏王的车队的,他们的服装略有特别,建筑也是风格迥异。 天顺二十八年,晏王烈带走的四名佳丽入住王宫,次日举行封妃大典。此四女分别为,正妃温心安、侧妃为殷妃,另两位分别为秀夫人、琴夫人。 承安殿。 “王妃娘娘。”侍婢恭敬地福了福身子,不敢正视身前的黄绿锦衣。 “下去吧。”扬袖,尽是柔婉的语气。 “王妃前来,所为何事?”大殿之上,一袭北晏君王才能着的朱红锦袍,霸气十足。 “是……殷妃安排了歌舞,请臣妾代问王上,今日可否请王驾临昭阳宫……”恬然的面孔,浑身散发出一种柔婉和煦的气质。 “殷妃吗?”晏烈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这种事情,也要王妃来告诉本王?” “臣妾身为正妃,有义务管理后宫,将后宫之事如实说明。”心安凤眸一转,宛然宁静。 轻抿唇,划出一个俊朗的弧度,抬首轻笑“温相果然是教女有方啊。” “王上过奖了。”清清淡淡,这般云淡风清倒是像极了一个女子…… 初见心安,不过是个柔顺静秀的女子,典型的大家闺秀,而现在,因她的身世,在四女之中最为显赫,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他的正妃。 如今的心安,却非这么“淡而无味”了,神情、气质,都和那个女子有几分相似。 不过,心安是端庄娴静,而她,则是多了一分清雅悠然,飘逸灵润。 “王妃可去过倾云宫的后花园?”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已去过,很漂亮。”淡然地颔首道。 “你可留意过有一种花……飘逸如云,名曰——”云凝“?”走上前去,一只手轻轻托起她圆润的下颏。 北晏圣花,就种植在倾云宫的后花园,以往常由君主指定下人打理。 而在正妃入住后宫之时,晏王却特地安排,以往正妃居住的靖仪宫改而住下了太元妃,而正妃温氏却被安排入住倾云宫。 原来在后宫,还会有这样大片的云凝…… 那个她,该是看不到了吧。 * 手边搁着的桂圆茶已凉了,一双水眸微合,伊人轻倚,安然地睡着。 低首轻笑,一双薄唇轻轻落在她光洁的脸颊边,烙下一片红晕。 “嗯……”似乎是睡梦中被什么惊到了,她朦胧地睁开惺忪的睡眼,却见一张俊美的脸孔就在身畔,不由得轻声叫了出来。 “乏了?”戏谑地笑了笑,撩开她额前的乱发。 “是有些。”委婉地划出一个清淡的弧度,一只素手轻轻揉了揉略有模糊的眼。 “爹娘那边我都已说过,不如我们早些回京?”一双星眸幽然。 “随你吧。”淡淡地笑了笑。 “怎能随我?你看你都无聊到睡着了,还是回京得好。我爹也说,早些回去,把军营里的事务整顿好。”楚惊风幽幽一笑。 “上回你和哥说的……是不是,真的要有动乱了?”还记得碧云轩里他们的谈话,南戎的战事,似乎快要爆发了。 “南戎的君主苻慕天,一个很优秀,也很有野心的男人。十九岁登基为王,平定了各方的动乱;二十一岁,娶了天凤的公主。如今他已二十又二,很善于处理战事,这次,可能想要收复我朝五十年前得到的南戎的七座城池。”他淡淡地介绍道。 听起来是个挺伟大的人物呵,云潇潇侧过身去,凝上他墨一般的眸“南戎边境一直由四王爷驻守,这次若是两军交战……将领为何要换成你?” “四王爷这个人……城府很深,为人隐秘多变。这次他趁北晏进京,提前回京,是下定决心不回边境了。”楚惊风淡然道,“不管怎么说,只要战事对我朝有影响,楚氏一门一定会为国效命。” 这就是……将军的使命。为国为民,浴血疆场。 “那是得尽早回京,你的军队现在都由四王爷管理,说什么都不能放心啊。”潇潇轻启唇,眉宇如烟。 “你这样为我着想,我也就放心了。”一手略显粗糙的手抚上她凝脂般的玉肤,“潇,等一切都平定之后,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将军夫人。” 她的眼眶隐隐有些润湿,唇角划出一抹悠然。 将军夫人…… 无论是杨门女将,还是小乔,不都是…… “只要你,平安。” 第41章 战事打响 转眼已是到了初夏,青竹更是翠绿可人,萧萧作响。 伊人坐在床上,一双水灵大眼无神地看向小轩窗外的竹林。 匆匆离开洛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这样的旅途实在让她有些吃不消。 “潇……”墨色衣衫出现在窗外,看到床塌上的人儿,急忙走进房内。 “潇,你还好吧,换季的时候容易生病,你这样子是不是染上伤风了……”惊风关心地将手背贴上她光洁的额头:有些发烫,原本玉一般盈润的脸颊也有些微微泛红,看来的确身体有些虚弱。 “我没有事的啦。”虚弱地扯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一双大眼无力地张合。她很清楚自己的确是累病了,呼吸也有些不畅快。 “难为你了。”他委婉地笑了笑,执起她冰凉的手,“现在总算到了,你先好好养病,把身体养好了才行。” 云潇潇轻轻颔首,轻声道“我不要紧,你还是先忙去吧。” 军务,的确是多了很多。 他轻挑眉,俯下身子,贴上她柔嫩的唇。 “唔……”依旧是不适应地轻吟一声。 不过这次,他却是难得的轻柔,轻轻摩擦着她小巧的唇瓣,有如享受这纯净的甜美。 “惊风——”原本微微发红的脸更是绯色一片。她只得伸手推开他的身体,结束这个吻。 “安心养病,我走了。”不舍地离开她娇美的菱唇,站起身来,冷傲十足。 究竟何时才能天下太平,可以风清云淡地,一直,陪着她…… 一滴泪,悄然滑落。 风,你知道吗,要成为你的将军夫人,真的很难…… 你可知晓,在我们离开之前,你的爹娘对我说的那番话。 * 三王府。 书房内,倾茗一直没歇过。 “夫君,是我……”门外传来熟悉的女声。 “进来吧。”放下手中的笔,他靠着椅背歇了口气,只觉得浑身酸痛无力。 “夫君这几日累着了,瑞儿特地熬了鸡汤,夫君趁热喝了吧。”粉紫佳人莲步轻移,嘴角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一双素手端着青花瓷碗,尽是柔情。 “先搁着吧。”倾茗的嗓音略显沙哑,委婉地对眼前的粉紫佳人笑了笑,却是无心的笑容。 关瑞瑾侧立在书桌畔,理了理桌上的文书,薄唇轻启“可是朝中事务繁忙?夫君这几日都在操劳。” 倾茗不语,修长的指在文书上点出一个字来: “……苻。” “只是猜测,但这段时间已经开始部署。楚将军已从洛城加紧赶回整顿军务了。这场战事,可能不久就要打响。”倾茗幽幽地开口。 “南方早就有动乱,一直不太平,南戎这次绸缪已久。”倾茗继续道,“瑞儿,你可知晓,五十年前的”南城之战“?” “略有耳闻。”瑞瑾微微抿唇,颔首道。 “南城一战,我军大捷,攻占了南戎的七座城池,其中,有南戎有名的鱼米之乡。” 瑞瑾幽然,一双灵慧的杏眸微眯,薄唇轻启,道“这次开战,南戎为的是……收复这七城?” “苻慕天的野心,可能更大。”他低首,略一停顿,“更有可能,侵占江南。” 瑞瑾轻咬唇,低首不语。 她曾听闻,苻慕天这个男人绝不简单,是南戎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骄子。慕天,就是想要整个天下。 不知这一战,又会有多惨烈…… * 南戎。 明紫色的袍,高贵而优雅,尽显无比的霸气。 那男子一身明紫,俊逸不凡,傲气十足,大殿之上,宛如操控世界的神灵。 在他脚下,是一白衣女子,绸缎一般的黑发凌乱地披散着,显得楚楚可怜,细看,竟是一张绝美的容颜,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婉妙秀美。 “王上,秦将军已准备稳妥,只等王上一句话了。”一袭墨绿打扮,手执宝剑的女子英气十足。 “绝妙。”耳畔传来的是魅灵而磁性的男子声音,他手中那张薄薄的纸片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跌落到地上。 墨绿衣衫的女子一双凤眼幽幽地看向那纸书信,只看见书信最后一个张扬的落款: 赵伦帆。 紫衣男子俯下身子,一只手紧紧捏起白衣女子的下颏,幽然的笑容不禁让人顿生寒意“黎儿,你猜,本王这次会如何行动?” 那被叫做“黎儿”的白衣女子狠狠地凝了他一眼,轻启红唇“我知道你的野心会让你的行动更加狂妄。” “是,本王原本只想夺回五十年前的失地。”紫衣男子的笑容更加邪魅,肆意地显现在唇角,“不过,看到黎儿你,本王又有了新计划。” 白衣女子紧咬着唇,恨恨地看着紫衣男子,眼波一转“莫非你想要……燕城?” “聪明。”紫衣男子眸底的笑意不减,“不仅是燕城,还有,整片江南。” 白衣女子娇小的身体猛然一抖,脸色也变得惨白。他的野心果然很大,连夺取江南,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怎么,怕了?你的两位哥哥不是可以抗击吗?”紫衣男子凑进了那张倾世的俊脸。“你到底要怎么样?把我杀了?”白衣女子的语气很强硬。 “江南第一美人,死了岂不可惜?”男子肆意地勾唇轻笑,“秦将军对你……可是欢喜得紧呢。” “那你到底想怎样?把我当作人质,以此来要挟黎家?”白衣女子一双水灵大眼此时却是充满仇恨。 “这样的话,岂不是太无趣了。我苻慕天就是喜欢尝试别人做不出的事情。”紫衣傲然,原来他就是那绝世男子,苻慕天。 白衣女子微微一颤。 “本王可以放了你,让你回燕城。”苻慕天幽幽地轻笑,“本王知道黎家绝不会放弃燕城。到时候,本王若再俘了你,可就更好玩了。” 这个男人……竟然,他就这么有信心,可以取得燕城,再夺下江南? “黎儿,你是否相信,本王会不废一兵一卒,让你主动再来找本王。”轻勾起一个弧度,那袭明紫傲然离开…… “有关此段内容,请见第二辑,不要拍我```” * 清寂的黎明,晚香居内昏暗一片。 “潇……”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不是走了吗? “是我。”细听才发觉不是他的嗓音。 “哥——”嗓音已有些沙哑,床塌上的人儿微微坐起身来。 “军队……开走了。”房间里的气氛冷清得古怪,幽幽的薰香缭绕,灰暗而冰凉的感觉。 “……哦。”幽幽地开口。 “潇,你的病似乎没有什么起色,要好好歇息。”一墨关切地看着床塌上的憔悴伊人。 “哥……”略显干涩的唇轻启,“人是不是要努力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一墨略微有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道“自然,要为自己的幸福去努力。” “我……知道了。”苍白而委婉地勾了勾唇角。 “那好,你好好歇息。”一墨爱怜地笑了笑。 从洛城回来的一路上,她的脸色一直很差,而且可能,……不仅仅因为伤风。 “潇,如果有心事,不妨和哥说说。”临走之前,一墨忍不住又多了一句。 淡淡了凝了他一眼,却是无言。 思绪又回到在洛城的最后一夜…… 烛火流离,她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容看着未来的公婆。 他们二人,却都是面色凝重,不知为何。 “惊风需要的是一个能挑起整个楚家重担的妻子,虽然你是云家的女子,可并不符合我的意愿。”楚老将军的话。 “云姑娘,我知道这样做对你和风儿不好,可是,为了楚家的利益,我们不得不这样做。”楚夫人的话。 “我们想请你拒绝这场婚事。” “希望你能为楚家考虑。” 她的笑容瞬间凝固。 为什么!? 收起那可笑的笑容,眼眶却湿润了“请问,我哪里没有做好,伯父伯母你们可以提出来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云姑娘,作为楚家的夫人,不该是这么轻易哭泣的,你……太过柔弱,无法担当楚夫人的重担。” 柔弱,柔弱……只是柔弱吗? 她的性子……从小,母亲去世,父亲不闻不问,倍受冷淡,被父亲的情人讥讽、嘲笑,被同学忽视…… 她本不想这样的,她也在努力寻找快乐。直到,遇见惊风,她一生中最大的快乐就是遇上他,她的生活才开始出现喜怒哀乐…… “除非,你能做出改变,否则,我们不会接受你这样的媳妇。” 做出改变……她要怎么改? …… * 天顺二十八年夏,南戎第七代君主苻慕天起兵,任倾秦为将军,率十六万大军亲征,意在夺取南戎七城以及江南。 镇远将军楚惊风带兵,前往南境镇压苻军,展开了“南城之战”五十年后第二场平南战争。(《天下史》) 第42章 再会倾茗 莲步轻移,绯红的薄裙摇曳如火,流苏飞旋,身姿蹁跹曼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大殿之上,殷儿着一身红妆,娇艳如花,柔美而妖娆。 “王上——”凤眼幽然,一袭嫣红云一般飞舞向前。 “爱妃也累了,坐到本王身边如何?”一身朱红长袍,尊贵而妖娆,白皙而修长的指拿起那精巧的杯盏,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这酒,本王赏给爱妃。” “多谢王上。”红唇鲜亮,娇娆女子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好烈……只觉眼前一片眩晕,女子忙伸出手来轻揉穴位,喉间火辣一片。 “这叫”雁醉“,有这种反应是正常的。”扬唇轻笑,红衣男子的笑容若有若无,更显一分魅惑。 “果然是……好酒。”殷儿扯出一抹笑容,面色却有些潮红。 “苻慕天,他终于反了呢。”笑容似乎有些漫不经心,那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此刻却是幽远而深邃。 “王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殷儿侧过脸来,看着他英俊的面庞,这个男子,分明已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可他这个高傲的王,却是神秘得让她无法看清他的真面孔。 “赵伦帆,可是要有行动了。”唇角的笑意肆意开来。 爷…… 殷儿的心猛的一抽,他究竟要对她说什么? 莫非他早就知道,她存在在这四妃之一的原因…… “我们明日启程,离开晏都。”薄唇轻抿一口酒,他再次开口。 “王,为何?”殷儿不解,这个男人,神秘、古怪,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这你无须知道。” 他在下一个赌注,不知他这一把,是输是赢…… * 由王城出发,高高飘扬的“苻”字旗,在他傲然的笑容之下显得更加招展。 南戎军营,大帐之内。 “王,再走一天半的路,我们便可到达南城郊外,离攻取七城又近了一步。”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将军。 “秦,这一战,绝不可轻敌。”苻慕天一身银白的铠甲,高贵非凡,尽显霸气,“五十年前,我们就败在南城。这一回,我们一定要扬眉吐气。” “王,军营里的一切事务尽数都处理好了,士兵们今日需要养精蓄锐,好好休息。”一个身着戎装的英气女子走进军帐,正是那日那墨衣女子。 “很好,锦,今日不仅要好好休息,夜间也要注意,以防偷袭。”苻慕天轻轻颔首,“你先出去,我和秦将军有军务要商量。” “是。”那女子恭敬地退出帐外。 “敌军三日前就到达南城,做好了准备,我们千万要小心应战。”苻慕天此刻却是十分冷峻,“这次敌方派出的将领是谁?” “楚惊风。”倾秦答道,“几年前和天凤一战,此人完美的突袭和安排,天凤的主帅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天凤败后才会依附我国。他们楚氏一门皆是将才,青出于蓝,楚啸风才会这么早就辞官还乡。此人如今不过二十又二,却官居大将,不可小觑。” “楚家的人……”苻慕天忽的攥紧拳头,“不好对付。秦,你有几成把握?” “……臣,心里没有底。”倾秦的声音弱了下来。 “这样,我们不忙着进攻南城,一轮一轮来,先耗上些日子。”苻慕天幽然开口,“别忘了,京城里,还会有一场好戏。” “秦,这次若是大业能成,本王便把黎家那个女人赏给你了。”鹰眼锐利,眼光直抵那张军事地图…… * 晚香居。 转眼已是入夏,她这伤风已是痊愈了七分。 总不能就这么在府里待下去,实在是无趣得很。 她要做到让楚家夫妇承认,自己不是懦弱无用的千金小姐,不是! 可她现在在京城里,什么都做不成,她究竟要怎么做,怎么做? “只有他……才能帮我了吧。”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儒雅俊秀,温文尔雅…… 云潇潇,你怎么会想到他!?云潇潇狠狠地咬咬唇,她怎么可以去找他? 可是,如果不去找他,她就只能在这深院里无所事事地待下去…… 只有找他…… 这是……惟一的办法了吧。 不管怎么说,为了惊风和她,她还是得做出行动。 “雪笙——”开口唤来雪笙。 “小姐,什么事?”雪笙柔顺地看着眼前的云潇潇。 “帮我梳妆,我要去——三王府。”悠然开口。 雪笙微微一怔,但还是顺从道“是。” 着了一件水青色的裙,看上去似乎又恢复了那个清纯娇俏的可人儿。 如瀑的青丝被绾起,显得精神了些,髻上一支青玉簪,灵动清婉。 淡胭脂,掩去了苍白的容貌。 这淡妆轻施,俨然一个灵巧佳人。 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仍是执意坚持自己上车,她要证明,她不是一个柔弱得可怜的人。 拉开帘子,繁华的京城街市好生熟悉,那一幕幕似乎又在眼前,那些影象里,有惊风,也有……三哥。 “小姐真是可爱呢。”“哎,楚兄不忙着走啊,我看小姐也皓齿明眸,清丽脱俗,很是惹人怜爱,要不,我们到醉云楼一坐,小姐也可同去,如何?” …… “这位相公,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想你家小姐肯定是跑到别处去了。我方才并没有将你家小姐拉上车。” “这位相公定是看错了,刚才上车的是……拙荆。”他道。 “既然你信我,为何还在此挡路?” “拙荆等着要去看大夫,这位相公还是让条路,让马车过去吧。” …… 三哥,三哥,我来找你了呵。 * 三王府。 “王爷,王妃,云小姐求见。”一名家丁匆匆赶来。 “哪个云小姐?”剑眉微皱,他似乎不认识云家的人…… “来者称,她名为”潇潇“。”家丁恭敬地答道。 “啪——”手中的笔突然跌落,墨色在雪白的纸上,渲染开一片墨晕…… “夫君,怎么了?”瑞瑾疑惑地看着倾茗的表情,他为什么会……? “夫君,我来收拾。”素手将笔搁好,“这纸也毁了……” 倾茗睨了一眼忙着收拾的瑞瑾,沉默片刻,开口道“请她进来。” 她来了……是为了什么? 匆匆走出书房,那儒雅男子的脚步有些急促。 正厅里,那个熟悉的水青色背影,是她吗……? 第43章 朝华府中 长养薰风拂晓吹,渐开荷芰落蔷薇。 那一袭水青,娇柔清婉,水润的布料上盛开着大朵大朵的白色花朵,秀丽非凡。 “潇……”不自觉地开口。 水青衣衫微微有些抖动,随后转过身上,凝上他那星辰般的眸,巧笑嫣然“三王爷,又见面了。” “难得……你会来找我。”唇角勾起一抹委婉的笑容,“那支琉璃簪,究竟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与三王爷的一切都是过去了。”清淡地扬眉,水青女子眉眼如画。 “准将军夫人来王府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儒雅的笑容有些勉强,“我与将军是深交,准将军夫人大可直说。” 微微一怔,随即又恢复了常态“我是……有事相求。” “究竟是何事?”轻挑剑眉,“若是有事,我自会尽力相助。” “现在叫将军夫人还早了点,王爷,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两军交战,我能做点什么事吗?”清澈的眸如水,急切地看着倾茗。 “这……”倾茗低首,她到底要干什么?为国效力?未免可太可笑了…… “王爷,我请你帮我,我想做点什么,至少,不是现在这样,柔弱无力。”目光渴切,让人不忍拒绝。 “你身为女子,可能不能……”话到这里,倾茗忽然沉默了。 “不能吗?……”眸中的光华忽的暗淡了七分,“真的……不能吗?……” 倾茗思索片刻,开口道“八王爷如今在朝华府处理各种文书,不如这样,你就去那里吧,边关的最新消息也可知晓。” 边关信件……天呐,太好了,笑容忽的出现在她的脸上,眸亦忽的明亮了“多谢王爷了。” “这个……你拿着。”手中是一块金牌,“不然你进不去。” “谢谢……”接过那灿亮的金牌,心底涌起千万感情,谢谢你,三哥…… “夫君,书房那里我打理好了。”远远传来一声娇柔,宛若天籁,粉紫佳人翩然而至,眉目间尽是绝代的风华。 她……是倾茗的王妃? “瑞儿——”看到那粉紫佳人,倾茗展颜一笑,“我来给你介绍个人。” 瑞瑾悠然地轻移莲步,巧笑盈盈,顾盼生辉,竟看得潇潇有几分痴醉。这女子虽不是倾国倾城,这眉眼,这笑容,竟是格外的好看,尽染风华。 “这是云小姐。”睨了她一眼,继续道“这位是内子。” 盈盈一福,悠然开口,清灵婉转“三王妃。” “小姐好。”清然一笑,风情万种。 “这样,你们二人聊聊,我还有事务要处理。”倾茗文雅一笑,明朗俊逸。 “那夫君,我就陪云小姐去后园坐坐吧。”瑞瑾莞尔,一举一动尽显大家的风范,高贵而迷人。 * 后园,凉亭。 果品端上桌来,瑞瑾抿唇轻笑“小姐不必客气,尽管尝尝,都是生津止渴、润喉去燥的。” “多谢王妃了。”淡淡地扬唇,身边的女子风华绝代,温婉恬静,却是安静地释放着迷人的光华,那光华,璀璨而耀眼,明若星辰。 “云小姐的身体……不大好吧?”关心地侧过脸来,一双杏眸盈盈地凝上她,“正是因为突染疾病,才错过了和八王爷的那场婚事。不然,如今我该叫小姐一声”弟妹“呢。” 潇潇微微一怔,扯出一抹清淡的笑容“王妃也知道这件事呢,不过我今日能与王妃见面,已是缘分了。” “我一见小姐,就感觉是老朋友了。”目光悠远而清澈,“也许我久居王府,能和小姐一起谈谈话便觉得心情舒畅。” 浅笑不语,她的光华,很耀眼,让人感觉很……完美。 “王爷和小姐……是熟识吗?”轻挑起一个红润的果子,举止优雅而大方。 “有过几面之缘。”淡然地回答,一双水润的眸只得看向院中的景致。 “哦。”瑞瑾轻颔首,“我听闻,小姐如今是楚将军的未婚妻?” “只是暂时定了下来,并不一定是。”悠然开口,眼神忽的有些伤感。 “楚将军是难得的将才,这次去平定南戎,希望能有好消息。”瑞瑾轻扬唇,温婉妩媚。 “但愿吧,希望能够打一场胜仗。”口气淡淡的,低首轻叹,“南戎的实力,也不可小觑,他们为了这一战,准备了很久。” “王爷这几日也是忙得紧,因为战事,皇上的负担多了,王爷便要代理处理各方的文书。”瑞瑾淡淡地叹了口气,“我这做王妃的,也只能让王爷好好歇息,如此操劳,我总是放心不下。” “王爷有王妃这样贤淑娇美的妻子,实在是福气呢。”口气很淡,却是由衷的赞美。 “福气?呵呵……”瑞瑾风清云淡地笑了笑,“能在他身边陪着他,我已经很满足了。” 如此的话,却是平淡而幸福的。 可不可以让她也一样,只要能陪着惊风,谁又在乎是不是将军夫人呢?…… * 朝华府。 下了车,水色佳人正欲走上前,却被守卫一把拦住“姑娘,这里不允许人随便进出。” 淡笑不语,素手轻掏出一块金灿的牌子,灿烂的光华顿时释放出来。 看来那金牌,守卫顿时恭敬起来“朝廷的人……小姐请。”语毕,马上让了路。 收起那金牌,温和地对守卫笑了笑,云潇潇谨慎地走进这神秘的朝华府。 “三王兄派来的人?”儒雅俊朗的声音从身前传来,尊贵的白衫俊逸非凡,看到那袭水青,剑眉微蹙,“怎么是个女子?” “男女不都一样吗?”镇定地开口,她波澜不惊地继续道,“整理文书这种事,不是女子心更细吗?” 赵修远看着眼前抬首的女子,灵巧可人,眉眼如画,秀丽雅致,倒是感觉很舒服“既然这样,你就进来吧。” “这里就负责将四方送至京城的文书做简单的整理,分紧急、次要、一般之分,最近的边关战事自然是最重要的。紧急与次要的一律送至皇宫由皇上处理,一般的就由三王爷代理负责,所有文书理完之后我会过目一遍。我想,你应该懂。”赵修远领她到一堆文书间,“不过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是谁,为何王兄会选你来这里?” “我姓云,云潇潇。”嫣然开口,眉眼之间尽是灵秀之气。 是她…… 赵修远惊了,她,原本是他的王妃。 三王兄应该是早已知晓了吧,为何会是她? “我想……八王爷是想起那件事了吧?”笑意不减,仍是温婉可人,“我的决定,不也成全了王爷觅得”北晏第一美人“为娇妻?流绮公主比我好上百倍呢。” 伶牙利齿,却是有一种莫明的好感,眼前的女子,长相自然是不如那倾国倾城的流绮公主,但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自若的清朗气质,却是深深地吸引了他。 “你我已无那层关系了,今日起,你只需负责协助我处理这些文书即可。”恢复了儒雅的风度,他仍是那个俊朗非凡的八王爷。 “那,我若有什么不足之处,希望王爷能提出来。”淡然地开口,她笑得清朗如玉…… 惊风,你一定想不到吧?一直以来千方百计要躲避八王爷,如今,她却是安然面对。 惊风,她想要改变,想要做点什么,和八王爷同处,也没有什么干系了吧? 第44章 她的误会 “八王爷,这里的文书都已整理完了。”干净婉转的女声。 “很好,歇一会儿吧。”淡淡地赞许,儒雅男子明若春风地微笑着。 眼前的女子,灵巧敏睿,淡如水墨,实在是……相逢恨晚。 天意如此吧,她的逃婚成全了她自己,也给了他婚姻的自由。可到如今,她是镇远将军的未婚妻,而他,娶了北晏的第一美人。 “王爷最近一直在朝华府工作吗?”一双灵慧清亮的眸悠然看着他。 “是。”他淡淡地答道,英俊明朗的面孔玉一般好看。 “因为南方的战事,各方的举动都多了起来……”幽幽地开口,眼神里有一种莫明的哀伤。 “听闻你是镇远将军的未婚妻?”修远淡淡地挑眉,“这次若是将军能凯旋而归,你们的婚事一定能轰动京城。” “王爷和公主的和亲,才是真正的轰动呢,这场婚事不都载入史册了吗?”巧笑倩兮,她扬眉道,“这场婚事,对两国都有莫大的好处,至少北方边境可一直安宁下去。” “我和公主……”他要怎么说,他和公主的婚事,不过是政治所需要的。公主很爱他,一心一意待他,可面对那张倾世的容颜,他却不能真心地笑。 “王爷如今已觅得娇妻,那件事……”略一停顿,她委婉地再次开口,“王爷是否已不介意了?” 他…… 修远微蹙眉,笑得看似云淡风清,却隐隐有些神伤。 “夫君——”一声娇软忽的传入耳,如莺燕轻啭,宛如天籁。 一袭艳丽光华四射,不同于瑞瑾恬静的娇好,却是华美而光艳,如一只翩然的粉蝶,娇媚多姿。 “……八王妃。”恭谨地低首,来到这古代多时,她早已清楚地知晓如何端庄大方地行礼。 “你是何人?”柳眉微蹙,原本灿烂的笑靥忽的凝固在嘴角,转而变得淡漠而冰凉。 “我是协助王爷整理文书的。”悠然一笑,顿时散发出月芒一般宁静的清辉。 “她是……十四王妹的陪读女官,今日起来朝华府工作。”淡若春风的明朗男声,素衣男子儒雅而俊逸,潇洒而闲雅。 只是一个女官?为何穿着会是这样?而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浑然天成的娴雅气质,却是很少见到的。 也许是她对异乡的文化风俗不大熟悉吧。流绮淡淡地挑眉,又凝上潇潇身后的修远,嫣然一笑道“夫君累了吧?绮儿最近向厨娘请教,京式的甜饼,还有些小点心,绮儿可是花了好大的心思呢。” 笑颊粲然,红衣佳人宛若盛放的花儿,甜媚可人,盈盈地由篮里端出几盘可口的糕点,摆上桌,顿时让人很有食欲。 “没有别的事的话,不要轻易来朝华府,这里是朝廷办事的地方。”文雅的语气中带着三分严肃,虽是命令的口吻,却仍是缓和入耳。 “夫君好歹尝一口,好不好?”略带撒娇的口吻,眼神真诚而渴盼。 “这种点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是吗?夫人,你应该清楚,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冠玉一般的脸安然而和煦,却又一种不可抗拒的感觉。 “夫君……”娇俏佳人有些不悦,“绮儿可是……” “王妃的一片心意,八王爷还是尝尝吧。”淡淡地扬眉轻笑,看着他们小夫妻两个,一个娇俏,一个淡然,实在是让人感到有趣。 流绮略显不满地睨了身侧的水青女子,一个小小的女官,竟然没有退下,实在是太过……傲慢? “那我就尝尝了……”看了看潇潇恬淡的微笑,他还是委婉地接受了特制的甜饼,修长的制轻拿起一小块,是淡淡的酥软香味。 流绮满怀期待地看着修远,心里却略有些疑惑:她如何说都说不过修远,而一个小小的女官,竟然让他同意了…… 轻咬下一口,轻软,到了嘴里却是…… 甜得发苦。 天知道这公主放了多少的糖。 看着修远古怪的表情,流绮微微有些诧异“夫君,难道不好吃吗?我听厨娘说夫君比较喜欢甜食啊……” “是,很甜。”委婉地笑了笑,表情略有些僵硬。他这个娇气尊贵的公主夫人的厨艺自然不能和厨娘相比。 “那这样,夫君就继续吃,我把这些点心留下,就不打扰夫君继续的工作了。”流绮露出了欣慰的笑意,淡淡地扬眉。 看着那绝代红衣离开,修远淡淡地舒了口气,看着这一桌的点心,英俊的眉微皱了起来。 “王妃的手艺,莫非王爷不满意?”轻挑柳眉,她巧笑。 “你尝尝试试。”淡笑着呷了一口茶,缓解喉间不适的甜味。 “那就先谢过王爷了。”纤指一扬,小口咬下那香甜的饼,甜香弥漫。 果真是……柳眉忽的一皱,无法掩饰那古怪的表情。 “我现在才知道,王妃也很喜欢甜的东西,比如糖……”淡淡地苦笑,“不过王妃的一番心意,王爷总不能辜负吧?” 俊朗的面容微微有些不适。 朝华府门口,红衣女子黛眉清扬,拂袖道“给我查一个人,王爷身边那个女官。” * 八王府。 “怎样?”红衣翩然,轻皱着柳眉,躺在贵妃椅上,天生的雍容华贵,华美迷人。 “此人……并非十四公主的陪读女官。”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她恭敬地跪在那椅前,不敢正视那一抹嫣红。 “果然……”柳眉深锁,她修长的指有些抖动,“继续。” “学士府七小姐,名为云潇潇。”那女子顿了顿,继续道,“如今是镇远将军的未婚妻,曾经……曾经与八王爷有过婚约,后来……因病取消。” “……” 婚约!? 流绮的眉锁得更紧了,她竟然…… “其姐如今是晏王的秀夫人,其母是京城人……”女子继续道。 “够了。”拂袖,那精致的五官微微有些扭曲。 云潇潇吗?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魅惑而迷人。 她堂堂的北晏公主,倾世佳人,难道还比不过一个无才无貌的小女子? 第45章 潇潇遇险 八王府。 “夫君。”冷漠而淡然的女声,轻轻柔柔,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冰冷。 “怎了?”明朗如若春风,他依旧是那个儒雅俊逸的王爷,只是他那春风般的笑容,是属于所有人的,并不只是她。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她是谁?”水灵的大眼悠然一眨,面部依旧是冷淡。 “她?”微皱剑眉,他疑惑地看着身边的红衣美人。 “云潇潇。”冷冷地凝上他澄澈的眸,她要知道答案,她的夫君身边的那个女人,和她的夫君没有那种干系。 修远微微一怔道“此人只是协助我在朝华府工作。” “不仅仅这么简单,是不是?”流绮扬眉,“如果她没有生病,如今在你身边的人就是她不是我!” “公主,你误会了。我和她早已没有婚约。云姑娘如今是楚将军的未婚妻。”依旧淡漠地开口,只是他没想到,流绮会把潇潇查得这么透彻。 “你分明很在乎她,很在乎……”嗓音微微有些变化,流绮激动了。 “不是在乎,只是欣赏。更何况我和云姑娘不可能……公主,你不要误会。”修远微蹙剑眉,他没有想到流绮会那么介意…… “夫君,我们,只能是政治婚姻的牺牲品吗?……”失落地启唇,她喃喃着,眼神变得无神。 “公主——”修远无言。 “不要叫我公主!我是你的妻,不是吗?为什么夫君你只能这么生疏地唤我”公主“?”流绮跌落在地上,被修远一把扶起。 “你是北晏公主,这一点无可厚非,我唤你公主合乎情理。”淡如春风的话语,却是伤人心。 “夫君,你能不能……叫我一声我的名字?”渴求的语气。 “……”酝酿许久,他还是从了她,轻语一声,“绮。” 伊人的唇动了动,淡淡道“夫君,我今天心情激动了一点,言辞有伤到你的地方请原谅。” “流绮,你我的结合,是上天的缘分,也是两国的福音。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这样对于你我,对于两国都不是好事。你累了,好好休息。”修远的云淡风清,隐隐地刺痛着流绮的心。 只是为了两国…… 他们的结合,只是为了两国…… 泪水悄然滑落,素手紧紧护着胸口,好痛,好痛。 她那么努力地做好他的王妃,他只是那么云淡风清地对她说那种话。 她,真的只能是牺牲品吗? 王兄,王兄,绮儿好想回去…… * 朝华府。 “大哥,这些文书今夜一定要送进宫,都是紧急的,千万要保护好。”云潇潇黛眉微扬,淡淡地吩咐道。 马车辚辚,今天的工作,也该结束了吧。 只要能做点什么事,总是好的吧,累一点也无所谓。 只是今日来的流绮公主,不知怎么说,总感觉她对她有敌意似的…… 该不是吃味吧?想到这里,云潇潇不禁扑哧一笑。 听说公主在大殿之上亲点八王爷为夫,郎才女貌,还被传为一段佳话。 八王爷,一个很优秀的男人,虽然这工作并不繁重,却是很用心。 他们夫妻,真是让人羡慕的一对璧人呢。 低头细想着,一墨的马车还未到,她还等再等等。 忽然,一道黑影略过,云潇潇刚反应过来,便被蒙上了脸。 “唔……”突然的黑暗让云潇潇感到极度的不适应,她怎么了?莫非…… 紧接着,重重的一击,她的身子顿时软了下来,神智,一点一点消失…… 她被绑架了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 * 四王府。 “爷,人已经带到了。”蒙面大汉粗声道。 “确认是朝华府的女官?”极为邪魅的男声。 “没错。”大汉粗声粗气道。 “好,下去吧。”傲气十足的拂袖,待大汉的脚步已远,他才转过身来,牢牢锁上门。 倒在脚下的女人,正昏迷不醒,看来他下手挺重…… 轻轻揭开蒙在她脸上的布,一张精致水润的脸展现在他的眼前。 “一个女官长得还挺漂亮的。”邪魅的笑容展现在脸上,他一生采花无数,只是眼前的女人,太过柔弱,也没什么可以享受的地方。 “我的大业,即将到手了。”唇角的笑容更加肆意。 * 溟城。 这是北晏边境,因为和亲,这里一带开始有了安宁的景象。 绮儿做出的牺牲,真的太大了。 晏烈站在城楼之上,俯瞰溟城的暮色,一片瑰丽。 “王上。”轻柔的女声。 “王妃也来看这溟城山水吗?”勾唇轻笑,他搂过身边的素净佳人。 失了潇潇,但心安同样是一个不错的女人,温柔文雅,悠然如云。 “王上这次匆匆离开晏都,不仅仅是因为要欣赏这溟城山水吧。”水润的眸凝上远山的美景,落霞的余辉灿烂无比,映得天边一片妖冶。 “王妃莫非也知道本王来溟城的原因?”这个女人,安然恬静,却总能知晓他的心思。“南戎的战争。”轻启薄唇,她淡笑着。 轻笑不语,他知道她一定能猜得到。 “王上这次出游,莫名地率兵,如果是护驾,也不会这样。”温心安恬然轻笑。 “这次本王只带你来,也只有你在本王身边,才有意义。”晏烈深邃的眸底略过一丝光华,“殷妃本是你们四人中最得宠的,但她的身份已被本王知晓,再把她放在身边,本王岂不是愚蠢。” “她的话暴露了她的心思,也告诉本王邻国的动乱绝非仅有苻慕天发兵这么简单。”薄唇轻启,他深邃的眼略过秀丽的山水,转而看向身边的伊人。 “王妃,你说这一场赌局,本王该如何下手?”唇角的笑容,转瞬而逝。 第46章 伦帆之谋 云府,深夜。 他已把朝华府找了个遍,可是就是没有潇潇的人影,那丫头到底到哪里去了?究竟到哪里去了!?要把他急死啊。 “雪笙,小姐只是去朝华府办事不是吗?为什么会不见?”一墨气极,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差点把茶盏打翻。 “是……小姐这两天都去朝华府。”雪笙看着一墨的愠色,小心翼翼地走上去,“少爷,您别气了,现在是找到小姐要紧。” “朝华府近来的管事是谁?”愠色依旧无法消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惊风出征之时他保证过潇潇的安全,可是,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是……八王爷。”雪笙紧张的花容失色,没有见过温文儒雅的少爷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小姐莫名失踪,全府上下也就是少爷最急了。 八王爷……?潇潇怎么会去找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雪笙,备车,我去一趟八王府。”拂袖,他英俊的眉宇紧紧拧在一起,为了他最亲的妹妹,还有什么做不到? * “王爷,学士府云公子求见。”正厅内,修远正在和倾茗商谈着。 “云家人?”为什么现在云家的事统统和他扯上关系了?修远轻呷一口茶,皱皱眉头“请他进来。” “三王兄,你说云公子深夜造访,为了什么?”修远凝眸,望着身侧的儒雅男子。 “云府与我们没有太多交情,莫非是……” 潇潇?四目相望,莫非,真的是她出了事? “八王爷,三王爷。”一袭儒衫风度翩翩,俊朗非凡,却掩盖不住悲伤的神色,“深夜造访,实在打扰。” “云公子来我王府,所为何事?”修远微皱剑眉,眼前的男子儒雅俊逸,英挺不凡,比起他与倾茗,潇洒之气不相上下。 “听闻小妹在朝华府办事,是王爷主管?”一墨凝了一眼眼前这两位翩翩美男子,沉稳地开口。 “没错,令妹正是三王兄所推荐。”修远淡然道。 “舍妹……失踪了。” “什么?”倾茗的表情马上扭曲起来,失踪,怎么会失踪?他不相信。 “舍妹向我提过在朝华府办事,今日傍晚,我前往朝华府接舍妹回府时,舍妹已不见人影。朝华府内外已寻过,没有人。恳请王爷派人搜查,使小妹尽早脱离危险。”一墨咬牙,一想到潇潇如今音训全无,生死未卜,他就无法安心。 “这件事,我会负责处理,请云公子不要太过担心。”修远淡淡地回答,心中却是难以平静。 失踪,偏偏在这个时候失踪,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 唔……这里是哪里?头,好痛,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来,后背好生酸疼。 她的手脚都被捆绑着,眼前,像是一间黑漆漆的屋子,没有一个人。 累,真的好累,全身无力,她到底怎么了? 先是在朝华府门口送走马车,然后,被一个黑衣人蒙住了脸,接着被重击之后昏迷不醒…… 她……被绑架到这个地方了吗? 绑架这个词语,只有在小说或者肥皂剧里才会出现吧?怎么,偏偏扯到她头上来了? 为什么要绑架她?她不过是个柔软无力的小女子,也没有什么惊天的秘密,为什么,会被绑架呢? “吱呀——”,门开了,一个俊逸非凡的男子走进了房间。 好生熟悉的面孔……霸气冰冷,高高在上,桀骜不驯。 “醒了?”鹰眸略过那双微张的水润眸子,嘴角的笑容肆意蔓延,“放心,本王不会杀了你。留着你,还有用……” 他自称“本王”?莫非是皇室之人?潇潇蹙眉,紧紧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不会连话都没力气说了吧?不如喝点水。”冷冷一笑,他端过一碗清水,俯下身来,英俊的面庞正对着那如玉的面孔。 嗓子……干涩而发不出音。他真能这么好心给她水喝?该不是水里有什么毒药…… “啊……”还未反应过来,一只有力的手便紧紧捏着她光洁的下巴,逼迫她不得不张开嘴,“不……要!” “这可由不得你。”邪佞的笑容挂在嘴角,他把碗沿重重地扣在她干涩的唇边,逼迫着灌下一大碗水。 “唔……”突如其来的液体让喉咙感到极为不适,好不容易灌完水,她呛得半死。这个男人,邪魅而粗暴,令她心中完全没有底。 “你有没有听说过,”笑倾生“?”嘴角的笑容邪惑异常,“要不要本王给你解释一番:此毒溶于水,无色无味,中毒者初日痛感全无,第三日起开始疼痛,十五日胸染毒气,一个月毒深,过了两个月必死无疑。对你这种娇美人儿,用慢性的算是我怜香惜玉了。” “你……”他果然下了毒,是想让她为他办什么事吗? “本王可以告诉你,这种毒药在京城没有解药,就算你是皇亲国戚,也未必求得到解药。”他可要好好感谢殷儿,没有她“北晏殷妃”的地位,他又如何能得到这种源于大漠的旷世奇毒? “美人儿你不必害怕,只要你帮本王办成一件事,事成之后本王不但会给你”笑倾生“的解药,金银珠宝也不会少。”他的笑容邪惑无比,“做一个女官,你一辈子也不会得到那么多的财富。” “你……我不会要你的钱。”狠狠地瞪了那俊美男子一眼,她深知他一定会利用她,如果她不替他办事,必定要死于毒发。而那种“笑倾生”,未必能寻得到解药。 “好,暂且不说未来的事。这个东西,你见过吧?”邪魅一笑,手中是一份紧急文书。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不应该是四方呈送至京城来的文书吗? “你先听本王说完。明日我放你回朝华府,你给本王放到送至皇宫里的一批文书里去,不要被八王爷看见。这件事,很简单吧?”他的笑容,全然不是真心的。 文书……他要干什么?捏造假消息? “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今日发生的一切,随便编个理由打发你身边的人。你身上的毒,本王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京城之内无人能解,你若不从,两个月后没人会替你收尸!”眼神变得狠毒无比,简直就像邪恶的魔鬼。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情,还是反抗,再结束只有两个月的生命? 月光清幽,洒得她满身凄冷…… 惊风,怎么办? 第47章 不顾生死 云府。 “少,少爷,七小姐回来了——”管家匆匆赶到正厅,只见一墨焦急万分,连忙说出消息。 “回来了?”焦虑之色顿时烟消云散,一抹欣喜涌上心头,总算是菩萨保佑,潇潇平安回来了。 “哥——”优柔轻灵的女声宛如天籁,她依旧是那个安然恬静的云潇潇。 “潇,你有没有怎么样?”一墨急忙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潇潇一番,“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事,是我贪玩,自己去了醉云楼,害你担心了。”潇潇只能随口扯出一句瞎话来蒙过一墨。 “你去醉云楼?不要那么贪玩了好不好,哥会很担心你的。”一墨看见潇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潇潇一贯温婉,又为何会无故跑去醉云楼玩?罢了罢了,只要她平安归来就可以了。 她真的要隐瞒吗? 不,不可以的,她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生死,来帮助那个男人实行他的阴谋? 那封文书,是假借惊风之名,称边关兵力不足以抵抗南敌,请皇上再调遣京城的兵力支援边关。 如果是想要故意调走兵力,使得京城空虚,这不是想造反还是想怎样? 可是,她连那个男子究竟是谁都不知道,她该怎么做? 惊风,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 三王府。 “王爷,学士府云小姐求见。”下仆恭敬地跪下道。 倾茗微微皱眉,她回来了?这么急着一早见他,到底是什么事? “请小姐到书房去。”匆匆略过一眼身畔的瑞瑾,他抱歉地微笑,“瑞儿,夫君先走一会儿。” “夫君去忙吧。”瑞瑾温婉一笑,有如清雅的粉紫木槿花朵。 推开书房的门,只见一水青佳人背对而立,正是潇潇。 “潇,你没事就好——”倾茗松下一口气,嘴角略过一抹明若春风的微笑。 “三王爷,恳请三王爷帮助小女。”水青衣裙翩然摇曳,宛如盛放的水莲花,翩翩落地,她,竟然跪了下来。 她清楚,在江山和性命面前,前者是重中之重。一夜之间,她彻夜未眠,想了许久。她可以选择牺牲,可以以此换来天下的安宁。 这样,才不是柔弱无用的女人!…… 她这样做,为了天下,为了皇室,亦是为了自己。 惊风,惊风,你不会怪我吧?我不会再是那个柔弱无力的女人,我可以做一点什么的…… “潇,究竟出了什么事?”见潇潇这般严肃凝重之色,倾茗的笑容瞬间消失。 “王爷,小女昨日被人挟持绑架,此人威胁小女将此文书送进宫廷,以骗得圣上调遣兵力。这般举动,京城空虚,小人必将有所行动,请王爷马上行动,阻止这场动乱。”声音严肃恳切,不同于往日的轻柔宛转,她一双素手呈上一份文书。 “这……”有人要谋反?这等天大之事,怎么会……倾茗马上接过她手中的文书,细细读过一遍,果然是仿照楚将军的手笔,此人看来预谋已久,是要趁这场战争,使皇城易主。 “潇,你可知绑架你的是何许人也?”英俊的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愠色,却仍是沉稳。 “此人没有提过自己的姓名,不过此人,自称”本王“。”潇潇立起身来,一双灵慧清澈的眸写满愁乱,尽是憔悴。 “皇室之人?”果然,若是皇家,这场阴谋叛乱一定预谋许久,此人是铁了心要夺取江山了。倾茗蹙眉,“具体相貌,你可曾记得?” “不如,我给王爷画张相。”那样俊逸桀骜的模样,她亦是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半盏茶工夫,潇潇搁下笔,将一幅画卷送至倾茗面前。 倾茗一惊“四王弟……” “是四王爷?”微皱柳眉,惊风的话,依稀还在耳畔: ——四王爷这个人……城府很深,为人隐秘多变。这次他趁北晏进京,提前回京,是下定决心不回边境了。 是下定决心造反吗? “潇潇,此事切莫张扬,不得由外人知晓,明白吗?”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身畔的水青佳人。 “我明白,事关重大,我自有分寸。”眉宇之间,是淡淡的洒脱与傲气,她是个灵慧聪颖的女子,这一点,他完全放心。 “皇上那边,本王自会暗中多加派人保护,皇上龙体近来抱恙,一切事务,皆由本王负责。”倾茗微蹙眉,“对了,潇,事态紧急,若有需要用到你的地方,再这样你来我往太过麻烦,这几日,你先住在本王府上。” “……好。”轻轻颔首,她相信,眼前这个超群绝伦的男子,一定不会辜负她的希望…… * 两天之后。 三王府,花园里的景致真好,青翠欲滴,赏心悦目。 瑞瑾王妃邀她一起赏景,真不知道,倾茗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潇潇姑娘,你看这绿藤,生气勃勃的,多好看啊——”瑞瑾望着花架上青绿的疼蔓,勾起一抹灿若春花的微笑。 “嗯——”本想回一个云淡风清的微笑,胸口却不知怎的,隐隐地泛着疼痛,呼吸亦开始不畅快。 “潇潇姑娘,你说……”瑞瑾侧过身子,看向一边的云潇潇,只见她素手紧护着胸口,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虽是这般憔悴,却掩盖不住一丝绚丽的妖娆,有如灿烂的云凝之花,盛放得绚烂无比…… “啊——”隐忍着疼痛,她知道是什么原因。“笑倾生”,第三日起开始疼痛,她把消息告诉倾茗的那一刻起,就已淡忘了身体中的毒素。只要赵伦帆的造反不成功,她便会毒发。 但愿她的选择没有错,她相信倾茗,相信他一定能阻止这场阴谋,她所看到的人,必定是人中之龙…… “姑娘,你这是——”瑞瑾疑惑地看了云潇潇一眼,她似乎,真的很痛苦的样子,“千儿,你扶云小姐回房休息。云姑娘,你身体不大好,我去给你找个大夫。” “不,不必了,这,这是……”话还未说完,那双水眸便忽的暗淡,无力地合上了。 那夜,她喃喃自语过无数话,泪已尽,梦已空。 惊风,也许等你凯旋而归之日,便再也见不到我了。 惊风,你不要怪我,不要恨我,从选择的一开始,我就认命了…… 既然注定要分离,我何尝不想做一个让楚家夫妇满意的女子呢? 请你记得,你的生命里,有“云潇潇”三个字。 瑞瑾看着潇潇,胸口巨痛,面色惨白,却是妖冶异常…… 这是…… 那一抹妖冶之色,绝非其他毒药所有的效果。 莫非是—— 北晏奇毒,“笑倾生”…… 第48章 皇城风云 “一切事务都部署完毕了,相信从今日开始,一切都会按计划进行,我们要在这皇城之内,来一场”瓮中捉鳖“。”倾茗淡淡一笑,身侧的儒衫男子的笑容却是收得紧紧的。 “我想,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简单的。潇潇,真是难为她了,不过,四王兄就这么放她回来,是不是……太让人放不下心?” “你难道不相信潇潇?我清楚,她不会做出投靠反贼的事情的,她一直很善良……”倾茗道,他的印象里,潇潇永远是那个明朗纯澈的女子。 “不,我不是怀疑潇潇。我是怀疑四王兄,他可能还有别的动作。”修远蹙眉,眉宇间是浓浓的思绪,“总之一切,见机行事,千万小心。” “嗯,王兄明白,这一回,一定要小心谨慎。”倾茗侧身,儒雅的衫上映上点点的金光。 “潇潇那里,也请王兄多加注意,毕竟,多留一个心也好。”修远站在他身侧,更是俊逸绝伦。 这一场风云变故,是十拿九稳的成功,还是无法预料的劫难? * 下个月初七,真是个好日子,这正是当今天子当年登基的纪念日。 如果要掀起一场皇城的风雨,这,岂不是绝妙的日子…… 他,赵伦帆,不甘只是个武将,他的眼里,是高高在上的龙椅,和那一大片锦绣江山…… 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天时,地利,人和皆备,这场风云动乱,是精心策划多年,里应外合兼施,巧妙地利用人性的弱点,二十七,将是他平生最为得意之日! 