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 第1章 江湖中有个百晓生,百晓生有本兵器谱。兵器谱上排名第一的是把剑,名唤研雪。 百年来,百晓生这个名号挂在一个又一个人头上,但是兵器谱上的那把剑始终不曾挪过窝。百年来,研雪剑从一个人手上传到另一个人手上,但是始终没有离开过洛鎏宫。 漆黑的夜晚泛着凉气,淡薄的雾让昆仑山坐忘峰半隐半藏于天地间。洛鎏宫的夜沉寂的有些诡异,连一向爱喧闹的纺织娘娘都噤声躲进了草叶下。 月亮由云中探出头,瞬间照亮了上山的路。纵横交错蜿蜒盘结。一不小心就可能迷失在深山中。然而飞旋于树梢间的那些人显然是不需要路的。 如山鹰扑兔,如猛虎猎食,洛鎏宫火起的瞬间,纷绰的黑色人影向四面八方飞扑过去,惨叫声开始不绝于耳的响起。 “宫主,,属下等在这里挡着,您快带少宫主离开!”跌跌撞撞的几个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挡在一个人身前。没有回头,怒睁的眼喷射出愤恨的火苗,恨不得把围在四周围的几十个人给烧成灰烬。 正道,这就是所谓的正道人士,就算他们蒙着脸,但是随身的武器早就出卖了他们。崆峒,华山,峨眉,武当,少林,四大山庄,五大世家……这些披着人皮的狼。要不是他家宫主,他们早被西域鬼族给灭了,如今却恩将仇报! “奔雷,带珏儿离开。飞雨,去把素心阁烧了。琉璃玉格,研雪剑在谁的手中谁就是我的仇家,记住了吗?” 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同敌人短兵相接的时候,一股柔和的内力把几个人送出了包围圈。隔着人墙,战圈里传出一道悦耳柔和的声音。没有惊慌,不带怒气。平静的就如往常同属下闲聊时一样的语气。 几个被震出包围圈的人原想拼死再冲回去,但是听到宫主的话语硬是跺了跺脚,转身各自领命而去。 “快去拦下那几个人,记住,斩草要除根”被撕裂的包围圈迅速合拢,步步紧逼的同时,其中一个人低声吩咐道。 一声轻笑,一道电光,一个雪白的身影。领命前去追击的人倒地气绝。夜风舞动一头黑亮的长发,洛风站在白玉的石阶上微笑。研雪剑上一滴血珠由剑尖跌落尘埃。剑身又回复晶亮的莹白,不染纤尘。 “尔等识趣就速速退去,本宫尚可网开一面不予追究,否则,别怪本宫手下不留情”抬起手,剑尖遥指着满眼惊惧的一群人,洛风面带轻蔑的俯视着他们。 别说是几十个,就算是几百个,以他们的功夫也修想伤他分毫。只是他生性淡薄不喜杀戮。否则那还会站在这里跟他们废话。“大家不要怕,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咱们一起上!”虽然对于洛风的武功有所顾忌,但是眼看研雪剑就在眼前,怎可功亏一篑。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原本慢慢后退的脚步停住了,片刻,一群人蜂拥而上,贪婪的目光落在那把莹白的剑上。 研雪剑——得者得天下。虽然不知道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但是跟绝世武功脱不了干系,看看洛风就知道了。贪婪让人无所恐惧。 洛风的笑容始终没有褪却,只是由淡淡的浅笑变成了嘲讽的哼笑。左脚点地,在那群人就要沾到他的衣角时,人猛然拔起,于半空中一个翻转俯冲而下。 风鼓起的锦袍就如一对巨大的翅膀,苍鹰一样没入人群,莹白剑光陡然暴涨,冲在在前面的六七个人只觉脖子一凉,脑袋已经搬家了。 人群一窒,喷洒到脸上的血让冲动的头脑冷静下来,但是出剑的人却没有停滞,剑势不减,转了个弯,一道银光划过又有人倒下。 淡薄不代表就可以任人宰割,不喜杀戮不代表他不会杀人,洛鎏宫素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你若来犯,定然要留下你的命。 洛风的剑风驰电掣,夹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扫向慌忙出招自保的那些人。 什么样的事情最可怕?就是那种原本你觉得可以轻易解决对手,到头来却发现被解决的人是你。使尽浑身解数,但却无法逃开那漫天而落的剑网,天地间仿佛都被一片银白所笼罩。鲜血迸洒出艳丽的花朵,生命在一个接一个消逝。不知道这个时候后悔来来得及吗? 几十个人转眼就剩下十几个人,想逃又逃不了,继续迎战又难免一死,绝望慢慢涌上心头。刺眼的白光又在暴涨,已然瞧不清哪是剑哪是人。十几个人颓然放弃抵抗准备引颈就死。只怪自己没有了解对手究竟有多强,死也是自找的。 “咳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声把飞散的魂魄拉了回来,睁开眼时剑光早已悄然敛尽。洛风胸前猩红一片,印在白衣上格外的醒目。 “你可还有遗憾?”没有把面前那群蠢蠢欲动的人放在眼里,洛风的眼神越过那些人的头顶落在了正前方不远处的一抹纤细身影上。 “为什么?为什么不走!”柔美的脸上一片怨恨,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清脆的声音有些嘶哑,吼出来的字句都有些破碎。 明明只要不用真气毒就不会发作,明明只要寻一处清净地运功逼毒就可以安然无恙,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走! “璧游,你是我的妻,我怎会弃你而去。我说过,若你下的去手,我的命就是你的。况且,我活在这世上一天,你便不得自由”淡淡一笑,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洛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回道。 要不是他每说一个字胸口就剧烈的起伏一次,没人会觉得眼前这个顾盼生情的人会是毒侵心脉的将死之人,也正因为这样,那剩下的十几个人只敢在原地蹭来蹭去却不敢迈出一步,吃亏上当,一次就够了。 “没有你就算海阔天空又如何?”被唤作璧游的女子惨然一笑。洛风,你始终都不懂我的心。 “你?!”弯起的眼睛瞬间睁大,不确定的凝住对方的双眸。渐渐的眼睛从又弯起,嘴角绽出一抹笑痕。多少年了,今天总算给他等到了。就算她没有说,他也知道。 “兄弟们,抓住那个娘们”十几个人中站在最后面的一个人忽然出声叫道,并且飞身朝璧游所在的方向扑过去。 哼哼,洛风,你这个瞒天过海的把戏可骗不了我。大家顾忌洛风,自然也就觉得洛风的妻子武功也不在话下。但是他看了半天,想了半天,决定赌上一把。赢了,研雪剑唾手可得,输了便是丢掉自己的性命。 “住……住手!”洛风心中一凛,一向柔和的眼神变得异常冰冷。之所以璧游与他谁也不曾上前半步,怕的就是被人看穿璧游不会武功。 此等危急时刻,洛风也顾不得自己的身子究竟能否承受毒噬经脉的后果。研雪剑飞射出去,直追那道欺向他妻子的人影而去。可剑到中途陡然失力,跌于尘埃。一口黑血喷洒而出。 “兄弟们上啊,洛风中毒了!”压抑不住的雀跃声音在院落中响起,随后刀剑的光纷横交错的由暗灰的地面上扫过,杂乱的脚步声,兴奋的欢呼声向洛风周围快速聚拢。 “嘿嘿,没想到宫主不仅容貌绝世,连这一身的肌肤也是无人能及啊”血箭迸出,锦袍断裂,细腻柔滑的肌肤在火与月的映照下分外诱人,就算知道洛风是男子,可是贪婪的眼睛还是染上了情欲的淫秽。 “沈小姐,随我回去见盟主吧”一只略有些肮脏的手伸过来,冲到沈璧游身边的那个人无声无息倒地后露出身后人的脸——洛鎏宫烧火的伙夫。 “我不会同你走的”沈璧游并不惊异于那个伙夫的出现,在爹的心里,她除了是颗棋子外别无他用,既然是棋子又怎么可能逃脱他的掌控。翻手亮出一把轻薄的匕首,望向洛风的方向。那个雪白身影倒地的一刻,她的嘴角流下鲜红的血。 手里抓着夺过来的匕首,伙夫有点傻眼。不愧是盟主的女儿,自尽也要来个声东击西! “小姐,你就算是死了,我也要把你的尸首带回去”蹲下身伸出手轻轻的把沈璧游不瞑目的眼合上。轻叹了一声后抱起她。 转身回望,洛鎏宫已经一片火海,洛风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小姐啊,何苦呢。脚尖一点地,箭一样射出去,越过高高的围墙时扫到一双阴狠的眸子。火在那眸子里跳跃,把原本黑亮的眼睛映成火红色。 火势很大,但是尚未蔓延到这里,所以这些人有足够的时间进行他们龌龊卑鄙下流的报复。 研雪剑在离主人不远的地方散发着刺眼白光,像是为无法救得主人而悲鸣。 洛风的血一口口溢出唇畔,就算衣衫被肮脏的爪子剥落,就算双腿被几双手扯得大开,就算令人作呕的顶撞让他身体剧烈的抽搐,就算柔嫩的私密处被扯裂,洛风依旧不带惊慌,没有低头。 “怎么会这样!”惊慌的声音才起,下一刻钟便七孔流血倒地而亡。 “呵呵,忘了告诉尔等,本宫身上的毒唤作离魂”缓缓坐起身,并不因为赤裸全身而有丝毫的羞愤,洛风轻笑一声后慢慢的说道。 看到剩下的人慌忙提起裤子,洛风更是笑得开怀。离魂,不是最毒的却是最阴的。中毒之人固然难逃一死,但是三日内碰触中毒之人,同样也会死于非命。而且比中毒的人死的还快。璧游,你有心了。 “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段!”话起刀落,鲜血如花一样绽开。 “我们走”稚嫩的声音软软的,很清脆,甚至还带着些奶气。就连他歪歪绾再一侧的发髻都还微微泛着浅黄色。小小的身子被人抱在怀里,细弱的手臂环在抱他人的肩头。 “少宫主,属下等要去救宫主”除了抱他的人,身边其他三个人齐声回道,一脸的悲愤,脚步同时向前。 “我们走”依旧是软软的带着奶气的稚嫩声音,这一回没人说半个不字,几个人影翻出围墙转瞬消失在黑夜里。 地上点点血迹洒落。一根玉簪挑着一颗眼珠子静静的躺在角落里。簪上有几根细细的浅黄色头发随风被卷入那片火海里。 那一天,洛鎏宫破,研雪剑失。那一天,素心阁毁,仇和恨起。 第2章 昆仑山五百里外有一小镇名唤落霞。镇虽小却很繁华。 “四儿,今天又弄到什么好货色?”多繁盛的地方也有破落存在。镇口一间废弃的城隍庙里,一个满脸粗俗的大汉坐在破席子上露出一口大黄牙,对刚进门的一个孩童叫嚷道。 “今天运气不好,没遇到肥羊”短褂上打满补丁的小孩扯着脏破的衣袖擦了下额头的血迹走到大汉身边懒懒的坐下去。 “没用的东西”啪——一个响亮的耳刮子声响起,大汉淬了口唾沫骂完后一脚把叫四儿的小孩给踹出老远。站起身晃出城隍庙。妈的,看来要老子亲自出马了。 落霞镇,回疆与藏边的必经之路,商旅马队,贩夫走卒们补充食物水源的驿站。 “呸,要不是看在你捡了老子的份上,老子早一包砒霜毒死你了!”冲着已经没有人影的门口挥了挥小拳头,四儿提了提裤子绑紧了裤腰带,转到破旧的城隍老爷石像后顶着半边猪头脸躺下去。 看来今天要饿肚子了。还好他够聪明,弄了点鸡血淋头上,不然可不只一巴掌就能了事的。哼,总有一天他会讨回来,小小的手握着尖利的石头在城隍老爷背后划了一道。城隍老爷的背已经快没地方划下一笔了。 “少宫主,我们还是去客栈投宿吧,这地方实在是……”正在四儿决定以睡觉来逃避饥饿时,半睡半醒之间一个带着浓浓厌恶感的声音响起。四儿撇了撇嘴,翻身继续睡他的觉。 没有人说话,莫非那个什么少宫主是个哑巴?四儿好奇的睁开眼睛竖起耳朵。只因为破庙里的静诡气氛非常的明显。 “宫主”四儿的头刚要悄悄伸出去的时候,先前的声音又响起。这一次带着敬畏。四儿差点滚下他躺着的破桌几。公主!不是吧!瞄了一眼不远处墙壁的一个破洞。他决定脚底抹油溜吧。 四儿很小,大概六七岁。但是四儿从会哭的时候起就整天被人拎着在街上四处闲逛。 “今天起,不要跟在本宫身边。走吧”脆生生稚嫩的声音拉住了四儿的身形。悄悄探出头,哇,好漂亮的娃娃!只是这脆脆的声音说出话怎么好像让他听着都觉得心里一颤似的?真冷! “宫主!”看不见几个人的脸色,但是听的出里面的急躁。四儿暗暗咂舌。这女娃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伺候还不好吗?他都羡慕死了。那几个大人也是,小娃娃的话做什么当真,抓起来打她一顿屁股保证她老老实实的。就算是公主说到底也还是小孩子而已嘛。 “怎么,本宫的话不作数?”正对着城隍老爷石像的娃娃斜眼睨了一下左边人的右脸,嘴角微微上挑,细长的眼睛半眯起来。 “属下等领命”被娃娃瞄了一眼的人不由自主抬手覆上右眼上的眼罩,随后几个人齐刷刷单膝跪地垂头领命。 “走吧”看来小娃娃很满意,嘴角的笑容扩大,半眯的眼睛睁开,挥了挥手。小四又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个洞。这种情景太诡异了! 站起身,看了看寻到一处破席子坐下后开始闭目调息的小主人,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无奈的转身。脚下一点先后蹿了出去,几个起落便再瞧不见踪迹。 四儿的下巴掉了,会飞的人!神仙吗?看了看坐得直挺挺的小娃娃,四儿的眼珠子转了几转。轻手轻脚的由案几上爬下来慢慢的向那个小小身影靠过去。 嘿嘿,长这么漂亮一定是个小仙女。那他可不可以求个愿望!他不贪心,只要有人能真正关心他就好! “奶奶的,今天街上怎么这么多带刀带枪的人!”小四还没来得及膜拜一下他的小仙女。捂着半边脸,先前出去的大汉骂骂咧咧的走进来。 “妈的!敢抢老子的地盘!”刚进门就瞧见自己御用的破席子已经被人霸占,大汉的绿豆眼马上用力的瞪起来,扫帚眉也立了起来。捋胳膊挽袖子凶神恶煞一样杀过来。 “刘大叔!她是小仙女!”就像小狗要保护自己的食物一样,四儿张开两手挡在小娃娃身前。对着冲到眼前的大汉呲着牙叫道。 虽然他站着的个头跟坐在那里的娃娃一样高,但是四儿在心里私下认为他比这个娃娃大!因为他是男人! “滚!吃里扒外的小王八蛋。老子供你吃供你住,你还帮着外人抢老子地盘!”一巴掌拍过去把四儿扇得原地转了个圈,大汉揪住四儿的头发吼声如雷。 “你个卑鄙无耻的老王八蛋!老子哪回得来的好东西不都是被你给抢了去!这回这个小仙女说什么我都保定了!”小狗发飙了!四儿露出尖尖的小牙怒嚷道。小拳头乱挥小脚乱踢。可惜,一寸长一寸强。小胳膊小腿的哪里够得着人家的衣角。 “小色胚子,见到娘们就拉跨了,还他妈的什么小仙女,小个……等等,小仙女吗。”大汉边骂边把四儿按在地上,拳头雨点一样落下来。四儿小小的身子卷缩成一团双手护住头。他不怕,小仙女会救他。 一记重拳落到小腹上,四儿觉得心脏都痛的缩成一团。怎么他的小仙女还是不施展法术?又一拳砸下来,四儿想避却没有力气。但是咬牙等了半天,拳头却没有落在他身上。睁开眼却瞧见大汉正满脸淫笑的盯着他的小仙女。一只手在下巴上搓来柔去,黄黄的大板儿牙上还沾着昨晚吃下的红薯渣。 “老王八蛋,你别想打她的主意!”每动一下四儿都觉得身体下一刻就会四分五裂一样,但是为了他的小小愿望,他说什么也要保护好小仙女。呲着牙,四儿从地上爬起来从又站到小仙女身前伸开双臂挡住了那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敢挡老子财路,你活的不耐烦了是吧”一把揪住四儿的头发向后一甩,砰的一声后,四儿趴在墙根下不动了。 “啧啧,少说也值十两银子,哈哈哈哈,老子发财了”一双连指甲缝里都带这黑泥的手栖上小娃娃白嫩的脸蛋。大汉笑得浑身乱颤唾沫星子横飞。这货色,丽香院的老鸨巴不得收下。 四儿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反正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依旧是亮的,只是胃抽痛的厉害。被甩到墙上的那刻他以为自己活不成了。 不过看来老天还是庇佑他的,费力的活动了一下四肢,除了疼外都还听他的使唤。唉,看来他的罪还没有遭到头,那就只能指望他的小仙女能让他少受点苦了。啊!小仙女! 四儿慌张的抬头四下搜寻那道带给他一丝希望的小小身影。呵呵,他就说她是小仙女嘛,看看,连刘大叔都老老实实的趴在她脚下。 慌乱的心静了下来,四儿长长呼出一口气后慢慢的爬起来。一拐一拐走到依旧闭着眼睛坐得笔直的小仙女跟前。乖乖的蹲在一边等他的小仙女睁开眼睛醒过来。 说书的讲,仙人休息的时候是不能随便打扰的,不然会坏了修行。那怎么成,他还要向小仙女祈愿呢。 “小仙女,你能给我一个爹一个娘吗?嗯……或者一个真正待我好的人。四儿不想被人打,四儿会很乖很听话,四儿长大了会孝敬爹娘……嗯……或者孝敬待我好的那个人。四儿不想像来福一样” 来福,不知道被谁丢弃的一只黄色小狗。很漂亮,很乖很听话,可是后来被刘大叔给吃了,连皮毛都被卖给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商人做了皮帽子。 四儿看着那张精致得就像他前些日子偷来的玉观音一样漂亮脸,小声的演练着他等会儿想要祈讨的愿望。小手攥紧衣摆,要是她不答应怎么办? “你叫四儿?人是要靠自己的”细长的眼睛没有预警的睁开,黑亮亮的眸子里映着一张满是污渍的小脸。洛珏面无表情的淡淡说道。 爹和娘有天也会离开你,所以你要勤练武功才会凭自己的本事立足江湖,珏儿,记住了吗?这是他的爹爹在他五岁初练武时说过的话。 “可是小仙女……”四儿被忽然睁开眼睛的小仙女吓得一下子坐到地上,然而下一刻便连滚带爬的骨碌到小仙女身边,急急的拉住她的袍子。 她真的拒绝了!不行,好容易得来的机会他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要说些什么,一定要说些什么来打动小仙女。 “谁跟你说本宫是小仙女”清脆的一个耳刮子招呼过去,把四儿想说的话都给扇回到了肚子里。洛珏拧起秀气的眉慢慢说道。 “呜哇哇——呜哇哇——呜哇哇……是小妖女!”就算被按在地上狠揍都没哭的四儿却被这一个耳刮子扇哭了。鼻涕眼泪一起流,哭声震天响。她的一巴掌比刘大叔的十巴掌都疼,呜哇哇他的一线希望就这么给扇灭了! 洛珏的眉拧的更紧,小脸沉得跟不见底的水一样。这娃娃当真是讨人厌的紧。本想一掌结果了他的性命,但是念在他曾经护过自己的份儿上又不好下狠手。撩起衣摆,洛珏站起身,唉杀不得总躲得吧。 珏儿,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宁可做真小人也不要做伪君子。爹爹的话他都记得。 “等等,你…。。你不能……不能走”一只小黑手抓上洛珏水兰色的袍襟,死死的。抽抽噎噎的声音还夹着浓浓的失望。 “为何不能”洛珏试着抽出衣摆,却发现除非他把锦袍脱掉,否则别想脱身,这小鬼倒很顽固。 “刘大叔会打死我的!”四儿现在才发现这个小妖女比他高了差不多一个头还多。不过他才不怕,因为他是男人。既然啊不是小仙女那就随便刘大叔怎么处置,这样他也算将功补过了不是。 “哼”爹爹说的果然没错。洛珏厌恶的看了眼抓住他不放的娃娃,垂在两侧的手慢慢凝起淡淡白雾,虽然他内力微乎其微,但是要这小子的命足够了。 珏儿,你要切记。江湖中没有永远的朋友也不存在永远的敌人,你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洛珏的左手慢慢举起对准四儿的百汇穴拍下去…… 第3章 红叶小筑是建在慕容世家后山枫林里的一间二层小楼。楼是用楠木搭建的,风吹过,依稀都可闻到楠木的清香。推开窗满目的绯红艳丽如血。洛珏虽然不喜欢这让人心惊的颜色,但是却很喜欢此处的清净。 “嗯嗯……呵呵,师傅,这件袍子真好看,你真的送给我吗?嗯嗯……我长大后一定孝敬你,别把四儿丢下好吗?嗯嗯……我吃的下,把那只鸡腿给我吧。……” 床里断断续续的梦呓声飘出来,洛珏微蹙眉头低首看了看紧紧抓住他袍袖的小娃娃。轻轻抽了抽手,却被娃娃纂的更紧。小脑袋朝他坐着的方向又蹭了蹭,叭嗒了一下嘴继续做他的美梦。 这娃娃清理干净倒也漂亮,笑的时候两只小酒窝让他看起来很可爱。其实他真的很乖,只要是自己说的话他都听。 虽然说有个人听他使唤也不错,只是能不能不要像刚出壳的小鸟一样扒住他不放。洛珏无奈的放弃挣脱开这个把他当老鸟一样的小鸟。谁叫那日他的掌还来不及落下就被仇家给寻到了。 “大师兄,我们追了一路都没见到那小子的影,你确定他们真是往这个方向走的吗?”那日洛珏的掌抬到一半,城隍庙外一个满是疑惑急躁的声音拉住了他的手。来的真快,这声音错不了,正是当初凌辱他爹爹那些人中的一个。 “本宫本来也没打算走,你不是要个真正待你好的人吗?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叫我一声师傅,我便是你的亲人了。” 本该落在四儿头顶的那掌收了回去,一探手勾住四儿的腰,洛珏抱着他闪到了城隍老爷背后轻柔的小声说道。 “可是别人的爹爹都有胡子”盯着洛珏光光的下巴看了几眼,四儿撇了撇嘴不高兴的回道。小妖女又在骗人了,爹爹都是男人才能当的! “嘘……等本宫到了弱冠年纪就长胡子了”爹爹曾经说过,行了弱冠礼就算是大人了,既然是大人就一定会长胡子吧。 “骗人,男人才能做爹爹,你只能做娘”圆圆的大眼睛把洛珏上看下看看了好几遍,小小的手指上他的鼻子尖。四儿气得小脸通红, 哼,可一可二不可三,分明是其他年幼无知。切,好歹他也是在江湖中混大的,会连爹娘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吗? “本宫就是男人”举起的手本想是再给他一个耳刮子,但是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洛珏改捂上四儿的嘴。 “呜呜呜呜……”四儿的眼睛瞪得更圆,他相信这个小妖女原来是个小妖男!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手劲儿,他快要不能喘气了! “乖乖的不要说话”看到四儿的脸已经憋的有些泛红,洛珏稍稍把手移开了一些。但是依旧没有彻底收回来,紧紧盯着四儿的嘴,只要他说一个字他这回非闷死四儿不可。 “四儿以后乖乖的听话,师傅会待你好的”见到四儿拼命的大口吸气,直到气喘匀了也没发出一丝声响,洛珏满意的笑了笑。 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弯月里的光。随手脱下外袍披在四儿身上,给他拢好后便悄悄的探出头去察看外面的动静。 师傅的袍子好漂亮啊,料子也很软,穿起来真舒服。四儿小小的手抚摸着上好苏缎制成的外袍,小脸在上面蹭来蹭去。 圆圆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缝。这回没有骗他,这个小妖男真的待他很好,所以他决定了,以后再也不叫师傅小妖男了! “明明有人看见他们进了镇,怎么会找不到?吩咐下去,就算把镇子翻个个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沉沉的声音随着脚步声一起进门,也让洛珏的脸色变了一变。糟糕,居然是华山派的大弟子,凭自己这点本事根本就不能应对。 回头看了眼还眯着眼睛小猫一样磨蹭着那件披在他身上的外袍的四儿。洛珏悄悄勾起嘴角。 “大师兄,外面已经搜遍了,可是没……在这里!”随后进来的一个年轻人本来沮丧的垂着头跟先前的男子知会外面的情形,却在看到地上趴着的大汉后惊愕的猛抬起头。 “出来吧,或许我还可以留你个全尸”负手而立的男子没有去看师弟的脸,师弟进来的时候他就不曾看过。环视了城隍庙内一眼,到处残破,唯有那尊石像还是完好无损的。男子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大声说道。 “哎呦”男子的话音刚落,一个小小身影滚了出来,揉了揉屁股皱着眉哼了一声。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那张指痕交错的小脸。 “洛少宫主,跑累了吧。”一双穿着锦缎面靴子的脚出现在垂头揉屁股的小人眼前,头顶上传来儒雅清爽的声音。 “洛少宫主,就算你不说话咱们也不会认错的”看着坐在地上的孩童自顾自的揉着屁股看都没看他一眼,男子英气的眉挑了一下,了然一笑。 以为不说话就能逃过一劫吗?单凭地上的尸首就可以断定是被洛鎏宫独有的赤银蛇所伤,更别说你身上还穿着洛鎏宫绣饰的袍子。 “啊?”左右看了看,小娃娃确定对面那个笑得特别温暖的大叔是在对他说话,挠了挠脑袋呆呆的啊了一声。有些长的袍袖遮住了小手。 “师弟”微笑着看了看眼前的小娃娃,男子看向城隍老爷的石像朗声唤过一旁的师弟,扬了扬下巴。 “洛少宫主果真不一般,这招金蝉脱壳用的好”看到由石像后斜蹿出来的稚嫩身形,男子欺身上前,边出招边说道,虽是夸赞之词语气却有些轻蔑。 “过奖了”虽然勉强应对,但洛珏的语气格外冷静,声音清脆却让人觉得除了身形外,他竟然与洛风有着同样傲视群雄的气势。 “洛少宫主过谦了”男子暗暗一惊,脸上笑容未变,话还是说得彬彬有礼,但出掌的速度却猛一下快了很多。 对面那双似笑非笑的细长眼睛让他心里一阵阵泛寒,洛珏的招式相当精妙,若不是输在内力上他怕是已然落败。 “坏人,干什么欺负我师傅!”正愣愣的盯着已经没有人的前方琢磨着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的四儿,被洛珏的声音拉回神。却看到先前笑得怪温柔的大叔居然想打他的师傅。连忙由地上爬起来。从怀中摸出半颗橘子砸过去。欺负对他好的人都是坏人! “小子,别碍事儿!”男子的师弟一剑劈落四儿没舍得吃的那半颗橘子,一手把他挥开后瞪着眼睛吼道。他们是正道人士,可不随便乱杀无辜,但你要是坏了咱们的好事,我非揍的你满头包不可。 被挥倒在地的四儿没有再动,像是被吓傻了一样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地。见他没有再乱扔东西阻挠师兄,那个师弟也就转回头继续盯紧缠斗的两个人。 过了片刻,小小的绿豆眼精光毕露,收剑回鞘脚下一动也冲洛珏扑了过去。速战速决,绝对不能让他落在别人手中! 四儿的确是给吓傻了,却不是因为那个雷公转世的师弟那声吼,而是跟他不到一步之遥的刘大叔的脸。 紫紫紫紫色的脸!而且鼻子眼睛嘴巴已经看不到了!淡淡的紫气袅袅飘起,脸上的皮肤还在不断溃烂中!四儿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这么恐怖的脸他今天第一次看到!是谁?师傅还是那两个人做的?! 一、二、三、一寸寸转动脖子,费了好大力才把脑袋转到正在激斗的几个人身上。一定是那两个人!对,就是他们! 当他看到洛珏不断后退,前胸挨了一掌,小腿中了一脚,发丝凌乱,嘴角有抹刺眼的红,四儿便确定了谁是凶手。 眼看那个师弟又一拳击中了洛珏的肩窝处,四儿拳头纂得紧紧却挪不出半步。刘大叔的脸已经全没了,森森白骨露出来,被阳光一映刺眼的白。四儿觉得鼻子发酸视线有些模糊。 “宫主!”几条人影飞掠进庙,几声震怒的声音同时响起,眨眼间,原本已经被踩在脚下的洛珏已经被人护在怀里。 “奔雷,谁准你们来的?难道本宫的话在你们眼里如此的没有分量?”抬手擦去唇边的血迹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洛珏细长的眼睛眯成一线,不让人瞧见里面究竟装着哪些情绪。 “属下等知错”洛珏下手没留情面,一巴掌下去,奔雷的半边脸印上无比清晰的五道指痕。但是他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 嘴上说知错,眼睛却越过洛珏看向打斗中的几个人。目光异常坚定,坚定到让洛珏轻轻的叹了口气。 “走”赢洛珏赢在内力上,但眼前这几个人不只内力比他们高,招式跟洛珏的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交手瞬间便一人中了一掌,稳住翻腾的气血拼力隔开迎面而来的拳影,师兄率先破窗而逃。 “穷寇莫追”轻轻的一句话让几个刚要随后追出去的人收住身形回到洛珏身边。洛珏示意奔雷把他放下来后整了整衣衫,负手背后慢慢的扫过几个垂头而立的人。 “本宫不想再见到你们”无声的叹了口气,洛珏轻声的说道。语气却是不容反驳的坚决。 “好歹也是护了你一路的人,洛少宫主真不该如此绝情”几个人还来不及反驳,门外走进十几个人,为首的白衣男子摇了摇头后不赞同的说道。他的身后站着一排手持精巧弩箭的人。 “这是本宫家事,慕容大侠不必操心”面对一排随时可以把他射成刺猬的弓弩,洛珏脸色丝毫未变,纤细的身影站在那却如一道屏障,稳稳的把那几个人护在了身后。 “此言差矣,因为在下想请几位同洛少宫主一起去我慕容家做客”慕容远抱拳拱手客套的说道。身后那排人手里的弩箭却已经齐齐拉开弓弦。只要一个不字,五个人谁也别想跑。 “呵呵,慕容大侠是想五得其一呢,还是一个都得不到”面对随时可要他性命的弩箭洛珏却忽然笑了。微微歪着头,整齐雪白的牙齿露出来,细长的眼睛眨了眨,纯真可爱的就如平常人家的顽童。 “好,我让他们走”看了看洛珏,再看了看他身后的几个人。慕容远眉头紧蹙,半晌才不甘心的回道。 难怪那几个人会连命都交给这个娃娃。那笑得如此纯真的小人身上竟然隐隐透着王气,这孩子长大后必定是第二个洛风,凌驾于任何人之上,武林将是这娃娃的天下。所以他必须毁去他,但在这之前,有些事情要弄明白才成。 “宫主,我们不走!”几个人急急上前一步却未敢越过洛珏。单膝点地大声说道。这次他们再也不听宫主的话了! “奔雷,如果我死在这,你该如何同我的爹爹交代?”没回头,依旧是不疾不徐的声音,手上的动作却很快。柔顺的发落下,挽住发髻的银簪子已然刺入胸口半寸。他下手从来都不会留情,对自己亦然。 “属下等——属下等——领命”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几个人站起身恨恨的瞪了一眼慕容远,极不情愿的转身由窗口翻了出去。 宫主也许是对的,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他们会设法救出小主人,只求上天庇佑,让小主人少受些苦才好。 “走吧”拔出簪子握在手中,洛珏眉头都没皱一下,胸前因为染了血迹,水兰色的紧身袍子上晕开了一朵紫色的艳丽花朵。 “师傅,不要丢下四儿!”被刚才的气氛震得连哭都不敢大声,直看到洛珏抬脚从容的超朝慕容远走过去,四儿梗在喉咙里的声音终于爆出来。僵硬的爬过去抱住了洛珏的小腿。 “不怕本宫拉你出来做替死鬼?”看了看紧紧扒住他的小娃娃,洛珏慢慢俯下身,阴森森咧嘴儿一笑。 “不……不怕……师傅会待四儿好的!”被洛珏的笑吓得松了手,但是下一刻目光触及那扇窗时又马上抱了回去。 “你倒是很聪明。以后叫四千寻,本宫给你的名字”那道坚定又信任的视线让洛珏心里有些微的暖意流动。知己千金难寻,或许这小子长大后便是唯一知他懂他的人。 “四千寻?四儿喜欢这个名字!”小娃娃抹干脸上的眼泪,圆圆的眼睛亮亮的,崇敬的视线尽数投给了他的师傅。 “让慕容大侠久等了”弯腰扶起小徒弟拉过他的小手,洛珏走到慕容远面前淡淡一笑。眼睛却不是看他。 “哪里,洛少宫主请”慕容远自己也没有想到会用这种方式同洛珏说话。 他本是站占着上风的,更何况对方还是小孩子。他该是高高在上俯视洛珏的,但洛珏站在他眼前时,他却觉得视线虽然是俯视的但颈项上却有仰视一个人的感觉。 洛珏斜睨了眼慕容远,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笑,拉着四千寻的手走了出去。身后的慕容远收起笑容,紧蹙眉头的跟着走出了破庙。 一直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娃娃,想参透洛珏究竟打的什么注意。直到洛珏走到他眼前,他也未看透那双明明清澈的眼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心思。看着洛珏的背影慕容远在心里暗暗盘算要怎样橇开他的嘴。 第4章 月光洒在绯红的枫叶上把上面的露珠照的通体晶亮,夜风吹拂,露珠在火红的叶片上滚动,犹如血滴在滚动一般。一双泛着淡淡红光的眼睛怔怔的看着露珠落下摔在窗棂上跌得粉碎。 “师傅,你也在想念爹娘吗?”一双小手爬上如月光一样皎洁的面容,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把挂在上面的一滴泪擦去。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睡眼,静静的陪着师傅一起看窗外的枫树。 “小四怎么会以为为师的在想念爹娘?”好一会,洛珏就好像没有听到四千寻的声音仍然是只看着窗外。直到又一滴露珠落下摔得粉碎,直到他眼里的红光悄然隐退,才微微偏了下头伸手揽过有些微微发抖的娃娃问道。自幼在昆仑山生长的他知道,夜晚的山里很冷。 “小四想爹娘的时候也会哭,不过以后不会了”喜滋滋的偎进洛珏怀里,四千寻笑得一脸欢欣。 “却是为何?”洛珏浅浅一笑随口问道。 爹爹,我也不过是个孩童,所以想念你的时候也会掉泪。珏儿跟您发誓,除了想念您,否则珏儿绝不会哭,不管遇到什么都不会哭。珏儿一定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就如您一样。 “因为我有了师傅你”仰头看了看洛珏,四千寻抱紧他的腰重重的说道。 今夜的师傅变得不大一样,身上老是冒着一种让他发闷的气息,好似过了今夜他们就会诀别。才不要,他非常非常喜欢这个师傅,虽然师傅的怀抱不宽阔,但很温暖。所以不管是谁想从他手里把这温暖夺走,他都不答应,绝对不答应! “睡吧”前一刻还温柔抚过四千寻发丝的手下一刻却把身上的娃娃抓下来扔进床里。淡淡的甩出两个字后,竟自和衣倒在床上背对着四千寻躺下。 “师傅,小四说错什么话了吗?”被摔的呲牙咧嘴的娃娃抓了抓脑袋小声的,闷闷的问道。师傅哪里都好,就是这阴晴不定的性子让人好恼。 “没有,是为师的太累了”让人听不出是喜是怒的声音轻轻的飘过后传来洛珏细微的鼾声。 盯着洛珏的背眨巴眨巴眼睛,四千寻没敢再出声。也是,走了差不多半月的时日才来到慕容世家,这半月来自己还好,能吃能睡的。倒是师傅,几乎都没怎么合眼,此时好容易可以安稳入睡了,他怎么好意思去叨扰师傅休息呢。 悄悄拽着洛珏的内衫底摆,四千寻也安心的闭上眼睛,只一会功夫便沉沉的睡过去了。黑暗里,一双细长的眼睛慢慢睁开,细微的叹息声被四千寻的鼾声给盖了过去。 小四,为师的虽大不了你多少但对这江湖却看得清楚。明天便是我的生死局。躲得过去,有天我会血洗武林,跟在我身边,你便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歪道。躲不过去也是命数,而你也难逃一劫。或者,为师的这次真是不该一时冲动收了你这个徒弟。 慕容远早料到会有客上门,却没料到来得这么快,这么多。一大早,慕容世家的门庭便不得安宁,坐在宽大的前厅中,慕容远一脸笑容的与陆续而来的武林同道话着家常,心里却已经暗暗咒骂了这些人不只百次。 一路马不停蹄星夜兼程的赶回慕容家,虽没敢心存侥幸的认为不会走漏半点风声,但起码可以给他争取到宽裕的时间来抢先知道研雪剑的秘密。谁料想他前脚刚进家门,这些人就随后赶到。 “慕容大侠,听闻你把洛少宫主接来你慕容世家?”寒暄几句后终于归于正题。崆峒掌门刘彦真捋着山羊胡问道。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哈哈哈……刘掌门好灵通的消息。”慕容远笑得爽朗痛快的承认。 此时若还想瞒天过海得罪的可不只是崆峒这一派,不管他真正目的为何,他人最先想到的都会是他有称霸武林的野心。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说不好会让慕容世家同洛鎏宫一样下场。 “唉,洛宫主一时迷了心窍误入歧途累得自己身败名裂不说,也累了洛鎏宫无数教众。但是我辈中人理应本着侠义为怀的精神将洛少宫主导回正途,也算是告慰了洛宫主在天之灵” 对于慕容远绵里藏针的话刘彦真假装没听懂。继续捋着山羊胡转移了话题。洛鎏宫一夜间烟消云散,江湖传闻是因为与邪道结盟不成反被诛杀。 “阿弥陀佛,刘施主所言极是,以我佛门慈悲渡洛小施主回归正道方是上策”素有圣僧之称的少林行善大师终于把一进门落座就闭上的眼睛睁开了。让人只觉得凛凛正气游走于那张慈眉善目和颜悦色的脸上。 “呵呵,佛门讲不取于相,如如不动。怎么行善大师也动妄念了?”在座各位掌门侠客尚未来得及开口,门外一声轻笑。随后一身艳红的洛珏精神奕奕的跟着带路的人踏进前厅。那一身红刺得在座诸位略微低了低头垂下眼帘。 “阿弥陀佛,心想佛时,是心即佛。老衲也不过是本着我佛慈悲之心又何来妄念一说”看了看站在对面满脸童稚的洛珏,老和尚低颂了声法号不紧不慢的回道。 “大成集曰:若人真念阿弥陀佛,是名无上深妙禅。大师这声法号颂得可真是深妙。就是不知佛祖他老人家的法眼可识得真伪否” 洛珏缓缓走到厅中另一个主位前竟自一屁股坐上去后,方用似笑非笑的眼睛扫了一眼老和尚回道。“想不到洛小施主对佛法也有所研习”老和尚被那双眼睛扫得挪了挪屁股,虽然依旧是慈眉善目的脸,但此刻瞧着不仅没有正气反而像故作姿态了。 “研习不敢当,只因家父素来与贵寺方丈大师交好,故而对佛法颇有兴致,本宫便也在家父那里学得一二” 洛珏的笑由眼中泛至嘴角,如同见到亲人一样给了行善大师一个无比亲切温暖的笑容,直亲切的行善大师眼神不定,温暖的行善大师面皮发红。 “正因为我方丈师叔与洛施主交好,洛小施主才该入我佛门地”老和尚没开口,倒是立于他身后的一个大和尚理直气壮得意洋洋的说道。 “可是家父与在座诸位皆是朋友,可说是有着[过命]的交情,大师这么说,倒叫小侄为难了。”洛珏看了一眼满厅因为大和尚的话而面露不甘的那些人,摊了摊手满脸无奈左右为难的样子。 “是啊,当初洛宫主剿灭西域鬼族的时候,咱们青城派可是跟洛宫主同进同退的”洛珏的话音刚落,立马就引起共鸣。站在青城派掌门身后的弟子高声嚷嚷道。哼难道就你们少林才懂得占先机吗? “咱们当家的与洛宫主曾同塌而眠,这交情谁能比得过”南宫世家那边也马上亮出自己的筹码 “我们飞鹰派掌门还和洛宫主八拜结交了呢” “我们流云庄庄主曾到洛鎏宫做客数日,可是洛宫主亲下的帖子” “我们天山掌门师兄是洛夫人的哥哥的表弟的侄子的媳妇的舅舅” “我们踏月庄庄主是洛夫人妹妹的表姐的相公的外甥的叔叔” “那算什么,咱们皇甫世家……” 吵闹声越来越大,洛风往日与各门各派间的情意也被不断渲染得越来越夸张。洛珏单手支腮,眨着眼睛津津有味的看着眼前这群互相叫嚣的人。 “住口!”几声怒喝同时响起,差点把屋顶给震个窟窿。各派掌门各庄庄主俱是满脸窘迫的喝阻门人弟子越来越大声的说出往昔旧景况。旧情扯出来的越多,他们的心里就越堵得慌。 “咳咳……洛少宫主该去哪门哪派咱们暂且放下,当务之急是研雪剑。听闻研雪剑已落入魔教之手,洛少宫主能否告知这剑究竟有何秘密?以致于让魔教不惜成为武林公敌而血洗了洛鎏宫?” 待人声尽消时慕容远清咳了两声,等了半天也不见哪个掌门大侠出声,思量了一会硬着头皮挂上一脸正义转头问道。 “秘密?慕容大侠是指那冠绝天下的武学秘笈吗?这应该算不得秘密吧。不然那些[邪魔歪道]哪里会因为一把剑就把家父置于死地呢。” 洛珏眨了眨眼睛,半晌才抚额一笑仿似才明白慕容远所指为何。极轻的语气却在邪魔歪道四字上提高了音量。 “那剑如此轻薄竟然也能藏得玄机?”慕容远同底下诸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遂自言自语低声说道。眼角余光偷偷瞄了瞄一旁的洛珏。这娃娃的话他该信几分? “慕容大侠请本宫来此是想我见见诸位家父旧交吧,如今这见也见过了,本宫想回去歇息,不知慕容大侠能否放本宫回红叶小筑” 假装没听到慕容远的自言自语,洛珏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慢慢走到慕容远眼前,正对上他的视线笑问道。所有人都听到的自言自语偏他就是听不到,我看你要如何继续。 “来人,送洛少宫主回红叶小筑”慕容远虽不甘心就此作罢,但是厅内数双眼睛都盯着他呢,这礼数当要做足,落下话柄是小,就怕他日会被人借题发挥。正道人士就该有正道的光明磊落。 “慕容大侠,你怎么能放他回去呢”距门最近的天山派弟子伸手拦下欲踏出门的洛珏,转身对慕容远急急的说道。 “哦?怎么?难道贵派的掌门师兄洛夫人的哥哥的表弟的侄子的媳妇的舅舅想与本宫叙旧?恐怕跟本宫没什么可叙的,应是给家父上香时有许多话要对家父讲吧” 洛珏也不急,停下脚步微微偏过头对着拦住他的人露齿一笑后对着坐在那的天山掌门笑道。 “不得无礼,洛少宫主请”看到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盯向他,天山掌门赶紧站起来喝退门下弟子对洛珏抱了抱拳。 厅内众人眼睁睁看着洛珏甩袖离开却再无人出声阻止。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各人目的虽相同,但先出手的便是自贬身价,将来在武林中难免会被武林同道所要挟。 名门正派虽然是个闪亮的头衔门面,却也是一道制约各门各派行事手段的一道符咒。不管暗地里是如何的心思,但这表面上的光鲜可是不容有丝毫玷污。 “呜呜呜呜……师傅!”洛珏刚踏入红叶小筑的门槛迎面一个黑影扑过来死死的抱住他,可怜兮兮的扬着小脸,眼里还带着些恐慌。 “小四哭什么?”洛珏此时的心情非常好,所以并未向往常一样赏给小徒弟一个耳光。任他抱着自己,洛珏勾其嘴角轻声的问道。 “呜呜呜……我以为——以为师傅丢下小四一个——一个人走了”两只小手把洛珏抱的更紧,好像下定决心不打算从他身上下来一样。四千寻有些委屈的抽抽噎噎说道。 早上醒来的时候没瞧见师傅的身影,吓得他鞋都来不及穿上就光着脚跑出去四下寻找,可房前屋后,楼上楼下都找遍了也没看见师傅的衣角。本来还想到远处去找,可是这枫林古怪的很,要不是有位小哥哥带他回来,他怕是此刻还在林子里转圈呢。 “小四不喜欢这里吗?”慢慢掰开四千寻的手,洛珏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浅呷了一口后淡淡问道。 “不喜欢,师傅,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四千寻紧紧跟在洛珏身后,悄悄瞄了眼屋外的枫林,皱起眉毛噘着嘴回道。 “呵呵……快了,小四莫急”听了四千寻的问话洛珏忍不住轻笑出声,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后起身走到床边和衣倒下。就在四千寻以为师傅已经睡了的时候,洛珏的声音轻轻的飘入他耳中。 四千寻挠了挠头后嘿嘿一笑,悄悄的脱鞋上塌紧挨着师傅躺下。既然师傅让他莫急那他就不急。依旧是拽住师傅的衣角心满意足的也闭上眼睛。 第5章 洛珏离开后大家各怀心思的低头不语,偌大的前厅里竟然一时间鸦雀无声。经此一会众人心里都清楚,洛珏的嘴不是那么容易就橇得开的,只有静待时机。 瞧着这些人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慕容远便吩咐下去把西跨院整理出来暂时待客。待安顿好后也已经是快到掌灯时分了。遂又在前厅安排下酒席为诸位同道接风洗尘。 “爹爹,依孩儿看,不管这洛珏究竟知道不知道研雪剑的秘密,咱们都是休想从他口中得到半个字” 席至过半,酒过三巡,慕容远推说不胜酒力离席而去。前厅依旧笑语喧哗,后院的书房里,慕容家的男人们则开始暗暗策划另一个阴谋。 “依你之见呢?”慕容远揉了揉太阳穴后睁开眼睛看向他的大儿子慕容习。 真是让人头痛的一件事,对洛珏既不能杀,也不能打,更不能留。但如今天下英雄多半云集到此,就算他想下杀手却也得顾及到那些人的意思。 不过几句话而已就挑得各门派怒目相向,若再拖下去,他慕容家会不会被当作众矢之的也未可说。早知道洛珏如此的难以应付,当初就该一掌毙了他! “借刀杀人”慕容习的眼光阴毒,就如吐信的毒蛇一样。白天时那个温文儒雅的样子此刻在他身上可是瞧不到半点影子。 “如何借法?”慕容远一脸的好兴致,好像他们说的不是杀人而是去戏园子看戏一样。 的确,对于慕容远来说,能不用亲自动手而看别人去灭掉他的心腹大患就跟看戏没什么两样。别人垂死的挣扎看在他眼里就如最精彩的表演一样。所以当初洛风的死让他遗憾了很多天。 “孩儿会挑唆青城派的几个门下弟子前去红叶小筑。爹爹该知道那林子有什么。”慕容习咧开嘴角笑了,白森森的牙齿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尖利,就如同毒蛇张开嘴后让人觉得恐惧的那两颗毒牙一样。 “我不赞同大哥的主意,同样也不赞成爹爹的做法。”一直默不作声的慕容清说话了。 这个慕容远最疼爱的小儿子就如他的名字一样,清澈的声音,清澈的眼神,清澈的笑容,整个人都是清澈得不带一丝世间污秽。 “清弟要做圣人咱们不拦着,但是别拿慕容世家做陪葬。别忘了,慕容世家的生死存亡跟你脱不了干系”慕容清的话让他的哥哥不屑的嗤笑出声。 刷的展开手里的折扇摇了几下后冷哼道。不知为何,一瞧见弟弟那双好似纤尘不染的眼睛他就十分的厌恶,厌恶到想吐。 “锄强扶弱才是侠之所为,可大哥的主意不仅有违侠道,反而比那些宵小之流还歹毒。慕容家岂不是挂了羊头卖狗肉” 并未因大哥的话变了脸色,清丽的面容一派祥和慕容清语气温和的回道。但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却闪动着无比坚定的光,他绝对会阻止父兄这种堪称卑鄙的行径。 “魔道余孽人人得而诛之”拍案而起,慕容习面露怒容。所为无毒不丈夫,做大事的人就不该计较手段如何。只要是达成目的,管他是歹毒还卑鄙,谁人看得到! “祸不及妻儿,连魔道都可留情三分,身在侠道的我们怎可赶尽杀绝。更何况,此计一出,连青城派也要被牵连其中。爹爹,这就是您老人家从小教我到大的侠义吗?” 没理会一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哥哥,慕容清盯着父亲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慕容清不会武功,甚至可以说连缚鸡之力都没有,典型的柔弱书生,但是每当那双清澈的眼睛盯住一个人的时候,都会让人感觉到很大的压迫感。就为那一池清泉映照出了自己肮脏的内心。 “你!……” “习儿!”截断大儿子的话,慕容远的视线始终不曾再对上那双略带失望的眼睛。 没有比这更让人心痛的事,从小把你当成山一样敬仰的儿子忽然间不再仰视你。慕容远觉得心里发闷但却无力反驳什么。 “顺其自然吧,是福是祸咱们一起担着就是”慕容远想要重新获得儿子那满是崇敬的目光,所以沉默片刻后终于再次对上慕容清的眼睛毅然说道。 “爹爹!”慕容习没想到父亲会做这样的决定,情急之下咻的蹦到慕容远面前顿足唤道。 他不甘心,太不甘心了!这件事一旦成功足可确保他在爹爹心里的位置。但是,不过几句话而已,爹爹就改变了心意。为什么,到底他哪里比不上弟弟! “习儿,为父已经决定了,你就不要再多说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慕容习整个人挡在他眼前,因此他看不到小儿子的脸。看着慕容习半晌,慕容远挥了挥手淡淡说道。 “孩儿告退”慕容习没有再说什么,躬身施礼后一甩袖子退了出去。经过慕容清身边时肩膀不经意的擦过他。 “爹爹,万法皆空,因果不空。错与对不过是一念之间。”慕容清被哥哥撞得倒退了几步。肩膀上隐约传来阵阵痛楚。他不在意的一笑后按住肩膀慢慢转身。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闭目沉思的父亲意味深长的说道。言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红叶小筑的枫林外,几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摸上山来。林中飘着的浅浅的像雾一样的轻烟,让他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师兄,这林子真奇怪,走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走出去——师兄?!” 进了林子才发现里面很黑,繁茂的枝叶遮住了月光,而林中如雾的轻烟让人越来越不舒服。小师弟有些烦躁也有些惊恐,眼前的黑暗就像是张大嘴,好像随时都会把人给吞没。 咽了口唾沫,他惴惴不安的对身后的师兄说道,却忽然间发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四周围静抑的让人害怕,他不禁提高了声量抖着嗓子再次唤道。回答他的依然是一片寂静。 “不好,这林子里全是沼气,小师弟,我们赶快退出去!还有千万不要打开火——师弟?!” 越来越不顺畅的气息告诉他这林子里的淡淡薄雾究竟是什么。没功夫咒骂唆使他们来此的人,大师兄伸手欲拉住前面师弟的手臂阻止他再往更深的地方走过去。 伸出手,前方却空无一物。细碎的脚步声何时消失的他居然没有发现!一声师弟无人应答后大师兄马上就知道是入了九宫八门阵。当下额头冷汗直冒,此阵每一个时辰变换一次生死门,除非布阵的人在,否则想出阵可是难比登天。 但是,最让他害怕的不是被困在阵里,而是这越来越浓的烟雾。心里祈望小师弟千万不要打开火折子,不然,来年今日便是他们的忌日! “大师兄!小师弟!你们在哪?!”浑厚的声音可以穿透树林却无法穿透那阵阵轻烟。一脸质朴的年轻人搔了搔脑袋,开始蹲下身捡拾地上的干枯树枝。 很快一堆树枝被青年放在一块干爽的大石上,由怀里摸出火折子青年叹了口气,真是的,这么个树林都能让他们走散,师兄和师弟也太笨了!只好点堆火发个信号啦! 红叶小筑里,洛珏慢悠悠的品着茶,瞄了眼窗外的月光嘴角勾了起来,那几个人该来了吧。能让众多贪心之人一日间齐齐赶到慕容家定然是那几个人的宣扬。为的就是他们倚仗人多疏于防范时潜进来救人。 “宫主!”像是心有所感,洛珏还在计量着要多久属下才会出现,下一刻窗子便被人推开,几条人影先后翻进来。可不正是奔雷他们。 “拿来”洛珏并不急着起身离开,手指轻敲了下桌面说道。待属下把一颗墨绿色的药丸放在他手上便摆手招过四千寻。 来到师傅跟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双细嫩的手捏住了下颚,那粒药丸被强行塞到嘴里。药丸入口即化,无比苦涩的味道在舌上蔓延开来。 四千寻活动了一下颚骨吐了吐舌头,虽然药苦得他差点掉眼泪,但他还是没吭声。就是小脸皱得像块破抹布。 “小四,师傅答应做你的亲人就必定会护你周全”摸了摸四千寻的头顶,洛珏轻声说道。像是只说给自己一般的自言自语,却清晰的让屋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早在他来到红叶小筑的第一个夜晚便知道里面有什么,慕容远之所以把他禁在这里不就是笃定他逃不出那座林子。可惜他算错了一样,他不走不是因为林子里的东西,而是眼前这个小徒弟。 “宫主,有人来了!”会意了小主人的意思,飞雨上前抱起四千寻大步走到窗前,刚要翻出去却忽然间快速退回内室。 “哦?无妨,你们且留在内室”不在意的笑了笑,洛珏带上了内室的门后走到桌前稳稳当当的坐下。慕容家的人吗?来得好。 “洛少宫主!”几声叩门声后,一道清澈中隐隐有些焦急的声音响起。虽然听得出来人是急于想见到洛珏,但是洛珏没有回应前他并没有破门而入。 “慕容家的少爷吗?请进”听声音是年轻的男子,洛珏手抚茶盏眯了眯眼睛后扬声答道。 “洛少宫主请随我走”推门而入急步走到洛珏跟前,拉起他的手边朝外走边说道。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汇成一线滑下来没入墨黑的发里。 “等等等等等……本宫为何要同你走?”对方的反应完全不在洛珏的意料中,所以一时的错愕让洛珏有些口吃。 挣脱开对方的手,洛珏平稳了一下心绪才又不慌不忙的问道。微蹙着眉尖凝神注视着对方,慕容家又耍什么新花样? 本以为一句慕容家的公子出口,对方见他时的眼神会有所惊讶,这就叫先发制人,让对方清楚明的的知道他并非孩童可以随意哄骗。 可对方居然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被戳破,看看回头带笑看着他的那双眼睛,洛珏竟然看不到一丝邪佞。而且,身为慕容家的公子,他居然不会武功,这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家父已然下定决心要杀了你,所以你必须跟在下离开这里”没有因洛珏的盯视而有丝毫窘迫,慕容清笑得坦荡。从又上前拉过洛珏的手。 “你的爹爹要杀我,而你却来救我?慕容公子,你的笑话当真是很好笑啊”慢慢抽出手微微侧目看着窗外的枫叶,洛珏不屑的挑唇一笑。 那双没有尘垢一片诚挚的眼睛让他差点相信了这人的话。真是讨厌!一双眼睛就影响了他的判断力!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都是要随我走的。毕竟这里是慕容家”慕容清看了看眼前这个明明才十来岁大却故作深沉的孩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后板起脸来。伸手强行拉过洛珏的手紧紧纂住,边说边半拉半拽的拖着洛珏朝外走。 “你可知道我是谁的孩子?你可知道若此刻放走了我,他日慕容家也许会血流成河?”洛珏甩了甩纂着他的手没有甩开。他可以一掌拍飞走在眼前的那个人,但是他没有。边回头扫了一眼欲冲上来的几个人,转回头边跟上那人的脚步边噘着嘴说道。 讨厌讨厌真真的让人讨厌!这只手上传来的温度怎么跟爹爹的手上的如此相似,不炙热却很温暖,那种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坚定的温暖让他舍不得放开。而对方是仇人的儿子! “假如他日慕容家因我今日的所作所为而遭劫,我定然会给他们报仇。但此刻你是你,你爹爹是你爹爹。” 行至林边,慕容清的脚步忽然停住,由怀里摸出一粒莹白药丸送至洛珏嘴边。看着洛珏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慕容清笑了。摸了摸洛珏的头把药丸送入自己口中后说道。 “我自幼便以毒物为食,所以百毒不侵。慕容公子可以省下这粒解药”洛珏难得会脸红,面对这样清澈的笑容他的脸皮有些发热。爹爹,也许这江湖真的有侠义存在也说不定是吧。 慕容清也不强求,收回再次递出的药丸拉起洛珏的手步入林中,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慢慢消失在淡淡轻烟中。奔雷几个人不敢迟疑,随后也踏入林中,辨了一下所在方位便朝西北方向追下去。 “是那个哥哥!——呃?师傅!”小四一直觉得那声音非常的熟悉,一路上都在使劲挠头,誓要想起来不可!等他终于想起来那人是谁的时候,抬起头却只看见师傅没入白雾中的身影。 “哪个哥哥?”抱着四千寻的飞雨好奇的问了一句,脚下拐了几个弯,前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隐约的慢慢移动着。 “那天我想找师傅结果却在这林子里迷了路。是那个哥哥把我送回来的”小手指了指前面那个走的很慢但却步履稳健的身影。四千寻笑着说道,呵呵太好了,没有把师傅给弄丢。 “原来这阵是他布的。”几个人停下脚步互相望了一眼,一直紧绷的表情总算是松懈下来。 既然宫主不想他们出现那他们就隐匿到底好了,脚下一点提气纵身,于树桠间灵巧的掠过,转眼便把那两道身影抛到了后面。 虽然没用武功,但是枫林如果不成阵那也不过是小小的一片林子而已,所以很快的,洛珏两个也歩出了枫林。 “慕容公子,本宫许你一件事。他日你可用今日本宫的承诺达成一个心愿”行至一个小土丘前慕容清止步松开了洛珏的手。洛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后抬起头笑着说道。 “谢谢洛少宫主,在下希望少宫主做个真正的男子汉,俯仰不愧天地”第二次伸手摸了摸洛珏的头,慕容清笑着转身从又朝枫林走过去。不知道青城派的人会不会来,但他还是要回去看看的。 “出来吧”目送那道挺拔坦荡的身影片刻,洛珏才轻声唤道。土丘后闪出几个一早就等候在那里的人。 “师傅!”有些不满的声音响起,四千寻噘着嘴跑到洛珏跟前。 刚才若不是被飞雨抱在怀里,躲在土丘后的四千寻一早就飞奔出来了。看着师傅对那个大哥哥笑,四千寻有种要被抛弃了的感觉,师傅怎么可以对别人好呢! “宫主,我们先——谁这么蠢!居然在沼气林里生火!”奔雷的话还没有说完,枫林一瞬间化作火海,惊得他一身冷汗。还好出来的快,不然此刻都成糊家雀了! “什么!”洛珏闻言猛然转头,语气少见的出现了焦急。 远处一道身影在火起的瞬间颓然坐到地上,片刻,双臂环上慢慢屈起的双腿把头埋在手臂间。如果他会武功的话是不是可以更快一些到达枫林,那里面的人是不是就不会死? “走吧”洛珏挥手阻止了奔雷欲跑过去察看的脚步,挥了挥衣袖淡淡说道。 熊熊的火染红了半边的天,红叶小筑在纷飞的火星中灰飞烟灭。黑色的烟雾升腾,周围的景物被它吞噬后显得灰蒙蒙。但那道慢慢站起缓缓离去的身影却洁净的依旧不染纤尘,有天他们还会再见吧。 第6章 洛珏消失的那天慕容家的二公子也消失了,同时被众人藏于隐剑殿中的研雪剑也不见了踪迹。隐剑殿——慕容家的禁地,比邻着红叶小筑。 一时间所有矛头都指向了青城派,因为以化飞烟的那座枫林有青城派弟子的尸体。名门大派瞬间沦为邪魔歪道,讨伐声一片接一片。 青城派的人苦不堪言,他们知道那正义的外表下掩藏着什么样的野心欲望,但他们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因为他们交不出研雪剑便也证明不了自己并无私吞此剑的诚意。 一方决意要寻回剑,一方为求自自保只得全力抵抗,于是血一直流一直流。直到后来武林盟主出来调停,这场争斗才告一段落。 青城派应承众人一年内寻回失剑,而众人在搜遍青城派无果下也只得接受此条件怏怏离开。毕竟盟主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然而一年,两年……八年过去了,研雪剑依然连半点影子也没叫人瞧见。前几年青城派经常遭人深夜探访,渐渐的,次数越来越少,最近几年已经再没人来。 研雪剑的事逐渐被江湖淡忘。江湖从又风平浪静,各门派间依然亲切友好的和睦相处着。直到这一年,洛鎏宫重新伫立于昆仑山上,江湖便再也无法平静。 袅袅浅雾飘于屋内,宽敞的房间溢着淡淡花香。四周围漫泻而下的白沙轻轻飘动着,半遮半掩的罩住了一方水池。雾气不断由池中飘起,隐约中有人靠在池边。 “师傅!”人随声到,扑通一声,窗外飞射进来的人已然跃入池中。砸起的水花溅湿了站在池边男子的衣衫。 “小四又胡闹了”温柔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细长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一直靠在池边的人游向前,伸手捞起了快要沉底的人。这么些年都不长记性,不是在什么地方见到他都可以扑上来的。旱鸭子就不要下水。 “奔雷,你下去吧,我服侍师傅就好”噗的吐出两口水,甩了甩头发后四千寻扬声对池边的人说道。手和脚已然紧紧缠上洛珏线条完美的肩颈和笔直的长腿。 奔雷冷冷看了一眼挂在宫主身上的人哼了一声,随后默默的退了出去。谁都知道洛鎏宫除了宫主就属四千寻最大,但是他却不是因为四千寻的话退出来。而是那种暧昧的画让他不好意思留在里面。 “莫污了一池清水”抬手抓下身上的人,如儿时一样,四千寻被摔了出去。水珠由四千寻湿透的衣衫上跌落,半空中折射出七彩的光。一道浅浅的虹出现在薄雾中。映衬着那张精致美丽的脸。 “师傅越来越好看了”被摔出去的四千寻在落地前轻盈的一个翻身,脚尖一点又掠回池边。不在意一身湿透的衣衫,笑嘻嘻的坐下后边用脚丫子踢着池水边说道。 洛珏立在池中央,水珠顺着细腻莹白的肌肤滑落而下映得他周身好像在浅浅发着光一样。让人觉得很耀眼。洛珏如今十九岁了,脸上再不见一丝稚嫩青涩的痕迹。 “小四也很好看”勾唇一笑洛珏慢慢走回池边靠在四千寻浸入水中的双腿上轻轻说道。乌黑如墨的长发飘在水面上,衬得他的肌肤更加的白皙。 “小四什么时候能长得跟师傅一样高就好了”伸手捞起洛珏的长发轻轻揉搓,淡淡的花香味道马上盈于鼻端,四千寻用力的嗅了嗅后说道。 师傅的头发很长,很顺,也很香,自己的头发也很顺很长却不香。师傅长得很好看,身形高高瘦瘦的。自己长的也好看,但却是个矮冬瓜。什么时候能跟师傅一样呢? “小四这样是最好看的”看着水中四千寻的倒影,洛珏漫不经心的一笑,他的小徒弟如今可是个翩翩美少年了。慢慢伸出手,食指轻触水中那张脸。水纹荡开,一圈又一圈,那张脸随即破碎湮灭于水中。 “真的吗?呵呵,师傅说的一定是真的!”洛珏的话让四千寻绽开笑容。师傅说他这样最好看呢,那么她是不是也会觉得他好看! 被师傅称赞的人到现在都只有那一个人。现在多了他一个,是不是说,在师傅心里他和那个人一样了呢?后一种原因让四千寻圆圆的大眼睛笑眯成一条缝。 “小四,明天随我下山,你的行装可都备好?”水花溅起跌落一地碎玉。一道优美的身影由池中掠起,快得如若翩鸿让人来不及看清。声音响起时华美的锦袍已然披在身上。软榻上,洛珏歪歪的懒散的斜坐在那,水珠顺着柔顺的长发滴落在地上。 “啊?哦,还没有,徒儿稍后就去整理”洛珏忽然转换话题让四千寻愣了一下,随后挠了挠头,站起身走到洛珏跟前拿起一边的柔软棉帛边给他擦拭着长发边说道。 “耽误了为师的事情,就算是我的徒儿也是杀无赦。”抽回自己被四千寻轻握于手中的长发,抬腿出脚踢人,动作一气呵成。洛珏笑得轻巧,但是笑容里的血腥却由那双细长的眼睛流泻出来。 没有防备的四千寻被这一脚险险又踹得滚到水池里,还好他反应够灵敏,迅速的伸出左手,五指成爪牢牢扣住地面。还没有来得及抬头看看师傅的脸色,一张薄毯兜头盖住了他。 “小四知道了”用薄毯把自己全身上下捂了个严实,四千寻对着已经闭上眼睛的师傅扮了个鬼脸乐颠颠的跑了出去。师傅也真是的,不就是怕他着凉让他赶快去换下湿衣服吗,做什么还这么拐弯抹角的。关心就关心,说出来免得人误会他是个阴晴不定的人不是。 挥一挥衣袖,被四千寻拉开的门无风自闭,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池边那一滩水渍。为何看到小四眼中的希翼,希望被一个人认可的希翼他的心里会不舒服? 如果说小四对他来讲不仅只是属于他的一个东西,那么,他心里那道离开时孤寂却洁净的身影又算什么? 武林大会并不是年年都有,所以一旦举办便热闹非凡。每次的武林大会必是盟主发帖召集各位同道侠士前来商议重要的事情。 但是今次的武林大会帖则是由少林发出的,原因无他,盟主于三年前忽然亡故。虽然群龙无首,但是少林素来是武林的泰山北斗。故此贴一发,各位大侠掌门的也都还是给面子的前往。 “师傅师傅,我们已经进了汴京(今开封),看,前面就是虹桥,下桥前行过几条街便是闻名遐迩的大相国寺了!汴河可是漕运的要道,那个热闹非常的码头旁边就是漕帮的总舵”一叶小舟上,一个少年一手拉着立在自己身边男子的衣袖一手指指点点着周围的景物叽叽喳喳的说道。 “小四知道的到是不少。”男子轻轻一笑眸光随着少年的手指流转。扫视河岸两边繁华景象,扫过熙熙攘攘的虹桥码头。 霜落秋声起汴河,西风袅袅泛白波。几番漾绿螺纹皱,千顷浮花镜面磨。木叶流霞随客棹,芦花飞雪点渔蓑。晚来照落天边宇,摇曳汀洲听雁多。这汴河的景致他比谁都熟悉,当他还被爹爹抱在怀里的时候,这里就是如此繁盛,这么些年过去依旧未变。 “是师傅从来都不下山,经常在江湖走动的人都知道的”男子眼里的落寞被少年看了去,急急的上前一步正对着男子一脸认真的说道。 由于少年的步子太急太重,船身开始左摇右摆,让船尾撑船的艄公连连惊呼。 “小四过谦了,当年为师的同爹爹在此小住过一段时日,却也不曾留意半点。小四长大了,成熟了” 伸手搂住少年的腰,把险要坠河的他护入怀中。脚下轻轻一顿,稳住摇摆的船身。男子笑着抚了抚怀中人的长发。 “可是师傅眼里,小四永远都是孩子”闷闷的声音有些不甘心,少年把脸埋在男子的怀里不肯露出来。 如幼时一样,只要他受到惊吓,师傅总是会把他搂进怀里抚慰。明明就只差了三岁而已,但为何师傅的稳重优雅他无论如何也学不来半分? “呵呵,那是因为师傅想一直这么宠着小四。不喜欢吗?”柔顺的发丝由手指间洒落,男子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淡淡问道。 那个总是守在自己身边,不管自己做什么,那双圆圆的眼睛总是追随着自己的小娃娃长大了,终有有一天他再也不需要躲在自己怀里。 “当然喜欢了。要是师傅是女子的话,小四一定把你娶回家做妻子”少年迅速抬起头大声说道,脸颊上还飘着淡淡的绯红色。船尾撑船的艄公身子一歪差点栽到河里。 男子没有说话,只轻轻推开怀里的少年。河面的风撩动着他的黑发,根根妙曼起舞的发丝就如他优雅的身影一样,即使被风吹散也丝毫不觉凌乱。嘴角的笑显得有些虚幻,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里的波光。 “师傅,小四说错了什么?”随师傅下山,一路都不得安宁的四千寻此刻却静静的站在那。手伸出去,未触及洛珏的衣角便又收了回来。他怕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到。 “没有”浅浅一笑,洛珏侧过脸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小徒弟后转回头看着渐近的河岸慢慢说道。 小四的话没错。的确,世俗的凡尘中男子和女子才可以相恋。不过,他是洛珏,向来最喜欢逆天而为。 没有?没有才怪!四千寻有些赌气的坐回舱里。按理说,做他的徒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对他这阴晴不定的性子早就习惯了。但是第一次,四千寻觉得师傅根本是在敷衍他!看着依旧挺立船头的优雅身影,四千寻心里闷闷的。他怎么觉得师傅离他越来越远了呢! 第7章 汴京是前朝京畿,就算如今不再是皇城,当时当日的繁盛也不减半点。那时不待外客的皇家寺院大相国寺如今更是香客络绎。 更何况今一次武林大会的发起者是少林,多少跟相国寺也有些渊源。于是不少前去少林的门派侠士都在此借住整装。 “清弟?!”惊愕,疑惑,远远的一道声音定住了欲登梯而上的人。慕容习半张着嘴,一脸的不满与失望。怎么他没死吗!还道那场大火把他烧得灰都不剩了呢,哼,真是命硬。 “大哥”没有见到亲人的惊喜,没有久别重逢的动容,只真挚的一笑。慕容清站在雄伟的资圣阁前,清爽的身影披一身温暖的阳光。 “清弟怎么会在这里?这些年来都是栖身何处呢?”在慕容清转身的瞬间,慕容习收起怨毒的眼神挂上一脸的关切急步上前拉住了弟弟的手。 “小弟一直在这相国寺里潜心研习佛经。让大哥挂心了,爹爹可好?”任大哥把他的手握得生疼,慕容清并没有甩开依旧笑得和煦。 离家那年他十六岁,虽说是因为不想眼看着爹爹一错再错,但大哥对他的敌意也是个中原因。故此才常住此地不曾通过半点音讯。就全当他已化作飞灰,这样大哥阴暗的心里是否就能映照出一片阳光。但与大哥今日一见,慕容清却觉得相见不如不见。 “清弟还说呢,当日爹爹遍寻不着你遂急火攻心一病不起,如今还抱病卧床。”摇头叹气一脸忧心忡忡。慕容习语带责备的说道。 “那是小弟的不孝了。”并没有慕容习预期中的反应,慕容清语气平稳的回道。就如与慕容家没有半点关系的人一样。那声不孝也不过是碍于身份不得不这么说而已。 “清弟不回慕容家吗?”半试探半怀疑的问道,语气里难掩的雀跃。 慕容习极力想让自己的嘴角不要上扬,奈何过于欢畅的心情让他无法控制。于是嘴角抽搐,眉毛抽搐,连颊边肌肉也跟着抽搐,整张脸扭曲的有点可怕。 “慕容家有大哥就足够了,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回去也是多余。大哥便当从未见到我就好,时日再久些,爹爹的病总是会好的” 看着大哥那张滑稽的脸慕容清了然一笑。拂袖转身,悠然踏上资圣阁仿似通天的阶梯。不能同流合污也不能坐视不理,那么便只有独善其身远离是非,也可成全大哥对慕容家的执念。至于他爹爹的病,呵呵,知父莫若子,倘若研雪剑现,爹爹的病自会不药而愈。 看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背影,慕容习眼里的欢喜慢慢褪尽。几年不见,他的弟弟越发的清透,整个人就如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菡萏一样清香洒脱如仙。越是纯净的东西人们就越想去污染,世上之人若皆不纯净又何来污秽一说。 大相国寺天下雄,天梯缥缈凌虚空。三千歌吹灯火上,五百缨缦烟云中。这是前朝文人在登罢资圣阁后的感叹,可见这相国十绝之首的资圣阁是何等的壮丽。高三百余尺的阁楼耸立云端,让人望而却步。 “师傅,小四的腿快断掉了”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四千寻一屁股坐到阶梯上再也不打算起来。好好的金明池不待,偏在大晌午的来烧香爬阁楼,而且这么高的阁楼居然不准他用轻功! “小四,疲于惰中生,是为师的放纵你太久了吗?才会让你这般耐不住性子”白皙纤细漂亮的手指准确的揪住了地上赖皮之人的耳朵。脚下没有停留,一级一级攀得轻松。 “师师师师父,小---知道----错错错------”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揪着耳朵往上拉,四千寻不仅耳朵疼,屁股也疼!赶快伸手握住师傅的手龇牙咧嘴的嚎叫道。一句话给颠成了两句半。 “小四,你要记得,武学修为便如这登梯攀高,偷不得半点懒惰。想看最美的风景就要步步不停的攀爬。” 洛珏没有停下脚步,只拉过四千寻的手继续向上走。淡淡的话语叫人猜不出他脸上是何种表情,不过四千寻想,应该是在笑吧,因为师傅拉他的手暖暖的。 “小四记下了”赶紧借师傅一拉之力站起身,四千寻边揉着红得发紫的耳朵边跟上师傅的脚步。 看来师傅的气是消了,不然不是拉他向上走,而是一脚把他给踹下去。唉,真是的,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师傅究竟在气什么? 爬呀爬,爬呀爬,就在四千寻暗自琢磨着要不要冒着被踢下楼去的危险,自拍一掌装昏了事的时候,一阵清爽的风扑面而来。 垂死挣扎的人马上精神抖擞的抬起头,阿弥陀佛,感激玉皇观音如来佛,他四千寻终于修成正果了! 什么美景无边,什么风光无限,他可没师傅那等闲情雅致。欢喜的朝着阁内一隅置放的木椅跑过去,在四千寻的眼里,没有比这方更美的风景了。 洛珏看了看摊在椅子上的四千寻懒得去理会。漫步于宽敞的阁室里,眼光细细的扫过墙上挂着的手抄佛经。 行云流水的狂草,娟秀工整的楷书,华美飘逸的小篆,运笔方法不同,但却看的出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抄经之人当时定是心无杂念。纯净无垢的心方能写出纯净无垢的字。 “高阁微微椅碧空,炎光不到梵王宫”洛珏正猜想抄经之人是何等风采的时候,清风中一道曾无数次出现在他记忆里的清澈声音响起。洛珏这才发现,这阁楼之外还另有天地。 “半天飒爽非关雨,满座清凉只是风”嘴角勾起,看着窗外烟波飘渺,洛珏笑着应了一句。 “梁苑清秋白昼闲,偶寻名刹扣禅关。”屋顶上的细微响动由天窗传进来,像了因为惊愕而猛然坐起的衣袂摆动声。半晌,清澈的声音又在响起。 “百盘飞磴身遥上,千尺危栏手自攀。”慢慢度到天窗下,鹅黄色的衣角在窗棂处随风摆动。洛珏的笑容扩大,手扶竹梯略一思想后应出下句。 “这位公子的文采清所不及,佩服佩服”脚步声响起,未几,天窗处露出一张皎如银月灿如朝阳的清秀脸庞。手扶窗棂,脚踏竹梯,风吹动衣衫飒飒作响。 “这位公子吗?”洛珏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随后慢慢的,慢慢的,把人家脚下的竹梯给挪开了。 看着那人极力想用脚勾住梯子,却无奈何终不如手灵活有力。一寸一寸,梯子自脚下抽离,最终整个人吊在天窗上。洛珏才又重新露出笑容。 “这位公子,佛度有缘之人,你我既然有缘一见,公子便渡我一渡可好” 慕容清轻蹙下眉头攀紧窗棂费力的看向下方跟底下的人打着商量,语气依旧的温暖和煦,脸上也不带丝毫怒容。 一张眉目如画的精致脸庞微微上扬,弯成弦月的眼睛正对上他的。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却是不怀好意的邪佞张扬的笑。 看得出来,这人年纪不大,华美的衣衫把他整个人衬得更是娇贵非常。想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一时顽皮戏耍于他吧,慕容清在心里叹了口气。 “呵呵,慕容家的公子可真爱说笑话。在下看来,慕容公子仙姿绰绰,步步生莲,大可不需在下来渡” 哼笑一声,洛珏眨了眨眼睛,带着一派纯真的笑脸开口了。一旁一直看热闹的四千寻有些惊诧,这个人真的是他师傅?自从弱冠之后,这种稚气的孩子般纯真的笑脸就再没从师傅脸上看到过。 “原来公子认识小弟,是否小弟曾开罪过公子?如此,公子助我下来,小弟敬茶赔罪就是” 胳臂酸痛,手指乏力,再撑不了半刻钟慕容清肯定会摔下来。几仗高的屋顶,不摔得他口吐鲜血也得手断脚断。来不及细想何时见过这个人,全当是无心之失让人记恨至今。 “敬茶赔罪就免了,公子如若肯陪在下一夜春宵,在下便助公子下来如何”洛珏微微偏头略作思索状,直到瞥见慕容清的一只手臂滑落下来,才嫣然一笑,开口说道。 “师傅!那是个男子!”未等慕容清作答,四千寻由椅子上蹭的一下站起身急急的喊道。直觉得有口气压在胸口,闷得他脸色有些惨白,呼吸比较沉重。 被他无比敬仰的师傅怎么能说出这种无耻的话!幸好这阁内没有别人,被旁人听了去师傅你还要不要做人啊! “公子以为如何”轻挥手,淡甩袖,破空的劲力不着痕迹的侵入四千寻的身体,封住了周身大穴。 看都没看他一眼,洛珏依旧微仰着脸盯住上面汗水满额的人轻轻问道。风飘过,带起他墨黑的发,如千百双幻惑的手在他身后舞动,洛珏浅笑倾城。 “那位公子也说了,在下是男人”一向清亮无波的眼睛覆盖上一层浓浓的怒气,慕容清淡漠的回道,声音里不再有和煦的暖意融融。泥像也有三分土气,何况他是人,再好的脾气也都经不得这等侮辱。 “有地方插就好,我不计较男女的”把慕容清由头扫到脚后,洛珏好脾气的摆了摆手,一副你不用在意,我不挑食的好说话样。呵呵,只剩三根手指勾住窗棂了,你就速速从了本宫吧。 咔嚓咔嚓,清晰的磨牙声传过来,一旁的四千寻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以瞪眼咬牙来表示自己有多么的想把今早吃进去的东西都喷师傅脸上。什么叫有地方插就好?插哪里?怎么插? “小四,磨牙不好,容易尿床”在四千寻差点把雪白的牙齿磨碎之前,洛珏终于肯稍稍把视线投给他了。随即便微蹙眉尖轻轻摇了摇头非常认真的说道。四千寻的脸一下红透半边天。在心里疯狂呐喊着:我十岁以后就再也没尿过床了!!!!! 扑嗵,咔嚓,一声闷哼。洛珏再收回视线时却不是仰头向上而是低头向下。四千寻则睁一眼闭一眼咬住唇。由高处摔落的慕容清双眼紧闭嘴唇发青,手肘处一根白骨支了出来,脚踝拧到相反的方向。 “唉,早从了本宫何至于此,你现在还不是任我为所欲为”慢慢蹲下身坐在慕容清身边,抬起手却不是查看慕容清的伤势,而是挑开他的衣襟抚上他的胸口。 细长的手指一寸寸抚过赤裸的胸膛,如风过水面撩起涟漪却在涟波未平时离去。 “咳咳咳……拿开你的手”几乎是由胸口挤出来的声音微弱嘶哑伴着几声咳嗽带着血丝冲口而出。提一口气睁开眼睛,慕容清的眼神依旧清澈如故。 “公子不喜欢我用手?嗯……那用嘴好了”收回手轻抚额头,洛珏满眼的不解。片刻后了然一笑覆下身去。柔软的唇轻轻刷过慕容清的脸颊、喉结、锁骨停留在他胸前的乳首上。 四千寻从来没有想过也不可能想象的出男子与男子要如何欢爱。龙阳之好他是知道的,但是也仅止于知道。听别人提起时总会有恶心想吐的感觉。但是如今在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他却只觉得很美。 他可以看见师傅浅粉色的舌尖灵巧的挑逗着那粒小小的果实,直到它挺立风中颜色由浅转深。像是等待了果实终于成熟,那嫣红的唇轻轻把它吸入口中,贝齿啃噬轻扯让身下的人颤抖不已。白皙的手浸在断臂下的鲜血里,黑亮的发丝由肩头滑落,映衬着此刻看来冶艳妖娆的脸,这残酷中的美让四千寻移不开视线转不开心魂。 第8章 如蚁虫轻噬,如烈火过境,酥麻炙热的感觉由胸前一直贯穿脚底。身体里有什么急待宣泄却又找不到出口。手臂脚踝上传来的痛楚逐渐及不上想被什么充满身体的渴望。越来越大的晕眩感让他的脑中有什么要断掉。 直到微凉的手顺着他的小腹一路滑入股间抚上他微颤的欲望,直到身体里的渴望瞬间被推上最高点,直到冲口而出的呻吟声飘进自己的耳朵,慕容清终于知道什么要断掉。那根亘在他脑中的廉耻之弦已经被崩到极限。 “滚开!”用尽最后的力气用完好的手掀翻身上的人,慕容清骂了生平第一次粗口后昏了过去。 “啧啧……真是过河拆桥,好歹本宫也是出了力的,怎好就你自己舒坦呢,真是自私的人啊” 抽回手摩挲了几下尖尖的下巴,洛珏啧啧有声不满的说道。抬起染血的手垂眸看了看,鲜血顺着指尖滴落,摔到地上后开出艳丽的花。轻哼一声便褪下自己的外袍。 急促的呼吸鼓动得耳膜嗡嗡作响,翻腾的血气上涌让脸上的热度一高再高,眼前那副迤逦画面让四千寻傻在当场。 看着那唇轻吻细琢,看着那发如水般刷过赤裸的胸膛,看着细长的眼睛半眯半阖泻一汪春色,怎么男子也可以有这种妩媚至极妖艳吗?他竟然也想让那红唇轻吻上脸颊!疯了不成! 直到慕容清浅浅的呻吟声半是欢愉半是痛苦的冲口而出,直到恨意满满一声滚开,四千寻脑中断掉的弦才又接上,圆圆的眼睛睁得更大。看着师傅慢慢褪下外衫锦袍不禁吸了口冷气,死了吗?师傅该不会变态到要奸尸吧! “小四,罚你在这里默诵金刚经三个时辰”华美的长衫裹住地上残破的身躯轻柔的托起。并非如四千寻所想,洛珏抱着慕容清由窗口飘了出去。 借助每一层的木栏,几百仗高的资圣阁不到片刻便下到了最底层。风由窗外飘过,把洛珏淡淡的话语吹进四千寻的耳朵。 汴京城西有座园子唤金池又做金明池,五殿相连的宝津楼位于水中央,重殿玉宇,雄楼杰阁,船坞码头、战船龙舟,样样齐全。 前朝时每年三月在金明池春意盎然,桃红似锦,柳绿如烟时,京城居民倾城而出,到金明池郊游。如今景致更胜当年却再也无人能踏入半步,因为园子有了主人。 六月天孩子脸,朗朗的日头被浓密的乌云遮蔽,绵绵细雨洒落,敲打着一池荷叶,飞溅的水滴让四周围蒙上一层雾气。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如今你我再相见,你却称我为[这位公子]你说我该不该罚你呢” 窗口伫立的人伸出手接住檐边滴落的雨水,四散的雨水溅湿了衣袖。柔和清晰的话语穿过雨雾散于池面。看着水面上一道青色人影掠过,洛珏微挑嘴角关上了窗。 他身后大床上一直沉睡的慕容清慢慢睁开眼睛,还有些模糊的视线映进一道淡雅的身影。这声音还是他记恨的声音,可这道身影却稳如山,挺若松,一看便知此人孤傲孑然,怎么也无法和那个妖冶的人混为一体。 “怎么,舍得醒过来了?”像是有所感知,洛珏转回头浅浅一笑,迈步走到床边,伸出食指戳了戳缠着绷带的那条手臂,看到慕容清眉头嗖的拧到一起后笑容加深。 慕容清眼里渐渐凝聚起怒气,没吭声,把脸转向床里。所有的疑虑在这人转身后全部烟消云散,这个笑容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邪佞的让人心惊的笑容。 “怎么?莫非本宫满足不了公子,以至公子如此不念旧情”侧坐于床榻之上,洛珏将滑下肩头的发丝别于耳后。 潮湿的手冰凉,抚上侧过去的脸颊,由眉梢到唇角。这声音是世上最温柔的声音,这手是世上最冷的手。丝丝凉气刺透肌肤直达骨髓。慕容清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还是公子想再来一次?呵呵,本宫就喜欢你这么直爽”没有得到回应便自做决定,洛珏的手循着线条漂亮的颈项慢慢向下滑去,刮过锁骨没入领口。轻浅的低笑声酥人筋骨。 “本宫也不过与公子开个玩笑,何须你咬舌自尽来配合”看透那双满是怒气的眼睛里面有怎样的决绝,飞快的出手捏住对方下颌骨。作怪的那只手还不肯轻易抽离。 “当真是宁折不弯的汉子”感觉到对方竟然不呼吸,洛珏有些诧异。 收回双手站起身俯视着依旧洁如白莲的人。眼里早就没有轻佻愚弄取而代之的是赞赏。有的人武功很高强可依然是懦夫一个,有的人脆如青竹却顶天立地,男人好做,但做条汉子很难。 “再不喘息本宫真的要吻你了”许是洛珏退开的太快太轻易,慕容清一时难以相信,憋着一口气戒备的瞪着轻倚在床柱上的人,总觉得他下一刻便会重又扑上来。洛珏看到脸色已经有些发青的人不禁失笑出声。 “你究竟想怎么样?”见洛珏真的又要俯身下来,慕容清马上狠命的吸了几口气后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盖住了嘴吧。原本气愤的质问因为声音闷闷的而失去该有的威力。 “本宫只是想以身相许,以报当日慕容公子的救命之恩”慕容清孩子气的举动让洛珏的玩心又起,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左腿微斜把右腿搭上去,脚丫子晃啊晃,歪头想了一下后说道。 “不需要,再说在下何时救过宫。。。。。。是你?!”他早该想到的,那声慕容家的公子说出来时他就该想到。 眼前的人就是那个总是本宫本宫端着架子却孩子气毕露的小娃娃。不过也不能怪他想不起,谁会料到当年的小娃娃如今却是满身芳华倾国倾城。 “哼哼,终于记起来了?慕容公子真是好记性”细长的眼睛半阖着,让人看不出他是喜是怒。轻哼一声,洛珏淡淡的说道。 此刻的他全无稚气,怕是成名十几年的江湖高手都没有他身上这股君临天下般的压迫感。 “既然我当日救你,为何你今日还恩将仇报”想起资圣阁一事,慕容清眼里的怒气更胜。 对于慕容清来说,洛珏就算真的当是朝天子他也是不会畏惧半点,众生皆平等,只要俯仰不愧天地,那么在任何人面前都不需要低头。 “因为本宫要惩罚你,如若有天分开后再聚便叫你再忘记不得” 仿似忘记了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坐回床边,洛珏又戳了戳慕容清的断臂轻笑着说道。丝毫没把那想撕了他的眼神看在眼中。笑虽轻手却没留情,一根钢针钉入慕容清手臂里的经脉,整根没入想拔都拔不出来。 “在下自问无才无德,洛宫主何须如此费心,你我皆为男儿,宫主不觉得太过荒唐”眼前的人是他救过的人,也是凌辱他的人,如今又用这种卑鄙手段逼他就范的人,慕容清怒到极点反而笑了。 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他对玄黄数术,毒药蛊虫十分精通,针一入脉他便知道是中了情蛊。看似像钢针实则不过是如同针般粗细的灰白色蛊虫。 入体不痛不痒与平常无异,但若中蛊之人钟情的不是下蛊的人,那么蛊虫便会在主人内力催逼下啃噬心脉,让人生不如死。 不过慕容清本也打算与青灯古佛长伴,所以不觉害怕反觉好笑。身为男儿居然被男子下了情蛊。 “本宫不觉得”捞起慕容清散落肩头的发置于鼻端轻轻嗅了一下,洛珏将尖尖的下巴抵在了慕容清的肩头,双手圈住他的腰,笑眯眯的回道。他的身上有种味道,连发丝也有。说不出是什么,却让自己很留恋。 “你!洛宫主,所谓君子一诺千金。当日你说许我个心愿,你若守信就该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慕容清是个倔强正直的人,却也是个心软善良的人。本想送他一个滚字,本想甩掉肩头的重量,却在转眼之际看到他眼角有泪珠滴落。所有怒气一下子耿在心口。 紧闭的眼,轻蹙的眉,贪恋的轻柔呼吸,怕失去而圈紧自己的双臂。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哀伤流露。慕容清在心底叹了口气,终是硬不下心肠推开身上的人,只好搬出当日洛珏的话来说服他。 “呵呵,俯仰不愧天地吗?慕容公子,情爱人之所欲,天地亦认同,何愧之有?”那双细长的眼睛慢慢睁开流泻一室温柔,勾起的嘴角挂着愉悦。洛珏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黑亮的发随着他摇头的动作散落在慕容清的身上。 “可是你我皆是男子,有违常理”对于洛珏有些赖皮的笑容慕容清益发的无奈。洛珏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不讲理又霸道的小孩子,对于他强词夺理的行为你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慢慢开导劝诱。 “常理为何?男女欢爱的极乐吗?如此,本宫也可让公子无限销魂,公子若不信,试试便知”长身而起嚯的朝慕容清扑过去,盯着他嘴唇的那双细长眼睛里春色流转。嘴角却挂着嘲讽的笑。 被洛珏一扑,后脑结实的撞到床栏上,慕容清觉得脑浆都要迸出来一样头痛欲裂。好容易缓过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那张妖媚的脸已经近在咫尺,衣襟半敞,腰带散落,一只漂亮的手已经栖上他的胸口。 “洛宫……唔唔……嗯……”慕容清慌忙用手推拒,叱喝声刚出口,红唇已然覆上他的,所有的声音全部落入对方口中。 还在惊愕中齿列已经被顶开,洛珏的舌长驱直入勾住了他的舌。刺探,挑逗,纠缠,辗转吮吸。脑中忽然轰鸣,那灵巧的舌扫过他口中每一处,馥郁清芬的香气溢满他的喉间,让他脑中混沌一片。 自己怎么了!为何不觉得恶心反觉得舒畅?!浑身仿佛被炙热的唇舌点燃一样燥热难耐,在他的舌抽离之际,自己的舌竟然不受控制的勾住了它!刚触及他的舌尖耳边的轰鸣声更大,扑嗵扑嗵竟然是自己的心跳声,带着期待与悸动。 “呵呵,慕容公子,不过是一个吻而已,你已这般销魂,若是这样,你又当如何?” 一直游移在慕容清胸口上的那只手穿过他的腋下转到了后面,沿着背脊一路下滑直达股间。托起他的臀,食指在紧闭的穴口处轻轻的戳了一下。感受到穴口痉挛了一下,洛珏唇畔溢出一丝冷笑。 唇舌的猛然抽离让慕容清失望至极,双眼中雾气弥漫,清亮不在欲望无边。直到洛珏笑声响起,慕容清心神霎那清明。 “不要再靠近我!”推开身上的人,慕容清缩进床脚,拽紧被子把狼狈的自己裹得严实。话虽冷冷的,眼睛却再也无法直视那个含笑而立的人。 他刚才做了什么!这么羞耻的事他居然会回应的如此热烈并且沉迷其中。不管那吻如何温柔至极,如何酥软了他的全身,可对方终究是个男子! “放心,倘若本宫想用强,你又岂会[坐]在这里跟本宫说话。”站起身整整了衣衫,洛珏边说边朝门口走过去。 推开门时顿了一顿又说道“慕容公子,情爱本是一种情感,发自内心,流于血脉。岂是男女能改变的。只要你真心所爱,相契的是心魂非是那个皮囊” 心与魂的相契吗?是啊,真正纯真的爱不就是这样,爱对方所有。看窗外一道身影掠过池面,黑发飞舞,衣带飘飘,细雨薄雾中依旧艳丽得夺人心魂。优雅的划下一个弧线直拔云霄,立于高阁玉顶之上,世间万物皆不在他眼中。 第9章 呜——真冷!夹着雨丝的凉风吹进窗口,直直站了三个时辰的人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抱着肩打了个哆嗦。 如若燥热之时登此高阁,凉爽清风会使人头脑清明浑身舒爽,但是细雨纷飞的此刻,这风对于内力不畅的他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啊啊啊啊啊,该死的师傅!”准备冲回去找师傅的四千寻提气纵向窗口,却发现体内还有一处穴道没有解开。而且居然是天枢穴!天啊,那他还不是要走回去! 看看窗外的绵绵细雨,四千寻愤怒的吼声响彻云霄,惊得正在吃斋的和尚迅速放下碗筷一心只念阿弥陀佛。 垂头丧气的转回身,倚着窗吐出口闷气。真是的,为什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师傅?师傅和那个男子现在在做什么?如果他现在不回去的话,师傅会不会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定会!想起那双妩媚至极的眼睛,四千寻又开始磨牙。不行!一定要马上回去,也许还能拉得回师傅! “呃!等等。嘿嘿,师傅,你困不住我的”又一阵风打透衣衫,四千寻抖了一下后毅然迈步朝楼梯走过去,却在门口处停下了。 盘膝坐地,闭目调息,却不是聚气冲穴,而是散气归元。不到片刻一道身影由窗口直冲而下,如一叶柳絮,借着风势飘落高阁之下。脚未沾地,一个拧身又冲上屋顶,青灰的身影转瞬便消失雨雾中。风吹进无人的资圣阁,卷起手抄的经文一角。 “小四,宫主吩咐,让你把这碗姜汤喝了”敲门声响起,不待四千寻作答便已经推门而入。把冒着热气的姜汤放到桌上,走到床边推了推面冲着墙没吭气的人。 “玉格姐姐,告诉师傅,小四不想喝”闷闷的声音好像还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四千寻被子一拽,脑袋一蒙大声回道。 “臭小子,有本事你自己同宫主说去。还有,再叫我姐姐,我撕烂你的嘴,没大没小的小鬼头”唤作玉格的美艳女子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把掀起被子揪住四千寻的耳朵把他给扯起来。 “哎呦,姑奶奶,掉了掉了”他这只耳朵怎么这么倒霉!被师傅拧完还要再遭蹂躏。被拎着耳朵给扯到桌前,四千寻龇牙咧嘴的嚎叫道。 “活该,哼,明知道我若按你的话去回,宫主肯定会赏我两个耳刮子,还敢如此陷害我”手上的劲力又加了几分,玉格冷眼瞥着四千寻端起桌上的姜汤一饮而尽后说道。 “是,是,现在我都喝了,姑奶奶你也该放过我的耳朵了吧”可怜兮兮的拽着玉格的衣角,顺便擦了擦嘴巴,四千寻嬉皮笑脸的回道。 看着下手挺重,其实玉格根本就没使多大力气。谁不知道洛鎏宫里除了师傅就是玉格最宠他了。 “小四,同宫主闹别扭了?”怎么往常一听宫主俩字就跑的不见人影的人今天竟然这么稳得住? 从他被宫主捡到的那天起,就没看到过哪次不是见到宫主就扑上去抱住的小四,今天竟然拒绝宫主的关心。 “哈?闹别扭?跟他?谁敢?!”玉格的话让四千寻的大眼睛瞪得溜圆,满眼的不可思议。 玉格怎么会这么想?练功走火入魔烧坏了脑袋吗?别看这个人平时总是很温柔的对你笑,其实狠着呢。 上次他不过是掌法错了一式,这人就把他倒吊在树上一天一夜,这到没什么,狠的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条狼,还是那种饿得眼睛都绿了的狼放到树下。 于是饿着肚子的他和饿着肚子的狼整整练了一晚上功,狼在底下跳,他在上面躲。 “没有就好”张口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只剩叹息。玉格沉默了一下就只说了这四个字。 也不知道是这孩子太迟钝,还是当局者迷,那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宫主对他的放纵简直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别说闹别扭,就是想把洛鎏宫拆了,宫主也只会轻柔的笑笑,随他去闹。 “小四,其实宫主是世上最温柔的人,只要是那人是宫主喜欢的,不管他做了什么,宫主都不会同他计较” 玉格收了碗朝外走,转身带门时看了看望着窗外发呆的四千寻后忍不住出声点道。 小主人的性子跟他的爹爹极像,差别只在于小主人对待外人连场面话都懒得说。可能是因为幼时的那场变故吧。小四若听得懂自己的话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之于宫主来讲,他是非常特别的一个人。 “那师傅一定是不喜欢我”关门声响起,四千寻才喃喃自语的回道。看着对面高阁上迎着雨逆着风站得笔直的那道身影,觉得心头有些酸涩。 照玉格的说法,师傅喜欢的应该是宝津楼里的那个男子。虽然只偷看了一眼,但是却刚好看见师傅给那人下了情蛊。是不是从今往后,师傅温柔的微笑只会给一个人了呢。 与此同时,高阁对面的回廊上有几个人焦躁的来回踱步,时不时看看四千寻的房门再看看楼顶上的人。该死的小四,宫主都等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上去把他拉下来! 就算宫主武功冠世,但是老这么淋着雨也还是会生病的。要不是怕宫主一掌把他们给拍飞,他们早冲上去了。 不行!师傅怎么能喜欢男子!看着洛珏浅紫色衣衫渐渐变成深紫色,水滴顺着黑亮的发丝汇聚成流滑下来,却还是没有下来的意思。 四千寻抓起门边的油纸伞冲了出去。坚持认为自己的这种做法是因为不想看到师傅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不是心疼他。 “小四回来得到很快”听到细微的衣袂飘动声,洛珏的嘴角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直到一柄伞悄悄的出现在他头顶上方,他才故作惊讶的微侧过头去说道。 “哼,是师傅太小看小四了”对上那双细长的眼睛,四千寻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别过头去哼道。 师傅的睫毛上还有水滴闪亮,衬得那双眼睛温柔得像池水。以前师傅也这样对他笑,但是今日他却觉得那笑容那眼神要把他的魂魄都勾走一样。让他的心跳得特别快。 “小四不是来给为师遮雨的吗?退这么远怎么遮得到”眉头颦蹙洛珏歪着头看了看退出去的四千寻。雨滴打在脸上,让他原本就细腻的肌肤更显光滑。 “才半步而已能有多远”移了半步回到洛珏身边,四千寻低着头嘟嘟囔囔的回道。手上的伞却尽可能的倾向洛珏。 “小心,这里很滑的”一只手勾住四千寻的腰使力一带,四千寻马上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洛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浅浅的扫过耳蜗酥酥麻麻的。 血一下涌到四千寻脸上,师傅说话时唇就轻轻刷过他的脸颊,跟他想象的一样,温热柔软,酥人筋骨,让他身上每根汗毛都舒展开来。 四千寻觉得气力仿佛一下子都被抽光一样,脚下一软靠在了洛珏的胸前。湿透的衣衫紧贴着洛珏的身体,勾勒出完美的线条,锦丝织就的衣衫触感柔滑细腻就如同他赤裸的肌肤一样。微微起伏的胸口,垂头时纠缠在一起的发丝,圈紧他的双臂围出一方天地。四千寻的鼻端充斥着满满的都是淡淡花香。 “看来小四的金刚经没有白念”轻轻推开四千寻稍稍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洛珏伸手拨了拨四千寻额前的刘海满是骄傲的说道。他的小徒弟对武学的悟性还真是很高。 呼吸萦绕耳边,洛珏含笑的话语轻的好像烟雾,如此的清晰却又如此的不真实。那双细长眼睛里流转的波光顷刻间淹没了他。不由自主的倾身向前微微颤抖的唇轻轻碰上洛珏的。师傅的唇真暖真香,四千寻想。 “小四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了吗?”青涩的吻落在唇上,洛珏身上一震,垂眸看了看眼神迷乱一片雾气的眼睛慢慢问道。唇没有离开四千寻的,因为四千寻的双手紧紧攀住他的颈项,叫他离不开分毫。 [我的,都是我的,不许你给别人!]迷乱的眼神忽然间变得异常炯亮,亮得彻底映射出心底的嫉恨,四千寻没回答,趁着洛珏开口说话之际,舌头探了进去。资圣阁里的一幕在他脑中不断翻腾着。 呵呵,傻小四,舌头伸进来做什么?就是为了避雨吗?那在他自己嘴巴里就好了。无声的笑了笑,洛珏的舌轻轻卷过直直的伸过来却不曾再有动作的舌尖浅浅吮吸,慢慢品尝。总算是开窍了,不枉他资圣阁中演了那一折戏。 冰凉的雨打在脸上,手里的伞早就不知去向,轻柔的声音响在耳边,却不知道说的是些什么,四千寻只觉得胸口闷得要炸开一样。唇齿间灌满芬芳的香气让他不想呼吸,怕一张嘴,那香气就随风而散。 “乖,吸气,呼气”发觉攀住他颈项的手臂越来越紧,伏在在他胸口的人胸膛丝毫没有起伏,洛珏惊异的推开身上的人,却发现四千寻眼睛圆瞪嘴巴紧闭脸色泛白,这小子居然傻到不会喘息了。抚额轻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捏住小巧的下巴强迫四千寻张开嘴。 不对不对不对!他不是断袖!是错把师傅当成了她吧,同样湿亮亮的眼睛,精致的容颜,妩媚的眼波跟师傅太像了!所以,所以…。。。 “小四?小四!”发现四千寻的视线直直的盯着他的脸一眨也不眨,但是眼神却有些涣散,表情也有些呆滞,洛珏有些担心的探了探他的额头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柔声唤道。 好像一直飘荡在身体外的魂魄被人拉了回来,四千寻猛然挥开洛珏的手用力推开眼前的人。 阁顶本就狭窄,四千寻这一推,洛珏向后退时脚踩空了,人如断线的风筝直直朝下落去。四千寻一惊,急忙俯身追了下来。 堪堪扯住洛珏的衣袖,掌风扫过棉帛断裂,眼睁睁看着师傅的身形快速朝下坠,四千寻急得大吼出来。 师傅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他的脸,没有惊愕,没有怒火,就是那么直直的看着他,眉宇间蹙起轻微的痕迹,染着淡淡的痛楚。 “宫主!呼……真险”几道身影由回廊蹿了出来,箭一样射向洛珏坠下的地点。眼见洛珏堕下的冲势让他们来不及赶到保护,不禁惊叫出声。 洛珏却在离地面只有几丈高的时候一个翻转拧身横掠出去,踏过一池荷花飘然落到对岸。总算是让他们提到嗓子眼的心没有真的蹦出来。 “师傅”急急追过来的四千寻站在几步外小声的喊道,语气里难掩的追悔和担心。但是看着站的直直的背影他却不敢再多靠近一步。 师傅身上一向温暖的气息忽然间冷得让四周围的空气都冻结,细密的雨丝竟然都斜斜的飘散出去再没有一滴雨落到师傅身上。他能感觉到面前一道透明的墙挡住他的脚步。“小四,湿衣服不换下来的话会生病。”沉默半晌,洛珏含笑的声音响起。慢慢转回头,脸上还是挂着轻柔的微笑,就仿佛刚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让四千寻觉得那股沁他骨髓的寒气不过是个错觉。 “小四知道了”看着师傅弯弯的眼睛四千寻鼻子酸了一下,低低的应了一声后转身匆匆走向自己的房间,脸上有水划过,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温柔的笑,暖暖的眼,一切好像还是从前,可一切都已经改变。就在他脚步向前的时候,师傅却退了。不是向往常一样伸开双臂拥他入怀,而是笑着退开了。 第10章 飘了一夜的雨在清晨时分渐歇,阳光比昨日更加的耀眼,雨过天晴后的空气都是泥土的芬芳。淡淡清雅的香气顺着窗子飘进屋内,不知道是否因为窗边站立的人还是昨夜雨水的洗刷,池里的荷花显得分外妖娆。 月牙白的锦袍拖曳于地,过腰的长发柔顺的垂落而下,半侧的脸在阳光的映射下白皙的仿似发着光,淡色的唇水嫩欲滴,而挺直的鼻梁骨和斜飞的剑眉却把这份娇艳渲染成妖冶的妩媚。慵懒的靠在一侧的窗扉上,静静的看着窗外池中随风摇曳的荷花,高瘦纤细的身形却比山还要沉稳。 “慕容公子,今日觉得如何?”感觉到身后注视他的那道视线,洛珏转身走过来微笑着问道,正对上直直望着他的那双眼睛。清亮得让人见了就觉得浑身舒爽。 “有劳洛宫主挂心”虽然被洛珏抓到自己偷偷打量他的视线,但是慕容清并没有尴尬或者惊慌。依旧还是直视着那双弯成一线的细长眼睛回道。 “不生本宫的气了?”看到慕容清嘴角扯出一抹温暖的笑洛珏有些诧异。本以为他还会如昨日一样满眼愤恨一脸怒气的叫自己滚出去。 “是在下糊涂了。宫主说得对,情爱谁都有资格追寻,不管男子还是女子。昨日在下以为宫主是有意侮辱才会一时失礼,多有得罪望洛宫主不要记在心上。不过,在下虽然不反对你这种有违常理的喜好,但在下与宫主却非同道中人,因此也望宫主另寻有缘之人。” 慕容清的声音清澈得一如与洛珏初见时一样,没有鄙视不带厌恶,不亢不卑,不矜不伐。就算他因为只能坐在床上而必须仰望洛珏,可身上有种气势让他不矮人分毫,这气势就叫做正气。 “哼,可是本宫就是喜欢你,就是不放了你,你又能耐本宫如何?”微俯身,洛珏笑得纯真,大眼睛眨了眨,轻哼道。言罢,垂首慢慢的凑近,直到慕容清有些急促的呼吸扫过他的唇。 “我不喜欢宫主,你放与不放都改变不了”急急向后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慕容清冷冷的回道。情爱无分男女,但是强人所难的话不管男子还是女子,都十分让人厌恶。 “哈哈哈哈,慕容公子还真是无趣啊。”慕容清的话音刚落,洛珏就大笑出声,弯弯的眼睛满是戏虐。看到慕容清被他笑得有些窘迫才收起笑声站起身走回窗边。 “宫主笑够了吧”知道是被他戏耍了,看着肩膀还在细微颤抖的人,慕容清无奈的问道。随后嘴角也勾了起来,其实他顽皮的时候满脸稚气,比自己的大哥更像是兄弟,让人觉得特别亲近。 “换做我的爹爹,他一定会说:我最喜欢珏儿”抬手轻轻揩去眼角因为大笑而流下的一滴泪水,洛珏看着湛蓝天空上慢慢飘过的一朵白云轻声说道。 云在天空变换着各种形态,却总不会有重复,就如一去不返的时光永不会倒流。 [爹爹知道吗,珏儿最喜欢你了!]小小的娃娃搂紧爹爹的颈项,重重的在爹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咯咯笑道。 [当然知道,因为爹爹也最喜欢珏儿了]一双大手把小娃娃拥入怀里,温暖的唇轻轻亲了一下娃娃的额头,漂亮的男子朗声笑道。那笑声穿过昆仑山上的薄雾飘得很远很远,远到立在窗前的他依稀还听得见。 慕容清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人世间许多事情你若没有亲身体会时是无法感受到底心里有多痛。 轻柔的话语,淡淡的追忆却是心底永不磨灭的一场思念。所以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冲散房里这虽淡却扯痛人心的哀伤。 “慕容公子尽管安心修养,本宫明日再来探望”看到慕容清欲言又止的表情,洛珏浅浅一笑。真是善良的一个人,如若自己在继续追忆下去,是不是他便会比自己还悲伤? 他其实一点都不像爹爹,却跟他的爹爹一样让他觉得世间有那么一个真正心疼他的人存在。 “净之,我的字”在洛珏走到门口之际,慕容清开口了。清透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暖意,像是沙漠中的清泉流过,给饥渴的人带来希望。 “净之,慕容清字净之,好字”脚步顿住却没有回身,洛珏轻声的念着这两个字直到它带着暖流融入心底才笑着赞道。拉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又说道“本宫无字,但准净之你以后唤本宫珏儿” 已经三天了没见到师傅了。坐在池边,四千寻对着满池荷花叹了一口气。不去见师傅不是怕师傅还生他的气,是找不到借口让自己去见他。 但是见不到又觉得心里不踏实,以前每天早起便来督促他练功的师傅竟然连用饭时都不再出现。本来该是自己想躲开师傅的,却变成师傅躲着他,这种感觉让他气闷得心都发酸。 “小四,有人来探望你了,在前厅等着呢”一脚把四千寻踹得差点跌进池子里后,玉格抱臂在胸斜着眼睛撇着嘴说道。 “玉格姑奶奶,你抽得哪门子的风,有你这么传话的吗”由地上爬起来的四千寻看了看满身的泥泞水渍不禁抱怨道。 “废话少说,换了衣服就去见客,赶紧把人给我打发走了”又是一脚,把人踹出去后玉格一改往日面对四千寻时的宠溺笑脸,双手叉腰二目圆瞪冲着他吼道。 “乖乖,这女人不管多漂亮,一旦变成母夜叉都丑得难以入目”四千寻揉了揉屁股嘟嘟囔囔的朝回走,在看到地上人影掠近时马上箭一样蹿了出去直接冲回房间哐的把门扣紧。真是的,玉格今日吃错了什么药吗? “小小小舞!”换了衣衫四千寻来到前厅,看到厅内等着他的人嘴巴一下子张得老大,话说得有些结巴。远在云南的人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一时间错愕万分。 “小四哥哥!”绿衫的少女蝴蝶一样飞到四千寻面前,拉着他的手开心的蹦蹦跳跳。湿亮亮的大眼睛满是期待的望着他,等着看他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么会来这里?”终于确定站在自己眼前的人不是幻影,四千寻笑得合不拢嘴。但下一刻脸就拉了下来,这小丫头该不是偷跑出来的吧。 “小四哥哥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是正大光明的跟着爹爹出来的,不过就是不巧路上走散了而已” 戳了戳四千寻的胸口,小丫头满脸贼笑的回道。嘻嘻,收到小四哥哥的飞鸽传书后她就一直缠着爹爹带他出门,路上让她如愿以偿的跟爹爹走散了。 “古灵精怪。走,带你去见我的师傅”轻拍了一下小丫头的额头,四千寻笑得灿烂。 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到来,还是因为她的到来让他有借口去见师傅。不曾用心去想这忽然而来的喜悦是由什么衍生出来的,只知道欢喜由心底溢出,涌满全身。 “奔雷,师傅呢?”没有在洛珏房中找到人,四千寻拉住经过的奔雷急急的问道。原本的好心情一落千丈,师傅丢下他走了吗? “宫主在慕容公子房中”上下看了看四千寻,奔雷板着脸说完后,抽出自己被他紧拽住衣袖的手臂目不斜视的走了。 “小四哥哥,那个奔雷好像不想我们去见你师傅”拽了拽有些发呆的四千寻,小丫头凑近他耳边小声的说道。 哇,那个人走开时的眼神真可怕,好像在警告她又像是恨不得在她身上戳两个洞。因为小四哥哥要带她去见师傅吗? “没这回事,他要是不想就不会告诉咱们师傅在哪了”拉起小丫头的手四千寻笑着安慰她。也是在安慰他自己吧,转回头眉头拧紧,慢慢朝慕容清的房间走过去。 奔雷是个直脾气不会说谎,知道的事也不懂得隐瞒。但是那个眼神他也看到了,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出现在宫主眼前。为什么?师傅和那个男子在做什么? 黑白的棋子壁垒分明,于方寸之地殊死搏杀。看似不经意的一枚黑子落下,却暗藏杀机的蓄势待发。 通体清透的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漫天的乌云又如风般消散,四两拨千斤的一招打乱对方精心的布局。棋盘之上斗智斗勇精彩纷呈。 “净之就是太宽厚了”黑子落下白子死了一片,洛珏笑得轻柔手下却丝毫不留情面。就算是下棋也一样,不给对手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珏儿,欲速则不达”扫了一眼棋盘,慕容清露齿一笑落下一枚白子。没有迟疑不带退怯,很干脆落在黑子的后方,与早先下在那里的白子遥相呼应,截断了黑子的后援。 “偏我喜欢一蹴而就,看净之你这次如何起死回生”单手撑着下巴洛珏细长的眼睛半眯着,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正伺机而动。不急不躁的落子,紧追着白棋杀了个回马枪。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珏儿,凡事都没有绝对”这次慕容清没有马上落子,食指和无名指夹住棋子却迟迟没有落下,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对面那个淡雅沉静的男子。 今日珏儿的棋下得明显有些急功近利,虽布局精密但总在关键时有所纰漏。心神不宁吗? “师傅”慕容清正要落子之际,门外人影飞奔进来扑到洛珏身上。看着那双对着他瞪得特别圆的眼睛,慕容清险些笑出声来。如果这孩子现在撒泡尿到珏儿身上就更像只可爱的小狗了。 “小四,何时这么不懂礼仪?怎么不敲门就闯进来?”没有推开身上的人,洛珏依旧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扣着棋子,眼睛没有从棋盘上挪开过一刻。 “小四知错了”紧搂着师傅颈项的手慢慢松开,原本气势汹汹瞪着慕容清的大眼睛暗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垂落在脸上投射出扇形的阴影。 有些委屈的回了一句后缓缓转身走到门口,抬起手轻轻的扣了几下门扉。 “进来吧”终于把视线由棋盘上抽离,洛珏看向门外垂头丧气的人轻笑着说道。手中的棋子落入璞玉雕琢的棋盒中,清脆的撞击声叮叮当当,遮住了他淡不可闻的叹息声。 “师傅,啊,那个小四来是带个人给你见见”垂着头迈步进门,停在洛珏前面几步处。 无来由的烦闷让他把门外的另一个人给忘记了,直到身后有人轻轻踹了他一脚,他才猛然想起此来的目的,抬起头大声说道。语气里隐隐飘着期待。 “哦?什么人?”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洛珏向后靠在座椅上眼光似不经意的扫过与四千寻十指紧扣的手后浅浅一笑,好整以暇的问道。 “她叫舞菁菁,我喜欢的人!”这回声音更大,像是在跟谁赌气一般,四千寻直着脖子回道。最后还举起与小丫头交握的手晃了晃,示威一样。 “云南舞家的人吗?与小四倒也相配”盯着四千寻的眼睛看了一会,直到四千寻的眼神开始四处游移洛珏才打量了一下那个叫舞菁菁的小丫头一眼慢慢说道。 随后转身从又由棋盒中执起棋子,凝神的看着棋盘思量着如何解困。黑色的棋子在他白皙的指间显出凛凛杀气。 “珏儿,一步错步步错”四千寻拉着舞菁菁快步走出房门时洛珏手中的黑子落下,一直未出声的慕容清轻轻拦下洛珏的手。 第11章 绵长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里显得格外沉重,像是在苦苦压抑着什么。温热的水慢慢变得冰凉,月光洒落水面冰一样晶亮。有种刺骨的冷随着波光流转渗入骨髓让水中的人眉头紧蹙。 “啊,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睁开眼睛愤愤的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花湿了一脸,模糊了视线。 [云南舞家的人吗?与小四倒也般配]他以为这就是他期待得到的回答。可师傅真的这么说了他却没有一丝欢喜。反而觉得莫名的失落,有种要被剥落的恐慌。 将自己没入水中,静静的沉在水底,透过摇晃的水面看窗外的月亮。模模糊糊的不太真切,但银色的月辉落入水中却格外的刺眼。 冰冷如刀的水仿似要把肌肤割裂,窒闷得要炸开的心口让他难过的蜷曲起身体。不行,还不能出去,就算死,现在也不要出去!有太多东西从体内涌出来混入水中,现在出去的话就会无法收拾。 “小四,倔强也要有个限度”一双手探入水中把人给捞了起来,轻柔的擦去他脸上的水滴,柔软的唇紧贴着他的耳朵浅笑着说道。 “师傅?”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月光在他皎洁的脸庞上流动,丝般柔顺的发折射出银色的光华,整个人仿佛清晰得近在咫尺可伸出手时又好像遥不可及。梦吗?否则怎么会在自己想着他的时候就出现了。 “承认吧,并不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把人扯入怀里并不在意是否会湿了自己的衣衫。手轻柔的在裸露的脊背上游移撩动着每一根神经,幻惑的声音甜蜜妩媚的让人无法抗拒。细长的眼睛眯成一线,像是引人堕入迷途的狐狸。 啊,温热的怀抱起伏的胸膛,连他背脊上的那只手缓慢的移动都清晰的感觉到了,难道说不是梦!搭在师傅腰间的手抓了抓,嗯,腰挺细的,师傅的身材真好!等等,他现在怎么能想这些! “那个,师傅,时候不早了,您也该歇了吧”推开抱着他的人,蹭的一下由木桶里蹿了出来直接飞上床。四千寻把被子裹到身上,只露两只眼睛,声音由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 “第二次,小四,你记住了,为师只让你三次“垂首看着一路飞溅到床边的水花,洛珏淡淡说道。仿佛刚才被人推的连退了几步的人不是他。语气平稳,没有丝毫火气,甚至还带着些宠溺。 “师傅!唉,早知道你不会轻易作罢了”十分不满意师傅的话,四千寻瞪起眼睛愤愤看向洛珏,结果只看到师傅潇洒走出去的背影,顺道还给他带上了门。 唉有这么个变态师傅真辛苦,以后要怎么办呢?是承认了好还是躲着他好?真是奸诈的师傅,不早一点说明白,让他轻易就浪费了两次机会! 四千寻苦笑着倒在床上蒙起被子想来个一睡不起,这样也就不用这么烦恼了。 武林大会的日子越来越近,汴京的江湖人士也越来越少,多半都已经出发上路,准备找个好位置看出好戏。 今次的大会不同以往,是要推选武林盟主,所以就算没有收到英雄帖的无名小卒也还是想趁机混进去好看热闹。 既然无名的小卒都要去凑热闹,那么洛鎏宫这一干人等怎么好意思蜗居在金明池清闲度日,江湖是大家的江湖。 所以一大早园子门口就人来人往格外忙碌,整理好的行装一件件搬到马车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准备出发。不过别人眼中到更像是哪个富贵人家出去踏青郊游。 “小四哥哥,我要跟你骑一匹马”叫舞菁菁的小丫头扯住欲上马的四千寻,仰着头满是期待的望着他,原本就湿亮的眼睛更是水灵灵的,大有四千寻一拒绝她就要山洪爆发的趋势。 “呃?小舞你……好”眼角瞥到由园中出来的人,四千寻要说话的话都吞回肚子里,灿然一笑,伸手勾住舞菁菁的腰,一拧身飘然落到马上,挑衅的扬着下巴看向走过来的人。 “净之的脚伤虽无大碍了,但是也需得小心照看,所以本宫今日不骑马,陪净之坐车如何?” 细长的眼睛弯起只专注的看着怀里抱着的人,洛珏目不斜视直接走到马车边跳了上去啪的一声关上车门。 “你们两个真是……”慕容清被这两个别扭的小孩弄得哭笑不得。 明眼人都看的出这两人之间的纠葛,但是偏一个就死不承认,一个就听之任之。其实只要任何一方退一步说话,必然都会水到渠成的成就好事。 “净之真以为我家小四只是个别扭的小子?哼哼,你太小看他了”看着车窗外缓慢移动的景象,马蹄踩踏青石路面发出的咔嗒声清脆而整齐,洛珏哼了一声懒懒答道。 “不管如何,我只希望珏儿你活得快乐些”侧首看着坐在身边的人,美好柔和的脸部线条因为长发被别在耳后一览无余。 阳光映射得慕容清嘴角那一弯笑痕异常温暖,他衷心的说道。何时开始为他挂心了呢?那句本宫准净之你唤我珏儿就此成了一道符咒,喜怒哀乐都开始被他牵动。不为别的,就为那个淡淡哀伤的男子对他露出信赖的笑容。 “净之真关心本宫的话不如就从了本宫如何”收回视线歪着头看了看那张满是关切的脸,洛珏低笑一声后忽然欺身上前把慕容清给压在身下。 轻柔的话语顺着车窗飘了出去,一直飘到前面骑马人的耳朵里,清晰的想忽略都不行。 “珏儿,你又胡闹了”没有如前次那样推开身上的人,就任他赖在自己身上,慕容清抬手抚过洛珏的长发无奈的回道。 不待洛珏作答,前面传来扑嗵一声,然后是舞菁菁的惊呼声,再然紧闭的车门被人一脚踹开 “师傅,我扭伤了脚,不能骑马了”呲牙咧嘴的四千寻脸色十分的不好看,扫了一眼车内的景况后哀哀的说道。 “上来吧”坐回车门边,洛珏伸出手把四千寻拉上车抱坐在腿上垂头去查看他的脚伤。 马车从又启程,不知道是太过颠簸还是四千寻坐立难安满面通红的表情太过好笑,洛珏和慕容清的肩膀都在微微耸动着,让四千寻懊恼的直想直接跳出马车一头摔死算了。 “小四,不要动来动去,不然为师可不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只手臂横过四千寻的腰用力一收,洛珏的唇附上四千寻的耳际悄声说道。另一只手则趁机摸到四千寻的两腿之间轻轻握了一下。 “你!我认输”迅速夹紧双腿,四千寻狠狠的瞪了一眼满脸坏笑的洛珏,眼角悄悄扫了一下假装看窗外风景的慕容清。 太可恨了这两个人!骗他上了贼车!由于洛珏有话在先只让他三次,所以四千寻恨得牙痒痒也不敢推开抱着他的人。 “小四很聪明”这次的纠缠比四千寻想象的短了很多,没有其他动作,洛珏把四千寻抱下膝头安置在身边后,淡淡一笑就转过头闭目养神去了。 一旁的四千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些小小的失落。看看师傅气定神闲的面容他也只好摸摸鼻子一边凉快去了。 车内一时陷入沉默慕容清的视线扫过垂着头无聊的摆弄自己手指的四千寻。是他识人不清,还是这小子太会掩藏?洛珏别有深意的一句话他为何什么也没看出来? 马车行走的速度很是缓慢,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要去参加什么武林大会,不然以这样的速度赶路的话,等到了少林也不过是曲终人散而已。 “师傅,天快黑了,再不快些赶路的话我们就找不到客栈打尖只能露宿荒郊”看看窗外夕阳,四千寻忍不住推了推一直闭眼休憩的洛珏。真是的,马车上睡就算了,还一睡就是一天。 “无妨,净之和小四身上的伤都不宜太过颠簸”洛珏没有睁开眼睛只微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回道。 “可是师傅,这样走下去的话咱们可就赶不上武林大会了”忍了又忍,四千寻还是忍不住又开口说道。 怎么师傅丝毫没把这么大的事放在心上,那他们由昆仑山奔波到此还有什么意思呢?难道就只为下山赏赏风景? “小四不去的话谁又敢先行离开呢”眉头蹙了一下似是有些不耐烦,但睁开眼睛后也只剩笑意蔓延。金色夕阳映在他眼中明晃晃的灿烂,非常刺眼,让人不禁想躲开。 “哈?师傅当小四是什么人”傻傻的啊了一声才明白师傅话里的意思,四千寻淡淡应了一句就转头看向窗外。师徒间第一次出现了疏离的气氛。 “怎么,本宫的弟子没这等本事吗?”眉梢挑起眼神狂傲,语气依旧轻柔得如风吹过却是谁都无法否定强悍。只要他想,这武林便是他的,慕容清听到这句话时心中忽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当然有!不过师傅你也知道,小四一直随师傅在洛鎏宫习武很少有机会在江湖游走,哪个认识我是谁啊。” 洛珏的话让四千寻得意的挺了挺胸,随后又泄气的垂下头不好意思的说道。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所以只看到他上扬的嘴角。 “呵呵,现在就让他们认识一下我家小四吧”不知何时马车已经停下,洛珏笑眯眯的推开车门,前方却没有奔雷他们的身影。 车夫倒在车辕边已经气绝,温热的尸身还没散尽热度。一声惊呼都没有就被人击碎脑壳,白花花的脑浆涂满车辕。黏呼呼的好像豆腐。夕阳收起最后一道光线隐没山后。 “既然各位这么有兴致想来尝尝人脑却为何又站得如此之远?”脚尖一挑把尸身踹下马车。 坐到马夫的位置上,洛珏伸出手,白皙的手指刮了一下车辕上的脑浆送入嘴里,立刻引来前面几丈外一声接一声的干呕。十几个手提刀剑的人脸色有点发绿。 “呕……。”站得远的人都被恶心的想吐更别说咫尺之遥的车里那两个人。争先恐后的爬到车窗上,晌午吃进去的东西又都吐了出来。 “把慕容清交出来”十几个人中唯一一个面不改色的人沉声说道,声音虽洪亮却有些微的破音。见过变态的没见过这么变态的,让他心里有些打退堂鼓。 “小四,一个不留,要跟他一样的死法”微蹙了一下眉头像是这脑浆不合他的口味,由怀里摸出帕子擦了擦手后,洛珏一摆手把还在吐啊吐的四千寻给招到身边。尖尖的下巴冲着地上的尸首扬了一下淡淡说道。那口气就跟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平常 渐黑的天色让四周围的景致变得影绰,所以那十几个人看不见洛珏眼中暗红血色闪动。所以当洛珏摆手招过四千寻附在他耳边小声说着什么的时候,这群人已经飞身朝马车扑了过来。 第12章 静!没人能相信江湖中算得上一流高手的无影刀葛金海一招不到就败给了这个拐着脚的无名少年。而且不是败退,是败亡! 少年迎风而抖的剑还发着嗡嗡的轻鸣,葛金海眉心的血却已经凝结。风声和着剑鸣如冥府鬼灵嘴里吐出的追魂恶咒攫住人心,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人的颈项让人呼吸不能。 “师傅,小四不想弄脏自己的手”少年收回抬起的手掌皱了皱眉转回头恳求的看着不远处长发飞扬的人说道。 他清朗的话语如一道梵音,破了摄魄的魔咒,让僵立的人敛回心神。瞬间便欺近他身前准备群起而攻之。 手中的兵刃齐齐砍向毫无防备的少年时有风飘过身边,兵刃落空的碰撞声在寂静的郊外清脆非常,失去少年身影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夜已经完全黑了,模糊中只看到马车的轮廓和一个高瘦的身影。 轻轻一声哼笑,那人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把少年安置在马车上后便转身走过来。今夜没有月亮,所以就算是习武的人凝目聚神也是无法看到相距几丈远的人脸上的表情。只觉得随着那人闲庭信步似的缓慢脚步声,心神在霎那间却崩至极限。 银色匹练撕裂如幕的黑夜,三尺软剑如灵蛇出洞般忽然而至,招招致命,式式狠辣,挟着万钧之力铺天盖地压下来。划下漫天剑芒也映射出那双有暗红血色流动的眼睛。 剑气横流血花四溅,劈开头骨的细微钝音却因为无人哀嚎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盏茶不到的光景,除了软剑的主人,再无一个活口。 藏起来的月亮选择在这个时候探出头,清冷的光洒落尘埃,也洒落到那些少了半个头颅的尸身上。白花花的脑浆铺了一地。 “师傅,你的剑呢?”第一次看到师傅用剑,四千寻兴奋得眼睛发亮。以前师傅教给他剑招剑式的时候都只用树枝代替。看到空着手走回来的洛珏四千寻急切的问道。 “收起来了”笑着回了一句, 轻轻拉下四千寻在他身上四下探寻的手上了马车。要不是洛珏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道,要不是地上横陈的十几具尸首,提剑斩人的肯定不是他。 “宫主!” “小四哥哥!” 四千寻本想再追问,马蹄飞溅声由远及近传来,片刻,失去踪迹的奔雷等人急三火四的冲到马车前翻身下马高声唤道。舞菁菁更是急得想跳上马车去察看,结果被奔雷给拽住了。 “回来了?奔雷驾车,继续赶路吧”车里传出洛珏的声音,没有责备和询问。紧闭的车门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平稳淡然的语气好像早料到这些人会忽然消失又会忽然出现一样。 “属下领命” 跪地领命后把舞菁菁交给玉格,奔雷坐到车夫的位置上,目光触及车辕上已经干涸泛黄的污渍皱起了眉头。随后脱下外衫搭在了车辕上才扯住缰绳挥动马鞭。这一次马车走在了最前面。 马蹄声远去,月亮依然静静的高挂在这片杀戮之地的上空,风吹过,卷起些微的尘土,地上的血迹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一道身影由旁边的树林里飞了出来,仔细的查看了那十几具尸身后追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而去。可怜那些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的枉死之人,连尸首都无人埋葬。 月挂中天雾色渐起,大路上急行的马车丝毫没有停下休息的意图。赶车的人目光如炬全身戒备,警惕的注意着周遭声响。跟在车后的那些人也同样神色肃然。暗箭总是最难防。 “净之怎的不说话?”车外紧张车内却一派轻松。把外袍褪下披在已经熟睡的四千寻身上后,洛珏看向平静得有些异常慕容清。 “珏儿以为我会责怪你?”抬头对上洛珏的眼睛慕容清笑了。虽然脸色还是有些惨白,但是笑容却很明亮。好像洛珏问了个十分无聊的问题。 “本宫以为净之怕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有些事情知道答案就够了。洛珏转了话题。 “江湖中又岂止今日才有杀戮,只是珏儿的手法太过让人吃不消”想起刚才那一幕慕容清眉头轻蹙婉转的回道。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形势下出手杀人以求自保他没什么可责怪的。但是洛珏杀人太过狠绝,残如枭鹰般的不留半点余地。 “净之,本宫一向都是自扫门前雪”洛珏不置可否的一笑阖上眼睛。 做人可以中庸但做事一定要极端,世间扑不灭的便是人的贪婪欲望。不过净之那样的人就算明白此理可也还是下不去手的。 洛珏这张脸无疑是美的,而且是绝无仅有的美。但与之照过面的人却不会因为那如画的眉目精致的面容而记住他。当然,记住他的人也都去阎王爷那报到了。 那双总是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睛阖上了,身上的血腥也随之散尽。慕容清因为那句话安心的去会周公。他大概会在梦里对自己说:当日并不后悔救下珏儿。 清晨第一缕阳光破空而现时,一辆马车和十几骑出现在名唤卧龙的小镇上。马蹄声有些沉重而且缓慢,想来是一直未曾歇息以致快要筋疲力尽。 骑在马上的人虽然精神奕奕,但是略有血丝的眼睛还是让他们看起来很疲惫。鬓角发端上晨雾散尽之时的水渍还没有完全被风干。“客官,住店还是打尖?”车马行到一家客栈门前停下,里面的小二挂着大大的笑脸出来招呼。许是因为这里是去少林的必经之地,所以见惯了刀客剑客的小二也显得江湖气些。 “住店,上房”为首的人简短交代完后由腰间摸出一锭金子扔到柜台上。金子落下时却没有丝毫响声。店里正在喝酒聊天的人只是随便扫了一眼这边就继续喝酒聊天。 “客官们是一人一间房还是……”掌柜的收起金子拿出账本,眼睛却是看着那人身后问道。那人身后是两个男子,一个抱着另一个的两个男子。 “一人一间”那人微移身形挡住了掌柜的探寻视线沉声说道。满身的寒气让掌柜的头一下子低下去匆忙记账不再言语。人在江湖要谨记祸从口出。 “客官随我去后院,你们这么多人正合适住在我们天字第一号的松院里。那个院落可是一直没有人住过,没办法,镇子小,大户人家出外游玩也不会来这里……” 小二浑然不觉刚才一瞬间的紧张气氛。殷勤的在前面带路,嘴里唠唠叨叨的没完没了。声音不大,却刚好盖过了食客们闲聊的话语。一行人默默跟在他身后,任他说得如何热闹,也没有一个搭腔的。 这一行人正是连夜赶路的洛珏等人,待奔雷打法走小二之后便各自回房休息。一夜未眠的结果就是看到床就想躺上去。除了那几个在马车里清闲睡了一晚的人,奔雷几个都去补眠了。 “师傅,刚才我听到前面那些吃饭的人闲聊时提到了慕容公子和研雪剑”昨夜好睡的人精神头十足的走进洛珏的房间。茶喝了两盏见洛珏还是在全神贯注的看书四千寻憋不下去了。 “嗯”淡淡应了一声,翻过书页继续看。这件现今江湖中最招人非议的事情传到他耳中就失去了该有的刚猛威力。就跟四千寻在说:师傅,刚才左边隔壁家的小黄狗抢了右边隔壁家小黑狗的骨头。 “师傅!他们说的是研雪剑,不是别的什么剑!”关于那把剑的始末师傅早就告诉过他,所以此刻他才会格外关心。 “慕容公子本来跟咱们就不是一路的。师傅,很多人都说剑在他手里”看了一眼对面门窗紧闭的房间,四千寻压低声音说道。 “嗯”又是淡淡应了一声,又是翻过一页书。洛珏慵懒倦怠的倚在床头,连他那一头黑发也似懒散至极的洒落在床铺上。窗口吹进的风吹动书的扉页却撼动不了它分毫。四平八稳的人把射入屋内的阳光都映得沉静如水。 四千寻张口欲言但房内漫流着的阳光让他还是忍住了。淡淡金光仿似与床上的人融为一体,轻柔平和的洒满整个房间。像是一点声响也可让它点点尽碎,像是光消失后,床上的人也会消失不见。 “小四,为师传你的剑法叫妍雪——湮血。剑式藏于研雪剑中”风吹得院中松柏纤枝摇曳,屋内阳光随之碎了一地。似是坏了看书的兴致,洛珏轻叹了声放下手中的书。 “呃?!师傅又拿小四开心”低垂的头猛然抬起来,眼睛睁得很大,有点不可置信的看向洛珏。遂看到那双细长眼睛里满是狡黠笑意不满的回道。 研雪剑里有绝世武功江湖的人都知道,但至今也无人知晓那究竟是何等样厉害的武功。更何况那剑早已失去踪迹多时。 “小四,他日若遇到洛鎏宫以外使此剑法的人,为师会把他撕成碎片”血腥的话说得如此温柔,就像情人的细语声还带着些宠溺。 有一种黑色妖娆的花叫曼陀罗,高贵典雅的黑色曼陀罗虽美却剧毒。但只要你不进入它的领地是不会有任何危险。 “剑、不再慕容公子手中?”四千寻眨了眨眼睛自言自语说道。扭头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脸上的表情有些寂寥。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回避着什么。 “剑在谁手中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让它的剑锋锐不可挡。小四,人也一样”站起身洛珏缓步走到窗边,看着迎风挺立的松柏轻声说道。 对面的窗依然紧闭着,阳光却映射出一道挺直的身影,就如那院中松柏一样。 “可是那是把世上无双的剑。就算用它的人平凡无奇,但也藏不住它的锋利”走到洛珏身边跟他一同看着对面的房间。四千寻有些怅然的说道。似是为无缘得见名剑而有所遗憾。 “小四若愿意,为师便是你手中的剑”后退了一步由身后把四千寻搂进怀里,洛珏略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似是幻惑又似请求,一向淡然的语气竟也有些微紧张。凡是名剑都可寻到知音,一旦有懂得它的人剑势威力会被发挥到极致。 “呵呵,小四也想,但是师傅这把剑太过锋利”剑有双刃,伤人亦会伤己。 四千寻虽然没有推开洛珏,但是话说的却是拒人千里。既然明知道无法掌控一把利刃就不要把它留在身边,免得被反噬时才来追悔。 “小四的胆子何时变得这么小了?”唇贴着四千寻的耳垂开开阖阖,耳语的呢喃刺到人的心底,洛珏的语气恢复如常。 冰凉的指尖顺着领口滑进去扫过优美的锁骨渐渐向下游移。圈住四千寻腰际的手臂向是要把纤细的少年拦腰勒断一样用力收紧。 “跟师傅—比—起来,小四确—实—胆小”那只冰冷的手却似最烈的焰,划过的每寸肌肤都似被点燃般灼热。 四千寻被这股由体内横蹿的燥热感逼迫得大口喘息。何时变得胆小了?就是从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被撩拨出回应开始他便胆小了。 再无人作声的房里只有越来越重的喘息声。四千寻的发被拨到一侧露出优美的颈项,洛珏温热的唇落在上面啜吸声清晰可闻。 笔直修长的腿悄悄进驻到四千寻有些发抖的两腿之间,微屈膝便抵到后方最柔软脆弱的地方,惹得他弓起背脊。 两具身躯缠绵暧昧的紧贴在一起,火热的温度让窗外清风都绕路而行,怕惊扰了看起来如此相爱的一对人儿。但是四千寻却觉得他离师傅越来越远。 就算自己此刻因为他所给的极致快感与他的胸膛紧紧相贴,但却听不到他胸口鼓动的心跳声。距离不过是在两人心跳声错开时的一瞬间产生。 第13章 卧龙镇上的江湖人越来越多。如果不是几月前发出的英雄帖上写明地点,几乎会让人以为这里就是举办武林大会的地方。 福来客栈已经两日没有打烊,因为就算没有客房给人住可还是有不少的人情愿坐在店里吃一晚的酒。 福来客栈的生意如此红火还是头一遭,但掌柜的和小二并不因此欣喜。 第一晚打烊两个字刚出口店里的一张桌子就散了架。第二晚打烊两个字还没等说出口,烁烁寒光就差点把他们的眼睛给刺瞎了。所以今晚,子时已过,他们也没敢挪出柜台一步没敢吭半声。 “呀,还以为可以偷些酒喝怎么都撞到一起了”几乎客满的店里却宁静的有些诡异,直到一个少年略带失望的声音响起窒人的沉默气氛才被打破。 全不在乎那些盯视他的人,少年走到柜台边扔出一锭碎银子。既然不能偷那就只有买了。 “少侠,我看你们还是快些离开的好”小二捧出一坛酒递给少年时悄声同他说道。 从这十来个客官来了以后,来客栈投宿的人都是满身煞气带刀带剑的人看来,他就猜出几分。如今,看到这少年一出现所人的目光立刻汇聚到少年身上眨也不眨,他就更确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了。 “要我师傅肯走才行”接过酒坛少年无奈的回了一句转身朝后门走过去。 唉,他也想走啊,再过七天便是武林大会了,可是师傅依然稳稳的呆在房里每日除了看书还是看书。再拖个两日就算他们飞着去也是赶不上了。 没注意身后那些个有些蠢蠢欲动的人,少年抱着酒坛低着头边走边思量着什么。由前堂到松院需经过一道回廊,脚步踏入的瞬间少年猛然抬起头。 清朗月色下只有根根柱影映在地上,与往常无异。但是少年却绷直脊背凝神的看向回廊尽处的黑暗角落。 “酒要与人共享才品得出浓烈,少年郎能否不吝同饮呢”暗哑的声音由黑暗中传出来,不难听但是让人很难受。 就如同一条蛇被人卡住七寸,虽是询问的话,但由这声音说出来就是肯定句。毫无来由的自信,像是自己有什么把柄被他抓在手里,以至于不管他有什么要求你都必须要答应。 “最好的酒都给你喝了去,还有什么酒能入得了你的口”平日里开朗活泼的少年一反常态,低垂眼角面无表情的冷冷回道。 很显然,他认识躲在暗处的人,而且十分的不想见到他。少年不笑时身上全无一丝稚气,竟和他的师傅一样沉稳得让人看不透。 “是不是再无好酒要喝过才知道”暗处里的人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也没有要走开。似是笃定了少年会把手上的酒乖乖送到他眼前。 黑暗在角落涌动,随着暗哑的嗓音响起像是随时都会遮天蔽月一样越来越浓。 “劝你还是别太贪心了,否则迟早醉死酒中”抱着酒坛的手臂紧了紧,随即就毫不迟疑的抛了出去。 少年移动脚步却是与回廊相反的方向。身后没有酒坛落地的声音,少年的步子很急,匆匆的便隐没于刚刚走出的那道门后。随后前厅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似是追着什么而去。 月光偏移,回廊原本黑暗的角落此刻也已洒着清冷月光。无人的角落里只有一只开了封的酒坛。坛中的酒满满的。 四千寻坐在屋顶上,双手撑着下巴笑呵呵的看着底下东张西望焦急找寻着什么的人。唉,怎么都那么自信呢?好像他就不会轻功一样,抬头看一眼就能找到,却偏是不承认输给个无名小卒。 “这里没有” “我这里也没有” “这里也没有” “怎么可能,明明随后就追出来,怎么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会不会是由上面走了?” “江大侠真爱说笑,连咱们都没这么快的身法,怎么可能刚一出门就直接上去” “是啊,几步之差不可能这么快的,而且咱们也没听到瓦片松动声。还是再四处找找吧” 杂乱的脚步声慢慢向四周围散去,客栈的门口又回复宁静。小二和掌柜的抓住时机快速的关了店门息了灯。 屋顶上的四千寻掩着嘴咭咭笑了两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脚下一点如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快似流星,惊若翩鸿。眨眼便没入夜色没了踪迹。 回到松院,四千寻并不急着回房。站在无人的院落中仰头看着挂在天上的月亮。月光照在身上,没有温度,,如果闭上眼睛便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我家小四也有这等雅兴,真是少见”怒红的衣袂将月光都映得淡淡浅红。发随风舞,影随人动,说话声响起时人已经来到四千寻的眼前。洛珏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把四千寻脚下的光给盖住。 “是师傅平日对小四太过严苛,所以让小四没机会风雅一下而已”噘着嘴四千寻愤愤的瞪了一眼挡住他赏月的人。 就算是没有温度的光,可终归还是可以让他看得到黑夜中的一切。可是师傅站在他眼前后,他连师傅的脸都看不真切了。因为师傅背着光。 “爱之深,责之切。为师倾囊相授就换来小四的满腹牢骚吗”洛珏轻笑着展臂把四千寻勾入怀中,垂首在他的唇上浅浅吻了一下后说道。弯起的眼睛冲着他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上有月光流转。 四千寻一直都觉得师傅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尽管师傅任何时候都在微笑,就连杀人的时候都一样。但是没有一次他能读懂师傅的浅笑。 所以他猜不出师傅何时高兴何时难过,所以他总是忘记师傅只长自己三岁这件事,所以不管师傅如何放纵他他都不敢一样的错误连犯三次。 “师傅,小四累了”轻轻推开洛珏四千寻垂着头说道。 今晚的师傅有些不同,不,确切的说是从被伏击的那天开始师傅的笑便格外的清晰。让他看得透的心情毫无保留的由那双细长眼睛流泻出来。 所以他知道此刻就算推开师傅。师傅也只会轻叹一声随他去了。就如那天在窗前拥吻时到最后被他推开是一样的。 “明日一早启程,小四记得不要赖床,否则为师真的会丢下你”就如四千寻预料的一样,洛珏轻叹了一声后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艳红的背影在月光的映衬下竟然有些绝然落寞。 “师傅,小四喜欢你,最喜欢你,你一定要记得”怔怔的看着那道身影离他越来越远,似乎远到他如何飞奔向前也休想再去触及。 四千寻脚随念动竟真的朝那道身影飞扑过去。由后面紧紧抱住洛珏,将头抵在他挺直的背上小声说道。抓住了,就算只有这一刻而已。 “为师记下了,快去歇息吧”洛珏的手覆上四千寻的,月光下一白一黑格外分明。把身后的人拉到身前,看着那张淡淡泛红的脸笑眯眯的回道。 他家小四真是漂亮,尤其是因为喜欢晒太阳而有着小麦色的肌肤。总是让人觉得热力十足。让他就算被灼伤也很想去贴近。 四千寻被那双细长眼睛里流露的毫不掩饰的温柔给盯得有些窘迫。本来浅浅的绯红脸颊变得通红。垂头嗯了一声后迅速蹿回自己的房间。轻轻合上的门后传来他嘿嘿的傻笑声。 一大早,修整了三天的一行人终于继续赶路了。踏出客栈时,小二和掌柜的像是恭送瘟神一样净水泼街,一路把人给泼出卧龙镇才算罢休。半个时辰后,小镇上带刀带剑的侠客好汉们也走了个一干二净。小镇从又回复宁静。 “小四哥哥,你很想坐马车吗?”看着骑在马上不断回头张望的四千寻,舞菁菁好奇的跟着回头去看,除了他们的马车外并无其他。 “谁想了,骑马多好,可以赏风景”狠狠的瞪了一眼紧闭车门的马车四千寻转回头满不在乎的说道。本来今早启程时他还想挤上车的,但是被师傅一脚给踹了出来。 “说谎,你明明就很想。”舞菁菁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 谎话说得也太不高明,若说看风景,这四周的景致哪比得过车里那个人美丽呢。嘿嘿,其实她自己也很想去坐马车,对着那个赏心悦目的人要比对着大大的太阳好很多。 “哼哼,难道你不想坐马车吗?这么热的天气”转头看了看小丫头,四千寻哼了两声同样不屑的回道。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想坐,虽然想的目的不一样。 “想是想啦,不过还是更喜欢同小四哥哥你一起!”像是忍痛割爱一样,小丫头恋恋不舍的回望了一眼马车后毅然大声的回道。 虽然吧,小四哥哥的师傅确实好看,却只可远观,一旦靠近总觉得有种胆颤心惊的感觉。还是小四哥哥最让人亲近。嘿嘿,如果可以让她坐在马车里,让那个大美人出来骑马的话。那她肯定选坐马车。 “啊——啊哈哈——哈哈——”看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飞到他身上,连前后左右的路人都包括在内。四千寻的眉毛挑起抽搐了几下。满是笑容的脸转到另一边后马上换成咬牙切齿状。这小丫头在陷害他!绝对! “净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本宫身边三步”果然,马车里传出一声很大的响动后洛珏的声音清晰的飘进四千寻的耳朵。四千寻拨转马头时不小心又落马了,然后没好上一天的脚踝再次肿得跟馒头一样。 “厚——厚厚——小四哥哥吃醋了!早就知道你对你师傅心怀不轨了。还说什么喜欢我,骗子!” 小丫头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指着四千寻的鼻子愤愤说道。湿亮的眼睛波涛涌动。惹得几个路人用非常鄙夷的视线向四千寻致敬。 “小舞!——哎呦”这个小丫头绝对是个祸害!这种话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就算他不在乎面子可她的闺誉还要不要了! 被气得满面通红的四千寻急急上前欲封住小丫头还待再说些什么的嘴巴。怎奈她在高他在低,衣角还没碰到呢,就被踹了出去。 “小四哥哥,承认吧,你喜欢你的师傅,这样我也就死心了”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四千寻小丫头并没有如往日一样开怀而笑,反而正了颜色十分认真的垂眸说道。话语里满是恳求的味道。 “我——我喜欢他”看着那小丫头脸上隐现的忧郁四千寻竟反驳不了什么。连她都看出来了吗?站起身扭头避开舞菁菁的眼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回道。 “呐,呐,你听到啦,我小四哥哥可是喜欢你的。换我坐马车了吧!”刚才还满是哀怨的人冲着四千寻身后兴奋的叫道。迫不及待的下了马奔向她觊觎了一个早上的马车。四千寻本以为他此话出口小丫头肯定会策马而去,正准备先把马的缰绳给拉住。手伸到一半僵在那里,随后身子一轻被人给拦腰抱住然后腾云驾雾一样就上了马。 稳稳坐好后他才明白过来,看看一旁偷笑的奔雷几个人,果然!这几个人合起伙来把他给算计了!最可恨的是小舞那个丫头,居然为了马车去跟他的师傅打赌! “小四,一盏茶可品天地,一场相遇可结一世情缘。然而茶尽也不过片刻,缘灭也只在瞬间。你我何不在茶未尽缘未灭时把握当下” 宽敞的大路上人来车往,洛珏也不管有多少人惊愕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尖尖的下巴搁在四千寻的肩头,微侧脸轻声的在他耳边说道。 马蹄声咔嗒咔嗒,就如踩在四千寻的心头,让他的清楚感觉到自己心脏搏动的声音。把握当下,师傅的话怎么听起来像是下一刻就要与他诀别一样? 第14章 他知道师傅是个温柔的人,虽然只是表面。但每次只要师傅对着他笑,他依然都觉得连迎面的风都变得很暖,就像此刻。 四千寻舒适的靠进身后的怀抱不再去理会那些异样的眼光。他一直都想这么做,今日才发现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师傅,我们退出江湖好不好”信马漫步一路走来,不知是师傅身上的淡淡花香,还是挂在天上耀眼的太阳,四千寻觉得路边的风景很美,美得他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呵呵,小四,若心不在江湖何处都不是江湖,反之亦然”轻笑着回了一句,洛珏收紧手中的缰绳扫了一眼过往的路人。 退出江湖啊,江湖的界限在哪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条线无非是在你心里。只有这一方天地是别人无法参与掌控的。 “那师傅的心在不在江湖?”四千寻的话冲口而出有些急有些躁,似试探又似追问。连脊背都不自觉的绷直,就算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也知道他很在意答案。 “江湖在为师心中”四千寻的话让洛珏沉默了片刻。脚下忽然使力,两人骑的那匹黑马嘶鸣一声便奋力向前冲去。迎着风,洛珏轻笑着说道。 不是什么豪言壮语,没有什么壮怀激烈。平平淡淡的语气,简简单单的回答。连笑容都不曾多一分减一毫,轻柔得让看到的人都觉得浑身懒洋洋的。但那话语和着风声旋于耳边之时却又让人觉得血液沸腾。 “师傅,再快些!”向后贴紧温热的胸膛,四千寻大笑着叫道。仿似沉迷到追风逐电的快乐中而忘记前一刻自己问过些什么。 少年人总是容易被其他事情分去了烦恼。水无定,花有尽,却记同逐晓云愁。 俩人一骑转眼只剩个黑点,好像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头。奔雷几个却还是慢慢前行不离马车半步。路上依旧人来车往,不过都慢慢向马车聚拢。 “什么啊,只顾着自己逍遥”因为失去观赏对象,舞菁菁缩回一直探出窗外的脑袋不满的说道。小四哥哥真没义气,就这么把大美人给拐跑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是很好,只是倒看不出来姑娘小小年纪便堪破世俗”同样收回视线的慕容清转头看了看眼前的小丫头笑着说道。 不知道是她不识情愁还是太过洒脱,把心爱的人拱手让人而且还是让给一个男子时竟没有一丝迟疑,让他不禁心生好奇。 “哼哼堪破世俗?公子以为本姑娘是尼姑吗??”不怀好意的哼笑两声舞菁菁斜着眼睛看了看慕容清。 嗯,长得虽然没有大美人漂亮,没有小四哥哥俊俏,但也是个清秀佳人嘛。就是这性子虽然温和得不像话可却太过古板。嘿嘿,不防调戏一下,不然闷在车里多无聊。 “在下绝无此意”看着舞菁菁脸上似曾相识的笑容,慕容清直觉的向角落挪了挪屁股。古语有云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慕容清拿出自己最亲切温和的笑容回道。 “那公子是说本姑娘年幼无知所以才不知道情爱为何是吧?”眯起眼睛小丫头猛然起身凑上前,戳着慕容清的肩膀磨牙道。好巧不巧,戳的也是他受伤的那条臂膀。 “姑娘何出此言,在下可是以为姑娘你秀外慧中大智若愚所以才得参破情劫。”慕容清又朝角落挪了挪后一脸至诚的回道。那双清澈的眼里满是无辜和委屈。让人看了不忍再多说一句重话。 “呀,我与公子不过初识,公子便看得到我的好。嘿嘿,这算不算是一见钟情呢?”如影随形的跟上去一屁股坐到慕容清身边,舞菁菁笑得让人汗毛都竖起来。抬手搭上慕容清的肩膀半眯起眼睛妩媚的问道。 “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尚未出阁当洁身自爱。”果然,这小丫头与珏儿有一比,难怪会觉得她脸上的笑容似曾相识。无奈的叹口气慕容清好言相劝道。虽然知道说也白说。 “公子此言差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同理,谦谦君子,女之所望。更何况江湖儿女本就不拘小节,姑娘我一没当街叫卖,二没红杏出墙的。不过就是向心仪之人表明爱意怎算得不洁身自爱了” 慕容清越是窘迫舞菁菁越是玩的起劲。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到他的肩膀上还不罢休,伸长脖子嘟起嘴巴恨不得啃他一口一样。 “姑娘若是放不开他不妨把刚才对在下说的话去对他说一次”歪头看了看舞菁菁,慕容清伸出手把扒在他身上的小丫头扶正坐好后笑道。有了珏儿的前车之鉴还有什么浪荡招数能让他变脸呢。 “真是无趣!喂,你喜欢那个大美人是吧,那你为什么不去把他抢回来?”把戏被拆穿自然也就没有玩下去的必要。舞菁菁恨恨的瞪了一眼这个解得风情却还依旧装的如木头一根的人。切,想鼓动她去破坏那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吗,坐收渔利的事她也很想做呢。 “喜欢。不过正如姑娘一样,在下也只希望他能快乐就好。”爽朗一笑慕容清坦白的承认。 眼神飘向车窗外,一群人里并没有珏儿的身影,但珏儿下车时留给他那个喜悦笑容依稀还可看见。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珏儿的? 手覆上受伤的手臂慕容清低头慢慢思索。手指下有细微的颤动,是蛊虫。也许是种了情蛊的那刻吧。 “嘿嘿,公子与我还真是心有灵犀。失意人对失意人不如凑做一对好了”哈~~~怎么忽然觉得很困呢?舞菁菁打了个哈欠懒懒的回道。 浓重睡意袭来让她轻靠在窗口熟睡过去。勾起的嘴角还是倔强的微笑。 “净之学坏了,给姑娘家下迷药有何企图?”人未现声已到,紧闭的车门外是不知何时回来的洛珏。就算隔着门板淡淡迷香的味道还是被他嗅到。莞尔一笑洛珏揶揄的说道。 “跟珏儿你比还差得远些”起身走过去推开车门正对上洛珏异常纯真的眼睛,慕容情无奈的回道。 坏小子,居然在车里下了春药,要不是他的迷香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此刻该会是只真正的妖精了。 “天下间岂会有第二个洛珏”露齿一笑拉着四千寻上车,洛珏面上毫无愧疚之色,看了看一边睡得香甜的小丫头得意洋洋的回道。 坐到他身边的四千寻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层,今日他才发现,他的师傅是自恋狂! “所以我才奇怪珏儿今日为何手下留情”车窗外吹进来的风带着淡淡的香气,比他的迷药淡,却甜的让人腻,无论多浓的香气都遮蔽不了它的味道。 青丝媚——极品的迷药,想必一路跟随他们的人已然睡死路边。 这该是江湖传闻夺命无痕凌飞雨特制的迷药,如果不是珏儿先行离开,那些人不是睡死而是直接去死了。以洛珏的锐利眼光岂会看不出身后人的行藏,显然是他故意放了一马。 “净之总是不领本宫的情。”似嗔似怨洛珏白了一眼慕容清后幽然回道。还不是怕你几日都吃不下才如此大费周章。偏侧过去的脸让四千寻瞧不见那个颇有暧昧的眼神。 看着洛珏对他露出先前那种幻惑妩媚的笑容,像是在勾引他一样,慕容清倏然转开视线低头不语,车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舞菁菁均匀的呼吸声安然的飘在狭小的车内。 “况且今日本宫心情好,不想坏了兴致”片刻,转回头对着有些发呆的四千寻浅浅一笑。抬手抚过他的发丝洛珏语带宠溺的接着说道。 车内气氛由寂静一下变为尴尬。四千寻抢回自己的头发扭头望着车窗外面依旧不发一言。慕容清还是低着头半声不吭盯着自己的脚尖看的出神。 两人同时觉得今日这个笑得分外甜美的人温柔的有些不寻常。像是星沉晓天前最亮的瞬间,日落九州即最暖的那时。总让人心里无限留恋却又深感无力。他们感觉的到像要明知道会失去什么,却终因层层迷雾遮蔽灵犀而未能堪破。 洛珏看着空无一物的手笑了笑慢慢闭上眼睛,沉静婉约的脸上一派柔和,波光流转的双眸一旦阖上便再没人能瞧出他的心思。有什么在酝酿着,就如酝酿暴雨将至的乌云般,车内的沉闷让四千寻心头重重的压上块大石。 少室山北麓五乳峰下寂静的山林中矗立一座寺院,这便是声名显赫的少林寺。少林声名源起南北朝,天竺僧人佛陀游历到此得北魏孝文帝礼遇敕就少室山为佛陀立寺。 寺处少室山林中故名少林。但真正为天下所推崇为禅宗祖廷则是因为面壁十年图一破的菩提达摩。传闻达摩一叶渡江轻若鸿毛,拈花一指可摧万物。共有七十二项绝技传于后世,让少林在江湖中岿然屹立千百年。 “净之,带上”离少林寺还有一段路程,洛珏抽出袖中丝巾递与身边的慕容清。半月下来慕容清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虽然行动还是多有不便,但只要行走缓慢倒也不需谁来搀扶。 悠远的晨钟惊起林中飞鸟,翠绿的山林沐浴霞光。宁馨静怡得让人心台空明,一派的祥和肃穆。此地便是英雄聚首之地,也是他将与整个武林为敌的起誓立愿之地。 微微一笑负手身后,脚步缓慢轻柔的踏上那条上山之路。每走一步青石上便浅浅印下一直朝前的足印,洛鎏宫灭,素心阁毁的那天,这条路就已经在他面前铺就。 “师傅,山下如此安静,想是已经曲终人散。不如我们就不要费力上山了”环顾寂静山路,四千寻紧锁眉尖上前拉住洛珏的衣袖急急说道。 “散不了,咱们虽来得晚些但也不是最迟的。”反手牵过四千寻的手把他拉到身边垂首在他额前亲了一记。另一手抚上他的背安抚的轻轻拍了几下。然后转身依旧慢慢的朝山林间若隐若现的雄伟宝刹走去。 “小四哥哥,回魂。你的大美人就快走的没有影了你还不去追”已经走出几步的舞菁菁倒退回四千寻身边踹了他一脚后笑道。 真是的,不过就是亲了一额头一下,你就被人把魂给勾走了。如果不是我回来叫你,怕还不傻站在这里一天。 “小舞,明知道无望还要去喜欢是不是很傻?是不是一开始就该躲得远远的?是不是无爱就无伤?”跟在舞菁菁身后四千寻轻声的问道。 手覆上额头还觉得有些炙热的地方,眼睛越过小丫头看着最前面走得缓慢但也不过片刻就变得极淡的优雅身影。 “小四哥哥,没爱过的话生命不会完整。心不会痛的话,就体会不到幸福是多么惊心动魄。哪有永远绽放的花朵,只要它曾经醉过人心,瞬间即永远” 舞菁菁的脚步顿了一下,转回身回给四千寻一个大大的笑脸。湿亮的眼睛虽然雾气弥漫却也异常闪亮。不要自责,小四哥哥,我一点都不怪你。 “哈——哈哈——,小舞说得极是。走吧”看着小丫头宽容的视线四千寻心虚的率先迈步去追前面的人。抱歉,小舞,我刚才真的真的不是因为你才问这样的话。 第15章 武林大会本是四方英豪汇聚,但此刻少林寺待客的西禅房里也不过就寥寥十几人而已。方丈行觉大师闭目打坐稳如泰山的坐在首位。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不言语。虽然一早便来到寺中,但是却久等不到各派掌门。连五大山庄四大世家的人也都没有现身,这武林大会冷清异常。 “方丈师兄,已过了三个时辰,不如……”行善大师轻叹了口气转身郁郁的说道。少林的颜面已经扫地,在这样等下去怕会被世人传为笑柄了。 “师弟莫急,佛祖有云世间之事皆有定数。时候未到而已”行觉大师慢悠悠的回道。像是早料到今日少林的尴尬境地会有转机一样。胸有成足半点不急。 行善大师还想再说些什么,话未出口就被门外匆匆跑进来的小和尚给打断。“师祖,师叔祖。青城、崆峒的掌门已经到了,可是却拿不出英雄帖,我们该不该请他们入寺?” “方丈师叔,峨眉、华山的掌门到了。但是拿不出英雄帖,怎么办?”门外又走进一个大和尚,满脸的为难。擦了擦光亮脑门上的汗急急问道。 “师傅师傅,慕容世家的慕容大侠同流云山庄的黄庄主到了,可是……” “拿不出英雄帖是吧。打开寺门,来者不拒”方丈大师终于睁开眼睛,看了眼寺门方向挥了挥手说道。看来果然同那人预料的一样,犯下的业障总是要还的。 没有了英雄帖便没有了界限,不管是大侠还是恶霸,有名还是无名,正道又或邪道,来得便入得。而武林盟主手中那块行云令也许将不只是号令正道。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阿弥陀佛,施主只需报上名号便可进去了”山门边候客的小和尚单手打辑颂了声佛号后低下头去说道。 虽然小和尚的眼睛是盯着身前案几上的名册,但还是偷偷挑起眼角忍不住瞄向对面的人。佛曰色即是空,是否就是现在这人给他的感觉?明明艳丽夺目却又淡如烟云,似是凌驾万物之上又似遁在红尘之中。 “洛鎏宫,洛珏”把手中的英雄帖置于案上洛珏食指轻叩案面,待小和尚慌忙提起笔时报出自己的名字。 大红的帖子由指尖处寸寸断裂,纸屑如飞花般随风而散。这张曾是很多人想得到的帖子一点价值都没有的就灰飞烟灭。 “师傅,小四不想吃斋”随后追上来的四千寻扯住欲踏进寺门的洛珏皱着眉嫌恶的说道。圆圆的眼睛祈盼的望向师傅,混不像刚下山时那个兴奋非常的少年。 “不想吃斋啊。那吃这个可好?”回头看了看拉着他的小徒弟,洛珏轻柔一笑,弯起细长的眼睛反手把四千寻拉入怀中。 柔软的唇堵上四千寻的嘴巴,灵巧的舌沿着他优美的唇线舔了一圈后直接顶开齿列探了进去。卷起他还是不懂回应的舌逗弄着。 辗转吮吸的声音清晰的飘进身后一干人等的耳朵。除了奔雷几个,舞菁菁和寺门前那几个小和尚都红了脸。 “如何,小四可吃的饱了?”吻了半晌总算在四千寻就要翻白眼的时候放开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洛珏一派纯真的问道。任谁也看不出这个人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那么惊世骇俗的事。 “哈,味道还不错”圆圆的眼睛狠狠瞪着眼前这个冲他无辜的眨着眼睛的人。四千寻满不在乎的抹了一下嘴巴大咧咧的回道。 变态!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么情色的事!心里暗骂嘴角还是悄悄的勾起。 “进去吧”莞尔一笑,洛珏拉着四千寻进了寺门。再不走的话,门前这几个小和尚怕是要拿着扫把把他们这两个妖孽轰下山去吧。 “阿弥陀佛,空不异色,色不异空。无我相,无众……”直到这一群人消失门内,小和尚依旧嘴里嘀嘀咕咕念着平日里师傅教导的话。闭着的眼睛不敢睁开分毫。以为六根已净转瞬扯动凡心,真是罪过罪过。 但忆起嫣红纸屑由白皙手指尖四散飞舞,那男子眼中异彩流动,淡色蜜唇轻柔启阖。任他念多少的阿弥陀佛都无法压下心头一团炙热。 片刻功夫心头的火便蹿至全身混入奇经八脉,气血上涌堵塞心门。慌忙睁开眼睛,却见其他师兄弟也具是脸色惨白,冷汗湿衣。 “师傅,你刚才用了摄魂术”听到隐约传来的惊呼声,四千寻眉毛挑了一下斜着眼睛看着走在身边的这只狐狸精。 “用了”某只狐狸坦然自若的回道。就像他不过是跟那几个小和尚打个招呼。 “师傅,你真是不留余地”虽然早就知道,但听到洛珏亲口承认时,四千寻的眉毛还是忍不住抽动了几下。挂在嘴边的笑僵了僵。 早知道师傅是什么样的人了,就算从不在意他人眼光,但也不会做出有失颜面之事。 “小四若不满足,今晚可来为师房中”偏头看了一眼身边暗生闷气的人一眼,洛珏附在四千寻耳边轻笑着回道。随后松开四千寻的手朝站在二进天王殿前准备给他们引路的和尚走了过去。 “师傅,你可莫要食言”将被甩开的手举起来看了片刻,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四千寻飞快的掠到洛珏身边拽住他小声说道。 顺便抬手轻佻的刮了一下他尖尖的下巴后,迅速退到几步外笑眯眯的看着脸色微红的人。嘿嘿,不就是调戏吗,我也会! 洛珏脸红绝对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被气的。想不到他的小徒弟胆子越来越大,外人面前竟然当他姑娘家一样调戏。本欲上前抓住四千寻教训一下,却因为引路的小和尚已经走过来而作罢。 “哼哼,只要小四到时不会哭着求饶就好”洛珏总是不会让情绪在脸上停留太长时间。眨眼的功夫便又换上惯有的浅笑。 轻哼一声淡淡回了一句后便转头迎着小和尚走过去。只是回头时的一笑邪佞的让四千寻心头发毛。 “小四,你死定了”玉格经过他身边时幸灾乐祸的说道。 “小四,保重”奔雷经过他身边时无限同情的说道。 “小四,自求多福吧”飞雨经过他身边时叹了口气说道。 “小四,我会记得给你上香的”琉璃经过他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掩面而过。 四千寻脸上色彩变换,由红到白,由白到黑,由黑到绿,最后由绿到青。很显然,这几个人刚才把他和师傅的对话听的一字不漏。而且都跟他是一样的想法,师傅这次真的生气了! “小四哥哥,这颗大补丸送给你,保证你生龙活虎一夜不倒”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丫头笑嘻嘻的往四千寻手里塞了一粒大黑药丸子后追着那几个人而去。 四千寻看着手里的药丸嘴角不断的抽搐。连这小丫头也听到了吗? 洛珏等人并未见到少林方丈,而是直接被安排到东边待客的禅房住下。想也知道,洛鎏宫的名号早已被划到邪魔外道那一列中,如果不是因为英雄帖已失用处,想进寺门都不能。 素以侠义闻名的少林又怎会让方丈见他这个宵小。洛珏并不在意见不见得到方丈,反正他此次来也不是为了见什么人的。 明日就是武林大会,各路人马也都已到齐,西边禅房人影纷绰,侠士掌门们欢聚一堂,东边禅房就寂静无声,就算不只洛鎏宫一干人等,可也依旧静得无半点声响。如果不是院中漫步了半天的人影,此处到真不像有人在住。 “呵呵,到是有心呢”坐在灯下闲看朗月的洛珏想起今日寺门前的事不禁轻笑出声。 英雄帖一事虽然无关紧要但也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倒也无妨,只是可惜了琉璃连夜赶造的那张以假乱真的帖子。 “师傅”门外转悠了半天的四千寻轻扣门扉小声唤道。虽然院中寂静,但他的声音却也不显突兀,已经压低到好像只有他自己才听的见。 “进来”门内洛珏笑意盈盈的声音传出来拉住四千寻转身欲走的脚步。这么小的声音也能听见!四千寻不情不愿的转回身推开门。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懊恼还是庆幸,是欢喜还是忧虑。 “过来这边坐”待四千寻把门合上后洛珏伸出手淡淡说道。风过灯息,月光倾洒在白皙的手上折射出浅浅的光晕。 四千寻摸摸鼻子慢慢蹭过去,伸手搭上洛珏的指尖。刚一碰触又快速的收了回去,师傅的手真凉!凉得让人心里起寒。不过……看看师傅依旧停在半空中的手,四千寻最终还是伸出手握住了。 “小四,送你的”轻轻一带把四千寻拉坐在自己腿上,洛珏把一块玉递到他眼前。 通体莹白的玉在月光下却散发着柔柔橘黄色的光。玉中间有一点红,像是洁白雪地中洒落的一滴殷红的血。 “给我?真的吗?”顾不上脸红,四千寻执起洛珏掌心中的那块玉惊喜的问道。这玉是师傅贴身的灵符,就算是沐浴也从未离身过。 “呵呵,此玉名为勿离,与为师这块勿忘是一对。合起来便是红珏”环紧四千寻的腰,尖尖的下巴在他肩头蹭了蹭,笑着解释道。 洛珏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块玉,与四千寻手上那块大小形状花纹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块玉通体血红中间一点莹白。 把两块玉扣在一起后可以看到玉的身上似有暗流涌动,隐约还有悦耳的轻鸣声响起。 “师傅!这是?!”因为玉可以相合而瞪得圆圆的眼睛此刻瞪得简直要掉出来一样。映着月光,红珏上面慢慢浮现出细密的蝇头小楷。细看下来竟然是武功秘笈! “此乃两人双修的武功,小四你是练不成的。除非为师助你一臂之力”指尖一搓二玉倏然分开光敛尽后也不过是块普通的玉石而已。将其中一块收回,洛珏在四千寻耳边笑道。 “双修?什什什么意思?”不解的转头看向师傅,却刚好擦过洛珏柔软的红唇。四千寻的话问得有些结巴。 “小四想知道?”抬手抚上四千寻的后颈把他的头拉低,贴着他的唇洛珏缓缓的问道。轻柔的呼吸吹拂脸上,让他的心好像被什么搔拨着。 四千寻连忙想往后退,不用师傅说他也知道这双修是什么了,忙大声说“不想知道,小四一点也不想知道,真的!”最后还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不点头还好,一点头正好是送羊入虎口。唇与唇紧密的贴合到一起。洛珏顺势分开他的齿列湿滑的舌毫无阻碍的就溜了进去。 甜甜的,淡淡的香气灌满口中,溺得人无法喘息。软软的舌细刷过他口中每一处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颤栗。 明明是个温柔至极的吻,但唇上传来的痛又让他觉得这人像是要把他吃了般疯狂。他能感觉尖利的齿咬破他的唇,血腥的味道慢慢扩散。 第16章 疼!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蔓延全身,仿佛有看不见的伤口鲜血喷涌。莫名的悲凉萦绕心头,却是来自炙热得像是要把他融化的唇舌之间。 原以为就这样窒息在那个几近毁灭的吻中。下一刻这人便又恢复了一贯的沉静淡然。 “小四的血真甜”舌尖扫过被他蹂躏得红肿的唇,也把唇上的血扫净。洛珏露齿一笑,满意的说道。雪白的牙齿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尖利。 “师傅,你……走火入魔了?”四千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探了探洛珏的额头试探的问道。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就算他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要给师傅勒断了。 他一点也不怀疑,只要他动一下,师傅就会扑上来撕碎他。 “呵呵,吓到小四了?为师的不对”轻笑一声道歉。放松了力道,手指点了点四千寻的鼻尖。洛珏像抱小娃娃一样搂他在怀里轻晃着。 “师傅,你……真的不是走火入魔?”太奇怪了,师傅居然会跟他道歉!甩他一个巴掌倒更正常一些。四千寻皱起眉头满眼怀疑的看着眼前这个有点让他胆颤心惊的人。 “小四,若他日你我成敌,你当如何”收起笑容,怔怔的看了四千寻半晌,伸手把他纠结的眉头抚平。洛珏回了句不相干的话。 “哈?”四千寻傻了。不知道是因为话题转换的太快,还是因为这话题本身就让他发蒙。总之是傻了。直直的看着那双弯成一线的眼睛,扑棱扑棱脑袋,呆呆的哈了一声。 “呵呵,为师是决计不会手下留情的。我会……”手指滑过四千寻的眉尖,鼻梁,嘴唇,下颌,最后停留在喉结上。 洛珏的指尖很凉,四千寻脸上很热。一冷一热就好像把两人各自推向两极的岸。说不出的无奈一瞬间便占满心头。 十指连心,心头细微的颤动由指尖上的冰寒传入四千寻心里,让他冷的打颤。有什么正在被慢慢凝结成霜。 “师……师傅”他看着师傅的手卡上他的颈项,看着劲力灌满那只看起来温柔细腻的手,看着师傅面带微笑的猛然收紧它。 自己早就忘记了挣扎,被那双眼里浓浓的悲凄牵住了心。直到呼吸不能。今夜与他预期的完全不同。 呼吸再度顺畅时,隐约听见师傅在他耳边呢喃着什么,正想侧耳细听之时,剧烈的疼痛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不知何时衣衫已经被剥落,裸露的肩头上一个牙印泛着血丝。 “师傅,你的牙齿真整齐”深吸一口气,四千寻歪头看着牙印子笑着说道。真疼!可是让他莫名的兴奋。看到血珠慢慢沁出来,伸手抹去,片刻又冒出来。多好,什么都无法阻止。 “疼吗?”拉过四千寻的手,把他指尖上的血舔净,洛珏笑眯眯的问道。脸上是十九岁年纪该有的任性,顽劣和单纯年轻的笑容。 “不疼”手指被师傅含在嘴里,与他柔软的舌追逐嬉戏,却最终还是被捉到卷过去吮吸,酥麻的感觉由指尖一路蹿至脚底,也抽去自己身上的力气。四千寻将头枕在洛珏肩头吃吃笑答。师傅的血是什么味道?看着眼前优美的颈项,四千寻暗暗想着。 恍惚间觉得下身一凉,垂眼看时,裤子已经被褪至膝弯处,。四千寻惊呼一声,慌忙伸手去拽,却被洛珏单手抓住反剪到身后。 用力想挣脱师傅的手才发现师傅的力气比他大!四千寻急得扭动身体想跳下去。这种情形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他以为白天的话不过是玩笑。 “小四不乖的话,为师我可要点你的穴”拍了一下四千寻的臀,洛珏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说道。当然,那只放在四千寻屁股上的手也自然不会老实到哪里去。 “啊呀——师傅——咱们现在——可,可是在——少林寺”不用点穴四千寻已经僵了,不,确切的说是想动身体却没力气。洛珏的手已经抚上他还有些青涩的分身轻柔的套弄。他身上的力气就随着铃口慢慢沁出的湿滑泻出体外。 “那又如何?和尚戒色,为师可不戒。再说和尚是戒女色,小四是男儿,不再其列”勾起四千寻的双腿,洛珏抱起他边朝炕榻走过去边说道。 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四千寻知道,他脸上肯定满是情色笑容。这个人无赖起来可是相当无耻至极。 “哎呦,痛痛痛痛!!!”没料到隔了五六步远师傅就把他朝床上扔,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的四千寻揉着额头上的大包哀哀叫了起来。 “呵呵,痛啊,一会儿会更痛”洛珏脚步似缓慢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四千寻叫声刚起他便到了炕榻边。忽的扑上去压住四千寻,不怀好意的在他耳边奸笑道。 糟糕,应该先翻身把裤子提上!被面朝下压住的四千寻懊恼得就差没当场以头撞炕。洛珏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所以覆在他身上后把他罩了个密实,连想扑腾两下手脚都没有办法。 “师傅,这样不公平”偏过头,四千寻愤愤的说道。如水的发丝倾落在他半裸的背上。像是细密的蛛丝紧紧缚住了他的心。于是便不想再去挣扎什么。只是,为什么只有他衣衫凌乱! “公平?小四,对着比你强的人谈公平,本身就是不公平”说是这么说,洛珏还是起了身。把四千寻抱坐在怀里,一把扯去他勾在小腿上的裤子。除了还半挂在他身上的衣衫外,四千寻可是彻底光溜溜了。 “我知道。想要公平就要和别人站得一样高。所以,嘿嘿……”四千寻一边去扯洛珏的衣衫,一边贼笑着回道。手法可比洛珏蛮横得多,不象替人脱衣服,更像是撕衣服。 嘶的一声,洛珏身上的衣衫片片碎裂飞落地上。四千寻眨巴眨巴眼睛看看眼前寸缕不着的人,再看看手上还抓着的两块布。原来内力是可以这样用的!师傅就是师傅! 洛珏的皮肤就如一块上好的白玉,细腻、无暇。只有在靠近胸口的位置有一方刺青,黑色的曼陀罗花。 四千寻不止一次被这朵花迷惑,形状娇美的黑色花瓣印在莹白的皮肤上极尽妖娆就如它的主人。引得人情不自禁想去亲吻。 肌肤与肌肤贴合,若有似无的摩擦暧昧得让人心里发痒。空气中似乎有发酵后的酒香,甘醇得让人头晕目眩,本就朦胧的景象开始摇晃,越发得模糊。四千寻想,就这样醉死也不错。 可是:师傅,你为什么点我的穴?!因为沉迷忘记了一切,所以更不会去防备什么。在云端飘荡的四千寻被一脚踹下来。圆圆的眼睛死瞪着笑得讨打的人,在心底无声的怒吼。 “小四只答对了一半。想要讲公平,就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而想要立于不败便时刻放松不得——否则你只有被压的份儿,就如此刻” 洛珏慢条斯理的边说边把四千寻的身体翻过来摆了个方便他进攻的姿势。似乎不大满意,来回摆了好几遍。最终觉得这个四脚朝天的姿势比较合他心意,满意的勾起嘴角覆身上去。 变态!变态!!变态!!!洛珏说的什么四千寻一个字也没去听,翻腾的气血都冲到脸上,他咬牙切齿面红耳赤的怒瞪眼前这个笑得极度嚣张的人。 脆弱私密的地方毫无保留的落在对方眼里,不安,恐慌,羞愤让四千寻眼前直发黑。早知道师傅变态,没想到变态的这么厉害! “小四,凡事总要循序渐进。不然只会伤了你自己”满脸无奈的伸手抚过四千寻散落炕榻上的长发,洛珏安抚的说道。 像是四千寻迫不及待的邀他共赴巫山,而自己其实并没有这个打算。只是碍于要安抚徒儿的欲望,才不得以为之。 哪个心急了!我脸红是气的!气的!口不能言,四千寻胸口那团火由鼻孔喷出来,炙热得吓人。 然而当细密的吻由耳际开始,一路顺着他的颈项,锁骨、胸膛,小腹舔吮下来,最后落在欲望顶端上时,四千寻的怒气如雾般随着不断升高的体温散去了。 落入屋内的月光碎了一地莹白,点点落在四千寻身上,随着他大口的喘息不安的抚过他赤裸的身体。也映出身上晶亮的汗珠,竟也有虹光闪耀。 白皙的手抚过四千寻线条笔直优美的腿,由脚踝到大腿的内侧。掌心滑过,勾起身下的人不由自主颤抖。师傅的手上原来有这么厚的茧。迷蒙中四千寻想。 “小四,可以吗?”身体微向前倾,勃起的分身顶在四千寻的入口处,洛珏声音有些沙哑的征求四千寻的同意。光洁的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滴落。落到四千寻身上炙热得像是要烫伤他。 轻咬下唇,四千寻垂下眼帘,目光落到洁白胸前那一朵黑色的曼陀罗上。汗水折射着月的光,暗夜中那朵花妖魅得伸展花瓣。浓烈却又满是绝望,像是开过这一季后便会永远凋零。让人不忍拒绝它发出的最后邀请。虽然明知道那花会永开不败。 “呵呵,那为师就进去喽”话音刚落便用力一挺身。 从未被人碰触过的穴口紧致的让他难以进入,微蹙眉头,洛珏加重力道。一点一点,慢慢推进,直到欲望被完全吞没。满足的呼出一口气,开始试着慢慢抽离。 身体像是被撕裂,他想推开身上的人,想缩起身体去抵抗这种深入骨髓的痛,想尖叫着排解无法承受的疼楚。他想很多很多,可身体无法移动分毫,只能不断的泛出一层层冷汗。四千寻的脸色一瞬间惨白,黑暗中可以看见他眼角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 “小四,很痛吗?唉……这还不是最痛的”俯下身去吻上四千寻的眼角,舌尖轻触,卷去泪水。淡淡的声音像是轻柔的叹息,风一样飘渺。与下身渐快的抽插截然相反。 最初的疼痛慢慢退去,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酥麻感觉蹿遍全身,,四千寻松开紧咬下唇的牙齿张开嘴急促的喘息。 这就是欢爱的极致吗?惊涛骇浪一样让人的心起伏不定,一波一波袭来汹涌得让人喘不过气。被填满时胸口涨得像要随时炸裂。抽离时却又让人无限空虚。 脑中渐渐开始变得白茫茫一片,身体酸涩得忍不住战栗。黏腻的声音回响耳畔,伴随每一次抽离进入越发的清晰,让人身上每个毛孔都奋力的舒张,想缓解太多蚀骨一样的令人窒息的欲望。 有什么沿着他的小腹一路冲向颤动着的分身,鼓胀得他身上每根神经都发疼。大力的冲撞顶得他身体不断的向前,随后又被扯回来按在炕榻上。 月光变得模糊,屋顶开始旋转,那人煽情的长长呻吟声响起时,他的前端喷射出奶白色的液体,顺着那人平滑的小腹一路滴落在两人的结合处。 呼吸在这一刻停顿,世间变得安静无声,有风飘过,卷起一室淫靡的气息冲出窗口,自己的身体里停留的是他。被填满又被抽离,患得患失空虚并没有因为欲望的宣泄而撤离。重重压在他身上的人却让他感觉不到真实的存在。 第17章 纱一样的雾渐起于黎明破晓前。将原本清亮的月光遮蔽成不透明的帘幕,让站在屋顶上的人模糊成浅浅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安静得让人就算看见也不会多加留意。 云走月隐漆黑一片。那道影子也与雾融为一体,再辨不出轮廓。某处细微的响动在静夜里响起,房门欠开一道缝隙。一个略有些蹒跚的身影慢慢挪了出来,走到房檐外抬头看了看,极笨拙的拧身飞蹿上去,半空中身子晃了晃险些又摔回地上。 “你要的东西”就算看不见,还是准确的找到那人的方位。后来上了屋顶的人行动缓慢的走到那人跟前,由怀中掏处一样东西递过去。黑暗中只见一点红光闪动。 “辛苦了,明日的武林大会你最好不要去”沙哑的声音响起,磨得空气都有些细微的颤动。一只惨白的手抚过对面人散落肩头有些凌乱的发。 “我要的东西呢”略微偏开头躲开那只手,来人极度不耐烦的问道。手里那一点红光在对方要接过去时被紧紧握入手心里掩没。 “何必呢,就算你给了他,他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应该比我更了解这一点”对方叹息的低语,虽然面对面站着,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怎么,想反悔是吧。呵呵,好啊,反正我也不喜欢这块玉,碎了它再朝他讨块好的也不错。” 掩唇哼笑与对方沙哑的声音不同,虽然压得很低,依然清脆悦耳,带着少年特有的纯真。只是圆圆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点点冷寒。一簇红光在他拇指与食指间闪动。只消稍一运力,便会如尘屑般随风飘散。 “你这孩子总是不听话。将来若有什么难处,别指望我会助你”幽幽叹息隐于风中,由怀里摸出一个用白蜡密封的药丸递过去。 离魂的解药,当年洛风如果不是娶了沈壁游,同她夫妻十数年,便也不会因此毒药命丧黄泉。 “放心,要饭都不会要到您老人家门口”接住对方抛来的药丸小心翼翼的纳入怀中,屈指轻弹,红光直奔对方面门矢射过去。破空的嘶嘶声划开浓重的雾,竟是下了死手的。恨恨的声音渐去,里面的遗憾却无法让人忽略。 两指轻松夹住险险触及太阳穴的东西收入囊中,转身一个起落便没了踪迹。东方泛白的天际撕裂浓重黑幕,一线金光穿透云层,寂静院落中的景致逐渐清晰可辨。 扑嗵一声,炕榻上光溜溜的人被踹到地上。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由耳边一路散布到小腹。炕榻之上的人,摸着下巴用眼睛将人奸污了一次。 地上的人没有醒过来,只是皱了皱眉头缩成一团继续熟睡。满脸的疲惫让他看起来就算雷劈到身上也依旧不打算睁开眼睛。 “小四,再不起身,为师可要插你了”伸出脚丫子踩了踩小徒弟的脑袋,洛珏淡淡的恐吓道。反正他也还没穿衣,不知道插熟睡中的人有没有乐趣呢?说到最后,竟然真的歪头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啊,师傅你起的可真早啊”四千寻的耳朵动了两下,迅速睁开眼睛由地上爬起来。边手忙脚乱的扯过散落旁边的衣衫裤子套上去,边嘿嘿讪笑的说道。 “嗯哼,小四不是比为师更早”屈起长腿将头枕在膝盖上,洛珏哼了一声朝四千寻勾了勾手指。待他走到自己跟前,拉过他系了一半的腰带说道。 “师傅,就算要损我也不是这么损的。不是要小四挖个洞钻进去吗”扯回腰带,四千寻在一边的行囊里翻出洛珏由里到外的衣衫扔到他身上,没有好气的回道。 不置可否的一笑,洛珏慢腾腾穿上亵衣亵裤。把四千寻仍过来的月牙白锦袍扔到一边,从又自行囊里翻出一件穿上。收拾妥当后,走到端着茶碗准备润润嗓子的人身后。 “那腰带的颜色怎么不同了?为师可没见小四你刚才整理过行装。莫不成你会变戏法?再变一个给为师我瞧瞧可好?” 由后面抱住四千寻,略弯腰覆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温热的气息蹿进四千寻的耳朵,让他不禁缩了缩脖子。 “师傅记错了,小四一直是用这条腰带的”偏过头看向身后的人,四千寻笑眯眯的回道。圆圆的眼睛都弯得只剩一线。 只是捧在手中的茶碗有些倾斜,里面的水摇晃的厉害。好在是在身前,后面的人看不见。不然肯定会觉得他在强辩。 “哦,兴许吧。小四手里的茶给为师喝一口”对上小徒弟弯弯的眼睛看了片刻。洛珏倏然咧嘴一笑。细长的眼睛也弯成好看的弦月。长长的睫毛呼扇了两下。 “小四再给师傅倒一杯吧,这杯有小四的口水了”转回头欲挣开洛珏的双臂。四千寻看着已经波澜不兴的水面回道。小小的茶碗里只映出一双偷笑的眼睛。 “不用,为师不嫌弃小四”怕是四千寻舍不得一样,洛珏伸手抢过茶碗。一仰头喝了个底朝天。得意的抹了抹嘴角后又开口“真甜,里面有小四的味道” 四千寻的脸一下子红透,师傅的话让他想起昨晚的事。那次之后他在师傅嘴里射了一次,当时师傅也是说的这句话。 “呃?小四脸怎么这么热?不是着了凉吧”将空了的茶碗放回四千寻手中,洛珏探了探他红得异常的脸关切的问道。 “不是了,是师傅你身子太热了,连累小四也热得难受”轻轻挥开洛珏的手,四千寻有些别扭的动了动被师傅紧紧梏置在怀里的身子。 “哼哼,小四越来越会说谎了。师傅身上有勿忘在,怎么会热呢。明明就是着了凉还不承认,到头来害得还不是你自己。” 屈指弹了一下四千寻的鼻尖,洛珏摇了摇头不满的说着。随后摘下挂在身上的勿忘给四千寻带上后又说“看来小四身上的勿离真是不中用,为师的这块借你好了。记得,此玉不可离身,不然为师定然饶不了你” “师傅!这玉你还是收回去吧,小四真的没什么。”玉入衣襟贴着他的肌肤,凉凉的。细腻的玉质就如师傅的手指尖一样。四千寻晃了晃头轻咬下唇慢慢把玉拿了出来想要还给洛珏。 “不了,勿离勿忘。还是在一起的好,都放小四你那吧”握住四千寻的手把玉又慢慢送回他的衣襟里。洛珏抚着贴在温热胸口上的玉缓缓说道。 指尖游移,滑过肌肤,在线条优美的身躯上流连。慢慢的,细细的一点一点描绘着每一寸肌理。没有情欲,不带挑逗,就只是单纯的想要记下这具昨夜与他缠绵的躯体。 像是要躲开冰凉的指尖,又想是想更贴近身后的人。四千寻向后紧紧贴入洛珏的怀里,尽可能的让两人之间不留空隙。 “宫主,小和尚叫咱们去斋堂用斋。今日人多,便不把斋饭送到房里了”暧昧的气氛被屋外飞雨粗嘎沙哑的大嗓门给打断。 “想得倒也周到。是吧,小四”说了句废话,洛珏给四千寻理了里衣衫后牵起他的手朝门口走过去。明明只七八步远而已,偏是走了十几步才到。那小碎步挪的让四千寻几次都差点左脚踩右脚。 身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少林自然不会小家子气得让众位弟子跟侠客掌门们抢位子争嘴吃,诺大的斋堂除了武林人士便瞧不见一个光头的和尚。 随着师傅进来,四千寻暗暗拉了拉师傅的手。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是壁垒分明的两边。 中间空出的桌子是条界限,左边是吃饭都要挺直脊背,满脸正气的大侠掌门。右边是坐无坐像,吃无吃相的草莽汉子。间或有十来个看起来颇具气势的人物。但是毒辣的目光却让人心生厌恶。说什么他也不想和那群人坐在一起。但是看看那些侠士掌门,四千寻更是没有胃口。 “坐哪一边呢?小四,咱们坐哪一边?”像是故意要堵住门口一样,洛珏拉着四千寻左边晃一下,右边晃一下,晃来晃去晃得已经开始在吃斋的人都朝他望过来。他才眨了眨眼睛,一派天真的看向一旁脸早就沉下来的四千寻问道。“你故意的是吧”压低声音四千寻不大高兴的问道。被握住的手抽了几次都没有抽出来,只得负到身后去。对面一大帮子的人不管正道邪道眼睛都还是停留在他们身上。一脸的不屑。 “小四真聪明”露齿一笑,洛珏凑到四千寻耳边轻声的回道。被四千寻一起拉到身后的手松开了,确是在他紧俏的窄臀上重重捏了一下。 “师傅!”惊呼一声,四千寻跳到一旁。脸早就不受控制的红了个透。看看洛珏无辜的笑容,暗暗的磨了磨牙。这个小气的男人,不就是昨日调戏了他一回,怎么一直记恨到现在! “小四要知道,因果总会循环的”洛珏并没有看向四千寻,而是转回头看着对面那些面露鄙夷的侠客掌门们轻声说道。 极冷淡的口气,极疏离的浅笑与前一刻简直是判若两人。轻柔的声音就如看不见的针,扎得人面皮不自觉抖动。 阳光明明有照射到他身上,却让人觉得眼前似有黑雾升腾。让刚刚盯着他们看的人都不自觉转移目光。那双眼睛太利太邪,让人一望之下遍体生寒。 四千寻没答话,低下头苦笑的扯起嘴角。只有他看见清了师傅眼里涌动的杀气,幽深黑眸后是血色暗流。 今日过后,那淡色的唇再不会对他弯出好看的弧度,那双眼睛看他时应当也如此刻这般凌厉无情了吧。不,也许更甚。 第18章 “借过”声音有些娇气,有些妩媚。说话的人用手指戳了戳四千寻的背。馥郁的香气飘过来,应该是个女人。 四千寻往旁闪了闪身,一个水粉色身影由他眼前走过去。乌黑云发,雪样肌肤,纤细腰身不盈一握。是个绝色的佳人。只是这走路的姿势倒是不怎么雅观,虎步生风。 “阁主,那里”跟在水粉色身影旁边的人像座铁塔一样,粗壮的手臂一挥,指了指中间无人的桌子嚷道。炸雷般响亮的声音炸得人气血翻腾。 “隐阁的白阁主也有兴致前来,真是少见”扶住险些被那个铁塔挥倒的四千寻,洛珏笑得轻巧,恰到好处的让人看到微勾的嘴角,笑容就不带丝毫暖意。手中不知何时扣住的银针悄然急射出去。 “洛宫主真爱说笑,咱们也不是什么圣者神人,热闹自是爱凑”被叫做白阁主的人把铁塔拽到身后,上前一步掩嘴笑道。 衣袖挥洒间将那根银针卷落尘埃。隐阁什么不行,唯暗器独步天下,不然这手底下的杀手早就被那些一流高手灭得精光了。 洛珏将滑落耳际的发丝别在耳后,哼笑了一声说“倒是本宫太高估白兄了,原来只是凑个热闹”浅笑顾盼间把对方射过来的梅花钉收入手中。 “洛宫主不也是来凑热闹的吗” 退了一步,不置可否的耸耸肩,白初云挂着客套的笑容回道。随后风情万种的扭身拉着铁塔走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接住隐阁的暗器而毫发无伤的。这个人还是少跟他纠缠为妙。 白白白兄?那是个男子?看着就算是迈着虎虎生风的步子腰还是扭得如蛇行一样的背影,四千寻的嘴巴不自觉掉下来。 白初云最终还是挑了右边去坐。虽然那群人中没几个有分量跟他平起平坐的人,但是隐阁是邪道上的第三把交椅,他可不屑装什么清高。更何况,若坐到中间,不仅正道人拉拢不着,连邪道的亦得罪得彻底。 四千寻看着白初云的身影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他以为师傅很少下山,其实不然。是觉得无关紧要才没对他提及,还是存心瞒着他?一度认为很了解的人忽然间变得陌生起来。 “宫主,咱们……”琉璃看了看站在身旁的慕容清,犹豫着该不该对宫主说坐到邪道那一边。其实正邪都无所谓,但是身边这个人怕是接受不能吧。 “坐中间”斜眼看了慕容清一眼,对上那道清亮的视线,洛珏了然一笑说道。 身正不怕影斜是吗。不过净之你虽然不介意,我却也不想你与那一群人有染。咱们就坐没人敢坐的地方吧。江湖武林任我驰骋,哪里有什么黑与白。 步履优雅从容的走到中间的桌子旁坐下,混不觉四周偷偷打量他的眼光。洛珏今日穿的是一袭黑衣,合身的锦袍外是一件绣着红梅的黑色大氅。衣襟袖口都是黑貂毛围边,艳红的梅花鲜活得像是有暗香四溢。 黑衣黑发衬得他肌肤越发白皙,不见任何动作却也妩媚妖娆得撩动人心。但每每触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各人的视线便飞速移开。 邪道的人会觉得那双眼里的黑暗比他们黑了不知道多少倍,惹上这样的人物,下场必定是死无全尸。正道的人会觉得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一个让他们熟悉却又胆寒的一个人。那个人曾经一人一剑杀得他们狼狈不堪。 不管因为什么,这些人都暗暗在心里算计,要如何除掉这个最强劲的敌人。何为黑,何为白。不过都是虚无的表象。强为王,败为寇,无分门派。 大多数正道人士都没有太在意那个蒙着面纱的年轻人,看他步履就知道此人不会武功,清澈的眼神全没有一丝锐气,是个温厚醇良的人。只是奇怪于因何会跟在邪魔歪道身边。只有两个人眼神闪烁了一下,面露惊讶。 “爹爹,是清弟”眯了眯眼睛,慕容习凑到父亲耳边低低的说道。 原以为散播出研雪剑的消息他这个弟弟必死无疑。没料到前去夺剑的人都是有去无回。一路追踪下来,才知道与弟弟同路而行的人竟然就是当年一同消失的娃娃。 展开折扇半遮脸孔,也遮住了嘴角的冷笑。这样也好,跟着那个邪魔歪道,慕容家他是休想再踏进一步了。 “嗯,习儿,莫要声张,免得丢我慕容家的脸面”同样压低声音,慕容远收起先前的惊讶平静的看了一眼被护在几人中间坐好的人,就如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只有握着筷子的指节绷得泛白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细微的颤抖,才让惊讶得转头看他的慕容习放下心。 “孩儿省得。不过爹爹,你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既可以清理门户,也可让咱们不费吹灰之力的拿到行云令” 慕容习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洛珏等人,就如一条盯紧猎物的毒蛇,片刻都不放松。看到洛珏体贴的把摆放距离稍远一些的菜夹给慕容清时,咧嘴一笑说道。那种龌龊的表情实在让人厌恶。 “见机行事吧,如果他真的是颗有用的棋子”顺着慕容习的视线看过去,慕容远放在桌上的手倏然握成拳。片刻后松开,不带丝毫感情的回道。 的确,跟他的雄心霸业比起来,他的儿子微不足道。更何况现在的慕容清在他心里已经死了。 “净之真的不在意?”洛珏一向吃得不多,所以总会是第一个放下筷子的人。看着低头用筷子耙着碗里米饭,却没有往嘴里送的意思的慕容清。洛珏清淡的笑了笑伸手握住他放在腿上的手问道。 “怎么会不在意,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样便好”就算慕容清的声音很低,可依旧悦耳清透。心里面所想所感毫不隐匿的透过声音表露出来。 已经选定了与父兄走不同的路,就算他依然珍惜骨肉亲情,可父兄大概在看到他的那刻起便斩断情缘了吧。 “净之又怎知道本宫这条路与你走的相同。要知道,本宫从来不懂何谓手下留情,就算是你的父兄,我都亦会赶尽杀绝” 松开慕容清的手,洛珏抬手轻触桌上一只空碗神色冷清的说道。话落碗碎,只留一滩粉末于桌上。 “珏儿,倘若你光明正大的赢了我父兄,那是他们学艺不精怨不得别人。但若是你以卑鄙手段置他们死地,净之就算玉石俱焚也会报这个仇。你我走的路会不会相同,全在珏儿你一念之间” 慕容清的语调平稳,神态自若。全不因洛珏扬言要杀他父兄的话儿有半点火气暴躁。清秀眉间一片坦荡,温和视线坚毅果决。他无法阻止一个被自己父兄杀了父亲的人去报仇,虽然参与此事者不只他父兄两个人。报应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的东西。 “哼,照慕容公子这么说,我师傅如果赢不过你的父兄,他们便可逍遥自在了。你这正义还真是独到啊” 一直默默吃饭的四千寻哼了一声,口齿不清的暗自嘟囔了一句。声音虽小可只有一人之隔的慕容清绝对可以听得到。 “珏儿的武功天下间有几人能胜得过,更逞论我的父兄”慕容清眸光暗了一下,低头轻声道。 “切,当初我师傅的爹爹武冠天下,到头来还不是命丧小人之手。明刀易躲暗箭难防,慕容公子能担保你父兄不暗中作祟吗?” 四千寻对慕容清的话嗤之以鼻,放下手中碗筷瞪着慕容清讽笑道。 “倘若我父兄故计重施,我会挡在珏儿前头,哪怕是死”看着四千寻不信任的眼神慕容清笑了,偏头看着含笑不语的洛珏轻声却很坚定的说道。 他不怪小四老是看他不顺眼,不希望喜欢的人有任何危险,这种心情他很了解。 “好了小四,为师行事自有分寸,你无需担心”四千寻还想再说什么,被洛珏抢先开口截断。四千寻脖子一梗把头扭到一边暗生闷气。 “奶奶的,为啥没有肉!”