一想到平日自命清高的三王兄和儒雅风流的八王弟今后任由他处置的场景,一抹邪魅的笑容酝酿开来…… 一切,都会成功的。 他还有,最后的那个武器呢…… * 初七。 十五日胸染毒气,一个月毒发。 如今已经是第十九日,她的胸口,一直一直在疼,痛得说不出话来,面孔也苍白消瘦了不少。 “云姑娘,喝点药吧,这是止疼的。”瑞瑾关心地坐在床塌上,端起一碗药水来。 “没……没用的。”她明白得很,京城之内无人能解,这种药只能缓解轻微的痛楚,可不会让她好起来。 瑞瑾心疼地皱着眉头,那日,她还是一个水灵娇媚的女子,如今,却是被毒素缠身,憔悴无比。 “王,王妃,我要下床,我,我要找三王爷。”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她一双翦水眸如今却是无任何光华,显得脆弱不堪。 “云姑娘,你身子不好,不能下床的。”瑞瑾皱了皱眉,看着眼前倔强的女子,“大夫说他根本没见过此毒,姑娘,你究竟是怎么染上这种毒的?” “说了,也没什么用。”苍白的面庞无一丝血色,无力地勾勾唇角,却是散发着隐隐的妖娆之色,有如病态的仙子。 “王妃,如果你真的关心我的话,就请让我去找三王爷吧。我还撑得住。”她悠远的眼神云淡风清。 何必硬撑呢……这个女子,好生倔强。 “保护云小姐周全,送云小姐进宫。”她拂袖,一双杏眸波澜起伏。 云潇潇,要我怎么说你才好…… 马车远远驶向皇城,临近日落,天边一片妖娆之色…… 血红的瑰丽。 日暮苍山远,皇城,又会有怎样的变乱? * 太和殿。 窗外的暮色,美不胜收,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瑰丽异常。 这月初七,是他当年登基之日……那年,他是那个意气风发、翩翩潇洒的美少年,如今在位二十八年,的确是感到……力不从心了。 是该选个太子,尽早离开这辉煌无比的太和殿了吗? 他最赏识的三个儿子,三子倾茗,四子伦帆,八子修远,都已成家立业,各有一方发展的天地。 无论从哪方面看,最为出众,也最为年长的,也只有倾茗了…… 唉,自己,真的老了吗? 皇帝立在窗前哀叹,却不知身后,一场动乱即将上演。 “父皇——”邪魅的男声由身后传来,皇帝不由微微一怔,是他的皇儿吗? 一袭明黄转过来,却惊得无言。眼前的伦帆笑意邪异,身后,一批士兵已包围了他。 “四儿,你是想干什么?”皇帝惊得面对一群士兵,伸出手来一一指过,声音开始颤抖。他已猜到他想干什么。 “初七这天,不是父皇即位二十八年的大喜日子吗?儿臣特地前来,为父皇庆祝。”嘴角勾起一抹邪惑的笑容,他早已胜券在握。 “庆祝?庆祝,为何带这么多兵来?”他的话明显是假的,皇帝只得先沉住气来,对上那一张俊美非凡的脸来,严肃道。 “父皇在位二十八年,即使是一代明君,毕竟也老了,难道没有想过立太子或者退位让贤之事?”伦帆幽幽地勾起一抹笑容,邪异无比。 “朕是有意,不过,朕眼中的最佳人选已定。”皇帝冷眼睨了一眼伦帆傲气的笑容,他太过桀骜不逊,不足以担任太子之责。 “那父皇,儿臣可不可以认为,您眼中的最佳人选,就是儿臣我呢?”他唇角的笑意更加泛滥开来。“荒谬,此等大事岂是”你认为“就可做出决定的?朕意已决,太子之位,非倾茗莫属。”拂袖,他龙颜不悦。 “那儿臣如果这样做,父皇可不可以答应呢?”笑容瞬间收回,只见银芒一闪,一把锋利的宝剑就架在了皇帝的肩上。 “你……阴谋叛乱,该当何罪?”皇帝大怒,却不敢回头。 “父皇不必惊慌,儿臣自有分寸,只要父皇在这里印下玉玺,儿臣一定不会危及父皇的安危。如若父皇不从……”嘴角的笑容更加阴冷,手中是一卷明黄。 “你……来人!”皇帝气极,高呼起来。 “父皇还是不要浪费口舌了,这里的御林军全部都不会来的。父皇还是妥协得好,一切顺利,父皇今后不必担心。”伦帆轻笑,眼神却是阴狠无比。 “你……”皇帝气得瑟瑟发抖,他……他竟然伪造圣旨,组织叛乱!“朕不会答应的!” “父皇,你若不从,咱们父子二人,只能是阴阳两世相隔了……”嘴角的笑容阴狠邪异,他办事,一向考虑周全,今天之事,十拿九稳。 “那四王弟还是先来见见我们,再下手不迟啊。”儒雅的声音宛若春风,一袭儒衫翩翩而来。 “三儿……”如同看到希望一般,皇帝欣喜异常。 “三王爷……”一排士兵全部跪在倾茗脚下,修远、潇潇随之而来。 “四王弟还不知道吧?你的侍卫们,都不是一心向着你……”儒雅一笑,明朗若星辰,大殿之上,他的光芒耀眼无比。 “你……你们……”手中的剑微微动了动,虽露出一丝紧张之色,却仍是努力装得平静,“三王兄,八王弟,你们都好啊。” 阴狠的长眸略过一排人,看到那个水青女子“姑娘,那种噬心的痛楚,你难道没有感受到吗?” 胸口,是无法忍受的巨痛,潇潇仍然强装着平静“四王爷,谋反终究是谋反,不会得到成功的,你还是尽早收手得好。” 语毕,胸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疼得让她忍受不住。 “潇潇……”一旁的修远连忙搀扶住潇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此毒,京城无解,两月暴毙。就算告诉你们,也没有用的,不如大家都省心。”苍白无力的笑容,看得人心疼。 “潇,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牺牲自己?楚将军回来,他会痛不欲生的!”修远一时间激动地哽咽起来,他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她会那么执著,那么倔强。她可以坦然面对死亡,为的只是一场与她无关的造反……“我……不想做一个软弱的女人。”无力地勾勾唇角,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我还撑得住。”强忍着痛楚站立好,她笑得云淡风清,“四王爷,这就是我的选择,我死可以,但是,我绝不可能看着你的造反成功……” “好,好,果然不是平凡女子,可是,本王可以告诉你,你白死了!浪费你这一条命,我的大业依旧能完成!”嘴角的笑容阴狠毒辣,他狠狠地笑着。 倾茗身后,开始出现骚动…… 怎么了? 士兵们不知怎的,全都抽搐起来,口吐白沫,痛苦不堪…… 他……他竟然对自己的士兵下了手?早料到会有这一着吗? 这样,他们的兵力就全部中毒了…… 情况,又发生了逆转,倾茗、修远脸色大变。 怎么办?如果殿内仅剩他们几人,身为武将的伦帆的实力是不可抗拒的…… ——怎么办? 第49章 他的到来 太和殿内的气氛,冷得诡异。士兵们全都无力地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衬得赵伦帆的笑容更加狂傲,厉声道“三王兄,八王弟,今天我要好好和你们聊聊新愁旧恨了。” 倾茗、修远对视一眼,镇定地看向伦帆。 “三王兄,自小父皇就喜欢你,只因为你是母后的儿子。两个年长的皇子夭折后,父皇更是疼你疼得紧,偏偏就忘了年龄仅次于你的那个弟弟,也就是我。论学识、品行、修养,你都是最令父皇满意的,每次,每次被孤落在一边的都是我,都是我!只因为你的母亲,那个恶毒的女人,活生生地把我的母妃处死!我成了个没人疼,没人理的可怜虫……”说到这里,伦帆的表情失落而伤感。 潇潇撑着身子,看向平日嚣张跋扈的四王爷,原来他也有柔弱的一面,还有这样一段悲凉的故事……母亲早逝,又不受父亲的疼爱,才会生出那样扭曲的心理。 “还有你,八王弟,几个兄弟里只有你的文采是最为出众的,人人皆言”堪比曹植“,不是吗?你们在那里吟风戏月,舞文弄墨,哪里有我的份?啊,哪里有过我的份?你们谈论文学,只有我一个人,日日夜夜地习武,只因为文采不出众,我想要被大家认可,想要被天下人承认,于是舍弃自己皇子的身份去拼了命地练武,希望成为一名武将。可结果呢,结果呢?”笑容似嘲非嘲地,将手一一指向在场的人。 “结果?呵呵,结果,我还是那个可怜虫,连做一名武将都不能成为出色的。就是因为楚惊风,那个人,仗着自己是将门之后,当了大将军。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可怜到只能离开皇宫,沦落到边境去,为你们这批人镇守边疆。多可笑,辛苦十余载,只换来这样的结果……”他自嘲般的笑着,却是让人不由得心疼。 潇潇一双水润的眸凝上他写满无尽苦楚的黑眸,不再是桀骜,不再是傲慢,却是一种打动人心的凄凉和悲惨。 这就是……他的经历吗?从小到大,得不到关爱,得不到帮助,一颗原本善良的心就这么扭曲…… “四王弟,我们大家,还有父皇,以及天下的所有人,谁不知道你是一个出色的武将,你让南方边境平静了多少年?这次南方战乱,父皇也是考虑你的身体还需要修养,才派镇远将军前去的。你一直很优秀,你的军事能力一直是我们中最好的,父皇派你去镇守边疆,是让你真正成为让人肯定的武将。”倾茗紧锁眉头,幽幽地开口。 “够了!用不着假惺惺了,谁不知道你外表看起来温和可亲,实际上也在痛恨我,讽刺我,恨不得我当年就和母妃一样死在冷宫了!你高高在上,却假装不高傲,不就是为了讽刺挖苦我!”伦帆怒喝道,一双眼充满了仇恨,“我恨你,恨你故作清高,恨你从来不懂得关心别的皇子,我更恨你的母后,那个恶毒的女人,因为妒忌,把我的母妃逼上了绝路!” “四王爷……”轻灵婉约的女声,虽轻飘飘的却扣人心扉,“上一代的事情都过去了,或许皇后当年的确做了什么对不起你母妃的事情,但皇后和三王爷不一样。我所了解的三王爷,一直是朴实、友好、关心他人的,也许你以为他从来没有关怀过你,但只是你以为他仇恨你,他会讽刺、讥笑你,于是你就逃避了,逃避掉他对你的关怀,自然,你就得不到关怀了。其实,大家都没有要仇视、敌对你,只是你,你当年的心思歪曲了,思想过激,才有了对他们的误解。” “哼,你懂什么?不要以为你这样做是为了阻止我的行为,我可以告诉你,再过一个月,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到时候,你还怎么为他们这些人说话!?”赵伦帆轻蔑地笑着。 “潇,你歇息着。我来说。”修远温柔地搀扶着云潇潇,抬起头来,严肃地开口道,“四王兄,我可以说出我的看法。自小我最钦佩的两位王兄,便是你和三王兄。你能放下皇子这样尊贵的身份,去习武,甘愿做一名武将,为国效力,实在是我所做不到的。因为我们都知道你一心要成为最优秀的武将,成天练习,也不便打扰你。当你真的成为了一名武将,为国驻守边疆,都为有你这样一位无私、勇毅的王兄而感到骄傲。” “哼,用不着这么夸我,我意已决,今日,不是你们死,就是我血溅太和殿!”赵伦帆怒喝一声,剑芒一亮,对准皇帝的颈口,“父皇,对不住了!” “难道四王爷你真的听不进一个人的话吗?他们都是你的亲人,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话,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看得出,你是当局者迷,一直固执地坚持己见,一味地疏远、排斥别人,你难道就不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他们都是待你很真诚的,只是你,只是你不肯敞开心扉!”云潇潇紧紧拽着修远的衣角,用尽力气大声道。 赵伦帆似嘲非嘲地撇撇嘴,看着云潇潇清亮澄澈的眸,那双眸中,写满希望。她希望他能看清,看清这一切。 “说得好!”一声洪亮而磁性的男声幽幽地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那声音所传之处。 一抹耀眼的月牙色,银亮而贵气十足,领、袖口是华丽的云凝图案,宛如操控人间的神灵一般,俊逸不凡,沉稳的笑容中带着三分潇洒,让这大殿顿生一片光华。 这个男子,简直就像尊贵无比的神灵,耀眼而带着傲气,俊美得异常邪异。身后的绿衣女子,已准备好了拔剑。 “晏王……”所有人都惊住了,他……他为何会出现在太和殿,他不该在千里之外的北晏王宫之内吗? “本王获悉,京城将会有一场动乱,危及邻国江山社稷的安危,所以由晏都火速前往,一路乔装,终于是赶上这个时候了。皇上,您看我带来的兵将,是否可以消灭乱党反贼?”他俊逸不凡的脸上勾起一抹摄人心魂的浅笑,悠远而魅惑,一双鹰眸看向被挟持的皇上,冷声道,“绿烟——” 银芒一闪,绿烟身手敏捷,一下子打落一脸惊愕的赵伦帆手中的剑,一只手重重地将皇帝推向一边,剑锋直抵赵伦帆的背部,顿时增生寒意,“得罪了。” 晏烈抿唇轻笑,雪白的袖一挥舞,身后的士兵马上将赵伦帆包围了起来。 “呵……哈哈哈哈,晏王,没想到你也才插一脚。”赵伦帆的笑容渲染开,更加的狂妄。 “那还得谢谢四王爷您送来的那个女人。”要不是殷儿的多言,他又怎么会怀疑到京城的这场动乱? “父皇——”倾茗连忙扶起已脱险了的皇帝,“您安全了,您看四王弟如今,该怎么办?” 皇帝眉头紧锁,拂袖长叹道“唉!——” 一瞬之间,剑锋一亮,血色染上她那件秀丽的绿衣。 “阴谋造反之人,都是这个下场!”绿烟冷冷地看了一眼血泊中的人,众人不由生起一股凉意,果真是“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女人。 “终于……结束了吗?”潇潇的口气竟有些发凉,可叹,可叹!那赵伦帆也是个可怜人。 “潇潇,你的身体怎么样?”修远关切地扶着他,看向一边的倾茗,眼神里有了些许氤氲,“三王兄,真的找不到解药了吗?” “四王弟……已把解药销毁。潇潇她……”倾茗顿时伤感,失了一个兄弟,如今她又…… “是你?”锐利的鹰眸看向修远身边的娇柔女子,顿时锐气全无。是她,云凝……终于又见到她了,喜悦之色展露开,不一会儿却又消失。 看样子她是身体抱恙,却有一种病态的美,病色中更是有一分娇娆。 “晏王——”潇潇抿唇,刚想开口,只觉眼前一黑,全身无力地瘫软下来,晏烈立马稳稳地接住那柔弱的身子,扑面而来的是一种淡淡的香气。 这个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听那两个王爷的语气,似乎是中了毒,而且无法解毒。 该死,就这么看着她死吗? “绿烟。”低声唤来身边的绿衣女子。 “王。”绿烟恭敬地跪了下来。 “看看这是什么毒……”绿烟不仅剑法出众,而且深谙药理,一直在他的身边,作为近身侍卫,以及太医。 绿烟站起身来,一双冷艳的丹凤眼微眯,细细打量着潇潇的病态,脸色忽的一沉。 “究竟是什么毒?”晏烈急着知道答案,紧紧地看着绿烟。 “王上,如果绿烟没有错的话,这应该是北晏奇毒,”笑倾生“,而且中毒已不止半月,中了这种毒两个月必死。这种毒的解法……北晏也流传不多,绿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绿烟低首,冷声道。 “不惜一切代价,本王要看到她好过来!”晏烈狠狠地咬着唇,每日朝思暮想,终于见到她了,谁知道她只有不到一月半的性命。他不愿!不愿上天就这么作弄他,让他饱受相思之苦后,又要和她分隔两世…… 云凝花,一辈子属于他! 第50章 离开京城 三王府。 潇潇躺在床上,床边竟围了一群人。 “瑞儿,潇潇中毒,你已发现,为何不马上告诉我?”倾茗低首看着床塌上消瘦的女子,轻叹道。 “我请过大夫,是京城最好的周大夫,可他从医二十余年,竟不知此毒是何毒,云姑娘也自称京城里没有可以解毒之人,而瑞儿见夫君这几日操劳忧虑过甚,也不忍让夫君再过操心……”瑞瑾泪眼婆娑,梨花带雨道,“若四王爷真的销毁了毒药,云姑娘岂不是要……” “王兄,王嫂,父皇派来的御医已在路上,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要试试看。”修远轻叹道。从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眼里,他分明看到了情。 该,如何是好? “绿烟,到底怎么样?”床塌边,月白衣衫的男子皱着俊眉,焦急道。 “王,绿烟已派人去熬制止痛药了,只是,这”笑倾生“,绿烟只是略知一二,并不懂得如何解毒。”绿烟紧锁眉头,恭敬地答道,“能解此毒者,绿烟所知的也只有我的师兄,楼苍傲。” “楼大夫?”他的名声,连久居王宫的晏烈也有所耳闻,人称“天下第一医”,却是甘于淡泊,隐居之处无人几乎知晓。出乎意料的是,绿烟竟会认识这样一个奇男子…… “正是,我那师兄平日久居之所,一般是紫玉庄,但他如今是否在云游,绿烟亦不知晓。”绿烟面若冰霜,冷言道。 “那怎么办?他一个半月内赶不赶得过来尚不知晓,若他要的什么药方一时找不全,岂不是人命难救?”晏烈狠狠地一拳打向床头,他不甘,不应该这样的! “绿烟马上飞鸽传书,王,不如我们也尽早回北晏,与我师兄会面。云姑娘吉人自有天象,上天自会保佑善良之人。”绿烟淡淡道,一袭绿衣消失在门口。 潇潇,呵呵,他竟然是从别人口中听得她的名,在不知晓名字的情况下,他竟然对她日思夜想。甚至连把温心安放在身边,都是因为,她与她有三分神似,多可笑…… “三王爷,一切乱党皆已歼灭,皇上请您速速进宫。”下仆匆匆赶来。 “是,我马上就去。”倾茗蹙起剑眉,“晏王,八王弟,瑞儿,这里交给你们了。” 倾茗刚走,一双男女却已跨进房间,正是一墨与流绮。 “王兄……”好不容易得知晏烈来京,流绮喜上眉梢,在三王府门口正巧碰上探妹的云家公子一墨。 “八王爷,你能告诉我,潇儿这是怎了?”看着病榻上的人儿,一墨心疼道。 “这次四王爷造反,威胁潇潇,并迫使她服下毒药,现在正在努力寻找解救的方法。”修远轻叹一声,无奈地侧过身去。 “让开。”一墨冰冷地上前,无视床塌上的白衣男子,握起潇潇冰凉的玉手。 “你是何人?”晏烈蹙眉,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儒衫男子。 “我是潇潇的兄长,看看妹妹总没有错吧?”一墨斜睨了晏烈一眼,“晏王?你怎么会在这里,不该和妹妹好好聚聚吗?” 晏烈一时哑口无言,流绮又在一边拉扯,只得离开床边。 “王兄,你总算来见绮儿了,绮儿真你想你想得紧……”流绮展开一个灿烂的笑颜,如花一般。 “够了,这种场面,你还笑得出来!?”晏烈低吼一声,将流绮惊了几分,“你这撒娇的脾性还改不掉?你看看人家云姑娘,一介平民女子,却为救国现在身中剧毒……” 流绮哑然,松开了那双玉手。 为何夫君、三王嫂、现在连自己的王兄,都待云潇潇这般好? 那个女子……她不服,不服! “绿烟,收拾东西,我们得尽快离开京城。”月白衣衫微微颤动,这一回,他又该怎么办? * 朦胧中睁开眼,却发觉自己身处的地方,有些颠簸。 头,昏沉沉的,胸口仍是说不出的疼痛,她这是中毒几日了? “醒了?”一双清澈空洞的大眼对上他锐利的鹰眸。 眼前的女子,素色长裙翩然划落,宛如一朵清雅的云凝。苍白的病色中更是带有一抹绝代的风华,妖娆媚惑。 “晏王……”不自觉地向后挪了挪,却已挪不到哪里去,他们所处的地方,就是一辆马车内,“这是要到哪里去?” “回北晏,你可以听本王解释。”晏烈勾起一抹淡笑,“你体内的毒,是”笑倾生“,对不对?” “你怎会知晓?”潇潇皱着柳眉,干涩的唇微张。 “这是……北晏的奇毒。”晏烈顿了顿,继续解释道,“你的家人,以及各位王爷那边已经解决了。如今你要随本王一起回北晏,与”天下第一医“的楼大夫见面,请他医治。” “四王爷……怎会有北晏的毒药?”皱皱眉,她睁大一双水润的圆眸,不解道。 “你有所不知。本王那日回晏都,带走的四名女子中,有一名名唤”殷儿“的女子,原是四王爷的小妾,那殷儿凭借几分姿色成为了本王的妃,本王料想是她以这样的身份得到了”笑倾生“的配置方法,并利用太医制成了毒药,交给了四王爷。也正是因为她,本王才知晓京城之乱。”晏烈的声音磁性而冰凉,一双黑眸悠远而锐利,直勾勾地盯着她。 “我只是一个平凡女子,晏王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地带我去找名医……”潇潇苍白而无力地勾勾唇角,伸出一只素手开掀开马车的帘子,顿时车内一片灿光倾泻下来。潇潇眯起眼,淡然地笑。她只想,不再做那个柔弱可怜的女子。 这样,她就要到北晏去了吗? 也不知那“天下第一医”,能否医治她体内之毒? 惊风,我们,还能不能再相见? “本王岂能见死不救?再来,云姑娘的英勇、淡定之举另本王十分钦佩,姑娘如今身中剧毒,本王定当竭力帮助。”晏烈淡笑,一双黑眸望着帘外的湖光山色…… 他这次到京城,来去匆匆,来是为了抓紧时间平定叛乱,去,又是为了伊人的性命。 自己,真的很在乎眼前这个淡然若水,却是坚强如石的女子。 甚至,为了尽快离开,连自己的亲妹妹也没来得及好好叙旧一番。 这一回,若她能活下来,他一定带她去看,最美的云凝花…… 第51章 绝世神医 北晏,紫玉庄。 层层叠翠的山林,清幽寂寥,隐有淡雅的草木花香,泉水叮咚,清澈见底,宛若人间仙境。青黛深处,是一方亭宇。 忽听到耳畔有鸟扑翅之声,青衣男子微微皱眉,儒雅的衫微动,眼前竟是一只信鸽。 “莫不是烟儿来的消息?”男子喃喃,伸手抓过那一只白鸽,那红色的脚上果然系有一封短信。 “”笑倾生“……”看到这三字,男子嘴角忽的泛起一弯融融的笑意。 “笑倾生”这毒可是耽误不得,一笑足以倾生,为北晏之奇毒,能解此毒者屈指可数,绿烟想到的果然只有他了。 轻提笔,“溟城会”短短三字的信笺,又系上信鸽的足上。男子轻抚上信鸽雪白的羽毛,见那信鸽展翅,渐渐飞远。 想来,他和那绿烟师妹也有七八载未见了,也不知她近来如何。 看来这段时间,又不能好好歇着了。 * 快马加鞭,终于是抵达了北晏溟城。 这是一个月余七日,仅有二十余日的时间了,也不知那“天下第一医”究竟要何时才来。 城楼之上,血色残阳,美不胜收。 “晏王,你这溟城的景致,真是别有一番风韵呢,这远山间与城楼相照应的”凤栖楼“,在日暮暖色中,如诗如画,美得让人充满遐想。”女子一身青色素裙,雅致清扬,在落日下,映染点点霞光。 “本王很想知晓,姑娘有什么遐想?”轻轻地勾唇,如今他能做的,只有缓解她体内的痛楚,一边默默等待“天下第一医”的楼苍傲到来。缓痛之举,如今已能使她出来走动一会儿,但不能是多时。 “若能在那”凤栖楼“上,与心上人共看日落,岂不是一件美事?”她云淡风清地笑着,唇的弧度极浅极淡,却暖彻人心。 “姑娘指的是……楚将军?”他早已知晓,她和楚惊风的关系。 “呵呵,没想到晏王也知晓。只是,即使互相都有意,也未必能成呢。”她笑得淡然,一双清澈秀美的眸深深凝望着远处的“凤栖楼”,眼底却染上一层淡淡的哀伤。 “不管怎样,把命保住才是第一位,不然,姑娘若是和楚将军分隔两世,岂不是令人叹息?”他笑得清淡,心底却隐隐不是滋味,一双深眸中的情愫,影影绰绰,无法看清。 “其实不论怎样,是活下来还是一死了之,在我看来都已不重要了。”水眸微漾,雪白的皮肤染上一片灿烂,“我只是,做到了让他们认可的事。” “姑娘岂能这么说,生死乃是人生最大之事,你还这么年轻,应该好好活下来,和心爱之人生活一辈子,享受人世之乐才是。”晏烈淡然,“若你身边,就是楚将军,你又怎么不想活下去,然后与他一起,看这天下的山水呢?” 潇潇心里微微一怔,转首轻笑“晏王,似乎很懂这些呢。有晏王这样一个深情相守的夫君,王妃一定很幸福。” 身后,隐隐有些声响。 心安一身鹅黄罗裙,正站在他们身后,笑容,凝固在嘴角。 “王妃?”转首,深眸凝向身后的心安。 “王妃好。”悠然地行礼,她颔首轻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王妃,你和晏王夫妻二人,生活一定很美满安乐吧。” “是。”心安心不在焉地勾唇轻笑,神色有些慌张,面色略有些白,“我来得……是不是不是时候了。” “哪里,倒是我是个外人了。如此美丽的景致,还是留给晏王和王妃好好欣赏吧。”潇潇勾唇,轻盈地转身,“告辞了。” 看着那一袭水青消失在城楼之上,晏烈隐隐有些不悦“王妃,你不是应该在碧映馆歇着的吗?为何又到这里来了?” 他在问她为什么……呵呵,多可笑,原来她这个王妃,只是那个女子的影子。没有那女子,他才会接近她。可那女子一来到,她便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可怜人。 她分明看得出来,晏王对那女子有情,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看着那月牙白的衣衫远去,想要追上那青衣女子,心安淡淡地笑,眼底却隐隐地氤氲了。 “王,不是自己的东西,终究不会是自己的。何苦一定要去追寻呢?”那笑容,隐在水气中,苦涩了…… 没有用的,晏烈就是那样一个人,认定了的东西,不论怎样,都要得到手。 * 碧映馆。 苍苍的草木,清幽得可爱,青翠间,那女子的身影有些模糊。 “云姑娘——”远远地传来一声冷唤,绿衣女子冷如冰霜,直直地唤道。 潇潇转过首来,看见绿烟正侯在外边,忙赔了个笑脸“绿烟姑娘,有何事?” “云姑娘,草木间湿气太重,对姑娘的身体不好,还是不要接近得好。”冷冷地答道,一双冷艳的长眸盯得潇潇有些发慌。 “那,我知晓了,多谢绿烟姑娘了。”潇潇淡笑,“绿烟姑娘,我这身子,还有几天?” “十八日。”冰冷的话语由薄唇中发出,“姑娘还是别这么早就下决心要死,王是下定决心要全力救你的。” “姑娘为何,总是这样冰冷?不论是对待晏王,还是陌生人,都是一样。”潇潇眨着一双水灵大眼,含笑道。 “我天性就是如此。”绿烟依旧冷淡地回答道。 艳若桃李,冷若冰霜。潇潇轻笑,这世上,可以这般形容的女子,也只有绿烟了。 “抱歉,既然绿烟姑娘不便回答,就当我没说过好了。”潇潇淡然,一袭青色翩然离开。 那个女子,为何总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存在? 绿烟微微皱眉,轻蔑地勾唇,不论对任何人,她都不会热情相待。 云潇潇,我倒想知道,究竟你有哪里特殊,可以得到王的心…… 转首,那袭绿衣如风一般消失,不知何处,却传来男子的戏谑之声“绿烟师妹还是这样,果然是”冰美人“……” “楼师兄?”绿烟挑眉,四处张望一番,却不知那男子究竟身在何处。 “正是。”一个飞身,男子稳稳地落在绿烟身前,一身黑衣,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 夜色里,黑衣男子,勾唇轻笑,墨黑的发轻舞,犹如从天而降的神灵,三分潇洒,三分俊逸,三分神秘,还有一分悠然。 正是“天下第一医”,少有人知的绝世男子,楼苍傲! 第52章 云若相凝 碧映馆。 “师兄,这是本国君主,这是王妃。”绿烟简单地介绍道,神色安然淡定,立在晏烈身边。 想不到他这冷若冰霜的小师妹如今竟是这样的身份。真是造化弄人,当年他们师兄妹分别之时,他不过十五,而绿烟也仅十三岁。这七、八载岁月过后,一个成了甘于淡泊的绝世神医,一个却成了晏王身边的近身侍卫。 “师兄,这位便是,中了”笑倾生“的云姑娘。”绿袖一拂,青衣女子缓缓由帘外走来,一袭衣衫翩然若水,笑容含蓄淡雅,悠然如云。 楼苍傲一双星眸细细打量了一番身前的女子,开口道“姑娘是什么身份?” “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楼大夫你肯不肯救我。”她菀尔,眉宇间是傲然的绝世风华,连楼苍傲也不禁默叹,这女子着实是不凡。 “要楼某人救人,可以,这要看姑娘你了,你若能打动我,我便可救你性命。”黑衣男子抿唇轻笑,隐隐透出一股傲然之色,桀骜却是飘逸,和惊风倒有三分神似,只是,那黑色的纱料隔着,看不清这绝世神医的容颜。 “这……”晏烈却已按捺不住心中之气,这“天下第一医”就算有名气,也不应这般傲慢无礼,恐怕只有潇潇那样安静恬然的女子才能忍得住。 “绿烟姑娘说,天下能救我者非楼大夫你莫属,楼大夫,如今我的性命在你手上。若你救,我日后定当感激大夫救命之恩;若你不救,我亦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了。”淡笑间,眉眼轻弯,那一抹妖娆之色尽染风华,笑得纯澈淡然,透彻人心。 “姑娘是怎么中的毒,又为何会让晏王来请楼某人?”楼苍傲斜挑剑眉,轻轻勾唇,这女子,当真有意思,笑得这般干净透彻,如清烟,流水。这般清润安然的神色,倒是和那个女人有几分相似。想那时,见到那女子的微笑,他也是失神多时。 “这个问题,我可以请晏王代而答之吗?”青衣女子扬唇浅笑,悠然的水眸看向月白衣衫的华贵男子。 “楼大夫,想来你长年隐居,亦不大知晓外边的事。是这样的,我北晏邻国,最近在京城有一场动乱,造反之人威胁云姑娘就范,云姑娘以大义为重,在逼迫服下”笑倾生“后,不顾生死,帮助朝廷平定了动乱。那造反者已死,无法得到解药,本王钦佩云姑娘的义举,特地带云姑娘前来,请楼大夫救治。”晏烈轻茗一口清茶,缓缓答道,月白的衫流泻下来,宛若一片清辉,雪白的云凝花图案,更是无法言喻的高贵。三分潇洒,三分俊逸,三分慵懒,更带一分邪魅。 “哦?”狭长的眸微眯,唇角的笑意轻漾,他果然没猜错,这个女子,果然不一般。为救国而身中剧毒,大义凛然,却是安然不惊。 “楼大夫,既然我与晏王皆已言毕,请问楼大夫,是否能接下我这个病人?”青衣女子翩然而立,浅浅淡淡地笑,如烟如影。 笑倾生,一笑倾生,这女子淡雅秀美的笑容,怕是别人见了,已醉了三分,虽非倾国倾城,却是风华悠然。 “姑娘很特别,楼某虽是第一次医治”笑倾生“,但也愿意一试。”楼苍傲轻笑一声,“只是,药方繁杂,恐怕还要麻烦晏王……” 听到这句话,晏烈顿时火气全无,淡笑道“那就多谢楼大夫了,只要有药方,本王定当竭力寻找。” 潇潇展颜,一双美目水波流转,浅笑悠然“多谢楼大夫,小女日后定当登门拜谢。” “不必现在说谢。等你康复之后,楼某人想细细听听姑娘的故事,怎样?”勾唇,他笑得潇洒。 “若楼大夫感兴趣,小女自当如实告之。”一双水眸悠远轻灵,“只是这个故事,或许很不好听……” * 离两个月的期限还剩三日,晏烈这几日都在忙着凑齐药方,“笑倾生”这北晏奇毒,解药果然难寻。 王宫内已派人去问过,太医那日给殷妃的解药是存藏数年的绝密药丸,殷妃那日挟持太医一家,才得到了那珍贵的解药,可那惟一的解药如今已被赵伦帆造反前销毁。王宫那里也就无法求得解药。 这“天下第一医”的楼苍傲怎么看都像是个清高自傲之人,随手而来的一张药方,每种草药都是极珍贵,或是极罕见,要凑齐这些药方,若是没有他这样的势力,根本无法求得。而他本人倒是悠然自得,完全不着急似的,真是让人心中不悦。 连着十五日的苦寻,终于凑齐了所有的草药,晏烈也顾不得歇息,忙赶回溟城,将所有草药交至楼苍傲手中。 “晏王这几日真是辛苦了,也请好好歇息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楼某人吧。”楼苍傲淡笑着接过药篓,轻笑一声,“王上很在乎那个女子吧……” “你怎知晓?”月白衣衫微微一颤,云凝图案似被风轻拂一般,摇曳如云,飘渺迷人。 “能为那女子采集北晏圣花的,也只有晏王您了吧?其实,”笑倾生“的解药并不需要云凝,可王上您为了救那女子的性命,甘愿为她采集圣花……”修长的指在药篓中轻挑出一种花朵。 纯净的白色花朵,如云如缕,美得让人心醉,正是那罕见而珍贵的圣花云凝。 “为了她,我可以付出一切,因为,她是我心里的云凝,比圣花更加珍贵。”晏烈周身,似乎被幽幽的月华包围,明耀得照亮了整个厅堂。 “王,我想请你,珍惜她。”楼苍傲淡笑,一双深眸犹如染上浓墨,“世间难得奇女子,云姑娘,值得如此对待。” “王尽可放心,云姑娘的性命,楼某人是救定了。”薄唇轻抿,深眸间隐有灿灿光华,不可目视。 “多谢楼大夫。”看着那黑衣男子远去的翩然身影,晏烈俊挺的眉宇间的疲惫之感尽消,手中的云凝花,翩翩如云,柔婉轻灵,似她如云如缕的笑靥…… 身后,一袭鹅黄的女子攥紧了绣拳,轻咬着红唇,眼中带着氤氲的水色。 “王妃,来了怎么也不见见本王?”月白衣衫翩然转向后方,一双深邃而锐利如鹰隼的深眸凝上心安清扬的美目。 “夜色重了,请王上回房歇息。”心安微微一福身子,眼波微微流转,勾起一抹清妍的浅笑。 只是,这秀雅的笑容,若是在那女子身边,定是要逊色三分…… “王妃既然都听到了,难道还想装做没听见吗?”魅咒一般的声音响彻耳畔,他上前,轻勾起女子的下巴,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精巧的面孔上,极为不适。 “是,臣妾是都听到了,王,怎样?”心安睁大一双美目,凝向那一身月华的美男子。 “不要妄想你可以替代她,回到晏都王宫,你就搬出倾云宫,住到靖仪宫去,太元妃改住流华宫。”拂袖,他不满她的表情。 她本就是她的替代品,如今,真正的心上人就在身边,她,温心安,就成了一个可怜的,没有用的替代品…… 第53章 流水无情 床塌上的人儿紧闭双眼,柳眉微皱,娇美的红唇略显干涩,面色苍白。 “痛……”胸口无法忍受的剧痛已经使她不能下床,心里,空空的。 晏烈心疼地坐在床塌边,拉起她的纤纤柔荑。 “王上,你也累了,出去歇一下吧。这里有臣妾照顾着。”心安淡然道,翩然立在床边。 “那也好,王妃,一旦有什么事情立即通知本王。”晏烈委婉地勾唇,刚想起身,却被床上的人儿一把拉住。 床上女子微微一动,拧着细眉,薄唇微张,喃喃道“不要走……” 晏烈一惊,转首对心安道“我还是留下来吧,你去看看楼大夫怎么样了。” “是。”心安轻咬樱唇,低首温顺道。 王,永远只在意那个女子…… 床塌边,月白衣衫轻轻滑开,展开一个绝美的弧度,修长的手轻抚上女子秀美的面容,略显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擦着女子白嫩如凝脂的肌肤,那一抹绝代的妖娆之色,是他久久放不下的。 “惊风……”睡梦中的女子唤出一个名字,嘴角有意无意地轻勾了勾。 她在唤楚惊风的名字,不是他…… 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她想要留下的,只是楚惊风。 他堂堂的北晏之王,为一个女子甘愿采撷圣花,却得不到她的心,多可笑…… 窗边,是新栽上的云凝,他从王宫带来的圣花,如今,就守侯在她的身边。 “……风。”女子的笑容很美,极清极淡,却是绝美。 梦里,竹林深处,是那黑衣男子释然的轻笑…… * 南城。 “报——”一名士兵匆匆进入偏厅,见厅内,英挺的银甲男子背对而立。 “怎了?”男子悠远而磁性厚重的声音幽幽传来,仍是未转首。 “报告镇远将军,苻……苻军有使臣求见,就在大厅等候。”士兵恭敬地跪在低上,低首答道。 “哦?”男子转过身,深眸微转,“备好兵将,与本帅一同前往。”楚惊风星眸一暗,这段时间,一直死守南城,苻军不知是怎的,一直畏缩不前,不会是又要使诈? 远远,一个男子的身影便落入眼中:一袭青黑宽袍,潇洒俊逸,落落大方,墨色的发松松地散开,慵懒却显得飘逸,英俊的眉下一双狭长的深眸,影影绰绰,带着深深的影晕,挺直的鼻下,薄唇微抿,笑容中带有三分贵气。 “季某人见过楚将军。”月华一般悠然的气度,却非王家生来的傲慢,而是浑然天成的淡淡雅贵,抿唇的淡笑,更是如若春风。 “季军师怎有空来我营中?莫非是你君主有事请季军师转达?”不露声色的笑容,看似友善,实则暗藏杀机,那是他一贯的笑容。 这季某人,是南戎出了名的美男子,苻慕天最信赖的军师,这么尊贵的人物,如今到了他的营中,定是有什么大事。 “楚将军,季某深知,你是百年难得的将才。我南戎与你方交战,楚将军你力挫我军,使我军锐气大减,但我军抵死抵抗,仍有一定的战斗力。再这样耗下去,对两军的精力、粮草,以及边关百姓都没有好处。”那季军师幽幽一笑,眼底略过一丝银芒,优雅地轻呷一口茶,“实不相瞒,我南戎边境,有一傈族近来蠢蠢欲动,边境已不太平。我君主一心为民,思来想去,认为还是解决傈族问题为重,现已调遣兵力赶至边境。等待我国平息动乱,再来算这五十年前的旧帐也不迟。特此书信一封,保证三年之内不再侵犯南城边境,三年之后,是战是和,再言不迟。” 原来是他苻慕天要管两头军务,无法顾及。想来他这般桀骜不驯之人,遇上这等麻烦事一定是伤透脑筋,不然,按他的性子定会强攻南城。 现在可好,多出一个傈族,这南方军事又久久未得佳音,这如何取舍,他苻慕天还是很清楚的。 楚惊风冷笑一声,接过那一纸书信,眼眸一亮“那自然好,请苻王专心处理傈族侵犯一事,本王自会向我朝天子交代,我朝自会考虑是战是和,若今后能签定和约,对两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楚将军深明大义,季某便不再多言,告辞了。”青衣男子颔首轻笑,尽是无限的光华,“三年之后,再会不迟。” “告辞。”银甲男子轻笑,这倒是好,白给了南方边境三年的太平日子。不然,他苻慕天这绝顶人物,若是真要攻城,怕是没个三年五载,平不了这场动乱。 这天下的好消息,可是要轰动全军了。 ——潇,等一切都平定之后,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将军夫人。 潇,是上天注定,要他早早归来,迎娶佳人。 * 碧映馆。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天下第一医”果然名不虚传,这才服药三日,她便可下床走动了。 “云姑娘今日感觉如何?”黑色面纱下,楼苍傲的笑容隐隐不清。 “似乎又好了一分。”明润的眸闪亮如晶莹的玉石,晶亮清透,眉眼弯弯,笑意清雅。 “那就好。”楼苍傲淡笑,星眸轻收,悠然地细看着眼前的佳人。 “真是多谢楼大夫,没有楼大夫,我恐怕早死了。”嫣红的菱唇轻轻一勾,潇潇轻轻一俯身,表示感谢。 “其实姑娘要谢的,还有晏王。”黑衣男子带着三分笑意,“你可知晓,毒深那几日,晏王可是比楼某人更忙。” “晏王……”眸间的光华一紧,笑容亦变得若有若无。 “不妨让楼某人告诉姑娘吧,”笑倾生“的药方繁杂无比,晏王却是在半月内全部找全,甚至,姑娘房内那盆云凝,也是晏王从王宫中带来的。”楼苍傲的目光缈远,“我本意是试探晏王的心思,没想到晏王为了姑娘你,连圣花都可带来。那圣花不用做药,自然也就植好放置在姑娘房内了。” “云凝——”他居然连北晏圣花都带来了。云潇潇的笑容更加模糊,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究竟有什么心思…… “晏王乃北晏第一人,能如此真心对待姑娘,着实不易。姑娘若今后能为妃,深宫虽然可怕,但在这深宫中,若王上能待你如此,实在可谓佳话。”楼苍傲轻笑,“晏王此人,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魅惑之感。就连我那绿烟师妹,也心甘情愿做他的侍卫,也说明了这一点。” “可是,楼大夫,我爱的人不是他……”潇潇皱眉,急着辩解道。 “什么?”楼苍傲一惊,唇角的笑容瞬间收紧,若她与晏王不是两情相悦,又怎么可能……? “现在,请我兑现我的诺言,把我的故事一一讲给楼大夫您听听吧。”潇潇委婉地皱眉,水色衣衫微微颤动,启言。 …… 第54章 晏王之邀 磬通多叶罅,月离片云棱。 月色清幽处,一袭银白飘逸绝尘,宽大的衣袖处,大朵清雅的云凝盛开。 “王上,云姑娘和楼大夫还在偏厅,怎么就独自一人出来了?”清雅的紫色衣裙,恬静娇美,娇柔的唇瓣轻轻一弯,扬起一抹秀丽弧度。 “王妃又为何出来了呢?”白衣男子背对而立,犹如清冷高傲的月神一般,桀骜且傲然。 抬睫,灵润的眸微漾“月色很好,出来看看。” “王妃冰雪聪明,不妨来猜猜本王如今在想些什么?”勾唇,笑意淡然,带着三分诡谲。 “莫不是云姑娘?”温心安似笑非笑,一双杏眸幽幽地望着天上的明月。 “说对亦可,说不对亦可。”笑意轻收,“本王所想的是,你朝的镇远将军。” “楚将军……和云姑娘有关系吗?”心安蹙眉,收紧了笑容。 “若没有南方那场战争,云姑娘,就该称为”将军夫人“了。”晏烈似嘲非嘲般地勾唇。 “那云姑娘,是名花有主喽?”心安心底竟不知怎么有些欣喜,那笑容却转瞬即逝,“王,既然你知道,为何又不肯放手?她不会是你的。” “你怎知道,本王得不到她?”晏烈侧过脸来,伸出一只手来勾起心安的下巴,“她不是还未成亲吗?本王无论如何,也要留住她。” “王,不是你的东西强求不得。”心安的笑容,略带自嘲。 就算云潇潇是楚惊风的,他仍是固执地想到得到她。而她,明明就在他的身边,却无法进入她的心。 “王妃,总是能讲一些大道理。”勾唇轻笑,他眸底闪烁着幽幽的光华,“本王觉得,你和云姑娘,还真的是,不大一样。” 疑惑间,火热的唇瓣堵住她娇美的唇瓣,疯狂地索取着她的甘甜。 王…… 缠绵间,心安的羽睫微微有些湿润,睁开眼,尽是一片氤氲。 她清楚,这个吻,不是来自真心,他只是想发泄,他……不会爱上她。 一滴泪,悄然滑落,一直停留在唇上。 “为何哭泣?”察觉到她的变化,薄唇离开,火热的气息喷在脸上。 心安不语,眼里却略过一丝幽幽的伤…… * 三王府。 凉亭内,一双人影悠然而坐。 “南方边关传来的喜讯,苻军因傈族动乱而撤兵,并保证三年不再侵犯边疆。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倾茗轻呷一口浓茶,脸上尽是喜色。 “我看不然,若不是楚将军守城有方,顽强抵抗,让苻军锐气大减,苻军短时间内攻克不下,又因傈族之事才放弃攻城的。”修远轻笑,眉间是如若春风的自得之态。 “这回楚将军凯旋而归,定是要好好和他喝上一壶了。”倾茗释然地笑着,笑声朗朗,明润悠然,“我朝有这百年难得的将才,实在是一件好事。” “自然。镇远将军此次归来,也不知云姑娘是否能赶得回来。”修远言语间带着三分忧虑。 “八王弟莫担心,云姑娘已经有消息了。”花木小道处,远远有一粉紫佳人娉婷而来,巧笑倩兮,“溟城来的最新消息,云姑娘得”天下第一医“的救治,如今已经解除了体内的毒性,等完全恢复后,应该就能回京了。” “是吗,太好了!”修远不禁流露出喜悦之色,“三王兄,这岂不是一件大大的好事?楚将军为国抗敌,云姑娘又在这次叛乱中帮助了我们,二人对朝廷都有功劳。若是他们能成就一段美满姻缘,岂不是后世的一段佳话?” “这自然是好。”倾茗的笑容淡然,一双黑眸凝向身边的修远,“我们就等着,喝他们的一杯喜酒吧。” * 碧映馆。 窗台的云凝,摇曳如云,飘逸秀雅,格外圣洁。 “云姑娘——”窗外传来女子的娇唤。 “王妃?”微微蹙眉,她的笑容忽的一收。 “云姑娘,可以让我进来坐坐吗?”心安娇语一声,笑意嫣然。 “请进吧。”潇潇淡淡道,打开门,鹅黄衣衫的女子莞尔一笑。 “王妃找我,所谓何事?”青衣女子勾起一抹清润若水的笑容,看着心安翩然走到窗前。 “这云凝花,是王上给姑娘的吧?”心安幽幽地凝了一眼素雅的花朵,“倾云宫后的院子里,都是这种北晏圣花呢。” “王妃,是什么意思?”微微侧过脸来,潇潇蹙眉,收紧了笑容。 “王,很在乎你,不是吗?”转过身来,心安似笑非笑地看着潇潇,眸光一紧。 “……”潇潇皱眉,这个女子,究竟有什么意图? “王为了你,付出了很多,不是吗?”心安的笑容,略有些涩意,“就连云凝,都会送给姑娘。” “这件事,楼大夫已和我说过了。”潇潇淡然道,一双水润的眸凝向高贵的心安。 “王有意,将你接到王宫去。”心安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眸光紧逼着潇潇,“这件事,姑娘没有听说吧?” “我很感谢晏王,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已接近康复,不必再到王宫养伤,请王妃代我向晏王说明,就说潇潇多谢晏王的好意了。”眸光一收,潇潇的笑容紧了紧,有些不大自然。 “不,我都劝不了晏王。我可以告诉你,就是因为倾云宫外有一大片云凝,王就想让我搬出去,请云姑娘你住进去。”心安的眸光愈来愈紧,“他知晓你喜欢云凝花,就可以这么做,为了你,他什么都会做。你难道不明白吗?” “王妃,不,你和他才是夫妻,你们是北晏的龙凤,而潇潇只是一介弱女子,不该受到这么好的待遇。晏王待我好,潇潇心存感激,可潇潇心里明白,我和晏王,不会在一起的……” “你明白,可他不明白!”心安的声音倏的提高,杏眸圆睁,“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那么迷恋你,为了你可以不惜一切。大半年前,我温心安舍弃相府千金的地位,嫁到北晏来,却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妃。只因为他把我当作你的替代品,替代品!你来了,我便什么都不是了……” “王妃,我……”潇潇皱紧眉头,一脸无辜,“我并没有对晏王做什么,我还看得出,晏王待王妃你很好啊——” “他喜欢你,就算你是别人的未婚妻,他也不会放手的!”心安的声音略显嘶哑,带着哭腔,眼里氤氲起一片水气。 她不服,不服!为什么她一心一意对待晏烈,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到头来,她还比不上一个早已是别人未婚妻的女人…… 潇潇眸光一紧,她,她什么都没有做……看着如此激动的温心安,看来她是压抑许久了,这样一个真性情的女子,为何晏王没有好好珍惜呢? 晏王对她有意,早在京城她便知晓,她努力想疏远,却无济于事,可到如今,她却发现,无形之中,伤了一个女子的心…… 心安,她是真心喜欢晏王。 “王妃,需不需要本王来告诉你,你今日的举动令本王很不满意?”门口,忽的传来男子磁性而魅惑的声音。 潇潇抬眸,对上一双鹰隼般锐利的黑眸。 “晏王。”恭敬地行礼,潇潇收紧一口气,一双水眸紧紧看向月白衣衫的华贵男子。 “王妃,今日之举,实在是有失颜面……”晏烈将眸光落在梨花带雨的心安身上,“作为王妃,你知道如何做到仪态大方。” “王……”心安咬了咬唇,不甘地垂睫。 “三日后动身回晏都,云姑娘,本王邀你一同前去,如何?”魅惑的声音从耳畔低低地传来。 潇潇抿了抿唇,道“可是晏王……” “不必多言。”晏烈潇洒地摆了摆手,“若本王说,是你的二姊秀夫人想见见妹妹,总没有错吧?”潇潇微微簇眉,心里却是乱如麻。 她一定要回去,回到京城…… 面对晏王,总会使她失了心神。 她要回去,一定…… 第55章 晏都贵人 马车辚辚,车内,如花女子不知有什么心思。 心安低首,玩弄着一只精美的银镯子,似乎是心中有怨,也不愿看看外头的风景。 另一辆马车里,潇潇伸出素手来将帘子拉开,一双水润的大眼凝向外头的景致。既来之则安之,有机会领略一番北晏的风光,也算是一大美事。 都说晏都的景致比起京城来,算是别样风情。潇潇这一番“走马观花”,也算看了不少的建筑,风格比起京城来,更带一分豪气。 “哎,李家小兄弟,你听说了吗?昨儿圣心殿出大事儿啦。”街市上,两位穿着朴素的百姓正攀谈着。 “早听说了!这事儿传得比军情还快呢。”另一位老百姓拍了拍身边男子的肩,笑道,“我说那圣女真是大惊小怪。昨儿半夜说是咱们晏都有贵人来,而且非同寻常。今儿我也没见什么贵人到咱们都城里嘛!” “唉,这可不一定,我爹娘他们可信圣女的话了!圣女可是有灵力的,你要是这么说,当心菩萨要来治你!”那男子严肃道,“咱们今儿就来看看,究竟是哪位贵人来咱们都城……” 话刚说完,一队华丽的马车便缓缓驶来,前头的男子高喝一声“王上驾到——” 这一声可不得了,所有原本闹哄哄的百姓连忙齐齐地跪在了道路两旁。 “李家小兄弟,那圣女说的贵人,不会就是咱们的王吧?”那男子跪在地上,却不住地窃窃私语。 “这怎么会的!以往王回来,圣女可都没说过。要不然就是王带来了什么贵人……”身边的男子忍不住回答道。 “喂,你们两个,不好好迎接圣驾,竟然还在这里说话!”车队前的一名威武的侍卫走上前,粗声粗气地嚷道。 “官……官爷,我,我们什么都没说啊——”那李姓的年轻男子连忙慌张地求情道。 “哼,这两个人,竟然对王上不敬,来人,把他们拖走……”侍卫恶狠狠地瞪了那二人一眼,一挥手,几个士兵便走过来,狠狠拎起那二人便要走。 “慢着!”远远传来清渺娇弱的女声,宛如天籁。 “他妈的,又是哪个臭娘儿们多管闲事,给我一并拖走!”侍卫不耐烦地骂了一句,吓得路边的百姓胆战心惊。 “那我倒要问问,我为何要被拖走呢?”声音的主人,似乎是在马车里。 路旁的百姓把目光纷纷投向那辆华丽的马车。 素手轻拉开车帘,露出素雅清秀的面容,轻灵地跳下马车,远远看见是一青衣女子,笑意悠然,缓缓走来,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清雅气质。侍卫微微一怔,似乎被吓到了三分“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王的车队里?” “我是你们晏王请来的客人,怎么,有什么不妥吗?”青衣女子悠然,嘴角划出一抹秀丽弧度,精致的五官显示出一种绝色的风华。 “你……你是晏王的客人?”侍卫原本霸道的神色瞬间消失,惊吓得哑然说不出话来,执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路边的百姓更是惊愕地看着这风华绝代的秀美女子。 “那请问,我是不是要被你拖走呢?”她清润如镜的眸波澜不惊,唇角轻弯,笑得澄澈清透,美不可言。 “不不不……当然不用。姑娘,还是回马车里吧。”侍卫连忙讨好般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表情有些僵硬地看着潇潇。 “侍卫大哥,小女子想问一个问题,你认为怎样?”笑意悠然,清朗明丽。 “姑……姑娘尽管问。”侍卫掐媚般地答道。 “我想,北晏也有北晏的王法,请问,这两位小兄弟是犯了什么法了,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侍卫大哥您拖走呢?”潇潇一双水润的眸看向那被几个士兵拖着的两个年轻男子,淡笑道。 “他……他们对王不敬,自然是要被拖走惩处的。”侍卫连忙解释道。 “哦,那是哪里不敬了?”潇潇上前几步,灵慧的水眸一转,看着那两名男子,“两位,你们刚才做了什么,是怎么对晏王不敬的?” “我……我们没有对王上不敬,只,只是他在和我说,昨天圣心殿发生的事——”李姓男子辩解道。 “哦,你们,究竟说了什么?