奔雷几个正因为桌上沉闷的气氛暗冒冷汗,右边传来的大骂声让尴尬的气氛缓解了一下,所有人目光都被那个一脚踩着椅子一边敲着碗一边叫喊的汉子吸引过去。 “尤老大,你在少林找肉吃,不是跟在秃驴头上找虱子一样愚蠢至极,哈哈哈哈”嘲笑声不客气的响起来,坐在那个尤老大对面的人笑得直锤桌子。 “放你娘的屁!老子又不是和尚,少林既然招待老子吃食就得按老子的规矩来!”大手一拍桌子上面的碗盘跳了三跳。尤老大雄赳赳气昂昂的高声嚷道。 “等你拿了行云令再来对少林指手画脚也不迟”对面的人抹了一把脸上的吐沫星子,站起身边朝门外走边嘲讽的回道。 来看热闹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不成小,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跟这种蠢货坐在一起真是丢人。 “尤老大是吗?你若再对少林出口不敬,可别怪咱们赶你出去”左边一个白馒头飞过来刚好堵住了尤老大正待破口大骂的嘴。 一个正义十足的声音响起,雪白的身影一闪,已经站到他身边。华山的掌门董有武挺身而出。正道和邪道在武林大会前就打了照面。 “真是没种”看到叫尤老大的人哼都没哼一声,乖乖的坐了回去,四千寻由鼻孔里哼了一句。这种人来武林大会做什么?专门来丢人的吗? “小四,莫要坏了人家的兴致,不要银子便让咱们瞧一出三娘教子,这董掌门也够客气的了”琉璃看看自家宫主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噗嗤一笑揪过四千寻的耳朵小声的说道。 四千寻扑棱扑棱脑袋甩掉琉璃的手四下张望。果然,除了那些个大侠掌门,右边这一群人中好几个都是一脸明了不屑的冷眼看着那两人的表演。这算什么?下马威?亏他们想得出来。 “走吧”收回视线站起身,洛珏牵起四千寻的手淡淡说了一句就朝门口走过去。 这出戏虽然不高明,但也的确震住了一些人,呵呵,不过那人的目的好像不止如此,再呆下去自己倒是无妨,反到是净之怕是会被人趁乱制住。毕竟他半点武功都不会,更不会防着他的父兄。 “小黑,咱们也走”显然不止洛珏一个人察觉到了董有武的目的,白初云拉着黑铁塔紧随洛珏等人走出斋堂,随后有人相继离开。 第19章 武林大会是在少林达摩院内设立的会场。原因无他,达摩院的武僧都是少林武功最顶尖的弟子。 原本不需如此大费周章的搭台设座,只需武林同道汇聚一堂吃吃喝喝中就可推选出武林盟主。但现如今不分正邪都来参一脚,少不得要以武论成败了。 众人吃罢早膳都陆续移步达摩院,台子虽然是连夜临时搭建却也似模似样的颇有气势。高七八仗的台子都是用大红的毯子铺就,轻功稍差一点的人只有走阶梯上去了。 距离台前十几步远的地方设了座席,不过细数下来只够那些个掌门大侠坐的。 “师傅,我怎么觉得少了好些个人”环顾四周虽然是人头攒动,不过多半都是那些正道门派的弟子。今早在斋堂用斋的邪道人物少说也有几十号,如今却只见七八个人零零落落的站在人群中。 “是少了好些人”微微一笑洛珏随口答道。眼睛扫了前面坐着的那些气宇轩昂自信满满的人一眼,遮不住的笑意倾于眼底。像是谁给他说了一个最好笑笑话一样。 “宫主,属下想起来了。董有武用的是迷迭香。”从打斋堂出来就一直敲着头冥思苦想的玉格松开紧蹙的眉头高兴的说道。说完横了一眼偷笑的飞雨,哼,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了,怎么样! “不是迷迭香,是如梦散。四川唐门的毒”面纱遮住慕容清的脸孔所以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一向暖暖的声音如今却是清冷异常,像是哀叹着什么。 迷迭香只是迷药,如梦散却是毒药。一样的无色无味无形却是让人一睡不起的剧毒。怕是那些人此刻已经化作烟尘了吧。 “奶奶的,不知道是谁淋了老子一身尿,被老子知道非剁了他不可!”粗鄙的语气,唯恐别人听不见的嗓门,还用得着看吗。不就是那个专门来丢人尤老大。 所有人都惊讶的转头去看,院门口走进来为数不算少的一群人,个个头上身上都是湿淋淋的一片,腥臊的味道随着风飘过来,让众人掩了掩鼻。那些个掌门大侠脸上虽然没什么,可眼神却都闪烁不停。 “这只老鼠倒还命硬,算他走运遇到贵人”白初云的手在鼻子边扇呼着,虽然尤老大离他根本就很远。 看到那些原本该死了的人又出现说不惊愕那是骗人,但是一向没有什么好奇心的人是不会有一探究竟的欲望。转回身看着已经走上台子的方丈,白初云撇了撇嘴角说道。 人群有了小小的骚动,纷纷避开那些人,不光是因为他们身上的异味,更多的还是怕沾染上未清的余毒,尽管这是不可能的事。 珏儿,是你吗?慕容清偏头看了看站在身边的人。从那些人出现起到那些人就站在他旁边,洛珏就一动也没动过,好像早知道这些人会没事一样。 如梦散虽然剧毒,但实际解毒的方法很简单,只要一泡童子尿即可。不过知道这解法的人除了四川唐门就少之又少了,其中就有夺命无痕凌飞雨。 “诸位武林同道,群龙不能无首。自沈盟主三年前仙逝后盟主一位一直空悬,因此江湖变得有些不平。 此次少林广发英雄帖,就是希望能推选出德才兼备的人来补上盟主空缺。但一直以来江湖有正邪之分,双方势不两立。故,若任何一方推举另一方必然不能心服口服。好在我佛慈悲,众生平等,所以不分门派……” 方丈行觉大师慢悠悠开口,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最后的意思无非是以武定王寇。除了四千寻听得哈欠连天,底下包括有些正道门派的弟子也是满脸的不耐烦。 “比武点到即止,意在切磋。凡输过一场者便不得再比,最终胜出的人便是行云令的主人,接此令者,范不是有违道义的事情皆要听命行事……” 行觉大师好像打定主意不下来似的,唠唠叨叨没完没了。不管这番话有用还是无用。底下已经有人开始发出嘘声。 “这老和尚真是狡猾。行云令的主人而且还是被圈定了范畴的行云令的主人如何去号令天下。” 白初云身边的黑铁塔凑到他耳边状似耳语的说道。实际上,那个打雷一样的嗓门全部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小黑,这就是你不懂了。出家人慈悲为怀,若能把咱们这样的人也教化得成了佛,岂不是功德一桩,不过最怕是偷鸡不成反蚀米,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白初云掩着嘴笑了两声,娇嗔的白了一眼大黑塔细声细气的回道。这两人的一搭一合让台上的行觉大师总算是住了口。 “比武开始,哪一位同道愿意先行上台?”行觉大师停垂下眼帘从又开口。这次没有多余的废话直点主题,心下却阿弥陀佛的念了数声。 都说出家人当不与凡尘有染,可如今这形式由不得他。武林盟主一位万万是不能落入旁门左道之手,所以素来不打诳语的和尚也失了信义二字。 “奶奶的,我来!”先前被人卖了的人如今又再次挺身而出。 世上就是有那么些人总是喜欢一个劲往前冲而不停下来看看四周。就算前面是万仗悬崖,有人在后面鼓动也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等到掉下去了才知道告诉他那里有宝可寻的人实际上就是背后踹他一脚的人。 “请指教”崆峒派中走出一个人,飞身上了台子,姿势算得上是漂亮,跟那个尤老大比起来。双手抱拳拱了拱手,一身正气凛然不可侵犯样。 “宫主,你猜哪方会赢”琉璃看看台上已经开始刀来剑去的两人好奇的问道。这两人的功夫明显一高一低,但是打成平手难分难解,却让人看不出那一方是故意相让。 “崆峒”看看步伐有细微欠缺的崆峒派弟子洛珏淡淡回道。 黑白两道从没有真正的较量过,百晓生的人物排名谱上也一直是以正道人士为主。但因为黑道有两大高手极少露面,所以无法作准。 此刻可算是印证他正道武功玄门正宗天下无敌的好时机。保留根底留待后继,崆峒的弟子每步都差了几分便露出破绽解了尤老大一时之险。这样后来与他对搏的人便会轻敌了。 “阁主,那个崆峒的弟子真差劲,这么弱的对手都打不赢。丢人!”大嗓门再次于众人头顶炸开,黑铁塔一脸憨厚的指了指台上打得热闹的人同他家主人耳语起来。 “小黑,你又不懂了。谁人不想成名,但是总要用对法子。跟小角色比试丢人比战胜更容易成名” 白初云掏了掏耳朵又白了黑铁塔一眼。要耳语请放小声量,否则本阁主早晚被你给吼成聋子。他的声音虽然不如黑铁塔响亮却也依然清晰的飘进台上人的耳朵里。 两人的话落台上崆峒的弟子脸色通红,脚下的步调乱了一些,让尤老大有机可乘。一个力劈华山把对方手中的剑砍飞。 “师傅,那两个人的嘴巴可真是比剑还利”四千寻往洛珏身边站了站尽量远离那一对祸害。一人一句就把崆峒弟子斩落马下,这功夫,杀人不见血啊。留神点,别让他们的吐沫星子喷到。 “却也是真性情”瞄了一眼不远处两个指着台上输得有些狼狈的人笑得不停的白初云和黑铁塔,洛珏浅笑道。 是在提点他人吗?其实更多时候,那些所谓的邪魔歪道比一脸正义光芒的大侠们更可靠。 “我说洛宫主,要不要跟在下赌一赌下场哪个会赢”笑得花枝乱颤的白初云忽然收了笑声转头看向洛珏。眼神带着些许的恼怒更多的是尴尬。 从来人都说他尖酸刻薄全不去管他话中真正的意思,他也早就习以为常。如今有人夸赞反到觉得不自在了。 “不了”微微颌首算是打过招呼,洛珏冷淡的回了一句,转回头依然专注的看向台子上新一轮的比斗。 虽然不过一个眼神的交汇,但是洛珏知道,白初云已然把他当作了朋友。未言心相醉不再接杯酒,天下快意之事莫过友,快友之事莫过淡。 “小气的男人,这点银子都舍不下”白初云噘着嘴转回头嘟囔了一句,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若那男人真的同意与他赌两人之间只能成敌,他可不喜欢同蠢人相交。愚蠢的朋友比聪明的敌人更糟。 台子上的人换了一对又一对,却始终都是些小角色。打得人拼尽全力,看的人却觉乏味无聊。日头一点一点升高,直到挂在正中,台上终于换了风景。 “请“崆峒的掌门抱拳在胸向对面肃然站立的人拱手,连对方的姓名都不屑叫出口。对面的男子更是连话也不说,直接飞身扑了过去。 崆峒以七伤拳闻名,一拳中有七种不同的劲力,或刚猛或阴柔或刚柔并济。或直出或横出或内缩,敌人挡不住这源源而来的劲力便会深受内伤。 所以刘彦真的拳法看起来简单直接,实则接拳的人是很吃力的。这一战没什么悬念,无名的男子仿似也只是存心上来舒展一下筋骨而已。十招后便自行跳下台去认了输。 随后又有人上去,依旧是十来招后自行下台。不仅看的人觉得莫名其妙,连在台上的刘彦真也哭笑不得。连战六七人都是这样的情形,毫无败相就认输他还是第一回遇上。 “阁主,再有三两个人我准能赢他”大嗓门又开始不耐寂寞的同他家主人耳语起来。胸脯挺得高高的,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小黑,你真是不害臊,怎么也得过了四个人吧。在人家的地头上总要给人家留点面子不是” 白初云噗嗤笑出声,手指刮着自己的脸颊笑道。嗯哼,虽然正邪不两立,但是他就是看不惯那种耍手段才能赢的人。 几道视线剑一样刺过来仿佛恨不得把坏事的白初云给刺几个血窟窿。他们还不是为了挫一挫那些掌门大侠们的锐气,没想到跟他们站在一边的人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白初云不在意的顺了顺发后又看向台上,倒是他身边的黑铁塔,大大的豹子眼一瞪,由怀里摸出几根梅花钉晃了晃,最后一呲牙。刚才还用眼神杀人的几个马上转头去看风景了。 “师傅,那些人在打车轮战?”看看台上满眼恍悟脸色微变的人,四千寻有些明了。拽了拽师傅的衣角悄声问道。 师傅说过,崆峒七伤拳威力无匹。但是练此拳者的先决条件便是内功深厚。因为每深一层,内脏就会多损伤一些。七伤拳实际是先伤己再伤敌。而且内力耗损得相当快,等到内力无法护住内脏时,再出此拳就会不伤敌只伤己了。 “小四真聪明”洛珏垂眸看了看四千寻笑弯了眼睛,满是赞赏的回道。想起那两个总是扰人好事的家伙忍不住笑意更浓。 第20章 就算刘彦真不战而退,武林大会还是正道占尽了先机。几个回合下来,台上依然站着华山的董有武,而邪道这边再没人跳上去挑战。 原本让人有所忌讳的白初云又好像真的是来凑热闹的,闲闲的站在一边看风景,一点上台的意思都没有。 “洛鎏宫,四千寻。请赐教”就在正派门下的弟子准备欢呼胜利的时候,一道水兰色身影以妙曼的身姿飘落高台。对着董有武抱了抱拳朗声说道。 “小兄弟,刀剑无眼。你年纪尚小,如若有个闪失,我如何同你的爹娘交代。我不会与你交手的,请回吧。” 董有武面有难色的摆了摆手,好像不想以大欺小所以出言规劝。他的话惹来台下一片的哄笑声。 “董掌门,在下没记错的话方丈大师并没有说年纪尚小者不可上来比试。更何况,你怎知一定胜得过我?莫不是年纪大了便倚老卖老起来?需知长江后浪推前浪,如若你自认后劲已乏大可下台走人,没人会笑话与你的” 四千寻并没有因为台下的嘲笑变了脸色乱了方寸,冷冷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伸手比着台下对董有武做了个请的手势,眼里除了嘲讽更多的是轻蔑。 “如若有何损伤,小兄弟莫要怪我”董有武被四千寻一阵抢白脸色沉了下来,被个少年看轻心头更是火起。顾不得台下给他使眼色的人,抱了抱拳举剑迎战。 华山的两翼剑法与武当的七星剑法并称一绝。两翼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演万象。所以华山剑法每出一剑都是千万变化,阴阳结合。虚则实,实则虚,让人防不胜防。 台下人看到剑影层层叠叠如波涛一样汹涌,寒芒冶冶,剑芒破空直逼傻站在原地的人,不禁又是一阵哄笑。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口出狂言,如今被这这无匹的剑法震得动都不能动,败是必然的结果。 叮的一声,兵器相交的声音,密布的剑影消失无踪。四千寻拔剑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没人看到他如何出手,如何拆解了已然侵身的剑招。 哄笑声嘎然而止,四周只听到重重的呼吸声,所有人都盯着那把断做两截散落台上的剑。一招之下,华山掌门败阵。而他们居然连对方的招式都没看清! “承让”四千寻平静的收剑归鞘,脸上不见分毫得意与欢喜。按照江湖规矩客套了一句便转过身看着台下的师傅。 “出剑时慢了一分,剑锋偏了半寸,小四,你的剑没有出全力。记住,不管对手强弱,都要全力以对,这是对对手的尊重”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洛珏并没有夸赞他的徒弟,只是淡然一笑指出四千寻招式纰漏之处。 “小四知错了”四千寻手抚了抚剑柄用力握了一下,垂头看着脚尖恭敬的回道。 这两个人的表现让四周围本来就瞪得圆圆的眼珠子瞪得差点掉出来。他们没来错地方吧?这是武林大会吧? “阁主,我喜欢那个人”所有人都静默时黑铁塔扯着白初云的衣袖兴奋的大声嚷嚷。一手直指着洛珏一手把白初云摇拽得东倒西歪。 “在下青城派黄子惜,领教小兄弟剑法”众人的视线都被黑铁塔拉去的时候,一道身影飞到台上,语意铿锵掷地有声。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自从八年前青城派被武林正道围攻后便一直是一慎一日尽量让本派淡出他人视线,如今却站在峰尖浪头上自信满满的挑战震慑了全场的人,当真是让众人吃了一惊。寄予厚望的有之,坐山观虎斗的有之,等着看笑话的更有之。 “不敢当,请赐教”握紧手中的剑,四千寻依然垂着头回道。看不见他的表情更让人惊惧,众人猜疑着他此次出手是否真的会不留余力。 时间一点一滴流过,在遥遥相对的两人之间快得转瞬即逝,在屏住呼吸观战的人眼前却似停顿了脚步。 漫长的对持让气氛更加凝重,压得就算观战的人都有些呼吸急促,最后竟是黄子惜先行沉不住气攻了过来。 这一次四千寻的剑拔得更快,剑出鞘,光劈空。众人只觉被刺眼的绚烂模糊了视线,等到光影消逝时,两人已然战到一处。 四千寻的剑招无疑是精妙绝伦的,每一剑看似随意简单,但与对方兵刃相接时收放自如的转了方向,一而三,三而十,十而百。剑尖微挫,无数剑影自四面八方袭来让人分不出真假。 谁都以为黄子惜必败无疑,多少人眼泛贪婪盯紧少年手中的剑,就如当年盯着洛风一般。 剑身交错金属嗡鸣,一把剑断了两截落在地上,一个人脸色惨白呆呆的看着一直佩于身边的剑跌落尘埃再无一丝用处。一招,同样是一招战败。 “小四,过犹不及。记住,全力并非是全部的力气,而是全部的心神。过钢易折,你的剑不是被对方斩断,是被你自己的内力震断的” 脚步落在地毯上悄无声息。洛珏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台来到四千寻身边,给他理了理被剑气划开的领口柔声说道。别说身后的黄子惜,大概底下所有人都不在他眼里。旁若无人的让人再次怀疑,他们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师傅,我……”四千寻欲言又止,看看师傅那双了无笑意的眼睛垂下头。 他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无用。他以为那个人不让他来武林大会是因为研雪剑。可如今有人用了一样的剑法,用的人却不是那人。 “小四,本宫好像说过,若是洛鎏宫以外的人用了研雪剑法,本宫会把他撕成碎片是不是” 封住四千寻的神阙、璇玑、膻中、曲池几大穴洛珏转身弯腰拾起地上的短剑在手里掂了掂后,遥指着黄子惜笑道。 “是”武功暂时被封住,但不影响他回话。四千寻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黄子惜垂眸回道。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如苍鹰一样朝黄子惜扑了过去。那样忽然,那样让人猝不及防。没有什么通报姓名,不需什么客套作态。 黄子惜慌忙退后数步直到退无可退,剑还没来得及举起,便觉刺骨剑气已经袭来。这一剑不花哨,无变化,就是直取他的双眼。但那速度快得任何变化都及不上半分。 眼睁睁看着剑入双眼是什么感觉?惊慌失措?心神俱裂?还是魂飞魄散? 都不是,黄子惜在双眼流出鲜血时什么感觉都没有,因为那剑太快,快得他只觉眼眶一凉双眼就已经漆黑一片。 其实直到他的身体四分五裂的散落台上各处他都没感觉到一点疼痛。生命在鲜血炸开的瞬间消逝,而这个人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剑法换了人用便让人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血溅在黑色的衣衫上很快便看不见了,只有艳红的梅花更加的冷冽。台下的人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愤怒,就只是怔怔的望着台上的人。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个梦,让人觉得太过离奇诡异。 洛珏缓步走到台中间,步履优雅得宛如花间行走的清风,那样轻盈,那样从容。断剑上还有血没有被风干,沿着锋利的刃滚动。血腥的味道开始蔓延,举起的手臂宣告与整个武林为敌。这刻起,凡上此台者,杀——无——赦。 白初云是隐阁的阁主,但是却从来只看别人杀人,黑铁塔是隐阁阁主的贴身侍卫,但是却经常代阁主去杀人。 不管是看别人杀人的人还是代别人杀人的人,两个人都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被开膛破肚后花花绿绿的肠子撒了一地,手脚头颅被绞成碎肉铺在台上,很多人都吐了,就算是白初云都觉得胃里阵阵翻腾。 悄悄拽了拽小黑的衣袖,两人同时向前靠了靠,十指间扣满暗器。白初云很庆幸没有同洛珏成为敌人,以后也是一样。 “你这个恶贼,居然对我们掌门下此毒手!我们要给他报仇!”此时武林大会点到即止的规矩荡然无存,切磋武艺演变成了私人恩仇的死斗。青城派中几个弟子先后飞身上了台子激昂的指着洛珏叫骂。洛珏偏头打量了一下几个人,露齿一笑勾了勾手指,长长的睫毛微翘,白皙柔和的脸庞在阳光照耀下泛着浅浅的桃红色,水嫩得让人很想摸上一摸,笑容无邪得一如赤子纯真。这样的人站在一堆血肉中间,那种与脸上表情完全相反的杀气涌动全身。让看了从脚底寒到头顶。 几个倾城弟子不自觉后退,甚至有转身就跑的冲动。那根纤细修长的手指就如勾魂者舞动的绳索紧紧攫住他们的心脏。 黑色人影闪动,白色的的剑光破空,细微空气摩擦的嘶嘶声听在几个倾城弟子的耳中若风啸,若磬鼓,若裂帛。一时间之觉得天地间都笼罩在一片清明震耳的剑鸣声中,季人心魄,夺人心魂。 也不过是剑光倏然出现又消散间,猩红的雨自台上倾落,落得人满脸满身,让人如同被火烧到一样惊慌的躲避,台下乱做一团。 台上黑衣的男子却似不染凡尘的神祗,悠然立于高处,俯看脚下慌乱的人群。黑色的发随风轻洒,那曾是谁人的青丝谁人的牵挂,如今都以化作飞灰。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施主手段太过残酷。善恶到头终有报,施主如今犯下如此深的业障,死后必会堕入无间地狱。但倘若放下屠刀,我佛慈悲,必然会渡化施主。” 少林的行善大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顾方丈师兄的拦阻走上高台。鼓动的僧袍猎猎作响,慈悲的眉目已然换作悲愤。 “哈哈哈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当日又有谁对家父手下留情过。佛家有云,因果有报。但因果何时报需上天决定。可惜,本宫自小性子就急躁,等不得上天来决定时辰。我便是天,尔等便得接受我的惩罚” 三尺软剑柔顺的垂在主任身侧。可洛珏眼中的血色已经浓得可以滴出来。狂傲的放声大笑,压抑在心头多年的恨意尽渲。 一字一句轻得如风中飞絮,却也重重砸在每个人心头。谁在乎成王还是成寇,谁在意世人把他当神还是当魔,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若有人拦,遇魔斩魔,遇佛杀佛! “小施主如若执意不肯悔过,莫怪我少林手下不留情”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行善大师的身体微微发抖,朝台下挥了挥手。 一直在四周静立的少林武僧动作整齐的飞落台上,数了数共三十六人。偌大的台子一下变得窄小。如果是在方寸之地摆下罗汉阵,入阵的人便插翅也难逃。 “小黑,准备”白初云在少林武僧飞身上台时悄声对身边的黑铁塔说道。扣在手中的梅花钉又多了八颗。 就算洛珏的武功出神入化,如果罗汉阵没有纰漏也是会困住他的。这个男人他白初云帮定了。 “阁主,罗汉阵的人都会铁布衫。要破此功射他们的会阴穴”附到白初云耳边小声指点,这一次黑铁塔的声音只有他的阁主能听到。这个男人他黑幕然也帮定了。 第21章 “大师既然慈悲,却为何又忍心累无辜之人枉送性命。原来大师的慈悲也不过是给世人做做样子看而已吧” 缓步入阵,稳稳的立于中央。洛珏提起手中的剑懒懒说道。那种全不把少林震寺的阵法放在眼里的睥睨姿态让人又气又惧。 洛珏的话让行善大师挥起的手臂顿了顿。扫了一眼精神抖擞的门下弟子后又重重的挥落。少林罗汉阵就如蟒蛇盘成的蛇阵,首尾相接毫无破绽。更何况此次是三十六人御敌,威力更是增了一倍。就算这人武功再高,终归也只是年轻人,内力自然是不到火候,不信困不住他。 阵启那刻,如山雨欲来的汹涌;如兵临城下的嚣张;如紧锣密鼓的铿锵,逼迫得人胸口发闷,气息纷乱。暮钟声乍然响起,绵长悠远,余音未绝时洛珏的身影已然被卷入棍影中。 这一战是苦战,也是决定谁主武林的一战。洛珏的武功是冠绝天下,少林的罗汉阵却是阵法中的至尊。王见王的死斗,输赢只在于哪一方先乱阵脚。 白初云的手心里都是汗,手中的暗器已经一支都不剩。那就好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墙,密实的不留一点空隙。快似闪电的梅花钉就如石沉大海般隐没于无形的漩涡中。 “阁主,用这个“黑幕然射出最后一支梅花钉后皱了皱眉头。一翻手亮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弩箭。 咬牙切齿的把弩箭塞到白初云手里,黑幕然的眼睛怒瞪向台上,他就不信破不了少林的铁布衫!黑幕然的牛脾气一上来,也不管这比梅花钉大了数倍的弩箭一旦射出去,隐阁会不会也成为武林公敌。 “小黑,你总要我去做得罪人的事,真讨厌”白初云扁了扁嘴举起手中的弩箭哀怨的说道。两只眼睛却是紧紧盯住台上分绰的人影。 “白阁主,让珏儿光明正大的迎敌吧。莫要让他的名蒙了尘”白初云刚要扣动弓弩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他的。这只手上没有一点劲力,却让他的手再也无力扣动机关。 “小黑,人多欺负人少叫什么”没有去看是谁阻止了他,白初云放下手,转头扯住正在瞄准的黑幕然的衣袖语带好奇的问道。 “叫卑鄙,无耻,下流”黑幕然哼了一声把手中的弓弩扔在地上,梗着脖子冲着台上吼过去。因为长得黑所以看不出他脸上有微微的红晕泛开。 倘若刚刚的弩箭真的射出去,这场比斗对那个男子来说也便毫无意义了吧。难怪古人说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呢。 “这话不好,人家名门正派的哪担得其你如此夸赞。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这些邪魔歪道的都喜欢群起攻之。早就说了武林是一家嘛。今日总算是让佛祖他老人家达成所愿了” 白初云柔弱无骨的靠上黑幕然的肩头,小鸟依人的娇弱模样,说出来的话可是中气十足。与初时的细声细气截然不同,声音竟比黑幕然的狮子吼还洪亮。 “阁主,咱们群攻是因为咱们自知打不过人家,这正道名门一向自诩天下无敌,怎么能自毁颜面呢。我看是另有苦衷吧,没准是人家想屈尊降贵的领悟一下何为阴损小人把戏” 黑幕然提了提气吧嗓门拔得更高,好像存心是要跟他的阁主比一比谁的声音更大。别说那些原本听见装听不见的人,就连真的没听见的人这一回都被震得耳鸣了半天。 一直闭目低声诵经的行善大师倏然睁开双眸,左手掐菩提印,右手拈花一指飞射出两粒佛珠,直取白初云与黑幕然的哑穴。 这两个人就如嗡叫不已的苍蝇一样惹人厌烦,眼见门下弟子凌厉的棍法因为那两人的话卸了一半力道。行善大师果断出手想要阻止那二人继续废话。 “呦,生气了生气了,小黑,你看见了吧”被黑幕然抱起来闪身躲开佛珠,白初云在他怀里拍着巴掌踢着脚兴奋的叫嚷,就跟小孩子看到了什么稀奇玩意一样。 “看见了,但是他为什么要生气?咱们可没指名点姓的”黑幕然的身法相当的飘逸,跟他的大块头完全不搭配。飘落身后的一棵松柏之上,站在枝头上远远的啐了老和尚一口不满的回道。 “哎呀,世上很多人都喜欢拣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这种喜好小黑你可不要学。话又说回来,会有这种喜好的人不知道是心虚呢,还是刚好这屎就是他自己拉的。” 白初云伸出纤纤食指戳了戳额头想了一下,咧嘴一笑脆声回道。底下众人言语不能,谁知道如果接了话茬这两只毒蛇会不会用吐沫星子把他喷得无地自容。 行善大师的脑门上青筋直跳,又取下两枚佛珠捏在指间,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两人的嘴给封上,不然他的脸面岂不是无处可放了。 但他的手还未来得及举起,一道剑光已然划开重重屏障如离弦之箭一样射过来,剑身如血般鲜红,隐隐还有腥味缭绕。 三十六人轰然倒地,没有一个还有呼吸。额前被劈裂的伤口处鲜血不停喷涌,却都是汇往一点,那就是射向行善的剑。 洛珏的人站在尸首中央,洛珏的软剑握在手中,轻柔的笑意挂在唇边,弯弯的眼睛却是闪着妖异的红光。白皙的手映衬着鲜红的血,血剑由指尖处急射而出。 其实早在白初云和黑幕然的梅花钉射过来的时候,洛珏已然看到了罗汉阵的破绽,虽然首尾相接的罗汉阵可以遥相呼应互补缺失,但是如果剑快,腿快,以静制动以逸待劳的话破阵易如反掌。 只是这少林武功向不外传,今日得见便想仔细领悟堪破一番,所以才迟迟没有破阵。不过行善一而再的对白初云出手,让洛珏没了心情。 行善退了一步举掌迎上,心知这血剑虽来得快但毕竟坚韧不足,想要伤他是万无可能,只是奇怪门下弟子的铁布衫是如何被破的。 血剑堪堪触及行善的双掌时忽然转了方向,直奔他的双眼,而且竟凝结成冰锐利无比。行善慌忙收掌,宽大袍袖灌满内力护住脸面。冰剑陡然又转了方向下刺行善的胸口,行善侧身避过翻掌拍向剑身。 洛珏站在原地始终一动未动,单凭单手掌控着冰剑的走向。行善步履扎实见招拆招也是稳如泰山。 酣斗间,那支冰剑越来越短,在行善醇厚的内力下慢慢化作血水洒落。众人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为行善就要胜了这一战鼓起掌来。 白初云和黑幕然此刻安静得就如透明的空气一样,让人早就忘了他们的存在,两人专注的台上的变换,这两大高手的对决让他们可是受益匪浅。 冰剑将尽之时,台下更是掌声雷动,喝彩声不绝于耳。行善却暗自叫苦,对方一动未动就让他内力尽出,原本还有几分胜算,如今内力耗了大半,冰剑全融之时对方的全力一击他是无论如何都挡不下的。 冰剑化尽,众人鸦雀无声,都等着看洛珏口吐鲜血经脉挫断。然而等到却是行善大师飞出去的头颅。青烟一样的身影鬼魅似的一闪即逝,洛珏身影重现时是立在无头尸体的身边。没人看清他如何动,如何出剑。 “小四,为师刚才所用的剑法是妍雪剑法中的后八式,你可有记住”洛珏转身笑看僵立在另一边的四千寻。抬手凌空虚抚解开四千寻的穴道由台上拾起一把剑扔给四千寻后问道。 “师傅,小四记住了”四千寻接住剑低声回道。森寒的剑锋反射着刺眼的光,耀得他眼睛有些酸涩。这声师傅怕是他最后一次叫出口了。 “很好,本宫给你一个机会,倘若胜得过本宫,我便将最后八式的心法告诉你,你也可以去孝敬你的爹爹。但倘若你胜不过我,沈微玉沈四公子。本宫定然不会轻饶与你的” 收了软剑洛珏负手立于台上,脸上的笑容是从来没有过的陌生疏远。扯断了两人之间八年来的情分。 “师……洛宫主,小四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四千寻猛然抬起头看向洛珏,沈微玉,这个名字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他以为师傅生气是因为研雪剑法,看来这一次他又猜错了。究竟这个人瞒了他多少事情?究竟这八年来的朝夕相对是真还是假? “云南舞家的人出现时”洛珏垂眸看着脚下还未干透的红毯说道。红毯上的血迹不是很明显,但即便细微的差别也透出两者的不同。 “那师……洛宫主以前对小四都是真心以待了?”四千寻追问,语气迫切神色紧张。看到师傅漠然的脸时又垂下头去。 难怪师傅会说云南舞家的人和他倒也相配。舞家与沈家一直是姻亲的关系,只是鲜少人知道罢了。舞菁菁便是他指腹为婚的妻子。 “沈四公子请”微微一笑对四千寻的问话并不作答,真也好,假也罢都已经不重要,随他自己去想吧。 给过他几次机会结果他始终心向旁人。现如今两人终成敌便没什么好说的了。由地上捡起另一把剑,洛珏眼中已经再无一丝旧情意。 从没觉得一柄剑会如此之重,让他举了几次都徒劳无功,从不知道假戏真做时自己便会深陷其中,四千寻无力的扔下剑闭上眼睛。如果能死在他手也不枉此生。 “沈四公子,有时本宫不得不佩服你。明明服了忘心丹却可以将动情之人的神色揣摩得淋漓尽致” 四千寻——沈微玉等来的不是剑,是洛珏冰寒入骨的手。事到如今还要做戏给他看,洛珏笑得有些决然。 手指滑过俊秀的眉眼之间,顺着挺直的鼻梁一路描绘到倔强的嘴角。这张与他朝夕相对的脸,这个整日缠在他身边的孩童,如今脸上悲凄的表情,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一种手段。 “洛宫主果然好手段,这种事都查得一清二楚。那就对不起了,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沈微玉再睁开眼睛时,里面是空寂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冷。 垂在身侧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之势袭向洛珏的胸口。然而只提起一半便又如被人打断双臂般无力的垂了下去。 “虽然沈四公子的情可以被药力封住,但是性子是天生的。你总是忘记本宫永远不会让自己失了防备” 点住沈微玉的穴道,绕到后面洛珏微倾身贴上他的身子,嘴唇凑近他的耳朵嘲讽的笑道。 “废话少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穴道被封沈微玉躲不开耳边温热的唇,于是紧蹙了眉头回道。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有了些微的变化。 “本宫怎么舍得杀了你,这俱身子昨夜可是让本宫无限销魂,至今还回味无穷”手穿过沈微玉的腋下在他身前交握,把人纳入自己怀中。洛珏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慢慢说道。 清晰的话语让台下人抽了口冷气,原本想偷偷溜走的人都停下脚步。这出戏比武林大会更精彩。 “你怎么还没死”没人听得出恨意慢慢的话语里还有些微的安心,只有他自己清楚。纵使可以忘记情爱,但以往种种的好,还是点滴汇入心田。很多时候,人总会因为某些牵绊而做出身不由己的事。 “呵呵,沈四公子想知道本宫未什么喝了掺有老狐狸给你的蚀骨粉的茶而安然无恙吗?只要你能让本宫尽了兴,本宫就告诉你如何?” 伸手扯开沈微玉的腰带,手抚上光洁的肌肤,垂头咬上沈微玉的颈项。齿入血肉用力一扯,一块肉被生生的撕扯下来。舌尖一卷送入嘴里,慢慢咀嚼,细细品尝。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滴落。洛珏笑得无限春情,附在沈微玉的耳边温柔的说道。 第22章 “佩服佩服,同在下比起来,洛宫主的戏做得更是逼真”咬紧牙挺过这一波痛楚,沈微玉冷笑一声答道。 昨夜知他跟在身后,才会同爹爹做了那出戏给他看。自认没什么破绽,却还是被他看透。沈微玉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下却真是不得不佩服洛珏。 “彼此彼此。沈公子要记得,练此双修武功时莫要念着如何在本宫身下婉转承欢。否则,走火入魔岂不是白费了心机” 像是要把沈微玉凌迟一样,洛珏每说一句话都会撕咬下他身上的一块肉。鲜血和着汗水很快就浸透了沈微玉半褪的衣衫,翠绿色的布料上有一大片已经转为墨绿色。 洛珏温柔的话语却像是对最心爱的恋人般满是疼宠溺爱。手抚着他亲手给沈微玉挂上的玉石轻声耳语道。 “洛宫主如果舍不得,大可收回这块玉”不知道是痛得麻木了,还是沈微玉天生就耐得疼痛。尽管声音也是压得低低的,但是却连个颤音都不带,平静的就如两人不过是在品茶闲聊一般。 “呵呵,没什么舍不得的。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留给沈四公子做个念想吧”刮下沈微玉的衣衫,洛珏轻笑着回道。 温柔的唇留恋在被他撕咬后留下的伤口处轻吻。然后一张口,在那道伤口上狠狠的咬了下去。台上没有一个人上去阻止他或是趁机偷袭,都傻了一样呆愣愣的看着。连白初云和黑幕然都愕然的微张着嘴看傻了眼。 血流的更急,顺着脊背一路蜿蜒没入腰间很快便湿了裤管。沈微玉的唇微微发抖,想要说的话全被忽然袭来的剧痛压入喉间。紧咬住的唇齿把一声闷哼吞没。 “痛吗?这还不是最痛的。呵呵,不知道你的爹爹会不会在你痛不欲生时来把你救处本宫的魔掌。为了这个本宫可是下了不少的赌注” 轻轻抚过颤抖的脊背,洛珏不止连声音没有温度,就连吐出的气息都如冰刀般可以割裂肌肤。嘶,棉帛碎裂的声音格外清晰,尖锐得有些刺耳。 沈微玉身上再无一丝一缕。台下的人回过神但依然没人站出来阻止。众人眼里都有些兴奋和期待,只有少林的方丈垂下头闭紧了眼睛。 这一场业障比他想的要惨烈得多,但他却无力去阻止。莫说他体内不知何时中的剧毒此刻正在兴风作浪,就算他完好无损也是无用。当今世上怕是再无人能治住台上那个男子了。 “洛宫主,若是你想用此法引出我的爹爹,怕是会大失所望了。我也不过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沈微玉淡漠的开口。赤裸的身体在众人的环视下并没有羞涩的颤抖,年轻的肌肤在血色的夕阳中散发着诱人的光彩。 “这种法子?对沈四公子怎么能如此怠慢呢。奔雷,飞雨”退到一旁上下仔细打量着这幅好身材,洛珏似是在慎重考虑接下来自己要如何做才能不辱没了沈微玉。片刻后对着台下自己的属下微笑着招了了招手。 “宫主”两道人影一前一后飞落高台,单膝跪地等候小主人吩咐。奔雷垂首看着地面,飞雨偷偷侧目看了一眼满身是血的沈微玉。 “把人给本宫架起来”洛珏轻描淡写的挥挥手示意属下依命行事。 奔雷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朝沈微玉走过,但是眼里却有些莫名的东西飞速闪过。飞雨僵了一下也站起身,挂着一脸的同情慢慢走到沈微玉身边。 “洛宫主既然有兴致赌,在下便跟你赌。我的爹爹决计是不会出现的,若我赢了,宫主与我的恩怨可否一笔勾销,今后你我各不相识,宫主觉得可否” 沈微玉被架了起来,他知道接下来洛珏要做什么。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沈微玉一字一顿说完闭了眼睛,静了心神,将自己沉入无尽空茫的黑暗中。看不见便无所惧。 慢慢走到沈微玉身前,几步远的距离却似漫长得没有尽处。手指扯动腰带,紧身的袍子散落,淡淡的香气散入沈微玉的鼻端,就如同无数次他缠在他身上后便会闻到的香馨。每一缕都勾魂,每一丝都让人沉迷。那是八年来的潜移默化,已经的溶入身体。 “好,本宫就同你——赌”弯身勾起沈微玉的腿,洛珏一冲而入。 血滴落地毯上晕了一点暗红,渐渐的越来越大。扣住腿弯的指节泛白就如那张瞬间惨白的脸。血红的夕阳在即将隐没之际分外的妖艳,就如长发飞舞的黑衣男子。 像被利剑刺穿了身体,痛入骨髓,身上每根骨头都像是被巨石碾碎一般。粘稠的汁液被搅动的声音湿哒哒的搅动人心。 身体被死死的扣住,碰撞间染上点点乌青,纷乱的黑发随着越来越重的撞击在空中划下零落的弧线,如同破碎的自尊,再拼凑不出那张神采飞扬的脸。 他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然而一枚握在别人手中的棋子,最终是走不出自己的棋局。 黑暗中有光划过,冶艳的黑色曼陀罗伸展的丝绒般细腻的花瓣轻触着他的脸,隐约中有絮絮的低语“小四,今后你我将不两立,该断的,就在那刻断得干净”“小四,不能爱便恨吧” “真让本宫失望,毕竟这次是沈盟主的儿子而不是女儿不是”扣紧沈微玉的双腿,冲刺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大,让奔雷和飞雨都不由自主的微挫了一小步。洛珏勾起唇角,盯紧对面某人的眼睛笑道。 “不过沈四公子的身子很美味,所以本宫便告诉为何没死的秘密————呵呵,因为本宫不想死所以世间便没人能拿得走本宫的命!” 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洛珏退出沈微玉的身体。白浊的液体混着鲜血滴落地上,洛珏挥手解去他被封住的穴道。 “这种废话不说也罢”微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奔雷和飞雨松开手的同时,沈微玉跪坐到地上。 一直紧咬住下唇的齿松开了,血顺着下颌滴在腿上。不在意的抹去,沈微玉的话和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漠如故。 “沈盟主,看着自己的外孙强上自己的儿子,你居然如此沉得住气。珏儿真得为你喝声彩” 没理会沈微玉,洛珏偏头看了看垂首肃立在眼前的属下,抬手轻拍了几下,淡淡的说道。 除了台上某人身上一震外,台下一片哗然。刚才的一幕就够让他们震撼的了,此刻这句话更让人如同被雷劈。死了三年的人怎么会诈尸了呢! “你是如何知道我便是沈千雄”人皮面具被剥落,露出一张惨白的脸。俊秀的眉目间流动着隐隐的霸气,刚毅的脸部线条无情得冷硬异常。 夺命无痕凌飞雨,那个今晨大着嗓门唤洛珏去斋堂的人,此刻深沉锐利得就如栖息山崖的鹰隼。 “把六岁大的孩童安插在本宫身边,怎么能不亲自督导,而且还要在时机成熟时喂他服下忘心丹。更何况,当日本宫逃亡,总会有人随后追到。那时候被我赤银蛇毒死的人是在一刻钟后毒发身亡的。如果不是习武之人只需眨眼间便会丧命” “那也不能证明我便是沈千雄” “的确,当时本宫只是怀疑有人叛门,直到云南舞家的人出现。你大概认为死了的人生前的一切就都随之湮灭,再查不出什么吧。可是我的娘曾告诉我,如果没有你的召唤,云南舞家的人是不会出现的。 当所有人都惊讶下山没有几次的小四居然会和舞家人如此熟识,唯独你半点吃惊都没有。你当然不吃惊,因为信是你传出去的,为的就是让本宫识破小四的身份对吧。 一直跟在我爹爹身边的你自然是知道本宫只传了研雪十八式中的十式给小四,而得了研雪剑的你却始终都无法开启剑中秘籍,你便只习得我传给小四的那十式。 所以传了黄子惜前三式来引本宫出手,也让你看看小四在本宫心里的分量够不够你威胁本宫交出研雪十八式的心法口诀。” “既然早就识破本座的身份,为何还要对你舅舅出手”沈千雄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外孙比他那个女婿狠得多也无情得多。而且还多了他女婿没有的残忍冷酷。 “呵呵,自然是想外公明白,珏儿是个六亲不认的人罢了”轻笑一声,洛珏冷冷答道。既然是同样的人,为何还要问这种让他觉得可笑的问题。 “如今你想如何”沈千雄抱臂在胸悠然问道。岿然的气度竟不比洛珏孤傲的泰然少半分气势。难为了这年为人下属如何将野心掩饰的滴水不漏。 “本宫要带走他,至于你的人头,看在小舅舅的面子上今日便不取了”反手指了指一旁惊呆了的沈微玉,洛珏对上沈千雄的眼睛慢慢说道。口气却坚决得不容反驳,而他也却是有这个本事让人无法反驳。 “洛宫主应该记得与在下的赌约吧”沈微玉缩紧赤裸的身体将自己抱做一团。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挂着笑容。 谁都知道,唯独他不知道。他这个棋子在两个人的棋局里被撕裂的支离破碎。他无心无情,可是终究是个人,哪怕在别人眼中只是枚棋子,他也都还有自己的梦。 如今这梦被他可以说是至亲的人一人一剑斩得粉碎。从来不知道痛的心,这一次疼得让他无法喘息。果然,这才是最痛的。 “你听到了,我家玉儿是不会同你走的,不过,如果你将心法口诀给本座的话,本座便将他送给你” 沈千雄得意的挑起眉压低声音说道。他一向不会挑错棋子,就算是死他们也都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如他的女儿沈璧游。 “你凭什么觉得本宫会给你。你以为本宫因何要带走他,男宠而已。。。。。。” “珏儿,够了!”洛珏字字如刀的话被一个温暖清透的声音打断。慕容清快步跑上高台对洛珏喝斥道。 有些心疼的看着洛珏倔强的别过头去不再言语,转身把自己的外袍披在了沈微玉身上。轻轻给他理了理凌乱的发,带着歉意的把他拥进怀里。 本来自己应该阻止珏儿做这种残忍的事情,但是太过震撼的真相让自己一直回不过神来。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却被两个至亲的人伤得体无完肤,要他情何以堪。 “走开”挣开慕容清的怀抱,把披在身上的外袍扔到地上他僵硬的说道。 沈微玉一直把头埋在抱住膝头的双臂间,对于洛珏和沈千雄的话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冰冷的身子落入一具宽厚温暖的胸膛时,他才从又抬起头。没有眼泪,没有愤恨,就只是空茫冷漠的表情。 “小四,珏儿他其实……” “沈盟主,这是研雪十八式的口诀心法。今后他便是本宫的人,你若敢碰他一根指头,本宫定然会将你挫骨扬灰。净之,我们走” 慕容清的话被洛珏打断,由怀里摸出一卷羊皮扔给沈千雄后洛珏展臂抱起慕容清,脚尖点地横掠出去,身影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奔雷几个看了一眼一脸自若的沈千雄也紧随小主人而去。 “小黑,咱们也走吧。”白初云跳上黑幕然的背紧紧搂住他的颈项轻叹了一声说道。 或许成大事的人当真都需要非一般的忍耐力。但是如果以感情为代价是否真的值得?将脸贴在厚实的脊背上感受着肌肤透过衣衫传来的炙热。白初云闭上眼睛笑了,小黑,这辈子咱们就只做个第三好了。 第23章 夜色渐已四合,一轮圆月挂于东天。在沉沉的暮色里若隐若现俯看世间,也将达摩院内的空冷高台映射得忽明忽暗,武林大会已然散了多时。 不管沈千雄与洛珏的对话让人如何震惊,众人心中或存鄙夷,或存厌恶又或存不屑,但洛珏扔出那卷羊皮和他同沈千雄的关系,都让这些人高高兴兴的拥着他们的武林盟主共商大事去了。 当月光再次由云层中移出来时,高台的一角有团黑影动了动,寂寥的院落中除了那团影子便只有无人会去掩埋的尸体与冷清的月光相伴。影子在地上摸索着什么,细微的呼吸声轻缓而蔓延,如一种流失的岁月让人留不下一丝痕迹。 “小四哥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高台下,空旷中站着一抹纤细的身影不住的颤抖。仿佛一株正被狂风摧折的娇美花朵,渐渐飘零枯萎。 看着台上的人拾起脏破的衣衫裹住满身的伤痕,慢慢站起身蹒跚走下高台。泪水流下模糊了视线,使那人的身影看起来脆弱的一碰即碎。 “小舞,我不怪你,这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过是颗棋子而已”黑色的影子慢慢朝她走过来,脚步倦怠的仿佛每走一步都累得心力交瘁。 他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清脆欢畅,嘶哑苍白得如千万只小虫在啃噬一具风干已久的尸体,像一把鲁钝的锯子在一块腐木上拉扯。惨淡的笑容像是在宣泄一种无奈的凄冷。 “小四哥哥,对不起,我不该解了你忘心丹的药力。我以为他会待你好,我以为他比我更懂你,更能保护你,我以为……” 舞菁菁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滑下来,那人毁了的不止是小四哥哥的自尊亦撕碎了他的身心。如果可以,她愿意去承受那未夺走他性命却夺了他一切的痛苦,只要他还能笑得那么灿烂,那么明亮,就如她儿时初见到的那个笑得绚然的小男孩。 她太自以为是了,以为看到了最美的爱情,于是就算心痛也还是想让小四哥哥成为世上最幸福快乐的人。他会笑,会开心,但只要忘心丹不解他便不会知道那种甜透心窝幸福是什么味道。于是她悄悄的把解药混在了茶水里,可是…… “小舞,你的解药是假的”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沈微玉疲惫的笑了笑说道。 忘心丹从来就没有解药,这是他的爹爹飘下高台时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他的心已经不痛了,无心之人还有什么能让他刻骨铭记,就连恨都不会有。 “怎么会?!爹爹说过,忘心丹是只有舞家人才会做的药,解药当然也只有舞家人才有。我好不容易从爹爹的药庐里偷来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舞菁菁惊愕的看着沈微玉平淡无波的脸,不相信的摇着头。一定是小四哥哥想安慰她才会这么说的,小四哥哥一直是个善良的人。 “呵,小舞,这都不重要了。其实这样很好”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高挂头顶的明月,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样真的很好,虽然孤寂,但却再也不是谁的棋子。 记得很小的时候爹爹要把他送走,就算他哭喊着拉住爹爹的衣角,还是被爹爹把手指一根根掰开毫不留情的把他送到别人怀里,背对着他的身影决然阴冷没有一丝不舍。 后来他被人带到一个叫落霞镇的地方,一呆就是一年,他常常梦里追着爹爹的背影哭喊着醒来。再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小仙女,向她许了愿望,想有个真心待他好的人疼他宠他,想跟隔壁家狗子一样被人抱在怀里呵护着。 于是小仙女给了他一个师傅,师傅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叫我一声师傅,我便是你的亲人了”师傅笑得很好看,就像他的娘亲“四千寻,这是本宫给你的名字”四千寻,他喜欢师傅给他的名字。那时他还没有服下忘心丹。 于是他记得,有那么一个人,总是很喜欢对他微笑,夜晚睡觉的时候都会把他抱在怀里。他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清新叶片上吹来的风。虽然阴晴不定的性子让他有时提心吊胆的,但只要是他拽住那人的衣角,那人都会伸出手把他抱进怀里安抚,只要跟在他身边自己会觉得每一天都甜透了心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人的眼光看向别人时他便会有将人撕碎的冲动。那是一种让他自己都害怕的强烈的欲望,就如洪水猛兽般每日啃噬着他的心,在他的身体里鼓动。 所以,当有人告诉他,吃了这颗药心里便会平静时,他毫不犹豫的吃了。那一年他十二岁,那一年也是爹爹拿着娘的青丝忽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 忘心丹,忘心丹,原来要忘记的不是情爱,而是最让他珍惜的幸福味道。现在他以记不起那种甜透心窝的悸动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但他依然记得他幸福过。 其实这样也就足够了吧,春去冬来,花开花谢,亦只有一次最盛,没有什么能是永恒,盛极而衰后一切也不过如此。 一辆马车几匹快马在大道上飞驰,踏碎满地的月光。风声,马蹄声让无声的马车内更显沉默。依稀还可听到一个任性的少年说“师傅,我扭到脚了”笑着伸出手去,就算明知道那少年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是假的,也还是想把他拉进怀里小心的呵护。 “珏儿,你这又何苦。连我自己都不确定这法子是不是真的能解忘心丹的药力,毕竟那只是传闻。而你也做得太过份了” 静默的坐在角落里看着在手伸出的一瞬间猛然惊醒的洛珏,看那张唯我独尊的傲气脸庞上闪过一丝苦笑,看那双勾魂摄魄的细长眼睛暗了眸光。慕容清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净之,倘若有天本宫把你忘了,你可会伤心?”沉默了片刻,洛珏回了句不相干的话。静静看着慕容清的眼睛,在清如泓泉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满是萧索倦怠的脸。 “只要我记得珏儿你就好”这一回慕容清坐到了洛珏的身边,揽过他的身子让他的靠上自己的肩头。 珏儿做那些事的时候,是否在努力的想要把自己刻入小四的心里。然而都是徒劳而已,忘心丹一旦解开便会忘了前尘往事,不管多痛多伤,多让他刻骨铭心,那些事都随忘心丹的消散而湮灭。 忘心丹不是封住了人的情爱,而是像挡在人心里的一面墙,墙倒之际,墙上刻画的印迹便也轰然倒塌再不留一丝痕迹。 “呵呵,净之当真是喜欢本宫了,就如本宫喜欢他一样。所以就算他忘了我,我也亦想他能自由自在的活着。不要像我的娘一样,到死都还要被人掌控在手里” 轻笑了一声洛珏闭上了眼睛,也把眼里再也化不开的遗憾埋在心底,沉入湖底。将头枕在慕容清的肩头,倾听着马蹄飞溅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那人身影无论他如何极目远眺都再望不到一分一毫。爹爹,珏儿也是个任性的人呢。 “他不会忘了你的,一定”紧了紧手臂慕容清笑着说道。就算他忘了你我也会让他想起来,穷尽一生,一定! 还记得烟雨之中立于高阁的男子,凛冽的风撼不动挺拔笔直的身影,飞扬的发一如那意气风发的脸庞恣意狂傲。 那时候自己以为世间再没任何事可以会乱了他的心神,世事变迁,沧海桑田,这个男子始终都会稳稳的立于巅峰笑看云起。 所以他不会让此刻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的男子变得脆弱,变得不再是他自己。 “净之,你怪我吗?怪我明明不是喜欢,却还要给你种下情蛊。”抱紧慕容清的腰朝他怀里挤了挤洛珏笑得有些腼腆。 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孩童,不好意思的垂下头。长长的发滑落,丝般顺滑。如潺潺流过的泉水,荡起人心中一丝柔情。 “不怪,珏儿说过喜欢我的不是。就算那喜欢与我期待的不同,所以珏儿其实从没骗过我” 手指抚过柔顺的发,慕容清无声的叹了口气后语带轻松的说道。发丝由指尖洒落,犹如握不住的流水淙淙而过。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只有随着流水的脚步才能片刻不离左右,哪怕只是漂浮于水面而无法沉入湖底。 “其实本宫真的很喜欢净之你”安心的贴紧温热的胸膛,附耳隔着衣衫倾听纯净的心脏砰然有力的跳动。净之,有一天,本宫会收了你的情蛊,把你交给我最信任的人好好的珍惜。 那一年洛珏十九岁,那一年江湖上开始了血雨腥风的岁月,那一年前尘往事在一个十六岁少年的心里化作飞灰。 古今兴废事,还看洛阳城。洛阳因为地处洛水之阳而得名,自周平王迁都洛邑起,这里便一直商贾云集豪客汇聚之地。朝代如何更替这里繁华依旧。 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唐朝李正封的诗句使洛阳牡丹有了国色天香的雅号。每年的五月正是牡丹花盛之际,文人骚客分沓至此品酒赏花。因此上让原本就热闹的洛阳城更是人似潮涌。 “小四哥哥,你赏花就赏花,莫要动手动脚的。若是碰坏了人家的花,咱们可是陪不起的” 牡丹花会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伸着脖子隔着人墙对着正伸出手去的男子怒喝道。急急忙忙分开人群跑过去,汗都来不及抹一下就上去拉人。还好她动作够快,不然那一株冠世墨玉就要被辣手摧花了。 “小舞此言差矣,有诗云,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白衣的男子噘了噘嘴挣扎着想要甩开坏他好事的手。甩了几下都没甩开,遂转了转眼珠挂上赖皮的笑容说道。 “折个屁,折了这株花,咱们这个月就光喝西北风吧”笑骂着敲了男子一记响头,女子扯着恋恋不舍的男子朝回走。 不知道为什么,小四哥哥什么花不爱,偏爱这冠世墨玉,虽说这花的确是漂亮得天下少有,但也不至于让一个男子爱得见到就想折。真不知他是喜欢这花还是讨厌这花了。 “不就喝西北风吗,小爷我抗得住”听到女子如是说,男子顿时精神抖擞的挺了挺胸膛,脚跟一转又要冲那朵花奔过去,杀气腾腾的样子,让周围的人一惊,纷纷躲避。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见到此花就想折下来藏入怀中不想给任何看到,其实他有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大概是十六岁之前的事他一件都不记得。睁开眼睛时,就只看到一个小丫头跳到他床前一个劲的哭,那个小丫头就是如今拽着他的小舞。 小舞说他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了很多天,所以很多事就也顺带着烧没了。他只知道自己叫四千寻,虽然名字古怪了一些,不过他很喜欢。他觉得这也没什么,总觉得这样很轻松,像是甩掉了很多他抗不起的担子一样,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哼,我才不想给你收尸呢”不屑于他的话,小舞死命的拉着四千寻往回拽。这小子,什么都忘了唯独武功没忘,所以她总是打不过他,所以只好用最笨的方法阻止他。 “公子喜欢的话,在下送给你好了”两个人正拉扯之际,一个柔和悦耳的声音响起,那盆冠世墨玉被一双白皙漂亮的手捧起。一个比花更美的人正抱着花温柔的对他笑。 “不用,谢谢”四千寻忽然停止挣扎,皱着眉看了看那个吸引很多人视线的美人转身就走。 他讨厌这个人,非常非常讨厌,讨厌到气息都有些沉闷,胸口都阵阵发疼。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让他再也不想看见,比隔壁家二娃子他爹还让他厌恶。 “珏儿,在看什么?”四千寻和舞菁菁消失在人潮中时,一个青衣的男子费力的挤到抱着花静立在原处的男子身边,顺着他凝望着前方的视线看过去。 第24章 繁华的街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偶有碰撞时人们都会抬头相视微笑,就算是素不相识也会因此攀谈几句。哪怕就是吵闹,叫骂总也拉进彼此的距离。但是有个人不止不会对他笑,就连话也吝啬同他说。 隔着人海眺望,再看不见一个少年蹦蹦跳跳的向着他跑过来,露出欢快的笑容抱住他大喊一声师傅。总记得云雾缭绕的昆仑山顶,一个小娃娃拽着他的衣角用稚嫩的嗓声对他坚决的说“师傅去哪里,小四就去哪里。师傅不准把小四丢下哦,一辈子!” “珏儿在看什么?”云收雾散,清澈的声音响起在身边。那道小小的身影模糊成天边云朵,渐行渐远。转回头时,对上的是一双关切的眼。 “没看什么,走吧”拽过衣袖给身边的人擦去额头的汗水,牵起他的手带他隐入人海。 其实被遗忘也没有他想的那样会悲伤,看着现在的小四用陌生的眼神看他,他反而会替他感到开心。不用再为了迎合谁去挂上虚假的面具,一如他初见时的那个小娃娃,喜恶都随自己的心情,这样的小四很好。 “想不到珏儿也是爱花之人”接过那盆冠世墨玉顺便挣开牵着他的手,看着两旁自动让开道路的人潮慕容清暗暗笑了笑后说道。怕是珏儿比这株冠世墨玉更让人赏心悦目吧,赏花成了赏人了。 “净之,与本宫一路行来可觉疲乏”对于慕容清的话不置可否,洛珏转了话题。 人流涌动中他的身影竟似暗夜独行般萧索。依旧是一袭黑衣,衬得他容颜剔透,如那株冠世墨玉一般雍容华贵,远人亲近。 “不会”悄悄牵回他的手,慕容清微笑着回道。 虽然每每珏儿扬剑斩人时他都会连续几晚夜不能寐,但他如何也抛不下珏儿独自一人于暗夜里坐等天明。所以他不累,只是偶尔会有些失落。 “那明日启程去金陵吧”洛水之边,洛珏笑得灿然,身后白茫茫一片水天映得他容颜清透。多少前尘往事付诸流水东去。 他很想对小四说“想你了”可终究只看那毫不留恋的背影走出了视线。这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再见时是否仍如陌路。不如不见,不如不见。 “珏儿,有人说在洛阳见到了小四,咱们是不是……”慕容清话说到到一半垂下头咬了咬唇。 其实他很想答应珏儿启程去金陵,远离洛阳,远离那个横在珏儿心里永不磨灭的身影。一千多个日夜的相伴,每每那只温柔的手抚过他的脸庞,纵是嘴里唤出的是别人的名字,他依然还是忍不住沉迷其中。清明的心里第一次有了阴霾。 “净之,违心的话说太多伤的只是你自己”浅浅一笑,洛珏伸手轻触了一下慕容清唇边的齿印。 这个清秀的人儿却也有着倔强的性子,总会死守他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虽然人无信不立,但也要看对什么人去言必行吧。 “珏儿,你知道,我从不会对你说违心的话”拉下洛珏的手慕容清正色说道。表情严肃得有些呆板。眉宇间还有隐约的恼怒。只是性子温和的他就算是生气,说起话来也总是不愠不火。 “明日启程,净之今晚要早些安睡”知道跟他争论这种问题是没有结果的事情,洛珏牵起他的手朝不远处临水的一座木楼走过去。 净之是从来都不会对他说违心的话,只不过是不会违背他洛珏心思的话。这个男子真是痴得可以,却不知是因为情蛊还是真的因为他。 “那也用不着现在就回客栈吧”抬头看看青天白日,慕容清有些哭笑不得。 这人的性子怎么就这么古怪,倘若不认同他的话大可直接说出来,偏是用这种法子绕过去,让他好些话就憋在心里总是无法说出口。 洛水边依旧人来人往,奔着市集花会中的国色天香。谁人会在意它芳华落尽后褪尽铅华时朴素纯美的枝叶,不过都为瞬间美丽心醉神往。 “小四哥哥,你……想起什么了?”舞菁菁担忧的看着狠狠盯住一个秀美身影狂瞪的男子试探的问道。 那个人她是认得的,怕是见过一次的人便没人能忘记。依旧是倾国倾城的艳丽容颜,依旧是妖娆妩媚的优雅身姿,也依旧是一身让人胆颤心惊的沉静冰冷。对上那双弯弯的细长眼睛时,她的身体都在微微发颤,不是怕丧命那人手中,是怕小四哥哥会记起所有伤痛。 “那盆花是我先看中的!”抱着一旁的树干抓啊抓,四千寻咬牙切齿的盯着远处青衫男子手里的花磨牙道。 但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做那种鸡鸣狗盗的事,所以就算他很想把花抢过来也还是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只在远处静观。就希望那男子忽然间抽风把花扔了,那他这一回肯定会凭本事把花拿到手。 舞菁菁不再说话了,静静的站在他身后难过的垂下头。他什么都没想起来,因为不用想,那人一直都在小四哥哥心里。就算他看到的只是别人手里的一盆花,可那花与何人相像她已然知晓。 “小舞,这花我非要拿到手不可”看到两个男人状似亲密的卿卿我我,四千寻差点吐出来。握紧拳头四千寻猛然回头,对舞菁菁说话时却异常冷静,就是面部的五官怎么看怎么都是有些狰狞。 就算听不见那两个外乡客说了些什么,但光看暧昧的肢体动作他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是不会让那朵最喜欢的花落在两个断袖人的脏手里! “小四哥哥,你问问自己,是不是得不到那株花就会死。如果不是,就不要这么执着了”舞菁菁深吸一口气后抬头,静静的看着那张满是怒气的脸有些忧虑的说道。 她很想甩他一巴掌吼他一句傻子!但是终究也只能无力的说出这句话而已。男人总是不肯轻易承认自己心里的感情,更何况是这个没了记忆不了解自己过去的男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听得懂。 “笑话,谁会为一株花去死。但是小舞,嘿嘿,你知道我这个人,认定的东西如果不拿到手就会坐立难安,所以就依了小四哥哥这一回好不好” 舞菁菁的话让四千寻愣了一下,随后皱了一下眉头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舞菁菁,好笑的回道。