我倒是想听听。”潇潇轻轻勾唇,笑容里带有三分清扬。 “昨儿圣女说,今天晏都会有贵人来,他不信,我们就一直聊这件事。后来,王的车队来了,我们就多说了两句,就,就被拖来了……”男子一脸委屈,“不信,你问他。” “对对对,姑娘,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们真的没有对王上不敬的意思,只是……只是我喜欢说些小话,才这样子的。”另一名男子一脸真诚地看向潇潇。 “那这样吧侍卫大哥,我不是北晏人,北晏的王法也不清楚,但我看来,这两位小兄弟真的是无辜的。今天晏王回来,是个大喜的日子,还是不要让这件事坏了气氛。侍卫大哥,你说,怎么处理这件事?”潇潇水眸一转,转过身来,一脸和气地看向那侍卫。 “那,那就放了吧。快点,放人——”侍卫好不容易反映过来,连忙一挥手,几个士兵便松了手。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两个年轻男子感激地上前,竟跪了下来。 “姑娘,你就是咱们晏都的贵人吧?我李四一辈子感激姑娘你的救命之恩啊。” 贵人?呵呵,她怎么会是贵人。她从来就不信什么圣女菩萨。 “没有什么好谢的,我也是就事论理,你们快点起来,回家去吧。”潇潇委婉地勾唇,看着这两个男子由悲转喜,不由松了口气。 在场的百姓,无不惊讶地看着这笑得醉人的青衣女子,她,莫非真的是圣女所说的贵人? 脚步不急不慢,潇潇缓缓走回马车,路过晏烈的马车,那车内的男子竟是轻轻一笑。 车队,缓缓驶向王宫。 看着那长长的车队远去,百姓们久久才反映过来。 “唉,你说刚才那个漂亮女人是不是真的是圣女说的贵人啊?”百姓们又开始了吵嚷。 “我看挺像,那女人笑得像菩萨似的,心肠又那么好,还救了李家小兄弟他们两个……”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有贵人来咱们晏都,今年收成一定会好的,我现在就回去,让我老娘给菩萨烧上几柱香,保佑今年的收成……” “那到不如,咱们把那贵人一直留在这儿,咱们北晏准能太平了……” 马车内,晏烈的笑容更加肆意。 云潇潇,你可真让本王听了场好戏…… 第56章 凯旋而归 京城。 “哎,孙大哥,你听说了吗?咱们镇远将军这次驻守南城,让苻军久攻不下,让南方可以白白平静三年呐!” “可不是嘛!听说连苻军的军师都说咱们镇远将军是百年不遇的将才呢,有了咱们将军,就算三年之后再开战,咱们还是稳操胜券!” “哎你看啊,军队来啦,快去看看!” 刚进城门,两边的老百姓便排满了街边,都是来迎接镇远将军归来的。 这次南下抗敌,力挫敌军,使得南方边境又换来和平的喜事,可是早早就传遍了京城,所有的百姓无不沉浸在欢喜的气氛中。 “你看呐,那穿银甲的便是镇远将军吧?真是年少有为啊——” “是啊,真是青年才俊,英武不凡嘛!楚氏一门皆为武将,你看咱们这镇远将军,真是青出于蓝,英俊勇猛啊……” 楚惊风看着街边欢庆的百姓,抿唇轻笑。 潇潇,我回来了,我来接你了。 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我要看到,世上最美的将军夫人…… * 太和殿。 “臣楚惊风,叩见皇上,三王爷、八王爷,十一公主。”银甲男子恭敬地跪在地上。 “将军快快请起啊。”皇帝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谢皇上。”楚惊风恭谨地答道,起身,抬起一张俊逸的面庞,一双深眸炯炯有神…… “楚卿家此次南征的情况,八皇儿已经和朕说过了,实在是件大好事,楚卿家你是立下了大功啊!”皇帝满意地颔首微笑。 “皇上过奖了,臣不过是尽了臣子的本分,固守南城而已。皇上,三年之后,是战是和,还请皇上您定夺。”楚惊风恭敬道。 “自然,以和为贵,能换得太平,为何还要开战?总之这次,楚卿家你是功不可没,你和朕说,你想要什么,朕一定答应。”皇上淡笑着,眯起一双深眸。 “……皇上,实不相瞒,臣的母亲余氏一直希望臣尽快成家,臣希望皇上能成全——”想起还在等他的潇潇,惊风忽的噙起一抹淡笑。 “哦,呵呵呵,原来是这样。朕早有意为楚卿家赐婚,朕这十一丫头,也十五岁了,容貌、品行都为不错,朕想和楚卿家也很般配……”皇上看了一眼惊风,又看了看身边年轻的十一公主,满意地笑着。 楚惊风的笑容瞬间僵硬。那袭明黄边,倾茗、修远对视一眼,暗暗咬牙。 “皇上,十一公主如此尊贵,怕是臣不能高攀……”惊风连忙解释道。 “父皇,十一王妹年纪还小,恐怕不能这么早就嫁人……”倾茗也跟着附和道。 “是啊是啊,父皇,儿臣可是还舍不得十一王妹呢,还是再等几年再说吧。”修远也道。 “哎,十一都十五岁了,也该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楚卿家又是英武过人,定能保护好十一,再说,这十一出嫁后,你们不也能见着吗?”皇上微微一笑,淡然地解释道。 “可是父皇,儿臣认为,这件事还可以慢慢商量,儿臣认为,定有比十一王妹更适合将军之人。”倾茗急着辩解道。 “怎么,朕若是亲自赐婚,那你们还敢不同意?”皇上冷声道,“楚卿家,你认为如何?” “臣,臣刚从边关回来,身体还有些不适,可否让臣回府好好休息,再来细想这件事呢?”楚惊风一咬牙,看向那袭明黄。 “……嗯,这样也好。楚卿家好好歇息,等养好身子了再娶十一不迟。那卿家就先回府歇息去吧,朕也要歇息去了。”皇帝应允道。 “谢皇上。”看着那袭尊贵的明黄离去,楚惊风却仍无法放松下来。 “将军,可否出去,我们说说话吧。”倾茗淡笑一声,忙上前来,拉过惊风,便往太和殿外走,修远也急着跟上去。 大殿内,十一公主紧咬红唇,见那三人渐远,恨恨地低语一句“姓楚的,别以为你有点功勋就想让本公主嫁给你。本公主,才不干呢!” * 倾云宫外,云凝开得烂漫,壮观到让潇潇叹为观止。 恍若云端。 “喜欢吗?”幽寂而低沉的男子声音。 “晏王——”见那花丛畔,男子身着朱红锦袍,高贵不凡,潇潇慌忙俯身行礼。 “不用这么慌张,姑娘当不当本王是个朋友?”晏烈悠然一笑,在那朱红衬托下,笑容更带三分邪异。 “……王待潇潇极好,只是潇潇怕攀不上王这样的大人物。”潇潇低首,恭谨地解释道。 “哼,你和三王爷、八王爷他们的交情不浅吧?为何,对本王又这般生疏?”晏烈轻勾唇角,反问道。 “……”潇潇无言。 “这样,云姑娘就把本王当普通朋友看待,私下里,我们不必这般拘谨,如何?”见潇潇无话可说,晏烈释然轻笑。 “那……潇潇只能答应了。”云潇潇抬首,对上一双锐利的黑眸。 他和惊风一样,是个自信而傲气的男子,桀骜不驯,睥睨众生。但他们同样,有高傲的资本。 “你方才,在想什么?”晏烈见潇潇略微有些失神,噙起一弯淡笑,问道。 “在想,您何时能让潇潇回去?”潇潇水眸一转,淡然答道。 “这个,自然不急嘛。莫非是这晏都比不上京城?”晏烈蹙眉,冷声道。 “自然不是,晏都比之京城,各有风情。”潇潇侧过脸来,悠悠地答道,“只是,思念我的家人。” “你还没有见过秀夫人吧?她独居深宫,身边也无姊妹,你这一来,正好可以陪伴。”晏烈微微一笑。 “秀夫人我已见过,并且,问了她一些话。如今,我想问问晏王,我非你国臣民,理应住到驿馆。可晏王如今将我安排住在倾云宫,又是在王的深宫之内,不知有何用心?”潇潇转过身来,微咬菱唇,一双水眸凝上晏烈。 “自然是……请你来看看这圣花。”晏烈一时有些惊愕,她竟然,想到了这一点。思索片刻,他巧妙地找了个理由。 “我知晓,圣花不是一般人可以看的。王是什么用心,能否和潇潇坦白?”潇潇的笑容一紧,严肃地看向晏烈。 “如果我要把你留在倾云宫里,你觉得怎样?”诡谲的笑意,带着王者尊贵无比的霸气,他朱红色的锦袍压了过来…… 她果然猜到了。 从上次花会上,她就知道他的用心,心安更是证实了他的心思。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住进这深宫? 她还是惊风的未婚妻,怎么可以,在惊风出征之时,成为另外一个男人的女人?…… 明显察觉到她的躲闪,晏烈戏谑地笑着,将她逼至墙边。 “你逃不掉的——”晏烈勾唇轻笑,性感的薄唇压了下去。 彻底惊愕…… 晏王,高高在上的晏王,竟然在吻她。 惊风,怎么办—— 他的吻,不是风雨般的侵袭,仿佛在细细品尝一道甜点一般,轻轻地吮吸着甘润的清甜。 轻轻柔柔,如流水一般抚过。 他在耐着性子,慢慢品尝她。 察觉到她还有主动性,潇潇猛的一推,逃离开他的身下,冷声道“晏王,请自重。我……我是楚将军的未婚妻。” “未婚,只是未婚而已,就算你嫁给他了,我亦不在乎。潇,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冷淡?”他拉过那纤纤柔荑,一脸深情,却见她的眼神冷若冰霜。 “王,我们不会在一起的。你有王妃,有我二姐,还会有很多的妃子,为何,你要纠缠我不放呢?”潇潇的眼底,微微有些波澜。 “对,一个王是可以有三宫六院,可是,真正能看上的,又有多少呢?”晏烈仍然不肯放弃。 “可是王,我知晓你对我的心意,可我心里只有惊风,你可否为我想想?”潇潇微皱柳眉,解释道。 “楚惊风可以给你的,我同样可以给你;楚惊风不可以给你的,我还是可以给你。”晏烈执著道,一双凌厉的黑眸紧盯着潇潇。 “王,你给不了的,惊风给我的感觉,你是给不了的。就凭这一点,我还是会选择惊风。”潇潇勾勾唇,“经历这件事,我更肯定了,惊风在我心里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任何人都不可取代他。” 她要回去,等他凯旋归来,然后成为最幸福的将军夫人……那是他承诺她的。 “既然无法取代,那要不要我告诉你,他如今已经回京,而且皇上,希望他娶你朝的十一公主。若是赐婚,他总不能抗旨吧?到时候,你们再怎么两情相悦,也敌不过那一道圣喻!” 手,重重地落下。 赐婚…… 第57章 封妃之前 倾云宫外的星空,暗黑低沉,闪烁着盈盈的星光。 执一盏明灯,漫漫黑夜中,女子着一袭水青衣衫,悠然而立,一双翦水深眸凝望夜空,却是无言。 倾云,倾云,她真的要在此处倾覆她原本安静温暖的生活吗? “云姑娘,夜深了,请回去歇息吧。”倾云宫的宫女们站成一排,看着青衣女子久久不肯回宫,一名宫女上前劝道。 “是啊,云姑娘,您就快去歇息吧。您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王上可是要我们的脑袋的!”另一名宫女带着哭腔,劝诉道。 “你们都回去吧。等我想完事了,自然会回去。”潇潇背对而立,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后方的宫女无言。 远远,一队人匆匆到来,一袭朱红翩然而至,见潇潇没有反映,正想上前。 “王上万安。”宫女们齐齐跪了下来,潇潇一惊,转首,见晏烈就在跟前。 “你们都退下。”不满地拂袖,本想让那些宫女不要惊动潇潇,她们却没有让他满意。 “是。”恭谨地离开,宫门外,仅剩下二人。 “在想什么?本王让你想的事,你可是想清楚了?”晏烈诡谲地轻笑,握住女子的纤纤柔荑,“是做他楚惊风的小妾,还是本王的爱妃?” “他不会娶别人的,王,我不喜欢别人骗我。”潇潇侧过脸来冷声道,同时抽出自己的手。 “本王从来不会骗你,潇,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他娶了那个公主,便是驸马,离皇家又近了一步,这样好的事,他楚惊风怎么会不做?”晏烈解释道,一袭朱红色的锦袍气势非凡。 “不会的,他不会的。”潇潇摇头,努力想不去记住这件事。 “即使他不愿,可他不能不接受那道圣旨!本王已经说过了,他不可能抗旨不从。”晏烈的语势又高了一分,“就算你回去,也只是个妾室!” “我……”她无言,她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怎么接受得了这种事情!? “潇,他楚惊风给你的承诺兑现不了,那本王给你。”晏烈凝上那一双水灵的大眼,仿佛能透穿人心一般,久久,凝望。 “……晏王,可我不爱你。”缩了缩身子,潇潇恭谨地退后。 “本王可以等,等你爱上本王。”晏烈再度握起那只青葱玉手,“你可否,相信本王?” 泪水,悄然滑落…… 是命吗? 命定了,她与惊风有缘无分。 猛然抽开手,潇潇一咬牙“王,我相信他,他也相信我,说不准他还在想办法推掉婚事,如果我妥协了,岂不是负了他?” “你们命定了不会在一起。你只能是本王的,只能!明白吗?”狠狠摇晃着她的身子,“本王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为何,为何他都要娶别人了,你还一相情愿地相信他给你的承诺!?” 垂睫,良久,吐出一句话“因为……我爱他。” 含着淡笑,取出脖颈上的白玉“上天注定了,他是我娘的客人。所以上天,不会再开这样的玩笑的。” “本王不管什么,本王会找最近的吉日封妃,我要全北晏的男女老幼都知道,你,是我晏烈的女人!” 这个女人,为何还要苦苦执著? 他究竟……哪里比不上楚惊风!? “王上,如果你信命,那一切都是天定的,天定了我会先认识惊风,也会先爱上他;如果你不信命,那就是,我和惊风的一切,都是争取来的,而你,只是一个强盗,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他身边的——”勾唇,笑里带有七分苦涩,二分酸涩,一分无奈。 “那本王倒要看看,今后你们一个是我的妃子,一个是驸马爷,还怎么在一起!”晏烈拂袖,扬长而去。 王,对不起。 原谅我无法接受你…… 朱红渐远,青衣女子身子一颤,这风,竟吹得她心生寒意。 * 京城。 “什么,潇潇差点就没命了!?你们是怎么回事?”楚惊风听完最近发生的事,气得差点把茶盏打翻。 “可是后来,晏王带兵前来,灭了反贼,又带云姑娘回北晏找”天下第一医“医治,如今,大概已经痊愈了。”倾茗连忙解释道。 “晏王……”想到那个邪魅男子,茶盏终于被打翻了。 “怎么,晏王莫非和将军有过节?”修远不解地问道。 “晏王……晏王他,他怎么能和潇潇在一起,她现在很危险……”惊风蹙起英俊的剑眉,面露忧色。 “到底是怎么回事?”倾茗、修远仍是不知。 “不行,我要去北晏……”银甲男子起身,却被倾茗一把拉住。 “将军,北晏岂是可随便去的?再说,怎样处理你和十一王妹的婚事才是当前最主要的事,若真有什么事,云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定会想办法脱险的……” “可是,可是——” “将军莫急,皇上那边,本王和八王爷自然会努力说服,不管怎么说,云姑娘和楚将军你经历了这么多劫难,于情于理应当在一起。”倾茗道,安抚下惊风的情绪。 怎么办,潇潇那边也不知如何,他这一头却又弄出个十一公主,到底,该如何…… * 归月宫。 皇后一袭蕊黄秀色宫装,虽已年过四十,却仍是风韵犹存,端庄妩媚。 “母后,母后……”远远传来女子的娇啭。 “呦,是十一啊——”皇后见那娇美少女的面容,展颜一笑。 “母后,你可要劝劝父皇啊——”十一公主如一只小蝶,扑向皇后温软的怀抱中。 “是不是,你父皇有意将你许给镇远将军那件事?”皇后温文一笑,和煦若春风,“镇远将军年少英武,战功赫赫,乃不可多得的才俊,楚家又是三代忠良。有此夫婿,你难道还不满意?” “可是……母后,十一就是不喜欢嘛。那个将军,冷冷的,一点都没有八王兄亲切。”十一公主不满地嘟起小嘴,埋怨道。 “将军嘛,面对的是战场、军队,自然是不苟言笑的,像你四……不不不,母后是说,你想想,世上有多少女子倾慕将军,你能嫁给他,实在是福气了……”皇后宠溺道,话到一半,忽的想起伦帆,不由皱紧了眉头。 为何自己,会想起四王爷伦帆? 听说他临死前,说是她害死了他的母妃。 其实,是皇上想让她死,才让她这后宫之主送去那三尺白绫。 帆儿,你可莫怪母后。 到了阴间,你们母子二人,也可相见了…… “我不我不我不嘛!——谁要嫁谁嫁好了,十一还想,多伺候母后几年呢!”十一公主挑眉,一双大眼可怜兮兮地看着皇后。 她可是皇后最小的女儿,自然最受宠爱,她不想要的,怎么可以强加在她身上呢? “好好好,母后这就和你父皇说去。可是,十一,你可不要后悔——”皇后故意拖长了语调。 “不后悔,谁想嫁给那个鬼将军啊。”十一公主孩子气般地撇撇嘴。 看着在她膝下承欢的十一公主,皇后的目光,落在宫外那条路上…… “十一,母后可以让你不嫁,世上男子大多薄幸,奉旨成婚,更是可悲……” 第58章 决定离开 倾云宫。 鹅黄色的锦绣曳地长裙,端庄中不失妩媚,心安久久凝视着那倾云宫的牌匾。 她想,做一笔交易。 只是不知,她的合作伙伴,是否如她所愿。 “王妃吉祥。”众人见那一袭鹅黄,连忙恭谨地跪下。 宫内的潇潇听见了外边的声响,连忙赶至前殿,见那黄衣女子立在门外,连忙微微一福,“见过王妃。” “都退下吧,我和云姑娘说几句话。”心安拂袖,华丽的鹅黄长袖上的绣花图案,如盛放的黄牡丹,高雅不凡。 “是。”身后的宫女齐齐退下,心安轻轻扯了扯嘴角,“进去再说吧。” “王妃请。”轻轻颔首,潇潇将心安迎进内殿,“王妃请用茶。” “多谢了。”清淡的口吻,心安扫了一眼那叠得整整齐齐的朱红镶金边拖地衣裙,“呦,连衣服都准备好了。” “晏王刚刚送来的。”潇潇淡漠地回答,一双水润的眸凝着心安的面容。按理说她该大发雷霆,可为何,今日却是这般云淡风清? “怎么不试试?明日封妃时若不合适,怎么办?”轻抿了一口清茶,一双杏眸悠悠地睨了一眼青衣女子。 “试不试,又有什么关系?”潇潇反问道,眼神漠然,“我是心不甘,情不愿,又有什么心情去试衣服?” “晏王……没有打动你?”心安微微有些吃惊,愕然地问道。 “不管他如何,永远都不会得到我的心。”潇潇冷冷地回答道。 “王就是这样,即使得不到你的心,也绝对不会放过你。”心安悠然一笑,“若我助你离开,你觉得如何?” “王妃,你——”潇潇有些不可思议,惊讶地看着心安。她本不该妒恨她吗?又为什么,想到帮她? “我只是在打我自己的算盘,我帮你离开王宫,我自己也有好处。至少,没有你,王还会在意我。”心安自嘲一般地笑笑,“你认为呢?” “如果你能帮我,我会谢谢你。”潇潇真诚地看向心安,“真的,谢谢你。” “你真愿放弃成为王上的妃子,去京城,成为别人的小妾?”心安斜睨了一眼水青衣衫的女子。 她,也是痴情吧? “我可以,他一定也可以。”潇潇温润地笑着,如若春风。 “好,那我就帮你一把。”心安柔柔地笑着,“封妃仪式,我也经历过,是先去圣心殿接受圣女的祝福,然后驾车在晏都举行游行大典,最后回宫。” 潇潇边听,边默默地记下。 “你若是想走,在游行大典之前就必须离开,否则,车队由圣心殿驶回王宫,便来不及了。圣心殿,就在晏都的西山上,那里少有人去,但圣女一直被所有人朝奉。我已在西山殿后备了车马,他们可以一直送你到溟城。至于,你如何暂时离开王的身边,到殿后而不被人发觉,还得由你见机行事。”心安说毕,轻呷一口茶,缓缓抬睫。 “多谢王妃。”潇潇松了一口气,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若潇潇能离开,日后一定不会忘记王妃之恩。” “罢了罢了,其实,我还是出于私心的。”心安微微一笑,“若你走了,我亦不知王上会不会大发雷霆……” “王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王妃你那么爱他,他却看不到。”潇潇委婉地笑着,“我也该,把这倾云宫还给你了。” 宫门外,天空湛蓝如洗。 惊风,我来找你了—— * 封妃之日,如约而至。 朱红的拖地长裙,绣着云朵浓密的锦色图案,富贵而高雅。肩上披着垂着艳红流苏的纱罗披帛,高贵而柔婉。淡淡胭脂和粉黛,勾勒出一个媚柔的女子。三千青丝高高挽起,插着耀眼的金凤钗,光彩照人。 这一身打扮倒是有几分新嫁娘的味道,只是若是要逃跑,这衣服倒真是个累赘。 潇潇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抿唇轻笑。 似乎,自己还是那个柔媚娇小的新嫁娘,在深巷中逃窜,然后,再遇上惊风…… 今天,可是又要逃婚了呢。 因为,惊风,她只许他一人。 纤纤柔荑被宫女小心翼翼地搀着,坐上了那辆可让人观瞻的富贵马车。 “很美。”晏烈毫不避讳地赞美道,“潇,本王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等我们再回到宫里,你就是众人皆知的本王的云妃。” “王——”潇潇委婉地笑笑。 她一辈子不会成为他的妃,他肯定不会想到,他未来的妃,就要逃跑了…… 马车缓缓驶出王宫西门,一直,向着偏远的西山。 圣女,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 圣心殿。 白色花朵,摇曳如云。 白衣女子正拿着木勺,精心地照料着云凝。 心底,隐隐有些特殊的感觉。 是……谁在靠近圣心殿? 离开花圃,白衣女子脚步匆匆,雪色衣衫随风而动,与那洁白的云凝一般,翩然如云。 “王上、新妃驾到——” 第59章 离开北晏 “王上——”白衣女子微微一福身子,神秘的面庞被白纱掩住,只留着一双墨色双瞳,闪烁着盈润的光华。 “圣女,这位就是,本王的新妃了……”晏烈睨了一眼一身素白的圣女,“那么,就请您举行仪式吧。” “请新妃随我来……”圣女的心猛的抽动,总感觉,这新妃有一种特别之感,可究竟是什么感觉,她亦说不清楚。 潇潇凝视着这圣女,神秘得只露出一双眼睛,只是这双眼睛,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光泽,明亮而宛然,却有……一种莫名的感受。 潇潇随着圣女来到内殿,一双水润的瞳打量着这圣心殿的任何一个角落。 四壁画着古怪而神秘的花纹图案,显示出凝重神秘的感觉,圣女着一袭白衣,悠悠地走在潇潇身前,最后,走到殿外的园子里。 潇潇被这一片素白彻底惊到。 这里的云凝,开满了院子,比倾云宫外的云凝,更为美丽。 也许是,没有那深深的宫墙,这里的云凝更为自由,所以开得极为烂漫妖冶。 圣女素白的身子穿梭在云凝花圃中,最后,来到一口井边。 这又是干什么?潇潇疑惑地皱紧眉头。 只见那圣女打了那井水,舀起一碗,又慢悠悠地来到潇潇跟前“新妃,请喝了这圣井的水。” 连这口井都被神圣化了?潇潇抿唇轻笑,接过那只碗,一饮而尽。 这井水,干净澄澈,味带微甜,倒是真正自然清净的水。 “圣女,请问,喝完这水,我还需要做什么?”潇潇将碗递过去,悠然一笑。 这圣女,装得这么神秘,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新妃请面对圣花起誓,一心侍主,心为北晏。”圣女低首,一双黑瞳藏在阴影下,影影绰绰。 “这,圣女,非要这么说吗?”潇潇有些不大情愿。 “这是王上纳妃的规矩,请新妃遵守规定。”圣女恭谨地答道。 “可……”她总不能向着圣女坦白吧? “新妃,请不要为难我……”圣女悠然地答道。 罢了罢了,看来这圣女是任死理了,潇潇只得张口道“云……潇对圣花起誓,今后一心侍主,心为北晏。” 好歹她没说自己的真名,总之能糊弄过去就成。 她才不想真去嫁给晏王,只得做做样子喽。 “好,新妃请随我回去……”圣女温润地颔首道,伸出雪白的宽大衣袖,向前走去。 反正她看不到自己,那倒不如一走了之。 潇潇眼波一转,抿唇轻笑,小心翼翼地提起红色的衣角,往反方向走去。 这身衣服,果然比嫁衣还累赘,潇潇轻褪下外边的锦袍,随手一挥。 锦袍如火一般,随风舞动…… 殿侧,果然静静候着一辆马车。 “姑娘,小人奉王妃之命,载你到燕城。”马车夫见那红衣女子到来,恭敬道。 “多谢大哥了。”潇潇抿唇,笑意悠然。 马车,缓缓驶走…… 这是第二次逃婚了吧,不知晏王,该怎么收场呢? 潇潇勾唇,烂漫如云凝花朵。 圣心殿侧,一袭白衣看着那火红的锦袍在风中舞动,跌落在地上,唇角,若有若无地勾了勾。 * 京城。 “什么,十一丫头,朕为了你的亲事费尽了心思,可你到头来竟然跟朕说,你不嫁了?”明黄惊异地动了动,一双沧桑的眼睁得很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年幼的皇家少女。 “是的,儿臣不想嫁给镇远将军。”十一公主认真地点了点头,端凝地看着那一袭明黄。 “你……”皇帝气极,“镇远将军那是朝廷重臣,哪里配不上你了?” “儿臣说不嫁就不嫁,,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关系。”十一公主倔强地嘟起粉嫩的小嘴。 “皇上,十一是还想在宫里陪陪臣妾,要不,再过几年,也不迟啊。”皇后也在一边,委婉地劝说道。 “哼,朝廷中人都知道朕要为镇远将军赐婚,十一现在却说不嫁,叫朕怎么做!?”皇帝不悦地拂袖。 “父皇,儿臣认为,有一人是将军夫人的最佳人选。”倾茗立在一边,着一身儒衫,明若星辰,朗若春风,笑得清清然。 “哦?”皇帝饶有趣味地转过身来,看向倾茗。 “父皇可曾记得,当日太和殿上那名青衣女子?此女正是协助儿臣破获阴谋的功臣。”倾茗眉眼一弯,温润如玉。 “是她……?”皇帝侧过身来,皱紧眉头,“她不是身中剧毒,被晏王带走了吗?” “如今,此女已经痊愈,或许不久就能回京。此女是学士府云大人的千金,与楚将军是门当户对,据儿臣所知,云、楚两家还有婚约,父皇这一赐婚,更是顺水推舟,为后世多了一段佳话。”倾茗儒雅轻笑,俊逸出尘,言语间,带着三分清然。 “此女……是否是你八王弟之前那个预定的王妃?”皇帝皱起长眉,问道。 “正是,云氏女勇敢果断,又是贤良淑德,实为将军夫人的不二人选。”倾茗勾唇轻笑,这事,该是已定了七八分,就差皇上最后那一句话。 “那,就云卿的千金吧。等云氏女回京,朕就拟一道圣喻。”皇帝摆摆手,答道。 “多谢父皇。”倾茗微微一笑,心中不禁暗自欣喜。 “茗儿,这……这是别人的婚事,你何谢之有?”皇帝疑惑地转过身来,挑眉问道。 “嗯……儿臣是谢父皇能成就一段世上的良缘,为后世添了一段佳话。”倾茗思索片刻,恭谨地答道。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皇后,你要好好管教管教十一,这么任性,今后怎么嫁得出去……?”皇帝背过身来,威严道。 “是。”皇后柔顺道。 皇帝走后,太和殿上,十一公主兴奋地扑向倾茗怀中“三王兄,谢谢你帮了十一……” “没什么。”不,不是没什么,而是,他还真该谢谢他的十一王妹…… * 晏都王宫。 倾云宫,一袭朱红锦袍一动不动,面容冷峻如冰。 身后,绿烟默然地站在外殿。 从没见过王这样。 只是,那女子还真有本事,就这么逃了。 “云潇潇,本王不会放过你的……”攥紧拳头,男子五官皱紧,咬牙切齿道。 “绿烟。”冷冷一声,他微侧身子。 “王上——”绿烟恭谨地答道。 “把王妃和秀夫人带过来,本王要亲自审问——”锦袖一挥,尽带威严的霸气。 “是。” 她想走,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走掉,一定是有人暗中相助。 而这个人,不是心安,便是秀容。 * 溟城。 “云姑娘,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这里有盘缠,请姑娘自行回京即可。”马车停在溟城南城门前。 “多谢大哥了。”潇潇悠然一笑,跳下马车,“告辞了。” “姑娘一路平安啊。”马车夫憨厚一笑,转过头去,缓缓驶走。 只是,她一个弱女子,该怎么回京呢? 潇潇回过头来,一把叫住马车“哎,大哥,停停。” “姑娘,你还有什么事吗?”马车再度转过来,驶近女子。 “可否,借小女一匹马用用?”潇潇展颜一笑,带有三分清朗。 第60章 出城之计 晏都,王宫。 大殿之上,朱红锦袍傲然而立,脚下跪着两名女子,紧张得喘息不得。 “本王很想知晓,云姑娘究竟是得了哪位的相助,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逃出了本王的掌心。”红袖一拂,带有三分威严的霸气,一双鹰眸冷冷地打量着跪着的两名女子。 “王上——”绿衣女子匆匆赶来,冷然道,“绿烟已按王上的吩咐发出通告,溟城内已派一千精兵搜索。另外,南方各大城镇皆已发出通告,任何有三分相似的女子,都不会放她向南一步。” “很好。”笑容带着三分清冷,冷峻的眉宇中带有决然的孤傲,“另外,向边国发出告示,就说其境若有此女,请务必带回北晏。” “是。”绿烟眸光一闪,冷然道。 心安不禁打了个哆嗦,王这次,看来是动真的了,势必要把北晏上下寻个遍,连邻国都不放过。 这次,纵使潇潇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逃不走了。 “王妃,你在想什么——”见心安身子微微一颤,晏烈警觉地睨了一眼那袭鹅黄,“莫非是你……” “王上,臣妾不敢。”心安咬牙,微皱柳眉,坦言道。 “那,就是秀夫人,你喽?”晏烈眸光一收,再度落在那紫红衣衫上。 “王……王王上,臣……臣妾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放了我家小妹啊……”秀容吓得花容失色,一双素手紧张地揉搓着裙角,脸色白得惊人。 晏烈轻蔑一笑,这个女人,怕是胆小惯了,到现在还吓成这副样子,怕是没那个胆子做这种事。 可是,难道是心安? 她不是一直妒恨潇潇吗?又怎么会有心助她离开……? “秀夫人,你可以回去了。王妃,不如你和本王好好谈谈。”笑容诡谲邪异,一挥长袖,“起来,看着本王。” 心安深吸一口长气,秉息而立,一双杏眸闪过一丝不安。 这一举动,却是落尽了晏烈那双锐利如芒的深眸,唇角的笑容,若有若无。 “王妃,是想被本王说什么吗?”勾唇,眸光一紧,笑容却是妖冶邪惑。 “臣妾……”心安微启樱唇,刚一开口,却又不知如何说下去。 “王妃,看来是真有什么话要说喽?”有力的大手勾起女子的下颏,渐渐,收紧了力度。 女子明显感到疼痛在加深,略一皱眉“臣妾没有做那件事。” “不是王妃你,难道还是那个胆小如鼠的秀夫人!?”笑容倏的一收,女子的眸底的光华便黯淡了三分。 “口说无凭,王上,臣妾有没有做,不是王上您一句话就能决定的,若王上认定了是臣妾私放了云姑娘,也得拿出证据来。”心安的眸光一冷,正色道。 “那是自然,本王自然找得出证据。只是王妃,在让你心服口服之前,是否还要王妃去德宣宫住上几天,陪陪殷妃?”唇角的笑容更加肆意,他的眼底略过一丝绝傲。 心安微微一颤,面色瞬间白了下来,紧紧咬唇“臣妾遵旨。” 德宣宫,北晏冷宫,三个月前,殷妃就是在那里,一杯毒酒,断送红颜之命。 晏烈,果真是一个可怖至极的妖邪。 凤眸一瞥,傲气十足。 敢动他的女人的人,他绝对不会饶恕。 包括——他的王妃。 心安,心安,你可真让本王心里不安…… * 溟城。 找了家客栈吃过饭后,潇潇决定下午就出城。 “吴三哥,你可知道,最近咱们王上在全力通缉一个女人呐……”对面桌边的两个人,正在饮酒攀谈着。 潇潇皱紧眉头,细心听着那桌的谈话。 “是啊,听说连士兵都来溟城搜人啦!你说,这女人究竟是谁啊,莫非是什么刺杀王上的武林女侠?”那人皱紧了眉头,夹了一筷子青菜就往嘴里送。 “我怎么知道呢,刚去看那通告,那女子长得还很秀气呢!真不知道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这么弱不经风的姑娘家,难道还能和朝廷作对?” “哎,人不可貌相。说不准那女人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其实,还是什么高手呢!” 潇潇一听,暗自叫苦。 看来,她出不出得去这溟城还是个问题。 “结帐。”放下筷子,潇潇掏出一锭银子,起身就走。 牵过马儿,潇潇来到城门边。 如今还是在查人,看样子看得很紧,该如何过去呢? 城门外,围着一群百姓。 潇潇将马栓好,走上前。 那是一封通告,上面的画像,是她…… 糟糕,看样子,溟城待不久了—— 匆匆退出人群,潇潇神色慌张地牵着马儿,思索起来。 “马儿,你可要,帮我一个忙啊——”潇潇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不禁抿唇。 骑上马来,潇潇加快了速度,见身前有一约莫五六十岁的老汉,扬唇,笑中带有三分清然。 经过那老汉身边,潇潇一个侧身,夺过老汉的包裹,笑容更加灿烂。 还好和惊风学了几下子,否则,她是死也不敢做这么惊险的“马上表演”。“唉,你还我的包裹,还我的包裹!”老汉见包裹被抢,急忙上前追赶,追出了城门。 “王哥,你看……”一名守城士兵指着刚刚通过的那老汉。 “哎,别管这些,我们只管搜人就成。”另一名士兵不耐烦地撇撇嘴,“别的事情,咱们还管不着呢。” 刚出城不到十米,潇潇停下马来,转首看向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老汉。 “大爷,多谢了——”潇潇清丽一笑,一把丢过包裹,“借你包裹一用,如今奉还。” “哎,你这个人——”老汉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包裹便回到了他的怀中。 策马扬鞭,天边光华似锦。 回首一看,“溟城”二字,已在身后…… 晏王,对不住你这么辛苦的搜捕了。 扬唇,笑靥如花。 第61章 宁州知府 宁州城。 终于离开了北晏境,这也代表着,她安全了吧。 潇潇凝了一眼霞光下的宁州城门,嫣然一笑。 轻盈地下马,潇潇浅笑着走进宁州城,却被守城士兵一把拉住。 “唉,这位大哥,你怎么不让我进城啊?”潇潇微皱柳眉,奇怪地看着守城士兵。 “三哥,看看像不像?”士兵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清润女子,拉了拉身边男子的衣袂。 另一士兵走上前来,拿起一幅画卷细看了潇潇几眼,冷声道“带走!” “唉,你们……”潇潇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士兵架走。 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晏王连邻国都发出消息了? 看样子,躲不躲得过还是个问题。 不过,既然这里已不是北晏,说不准她还有脱险的可能性。 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女子的笑容,更带一分悠然雅致。 * 宁州府。 “大人,我们找到一个女子,此女与晏王通缉之人实在是相似至极,还请大人亲自审查。”语毕,两个士兵便架着潇潇柔弱的身躯来到府衙内。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那宁州知府慵懒地凝了一眼那青衣女子,散漫地问道。 “民女,云氏潇潇叩见大人。”潇潇看了一眼这懒散的知府大人,淡雅地笑着。这府衙顿生一片清辉。看样子这情况不大妙,只得恭谨地跪下。 “云氏女,你可知罪?”宁州知府按照老套路,继续懒懒地问道。 “敢问大人,民女何罪之有?”潇潇菀尔,想必晏王一定是无中生有,安排了什么的罪名,好来通缉她吧? “大胆!云氏女,你竟敢反问本大人?”那知府气得吹胡子瞪眼,实在可笑,“来人,掌嘴。” “且慢!”潇潇伸住手来,浅笑三分,不紧不慢地由怀中掏出一块灿亮金牌,“知府大人可知,这是何人之物?” 这金牌一亮,四周顿时黯淡三分,衙役们更是惊讶得哑口无言。潇潇悠然一笑,幸好当初没有还倾茗这块金牌,否则,她还真是要被这昏庸的知府制到了。 “来人,给本大人呈上来看看!”知府眯起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那块被呈上来的金灿之物,不由得也惊了三分。 这质地、这花纹、这字,绝对不是仿冒得了的! 那金牌上,赫然一个“赵”字,吓得知府差点没从那檀木交椅上摔下来,“姑……姑娘你是什么来头?” “这个嘛,说了你也听不懂。”潇潇温润地笑着,淡若清风,“只请知府大人给小女子一点面子,暂时不要将小女子送回北晏。如何?” “好,下……下官一定做到。”知府连忙讨好一般地笑了笑,这不笑倒也还好,偏偏这知府笑起来,让他那油腻肥厚的嘴脸更加恶心可憎,“姑……姑娘还需要下官做些什么?” “嗯,也不必多,给小女子个住的地方,歇息歇息,另外,再给小女子笔墨纸砚,我要写封信带去京城,免得一路上一个一个得被每个地儿的大人们审查。” 她要给惊风写封信,看来,那时被罚抄《女诫》还有些用处…… “好,那下官,马上去办。”知府走了下来,一双粗厚的手恭敬地捧着那块金牌,“姑娘,不如就住在下官府上吧,下官一定会好好招待姑娘。” “那,多谢大人费心了。”潇潇收起金牌,淡然一笑。 看着那袭官服离去,潇潇无奈地皱起了眉头。 这世上,权力果然胜过一切。 她是该笑,还是该愁? * 镇远将军府。 “将军,加急的信件,从宁州来的。”一个下人恭敬地递上一封书信。 “宁州?”楚惊风疑惑地皱起俊眉,锐利的眸光落在那封信上。自己一直未去过宁州,也没有什么熟人,那是北境,早该没什么事儿了,怎又回突来这封加急的书信。 利落地展开信纸,草草一句: 我在宁州,晏王在追查,一路麻烦甚多,请务必帮我尽早到达京城。 潇。 “潇潇……” 她竟然,能从晏烈的眼皮子底下逃脱!? 欣喜之余,惊风不忘她所托之事“通知由宁州至京城的各个官府,就说是奉本将军之命,放云姑娘过城。” 她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也不知在北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晏王怕是不肯放过潇潇,她能孤身一人离开北晏,实在是不易。 该不是,受了好多苦吧? 不过,她能离开北晏境,晏王就没有办法再去管束,潇潇应该已脱险了。 真想,马上就见到她。 * 如今已是入秋,瑟瑟秋风吹得女子心生寒意。 “王妃,天凉了,还是进屋吧。奴婢已经准备好了暖炉。” 德宣宫,荒寂凄凉,在这凉风下更添一分悲冷。 自己,还是走错一步棋…… 心安,心安,她如今这样,要怎么个心安? 女子文雅的面容中带着淡淡的哀愁,秀丽的眸间,是深深的无奈。 不论如何,王的心里,只有云潇潇…… “王妃,风大了,您还是进去吧。万一身子坏了,奴婢可是要受罚的呀。”宫女拧着一副委屈的面容,劝说道。 “杏儿,王最近,是不是很生气?”心安温润地看着眼前凄冶的景象,淡淡地问道。 “王……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王把王妃送到德宣宫来,一定是王妃有什么事得罪王上了。”那宫女怯懦地低语道,头缩得紧紧得,生怕心安生气。 “得罪?”呵呵,心安冷笑一声。 这就是深宫女子的悲哀吗? 得不到解释,就要这样,成为一个过时的玩物…… 正当心安哀凉之时,却听得前方公公的冗长的高吟“王上驾到——” 他怎么会来? 心安惊愕地看向那一袭霸气威严的朱红锦袍,久久说不出话来。 “王妃可是在这德宣宫住得闷了,见到本王还未有反应?”他的表情却是看不出愠色,一双眼眸带有三分冷峻。莫不是王家与生俱来的不怒而威? “……臣妾叩见王上,王上金安。”心安缓缓地行礼。 “都起来吧。王妃,本王这趟来是专程来看王妃你的。”晏烈轻声笑道,那笑容却是让人顿生一股寒意。 “谢王上好意,臣妾在这德宣宫住得还不错。”温心安冷冷地回答道,一双淡雅的眸润泽如玉,却无任何生机。 “不错?这还叫不错?”晏烈扯了扯心安朴素的棉袍,“都入秋了,你们这帮奴才就是这么侍侯王妃的?” 这威严的一声,却吓得公公宫女们都跪了下来。 “也罢,这样,路公公,你马上去给王妃送上刚送进宫的云锦袍子。另外,前些日子漠州不是进贡了几条上好的狐裘吗?再过上几月,就用得着了,制好了袍子也送一件到靖仪宫。今儿太阳也还算明朗,不如王妃今日就搬回靖仪宫吧。”朱红锦袖一挥,那脚下的公公连忙点头哈腰地从命。 “王上,这是怎的了?莫非是找不到臣妾私放云姑娘的证据?”心安温润地噙起一弯淡笑,看着眼前的俊逸男子。 “刚好想反。王妃,你私放新妃的证据,本王可是查得一清二楚……”诡谲的笑容浮现在男子俊美的脸上,更添三分阴寒。 这,又是唱的哪出? 第62章 久别重逢 农历的九月,暑气正一点一点消退,但在这北方的漠漠大地上,秋却来得快得比南方更快。 绿烟已着了一件棉布绿衫,抵御北方的寒气,手紧紧地执剑,一双冷眸注视着前方的朱红宽袍。 那是威严与霸气的王者象征。 “王上,您找绿烟来,是有什么吩咐?”绿烟漠然地凝了一眼跟前一动不动的晏王,恭谨地问道。 “绿烟,你跟在我身边已很久了吧?”男子背对而立,唇微启,一双墨一般的眸久久地注视着眼前的荒寂景象。 “是的,王上。”绿烟淡漠地颔首。 “在温相府,你见过镇远将军楚惊风,你说说,我与他相比,如何?”男子的唇动了动,眉宇紧锁,带着王者贯有的威严。 “论相貌,才智,学识,风度,王与楚将军不相上下。而王的权势与地位远远高于楚将军。总之,王上比起楚将军,应该是略胜一筹。”绿烟淡淡地回答道,一双冰眸不带一丝情感。 “哼。那本王难道比不上他楚惊风的魅力大喽?为何那个女人,可以放弃本王给她的一切,不顾一切地想回京城去?”晏烈蹙起俊眉,虽看不出愠色,却不知内心藏了多少感受。 “王上,您之所以得不到云姑娘,是因为王上您已经得到太多,不属于自己的,终究是得不到的。您还有王妃,还有秀夫人她们。王妃对王上的心意,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只是王上您过多地在意云姑娘,而冷落了王妃。”绿烟低首,恭谨道。 “呵,你的话,怎和王妃一样了?王妃固然好,但比之潇潇,自然是比得出高下。为何本王,就是得不到……?”轻轻拂袖,男子的眉间带着浓浓的思绪。 “王上,珍惜眼前人才是最好。云姑娘心里没有王上,也强求不得。但是王妃呢?王妃到了北晏,一直不受宠,但她却一心向着王上。上天是公平的,既然王上有了王妃,自然,云姑娘也就不会是王上的了。”绿烟低语,墨色的眸略过一丝幽光。 这,就是天命? 不,他不会相信。 就算这一次让她逃过了,下一次,下一次她未必能逃得过去…… * 云府。 终于,回来了…… 看着门口灿亮的镀金牌匾,潇潇展颜,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七儿——”才刚跨下马来,便听得楚秋华文雅柔婉的轻唤,身边是俊朗的一墨,还有雪笙,齐齐地站到了门口。 “大娘,哥。”潇潇扬唇,走上前去。 楚秋华抚摩着潇潇的发丝,露出欣喜的微笑“七丫头,这一别,可是让大家想得好苦。” “如今,我不是回来了么?”潇潇温润地笑了笑,看向边上的一墨,“哥,你们过得都好吧?” “过得自然是好,不过没有你,我这做兄长的是吃不香睡不好,就盼着什么时候你能回来,好让哥哥我给你做嫁衣呢。”一墨朗朗地微笑着,明若晨星,温如春风。 “嫁……嫁衣?”潇潇一时未明白过来,蹙起柳眉,“哥,你在说什么?” “好啦,哥也不留你,你去见见你的未来夫君,不就什么都知晓了?”一墨释然地笑,眼底是淡淡的宠溺,“马车都给你备好了,去了将军府,好好歇上几日,再回来看看我们大家,如何?” “……”潇潇抿唇,笑得清雅,“谢谢哥为潇潇着想。” “一家人嘛,还提什么谢不谢的,楚兄早晚也是我妹夫,大娘,您说是不是?”一墨温文地弯起眉眼,看向身边的楚秋华。 秋华满意地颔首,柔笑轻语“想去的话,我们可不拦。” “大娘,哥,我会尽早回来的。”潇潇轻笑,幸福的笑容挂在嘴角。 看着那娇弱的身影进了马车,秋华淡然地笑“墨儿,你说七丫头和风儿一别也尽一年了,这两个孩子也实在是不容易。不过连你小妹都嫁了,你这当大哥的婚事还未有着落,是不是也要快些了?” “大娘,我……”一墨一时无言,脑海里忽的略过一个紫色的娇俏身影,明媚可人。 “我看上次惜儿来咱们云家的时候,你对她有些好感吧?”秋华温润地笑了笑,清雅而文秀。 “嗯,啊?”一墨惊了,片刻,连忙由尴尬恢复过来,“子惜姑娘明朗可人,也许适合武家男子……” “那可不一定。惜儿这丫头我清楚得很,活泼好动,不是个像七儿那样温柔文雅的姑娘。但你和惜儿,着实是很相配呢。若你也有意,大娘就来给你们牵牵红线。”秋华轻笑着,看着一墨失神的表情,满意地笑着,“真想早些看到,我们云家的子女一个一个都有美满的归宿,今后开枝散叶,子孙满堂之时,该是多美满的一幅画面啊……” * 镇远将军府。 打开门,下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云……云姑娘?” “将军在吗?”友善温柔的笑意轻扬,潇潇淡然地问道。 “在,云姑娘请稍候,小的这就去禀报大人。”那下仆恭顺地点头,正欲离开,却被潇潇叫住: “不必了,我可以去找。” “是。”下仆憨厚地咧开嘴。 “嫂子……”远远的,就听得一阵银铃般爽朗的笑声,紫衣女子笑容明媚如花,飞奔过来,脸上尽是浓浓的笑意。 “是子惜啊……”潇潇弯起嘴角,笑得释然,“好久不见了。” “是,足足该有一年了吧。”子惜明朗地笑着,灿若星辰,“我哥可是想你想得紧呢,也不知他现在到哪里去了。正厅、主房和书房都没有他的影子。” “我知道他在哪里。”潇潇温润一笑,眉眼间尽是淡淡的柔情,“我想先去找惊风,就不能陪着你了。” “唉,我自然是不能强拉着嫂子,嫂子你尽管我找我哥便是。”子惜笑靥如花,远远地看着那青衣往后园走去,笑得愈发明朗灿烂…… * 竹林深处,风动林响,萧萧索索。 素手轻撩过片片的竹叶,最终在深处的空地间停下了脚步。 一袭黑衣,俊朗如昔。 “惊风……”柔声轻唤,女子温润地笑了笑。 “惊风!”笑容溢出嘴角,女子轻轻走上前来,看向那一袭墨黑。 清风吹起一缕墨一般飘逸的发丝,男子紧闭着双眼,诱惑的唇轻轻闭合,听到那一声轻吟,心中却是微微一颤。 是她回来了吗? 不是她,又是谁会知道,他在这竹林深处。 男子转首,子夜般的深眸底,落下一个清丽的容颜。 是她! 真的是她!—— “潇……”惊风的脸上带上一抹惊喜之色,修长有力的手一把揽过女子娇盈的身躯,“你终于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潇潇弯了弯嘴角,鼻子不禁有些发酸。 尽一年了,由他出征,再到伦帆叛乱,再到北晏之行,她一直在盼望有这么一天到来。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潇潇,这么长日子里你都发生了什么事?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是不是受了很多苦,很多委屈?”惊风温柔地捋起女子凌乱的发丝,“我不在,你怎么不学会好好照顾自己,中了毒,还被晏王带走了是不是?”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不是平平安安回来了吗?”潇潇明朗地笑着,温柔地由惊风搂在怀里,久违的塌实与温暖,涌上心头…… “好,我不问那些事。只是,皇上赐婚的事,你可听说了?”惊风的眸底尽是深深的柔情。他虽很想知道她是如何摆脱晏王的事情,但潇潇不想说,他也不想勉强她,只得换了个话题。 “晏王对我说,是你和十一公主……”说到这里,潇潇还带有几分不解,“可为何哥哥不是这么说的?” “傻丫头,是太子帮我们说通了。”惊风轻笑着。 “太子?”仍是疑惑,这么长时间,京城里发生叛乱后,应该又多了很多事吧。 “这些还是我还告诉你吧。四王爷谋反不成后,皇上为了避免争夺太子之位的事情再发生,也为了让朝野上下平息风波,就立了原本的三皇子为太子。” 是倾茗…… 她早该知道的,她的三哥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好了,你倒是对别人家的事情这么关心,怎么也不管管自家人?”惊风忽的戏谑一句。 “自家?谁和你是一家人了……”潇潇语毕,脸颊上却飞起两抹红云。 “反正早晚都是嘛。还记得我出征前给你的承诺吗?” ——潇,等一切都平定之后,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将军夫人。 就是因为这句话,让她一直一直,没有放弃。 “如今,一切都太平了,是不是,也该让我履行我的诺言了?” 第63章 三姝之聚 夜阑珊。 太子府,寂静无声。 枕边的男子,静静的沉睡着,浑身散发着慵懒却高贵优雅的王者气息。 瑞瑾蹙起眉来,低吟一句“夫君……” 男子未有反应。 “夫君……?”再次轻唤,直到发觉男子无任何反应,瑞瑾才放心地走下床,披了件锦袍,执了烛台,悄然而去。 男子子夜般的眸忽的张开,薄唇紧闭,眉头深锁。 瑞瑾这半夜出去,是有什么事吗? 女子的脚步轻得听不出声音,莲步轻移,来到书房。 素手执起烛台,点亮四角的蜡烛,原本漆黑的书房顿时亮起了幽幽的火光。 书桌前,一个女子的英姿顿时勾勒了出来。 “属下拜见风总管。”瑞瑾一身灿若云霞的宽袍,竟跪在了那黑衣女子面前。 “很好,这回王上有新的任务,特地派风某来和你说明。”那黑衣女子淡漠地回答道,一双冰霜般的眸冷冷地扫了一眼脚下恭谨的美人。 “请风总管明示。”瑞瑾收起一贯柔婉的表情,恭敬道。 “凭你太子妃的身份,用尽一切办法挑拨公主殿下和八王爷的夫妻关系,闹得越僵越好。”那风总管冰冷的声音由双唇中逸出,“但不要在公主殿下面前暴露了身份。” “是,瑞儿明白。”瑞瑾恭敬地低首。 “很好,我想你懂得见机行事,另外,太子也要看紧,不能让他对你失去信任。”女子冷言道,“我不宜多留,你仔细行事便是。”风姓女子漠然地凝了一眼恭谨的瑞瑾,“希望你们能一直履行对先王诺言。” “是,属下会一直效忠王上。”瑞瑾抬睫,只觉前方略过一阵清风,站起身来,眼前已是空无一人。 瑞瑾站起身来,却听得,外边似乎是有—— 脚步声!? 虽是细微,但却沉稳,应该是男子。瑞瑾皱起眉头,连忙走到书桌前。 “瑞儿,你在里面吗?”是倾茗朗润的男声,这一声,却惊得瑞瑾手中的文书跌了下来。 “夫……夫君。”瑞瑾慌了神,见男子推门而入,脸色惨白,连忙恭敬地跪了下来,“瑞儿深夜私闯书房,请夫君惩罚瑞儿。” 倾茗蹙起俊眉,见书桌上那原本凌乱繁杂的文书已被整整齐齐地理好,又看了一眼恭敬地跪着的瑞瑾“你是半夜来理文书的?” “……是。”瑞瑾的声音细若蚊蝇,垂睫低语。 “这又有何好怪罪的呢?”倾茗委婉地笑着,拉起地上冰凉的女子,一把揽入怀中,“你这样为我操心,我怎么会惩罚你?” 瑞瑾清扬地弯起唇角。 夫君,对不起…… * 太子府。 华美的后花园,虽已入秋,却仍是灿烂。 洁白娇莹的玉簪花,柔媚艳丽的秋海棠,点缀了偌大的后园。 “云姑娘此次去北晏,可是见过了我的王兄?”流绮拣了几个鲜亮的果子,轻巧地品尝着,侧过脸来柔声道。 “是,晏王帮我寻了名医,才医好了我体内之毒。”潇潇明朗一笑,眯起一双含笑的水眸。 自从朝华府一事,还有晏王来京之后,流绮便开始对潇潇有偏见,甚至带有三分妒意。 “弟妹应该是听说过吧?云姑娘为平乱而中毒,实在是巾帼英雄呢。”瑞瑾优雅地弯起眉眼,纤纤玉手一扬,身边的婢女便端来了几盘糕点,还有三盏茶。 “秋季滋补,云姑娘一路奔波,身体可是还未完全调养好吧?这桂圆茶补身暖体,我特地吩咐下人泡制,也不知合不合云姑娘的口味?”瑞瑾柔婉一笑,亲手递过一盏桂圆茶。 “多谢太子妃了。”潇潇淡淡地抿唇,笑得淡雅。 她常喝桂圆茶,看来是太子妃瑞瑾特地调查过了吧。 看来,瑞瑾还真是个有心人了。 “弟妹,这是北晏进贡的御用茶叶炮制而成,你尝尝,是不是北晏的滋味?”瑞瑾抿唇,递上另一盏茶。 “多谢王嫂。”流绮委婉地笑笑,抿了一口茶水。 “弟妹这一年,在京城住得,可否已习惯了呢?”瑞瑾侧过脸来,温柔地笑,“八王爷是皇子中难得的才俊,与弟妹实在是天作之合。有此夫君,弟妹也很幸福吧?” 流绮哑然,笑得苦涩。 她是该笑,还是该哭? “瑞儿,请了弟妹和云姑娘,怎么忘了我们三个?”倾茗明朗地笑着,一袭儒衫俊逸非凡。身边,是文雅俊秀的八王爷修远与一袭英武黑衫的惊风。 “夫君,你们忙于朝政,瑞儿自然只能与姐妹们说说话、谈谈心了。”瑞瑾嫣然一笑,明亮的眸灿若星辰。 这三个佳人,却是各有风韵。瑞瑾是温柔可人的粉紫,潇潇是温润宛然的水青,流绮则是明媚绚烂的绯红。 “那你们方才聊了些什么,可否让我们听听?”修远儒雅一笑,明若春风。 “正聊到云姑娘这巾帼女子呢。”瑞瑾扬指轻笑,带有三分婉媚。 “太子妃实在是过奖,潇潇着实汗颜。”潇潇低首,委婉含蓄地答道。 修远毫不避讳地赞扬“哪里,云姑娘实在是立了功,与楚兄真是天造地设呢。” 惊风温柔地笑,轻握起潇潇冰凉的手,二人站在一起,俨然一对璧人。 潇潇淡笑,羞涩地垂睫。 瑞瑾温文地扬唇,凝了一眼表情有些不大好看的流绮,含笑道“这样吧,既然大家都在,我最近新练了首曲子,请大家评点评点如何?” 古朴的凤凰琴,琴色清脆玎玲,宛如流水叮咚,鸟语莺啼,瑞瑾素手轻轻拨弄琴弦,温柔地笑,一颦一笑,顾盼生辉。 瑞瑾,真是个让她不得不赞叹的温婉女子…… 她永远是那么耀眼,如月华一般的清辉,不张扬,却是盈如星辰。 只是,潇潇又怎会知道,这样的婉丽女子身后,还有那一片无法触及的,黑暗。 第64章 竹林身影 八王府,画眉轩。 秋意渐凉,澄澈的蓝天飘起一团团淡洁的云絮,小轩窗外,花朵娇妍。 真是好天气呵。 “王嫂可真是关心弟妹,弟妹一人在这王府里真是闷得慌,可王嫂一来,这屋子就热闹了。”流绮绽开明媚的笑靥,斟上一盏香气四溢的菊花茶,盈盈地看向粉紫女子。 流绮本不和瑞瑾熟悉,但瑞瑾不可能不引起她的注意。同为政治婚姻,太子与八王爷的性子又是相似的儒雅温敛,她一直与修远隔了层膜似的,而瑞瑾,偏生又和太子如胶似漆,实在是让她心生不悦。 莫非,他们兄弟俩喜欢的是瑞瑾那样的娴静,或是潇潇那样的温润? 可是,流绮虽想得修远之心,可她这娇蛮公主的性子,可不是一两天改得了的。看来,也只有请教请教她这温婉和善的王嫂了。 “其实我也是闲来无事,和弟妹说话谈心也是应该的嘛。”瑞瑾盈盈浅笑,暖彻人心。 “近来怎么没见到云姑娘?”流绮不禁想起了那个水青伊人清雅的面容。 “云姑娘本与我私交也不错,但皇上赐婚的事弟妹也该听说了吧?云姑娘自然是守在闺房里等着出嫁呢。”瑞瑾弯了弯嘴角,轻抿了一口香郁的花茶。 说到出嫁,流绮心里越感觉不是滋味。她听得过自己的夫君和云姑娘昔日的婚约,总觉得,自己像是介在他们中间一般,难受得很。 “太子殿下待王嫂很好吧?”流绮转移了话题,忙收起思绪,侧过脸来问道。 “自然。弟妹问起这个做什么?”瑞瑾轻轻蹙起漂亮的柳眉,笑容里带有三分疑惑。 “哦……,没什么,只是,绮儿想着太子殿下和王嫂,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流绮慌忙解释道,眸间略过一丝仓皇,却被细心的瑞瑾察觉到了。 “这样,近来太子府入秋的事务还未打点清,我想不能常到弟妹这儿坐坐了。不如,我把我身边的丫鬟送给弟妹,也好陪弟妹谈谈心,如何?”瑞瑾淡雅地笑,一伸素手,一个娇弱的奴婢打扮的女子便恭谨地上前,“这是”千秋“,平日里唤她”千儿“就可。” “见过八王妃。”千儿恭敬地跪了下来。 流绮微微一惊,她本想问问瑞瑾,谁料这话却说不出口,瑞瑾这么做,倒真是合了她的意了。这样,私下她还可问问千儿。只是,这样直接接受恐怕会让人怀疑,流绮不得不推辞道“这怎么可以呢,王嫂?千儿是你的人,弟妹受不起啊。” “唉,弟妹,都是一家了嘛,怎么能说受不受得起呢?千儿这丫头乖巧伶俐,弟妹大可不必担心她给弟妹添什么麻烦。”瑞瑾微微含笑,搁下白瓷杯盖。 谁会知晓,她这温软的笑意背后,还有她的一把算盘。 千儿从小就是她关家的人,对瑞瑾惟命是从,这回,把她作为一颗棋子放置在八王府,流绮这般心思,一定不会怀疑到她的用心。 “那……我就谢谢王嫂的关怀了。”流绮轻轻了弯了弯唇角,装作平静,心里却是暗喜。 小轩窗外,花瓣如雪,飘曳纷飞。 千儿的笑容,愈发诡谲。 * 将军府,后园竹林。 清颜素衣,女子闭上双眼,浓密的羽睫微微颤动。 竹林,沙沙作响,犹如天籁。 忽然间,感到后背袭来一阵暖意,潇潇一怔,却闻得熟悉的气息。 轻拥住身前的佳人,男子勾起唇角,轻笑道“在想什么?” “你猜啊。”潇潇黠慧地眨了眨水灵大眼,莞尔一笑。 “你该不会……在想我?”戏谑地挑眉,温热的气息贴在她的耳畔,女子白净的脸颊不禁泛起红晕。 “才不是呢。”潇潇撇了撇嘴,声音忽的冷了下来,“我在想,晏王说过,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他有本事带军队进京,说不准,就有本事阻止我们的婚事……” “这可是皇上的赐婚,晏王再放肆也不敢得罪皇上。你是不是担心,会再被人带走?”惊风蹙起俊眉,冷言道。 潇潇重重地点了点头,面色凝重。 “在将军府,我和子惜还可能护着你,但是你回云家,我就有些担心。”惊风握起女子冰凉的玉手。 “不管怎么样,我总是说服不了晏王,那次还是因为王妃的帮助才逃了出来。这回我逃出来,按晏王的性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潇潇担心地皱起眉头。 “那,不如我让子惜陪着你,也好让我放心。” 潇潇刚欲开口,却听见林间忽的有一声响动,极为奇怪。 “谁!?”惊风警觉地转过身去,只见那林影间一个黑影闪过,倏的一声便过去了。 “看看去。”惊风连忙拉起潇潇,往那人影出现的地方跑去。 偌大的林间,竹叶萧萧。 “等等——”奔跑间,一抹翠绿忽的闪过眼底,是一种盈亮璀璨的光华。 潇潇蹲下身来,轻轻俯下身来,只见那竹叶地间,那翠绿格外耀眼。 是玉吗? 雕刻精美,宛如飘逸的烟云图案,翠绿的玉石上,赫然一个“晏”字! “北晏的人!?” 第65章 婚礼前夕 内啥,读者们加一下群:15066697 * 晏都,王宫。 倾云宫外,云凝烂漫,宛若天境。 云凝花,开得清雅梦幻,却少了她如云的笑靥。 自己,还真是放不下这个女子了…… 月华衣,飘逸雅贵,标致俊美的面容冷峻,紧攥着拳,性感的薄唇紧闭,沉默无言。 走了,她终究还是走了…… 还是那句话吗? 不是自己的,终究得不到。 既有心安,自然,也就得不到她了吗? 从一开始,他认定的就是潇潇。 可上天,偏偏给了他一个温心安。 是命定的吗? 他从来都是不信命的,不是吗? 一纸书信,是绿烟带来的消息,他们就要成婚了…… 呵呵,他果然是低估了这个女子。 在他全力的搜捕下,她还能安然到达京城,果然不是一个简单而柔弱的女人。 他本想带她一起看云凝花开,看北晏的山山水水,可最后,还是敌不过千里之外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男子。 楚惊风,终有一天,他们会有一场面对面的对决…… * 凤冠霞披,鲜妍亮丽。 那是,那一年,她本该穿去八王府的嫁衣。如今,却整齐地叠在一边,静侯着良辰吉日的到来。 铜镜里的佳人,柳眉青黛,一双翦水深眸盈润如玉,小巧的鼻梁下是一张娇艳的樱桃小嘴,白净的脸颊,细腻如凝脂般的肌肤,淡若清烟的笑容,勾画出一个风华绝代的曼妙俏佳人。 “嫂子,明日你就要出嫁了,今儿怎么不早早睡了?”子惜明媚地展颜,巧笑倩兮。 “睡不着。”潇潇的眉宇间带有一缕淡淡的愁云,离婚事越来越近,危险,也就越来越近。 “嫂子,你可是听说了吗?以前我爹娘对你没什么好感,可听了你在京城助太子平乱之事之后,可是认定了你这个媳妇呢!”子惜盈盈浅笑。 “好了好了,你先睡去吧。我困了,自然会睡的。”潇潇无奈地笑笑,站起身来,凝眸淡然,翩然清雅。 淡月,华光幽幽地落下,洒在门外的路上,女子推开小轩窗,见那一袭紫衣女子远远离去,默默地叹了口气。 手中,卧着一块青碧玉佩。 细腻的指抚上寒凉的玉,明显感受到雕刻出的“晏”字。 ——如果我要把你留在倾云宫里,你觉得怎样? 晏王,是她最不愿面对的。他给了她太多恩赐,让她觉得……对不起他。 呵,谁又会想到,如今她心里所想的不是她的夫君,反倒是千里之外那个高高在上的北晏君主? “晏”,是她一辈子的劫吗? * 次日,京城里一派欢乐之景,其热闹不亚于当年太子与太子妃的婚礼。 九月十八,当朝名将镇远将军楚惊风和学士府七小姐的婚事,早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郎才女貌,巾帼须眉的美赞,更是百口相传,津津乐道。 镇远将军府,亭台楼榭,尽带喜气的大红色,将平日严冷朴厚的将军府点缀得喜气洋洋。 “楚将军,恭喜恭喜啊!” “楚将军,实在是恭喜!下官特来祝贺将军……” 今日的惊风着了一件威武的红蟒袍,英俊威严,冷峻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淡笑,一双子夜般的黑眸扫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时不时客气地回上几句。 “楚将军,真是恭喜你了。”修远一袭儒衫,温润地上前来,唇角带有春风般和煦明朗的笑容,身畔的粉衣佳人眼神迷离,笑得若有若无。 这下,她总该放心了吧?再也不用担心云潇潇和修远发生什么。 只是,这样的安心,总让她觉得心中仍是隐隐地不适。 “楚将军,恭喜你们了。”流绮的话音云淡风清一般,客套地附和了一句。 “这样,二位先请去礼堂歇息,喝一杯楚某的喜酒。”惊风回了一句,目光在这对夫妻身上稍稍停留片刻,便又看向纷杂的人群。 怎么说,今天也要保证将军府的安全,保证婚礼的正常进行,任何一个可疑的人都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走进将军府。 只希望,一切都不要有事。 第66章 洞房花烛 晚香居。 终于,到了时辰了吗? 潇潇早已被雪笙打扮一新,宛若回到了当年那个逃婚前的新嫁娘,只不过,这新郎倌,可是换了人。 铜镜中,佳人娥眉妙目,秀美动人。只是,那眉宇间,带有淡淡的虑色。 “七儿,大娘总算是把你嫁出去了。”身后,楚秋华嫣然浅笑,温润如菊,“今后,你可就是将军夫人了。” 将军夫人……呵,她盼了多久,才盼到这一日的到来。 可是,只因为一个晏烈,让她不能安安心心地出嫁。 也不知,后面究竟要发生什么事…… “七丫头,有空,可要回娘家来看看。”秋华抿唇,眼波一转,“对了,这个东西,我要交给你。” “嗯?”潇潇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楚秋华。 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只银镯子,套上潇潇纤弱的手腕,柔声道“这是景秋生前用过的东西,我想,现在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景秋以前首饰不多,这镯子却只一直戴在身上的。如今,我把它交给你的,也算是你的亲娘看着你出嫁了。” 潇潇垂睫,将目光落在那银镯上。雕工精美,那图案,却隐隐有些眼熟的感觉。 似乎……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想起来了! 是圣心殿四壁的图案! 正中,还雕了一朵云凝花。 镯子内壁,雕着“景华清秋”四个字,含有娘的名字。 整只镯子,有古朴而神秘的气息,不失细腻柔媚之感。 娘……似乎真的和北晏有关系。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雪笙,把那红盖头盖上吧。新娘子也要出嫁喽。”秋华和善地弯起眉眼。 景秋,这孩子是终于有了一个好的归宿了…… 你若能看见,也该笑了。 * 洞房,满屋的喜庆红色。 床头,鲜亮的红绸绾起漂亮的花球,满屋充斥着洋洋的喜气。 总觉得,这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还是她太多心了? 这本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却是让她这般忧心忡忡。 这一路上,吵吵闹闹,在行礼时也是安然无恙,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多虑了…… 北晏的人如果要动手,也早该动手了,莫非是晏王真的放过她了? 可为何,在竹林里,又会发现那个晏王派来的人? 潇潇有些焦虑,正欲一把掀开红盖头,却明显感受到颈上一阵寒凉。 “新娘子自己就把盖头掀了,是不是太不合礼了?”女子冷冷地勾起唇角,轻轻吐出两个字,“云妃……” “我不是——”潇潇一时有些惊愕,但很快沉着下来,缓缓掀开盖头,一双清眸对上一张冰冷的面容,“绿烟?” “云妃好歹还记得我呀。你既然已经在圣心殿接受了圣女的祝福,就该是晏王的人了。怎么,如今还要嫁作别人的妻子?”绿烟凤眸一瞥,冷冷地说道。 “我可以向你坦白,我根本不打算成为晏王的女人,绿烟姑娘,你如果想带我走,也请你明白,这里不是你北晏的国土,随便抓人是不被允许的。”潇潇站起身来,正色道。 “好,我可以不抓你,王也没有下命令一定要把你带走,我犯不着千里迢迢地把你带回去。只是,我的东西,可否交还于我?”绿烟凝了一眼红衣美人,淡然地伸出手来。 “你说的是,那块玉佩?”潇潇皱起柳眉,看着眼前的冰美人。 “正是。”绿烟轻轻颔首,“我想,将军夫人总会还给我吧?” 潇潇舒了口气,好歹她换了个称呼,让她心里安稳了些。那玉佩,就是担心出什么事,才一直都放在她的身边。 “喏。”潇潇将一块冰凉的玉佩放在绿烟的掌心中,“现在,可以把架在我颈上的剑拿下来了吧?” “不。”绿烟仍是冰冷,“你先告诉我,怎么出这将军府?” “绿烟姑娘既然有本事进来,就原路返回喽。” “现在这里人多,想平安出去不大容易。”绿烟蹙紧了眉头,冷言道。 “往后园去,绕过竹林。”潇潇凝了一眼眼前的女子,平和地答道。 “我怎么确信,你不会骗我?”绿烟凤眸一暗。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这就不是我的事喽。”潇潇微微一笑,侧过身去倒了杯茶,悠然地呷了一口。 “你……”绿烟见那女子安然的样子,一时有些恼火。 “你若是信,去那边看看就知道。你若是不信,留在这里呢,一定会被人发现,出门瞎转悠也不是办法。”潇潇弯起眉眼,“绿烟姑娘,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会做出选择的吧?” “我姑且信你。”绿烟收回利剑,“不过,你就不怕今后我奉晏王之命再来拿你?” “那就是以后的事了。”潇潇浅笑悠然,“以后的事,谁又会知道呢?” “哼。”绿烟轻哼一声,“我想你也该知道要不要说出今天发生的事。告辞了!” 看着那一袭绿衣飞出窗外,潇潇松了一口气。 望着眼前跳跃的流离烛火,潇潇一时竟有些惆怅。 失神间,门却被推开。 一袭红衣翩然而至,见潇潇竟望着桌上的红烛失神,一时有些惊愕。 “……惊风。”见那红衣就在眼前,潇潇回过神来,扑向男子怀中,他的怀抱,仍是那般的温暖与塌实。 “怎了?出了什么事吗?”楚惊风微微有些惊讶,加深了这个拥抱,低沉的语气在耳畔回响。 “没有,什么都没有——”潇潇弯了弯嘴角,闭上了一双清丽的大眼,“不要放开我,好不好?” 如今,该是她彻底安心的时候了…… 身边,是生命中最爱的人。桌上,红烛摇曳,迷离了女子的眼神…… 第67章 绮之落寞 平秋殿,一片静谧。 “怎么,回来了?”看着殿内跪着的那一袭绿衣,邪惑地轻抬起凤眸,冰冷地问道。 “王上吩咐绿烟所办之事,绿烟皆已完成。”绿烟恭敬道。 “风绿烟,本王问你云潇潇呢?”晏烈的语气明显增强,背对着绿烟的朱红锦袍微微有些颤抖。 “王上,不属于绿烟分内的事,绿烟不会去做。”绿烟轻启薄唇,寒冷如冰。 “你!——”晏烈一时气急。她绿烟是个认死理的人,更不会做出讨好他的事,这是她一贯冰冷的秉性。 “王上,您并没有吩咐绿烟把云潇潇带回来,绿烟只是见了她一面,也问清了云潇潇对王上没有一点男女之情,所以,绿烟就放过她了。”绿烟停顿片刻,缓缓道来。 “那么,你就看着她嫁给了楚惊风?”晏烈转过身来,一双冷眸对上女子同样冰冷的双目。 “是的,王上。”绿烟颔首。 “好,果然是你风绿烟的所作所为。”晏烈忍住愠火,拂袖道。 “王上要责罚绿烟的话,尽管处置就行。”绿烟低首,冷然道。 “本王不罚你。”晏烈沉住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句话,“时刻向我禀告赵修远和公主的消息,必要的时候,提醒她要当心。” “是。”绿烟点首,默然道,“那绿烟就告退了。” 晏烈宽袖一展,霸气十足。 楚惊风,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本王,有时间慢慢和你周旋…… * 榈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 一切,都安宁了吧? 南戎战定,北晏也不再纠缠,她如愿以偿。 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嫂子,怎么总是待在房里,不闷吗?”楚子惜看向窗内的温润女子,展颜笑问,“该不是哥哥不在,嫂子就提不起精神来?” “子惜,你就别再拿我开玩笑了。”潇潇露出一个淡雅的笑容。他去军营了,四王爷的叛乱,将更多的军务压向了他,统帅三军,日日都要去军营,该是有多劳累? 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默默侯在府里,安心等他从军营归来。 “嫂子,京城北山的菊花开得正烂漫,不如改日,我陪你去外头走走?”楚子惜扬唇,笑靥如花,“叫上云公子吧。” “也好。”潇潇抿唇,“只是子惜,这姑嫂出游,偏偏又多了个男子,莫不是……” “嫂嫂可别多想,我……我只是考虑到你和云公子是兄妹,所以才想让你们也聚聚。”子惜连忙回答道。“我还以为有什么别的原因呢,是我多心了吧。”潇潇温润浅笑。 她本想,若能撮合子惜与一墨,倒是极好的一对呢。 可她亦不能乱点鸳鸯谱,若是子惜与一墨非你情我愿,不就是误了他们? “子惜,你若是看上了哪家公子,尽管对你哥哥或是我说就行,惊风还愁着怎么把你尽快嫁出去呢。”潇潇扬唇轻笑。 “好啊,哥哥竟然不和我商量就想把我嫁出去了……真是的,嫂嫂,你可千万劝劝他,若是他和爹娘包办了我的婚事,那我可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呢。”子惜皱起柳眉,撅起嘴来,倒有三分可爱。 “好啦,我是和你说笑的呢。惊风一直清楚,婚姻大事,随意包办是得不到幸福的。”潇潇眉眼一弯,淡然道。 看着子惜那明朗的笑靥,潇潇忽的释然了。 * 八王府。 “千儿,你看看我这样,如何?”流绮一身融融暖暖的杏色,收敛住一贯明艳的笑容,只是浅笑盈盈,莲步轻移,恬静悠然,静雅秀丽。 “王妃是倾城之姿,不管怎样打扮,都很好看。”千儿露出欣喜的微笑。 “那这样,夫君或许就注意到我了喽?”流绮听了这一番赞美之词,喜悦之情飞上眉梢。 “这个……奴婢不敢妄下断语。”千儿恭谨地低首,嗫嚅道。 “不管怎么样,只要能得到夫君的心,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流绮捏起一方绣兰素帕,喃喃自语道。 “王妃待王爷如此之好,相信王爷定能明白王妃的心意。”千儿顺势,抿唇答道。 “千儿,若是我成功了,一定重重赏你。”流绮语笑嫣然,转首看向一旁谦恭的千儿。 “那奴婢就先谢过王妃了。”千儿盈盈一福,笑得迷离…… * 夜,通明的灯火亮起,屋里亮如白昼。 赵修远一身儒雅素袍,俊美的身姿缓步来到主房,打算歇了。 “夫君——”流绮已在房内侯了多时,听见那开门声,忙喜悦地上前,见到修远,又恭敬地行了一番礼。 修远一时有些惊愕,流绮公主向来自视清高傲气,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温润如水、恬雅似玉。 “公主,有什么事吗?”一贯儒雅而漠然的语气,让流绮一脸的淡笑变得有些僵硬,可她马上恢复过来,又温柔地迎上去—— “没事我便不能这般吗?夫君,你可是讨厌绮儿?”楚楚可怜地蹙起两片柳叶眉,流绮有些失落地转过首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公主,你不要误会我。”修远连忙解释。这骄横的北晏公主,他可是得敬上三分。 “那绮儿就替夫君宽衣吧。”流绮连忙收起伤感之色,温柔地弯起嘴角,伸出手去。 修远无奈,却发现这主房的丫鬟已都被流绮唤了出去,看来,她是精心准备好的? 身前的女子,伸出一双纤纤素手,温柔地为修远褪去那一身儒衫。 细看今日的流绮,倒的确是有几分不同。平日一贯喜欢的浓妆艳抹、红红紫紫,如今却是着了素裙,施着淡妆,透出一股迷人的韵味,浑然天成的娇美可人。 她倒是想要做什么? 修远蹙起俊眉,默然地开口“你也睡了吧。” “是。”流绮抿唇,褪去一身杏色,雪白的睡衣内,透出令人销魂的馨香…… 这个味道,好像是…… 修远皱起了俊眉。 不仅是流绮的体香,这房内的熏香,似乎都是令人迷醉的味道,迷乱了人的思想…… 晏流绮,你北晏第一美人,堂堂的公主,竟也用了这种手段? 修远忽的起身,忍住意乱情迷的思想,正想下床。 “夫君——”流绮一把拉住身边的男子,一双秋水眸盈盈地看向他。 他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你好生休息,我还未乏,先去书房看看书再睡。”语毕,修远早已将儒衫再度穿上,匆匆离开这个迷乱之地…… 这个男人,就想做一辈子的君子吗? 她这多日来的努力,就被他却一句话弄得白费了? 流绮哑然失笑,片刻,却又狠狠地用拳头砸向自己。 她这北晏第一美人,晏王最宠爱的流绮公主,却连自己丈夫的心都留不住…… 是叹,是笑,还是哀? 房门外,看着修远默然走远的身影,一个女子的笑容愈发肆意,渐渐,隐在了这秋的夜色里…… 第68章 王府风波 八王府,书房。 “王爷,您在里面吗?”管家赵诚匆匆敲开书房的大门,“早膳已做好了,请王爷去用早膳,再去上朝。” 书房里,静谧无声。 “王爷,王爷——”赵诚扯着嗓子,用力地拍打着书房的门。 其实房里,早有人已醒了,一双诡谲的凤眸流光一转,却又恬然地再度闭上。 赵诚一时有些疑惑,八王爷素来不会嗜睡,怎今日,却迟迟不醒? “王爷,小的进来了。”无奈,赵诚只得捧着叠放有紫宸朝服的托盘,小心翼翼地进了书房。 那张宽大的雕花大床,被轻柔的幔纱所掩着,赵诚看着这一地的衣裳,有修远的清朗儒衫,亦有……一道素雅的浅绿。 这浅绿衣裳,绣有素淡的花纹,像是……府上有些地位的掌房丫鬟的衣裳。 木讷的赵诚看到这衣裳,却也惊了三分。王爷一向洁身自好,不流连女色,怎会…… “啪”的一声,叠有朝服的托盘跌落下来,赵诚吓得半死,连忙蹲下身来,却怎么也叠不好朝服,急得满头大汗。 “什么声音?”修远迷朦地睁开那一双星眸,俊美的面容带有浅浅的倦意,脑袋,仍带有三分昏沉。 那迷香果然有些功效,他虽中得不深,却仍是昏沉得多睡了些许时间。 晏流绮,没想到,她竟会是那样的女人!堂堂的公主,高贵傲气,也用了那种手段…… “嗯……”身畔低低地传来一声娇软,修远猛的清醒过来,低首望去。 一个面貌熟悉的女子正在他的身侧沉沉地睡着。 这模样,好像是有点印象…… 对了!那是流绮房里新来的掌房丫鬟,千儿! 修远一怔,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 该不是昨日中了迷香,对这无辜的少女做了什么事吧? 修远蹙起了俊眉,沉默不语,心中却已是乱如麻。 “唔……”女子察觉到身边的声响,“准时”地张开了眼睛,缓缓地起身,一双凤眸忽的一转,却瞧见了一脸尴尬的修远。 千儿一惊,脸色刷得白了三分,连忙拽紧了被褥“八,八王爷,奴……奴婢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修远真想狠狠揍自己一拳,昨夜,他一定是干了什么风流事吧? 都是那迷香惹的祸。 可这姑娘的清白,就毁在自己手上了…… “王,王爷,奴婢什么都不会对王妃说的,奴,奴婢今天就回老家去……”千儿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低首嗫嚅道。“按王妃那性子,不会放过你的。罢了,本王爷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修远皱起俊眉,无奈地叹了口气。 赵修远啊赵修远,你怎就在这一夜之间,毁了自己的清誉? 也不知这事传出去,该会有多少的流言蜚语? 看样子,这王府里不会太平了…… “赵诚,告知府里所有下仆,从今日起千儿就不是王妃的掌房丫鬟了,本王纳她为妾,若有待新夫人不敬者,你自己看着处置。”修远边说边换上那一袭紫宸朝服,皱着俊眉,无奈地宣布。 “是。”赵诚不敢怠慢,连忙答应道。 他这一向被誉为“高洁君子”的八王爷,竟也会有一夜的风流,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更让他想不到的,却是那刚进府就成了王妃身边红人的丫鬟千儿,也一夜之间飞上了枝头。 按着王妃那刁蛮任性的性子,恐怕是要气得半死了吧? * 八王府,一日之间,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包括那厨房里刚进府的小工,都记住了一个叫“千儿”的女人。 这千夫人,可不是一般的人物。论貌,远远比不上那“北晏第一美人”,正房王妃流绮公主,论性格,也只是个没脾气、乖顺的下人。可偏偏就是这么个女子,却成了八王爷的新妾。 赵诚可是不敢声张他在书房所看到的一切。下人们闲来无事,也便把这事挂在了嘴边,传来传去,竟传出了“王爷惧怕王妃”一类的消息。 流绮心里自然是不好受。没想到她没得到修远之心,竟被她那个小小的丫鬟千儿给得去了,才短短一夜,她便成了府上人人皆知的“千夫人”,谁都得给这“王爷的新宠”三分面子。 画眉轩,流绮坐在铜镜前,望着那镜中的绝代佳人,心中却是凭添一丝火气。丫鬟们小心翼翼地侍侯着,却时不时地惹得流绮大发雷霆。 “你们这些个丫鬟,手脚倒是不利索,勾引王爷的手段倒是一个比一个好啊。一个千儿不够,你们过了几天,也都一个个地要给本公主我气受了吧?”流绮恨恨地对着一群谦卑的丫鬟指指点点,气不打一处来。 千儿,她真是失算了这个女子。那些主意,都是千儿那女人给她出的。谁知道千儿的手段比她更高明。现在,竟然就成了修远的小妾,这不是摆明儿了向她挑战? “王妃,千夫人来了。”丫鬟小绿谦恭地上前来通传到。 这时候来看她?千儿这是什么心思,她还不知道吗?不就是来给她冷嘲热讽,讥笑她这美人之姿,还比不上一个曾经是下贱的丫鬟的人?流绮忿忿地皱起柳眉,俏脸一翻“请她进来。” 这一个“请”字,已经够让她好受了。堂堂公主,竟然还要去请一个丫鬟,这象话吗? 没过多久,一袭温暖的淡黄便飘进了画眉轩,这一身打扮,足以体现了她贵气的身份。只见千儿扬唇,文雅一笑“姐姐,妹妹给您请安来了。” “请安?请什么安?我心里已经够不安了。”流绮漠然地回答道,一双妙目也不愿意在千儿身上停留片刻。 她只是不服,不甘。修远怎么会收了她,却将她冷在一边? “姐姐,其实妹妹觉得很对不起姐姐,也对不起王爷。妹妹只是一个下人,却承蒙王爷的宠爱,实在是三生有幸,才能今日站在这里和姐姐说话……”千儿温顺地低首,缓缓道来。 她这一个“姐姐”,一个“妹妹”的,叫得可真是亲热呢!流绮秀眉一撇,不屑道“怎么能说”对不起“呢,妹妹,好歹我们也是一家人了,今后,就不要用奴才的语气了。” 那“奴才”两字,被流绮念得很重,带着深隐的讽刺感。 “姐姐,其实妹妹心里也清楚,妹妹是奴才出身,本就只能和姐姐这样高贵的人用这种谦卑的语气说话。王爷待妹妹好,妹妹也知道只能用这身子报答王爷的恩情了,所以才鼓起勇气答应王爷做这个妾室。其实在妹妹心里,姐姐是无法逾越的,妹妹也明白,不能有太多的私心,毕竟姐姐才是正室……”千儿不顾流绮的讽刺,依旧和声和气地缓答道。 “你……”她这看似平和的话,却把流绮的火气与妒意一下子激了起来,伸手便要扇过去…… “王爷吉祥。”画眉轩外,传来丫鬟们恭敬的声音。 流绮一时怔了,在空中的手一时僵了,眼睁睁地看着修远走进门,才忙得缩回了手。 “王爷,奴……不,王……王妃她……”千儿装出惊慌之色,连忙向修远身侧靠了靠。 “公主,你刚才想做的,本王爷已看到了。”修远蹙起俊眉,“就算心中有气,也不可以这样随意打骂他人,更何况,她是本王爷的妾。” 看着修远为千儿说话,流绮气不打一处来,一双秋水双眸泛起盈盈的水色“夫君,你就这么帮着这个下人?” “王妃,千儿她已经不是下人了,你虽是正房,她是妾,你也不可这样讽刺人家!”修远正色道。 这公主,真是越来越不让他安宁了。 现在,竟然这么嚣张,想要把王府翻过来吗? “夫君,好,请夫君和千儿妹妹好生歇息去,绮儿就不送了。”流绮沉住一口气,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来,脸色却仍是那么难看。 她不服,一千、一万个不服!她是公主,堂堂的公主,在北晏,有多少王侯世子排着队让她挑,现在,却在这王府里受一个下人的气。这,不应该是那个傲气的第一美人,北晏公主晏流绮! 她要的,不是一个空空的正房! “小绿,去太子府,请太子妃来画眉轩坐坐。” 一个千儿,把她和修远越拉越远,看来,只有瑞瑾能帮到她了吧…… 第69章 暗局渐开 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 画眉轩外,菊花烂漫,衬得那佳人俏脸愈发娇美。 顺着檐廊一路走向画眉轩,瑞瑾浅绿色的群摆翩翩,笑得美艳动人。 她清楚得很,流绮这么按捺不住地把她找来,定是受了千儿的气。她的这颗棋子,也一夜之间由“小卒”变得地位更重。而她,更是看着流绮一步一步,陷入这个局。 不,她不是布局者,她只是周旋于这之间,当一回随意驰骋的“车”。真正的布局者,是王,是那个精明冷练的男子,在重重的迷雾背后,冷漠地淡笑。 那是一个让她畏惧的男子,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却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事。为了完成他的业绩,他甚至愿意用身边的一切人,把他们作为他的棋子,一个一个利用。 甚至,包括流绮,都是他的棋子。 好阴冷,好难测的男子! 瑞瑾蹙起柳眉,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一身淡黄,四目相对,竟是一笑。 “用尽一切办法,让王妃生气,明白吗?”这一低声细语,文雅的笑容,忽的诡谲起来…… 千儿不愧是千儿,有她在一日,流绮便不会安心一日。天长日久,终有一天,千儿会挑起那根导火索,然后,就是王想看到的结果。 想到这里,瑞瑾的笑容倏逝了,远远看到那菊花飘香处,小轩窗开,眼帘内映入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 北晏第一美人,竟然也会有这样一日。 是那个男子,利用了她的貌美,利用了她的倾心,更利用了她单纯好强的性子,亲手把她推进这个局。 公主,公主,你可莫怪我,这不是我的错,而是,那个迷雾后的男子! “瑞姊姊,你可千万要帮帮我呀!”瑞瑾刚一跨进画眉轩,便被流绮一把拉住,那双美目含着点点的哀愁,更带一分失意。 瑞瑾淡笑“弟妹莫急,八王府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弟妹也不必太过焦急难受,千儿这丫头的秉性我清楚,只是胆怯懦弱,如今只是一时风光,弟妹这绝世美人,也只是受一时之气罢了。” 听了这一番安慰,流绮心中已是安了三分,轻挑柳眉“那王嫂,绮儿想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夫君再重视我?” “这个,你总要先忍着气。弟妹这模样已是倾国倾城,只是性子仍是太燥,也忍不住心里的脾气,不如平日习习字,赏赏花,这王府里得先太平下来,王爷才能发觉出弟妹的改变。”瑞瑾含笑,呷了口温热的铁观音茶。 “唔……”流绮皱起了眉,“王嫂这一说,绮儿好像是有些明白了。” “那就好,我也明白,弟妹是个爽朗率性的女子,要这样做是有些为难弟妹了。只是,王爷最近也心烦了,不让他好好静下来,恐怕心里只会越来越不畅快,这样,王爷就有可能对弟妹生出什么偏见。”瑞瑾的话仍是温软缓和,一双妙目流光一转,笑意愈深。 * 心若安宁,便淡然若水。 靖仪宫内,曼妙佳人躺在塌上,闭目养神。 那是娘亲告诉她的那句话。 淡然若水,她这心里却是波澜起伏。 心安心安,叫她怎的心安? 邪魅的北晏王上,也不知是为何,竟没有追究她的过错,反倒让她这么安然地待着。 她知道那是什么原因。 一国的王妃,久居冷宫,总是不好的。而住回这靖仪宫,却相当于软禁。 晏王啊晏王,你这一着,既不让人觉得故意冷淡正室,却又在无形之中给了她惩罚。 在深深的静谧中,她才感到了孤独和无奈…… 无心走动,女子默然地拨动着古琴,筝筝的弦响迷乱了女子的思绪。 “安儿,娘亲告诉你,你是温家的女儿,是凤凰姝,今后,爹爹和娘亲要把你送去的地方,不是王宫,就是深院,在那种地方,你定是要安然,处事不惊,淡定如水,才能活下去,明白吗?”那是那个慈眉善目的女子常对心安说的话。 琴弦越拨越快,越来越急,如飞流的瀑布,亦如惊翅的飞鸟。 “安儿,你要明白,温家的女子,不可以做出傻事,不可以拿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做赌注,否则,你会活得很悲哀。”她那秀美的凤眸里,写满深长的意味。 彷徨间,只觉指间一阵灼热的疼痛,隐隐地加深,张开那双和娘亲相似的眸,才发觉那纤细的指间多了一道深深的红痕。 心安,心安,你这是怎了!? 你还是那个对娘亲的话惟命是从的女子吗? 为了一个云潇潇,也失去了挽回晏烈的机会…… 可若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子进了这北晏宫门,看着住着人的倾云宫,自己,恐怕是更不好受吧? 王是一个有分寸的人,她至少可以放心,他不会去强抢人妻…… 可是,这一步,她走得同样失败。 “手受伤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妖诡一般的声音,幽幽地由前方传来,心安眸光一紧,对上一张俊美非凡的面庞。 “王上——”心安慌忙地行礼。她这失神之际,晏王怎就忽然来了? “王妃刚才是怎么了?”晏烈直接握起心安发凉的手,看到那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眼底,似乎泛起点点柔情。 “在想些以前的事,心里一乱,就……”心安止住了话,手腕处,隐隐开始发烫。 他是个怜香惜玉的男子,但这并不代表他对女人是真心的。 “以前的事?”他饶有兴趣地挑起浓眉,“那是在想多久以前的事呢?” 他这一步步的追问,倒是让心安心中更加不安。 “臣妾……臣妾只是想到了娘亲。”心安连忙回答道,眸底略过一丝淡淡的幽光。 “是吗?”温热的气息喷在她发烫的手上,抬睫,黑曜石般的眸,流动着恣意的光华,“只是王妃也知道,本王只是一年去京城一次,王妃要想见见家人,还真是不大容易。” “臣妾明白,臣妾会等。”心安定下心绪,温润道。 “你这性子,倒是比云潇潇好得多。”晏烈放下她的手腕,黑眸散发的亮光愈发耀眼,“你们,虽然有几分像,却也不能说完全相似。” 心安抿唇不语。 无论怎样,她不是只是她的影子,她的替代品吗? “只是这一点,你比她更让本王满意。”妖冶的笑容,划出一个摄人心魂的弧度,随后的笑容又倏的淡了,“对娘亲和心上人的思念,也是不同的程度吧……” 第70章 君心何在 将军府。 独倚栏杆,仍是素雅的青色衣裙,飘然秀雅。 “嫂嫂可听说了,八王府的事?”子惜拣了一把干果,边吃边歪首笑问。 “你是说,八王爷纳了名妾室,流绮公主心生妒恨,恼羞成怒一事?”潇潇皱起柳眉,缓缓道,“我记得八王爷不像是留恋女色之人,那妾室本是奴婢出身,公主又是第一美人,心里自然是不好受吧?” “我怎么知道那北晏公主在搞什么名堂?这事在王府下人里边传开了,也就莫名其妙地传到百姓口中了。我想这一传十、十传百,怕是过分夸张了些吧?”子惜闲适地淡笑,“唉,看来那和亲公主嫁过来,也不是特别好受。” “现在你可明白了,政治婚姻的悲哀?”潇潇默然,一双灵秀的眸略过一丝淡淡的光华。 “可不是吗?那八王爷也够惨的,娶了这么个公主,连纳名妾室都要闹得连全京城都知道。”子惜撇了撇红唇。 “流绮公主在北晏是第一美人,风光无限,嫁入了王府,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夫君纳一个丫鬟为妾,心里是何种滋味?”潇潇蹙起眉头,幽幽道,“我能理解她的心情。” 子惜挑眉,轻叹道“唉,还是嫂嫂能为那刁蛮公主着想。” 潇潇苦笑,这王府里的事,她本不该插手。曾经,流绮公主还视她为敌人,没有多少好感。但是,她心里竟是隐隐有些触动。 帮她一把吗? 毕竟让八王爷和公主重修旧好,对两国也是一种好处吧? “雪笙,替我找个琴师来。”轻唤身边的丫鬟,潇潇眼底流光一转。 《长门怨》,够煽情了吧? * 明月阑珊,烛火摇曳。 画眉轩,小轩窗开,夜风微凉,吹得女子一身凄凉。 凤凰琴,古朴,典雅,幽韵袅袅,琴音绕梁。 “公主不是在怨王爷待你冷淡,还纳了妾室吗?我想可以帮到你,这样,也可以化解我们之间的误会,怎样?”那是那个女子对她说过的话。 她那极清极淡的笑容,却是让她深深地记住了。 云潇潇,她该怎么去评价那个女子? “自从分别后,每日双泪流;泪水流不尽,流出许多愁;愁在春日里,好景不常有;愁在秋日里,落花逐水流;当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凄哀婉转,缓缓弹唱。 那唱的是武帝的阿娇皇后失宠后久居长门宫的凄凉日夜,虽仍是有几分与她不相符,这哀凉悲郁的情境,倒还是很打动人心的。 她可知道,这是清代的曲子,云潇潇把这曲子“提前无数年”交给了流绮。 书房里,修远放下手里的书卷,静静聆听起那幽怨的曲子。 “……朝闻机杼声,暮见西山后;惟怨方寸地,哪得竞自由;青丝已成灰,泪作汪洋流;愿得千杯饮,一枕黄梁游;可怜桃花面,日日见消瘦;玉肤不禁衣,冰肌寒风透……” 她唱的,可是阿娇皇后? 没想到平日刁蛮任性的流绮公主,竟也会这般凄凄哀哀? 推开书房的大门,信步往那菊花飘香处走去,那歌声却越来越清晰,扣动着他的心弦。 流绮,流绮,你又是什么心思? 小轩窗内,烛火通明处,流绮的唇边,渐渐勾起一抹笑意。 “王爷。”身后一道女子的娇软之声,止住了修远的步伐,亦让流绮心中一怔。 “你是……”转首,看见一朴素女子,正恭敬地站在身后。 “奴婢是听雨楼的丫鬟,方才有个丫鬟,在千夫人经过之时,冷嘲热讽了千夫人一番,还把滚烫的茶水倒在千夫人身上……”那丫鬟毕恭毕敬地说道。 “什么?”修远脸色一变,“是哪房的丫鬟,这般不知好歹!?” 虽然他那千儿只有愧疚之意,并无男女之情,但她毕竟已经是他的妾室。被下人这样羞辱,成何体统!? “是……是,还是请王爷先随奴婢前去,奴婢再回答您吧。”那丫鬟嗫嚅着,一双胆怯的眸幽幽地向那小轩窗内看去。 流绮的琴声停了,哑然地看向窗外的两人。 “你如实交代,不必怕什么。”修远俊脸一沉。 “是……是王妃身边的小绿……”丫鬟一说完,便看见流绮皱起了柳眉,脸色极外难看。 修远转过身去,睨了一眼一脸无辜的流绮,冷冷道“本王爷知道了,你先带本王爷去看看千夫人,再来处置那个不知好歹的丫鬟!” 小绿……小绿怎么可能去故意烫伤千夫人? 修远一定是以为是她预谋的。 不,她是无辜的,她根本没有唆使小绿做那种事情! 流绮双目无神,瘫软在地上。 什么《长门怨》,呵呵,还是敌不过千儿! 听雨楼内,千儿忍着胳膊的灼痛,却是笑得诡谲…… 第71章 风过花尽 明霞烂漫,染得天边一阵绚丽如血的嫣红。 “夫人,你可听说,那流绮公主耍阴招,暗地里唆使下人对付那个小妾,八王爷动了怒,已经好久没搭理那公主了。”雪笙立在潇潇身后,津津乐道着八王府的新消息。 自从那小妾出现后,这八王府的家事似乎就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论话题了。 流绮公主,也玩这种花招? 莫非她那招《长门怨》,也没能挽回修远的心? 嗨! 公主,公主,你心里,怕是积了更多的怨气了吧? 晏王那个男人,为了两国的和平,竟让自己的妹妹落到让老百姓说笑的地步…… 不知为何,她竟深深地悲哀起来。 “大人——”不知何时,惊风已到了后园,雪笙连忙恭顺地行礼。 “下去吧。”平和而威严的口气,一双子夜般的黑眸略过一丝幽光。 “风。”和润的语音,幽幽地由薄唇逸出,眸底落入那一袭修竹青衣。 “怎么,想什么事那么入神?”宠溺地拨开她额前的乱发,淡笑道。 “你可听说了,流绮公主和八王爷闹僵的事?”潇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轻笑,水眸轻溢起淡淡的涟漪。 “略有耳闻。”惊风蹙起浓眉,“我只是担心,若是这场婚姻破裂,北晏还会不会遵守和平之约。” “你是说,如果公主真的和八王爷闹翻了,她若是回了北晏,晏王就有可能……叛乱?”潇潇的眸间略过一丝忧虑之色,娇润的红唇轻轻咬起,心里,似乎有一丝不安。 “也许是我向来就多心,但是晏王实在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四王爷的叛乱,不是他秘密潜入我国境内吗?他既然有这个本事,说不准他真的会放弃和平。”楚惊风默然道,将冰凉的女子拥入怀中,“你怎么看?” “我……我只是觉得,晏王他的谋略很深,若真如你所说,天下,不是又要不太平了吗?”潇潇皱起柳眉。 “只是我想,如今南戎、天凤都没有动作,而和约也仅仅维持了一年,这么快就动手,不是晏王的作为。他或许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机遇。不过,我也不能随意怀疑人家,毕竟流绮公主还在京城,介于这场婚姻的政治关系,八王爷应该明白,不能意气用事,只要这场婚姻一直维持下去,晏王也会介于这场和亲婚姻的存在而不发兵。” 眉宇紧皱,她仿佛在思索什么,无风不起浪,八王府的风波,难道仅仅只有那么简单吗? “哥哥嫂嫂,本想听你们说说小话的,你们却在这里谈这种无聊的话题,害得我听着都觉得困。”栏杆后,一道明紫忽的走了出来。 “子惜,没事不要随便偷听,明白吗?”惊风显然有些恼怒,可片刻,却又忽的笑开了。 这句话,倒是挺缓和气氛的。 “我又没听到什么,只是什么晏王啦,公主啦,真是没意思呢。”子惜撅起小嘴,煞是可爱。 潇潇展颜,笑得淡雅。 “嫂嫂,你笑什么?”子惜疑惑道。 “潇儿是在想,你什么时候嫁出去了,当你夫君的男子,肯定不好受。”惊风接过话茬,忽的笑出声来。 子惜挑起了眉“我才不嫁呢,真是。”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潇潇的笑温和了许多。 真希望,没有阴谋,没有战乱,就这样,守在亲人的身边,也会一辈子很开心吧。 殊不知,这安乐后,日暮尽了,又会有多少测不到的血雨腥风? * 手中的书函,一点一点,被烛火焚尽,化为一缕青烟。 流绮的诉苦家书,写得真是感天动地,悲苦凄凉,她在那深深的王府大院里,该是怎样每日黯然神伤? 绮儿,绮儿,也苦了你这一年独守空闺了…… 王兄答应你,终有一日,他赵家人,一定会跪倒在他的脚下。 只是,你可要帮王兄一个忙。 唇角的笑容愈发诡异,男子俊逸的面目中露出一丝妖冶。 他不仅仅要逐云,而是…… 逐鹿。 朱红锦袍被夜风吹动,如火焰一般,燃起了他那双暗夜般的眼眸。 …… 烛火盈盈,女子执一盏明灯,缓步轻移,浅浅淡淡的紫裙映上烛火点点的橘黄光晕,恍若一朵秋菊忽的绽开了。 平秋内殿,那张王家的书桌,在烛火下透出威严的霸气,雕刻的龙纹,带着不羁的模样,仿佛想要从那桌角一跃而出。 雪白的宣纸上墨迹未干,一阵风由帘外吹来,女子不禁打了个寒战,执灯的素手也微微有些发颤。 那纸上,一排排的行草挥洒淋漓,一气呵成,隐隐透出王者的霸气与飞扬…… 在那墨字之间,她恍若看到了他那张诡谲的笑脸。 烛火摇曳,女子白皙的俏脸染上点点的金灿,眉宇间,映着淡淡的忧虑。 “王妃,你在里面吗?”熟悉的冰寒之声,让女子猛的一颤。 “是……绿烟总管吗?”心安缓了口气,低声问道。 外头的冰霜女子道“正是。王妃,如今已是亥时,王妃请回靖仪宫歇息。”“哦,本王妃知晓了。”心安的话语恢复了温润。 将视线移开,心安却久久不能安定下来。 王,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可她,却又什么都不明了…… 那个暗夜中的诡谲笑容后,他可否在执棋? 这看似安定太平的天下,是否,在预谋着一场更黑暗的风雨? 夜风起,秋菊尽,一地凄艳。 第72章 春暖京华 天顺三十一年春。 京城,一如往昔的繁华昌盛,有一种与晏都无法相比的别样风韵。 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淡淡的馨香…… 心安坐在华丽的马车里,望着熟悉的京城,感慨万千。 曾几何时,自己还是那深院里娇俏的千金小姐。 如今,她却成了晏王宫内的王妃。 京城,依旧是那般熟悉,不过,物是人非…… 身侧的秀夫人、琴夫人,也是同样的神色。 怀念着曾经的日子吧? 终于回来了,京城…… * 淡粉花瓣,曼妙蹁跹,飘舞出满院的芳华。 怀里,是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孩儿,可爱得犹如花朵一般。 “秋儿想不想继续听故事呢?”潇潇眼底写满了和煦的温暖,搂着年幼可爱的小女孩,微微一笑。 “想啊,只是姑姑,《三只小熊》和《灰姑娘》的故事秋儿已经听过好几遍了,可不可以换一个新的呢?”那名叫做“秋儿”的小女孩咧开嘴,甜美的笑容犹如最灿烂的花朵,嘴角漾起了淡淡的酒窝。 “那姑姑给你讲一个《白雪公主》的故事好不好?”潇潇温润地笑着,看着秋儿一个劲的点头,缓缓地开口,“很久很久以前,在皇宫里,住着一位很美很美的公主……” “嫂嫂。”明朗如春花的笑靥,展现在女子甜美可人的俏脸上,“还在给秋儿讲故事吗?” “爹,娘……”小秋儿转过头来,看向那对年轻的夫妇,连忙迎了上去,“秋儿今天听了《白雪公主》的故事哦,白雪公主好可怜的……” “哥哥,子惜……”回过头来,潇潇眸底柔光盈盈,浅笑着看向这温馨的一幕。 三年时光,谁都不会想到,学士府风度翩翩的墨少爷,娶得了镇远将军明丽娇俏的小妹,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儿。 真是老天的安排呢。 潇潇笑得温润,看向依旧温柔儒雅的一墨,“秋儿真是可爱呢。” 嫁作人妇的子惜虽不能像以前那样爽朗调皮,却也是个俏娘子。而一墨,已是步入官场,成为了朝中的一员。夫妻二人有了一个两岁的小女儿,忆秋。 忆秋,忆秋,是回忆景秋的意思。 若是景秋能见到这温馨的场景,也会很开心吧。 看着这三人甜蜜的样子,心底忽的泛起一股暖流,如融融春日中清湛的溪水,缓缓流淌,晶莹而舒爽。 “哥哥也真是的,动不动就出征,一去就是好长时间,嫂嫂你一定是很寂寞吧。”子惜弯了弯嘴角,明丽如花的笑颜,仍是那样的可人,“不过今后,我们多来陪陪你,也就不那么寂寞了吧。” “子惜,那不能算是出征。你可记得,当年南戎的三年之事?这次惊风和八王爷同去,就是为了议和的事。南戎也该知道以和为贵,相信这次,南境一定能太平下来的。”潇潇水一般澄澈的眸子里略过一丝温暖的光华,仿佛看到了天下太平的欢乐之景,没有战乱,没有硝烟,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 “潇儿还是太善良了。苻慕天是司马昭之心,整整三年,他怎么会不觊觎南方七城,和富饶的江南?”一墨蹙紧了眉,眉宇间是淡淡的忧虑,“真不知南城要传来什么样的消息。” 潇潇素淡的浅色衣裙微微有些颤动。 如果议和不成,这场迟来三年的战争,又会给边境百姓带来怎样的阴霾? “娘,你看,桃花好漂亮啊!”这略显沉重的气氛,却被小忆秋的甜笑所打破。 “漂亮,是很漂亮呢。”子惜笑了笑,“真希望,每年的花,都会这么漂亮呢。” 不过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夫人,夫人——”雪笙急匆匆地赶到后园,看着花下的四人,恭敬地开口道,“这是驿馆送来的帖子。” “驿馆?”潇潇接过帖子,皱起了柳眉。 “夫人难道还不知道吗?晏王来京了!”雪笙谦恭地解释道。 晏王!水眸倏的睁大。 手中的帖子“啪”的掉落在地上。 潇潇慌了神,连忙蹲下身来捡起帖子,面色却有些不大自然。 “潇儿,怎么了?”身为兄长的一墨对妹妹的失神关心道。 “嗯,晏王还记得我,实在是我的荣幸呢。当年,还是他救了我一命。”潇潇连忙解释道,缓了缓心神。 晏王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惊风不在的时候到…… 也不知,他又要有怎样的动作?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第73章 烈火灼云 春日融融,坐在轿中,也能感到到些许舒适的暖意。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味,清新而淡雅。暖阳下,偶有柳絮飘飞,如春日雪花一般,悠然地舞出曼妙风华。 镶金的“京城驿馆”牌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有一种威严的霸气。雪笙只觉得扶起女子的手臂,似乎亦有些颤抖。 “将军夫人,请。”一下仆恭敬地迎上来,“晏王恭候多时了。” 潇潇缓了缓情绪,定下心来,和善一笑“麻烦您带路了。” 三五个拐弯,便绕进了后园。 桃梨烂漫,花瓣翩飞,香气四溢,绕过那曼妙的花林,潇潇不禁被眼前华美的后园所震惊:没想到,这驿馆的园子,也造得这般精巧。 拱桥、小亭、花草、假山、小路、鱼池,一个不差,精致得堪比华美的苏州园林。 果然是接待外宾的驿馆,不失正统皇家的端庄威严,却亦有精妙秀雅之处,是粗犷的别国所学不来的风韵。 迷醉于这一片春景之中时,却见一袭淡淡雅雅的紫衣翩然而舞,手中一壶散发着暖暖芳香的花茶,带着和暖淡然的笑意,缓缓走来。 “王妃。”盈盈一拜,潇潇和善地笑起来,仍是那样的温润柔婉。 看来心安,应该没有被晏王太过责备吧。 那她,也该宽心了…… 心安杏眸一张,看着那清爽的水青色,不必看面容,便知晓了来者是谁,敛去了明媚的笑容,温然道“云……不,楚夫人,三年不见了呢。” 潇潇抬眸,眼帘内落入一个文雅清妙的女子,嫣然道“是啊。三年不见,请问王妃是否安好?” “那是自然。”心安淡淡地扬了扬唇,将手中的茶壶搁在身边婢女的案上,“楚夫人可是晏王请来的?那就随本王妃一同去见晏王吧。” 颔首轻笑。 那精致的凉亭内,恍若一抹威严的朱红,料想定是晏王吧。 如今,以这样的身份相见,晏王……也该不会对她有什么心思了吧? * 精巧的圆桌上,摆着上等的茶具。心安恭敬一拜,缓缓张口“王上,楚夫人臣妾带来了。” “楚云氏拜见晏王。”恭谨地行礼,潇潇抬眸,嘴角带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王上与夫人三年未见,该是有很多话说。臣妾就不打扰了。”心安似是看见了晏烈子夜一般的星眸中略过一抹光华,默默苦笑。 “哎,王妃,你们也好久不见,怎么不坐下来,一块儿说说话?”晏烈的口音似乎多了分沉稳的霸气,张口,却有一种傲然之意。 “一会儿臣妾想与琴夫人去西山踏青游玩,就不打扰王上与楚夫人了,臣妾告退。”心安端庄地行了个礼,青紫衣裙飘然,缓步离去。 一为人夫,一为人妻,她不相信,堂堂的北晏之王,会做出什么不合礼仪的事情。 许是心安自小就是知书达理、温婉娴静的女子,才会有这般安然的想法吧。 “三年不见,夫人过得可好?”挑起那英俊的剑眉,晏烈似乎不能介怀那一句“楚云氏”,那个称呼,像一把匕首,嘲讽着他的冷傲。 她该是他的妃!她受了圣女的祝福,就生生世世该是他晏烈的女人!她的一句云淡风清的“楚云氏”,带给他多大的讽刺与羞辱! “甚好,多谢晏王关心。”水眸含笑,客套地回话。那一抹淡雅的悠然,给他的感觉,仍然是讽刺。 她还是那么不在乎他,在她心里,只有她的夫君,她的楚惊风! “甚好”两字,就是她那三年淡然如水的生活的概括。他怎么会不知道?三载时光,天凤的蠢蠢欲动,让楚惊风在南境驻守了一年多。南戎的三年之约也到期,两个月前,他又穿上那一身戎装,离她而去…… 就算过着这样经常独守空闺的日子,就算大半时间见不到楚惊风,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将军府里,她的生活仍是“甚好”。 也许,一个“楚云氏”的称号,或是他短暂的回京,对于她,都是莫大的幸福吧。 讽刺,天大的讽刺! 宁可过着这样寂寥的日子,她也不愿住进华美的倾云宫,不愿接受他的一份真情…… 楚惊风,就算这样,他还是敌不过楚惊风。 只有到了花褪残红,战旗飘扬的时刻,他才能真正地去和楚惊风开展一场对决吗? 想到这里,他的眉宇间竟有些莫名的情绪。 嘲?恨?仇?妒?怨?痴?伤? 怎一个乱字了得! “晏王——”发觉到那桀骜男子眉头锁起,潇潇柔声轻唤。 “嗯?”缓过神来,晏烈看向眼前的曼妙佳人。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要一个女子,有何不易? 可眼前这个女人,他明明想要,却又得不到…… 想到这里,他墨黑的眸底忽的窜起一团火焰,熊熊地燃烧起来,原本冷峻的脸庞也倏的被点燃一般,直勾勾地看向身前的淡雅女子。 “晏王?”潇潇疑惑地看向男子变化的表情,他这是怎的了?寥寥几句,竟让他生出这样的表情。 “甚好?甚好!你想要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这么清淡的日子吗?”左臂一个用力,便将女子柔弱的躯体拉了过来,一双燃烧着烈火的双眸紧紧盯向温润的女子。 潇潇惊愕地看向他那燃烧的表情,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眸开始泛起点点的涟漪。 他要做什么? 身体不禁战栗起来,一双清淡的双眸写满了乱如麻的思绪。 不等潇潇回答,晏烈灼热的唇便落了下来,狂烈地索取着她一如往昔的甘美与清甜,熊熊的烈火灼烧着女子,那一刻,潇潇水润的眸间涌起了潮水…… 他怎么可以吻她!? 逾越礼教,也根本不在意她的感受! 潇潇猛的一用力,推开男子壮硕的胸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面颊的一片潮红一点一点消退下去。 “是,对于我,这就是幸福。就算一年三百余日,有一百多日见不到惊风,可是另外的一百多日,我是幸福的。想着他的时候,我也是幸福的。这样的幸福,不是晏王所能感受的。”潇潇缓了缓心绪,张口道,“今日之事,只有晏王与我知晓,我会忘掉它,也请晏王忘掉。但我还想请晏王自重。罗敷有夫,晏王也应该明白。” “呵,三年,你仍是这样。”晏烈嘴角的笑容,似乎带有了另外一番意味,“总有一天,本王会让你得到,你所谓的那种思念的幸福!只是那样的思念,是一辈子!” 那又是,什么意思…… 第74章 流绮诉苦 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 疾步远走,跨上那石拱小桥,眼前忽的一道明绿挡住了去路。 缓定心绪,潇潇抬眸,睨了一眼明绿之人,竟是秀容。 “秀夫人。”盈盈一拜,潇潇客气地弯了弯唇角,“告辞了。” “七妹果真是变了呢。”秀容挑起丹凤眼,幽幽地张口。 “二姊是什么意思?”换了个称呼,潇潇转过身来,看向明绿女子。 “你不再是当年被我们几个姊妹推来诿去,只会仗着墨哥哥和大娘宠爱的小丫头了。能让镇远将军青睐,让芙夫人气得没话说,让雁容、月容至今咽不下这口气,甚至,现在连晏王都攀上了……”秀容的口气五味陈杂一般,想她在晏王宫里待了三年,却只个徒有虚名的“秀夫人”,还不是拜她往日懦弱胆怯的七妹所赐? “二姊,七妹还是七妹,不过,七妹不想一直做一个懦弱的小丫头罢了。雁容、月容姊姊的气,不是七妹的错。至于晏王,也不是七妹的错。怪只怪天意如此,爹爹当年力荐是二姊,而非小妹我呢。”潇潇温润的口气中似乎多了些锋芒一般,隐隐地让秀容有些不适。 天意,呵呵,天意! 她云秀容多好的年华,被爹爹推给了晏王,而到了晏王身边,却又被一把推开。 秀夫人,秀夫人,多可笑的名字! 她本就不该成为晏王的女人。 她这小妹子,还真是胆大。晏王宫里的事,她也听说了些。她这七妹,本就该是晏王的女人,可她竟然逃了,在圣心殿逃走了!之后,还逃回了京城,成了将军府的楚夫人。 她还是那个被雁容讥讽嘲笑的懦弱的小姑娘吗? 她还是那个被众夫人、众姊妹瞧不起的丫头吗? 不,从她逃婚那日起,她就不再是原先的云潇潇了。 虽然同样是安静无言,原先的云潇潇是卑怯,而如今的云潇潇,则是淡定安然。 那一抹绝代的风华,是她之前绝没有的。 她能周游于太子、八王爷、楚将军、晏王之间,实在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是啊,七妹,一切都是天意呢。否则,我们姊妹二人也不会以这样的身份谈话了。七妹走好,改日,我也要回云府看看几个姊妹了。”秀容不自然地弯了弯唇角,微微一个行礼。 “那二姊也再见了。”一拜过后,秀容只觉耳畔一阵清风拂过,女子飘然而去,悠然如云。 连说话的语气,都不是卑微地嗫嚅了。 看来,她以前,似乎是太过忽视这个七妹了……她亦不清,她该怎么去面对这样的潇潇。 远远一声“八王妃到——”将潇潇的步子止住,只得恭敬地立在路边,只见三五人缓缓而来,缓缓开口“见过八王妃,王妃吉祥。” “楚夫人?”凝眸,流绮看向那一袭水青,嘴角的笑容紧了紧,“夫人也是来这驿馆的吗?” “正是,不过,我已见过晏王与王妃。还是请王妃先进去见见晏王吧。”潇潇抿了抿菱唇,和善地笑了笑。 “那就此别过了。”流绮笑笑,轻拂衣袖,缓步离开。 这三年,见着潇潇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只听说她做了将军夫人后,就一直在打理着将军府,宴会之类的去得也少。 可今日在这驿馆见着她,心里竟莫名有些猜忌。 忆得当年,正是因为潇潇中毒,王兄才会推开平日最宠爱的她。 也不知,王兄和这清灵女子,有什么关系? 流绮不想多想,只专注着看着脚下的路。 那威严的朱红锦袍,是王兄,是王兄! “王兄——”猛的扑进男子宽厚的怀抱,像个活泼淘气的孩子一般。 “绮儿,你来了?”缓了缓心绪,桥边发生的事,他看到了些。 先是秀夫人和潇潇谈了几句,接着,又是八王府的人进了驿馆。 “王兄,你可记得,那时绮儿写给王兄的那些书信?”抬首,流绮却没有以往明媚的笑颜,反而泪眼汪汪,凄凉可怜。 “你说的,可是八王爷待你冷淡之事?”晏烈皱了皱俊眉。 “没错。如今,王爷更是看都不想看我一眼了,十日里有八九日睡的书房,而那丫鬟出身的小妾,更是目中无人,无事生非,三天两头羞辱于我。这般生活,绮儿是怎么也受不了了!”流绮梨花带雨,泪眼婆裟。 “原来是确有此事。王兄还以为是那八王爷一时糊涂,冷落了绮儿。哪知道绮儿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楚!看来这八王爷是不把咱们北晏放在眼里了!”晏烈作恼怒状,不悦地拂袖,“绮儿,如今,你是想怎样,要王兄出面,让八王爷给你赔罪么?” “这事,我向太子妃提过,她也告诉过太子,连太子都劝不了他。王兄,你说,绮儿这是怎么办呀?我好歹也是北晏的公主,被他们赵家人欺侮成这般。绮儿倒还想他八王爷一纸休书把我送回王兄身边。可他碍于和亲一事,却只这般对待绮儿,让绮儿日日受他折磨。王兄,你说该怎么办?”流绮呜咽着,接过小绿递来的一方丝帕,抹起泪水来。 “这也太不象话了!”晏烈搁下那盏茶,“看来,这和亲原来只是个幌子!害我北晏公主沦落到如此地步!绮儿,你可想随王兄一道回北晏去?” “想啊,日日都想,绮儿就盼着能离开那王府大院,回到我的湘绮宫呢!”流绮放下丝帕,双眼泛着潮红。 “那好,王兄替你出面,去和他们讲清楚,如何?”晏烈愤然道,嘴角,却忽的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 正合他意!看来,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那个深府里的女人,可不要让他失望啊…… 第75章 迷雾再起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真是好天气呵。 瑞瑾拈了瓣粉花,轻笑三分。 曲桥下,湖水轻涟,红鲤游跃,花絮飘落,澄澈的湖水映出一道粉紫影象,清雅如画。 身畔,忽的多了一道沉厚的墨绿色,女子凤眸一瞥,对上那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面容。 “太子妃,这是我王妃赠予您的北晏花粉。”绿衣女子盈盈一拜,身边的侍女却不禁抽了口冷气——她那腰间,竟是一把宝剑。 这女子,能是普通的婢女么? “那就多谢晏王妃的美意了。”瑞瑾颔首轻笑,接过那小口瓷瓶,凤眸一瞥,赫然一个“笑”字! 瑞瑾脸色一变,咬了咬下唇“王妃还有什么特别交代的吗?” 终于,要到了这一天吗? 瑞瑾,瑞瑾,你还可这样释然轻笑,安心赏景么? 将那瓷瓶往罗袖中一收,瑞瑾恢复了平和的表情,只不过,那眉宇间,多了分凝重。 “这花粉是稀罕物,虽然量少,却是极有滋补功效的。服用时要用水调和,每月一次,大约能喝上两三年呢。”绿衣女子诡谲道,做了个礼,如风一般离去。 “总管请慢走。”瑞瑾不自然地笑笑,素手一紧,粉紫衣裙微微颤动, 看着那道绿影缓缓离去,墨绿衣裙边,“晏”字玉佩随脚步而摇摆…… * 太和殿。 五十余的男子着一袭高贵威严的明黄,面容不怒而威。 身边着一身橘黄祥云金丝衫的男子,正是太子倾茗。 “晏王来见朕,所为何事?”皇帝眯起一双黑眸,露出一道幽光,威严地看向殿内那一袭朱红锦袍。 “皇上,我来拜见您,是为了小妹流绮公主。”晏烈幽幽起身,英俊的眉宇间不失傲然的气度。 “哦?那公主有什么事吗?”皇帝的口气缓和了许多,看向那明丽的女子。 “回皇上的话,是……是我与夫君八王爷的事。”流绮为难地看了一眼那明黄男子,定下心绪,继续说道,“我与八王爷虽已成婚,却无夫妻之实。八王爷并不把我当作妻子看待,与我也多有不和。这样的婚姻,于我,于八王爷来说,都不是好事,恳请皇上做主,让绮儿随王兄一道回去吧。” “哦?”皇帝严肃地蹙起眉,“茗儿,此事,你可曾听说?” “回父皇的话,此事,儿臣也有听说。儿臣还劝过八王弟,可……”倾茗恭敬地回答道。 “远儿怎会如此糊涂!?”皇帝不悦地责备道,“晏王与公主尽管放心,这件事,朕一定会好好管管,不让公主受了委屈。只是,如今远儿在南境议和,还请公主先别急,待远儿回来,朕再做一回和事佬。” “可……”流绮柳眉一紧,面色亦不大好看。 她受够了,这三四年的光景,她受够了! 往昔“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北晏第一美人,名满晏都的流绮公主,光鲜亮丽已不复存在。 如今的流绮,受够了深闺之怨,夫君的冷淡,小妾的嘲讽,下人、百姓的流言蜚语……她受够了,受够了! 那年,太和殿上的惊鸿一瞥,她是那个怀春的美丽少女,一眼相中了儒雅风流的修远,本以为会是天作之和。 谁料,风风光光嫁进王府后,竟成了这般憔悴可怜的模样。 她还是那个动如脱兔的明朗女子吗? 她还是那个一心期盼夫君关注的俏王妃吗? 不,她已不奢望修远的回心转意。 她只想,回到晏都,回到湘绮宫,去看她最爱的北晏花儿,去喝最烈的雁醉酒,去巧笑倩兮地依偎在王兄怀里,痛痛快快,潇潇洒洒,不用烦忧,更不用费尽心思去顾着修远。 “谢皇上。”不等流绮开口,晏烈已微微一拜,带着流绮离了大殿。 “王兄,你……你难道不知道,我早就不想再那王府待下去了吗?”流绮梨花带雨,言语激动,一把甩开晏烈的手。 为何,为何连她最亲的王兄,都这般待她!? “绮儿,王兄知道你的苦,但是,皇上既然都那么说了,我们为什么不留最后一丝希望呢?我们不差这几个月时光,王兄想看到最好的结局。如果他赵修远仍是不从,那绮儿你大可回晏都,从此和他一刀两断,再无瓜葛!”晏烈怜爱地抚上流绮消瘦的面容,委婉道。 “绮儿,我们晏家人,不要意气用事,你若要办一件事,就要未雨绸缪,你若感情一激动,就很容易做出什么傻事来。所以,绮儿,莫哭,王兄会帮你,王兄会向着你的。” 太和殿内,倾茗看着晏王抚慰着妹妹,无奈地叹了口气。 和亲,和亲,也许,这真的是一个错。 * 南城。 “大哥,八王爷,刚送来的书信!”韩承急着送上两封书函,还顾不上抹两把汗。 “呦,这苻军没见着,家书就送来了。莫非是嫂夫人写给大哥的信?”李明泽看着惊风急切的神色,戏谑地说笑起来。 “明泽,你莫非是嫉妒了?”韩承送上信,转首看向明泽的笑容,“我记得,上次回京的时候,你对嫂夫人身边那个什么雪什么姑娘,好像挺上心的嘛。” “哎,阿承,别开我玩笑。”李明泽努了努嘴。 这时,只见一双人影立在面前,韩承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将军大人、八王爷。”恭敬地呈上书信,韩承不敢多吭一声。 “这种时候,你们还给我来开玩笑!我们是来议和,又不是来说笑的。”惊风发了话,两个年轻气盛的下属立马收敛了。 “怎么也有本王爷的信?真是有趣了。”修远儒雅地勾了勾唇,拿起书函。 两个年轻小将看着殿内两名男子,一是俊朗明逸的皇家,儒衫风雅,白面玉冠;一是潇洒大气的将军,英气逼人,银甲戎装。 却——双双皱起了眉…… 第76章 有口难辩 “惊风吾儿: 汝妻云氏女,水性扬花,红杏出墙,不守妇道,不治行检。现吾已代汝一纸休书逐此女出府,此女已非我楚氏一门,特修书于汝,告知此事。 汝母林氏“ 看完书信,惊风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娘,娘竟然做出了这种事? 不,一定不会的,潇怎么会这样!? 可惜他现身在战场,回不去京城,如此这般,潇潇现恐怕已不知去向。 娘定是听得了什么胡言,一气之下才会这样做的。 潇,潇她到底怎样了? 一切,来得都是那么突然,像是突然安排好的一般,如一把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深深地刺进她的心扉。 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春日融融的日子。 …… 离了驿馆,潇潇似乎仍有些心悸,素手一伸,拉开帘子,凝眸望向熟悉的京城街巷,竟长叹了口气。 晏王,晏王,该怎去形容这魅寒的男子? 他又究竟,要做些什么? 看来,若是今后出于礼仪要见晏王,还是得多留一分心才是。 “夫人,老夫人等了您许久了,请随奴婢去偏厅,老夫人要见您。”丫鬟恭敬地上前,缓缓启音。 “老夫人?”潇潇轻蹙眉头,疑惑道。 “正是,老夫人刚从洛城赶来,急着见夫人您。”丫鬟继续回答道。 潇潇颔首,和煦地笑笑“那好。” 惊风在南境,这时候楚老夫人到京城来,难道洛城有什么急事? 也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潇潇心里略有不安。想当初,楚老夫人是坚决不同意这场婚事,但不可违抗皇上的赐婚,才答应了下来。这婆婆与她见面亦只有三五次,只觉她是个挺好的老夫人,也是因为太过疼惜儿子、为楚家着想,才会有当初的事。 “老夫人,夫人到了。”小翠睨了一眼那清雅的衣衫,轻唤一声。 “见过婆婆。”盈盈一拜,女子恭敬道。 “跪下。”话音颇有几分威严,只见那平日里柔善的楚老夫人紧锁眉头,喝道。 “嗯?”潇潇一时不解。 “怎么,连我这婆婆的话也不听了吗?”楚老夫人见潇潇愣在那里,一时有些恼怒。 “不敢。” 容不得潇潇多想,只得先跪了下来。只是……婆媳之间,需要这样严肃吗? “呵,我还以为你眼里早就没有我这个婆婆了。小翠,让她在这儿跪一个时辰,到时候再来叫我。”楚老夫人轻哼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便要走。“婆婆请留步。”潇潇见她要走,忙发话道,“请问婆婆,您叫我跪一个时辰,是什么道理?” “什么道理?呵,你自己该清楚吧。”楚老夫人冷冷地睨了一眼诧异的女子,拂袖,大声道,“你刚才干了什么,总不用我这个婆婆来告诉你吧?” 刚才……刚才她才从驿馆回来啊。 难不成,是因为……晏王那件事? 不,那婆婆怎么可能知道? 她,她要怎么解释…… 正欲起身,小翠便一把拦住潇潇“夫人,老夫人派奴婢守在这里,您未跪足一个时辰,不能起身。” 潇潇蹙起眉来,看向那一脸冷漠的小翠丫鬟“我若是无辜的,也要白白跪在这里吗?” “这由不得夫人您,一切都得由老夫人做主。”小翠面无表情。 潇潇继续争取“那请问,你可否把老夫人找来,我要和她解释。” “那还请夫人一个时辰后再说。”容不得潇潇再争辩,小翠说得她哑然。 罢了,跪就跪!她就不相信,这两个小时她熬不下来!等跪足一个时辰,让老夫人看到她的诚心,说不准就可以解释了。 潇潇咬了咬牙,硬是默然地跪了起来。 她要让楚老夫人知道,她不再是那个柔弱的女子。 一个时辰,怎么说她也得撑住! …… 日已西下,热气渐渐消退,小翠打了个哈欠,揉揉酸疼的胳膊,睁开那双朦胧的睡眼,看着面前已僵直的女子,连忙惊醒过来。 “老夫人,老夫人,夫人她……”小翠慌忙地跑向楚老夫人。 “怎么?是受不住了还是跑了?”楚老夫人用鄙夷的口气问道。 “请……请去看看夫人吧。”小翠一脸的惊惶失措,低低地垂下了头。 “哼,我倒要去看看,那个水性扬花的女人现在是不是该哭着求我了!”楚老夫人冷哼一声,杏色罗袖一拂,缓步来到偏厅。 看到那一袭水青,楚老夫人微微有些吃惊,但不久便恢复了严肃的面容,道“起来吧。” “谢……谢过婆婆。”潇潇麻木地勾了勾干涩的唇瓣,身下已是一片水渍,是大片大片的汗水。 双膝,像是火灼一般的疼痛,动弹不得。挣扎地想要站起来,却于是无补。 “夫人……”雪笙一急,想要上前扶一把,却被楚老夫人喝住“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就算你是云家的人,但现在进了将军府,就是姓楚,就要听我的,明白吗?不许扶!” 雪笙看着心焦,小姐素来柔弱,跪这么久还能撑住已经是强忍着了,现在,恐怕是腿都没有知觉了,站起来,要有多难! “没事,我,我自己来就可以。”潇潇委婉地勾唇,却是那么苦涩。挣扎着用无力的手撑着身子,可双腿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只是像灌了铅一样的沉,痛得如火灼一般。 忍,再忍! 怎么说她都要站起来! 潇潇紧紧咬住下唇,似是要咬出血一般,精巧的五官紧紧扭曲,额上早已沁满汗水,让人心疼。 雪笙实在是不忍心,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只听到“砰——”的一声,娇盈的身子又倒在了地上。 “夫人——”一声轻唤,雪笙瞥了一眼楚老夫人严厉的目光,只得咽下到了嘴边的话。 强忍着疼痛,潇潇使出浑身的力气,在丫鬟们不忍的目光中,颤颤巍巍地立起身子。 只是,腿,仍是火辣得疼,没有一点力气,钻心得痛楚。 “啊——”一声哀凉,女子的身躯似乎又开始摇晃,雪笙实在受不了了,一把冲上前来扶起潇潇,让女子坐了下来。 “放肆!你这个丫鬟,眼里还有没有我了!?”楚老夫人怒视着主仆二人,狠狠地指责道。 “难道老夫人就希望看见自己的媳妇跪断了腿吗?”雪笙气急,顶了一句。 “今天,我若不让她尝尝楚家的家法,她就不知道她还是楚家人!”楚老夫人怒喝道,“小翠,你把这丫鬟送去管家那里,扣掉一个月工钱,再罚她去厨房干一个月的活!这主仆俩都是这样,目无尊长,这将军府还像什么话!” “婆婆!”潇潇深吸一口气,舔舔干涩的唇,“我是雪笙的主子,您若要罚雪笙,还是罚我好了!” “你?”楚老夫人鄙夷道,“你这弱柳扶风的身子,一点苦都吃不起,怎么受罚?只有去偷情的时候,这身子才会有点用处吧。” 身边的一群丫鬟听了这话,无不震惊,不由地窃窃私语起来。 “闹够了没有?你们这帮下人,就是这么大胆的吗?统统给我闭嘴,这里没有你们说话的份!”楚老夫人喝道,丫鬟们马上乖乖闭上了嘴,可心里还是不免有一丝异样。 偷情…… 好直白的词眼。 潇潇看向一脸愠色的楚老夫人“请问婆婆,潇潇做了什么不守妇道的事?” “你不是心知肚明吗?”楚老夫人一听这话,火气更大了,“是谁拿着驿馆送来的帖子就慌了心神?又是谁,在风儿不在的时候去私会别的男人?不就是你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么?” “婆婆,您误会了。晏王于我是恩人,我与晏王、王妃去见个面,难道也算幽会吗?”潇潇反问,心里却是飞转起来。 她去驿馆只是今日之事,而楚老夫人从洛城赶来要好些工夫。一定是有人先送了消息,再把她引去驿馆…… 难道是……晏王? 他难道想让她背负这样一个罪名,然后…… 不,她怎么说也要解释清楚!她是无辜的,她没有对不起惊风! “你扪心自问,你问心无愧吗?你和晏王,难道什么都没做过?”楚老夫人像是握住了潇潇的把柄一般,逼近了她。 潇潇哑了。 难道,连那个吻,都是设计好的? 她不该轻易接近晏王的! 一切,都早已设计好了,就等着她往这陷阱里跳! 晏王,晏王,她怎么会失算一步? “怎么,心虚了?我就知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当楚家的女人,不能像你这样。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骨子里还是下贱,耐不住寂寞!惊风不在,你就做出这么不检点的事情来!若不是被我知道了,今后你的野种,还要被我当孙子疼!”楚老夫人的话句句带刺,狠狠地刺激着潇潇。 “不,不,婆婆,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对不起惊风啊。婆婆,你要相信我!”潇潇大喊起来,眼眸里噙满屈辱的泪水。 她日夜守着将军府,却还要被诬陷背负这样的罪名! 可她是有口难辩! 怎么办,怎么办!惊风不在,他若是在,一定会相信她的…… 可是,楚老夫人是一口咬定了她是个下贱的女人,背着惊风,红杏出墙。 “哼,你的解释,有什么用?将军府容不下你这种女人!回你的娘家去吧,或者,去跟了你在外边的男人,我们楚家没有你这样的媳妇!”楚老夫人狠狠地羞辱道,横空飞来一纸休书,那一个一个的字,像匕首一样,扎进了她的心里。 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不是! 潇潇痛苦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惊风,惊风,你要帮帮我,帮帮我…… 我没有做的事情,为什么要扣在我的身上? 而楚老夫人,却是固执得一个字也不肯听进去。 从今日起,就没有了楚云氏,只有一个被说三道四、指指点点的下贱女人…… 不,她不是! 不是…… 苦涩的泪水滚滚而下。 “小翠,把这对主仆拖出去,不要让我再见到他们!真是有辱我楚氏门风!” “婆婆……”潇潇已知无法解释,只觉那“婆婆”两字,也是讽刺。 激动的心情已变得苦不堪言。 晏王,因为晏王! 他就想看到这一幕吗? 终于,让他得逞了…… 云潇潇,你还是太软弱! 一声似嘲非嘲的笑声后,女子便没了知觉…… 第77章 又见晏王 小轩窗外,细雨霏霏,桃梨花瓣落得一地凄艳。 忽的觉得双膝一阵清凉,女子轻喃一声,虚弱地睁开眼。 柔美的纱幔,和暖的淡鹅黄色,恍若隔世。 “别动,膝上还有伤。”熟悉而魅邪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潇潇不禁一惊,双目倏地睁大。 俊逸而刚硬的面部线条勾勒出一张熟悉的面容,深邃如漆黑夜幕的眼眸闪烁着点点的光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晏王,你这是什么意思!?”抬睫,潇潇把身子往床内挪了挪,冷然地看向晏烈。 “什么意思?本王只是不想再听到”楚云氏“三字。”晏烈轻笑,带有薄茧的指腹轻轻划向女子的眉心、鼻梁、面颊、唇瓣……“如今,你已经再没有可能跨进楚家的大门,从今以后,你就是本王的妃,本王要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本王的女人。” “晏王,你不觉得你很可鄙吗?”潇潇扭过头来,面色凝重。 晏烈,晏烈,他就像一团烈火,灼烧着她痛楚的心灵。 她要的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头衔,不是华美的倾云宫,更不是晏王这样的对待。 她只想等到天下安泰之日,和惊风在一起,过最清淡,亦是最幸福的日子。 “本王想要的东西,是不管怎样都要得到手的。就算……用这种手段,可本王还是赢得了你,不是吗?”粗糙的手掌抚摩着女子细腻的面容,像是把玩着一件最珍爱的器皿一般。 “晏王,你错了,我并不是一件东西,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我是人,有血有肉的人,我也有思想、有情感。为什么,你要把我当作玩物,费尽心思地得到手,而完全不考虑我的感受!?”潇潇的眼眸氤氲起淡淡的水雾,闪烁着点点水色。 “三年,整整三年,你跟着姓楚的,得到了什么?最后,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生生地赶出了将军府。你的婆婆根本就不承认你的名分,你的夫君更是什么都帮不了你。那他们考虑过你的感受吗?”晏烈的眼底似是窜起了一缕火苗,“本王这么做,只是证实给你看,你所谓的那些亲人其实是那么虚假!” 冷哼一声,潇潇的嘴唇微微颤动,幽幽地吐出一句话“那就”多谢“晏王了。晏王对小女的”恩情“,日后定当涌泉相报,告辞了!” 一个激动,潇潇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谁料双腿一软,身子便又倒了下去…… 晏烈连忙伸手一扶,女子娇盈的身躯便靠在了他的臂弯中,淡淡的馨香扑面而来。 “早提醒过你,膝上有伤,你根本下不了床。”拦腰抱起女子瘦小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抱上床,他的眸底,似是淌过一抹柔情,转眼又变得凌厉起来,“怎么说,也得把伤养好。这几天绿烟会给你治伤。要想和本王抗衡,这个样子可是不行的。” 潇潇哭不出来,亦笑不出来。 他这又是什么? 借他人之手将自己狠狠地推倒,再温柔地扶起。 晏王,晏王,这个男人,她要怎么面对? “怎么,这个道理,你也该明白吧。为什么你这么爱逞强,明明跪不了一个时辰,也硬撑了下来。你要是一直这样,本王会心疼……”温热的气息,激起颈部一阵酥麻。潇潇咬紧了唇瓣。 “安心养伤,然后,乖乖陪本王回北晏。本王相信以你的性子,不会再低声下气地去求那个楚老夫人。”晏烈的指抚上她的三千青丝,妖冶而傲气地笑。 他把她,想得太温顺了吧…… 从一开始,她就不是一只温柔的鸟儿,不愿意住在他精心打造的那座华美的牢笼。 就算京城容不下她,她也不愿随他去晏都。 绝不! * 暖帐外,冰霜美人依旧一袭不变的绿衣,缓缓启音“云姑娘,是我。” 拉开纱幔,床塌上展现一张憔悴而妖娆的脸,那双水润的眸子眨了眨,无力地勾唇“绿烟姑娘。” 撩开裤管,潇潇看向那两块与雪白的肤色格格不入的色彩,无奈地撇过眼来,看向冷漠的绿烟。 “膝伤,已经好了五六分,只是还是不能下床。”漠然地查看着伤势,绿烟眼眸一抬,发觉潇潇正打量着她。 “姑娘又怎了?哪里不舒服?”绿烟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 “三年前楚府一别,没想到绿烟姑娘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无力地垂下睫来,她的脸色有些异样。 “我不需要有什么变化。倒是姑娘,被将军府的老夫人赶出来,又靠到了晏王身边。”冷漠的口音略带讥讽,“若是是晏王吩咐,我不屑为你这种女人治伤。” “哼。”不在乎地瞥了一眼绿烟,“还不是拜晏王所赐,若不是晏王的”恩情“,我也不会躺在这里,被绿烟姑娘的话中话讽刺。” “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只是,你不能这么说晏王,没有他,你三年前早就丧命于”笑倾生“!”绿烟冷冷地回答道。 “他只把我当作一件玩物,在没有玩腻之前,他自然会不让我过早丧命。”似嘲非嘲的口气,潇潇笑得凄然,“如果三年前我就死了,那我也是死而无憾。” “你!——”绿烟有些气急,正欲拔剑,却又听到那云淡风清的声音: “为何我觉得,绿烟姑娘听不得晏王的一句坏话?莫非,绿烟姑娘也非无心之人……”抬眸,宁静淡然。 “云潇潇,你是什么意思?”绿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常人都说绿烟姑娘”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可姑娘这样冰冷之人,心甘情愿地跟着晏王多年,而且,那样的感情,似乎超出了忠诚的范围。”话锋一转,潇潇温和地看向绿烟。 “王救过我,我自然要报恩。”绿烟缓了缓心绪,话音依旧冰冷。 潇潇看着她掩饰的冰冷,嘴角微微勾起。 往昔种种,涌上心头…… 相府花会,因没见着晏王,绿烟立马放开她去寻找晏王;洞房花烛夜,绿烟的话语,还有那块极为重要的“晏”字玉佩…… 原来,一切,都是这样。 晏王,晏王,你身边有多少痴情女子,心安如此,绿烟亦如此。为何,要苦苦纠缠她不放呢? 第78章 情何以堪 云府。 “你是说,嫂嫂是被晏王带走了?”子惜端了碗鸡汤,转首看向床塌上的雪笙。 “是,夫人,您可一定要救救小姐她……楚老夫人一口咬定了她和晏王有什么私情,小姐她解释也解释不清。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现在外头的流言蜚语那么多,万一小姐受不到这些闲言碎语的打击……姑爷不在,夫人,只有你和公子可以帮小姐的忙了。你们,一定要信任小姐啊。”雪笙焦虑地抓紧了子惜的罗袖。 “我知晓,墨他也相信,绝对不会有这种事。只是我娘的脾气我知道,她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才这么严厉。我想,再怎么说我也得去劝劝她,否则,若是我哥哥回来,这楚家恐怕是要更乱了。我娘现在正在气头上,也不知我能不能劝得了她。”子惜皱了皱眉,“这件事,恐怕和晏王脱不了干系。以前有一年相府花会上,晏王就好像带走过嫂嫂。” “这事我知道。”雪笙听到这事,连忙反应过来,“那时候,晏王把我抓了,问了我一些关于小姐的事。他早有觊觎小姐的念头……” 子惜柳眉一紧,咬紧了下唇。 原来如此…… * 南城。 放眼望去,天地一片苍苍莽莽。 男子面色凝重,带茧的手掌握紧了佩剑,一身戎装英姿飒爽。 “将军大人,南戎使臣到了。”李明泽远远看向那一身银甲,恭敬地禀告。 “可是季大军师?”眸光一紧,似鹰一般的锐利逼人,炯炯的目光落在李明泽标致的俊脸上。 “是……”李明泽话音一收,有些难以启齿,“将军可知晓,南戎苻军中的第一女子?” “你说苻桑锦?”剑眉一紧,他的面色仍是那般威严。 “大哥……”见楚惊风一言不发,李明泽也不顾不上什么礼节,张口便道,“你不觉得苻慕天是在挑衅我们吗?三年前来的是姓季的,这回,竟然是女流之辈。他们有议和的念头吗?” “不。”一扬手,他止住李明泽不满的话语,“不要小看这个女子。一个孤女能冠上南戎君主之姓,绝非没有理由。傈族一战,苻军派去的不是秦将军,而是她,也说明了她一定是巾帼女子。” “大哥,那你看……”李明泽试探地察看着楚惊风的脸色。 “请她进来,我与八王爷与其面谈。告诉众将士,不要有什么轻视女流的念头,明白吗?”威严的口气,的确有大将之风。 “是。”李明泽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 “苻……将军请。”李明泽尴尬地做了个“请”的动作,看着那英气女子一袭潇洒戎装,倒还真有那么些军人风姿。 “在下苻桑锦,见过楚将军、八王爷。”桑锦的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一双凤眸尽无柔媚之意,飞快扫过眼前两名男子。 “苻将军这次,可是带来了南戎王上的议和书?”八王爷清朗一笑,明若春风,看向那英姿飒爽的俊秀女子。 桑锦冷哼一声,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 “王上这次派我前来,并未带任何东西。只是想问问,赵氏的意见,是战是和?”冷傲的语气,桑锦秀眸一瞥,看向那俊逸的戎装男子。 “我皇之意,自然是以和为贵。”察觉到桑锦的目光,楚将军缓缓开口,一双深眸影影绰绰。 “那请问,何为”和“?”桑锦似是早就准备好一般,反问之。 “国泰、世昌、家和,天下万物顺其自然,天定民安也。”赵修远依旧温润儒雅,淡笑答道。 “的确如此。可请问,你们的赵氏江山,可有”和“之态?不说三年前的京城叛乱,就拿”家和“来说,八王爷,您与北晏公主婚后不和,还有,楚将军,您的夫人不守妇道之事,连南戎百姓都有知晓。请问,你们所谓的”和“,就是这样的吗?”桑锦薄唇一扬,笑得讥讽人心。 “你……你不要诬蔑八王妃和嫂夫人!”李明泽心中恼火,上前便开口道。 “明泽,不得无礼!”楚惊风冷眸一抬,威严地阻止道。 身边的韩承也不住地给李明泽使眼色。 桑锦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状况,笑意更深。连平日一贯温和淡雅的赵修远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那些年轻气盛的小将。 一群意气用事的无能之辈! 楚惊风面色冷峻,看着这女子冰冷的笑脸,暗地思虑。 这些事情,大多百姓皆未知晓,莫非苻慕天早就准备了这些言辞,来阻止他们的议和? 看来,苻慕天是筹谋已久了。 这场战,就算不想打,也不得不打。 “我王要求不高,只希望能请赵氏皇帝归还我南戎七城。若无法归还七城,到时,桑锦还要和将军战场上见了。到时,桑锦也能明白,外和内乱和兵戎相间,哪个来得更实在一些。”桑锦扬唇,看着楚惊风波澜未动的面庞,轻蔑地一笑,“告辞了,改日,还请将军为我军送来赵氏的消息。我王在易城静侯佳音。” “将军慢走。”墨黑的眸略过一丝幽光,看着那英姿如风而散,男子客套的笑容一收,恢复了凝重。 “大哥,你说,这也太不象话了!一个苻慕天三年前已经够嚣张了,现在弄出个什么苻桑锦来,他们是打定了这场仗!”李明泽再也按捺不住,冲上前来便说,“什么外和内乱,八王妃和嫂夫人根本不是那回事!” “阿泽,够了,听大哥说。”韩承倒是沉得住气,按住冲动的明泽。 “是我们太小看苻慕天了,他早就盘算好。如果皇上不同意交出七城,他们也是准备好了这场迟来三年的战争。只是,把家事搬到战场上说,实在是一种讽刺。”鹰眸一紧,男子不带一丝笑意。 花易谢,雾易失,梦易逝,云易散。物尤如此,情何以堪? 潇,这样的流言蜚语背后,你到底怎么样了? 第79章 难逃劫数 春雨渐止,莺啼鸟啭,生意盎然。 披了件湖绿的衣衫,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走下床来。云潇潇面对屋外的美景,却是笑不出来。 一句尖锐的“王妃驾到——”,打断了她惆怅的思绪。 “拜见王妃,王妃金安。”勉强行了个礼,潇潇心里略有些忐忑。心安,又是来做什么的?示威,嘲讽,还是……? 对于这个亦敌亦友的女人,只有小心些为好。 “楚……云姑娘,身体不好,怎么不进屋歇着?”熟悉的文雅嗓音,心安凝眸,看向她憔悴的面容。 她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说出来,对于自己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云潇潇一愣,果然……她在别人心中的身份,早已从将军夫人,一下跌至了不守妇道的残花败柳。 又何必要计较那些?别人不懂,永远都不会懂。 待在这驿馆,就算不会亲耳听到京城里的百姓说三道四、指指点点,这驿馆里的下人也会流传些消息,而且,还会越传越不靠谱。 这一点,流绮公主恐怕早就领教过了。 而这回,终于轮到她了。 是晏王一手制造出了这样的局面,就如同把一个花瓶狠狠在世人面前摔破,在暗地里把它拣回去。 只是,那伤痕,是永远无法复合的了。 心安,你可明晓? “屋里闷了,还是出来走走,心里畅快些。潇潇可否请王妃一同走走?”浓郁的绿色,将她那张苍白的脸衬得更为虚弱,没有一丝血色。 “王妃前来,是有什么事吗?”挑眉淡笑,她的眼底看不出一丝忧愁。 这才是她真正看不透的。 尽管外表憔悴不堪,如弱柳扶风。内心,也许并不像常人所想的那样不堪一击。 那双翦水深眸,除了悠然,不带一丝多余的神色。 “我只是来探病的。”心安略一思索,找了个理由,“姑娘既然已能走动,便是好了七八分。我便安心可走了。” “王妃只是单纯来探病的吗?”望着温心安淡雅的身影,缓缓开口,挑眉道,“王妃难道不想知道,外头流传的那些闲言碎语,是不是真的呢?” “那又怎样,这事是真是假,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心安转首,对上潇潇淡然的眼眸。 “既然不重要,王妃又何必要来?”歪首,清丽的面容染上了春日的风华。 “好,那姑娘能告诉我,这件事是真是假?”心安不得不承认她不能与她相比,她懂人心,而她比她更懂。 “王妃可否与我做个交易?”黠慧的眼眸眨了眨,她看着那袭幽雅的衣裙,“我告诉王妃事情的真相,王妃也帮我一个忙。怎样?” “那要看是怎样的忙了。姑娘可记得,三年前我为了帮你逃离北晏,连冷宫都进过。”心安的笑容带有三分苦涩。对于这件事,说出去并不是件丑事。云潇潇可以藏住很多东西,而她,没必要藏。 “那就可惜了。我想请王妃办的……还是那件事。”潇潇皱了皱柳眉。 “你要逃?在驿馆还好,出了晏王的地方,那些流言蜚语你受得了、经得住吗?”心安蹙眉,不解地看向潇潇。 “那又怎样,随他们说去,事实是不受这些闲言碎语的影响的。”潇潇浅笑三分,“我已把答案告诉王妃,那么,王妃你呢?” “我……我帮不了你。”心安咬紧了红唇,“就算你和王上的事情不是真的,我也不能帮你逃出这驿馆。姑娘走了,王上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了。” “看来……王妃还是心存顾虑,想要自保吧。”云潇潇眼波一转,巧笑倩兮,“那么,可否请王妃书信一封,到我家兄的府邸。如何?” 心安思虑片刻,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王妃了。我欠王妃这么多恩情,恐怕要得下辈子再报了……” 忽然一道霸气的朱红,将她的笑容于瞬间凝固。 “王妃也在呢,真是热闹啊。”爽朗的笑声从他口中传出,却多了三分严冷,身后一片人立马齐刷刷跪了下来。 “王上吉祥。”心安秉息行礼,敛住了淡雅的表情。身边的潇潇亦是低首一拜,话音全无。 “见到本王,怎么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了?刚才不是还挺热闹的吗?”晏烈妖诡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笑意,嘴上说得倒是轻松自得。这情况,谁还敢热闹? “近些日子在京城也留得多了。王妃,秀夫人、琴夫人她们,都回过娘家了吗?”换了个话题,一袭锦袍的英武男子背对而立,晏烈的话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是,臣妾与两位夫人皆已回过府。王上是否要回北晏了呢?”心安恭敬地开口问道。 “正是,在京城留下去,恐怕不是件好事。你说是吧,王妃?”幽幽的口气,虽是暖春,却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是的,王上。”颔首,她们二人都是心知肚明。 他要走,走得越快越好,最好是让云潇潇没有办法联系到家人,就算脱身也无力去面对市井百姓的流言蜚语,终日要过隐姓埋名、生怕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日子。就算她再云淡风清,心里也不会舒服。 “马车已备好了。今日就起程吧。秀夫人、琴夫人已经在等了,王妃,还有……潇儿,一道回晏都吧。”晏烈笑得诡谲,幽深的眼眸让她探测不清。 好快的速度! 难道,他早就料到,她的伤一旦好了,断不会留下来吗? 所以,挑了这段“好日子”。 “谢晏王美意,潇潇还是不打扰晏王了。晏都不是潇潇应该”回“的地方,因为我本来就不属于那儿。请晏王放潇潇走吧。”清润的眼眸缓缓抬起,对上那他双不容抗拒的眸。 她在干什么? 明知道,他不会答应。 “你可记得,三年前,圣心殿的那些事?晏都有句话,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喝了圣心殿外的井水,就是受北晏神明保佑之人,世世代代,永远属于北晏。”晏烈的笑意很浓,如最烈、最淳的雁醉酒,蛊惑人心地笑着。 什么属于北晏,开什么玩笑!潇潇撇过嘴来,清甜的笑容里带有反抗的意味“我若不从,晏王又能奈我何?” 心安眉头倏地一拧,她在干什么! 挑衅,还是对峙!? “你觉得,我能奈你何?”他的眼眸似乎又窜起了火苗,越燃越旺,“反抗我,你觉得你会赢吗?” 不是“本王”,而是“我”。他在等她最后的答案。 “也许赢不了,晏王一向睿智过人。只是,我心有不甘,凭什么,要被这样玩弄于股掌之间!?”云淡风清的口吻里,似乎是融进了三分不屈。 她不是任人摆布的娃娃。 不是随意玩来弄去的玩物。 不是没有头脑没有思想的东西。 “本王发现,你嫁进楚家门,的确是有几分楚惊风的味道了。只是现在,你什么都不是了,你是被婆婆赶出门的女人,全天下的男子都会鄙夷你,嘲讽你,不会给你一个容身之处!只有本王,本王还可以让你依靠。不要做无谓的反抗,否则,后果连本王也不知道。”他的笑容里带有不羁,桀骜地抬首,唤向身后的绿烟“不要让本王发现你擅离职守,不到晏都,不要让她消失在你的视线之内。” “是,王上。”风绿烟冷冷应道,眼眸里闪动着异样的情绪。 呵呵,在晏王的地方,她就真的无力抗争吗? 因为一场莫名而来的误会。 惊风,你要我怎么办? 晏,真的是她的劫…… 第80章 亦对亦错 京城郊外,芳草萋萋,春光烂漫。明媚的春阳照得人心生暖意,和暖的空气中飘飞着柳絮与花瓣,更带三分柔情。 春风拂面,倒是极为温暖适意。如今已过了初春,风儿早已褪去残留的冬日的丝丝严冷,改而轻柔舒爽起来。天气好,人的心情也舒爽起来。 琉璃杯盏,皎洁的盈盈色泽融合了杯中物的澄亮晶莹,恍若明珠一般的诱惑。 修长的指轻轻放下玲珑剔透的酒杯,薄唇一扬,男子恍若谪仙的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确是让人在这暖暖的春日都倍感阴冷之微笑,随着清风拂过而渐渐淡去,最后仅残留一抹美酒香气。 “太子殿下,您来送行,实在是本王的荣幸。”幽魅的声音低低地发出,星子一般的眸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样,淡淡地看向男子身畔纤美娇媚的曼妙佳人,“祝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白头偕老。也祝两国之谊能长存。” “那就多谢晏王了。本太子就不远送了,再会。”倾茗清若香茗的声音温润清澈,脸上仍是明若春风的笑容。 一旁的瑞瑾盈盈浅笑,明丽的笑容如若娇美的春花,烂漫无比“晏王一路顺风。” “告辞。”意味深长地回了个一闪而过的笑容,男子威严霸气的朱红锦袍迎风而动,飘扬如熊熊的烈火,暗黑色的花纹,让人心中不由得心生一股寒气,仿佛是在风中张牙舞爪的猛兽一般,霸气十足。 策马扬鞭,晏烈行动迅猛,威武阴寒,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更让人猜不透他的思想。到了车队的最前头,他倨傲地拂袖,恍若拂起一团烈火,在身后淡雅春色的衬托下,他的淡然中带有三分傲气,与明媚柔和的春色格格不入。一声令下,颇有帝王风范“出发!——” 瑞瑾望着那长长的车队远去,原本冰冷如霜的指尖渐渐恢复了暖意,僵直的身体也自然了许多。 他走了,终于走了。 为何见到那个桀骜不逊的王,她就舒服不起来。 午夜梦回,总会想到那瓶药粉,那些猜不透的笑容,那样让人再三咀嚼也不想不清明的语言…… 晏王年年进京,可偏偏这次,来得却是那么隆重,各个王府走了一遭,皇宫里也转了几回。以往,是不会郑重到这种程度。 而这一次,偏偏又和前几年大不相同。 这年来京,恰好碰上南戎之事,也不知晏王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她有几许明晓,却亦有几许不清。 她关瑞瑾自诩也是明理聪慧之人,可在晏王面前,她渺小得只能算是一颗棋子。 而她这颗棋子,也牵动着别的更小的棋子。 局中局,迷雾重重,让她在原本惬意的春日,笑得那么僵硬。 “瑞儿,我们也回府吧。”在她思虑之时,倾茗已握住了她如玉的纤手,“你前几日不是不大舒服吗?还是回府好好调养吧。” “嗯,多谢夫君关心。”