见到小舞神色似乎缓和了些马上又挂上个痞子似的笑容拉住舞菁菁的手摇来晃去。 “你答应我拿到花立刻走人?”看着圆圆的杏眼哀怨非常的看着她,如果不是身材高出她许多,到还真让她觉得如女儿家同她撒娇一样,只是姿势怪异了些。 “嗯——啊!人呢”重重点了点头,四千寻眉开眼笑的转回头却是一声狼嚎。刚才还站在岸边那两个断袖此刻踪影全无。 “呵呵,小四哥哥,人都没了你还找谁要去。”眉开眼笑的人换作舞菁菁,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拉着作势要去撞树的四千寻笑得合不拢嘴。那个书呆子慕容清是好应付,但有那人护在身边,小四哥哥多半都会偷鸡不成反蚀米。 “我真的很喜欢那株牡丹”没有如往常一样横眉立目的暴跳如雷。回望无人的岸边轻轻说了一句后,四千寻垂头丧气的朝回走,身影寂寥落寞。‘ 不记得很多以前的事,但他总会在梦中看到一朵黑色妖娆的花,长在悬崖峭壁之上,现于云卷雾散之时。独立巅峰撒一片清冷芳华。每每在他抬头仰望之际却会慵懒舒展秀美的花瓣,似在对他微笑。冠世墨玉便是他唯一见过的黑色的花。 “或许明年咱们会再找到一株一样的,小舞绝不会再拦着你了”舞菁菁心里所有的愉悦都被那道孤寂的身影打得飞散,追在他后面急急的说道。 “小爷才没那个闲工夫一直蹲在这里等。一朵花而已,没什么。走吧,不是明日启程去金陵吗?早点回去收拾行装,这次的武林大会说什么也要去凑个热闹” 四千寻的脚步顿了顿,再转身时笑得跟朵花一样,圆圆的眼睛都眯成了一道逢。上前拉起舞菁菁的手不在意的说道。淙淙洛水流过,带走轻微的叹息声。花相似,人不同。 夜凉如水,正是好梦。黑色的花瓣上露珠晶莹,流转着炫目的光彩,月挂天边,花于静夜散香。淡雅的香气,清芬静怡。 “师傅,你胸口这朵花叫什么名字”小小的娃娃坐在师傅怀里,白嫩嫩的手指搓着滑腻的肌肤沿着花瓣描画着。微扬起脸,对上一双弯成弦月的眼。雾气中长长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水珠。 “曼陀罗”轻柔的语气,慵懒的声音。少年眼睛更弯了,睫毛挡住眼里流转的波光。抓下小娃娃的手少年掬起清澈的泉水撒在小娃娃头上,轻揉着他乱草一样的发。 “真好看,跟师傅一样好看!”小娃娃不安份的手又贴上少年的胸口,在那朵花上流连不去。真想咬一口,傻笑着露出两颗大板儿牙,小娃娃心动马上行动的凑过去啃了一口。 “小四,是不是想为师把你扔到池中间去”少年眯起眼睛看了看满是口水的胸口。眉间微蹙了一下,修长的手滑到小娃娃细嫩的颈项间,伸出手臂把他拎起来作势欲丢。 “呜呜呜呜,小四不敢了。不然,等小四身上有花的时候,小四也让师傅咬好了”小娃娃下得手脚乱舞,水灵灵的杏核眼里蓄满眼泪,扁着嘴,哽咽的尖声叫喊道。 “傻小四,如若真的有了花,岂不是同为师一样了”少年收回手臂,也把小娃娃收回怀里。屈指轻弹了一下他微翘的鼻尖轻声笑道。飘在水面上黑玉般的长发随着轻微泛起的水纹漾开,映衬着无暇肌肤极尽妍媚。 “呵呵,师傅就是小四,小四就是师傅”小娃娃回道温热怀里,马上把手脚紧紧的都攀在少年身上,搂着少年欣长的颈项趴在他肩头傻笑说道。 “小四,为师不会让你同我一样。你将来要同你心爱的人一起看日出日落,要儿孙满堂,要头发会白,牙齿会掉,脸上会有皱纹。要把为师不能经历的事都一一做遍” 少年的眸光闪过很多思绪,最后都在对上小娃娃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后归为平淡。轻叹一口气,如围绕身边的水雾一样朦胧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不,这些事小四要跟师傅一起做”小娃娃倔强的噘起嘴,两只小手牢牢的抱紧师傅的颈项,大有就这样粘在师傅身上再也不下来的意思。 “小四喜欢师傅” “嗯,喜欢” “为何喜欢” “师傅是小四见过最美的人,等小四长大了要娶师傅做娘子” “美人吗?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明媚的眼中有化不开的情愁,勾得人心脏绞痛。 第25章 天光放亮,朝阳射入窗口映一室辉灿。床上的人扑棱一下坐起身,散落的细碎头发因为被汗水浸湿粘在额前,眉宇间还有一丝来不及消散的惊慌。 梦中景致依然清晰的在脑海翻转,梦里的人却已模糊成白雾一片。唯那双细长眼中的情愁仍萦绕心头挥之不去,久久不散。 “小四哥哥,再不启程,我可真的会丢下你哦”门外咚咚的敲门声伴着舞菁菁清脆的声音砸进来,让呆愣在床上的四千寻蓦然惊醒,勾住他心思的那双眼睛也随之碎做点点晨露被朝阳挥散得再无踪迹。 “行了,这就来” 四千寻边应着边手忙脚乱的套上衣衫,拎起昨夜整理好的行囊几步来到门边却在抬手推门时停下。 小舞的这句话似曾相识,什么人曾对他这么说过。极好听的声音,极温柔的眼神。轻轻的叹息声空灵婉转,离去时艳红的背影孤寂得如清冷月光,浅淡得只要一丝风吹过都会瞬间破碎。 “小——四——哥——哥”门外的舞菁菁不耐烦了。 扑棱一下脑袋,四千寻推开门。晨风迎面吹拂,把淡淡身影卷去无踪。 十里秦淮,金粉楼台。提到金陵总会让人脱口而出的感触。虽已月上柳梢头,秦淮河上却是笙歌处处,人来人往竟不比白日逊色。 “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身上还背着行囊的人不急着找客栈投宿,反到是悠闲的站在岸边摇头晃脑的吟诵诗词,引得过往的几个姑娘家掩嘴低笑。 “小四哥哥,你做事能不能分个轻重缓急,还不先找投宿的地方”已经走出几步的姑娘转回身拽着想附庸风雅一下却把诗做得不伦不类的人,边朝最近的一家客栈走边数落道。 “小舞,现在去投宿还不如小四哥哥我钓个美女咱们借住她家来得方便”年轻的男子看看连水中画舫都有些人满为患的景况,慢悠悠的跟在姑娘身后吊儿郎当的说道。虽然痞气十足倒也显得洒脱从容。 “还有心思说笑呢,早说过要你早些启程,偏你非要看过了花会才走。如今可好,客栈怕是都没有空房了”前面的姑娘回头白了男子一眼,埋怨的说道。转回头看看门庭若市的客栈,皱了眉头开始犯愁。 “我哪里知道江湖上侠客掌门这么多,简直就跟满天飞一样。前一次武林大会也不过几百人而已”后面的男子咧嘴一笑,看了看身边不断经过的被背剑跨刀英姿飒爽江湖人,啧啧有声的感叹道。完全没注意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哪里不对劲。 “小四哥哥,你记得三年前的武林大会?!”姑娘红润的脸颊一瞬间失去血色,猛然顿住的脚步让她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了一下似要摔倒。背对着男子姑娘的声音有些惊慌的出口。 记起来了,他记起来了!怎么办?面对异样鄙视的眼光他会不会发狂,会不会生不如死?! “什么三年前的武林大会?——小舞,姑娘家要端庄端庄”男子疾走两步扶稳姑娘后挠了挠脑袋纳闷的问道。见姑娘没答话只是咧着嘴大笑,遂敲着姑娘的头训斥起来。 “端你个头,赶快去问问有没有空房吧”一脚踹开男子,姑娘双手叉腰冲着眼前的客栈扬了扬下巴指使他进去询问。待男子扁着嘴嘟囔了两句,委屈的一瘸一拐走进客栈后,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客似云来几个大字挂在云来客栈二楼正中的木栏下方,映衬着底下满堂用饭,品茶,谈天的客人贴切非常。四千寻拐着脚走进来扫了一眼后立刻转身。别说这里没有空房,就算有他也不想和那种人住在一处。 “小黑,我要吃鱼” “小黑,我要吃鸡” “小黑,我要喝莲子羹” “小黑,呵呵,我想吃你” 甜得腻人的声音穿过喧哗的声浪清晰的飘进四千寻的耳朵。让他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哎,做男人做到那个样子不如直接挥刀自宫算了,反正有些东西留着也没用处。 “公子当心”刚转身就撞到人,险些摔个后仰的四千寻直觉的伸手去拽眼前人的衣袖,却被一只很有力的手勾住了腰直接带到那人怀里。比春风更柔的好听声音在他头顶轻缓的响起,里面还有一丝笑意。 四千寻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鬼使神差的伸手抱住对方,鼻子贴着人家胸口贪恋的长长吸了吸气。闭着眼睛不断回味那淡雅香气就像是久别重逢一样。 直到那把透着慵懒带着优雅的嗓音响起才惊觉自己太过失礼,挣开对方的手臂一下蹦出去老远红着脸说“抱抱抱抱歉”说完暗啐了一口,小爷做什么要结巴! “无妨”那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淡漠冷清,回了他一句后便牵起身旁人的手朝楼梯走过去。黑色的衣角由低着头的四千寻眼前飘过。 “小黑,有缘千里来相会的下句是什么来着”甜腻的声音再度清晰的穿透嘈杂响起,半是戏谑半是认真。 上楼的人和出门的人都同时顿了顿脚步偏头看向说话的人。有些女气,有些娇柔,小鸟依人一般斜靠在身边一座黑铁塔身上的人叫白初云! “无缘对面不相识呗”黑铁塔斜了一眼楼梯上的那个又睨了一眼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那个,把剥好的虾子放到白初云碗里后才粗声粗气的回道。 “那小黑,你说倒是有缘还是无缘呢?”朝那两个人扬了扬下巴,白初云捡起碗里的虾子扔到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 “那要看他们想有缘还是无缘,咱们说了不算”黑幕然又一人扫了一眼,又剥好了一个虾子扔到白初云碗中后略微思索了一下回道。 “白阁主,当心噎到”站在楼梯上的人浅浅一笑,柔声劝道。细长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白初云,凝眸里清冷一片。 “喂,吃饭就吃饭,话那么多小心噎死你”门口的这个也同时出声,不仅不柔和还相当的不客气。圆圆的杏眼里霹雳闪电狂风暴雨一片。 “呜呜呜呜,小黑,原来好心真的会遭雷劈”白初云扁扁嘴,水汪汪的丹凤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哽咽了一声后趴在黑幕然肩头哀怨的说道。 四周围的嘈杂纷语不知何时消失的,静悄悄的客栈里无数双眼睛都在楼梯上,门口处,酒桌前来回扫视。就连客栈掌柜的都是张大了嘴巴愣愣的看着这几个人,一脸的不可思议。 四千寻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在那两个一黑一白的人嘴里,自己俨然已经成了断袖!浑身一哆嗦打了个机灵,这一回四千寻决定跟那个楼梯上的人一样,直接当那两个祸害是透明的。 抬眼看向楼梯处想跟那位同病相怜的兄弟互相安慰一下,却在看到那人的瞬间僵硬了身体。 冠世墨玉依旧雍容华贵的摇曳绽放,但是他却没有了往日喜欢的心情。它旁边的那个人依旧美得炫目,但他却益发的觉得讨厌。 讨厌不过是仅仅一面之缘的人却让他有如隔三秋才相见般的惊喜,讨厌那双细长眼睛,让他想起曾在梦里勾得他心脏阵阵绞痛的淡淡愁绪。 “白阁主,本宫承情了”清冷眼中泛出些微暖意,让那双眼睛亮如天边繁星光华流转。 不过一个眼神而已,冰雕般的人声音纵然还是淡漠如故,可听在人耳中却是如沐春风。柔柔的嗓音酥了人的筋骨。 “哼,小黑,咱们不认识他对吧”白初云眨了眨眼倏的扭头看向窗外噘着嘴说道。谁要你承情,本阁主只是看不过你装模作样罢了。 “对,不认识”黑幕然随声附和不算,还重重的点了点头以示他家阁主的话真的不能再真。楼上的人笑意更深,细长的眼睛都弯成一线。 四千寻怔怔得看着引人视线的黑衣男子。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不似男子那般豪放不羁也不似女子那般千娇百媚。笑容虽然美得夺人心神,却也清淡得如烟波浩淼般迷离。 看着他弯起细长眼睛,眸光流转时潋尽明滟春色。他像失了魂般不由自主的移动脚步,那双眼睛里幽邃的光勾得他的心又隐隐作痛起来。 “小四哥哥,我要你来询问掌柜有没有空房,你到站在这里发呆。怎么着,真想露宿街头是吧。” 清脆的声音外带重重的一脚,一切幻咒瞬间飞散。四千寻回魂时只看到墨黑的长发在楼梯转角处划下一道妙曼的弧线。 “问过了,没有空房”像是身后有鬼追一样,四千寻笑嘻嘻的回了一句后推着舞菁菁匆匆朝外走。 邪气的男子,邪气的笑容,邪气的眼神,总之四个字——他、撞、邪、了!再加上窗边一黑一白那两个祸害,这个客栈他片刻也不想呆,管他有没有空房,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啊!小黑,人家对面的两间房是空着的,晚上黑漆漆一片真可怕,害人家都彻夜难眠” 客栈里的沉寂被一个尖细的嗓音划破,白初云娇声娇气的跟黑幕然抱怨了一句。却让四千寻被人一脚从门外又踹了进来。 “掌柜的,有没有空房”舞菁菁瞪了一眼被她踹到柜台边贴着的四千寻,转头问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要吐又吐不出来的掌柜。 四千寻低着头安静的站在一边,柔顺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脸。掌柜的看不到,舞菁菁看不到,很多人都看不到他头顶隐隐冒出的黑烟。他要毒哑那个人妖! 冷清的夜空没有星光,只一弯弦月高悬头顶。微弱的银光洒下映得亭台楼阁一片朦胧。极快的黑影一晃而过,窜入黑暗中没了踪迹。夜风吹过,天井中空寂一片。 云来客栈里最后一盏灯息,白初云所住的客房门口一条人影如狸猫一般悄无声息的靠近。“哼哼,明日后叫你再不能开口说话” 由怀里摸出匕首探入门的缝隙里,上下移动找了找位置。叩,细微的撞击声几不可闻。黑影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齿分外醒目,眼里烁烁寒光刺眼得很。如果有人看到这双眼睛,不需要怀疑,此人定是为杀人而来,而且绝不会手下留情。 门栓拨开伸手欲推,尚未触及门板门已经自行打开。 一抹高挑清瘦的身影立于月色下,黑色的锦袍松松的披搭在身上,露出里面素白的云杉。亮而柔顺的长发随意的拢在身前。精致的容颜竟比银白的月光炫目得多,细长的眼中柔和一片春光,越发得清丽诱人。 “这位公子好兴致”门里的人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轻点了一下门外人僵在半空中的手臂,夜莺般动听的声音溢出弧线优美的淡色双唇。 “怎怎怎怎么是你”呸,小爷做什么又结巴!门外的人唬的一下跳开,背贴着身后的墙壁眨了眨眼一脸的懊恼。那个人妖果然是没一句真话! “公子要找何人,在下或许知晓”脚步轻移,无声无息间已然来到眼前。抬手撑住两侧的墙将人困于双臂间。散落的细碎发丝擦着对方有些发红的脸颊滑过,凉凉的。清风卷起随意披着的衣衫,淡淡的清雅香气散于鼻端。 “不不不不找了”急忙伸手推拒,太过近的距离让他的心跳得飞快。 也许是因为他近看之下更显细腻的肌肤,也许是那双勾魂的狐狸眼妩媚得妖冶异常,又或许是高出自己近一个头的那副线条优美的身躯。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除了心跳加快外还嗅到了一丝危险。 没发现自己的话又说得结结巴巴,使力推了推眼前的人,一哈腰趁隙钻出狭小的空间拔腿就跑。不是他胆子小,实在是那个人让他不由自主害怕。 “这可由不得你”还没跑出两步一只手臂紧紧环住了他的腰,猛的一收,他的背就贴上温热的胸膛。 那只手臂紧的就如一道铁链,勒得他身体里的空气一瞬间跑光。湿热的气息吹拂在他耳边,柔软的唇轻刷过脸颊。哎呦娘喂——救命啊! 第26章 绵长的呼吸在静夜的回廊里显得格外煽情,让人浑身发软的酥麻声音浅浅的飘于耳际,撩动得人心情浮躁,似有小虫在身上爬来爬去。 身为男子被同是男子的人挑逗得面红耳赤实在是件让他自己都唾弃自己的事情。稳了稳心神,偏过头躲开湿软的唇,四千寻冷眼盯着身后的人由牙缝里磨出一句话“不想死的话给我滚开” “气势不够,功夫也不见长进”修长漂亮的手捏住四千寻的下颌拇指抚上四千寻的唇揉搓,淡色的唇很快变得嫣红。错开一小步,长腿插进他的两腿之间轻轻磨蹭着。低笑声带着一丝不满意窜进他的耳朵。 “见笑了”冷静,要冷静!记得有人对他说过越是慌乱越会给人可乘之机。 四千寻放松身体似是已经放弃抵抗,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抿抿唇回道。却在对方松了手臂的时候飞速转身屈膝顶向那人胯下,待那人向后闪身时,如影随形的跟上去一掌拍出直取对方心口,眼里寒光亮得刺眼。 把小爷当姑娘家调戏,呸!也不看看他是谁。如此近的距离再加上他运了八成的掌力,哼哼,去死吧! “既要人性命,便当以命相搏,否则死的就是你自己”什么样的变化也比不得极快的速度,瞬间而已,不止挥袖卸去掌力,翻手时已然卡住了他的咽喉。 将人顶在墙上,看似柔弱无骨的细腻手指却如铁钳般厄紧,让他顿时觉得胸口憋闷得似要炸开。 “受—咳咳—受教了”空气一丝丝由胸腔抽离,让四千寻痛苦的皱起眉头,俊秀的五官拧成一团,唯那双倔强的眼睛亮得吓人。 没有试图挣扎,因为都是徒劳。那人出手的瞬间他便知晓这人的武功不知强他几多,但让他放弃挣扎的是,这人用的招式跟自己一模一样! 一瞬间脑海闪过一个画面,云雾缭绕的山顶一个男子百遍千遍,不厌其烦的将这简单的招式教授给一个娃娃。 痛苦由心脏蔓延全身,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但是他的眼睛还是死死的瞪着对方的脸。 看清楚了,那个笑得温柔的男子同样有一双细长的眼睛,灿如朝阳的眸子里泛着如水般柔柔的光,如波纹一样荡进人心。 痛苦也不过是瞬间的事,当他闭上眼睛软了身体的时候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师傅!救命啊!”绿草如茵的山坡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由树林里飞蹿出来,慌张的埋头拼命朝前跑。再几步,只要再几步就能看到师傅了! “小四,跑慢些,你的脚还没有完全好”蓝天白云下,一身素白的人踩着柔嫩的碧草轻缓行来。看到少年的身影后眉尖轻微的蹙起,语带责备的说道。轻柔的声音在草尖上划过,让远处的小徒弟听得清清楚楚。 少年顿了一下脚步,随后转身朝另个方向跑走,因为脚伤未愈的缘故背影看起来有些摇晃。片刻后,一大群马蜂追着少年的背影呼啸而去,远处传来少年几声哀嚎。 素白的身影妙曼优雅得如同天边飞絮一样轻飘飘踏过草尖转眼来到少年眼前,掌风所到之处落下一片马蜂的尸体。少年顶着满头的包眼泪在眼圈里转来转去,却是咧着嘴笑得十分欢畅。师傅的脸果然还是不适合多两个包出来。他似乎忘了,白衣人挥一挥衣袖便可灭了那些飞虫。 “小四,被马蜂蛰了?为师教你的武功你记到哪里去了?”啪,清脆的一个耳刮子没留情面的甩过来,素白的身影收回手冷漠的看着少年青红交错的脸淡淡说道。 少年的头重重偏向一边,脸上有细细的指印慢慢浮现,圈在眼眶里的泪珠大颗大颗滑落。没有吭声,倔强的低着头盯着师傅素白衣角,脸上的伤口被眼泪洗刷后越发的疼,就如千万根钢针刺在皮肤上一样。但是他的心更疼,这是他最后一次有心疼的感觉。 再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时天还未亮透,朦胧中一个人坐在他的床头。瘦瘦的身形,挺直的脊背,柔亮的黑发落在雪白的衣衫上整齐服贴。这人有双极清澈的眼睛,窗外浅灰色的天空映在那双的眼睛里都变得明媚透明。 许是四千寻的视线太过专注,让凝神静思的人有所察觉。偏过头俯身查看,清丽的面容上有难掩的惊喜“醒了!可觉得哪里不舒服?有没有觉得头晕?”干净的声音让人听了便浑身舒畅安心。 “是公子救了在下吗?”四千寻勾动嘴角想对那人笑,可发现连这点力气都没有。由喉咙里勉强挤出来的虚弱声音连他自己都不认得。 “公子不是净之所救。是我家珏儿夜里睡不着出来散步时,发现你倒在回廊上便唤净之来看看。区区不才略通些医术” 给他掖了掖被子,又探了探额头上的温度,慕容清才微微一笑回道。他笑得很淡却很真诚,如和煦的春风拂过,似一泓碧波荡漾。即便自认素来行端坐正之人看了,也总会不自觉低头去反省。只因那笑容太纯太净,像是不染一丝世俗烟尘。 “有劳二位公子了”很显然,四千寻并没有认出慕容清便是那日花会上所见之人,所以也就没有把他口中的珏儿同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邪恶男子联想到一处。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公子身体已无大碍只需安心修养,净之便不打扰了”又给四千寻问了问脉象,慕容清站起身,舒了口气后温声说道。 随后退出房间轻轻的把门给带上。四千寻本想起身去送,谁知道一阵浓重睡意袭来,眼皮沉得无法睁开,合眼时只看到慕容清略显疲乏的身影消失门后。所以他没看见慕容清眼里一闪而过的愧疚。 靠在门上长长吸了口气,凉凉的空气入肺后竟象散入四肢百骸,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慕容清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方迈步朝自己的房间走过去。 早知珏儿心有所属,却也还是心头蠢蠢欲动。甚至方才看到小四颈项上那抹深紫的掐痕他竟然会心生懊恼。 或许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原本是想找到小四后尽已之力帮他恢复记忆,如今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这样下去迟早会让自己万劫不复,不如及早离去免得做下让自己悔恨终身的事。 “净之辛苦了”刚踏进房门,迎面一道纤长身影把他拉入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洛珏笑着在他耳边道谢。 他可以听见珏儿扑嗵扑嗵的心跳声,鼓动得他耳膜都有些疼。似有绵绵不绝的情意在胸中激荡,让心跳那样热切,那样激烈,可却不是为他。 “尽说些傻话,跟我做什么这么客气,岂不是见外了”轻拍了拍洛珏的背,慕容清温柔的回道。 清澈的声音里透着些许歉意。这么些年佛经圣贤全都白读了,这孩子一直把他当作父亲般崇敬,他却动了歪邪的念头。如今自己误陷情劫却把过错归于珏儿,甚至还要弃他而去,真真是该打。 “净之,莫要再想法子让他忆起本宫了。这样很好”半晌洛珏才抬起头,天光已然大亮,照一室通明。清楚得看到慕容清微红的眼眶,秀丽的脸上掩不住的忧伤。 微凉的指尖轻触上慕容清眉间的浅浅痕迹,轻柔的慢慢将之抚平。这个一直清透得如明月般皎洁的男子何时蒙了俗尘? “珏儿……”想说的话都被那双细长眼里的祈盼给压回心头。是啊,这样很好,小四和珏儿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从头来过的话或许不会经历以往的磨难和阻碍。想到这慕容清笑了,明媚的笑容却再也回不到最初的纯净坦荡。 “自古多情空余恨。净之,你让本宫心疼了” 拥着慕容清的双臂收紧,洛珏轻叹了一声。 额头抵着额头,嘴唇碰着嘴唇,明眸柔似流水,青丝飞散如云。 这一刻慕容清的心几乎要鼓出胸膛,千百种思绪闪过唯一抓住的就是想要他!什么世俗道德,纲常伦理,仁义信诺都抛诸脑后。同为男子,为何不能如珏儿一般任意妄为! 浅浅的吻如蜻蜓点水却不带迟疑,快速的在柔软的唇上啄了一下后慕容清抿紧唇垂下头。脸颊微微的发红,浓密的睫毛不住煽动,忐忑不安的等待洛珏会有怎样的反应。 一只手勾起他的下颌,横在他腰际的手臂几乎要将他勒断般一紧再紧,温热的唇随后覆上他的。 狂风暴雨毫无预警的袭来,柔软的唇重重的摩擦着他的,湿滑的舌强硬的顶开他的齿列卷起他的舌像要吞下去一般狠狠的辗转吮吸,淡淡花香透过火热的唇舌灌入他的身体,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脑海中空白一片,晕眩时似有烟花绽放。 不知道吻了多久两人才分开,洛珏的脸颊泛着浅浅的桃红色,妖娆非常。细长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湿润,像染了雾般迷蒙。 滚烫的指尖轻抚着慕容清消瘦的脸庞,怜惜的眼神在嫣红的唇上留恋,谁能说这个男子没有在爱。但是下一刻冷漠的话却由这个男子的嘴里吐出来“净之,本宫已收了你的情蛊。今日后,你我再无相干” 热气还在眼中弥漫未散,最美的梦还没来得及细细收进心里,一切便如烟般消散。慕容清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半晌都没有吭声。晨风由窗口吹进来让他冷得抱住双肩,本就纤弱身子看起来更显单薄。 “珏儿,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会当真的”挺了挺脊背,慕容清笑了。 灿烂得连朝阳都比不过的笑容和他红了的眼眶一样刺到的不止是人的眼睛,还有心。如果情蛊解开他便能做回一身清明的自己那他是该笑,可是为什么心会紧缩得让他呼吸都觉得困难。 “慕容公子该知道,本宫从不说笑”指尖轻捻,灰白色的粉末洒落地上,云淡风轻的不带丝毫惆怅不舍。唇角还挂着浅笑,细长的眼睛还弯做一线。可慕容清知道,珏儿确实从不说笑。 四周静得只有呼吸声,由轻至重潮汐一般拍打着心窝。时光似乎就停顿在这一刻不再前行,过往种种涌上眼底化成清泓一池,模糊了视线。让他看不清眼前的熟悉面孔。那么近,伸手就可触及,却又那么远,像风过即散的烟云。 “珏儿,为什么情蛊解了,我这里还会痛?”慕容清偏头看着洛珏,水亮的眸子似醉非醉。他的脸色苍白,但是笑容依旧炫目。 轻轻的拉起那只冰凉的手覆上自己的胸口,满眼不解的问道。微蹙的眉尖,迷茫的眼神,似乎在极力思索着答案。 “那是慕容公子自己的事”洛珏的眼睛还在笑,就如同站在巅峰俯瞰世间,不管怎样的风起云涌都掀不起眼中一丝波澜。那笑不具任何意义,他对谁都会笑,哪怕是敌人。 “嗯,珏儿说的对。的确是我自己的事”放开依旧没有丝毫温度的那只手,慕容清退了一步不断的连连点头笑道。 笑容如火红枫叶般艳丽,让他像原本纯白的纸上因为渲染了七彩的颜色而显得凌乱破碎。前一刻他还想着要走,这一刻却不得不走,只是为何非要这时才知道他早就走不开了? 第27章 清晨,云来客栈内开始喧闹起来,练武的人素来都是浅眠早起的。下楼用饭的人都会经过靠楼梯最近的一间房。房门是敞着的,稍一斜眼睛就能将屋子里的景致看得完全。 但是从第一个斜眼经过的人却惨叫着滚下楼梯开始,后面走过的人都目不斜视直直的走下楼梯吃自己的早点去了。 就算有人想路见不平铲一下,知道谁在里面时也都乖乖的抗着铲子走了,谁也不想因为一时好奇就陪上一双眼睛。 “珏儿,你又任性了”温和的话语如往常一样,只要洛珏身上的戾气一现,慕容清总是一副宠溺的口吻轻声的责备他一两句。 虽然此刻声音有些不稳,可是那副既是骄傲又是无奈的口气依旧。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把他当作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了。 “慕容公子如果有兴致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本宫会让你看到更精彩的”由袖中抽出三节铁棍,洛珏垂头轻笑。手腕翻转间,一丙长枪赫然出现在手中。纯金打造的枪尖被阳光一晃亮的刺眼。 “总要让我收拾一下才好”有些时候明知道无望总也还要期盼,总希望在最后一刻可以听到不同的答案,但结果往往更让人徒增心酸。 江湖中有谁不知道洛鎏宫主剑法无匹,可其实珏儿最厉害的不是剑。他唯一一次见珏儿用枪是三年前,金灿灿的枪尖炸开的万顷金光,瞬间便灭了整个南宫世家,尸横遍野,无一生还。 为此他曾半月没有同珏儿说话,珏儿也再没用过那杆枪。想不到今日珏儿会把它拿出来,而他想多说一句都不能够。 “此间有什么是慕容公子的东西?”偏过头眨了眨眼睛,洛珏十分不解的问道。 清澈的眸子里流转着明媚而柔和的光却在波光闪动间带出一闪即逝的嘲讽。短短的一霎那但足够让慕容清看得清清楚楚。 “呵,没有了。在下一时忘记了而已。洛宫主,珍重”有些窘迫的低声说完后慌忙转身朝外走,被用力咬住的唇有血腥的味道顺着舌尖蔓延,苦苦的,涩涩的。 他遇见洛珏时身无常物但却什么都不缺,其实他从来都不是个贪心的人,但此刻却真的希望可以带走一样东西,那便是他胸口里以缺少的东西。 “慢走,不送”淡淡的话语随着在他身后阖上的门一起响起。然后四周的一切都在那刻变得死寂般沉静。 他再听不到别的声音,只有轻柔的话语在空气里时隐时现。[本宫无字,但准净之你以后唤我珏儿][净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离开本宫身边三步][本宫就是喜欢你,就是不放了你,你又能耐本宫如何][其实本宫真的很喜欢净之你]。 再踏出一步时泪已湿襟——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情浓时。 窗外人声渐喧,凡尘碌碌如蝼蚁奔忙,窗内风卷珠帘,如碎玉落盘声动梁尘。洛珏站在窗前,青丝披散流泻,洒一室芳华烁烁。明媚黑眸眯成细细一线,俯看那道透着忧伤落寞的身影隐没人群中。轻暖的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潮湿的腥咸,似是有人泪已成海,卷万顷碧波飞溅。 “洛宫主,与在下同饮一杯如何?”柔腻的声音由门口传来,一听便知是谁。只是这一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而他身边那个大黑塔也不见踪迹。白初云轻倚着门扉斜眼看着窗前那个孤傲的身影,轻叹了口气后开口邀约。 “本宫不善饮酒,免了”洛珏回首淡淡一笑后又转头专心的看着窗外。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尽它所能的普照大地光耀世间,但是唯独照不到洛珏的黑衣上。夜一般萧索的身影同热切的阳光格格不入。 “洛珏,你知道不知道有时候太过压抑情感会让人变态!”白初云被洛珏的笑容给激怒了,大步走过去扳过洛珏的肩把他给扯向自己并且狠狠的说道。 “嗯,所以我早就变态了。怎么样”挥开白初云的手臂,洛珏静静的看了他好一会才出声。 依旧还是浅浅的笑,就如盛开的白莲洁净不染凡尘,平静无波的眼却比夜色还要深,邪气的让人心头发寒。少了慕容清在身边,洛珏身上的黑暗益发的明显。 “你难道非要用这种方式去保护一个人?你有没有问过他想不想离开?”白初云忽然觉得很无力,面对这样一个对自己都冷酷到底的人他还能说什么?只不过除了气愤外,更多的是心疼。为一个永远不会得到幸福的朋友心疼。 “不需要”洛珏扬起尖尖的下巴傲然回道。谁来规定他必须去顾及别人的感受,他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就算因此错过什么亦不悔。 “你——哼哼,不知道我把小黑招回来后你是不是还会这么自信”懒得跟他发脾气了,对着一块冰什么火气都灭了。白初云拨了拨头发,懒懒的说道。斜睨着洛珏的眼睛似笑非笑,眼神却非常严肃,明白的告诉他不是在说笑。 “与我何干?”洛珏轻笑出声,偏头看向白初云,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便跟着呼扇了两下。这幅样子真的是非常——讨打!自信得让人很想把他精致的脸孔打的粉碎。 “算你厉害!”这个男子吃定他心之所向了是吧,早知道他洛宫主是如此赖皮之人,当初断不会一头栽下去。如今想抽身却难了,义气二字岂是儿戏。 白初云一甩袖子大步走出去,哼,就算你憋屈的要死,也休想本阁主再陪你借酒消愁。 看着白初云气冲冲走出去的背影洛珏无声的笑了,知己知己,知他如自己。倘若白初云的友情不值看重那自己也断不会把净之托付于他。而一旦被这个男人视为至亲,纵是自己不开口,他也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春末时节百花竞放,秦淮岸边,绿柳飞莺。江湖上凡是有点名气的人都赶到金陵,为的是不同以往的武林大会。 自三年前江湖中几大名门正派一月内被人挑山平寨后,不少新的门派趁机冒出了头。虽然仍有正邪之分,可实际上少有人再去计较。毕竟自顾尚且不暇,谁有时间再去声讨那些与己无关的门派。 因此今年的武林大会改头换面变成了英雄大会。换了两个字而已,却是定下了强者便为王的规矩。 火红的地毯铺设在楠木的擂台上,所谓英雄的剑客刀客棍客棒客等等什么客的纷纷接踵而至,络绎不绝,不一会便把台下站了个水泄不通。 “慕容公子,还是回去吧。你担心也是白担心,他那个人要做的事谁拦得住啊”人群中,一个黑铁塔护着一个文弱儒雅的人。豹子眼四下扫了一圈后无奈的说道。 “黑公子,难道你不想见到白阁主吗?”慕容清笑笑继续往前挤。就算那人眼中再看不到他,还是希望可以离那人近些。 “原来慕容公子也是个狡猾的人”黑幕然不情不愿的嘟囔了一句,寸步不离的跟在慕容清身后伸长脖子在人群里搜寻他家阁主的身影。 虽然阁主再三叮嘱他不要让慕容清出现在英雄大会上,但是死穴被点中的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再说了,看看那张清秀脸庞上的疲惫,和那两只淡淡的黑眼圈,他还真不忍心就把人这么给拖回去。 脚步忽然顿住,让身后的黑幕然差点趴到他身上。慕容清直直的看着台下左侧站着的人。 艳红的锦袍喜庆的扎人眼睛,但穿在那人身上衬着陶瓷般细腻的肌肤便只觉得妖艳冶媚勾得人移不开眼睛。 乌黑的秀发顺着消瘦的肩膀滑落垂过腰际,漾一片熠熠光华。轻薄的面纱随风轻轻颤动。隐约可以看见淡色的唇勾出的浅笑。细长的眼睛玲珑剔透,眼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媚气十足。 慕容清很想笑,如此人儿就算带着面纱又有几个人不认得?这人有时比任何男人都幼稚,总喜欢做掩耳盗铃的事。可最终溢出唇畔的是声叹息,轻轻的,细细的,如水过无痕般淹没在嘈杂里。几步的距离却似隔了天涯海角。 其实很多人来英雄大会不过是为了看看热闹,毕竟正道有个武林盟主在那摆着,邪道有个大魔头在那竖着,若不是嫌自己命太长,没人愿意上去争什么天下第一。遇到那位盟主还好,不过就是输个面子,要是刚巧碰到那个魔头,死十次都不够的。 “你确定他会来?”白初云看看拥挤的人群再看看他们二人左右三丈无人空地,用手肘撞了撞身边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不想被人认出来直接把你的脸划花,或者干脆不要来。带着面纱出来显摆生怕别人忽略你是吧。 “此等立威扬名的事少不了他的”朝边上挪了一小步洛珏淡淡回道。 风撩动柔顺发丝翩跹飞舞,绰约容颜更显无暇可猜,引得不少人暗暗侧目。若不是知晓这人是谁,怕是许多姑娘家都会把矜持抛到一边。 “哼哼,三年时日足够让人武功精进如越千里。你可莫要输了,否则此地便是你葬身所在” 白初云跟上一步哼了声后笑道。语气里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不知情的人听见断不会觉得这二人是朋友来着。 “本宫不会输”轻薄面纱下隐约的骄矜笑容虹彩潜射,让原本的淡淡语气透着轻疏狂傲。 换个人说这样的话白初云都会忍不住嘲笑一两句,但是洛珏这么说,白初云只是撇了撇嘴没言语。三年前南宫世家一役洛珏名副其实的成了魔头,但也同时成为了传奇。 “小舞!快来快来,这里地方很宽敞啊!”人群中有了小小的骚动,片刻,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边奋力挤出人群边擦擦额头的汗朝后面同他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呼喊道。根本没去想为什么擂台左侧空出那么大块空地没人站偏要都往右侧挤。 “公子确定要跟咱们站一头?”凉飕飕的风由脑后吹过来,夹着娇嗔的声音让四千寻浑身打了个机灵。僵了僵身体慢慢转回头——死、人、妖! “怎么,这里只有你站得吗?”四千寻本想掉头就走,但是看到白初云一副你最好赶快滚蛋的表情就气冲丹田血脉逆流了。也没细想白初云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胸脯一挺瞪着眼睛说道。 “哦呵呵呵,哪里,公子要站谁能拦着。在下不过是好心提醒,免得夹着尾巴逃时不止面子,连里子都丢得一干二净” 白初云举袖掩嘴笑得花枝乱颤,伸手搭上四千寻的肩膀小声在他耳边嘲讽道。 “滚开!”四千寻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用力抖落肩头那只比女人还细嫩的手。低吼了一声绕过白初云往更左侧站了站。 其实他真不想跟这个人妖站一处,但是听听他说的那是什么话!再加上大多数人的眼光都飘向了这一方,就算他有心想走也舍不下面子。不过,等看到几步外那个静立一旁歪头笑看他的人后,他、后、悔、了。 第28章 风卷轻衫香暗浮,顾盼转眸,情万种,宁不知倾国与倾城。秦淮江水由身后缓缓流过,天水一色中艳红的身影静静站在那,婉约,淡漠,似融入那片景致中,却又如音之余韵,画之留白让人忽略不得。 四千寻向后退了两步,手不自觉的抚上颈间还未消退的紫痕。视线却无法从那双细长眼眸里灿烂明媚的笑意中抽离,怎么也无法把眼前的人和前几日险让他丢了性命的人联系在一起。 “小四哥哥,我们还是去那边站吧”舞菁菁好容易挤过人群快步走到四千寻身边,偷眼扫了一下那道身材颀长妍丽惑人的身影一眼,拽了拽四千寻的衣角悄声说道。凉凉的手心里竟然满是汗水。 “我在哪里见过你?”四千寻觉得有些头疼,脑中有什么在冲来撞去,以至于周遭人声皆不入耳。 那双剔透眸子里的笑意让他很是困惑,浅浅的影像慢慢浮现,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唯那双眼睛与眼前人一模一样,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脱口而出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欣喜。 “在下与公子素未谋面”偏头,凝目,认真的思量片刻,长长的睫毛轻轻翕合。洛珏轻笑一声,负手身后淡淡回道。 一旁的白初云嘴巴都快撇到耳根上去了,想不到洛宫主除了会赖皮外,这说谎面不改色的功夫也是一流。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四千寻就悔得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眼前的人,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望而幸焉。面对似这种见过一次便难再忘的人,问出这话到更像是搭讪了。 “在下姓洛名珏,无字。公子可记清了?”一只手勾起四千寻的下巴,迫使正自觉懊恼的人抬头直视自己的眼睛,洛珏略弯了一下身子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温热的气息让四千寻的耳朵被灼得通红。 “放开他!”四千寻尚未应声,舞菁菁已经飞身扑了过来,手中短剑已然出鞘,直接刺向洛珏那只手。全不顾自己能否胜得过他,似是想要玉石俱焚一样惨白的脸色透着决绝。 “小舞!”冰凉的手指让他忆起前几日夜晚差点被掐死的事了,四千寻慌忙挥剑鞘格下舞菁菁的短剑把她扯到身后。小丫头不要命了! “本宫从不与女子交手,公子大可放心”扫了一眼两个对他怒目相向的人一眼,洛珏轻轻说了一句后转身看向擂台。 “小四哥哥,我们走”舞菁菁全不领情,恨恨的瞪了一眼洛珏拽着四千寻就要离开。要不是她的武功不及洛珏,她肯定会把他刺刺刺刺,刺的满身都是窟窿! “小舞,放心吧,男人说话不算话还做什么男人”以为小舞害怕了才会非要拉着他走,四千寻拍了拍舞菁菁拽着他的那只手安抚的说道,他自己则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舞菁菁气结,暗骂小四哥哥是笨蛋。她分明是怕旧事重演才不想他们二人再有牵扯,可小四哥哥居然还非要往上凑!不是都忘记了吗?那做什么还如此舍不得! 她不知道,四千寻自己也很懊恼,明明就知道这个叫洛珏的男子让他害怕,无来由的恐慌让心口闷得隐隐泛痛,很不想再见到他。可就如被定了身点了穴一样无法移开半步。甚至很想离他再近一些,更近一些。 “洛珏是吧,我们见过三次面,为什么你要说是素未谋面?”擂台上不知道是哪个阿猫阿狗在对打。擂台下,四千寻唬着脸对几步远的人质问道。不过听在白初云和舞菁菁耳朵里到更像是没话找话。 “公子既然知晓又为何要问”嗤笑一声洛珏依旧看着台上正全力比斗的人不在意的回道。那口气分明就是在说:不怪我哦,是你那么问,我才这么答的,我完全是为了配合公子你。 “……”四千寻被噎的无语。是啊,他为什么要问? 他不过就是把这个该死的邪气男子看作了另一个人而已,一个他似乎很熟悉却又生生忘记了的人。 没人会知道这种近在眼前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的焦躁如何让人心慌,心慌到仿佛身边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仿佛这世间其实只有他自己,那种孤独时刻侵蚀着他的神经让他几欲疯狂。所以,当他切实的看到那个人时,才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那样的话。 “公子,什么是幻,什么又是真,到头来不过都是浮云一场”轻轻一声叹息就如在四千寻耳边吹了一口气,轻柔的如风般飘过。却惊的四千寻猛然抬头死死盯住那个专心一致观看台上比斗的人。这人有几只眼睛?!明明看都没看他一眼,却把他的心思窥得一清二楚! “洛宫主,假作真时真亦假,你小心陪了夫人又折兵”实在是忍不住了,白初云横了那个故弄玄虚的人一眼后不屑的说道。什么人啊,欺负人家孩子没了以往的记忆,就在那充半仙,揭穿你! “哼哼,不劳白阁主挂心。只要你不在用肺说话,本宫就感激不尽了”洛珏哼笑一声分神睨了白初云一眼。是朋友的话就不要拆我的台,否则坏了本宫的好事,本宫可是六亲不认的。 白初云吐了吐舌头,扭头装作没看见。嘿嘿,若是不知道你的为人,本阁主有何脸面敢称你洛珏的知己。能听得懂他话中意味的人,除了小黑和洛珏,怕是再无其他了。所以洛珏的警告和威胁根本就是装装样子而已,顺便混淆视听。四千寻看看白初云又看看洛珏,这两个人的说的根本就是话里有话,尤其的洛珏刚才的眼神,毫不掩饰的狠利,仿佛那个人妖拆了他的台一样。难不成洛珏知道他以前的一些事!又或者说,他现在才是在梦里? “小四哥哥,我头疼”舞菁菁拉住四千寻的手阻止他不由自主靠向洛珏的脚步,可怜兮兮的说道。顺便瞪了一眼白初云,一丘之貉!明着是在帮小四哥哥,暗着却是把小四哥哥朝火坑里推!哼,早晚有一天我毒哑你!!! “小舞,头疼怎么捂肚子?”四千寻面无表情的戳了戳舞菁菁捂着肚子的那只手。 小丫头,麻烦说谎的时候动作跟上,心头的疑惑又加重了一些。以往不觉得如何,但是这次这么明显的欲盖弥彰,他想看不出点什么都难。 “嘿嘿……嘿嘿……”她是不是弄巧成拙了!看到小四哥哥离那个人越来越近,一时心慌竟然出了这种纰漏。 舞菁菁傻笑了两声扭头懊恼的差点咬碎银牙。待看到一旁笑得如魔似幻的白初云,她风中凌乱了!(此处纯属恶搞,同学们8要拍俺,不喜欢的话,俺会换个正常版) 四千寻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阵阵叫好声给打断。暂时放下心中疑惑看向擂台,上面一个翩翩公子脚下踩着的正是新近崛起于武林的雁荡门的门主。 若不是手摇折扇脸上挂着骄傲如孔雀的得意笑容,一副我是天下第一的架势,可以称得上是玉树临风,俊朗飘逸。 “洛宫主,可否赏脸同在下切磋切磋”台上的人不知有何所持,啪的一声收起折扇,扇尖直指台下静立的洛珏狂妄的笑道。 台下一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洛珏。啧啧……人比人气死人,同样一身傲气,却是傲在骨子里。如云锁悬崖上的桀骜红梅,欺霜压雪,清美高洁。 “慕容公子当知本宫出手不死不休”洛珏站在原地没动,莞尔一笑淡淡说道。谁都看得出来,他根本就不屑同台上的慕容习一般见识。 只有白初云知道,他不是不屑动手,是不想。人群中那道清澈身影又岂止洛珏一人看到了。真是的,早晚都要杀,不然也不会把人自身边轰走了,不就是为了能让那人恨得痛快吗。 “哼哼,洛宫主既然不赏脸,那么不如让你身边的那位公子与在下比试一番吧。怎么说也曾是你的枕边人,功夫差不到哪里去” 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慕容习手里的扇子往旁边一指不怀好意的笑道。满脸的讥讽全不带半分掩饰,台下也立刻传来窃窃私语和哄笑声,原来慕容习手中扇子所指的是个男人。不少的人都看向四千寻,就算不知道以往之事的人也因为听到了旁人的低声谈论而略知了一二。那种诡异又直勾勾的眼神,在把人身上的衣衫一丝丝烧成灰一样,赤裸裸的奚落让人浑身都像是巨石压住一样闷得喘不过气。 “喂,让你上去呢”四千寻悄悄退了几步,离那两个人远了一些后才开口冲着白初云撇嘴说道。 呼!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当初这个人妖问自己是不是确定要同他们站一头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平白无故的受到牵连,他今日真是早起就遇到衰神。 “呵呵……本阁主可没这么好的福气。”白初云满脸遗憾的摇摇头,轻扯衣袖掩唇娇笑道。 那双媚气的眼睛扫向台上的慕容习,藏在袖中的手上扣着一枚速还针。小子,做人要厚道,揭人伤疤取乐的事,本阁主可是最看不过去。 “哈?不是你还会是谁?”四千寻不解的四下搜寻,呼之欲出的答案被他硬生生忽略过去。 虽然脸色未变,话也说得轻巧,但是他身边的舞菁菁却看得清清楚楚,那双握成拳的手,指节都有些泛白。 就算明知道小四哥哥心里是什么感受,可她却无计可施。毕竟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所以就算是劝慰她都不能说出口。起码,就算那些眼光再刺人,可只要没人说,那不管小四哥哥怎么想都不能作准。 “慕容公子客气了”淡如烟云的身影轻飘飘落在台上,也把所有人的目光拉了回来。 不止因为这个被传为神话般的男子那妙曼如风舞般的优雅身姿,还有因那面上轻纱不知何时滑落而露出的一张眉目如画,冠绝天下的精致容颜。 “洛宫主还真宝贝你的男宠,如若某人瞧见,不知作何感想”慕容习脚尖一挑把脚下的人踹下擂台,刷的展开折扇挡在面前故作感叹的摇头说道。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靠近台前的一些人听到。 四千寻垂下头,细碎的发遮住了脸庞,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无数刺探的视线便也无趣的收了回去 。白初云白了一眼台上的洛珏,活该,叫你把本阁主的暗器给取走。这下好了,什么都藏不住了吧。 人群中,一个略显疲惫的身影静静的看着台上的人,柔和的目光带着了然无谓的笑意。就算眼眸还带着一些潮气,但是那笑意却是坦然真诚的。 “与你何干?”洛珏浅浅一笑,回得风轻云淡。台下各人的反应皆不理会,让准备看出好戏的人们大失所望。 真怀疑这样一个事事都淡漠的人如何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像个不问事事的隐士更多些。 “哼,咱们废话少说,手底下见胜负”慕容习讨了个没趣,脸上有些挂不住,收起折扇亮出宝剑扬声说道。也不知道一直在废话的是哪一个。 洛珏没说话,垂眸看了看台下,视线匆匆略过那张熟悉的脸后翻手亮出三节铁棍。台下除了一个人忽然脸色惨白外,没人知道这次的英雄大会由这刻起,会成为无数描绘江湖传奇中最惨烈的一笔。 第29章 自古有云百兵之王是为枪。但在江湖中却少人使用,原因不外乎杀伤范围过于狭小,而且如果是近身战的话,过长的枪转动方向时便很不灵活。 所以当洛珏亮出手中那杆金枪时慕容习差点控制不住狂笑出声。这简直就是自找死路,这等战场上才用得着的兵器拿到擂台上无疑等于龙困浅滩施展不得嘛。然而当枪笔直刺向他的那刻起,他才惊觉自己犹如坐井观天的青蛙。 那一枪凛傲兀立,如泼出浓墨渲染而成的洒脱线条;那一枪狂猛奔腾,似沸烫长河般汹涌不绝;那一枪简练明洁,却也像诗之平仄般顿挫起伏;那一枪璀璨绚丽是划破长空的匹练银河。 从来都不知道,一杆枪可以舞得这样轻灵飘逸。枪随意走,身随枪动,如流水般蜿蜒不尽,源源无穷。 “珏儿!”所有人都为这美轮美奂,精妙炫目的枪法惊呆的时候,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喊尖锐的冲破凝滞的空气。慕容清用力推开前面的人踉跄的扑到擂台边。 枪下留情啊珏儿,不要让我恨你! 白初云以为三年前少林一役算得上是惨烈异常了,那些被绞碎的肉块洒落台下时,如果不是小黑,他大概也会被淋得满身满脸吧。即便这样,初时几日也常常会由梦中惊醒。但是面对此刻这个场景,他不禁暗暗呻吟了一声,同台下许多人一样都在瞬间褪尽脸上血色。 那样华美的枪法却是夹着浓重黑幕般的血腥。慕容习的剑还没来得及使出一招半式,金色的枪尖已然刺到了他的眉心,冰凉入骨的寒气顺着枪尖炸开,生生把皮和肉分离。 原来那瑰灿耀眼如虹彩般绚烂的光芒不过都是虚幻的浮影。杀人的招式简单直接,折磨人的招式歹毒狠利,而无论哪一种都不会让人再觉得赏心悦目了。 “啊——!救我!清弟,救我!”凄厉的惨叫声如顿铁划过青石时发出的刺耳摩擦声,几乎碾碎所有人的神经。前一刻还意气风发的人,此刻却扑到在地,无助的哀叫着。金灿灿的枪尖上挑着一张完整的面皮。 一张没有面皮的脸是如何恐怖?慕容习两只眼珠子吊在眼眶外,丝丝纤细的红线还连在上面。脸上血淋淋的肌肉不断的颤动,一丝丝的纹理清晰可见。 没有了嘴唇的嘴巴开开阖阖,两排牙齿撞得咔咔作响。原本是鼻子的地方只留一小块白骨,在满是血红的肉中显得格外突兀。这人,生不如死! 可他依然呼喊着求救,他不想死,就算人不人鬼不鬼,可他依然不想死!黑漆漆的眼眶对准慕容清的方向他嘶喊着。 “大哥——!珏儿!我求求你,放过他吧,我求你,求你,求你…。。。”慕容清没有因为那张可怖的脸退开,没掉泪,没哭喊。扑嗵一下跪在地上,拼命的给洛珏磕头。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爹娘便只跪天地,可是面对台上那个连天都不放在眼里的男子,别说让他跪,就算让他爬,只要能救了自己的哥哥他也会毫不犹豫去做。 “慕容公子,本宫说过一旦出手不死不休。你当你是谁?本宫的话就如此不作数?”洛珏偏头看了看台下额头已经鲜血直流的慕容清一眼,淡淡回道。那眼神就如同俯看一只毫不起眼的蝼蚁。 手中的枪直点慕容习的曲池穴,又一声惨叫,破碎的棉帛和着人皮被剥离,血淋淋的手臂上隐约可见白骨。 “珏儿,我不求你别的,只求你给他一个了断”慕容清的脸色白的几近透明,黑亮的眼睛里已经没了往日神采。哀伤的看着台上的洛珏,咬紧牙让自己把眼泪忍回肚子里。 如果你能让大哥死得痛快些,我不恨你,真的,不恨。这是慕容家欠你的,所以就算我会伤心难过,也不会去恨你。 “呵呵,慕容公子,本宫同你并无任何交情,凭什么要卖你人情”优美弧线在空中划下一道灿烂光芒,随后如厉鬼索命的哀嚎声响起,让台下的人冷汗湿衣。 枪尖这一回挑中的是慕容习后背的厥俞阴穴,人皮夹着细碎的肉屑落在台上,血肉模糊的人翻滚着,留下一道道血痕,在红色的地毯上竟也如此显眼。 “洛宫主,我求你大人大量放过家兄,就算是要我立时死在当场,我也不会犹豫半点。我从未求过你什么,只这一次,就只这一次!” 咚咚的叩头声竟比台上的惨叫声还要响,所有人都不忍再看跪伏在地上抖瑟得厉害的人。疼,真疼!头似要炸开般的疼。可是不及他心裂开那刻的万分之一。 慕容清身前的地上已经鲜红一片,但是他不敢停下来。怕一停那刺骨的疼会把他整个人撕裂。 “慕容公子,你不要这样,没用的”一只黝黑的大手把慕容清扯了起来,边手忙脚乱的翻出金创药给他敷上边无奈的劝道,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愧疚。 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就算这辈子都看不见他的阁主,他也会把慕容公子看得牢牢的,不叫他踏出房门一步! “慕容公子当记得本宫说过的话——洛鎏宫以外使出研雪剑法的人,本宫会把他撕成碎片”唇角轻轻一挑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洛珏浅笑着说道。 墨黑的发就如根根厄紧人颈项的丝线,在风中飞舞着。这一刻就算他笑容倾城,可没有一个人不觉得他可怕至极。眸里流转的光都是红色,就如殷红的血,浓得要滴出来一样。 “我没有用研雪剑法!真的!”没想到已经剩半条命的人还能有如此洪亮的声音,虽然撕心裂肺了一些,但是底气倒是很足。 血淋淋的手拽上洛珏的袍襟,拼命的晃动脑袋,吊在眼眶外的两只眼珠子就随着在脸上滚来滚去,这一刻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慕容公子为何向本宫下战书?研雪剑法虽然厉害,可惜本宫手中这杆枪才是天下无敌”枪尖直指慕容习的背心,却并为触及。 但洛珏话落之时,万道金光由枪尖飞散出去,如万把利刃射入慕容习的身体,血肉被炸得粉碎,一声惨叫直破天际。然后便是死一般沉寂,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瞪着台上一具白晃晃的骨架,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谢谢你”极轻的几个字由干涩的嘴唇吐出来,慕容清无力的倒在黑幕然怀里闭上眼睛。 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流下来,却不是为他的兄长,而是为台上那个从此后更孤独的人。 不能陪你一路走了,今后夜里便只能孤单单一个人坐等天明,黑暗中有多少人向你索命,而你是否再没有片刻可以合眼安睡。珏儿,值得吗?为什么非要让自己万劫不复?! “列位掌门大侠还要本宫亲自相邀不成?”脚步轻移走到台前,舒缓的声音清澈得如泉水叮咚。 举手,投足,优雅至极。艳红衣袂风中翻飞,皎洁容颜不染纤尘,倾城之姿不过如此。可是几乎所有人在他话落的同时齐齐向后退了几大步,就像厉鬼忽然出现在眼前一样,满眼的惊惧。 “素闻洛宫主武功盖世,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但是除魔卫道,吾等毕生所愿,纵是死在洛宫主枪下,也誓要杀而后快之” 潮水般退去的人群中留下了十几个英姿勃发的一身浩然正气的大侠们站在原地。其中一位冲着台上抱了抱拳,朗声说道。那架势就像能把污浊天地映照成朗朗乾坤般唯我独亮! “无妨,本宫到想看看各位如何驱魔扫恶”扫视了一眼这些熟识面孔,洛珏懒散的站在台上笑着说道。 很好,除了某个准备渔人得利的那位,一个不缺,都是当日凌辱他爹爹的人。呵呵,也不知道外公是不是想贿赂与他,送这么一份大礼,是想他手下留情吗?又或者借刀杀人除去异己?无所谓,到是替他省了不少的事。 人影闪动,纷纷登上擂台将洛珏围在中间。手中的剑寒光烁烁,脸上亦是肃穆沉重。这一战避无可避,今日不是他死就是他们亡!与其被一一覆灭,不如联手一击搏条生路。 头好痛!纷绰影像杂乱的由脑海中闪过,慢慢汇聚成一个清晰的画面。 一直呆愣愣看着眼前片片鲜血挥洒的四千寻抱头慢慢蹲下了身体,额头的冷汗滴落黄土留一点黑褐色印记。 “师傅!”站在石屋门口不断向山间羊肠小路眺望的少年看到一抹淡淡身影时,边欢喜的高声叫喊边奔向那道身影。水兰的衣角在茂密翠绿中飞舞,如同花间翩跹的蝴蝶。 黑衣的男子张开双臂把少年拥入怀中,白皙纤长的手指顺过柔亮的发丝。弯身将下巴抵在少年的肩头,不叫他看见自己一向淡若浮水的表情慢慢出现一丝细微的裂痕,疲惫由裂痕中宣泄而出。 少年安静的窝在师傅怀里,细弱的手臂环过男子的腰际,一只手在有些僵直的背上轻轻拍了拍,似安抚,似劝慰。师傅身上的血腥味道似乎又重了些,虽然他没说,但是少年知道,师傅又杀人了。 “为师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好好练功?”半晌,黑衣的男子轻轻推开少年,脸上从又是一片风轻云淡,只是微勾的唇角泄露出心底的一丝欢愉。牵起少年的手带着他边朝石屋走过去边轻声问道。 “当然有了,小四要保护师傅的,怎么能偷懒”为了证实所言不虚,少年连忙摊开看起来柔嫩的手掌举到师傅眼前。 握剑的掌心中曾经磨出的水泡早已经破了,只留浅浅的一层薄茧。师傅下山半月他就苦练了半月。希望可以早日代师傅去杀人,这样师傅就不会每天晚上都睡不着了。 “呵呵,小四连来福都杀不了,还敢大言不惭”浅浅一笑,屈指轻弹了少年的鼻尖,男子松了松紧握少年的手,揶揄的说道。 来福是他们回到昆仑山的第二年,男子送给少年的。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一只小狗,灰白相间的毛,尖利的牙,狠利的眼,虽然比少年曾经喜欢过的那只小狗凶悍很多,也不止一次咬伤过他,但是他依然很喜欢。因为这是师傅送给他的。 所以,当有一天师傅要他杀了它的时候,他竟然躲在茂密的树林里三天。师傅找到他的时候,他又饿又怕又累的已经昏了过去,后来师傅再没有提这件事了。 “是不是小四杀了来福,师傅就准小四永远呆在你身边,片刻都不离左右?!”少年忽然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身边偏头不解的看向他的人,郑重的问道。小手不自觉的抚上腰间的匕首握紧。 “为什么”男子把少年拉到身前,伸手给他理了理被山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刘海轻轻问道。专注的视线仔细的看着少年黑亮的大眼睛,似是想看进少年心底。 “这样师傅就只需把人打昏让,杀人的事交给小四就好”少年咧开嘴笑得灿烂,丝毫不觉得杀人有什么不对。圆圆的眼睛赤子般纯真,但是波光流转的背后是绝不动摇的决心。 他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因此而噩梦连连,只要他的师傅能好好安睡一晚。 “谁要你多管闲事”男子唇边的笑容渐渐隐去,微蹙起眉头淡淡说道。 “才不是闲事!师傅的事就是小四的事!”少年眼圈有些发红,甩开师傅的手愤愤的吼了一句后一个人往树林里跑去。 最讨厌师傅同他说这样的话,明明就近在眼前,可却总让他无法触及。师傅,一个人走路不寂寞的吗?为什么不能让他陪?! 那一天十一岁的少年第一次感受到鲜血喷洒时灼热的温度,看着一条生命在他的手里殒灭。 临死时狠利的尖牙狠狠咬上他的手臂,怨毒的眼神死死的盯住他的眼睛,就算只是一只动物,他依然觉得毛骨悚然,依然怕得连疼痛都忘记。满身满脸都是血,热得像要把他的肌肤都酌烂,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随之泛上心头。 可是那一天,当少年回到石屋的时候,手里拎着着的是一张柔软的毛皮,还有鲜红的血顺着灰白的毛滴落。 第30章 翠绿枝条迎风款摆,姹紫嫣红生机盎然,秦淮岸边风景怡人。可是所有美妙画卷都因一个人一杆枪而变得让人惊秫。 柔嫩叶片上有露珠洒落,艳红得刺人眼睛,浓浓的花香同飘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道一比,竟然淡不可闻。 被开膛破肚的人飞到一位女侠前方不远处后奋力的向她爬过去,已经涣散的视线紧紧盯着女侠的脸,花花绿绿的肠子在洒了一路。嘴唇开合无声的吐出两个字——救我! “啊~~~!走开!快走开!”女侠的脸一瞬间变成铁灰色,尖厉恐惧的声音都走了调。 原本护在她身边的几个护花使者此刻跑的比兔子还快,只留下想跑却挪不动步子的女侠筛糠般在原地抖瑟着,眼泪流得是哗哗的。 “小黑,尽量护好慕容公子”白初云扫了一眼骚动的人群后低声吩咐黑幕然,随后抽出腰间软鞭握在手上。一向悠闲的表情变得极其凝重。 洛珏这小子杀红了眼,底下这群人大概也瞧出来了。初时的震惊现在也差不多都褪去,接下来估摸着会考虑自身安危。 很明显,洛珏不除,谁也别想全身而退,最后可能会演变成群起而攻之。这到好说,最怕有人把主意打到那两个人身上。所以为了洛珏没有顾虑全力拼杀,他这个朋友自然要护那两人周全。 “阁主,死也不会让人碰他”粗壮的手臂紧了紧,把怀里的人密实的围住,黑幕然重重的点头回道。 早在慕容清昏过去的时候,黑幕然就已经抱着他站到白初云身边,就希望他的阁主狠狠骂他几句。 几乎在黑幕然话落时,台下大部分人就好像商量好的一样齐齐抽出兵刃悄悄向擂台前靠拢。就算有人握刀的手还是抖的,可脚下的步子却是十分坚定,一个人太过锋芒毕露必然会招致所有人想除之而后快。 “小四哥哥,你做什么!”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到台上的时候,一道身影迅猛的扑向欲加入战圈的那些人,手中的剑嗡嗡作响,一听便知倾注了十成内力。 舞菁菁回过神的时候,那把剑已经撩动起血花片片,连忙急得大喊。这种时候出手,无疑让人以为他们是一头的,我的天,他可没有洛珏那等功力,与整个武林为敌就等着被砍成肉酱吧。 “早晚被这小子害死”白初云恨恨的嘟囔了一句紧随四千寻身后追了出去,手中软鞭带着风声舞起一张密实的网护住四千寻身后空档。怎么师徒俩都一个德行,都喜欢向整个武林挑衅! “让你想以多欺少”一个 “让你想往上冲”两个 “让你想偷袭我师傅”三个 “让你用剑”四个 “让你……” 四千寻一边挥剑斩人一边念念有词,到最后白初云为他说出口的理由都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人家眼睛大也碍他的眼了?你要杀便杀,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不过短短功夫,地上便横七竖八的躺了十来俱尸体,跟洛珏比起来,四千寻的手法到显得相当慈悲,怎么说都是留了全尸给人家。 其实论武功这两个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按理说这群人完全可以应对得了,但是四千寻胜就胜在让人措手不及中。 “这小子真的是那魔头的男宠” “抓活的” “放屁,那魔头会在乎一个男宠吗?这小子武功也不弱,做什么留后患” “对,不能放虎归山” 偷袭会成功无非就占了一个出其不意,速战速决是不二法门。但是少说也有百来号的人,就算偷袭的人想速决人家还不乐意呢。时间久了,自然初时的惊慌也就不复存在。 