瑞瑾扯开一个淡雅的笑容,眉宇间,却有扯不开,分不清的忧虑。 他没有带走流绮公主! 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的计划,又发生改变了吗? 晏王,永远让她猜不透。 不仅仅她一个关瑞瑾猜不透,连离他最近的风绿烟、温心安,都猜不透。 只能用“谜”,来形容这个男子了。 他就这么回北晏了吗? 来此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给她那瓶药粉吗? 不!不会这么简单,绝对不会! “好了,瑞儿,上车吧。”温柔地揽过瑞瑾纤细的身姿,男子温润如玉的眼眸里流溢着淡淡的宠溺,“府里的厨子最近好像又做了什么新的点心,瑞儿不妨去尝尝看。” “嗯,好。”瑞瑾乖巧地点点头,任由倾茗搂着,缓缓走进马车。 对于夫君,她不知是什么感情。 是爱,是敬,还是……交杂的情感?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 入他府中已有三四年,他对她只是宠,疼,却不知有没有过爱。那样温厚塌实的感觉,甚至,有几许亲情的味道。 而他们却是没有夫妻之实。 外人眼里的如胶似漆,实质只是相敬如宾。 她只奢求他的宠爱,就足够,她不贪心,绝对不会多求一点点。 这些年来,她看透了。 看到了流绮与修远的不和,看到了潇潇与惊风的离散,她只想陪着他,在他身边,足够足够。 只是,她是关家人,关家有关家的苦衷。 为了王上,她真的要做那种事情吗? 一时有些失神,瑞瑾过了好久才反应到,车外,刚刚传来了女子急促的叫喊声与粗重的喘息声。 倾茗早已拉开帘子,一道淡光照进车内,她看到了车外的春色。 “王兄,等等我!——” 仿佛被电击一般,瑞瑾倏地睁大了美目。 妖娆如花的衣裙,在春风中飘然如仙,她很美,美得醉人,只是……倾国倾城的脸蛋上,写满了哀伤。 流绮公主! 她来了,瑞瑾早该知道,她一定会来! 这样看来,就不是晏王主动,他的意图,也就完好地掩藏了!“王兄,你不可以把绮儿一个人留在这里啊!”娇柔的声音里带有几许无奈,几许哀怨,几许伤痛。 公主,也是可怜人啊…… 车队没有停下,而流绮却是飞快地跨上马来,急速向前,嘴里大喊着“王兄,你要带绮儿回去的,不要把绮儿留在这儿!” 倾茗的两道剑眉倏地皱了起来。 八王妃疯了!在场的下仆们都这么想。 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再也受不了千夫人的气,受不了修远的冷淡,受不了百姓的鄙夷! 她要走,就算她还是八王妃,今天,她是非走不可了! 这才是率性爽朗的北晏公主,而不是受气委屈的小媳妇! “夫君,你看,要不要去阻止?”瑞瑾柳眉一拧,语气平和地问道。 身边的男子沉默无言。 良久,他紧抿的薄唇终于张开“回府。” 他放公主走了! 瑞瑾的心情有些异样。 夫君,难道不知道这样的危害吗? 王想要的结果,正是这样。 “瑞儿,你说,八王弟和公主在一起,是不是错了?”转过头来,他清朗的眉目间有几许伤感。 “说对也对,说错,亦是错。” 她缓缓抬起一双美目,盈盈的眸光晶莹璀璨。 “你的这句话,似乎,还挺有道理的。” 马车辚辚,留下一地尘土飞扬…… 第81章 棋局迷乱 太子府,难得齐齐聚了一厅的人。 “各位大人请稍待,太子殿下马上就到。”娇盈女子淡淡甜笑,斟上暖暖的茶水。 儒衫男子显然坐不安稳,俊朗的眉目间看得出忧急之色,更是无心品茶。 而他对面的一惜素淡白衣,如墨的发丝随意倾泻,悠然气度无人能及,明若星辰的眼眸恬淡安然,宁静而清朗。 “太子殿下到——”尖锐的传送声一响,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投向厅前,华贵锦衣,绣着祥瑞图纹,更显高贵而威严。 一番行礼过后,倾茗缓缓落座,一双灿若星子的长眸微微一眯,扫视了厅内的人群,抿了口清茶“众位大人何事之有?” 明利却不刺眼的目光落在坐在最前头的二人身上。此二人虽已步入官场,却是他谋臣当中的左膀右臂,一是三年之前的今科状元,温相的得意门生陌遥,另一位,则是学士云一墨了。 当年,正是因为一墨深夜的造访,才让他一眼相中这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今,这二人,又成了他的得力助手。 “太子殿下,今闻晏王一行已离开京城,由太子送行。臣可否知晓确有其事?”一墨思虑片刻,缓缓启言。 “的确有此事,本太子刚刚就是送行归来。”优雅地放下茶盏,男子明朗的笑容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舍妹——已被晏王带走。太子殿下,如此行为,可算是符合礼法?”顾不得优雅从容之态,他只想在这最后关头把晏王的车队拦下来。而能办到此事的,除了早已退居宫廷深处,暗自筹谋的帝王,只有眼前的年轻却睿智的太子了。 “令妹?”眉头倏地紧了紧,他紧抿的薄唇微微一张,心中思虑起来。 看来这事,似乎没那么简单了。 听闻镇远将军府出了事,没想到,晏王这么快就带人走了。 “的确,于礼不合。可晏王一行已出了京城,要想追回来,没有那么简单吧。大人也知道,晏王得罪不起。”倾茗的话音不急不缓,却让一墨更为揪心。 “将军府的事情并非真实,若晏王真的带舍妹回了北晏,舍妹的清白就再也解释不清了。太子殿下,您也与舍妹相识,难道就眼睁睁……”一墨虽是谦谦公子,却实在不能在这种时候像太子那样安然不惊。那是他最亲的妹妹,他发誓要一辈子保护她的! “云大人。”缓缓启音,他的话仍是淡若清风,“先别急。” 赵倾茗,那个有着温若春风的笑容,和满眼清柔宠溺的男子,在入主东宫那一刻,就变了。 波澜不惊,就算是笑,也别有心意。 他惟一没有戒心的人,恐怕只有那个淡淡雅雅的粉紫佳人了吧。他可以尽情宠她,护她,不必怀疑她对他的真心。 就算是云潇潇,也未必可以让他放下那满脸的清雅。 虽然她是他喜爱的小妹,他是她最敬慕的三哥。而今却已物是人非,他是当朝太子,而她,已是他人之妇。 曾经有过的清若香茗的往事,一点一点,沉淀,然后,被一把抹去。 无论如何,他不会失态。 “太子殿下!”清朗的眸底写满了最后的期望,他知道的,太子殿下和潇儿有过一段交情,否则,当年又是怎么答应她去的朝华府? 陌遥一双炯炯深眸看向那两个男子,同样的温润,同样的潇洒,不过,一墨是真性情,而太子,则有皇家的讳莫如深。 就在这静得诡异得气氛中,一名下仆匆忙赶来,谦恭一拜,随即在倾茗耳边低语了几句。 “实在抱歉,各位大人,本太子要进宫面圣,失陪了。云大人,静观其变,本太子会保令妹平安。”清润的嗓音,传到一墨耳中却不是滋味。 太子殿下,就一定能保证将潇儿从那个阴冷的晏王身边带回来? 他心里没有底。 可是,太子殿下既然说出了这话,就该做到吧。 艳艳春色里,锦衣淡去。 晏王有无数的棋子,有千万重的布局,而他,赵氏的太子,也不是小人物。 * 驿馆。 血色笼罩的远山黛色,似是染了一层胭脂,由为醉人。淡淡的春烟里夹杂着饭菜的香气,偶有花絮飘飞,美不胜收。迎着锦霞,风绿烟半面红晕,半面冰凉,如若施了半面粉妆,凭添一抹动人之色。 “王上,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请王上用完晚膳歇息即可。”绿烟步入厅堂,表情如永久凝固的冰霜一般。 “好。”晏烈满意地点点头,“你的药量控制得怎样?” “请王上放心,她保准可以先睡上两天两夜,根本醒不了,也就没机会逃跑了。”绿烟恭谨地回答道。 “你吩咐下去,让王妃的那个贴身侍女看紧了王妃,不要让她接近潇。”仍有些担忧,晏烈忍不住添上一句。 “是,王上。”颔首,绿烟转身便走。 身后的诡谲男子,笑得肆意而桀骜。 万无一失,就算是九天仙女下凡,也未必带走得了她。 对于出逃的猎物,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会再一次把她得到手。 * 薄纱帐,暖床内,女子的身躯隐隐约约,如弱柳在岸,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纤纤素手轻轻撩开纱幔,一张清艳如水的面容映入眼帘。 玉指轻轻放在薄唇之上,探了探鼻息,女子满意地点点头。 主子的消息,来得还真是快。 她,同样是一颗棋子。 而这颗棋子,在他身边安插了三年,默默无闻,如今,却要派上用场了。 主子平生只宠一人,而她,又算是个什么人物? 不容女子多想,只得掀开锦衾,带起床上的纤姿女子,一跃飞出小轩窗来…… 棋子,棋子,他们之间有多少棋子?明来暗去,亦真亦假,云中雾后,棋局迷乱。 第82章 南城之危 “为什么要救我?” 狭小的马车内,一只素手倏地拉开帘子,看向身前那策马的黄衣女子。 细眉美目,五官灵巧可人,平和柔婉,只是嘴角不带一丝笑意。那女子一身鹅黄暖衣,略显面熟。 “履行我的责任而已。”女子淡然地动了动红唇,柳眉一撇,“醒了的话,就好好歇着。” “可我有必要弄清楚。你是谁?是谁让你把我带到车里的?现在,我们是去什么地方?”潇潇虚弱地皱皱眉头,嘴角的笑容有些干涩。 “我只负责把你送到目的地。别的,你不必知道。”黄衣女子面色依旧安宁淡定,“你的腿伤还没完全康复,伤药就在边上的包袱里,按照绿烟的办法涂抹就可以了。” 潇潇皱紧了眉,能接近她的人不多,能从绿烟手中拿到药的人也绝对不是平凡人物。莫非她是…… “琴夫人?”抿了抿樱唇,水眸微转,女子猜测道。 黄衣女子略显吃惊,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还算聪明。” “冒昧问一句,你……你以前,是做哪个宫的女官?”潇潇的眼前飞闪而过几个熟悉的身影。 “我说过了,你不要多问!”黄衣女子咬了咬红唇,挤出一句僵硬的话语。 “是三哥,对不对,你告诉我!”潇潇的语调提高了三分,水眸微漾,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琴儿心里不是滋味,这女子,当真不是什么小人物。太子、八王爷、镇远将军、晏王,一个一个都有关系…… 现在,竟然称呼太子为“三哥”? “抱歉,失礼了。”潇潇看了眼琴儿不悦的表情,委婉地勾唇,“我只是想知道,是……太子吗?” “嗯。”勉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琴儿轻轻颔首。 三哥…… 是三哥啊…… 他还,记得她,帮了她。 “不要觊觎攀上太子殿下,他可以帮你,但你绝对替代不了太子妃的地位。”琴儿多了句语气古怪的话,“身为人妇,最好安分守己一些。” “……你误会了!我……我和晏王真的没有做出什么逾越礼教的事,对于太子,只是……有些交情而已。”潇潇撇了撇眉,现在恐怕没有多少人信得过她的话了。也不知哥哥、子惜、秋华夫人他们,会不会也听了那些流言蜚语…… 冷哼一声,琴儿不再去理会潇潇。她眼前的,只有那一条遥远的官道,那里通往着,隐隐暗藏的杀机…… * 待看到那个“南”字时,潇潇才明白了一切。 按照地图上所画,琴儿和她去往的,是南境。 心里暗暗感激倾茗,没有他,她就没法从晏王身边脱身,没法去见惊风,没法解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误会。 不得不说,倾茗也很有心机,在晏王四妃中,安插了一颗棋子,虽说是不起眼,但却实在帮到了她。 南方的春,温暖湿润,姹紫嫣红,官道两旁,一片盎然生意。 虽说现在去南境有些不合时宜,但京城已经无她容身之处了,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不相信她,也只有惊风,只有惊风能相信她…… 他承诺的,她会是最幸福的将军夫人。 ——最幸福的。 干涩的眼角似乎泛起了妖娆的水雾,晶亮的明眸有点点的光灿,楚楚可人。 南平镇。 过了这镇子,就到了真正的南境——南城了。 “怎么不吃东西?”琴儿睨了一眼那未动筷子却已凉透的素面条,“就算以前是金贵之躯,也不要嫌弃这些东西。” “不是这样的。”潇潇皱了皱眉,不好意思地弯弯嘴角。琴儿一定又是误会了……在将军府,她的饭食一向清淡,淡淡的味道正合口味。可今天,却有些心情异样。 “今晚过了,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到南城了?”侧过脸来,潇潇看向低首吃着素面的琴儿。 “没错。”干脆的回答,琴儿没有抬头。 那就是,明天就可以见到惊风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已经议和了吗?”潇潇又继续问道。 “南城没有动静,我也不知道。”琴儿简洁地回答道。 不知道吗? 潇潇的眸似乎黯淡了三分。 若是早早议和归来,她就可以直接去见惊风了。若是议和不成,保不准这美丽安宁的小镇过不了多久就会硝烟四起…… 就在这时,客栈门前忽的奔来三五个士兵,急急地一闪而过。 熟悉的戎装,是楚家军! 潇潇放下筷子,急忙起身追了出去。 只见那三五士兵匆忙打量了一番街道,直奔一家医馆。 出了什么事吗? 潇潇心生疑惑。 “大哥,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走上前来,潇潇皱了皱柳眉,轻声问道。 “你是大夫吗?不是的话就让开——”那士兵不耐烦地摆摆手,“不是精通药理的人,就别在这站着。” 找大夫? 潇潇咬紧了唇。 “你们,把这镇子上有名的大夫都给我找来,随我一齐到南城去。”正在这时,一身潇洒戎装的韩承突然出现在道路之上,英俊的眉宇间写满了愁绪。 “嫂夫人!”剑眉一紧,韩承忽然觉得那一身青衣隐隐有些眼熟。 “韩承,你怎么在这里?”柳眉一拧,潇潇只觉也许出了什么事情。 “嫂夫人,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还是和镇上的百姓一起往北迁吧。”韩承蹙紧了眉,神色凝重,略带三分愧疚,“南戎议和不成,你一时半会也见不着大哥。还是趁早先回京城。” “那,你们为什么要找大夫?”潇潇只觉喉间一紧,似乎有些难以忍受的疼痛。 战争,战争又要打响了吗? “南城……南城的大多百姓似乎都已经中了毒,毒因还不明,也许就快扩散到镇子上了。我们要先保证镇子上的百姓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韩承严肃地解释道,不由叹了口气,“嫂夫人,也苦了你了,还是先回京去吧。” 手指倏地抖动了一下。 潇潇的唇色有些发白,面色也不大好看,委婉地看了眼韩承“那好。你们,一定要挺住。请和惊风说一声,无论怎样,我都是和他站在一起的。” 韩承抿紧了唇,形成一道紧绷的线条。 似是眼前积了一片阴霾,潇潇只觉眼前黯淡了三分,怅然…… 第83章 棋之宿命 宁州城。 精巧的瓷器,绘有贵气的金丝边,宛如妖娆的秋菊般朵朵落在如雪的杯盏壁上。浓烈的酒香弥漫了整间屋子。 “王。”扑面而来的酒香混杂着幽幽袅袅的烟味,温心安执案的素手微微有些颤抖。 狭长的凤眸斜睨了眼那一身金丝罗裙,即使穿着华美,她仍旧是素淡曼妙,透出淡淡的安然,完全不被脂粉掩饰的清透。 “马上就要到溟城了。这地方,还真是值得留恋呢。”魅惑的唇轻启,轻轻喷出迷醉的酒香,微眯的长眸悠然而惬意。 “王……”心安咬紧了唇,笑不出来。晏烈这个样子,还实在是奇怪。那日,琴儿和云潇潇双双消失,王本该大发雷霆,并火速去追,可他并没有那么做。是他不再对云潇潇有兴趣了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你想问的,可是关于琴夫人和潇的事情?”放下杯盏,邪异的眸内透出三分诡谲,修长的指轻轻抚上温心安洁白如玉的面庞,笑得意味深长。 “你们这四妃还当真有些意思。一个殷儿已经快把晏王宫闹翻天了,原来琴夫人也不是个小人物。呵呵……”他无视温心安疑惑的表情,幽幽地笑,“下一次,是秀夫人,还是王妃你呢?” 星眸直视,心安只觉双眸隐隐有些刺痛,不可正视晏烈那霸气而高傲的鹰眸所透出的锐利如锋芒的目光。 “臣妾不敢。”低首,她稳住心绪。 “怎么不敢,上一次的事,不是王妃做的吗?”他敛起那锐利而不可目视的贵气,恢复了妖冶如魅灵一般的姿态。 “那次之事,是臣妾之错。王上未责罚臣妾,臣妾感激不尽,自当一心一意侍奉王上,绝无二心。”温心安敛息,一字一句郑重道, “好一个绝无二心!”晏烈依旧笑着,颇有嘲讽的意味,“殷妃为的是赵伦帆,琴夫人为的又是赵氏皇家,本王真是觉得,你们忠心耿耿呢。” “王上!——”听着他那冷冷的讽刺,心安只觉心头似是扎了千千万万的针,隐隐生疼,却又不敢直言。 “你们四个里,本王最亲近了也只有王妃你了吧。本王既已免了你的过错,这件事也就早过去了。”晏烈举杯,唇角一弯,带有三分摄人心魂的妖诡,“喝了它。” 疑惑地看向那妖冶男子,心安的眉有些抖动。 “怎么,本王赐你一杯酒,有什么不妥吗?”晏烈仍是不急不缓,“喝了它,本王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温心安哑然。这也算是一笔交易吗? 苦笑三分,她皱皱眉,握起那白瓷杯,接手间,只觉他的指是透骨的冰凉,冷得让她有些颤抖。片刻间接过那杯酒,红唇微张,一饮而尽。雁醉酒清洌辛辣,瞬间入喉,似是吞下一团火焰,火辣得疼。 “还不习惯吗?雁醉的味道,就是这样。”晏烈淡笑,清黑的眸里带有悠然的烟气,恍是和香炉的清烟融合,看不透的渺远。 转尔,那火焰似是又幻化为了清流,带着入骨的酒香,萦绕于唇齿之间。 女子如玉的面庞泛起淡淡的潮红,似是施了一抹胭脂,更带三分柔媚。 “王妃可知晓南城之危?”倏地扬唇,他莫名地吐出一句话来。 “南——城——”言语中似乎已有了三分醉意,心安茫然。 “王妃这般细腻通透之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他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心安解释,清远的眸光落在盈盈跳跃的火苗处。 “本王对绿烟说的,她一定会完成。” ——不要让本王发现你擅离职守,不到晏都,不要让她消失在你的视线之内。 一个小小的琴儿,又怎么能斗得过他? 他就是要她到了南城,到了楚惊风身边,然后,他才可以在遥远的晏都释然轻笑,等着她回来。 她会回来的。 一定会的。 * 太子府。 “太子妃。”素裙粉面,身后的女子即使穿着华美衣裙,也难敌过身前那女子的绝代风姿。 “千儿,你的任务,也终于完成了呢。”扬唇,那笑容却不失完全的清透,反倒带了三分怅然。 “太子妃智谋过人,千儿用了太子妃的办法,自然能成。”千儿淡淡地抿唇,仍是一脸的谦恭。 人前,一是太子妃,一是八王府千夫人,同是人中之凤。人后,却是一主一仆,不变的身份。 “局中局,计中计,明来暗去,纷扰世俗,何时才能天定风清?”似是在叹,关瑞瑾幽幽道,美目中带有三分愁绪。 “太子妃说的可是琴儿?”千儿淡然道。瑞瑾是太子最亲近之人,琴儿这颗棋子却也只是近来才知道。那日琴儿匆匆拜会太子后,就驾车远去。原来,她也是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瑞瑾红唇微启,“风总管就在她之后。” “原来如此……”千儿细眉一紧,默默颔首。 清风拂面,青丝微扬,女子素雅的衣裙亦迎风而动,芙蓉如面柳如眉,恍若九天仙女,风华绝代。只是,那淡淡妆容掩饰不了的是她的愁,她的乱,她的无奈。 “千儿,一切都是宿命纠葛。我们逃避不了的。”瑞瑾痛苦地闭上眼,如羽的睫毛微微颤动,似是有什么心绪在作祟一般,薄唇亦开始颤抖起来。 千儿,不要怪我。 就如当初心里默默对流绮公主所说那般。 不是她的错。 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雾中人,执棋者,总有一天,她也逃不掉那样的宿命,是棋子,就要有那样的准备。 作为关家人,那是她的宿命。 “清茶润喉,就喝一些吧。等会儿你还要回八王府。”端上茶盏,她盈盈的笑意中却无意间流露出一股不自然。 “多谢太子妃了。”千儿含笑,客气地茗了口茶。 “不必谢了。阿林,送送千夫人吧。”瑞瑾罗袖一挥,如柳般婀娜,“我也要去休息去了。” “告辞了。”千儿仍是满脸笑意,由婢女送出了后园。 千儿,莫怪我,莫怪我。 作为棋子,一旦没有了用处,就不该出现在棋局之上。 这就是宿命! * 次日,八王府传出消息,千夫人因对流绮公主心存愧疚,服毒自尽。 风乍起,女子嘴角的淡笑倏地僵硬了三分…… 第84章 奔赴南城 南方的春,烂漫柔婉,本该是明朗清畅的日子,可如今时逢战乱,这艳丽的春景却不由让人感伤起来。 “既然南城去不成,琴姑娘的任务也算完成了。难道琴姑娘不介意和我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继续待在这里吗?”南平镇外,她们才刚刚寻到一户农家,勉强先住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琴儿冷冷地挑眉,看向身边的青衣女子,“若不是太子的意思,我们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个样子。南城危急,恐怕我们也不宜久留。可太子还没有命令我们回京去。” “南城的毒因,知道是什么了吗?”轻蹙柳眉,女子仍是担忧着南境的情况,惊风……也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未明。如今已经封城。南平镇也去不得了。万一波及这周边的村落,恐怕不是什么一般的毒。”琴儿也皱了皱眉,柔和的黄色衣衫迎风轻曳,“听闻镇远将军已经找来了附近所有的大夫加紧查明毒因,救治百姓,也不知那毒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 “那琴姑娘的意思是……” “因为毒因不明,我们还是多加注意为好,饮食方面都要小心,否则,有可能也会中毒。”琴儿双手交叠,白净的面容里带有三分忧愁。 “对了,一路上我们走的是官道,晏王……为什么没有来追?”潇潇忽然反应到了什么,转首看向身边的琴儿。 “若是我们要逃,定要找不被人发现的道路。晏王定是以为我们走了什么羊肠小道,我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晏王他自然不会想到喽……”琴儿凤眼微眯,笑得扬扬洒洒,“晏王也只会玩阴的,这三年,他的小动作我和王妃、秀夫人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其实,他也不是怎么足智多谋吧……” “不。”打断了琴儿云淡风清的描述,云潇潇薄唇轻启,眉头渐锁,“琴姑娘,晏王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这点——我深有体会。有些事,你没有看到。实际上,他……” “他怎的?”琴儿倏地皱了皱眉,修长的指有些收紧。 “我总觉得,他像是有无数的秘密,有无数的布局,猜不透的心思……或许,琴姑娘,欲擒故纵,就用在了我们身上。”云潇潇抿了抿薄唇,精致的五官带有三分迷茫,“我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欲擒故纵?——”秀气的五官皱起,琴儿一身黄衣缓缓站起,刚想说什么,却听得门前一阵骚乱。 “怎么了?”青色衣衫缓缓而起,面容依旧淡雅,心却不自觉地悬起了。 “你们几个,随我上西山上去。还有你们,检查一下这里的水源——”一个领头士兵高声吩咐下,一群士兵立马四散而去。 楚家军,又是楚家军……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大哥,请问,现在南城百姓中毒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查出毒因?”破门而出,琴儿一把拦住一个身着简易戎装的小卒,问道。 “嗨,那毒厉害得很,根本查不出是什么,南城的河水、井水已经全部都有毒了,这些毒水正在向外扩散,也许这里的水已经不能喝了。大夫压根就没有解毒的办法,现在只能勉强到郊外找些草药抑制毒素扩散。姑娘,我也不和你闲谈,赶快往北跑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那士兵满脸的愁容,还有三分病态的虚弱,原本坚实的面容里透出苍白和憔悴,身后还背着一个药篓,“镇远将军和韩、李两位将军日夜巡视南城,现在也快撑不住了。要是再找不到解药,恐怕……” “大哥,你说,南城更加危急了吗?”忽然间,一袭青衣倏地出现在那士兵面前,再也掩饰不了焦虑之色,“请让我到南城去,我要去见他!” “你疯了!南城已经封城了,你想再进去和那里的百姓一起中毒,白白送掉一条性命吗?你不可以去的!”琴儿见云潇潇情绪有些失控,连忙厉声阻止道。 “不,不!我不可以就这么往北,我说过的,无论怎样,我都是和他站在一起的。我要去见他,我……”潇潇咬紧了唇,咬得似乎让唇积了一片青色,柔弱之姿中却透出一股坚韧,“不要拦我,我现在就要去南城。” “云潇潇!你不应该意气用事!”身后的琴儿大声喝住她,“楚惊风不需要你这么一意孤行地冲到他身边,他更不希望你因为他出什么事。现在你惟一能做的就是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然后再求老天保佑南城解危才对!” 本已走远的士兵听得瞠目结舌,一个“云潇潇”,一个“楚惊风”,莫非那青衣女子是…… “那你要我怎么办,要我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和你一起往北,我做不到!我会于心不安,我会觉得我愧对于他,愧对他给我的承诺。就算中毒,我也要死在南城!”云潇潇说着就牵过一匹马,清润的眸子里带着不可目视的坚定深邃的光辉。 “云潇潇!”发觉自己无法劝说潇潇,琴儿只得看着那女子策马扬鞭而去,连忙又牵出另一匹马来,紧紧追过去…… “给守南平镇的王将军带一句话,若是遇到将军夫人,不要拦她。”身后的领队兵士看着那飞扬的尘土,缓缓张口。 南戎的毒,根本找不到解药,保不准将军夫人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可,他忽然却想让她走。 不知为何。 第85章 南城相见 南城的春,看不到桃红柳绿,莺歌燕舞,原本温暖芳香的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气味,淡淡的醋酸,还有草木燃烧的烟气,迷住了女子前行的脚步。 忽然隐隐有一种作呕的不适感,原本繁忙的街道空空荡荡,破败的酒家旗帜在风中孤寂地飘动着,道路两旁积了些许草木灰尘,显得萧索而荒凉。 这还是昔日的南城吗? “嫂夫人,请。”李明泽做了个手势,护着两名女子离开破败的街道,转弯抹角进了一间大宅。 难闻的气味……似乎越来越浓郁。进了宅子,潇潇不禁惊了,这儿聚集了近百个普通的百姓,个个面色苍白如雪,眉头紧锁,消瘦而虚弱,嘴唇已经变成了黑紫色,无力地躺倒在地上。 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少年倒在地上,嘤嘤地哭泣着,他的五官端正而清秀,有几分不被贫瘠所掩盖的清雅的贵气。原本娇嫩的皮肤染上了淡淡的黑晕,苍白的面色有些痛苦,嘴里喃喃着什么,而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原本该有的少年的纯真和明朗,却被一缕阴霾所笼罩。 “你是不是很难受?”抚下身来,潇潇爱怜地抚上少年沾染了污秽的面容,取出一方素帕细心地为他擦起了脸颊。 “娘……娘亲死了!”少年哭得愈发凶狠,推开了潇潇的帕子,扑倒在身边一个身体已经僵硬的妇女身边。那妇人面色蜡黄,五官狰狞,衣衫、发丝皆是肮脏凌乱,让人不忍再看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再度拉起那少年的手来,潇潇努力挤出一丝温善可亲的笑容。 “我……我叫阿霁。”少年张张嘴,一双泪眼睁得很大,看着眼前温柔淡雅的青衣女子。 “阿霁,雨雪停止的”霁“吗?”温柔地轻声问道,潇潇的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如三月暖阳,和煦明朗。 少年不做声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告诉你,阿霁,娘亲死了,不代表什么都没有了。这里的很多人都和你一样,失去了亲人,失去了美好的家园。但我们并不能因此就消沉下去,一次灾难带给我们沉重的打击,就要发誓再度站起来,代替死去的人好好地活下去。你要像你的名字一样,雨雪停止,天空就会放晴了。未来的路是光明的,所以,要坚强、勇敢地走下去。你明白吗?”素手抚上那少年的肩膀,温柔地拍拍,“做个男子汉,阿霁,你可以的。” “我……我可以吗?”少年阿霁迷茫地望了望潇潇温和的面容,疑惑地重复着那句话。 “嗯,就算你现在可能不明白我说的话,但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努力地活下去。如果你想要做一个有出息的人,就要从痛苦中走出来,努力成为一个勇敢的、真正的男人。那样,你的娘亲地下有知,也会笑着瞑目的。”潇潇淡雅地笑了,如一朵清秀的水色花朵,笑得让人有三分迷醉。 “云潇潇,你还蛮有本事的嘛。”待潇潇重新站起身来,身后的黄衣女子淡淡地撇撇嘴,“可能你这一趟没白来。” “可是,南城里像阿霁这样可怜的孩子太多了。他们都是无辜的,无辜地卷入两国的战争之中。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点了。万一给惊风带来什么麻烦……”潇潇无奈地弯弯嘴角,笑得不是滋味。身后的琴儿仍是一脸冷然。而李明泽却在这时上前来,提醒道“嫂夫人,你看!——” 顺着明泽指的方向,女子清澈的眸光落在受难百姓中的那一抹锃亮的银白色。潇洒威武的戎装,浑身散发着不可抗拒的威慑力。那熟悉而英武的人影,就在眼前。 “……风。”她怔在那里,神情有些失措。 “你怎么在这里?”冷冷地问道,他咬了咬下唇。多日的视察,他的身体也出现了些许的不适感,但为了百姓,只得先硬撑着。 她来这里,是来送死吗?到底是为什么,怎么没有人拦住她!? “一言难尽,总之,我不可能不到这里来。”眸光清润却坚定,她羸弱的身躯立在一片人群中,显得更加娇盈。 “阿承,送她出城。”务须多言,楚惊风冷声吩咐身边的韩承,“告诉南平的将士,要是再放人进南城,军法处置!” “将军!”韩承咬紧了牙,嫂夫人的事,他和明泽多少都知道一些,按嫂夫人的性子,就算楚惊风逼她走,她也不会走。 “怎么,连我的话都敢违抗了?”声音威严而冷厉,他的眸光硬了三分,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性。 “嫂夫人——”韩承为难地看着云潇潇,长叹一声,“请回吧。” “大哥,嫂夫人是我带进来的。要处置,先处置我吧!”李明泽忽然站在了潇潇身前,“嫂子也是好心,大哥,你就别再把嫂子送出去了!” “明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意气用事!南城里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危险,眼看中毒的人越来越多。我不是顾及私情。要是这些百姓在南城外的亲戚都要进城来,这还像什么样子!?南城还守得住吗?苻慕天要的就是南城不攻自破。你把她送走,马上,一刻都留不得!”楚惊风剑眉一紧,冷冷地呵斥李明泽。 “不关韩承和明泽的事情,是我执意要来。南城现在病人众多,楚家军的士兵不如女子心细,我就留下来照顾百姓好了。我不需要楚大将军特殊照顾,可以吗?”似是带了三分渴求的语气,潇潇看向男子英武的背影。 “大哥,嫂夫人说的也在理。你就不要把嫂夫人送出城了吧。”李明泽道。 沉默良久。 “阿承,带她去见刘大夫。”冷漠地开口,男子下颏倨傲的线条稍稍柔和了些许。 “是。”韩承恭谨地应答,身边的李明泽终于松了口气。 琴儿意味深长地看了云潇潇一眼,露出一个淡漠的笑。 终于,可以留在南城了…… 终于可以,和他站在同一条线上了。 她不要做柔弱无力的小女子,不要做只会被人推来搡去的弱者。 女子圆润的下巴高高昂起,嘴角无意间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惊风,你看好了—— 第86章 惟一依靠 南城,空气里弥漫的气味让人不由有些难受。苻慕天的毒控制了整个南境,而迟迟未动兵力。不过按照这个局势下去,南城撑不了多久就会失守。 那样,南城一战,留给后人的该是怎样一笔历史?苻慕天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为了一血南境之辱,不惜用毒这种下三滥却比强攻更为有效的办法。城中百姓中毒的人越来越多,毒也越来越深,午夜梦回,那痛苦的呻吟声总让他无法入眠。 “大哥,喝药了。”李明泽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中药,“大夫们都尽力了,我们这些还没中毒的也要做好防范,免得也染上毒素。” “护城河的水和井水都有毒,苻慕天是想活活困死我们。可我们不能就这么孤立地在南城里等死!眼下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楚惊风蹙紧了剑眉,俊美的面容流露出深深的忧虑。没有哪一次,他会这么急过。两军交锋,不应该让老百姓蒙受苦难!听着外头撕心裂肺、哭爹喊娘的声音,他无言以对。 南戎的毒,绝非简单,就如北晏的“笑倾生”那样,世上有解的,恐怕没有几个。苻慕天是下定决心了要他在这里活活等死。可是,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的! “大娘,来,喝药吧。”窗外,女子柔和而略显疲惫的面庞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温柔地端起一碗汤药,“把药喝了,可以延缓毒素的扩散……” “喝药,喝药,喝了还是得死!我的老伴,还有我的儿子,媳妇,都死了。我这条老命,还不如不要的好!老头子呦,这还怎么活下去呐……”那大娘哭天喊地,双眼肿得不象话,一双手狠狠地锤击着地。 “大娘,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药喝了再说吧。要好好地活下去,就对自己说,不会死的,总有一天,南城可以解危……”云潇潇努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瘦弱的手递过那碗汤药。 刘大夫他们煎的药,只是减缓痛苦、延缓毒素扩散,并不能完全清除体内的毒。那几个大夫日日夜夜忙碌,却没有一点办法。眼看南城百姓一天比一天憔悴,难道就真的要等着城在人不在,南戎苻军轻而易举地攻陷南城吗? 大娘幽怨地凝了云潇潇一眼,痛苦地接过那碗汤药。云潇潇释然地笑笑“那好,大娘,记得要好好休息,到干净的院子里去休息……” “夫人。”清朗而略显沙哑的声音从身后忽然传来。不是“嫂夫人”,莫非他是…… 倏地转过身来,抬起那张苍白而柔弱的脸来,女子的眼中映入一袭儒雅白衫。 “——是八王爷啊。”潇潇委婉地勾唇,“王爷金贵之躯,可是有什么不适?” “夫人也和本王爷一样要执意留在南城啊。本王爷倒还受得住,可是镇远将军执意要本王爷进屋休息。本王爷还是想出来,看看现在百姓们究竟是怎么样了……”赵修远一脸无奈的笑,清润中带有深深的愁,“没想到啊,苻慕天真是心狠手辣,连这都做得出来。” “百姓们都是无辜的。为什么,要为了战争而白白牺牲呢……天下,何时才能安宁?”潇潇轻叹一声,脸色有些憔悴,低低地垂睫,“没有战争,该有多好。” “夫人还是太善良了。是人皆有贪欲,苻慕天明着是打着报仇,讨回领土的旗号,暗则是觊觎南境和江南。若是南境失守,恐怕江南也会……”赵修远皱了皱眉头,“镇远将军最近是伤透脑筋,茶饭不思,日夜不得安宁。一切,都要看天命了……” “真的,没有办法得到解药吗?”她睁着一双水灵清透的大眼,茫然地望着泛白的天际。这句话,她问过不下百遍,所有人都是摇首长叹,“听天由命吗?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不应该是这样的。 眼角泛起一缕酸涩,女子眸底升起一团妖娆的雾气,有如渺渺清烟,如风而散。 忽然,有种很累的感觉。 好累好累,累得……想倒头就睡下去。 双眼渐渐迷离,只记得眼前恍若有赵修远清秀且着急的面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阴霾…… 怎么了? 胸口,好像积了什么似的,隐隐在作痛。 忽然间,胸口积压的东西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喉间感觉得到一股甜腥味,熟悉的甜腥味…… 苍白的嘴角露出一丝血色,缓缓……血流如花一般绽放在她的嘴角。 血,是血…… 她的身体,是要不行了吗? “潇儿——”熟悉而刚硬的声音从房门内传出,仿佛有一朵云彩,轻柔地托起了她,再没有挣扎…… “刘大夫,刘大夫!”楚惊风紧张地咬住了牙。她的身体本就虚弱,再这么折腾,怎么受得了?自然当时就该狠下心来把她送出城去,可她偏偏要逞强…… 一旁的赵修远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嘴角的笑容似是自嘲。 流绮公主…… 呵呵,都是过眼烟云了吧。 她回了北晏,他却在南境。天各一方,他们不再是夫妻,不再有交集。 忽然羡慕起楚惊风,羡慕他的身边有这样一个女人。 而她靠在男子怀里,笑得很纯,很净,仿佛梦见了和平盛世,天下安定,没有战争,没有苦难。只有她,永远靠在惊风怀里,永远不用担心他要离开…… 她好累,真的好累,这三年,她每天每夜,都过得好累好累。 没有家了,将军府不是家,学士府不是家,晏王宫更不是家。 她的家,只有那一方温暖怀抱。 他是她惟一的依靠。 惟一。 “夫人操劳过度,体质虚弱,昏迷过去了。不过,将军,很不幸的是,夫人的身体……”刘大夫无奈地皱起眉头。 “怎么,嫂夫人是怎么样了?”李明泽似乎是最急的一个,连忙上前问道。 “奔波劳顿,夫人的膝伤似乎又复发了。而且,夫人体内……似乎已染上了毒素。”刘大夫皱了皱眉,“将军,我们也只能尽力。您也知道,这毒……” “够了。”冷冷地打断刘大夫的话,“按照普通百姓的方法去医治。刘大夫,我信得过你。” “也只能这样了。”年过五十的刘大夫深深地叹了口气。 “大哥!”李明泽皱紧了眉头,“嫂夫人这么好的一个人,难道也要……” “明泽——”终日深锁的眉头仍是皱得紧紧的,高傲的脸色依旧,露出不可抗拒的冷峻,“那是她自己选择的。她不会后悔死在南城。” “大哥!”年轻气盛的李明泽话语有些哽咽,“你就这么看着嫂夫人……” “你要记住,这里不是将军府,是战场,战场!”背过脸来,他冷傲的脸半面掩在阴影下,更添一抹冰凉。 潇,原谅我…… 第87章 伊人憔悴 青纱,灰暗的视线,弥漫着淡淡的烟气,刚刚张开的眼被突来的光线刺痛而微微眯起。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外头,还是一片凄凉吧。 心中莫名涌起了点点感伤,感伤这南城凄凉的春。 这时候的京城,仍是春花烂漫,桃李如雪吧。眼前似乎看到了那大片大片的花朵,将军府的青青竹林,小秋儿纯真清澈的笑颜,哥哥和子惜温和的目光,雪笙清秀的面容…… 而在这里,没有欢声,没有笑语,只有哀伤,只有悲凉,只有愁苦。 她的思绪渐渐淡去,眼神空洞而哀凉,如同浸润在冰凉的流水之中。 “咳,咳——”胸口一阵不适,她不由得咳嗽起来,胸膛里是熟悉的甜腥,粘稠而难受的感觉。 她的身体,她一向是最清楚的。 ——笑倾生的毒不是能立竿见影地清除,一年之内,要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 那是当初楼苍傲对她温善真诚的忠告。 ——再不好好珍惜你的腿,到时候废掉我可没有办法! 那是风绿烟对她不满而嗔怨的话。 ——夫人一定要好好休息,实在不行的话,还请夫人先行出城,到京城去医治。 那是刘大夫深深叹息后捋着胡子缓长的意见。 她懂,她什么都懂,明白再不好好管管自己的身子,会带来什么后果。可是,就如琴儿所说,她固执得不可救药。 “还想下床?”尖细如芒的声音破门而入,那声音里带有几分愠怒,几分提醒,几分怨怪。琴儿蕊黄色的身影飘然而至,只是那脸却也白了三分。圆润的下巴变得尖了些,手中还端有一碗泛着苦涩气味的中药。 “我这不还没走动么,你就先进来了……”云淡风清地勾唇,她笑得如一朵淡雅的云凝,只是苍白得让人心疼,“唉,到这里来,本不想给他添麻烦的……” “镇远将军是一日比一日忙,也没见他怎么来看过你。怎么,心里不好受吗?”琴儿将药碗递过去,一双眯起的凤眼里升起一团异样的雾气。他们这一对夫妻,也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哪里。他还要面对南城的百姓,哪能顾得上我一个呢……”她笑得清清淡淡,如烟如水,清风一般。 “有这样的夫君,我可受不了。怪不得当年十一公主死也不肯嫁给他……”琴儿嘟囔着,嘴角不自在地动了动,“镇远将军平日里不苟言笑,冷漠精干。不过,你那日昏倒,还是他护住了你。看来,夫妻也有夫妻的恩情……” 她淡淡地弯起嘴角,那笑容里却失了一贯如春风般的暖意。 “我还要去照顾别人,可能也不怎么能顾得上你。不过,我给你带了个人来。”琴儿皱皱眉,接过那喝尽的空碗,往门外唤了声,“进来吧!” 她温润的眸倏地睁大,只见一个年少而单薄的身影从那灿白的光晕中缓缓走来,清秀的脸上挂着略显疲倦的笑意。 清澈如水的眸,像极了一墨的淡定与清朗,眉宇间的那一股无法掩盖的清贵又有三分神似修远的清俊如月。那是个年少的孩子,却有着与年龄不符合的淡定从容。 “夫人,还记得我吗?”稚嫩而清脆的嗓音,少年咧开了嘴,淡淡地笑,看着床塌上瘦弱的女子。 “你是……”脑子里飞闪而过许多的画面,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他那清如玉的双眸间,眼眸似乎镀上了一层光灿,倏地展开了笑颜,“是……阿霁对吗?” “夫人,您还记得我!”少年听到那个名字,笑意深了三分,“夫人,您居然记得我,真是太好了!” 纯真的笑,让潇潇心中不由有一股淡淡的温柔升起,原本失神的眼眸似乎染上了几许暖意:“当然。阿霁,你怎么在这儿?” 轻轻扫过那少年,衣衫已换成了整洁而清爽的淡青衣料,如墨的发丝也整齐地梳理好,如玉的面庞清净而纯澈。看来,他是早就准备好了来见她。 “夫人,您告诉阿霁要振作起来,阿霁很感激您,还有将军他们。夫人您为了我们病倒了,所以,今后就让我来照顾夫人您吧!”阿霁黝黑的眸明亮而忽闪,炯炯有神。 “琴姑娘,看来,你早就安排好了。”潇潇不由地噙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阿霁,我身上也染上了毒,你就不怕吗?” “阿霁是自愿想要照顾夫人的。就算阿霁也会中毒,阿霁也不怕!阿霁相信,南城终有一天会解危,那时候,夫人和其他的人也都会康复的。”阿霁善意的笑容明朗如星,似乎照亮了这整间小小的屋子。 “那好,阿霁,今后,就要麻烦你了。”潇潇淡雅地笑,眉眼里尽染浅浅的柔婉。 “夫人,还有一件事,可不可以……”阿霁听了潇潇的话,似乎并没有马上高兴起来。 “怎么?”温和地弯起眉眼,她轻声问道。 “阿霁的娘已经死了,阿霁再也没有亲人了。今后……今后阿霁可不可以……”孩子的话有些吞吐,一双清澈的眸垂了下去,有些犹豫地嗫嚅起来。 “如果你愿意,我就是你的亲人。”潇潇和善地笑了,笑得清扬。阿霁的眸倏地再次明亮了,眸底闪动着点点的金灿。“假若有一天我不在了,我会把你托付给我哥哥,他也会真心待你的。” “夫人,不要这么说。您会活下去的,一定的!”阿霁的眸睁得很大,眼神恳切而真挚。 一定吗…… 孩子的话,总是那样的。 她仍是笑,只是那笑里,似乎搀杂了什么似的。 “阿霁,从今天起,你便跟着我吧。你的名字……就叫云霁,怎样?”她伸出纤纤素手来,温柔地抚摩他柔顺如墨的发丝。 “云霁……嗯,好,夫人!”阿霁很快点了点头,露出灿烂的微笑。只是他心中仍是有一丝疑虑。夫人是楚将军的妻子,那为什么,他不能叫楚霁呢?…… “那好,阿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我想看着你长大成人,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云潇潇温婉地笑,如雪的面庞憔悴却柔雅。 “是,夫人!”阿霁的口气坚定而诚恳。 她默默看着他端走了汤药,心中带有三分忧虑。阿霁跟着她,到底好不好呢?自己对调教孩子根本没有经验,阿霁今后会如何,她心里也没有底。 自己究竟活不活得成还无法说清。若是她哪一天不在了,阿霁又该怎么办?或许,让他和小忆秋安逸地生活在京城,平平安安一辈子,也好吧…… 霁,雨雪停止,天定风清,这个字取得真是好呢。只是,她无法预料这个少年的一生…… * 月夜,春夜并不冷,可在南城,却让人莫名生出些许的寒意。 明晃晃的烛火还亮着,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捕捉到那一丝光亮,如风的脚步不由向前。 多久没见她了? 他似乎已经说不清了。 他知晓她的苦,从楚府被赶出来,在晏王身边辗转,最后到了这南城,想得到那最后一方安逸,可是,偏偏如今又是战火四起。 他是将军,亦是她的夫君。他要顾及全城百姓,却偏偏忘记了那一抹瘦弱凄凉的身影。她固执,同样释然。固执地守在南城,却没有希冀过他去看她一眼。 云潇潇…… 他肩上的担子太重,重得让他自己都觉得吃不消。若是要在全城百姓和她之间做出抉择,他定会选前者。 因为他知道,她懂。 她从来都会为他考虑,却偏偏不顾及自己。 残毒、膝伤,这些他从不知情的事情一一展露在他面前时,他不敢相信她一个人竟然默默背负了那么多。 三年,她的苦,又有多少人懂…… “镇远将军!”恍惚间,一个幼小的身影挡在他面前。楚惊风瞥见一双明亮如星子的眼眸,澄澈如水。 “你是来看夫人的吗?”小小的人儿睁大了眼睛,手里还端着一方置有汤药的案,“夫人刚喝过药,或许还没睡下,快进去吧!” “那好,你先歇息去吧。对了,你是……”楚惊风疲惫地挤出一丝淡笑,看着那清朗的少年。 “云霁,我叫云霁!是夫人给我取的。”阿霁道。 “云霁……好,我知道了。”沉沉地点了一下头,楚惊风淡笑着看着那孩子走远。转身,眼前一片昏黄的光。 房门打开着,女子一身素白衣裙,更显消瘦,三千青丝如瀑而泻。一双明澈的眼有些陷入眼窝,憔悴而可怜,正定定地望着他。 “潇。”久违的呼唤,搀杂了太多的情感,深邃的黑眸望不见底。 “谢谢你还能来看我。”说完这话,她便后悔了。什么时候起,他们竟这么生疏…… “苦了你了。”牵起那发凉的玉手,疲惫的他将那纤弱的身子揽入怀中,并没有用多大力气,生怕弄疼了她,“我没有兑现我的承诺。三年来,我知道你活得很苦,很累,很难受……” “不,我不苦。”眷恋他身上那久违的气味,楚惊风略显粗糙的掌抚上她柔顺的发丝,久久地,不愿离开。“我知道你比我更累。我每天都会想,什么时候天下太平了,我们就可以不用这样子了……” “潇——”那声音里有几许疲惫,几许歉疚,几许无奈,几许执著,“我不知道那个时候还会等多久。或许,我们会等不到那个时候……” “这不像你说出来的话。”她柔婉地笑,如轻云清烟,“总会有那样的一天的。我们都要为那一天的到来而付出更多才是。” “一墨让我一直保护你,我没有做到。我想要你幸福,我也没有做到。就连那件事,我也没有帮你向娘说明。对不起,我负了你太多了。若是那一天到来,我想,我会……”他幽魅的嗓音里多了几分沉重和沧桑。 “我相信你,这就够了。”她笑,无论怎样,她都是笑。这么些年,她学到了隐忍,就算再苦,再累,再痛,她都是笑。就算那笑里还有别的意味。 “歇息去吧,已经不早了。”她离开他温暖厚实的怀抱,纤薄之姿凄凉地立在夜色里。 短短几句,他们不需要太多话。 “身体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一定要和刘大夫说,明白吗?”皱了皱眉头,他的话里有几分凉意。 “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的。再来,刚才你也见过阿霁了,他也会照顾我的……”潇潇勾起一抹淡笑,如清雅的云凝,幽然中带有几许苍凉的妖娆。 背过身子,她勾起的唇角渐渐僵硬。胸口的血腥味似乎越来越浓…… 第88章 如何抉择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使他不由停下脚步,隐隐的,身后女子有细微的声响。 她的病情恶化,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刘大夫那里,他多少是了解一些。新旧伤痕满身,她是那么狼狈,却又要假装风清云淡。 “你走,快点回去休息!”女子用尽力气吐出最后一句话,无力地蹲在地上,雪白的衣料散落了一地,素手紧紧护住喉咙,连喘息都变得那么困难。 疼,生生的疼,喉咙里说不出的痛,一股一股热流往上涌来,女子的唇咬得发紫,细细的柳眉皱得紧紧的,做着最后的坚持。 “潇,你这个样子不行的!我去找刘大夫!”回首瞥了一眼女子痛苦的动作,他不忍心地皱皱眉。 “夫人,夫人!”隔壁房间的阿霁似乎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小小的身子探了出来,一双清澈的眼倏地睁得老大。 嫣红的血色,凝在她的嘴角,一点一点,往外溢出来……那刺眼的血红如麦芒一般,深深扎进了云霁的心里。 “夫人——”飞快地跑过去,阿霁瘦弱的手臂扶住女子虚弱的躯体,却丝毫不起什么作用。血,大口大口地往外喷涌而出,雪白的衣裙渲染开一片刺目的绯色,恍若盛放的嫣红牡丹…… “告……告诉将军,叫他回……回去休息。明白吗?”断断续续的话音,女子清润的眸似乎已无力再睁大,面色一刻比一刻白,似乎就像一张单薄的纸,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夫人,夫人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阿霁紧张地咬紧了唇。他知道,若是失血过多,证明毒已经蔓延到了全身,不出三日必死无疑。娘……娘就是那么死掉的。不!他不可以再看见她死掉,不可以! 几天前,她还是那个淡雅如云的女子,笑容温润盈盈。可是,仅仅几天,她就一天比一天虚弱。 “阿霁,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叫他走,快点走!”云潇潇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让人心不由地疼痛。 “将军!”云霁抬起泪眼,看向那站立的孤傲男子。 楚惊风沉默而立,脸部刚硬的线条更加深,一双深黑如夜的眸间染上了道不明的情愫。 女子默默地伸起两条手臂,慢慢移到颈后,将那红绳的结扣缓缓解下,胸口依稀感觉得到一阵清凉…… 灿白如月的玉石,静静地躺在手心里,散发着清辉。 “你这是做什么?”楚惊风走上前来,俯下身子,紧皱的眉宇间带有深深的愁绪。 “你的那块呢?”她释然轻笑,惨白的笑容在血色的陪衬下更显得凄艳。 楚惊风缓缓取下腰间的玉石,一样的盈润洁白,两块相接,正好是一半的玉环。 “给你。”将玉石放在一起,女子冰凉的手握起那两块玉,轻轻搁在他粗糙的掌心内。 “潇儿,把它戴上。”淡漠的目光渐渐灼热,他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缓缓张口,“为什么要逞强?明明自己受不了,却还要留在南城。你或许应该回京城好好养伤,就算在晏王那里治伤,也比在这里强撑着要好。” “你明知我不会和晏王在一起的。”她仍笑,笑得清清凉凉。 “潇,我该拿你怎么办……”爱怜地抚上她瘦削的面庞,那里,似乎尖瘦了很多。 “楚惊风,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嘲讽而冷漠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夜色里,那人影的薄衣裙微微飞扬,依稀看得出她那只执剑的手紧紧握柄,傲然而立。 “谁,你是谁?”云霁皱起了眉头,大声道,“不要过来,不许你伤害将军和夫人!” “哼。”女子冷哼一声,锐利的凤眸轻轻瞥过云霁,冰凉的目光落在那虚弱得不堪一击的女子身上。 “云潇潇,好久不见,怎么,要死了吗?”冷言冷语的讥讽,女子嘴角的笑容轻蔑而鄙视,“果然,跟着这个男人实在没有一点点好处。” “你!……不许你这么说!”云霁有些激动,大声反驳道。虽然,他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但她那冰冷而淡漠的讥讽,实在让他很是生气。 “有趣的小孩子。”女子淡淡地笑,只是那笑是疏离而冷漠的,“我不是和你说话的。你最好还是看看你的那位夫人,是不是已经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风总管不远万里来找我们,本人真是荣幸至极。不知这次,晏王开的又是什么条件?”她半躺在楚惊风怀里,话音有些颤抖,勉强支撑着答了话。 “北晏的人!?”楚惊风警惕地护住怀中的女子,锐利的鹰眸直直地看向那暗色中的女子。 看来,潇已经猜出她的身份了吗? 北晏的人,可以进到南城来。看来,她不是个简单人物。 “难得你病成这样还看得出我来,真是不容易。”几声令人心悸的掌声过后,女子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依稀看得出她绿色的衣裙迎风飘飞,面容依旧淡漠如冰。 “风绿烟,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再过些日子,也许你就找不着人说了。”她笑得清淡,似乎完全不在乎生死一般,开玩笑道。 “放心,就算你想死,王上还不同意。”她讥讽般地弯起嘴角,冷冷地瞥了女子一眼,“我可以保你不死。” “哦,是吗?”云潇潇轻蔑地挑眉,“那就多谢晏王美意了,再让风总管为小女子医治一次,说不准换来的结果还是一样。我不会和晏王去晏都,绝对不会。” “挺有骨气。”淡漠地赞赏,“可惜这由不得你。” “风总管,我说过了,我宁可死在南城,我也不会去晏都。就算你强迫我,我也不会接受你的医治。”云潇潇冷眼看向那绿衣女子,眼神坚定。 “夫人……”身边的云霁拉紧了她的胳膊。他虽年幼,却也听得懂些。难道,夫人就算死也不想接受救治吗?为什么呢? “可是我这次来,不仅是因为你。”风绿烟挑起眉毛,侧过脸来看着那冷傲男子,“我王想和楚将军做一笔交易。将军是否要听一听条件?” “交易……哦?”男子的剑眉皱了皱,面色冷峻下来,“晏王是否是想要吾妻?” “的确,这是条件。”绿烟点点头,双手抱胸。 “请转告晏王,这笔交易,楚某人不会做。”楚惊风冷冷地结话,“还请风姑娘回晏都去吧。请晏王不要再对吾妻心存他念。” “将军不要这么早就拒绝。交易的另一个条件,我可还没有说呢。”绿烟冷冷地笑,似乎是早已成竹在胸一般,看向那俊美男子。 “就算晏王开的条件是金山银山,楚某也不会答应。”楚惊风抬首,棱角分明的面庞显示出他的清冷与孤傲,带有不可抗拒的威严与霸气,“风姑娘请回吧。” “王上可不会这么俗气,金山银山,恐怕别人也给得起。”风绿烟撇了撇两道眉,不急亦不缓。 “你到底要怎么样,夫人她要休息,不然她要受不了的!有话就快点说!”云霁显然耐不住性子,可他却是处处为潇潇考虑。 “我王之意是由我将云姑娘带回北晏,保证她能解除笑倾生的余毒,膝伤,还有南城之毒——”风绿烟缓缓道来,“至于交易的条件嘛——” 楚惊风冷冷地凝了她一眼,略显不满。 云潇潇冷淡地垂睫,由云霁护着稳定心神。 “若将军肯同意我王的要求,我王可以助楚将军解南城之危。” 绿烟的笑容愈发浓烈,像是毒药一般,一点一点,刺痛了那颗心。 解南城之危…… 第89章 孰轻孰重 淡青色的天幕,隐隐泛着苍白的明光,碧绿衣裙信步于庭院之间,脚步轻缓,面色安定静闲,丝毫不被外头的情况所影响。 “风绿烟,站住!——”倏地一道闪亮的银芒挡在身前,绿衣女子不由停下脚步,淡漠的眸顺着那道银芒落在黄衣女子身前。 忽地展开一抹似嘲非嘲的笑容:“早啊,琴夫人……不,是琴姑娘。” “我不许你接近她!”琴儿紧紧盯着女子淡然的面容,两道柳眉因愠怒而拧得紧紧的,“除非,你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背叛王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琴儿,不要以为王会放过你,我只是懒得动手罢了。”绿烟冷冷地勾唇,竟比身前那道银芒更为冷厉,“识相的话就让开,要是她死了,我们都会没命。” 琴儿执剑的手微微有些颤动,杏眸里多了几许犹豫。 “琴姊姊,你让她进屋吧,她说过要治好夫人的病的!”云霁上前来,一双清澈的眸睁得很大。 “不管楚将军答不答应那笔交易,我王都会保证她的生命安全。琴儿,你也知道,王绝对不会允许她就这么轻易死了。”绿烟嘲讽般地眯起凤眸,“我也只是要完成王的任务而已。自然不会加害她。” 琴儿动摇了,收起她的细剑,轻轻叹了一声,推开了云潇潇的房门。 床上的女子仍在酣睡,也许并没有做什么好梦,两道柳眉不适意地拧在一起,面色如纸,单薄得骇人。 “熬不过多少日子了。”把了把脉,绿烟站起身来,风清云淡地张口。 “那你还不去给她医治!”琴儿有些急。 “自然,只是,我的药方,可是不能给别人看的。除非……”绿烟淡淡地撇眉,拉长了语调。 云霁皱紧了眉,道:“除非将军答应你昨天的那番话是不是?” “这孩子真是灵慧得很呢。”绿烟撇了撇嘴,面色依旧淡定漠然,“我给楚惊风考虑的时间不多了。他人怎么不在?” “将军一早就去视察民情了。”琴儿如实告之。 “果然是这样。”她扬扬地笑,带着几分得意,“百姓和爱妻,孰轻孰重,我想他应该很清楚。” 琴儿冷哼一声:“你别笑得太早,你到底有没有本事解南城之危还说不准呢。” “那就等着看好戏吧。到时候,琴姑娘可是要同我们一路回晏都呢。”绿烟轻蔑道,渺远的目光收紧了,落在床塌上那个虚软的女子身上。 琴儿的脸色有几分不好看。风绿烟的到来,她的安危就得不到保证。也许哪一日,她会死在她的剑下。风清扬,绿衣女子抬首,傲然。 * “将军大人,这是南戎使臣送来的书函,请您过目。”下属恭敬地递上一封简信,不敢目视身前的傲冷男子。 倨傲地抬首,他深若幽谷的黑眸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华,转瞬即逝。脸部的线条极为僵硬,隐隐泛有淡淡的青灰色,虽然疲惫不堪,他身上那威慑的光辉依旧锐利。 粗糙的指腹划过那薄薄的纸,他的唇抿得很紧,似乎有淡淡的青紫色,一双鹰隼般的眸影影绰绰,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大哥——”李明泽忍不住想要上前探个究竟,一张薄薄的纸片却已递到他眼前来,男子以两指夹着那张纸,面色淡漠平静。 苍白如雪的纸上,独有一个“七”字。 “‘七’……什么意思?”李明泽皱了皱眉,疑惑地看向漠然的男子。 “可能是……”韩承的面色冷峻下来,拉了拉身边的李明泽,微微叹了口气。 “只有七天时间了。楚将军难道想看到苻军攻破南城,无辜的百姓身染毒素,又要饱受战火摧残吗?”身后,尖锐而冰冷的女声悠长而来,带着几分异样的味道,嘴角,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风姑娘,你定的限期还未到,你不会这么急着想要楚某的答案吧?”冷声启,男子如星子的眸光一紧,嘴角的线条动了动。 “楚将军的答案,或许我们心里都清楚。王上开出的条件并不高,楚将军心中,应该自有分寸吧。”绿烟冷漠地勾唇,淡淡道来,“将军尽快给我答案,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怎样,楚将军……考虑得如何了?” “你是谁,又来做什么!?”李明泽显然很不满意这名绿衣女子的到来,大声道。 “明泽——”低沉的话音将李明泽的火气再度压下去,“不要无礼。” 李明泽不满地立在一边,心里仍是不舒坦。这等骄傲的女子,一个苻桑锦就已经够嚣张了,而她,又是何许人也…… 身边的韩承显然要冷静许多。从二人的谈话中,不难听出他们有一笔什么交易,而且,这还不是什么普通的交易…… 身后,绿衣女子笑容诡谲,似是暗夜妖娆的昙花,稍纵即逝。片刻,她妖冶的笑便化为了冰霜般的冷艳。 楚惊风,走到这一步,你太失败…… * 京城,太子府。 雪白的锦缎,精心裁剪为一袭月华衣衫,飘然若仙。 瑞雪楼,柳丝荡漾,月色如水,照映得一池幽美,分外怡人。 楼内,烛火盈盈,女子巧笑倩兮,眼底是浓浓的情意。 脑子里尽是那个清俊如玉的身影,清雅贵气,宛如谪仙。 桌上是一壶刚煮好的热茶,冒着暖暖的香气,醉人的清香四溢。 “太子妃,太子殿下方才到书房去了。”丫鬟在门口细声细气地轻答。 瑞瑾应了一声,心却不自觉悬了起来。 袖中的小口瓶不安分地落了出来,她不由吓得失声。 “笑”字,扎眼的疼痛,颤抖的素指小心地打开瓶口的布塞,细白的粉末,不带一丝气味。 风总管的话,似乎犹在耳畔,让她喘喘不安。 身为棋子,为何轮到亲自动手的时候,她会那样惊惶失措。 她姓关,所以,她必须去做,就算,就算她要对她的夫君下手…… 可是,不,不可以的。 他宠她,怜她,敬她,她怎么可以对那样一个男子下手!? 不,不,不要! “太子妃,您还去书房吗?”外头丫鬟尖细的声音突然又传来,瑞瑾心头一紧,手一松,粉末入水即溶,无色无味…… 真的要做吗? 瑞瑾,瑞瑾,你是温婉娴静的太子妃,你是那个在他怀中娇笑的俏丽佳人,你从来就没有对不起过他…… 就这一次,就一次—— 他会没有任何痛苦,没有任何的痛苦…… 端起茶壶,女子的素手抚上胸口,稳住了心神。 夫君,对不起,我必须这么做…… 月华如水,淡淡的白光落在女子的雪色衣裙上,更显得凄清冷淡…… 第90章 月华如水 太子府,星夜微凉,夜风宜人,女子墨色的发丝轻扬,恍然间让人不由失神。 眼前是盈盈的黄晕烛光,瑞瑾犹豫着轻轻叩响虚掩的门,娇盈的身子缓缓走入书房,胸口不由开始起伏。 映入眼帘的是伏案的俊逸男子,如墨的发丝潇洒地披散,犹有三分清贵。只是那俊朗的眉宇间,似乎有几许莫名的情愫。 “夫君。”月华衣翩然而至,她挤出一丝暖笑,盈盈张口,“瑞儿准备了茶水,夫君还要忙,喝些茶提神吧。” 伏案的男子抬首,俊美的五官中带有淡淡的和煦:“真是麻烦你了。” “夫君劳累,瑞儿体贴夫君是应该的。”瑞瑾柔媚地笑,烛火照得她剔透的玉面染上了点点暖金色,煞是迷人。 倾茗没有答言,只是那双墨黑的眸幽深地望着眼前浅笑的女子,似乎想要把她洞穿一般。 瑞瑾一时有些局促不安,只得强装起一贯温润的笑容:“瑞儿替夫君斟茶吧。” “瑞瑾,你嫁进府里,有多久时间了?”忽地张口,两道俊眉皱了皱,看向那婉约女子。 “嗯?”瑞瑾提茶壶的手停在半空,面色里带有三分愕然。 “尽四年了,是吗?”倾茗温润地答言。 瑞瑾轻轻颔首:“是,瑞儿进府那年是一十六岁,如今,已是双十。” 四年,已经四年了呵…… 若不是倾茗这一句,她或许早就忘了她在这府里已待了这么久的日子。 十六岁,她还是在溟城休养的妙龄少女,偶听闻三王爷选王妃的消息,便被关家老爷送入了这座深宅。十六岁,到二十岁,整整四年,从三王妃,到太子妃,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今日我去拜见母后她老人家的时候,她向我提到了这事。近来她物色了三五名佳丽,可能要送进府里来……”倾茗的声音里有几许无奈。 瑞瑾的水眸倏地有些睁大,光华却暗淡了三分,许久,她哑然失笑:“母后这么做也是应该的,夫君是需要有一名继承人了……” 她作为惟一的妃子,亦是正妃,在太子府悠然四载。殊不知,原来皇后也有了些担忧了…… 他疼她,宠她,但他却没有要她。所以,他们一直没有孩子…… 若是太子府多了些侧妃,恐怕她的地位也会受到影响。 那样,对谁都不是什么好事。 就连风总管要她做的那件事,也未必能完成。 瑞瑾不自主地咬起了红唇,面色有些苍白:“夫君不用顾虑我太多。瑞儿也想让母后能开心。” “瑞瑾,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他那双如玉的眸紧紧凝着眼前有些强装笑颜的女子,似是带有几分特殊的意味问道。 “夫君的意思是……”听到他这一句反问,瑞瑾不禁皱了皱两道娥眉。 她不笨,怎么会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身为正妻,入府四年,却没有一点消息怎么会不让人起什么疑心?难怪皇后会有那样的打算。 “我的意思是——瑞儿,我们要个孩子吧。”他的话带有几许释然,却又有几许压抑。 瑞瑾如雪的芙蓉面在烛火的照映下泛起一片暖色。 孩子…… 他说的是孩子? “不管是男是女,我想,我都会很在意这个孩子的。瑞儿,与其让母后为我添几名侧室,我想,她们都不可能替代得了你。母后也是担心,才会有那个念头的。所以,瑞儿……”他的话音突然断住了,一双深眸凝向文雅女子。 乱了,一切都乱了…… 原本她还犹豫着要不要斟给他那杯茶,可现在,她却真的局促不安起来…… “当然,如果你不想,我不会勉强你。”他的笑容不是纯粹的澈然。 “夫君!”她忽然唤住了他,一双杏眸泛有深深浅浅的璀璨,“孩子……我……” “我也想,如果可以有夫君的孩子的话,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她涨红着脸嗫嚅完一番话,不安得如同一个孩子,素手绞弄着衣角。 她不知她是怎么说完那话的。 于公于私,那个孩子如果存在,都是一件好事。 她还没有尝到过为人母的滋味,会是如何……? “瑞儿——”他温暖的掌抚上她细腻的面,如同把玩着一件最为珍贵的器皿,舍不得放下。那双墨黑的眼眸里闪动着点点不可名状的灿华,他料到她会想要一个孩子,他对她娴静外表下的细致了如指掌。只是,他的心头忽然升起一股犯罪感…… 如果一个孩子可以牵制她,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瑞儿,要我怎么去面对你? 芙蓉帐,暖玉香,烛火忽暗。瑞瑾似乎看到了一张诡谲的笑颜,深藏在迷雾背后,掌控着她的一举一动,心头揪紧了一般,涌起点点的疼痛。 漫漫长夜,微凉的茶水静置在桌上,等候着天明…… * 南城。 “潇儿……”疲倦地推门而入,他的脚步不由放得缓了些,生怕惊扰女子的清梦。想要保留她这最后一方安宁,他缓步而至,默默地坐上了床沿。 雪白的面,不可言喻的惨白,柔弱得让人心疼。她就那样缓缓地沉睡在自己安然的梦里,嘴角抿起的线条没有上扬的弧度,精致的眉眼里带有淡淡的哀伤,倦容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粗糙的掌,一块美玉静卧,透出淡淡的月华般的光芒,宁静温润,如同睡梦中的女子。 “你还可以这么睡下去,而我,却无法入睡。”他的声音里带有浓浓的疲惫,下巴的线条仍是坚硬的,淡青色的胡碴不知是何时冒出的。她会逞强,而他,则是硬撑。 “为什么我会走到这一步,会有这样的僵局?”他像是自言自语,胸口深深地起伏了一下,眼神冰冷而渺远。 “要用我心爱的女人去和百姓的安危做交换。这样的事,竟然会落在我头上……” 他是冷傲的,如威严霸气不可抗拒的神明,倨傲而冷练。可如今,竟然有这样的窘境…… “苻慕天太过阴狠,晏烈的算盘早就打好,而我呢……我却成了一个孤守在南城的落魄将军,要去和晏烈做这样的交易。” “潇儿,你说我该怎么办?这笔交易,做也难,不做也难。” “如果我答应了晏烈的要求,你会恨我吗?恨我把你狠狠推给那个男人,没有一丝情面。” “可是,如果不答应他,南城绝对守不住,那时,全城老百姓将会是最无辜的牺牲品。” “潇儿……” “你的难处我懂,所以,请去和绿烟姑娘说吧。”女子圆润的眸倏地张开,紧闭的双唇微微张开。 楚惊风有几分惊愕:“你醒了?” 潇潇的笑容里带有三分凄凉:“你刚才说的话,不就是想给我听吗?该听到的,我都听到了……” “潇……”他的眼神搀杂了太多复杂的因素,看得出他心中难以言喻的痛苦。 “我想一直就这么睡下去,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在梦里我经常想念一个人的身影,他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云潇潇默默地张口,语气平淡如水。 “有时候真的想沉浸在梦里,至少不会有太多的痛苦,就算痛,那也只是梦而已。”她寂寞得笑,让人生出一股冷意,“可梦终究是要醒的,不是吗?醒了,痛苦就又都回到了自己身上,就要努力释然地去面对……” 他将她搂入怀中,紧紧的,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用尽了力气。指间的触感可以知道她骨瘦入柴,彻骨的凉,凉得让人心痛…… 月华如水,静静地,淌了一地。 “如果注定要这样的话,就让我走吧。从那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夫君。解了南城之危之后,我相信你可以平定南境的动乱。今后,老夫人会为你续娶,所有人都只知道你的前妻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跟着晏王跑了。你可以不用顾虑,娶十一公主,或者雁容,遂你的愿。”她闭上了眼,笑容里搀杂了几分苦楚,片刻又试图想把它掩饰掉,“我会到北晏去,或许会做他的妃子,或许今后我会有他的孩子,然后我就一辈子留在那个王宫里,生命里只有那一个男人……” “不,不,我不会答应他的!”他失去了一贯的冷静与淡定,呼吸变得急促而火烈,努力想要忘记她那一番风清云淡的“如果”,“那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们不是要一起等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吗?然后,我们就离开京城,去过普通夫妻的生活……” “不。”她使出最后一点力气脱离他坚实而温厚的怀抱,“你不答应晏王,南城被攻破的那一天,你的人生会添上怎样的一笔……” 骄傲如他,“百年不遇的将才”,又怎么容许有那样的一笔? 他不会看着百姓们就这样白白丧命,一个她,和全城百姓,孰轻孰重,他们二人都明白。 “你累了,去休息吧。明早不要那么早就去视察民情,好好睡一觉,明白吗?”她温婉地笑,如同夜幕的那一轮清月,冷淡却轻柔。 “如果你能一直收着这个,已经够了。”她的指触到他的那块冰凉的白玉,淡淡盈盈地弯起嘴角,“娘的客人,只有你一个。” 她的笑容很静,如同一潭静止的泉,清澈而淡雅,淡淡的月华落在她的眉心,温柔地解开那一丝愁虑,美得如一朵云凝花。 久久,她素白的面容宁静而温婉,在月光的浸染下更添一抹清澈,触目惊心的嫣红,如一朵突然绽放的梅花,在月光下舒展开它柔美红艳的花瓣…… 第91章 思君不见 沐浴晨曦,雪白的衣裙晕染层层镏金,雅贵中带有三分凝重,如静秀的鸾凤,孤立在高高的城楼。 暖风拂面,青墨发丝肆意舞动,勾画出绚烂的线条,恍若流畅的墨笔在画卷上挥洒,异常潇洒。 东方是灼眼的金灿光华,让人不能目视。薄晕的暖黄照得纤盈的身影更为孱弱,远远凝望,那单薄的人影近乎透明,不敢证实她的存在。 恍然间,那女子的姿容似乎倏然添上一抹妖冶的野性,温静的水眸光华绚烂,青丝飞扬,与白色衣裙飘舞在晨风中,若即若离的梦幻,画影中忽然飞中一只金灿的飞凤,耀眼异常。 “嫂夫人!——”李明泽追上城楼,嗓音里带有几分颤动,显然是气息不匀而喘着粗气,英俊而年轻的面庞在灿烂的霞光下映得通红。 “明泽?”听到了那声叫喊,女子温柔地轻唤一声,转过头来,温婉地噙起一弯浅浅的笑意。 “大哥要把嫂夫人送走吗?”李明泽皱着英俊的眉,想要得到一个确实的答案。 幽然地凝了一眼那张年轻却英武的面庞,她淡淡地抿唇:“……是。” “嫂夫人,你……”察觉不到那女子细致的表情中有丝毫的不悦。她的脸是玉一般的白,被镀上一层琉璃般的光华,薄唇抿起的弧线是恰到好处的柔。 她不怨吗? 她不是说过,要一直留在这里的吗? 莫非,这女子当真受不住南城疾苦的考验…… 对,也对,如此羸弱之躯,又怎会扛得住那样的折磨? 她不是坚硬如铁的女人,脆弱得如同瓷器,一碰就会碎。 李明泽眼中原本涌动的神情渐渐黯淡下去。 随他怎么想吧,天下人,又有多少信得过她?他们只知道,她云潇潇是个不守妇道的荒淫女子,是个只会依附权贵的贪婪女子,是个一无是处的软弱女子…… 她的笑容并不明媚,却很淡,如水一般的淡,渐渐隐匿在愈发灿烂的光线之中,迷离不清。 “阿泽,说不清的是非就不要记挂在心上。我走之后,要尽心尽力帮助将军抵抗苻军,但也要控制住自己的心情,理智、冷静地去面对事物,才会成为一名临危不惧、智勇双全的武将。或许我这小女子太过无知,只是,将军会帮你成为一名出色的军人。” 她淡淡地弯起眉眼,和善地轻诉。 “嫂夫人……”沉默片刻,李明泽忽然张口,“我相信你是个好女人,是个好妻子。” “是吗?……”她幽幽地自言,笑得释然,“谢谢你的信任,也谢谢你能来见我,和我说这一番话。” “我想,时间不早了。”望了望灿烂的天际,旭日东升,一片耀眼。 “把这个交给将军,阿泽,等我离开南城就交给他吧。”她忽然取出一封薄薄的书函,淡然地走上前来,将信递到李明泽手中。 暖阳高照,恍然间,李明泽迷失了自己似的,呆呆地看向那一片瑰丽。 高高的城楼,却已空…… * “将军大人果然是守信之人,那么,云妃,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绿烟带有三分轻蔑地望了一眼那虚掩的门,空荡的屋子,证明了他早就离开。 眼前的女子披了一身琉璃般璀璨的锦衣,唇角的笑容疲倦却柔和:“风总管,不用这么早就把我的名字都换了吧?” “莫非,我眼前这位还认为自己是将军夫人?”绿烟轻蔑地冷哼一声,“你要记住,你只不过是王的一件玩物而已。不要在我面前提什么条件。若不是王,你早该在黄泉之下了。” 云潇潇哑笑,只是那笑容里有几分异样的滋味。 对,她只是晏烈的一件玩物。 一件千方百计想要讨到手来的玩物。 若是有一日晏烈也不要她了,她还算是什么…… “琴儿呢?你把她怎么样了?”忽然想起那个秀雅的黄衣女子,云潇潇有些担忧地看向那冷傲的绿衣女子。 “里头。”她冷冷地掀开帘子,只见琴儿手脚捆绑着,极为不适地倒在车里,杏眸怒视着冰霜美人。 “看好了,就上路吧。我已经把解药的药方给了你,若是再不走,我保不准楚惊风拿到药方又毁约。”绿烟冰冷淡漠的语气让潇潇听着极为不适。 “他不是那样的小人。”严肃地为他辩解。 “你已经不是他的夫人了,没必要为他说话。不要耽搁时间了,王上在下个月中务必要见到你。”绿烟漠然地拉开门帘,“进去吧。” 她轻叹一口气,嘴角动了动。 就这么走了吗? 从此,她不会再和楚惊风有任何联系…… 他是桀骜霸气的镇远将军,她……她会是晏都王宫里的一个寂寞女子。 从此,天各一方,再无交集。 心里已不再搐动,她可以伪装成淡漠而潇洒地离开。 然后,生命中残留着他的印象会一点一点淡去…… ——你终于醒了? 三年之前,他是淡漠孤冷的将军,她是娇小柔弱的逃婚新娘。 那一刻,他冰冷却深远的目光洞穿了她的心扉。 ——留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 竹林深处,墨色衣衫的男子语气肯定。 ——我就是要禁锢你! 或许是吃味,那一刻他的眼底有深深的愠色,冷傲中带着专制的霸道。 ——既然三爷让你伤了心,那么,由我来填补你受伤的地方。 胸口是莫名而来的悸动,月夜之下轻狂而惊心的吻,久久难以忘怀。 ……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既然我在你身上留下烙印,你注定要成为我的女人。 ——潇,等一切都平定之后,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将军夫人。 ——如今,一切都太平了,是不是,也该让我履行我的诺言了? …… 脑海里飞闪而过三年来的点点滴滴,逃婚时的相遇,竹林深处的畅谈,皇宫中的惊情,相府的相携,云府的心系,郊外的星点花束,洛城外的同骑,久别的激动,苦尽甘来的成婚,出征的思念,再到南城,最后的别离…… 淡漠地闭上眼,干涩的眼角已流不出泪来。 那一刻,她的世界里只有对他的思念与最后的疼痛。 “夫人!”清澈明朗的男声忽然传来,她猛地惊醒过来,拉开车帘,一张清秀而可怜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阿霁!” 怎么把他给忘了……潇潇心里自责起来。 “是你啊。”绿烟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身对身后的女子冷声道,“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夫人,你要走,阿霁就陪着你,阿霁不想和夫人分开!”云霁大声叫喊着,清润的眼眸中闪动着点点涟漪。 “风……”她咬了咬下唇,阿霁除了她,再没有亲近的人。就算要离开南城了,她也不可能把阿霁一个人抛弃在这里。 “怎么,看我干什么?”绿烟冷声道。 “可以带上他吗?我想把他送到京城云府。求你了,风总管!”她的声音轻柔却镇定,带着一丝期盼。 “我们不会路过京城。”风绿烟淡漠地启音。 “夫人,阿霁不去京城,夫人到哪里阿霁就到哪里!”云霁连忙大声道。 “可是,阿霁,我要去的地方是很远很远的北边,那里,没有一个你熟悉的人。我怎么可以把你带到那里去了,再说……那个人,也不会同意。”云潇潇的话音渐渐低下去,眼眸里带有淡淡的哀伤。 “什么那个人不那个人的?王上就是王上。我告诉你,王上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不通情理的人。若是他是无情之人,又怎么会让我一次一次救你?”风绿烟拧紧了眉,不满地责怨道。正合她意。 潇潇委婉地看了一眼绿烟,她不耐烦地嘟哝一句:“上车吧!你是她带来的人,王不会对你怎么样。” “真的吗?太好了!”阿霁兴奋地睁着一双大眼,“我可以和夫人一起走吗?” “是,那就上来吧。”她柔和地把阿霁抱上车,心头涌起最后一丝暖意。 晏烈会怎么想?她把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男孩从南城带到晏都,多么可笑的事情…… 马车辚辚,旭日早已升得老高,往北的官道上,马车拉下一个长长的深影。 男子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晨风将他宽大的披肩吹得鼓鼓的,银色的戎装桀骜而冷傲。 握剑的手不由攥得更紧,依稀听得到骨头发出的声响,像是要把那剑柄握断一般,用尽了力气。 薄薄的信纸被风吹走,残留的墨香迷离了旁人的视线。 ——将军,保重。 第92章 步入深宫 晏都,王城。 宽广霸气的平秋殿,镏金璀璨,雕梁画栋,竟让人升出一股寒意。 “风总管,云妃娘娘,请。”一名宫女谦恭地迎上来,盈盈一拜,“王上就在殿内。” “夫人……”阿霁有些害怕这威严的气氛,依偎在女子怀里。 温柔地搂住云霁瘦弱的身躯,努力挤出一丝和善的笑意:“别怕,没事的。” 这是第二次到他的王宫。 第一次仅是在倾云宫闲待着,而方才一路迂回,才让她见识了这晏王宫不凡的气派。 暗色的绣帘挡住了她的视线,绿烟冷漠地挑眉:“我还有事,云妃,你和云霁、琴夫人一同进去吧。” 琴儿被绿烟一把推上前来,浑身被捆绑得紧紧的,尖尖的下颌透出清瘦和虚弱。 “琴姊姊!”云霁连忙上前来试图去解琴儿身上的绳索。 “没用的,一路上我就试过,利器也划不开。”她委婉地答道,“琴姑娘,对不起你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求求他……” 帘内传来一阵“啪啪”的掌声,她仿佛看到了那张带有妖冶邪笑的面容,言语间带有深深的傲气:“潇,如果你想试试看的话,不妨就进来求求本王。” “晏王,好久不见了。”拉起身边的云霁,她绕过那暗帘,盈盈地站到帘前,面色淡定如水。 依稀感觉得到手臂一紧,阿霁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眼神里充满莫名的恐惧。 妖邪一般的男子,着一身暗褐色的金丝长袍,威严而霸气。不同于那件朱红锦袍的妖冶,而今站在他们面前的男子,多的是一分君宸之气。 “夫人……”云霁的声音轻细,带有微微的颤动,仿佛是惧怕那摄人心魂的魄力,而紧紧地靠向她。 “阿霁,不怕。他是晏王。”清淡的话音,介绍了眼前这个魅惑的男子。她安之若素。 “他是你什么人?你和他的儿子?”男子的浓眉一动,转瞬却又恢复了平静。 那男孩唤她“夫人”…… “我在南城收留了他。”她淡定地回答。 男子得到了那个答复,似乎松了一口气,唇畔有一丝淡淡的笑容,隐隐的讽刺:“把一个陌生男孩从南城带到本王的宫里来。云潇潇,你把本王的王宫当作什么了?” “阿霁说我到哪儿他就到哪儿。王,你并非无心之人,阿霁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当初,您不也是收留了我……” 她竟然用那个词…… 晏烈点首,笑得幽魅:“很好,只有本王的女人才敢这么说。本王可以把他留下来。潇,这一去,你似乎又变得有意思了……” 她淡然,只是静默地站在那里。 “王,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我会一辈子待在您的牢笼里,或者等您厌倦了就扔掉。若有一天,王厌倦了我,请允许我和阿霁离开……”良久,她淡淡地开口,眉宇间有一股释然的烟气,“不管一年,五年,还是十年,我都会等。” “你就真的把自己当作一件玩物吗?”疾步上前,他幽深的黑眸带有不可遏制的怒火,似乎因她的云淡风清而不满。 “王难道不是把我当作一件玩物吗?”她冷眼反问,清澈的双眸似乎升腾起一股清烟。 “做我的女人,不应该说这种话。” “那请问王上应该怎么说?您不是不喜欢我反抗您……”她悠然地轻问。 “你觉得装成这样有意思吗?做本王的女人难道就这么难吗?”他紧紧握住她瘦弱的下颏,力道很重,她只感觉一阵火热的疼痛,痛得她说不出话来。他的眼里,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像是要把她吞没一般。 “楚惊风护不了你,没有本王,南城早就被苻慕天攻占了,楚惊风有办法吗?他有办法保护那些百姓,还有你吗?他做了一笔只赚不赔的交易,因为你本来就不是属于他的,这样说来,你不是自愿来的吗?既然到了本王面前,你就应该清楚你的身份,你就没有权利反抗本王。琴儿的命还在我手里,如果你还是个聪明女人,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那好,我求你。”她漠然地开口,话音清净如水,“我的命是王上您的,您想怎么样,我绝不反抗就是。”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是,我不会反悔。”她颔首,面色宁静。 第93章 晚香清梦 晏王宫,春似乎来得比南方迟了些,粉紫醉人,香风四溢。 独有一角,那妖娆的花儿开得赛雪欺霜,更比霜雪多了一分流云般的飘逸绝尘。 虽是美不胜收,却实在是有几许寂寞的味道。 清幽的花圃畔,栽了大片大片的青竹,竹影之下,竟是一座小居。 名曰,晚香。 她该是最清楚的,晏烈在这三年里花了多少心思在这小居之中。竹林、云凝花,甚至晚香居前的题字,和京城云府的晚香居竟有九分相似。 甚至,连那些宫女的名字,一律换成了府里丫头的名。 那样,至少还可以麻痹自己吧。 她轻然地笑,和风拂过脸颊,墨色青丝飞扬,安逸宁静。 斜靠在躺椅上,女子闭目静息,温和的面容如纯善的孩童,淡淡的月牙眉,青若烟黛,带有点点渺远的思绪。 耳畔隐隐有细细的声响,似乎有女子尖细的声音:“霁公子,您不能进去。娘娘在休息……” “让他进来吧。”慵懒优柔的嗓音缓缓传来,那宫女惊愕地回头望了一眼,见那温婉女子正张眼默看着她,只得哑口。 “夫人!”阿霁绕过那宫女,飞快地奔向那躺椅,脸上挂着和煦如阳的笑容。今日的他换上了一身清雅且贵气的淡青色儒衣,颇有几分书墨的味道。 “霁公子,您不能这么叫娘娘……”那宫女脸上带有几分不满,上前拉过阿霁。 倏地一道淡漠却坚定的目光落在宫女脸上,只觉有些发凉似的,宫女再一次哑言。 “阿霁,随你怎么唤吧。雪笙,以后不要拦着阿霁了。”她柔婉地笑,将阿霁拉到身边,脸上是云一般清淡的笑容。 自嘲一般地弯弯嘴角,这名唤“雪笙”的宫女虽的确有雪笙的五分秀气,却没有雪笙的清润乖巧,懂人心思。 晏烈能布置出一样的环境,却绝不可能调教出一样的人。 “夫人,为什么这里所有的人都叫我‘公子’呢?为什么他们都那样对阿霁……”云霁依偎在潇潇怀中,眨巴着大眼。 那……也是他安排的吧。 云霁,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一句“公子”,已是很好了吧。 那些宫女的笑容客气却疏离。 “没事,阿霁。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把你当作亲人。”温软地笑,她的素手抚上阿霁墨色的发丝,久久地。 “那晏王陛下呢?他也会是阿霁的亲人吗?他给阿霁请了老师,而且他对夫人你也很好啊……他是夫人的什么人呢?”阿霁闪动着黑玉一般的眼。女子薄唇抿成的弧线有些僵硬,淡色的唇微微扇动,白皙的肤色被日光照得泛起迷离的晕华。 “夫人……?”阿霁的话音有些颤抖,“阿霁是不是说错话了?阿霁不应该多问的……” “没有,阿霁怎么会说错话呢?只是,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阿霁以后不要再问就是了。”她努力挤出一丝暖笑,清丽的水眸漾起丝丝的涟漪。 “霁,本王……也可以成为你的亲人。”邪魅低沉的话音幽幽传来,阿霁睁大了眼,定定地望向那云凝花畔。 “恭迎王上。”身边的宫女早已齐齐跪了一地,只有躺在椅上的潇潇和阿霁怔在那里。 威严霸气的朱红锦袍,隐隐飘来淡淡的云凝花香。幽魅男子脸上挂着明曦一般的笑容,难得的明朗中带有君王浑然天成的威风。 “晏……晏王陛下。”云霁怔了好久才吐出那四个字。他从来都是那样称呼他的,那样一个深不可测的男子,他只得用带有敬意的语气称呼。 “王。”她的唇抿得不紧,恣意流露出一抹清若烟云的悠然。 她从来不用向他行礼,因为他说过要先养好她全身上下的伤病。 “阿霁,你想我成为你的亲人吗?”晏烈俯下身子,幽深的眼底氤氲起一缕妖娆的烟气,似笑非笑地看向少年。 “……我……”阿霁有些惶急地拽紧了潇潇的衣袖,求救一般看向身边的女子。 她的脸色一直如雪一般白,薄唇抿得紧了些,悠远的眸光有些飘忽。 “晏王陛下怎么会成为阿霁的亲人呢?——陛下是那样高贵的人,阿霁,阿霁只是个孤儿。阿霁只要守在夫人身边就好……”阿霁紧紧拉住了潇潇的水袖,眼神坚毅而镇定,严肃地张口。 她的笑似乎有些释然了。 晏烈似乎并没有愠怒,只是那眼底的烟气似乎消散了,幽幽地轻笑了一声:“这样啊……潇,阿霁还真是可爱得很呢。” 阿霁似乎有些不明晓那男子话语的意思,只是紧紧拉着潇潇,缄默不言。 “王,阿霁只是个孩子。”她用薄衣袖将阿霁护到身边来,淡淡地开口。 “呵。”他发出轻微的哼声,嘴角微微有些扬起,“潇,总有一天他会再问起。我容他唤你‘夫人’,也许,他已经有了疑心……” “王是想怎样,我无权干涉。只求王让阿霁一直留在我身边就好。”她笑得有三分轻然。 也许是气氛有些僵,晏烈长眸一瞥,转移了话题:“桂圆茶可喝了?” 她淡淡颔首。 在北方,这桂圆茶应该并不常见罢。味道也不是太过甘润。 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双淡漠中带有柔情的墨瞳,她自嘲般地勾唇,将目光落在红衣之上。 “你们南方的东西,北晏人大都喝不惯。本王记得你在京城常喝这茶……”他淡淡地自言。 她淡然地弯起眉来,柔如一弯清月。 有时候,她甚至会生出错觉来,以为自己身在京城,身无烦忧。 眼前的景物渐渐迷离,恍若眼前被雾色笼起,女子默默合上双眼,安宁如水。 “夫人……” “让她睡吧。”晏烈淡漠地轻言。 竹影婆娑,日光慵懒,清净如画。 第94章 寂寞之人 残月如钩,静柔的清辉有几许寂寞的味道。 夜里的风声萧萧。楚惊风沐浴在如水的月光下,银甲锃亮,墨发寂寥地在脸颊畔拂过,尖利的深眸低垂,目光落在那一道冰凉的锋芒之上,专心致志地擦拭着。 脚步声忽然停止,戎装青年皱着眉头,怔怔地望了男子一眼,随后才开口道:“大哥!” 剑眉微挑,男子深邃的眸光抬起,仍是不可目视的冷傲,发丝不羁地扬起,比月光还要冷冽三分。 “这么晚了,怎么没睡?韩承呢?”冰冷淡漠的口气,男子放下手中的剑,弯起的身躯微微挺起,显得高大而孤寂。 “阿承已经睡下了。我……我睡不着,大哥你不是也没睡吗?”李明泽坐到男子身边。 “明日我们起兵,一直要到裕南岭,大家要好好休息。你先去睡。”漠然地站起身来,他寂寞的身影浸润在月色中,有几分凄凉的味道。 “大哥,那……那你也要早点歇息。嫂夫人叮嘱过的!”李明泽慌乱地起身,张口便言。话毕,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一阵死寂。唯有夜风微拂,男子的发迎风而动。 “……大哥。”李明泽的话音弱了下去,“我……我马上就走。” “阿泽!”望着李明泽渐远的身影,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喝住了他。 李明泽转过身去,望向身后那冷寂的男子。 沉默片刻,他淡淡地开口:“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娘亲已经催着你成家了吧。等这一仗打完,我给你和雪笙做媒。雪笙这姑娘虽然不是什么闺秀,但心地善良,人也灵巧,和你挺合适的……” 李明泽一时哑言。 大哥今儿又是怎么了……? “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也得要知道挑起家的大梁,要保护好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家人,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雪笙也等了你几年了,我想,你也不能负了人家……”他挤出一丝淡漠的笑容,走上前拍拍明泽的肩膀,孤身离去。 夜色下,男子高大的身影渐渐淡出视线。李明泽年轻的面容浮现一丝淡淡的笑容,如月华一般,明澈…… * “啪——”瓷器玎玲的破碎声响,侍奉宫女连忙恭敬地跪下,不停地磕头:“王妃,王妃,奴婢知错,求王妃责罚。” 温心安淡漠地笑,拂袖张口:“收拾干净,下去吧。” 宫女泪眼婆娑地望了一眼雍容女子,连忙感激地再次磕了一个头:“多谢王妃!” 杏衣女子斜躺在软塌上,乏味地张着一双凤眸,纤纤素指抚弄着凤凰古琴,泠泠淙淙的琴音倾泻于指下,回音绕梁。 寂寞而空荡的靖仪宫,淡渺的目光透过窗子,落在那一片淡淡的青色之间。 那里本不该有青色的存在。 她又怎会猜不到? 晚香居,竹林,那样诗意惬意的居所,与周围宫殿格格不入的清净,就那样存在在王宫之中。 自嘲般地笑笑,她将玉指轻轻按下,轻柔地弹拨着,一曲《风逐烟》,缓缓而来,如诗如梦。 也许是因为太过忘我,女子竟没有察觉到门前宫女的声音,来者的脚步声又是极为轻微的,似乎是刻意想要让她察觉不到有客到来。 直到一曲毕,心安缓缓抬眸,一个并不熟悉的身影才出现在眼前,脸上是疏离的淡笑,双手不住地拍动了几下。 “心安王妃不愧是才女,我真是听得三月不知肉味。”女子客气地行了个礼,风华绝代的面容固然惊艳,却掩饰不了一抹淡淡的哀伤。 “你是……?”心安错愕地睨了一眼身前的艳丽女子,淡粉色绫罗纱裙,珠翠华贵,明秀娇媚。这身装扮,绝对胜过她的那些华服。而这曼妙女子年纪与她相仿,看样子,应该是盛宠一时的某名妃子了。 想到这里,心安淡漠地弯弯嘴角,脸上浮现客气的笑容。她虽是王妃,但后宫之事所知甚少。当年的四妃如今只剩她和秀容,也许晏王也需要扩充后宫,才会让她见识了北晏佳人的绝代风情。 那女子很美,美得不像凡间女子,一种妖娆惊世的风华照亮了整间屋子。相比之下,她却显得单薄了许多。 “王妃也猜到了个大概吧。”女子娇娆地笑,方才见王妃愕然地打量了她一番之后,想必她也知道她这个可怜的存在。 心安默然地点了点头。 “王妃的琴音虽是美,却太过飘渺不定,莫非王妃也是心怀感伤,暗自忧愁?”女子明丽的眸眨眨,“其实想开了,也就什么都通了。对于男人,不要太过执著。王妃也应该听说了,王上最近很宠那个不知身份的女人,甚至连那样的居所,都会为她建……” “这我知道,只是……”心安垂睫,淡淡地开口,“我做不到你这样悠然自若。” 就算这么美的女子,也未必能留得住他的心。她相信,天下间也只有那个女子可以做到了。 “同时寂寞可怜人,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或许,我还可以帮你。”女子莞尔地笑。 心安抬首,疑惑地看向那娇娆女子。 她孤身在这深宫整整三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种话。 “流绮公主,方才风总管来问,今晚的酒宴公主是否要出席?”宫女匆忙地上前来,恭敬地跪下。 公主……!? 原来,她就是晏流绮…… 心安吸了口凉气,惊愕地看向那个娇娆女子。 用“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形容她绝不过分,难怪她会有种莫名的压抑感,她身上有和晏烈一样的皇家的惊傲。 和亲不成,回到北晏。历史上也只有流绮一个人敢做吧。 她忽然对她生出些敬意来,欣赏她能从八王爷身边就这样离开。 “如果那个女人去的话,本公主也去。”她傲然地将手指向那一片苍翠竹林,“本公主要见识一下,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本事可以迷住王兄。” 第95章 酒不醉人 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扉华灿亮的灯光刺痛了女子的双眼,瞌睡醒了,才发觉远远一片金贵奢华之景。 “娘娘。”宫女见女子张开了眼,连忙迎了上来,“您醒了?” 圆润的眼眸倏地睁大,女子才发觉自己处在舒适的软塌之上,云霁正乖顺地坐在她的身边咧嘴笑着。 “外头有什么事吗?”微眯着水眸望了望屋外,她张口问道。 “今晚宫里办酒宴。”宫女谦恭地回答道。 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女子慵懒地淡问:“我可以不去吗?” “王上并没有要求娘娘参加。只是……”那宫女弯着身子,微微一顿,“方才湘绮宫的女官来过了。” 湘绮宫?淡墨色的眉皱了皱,宫女连忙接下话:“就是流绮公主的寝宫。” “八……流绮公主?”忽而忆起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来。听闻那日她昏睡被晏王带走之时,流绮公主撇下王妃身份孤身一人策马追出京城,后来……就随晏王的车队回到了宫中。 想来,也有数时未见她了。上一回,也是流绮公主为八王爷纳妾而感伤心急之时。这一回…… “公主的意思是,邀娘娘您赴宴见见面。”宫女细语道。 思虑片刻,她颔首:“那好,我就去见见公主。” 拉起身边云霁柔嫩的小手,她温婉淡笑:“阿霁,你先睡吧。” “阿霁不能与夫人同去吗?”云霁睁大眼。 “明早你不是还要去见师父吗?今天早些睡,才能把那些诗文都背出来。阿霁要乖……”轻轻揉弄阿霁的墨发,她轻笑一声,随即站起身来,看向那宫女,“换件衣裳,陪我去酒宴吧。” * 清柔月色,静静流淌下来,女子淡烟一般的面容染上月一般的宁静婉媚,一身淡青色的衣料柔滑水亮,墨色的发绾了个随意的髻,青碧玉簪插于其中,正是楚秋华所赠之物。 尖细的通传声隐隐刺痛了心安的耳膜,那一声“云妃娘娘到!——”像针一般扎入了她柔弱的心,淡薄的双唇有些颤抖,清淡的眸光投向那远处的大殿入口。 而一边艳丽娇娆的流绮亦是将懒懒的眸光一瞥,仿佛那一刻,歌舞声声已淡去,独有那一袭淡青,突兀地扎在她的视线之中。 是她! 流绮惊得花容失色。 怎么会是云潇潇…… 回想起一幕幕,三年之前王兄到京之时,今年春日驿馆的巧遇……一幕一幕,仿佛仍在眼前,流绮的面色顿时苍白了三分——看来早有的谣言,是真的了。 那样一个清丽婉妙的女子,淡笑而立,竟然可以掳去王兄之心。 想起朝华府中的不欢,她啧啧地撇过嘴来。这个女人,绝不是水一般的通透简单。 “公主。”思虑之时,女子已走到她跟前来,款款欠身。 “云妃。”她露出一个淡笑,那笑里搀杂了太多的意味。 一个本是风华绝代的八王妃,另一个是温婉秀丽的将军夫人。如今,却又是另一番称呼,这味道…… 女子委婉地勾唇:“公主回了北晏,就不要再想起以前的事了。另嫁真心人,才是公主应该做的。” “多谢云妃了。”淡漠而客气地弯了弯嘴角,她举起杯盏来,抿了口酒。烈火燃在喉中,说不清的滋味。 “潇,本王以为你乏了,便没有给你留个座位。不如你坐到本王身边来吧。”红衣男子幽魅地低笑,“绮儿,你们若是有话,改日再说也无妨。” 流绮点了点首。 清淡的眸光落在他幽深的暗眸上,她抿紧了唇。 片刻,一只有力的大手便已覆上她的,将她拉至身边,没有半刻迟疑。 错愕地望了一眼身边的邪魅男子,潇潇只觉得似乎有一道冰凉的目光落在脸上,四下一打量,却发现心安正哑然地盯着她。 这样的场景,真是有些不大对劲。身为王妃,竟坐在她之下。 而晏烈却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心安的哀怨,温热的气息轻拂在她耳畔:“雁醉,你可尝过?” 雁醉酒…… 听到这个陌生却熟悉的字眼,她忽然忆起十六岁那年的皇城,那个迷离的月夜…… 一口一个“小妹”的俊逸男子,初尝雁醉的灼烈难忍,醉人的醇厚…… 那一天,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晏王,在安乐殿上,那个年轻邪惑的北晏之王。 而今一切,是那么熟悉。 只是身边人,早已换成了晏烈,而非惊风。 端起碧玉杯盏,女子仰头喝尽那杯雁醉,品味它灼人的火烈,无与伦比的滋味。 “莫非你曾喝过?”他饶有趣味地笑,暗黑的眸影影绰绰。 “是。”轻轻颔首,玉白的面颊泛起淡淡的绯色。 “那你可听过,‘雁醉’的名字由来?”晏烈似乎并无心赏舞,只是淡笑着望向小酌的女子。 “嗯?”歪着脑袋,她轻笑。 “雁醉雁醉,就连南飞的大雁也会喝醉。只要大雁喝了掺有‘雁醉’的湖水,便会醉倒,忘记南飞……”他把玩着杯盏,幽幽地张口。 “那大雁在冬天不会冷死吗?它们应该飞到南方去的……”女子疑惑地眨眨眼,不知晏烈语意。 “本应南飞,却被猎人醉困北境,只因为猎人想要得到这些雁而已。”