稳下心神后,人群冷静下来,渐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把白初云和四千寻圈在当中。一群人开始琢磨着要怎么收拾这两个人。 白初云扫了一眼四周围的人,嗬,正邪两道通力合作,这可是开了武林传闻的先河。这师徒两个,一对惹祸精。 台下剑拔弩张,台上枪来剑往,谁也没有注意隐匿于树冠花间的凛凛寒光已经悄然向这一方靠近。风吹过,卷起地上尘土轻易就迷了人的视线,没人觉得这忽起的风吹的古怪。 “阁主!小心!”风起之时,黑幕然猛然转身,背后一丙寒剑堪堪错身而过。 单手环住慕容清腰际带着他闪躲毫不停滞的攻击,眼角却扫到另一个身影正狸猫般悄无声息的扑向白初云,不由急得大喊。 分神之际,剑已经来到眼前,直取他怀中慕容清的咽喉。黑幕然俯身相护,一片艳红和着一只手臂挥洒出去。 “黑公子!”温热的液体溅在苍白的脸上,刺激昏迷的慕容清悠悠醒来。 张开眼睛满目鲜红,仿佛天地间都侵染在血水里。一滴,两滴,无数滴水洒落,洗去让人心惊得直想呕吐的红,视线渐渐清晰,看到的却是让他痛不欲生的画面。 “我没事,慕容公子,把眼睛闭上”连点肩部几大穴道止血,黑幕然咧嘴一笑。虽然汗珠已经汇聚成线顺着鬓角发丝不停洒落,但是他的笑容却当真是很灿烂。仿佛少了一条手臂的人不是他。 “爹爹要杀清儿吗?我自己了断就好,只求爹爹不要再伤他分毫。不然,你我虽为父子,但做鬼也不放过你!” 对黑幕然歉疚的一笑,慕容清张开双手挡在他身前笑着对面无表情执剑又刺过来的人说道。剑尖停在他的眉心处微颤着,森森寒光刺得他眼睛生疼,真想流眼泪,可是却好像泪已干。 “清儿,只要你答应爹爹,伺机杀了那魔头,你便还是爹爹的好儿子”像是不忍心下手,在最后一刻终是停了下来。 慕容远深蹙眉头满脸的痛苦挣扎,最后下定决心似的盯着慕容清被血染红却依旧清澈的脸沉声说道。丝毫不在意无力趴伏在慕容清肩头的黑幕然听到这话时猛然挺直的身躯,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 “对不起,我做不到”轻轻拨开眼前的剑,慕容清一向清澈的眼睛此刻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知道爹爹为什么要杀他,决心同珏儿一路走下去的时候他就知道爹爹会杀他,慕容家怎么能容他这样满身污浊的人入门。多讽刺,杀他是因为珏儿,不杀也是因为珏儿。 “不孝的畜生,难道你就能忘了你大哥如何惨死在那魔头手上的事!”啪,响亮的耳刮子把慕容清的脸扇得歪在一边,嘴角有血丝流下。慕容远指着他的鼻尖怒骂道。 “爹爹,当初珏儿的爹连尸骨都化飞灰,你说珏儿会忘了吗?”擦去唇边血迹,慕容清淡淡一笑回道。 藏在身后的手却紧紧握成拳,指甲刺破掌心他浑然不觉得疼。一奶同胞的兄弟,说不伤心那是骗人。他也很想恨那个人,咬他的肉,喝他的血,或者一剑穿透他的胸膛。 但是没办法,如果那个人不在了,他会更伤心,会如被生生撕裂般疼得死去活来,会绝了他一世的念想,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他不能恨,就算从此后成陌路,总也知道有那么个人令他的胸口时时跳动。 “你!你!好,很好,这就是我慕容远教出的儿子?善恶不分,是非不变!不,你不是我儿子!” 慕容远被慕容清的话堵得心口发闷,脸色铁清。半晌,才咬牙切齿的对慕容清怒喝道。不过粗重的喘息生夹杂其中,听在人耳朵里到更像是理屈词穷的有些气短。 “爹爹,做人不能这样啊。怎么你杀人父母就是惩奸除恶,人杀你儿子就是十恶不赦。如果你没种下那样的因,何来今日的果?珏儿的爹爹如果还在,他也不会染得满身血腥,这笔帐又怎么算?” 慕容清蹙起眉头,满脸痛心的回道。怎么今日才发现爹爹是如此颠倒黑白的人,那个仁义满天下的爹爹哪里去了?那个告诉他做人要刚正不阿,顶天立地的爹爹是眼前这个满脸龌龊恶毒的人吗? “哼,既然你执迷不悟,就休怪老夫大义灭亲了”原本眼睛里还流露出的一丝骨血亲情啪的一下断个干净。慕容远手中的剑不留余地的刺了出去。 “呸,吃人饭不干人事。什么大义灭亲,你想杀人灭口才是正经”黑幕然拼一口气,勾住慕容清的腰险险闪过那一剑,气血翻腾间一口猩红喷了出去。 抹了一下嘴角,啐出口中余下的血沫子不屑的说道。虽然声音失了往日嘹亮,但听起来到比慕容远正气凛然得多。 慕容远似是被人说中心事,脸色青白交替不停变换,不言不语,提剑追上。正待挥剑斩杀时却被一道亮光阻了剑势。 刺眼的金光以擂台为中心点向四周扩散,不快,就如徐徐盛开的一朵金色莲花层层绽放,无穷无尽。亮光划破沉沉暮色,在瞬息间似乎整个天地为之静止,整个苍穹亦为之屏息。 隐约中一道怒红身影立于花蕊之上,光连素手,色映丹唇。矫捷身影冲天而起,留身后血雾弥漫。光散花陨,台上除了七八具白骨再无其他。 “慕容大侠,久违了”轻柔的话语如同这秦淮水面吹过来的徐缓微风,眨眼间洛珏已然站到慕容远面前。手里的那杆枪斜斜的对上慕容远的剑,不见使力,剑却再不能前进分毫 “哼,当初真该一掌毙了你”慕容远的额头青筋鼓动,汗水一点一滴汇聚成流。 明知道内力已经后继乏力却怎么也不愿放开手中的剑。一个剑客,没了剑就等于没了命。再鼓余勇,强提内力,剑势凝重的艰难前行半寸。 “呵呵,只怪阁下太顾面子。如今却是悔之晚矣” 手腕翻转枪尖光芒一闪抵住剑尖,洛珏浅浅一笑,悠然回道。 清风中暮鼓阵阵,两人心中却不闻外物,至静至极。慕容远运气全身尽力抵挡由枪尖处传来的巨大冲力。洛珏的枪渐渐推进,让他的剑在空中弯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然后——寸、寸、断、裂。 “珏儿!不要杀我爹爹!”浑厚的内力由枪尖倾泻而出时,慕容清急声喊道。虽然爹爹为人确实让他不耻,但是身为人子,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爹命丧黄泉。 “现在开始,你可以恨我了”凄厉的惨叫声和洛珏轻巧的笑语声响起。 慕容远清楚的看见自己的血肉如何被剥离,四肢如何被拆解。那柄本是让江湖人笑为愚钝蠢笨而不屑去用的枪,此刻却比任何兵器都要灵巧得多。 慕容远断气时,便是看见自己的身躯如何被那杆枪绞得粉碎,连骨头都化作飞灰。一颗大好的头颅落在了自己儿子怀里,一双不瞑目的眼睛还瞪得滚圆,张开的嘴巴似是在怨愤的指责慕容清为何不肯杀了要他性命的人。 慕容清呆呆的看着手里的人头,半晌才惨叫一声,像是被烫到一样把人头扔出去很远。随后又连滚带爬的追过去捡起它紧紧搂在怀里。 血水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一块一块的涂抹在雪白的衣衫上,风吹过,让他单薄的双肩瑟瑟的抖动,总是清澈的眼睛空茫得不再有光流动。他明明在呼吸,但却好像生命已经远离,僵硬的身躯,残破的表情。 洛珏依旧是满脸笑意的站在原地,斜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站在一片惊红绝艳中的他却像在蔓草荒烟中独自一人前行,赤裸裸的苍凉孤单。 “师傅!小心!”洛珏感到身后有人抱住他,然后剑撕裂皮肉时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他的耳朵。转身时看到沈千雄举起的剑和四千寻满是安心的圆圆眼睛。 第31章 江湖中人都知道隐阁以暗器见长,而隐阁本身就如暗器一样,隐匿于江湖中。如一个影子,你可以忽略它的存在,可你也不得不承认它是存在着的。 因为它无迹无形藏于暗处,就往往是让人防不胜防。而这样的组织或者人,大都精于隐蔽,逃匿,要人性命的不是多高强的武功,而就在于暗箭难躲一个防字。所以,当白初云一根软鞭迎上沈千雄的剑时,人人都觉得用惯暗器,背后伤人的他必败无疑。 出乎众人所料,更出乎沈千雄的意料。白初云的软鞭就如他的人一样,看似柔软而轻媚实际上却空灵而致远。 迎面袭来缓慢而无痕,却一往直前绝不拖泥带水。待到沈千雄身前时忽然加急,隐含风雷之势,忽如山洪爆发。 “想不到白阁主不仅暗器了得,这鞭法也是一流”沈千雄被白初云眼中绝不空回的坚定骇得后退了几步躲开这一鞭。 那种壮士痛别易水一去不回的决心,让他凭直觉躲开这有可能是玉石俱焚的招式。 “呵呵,沈盟主真是客气。论暗箭谁人比得过您老人家,连自己儿子都能当箭用的人,这世上怕是只有您老这样有[大志向]的人才有魄力做得出来吧” 软鞭回转抽飞想借机偷袭的两个人,白初云皮笑肉不笑的将沈千雄名褒暗贬了一番。 “白阁主过奖了。所谓英雄惜英雄,你我何不化干戈为玉帛”沈千雄假装听不懂白初云话中的刺,抱了抱拳满是谦逊假惺惺回道。 反正他刺他的,只要自己皮够厚,根本就是无关痛痒。与其因为一句话成了死敌,倒不如试着收归为己所用。 “呵呵,沈盟主的贱法如此了得,白某怎么攀得上呢”眼角余光扫了眼四千寻应敌的境况,并无凶险。白初云方安心的应对沈千雄。 夸张的猛摆手,一副愧不敢当的德行,暗地里却把嘴巴撇得歪到一边。呸,还真是人至贱则无敌,真怀疑这人还有面皮否。 沈千雄正待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发现围住白初云两人的那些人忽然间都呆愣愣的看向擂台,就连拼杀得眼红的四千寻都停下来。 不等他回头,滚烫的热浪由身后袭来,就算不回头也被身后的光刺得眼睛泛痛。一时间人影频闪,脚步纷乱。 光敛尽,人也散尽。台上白晃晃的骨架让本来觉得还有一搏之力的人知道什么叫不自量力。谁还敢多留一刻,怕是都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唯独沈千雄不退反进,提剑直奔那道静立于斜阳下的身影扑了过去。 “太好了,师傅没事,太好了”四千寻想笑着对师傅说这句话,但是由身体里拔出去的剑,让他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无力的放弃这个表情。 软软的倒在结实的怀抱里,伸手抚上白玉一样的脸庞。真冰,如果不是师傅抱着他,他觉得自己正摸着一座雕像而已。 “谁要你多管闲事”把人推开,啪——一个耳光没留情面的扇下来,洛珏轻蹙眉头冷清的说道。仿佛四千寻舍命相救于他来讲比被人偷袭更让人厌恶。 “不是闲事,师傅的事就是小四的事”嘴角有血流下,顺着下颌滴落在水兰的衣衫上,与腰间晕得越来越大的墨色花朵映衬着。四千寻的手从又抚上洛珏的脸——热的,呵呵,师傅,原来你生气担心的时候血才是热的啊。 “本宫的事不劳公子费心”洛珏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四千寻已经褪尽血色的脸,拂开脸上那只渐冷的手,清淡的笑了笑后说道。 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推开四千寻的动作也很轻,但却无一丝怜惜。四千寻人飞出去的同时,洛珏慢慢朝沈千雄走过去。 “师傅,小四做到了。你说过,有天小四真的有保护你的本事了,这辈子都可以跟在你身边” 四千寻就如断线的风筝一样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形,除非有人接住他,否则半条命的他不摔死也摔残了。但是他却一点也不在意,眼神紧紧追随着那道离他越来越远的身影大声喊着。 “小子,想跟在他身边,就先闭嘴吧”白初云被砸到他怀里的人压得差点趴下,还好他臂力过人,才没狼狈的充当这小子的肉垫。看看眼神已经涣散的人,白初云边没好气的说道边出指如飞连点四千寻身上几处大穴止住还在流的血。 “阁主,值得吗?为那个人?”黑幕然早以捡回自己的那只断臂,抱着它蹲在慕容清身边。看看他手里的人头又看看自己的手臂,再看看双目已经紧闭的四千寻。 “小黑,世上有一种情意叫肝胆相照。不问值不值,只问肯不肯。纵斗转星移,日升月恒,这份情意仍将栖守其间。不为别的,就为兄弟这两个字。懂吗?” 看向那个孤傲孑然的人,白初云叹了口气说道。总是习惯把所有事都抗在自己肩头不累吗?偶尔也让你的兄弟我帮你分担一下吧。虽然知道你并不想牵连任何人,所以总是拒人千里。但是打从你碎了我的面具那刻起,我便当你是兄弟了 “哼,最怕人家不当你是兄弟”看到慕容清被尘土与血染污的雪白衣衫,紧紧抱着那颗人头,唇齿间早就猩红一片,白的几近透明的脸,空茫的没有生命的眼睛。 黑幕然拧起粗黑的眉毛回的有些愤然。这样一个全心为他的人,他都忍心去伤得如此之深,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小黑,跟你说了多少次,毒药能杀人也能救人。看事情为何不看两面?如若慕容远不死,慕容清能活到几时?如若不是他伤你一臂,你可瞧见他不曾给谁留过尸骨” 所以说这个人太别扭,做了好事总是不留姓名。要不是他白初云心细如尘,这家伙根本连一个朋友都别想有。 “可是,他把慕容公子害成这个样子”像是才发现断臂处的伤口有多疼,黑幕然无力坐到地上满头都是冷汗。但是仍然倔强的不肯承认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 “唉,小黑,做什么不承认呢?那个男人心里,你跟我就如同慕容公子跟这小子一样,都是很重要的人。不过你也不用自责,那个男人这样做,有一半是为你,有一半是为了慕容公子” 白初云撕了外袍给四千寻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后,确定他暂时性命无虞才轻轻放下他走到黑幕然身边。扯过衣袖细拭去他一头的冷汗,拥他入怀。 “骗人,阁主在安慰我是吧”黑幕然疲惫的枕在白初云肩头,声音有些哽咽。要是他能在机警一些,武功再强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断了手臂,也不会害得慕容公子如此这般凄惨了。 “呸,本阁主何时这么好心过。你这木头总是不爱用脑袋去想事情,你想,自己的大哥和爹爹都被喜欢的人杀了,你会如何? 恨不能恨,喜欢也不能再喜欢,那种悲痛不发泄出来,藏在心底久了会把人给逼疯的。不如就索性灭了他心底所有爱恋,恨得彻底吧。起码为了报仇的话,也算是个让自己好好活下去的理由不是” 轻轻拍抚着黑幕然的背,白初云叹息的说道。明明对自己都如此狠心的人,偏偏处处都为别人着想,但做事的方法总是那么独断专行,丝毫不去在意别人心底究竟是做何感想。热情却不善表达的男人,真不知道该说他是不懂得感情好呢,还是感情太过绝对好。 “呵呵……哈哈哈……”一个听起来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笑声就在白初云和黑幕然耳边响起,疯狂得像是一枚鼠牙啃食在心上,扯得人全身发疼。凄冷得像是黄泉冰冻千古的冷冽,刺得人须发皆寒。 “慕容公子,你——没事吧?”黑幕然觉得就算在阁主怀里,依然被慕容清忽然而来的笑声惊得汗毛倒竖,头皮发麻。这个笑声太欢快,太爽朗,反而让听到的人浑身都不自在。 “爹爹,你终于答应清儿退出江湖了!咱们这就回家,再也不出来了。清儿会孝顺你,你不是一直想要清儿成亲吗?清儿都依你” 对于黑幕然的问话充耳不闻,慕容清捧起手上的人头,给它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又痴痴笑了两声后认真的对着它说道。 “阁阁阁……阁主,你你你……你看他……”黑幕然惊了,狠命的揉了揉眼睛希望自己是眼花,是疼得出现了幻觉。 可是揉过眼睛后看到的仍然是慕容清呆呆的笑容,木然的眼神。黑幕然觉得有什么卡在胸口,闷得他舌头都直打结。 “不要晃了,我看得很清楚”甩开黑幕然的手,白初云揉了揉太阳穴让头没那么痛。 是报复吗?因为他白初云说了那样的话,所以这个人就成心逼疯自己?何苦呢,到头来你究竟要惩罚的是谁? “阁阁阁……阁主,怎怎怎……怎么办……”慕容清又笑了一下,这次连口水都流下来,和着他唇上的血流下来,让黑幕然不自觉的又拉住白初云的手,抖着声音问道。 不想你这么笑,不想你好像没有魂魄的行尸走肉,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你不是那样的人啊。 “来,清儿乖,把这个破皮球扔一边去,爹爹带你回家”白初云皱了皱眉头,撇了撇嘴巴,掰开黑幕然的手蹭到慕容清身边坐下,歪头仔细看了看他后,抬手轻拍着他的头说道。黑幕然的脸一下被扯歪,说不出来是个什么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啊啊啊——还我爹爹——”慕容清疯狂的扑向白初云,在他的身上又抓又咬,只为抢回他手中高举的那颗人头。 尖利的叫喊声就如生锈的刀划过石头,刺得人耳膜都发疼。让人不能相信,曾经那道温和清澈如泉水般悦耳的声音是同一个人所拥有过的。 “清儿,不乖的话,爹爹要生气了”咻的一下把那个[破皮球]扔得老远,白初云紧紧抱住慕容清把他在怀里沉声说道。 一向看重容貌的他,此刻也顾不得脸上几道被抓破的伤痕。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想不到他白初云也会有今天。洛珏,看你小子怎么收场! “爹爹不要生气,清儿会很乖很听话。只要爹爹不再踏足江湖,清儿什么都听你的”疯狂撕咬的人听到白初云的话马上乖乖的静下来,手抚上白初云纠结的眉头拼命的想揉散浅浅的痕迹。 看见不见消失反到被他搓红的肌肤时,慌忙扯过衣袖去擦,脸上一副欲哭无泪的慌乱表情。不要,爹爹,不要在清儿面前流血! 微微晚风吹过,夹杂着淡淡花香,冲散了一些血腥的味道。一个优雅妙曼的身影飘落,手中的枪已然收回袖中,看不见沈千雄的人,但肯定没在累累尸骨中。洛珏的表情虽然淡如烟云但是总归因为未能的尝所愿而透着些遗憾。那只老狐狸怕是又溜了吧。 “初云,怎么回事?”第一次,洛珏的脸上出现一种叫错愕的表情,一向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眼波闪动得厉害。白初云怀里这个人是谁?净之吗? “啊——爹爹,清儿怕,让他走!” 第32章 寒烟绕翠竹,依稀有阳光洒落点点,铺一地碎金。这曾是慕容家的竹林如今已经是无主的了,但是依然没谁敢走进去。 曾经有人想进竹林采几株笋,结果不出两个时辰,尸首就出现在竹林边,伤痕累累,俱是齿痕。随后竹林里就会传出揪人心肺的凄厉笑声。有人说竹林间有座竹屋,屋里住着一个人,一个疯了的人。 “宫主,白阁主递了拜帖求见”以前慕容远的书房中如今坐着的是洛珏,奔雷站在门外躬身说道。 人人都知道慕容家败落了,男主人的一去不归,让几个女人家为了维持生计变卖了房产。没人知道买这栋华宅美屋的是何人,但从每月都会来访的人身上可以猜测是江湖人。 所以没人敢在这方圆十丈内走动,就怕那些草莽汉子哪日刀剑无眼断谁个手足甚至要了谁的性命。 “他何时这么讲礼数了,请进来吧”轻柔的嗓音传出来,带着笑意。 奔雷领命而去,脚步飞快。不知道慕容公子遇到了什么事情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大概与慕容家的败落脱不了干系。不过既然宫主闭口不言,他为人下属的怎敢随意揣测。 只是自打移居这里后,宫主很少笑了,所以白初云的到访,让奔雷松了口气,起码宫主见到白阁主的时候都会笑。 人未近书房,门已然打开。里面的人坐在首位上,一身素白的衣衫没有半点修饰,却依然让人觉得他身荡日彩丹焰,尽管美目顾盼间难掩一丝疲惫,可也丝毫不影响它弯成弦月时轻泻出的慵懒柔媚。这个人无论何时见到,给人的第一个感觉永远是惊艳。 “洛宫主气色不错,这小日子想必过得无限逍遥吧。真是让白某嫉妒”同洛珏比起来,白初云挂着两只黑眼圈的脸倒是显得憔悴异常。 “白阁主,闺房之趣虽然其乐无穷,但也需节制才是”洛珏浅浅一笑,偏头看了看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的白初云,好心的规劝道。 不怪洛珏会这么想,看看白初云如同花落凋零的苍白面容,一向柔软纤细,走起路来款摆生姿的腰肢都僵硬微弯了一些,稍谐欢爱之事的男人都会这么想。 “呵呵,那也好过洛宫主看得吃不得。不过念在你我相交一场的份儿上,本阁主好心的送你一味灵药,解你欲火焚身之苦” 白初云掩唇笑得轻佻,眼角一斜,桃花乱飞,怎是一个媚字了得。只是这让男子看了都酥筋软骨的眼儿媚似乎热情得太过灼人一些。 哼,他到宁愿精尽人亡做个风流鬼,也不想夜夜无眠,时时提防做个冤死鬼。 “当日可是白阁主未得本宫点头,便私下拐走了本宫的人,今日却又为何这般好心”像是才发现白初云身边还站着一个满脸焦黑的人,洛珏轻笑一声,站起身走过去。拂开扣住那人命门的手,把人拉到身边。 虽然他很少出门,但也有所耳闻,隐阁几处安身之所被人挑了。这么些年下来,与隐阁结怨的又岂止正道,当影子不再成为影子的时候,是最大的失败。而这一切不过起源于一张地图。 “哪个是你的人,我根本都不认识你”脸色由焦黑变得赤红的人边拍开搭在他腰际的手边小声嘟囔道,圆圆的眼睛四下乱瞟,就是不去看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哼,洛宫主还真会谦虚,你教出来的好徒弟白某若能拐得来,那又把洛宫主的颜面置于何地”白初云看向四千寻的眼神就像两把钢刀,若不是看在洛珏的面子上,这小子死上千次万次都不够偿他所犯之错。 想起那日白初云就血脉逆流,气冲丹田。他阅人无数,偏就看错了这个小子。一脸纯真质朴,骨子里却是个睚眦必报的小气男人,不就是在客栈之时拆穿了他的谎话,居然记恨到如今。 “后悔吗”薄雾氤氲中淡淡白影在月下翩跹舞动,软剑荡下园中兰花,卷起香风阵阵。 剑气一舞动四方,浅紫色的花朵在空中飞舞,就像一场惊艳的舞蹈。懒散倚在廊下的人缓缓说了一句话,如真似幻的美景却因平淡的三个字花终舞落一庭。 “你知道,本宫做事从不后悔”汗水顺着白皙的脸庞滑落,折射着月华跌落尘埃。 微重的喘息声和起伏的胸口与淡如夜风的声音形成强烈的对比。洛珏并没有回身看向说话的人,只对着天边圆月轻声像是说给自己听。 “哼,死鸭子嘴硬。一个伤了至今未醒,一个疯了见人就咬。洛珏,你难道真的不后悔”白初云步出回廊漫步月下,本就娇弱的兰花在他足下被踏得粉碎。抽出软鞭轻甩了一下,蹙起眉头问道。 “初云后悔吗”转回身,洛珏偏头看了看他手中的软鞭,月光映在他半边无暇脸庞上,隐射着淡淡光晕。 月色皎洁,四周宁静,长长睫毛下眸光轻转有笑意绽放。就如同悄然绽放的兰花,幽静清淡,却瞭得人心醉。 “少废话,看鞭”悔吗?他从来不想这等无意义的事情,悔了怎样?可以重来?而面对洛珏这样的男子,怕是悔过千遍万遍,重来时依旧会重蹈覆辙。 微笑着抖出一鞭,用上十成的劲力,要发泄大家一起发泄吧,胸中积闷散去后依然还是结伴同行,谁叫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呢。 洛珏笑了,白初云从来不知道,原来洛珏真正笑起来会有酒窝。纯真,赤诚却不显稚嫩,是种君临天下,笑傲江湖的岿然。像是一面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的大旗,让人涌上无尽斗志。 剑影动,剑气鸣,洛鎏宫主出手必尽全力。逐清风,舞辉赫,一生一知己,一剑一快意,回你一份血性豪情。 “阁主,你快去看看慕容公子吧,又发作了——呃?!阁主,谁偷袭你!”脚步踉跄跑到后院的黑幕然,在见到白初云衣衫碎裂,发丝凌乱,满头大汗的跪坐在哪里时,先前来此的目的早就忘记。扑到白初云身边大吼道。 “小黑,别那么大声,小心把伤口震得又流血。扶我起来,咱们去看看慕容公子”白初云本来想抬手柔柔被震得有些轰鸣的耳朵,却发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早不是轻狂年少的自己,竟也会因为那男子的一个笑容就逞凶斗狠起来,洛珏是个不折不扣的祸害! “你还没告诉我,是谁偷袭你,老子非把他全身的骨头都打断不可”黑幕然是头牛,一头脾气强到极点的牛,不得到想要的答案是不会作罢的。 “哼哼,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走了,别废话”斜眼瞥了一下躺在不远处的人,素白的衣衫道道鞭痕,有血轻渗。 哼,此时若有人来袭,咱们两个就等着被阎王爷收了去吧。身体上的痛如果能大过心里的痛,世上也便无有心病这一说了。 脚步声渐去渐远,洛珏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死了一样。他也很想去看看净之,去看看泉水一样清澈的人儿,是否还会如几日前一样,避他如蛇蝎。可是他没动,怕真的看见后,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会奇痛无比。 想不到,他洛珏也有怕的一天。轻抬手,遮住满眼的月光,爹爹,珏儿早就万劫不复了是吧,所以还是黑暗最适合我。 “啊——痛死了!”狼嗥般的嚎叫声在寂静夜里传出很远,远到隔一座回廊的后院都清晰可闻。四千寻睁开眼睛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腰部灼痛的如同被人砍做两截。 深深吸了口气不敢再乱动,感觉腰间剧痛渐渐平息后,才又睁开眼睛。模糊的黑夜中隐约只见床幔上金线织就的繁复花纹,这里不是他的房间。 努力思索着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却发现,除了慕容习血淋淋在擂台上的画面是清晰的,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明日要问问小舞,是哪个好狗胆,敢偷袭小爷”咬牙切齿的声音哼出口时却更像是呻吟——痛,真痛! 难怪人说不管什么伤,醒着要比昏迷痛楚。依稀记得也曾这么痛过,像是什么人一刀一刀凌迟着他的身体,让他痛得整个心都颤抖。 “什么人?!”有的人疼痛时会意识模糊,用昏迷来逃避疼痛,有的人越是疼痛就越清醒,很高兴还能痛,还能活着。四千寻就是后面这一种人,所以当门扉开启时,细微的声响他马上就察觉了。 没人答话,颀长的身影慢慢走进来,轻得不辨足音的脚步,像是踩在人心上一般,没有节奏,没有韵律却步步都踏在人思绪的每一个空点和间隔上。如一首歌的节拍,偏偏在每阕将完未完之际响起,让人有说不出的难受。 “我还死不了。麻烦你转身,出门,把门带上,谢谢”不用看也知道来的是谁,男人身上有汗味,臭味,酸味的很多,有淡淡花香的他就只遇过这么一个。 四千寻觉得腰间伤处更痛了,脑中一闪而过的一条线就这么被人给踩断。浅浅的花香却带着黑暗的锋利,就如黑色的曼陀罗,越是靠近越接近死亡。 “本宫就是见你死不了,特意过来补上一剑”说话间洛珏已经走到床边,伸出的手上却没有剑。冰凉的手心抚过四千寻的额头,俯身看了看他的脸色后,翻身上床和衣躺在他身边。 “你——哎呦——你干什么躺在我床上!”挺身想坐起来的人半途而废,腰间的伤口扯得他嘴巴都歪在一边。 对于洛珏的话,四千寻不置可否,想杀的话也不必费力气给他包扎伤口。但是对于洛珏在他身边躺下这个举动,比捅他一剑还让四千寻惊骇。 “怎么,怕本宫玷污了公子的名节?”翻身侧卧,洛珏轻笑着问道。长长微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眼波流转极是妩媚。 “哼,我又不是大姑娘,洛宫主亦是男人。不过是这床太小,两个人很挤”向里侧费力的挪了挪身体,四千寻嗤笑一声回道。 总觉得脸上的温度在不断升高,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看得他有些头晕。而不肯轻易服输的他又不肯把视线飘向别处,看得越久越觉得心脏被什么勒住阵阵抽搐。 “如此,本宫便不打扰公子了”对视良久,洛珏垂眸淡淡回了一句后坐起身,柔顺的长发顺势扫过四千寻的手臂。 “呃,算了。这么晚客栈早就没了别的房间,我好心留你宿一夜吧”冰凉的发丝落在他的手背上,就像那双妩媚的眼睛敛起春光那时,有太多情绪闪动,却又像不带丝毫情感,显得格外寂寞。心痛不过是一瞬,但也足够让他不由自主的扯住洛珏的衣袖。 “既然是公子邀约,那本宫便也无需客气了”反手握住四千寻的手,洛珏俯下身贴着四千寻的唇轻声笑道,眼里的狡黠让他看起来是只地地道道的狐狸。“等等等一下,什么邀约?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顾不得会不会牵动伤口,四千寻急欲起身推开眼前的人还有那只探进他领口的手。 曾经有人对他说过,不要轻易卸去防备,不然吃亏的就是自己。所以他现在吃亏了,如果不起身,怕是还要吃更大亏。 第33章 这做人就不能太好心,一只手压上四千寻的伤口时,疼得眼前发黑的他总算是领悟到什么叫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不过片刻,冷汗已经湿透衣衫,这种撕裂般的疼痛还不如一剑捅了他来得痛快。 “公子莫要再乱动了,不然本宫可不保证会不会真的把你给吃了”埋头在四千寻的肩窝处深深吸了口气,洛珏翻身把人搂进怀里,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 “喂,出门左拐,丽春苑的姑娘任你抱去。都是男人,抱在一起有意思吗?”也不知道是因为疼得没了力气,还是因为这人身上滚烫的温度烧得他头晕,四千寻就算想动身体也不听他的使唤。索性就放任自己找个舒适的位置靠在他怀中,反正逃不开了,做什么还跟自己过不去。 “还疼吗?”不答反问,洛珏横过手臂把人更紧的锁在自己怀里。 看看他苍白的脸色,满头的冷汗,也知道刚才自己下手确实是重了一些。他就是喜欢小四这个倔强的性子,就是喜欢看小四明明疼得要死,却总是要自己咬牙挺过去时的坚强表情。那会让他觉得,其实一切不过忍一忍就没什么大不了。 “不如让我捅你一剑试试疼不疼”其实打从被他搂进怀里开始,所有精力都用来防备那只不老实的手上了,伤口反到不觉得有多疼。只是被他提及,四千寻免不了生气,混蛋,要不是他有伤在身,早一脚把他给踹到床底下去了。 “小四真能下得去手的话,为师的命就送给你”轻咬了一下四千寻的耳垂,洛珏用极是诱惑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低语。总是冰凉的指尖顺势滑入他的衣领,半眯起眼睛享受着指尖下微微轻颤的肌肤。 洛珏说的什么,四千寻是一句也没听见。不过一个动作而已,他怎么觉得脑袋像被一击闷棍给砸晕一样,满眼的星星月亮的。一种酥麻得让全身都燥热难耐的感觉迅速升腾,被个男子轻薄,不觉得恶心,反觉得舒服!天那,地啊,灭了他吧! “勿忘吗。在水之湄,我自独行。勿离勿忘,天涯与共”贴着肌肤游移的手指触到胸前一块温润的玉石停了下来。 像是遇到久别重逢的恋人般,一遍一遍勾画着玉石的纹理,黑暗中,那簇红光如火焰般映得白皙的手指都成淡淡红色。 “还我,哼!”从洛珏手中抢回自己的玉石,四千寻重重哼了一声闭上眼睛。 其实他想破口大骂,想扇这个人一耳光,想一掌拍到这人的心口上。但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哼了一声。像夜莺一般好听的声音却如一根细韧的丝线,不断的收紧缠得他心脏疼得厉害。“这玉石是你爱人送你的?”软软柔柔的声音飘进四千寻的耳朵,让他觉得身上的骨头都酥得要散了架。洛珏起身半靠在床头上,浅笑着问道。 “不是小舞送的”不自觉的举起手中的玉石送到眼前,四千寻想了想还是回了洛珏一句。说完后又使劲咬了咬嘴唇,似是懊恼为什么要有问必答。 “我知道,我是问是不是你的爱人送给你的”伸出手抚上四千寻的手,那块勿忘还带着暖暖的体温,小四的亦或是他的? 雁过总有声,船过总留痕,也许总有不易察觉的点滴留在荒芜的沙漠里也说不定。 “笑话,男子汉大丈夫,不做那等脚踩两条船的事”总算明白洛珏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四千寻对着帐顶嗤笑一声,非常不屑的回道。 说完还斜睨了一眼身旁的人,以表示出自己对他这种吃着碗里的还惦着锅里的人是多么的鄙视。 “你怎知道以前没有爱人呢?毕竟你只有这三年来的记忆而已”哼笑一声,洛珏不以为意。 手指沿着四千寻的手臂缓慢的游移到颈项,脸颊,双唇,鼻梁,眼角,眉梢。每一寸都似在描绘早已印刻在心底的画面,缱绻心伤由指尖倾泻而出。 “你——怎么知道的?!”身体一瞬间僵硬,四千寻惊讶的问出一句话后痛苦的闭上眼睛。 冰凉的手指却如同烙铁一般灼热,每动一分便像在他的身体上烙下一个伤口。四千寻不敢动,怕一动,身体就被撕裂。从相遇起便认定这个男子无血无泪,但是这一刻的悲伤压的有些喘不过气。 “是啊,我怎么知道的?”无缘对面不相识啊,洛珏弯起眼睛笑着看向四千寻困惑的脸。轻挥衣袖,淡淡清香悠然飘散。 因为我是你的师傅啊,是你从小到大不离不弃的师傅,所以不管你身在何方,我总是记挂着你。不过,这些只要我知道就好了。 “废——话……”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四千寻便在似曾相识的香气中昏昏睡去。嘴巴还不高兴的噘着,秀气的眉峰拧做一团,就像以前每次猜不到师傅的心事时一样,闷闷的生自己的气。 手指顺过柔软但不顺滑的发丝,洛珏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指间滑落的发丝如同更漏里的细细黄沙,时间沙沙的流过,日升日落,斗转星移,每天重复的经过,却没有一次是原来的那时那刻。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你不是你,我不是我,是否我便可以如此时这般拥着你片刻也不会分隔? “洛宫主春宵帐暖,想必是一夜风流吧。可怜我们的小清清,没人疼没人爱的”第一缕跳跃的阳光洒落到四千寻的脸上时,朦胧间一个让他讨厌至极的甜腻声音隐约传进他的耳朵。 不自觉的蹙起眉尖勉强睁开眼睛,花蝴蝶一样的白初云正背对着他同站在窗边的洛珏说话。 “净之的事有劳初云费心了”黑亮如玉的发散落在身前,朝阳在他身后洒一身金黄,映得那张笑脸也如旭日东升般耀眼。洛珏一袭墨绿衣衫站在窗前如此鲜明,突兀得让人的视线不由自主飘到他身上。 但在四千寻眼中,那道身影在绚烂阳光中却越来越淡,直欲化入清风中,遁入无常间。转头面向墙壁,不再去看那道一早便让他心情烦闷的身影。嘴巴却噘得更高,眉头蹙得更紧。 “哼,我费心有什么用,一个临时的爹爹怎么也比不上让他挂心的人。就算他此刻已经不认得你了,但我也不希望洛珏你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没发现有人正竖着耳朵听他说话,白初云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后,端肃颜色,语重心长的说道。虽然同慕容清仅几面之缘,但那个清澈的身影却是他这等腥风血雨中的人最想靠近的暖暖阳光。 “本宫何时喜新厌旧过?”扫了一眼床上的人,洛珏露齿一笑,偏过头不解的问道。一句话赌得白初云张口结舌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要见小舞” 呼吸极度的不顺畅,心口疼得厉害,四千寻再也装不下去,抢在白初云开口前说道。 真是够了,什么喜新厌旧,管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事,他现在只想见到小舞,只想离开这个房间,离开这个男子。 “小舞?啊,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丫头吗?被她爹爹给抓回去了”洛珏没出声,转身看向窗外。到是白初云,边用袖子扇着风边凉凉的回道。桃花眼眨呀眨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嗤……骗人。你说话没一句是真的”四千寻不屑的看了一眼白初云,嗤笑一声嘲讽的回道。心下却有些焦躁,该不是他屋漏偏逢连夜雨吧,这个时候小舞不在的话,他到真是没有办法离开了。 “哦呵呵呵……你还真是了解本阁主呢,怎么?对本阁主一见钟情了?”白初云拽着衣袖掩面而笑,扭动纤腰,水蛇一样扭到床边在四千寻脸上摸了一把后说道。 就是欺负你小子动不了,怎么样!哼,跟本阁主斗你还差得远呢。 “呸!我又不是瞎子”挥开白初云的手,使劲擦了擦被他摸过的地方,就好像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让他恶心的呲牙咧嘴外带挤眉瞪眼。 不过心下到更是慌乱了,怎么同是被男人占了便宜,一个让他舒服的只想呻吟,一个却让他想把隔夜的饭都吐出来!大事不妙了! “小朋友,歧视那些身有残障的人是不对的。人人都有爱的权利——呀!小气的男人!”白初云边说边把魔爪伸了出去,这回的目标是四千寻的胸口。 不过指尖离雪白云杉尚有半寸的时候,一根银针飞射过来,直取他的曲池穴。好在劲力不大,让他反手一甩,用掌风扫落。 “初云没骗你”淡淡留下一句话,洛珏转身朝门外走去。 “良心发现要去看小清清了吗?我跟你说,只可远观不可近摸哦,不然惹得他发狂抓伤你,本阁主只会看热闹而已” 白初云跟在洛珏身后喋喋不休的交代着,走到门口转身带门时,状似无意的又扫了一眼床上费力向门口张望的四千寻一眼。 “你真的要去看他?”白初云的那一眼正对上四千寻的眼睛,让忍了又忍的他终于忍不住扬声问着已经走出门去的人。白初云的眼里太过明显的担忧,让四千寻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啊~~~他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我发的那门子神经!最好把他那张狐媚的脸抓成大花猫,哼!” 不知道是洛珏走的太快人已经远离,还是听到了但懒得回他,反正他问了之后只听到关门声而已。抬起手臂遮住还在脸上移动的眼光,四千寻跟自己生闷气。 “喂喂喂……这边”一条路两个分岔口,白初云站在左边的路上对慢慢拐到右边路上的人招手。那边是去灶房的路嘛,真是的,自己的别院都分不清东南西北吗? 右边路上的人头都没回一下,依旧慢悠悠的朝前晃过去。白初云愣了一下,随即追过去拉住他“喂,去看小清清要走这边了” “我几时说过要去看他?”洛珏微微一挣抽回手臂,偏过头斜睨了一眼白初云好笑的回道。 “呃?那你要去哪里?”是他会错意了吗?不是因为他说了慕容公子的景况他一时心疼小清清才肯放下那个小子跟他出来的吗? “去看看小四的药煎好了没有”垂下眼眸,洛珏笑道。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射出淡淡的阴影,遮住了流转的波光,让人看不出他现在是用什么心情跟白初云说话。 “你眼里就只有那个小子吗?我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也无掾质疑你什么。但是在你身边几年的人你就真的能如此轻易的舍弃?洛珏,我不相信你是这么冷漠的一个人” 有热血豪情的一个男子,对朋友肝胆相照,可以士为知己者死的一个男子。怎么独独就对爱他的人能狠下心肠?白初云死也不相信自己会看错人,上前拉住洛珏的衣袖转身拽着他朝西园走。 “可惜,本宫就是这么冷漠的人。白阁主若觉得错交了本宫,大可立即走人”挥出一掌迫使白初云松开手闪身躲避,洛珏蹙紧眉头,淡漠的回道。 似是非常不耐烦对方这样的纠缠,话音刚落便脚尖点地大鹏展翅般冲身而起,转眼便消失在白初云的视线里。 “哼,要是小清清肯跟我走,本阁主今日便离开!” 第34章 清风浊绪月如钩,执手鬓影,始是泪眼空归愁。庭院寂寥,清凉月光洒落,如地上凝霜。正是好梦时却有人赤足踏碎一地银芒。 一脚踩上摇曳的树影,拍着手咯咯笑得开心,若不是稚子孩童怕是再无人能有如此纯然无杂质的笑容。 “我踩到了!”兴高采烈的叫喊声在寂静夜晚响起,仿似做了一件多了不得的事情。如此孩童才会说出的话,竟是出自一个成年男子口中。 “本宫看到了”树影下,黑暗中,一个男子席地而坐。黑衣,黑发,黑靴,如果不是那一声轻柔的话语,不是那双细长眼眸中流转着明媚柔和的光,没人会发现隐身暗处的他。 “呵呵——呵呵——呵呵呵……爹爹,清儿布的阵法很厉害吧!只要你入此阵,便无人能伤到你,因为清儿会把他们困死阵中。哈哈哈——我会杀了他,这次一定杀了他!” 单薄的身影在月下忙碌着,一块块青砖被摆在院落中,凌乱没有规律,组成一个奇怪的图案。挥去额头汗水,慕容清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的笑道。笑声随着逐渐呆滞的眼神开始变得凄厉,于静夜中飘散,让人不寒而栗。 “到是希望净之能与本宫兵戎相见”树下的人用手背撑着尖尖的下巴偏头看着月光下的人轻笑一声说道。两个人各自在自己的世界中自说自话,不在乎对方有没有回应,就像谁也看不到谁。 “爹爹,清儿想回家了。怎么办呢?我忘了回家的路。呵呵……爹爹带清儿回家吧,清儿保证再也不乱跑了,这样就不会遇见他了对不对? 啊!爹爹,清儿该死,清儿不该又想他,你不要生气啊。呜呜呜……爹爹,清儿很难受,疼,头疼,浑身都疼。哈哈哈……爹爹,你赶快把头拿回去吧,这个样子真是太难看了……” 还是那把水样温柔的声音,还是那个纤细的身影。只是不再清澈,只是被太多伤痕划得鲜血淋漓。笑了哭,哭了再笑,多少爱恨纠结在早已残破的心头。 每句话都让他狠狠的捅上自己一刀,鲜血越是流得畅快,他越是轻松。张开手想抓住些什么,结果握上拳时,也不过是沁入心肺的寒冷。 “清儿,这么晚了还不睡,爹爹要生气了”匆匆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件锦绣外袍落在了慕容清肩头。白初云的脸上有丝无奈。 “啊!血!”迟缓呆滞的目光接触到披在身上的艳红锦袍时,眼底瞬间涌上惊恐绝望。抓下身上的袍子甩到地上,蹲下身拼命的挖着地上黄土。不要看见,埋了它,埋了它! “慕容公子!这不是血,你摸摸看,不湿不黏对不对。这只是红颜色的衣服而已”愣了一下,赶快上前抓住慕容清的手。暗骂了自己一声该死,白初云揉了揉额角挂上一个大大的笑脸轻声哄道。 “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拒绝看向那让他无论何时闭上眼睛都在下一刻惊醒的颜色,甩开白初云的手,慕容清继续挖着他的土坑。指甲断裂血流了出来,混入黄土中变成深褐色。 白初云被慕容清推坐到地上,手里攥紧那件艳红的袍子静静的看那个发狂的人把自己折磨得更狼狈。奇怪,如此纤细的人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把他全身的力量都推没了。 想不到他白初云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就算只需点了这人的睡穴就能轻易阻止的事情他都做不到。太过沉重的绝望哀伤透过那一推让他感同身受,压得他的身体动不得一丝一毫。 “净之,你只是做梦而已”一只手轻轻落在慕容清的肩头,白初云手中那件艳红的衣裳碎成千万片,转而在流星一样的剑光中化为飞尘。 “爹爹,清儿刚才梦见你满身都是血,真吓人!”茫然的抬起头,入目的是一张让他觉得很熟悉的脸。慕容清嘘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脸上是由噩梦中惊醒后庆幸,还好只是个梦而已。 “爹爹?那我算什么?唉,真是的,本阁主辛辛苦苦照顾的儿子就这么给人抢了去,还真是有点不甘心” 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白初云扁了扁嘴不高兴的说道,眼睛却弯成了一线。看着乖乖被洛珏拉起来的慕容清看向洛珏时满是信任的目光,白初云轻嘘了一口气,转身慢慢朝自己的房间走过去。 终究还是没有看错人,只是太辛苦了。是不是自己对他太过苛刻,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他的责任。直到刚才看见脚步倦怠,神情疲惫的他时,才惊觉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而已。这世上谁有义务照顾谁?谁的感情可以随便给? “初云,离开隐阁一月有余,也该回去看看了”轻飘飘的声音传得很远,让已经转了弯了白初云听的清清楚楚。 洛珏垂着头,仔细看了看慕容清满是污浊的指尖。轻叹了口气后,抽出一条丝帕给他清理手上的伤口。 累了吧,大家都很累了。这一次英雄大会除了外公,所有人都是输家,而他,输得最惨。或许从他遇见净之的那刻起外公就已经算准了今日的结局。 “疼~~~”委屈的声音拉回洛珏的心思,慕容清正皱紧眉头使劲想抽出被握着的双手。 疼——多简单的一个字,可就算这种感觉让他几欲疯狂,他也不能说出这个字。因为他是洛珏,是许多人眼中的神话,所以他不能疼。 爹爹死的时候他不能疼,因为他要报仇;小四卖了他的时候他不能疼,因为舍不得小四疼;净之疯了的时候他不能疼,疼了以后会后悔,后悔了以后便对不起断了一条臂膀的黑幕然,对不起两肋插刀的白初云。那么,谁来告诉他,他何时才能疼? “呵呵呵,骗你的。清儿不疼,真的!”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他纠结的眉头,慕容清的笑声中带着淡淡的潮湿,指尖上的细微颤抖透过肌肤传到他的心头。 “净之真傻”伸手揩去弯弯眼角下的晶莹泪滴,洛珏埋首在他肩头轻声的叹息。 终归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疯与不疯他柔软的内心总也不会改变。总以为自己够痴够傻,却原来这世上还有比他更甚的人。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啊,除了守着他,什么都给不了。 “阁主真的回去?!真的吗!”黑幕然洪亮的声音灌满整间屋子,兴奋的跟在白初云身后连声追问。 “小黑,我们都是自私的人”忙碌着收拾着衣物的手停了下来,白初云看着像是挣脱了什么束缚的黑幕然低低说了一句话。 纵然洛珏什么也没说,纵然他告诉自己,慕容公子疯了不是因为他们。但是根源为何他清楚的很。所以他格外心疼慕容清,所以在这里的每一刻他都被那份无奈压得喘不过气,所以洛珏开口要他走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脚步轻盈的好像都快飞起来一样。 “自私的只是我而已,阁主,原来想要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真的很难”黑幕然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垂着头握紧了拳头。 曾经以为自己有我自横刀向天笑的豪情,有玉可碎不可损其白的气节,有包羞忍辱是男儿的豁达。如今看来他其实什么都没有,连责任都不敢担承。同那个男人比起来,他也不过是个胆小鬼而已。 “所以才说那个男人是变态!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真想知道他何时会逃,何时会忍不下去”扔下手中的衣物,白初云仰面倒在床上懊恼的说道。 与其说他变态不如说是内心太过强大,意志太过坚定吧。人说仁者无敌,要他说是忍者才能无敌才对。话又说回来,不就是因为这男子像神话一样的存在,自己才会甘心追随吗。 有火在烧,星星点点散落在血液里继而像遇到了酒一样点燃他的全身。只觉得心脏猛然收紧,空气中隐约有焦躁的气氛浮动。眼前这一副画面真是碍眼,不,确切的说是让他觉得恶心才对。 “洛宫主还真是来者不拒呀”嘲讽的说笑声由屋顶传下来,四千寻正叼着一根小草侧卧在屋顶上,单手支着头笑嘻嘻的看着院中相拥的两个人。只是嘴巴上叼着的那根小草不停的颤动着,未几就夭折了。 “净之,下次不要用手挖土了,知道吗?”把人带到院中一池碧波前,掬一捧清水荡去指尖污迹。细细的用丝帕把伤口包好后,洛珏抚过慕容清总是服贴的发轻声叮咛道。由始至终把屋顶上那个想要无事生非的人当成是透明的,看都没看一眼。 “洛宫主的嗜好还真是奇特,喜欢疯子”不甘被漠视的人由屋顶上翻了下来,走到距两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住后仔细打量着那个笑得傻兮兮的人。 很难把这个畏缩的躲在洛珏身后探头探脑的人,与那个曾在客栈伴在洛珏身边的人联系在一起。惋惜之情油然而生,却在看到洛珏把人拉到怀里安抚时被一团火烧得一干二净,尖酸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洛珏偏头看了看四千寻,嘴角勾起笑得了然。抬起手在空中一挥,五道鲜明的指痕清晰的印在了四千寻的脸上。利刃一样的眼光让原本想张口喊疼的他硬是把声音给咽了回去。 “送你回房好吗?”垂头问着怀里的人,刚刚打了人的那只手此刻轻抚着慕容清的背。就算没有落在四千寻的身上,他依然能够感觉到缓慢游移的那只手带着怎样的疼惜。 “唔”不知道是闹得累了,还是刚才那一幕吓到了他,慕容清乖乖的点点头。 洛珏牵起他的手拉着他朝通往西园的月亮门走过去。留下还傻傻的捂着已经肿起来的脸,红着眼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四千寻。 凌空挥出的一巴掌比用手直接扇在他脸上还疼。为什么?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好到他以为自己在被人珍惜后,又狠狠的一巴掌打碎他的梦。 月光在地上慢慢的摇曳而过,把一道孤单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就因为一个月来,每天的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让他忘记了那双日夜照顾他的手曾经牵过别人的手。 他也不过是害怕一个人而已,可终归还是会一个人。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凉凉的夜风吹得他打了一个寒颤,四千寻嘘出一口气。 “四千寻,不是有人对你说过男子汉要无畏无惧吗。不怕,一个人就一个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抬头逼退眼里的潮气,四千寻看着独自挂在天边的弯月轻声对自己说道。 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要走也要先养足精神不是。只是脸上的指痕火辣辣的疼,让他一闭上眼睛就看见走的越来越远的人。 还真是没留情面呢这一巴掌,不过现在他到庆幸挨了这一巴掌。不管自己同洛珏以前认识与否,不想离开他的想法渐渐强烈。要不是那一巴掌让他看清自己一只脚已经陷进泥沼,假以时日怕是会无法回头了。 翻过身闭上眼睛,睡觉睡觉。管他是脸上痛还是心里痛,过些日子都会平复。朦胧中,凉凉的指尖在他脸上慢慢游移,擦过每一道指痕,轻轻揉散拉着心弦的痛楚。 “疼吗?”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美丽的脸,笑得好看极了。 “拿开你的手”就算凉凉的指尖触及淤痕让他很是舒服,但是不准用抱了别人的手来摸我,脏死了。 “呵,嫉妒吗。想要什么就痛快的说出来,用伤害别人的方法来表达,本宫自然会处罚你”收回手洛珏轻笑了一声。这一巴掌可不是为净之打的,小四,是男人就要光明磊落。 “是啊,我就嫉妒了怎么样。看到你抱他我就生气,不止嫉妒,我还想把他给撕碎了,想让他永远消失!”忽的坐起身揪住洛珏的衣襟,四千寻红着眼睛吼道。 要笑就笑,要杀便杀,反正只有今晚。今晚过后,他死了也好,走了也罢,这辈子都不想跟他再有牵扯。 “那你想我如何?”洛珏伸手揽过四千寻 “这样吗?”蜻蜓点水一样的吻落在四千寻的唇上,来的快去的也快 “或者是这样”手臂一紧,唇再次覆上,舌尖强硬的顶开四千寻的齿列,一瞬间似山洪爆发一样的凶猛热情轰得他脑中一片空白。 好重,一种让他几乎无法承受的感情随着洛珏舌尖的挑逗散在全身各处。一只手滑进他的内衫,冰凉的指尖此刻滚烫的像要把他烧着一样。 贴着肌肤摩挲的手像是扯着一根线,拉着他全身不住的轻颤。应该一脚踹开他,或者狠狠的推开他。四千寻觉得身体的每个毛孔都畅快的舒张开来时,在心底暗暗对自己说道。 不过身体好像已经不受他的控制,能感觉自己的舌头勾住他的,贪婪的吮吸着他带着若有似无花香的津液。双手不知道在何时已经紧紧攀上他的颈项,就连身体也不由自主贴上他的。 算了,只有一晚而已。人生譬如朝露去无声,醉生梦死一回又何妨,今夜就抵死缠绵吧。 第35章 本该是你侬我侬的一场温柔缱绻,却因为某一个临阵退缩的人变成了一场近身肉搏战。床上两个成麻花状拧在一起的人正虎视眈眈搜寻对方的空隙。 “不要脸!”四千寻一手抓着裤腰,两条腿拼死别住洛珏的长腿,另一只手忙着抵挡执意摸上他裤腰的手红着脸骂道。 虽然不清楚洛珏为什么亲着亲着就扒他裤子,但是看看这只狐狸色迷迷的眼睛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洛珏收回手,在四千寻刚松下一口气的时候眨了眨眼睛。眉如春山远黛,眼若秋波婉转,淡色红霞浅晕脸上胜似海棠醉日,这样美的人不论他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同样惑了人的心神。 “小四这里更不要脸”眸光变幻,狡黠点点,四千寻发觉此人心怀不轨时为时已晚。隔着棉帛的手正握他着已经精神抖擞的兄弟,相当得意的笑容挂在那张妩媚至极的脸上。 “呀——你你你你给我住手!”四千寻本想厉声断喝这人如此下流的动作,怎奈由鼻子里哼出来的浅浅一声呻吟让他的声音显得底气不足。 “真的要本宫住手,嗯?”凑到四千寻的耳边,洛珏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他的耳蜗。惹得他细碎的呻吟冲口而出后浅笑道,轻扬的尾音煞是好听。 “唔——不要——停下来——”不对!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虽然未谙男欢女爱之事,但是多少也是有所耳闻的。两个男人总不会同男女交欢一样吧,所以才会放任自己一晚纵情。他以为顶多也就是亲吻抚摸而已,毕竟没有地方插嘛! “不要停下来啊。呵呵,小四终于学会什么叫光明磊落了”轻易的扯下四千寻的裤子,那只拽着裤腰的手早就成了摆设。没有阻碍,洛珏的手就更加肆无忌惮的抚弄着竖得像根旗杆一样的分身。 “哈——放屁!再不住手,老子射你——哼~~一脸!”四千寻已经没有力气躲开那只手,不过嘴上依然不肯服输。 呜~~~~~明明心里抗拒这种让他羞耻的行为,但是身体里却好像有某种记忆被唤醒。熟悉的快感排山倒海一样袭来,顷刻便让他灭顶。 “无妨,我喜欢小四的味道”像是为了印证他此番话的真假,洛珏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看着伸出粉红的舌尖轻舔着嘴唇,一脸准备要品尝美味的洛珏,四千寻在心里大声的呐喊——变态! 脑中有光炸开,瞬间幻化出绚烂霓虹飞散开来。不断沸腾的血好像一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喷涌而出,身体变得轻如鸿毛,随着猛烈的欲望飘在云朵之上。那一刻似乎看到鲜花漫天,幸福流转。 清凉晚风由窗口吹进来,抚过赤裸的肌肤却无法冷却炙热的温度。春宵一刻,好戏才刚刚开锣。妖艳的曼陀罗舒展黑色的花瓣,送一缕清香勾走了人魂魄。 “啊!等等等一下,你做什么?!”好像一脚被人从云端踹到地下,四千寻还在高潮的余味中徜徉时感觉身下一痛。 不是吧!干什么插他屁股!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这么有弹性,异样的刺痛让他一跃而起,却在半途中被一俱滚烫的身子给压了下去,手指如影随形的又跟了上来,上面湿滑的液体正是他的。 “插你,有意见吗”单手捉住企图扰他好事的两只手压过四千寻的头顶,俯首伸出舌尖轻轻刷过不知何时已经赤裸的胸口。惹得身下的人瑟缩了一下后,洛珏抬起头温柔的笑道。 “当然有意见了!”插他!那个地方!没意见的是傻子!四千寻双脚乱踢,奋力挺身,欲把身上的人给掀翻下去。赤裸肌肤的摩擦却又引出心底更深的火焰。 “不如问问小四的身体吧”指尖在四千寻的穴口处划着圈,勾引着他体内蠢蠢欲动的贪婪欲望。抽走他仅有的力气后吻上他颈侧柔嫩的肌肤。血液在薄薄的肌肤下奔流,清晰的感觉到舌尖上传来的脉动。 “我——拒绝!——呼——”哎呦娘喂,这人真是天生的狐狸精,光只是他这个柔软的声音都让他身上泛起阵阵酥麻。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当坚守自己的节操,死也不能被人插! 揪住那一把如墨玉一样的长发,把那颗转而凑上他胸口的脑袋给扯开,四千寻运气指尖点上洛珏周身大穴。哼,小爷我不会再次任你摆布——呃……等等,他为什么要说再?管他呢,这个时候他还是先溜吧。 “喜欢你”简单的三个字比点穴还管用,定住了四千寻忙着提裤子穿衣服的动作。 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气浮动,明亮的月光在那双细长眼眸中流转,分不清是因为那句话月光才醉人,还是因为醉人的月光那句话才格外动听。 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应和着怦怦的心跳,四周围流动着欲望的毒,情爱的香,撩人也杀人的芬芳。 “不管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甩下半披在身上的衣衫,四千寻嘟囔了一句。 深吸了一口气后饿虎扑食一样压上洛珏的身体,覆上他因为惊讶略微开启的唇,笨拙带些青涩的吻落下。 这个高高在上如神话一样存在的男子如今被自己压在身下,自己会把刚才他所做的一切全部奉还。如果自己跑的不够快会死吧,可除了兴奋怎么感不到一丝害怕。 “小四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四千寻离开洛珏的双唇转向颈项处细细啃咬的时候洛珏开口了,平淡的语气,无波的眼神,就算有浅浅笑意挂在脸上,但是仍然让人觉得一股凉气有头贯穿到脚。 “怎么,插你,有意见?”身体僵了一下,随后四千寻挂上一张无赖样的笑脸学着洛珏的口气回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提起裤子转身就跑,但是心底却有个声音清晰的对他说:一报还一报,要让他知道你曾经有多痛!于是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两条路给你选。自己坐上来或是等着本宫把你撕碎了”洛珏挑眉看了看那只游移到他下身的手,眯起眼睛斜睨着四千寻说道。 “呵,还有第三条路。先、奸、后、杀。”躲过洛珏的眼睛,四千寻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没有发现,骑坐在洛珏身上是怎样一个危险的姿势。 许是因为第一次有人不把他的话当做一回事,洛珏的神色微变。略带惊讶的看了一眼四千寻后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上有纯白的光跳跃,似是暗夜明星堕入凡尘。 “先奸后杀吗,不错的主意。不过本宫喜欢杀而奸之,听说人在临死的时候身体会崩得很紧,让欢爱的交合达到极乐境地,小四想试试吗” 一只手在话音将落时卡上四千寻的咽喉,洛珏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里面有一种接近于鬼魅般的邪佞。 洛珏有双会说话的眼睛,但是每当那双眼睛说话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事总会叫人毕生难忘。 “放——开——”勉强挤出两个字后四千寻再发不出任何声音,胸中空气被抽走的时候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那只勒紧他咽喉的手白皙秀美,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细腻的指尖上透入他肌肤的滚烫温度,只是他却冷得连血液都凝固。 要死了吗?这个前一刻还说喜欢他的人,这一刻的手下半分也不留情。闭上眼睛,四千寻无声的笑了。[小四,宫主是世上最温柔的人,只要那人是他喜欢的],骗人!是谁给他说过这么一个笑话?! “小四,为什么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总是异想天开的去做些力所不及的事”收回手臂,连带着也把四千寻拉向自己。 洛珏柔软的唇贴着四千寻的耳际轻声叹息似的说道,如情人般呢喃的温柔细语同如铁钳一般卡在四千寻咽喉的手形成十分强烈的对比。 “变态”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笑得还是如此婉约沉静的人,四千寻无声的骂了一句。就算视线已经渐渐模糊,但是他的眼睛却格外的明亮。让人清楚看见里面有懊恼,有不解,有火焰一般的怒气。 “谢谢”松开手任已经瘫软的他伏在自己身上,洛珏转而托起四千寻的臀,没有任何准备一冲而入。 痛痛痛痛!四千寻觉得刚才拼命呼吸进胸口的空气被这狠命的一顶又都撞了出来。不由自主弓起身体,异物入侵身体让他蹙紧眉尖,欲张嘴呼喊出疼入骨髓的痛楚,却发现喉咙嘶哑,已经无法出声。 温热的内壁因为难以承受的痛不断的收缩,紧紧的包裹住灼热的欲望,洛珏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气。 四千寻很想就这么昏过去,起码可以不用承受心底深处某些东西被撕裂的疼痛。最不能让人触及的地方被刺穿,连同他的骄傲跟自尊一起搅碎。 “痛吗?”洛珏只有声音显得温柔的询问着,底下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滞。一波接一波的痛楚随着他猛烈的索取散在四肢百骸。 “嗤~~~说痛你就会停下来吗”火撩过一样刺痛的喉咙里勉强挤出一句话,四千寻趴伏在洛珏的胸口偏着头无力的说道。 身体随着洛珏起伏的胸膛浮动着,连离开的力气都没有。但是那双圆圆的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没有因疼痛而出现的蒙雾,而是噼啪作响的烈焰。洛珏,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一切讨回来,你给我等着! “小四真笨”一只手覆上那双明亮的眼睛,洛珏轻巧的笑语混杂着重重的喘息声飘在空气里。恨也好,怨也罢,即使踏过世人眼中禁忌与道德的线,他也绝对不会就此罢休。倾其所有,如蜉蝣,朝生暮死只为触摸一日绚烂阳光。 深处被强烈的穿刺,四千寻曲起背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的久了所以变得麻木,痛感消失时他竟然感觉到在渐渐湿热的甬道中的缠绕揉擦,涌生出近似死亡的快感。 汗湿的身体紧紧相连,凌乱的长发相互纠结,抑制不住的低声呻吟和粘哒哒的淫靡声音,给寂静的夜晚添上一笔浓浓的情欲色彩。 