晏烈继续道,“其实‘雁醉’的故事,还是本王从父王口中听得的,‘雁醉’之名,亦是他所取。” “……本王年少之时,父王一日带回一个南方女子,她那时就住在倾云宫里。” 错愕地睁大圆眸,潇潇竟很想听他把那个故事说下去。 “父王很宠她,甚至那段时间,母后也劝不了他。所有人都以为宫中又要添新妃了,可是那女子消失了,也许回到了京城,总之一夜之间忽然消失。宫里有消息说她是染了恶疾忽然去世,也有人说是父王对她不再有兴趣……” “可是那女子走之后,父王似乎老了许多。那时本王还只有阿霁那般大小,只记得父王每日都会去倾云宫,去看那一片云凝花。只是那女子再没有回来过。” “那时本王问起过父王,父王却和我说了‘雁醉’的名字。其实他想要留住那女子的,可是他没有做……” 下巴被轻轻抬起,依稀感受得到他指间的温度,幽魅的话语回响在耳畔:“所以本王不会像父王那样,任凭你离开。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本王也会把你寻回来……” “王……”双眼渐渐迷离,也许是雁醉的作用,她的面颊灼烧起来,红云浮起。那一双黑眸深不可测,唇角扬起一抹不羁的弧度…… “本王,不许你再逃。你生生世世都是我晏烈的女人……” 第96章 琴声婉娩 清烟淡,香幽烛尽,风染芳华。 阿霁早已被宫女雪笙带去了平秋殿,清寂的晚香居独有云凝飘摇,自成一番风韵。 忆起昨晚金碧大殿上,妖娆红衣的邪惑男子在她耳畔的低语,雁醉的灼人……恍若一个迷醉的梦,让人心不由纠紧。 那南方女子,是走了吧,或许回到了南方,嫁作人妇,再没有留恋北境。 但在他眼里,不同于他父王的哀,那只是恨,赤裸裸的恨,恨她的背叛。 若有一天,她也会那样走掉,他会不会恨她?“背叛”二字,该是多痛的咒。她已经被烙上了那个“晏”字,假若再逃,她无法想象得出晏烈会如何。 无奈地叹口气,女子抿了口淡茶,柳眉轻皱。 “本公主不喜欢青色。”绵软芳艳的语音缓缓传来,清冷无波的眼眸一抬,正好见着一袭火红华服咒怨地绕过那一片青青竹林缓步而来。 “公主既然不喜欢,又何必要来。”淡雅悠远地开口,她并未从躺椅上起身。 “云妃真是惬意。”挤出一抹淡笑,流绮一双凤眸幽幽睨了一眼椅上女子。 “公主也是悠闲呢。”她淡漠地弯唇,噙起疏离的浅笑。从方才那不经意的一句,她似乎有几分知道流绮公主所来的用意。 “公主,我这地儿也太清净,不能招待好贵客,还请公主见谅了。”她淡笑一声,招呼来身边的婢女,低语几句。片刻,一张椅置在了她的躺椅身边。 “公主请坐吧。”她忽视流绮眼眸中的一缕薄怒,云淡风清地抿起唇,“南儿,若没事的话,你们就都下去吧。” 一排侍女行了个礼,纷纷退去。偌大的院里竹叶萧萧,美若诗画。 看着闭目静息的女子,流绮按捺不住发了话:“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上不是说,公主有些话想要和我说。这样,公主想和我说什么,就直说吧。”噙起悠然淡笑,她缓缓张开一双美目,“我很佩服公主的勇气,所以,公主也不会因为几句话而嗫嚅着吧?” “好,你既然知道,我就不便拐弯抹角。云潇潇,我不叫你云妃,也不叫你楚夫人,你的身份我也不管多少,只是,不管怎样,请你马上从北晏消失。”晏流绮一脸严肃,镇定道。 淡雅的眸间掠过一丝微怔,随即又恢复平静。她淡淡笑:“我倒是想消失呢,可是,恐怕我不能遂了公主的愿了。” “我可以帮你,王兄一时发现不了!只要你走,别的我不会强求你。”晏流绮语气肯定,“就算王兄知道,他也未必会罚我。” “公主就这么自信吗?”她轻轻笑了笑,拢起额前的碎发,“当年王妃也做过同样的事。晏王的脾性,公主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我知道王兄他的性子,可是你绝对不能留下来!”她态度坚决,眸光坚韧如石。 “公主就这么无法容忍我的存在,宁可去抵触王,也要把我逼走么?”她释然淡笑,似乎并没有愠怒,“我似乎还不能算是什么红颜祸水吧。” “本公主不是这个意思。”她并不喜欢她淡雅的笑,“可我不能保证你不会毁了晏氏。” “毁了晏氏?”她有几分好笑地看向流绮,“您把我想得太高了吧。” “这里没有人欢迎你。风总管、心安王妃,包括我,都是这么想的。你若是有自知之明,就该趁早走掉。我虽然还有几分怀疑你为什么会舍楚惊风而投奔我王兄,但我相信你不是一个蠢到家的女人。”她冷漠地傲视着青衣女子。 “呵呵。”她弯起薄唇,笑得并不温暖,“只是公主,我的确是一个蠢到家的女人,在京城我缺什么,钱,地位,还是亲情?舍弃一切到王上身边来求一个空虚的名分,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傻?” “……云潇潇!”她咬了咬娇唇,对她的答话极为不满,“就算你有别的什么原因,也不要用这种语气来回答本公主!” “公主,我本来就不是个圆润的人。失礼之处,实在抱歉。”她弯唇,虚软地笑。 “那你是准备一辈子做你的云妃?”她眯起凤眼,冷冷地问。 她淡笑不语。 “我不喜欢一脸这副鬼表情。”她有些恼怒。 “公主,既然这样,你又何必要来。我不想多解释什么,若你觉得你可以的话,还是去问王上比较好。”她撇过眼来,望向碧蓝的苍穹。 看淡了,她不想再解释。就算解释,又有什么用。 世间的纷扰,早已被一把抹去,她笑得淡然。 “啪——”清晰利落的响声在竹林畔响起,玉凉的脸颊活生生被烙上五个鲜红的指印,仿佛是无法抹杀的血的羞辱,流绮妙美的眼里满是恼怒,忿忿咒骂:“不要脸的女人!” 她撇过首来,护上火烫的脸颊,笑容妖娆如月。 眼前的一幕,好生熟悉。 年少时,清幽的竹林畔,芙夫人扬指怒视着她,嘴里狠狠地咒骂:“楚少爷不是你这种小贱人可以见的!” 那是惊风说给她听的,那时,他护着她。 而这时,再没有那清冷孤傲的男子去保护她,告诉她会一直保护她。 她的笑容愈发颤抖,清丽的眼眸泛起水色波澜,像是涌起无数记忆,痛得揪心。 “谁让你伤害夫人的!”一个熟悉的年少声音冷冷传来。 淡眸瞥向声音所到之处,云霁一脸冷色,怒视着流绮。 “霁公子,那是公主,你不可以那样说话的!”婢女雪笙连忙拉住云霁。 “我不管你是不是公主,你伤了夫人,我不会放过你的!”云霁冷冷地甩开雪笙的手臂,大步上前,“你给我记住,我的名字是云霁。” 流绮被几个侍女护在后头,脸色有些发僵。 这个少年,竟然冷得可怖。 “夫人,你疼吗?”云霁转过身去,冰霜般的眼神瞬间化作和煦的暖光,“对不起,阿霁对不起夫人,阿霁想要保护夫人的,可是……” “没事,阿霁,我没事。”她弯下腰,拢起阿霁的墨发。 “可是夫人,你的脸好肿,肯定很痛对不对……”阿霁清澈的眼眸中有一丝心疼,有一丝不忍,“阿霁好没用,阿霁怎么可以看着夫人被别人打了?——” “绮儿,你过分了。”魅惑的气息忽然扑面而来,隐隐有摄人的霸气而让人不由屏息,“本王一来就出这种事。绮儿,你是不是在京城待久了,忘了宫中的规矩?” “流绮不敢。”流绮皱紧柳眉,慌忙跪了下去。 这场景着实可笑,偌大的庭院跪了一地人,独有潇潇、阿霁立在一边,默视着晏烈。 “潇,对本王可以反抗,为什么又要受别人的气?”他霸道地将纤弱女子揽入怀中,不顾众人惊异而复杂的目光,幽魅低语。 她别过脸来,静默不言。 “从今日起,没有本王的允许,擅进晚香居的人一律送至德宣宫,下不为例,知道吗?”他紧紧搂住女子的腰肢,冷傲命令道。 “是。”一排人的话音多少都带有颤抖。看来,要是敢得罪了这位云妃,恐怕自己全家都得遭殃…… “绮。”他将目光落在跪倒的红衣女子面前,“右相大人的长公子对你有意,本王想想你也应该再寻个夫家,便答应了右相大人。下月十六,本王就送你进右相府。” “不,不要,王兄!我不要嫁人!绮儿知错了,王兄,你不要把绮儿再送走……”流绮惊呼一声,满脸的悲伤。她幽幽望了他身边的默然女子,紧咬牙:“绮儿再也不找她……不,云妃的麻烦就是了。” 云潇潇咬了咬菱唇,面色淡定如水,只是一只手护着阿霁,缄默无言。 “你年纪也不小。右相的公子能来求亲已是不易,本王也不想你一辈子留在王宫。下月十六是吉日,相府那里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现在若说不嫁是失信于人。流绮,你放心,本王会保证,右相的公子会好好待你,绝不会像赵氏的八王爷。”他静默的脸色镇定无波,目光冷冽。 就在流绮欲言之即,一段悠远琴声幽幽而来,泠泠淙淙,婉娩清冽,如流云淡雾,飘渺隔尘…… 第97章 清烟散尽 淡淡清烟,薰香暖人,薄幕轻笼,隔了一室的悠然清净。 绫罗帐下,女子听得一声“吱呀”,忽的抬起一双水眸,对上来者幽黑的长眸。 “王妃她……”刚欲启言,一只手却被他紧紧按在桌上,耳畔响起幽幽的低吟:“不要在本王面前提起她。” “可是,那琴声是靖仪宫传来的,王可是很久未去看过王妃了……”她兀自张口,话音隐隐有细微的颤动,淡淡的眸凝向那妖冶的朱红色。 “那不是你的事。本王自己明白。”他拂袖而坐,宽大的红衣落了一地,有慑人之危一般地靠近她的脸,皱起两道眉,“流绮竟然敢下手这么重……” “那不是公主的错。”她缩回压在他掌下的手,淡漠地垂睫。 “你不是一个喜欢受气的人。”晏烈执意牵起她冰凉的手,从袖中取是一个窄口小瓶,“绿烟说这药效果很好,不会留下什么伤痕。” 潇潇将目光落在那小瓶上,自嘲般地弯了弯嘴角:“就算脸上不会留下伤痕,那也只是表面工夫罢了。王,你这一步,把我推进了多深的绝境……” “就算天下人都厌你,只要本王护着你,便不会有人敢再对你如此。就算是流绮,也不能伤得你。”他的话音里有几分严冷,又有几分淡淡的柔情,修长的指抚上她灼红的芙蓉面,顿时感到一片清凉。 “咝——”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这药膏果然有些功效,原本火辣的面庞顿时没有了痛感,反倒感觉清爽适意起来。 若是有人瞧见堂堂的北晏之王为她一个小女子抹伤,该是怎样的哑然惊异。 他总是间接地把她弄得遍体鳞伤,再直接将她带到身边来怜抚。连她自己都觉得有几分可笑。 薄纱幔,薰烟暖,这一室竟让她有些久违的温暖。 双眼有些迷离,她咬紧了下唇,隐约感觉得到他略粗糙的指腹轻轻划过,清凉中带着指尖温热的温度。 “潇……”薄唇轻启,他将指收回,带有三分魅惑。 她默然看着眼前的红衣男子。 “本王赠给你的晚香居,可有家的味道?”他忽然噙起一抹似雾一般迷朦的笑,“你说不喜欢倾云宫,本王就请了最好的工匠,花了几年工夫造了这座晚香居。本王还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若说不喜欢,王上下一步是想怎样?在王宫里再建一个将军府不成?”她的话似嘲非嘲,却在无意间提及了那个地方,心头忽然一阵抖动…… “本王也知道,再好的地方也留不住你。可是,本王不打算今后进京之时将你带上,只得造了这样一间屋,好歹让你不至于太想家……”他有几分淡淡的温柔,深黑色的凤眸里有淡淡的烟气。 她咬紧了下唇,柳眉深锁,似乎有几分不悦。他是真想把她在这儿困上一辈子了?甚至,连一年一次的进京,都不允她去。就算见不到惊风,连一墨哥哥,子惜,秋华夫人,小忆秋,一个一个,都见不到了吗? “潇,本王不是神明,你也不是软弱无力的愚笨女子。你不在时,本王信心满满地认为你一定会重回北晏。可你如今进了这王宫,本王却又怕了,怕再一次让你逃走,本王不可能一次一次都能把你寻回来。所以……”他似乎放下了桀骜的面具,有几分无力,又有几分伤怀似的。 云潇潇诧异地望向身前的男子。那一刻,他的高傲孤冷顷刻消失,仿佛一个虚弱的孩子,想要抓紧最后的救赎一般。 “潇,你答应过本王的,不要逃,本王永远都不许你逃。本王手里,至少还有可以牵制你的棋子……”即使如此,他嘴角仍然有迷离的笑,似乎有些得意,“也许你没见过本王这样子,可是,潇,你明白的……” “我不会逃,除非王把我抛弃,否则,我永远都不会逃。”她闭上眼眸,尽力扬起一个嫣然的笑,只是那笑也如镜花水月一般,有些虚无飘渺。她在出卖自己……呵呵,不知怎的会说出那样一句话。 “你永远都是我晏烈的,我晏家人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想要的。”他深邃的黑眸似乎燃起一点火星,渐渐燃起火苗,温热的气息氤氲了满室。 一点一点描摹着她的唇形,仿佛在品尝最珍美的酒酿,淡淡的,恍若流水划过。不似以前霸道的烈焰的侵占,只是最柔软的触碰,激起点点的心潮…… 隐隐,眼角开始湿润,记不得上一回流泪是何时了。只是那样一个吻,让她忽然心中有什么在作痛,模糊的眼前,妖娆红衣渐渐淡去,眼前似是有大片大片的青竹林,相携的墨衣男子,白玉寄情的迷情,一切的一切,云烟一般,在眼前升腾…… 惊风。 好痛,真的好痛。 为什么,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脑海中挥之不散的是竹林深处握玉凝眸的深沉男子,眼前的却是妖娆邪魅的幽深晏王…… “王上……”她的薄唇微微翕动。 似乎隐隐察觉到什么,他的眉倏地皱紧,一把推开身边的青衣女子:“你哭了!?” 她猛的清醒过来,两颊早已一片冰凉,不知,是药膏的功效,还是她早已泪流满面。 “本王就真的让你这么恨吗?”他的深眸燃起浓浓的烟气,带着不可遏止的盛怒,邪异却俊美的面庞瞬间绷紧。 胸口一阵剧痛。 惊风,我怎么可以对不起你…… 决然地转过身去,她墨色的发丝如瀑飞下,遮住了青色衣裙。那声音恍若隔世,带着淡淡的伤和颤,薄唇轻启,带着最后的坚持:“对一个损毁自己名节,拆散自己家人,逼迫自己做不得已的事的人,王,你觉得我是一个善良到愚蠢的女人吗?我若说不恨,王你又会相信吗?” “云潇潇!”他俊逸的红衣身影忽地站起,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压迫感,“你当真觉得本王非你不可吗?不要触动本王的底线,否则,本王会让你生不如死……” “王一直都是这样,不论怎样,我都是王上的掌中之物。当我走进这里之时,云潇潇就不再是云潇潇,她是一个任由晏王摆布的可怜女人,王上想玩就玩,不想玩了就扔了,然后会和所有深宫里的女人一样,逃不走,只有承受王给她‘生不如死’的折磨。”她转过身来,似乎已调整好了心绪,面色安定若水。 “你……”他的怒气不可遏止,一把拂袖,桌上的瓷器落了一地,寂寞丁零。 方才那些话,似乎也是空的了吧。 “不要以为本王做不到,云潇潇,你会后悔你今天所做之事。”他睨了一眼屋角的女子,愤然离去,妖冶的火红,刺痛了她的眼眸。 跌坐在地,她自嘲地笑起来…… 她想要的结果,终于到了吗?连晏王都不要她了,她还剩下什么? 虚无的骄傲和自尊吗? 一地碎片,正如她破碎的梦,凄凉而落寞。 第98章 何来清净 琴声倏然而止,温心安诧异地抬睫,眼前的朱红,竟然是那样真实地出现在她眼前。 “王上。”温温婉婉的甜笑,她将哀怜之色收回,莞尔看着他。 “很奇怪本王会来吗?”他诡谲地弯起薄唇,红衣如火,妖娆魅惑。 “是。”温心安轻轻颔首,满眼的淡雅。 红衣坐于她身畔,幽冽的眸光落在那张琴上,忽然开口:“为本王弹一曲如何?” “王上想听何曲?《风逐烟》?”心安忽地绽开优柔暖笑,心中有几分安然。 来,总比不来要好。 就算是因为云潇潇,他才回来。 看淡了烟云,只要有仅剩的一缕青烟,让她抓住就好。 “不,本王想听的不是那么哀怨的曲子。《春庭》,如何?”他的深眸影影绰绰。 弯唇,浅笑,流水琴音玎玲婉转,欢快明丽,流畅适意…… 唇畔忽地扬起一抹不羁的笑容,红衣男子小酌一杯雁醉,笑意愈浓。 云潇潇,你斗不过本王,永远。 * 自那日晏王的怒去,晚香居似乎更加冷清,竟让人渐渐淡忘那一片青青竹林之间,住着何许人也。 所有人都记得那日在晚香居,晏王怀抱伊人所言,便再也不敢踏进那竹林半步,寂寥的小屋仅有几个宫女,云霁成了潇潇惟一的陪伴。 她倒是安于这样的闲静,连晏王也不再来见她。宫女雪笙每每在她耳畔低语“昨晚王上留在靖仪宫过夜”、“王上纳了某家某女子为什么什么夫人,听说住在什么宫”的话,她也只当耳旁清风,不再过问。 这样的日子,除了偶尔有些闷,还真没什么不好。 找了本《女诫》,闲来无事便翻翻写写,练习书法。若是阿霁在,便听他背诗,偶尔也讲些故事。日子便如流水一般,过得飞快。 她不知晏烈口中的“生不如死”,会是如何。 “娘娘,今儿湘绮宫的宫女说,右相大人的公子亲自来向流绮公主求亲了。只是公主心高气傲,虽然这婚事王上早定下来了,却仍是不吭一声。待到右相的公子走后,公主却将那些送来的珠宝玉器打了一地。虽说那些对公主来说算不上什么,可娘娘你知道吗?公主指名道姓说这都是娘娘的过错。若不是娘娘……”宫女雪笙又开始了在她耳边的絮语。 “公主?哪个公主?就是上回打了夫人的那个女人吗?”阿霁锐利的目光扫过来,直勾勾地看向宫女雪笙。 “那个……那个就是流绮公主。”宫女雪笙的声音低了下来,“霁公子,对公主要用尊称,怎么能叫‘女人’呢?” “哼,那个女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就是她蛮不讲理,还责怪夫人。夫人的脸现在还肿着,都是那女人害的!”阿霁忿忿不平,拳头捏得紧紧的。 “阿霁,你过来,把今天老师教你的诗背给我听听。”清风一般慵懒温和的柔音,女子倚栏而站,满脸的和煦。 “夫人,你为什么不去找那个什么公主?她打了你,还这么说话……”阿霁两道眉拧得紧紧的,似乎凝了深深的怨恨。 “公主就要出嫁了,怎么可以说这种话?霁公子,快去背诗吧。”宫女雪笙将手覆上阿霁的肩头,和声和气地说道。 阿霁背过脸来,年少清俊的面容里有浓浓的忿满,口中喃喃自言一个名字:“晏流绮……” * 云凝摇曳,烂漫缤纷,恍若一地流云,飘逸潇洒。 花香清幽,竹林萧索,正是惬意休息之时。女子睡眼半磕,轻躺在椅上,悠然宁静。 就在这时,却听见雪笙一声惊呼,大叫一声:“阿霁公子!——” 隐隐察觉到什么响动,女子皱皱眉,起身轻唤:“阿霁吗?出什么事了?” “娘……娘娘,阿霁公子他!……”宫女雪笙的声音有几分颤抖和痛苦。潇潇朦胧的睡意顿时全无,一袭青衣翩然而至。走到雪笙跟前,不由瞪大了眼睛。 “阿霁!”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阿霁浑身是伤,原本清秀白净的面容突兀地多了一块青紫,嘴角的笑容苍白得令人心疼。浑身原本淡青色的儒衫早已破了几个大口,隐隐有灰土和血污,瘦弱的身躯柔软无力地倒在地上。 “夫人……夫人!”阿霁倒在地上,柔弱地弯起嘴角,有几分失落地笑,“阿霁……阿霁不想夫人被人平白无故地欺负。只是,只是阿霁还是好没用啊……” 竹影斜映在他虚弱的脸上,竟勾勒出无法言喻的心痛。 “阿霁,你到哪里去了?你这是怎么伤的?”素手颤抖地抚上他瘦弱的面容,潇潇的话音开始颤抖,胸口不住地上下起伏。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单纯的孩子,到底是谁,下了这么重的手? 平白无故地被人欺负……潇潇咬紧了下唇,脑海中闪过那袭艳丽华服。 是流绮公主吗? 难道……阿霁孤身一人去找流绮公主,然后,就被伤成这个样子…… 嘴唇不住地翕动起来,她的唇咬得死死的,像是要咬破出血那样,用尽了力气。 流绮姓“晏”,一个晏烈就足够阴冷可怕,流绮自然做得出这种事。或许是因为忌惮当初晏烈的话,她才不能伤及她。而阿霁,就成了最可怜的受罪人。 阿霁,阿霁……抚上他的面容,潇潇心里涌起深深的歉疚。他本和她毫无瓜葛,南城的一遇,若她没有带走他,他阿霁只是个单纯善良的少年。可如今,为了她,竟然伤成这个样子…… 阿霁淡淡地笑,眼神有些空洞而虚无,只是嘴角仍是保持着一个上扬的弧度,倔强地让人心疼。 “雪笙,我们走。阿霁,我带你去找风总管,她会把你治好的。你先不要说话,马上就不会那么痛了……”潇潇强忍着内心的波澜,不忍再去看阿霁苍白的笑颜,孱弱的手臂轻轻抱起阿霁的身躯,毅然站起身来,往晚香居外走去。 阿霁是她最后的亲人,她绝对不能看着阿霁这个样子。就算风绿烟和所有人那样憎恶她,她也要尽力去试。 清华落,竹林萧萧索索,隐隐的,似乎有谁在暗自默笑。 第99章 云烟缭乱 见到一袭翡翠青衣的淡雅女子的那一眼,风绿烟抿紧的嘴角忽然有些抖动。略带优雅而疏懒地斜过身子,淡漠的面容里竟有春夏繁花一般的风情,只是那美人之姿,仍是冰凉。 王宫的花园总是聚了一群的佳人,浓烈的花香薰薰然遮了她的眼。耳畔响过疏疏朗朗的甜媚娇声,一群佳丽或媚或娇或嗔或疑的目光落向远处的淡淡水青,心中不由纠紧。 “各位夫人——”绿烟转过身去,客气而疏离地点首,脸上是满满的淡定不惊,“各位夫人的住所风某定会周全安排,各位夫人已是枝头之凤,今后陪伴君王侧,若有用到风某之处,风某定当尽力相助。失陪了!” 一群佳丽执起秀丽纨扇,低声絮语起来,眸光却不由落向绿烟远去之处,那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风总管可是事务繁忙?”见绿烟从那如云佳人中抽身前来,潇潇莞尔弯唇,一种无法用胭脂粉黛勾勒的恬静婉妙,如云凝一般淡然而绽。 绿烟滞了一会,似是很久未见得她笑了。亦或许在这深深后宫,原本纯澈明润的笑靥也会淡去。只是方才那客气的一笑,却是久违的清爽优雅。默打量了一番身前女子,依旧是青衣素面,只是那衣着也繁复华美了许多,凭添几分亮丽芳华。 晏氏香火,王上却是从来都不急。后宫冷淡数年,终于出了这样一个云潇潇。按理说晏王待她如此,又怎会无故答应太元妃扩充后宫之事? 细想不得其解,从眼前女子淡雅若水的面容间她捕捉不到一丝线索,而王又是极阴冷深暗的心思,甚至连她也猜不透晏烈有多少心机。自那日王上在晚香居一番话后,那地像是成了后宫的禁地,连她也不得擅入。按云潇潇闲雅悠宁的性子,不会没事找事来见她。而她却找进了御花园,定是有什么急事了。 “是啊,这月后宫里添了数十名姬妾,那些新夫人今儿刚从圣心殿回来,王上吩咐我要照顾周全,这些日子都在忙着打点宫殿侍侯新妃。云妃方才也看到了吧,她们都是北晏精挑细选的美人,一个个都想着争宠,所以天天缠着风某……”绿烟客气地回笑,一贯的淡漠而冰冷,一双细长美眸里忽地掠过一丝幽暗光华。 套她的话吗?她还不笨。云潇潇暖笑一声:“那是自然的,这后宫里也的确挺冷清的。多了这些俏丽佳人,恐怕会热闹不少呢……” “我记得云妃似乎不喜欢热闹。”绿烟狡黠地眯起冰眸,露出一丝极轻的笑意,试探一般地看向满脸云淡风清的女子。 “是,的确不喜欢。可是,就算不喜欢,我也没有那个本事。”她温文地勾唇,笑容淡淡的,有些不在乎。 是,她是没那个本事。晏烈的一句话可以让她独自清净地生活在这纷扰的后宫之中,他同样可以用一句话,倾覆她的生活…… 想到这里,绿烟隐隐察觉到她嘴角的笑容有些讽刺一般。 “云妃的本事,至少风某已经领教过一二了。那些北晏佳丽,恐怕云妃也不必放在眼里……”绿烟疏离地冷笑,如墨的发丝飞扬,凭添一抹野性的妖冶。这女子之容,站在那群芳之中,绝不失色,只是她之笑颜绝不会有一丝娇娆媚态,反倒让人心生寒凉。 “风总管,闲话我也不多说,我来找总管,只是有事相求。”凝婉浅眸闪过一抹灿华,她温柔浅笑,圆润地转移话题。 “云妃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也是有什么事需要风某帮忙了。只是不知,云妃到底要我办什么事?”凤眸斜眯,绿衣女子仍是淡漠。 “我想请总管救救阿霁。”斟酌片刻,她缓缓启言。对于眼前女子,她心里确实没底。只是,无论怎样,都要试上一试。 “霁公子?”斜挑细眉,绿烟幽幽地念起那个名字。就是那个清朗的少年吗?南城内那个坚毅柔弱的俊雅男孩…… “雪笙。”柔声往身后一唤,只见宫女雪笙半搀半抱地将云霁带了上来,满身的触目之伤。 绿烟“啧啧”两句,心中暗叹力道之深,像是想要伤其性命一般。分明是温文柔弱的少年,恐怕几根骨头早已折断,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竟像是个囚犯般的狼狈凄惨。 云霁……这少年好生坚强!即便如此,那双清朗深眸仍是定定地望着身边的青衣,嘴角抿起一个弧度,俊美如斯。 “何人竟敢在王宫行凶,好大胆子!”绿烟横皱两道眉,冷冷喝道。 “回总管的话,是流……”宫女雪笙刚要禀告,却被一道水青拦住,只听得身前恬淡之声:“是谁所为我自己清楚,总管不必追问,我保证日后这等事绝不会再发生便是。我只求总管能抽身医治阿霁,日后我定会报答总管,如何?” 望着眼前的清润青衣,绿烟似乎觉察出什么,原本僵硬的表情微微舒缓了些,抿起的嘴角划出一个委婉的弧度:“云妃,霁公子的确伤势很重,我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只是,我做事也有规矩。你也知道,不是王下令办的事,绿烟就是有胆也不敢做啊……” 听得那幽幽之音,潇潇微咬菱唇,脸色僵冷了三分。风绿烟,果然还是和她过不去呵…… 看来,不从她这里探出点什么消息,绿烟是不肯罢休了。 弯唇,她随即露出释然之态:“可是总管,这次只是我求总管,是我和总管二人之事,与晏王并无相干。我与总管也相识一场,这个忙,总管应该能帮我吧。” 冷冷一笑,绿烟暗自佩服眼前女子的嘴上工夫。绿袖轻扬,花意融融间,那女子淡漠的面容更是冰冷:“云妃,不是绿烟我不想帮,可我这规矩是改不得的。王上对云妃宠爱有加,只要云妃张一张嘴,连我的楼师兄都能请来,更何况绿烟呢。……这样,云妃也不必在我这里大费周折,绿烟这就带云妃去平秋殿面见王上。只要王上一句话,绿烟绝对保证全力医治阿霁公子。” 低笑一声,她犀利寒凉的长眸似乎捕捉到眼前女子的一丝异常。她握着阿霁冰凉的小手,握得很紧很紧,那客套的笑容里有几分决然。 知晓绿烟绝不会被她说动,潇潇颔首,五味陈杂一般,清雅的秀眸泛起盈盈水色,随即露出轻笑:“这样啊……绿烟总管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总管事务繁忙,我就不打扰了。雪笙,阿霁,我们走。” 远望她单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一片银白之中,绿烟诡谲地眯起眼来,笑得肆意却愈发冰凉,俨然一朵冰霜之桃,绿衣翩跹,说不出的冷傲滋味。 * 平秋殿。 冷寂空旷的大殿,一阵凉风拂过,暗沉幕帘微微晃动,紫金绣纹似是舞动之龙,隐隐透出这大殿之主一派君宸霸气。 第十日…… 放下手中文案,墨衣男子坐于案台之前,薄唇间溢出满满的傲然笑意。红之妖冶,白之高贵,更无法与这身霸气十足的墨衣媲美。 那个男人,是嗜穿墨衫的吧。搁笔,晏烈兀自冷笑,幽深的眉宇轻挑,俊逸邪佞的面容在黑衣衬托下更添一丝深沉冷意。 “王上,云妃求见。”一名近侍半跪在地,言语冰凉地通传。 终于来了吗?男子斜挑剑眉,说不出的冷俊深暗,只是那笑容却愈发加深,深得让人有些生畏…… “潇儿,本王早就说过,仅仅你一人,永远斗不过,也永远逃不掉。” 第100章 雁无归处 薄幕笼起,烛影灯幽。 酉时已过半,宫灯才逐渐亮起,炎炎火光明亮灼眼,绿烟忍不住啧啧嘴,心中暗叹。 “云……呦,风总管。”见着那一身暗淡沉绿,近侍连忙磕头迎接。这冷然女子乃是王上身边红人,晏王暗中所为,大多都由绿烟经手,就连朝野权臣,北晏贵族名士都得避上三分。当初江湖烟雨中的曼妙桃李,如今俨然一个冰霜冷漠的精明女子。 “王上有什么话?”绿烟颔首回礼,满脸的严肃拘谨。 “王上的意思是……云妃可以进去了。”那近侍谦恭地向绿烟禀告道。 绿烟默言回首,那大殿前厅竟突兀地多出一张凤塌软椅,朗俊少年已睡熟,清秀眉宇微微皱起。而那女子倚在椅边,竟全无一丝睡意。 她还真耐得住性子……绿烟撇起嘴来,眯眼问道:“云妃可是听到了?” “自然,我还不聋,不必总管重复一遍。”那纤瘦人影已然站至跟前,满脸温文淡笑,“总管若是实在闲得慌,倒不如去后宫看看,那些新妃可都要缠着总管呢……” 绿烟的面色有几分僵直,转而又恢复了一贯的冷然,有几许傲气地笑:“那好,绿烟就不多留。阿霁公子的性命,可都全指着云妃了……” “总管慢走。”弯唇,她笑得有几分虚凉。待到绿烟飞快而去,才恢复柔和神态,“雪笙,阿霁睡着了,你先带他回去。至于其余之事,我自会解决。” 人去殿空,暗帘微动,风幽烛乱。 缓步轻移,比起殿外的灯光通明,这平秋大殿竟让人心生寒意。执起明晃烛台,盈盈火光照得潇潇素面一片通红,一步一步,极谨慎地,绕过巨大的幕帘,终于来到桌案跟前。 墨衣男子抿唇而笑,暗影之下,那笑容愈发诡谲深沉。 “天色暗了,应该点烛了。”她并未停下脚步,反倒走至四角,点亮烛台,大殿顿时明亮三分。 缓缓上前,她将烛台搁在桌案之上,暖暖烛火照亮了他深暗的俊颜,恍若夜之神明,女子微微有些失神。 “本王早料到你会来。”沉默半晌,他缓缓开口。 “我早就料到王会逼得我不得不来。”悠然立于案前,她一脸平静若水的神色。 微微诧异过后,晏烈不由点首轻笑:“很好,本王的女人就该这么聪明。” “若我没有问错的话,公主身边的侍女小绿……是王上精心调教数年的可靠之人吧。”抬首,她露出淡淡的笑容。 闻言,晏烈的笑容愈发浓冶:“若流绮有你这样细腻的心思,便不会成为赵修远的弃物了。她是个极易受人左右的单纯女子。” “王,在你面前,我还是太笨。至少,还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她安然。 “有些事情,你没必要知道。潇,有些时候,太过执迷不是什么好事……”他邪笑着揽过身边女子,似乎并无愠怒之色。 一个踉跄跌入他宽厚的怀抱,潇潇并不诧异,反倒委婉一笑:“我没有过执迷,也从没有过想要执迷其中。” 暗冷一笑,他缓缓启言:“若本王告诉你,本王只把你当作一个普通的玩物——就像现在这样,随意动怒,也可随意玩乐。你觉得如何?”似乎很满意她的安然淡雅,晏烈将厚实的大掌覆上她乌油水滑的发丝。 “我的命是王上给的。王上想要把我当作玩物,我认了便是。” 冷笑一声,晏烈忽然钳制住她的喉,低声道:“你不是恨本王吗?” “王把我当玩物,我无法改变。同样,王也不能逼着我说‘我不恨你’,就算我说了,王会信吗?”喉间一阵痛感,她喘息着,不紧不慢地说完。 “那好,本王就希望你恨本王,恨得越深越好。可是你又能怎么办,你怎么逃?你逃不掉,永远都逃不掉。你会一辈子活在仇恨之中,活得生不如死……”他忽然笑了,笑得惊心一般的妖冶,“或许,你可以试着死掉。但是本王绝对不允许你自尽,本王要看着你痛苦……” 火烫的温度侵袭而来,如同腥风血雨一般交织,缠绕,喉间撕裂似的,痛得发不出声音。潇潇紧紧咬起唇瓣,似乎有甜腥弥漫在唇齿之间,触目惊心的妖娆之红缓缓流下…… “‘雁无归’,听说过吗?”灼热的疼痛缓缓消逝,晏烈忽然抬起身子,暗黑色的双眸是夜一般的死寂。 就是……刚才的东西吗? “只要本王不死,你也休想死掉。无归,便只能痛苦地留在世间,尝尽生不如死之痛……”他笑得狂妄而妖冶,暗眸似乎染上点点的猩红色,狰狞如妖。 这就是他的惩罚。呵呵……就算想死也死不掉了,晏烈,他真的是魔鬼! “王,……”幽幽一叹,潇潇满脸的宁静恬然,“或许你一辈子都是孤独的,既然这样,我一辈子陪着王,又怎么算是惩罚呢?” 微微一怔,晏烈回过身来,俊逸的脸上有一丝错愕,仿佛失神一般。片刻,他又自嘲一般地笑:“本王千方百计找一个女人来恨自己一辈子,倒真是有趣……” “或许那日是我言重。”她怅然,垂睫轻叹,悠悠道,“虽说有些时候王的做法我并不喜欢,但王对我的确有莫大恩惠,此恩无以为报。若王需要找一个人分担寂寞和痛苦,我想,我可以……” “可以?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晏烈幽幽地邪笑。 “也许吧。因为王的确比我聪明百倍。或许,王只是把我当作玩物,或者,我也会成为王的一颗棋子。方才的‘雁无归’,只是王的惩罚而已。是我太过无知可笑……”她垂睫,一字一句缓缓道来。 “你之于王妃最大的优点,也许就是……她可以猜到本王的心思,而你,更甚。所以,本王才会要定了你……”晏烈妖冶地笑,“你不是来求本王的吗?你拿什么条件让本王救治阿霁?本王很想听听。” “我的命都是王上的,似乎……也没有别的条件了。” 沉默半晌,他忽然挑眉而笑,幽暗的深眸掠过一丝光华:“侍寝,如何?” 感受到她的身体微微一动,晏烈的笑意愈发加深:“怎么,方才不是说过那番话……” 薄唇翕动,她的面色有些苍白,如季末颤抖的云凝花瓣。良久,才吐出那轻微一字——“好。” 第101章 长夜漫漫 烛影缭乱,幕帘沉暗,香烟熏人。 “……侍寝是吗?……好,反正我的命都是王上的了。”潇潇抿唇而笑,婉约中带一抹凄冷,“只求王上能遵守诺言。” 内殿里,红烛摇曳。 晏烈冷峻的面色仍是影绰幽深,捉摸不透。 水青绣凤锦衣缓缓落下,一地凄清,潇潇独自浅笑,那笑容摇晃单薄,一身素白薄衫,如弱柳抚风,犹为可怜。 晏烈抿紧了下唇,倨傲地绷紧刚硬的面部线条,一双深眸低暗幽远。 紧接,月华一般的素衣如水滑落。只剩一件薄如蝉翼的丝制羽衣,女子细致纤瘦的身材隐隐可见,仍是默笑,烛影妖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就在她准备放弃自己最后一丝自尊之时,一只大手紧紧钳制她细瘦的右臂,灼热的温度侵袭而来。 “知道,怎么不知道?”她盈盈浅笑,满脸的柔和,“我本就是王的女人,不是吗?” “晚香居的侍女是怎么伺候的?几个月了,竟然还是这么瘦……”捉摸着他复杂的眼神,青凤锦衣早已盖在身上。潇潇哑然失笑,到头来,他竟然说这种话…… “瘦成这样,怎么侍寝?若本王要女人,也不会要这具身子。”他言辞冰冷,细致地将锦衣盖在她身上,深黑星眸漾起一丝怜惜,“莫非本王对你真是照顾不周了……” “王——”潇潇嗓音一颤,只觉身上已暖和许多。眼前的邪魅男子,前一刻可以笑得冰冷妖冶,下一刻,又可以温柔得如同普通丈夫一般。她猜不透,猜不透如此男子,究竟有多少秘密,又为何要掩藏如此之深…… “明日本王就拨一批新的丫鬟到你那里。还有,一日三餐若不吃,本王会罚你。”他边说边梳理起那三千青丝,眸底是春水般的柔和。 一时间,竟被他的温柔所动容,满满的,心头如春风拂过般的安适。 “是本王疏忽了,这些日子,绿烟一直没给你诊脉疗养,倒是忙着周旋于那群女人之间……”他皱起俊眉,握起潇潇发凉的素手。 “王上,其实你该去看看那些新妃……”启言,柔声缓缓道。话毕,忽然一对星子般的黑眸直视而来,只得咽下那后半句话。 “方才的话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本王可是要你恨本王一辈子,而非像太元妃那样装做好人似的说什么‘一心为了本王’……”他诡谲而笑,唇角的笑容竟有几丝嘲讽。 “太元妃……什么叫做‘装做好人’?”闻言,潇潇蹙眉问道。 “告诉你也无妨。那个面慈心恶的女人,其实并非本王生母。”他忽地扬笑,目光渺远幽深,望向那摇曳烛火。 他依稀记得那年明媚的春,王宫尽数地方都能闻得浓烈的花香,紫红妖冶蔓延了一地。那一日,是北晏第一公主流绮诞生,天凤、南戎的使臣送来的贺礼堆了整个后庭。 镏金璀璨,王城上下一片喜气。小公主更是明丽可人,虽仅是初生粉婴,却仍是有美人之韵。流绮之容像极了当年艳倾晏都的第一美人流姬,更是被当年的晏王——晏烈父王喜爱至极。 虽然那时那曾让后宫掀起无数纷乱的南方女子已去,晏王伤怀许久,但流绮之生确实让后宫热闹了一番。众言这公主将会成为日后北晏第一美人,晏王得女大喜,赐名“流绮”,富贵雍容之意,又含了流姬之名。先前诞下龙子的流姬本已是第一妃子,公主降生,王妃之位更是稳稳在握。 虽说流姬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受晏王喜爱仅次那早已不知所踪的南方女子。然流姬出身不高,王妃之位颇有争议,但晏王一子一女皆是流姬所生,王妃之名无可厚非,朝野上下也都暗自默定。 可偌大后宫,总有人心怀不轨。当时左相之女元妃是晏王原本正妻,偏偏不能怀孕,只能眼睁睁看着流姬独占后宫,心中愈发妒恨,便心生歹毒。 红颜薄命,一杯掺有剧毒的雁醉酒,葬送一代美人如花性命。 晏王已失那南方女子,如今流姬又去,更是一蹶不振,郁郁寡欢。然左相势力庞大,气焰嚣张,元妃是动不得的。只得看着她一步一步铲除障碍,成了晏氏后宫之主。 说到此处,晏烈似是仍有一把怒火,黑眸暗沉如夜,死寂可怖。 “本王绝不允许有人伤害到母妃。母妃一生爱着父王,到头竟是如此惨淡下场。太元妃嘴上说是为本王扩充后宫的,实则那些女子大多都是左相一门。本王登基以来一直在削弱左相势力,提拔右相,然左相在朝野之中根深蒂固,实在难以下手。所以,你也见了,本王才会将流绮许入右相公子……” 潇潇默然而笑,目光皎若明月。一代君王,也有这么多痛苦,这么多难堪。他真的很累,可是,偏偏又是这样傲气的性子,掩藏得这么深,任谁也不肯倾诉。 若她能陪他一生,化解他心中怨气,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潇……本王是不是无情之人?流绮该是本王最疼惜之人了,却也被本王如此利用。”他忽而转过身来,面色已柔和许多。 “王,你不是。”她忽然漾开轻柔甜笑,婉若烟云一般,淡淡的温润,“其实有时候,王你只是活得太累,有太多放不开。何不闲下心来,塌塌实实睡上一觉,做个好梦,放松自己……” 他淡淡颔首,深眸轻转,话语间仍是君王满满的傲气:“今夜,陪着我。” “嗯?”错愕地抬眸。 “就按你所说,我累了,所以,就这一夜。”话音刚落,娇盈之躯早已腾空。潇潇满脸惊愕,却被男子抱至软塌,温热之息丝丝入耳:“不许逃。” 听闻此言,潇潇不禁“扑哧”一声,露出温润浅笑。带着些许孩子气,仍是傲气十足的男子,不该是那样寂寞的…… 第102章 迷雾迭起 天将拂晓,晨光微熹,琉金窗棂射入淡淡的白光,烛尽夜寐。 嘤咛半声,女子才觉腕上一阵吃痛,不由睁开一双澄澈美目,映着渐明的光线,一张俊美妖魅的面容映入眼帘。 是他…… 被这一阵痛感惊醒,潇潇这才想起昨晚之事。虽说是同床共枕,可晏烈确实没有要她。心中似是有什么复杂的情绪,波澜不宁。 而如今,自己的手腕却被他硬生生地钳制住,动弹不得。这力道像是要把她揉碎一般,疼痛难忍,可她却硬是没叫出声来。 晏烈仍在浅寐,虽说是睡着,却仍然散发着深深的幽魅,任所有女子都会沉迷其中。只是那俊逸眉宇间,却凝着深深的痛楚似的,不得安宁。就算在梦中,他也不会塌实吗? 晏烈,如此倔强,即使疼痛,也宁愿让所有人看到你威严凛冽的一面,将自己所有的痛,都藏得那么深…… 忽而想起曾经另一张睡容。冷峻、平和、幽深,抿紧的唇不带一丝笑容,那是他,梦里,会有他的“楚”姓,有他的千万军队,有平定天下的远志。那三年,鲜少见到他的笑颜。即使是在她面前,也仅是淡静而笑,那笑里搀杂了太多无奈。 而面前的他,却总是笑,妖邪诡谲的笑,看似狂妄不羁,实则却那么虚凉。 扬起另一只素手,抚过身来,纤指微凉,轻轻触上他蹙紧的眉心,一点一点,抚平那幽暗深晦的突兀…… 似乎觉察到什么,正当她抚上他眉宇之际,一双深暗长眸却倏地睁开,星子一般明亮。潇潇一惊,不由缩回指去,秀丽的容颜微微一颤,却见晏烈早已扬起一抹邪笑。 “方才……你干了什么?”低魅之声由薄唇逸出。 “……没什么,王上,我也是刚醒而已。”潇潇不由侧过脸去,幽光照在她细腻如瓷的雪肤上,更显苍白。 “本王明明察觉到了。”话音仍是高傲不羁,潇潇只觉腕上的力道更重,火辣的疼,“做本王的女人,要乖一些……”他的眸光似是落在她细瘦的腕上,那里已积起一片紫红。薄唇一抿,凤眸落在紫红之下的流云银镯之下,隐起的笑意愈发浓郁。 “王上既已察觉到,又何必再来问我?”转过头去,她忽然绽开云一般的恬然笑意,“王上难道是心存疑惑,连这等小事也要得到肯定的答案?” 闻言,他绷紧的脸部线条稍稍柔和了几分:“本王的确天性多疑。若本王未感觉错的话……” 他握起那只素手,凉意透过指尖触向幽深的眉宇之间,恍若点破平静湖面一般,圈圈水涟柔和而漾。晏烈放下她的手,竟忽然默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轻蹙柳眉,她有些不解地张大一双清波妙目,声音仍是轻微。 “本王在笑……你有时仍是太过纯善。对所有人都善良的话,可不是什么好事……比如,对本王。”他噙起迷离的淡笑,看着淡雅女子睁大的圆眸。 “本王可不是什么好人,潇,昨夜你本该对本王心生恨意,可你的性子……本王再熟悉不过。”他的笑容如若即若离的远雾,朦胧不清,影影绰绰,“这世间并不是干净的,所以,不要白费工夫。” “可是,王,为什么……”她一时仍有不解。昨夜不是说得好好的,若是累了,就放下沉重的包袱,睡个好觉。可他,仍是放不下,就算在梦中也放不下…… “潇儿,有些时候,不要对改变本王抱什么希望。除了这一点,和离开本王身边,别的事情,本王都可以答应你……”他仍是一脸幽魅暗笑,略带轻佻地弯唇,“从今天起绿烟就到晚香居去住。下一回,本王不想看见这么瘦的身子……” 下意识地拉起锦衾裹紧身子,潇潇真是哭笑不得。只是晏烈仍是笑得肆意,如辛烈的雁醉酒一般,迷魅惑人。 晏烈,要她如何去面对…… * 太子府。 淡淡粉紫攀上枝头,一片怡然柔媚之意。 瑞瑾提了壶花草温茶,满眼的温润甜笑。自从那日太医确诊有喜之后,曼妙佳人更是欣喜不已,就连端茶送水,观月赏花这等平日无趣之事,也是乐在其中。 一个小生命,融有她和倾茗血肉的孩子,正在慢慢孕育。若是男孩,日后定是人中之龙,俊伟潇洒,英气逼人;若是女孩,也许,眉眼会如她那般恬淡温婉,尽染风华…… 想到这里,女子总会敛睫低笑。当年那三对璧人,修远与流绮已天各一方,闹得很僵;惊风潇潇,也只缘尽纷飞。只有她,可以温文浅笑,柔唤一声“夫君”,眉眼间是浓浓的风情。 “太子妃。”浅笑之际,陌遥、云一墨恭谨已行了一番礼。一墨满身和煦温文,朗朗而笑:“云某先恭喜太子、太子妃了。” “多谢二位大人。”盈盈而笑,瑞瑾柔婉看向一旁陌遥,“陌大人,云大人可是早就有了千金,大家可都等着陌大人抱得美人归呢……” “太子妃说笑了。”陌遥疏离地弯唇,深眸间是淡淡的清冷,“我与云大人还要面见太子,就不打扰太子妃了。” “二位大人请……”扬袖而笑,瑞瑾明若春风的笑靥渐渐淡去。 …… 书房。 “太子殿下,现在……太子妃应该完全在您的掌控之中了。”陌遥抿了口清茶,缓缓道来,清深无波的眼眸缓缓抬起。 倾茗点首,冷峻的面容不带一丝暖笑,眼前恍若浮现瑞瑾柔婉精致的笑颜,不由轻叹一口气。瑞儿,由不得我……在她动手之前,他必须先把她牵制。 望着倾茗深沉冷静的俊脸,一墨不由皱紧眉头:“可是太子,那个孩子……您的打算是?” “本太子自有打算。怎么,墨卿有什么看法?”挑眉,倾茗望向那清俊男子。 “我的意思只是……孩子是无辜的,若他卷进这场洪流之中,实在可惜。太子……也会于心不忍吧。”一墨皱着眉,似乎看到子惜怀抱秋儿满意的甜笑,还有方才瑞瑾温润明媚的笑容,不由心生悸动。 “墨卿大可放心,我又怎会加害自己的骨血。只是,可惜了瑞儿……”他垂睫,面色深沉如夜。 一阵死寂。 “对了,墨卿,北晏那边,琴儿有什么消息吗?” “……琴姑娘,似乎被晏王藏了起来,查不到一点消息。所以,北晏那边的消息大多已断绝,只是舍妹秀容来信说,潇儿她……”一墨的声音低了下去,似是因为激动,五指紧紧攥起。 “潇妹?” 第103章 流云银镯 阿霁的伤势已接近痊愈,下榻之时却已入了夏季。虽说北国之夏不如京城那般雍容华美,缤纷烂漫,却俨然一派清纯风光。晏王城内飘起淡淡幽香,雪笙的消息最是灵通,说是南戎送来珍贵的莲种,花匠精心培养数年,终于在这一年开放了。 后花园内,多了一池碧水。因大多妃嫔极爱这清丽花朵,每到午后,静心亭总是坐满佳丽,或是赏花怡情,或是谈论琐碎,热闹不少。 潇潇本是没什么性子的,只因送阿霁去御书房之时恰巧路过,便被秀容带了去。一路的曲桥造得别有一番风韵,银白桥身巧妙地隐在青碧荷叶之中,恍若从水中走来,娉婷曼妙,风华悠然。 秀容今日着了一身娇媚的淡粉,颇有几分优柔之态。虽说本在云府与她这七妹妹并没有多少亲情可言,可秀容毕竟是胆怯朴实之人,并无雁容的泼辣骄横,也没有月容那么多的心眼,本性仍是纯善。在这深深后宫,也只有这妹妹能做她的依靠。而潇潇淡冷,除心安之外再无相识之人,如今身边多了个秀容,心里自然安适了许多。 “潇儿,这是大哥托我捎给你的信,他与太子殿下如今在想办法,找到合适之时就把你带出去。只是如今,你要巧妙周旋,求得自保,姐姐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只是,你一定要自己当心。”秀容弯眉,满脸的柔和诚恳,细细嘱咐,“这三年来,晏王的脾性我也捉摸了一些,但他确实不是什么善人。三年前我与琴儿、殷姑娘、温小姐一道进了王宫,如今殷妃已死,琴儿被软禁,王妃也是有名无实。晏王是在有意识地削弱赵氏对他的影响,而你的出现是我们都未料到。所以,在太子殿下还未有一个详实计划之前,你切不可轻举妄动……” “三哥……早就在观察晏王了吗?”轻蹙柳眉,潇潇接过那薄薄信封,不解地问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晏王虽然掩藏极深,但的确有动作。甚至……与太子妃有关。”秀容抿唇,面色宁静柔雅。一双潋滟玉眸远望碧池间的点点艳粉,目光渺远。 云潇潇秀眉冷蹙,再无心赏景。太子妃……是瑞瑾呵,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眼前仿佛划过一道艳滟粉紫,雍容婉丽,巧笑倩兮,明媚如春。如此佳人,怎会牵扯上那样深不可测的暗局? “总之太子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提高了警惕。太子早有先见之明,其实……我与琴儿都是安插在晏王身边的棋子。”秀容忽地敛息,面色凝重严肃。 棋子……呵呵,又是棋子! 所有人都以为秀容仅仅是个软弱乖顺、胆小怕事的女人。没想到…… 眉间仿佛染上了点点的忧伤,潇潇淡然地抿了口清茶,幽幽一叹。正如晏烈所说,她不该深究。明来暗去,棋局迷乱,又会牵起多少纷争? “潇儿,你得记着。你不是北晏子民,不是晏家人。若晏王当真有犯乱之心……潇儿,你牢牢记着,万不可爱上他!他是魔鬼,嗜血的魔鬼……”说到此处,秀容仍是有几分心悸似的,不住地抚上胸口,面色已是雪一般的白。 爱上他……怎么会?潇潇扬唇,笑得云淡风清。她心里有的只有那个冷冽的墨衣男子,带着久违的轻笑,手心是满满的温暖誓言。 就算他放了手,就算他的誓言在顷刻崩塌,她所眷恋的只是那一声温柔低唤。 “大哥在信里说,镇远将军在裕南岭大败苻军,苻慕天已经退至暖云城。南戎久未出现的祈王苻景祈竟然都出来帮君王收拾烂摊子……日下将军与祈王已在南城签定条约。不日南戎的‘赔礼’便要送到了……”秀容忽然记起什么似的,弯唇巧笑起来。 “是吗……”凝眉,潇潇笑得并不明媚,仅是飘云般的流泻开,清清淡淡,“我知道的,他不会败,永远不会。” “这话倒也真对。几个月前南城还因毒而困,却莫名其妙地有了解药,南城之危也就解了。此后楚家军捷报频传,一路凯歌。好不快人心!”秀容笑意烂漫,莞尔道来,“镇远将军如此奇才,若当真今后北境开战,也未必会输给这个晏王。到那时,自然是你们夫妻定能团圆……” “姐姐真是善良。”弯唇,潇潇慵懒启言,不多解释。知道南城解围一事真相的,大概也只有惊风、晏烈、绿烟和她了,阿霁那样纯善的少年自然不会懂。而她自然是缄默闭口,虽然秀容心疑她会出现在北晏,却得不到解释,只得作罢。 是呵,他是如此高傲不羁的神明般的将才,若不是苻慕天诡计多端,亦不会有南城之事。除了南城之危,苻军又怎能奈何得了他? 如此一来,她也该心安了。 低笑一声,她闭上眼去,任清风拂面,独自悠然。 倘若这世间没有兵乱,没有人心险恶,没有计中计,局中局……怕是她等不到那一天了! 就在她小憩之时,只听得一声冗长通传,尖利之声如金针一般扎进心中:“太元妃到——” 是她! 水眸圆睁,潇潇慌忙起身,只见眼前早已一片绮丽,娇软之声盈盈媚人。 视线忽略那一片娇娆,眼前的女子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那个晏烈口中“装好人”的女子,那个一时妒意横生害死流姬却在那之后成为后宫之主的女子,竟会突然出现在静心亭。 太元妃一身杏色,端庄雍容,精致的妆容在群芳之中难掩其年老色衰,但仍旧尽显成熟风韵,眉横唇紧,一脸的拘谨严肃。 看样子……并不像会耍手段的女人啊。是人不可貌相,还是她真的太过单纯善良? “王妃,这是哪个宫的妃子,竟然这般无礼!”黛眉一蹙,神色依旧安宁,满是帝王家的大气华贵。那双飞凤眼却已紧紧地盯住了她。 “回太元妃的话……那位是云妃。”心安恭谨地立于太元妃身后,细细道来。 潇潇仍是一脸淡静,直到身旁的宫女雪笙使劲给她使了个眼色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忙上前来盈盈一拜。 “……见过太元妃。” “哼……不懂礼节的女子,王上给你点宠爱就可以这样目中无人?”太元妃一脸冷漠疏离,讽刺一般地撇过唇来,“王妃,给哀家记着这个女人,哀家要好好和王上说说。这宫廷的风气,也该整顿整顿了!” 这太元妃,虽然雍容傲气,却仍是言辞犀利,性情泼辣,果真不是惹得起的人物。 心安颔首,面色依旧淡然,一双秋水深眸盈盈望着潇潇,说不出的意思。 一时间,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妃嫔们各有心思,唯潇潇仍是云淡风清,扬唇而笑:“太元妃所言极是。这后宫风气确实不大好,若是要整顿,也得先从后宫之主开始,才能起带头作用。太元妃觉得怎样?” “你……”雍容贵妇一时语塞,面色顿时难看了三分。望着眼前盈盈淡笑的女子,心头忽然涌起一阵不适。 这女子,竟然会有眼熟的感觉…… “太元妃可是身体不适?既然身体抱恙,还是好好歇息得好,不如喝杯茶,压压心火……”嫣然一笑,潇潇缓步上前,双手端起一盏清茶,明润如斯。 太元妃雍容之面仍是难看,嘴角扬起的笑容亦变得扭曲。恍然间,她抖动的笑容竟忽然抽搐而来,肆意漫于脸上,雍容之态全无,一双美目直直地盯着那细弱的手腕,嗓音里带着莫名的颤抖:“哈哈哈……流云镯,流云镯,二十多年了,终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