这一刻谁也无暇去思想心底是何样的情愫在涌动,只是凭最原始的欲望去领会身体上获得的极致快感。 月落星沉天空泛白,月夜下发生的一切都渐渐被掩盖起来。四千寻再次睁开眼睛时,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躺在狼籍一片的床上,四周还隐隐有余香未散,那是洛珏的味道。 “嘶——啊——痛死了”动一动身体下身立刻传来裂痛,被撕碎的岂止是身体。咬着牙一挺身坐起来蹭下床,捡起地上的衣衫裤子麻利的穿戴整齐。 此时不跑他等待何时,就算冷汗浸透衣衫,他的脚步却不显半分迟缓。拉开门四下看了看后翻身上了屋顶,转眼就消失在奶白色的雾霭中。 “阁主,前面那个人不是四千寻吗?”咔嗒咔嗒的马蹄声踏碎清晨大路上的宁静,黑幕然探出车窗外的脖子伸得长长的。看着前方大树旁歪歪的靠在那的一个人,揉了揉眼睛拽着白初云的衣角惊讶的说道。 “别管他,本阁主可不想被洛珏那小子追杀”依旧闭着眼睛,白初云笑道。 那三人之间的痴缠纠葛不是他们能介入的,与其妄作小人,不如置若罔闻更有助益。 第36章 头痛,胃痛,屁股痛。歪歪的靠着身后的树干坐下来,跑了一个早晨的四千寻觉得身体沉重的连挥手抹去额头的汗都很费力。 算一算大概离开那人也有十来里远了,可为什么那人的声音还如影随形。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三个字在他的脑中来回冲撞。 想起那人说这话的神情,像是对着他念出一道咒语,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躲不开那人的掌控一样。紧张的极目四望,寂静的路上半个人影都不见。 四千寻不禁勾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他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与其说喜欢不如说发泄来的恰当,不能对慕容清做的事用他来代替吧。 算了,这样对他来讲未必不是好事,起码不用担心被抓回去。心情一旦放松下来,被忽略的痛楚死灰复燃一般苏醒,拉扯着每一根纤细的神经。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给个男人奸了。小爷我又不是女人,没啥损失对不对”重重吐出一口气,四千寻仰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满不在乎的对自己说道。 金晃晃的太阳刺痛了眼睛,垂下头,绿绿的小草沾上点点露珠。 “唉~~真疼。是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砍你十刀八刀的看你哭不哭”揉了揉胳膊也不管那里是不是真的疼,四千寻埋首在两臂间索性让眼泪流得更畅快些。就像是明知道这么做不对,却非要给自己找个借口的孩子。 清晨的大路上鲜少人走动,偶尔有一两个也都是匆匆赶路。没人在意路边树下埋首掉泪的青年,连分神瞥一眼都无暇。微微耸动的肩膀让清秀的身形更显单薄,连风都噤了声音轻轻拂过柔顺却不服贴的发。 好一会过后,深埋的头抬了起来,尽管脸上看不见水迹,但是衣袖已经湿了一片。总是明亮圆圆的大眼睛还有些潮气未退,迷蒙的眼神像是被人丢弃不要的小孩无助又彷徨 “可恶,为什么哭过了还是疼”他以为痛快流出的眼泪可以冲刷掉心里郁积的委屈,可是越是流眼泪就越是清楚的感觉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没有过去,不知晓前路,他以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丢弃。踏出第一步时就不敢再停下脚步,怕一停下就忍不住转身。明明就是恨意难消,但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那双细长眼眸中流转的月色已经灼入骨髓。 “阁主,拐了他吧。藏起来也好,关起来也罢,别让他出现在洛宫主眼前”一辆马车由远及近驶过四千寻眼前,他只瞥见一个闪烁的眼神。 “小黑,你觉得这样好吗?他与慕容公子的症结不在四千寻这里。更何况,虽然慕容公子确实惹人怜惜,但是他毕竟已经疯了。” 白初云睁开眼睛有些错愕的看了看黑幕然,眼神中的怒气慢慢凝聚。他从来不会对小黑生气,哪怕有天做了对不起的他的事也不会。但是这一次他真的被惹火了,谁准你做这么卑鄙的事?! “阁主,我知道你瞧不起这样的我,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求你应了我。如果他没有疯,同洛宫主应该是各走各路了吧,但是就因为他疯了,我无法看他不幸福” 黑幕然垂下头,窗外马车奔驰带起的风吹乱了他的发。这刻的他一向伟岸魁梧的身躯看起来好像瘦小又萎靡。 “我不认为这是慕容公子所希望得到的,施舍的情感对他来说是种侮辱。但是,我答应你”白初云觉得他的脊背再也无法挺的笔直,垂下眼眸散去眼里的怒气僵硬的回道。 明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但也不得不错下去。想起那晚月夜下慕容清看向洛珏时信任的眼神,想起那双能把慕容清恐慌绝望的心安抚下来的手,更想起了落荒而逃的自己,他不得不错。 去而复返的马车停在四千寻面前,白初云艳若桃李的面孔探出车窗,上面再没有骄矜傲气的笑容。 清晨尚未散尽的雾在树叶上凝结成露,沾湿薄薄的衣衫。坐在地上的人正歪着头看他,双臂放在膝盖上遮住了脸,只留一双闪亮的眼睛有些戒备的看着他。 “如果真想逃的话,同本阁主回隐阁吧”看着四千寻就像受伤的小狗一样,明明疼得没力气再保护自己,却还要倔强的呲出尖利的牙齿准备拼力一搏,白初云费力的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还算是微笑的表情。 “嗤~~~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你当我是傻子吗”嗤笑一声,骄傲的扬起脸,四千寻斜着眼睛在白初云脸上上下扫视了几遍后哼道。死断袖,离小爷远些! “放心,本阁主对你没什么兴趣”看到四千寻不自觉护住屁股的手,白初云差点真的笑出声来。 “一丘之貉!”顺着白初云了然的眼神低下头,才发现因为匆忙逃离,衣衫并未穿得整齐,微敞的领口处露出的肌肤上印着几个淡淡的红色吻痕。扯紧衣襟掩盖,四千寻红着脸骂道。 “就因为是一丘之貉,看你与洛珏也算是一夜夫妻的情分上,本阁主才好心收留你,换做旁人管他去死” 白初云哼了一声转过头,对上黑幕然的眼睛时不自觉的蹙眉回道。虽然看不见四千寻的表情,但是仍然感觉得到那双明亮眼睛里嘲讽的目光,他觉得自己身上好像忽然多了几个洞。 “龌龊的人果真有龌龊的心思,这等混话也说的出口”一夜夫妻!这根针扎的四千寻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磨牙的声音很清晰,像是正把白初云放在嘴里狠狠嚼着。不过最终四千寻只是嘘出一口气,撇着嘴说了一句。 “公子只管在这里同本阁主逞口舌之利,待到洛珏追来的时候怕是你哭都来不及”白初云闻言也不反驳,气定神闲的开口笑道,只有坐在一旁的黑幕然清楚的看见他紧握成拳的手。 抬眼歉疚的看向他——唉,曾几何时他的阁主会容忍旁人如此抢白自己。只是如今有愧在先,再玲珑剔透的心思也思想不出应对的话。 “哪个怕他!咳——不过既然你诚意相邀,本公子就勉为其难应承你好了,免得你下不来台” 白初云的话音刚落,四千寻便挺起胸膛豪气的吼道。眼角的余光却慌张的朝来时路上瞥了一下后,才清了清喉咙又接着说了一句。 “呵,那你是上车还是不上呢”看着四千寻像忸怩的孩童一般,非要人三请四请才肯应承的德行,白初云一时心情好转,决定逗他一逗。 “废话,当然是上了。只是——坐的太久,脚麻了”向天翻了个白眼,他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怎么这个白初云还当他是欲擒故纵不成。 哼哼,别把小爷当成耍猴戏的,谁看谁的笑话还指不定呢。随后垂下头,四千寻状似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回了一句。 “小黑,抱他上来”白初云轻笑了一声转头对黑幕然说道,刚才的抑郁心情竟被那一个白眼的幼稚动作给翻的无影无踪。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洛珏会喜欢这个小子了。 慕容清就像一泓清泉,一弯朗月,太美好,太洁净。哪怕就算有涟漪轻荡,有乌云遮蔽,总也掩盖不住无暇的心池明镜。所以他只适合远望而不能近触,好像只要指尖抚之都可污了那个清透身影。 而四千寻则恰恰相反,这个小子初看时很不讨人喜欢,脾气暴躁,行事莽撞,言辞间常常孩子气的一样幼稚。 但是每每觉得他会哭着喊疼的时候却总是意外的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一张倔强的脸庞。哪怕风再疾,雨再大,总也不会看到弯曲的身体。这情形就像是雨后的彩虹,破雾的暖阳,让在黑暗中,风雨里生长的花朵无限的向往。 慕容清像是精致的琉璃盏,因为易碎所以让人格外小心的珍藏,四千寻则像璞玉,越是雕琢越让人爱不释手。 “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莫以为本公子会领你这份人情,他朝你若有难,本公子也只会在一旁看笑话” 被黑幕然抱上车安顿稳当后,四千寻连忙由上至下把自己身上掸了个遍。那情形就好像刚刚碰触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边掸嘴还不闲着。 “行了,本阁主还不至于同个无名小辈讨人情”真是不会讨人欢心的小鬼,不是真正了解他的人怕是很难去喜欢这样一个浑身是刺儿的别扭小子吧。 白初云看着因为马车前行的颠簸而冒出一层冷汗的四千寻,用尖酸刻薄的话来转移别人也许会投给他的担忧眼神,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还真是物以类聚呢,师徒俩都是一个德行。 “哼”不知道四千寻这一声哼是不屑再同白初云言语,还是因为重重的一下颠簸而让身下尚未消褪的疼痛加剧。没人去探寻缘由,在这重重的还带着些微喘息声的一哼中,马车在无限延伸的大路上变做了一个小黑点。 “宫主,属下失职,请宫主责罚”奔雷在后院寻到自家宫主后单膝跪地垂头说道。一个大活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居然到日上三竿才发觉,真是辱了洛鎏宫的颜面。 “小四的武艺是本宫亲传,你无需自责”桂花树下,一身素白衣衫的洛珏淡淡一笑,挥一挥衣袖满树的桂花分沓飞舞。伸出手,细长的指间拈着一朵最大最饱满的金色桂花,映衬着那抹清远却难掩骄傲的笑容。 “宫主不去追?”站起身,奔雷垂首立在一旁。散落下来的发遮住了有喜有忧的脸。 “命里有时终须有,何必强求”洛珏目不转睛的看着清风未吹干的一滴露珠凝在花蕊之上,半晌才慢慢说道。桂花在指尖上旋转,送一片清香飘散。寂寞青丝随风舞,缱绻相思无处诉。 “恕属下斗胆说一句:宫主,你能否活得自在些”奔雷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翦翦秋风雨,花开由自在。时令冬雪转,芳踪去无声”指间飞旋的花朵片片损落,连带着怡人花香也散于清风中。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洛珏轻声吟道。 “呃,奔雷是粗人,还请宫主明示” “花开花落全凭时节掌控,该它开的时候迎风迎雨也傲然绽放,然而时节一过纵使它有心伫立枝头,时不与它也是枉然” “花是花,人是人。花开花落,自在由心” “奔雷活得可自在?这世上谁人能全然不顾及周遭一切活得随性?奔雷,总有些责任是你死也不能放下的” “宫主是指慕容公子吗?属下倒觉得,如若不爱,不如就断得干脆” “这世上并非只有情爱才可称做为爱,所谓爱本无疆,其中就有一种爱叫相依为命”看着奔雷黝黑的脸,洛珏笑了。 自他成年以后,奔雷对他的话从来只是遵从不曾有半点迟疑,今日到一反常态与他力争,却不知究竟在为何人抱不平。 “属下愚钝,还是不懂”第一次,奔雷直视着洛珏的眼睛说话。木纳的脸上隐约有丝绯红晕开,但眼睛里是坦荡荡的光。 “你无需懂,爱之一字几人能够惨透,各人总有不同领悟。准备马车,咱们也启程吧”拍了拍奔雷的肩膀,洛珏淡淡说完后轻移脚步走出后院。 洛珏做事一向不求人懂,只问对不对得起天地。那个曾在无数夜不能寐的晚上陪他说话解他烦忧,慰他惶恐的人,如今身陷自设的牢笼,他又怎么可以弃之不顾。从净之背弃家人同他结伴而行起,这责任便放不下了。 第37章 拔地气不挠,参天节何劲。平生观物心,独对秋篁影。立在翠绿竹林外的一块石碑上苍劲的笔锋,龙飞凤舞的行书,把竹可折不可弯的气节挥洒得淋漓尽致。 但是黑幕然每每看到竹屋中的那个人时,却会觉得这笔直的竹子似乎也不再挺拔。是什么让它宁可损了气节也依然要守住这一方天地? “爹爹很久没来看清儿了,你说他是不是生清儿的气了?”有些焦虑的声音在无人的竹林里飘荡。 黑幕然寻声望去,摇曳生姿的野花开在竹林中,慕容清雪白的身影在万紫千红中显得格外的清透。正静静的坐在地上,歪着头对身边一只有着灰白相间毛色的大狗撅着嘴说话。 “唔——嗷嗷——”嚎叫声叫显得有些悠远而凄凉,衬得那抹身影更显孤寂。 像是听懂了慕容清的话,那大狗伸出舌头舔了舔慕容清的手背似是在安慰他,只是嗥叫声响起时才让人知道这看似温顺的动物是狼非狗。 “胡说!爹爹才不会不管清儿呢!”狼嗥声刚落,慕容清便怒气冲冲的站起身踢了它一脚,随后像闹别扭的孩子一样转身背对着它,大有再也不同你说话的意思。 本是凶性难驯的狼挨了一脚后不仅没有扑上去撕咬,反而的把头枕在两只前爪上可怜兮兮呜咽着低声嗥叫,像是在求他原谅似的。 这幅画面很可爱,也很可笑,但是落在黑幕然眼里却只觉得心酸。慕容公子,你何时才会醒过来?善良得连山野走兽都不忍伤害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就对自己如此的不宽容。 “对不起,我只是一时烦闷,很疼吗?其实我也不是非要看到他,只要知道他平安的活着就好了” 哀哀的叫声拉扯着慕容清转回身,从又坐在它身边把它抱进怀里轻柔的抚摸着,看向竹林深处的眼神竟然异常清亮。有那么一瞬间,黑幕然有些分不清楚慕容清口中的他是洛珏还是他的爹爹。 “慕容公子?”轻轻的挪动脚步,黑幕然尽量压低自己洪亮的声音小心的试探着唤道。寂静竹林中,他的声音依然惊起枝头飞鸟,慕容清更是如受惊吓的小兔子一样飞快的起身躲到那只狼的身后。 “唉——别怕,是我”看着呲出利牙的狼和躲在后面怯怯的看向他的慕容清,黑幕然失望的叹了口气。 分明看见熟悉的眼神,可也不过是霎那便无处追寻。以往数次探访中,这样时好时坏的情景他遇到过几次,但每每总是让他喜忧参半。既想他醒过来,又怕他醒过来。 “你是谁?”探出头仔细的看了看黑幕然后又很快的缩回头去,慕容清害怕又好奇的声音由那只狼的身后传出来。 “我是你的朋友,慕容公子还记得吗?”没有再向前靠近,黑幕然席地而坐后遥遥望着慕容清笑道。 竹林的这一边绿草青青,竹林的那一边鲜花遍地,两个世界由一条看不见的线划开。他们走不进去,慕容清也不想走出来。 “呵呵,不记得”蹙起眉尖用力的想了一会后,慕容清傻笑着回道。要不是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笑容,黑幕然几乎认为与他遥对的这个人其实并不曾疯过。 “爹爹说过,不准我同不认识的人说话。啊!小白,你说是不是因为我跟他说话了,爹爹才不来看我的?怎么办?!你——出去!” 原本还羞怯的跟黑幕然说话的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抱紧他口中唤作小白的那只狼慌张的问道。随后捡起地上的石子丢向黑幕然。秀气的眉峰拧做一团,满是厌恶的叫嚷道。 黑幕然没有躲,石子擦着他的鬓边发丝飞了出去。站起身看了看还在愤愤瞪着他慕容清,黯然的转身朝竹林外走过去。 世间只有一种东西能让人连自己都抛却,那便是爱。种子一旦入土生根发芽后,燎原的大火也焚不去深埋的根,用情越是刻骨越像是在迷途。 究竟慕容清是一直不愿醒,还是痴狂得迷失了自己?不管是什么,再这样下去他的生命终有一天会因此而枯竭。黑幕然的脚步很沉重,重得每向前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阁主,我错了”坐在回隐阁的马车上,黑幕然深深吸一口气后垂着头沉声说道。 [没人帮得了他,要站起来只能靠他自己。我有照顾他的责任,但这不是他要的]大门口送别的人已经淡得只剩浅浅一个白色的身影,但是他的话还清晰的飘在耳边。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样相忘江湖是最好的,但感情往往都比理智更先驱使人如何去做。 “错不在你,是我由着你那么做的。若是追究起来,本阁主脱不了干系”白初云淡淡一笑,随后转头看着车窗外闪过的一根根笔直的竹子。 如若慕容公子变回原来的慕容清必是不会只为爱而活的人,所以宁愿长醉不醒。想是洛珏那小子看透了这一点,才半步也不肯踏入竹林。 “唉——难道慕容公子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吗”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现在来争辩这个问题实属多余。黑幕然顺着白初云的视线看过去,无限唏嘘都在这轻轻一叹里。 马车渐行渐远,把竹林远远的抛在了后面。这一场爱恨纠缠中没有旁人的插手余地,因为情之一字的重量谁也说不准。 “过来”斜倚在塌上的洛珏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轻声唤道。送走白初云,接下来要收拾这个私自逃走的小徒弟了。 “咳……洛宫主这等仙人之资岂是吾等小辈能亵渎的,我还是就站在这吧”不进反退,洛珏话音一落,四千寻蹭的一下蹿出去老远,偷瞄了一眼敞开的房门,挂上个谄媚的笑容回道。 “小四同初云相处的久了,这尖酸刻薄倒学了个十成十。本宫耐心不多,再不滚过来莫怪本宫不给你留情面”轻扬手,门无风自阖断了四千寻的后路,洛珏依旧懒散的倚在塌上轻声笑道。 “你何时给我留过情面?”半年后再见,牙根依然恨得发痒,但同时胸口也有一种莫名的喜悦升腾,两种极端的情绪交汇,拉扯这他像是分成了两个。别过脑袋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犹豫的脚步踏出去又收回来。 “四千寻,活得不耐烦了是吗?”细长的指尖划过手中精致的陶瓷杯,洛珏挑了一下眉尖斜睨了一眼四千寻后说道。 “不是滚过来了吗”吞了吞口水,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四千寻磨磨蹭蹭走到榻前,不甘不愿的回道。细碎的粉末由白皙的手上洒落,杯中的水落地砸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跪下”看了看站在眼前遮住了大片阳光的四千寻,洛珏尖尖的下巴扬起蹙着眉说道。好听的声音温柔得不得了,但是四千寻只想狠狠一拳揍得他满地找牙。 “凭什么!”四千寻梗着脖子不服气的怪叫了一声。他现在就算是阶下囚,但是也别想大爷一样要他干嘛就干嘛! “就凭你打不过我”懒散倚在榻上的人慢慢坐起身,墨玉似的长发撩动起一片水漾光亮。 明明是句惹人冒火的话,但是由这人嘴里说出来,再配上似乎千年也不会改变的清远笑容,便让人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轻疏骄狂的自信笑容,折的不止是人心。 “男儿膝下有黄……”被踩中七寸,四千寻有些气短,但是仍然不愿意轻易服输。 纵然说出口的话带着自己都察觉到的颤音,背却挺得益发的直。士可杀,不可辱!只是话未说完,猛然觉得双膝剧痛,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不好!双膝落地更是痛入骨髓,稳不住的身体向前倾了过去。因为站得位置过于靠近软榻,这一跪上半身就投怀送抱的扑在了洛珏的腿上,好巧不巧,他的嘴巴正对这洛珏的那里! “想不到半年未见,小四到变得热情了”本想迅速抽离如此尴尬境地四千寻,脑袋刚抬起半寸不到便被一只手压了下去,随后上方传来调笑的声音。 “唔……唔唔唔……”我热情你老母!奋力挣扎,无奈那只落在头上的手却好似千斤之重,让他无论如何都抬不起头。 卑鄙!无耻!下流!问候你老母,插你十八代祖宗……一连串的叫骂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的,但到了洛珏的耳朵里也不过都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唔唔唔声。最终四千寻也只能在心里骂的过瘾。 “若有天我死了,小四怕是最开怀的人吧”收回手望着四千寻不知是被憋的还是被气的通红的脸,洛珏纤美的手指轻抚过他撅起的唇轻笑道。 “谁知道呢”胸中怒火烧得正旺,却被似从天边而来的悠然喟叹给生生扑灭。不自觉的伸出手覆上洛珏的眉心,想把那一丝倦怠的折痕抚平。 “喜欢你”双手穿过四千寻的腋下,轻轻一提便把他拎到了软榻之上。抱他在怀里从又躺回去,温热的唇贴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淡淡花香于四周漫流,醉了人心。 “为什么是我”没有再挣扎,就任由身后的人紧紧抱着他,四千寻看着随风轻舞的白色纱帐闷闷的问道。 非常讨厌自己的没骨气,不过就是一种温暖又可以放心依赖的感觉随着拥紧他的双臂侵入了他的心底,他便舍不得推开身后的人了。 “为什么呢?我也很想知道”纤长的手指穿过他的,十指紧扣密得没有缝隙。身后的人思量了半晌才开口回了一句说跟不说没分别的话。 为什么会喜欢?许是第一眼见到那个一脸脏污却难掩眸中熠熠生辉的希望时的孩童;亦或是看着挥舞竹剑百遍千遍的演练着一个简单的招式,一丝不苟如此认真,只为想要保护他的那个少年;又或者是服了忘心丹却不肯对他痛下杀手的小四,最终为了守住心底一方为他而留的位置被他伤得支离破碎……日复一日的点滴累积让悄然埋下的种子生根发芽,拔不去,除不掉。 然而小四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四,他亦不是以前的他,这些话说了也是无用。 第38章 作为阶下囚就有必要寻找逃跑的机会,而对于既没有被扔到地牢里,也没有人看守他的四千寻来讲,这样的机会却微乎其微。原因不外乎横亘在眼前的这一座竹林。 “这次一定要走出去!”握了握拳,四千寻重重点了点头对自己说道。 其实这些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是四千寻所有记忆中过的最惬意的日子,如果不是夜夜不得安睡他倒是想就此长赖在这里混饭吃。 “该死的,等小爷武功天下第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插的你三天下不了床!哈哈哈,洗干净屁股等着小爷我卷土重来吧!”在竹子上系了一条红丝带做记号,四千寻回首冲着隐约可见的楼阁呲了呲牙嚣张的夸下海口。 这次他可是有万全的准备,就不信还走不出这座迷魂阵!等他找到另一块玉练就独霸天下的武功,一定要一雪今日之耻! “哎呦……”光顾着遥想美好前景没有注意脚下,一条过路的竹叶青尾巴被他踩得正着。 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四千寻惊出一身冷汗。这蛇虽然不是剧毒,但若被它咬上一口蚀骨之痛便会追随一生。慌忙躲闪之时,腾到半空中的人却因昨夜欢爱过后如被折断的腰际一酸,摔了个结实。 “警告你,不准咬我的脸”摔得头昏眼花的人刚醒过神儿,就看见眼前一只三角脑袋晃来晃去,吐着黑紫色的蛇信发出嘶嘶声。躲是躲不开了,四千寻立马瞪起眼睛跟这条竹叶青谈条件。 竹叶青也不知道是被他瞪的,还是觉得这猎物太大吃不下,所以浪费毒液咬他不划算,竟然晃了晃脑袋转了个方向慢慢爬走。 草叶上的露珠滴落下来,落在缓慢扭动的碧绿身体上透着晶莹的光,蛇中的美人优雅的退出四千寻的视线。曼舞的身体竟让他有种错觉——这条蛇是洛珏变的! “嗤~~~~要不是小爷身子不爽,一定把你剁剁剁剁成十八块!看你还敢跟他一样不把小爷放在眼里吗”碧绿的小蛇扭进草丛里不见了身影,四千寻站起来拍掉身上的草屑愤愤说道。 这就是他为什么一定要逃的原因,夜夜的欢爱不仅让他损了男子的颜面,反而如蚀骨的毒渗入骨髓,走火入魔一般时时记挂着本该被他视如仇敌的人。 心底的欲望越强烈越变得不像原来的自己,四千寻怕了,怕本就为数不多的记忆也渐渐被那个人给洗去填满。 “怎么又变了!”收起散乱思绪,这次小心翼翼的迈步按着上次记忆中的路向竹林深处走去,却发现由洛珏嘴中套出来的破阵之法完全派不上用场。转来转去,又转回到原点!正抱着他亲手系上红缎带的竹子哀嚎时,由林中传来个隐约悠扬好听的声音。“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只愿君心似我心;只愿君心似我心……” 细听之后是在吟诵前朝词人李之仪的《卜算子》。本就委婉曲折含蓄怨愁的诗词,被这个清澈的声音诠释得更添神韵。如一只无形的手,轻拨心弦,撩得人心浮动涩涩发酸。 “哎呦娘喂!”因为那道声音的牵引,四千寻终于得以找到出阵的路。转过几根竹子,眼前便霍然开朗,虽然还在林中,却看的出来以换了模样。但是还没来得及笑出声,迎面一道白色的影子飞扑过来,本能的闪身躲过,细看时才发现是只狼!四千寻忍不住惊呼一声。 “嗷——呜呜呜——”那只狼一袭未果与四千寻遥遥相对,没有再扑过去。只是看向他的那双眼睛亮得异常,摆摆尾巴嗥叫了一声,哀怨得似在责备他。 “呃?你什么意思,难道小爷我就该站在这里让你咬!”狼不动,四千寻也不敢动。看着那双似是极有灵性的眼睛,四千寻好气又好笑的说道。 “嗷——呜呜呜——”那只狼歪着脑袋扑棱扑棱耳朵叫声又缠绵了几分,听得四千寻身上寒毛都竖了起来,暗自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你你你,你该不会是那个人豢养的吧!”看着踏着一字步缓慢朝他走过来的狼,四千寻倒退了几步不由自主的联想到那个浅笑顾盼间都带着无匹桀骜的人。 “嗷——呜呜呜——”仰首挺胸,半眯起眼睛,以睥睨的姿态走到四千寻面前,那只狼低声嗥叫了一声似是回应他的问话。 灰白相间的毛皮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虹彩,如果下一刻它忽然变作人形四千寻也绝对不会吃惊,那双眼睛里的思念竟然如此清晰。 “你该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了吧?你是公是母?”走火入魔了!走火入魔!看到什么都联想到他!甩掉心头诡异的想法,四千寻蹲下身伸出手。 先是小心的轻触柔软的皮毛,见它眯起眼睛颇享受似的,才敢抚摸起昂得高高的狼头打趣的说道。真是奇怪,对这等凶狠的动物他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而手触及光亮的皮毛时觉得异常亲近。 “你是狼,不是狐狸,哪里学来这等狐媚的手段?有样学样吗?”轻摆的尾巴,慢慢贴近他的身体,磨蹭着他手心的脑袋,如果它是人,脸上一定是春色无边。四千寻哑然失笑,轻拍了一下狼头笑骂道。 脑中却又浮现出洛珏衣衫半敞,黑发飞散,露齿一笑风情万种的风骚样。啧啧,这人跟人就是没法比,媚在骨子里的风情纵使让他染了几分邪气却更酥人骨。想到最后四千寻忍不住感叹了一番。 “喂喂喂,未得小爷准许便来轻薄,小心我报复哦”那只狼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随后又凑上他的脸。麻麻的感觉痒得四千寻咯咯笑出声,推拒着狼头笑骂道。一人一狼滚在草地上玩闹起来,某人似乎把逃跑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小白!过来!”有些赌气,有些不悦的声音响起,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雪白的身影纤尘不染,连涓涓山间清泉似乎都不及他半分清透,眉眼间尔雅柔和的神韵让人觉得这人似乎是由暖暖春风中幻化而来。 若不是他孩子气的噘着嘴,像是被抢了玩偶的的孩童不依不饶的甩着手臂,四千寻差点以为自己山中遇仙。 “你是慕容公子!这狼是你养的?”坐起身歪头打量了一下来人,四千寻惊疑的说道。这把悠扬婉转的嗓音可不正是刚刚引他前来的声音,任他怎么想也不会联想到是眼前这个表情呆傻的人。 “小白,不听我的话会被坏人杀掉的!”慕容清没理会四千寻的问话,见到小白还在四千寻身边流连不去,急得抓了抓头发伸手在脖子上比了一下恐吓道。顺直的发被他抓得凌乱不堪,坏了最后一点稍显正常的感觉。 “嗤~~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怎么叫都没用”嗤笑一声,四千寻搂着蹲在他身边的小白得意洋洋的说道。 不知怎的,见到慕容清的那刻起,心头便有无名的火烧起。明明说了喜欢他,还敢金屋又藏娇!难怪每次逃跑最后都会被他在竹林给逮个正着,原来白天不见人影的他都是来这里会情人了! “小白!连你也不要清儿了吗?小白你快点回来啊!”四千寻的话让慕容清握紧了拳头,眼里渐渐凝起薄雾。焦急,恐慌,无助的呼喊着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的小白,就像是被心爱的人背弃时的声声哀求。 “呃——小白是吧,小爷我不怎么喜欢带毛的东西。你还是回你主人那里去吧,我还要赶路呢” 懂情之人必然明白越是喜欢的东西失去时越是锥心的痛苦,看着慕容清绝望的神情,听着他声声凄凉的呼唤,四千寻终是不忍心夺人所爱。 哪怕只是一只狼而已,在他眼中怕是相依为命的伴儿吧。把小白推向慕容清,纵使知道也许送出去的不只是一只狼这么简单。 “嗷——呜呜呜——”小白两只前爪死死扣住地面,向后退缩着就是不愿意离开。嗥叫声隐约带着些失望的意味,似是不相信难得一见的人竟然对它如此绝情。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呵呵呵……哈哈哈……人不如故!”原本水气盈盈的眼睛变得十分清澈却没有焦距,慕容清失魂落魄一般喃喃自语。 看着不管四千寻如何推拒也要坚持留在他身边的小白,忽然笑出声,先是咯咯小声的笑,然后越来越大声,笑到最后眼泪都流了出来。 “不是的,可能因为我小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狼,所以……所以……”慕容清突如其来的狂笑声让四千寻背脊有些发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游走全身。连忙边使劲推着小白边解释道。然而话说了一半,一个清晰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 终日云雾缭绕的昆仑山上,一个少年拖着一只断了气的狼回到栖居的石屋。“师傅,我杀了它,是不是以后都可以跟在你身边了” “傻小四,师傅从来也没有打算丢下你”男子看到那只死了的狼先是有些惊愕。随后勾起唇角笑着把少年拉进怀里安抚。 “师傅会一直跟小四在一起吧”安心的呼出一口闷气,少年欣喜的说道。只是不肯放下那只早已断气的狼,拖着它的手微微颤抖着。 那一晚,少年躲在棉被里无声的哭红了眼睛。就算来福咬过他无数次,但是师傅不在的夜晚总是会警惕的守在石屋外的来福被他亲手杀了。 “师傅!来福?!”第二天一早起身却不见师傅的踪影,少年慌乱的奔出石屋,本就血丝未褪的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子。却在推开石屋的门后,看到阳光下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正围着师傅跑来跑去。 “小四过来”男子摆手召唤他,婵娟的黑发倾泻身前,桃花面上笑意盈盈。“我把来福还给小四,这一次小四要好好爱护它知道吗” “嗯,小四,来福,师傅要永远一起幸福的生活” “嗯,永远” 男子优美的声音清晰得像是飞溅石上的山泉敲进少年的心田,纵使慢慢融进轻纱薄雾中也无法抹去留下的誓言。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那张美丽精致的脸,如画的眉目,挺直的鼻梁,水润的丹唇,还有那双无限春情的细长眼睛。可不正是他总欲逃离,却在心底抹也抹不去痕迹的洛珏! “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画面如昆仑山的雾渐渐散去,四千寻的思绪却乱做一团,实在无法把那个带给他莫大耻辱的人与笑着说要永远跟他在一起的人重合到一起。 “啊——痛痛痛!”背上忽然而来的剧痛终于拉回四千寻的心智,回头看时,慕容清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一把尖利的匕首。“慕容公子,我求你放过它!我让给你,什么都让给你!”这一刀扎的是四千寻背后的悬殊穴,穴破气逆流,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还来不及稳住翻腾血气,却见慕容清的匕首已经直直朝小白刺了过去。四千寻连忙把小白护到身下,急声大叫道,希望可以唤醒迷乱中的人。 一下,两下,三下……慕容清不记得自己刺了多少下,但是每一次都会有铺天盖地的红向他涌过来,就如爹爹曾经流过的血那么红…… 第39章 碧绿的草叶上洒落着点点殷红,露珠一样透亮,夺目般的绚烂。慕容清停在金陵一战的后的苍白记忆,被这最醒目的颜色渲染。 大哥的脸、爹爹的脸、大哥的哀叫声、爹爹怒视他不瞑目的眼睛。还有伤他最深,让他爱恨不能的珏儿。潮水一样袭来,炸得他肝胆欲碎。 “净之,该醒了”似由天边传来的轻轻一声喟叹却如滔天的浪一样狠狠撞进慕容清的心底,撕开一道伤口牵引出巨大的伤痛。 “嗯”视线慢慢变得清晰,就算有泪水滴落依然让他清楚的看见那张带着浅浅笑意的脸。模糊的应了一声转开眼眸,看向洛珏怀里已经昏迷的人。 “不用担心他,皮肉之伤没什么大碍的”顺着慕容清的视线看向怀里的人,洛珏了然一笑轻声安慰道。 终归是善良的人,就算心底的怨和恨一瞬间爆发,却始终不曾动过杀人的念头。所以小四身上的伤虽然很多,但没有一处是致命的。 “对不起”这一场他一个人的独角戏里,不管对与错都不该迁怒于旁人,慕容慕容清的脸白的近乎透明,但是清澈的眼睛却没有一丝污浊。 “错不在你”净之很好,真的很好。温柔、善良、干净、明亮。几乎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缺点,几乎自己也以为爱上了他,毕竟黑夜里的那道光总是让人向往。 “我恨你”明明是安慰的话,慕容清却觉得心被掏空了一样,风轻云淡的连一丝情绪都吝啬留给他。 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刻入心底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人,慕容清微笑着说道。曾听人说,最让人伤心的事不会让你流眼泪,而是让你流不出眼泪。 “我知道”洛珏垂下眼眸淡淡的回道,秀美妍丽一如当年在相国寺再遇一样让人惊艳。 慕容清嘴角的笑容慢慢加深,那样美却只让人觉得空洞。犹记得当时自己曾把他当作画中人惊诧于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丽的人,现在想来他原就是画中人,可以日夜凝望却无法触及半分。 “你不知道。珏儿,我不恨你杀了我的父兄,但我恨同你相遇”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叫生死做相思。 明明曾经相见相知相惜相伴,到头来如水中望月,雾里观花。冷了的是情,抛了的是心,爱恨全不能,生死皆煎熬。 “我知道,很抱歉”洛珏站在那,长而秀美发随风散落在半空。细长美丽的眼睛,水润柔软淡色的唇,线条完美的身影,一切都是那么美,可由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冷漠的让人心寒。 “你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用不着道歉”慕容清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所有翻腾的思绪都被这一句话冻结。从没有一刻有此时这般让他心如明镜,曲终人散了,这场理不清是非的纠缠。 “不管怎么说,我都要为我曾经做过让你误会的事道歉”洛珏说的很诚恳,低垂的头让柔顺的发瀑布一样洒落身前。 有那么一瞬间,慕容清觉得眼前的人他根本就不曾认识过。那个总是站在高处俯视世间,那个连天都不放在眼里的人,那个总是不问他人感受我行我素的人居然跟他低头道歉。他觉得很可笑,可不管怎么努力想要扬起嘴角都动不了分毫。 “你指情蛊的事吗?不用在意,你也是为了给我解毒”精通医术的他怎会不知道蛊可制人也可医人的道理,只是爱上个男人终究是不为世间所容,所以便都推在了那一只小虫的身上,给自己一个不愿离开珏儿的理由。只是今日就算他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过都是枉然,更何况情蛊已解。 “嗯”洛珏微微一愣,随即淡淡笑了笑。只是紧蹙的眉尖不似放下心中歉疚,到更像是心头有无数化不开的轻愁。 “今日一别,后会无期。洛宫主珍重”抱了抱拳,慕容清淡然说道。 就好像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偶然撞见,不过短短的交汇便又各奔东西一样。只是这句话说完半晌他的脚一步都没有踏出过,十里翠竹摇曳,春风几度柔情。 “嗯,慕容公子珍重”风在竹林中穿梭,与竹叶擦身而过,不带一丝留恋转眼便舞起淡淡花香飘向别处。风止竹静,洛珏微一颌首轻声应道。清淡的浅笑,悠远的目光。 大片的野花开得绚烂,哪怕明日便会凋零,这一刻也让自己怒放出最艳丽的花朵。遥遥相对的岸,隔山隔水的远。只要不移动脚步,是否就能让画面就此静止永不磨灭。 很久以后,每当慕容清站在这片竹林中,站在这片年年花开的草地上,总会看见当日那一头飞舞的墨黑长发,和艳丽得不属于世间该有的倾城容颜。 那时伴在他身边的人总会笑着滚到草地上,压碎一地鲜花,染一身淡淡清香,就像洛珏身上的味道,就像他从不曾走远过。 不想醒过来,真的不想。第一次,四千寻不敢清醒着感受疼痛。原来忘记有时候是种幸福,原来有一种伤是无法愈合的绝望。 “小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用了”冰凉的指尖抚过他纠结的眉头,缓慢优雅的声音带着像无声洒落的月光一样的淡淡哀伤,于静溢得呼吸都清晰可闻的屋子里响起。 “我一向都这么没用,你早就知道不是吗”四千寻勾起嘴角,表情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悲凉。没有睁开眼睛,只要不睁开眼睛,就可以当作自己什么都没有想起。 “想起来了?小舅舅。还是说,你从来就没有忘记过”笑声在月夜里清脆动听,如泉水叮咚,如风铃婉转。洛珏收回手走到窗边懒散的倚着窗棂笑道。 两个浅浅的酒窝让他的笑容显得很欢快,只是闭着眼睛的四千寻只觉得这笑声寂寞孤独。 “为什么这么做”深深呼吸,慢慢睁开眼睛,四千寻看着月色下霎那间展尽芳华的人恨恨的问道。 其实忘与不忘没那么重要,有些东西会消失,有些东西已深刻。就算沉入湖心,埋入心底,也只是不能触及而已。但是明知道不能碰却还要去碰,这种残忍让他痛入骨髓。 “因为你是沈四公子,是我外公的儿子”洛珏收起笑容不再看他,偏头看着地上缓慢爬过的月光淡淡回道。 “哎呀,我运气还真好,就算把什么都忘了,还有洛宫主替我想着”不痛不痛一点都不痛,如果心死了还有什么能够让他痛呢。四千寻咧嘴一笑眨了眨眼睛嬉皮笑脸的回道,痞气十足。 “四千寻你听着,这个名字今时今刻起本宫收回来。你的爹爹是武林盟主,自古正邪不能两立,你于我来说只是仇家的儿子,并无其他” 洛珏的声音很好听,夜莺般婉转,珠玉般清脆,就如清泉在夜晚的月色下淙淙流过,缓慢却清晰宁馨而悠远。 “呵呵,这么说来我也算名门之后,半个大侠呢。就是不知道跟着你这么久了以后,有几个人会把我当作[正道],我这算不算自毁前程?” 收回视线,四千寻看着帐子顶上水兰丝线织就的曼陀罗花咯咯笑道。跟他胸口的上的那朵花很像啊,妖艳绮丽,不过是有毒的。 “那是你爹爹的事,与本宫无干”洛珏偏头看了看床上的人,浅浅一笑轻声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来的蒙蒙细雨被风吹进窗口,沾湿了站在窗边的他的脸,烛光摇曳,水滴凝汇,像极了眼泪。 “你说过喜欢我的,怎么?都是放屁啊”四千寻弯起嘴角斜睨了一眼洛珏讥讽的笑道,藏在被子里的手紧握成拳。真疼,明明背上的伤口不是很疼,怎么好像被忽然撒了一把盐一样让他差点痛的喊出声。 “很抱歉”沉默了好一会,洛珏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手指顺过四千寻的发诚恳的说道。今日他总是在说抱歉,似乎这一生中从不曾想过会说出口的话,在今天一次都说完了。 “你知道,从小到大我都喜欢你,一直很喜欢。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实在很卑劣。你明知道那么说我会当真的,难道我就永远只能做你们之间的棋子?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做棋子啊?!” 四千寻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面无表情的看着曾经是最熟悉如今却很陌生的人。以前不管遇到什么事心里总会有个声音告诉他[因为喜欢,所以可以忍耐 ]就算师傅对他做了那么过份的事,他都可以对自己说曾经那个人是喜欢你的,真的喜欢过你。可是最喜欢的师傅跟他说抱歉,原来从开始到现在他也不过是颗棋子而已。 “三年前你就已经不是任何人的棋子。很抱歉对你说了那样的话,因为也许只有你能让净之醒过来” 收回手,洛珏站起身朝门外走,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没回头,只是轻叹了一声淡然的说道。太了解小四了,强烈的占有欲,心直口快的性子,对净之来说也许就是那当头的一棒。虽然没有把握,但是还是想试一试。 “呵呵,想不到我还会七十二变啊,做不成棋子就跑来做解药。就算把我切碎了,剁烂了也没关系,我皮糙肉厚,我没脸没皮的人怎么会知道疼。你的净之就不一样了,纤细,敏感,柔弱,较贵。怎么看都是让人心疼的主儿啊” 风吹过息了烛火,黑暗中有水光闪过苍白的脸颊,就像是承受不住太多寂寥的明星终于选择坠落尘埃。翻了个身,扯动身上的伤口竟一点也不觉得疼。四千寻面向墙壁背对着洛珏弯起嘴角呵呵笑道。 “本宫明日便启程回昆仑山,沈四公子,忘了本宫吧”洛珏的话说得有些急,连离去时的脚步也失去了往日的轻柔平稳。 直到脚步声已不可闻,四千寻才慢慢转回身静静的看着无人的门口,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的滑落,似在哀悼着破灭的一切美好。 “对不起”门外走进一个清爽干净的身影,轻轻的带上门。暖暖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温柔的拭去他眼中总也流不完的泪水轻声的说着抱歉。 “跟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你是替他来说的话,不用了,他已经说过了。我决定原谅他,怎么样,我其实也很有气度的吧” 如果不恨便可不爱,那么他就不恨。就算从此以后不会喜欢任何人,他还是决定灭了心里所有的爱恨情仇。 “后悔吗” “没什么可后悔的” “是啊,没什么可后悔的,毕竟那时那刻曾因为他而觉得幸福过是吧” 第40章 “日照玉龙山上雪,绝尘静域总流连”穿镇而过的潺潺束河清透得一望见底,就如岸边轻声吟诵静静伫立的那个人一样。 滇镜处处皆是画,点睛之笔则是这个安静平和小镇茶马。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人小镇才连空气都带着柔软的芬芳,还是因为空气中的芬芳让这个人显得温暖又明亮。 “神游七色土,世外有桃园”清冷的声音在那人身后响起,淡得像风,轻得像云。缓步走来,身姿迤逦映于遥天。 “让沈公子见笑了”挺直的脊背僵了一下,慢慢转过身。看清身后的人是谁后慕容清柔和的笑道。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是黯淡了许多,松下来的肩膀透着些许落寞。 “哪里,慕容公子过谦了”沈微玉浅浅一笑,淡然回道。 莫怪慕容清会有错觉,半年未见他的改变实在是很大。沉静婉约的面容,清丽挺直的身姿,华衮锦绣的衣着衬得他更显芳华昭灼,与那个人竟有九分的神似。 “怎么不见小白?”慕容清四下看了看,有些遗憾的问道。还记得半年前小四执意不肯留在慕容家的时候,小白留恋的看了一眼他后就决然的追着小四的背影而去。 “因为我不准它找隔壁的小花狗去玩,两只一起私奔了”沈微玉怔了怔后无奈的开口笑道。 小白就跟那个人一样,对你好的时候什么都依着你,一旦翻脸那就绝对是冷酷到底。不过就是把隔壁的小花狗给轰了出去,这家伙不仅三天没理睬他,还在临走的时候咬了他一口。 “你……也是来求亲的?”对于沈微玉戏谑般的话不置可否的一笑,慕容清正了正颜色迟疑的开口问道。 云南舞家破了以往的规矩,广发帖子要以一只绣球来觅得东床快婿。此贴一出,本就不平静的江湖更是沸沸扬扬。 “怎么,慕容公子也是?”沈微玉闻言猛然转头看向慕容清,表情有些错愕。 要说这世间任何人都会变,唯独慕容清的转变让他不可置信。先不说他对洛珏的感情究竟放下了多少,单说他的性格,本就是生性淡薄名利,清澈如水的人。怎么今次居然也会来攀舞家这门亲? “母命难违”看着沈微玉呆愣愣的样子,慕容清抿唇笑了笑。终归不是那个人,学得表象却习不得内里。换了那个人的话大概会清浅一笑说一句[与你何干] “我想那丫头怕是早就逃出滇境了吧”了然一笑转回头,两个人不再言语,各自想着心事。半晌,沈微玉看着缓慢流过的河水自言自语道。 河水清澈,映出华美雍容的身姿,像极了半年前的某个清晨连声再见都未曾对他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 “所以我才敢来啊”望着水中倒影,慕容清莞尔一笑。 水中的人眼神依旧清澈明亮,面容还是温文尔雅,恬淡柔和的笑容没有改变分毫。只是眉宇间的淡淡哀愁,嘴角微扬时带起的点点酸涩,在河水流过时由水纹中匀散开来。 两个人的视线在水中交汇,相视而笑后各自朝来时的方向走去。曾经因为他,两个人心头都插了一根刺,如今也是因为他,两个人在偶然相遇时不吝啬打个美丽的招呼。 小镇的一间客栈里,凭窗而坐的人正悠闲的品着手中醇酒,过分白皙的脸上因此有了淡淡的潮红色。似醉非醉的眼睛半迷着,黑得剔透的眼眸在夕阳的映射下流光溢彩。 “宫主,沈千雄并未在滇境出现”单膝跪地的人恭敬的垂首说道,稍显轻快的声音好像是了一口气一样轻松。半年了,宫主的身子越来越差,这一次她还真庆幸沈千雄没有出现。 “琉璃,是他没来,还是你有意欺瞒本宫呢”轻轻放下酒杯,洛珏扬手凌空给了琉璃一个嘴巴后才柔声细语的笑道。 白皙的皮肤被夕阳匀染成淡淡金色,眉宇间华彩流溢渲染得那张倾国容颜柔媚更胜。若不是婵娟的黑发中隐有银丝浮动,若不是眼神中难掩的倦怠疲惫,谁会知晓这一巴掌损了他多少心力。朔月之日,反噬之极。 “属下不敢。宫主莫要动气,是属下办事不利,宫主要罚的话,属下自己动手便可”琉璃连忙起身由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两颗药丸送入洛珏口中后复又回到远处跪下含泪说道。 初时江湖中人只道洛珏年纪轻轻便可艺压群雄独步天下全赖研雪剑法,金陵一战才知道武学之道永无止境,并非只有研雪剑法才可称雄江湖。却不知,洛珏的枪法原就是研雪剑法口诀的逆用。 凡事逆则危,虽然盛不可及,但同样的,反噬之力也是百倍增加。练到顶重后,便是以命来催动至极威力。 “算了,你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本宫知道你的心思”对琉璃来说,终归爹爹才是她的宫主。爹爹说要她照顾好珏儿,她便时刻谨记这句话。 只是琉璃,身为人子,若不能为父报仇,却也大可不必来这世上一遭。有些人重义气,有些人重情爱。而如他这种早就没有权利去爱的人便只重仇恨了。 “小主人,琉璃不想死后没脸见宫主”见洛珏挥手让她退出去,琉璃站起身朝门外走,走到门口时略带愧疚的开口说道,却唤洛珏为小主人。 这么些年,在自己心里始终都只有一个宫主,或许小主人早就知道吧。 “无妨,本宫会同爹爹解释,那不是琉璃的错”洛珏轻轻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窗外清新的空气,艳丽的容颜平静如水,就如他说出话。 很多人都害怕死亡,虽然难免都会有那么一天。如果预先知道自己的大限,便会一日比一日憔悴,惶惶不可终日。 琉璃的眼泪因为这句玩笑般的话止不住落下,却不知道是喜还是悲。看淡生死大自在的人无所畏惧,她的小主人必可立于不败之地,可是堪不破生死的他们要怎么来面对既定的离别。 “宫主!”低沉却带着难掩的欢愉,奔雷与低头垂泪的琉璃错肩而过。半年未见他的宫主了,却不料可以在彩云之南见到。重逢的喜悦让他暂时抛却一些无谓的愁思,一向呆板的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 “他也来了吗”见到进来的人是奔雷,洛珏漂亮的眉毛微微拧起,跟奔雷的愉悦比起来,到更像是看到了什么大麻烦。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的开口,本就疲惫的眼神又多些无奈。 “嗯,宫主吩咐要我不离慕容公子左右,属下时刻谨守宫主之命。我们就住在宫主隔壁”奔雷有些心虚的四处乱瞄,刚才还洪亮的嗓音一下子弱得像是被谁给一掌拍成内伤一样。 “相见不如怀念。奔雷,下次莫要如此了。否则,别怪本宫翻脸不认人”初春的滇境不冷,但是洛珏说话时奔雷看见有白色的氤氲飘荡。就像人在冰天雪地中说话时会有哈气一样,真冷! 那天晚上,慕容清隔壁的房间空了。奔雷站在窗前一整夜,看着床上睡得不大安稳的人,一向平板严肃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怜惜。 千里奔波真是因为母命难违吗?还是终究放不下一个人,就算相对无言,也总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吗?可终究还是错过了,原本近在咫尺,结果还是落得相见不如怀念而已。 空房间的另一边烛火摇曳了一整晚,天际微明,烛火渐息。在最后一滴蜡油流尽之时烛芯爆燃炸出明亮耀眼的光,转瞬即逝。 “他……还好吗?”没有烛光的映照,坐在灰暗房间里的人有些犹豫的开口。没人能看见清他脸上的表情,也正因为如此他最终还是问出一直记挂在心间的话。 “好与不好那要看各人怎么想了,我认为不好可你偏觉得很好,我认为很好你却觉得不好。真想知道不如自己去亲眼看看,问我等这局外之人有什么用” 床上一个人翘着脚抖来抖去,一只手捂住躺在他身边人的嘴巴,一只手翘起兰花指掩唇笑道。 “切,你不说就不说,啰唆这么些屁话作甚”坐着的人不屑的扫了一眼床上的人,装腔作势的家伙。 我要是以前的四千寻还用你放屁,想到这个名字心头不禁一痛,是不是真的只有相见不如怀念了呢。 其实他没后悔过以往的种种,不管是卖了那个人也好,还是被当作棋子抛来丢去也罢,既然发生了,怎么追悔也不过都是白费力气,世上最可笑的事就是无谓的后悔。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就像他明明不想思念那个人,可却无法让自己停止去想。 “切,狗咬吕洞宾。本阁主分明是顺着你的意思说,怎么,被我看穿恼羞成怒了吗”白初云回了一个更不屑的白眼,撇着嘴回道。 从这小子大老远的跑到隐阁非拽着他一起来滇境起,他就知道这小子厥起尾巴准备拉什么屎了。舞家这次招女婿,嫁妆就是一粒冰魄寒蝉。 练武的人都知道,这粒小小的白色药丸等同于多少年苦练的内功。沈千雄怎么能坐视不理,而有沈千雄的地方又怎么能少得了洛珏。这小子究竟是来求亲还是来会人,大家心里明镜一样。 “哼哼,你还真把自己当半仙了不成?我问他好不好,不过是想知道有没有亲手杀了他的机会” 转头望向窗外,沈微玉冷冷哼道。如果真的不能忘,那便给自己一个不再想的理由。杀机在一瞬间而起,强烈得不亚于撕扯心口的痛。 “哦呵呵呵……喂喂,小黑,知道什么叫马不知脸长了吧。沈四公子,就凭你那点功夫,洛珏一脚丫子就能把你踹出十万八千里了” 白初云闻言一手拍着黑幕然的胸口,一手指着沈微玉笑得花枝乱颤。死鸭子嘴硬的家伙,就算不论武功高低,你若能下得去手的话,我倒立走给人看。 “阁主,他功夫是不怎么样。但是色诱的话,也还是有机会的”黑幕然没笑,翻身坐起来静静的看着沈微玉。半晌,才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呃……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白初云顺着黑幕然的视线看过去,笑容凝结在脸上,最后慢慢消失。 天上的晨星还未隐退,映衬着绚烂的朝霞。夜晚与白日在这一瞬间交汇,却更显无法融合的怪异。窗边的人笑得很妖孽,松松绾起的发丝散入清风中,化作漫天璀璨光芒。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第41章 云南舞家算不上是武林世家,也比不得大门大派有深厚的根基,在江湖中可算得上是无名小卒一枚。 俗话说得好,小卒过河也能当車。若要真不把舞家这枚小卒放在眼里的话,总有一天会被将军。就像舞家招婿,沈千雄如今就被舞家给将了一军。 “沈爷,洛珏已经来了滇境,您现在出去怕是不妥”说话的人穿着翻领,袖子非常窄小,袍身则比较宽大的长袍,脚上是软底翘头锦鞋。这身装扮再加上生硬的汉语,一看便知不是中原人士。 “江湖中谁不知晓舞家与沈家的渊源,我若不去怕是会生出许多是非”一向老谋深算的沈千雄这次显得有些焦躁,但也知道对方的话不无道理,甩了甩袖子闷闷的坐回去。 “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咱们的谋划重要呢。沈爷,成大事者要能屈能伸,更何况此番这样的境况岂不是天助我也” 慢条斯理的品了一口杯中酒,一身胡服的人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平凡的样貌普通到扔在人堆里找不出来,却因为那双阴毒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你可有把握一网成擒?”低头思索片刻,沈千雄有些不放心的问。 的确,如果不是英雄大会,此等江湖人齐聚的机会并不多得,更何况是既能脱开他的嫌疑,又可全而歼之。只是来此滇境的多半都不为做舞家的女婿,而是那颗冰魄寒蝉,高手云集,想要成事似乎太难。 “沈爷大可不必多虑,除了对洛鎏宫有所忌惮,中原武林又有几个是我西域圣教的对手。既然他现在是武林公敌,自是不会出手助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我圣教三十六高手齐聚,还有哪个能逃脱呢” 胡服男子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一副成竹在胸的口吻。黑得发亮的指甲轻刮着碧绿的琉璃杯,浅白的烟雾过后便只见一撮粉末而已。 “一步棋下了这么些年总算要结束了,应教主别忘了答应在下的事”什么研雪剑法,什么天下第一,这些不是他的目的。区区一个武林盟主与他来说不过是大材小用而已,他要的是坐拥天下! “沈爷放心,我家主人不是失信的小人。这大好山河你与我家主人各据半壁,永结邦交”胡服男子垂眼摆弄着腰间丝绦,云淡风轻间便将锦绣江山瓜分殆尽,只是敛尽的阴冷眸光中却藏下一丝嘲讽的笑。 “应教主是大夏的国师,有你这句话在下定然会全力助你”沈千雄面露笑容捋髯笑道,精光烁烁的眼睛里有藏不住的野心勃勃。茶香飘散,柔和宁馨,谈笑风生的两个人却各怀鬼胎。 红绫飘散,红玫瑰飘香,红彤彤的太阳映照在红砖红瓦红色的绣楼之上。不需人言,这种连空气都欢快跳跃的喜庆气氛早就被渲染得无处可藏了。 “爹,他一定会来吗?”本该逃得无影无踪的舞菁菁,此刻却乖乖的穿上新嫁衣准备出去抛绣球。 穿上无领对襟绯红色短衫,系上银白色腰带,带上彩色丝线作闱的头巾,舞菁菁隔着屏风问坐在外面的父亲。 “会。菁儿,委屈你了”舞铭扬浓密的眉头深蹙着,握紧手上的一块羊皮忧心忡忡的回道。 普普通通的羊皮上画着的却是军事防御图,为了这图不落外族之手,他只得出此下策。委屈的是自己的闺女,保全得是大好山河不遭铁蹄蹂躏。 “我倒没什么,反正女儿家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只是像他那样的人,会为区区一颗冰魄寒蝉远赴滇境吗?带上银质的镶着翡翠玛瑙的项圈,舞菁菁走出屏风。 “不过爹爹不必担忧,如今来咱们滇境的都是武功一等一的高手,就算没有他,女儿我也不会空手而回的”看见爹爹愁眉不展的样子咧嘴儿一笑,伸手扯了扯爹爹的胡子得意洋洋的说道。 “菁儿长大了”舞铭扬站起身抚了抚女儿的发,慈爱得笑了笑。 女儿心有所属他早已知晓,原本该是天作之合的姻缘却因为妹夫卖国求荣的卑鄙行径而告吹。看着笑得满不在乎安慰他的女儿,他心里涌上一阵酸楚。 “娘在我这个年纪都生了大哥了,我当然不是小孩子啦。好了爹,时辰到了,咱们出去吧”舞菁菁眨了眨眼睛噘起嘴像是十分不满被小瞧,看见爹爹渐红的眼眶别过头匆匆朝门外走去。 爹爹教过她,做人不能只为自己,想要无愧天地就总要放弃一些东西。不问值得不值得,只要夜晚可以安然入眠。她虽为女儿身,但是面对天下的兴亡她也要尽己之力。 舞铭扬深深吸了口气,跟在舞菁菁身后大步走了出去。他当然知道那个人不会为了一颗冰魄寒蝉而动心,世间怕是没有任何东西在那人眼中会被视为珍宝吧。 只不过舞家公然与沈家反目,妹夫怎么会坐得住,更何况还有这张图在他手上呢。只要妹夫来了,那个人一定会来! 尽管他蒙着面纱,尽管他站在人群之中,四千寻还是一眼就找到了他。坐在木楼的屋顶俯视,只不过一眼而已,那抹婉约淡静的身影便映入眸底。 有他在的地方总是连空气都染上淡淡的芬芳,四周喧闹的声音都渐渐隐没在他周围。明明站在人群里,却依然像是独自迎风立于悬崖峭壁之上,世间一切皆不在他眼中。 看得痴了,望得呆了,圆圆的眼睛眨都不敢眨。生怕只一瞬间便再寻不到他的踪迹。 “口水擦擦,没出息的小子”一旁躺在屋顶上的白初云伸腿踹了踹四千寻,忍俊不已的笑道。妩媚的桃花眼却盯着那道身影,若有所思的蹙紧眉头。 一年未见,洛珏这小子变了不少,但是具体哪里变了自己又说不上来。只是莫名的心头一阵窒闷,不知道是心疼还是心慌。 “有劳白阁主提点”四千寻眼都没眨一下,伸手拽过白初云的外衫衣摆抹了下嘴巴。慢慢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乌黑的发丝无风自舞,衣衫鼓动似是要破风而去的箭一样蓄势待发。 “我说你就不能像慕容公子一样自重一些吗?被拒绝的话不止你的脸,你爹娘的脸都会给丢尽的” 白初云看了一眼被故意吐上一口口水的衣摆无奈的站起身,眼角却扫到人群外静默而立的人颇有感慨的嘲讽道。这小子还是这么小气,如果真要跟洛珏对上的话,说不准真会咬他一块肉下来。 “脸面?白阁主太抬举在下了,我还有脸面可以丢吗?”顺着白初云的视线,他也看到了那道清透的身影。 耸了 耸肩膀咧嘴一笑,四千寻飘下屋脊朝人群中挤过去。 他是他,不需要跟谁做比较,别人如何关他什么事,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算天下的人都指着他的脊背唾骂嘲笑,他也绝对不会后退半步。 有人曾经告诉过他[小四,别人嘲笑你,只是因为他们嫉妒你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情而已。自己的路在自己脚下,被人左右的话,永远也看不到最美的风景] “宫主,您真的要抢舞家小姐的绣球?”看到绣楼里走出的人,站在一边的琉璃拽了拽洛珏的衣袖皱着眉问道。 “何须本宫去抢”洛珏看了看绣楼之上正紧盯着他的人,淡淡回道。 只是弯起细长的眼眸,便似有无限春情荡漾。隔着薄薄的面纱,也能让人涌起无限遐想,那张倾城的容颜是怎样的妩媚惑人。 “属下不认为舞家小姐是真的倾心于宫主,虽然宫主容貌天下无双”琉璃顺着洛珏的视线看过去颇不以为然。 谁都知道舞家的丫头跟沈家的四公子是何等关系,更何况当初她也曾亲眼瞧见过这丫头对小四的爱护。虽然自家小主人不知有多少女子爱慕,但是那丫头眼里可从来都没有宫主。 “琉璃多虑了,本宫倒是喜欢这样”洛珏闻言不禁忍俊不已,轻轻哼笑一声。 舞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出来不就为了引他前来吗,想是有求于他,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事。虽然世间的事他全无半点兴趣,但若是与外公有关的话,他自是乐于插上一脚。 更何况……眼角撇向已经无人的木楼屋顶,眸彩变幻,小四,我断不会让你与他人成亲的。 “不管宫主作何打算,琉璃都会追随宫主左右”人群一阵骚动,琉璃望向已经举起绣球的舞家小姐。 并不是因为洛珏的话无人能驳,也不是因为他是主她是仆。就为曾经答应过宫主会照顾小主人一生一世。只要是小主人想要的,拼了命也要给他拿到。起码他日九泉之下见到宫主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琉璃,这条路是本宫自己选的。你们都不必心存愧疚”轻抚衣袖,凌空而起,洛珏留下轻风一阵。 当日洛鎏宫破之时,他选择逆天而为练就一身傲绝天下的武功。不止是为爹爹报仇,更重要的是要保洛鎏宫百年的根基,要让爹爹九泉之下可以面对历代宫主。 倘若知晓会遇到小四,自己大概也不会如此任性妄为了吧。 “喂,你明明只好男色,为什么还要跟我争!”不聪明但是很努力的四千寻,纵使武功不及自己的师傅,总也还是在大多数人之上。掌风相触,各向后飘落树枝之上。四千寻瞪着手里转动着绣球的人咬牙问道。 “沈四公子又怎知道本宫只好男色”大红的绣球在洛珏的指尖上转动,淡金的线折射出有些刺眼的光,映衬着白皙的手指很是漂亮。洛珏细长的眼睛弯的只剩一线,看起来心情相当的愉悦。 “我……我……总之我就是知道啦”四千寻的脸染上桃红色,轻轻咬了咬唇。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让他有些害羞的不能说出口。最后干脆嘴巴一噘,眉一挑颇无赖的回道。 “本宫男女通吃,沈四公子怕是要失望而归了”洛珏微微一怔,随即浅笑如常。枝叶飘摇间水兰的衣衫随风款摆,婀娜的风姿更胜从前。 “我若说不让呢”许是经过时间的淬炼,许是历经过种种是非。今日的四千寻并没有像洛珏想的那样,扑上来非要分个高下,也并未有半点焦躁。只微扬着下巴,用带着笑意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缓缓说出这句话。 不再是那个年少轻狂的四千寻,不再是那个活泼开朗的年轻人。他的目光变得凌厉,他的表情却淡如清风。 “杀”洛珏垂眸,躲开让他觉得有些烫的视线。轻轻勾起唇角露出浅浅的笑容。 长大了呢小四,不是只懂得忍耐,只追随他的脚步的小四了。也不是只会听凭他如何对待总是默默承受,单纯着爱恋着他的小四了。 “你下得了手的话,我的命就是你的”四千寻露齿一笑,嘴角边有两只可爱的酒窝。就像真的盛满了醉人的美酒,漾得人心头微醺的迷醉。 “你的命本宫不稀罕”洛珏脚下的枝桠一沉,像是忽然受了难以负荷的重量,柔韧的枝条清脆的断裂声,伴着衣袂迎风而舞的猎猎作响声。一道翩跹身影由枝头直略向舞菁菁站立的绣楼之上。 “可你的命本公子到稀罕的紧”紧随其后,墨绿的身影箭一样射出去。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剑,直直的朝洛珏急矢过去。刺眼的白光耀下一片辉灿,却冷得让人觉得寒气四溢。 第42章 世上很多人都喜欢凑热闹,说他们跟风也好,说他们起哄也罢,总之如果有人肯吃第一只螃蟹的话,他们绝对会争先恐后的下海把螃蟹捞个干净。 冰魄寒蝉在有的人眼里一文不值,但在纷纷跳出来准备来个渔人得利的人眼可就是无价之宝。一柄剑划开空气的同时也划开人早就按耐不住的欲望,于是抛绣球便成了抢绣球。 “卑鄙!”慕容清看着潮水般向洛珏涌去的人群气得直跺脚,但是因为不会武功,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刀枪棍戟,五花八门的兵器纷纷朝洛珏招呼过去。最终也只能在人群外转几个圈,愤愤的说上一句。 “慕容公子难道希望看着他抱得美人归”白初云迈着方步度到慕容清身边,悠哉的甩着袖子扇风,凉凉的边说边看热闹。 “他的事早就与我无关,我不过是看不惯这等不讲江湖道义的事而已”慕容清握紧的拳头松开了,挺直的背脊看起来却相当的僵硬。垂了眼眸,轻咬了咬唇,最后转头看向白初云微笑着回道。 “嗯,我们慕容公子一向侠义为怀。嗤——白某这等邪魔歪道在公子面前可真是无地自容呢。起码如果是我的杀父仇人在眼前,白某断然不会管什么道义不道义,最好别人能在他身上捅几百个洞那才解恨。像公子这样胸怀如此坦荡的人,堪称圣人也” 白初云扯着衣袖掩唇而笑,看他的眼神满是崇敬,听他的话语声声刺耳。让人听不出这番话到底是褒奖还是暗贬。反正这话不管是什么意思,都让人心头象被什么给卡住,憋闷的难受。 “阁主,口不对心很难受吧?你就别难为自己了”有白初云在的地方必然会有黑幕然,蹙着浓黑的眉毛,黑幕然扯过自己阁主关切的说道。温柔的话让这个大嗓门说出来,也变得像是在责备了。 慕容清转开头假装没听到这两个人的话,看到两个人影向别去飘去时吁了口气转身朝自己住的客栈方向走过去。 他也很想像小四一样,但是一开始他就没有这个资格。就算他什么都能不计较,那个人却不稀罕。 “慕容公子,你真的不打算同我家宫主说些什么吗?”一直静静站在慕容清身后的奔雷快步走上前,一个闪身挡在了他前面。 就算说我恨你也好,也该让宫主知道你的心意。不然,到头来徒留遗憾与懊悔而已。 “我要说的他知道,说与不说没什么分别”翦翦微风吹乱了他的发丝,像是一只温柔的手在抚慰那藏在心底看不见的忧伤,慕容清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他千里奔波为的是什么那人自是心中有数,他从来都不是个贪心的人,一眼而已,看过了也便安心了。 看了看远处两个僵持不下的人,奔雷默默站到一旁。这个世上了解宫主最深的人不是他们这几个护卫,也不是小四。 “沈四公子,绣球已经不在本宫手上,为何还紧追不放”远离人群,洛珏静立花丛中。指尖轻触着丝绒样细致的花瓣轻声问随后追过来的人。 “为什么,你居然连我的剑都防不住”四千寻嘴角的笑容消失了,细长的眉毛打成了结。 没理会洛珏的问话,缓步慢慢走上前,缤纷的艳丽花朵在他脚下化成了春泥,走过的每一步都坚定到无人能撼动。 “只是一时惊奇,没想到沈四公子也会有如此妩媚的模样”看了一眼断裂的衣袖,洛珏只是浅浅一笑。 指尖上有炫目的颜色滑落,没入鲜红的玫瑰花丛中消失不见。松散绾起的长发在身前凌乱的舞动,微敞的领口露出漂亮的锁骨。芙蓉面桃色渲染,一双瞳仁秋水婉如清扬。 “洛珏,你记得曾经问过我的问题吗?”骗人!讲到妩媚谁能比得过你!四千寻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声音有些微微的潮湿。 两人之间不过几步的距离,但是有看不见的墙横亘在眼前。总是这样,像近的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却遥远得像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触摸不到。 “不记得”洛珏偏头看了看他,颇赖皮的回道。明眸美目眨了几下,长长的睫毛就跟扇子一样遮住了一寸秋波。 “……你问我,要是有天你死了,我会不会是最高兴的一个”深呼出一口气,压下欲蹿出胸口的怒气。四千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没有波动。 “哦”淡的像白开水一样的口气,好像不管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都跟他无关一样。 “……我现在告诉你,我肯定会是最高兴的一个。这样我说什么,想对你怎么做,你都不会有反驳拒绝的余地。所以,你去死吧!” 一柄断剑撩起漫天飞舞的花瓣,在话落之际飞了出去。如此决绝狠历的眼神,如此近的距离,如此让人措手不及的偷袭。毫无疑问,四千寻下手没留一丝余地。 有鲜血喷涌,有人倒下。惹碎一地姹紫嫣红,惊起翩跹粉蝶慌乱的挥动流彩的薄翼。奋力一袭终归得尝所愿的得到想要的结局“我……咳咳……我就知道。师傅……还是……还是以前的师傅” “值得吗?就算证明了你心中所想又能怎么样”俯视着跌落尘埃的人儿,洛珏总是翘起的唇角再勾勒不出笑意。 没想到小四会这么傻,来不及解去的护体罡气将射来的剑反震了回去。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小四的剑居然不带半点内力。 “值……值得……太好了……师傅……师傅一直都没有骗过我”慢慢阂上眼睛,嘴角挂着淡然又平静的微笑,却让看过的人永远记得颊边两个甜甜酒窝里盛满的幸福。 “小四,见过笨的人,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给你自由都不要。去爱别人不好吗?至少那个人不会让你受伤” 冰凉的指尖抚过苍白的有些透明的脸,一丝暖流穿透肌肤划过心间。洛珏嘴角的笑容徐徐绽放,像一朵盛开的曼陀罗,妖艳倾城。远处,沸腾的人群依然渐渐平静,那只被挣来抢去的绣球最终变成了碎片。 就算有一千个人喜欢我,就算有人愿意为我去死,但是却没有一个是你。我爱的人不要我,那我就情愿在这一刻灰飞烟灭。真想这么对他说,告诉他[爱他呀,比起自己的生命都还更爱]。 可是,得到一直期待的幸福,过多的喜悦压得他好累。终于用那把好听的声音再次唤他小四,可惜他没有多余的力气睁开眼睛去看看那张对他露出温柔笑容的脸。 “我说阁主,不是要色诱吗?怎么挂了?”两只追过来看热闹的家伙站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其中一个脖子伸得比乌龟还长。 “是苦肉计吧?这小子心眼越来越坏了。明知道是伤在他身,痛在娘……哦,不对,是痛在相公的心,还来这招” 另一个搓着下巴摇头晃脑了一会终于悟了,他就说师徒俩是一个德行吧。对自己都够狠,够下的去手。 “不过他刚才倒下去那刻,脸上那个满足的微笑真的很美是吧“脑袋又往前探了探,无限唏嘘的话由这个大嗓门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像是幸灾乐祸。 “嗯嗯。看,把咱们洛宫主迷的都目不转睛了。所以,也算是色诱成功!”现在不用怀疑了,这两个家伙的确在幸灾乐祸。 敢在洛珏背后如此肆无忌惮的看笑话的人,除了隐阁的白初云和黑幕然,怕是再没第三个人了。 “有劳白阁主替本宫照顾小四”洛珏的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真想一掌把这两只苍蝇拍飞。可最终还是无奈的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把四千寻郑重的交给他们。 不能动手,只能给这两只苍蝇找点事做了。 “呃?!为什么又要我照顾他!我已经照顾他一年都还有余了!”白初云接过这个在他眼里是个大麻烦的家伙,哀怨的嚎叫道。 上次隐阁被挑的事他还记忆犹新呢,虽然那几个分舵确实背地里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 “本宫欠你的将来一并偿还”话落人已经飞射出去,黑衣黑发被风吹得联翩飞舞,像一只孤傲的苍鹰冲上云霄。 快似流星,惊若翩鸿,只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便没入人群。艳丽的玫瑰在阳光下怒放,馥郁的馨香却掩不住那淡淡的,曼陀罗柔媚的风情。 “哪个要你还来着,除非你不想跟我做兄弟。那到时候,本阁主绝对不会少要你半分”招呼过黑幕然一人抬一头,白初云嘟嘟囔囔的往客栈方向走过去。 后来的某一天,洛珏真的还了他一份大礼,一份白初云无法拒绝的大礼。大到在往后的几十年里,白初云天天对他的小黑念叨着[洛珏是个骗子,洛珏是大骗子!]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洛鎏宫。宫里的景致没有改变,素心阁前还是有大片大片的曼陀罗盛开,月光下散发着清幽淡雅的香气。 淡淡的山雾萦绕,让不见半个人影的洛鎏宫静溢得像是由月光中幻化而来。仿佛只要轻轻的一声,就会如陶瓷般碎做一地白光。 “小四,怎么连自己的家都不认得了吗?”似歌似吟的声音在流光薄雾中响起,像风动碎玉,像珍珠落盘。光只这把声音,也勾得人神为之夺,魂为之消了。柔到了极处,媚到了极处,又是另一种风流。 “师傅!”迷茫的眼神在看到雾中淡淡的颀长优美的身影时变得如天边璀璨繁星,一直未敢踏出的脚步,风一样掠过曼陀罗柔嫩的花瓣,卷起熟悉的香气飞奔过去。 “小四,我们退出江湖好不好”张开双臂容四千寻入怀,指尖轻轻划过他永远都不会服贴的发。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似是诉不尽的婉转缠绵。 “真的!嗯嗯,我们退出江湖!”迫切的点头,笑得灿烂。圆圆的眼睛里有藏不住的雀跃。很久以前,他曾经对师傅说[咱们退出江湖吧]师傅却告诉他[心在江湖,就处处都是江湖]。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手牵手越身边两侧万水千山,把凡尘俗世都抛在身后。今宵良辰美景如梦般醉了人的心田,幸福像烟花般在眼前绽放的绚烂。 “阁主,你说他要是忽然醒了会怎么样?” “不知道,等他醒了,也生米煮成熟饭了吧” “真可怜,要是我一定会发疯的” “也是,青梅竹马和自己最爱的人成亲了。怕是到时候会觉得还不如当初就真的死了好” 第43章 一场绣球招亲变成了一场混战,舞菁菁和父亲站在绣楼上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这样的局面。 舞菁菁有些后悔把绣球扔给那个人,本来也只是打算引他前来而已。早就知道他对冰魄寒蝉没兴趣了不是,怎么还一时冲动抛向他。还有小四哥哥,如果不是他出来搅局,也许这门亲事没准儿还真就成了。 舞菁菁看着楼下还在相互厮杀的人们,又急又气的直跺脚。再这样下去,眼看就要变成各门派间的死斗,而爹爹手中的图怕是早被人抢去了。 父女两个正在绣楼上急得直转圈时,黑色的身影像急矢的羽箭一样射入人群,所过之处尘不沾衣。 衣袖挥散出淡雅的香气轻轻飘散,眨眼间原本混战的人便纷纷跌倒在地上。那道身影则不做片刻停留,直接飘上了绣楼。 “拿来”很轻柔的声音,暖风一样舒缓,古琴一般悠扬悦耳,简单的两个字却好像蕴含着无限风情。然而砸进人心头时,却让人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洛宫主如果能帮老夫一个忙的话,这冰魄寒蝉就是你的”舞铭扬纂紧手里锦盒退了一步,半晌才鼓起勇气开口相求。 底下的那群人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巴,实在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看到的。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可是舞家居然邀这个大魔头帮忙!真是堕落啊! 舞铭扬知道此言一出,势必会被天下英雄耻笑,这也是他为什么要鼓起勇气才能开口的原因。 但是和国家危难比起来,他自己的名誉又算得了什么呢?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抓住这个机会拉下脸来诚心恳求。 “拿来,不要让本宫说第三次”洛珏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缓缓抬起了手。微微扬起的下巴和他半眯起来的眼睛有种睥睨霸气。 那是一个任何看了都会有些腿软的神情,谁都看得出来,只要舞铭扬敢说一个不字,那只缓缓抬起的手也许就是夺他性命的勾魂番。谁也不清楚,现在的他究竟强到什么地步。 “洛珏,我爹爹也是没办法才会求你。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现在爹爹手上的军事防御图就要被坏人抢去,一旦落入外族手中。我们大好的山河就会被铁蹄践踏,你难道真的能坐视不理吗?” 舞菁菁挡在父亲身前把话一口气说完,急切的眼神带着希望看向洛珏。 “没兴趣”洛珏睨了一眼舞菁菁甩出几个字,抬起的手心上有薄薄的白霜凝结,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华。 舞菁菁大义凛然的说了一大堆,只换来洛珏淡淡的几个字,差点让她的鼻子都气歪了。视而不见他手心上不断变换的炫彩,愤愤的瞪着他说“答应爹爹的要求,或者娶我,否则我就让爹爹把冰魄寒蝉给化了” 洛珏没生气,舞铭扬到是气得鼻子眼睛都挤在一块。现在究竟是敌人谁是朋友都分不出来,她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你在威胁本宫吗?”洛珏偏头似笑非笑的说道。手心上的斑斓虹光映着那张美得让人过目不忘的脸,梦幻一样剔透。 “不是威胁,只是说实话而已。虽然你是别人口中的大魔头,但是小女子愿意为国捐躯委屈一下自己”舞菁菁撇了撇嘴,斜着眼睛不屑的瞟了一眼洛珏。 “舞老爷子,有什么事可以同我们商量,邪魔歪道就是邪魔歪道,你怎么能轻易托付重任!更何况还要陪上令千金的终身幸福!” 底下的人在听到舞菁菁的话后起了骚动,有人焦急得想要冲上来。但是畏惧于洛珏站在那,所以只敢远远的喊话。他的话音刚落,立刻一片应和之声响起。 舞菁菁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现在的形势对舞家来说是非常有利的。只是她没有她的小四哥哥了解这个男人,所以也不见洛珏淡淡眼波下流转着怎样的阴霾 “哼,看见了吧。就算你不肯帮爹爹的忙,我还是可以找到武功高强的人做夫婿来帮助爹爹渡过难关。所以现在不是我们做选择,而是你要决定帮忙还是娶我。看在你是小四哥哥的师傅份上,我已经给你优先选择权了哦,所以你最好……” “本宫最讨厌多嘴的女人”舞菁菁剩下的话被一只手卡在喉咙里,只有一阵风吹过而已,身体就像是被一根线牵扯着不由自主朝洛珏飞了过去。“你认为,本宫拿不到东西会给别人拿去吗。现在,要冰魄寒蝉还是你女儿,自己选” 冰魄寒蝉和女儿到底该舍哪一样该保哪一个?舞铭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事情一直是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可是唯一让他没料到的是洛珏会对冰魄寒蝉感兴趣。这原本该是让他欢喜的,无奈洛珏感兴趣的只有冰魄寒蝉而已。 “只要洛宫主答应同小女成亲,老夫会将冰魄寒蝉双手奉上”看了看女儿舞铭扬一咬牙,调开了紧盯着卡在她颈项上的那只手的视线。 “就算本宫娶得是你女儿的牌位,你也不后悔”黑色锦袍在风中翻飞猎猎作响,如遮天的黑云一样卷起浓浓的血腥味道压在人的心头上。 这一刻,舞铭扬觉得刺眼的阳光好像一瞬间消失无踪,映入眼睛的都是那黑玉一样飞舞的长发。 “爹爹……别——别忘了——冰——冰魄寒蝉是——是女儿的嫁妆。就算娶的是……是我的牌位”舞菁菁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水亮的眼睛也已失去了光彩。但是仍然拼尽全力挤出这句话。 她要让爹爹知道,她不怕死。所以,除非是娶了她,否则就算把冰魄寒蝉毁了也不能交给任何人! “如果没有它小四就会死,你又怎么说”洛珏偏头看了看舞菁菁,淡淡说道。半眯起的眼睛遮住了眸光中流转的一丝柔和的光。 “我——只能——说——说抱歉”慢慢闭上眼睛,舞菁菁张了张嘴发出微弱的声音。阂起的双目中隐藏了看不见的悲伤。 人总要在某些时候面对一些抉择,舍弃什么守住什么。这不过是一瞬间决定的事情,却可能是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洛珏闻言并不生气,轻轻哼笑了一声。白皙漂亮的手指下滑,像是恋人般轻抚过舞菁菁的颈项。 就在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就在舞菁菁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时,那只松开的手忽然收紧。“好,本宫就成全你” “拿去”露珠一样晶莹的冰魄寒蝉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华,带着绚烂的虹彩破空而至。舞铭扬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所有国家民族的大义在他的心里还是比不上亲人的生死重要。 “爹爹!不可以!”原本瘫倒在地上的舞菁菁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边狠命的撞向洛珏边大声的急急喊道。被火灼烧过一样的喉咙,嘶哑得让声音像是生了锈的铁剑划过石板一样的刺耳。 砰的一声,舞菁菁还没触及洛珏的衣角就被震了出去。五脏六腑都像被大锤砸烂了一样搅在了一起,大口大口的血由嘴里喷溅出来。眼睛却怎么也不肯从洛珏的手上移开。 “你真的很像小四”歪头看着一次一次想要爬起再冲过来的人,洛珏挥手凌空点住了舞菁菁的穴道“三日后本宫迎娶姑娘过门,只要到时候你还没死” 舞家父女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愣愣的互相对看了半晌,不相信洛珏真的会应承这门婚事。等听到底下人群发出一片哗然之声后,才真的确定自己刚才没听错。 舞铭扬这些天来一直吊着的心终于回到了正常的位置,虽然这门亲事会让舞家由名门正派沦为人所不齿的邪魔歪道,但是现在也顾不得许多。这个结果比他们预想得还要好。 “诸位如果敢动舞家一根指头,本宫会踏平各门各派”洛珏的身影青烟一样消失在湛蓝的天空中,声音却还盘旋在风中久久不散。 绣楼下的大侠掌门们怏怏的看了看舞家父女,极不屑的淬了口吐沫抹作鸟兽散。灭舞家很容易,但是谁也不愿拿自己的门派历代前辈掌门累积起来的基业来换。舞铭扬垂头苦笑了一下,随即扶起女儿走进绣楼。说是不在乎什么名利,但是真的被武林同道鄙视,有苦说不出的滋味涩得人心头酸酸的。 “为什么把人都召回来!”花团锦簇的庭院里,沈千雄愤然的声音惊起枝头飞鸟,急行而来的脚步带起一阵风,吹落了满地芳华。 “沈爷何必如此焦躁,所谓某事在人,成事在天。今日时不与我,我自然要另做打算”应天仇,西域鬼族的教主。坐在花间悠哉悠哉的品了一口酒后,才撩起眼皮看了看沈千雄,不紧不慢的开口。 “哼哼,什么时不与你,分明是借口”沈千雄皮笑肉不笑的哼笑一声,凌厉的视线毫不掩饰的射向应天仇。 说是盟友不如说是相互利用,如今对方却好像事事都自作主张,这样还不如一拍两散。起码就算得不到天下,他依然还是他的武林盟主。 “沈爷,你在应某心里可一向都算得上是沉稳精明的人,怎么今日竟然会说出这种孩童般稚气的话来?” 应天仇抚额轻笑,半晌才抬起头,嘴角勾勒出的笑意还带着一丝嘲讽。怎么人总是越接近成功就越沉不住气? “应教主见谅,是沈某一时冲动。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你却白白放过”应天仇的话让沈千雄心头一沉,压下烦躁的心绪换上一个平静的面容。 沈千雄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但是若轮到心机城府,怕是少有人能比得上。 “沈爷,我圣教弟子有所损伤的话,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既然不能有万全的把握,我自当另寻时机”应天仇微微一笑,仰首饮进杯中酒后看着沈千雄的眼睛淡淡回道。 阴冷的视线盯得人直发毛,像是看得透人心。今日的确是个好机会,却是对沈千雄来说的好机会。借刀杀人的伎俩他若都识不破,又怎么能够统领一个教派。不过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所以应天仇并未戳穿沈千雄的心思。 “那依应教主看来,何时才算得上是万全的时机?”沈千雄避开应天仇的眼光,垂头沉声问道,散落下来的鬓发遮住了额角滑落的冷汗。 认识应天仇的时间很长,从洛风横扫西域鬼族那天开始,到现在也有二十五年。虽然天南地北只靠书信往来谋划大事,但是也可以说得上是知己知彼。 一直认为应天仇是个阴狠歹毒,做事不择手段的人。所以今日他才会主动带领三十六高手去围剿,只要掌握好时机,到时候即便洛珏真的出手,死伤的也是西域鬼族。 这样即可以损耗了洛珏的内力,也可以铲除掉未来可能给他带来的威胁。只是没想到,洛珏出现的时候,应天仇一道教令把人都给撤了回来。 “三日后洛鎏宫主迎娶舞家小姐之时,便是我们上佳的时机了。只是到时候沈爷莫要心软才好” 应天仇站起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与沈千雄错身而过时低声笑道。平稳的呼吸擦过空气时却发出嘶嘶的破空声,像是吐信的毒蛇盯紧着猎物。 谁是谁的刀,谁又是谁的腹中餐,三日后自见分晓。 第44章 白初云觉得自从遇到洛珏、四千寻、慕容清以后,自己变得越来越没立场。虽然那三个人之间的感情纠葛他没什么质喙的余地,但也总还是不自觉的插手其中。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慕容公子,值得吗?”白初云看着倚栏而坐轻蹙双眉的人,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 虽然有了冰魄寒蝉,四千寻的性命已是无虞。但是如果不是慕容清医术高明的话,他那身武功怕是半点也留不住。换做别人,断不会出手救治,白初云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人到底是圣人还是傻子。 “白阁主,医者父母心。不管我与洛宫主之间有何恩怨,小四总是无辜的。若是我因此去泄私愤,那我这身医术要来何用?如果不能行止无愧天地,我也枉为男儿” 慕容清看向四千寻的房间,转回首时脸上没有一丝怨恨,依旧是清风朗月一身。 “正气二字对公子来说当真需要格守一生?要知道世间本就没有真正的正义,人偶尔自私一下,算不得什么卑鄙。你这样,苦的还不是自己” 白初云不得不承认,任何时候,慕容清都洁净得让人自惭形秽,干净到让人生气。 “世间事本就没有绝对,正或邪只凭各人由自衡量。无所谓格守什么,我只是不想死的时候带着愧疚遗憾而已”微微一笑,慕容清抬头看着天边朗月悠然回道。 清秀的眉目,纤细的身影,风舞白衣的翩翩佳公子,却让人觉得比那些大侠剑客们还要英武。 “哼,恐怕到时候你遗憾的事情更多”白初云有些懊恼的甩了甩衣袖,转身走人。说出的话虽然还是一贯的毒,但是语气中透着难掩的敬佩。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慕容清虽然没有盖世的武功,但是这份气节比那些功成名就的英雄丝毫都不逊色。 白初云所指的遗憾事是什么,慕容清自是明白。看着清朗天空中交相辉映的点点繁星,怅然一笑。“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可惜,他纵是牛郎我却非织女” 如果深深爱着一个人可以爱到什么程度?爱到只要他幸福自己也就幸福是不是也算得上一种圆满?所以只要他幸福,自己也没有什么好遗憾。 “慕容公子,谢谢”不知道洛珏是什么时候站在回廊下的,依旧的一袭黑衣,墨发飞扬。冠世的容颜在清冷的月光下如玉雕琢出来的一样秀美精致,微微上挑的眼尾透着难掩的柔媚风情。 “洛……洛宫主不用客气”慕容清看着他那个温柔得像水一样的浅笑,愣了半天才有些局促的开口。许久不曾见面了,一时间除了这样无意义的话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洛珏垂下头看着地上被拉得很长的影子,乌黑的发柔顺的散落身前。星光点点洒落在发上,随风轻动像是水光流淌。挺拔的身影难得的流露出柔和的线条。 以往,不管什么时候,洛珏的身体都会崩得很紧,像是随时都防备着什么,不曾松懈过半点。 原来少了些戾气的珏儿竟也会给人一种姑娘家楚楚动人的感觉,慕容清按耐住狂跳的心,把目光投向别处。没有人开口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同一片星光下。 “洛宫主,没什么事的话,在下要回房了” 曾经无话不谈的两个人如今却只有相顾无言,慕容清苦涩的笑了笑先开口打破僵局。 “净之,有些话一直不想对你说。是怕你永远都摆脱不了有我的阴影,如今我若不说,你是无法敞开心胸去找自己的幸福吧” 在慕容清静默的走过身边时,洛珏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指尖,轻触他温热的掌心,带来一阵战栗传到心底。 “你要说的我都明白,难道我连想你的资格都没有吗?!我自己选的路,根旁人无由。你不要老实一副什么都看穿的样子,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月光太过朦胧,还是因为雾气弥漫了双眼。慕容清看着近在眼前,却缥缈得像是随时都会消散在月光中的人,心底蓄积许久的怒气一下子都涌了上来。 洛珏弯起来的眼睛因为错愕一下子睁得很大,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慕容清发脾气。怔怔的看着红了眼眶的人半晌,才噗哧一笑说“你呀,跟小四一样傻,都是这么死心眼” “的确很傻,所以让你有机会一次又一次把我踩在脚下。洛珏,如果我有盖世武功,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你!” 慕容清的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恨意毫不掩饰的流泻出来。然而下一刻,被洛珏握住的手用力收了回来,顺带着也把人给拉进怀里抱住。真想就这么把他给掐死在自己怀里!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死在你的手上”听得到慕容清鼓动的心脏跳动着怎样的浓烈的感情,洛珏双手垂在身侧就这么任他把自己抱得紧紧的。头枕在他有些单薄的肩膀上,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我……到底哪里不如他”有泪滴滑落,没入婵娟黑发中转眼就没了痕迹。就像他无论抱着这个人多久,都无法分给他半点温度一样。在洛珏眼中,他就跟那滴眼泪一样,永远都是无足轻重的存在。 “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好得过净之你?”轻轻推开慕容清,洛珏抬手用指尖擦过他脸上蜿蜒而下的潮湿痕迹。真烫,就如同透过发丝落入领口的那滴泪一样。 “你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慕容清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红润,恼怒的拨开洛珏的手,那是却怎么也挥散不去脸上灼热的温度。 “我不想毁了你的人生。你和我就像黑与白,永远无法在同一时刻共存。你承担不了我认真起来的后果,你会溺死的,懂吗?我会让你溺死的”收起笑容,洛珏轻声叹了口气。 他也曾经以为自己爱上了眼前的这个泉水清澈一样的男人,然而却在朝夕相对时发现,这个男人在一点点改变。只要是他做的事情,无论多么的天理不容,慕容清除了会蹙紧眉头默不作声外,竟然会给他找出一些借口来把一向鄙视的事情合理化。 当清澈的水混了泥沙,就算本质不变,却依旧不会是原来的那池碧水。原来,只有不去喜欢,净之才会是他喜欢的那个净之。 “我会游泳”慕容清明白洛珏的意思,但是还不愿承认。就算早就体会过那种挣扎,却总想着可以改变些什么。 “净之,没用的。我是沼泽,陷进去了,就断不会给人留退路”洛珏笑了,给他理顺凌乱的发。多好,清透干净的眼神永远这么明亮。 “小四跟你是同样的人吧”慕容清知道哪里不如四千寻了,就因为太过坚守自己的原则,所以他没有四千寻那种[不能一起相爱,那就一起毁灭]的疯狂。 “师傅!”洛珏尚未开口,不远处一声呼唤传了过来。四千寻倚在门边,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黑亮亮的眼睛却有火苗在噼啪作响,狠狠的瞪着两个近的就要贴在一起的人。 尽管他现在连站着都是勉强,但没人会怀疑下一刻他就会扑上来咬谁一口。 三个人又站在一起,片刻便就朝着各自的方向走去。与以往相同,洛珏含笑迎向步履蹒跚,但每一步都很坚定的四千寻。 与以往不同,慕容清不再静静的守在洛珏身后,看着从来都不属于他的幸福远离。缓缓的转身,悄悄的离去。 房里没有灯光,银色的月辉洒落,在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婉转流淌。黛眉不需张敞画,丹唇勾描一室春。这个男人满身的风情,当真可以惑了世人的心。 “狐狸精!”狠狠的一口咬下去,炙烈的温度像要把一切烧成灰。有太多委屈,曾经的,现在的,最终在为他敞开的怀抱里,化做了一声笑骂飞散在星光里。 “我若是狐狸精的话,小四便是一只小狗了”月光下,白皙的颈项上一个牙印泛着血丝清晰的印在上面。 明明很疼,洛珏却还是笑弯了眼睛。疼在了心里,也记在了心里,有生之年都再也抹不去的痕迹。 “我是你的狗,不过是狂犬”捧起那张可以迷惑天下的脸,仔仔细细的在淡色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这么一个骄傲又强大的男人,一个他愿意为之虔诚膜拜的男人。无论自己以何种形式出现,内心的灵魂也都会因他而疯狂。 “你还真是本宫养大孩子”轻笑一声,洛珏伸手挑起了他尖尖的下巴。 慢慢覆下来的脸庞遮住了明亮的月光,投给他脸上一片阴影。有光的地方就有影,黑与白不能共存,光与影却可同在。 这算不上一个温柔细致的吻,却是缠绵热烈得让身体的每根汗毛都颤抖。四千寻喜欢洛珏的吻,一直都是。柔软馥郁的唇舌总会让他尝到淡淡的花香,似甜若苦,似有若无,勾得人心蠢蠢欲动。 这一次他尝到的却是粘稠的血腥味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顺着洛珏雪白尖利的牙齿滴在舌尖上。腻滑的在嘴里流动。明明是腥咸的味道,竟觉得甜得让人晕眩。 “师傅,你只是我的师傅,不是其他的什么人”手指滑过洛珏的唇角,揩去那一点鲜明的红色。不是因为他是他养的,是因为他们有着相近的血缘。 “嗯”舌尖卷起那根在他唇上留恋不去的手指,洛珏含糊的应了一声。大红的幔帐被扯落,隔出一方只有两个人天地。 手指被人含在嘴里逗弄,碰上柔软的舌尖就好像被鞭子抽了那么一下。四千寻的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一股火由小腹一下烧遍全身,明明很舒服,却浑身上下都疼得难受。 “师傅,好不好请你先住口,我觉得很难受”四千寻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开口,转开眼睛看着晃动的幔帐声音小的几乎含在喉咙里。以前也不是没和师傅做过,但是这种奇怪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有。 “一会就舒服了”轻笑一声放过了四千寻的手指,在他刚吐出一口气的时候,却凑到了颈项处啃咬起来。 不同以往的温柔爱抚,让四千寻连招架的力气都没有。眯起眼睛鼻翼微微翕合,像是被钓起的鱼儿一样急促的喘息。这个时候,他那还能管得了那只拉扯他腰带的手。洛珏的手很灵巧,转眼就把舒服得直哼哼的四千寻给扒个精光。 迷离的眼神在一根手指轻触到他后面时一下变得锃亮,本能反应揪住散落在他赤裸胸膛上的黑发,把埋首在他胸口肆虐的脑袋给拉离。四千寻慌慌张张的想要拉起裤子。抓了几下才发现,早就不知道被人给扔到哪里去了。 “呃,师傅,咱们打个商量。能不能过几天在做?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恐怕没等你舒服我就晕过去了,插个死鱼也没多大情趣不是?” 转眼看到洛珏轻微蹙着眉静静的看着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揪着他的头发。连忙松开手,挂上一个十分谄媚的笑,小心翼翼的开口。不能怪他,真的!谁叫前几次的的疼痛让他心有余悸呢。 “放心,这次不会让你痛了” 第45章 骗人!明明就很痛!比任何一次都痛!缠绵一夜,睁开眼睛迎接他的不是从此后幸福快乐的在一起,而是喧闹的喜乐和决然而去的艳红背影。 四千寻咬着牙忍过心口上传来的窒息感,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人“你不去阻止他吗?” “小四,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吧”对面的男子一袭白衣,在清晨的阳光中散发着阵阵清爽的味道。秀气的眉峰虽然微蹙,但是一点也不影响他温柔的微笑。 “谁知道呢?了解跟看透总还是有差别的吧”四千寻偏头看了看白衣的男子,忽而扯起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四千寻从来也不认为慕容清对洛珏的感情会不如自己来得猛烈,不过是慕容清比他能冷静自控得多。但也因为这一点,他认为慕容清会看得比他远得多。 “他会回来的,就像以往的每一次”温暖的手覆上四千寻的肩头,慕容清笑道。窗外喜庆管乐已经远去,屋内只听得见缓慢沉重的呼吸声。 “我可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耐心,如果下次他还是这样任意妄为,我是不会原谅他的”一次又一次,总是在他以为这就是永远的时候,忽然又遥不可及。 就算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不想充什么仁人志士。他不过就是个凡夫俗子,没什么大志向,追寻的就是平淡隽永的幸福。 “我知道小四的耐心对于他来说总是用不完的,他就是笃定这一点才敢放心的去做自己的事不是”慕容清收回一直看向四千寻的视线,转过头看着窗外轻声说道。 他能从四千寻纠结的眉间清楚得看见一丝尖锐的刺痛,所有不愿意展现在脸上的疼都浓缩在眉眼之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很幸运,正如洛珏所说,这个沼泽真的没人能够全身而退。 “得了,你不用安慰我。哈哈,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嘛”四千寻看着那个流露出一脸的同情,不忍心看他的人却大咧咧的笑道。 只是垂下头时眉尖蹙得更紧,原本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的揪着亵衣下摆。 “小四,有的时候我很羡慕你。活着最大的优点莫过于可以深深爱着一个人,不管是甜蜜还是痛苦。但是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嘲笑你的愚笨,那么努力的压抑疼痛,坚强到让人以为你永远也不会流泪。到最后,不过是让他有机会伤得你更深而已” 慕容清叹息般轻语,伸手把那个假装坚强的人拥进怀里。轻轻抚过凌乱的发丝温柔得梳理着痛入骨髓的悲伤,有他的也有自己的。灼热的液体滴落手臂上,是自己的眼泪。因为他怕疼,所以珏儿斩断他的思念。 “他不喜欢我哭,所以我不哭、他不喜欢我哭,所以我不哭、他不喜欢我哭,所以我不哭……” 松开抓住衣摆的手,四千寻埋头在温暖的胸膛中不停的说着一句话。仿佛只要这么说,就能把决堤的眼泪全部逼回去。 水珠滴在被蹂躏出无数细小褶皱的衣摆上慢慢化开,四千寻的头埋得的太低,所以不知道这是谁的眼泪在飞,只有从那些抚不平的褶皱中才能猜测着心口流淌的是什么。 还记得刚随师傅到昆仑山的时候,夜里的山风冷得人象被无数把利刃刮骨一样疼到心里。他哭泣着跑到师傅身边寻求温暖,得到的是个比风还冷的眼神和一句话[小四如果受不了的话就下山去吧,本宫最讨厌看见哭泣的脸,这么没出息的人不配呆在本宫身边] 师傅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生气,笑得还是那样美,甚至还温柔的给他擦去挂在眼角的泪水。不过从那以后他很少哭,师傅转过身去对着他的背影告诉他,如果总是掉眼泪真的会扔掉他!他害怕再见到爹爹那样决然抛弃他时的冷漠! “小四,你把他给惯坏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明明自己也很难过,但是看到这样的四千寻心底却也觉得没那么酸涩。慕容清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苦笑道。 人果然没有真正干净的内心,看到别人比自己痛苦就会觉得舒服不少。 “慕容公子,知道吗,我很讨厌你。真的!但是,你是个好人。可能因为你太好,才让我这样的人讨厌吧”好像要故意忽略慕容清的话,四千寻退出他的怀抱用脚尖踢着一旁的桌脚闷闷的说道。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折腾了一个早上,休息吧”慕容清说完转身朝门口走过去,脚步有一些狼狈。 出了门,迎风一吹才发觉自己的脸热得厉害。刚才他还因为四千寻的疼痛而快慰,可是小四却对他说:你是个好人。像根针一样,刺得他原形毕露。 轻微的啜泣声像是在用力的压抑着什么,爬到床上埋首在锦被中,四千寻这次让眼泪畅快的流了出来。 只有在没人的地方他才能哭,即使这样也不敢大放悲声。怕声音过大眼泪就永远无法止住,怕止不住眼泪就无法把那个人清楚的刻进心里。 虽然那个人早就在他心上划出鲜血淋漓的印记想忘也忘不掉,但是他还是怕被泪水冲淡了幸福的画面。 被子上还有淡淡的花香,那是师傅的味道。叫他怎么不伤心,昨夜猛烈的索取,每一次猛烈的撞击,每一下深深插入,到现在都还让他的身体的每根神经颤栗不止。 师傅说:小四,你是我的。 小四,感觉得到吗?我在你的里面,我们在一起呢。 小四,想要幸福吗?我给你。 小四,我不懂得怎么去爱人,但是我想爱你。 小四,我爱你,你相信吗? 他信,师傅的话他都信,不管以前现在还是将来。他呼喊着师傅的名字踩上云端,赤裸裸的把心放到那双漂亮的手上。 他以为他看见永远像静夜里婉转的歌般委婉,细细的流淌在灿烂的星光下。是他做得还不够好吧,所以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幸福像气泡一样破了,蒸发了。 “师傅穿红色的衣裳最漂亮”浑身酸疼的他还是被那一袭艳红的身影吸引着爬起来,搂着师傅的腰笑嘻嘻的说着。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一把刀已经抵在他的心口。 “是吗”师傅没回头,只是轻笑着回道。昨夜抚过他身上每一处的那双手,把一头柔顺黑亮的长发绾起来,还插上一支白玉的簪子。 “哈哈,师傅要去参加武林大会吗?”师傅很少绾髻,大多时候只是随便的用丝带扎成一束垂在身前。所以看见如此装束的师傅,他忍不住笑出声。 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还在悄悄的说:师傅这么正经八百的样子,该不是要跟我提亲吧!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刀子已经扎到肉上。 “我去迎亲”师傅还是笑得那么温柔,就像昨夜笑着把他拥进怀里时一样。 只是细细亲吻他嘴角脸颊的红唇,说出来的话让他听不懂。大概也没指望他能懂,所以师傅连解释一下都懒得做,直接掰开握得死紧的手走了。 噗!冷剑刺入肉里发出的声音,他能看见鲜血由心口的窟窿里争先恐后往外涌,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疼,居然还能笑弯了眼睛。 “迎亲?真好。我喜欢骑马不喜欢坐轿,师傅,能不能不坐轿”他傻兮兮的笑着,笑得肚子都疼了。不,不止是肚子疼,浑身上下都疼。 没人回答他说好,只有忽然蹿进耳朵里的喜乐来给他答案。不好,当然不好,因为轮不到他来坐轿子。他想把轿子抢过来坐进去,却发现已经疼得浑身颤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他疼得发疯的时候慕容清来了,告诉他师傅是去做有意义的事,是去拯救国家于水火。他当时笑得很大声,这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他的师傅几时转了性子,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观音在世了? 可能是笑得太久,久到呼吸都不顺畅。所以看到慕容清不知道再为谁骄傲的眼神时,他连开口嘲笑的力气都没有。 “阁主,怎么办?”屋内的人有说不出的悲伤,屋外的人正焦躁的来回度着脚步。黑幕然抓了抓头发,凑近他的阁主低声问道。 “真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他的”白初云听到里面哽咽的抽泣声无奈的摇摇头,最终还是伸出手推开那扇紧闭的门。 “阁主,我们会被追杀的!”黑幕然由烦躁中惊醒,一把扯住白初云的衣袖。尽管声音还是压得很低,但是语气却重了很多。 “唉,虽然这小子很不讨喜,但是看他这样我实在是不忍心。好人本来就没什么好报,洛珏真下得了手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白初云看着黑幕然忧虑的眼神莞尔一笑,他知道小黑不是担心他自己被洛珏怎样,而是担心他白初云。 不明白洛珏为什么宁愿伤了爱人的心,也不愿意有人跟他祸福与共。或许白初云本身就不是做大事的人吧,所以儿女情长也无可厚非。 “阁主,我不会离开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永远”黑幕然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后便义无反顾。握紧白初云的手头也不回的走进去,只留温柔的话飘在白初云的耳边。 “呵呵……你慢一点。你不了解洛珏也该了解你家阁主我啊,要是洛珏真会翻脸,我会为那小子冒险吗” 被黑幕然扯得脚下一乱,白初云踉踉跄跄的跟进去。看着前面那个好像要英勇就义一样的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阁主的意思是……洛宫主临行前的警告其实都是屁话?”黑幕然急行的脚步忽然顿住,转回头瞪大眼睛怪叫道。 其实洛珏临行前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本宫今日成亲,小四一定会哭。第二句是:初云,别让我有杀你的理由。 洛珏说话时弯起的眼睛特别好看,连嘴角都是笑意盈盈。只是黑幕然当时觉得有凉风从颈项上划过,还让他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不,他会杀我。不过小黑忘了,天下间论逃跑的功夫,你的阁主我认第二何人又敢认第一呢”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附耳在对黑幕然说完,白初云看着眼前对他一字一句都无比相信的人收起了笑容,凑上前轻吻了一下黑幕然。小黑的唇不是最美的唇,但是说出话总能让那个他甜透心窝。 “白阁主,我虽然一直给你惹麻烦,但是这次却不想再劳烦你了。就算你不带路,我也找得到舞家。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提点” 黑幕然刚要开口被走出内室的四千寻给打断。眼睛还是有些红,眼泪却已经被毁尸灭迹擦得干净。 “哼,本阁主可没提醒你什么。既然你不想麻烦我,本阁主也乐得清净。小黑,咱们走” 不知道是因为从不道谢的四千寻那声谢谢,还是刚才同黑幕然的亲密动作被看见,白初云扯着黑幕然离开时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红霞飞过。 看着白初云两人走的没了人影,四千寻才挪动脚步慢慢朝外走去,原本该是坚定的步伐此刻显得有些犹豫。师傅,你究竟瞒了我什么秘密? 第46章 四千寻一直觉得自己功夫算是不错的,毕竟是武功天下第一的人亲自教导,怎么说也算得一流高手了。 但是看看被捆得像头猪的自己,被人像麻袋一样扔在马背上,他不得不怀疑师傅对他说过的话是不是没有一句真的。 “你……谁?为…。么要抓…。。我我我我?”身下的大黑马一溜小跑,四千寻一句话给颠回去好几个字。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让沈四公子见到想见的人”声音是来自左侧方的头顶上,虽然带着笑意,却让人浑身都冷飕飕的冒凉气。 “我自……有腿,不劳……费……了了了了——呕……。”被颠得直反胃,四千寻勉强说了一句话后把肚子里仅存不多的东西吐了出来。 “被宠坏的小孩子”说话的人看了看鞋子和锦袍底摆上的脏东西语带无奈的说道。随后啪的一声,四千寻的脊背上多了一道马鞭形状的血痕。 “嘿……嘿…。你还不……笨笨笨笨……嘛”咧着嘴,四千寻笑着的回道。对,我就是故意的! “你也不笨,知道本教主最喜干净就故意惹我生气。不过,我可不会像洛珏一样任由你胡闹,不乖的孩子要罚的” 又是一鞭子下来,覆在刚刚的血痕上。空气中皮开肉绽的声音被马蹄声遮盖过去。 背上火烧火燎的疼痛让四千寻用力闭起眼睛,额头上的冷汗汇成一线滴落下来。几乎咬碎了牙才关住脱口语出的呻吟声,脸上挂着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灿烂笑容。 嘿嘿,果然是西域鬼族的人,接下来就是猜猜这些抓他是为了什么呢? “哼,沈四公子不必费心猜测,本教主是用你来威胁洛珏的”应天仇在马上弯身,用马鞭勾起四千寻的下巴。看了看他脸色苍白却难掩得意的脸,轻哼了一声不怀好意的说道。 “噗……大概也只有应教主会这么看得起我了”也许应天仇的话在四千寻听来真的很好笑,连背上的疼痛都忘记了。看着对方极认真的神情,四千寻忍不出笑喷。 别说是拿他来威胁师傅,恐怕就算是师傅的爹娘都不管用。想是西域鬼族久居边野,所以不知道江湖上曾经发生的事情,不过这到让四千寻提着的心放下来。 “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沈四公子,你何必妄自菲薄。应某从不会做无功之事,枉费洛珏从一开始就故布迷阵,你却半点也不领情啊” 应天仇收起笑容轻叹了一声,一向阴毒的眼神竟也多了一丝温柔。遥望远方,似是陷入某些追忆中。 “好诗!”四千寻晃晃脑袋甩掉抵在下颌的马鞭,咧嘴一笑大声赞道。圆圆的眼睛眨了眨,明显得装傻充愣。先不管对方的话是真是假,假装听不懂准没错。 “沈四公子知道洛珏的枪法是谁教的吗?”应天仇收回视线偏头看了看四千寻,半晌后忽然露齿一笑轻声问道。 “哼,师傅是聪明得不得了的人,用的着谁来教他什么,当然是自己领悟来的”四千寻瞪起眼睛撇着嘴回道,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跳得有多厉害。 很小的时候他就从师傅的嘴里不止一次听过西域鬼族的事,每次师傅下山,回来后就会给他讲一整晚的江湖见闻。所以在被伏击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应天仇。 多奇怪,明明连见都没见过却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他。有些时候只要话不说出来,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就像得了绝症的人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的病有什么大不了。 “沈四公子早就知道了不是,装傻也没有用”扔下一句话,应天仇扯了扯马缰继续往前赶路。 其实应天仇和洛珏很像,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而且两个人同样的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果不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到比洛风更像父子。 “屁屁屁屁屁……话,我什么……不知道”大黑马再次跑起来,四千寻的话又一次破碎不成句,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师傅和应天仇的到底是什么关系,有太多猜测在脑中闪过,似有头绪却又混乱不堪。但是有一点他十分肯定,那就是他始终都摆脱不了棋子的身份。 不知名的花朵开在艳阳下,姹紫嫣红分外妖娆。如果不是一群看起来杀气腾腾的江湖人,这一地娇艳当会开放得更持久一些。 “噗……这是不是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忽然之间被人从马上拎起来,四千寻不仅不恼反而笑得十分嚣张。没办法,眼前的这出戏实在是让人想不笑都难。 “沈四公子如果不想同他们一样,就该知趣的闭嘴”淡淡的扫了一眼正疯狂得手舞足蹈的属下们,应天仇把四千寻安置在身前。手探向他的衣襟时,附在他耳边笑道。 “喂喂大叔,还有旁人在,好不好请你不要做这么猥亵的事。就算我脸皮厚得无人能及也都替你脸红” 四千寻嘴上调侃着,眼睛里却难掩一丝慌张。瞪着探进领口的手,冰凉的指尖触及肌肤时胃里一阵翻腾。 “如果你是女子,我会给你立座贞洁牌坊”无视对面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应天仇好整以暇的让手指在光滑的肌肤上缓慢舞动着。感受到手下肌肤绷得坚硬如石,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四千寻的耳朵调笑道。 “早晚有一天我会割下你的舌头下酒”偏头躲开让他恶心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的舌头,四千寻狠狠瞪了一眼应天仇说道。要不是肚子里实在没什么可吐的,他一定会吐应天仇一脸! “不知道你和洛珏比起来,谁的味道更好”四千寻的话在应天仇听来跟稚儿戏言没什么分别,伸手划过笔直的鼻梁,指尖落到艳红的唇上。应天仇歪头看了一会忽然淡淡说道。 应天仇有张极普通的脸,但是配上岿然不动的气度后,有无法让人忽略的存在感。 “嗤,少拿话来唬我”冷眼看着越来越近的脸,四千寻嗤笑道。别人不敢说,师傅的话是绝对不会让人给轻薄了去的。 只是为何心像被狠狠捏碎了似的疼?秀气的眉尖拧做一团,四千寻奋力甩头,想摆脱钳住下巴的手,也顺便甩开一个他不愿承认的念头。 应天仇没说什么,只是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探进四千寻衣衫内的手更加肆无忌惮,揉捏的动作就算有衣物相隔都清晰可见。 就算心里觉得恶心难以忍受,但是曾经有过数次欢爱的身体被技巧的挑逗后,自然而然的与意志相违背。四千寻既恼又怒,对面那群气势汹汹的武林人士居然就这样袖手旁观。 “应教主,别来无恙”骄矜傲然的声音淡淡飘散于众人头顶之上,不仅让应天仇的手停下来,也让那群疯子一样狂舞的人收拾起了涣散的眼神。 “你肯出来了,洛珏”收回手,应天仇笑看乘风而来悠然立于山巅之上的人。 艳红的身影如天边红霞一样辉灿,衣衫被凛冽的山风拂动,像一面让人热血沸腾的不倒旗帜。早上亲手绾起的长发已经散落风中,迎着风舞出一片耀眼华彩,即便看不清他倾国倾城的容颜,但那份傲雪红梅般的清冷依然香飘万里似的撩动人心。 “放开他”俯视山下的人,洛珏悠扬的声音旋于树梢山间。千里传得不止是音,连睥睨天下的气势也骤然而至。 “若放开他,我拿什么来换破阵的口诀”应天仇同样以千里传音的内功心法把淡淡的声音送了出去,不闻起伏的声调却让人觉得自信满满。 “那你只管不放好了”清浅的笑语划过空气,嘲弄的意味十足。 洛珏的回答丝毫不让人意外,就连四千寻都不觉得诧异,会被人左右的人不是师傅。但是四千寻还是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心头堵得厉害,唉——就算是棋子在师傅眼里也不是唯一将领,不过是颗不起眼的卒子而已。 “呵呵,你骗得过别人却骗不了我。另一块玉在你身上吧”应天仇并不急躁,垂目看着指间把玩的一块美玉淡淡说道。 这块红中带白的玉并不特别稀奇,但是与另一块白中带红的玉合二为一后就是世间难得的珍宝——红珏。 “大叔,不问自取是为贼也”手脚被缚四千寻只得用话来讥讽,反正他这条小命已经由不得自己作主了,也不怕惹得应天仇恼怒。 “贼?这玉原本就是我的,不过是三十年前送与他人而已”应天仇用指间摩挲着玉石,一向平淡的语气中多了一丝哀愁。幸好洛珏与他距离尚远,否则只这一瞬间的恍惚也会让他丢了性命。 “难怪师傅会把它当破烂一样扔给我,原来是你的东西”知道这玉曾经在谁的手上,四千寻好像看见瘟疫一样躲得远远的,撇着嘴不屑的说道。 不用问,三十年前正是师傅的爹远赴西域扫灭西域鬼族的时候,这块玉是送给了洛风吧。看来当日洛鎏宫破的时候,那些传言有一半是真的。未必是勾结,但洛风与应天仇的关系确实非浅。 “沈四公子,即便你如是说,也改变不了什么。双玉成珏,佳偶天成”应天仇淡淡的话语没有丝毫火气,只是拂过四千寻耳际的呼吸凉得吓人。就像他的指尖轻触四千寻头顶的百会穴,稍一用力就能要了四千寻的命。 “另一半玉不再师傅身上”四千寻想扯起嘴角嘲笑应天仇的自作聪明,可话说出来的时候却无力驱动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像是早已被冰封千年石化了一样,寂寞得矗立于被人遗忘的角落。 什么叫寂寞,寂寞就是我在但是我不存在。原来所有希望在瞬间破灭后并不会让人痛苦,只是让人寂寞而已。 曾经不论何时何地遇到何种事情总是坚定着朝一个人走去脚步,曾经只为一个人热烈跳动的脉搏,曾经以为拥有过的美好,在慢慢的裂成不可拼接的碎片。每一片都在心上划过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疼。因为寂寞的人连疼痛都已经将他遗忘。 第47章 三十年前武林中有个人成为传奇,他有艳冠天下的美貌,睥睨天下的武功。他有文人墨客般的清雅婉约,也有男儿热血的义薄云天。他曾经带领中原武林远赴西域扫灭盛极一时的西域鬼族,也曾经一人一剑力克群雄。但是这个人在二十二年前的一场大火中灰飞烟灭,这个人就是洛风。 “洛珏,我应承过你爹爹不与你为敌,你何必苦苦相逼呢”应天仇轻抚腕上的伤口叹了一声,紧蹙的眉尖宣泄而出的疼痛看得出来不是因为洒落尘埃的点点血花。 眼前的人与那个在烈烈战火中神采飞扬的人十分相像,让他这个可以对任何人用尽毒辣手段的应教主无计可施。 “本宫并未应承过家父不与你为敌”洛珏剑锋轻扫,断开小徒弟身上的绳索,轻巧的语气就如同他的剑一样,明明没什么情绪流露却直刺人的要害。 原本气势汹汹的大侠剑客们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到底有多深厚的内力才能盏茶不到的光景就由山巅之上飞流直下,不止伤了应天仇还把人给抢了回来! 本来他们是听了盟主的话前来截击洛珏,没想到会遇见应天仇。要知道,西域鬼族善用毒,比四川的唐门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他们可没有一个洛风挡在前面,所以自然不想起什么冲突。 后来洛珏出现他们就更不会充英雄,大家都只有一种想法,让两个魔头斗得你死我活坐收渔利,正义这个时候是很不值钱的。 “我这算不算是养虎为患呢?唉,另一半玉在沈千雄身上吗”像是父亲面对着淘气的孩子,应天仇无奈的摇摇头笑道。 看着伤口周围慢慢有黑气聚集,汇成一线缓慢的沿着手臂向上移动,他除了笑还能有什么表情呢,当初可是他一字一字教授洛珏如何施毒的。 无名的花名唤铃兰,馥郁的香气只让人产生幻觉而已。但是对于功力深厚的他来说,这种迷药一样的毒根本奈何不了他。只是若混上钩吻的话就是剧毒。虽然不是见血封喉,但是半日内解不了就只有等死了。而解这毒的唯一方法,就是把红珏磨成粉敷于伤口处。 “不错”洛珏笑得温和,懒洋洋的暖意荡在四周。江湖人所不齿的暗箭伤人被他毫不愧疚的用来,倒像天经地义般。何必管手段如何,赢了才是关键。 “那也总要把破阵的口诀给我,才好做你的刀吧”应天仇知道自己输了,却也不急不躁。“洛珏,那张地图是假的对吗?为了引我前来。只是为了当年的事就陪上舞家人的命,你确实跟你的爹爹不同啊” 借刀杀人的原本是他,岂料如今变成他人手中的刀。只怪他错把当年风尘仆仆来到西域的少年看作是洛风,所以这盘棋一开始就注定结局。 “应教主何时如此悲天悯人了?当日如若你不因家父与家母成亲怀恨在心的话,今日的本宫也该有应教主的菩萨心肠” 陈年的宿怨由洛珏细腻委婉的声音说出来,不闻恨意,只有风轻云淡。但谈笑间,却抹也抹不去二十二年前映在眼底的熊熊烈火。 “我得不到的别人又怎么能够拥有呢,你不觉得这样的事情对我很不公平吗?”应天仇的话说得理直气壮,曾经让人看了便觉得浑身发毛的冷冽眼神,如今炙热得像是可以把一切都烧成灰。不顾一切的疯狂,今时今日提及洛风时还是分毫未变。 “所以当日你教我枪法却不告诉我那是将研雪剑法逆行。呵,你是笃定我不会将红珏送给旁人呢,还是觉得我会同家父一样对你手下留情” 洛珏说话时的表情平淡的就像在说别人的事,很难想象他的的绝美艳丽不过是昙花一现,如何璀璨也短暂。这话别人听来没什么,但是听在应天仇的耳中就比利刃穿胸还疼。 “你真是够狠够毒”当头一棒,应天仇黑亮的眼睛瞬间暗了下去,山雨欲来的阴霾语气让多年跟随他的属下都吃了一惊。 应天仇从来就不是一个轻易泄露情绪的人,但是这次的怒火显而易见。红珏不仅可以解毒,还可以护住心脉。 为了借他这把刀不惜抛了性命,洛珏的毒辣还真是无人能及呢。从今往后,他连回忆洛风的权利都没有了。对他来说,这比死更让人无法接受。 “彼此彼此”看到应天仇拧紧的眉头洛珏灿然而笑,轻快的话语显示出愉悦的心情。 当年应天仇肯把窥得的研雪剑法的秘密告知他,他就知道自己成了应天仇的刀。杀过多少人,每一个都是中原武林举足轻重的人物。 沈千雄和应天仇那时大概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微笑着看他湮没于血腥之中。如果料得到今日的棋局换了解法,沈千雄当初肯定是不会说出那段尘封往事的。 “就算你报得了仇又如何,终究还是要抱憾而终”应天仇瞥了一眼靠在洛珏怀里十分安静的人,很快平复了心情。嘴角勾起,恶毒的笑道。 洛珏用尽心思,不惜以心爱的人来当棋子。布阵,引他截击四千寻,半块玉勾起他心底的遗憾,趁其不备暗箭伤人。 这一切都安排的天衣无缝。可是洛珏永远也不会得到四千寻的原谅,就像洛风永远不会原谅他一样。 日日夜夜,这遗憾就像透骨的钢针一样,看不见伤口却让人痛不欲生,直到化为尘土那刻方才休。 “你活得肯定比本宫要长久,应教主,孤独的滋味好好享用”将一页宣纸轻飘飘甩落在应天仇的手上,洛珏轻声宣判了对他的惩罚和刑期——一辈子痛彻心扉。 孤独是什么,孤独就是他存在但是他不在。寂寞的人可以遇到让他不寂寞的伴侣,但是孤独的人却只能一直孤独下去。 藏在袖中的手握紧了那双没有温度的手,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传去半点温度。很好,他答应过小四给他幸福,而能让小四幸福的事就是忘了他。不原谅吧,这样你永远都不想再记起洛珏这个人。 “阵破之后我会杀尽舞家的人”应天仇看了一眼纸上龙飞凤舞的遒劲字迹,表情有些扭曲的咬牙说道。 什么能让一个善于隐藏心情的人毫不顾及的面露狰狞?是当他最在乎的东西消失得无影无踪时。明明有着翻手为云覆手是雨本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回忆一点点褪色直至苍白得不留一丝痕迹。 “请便”洛珏摆手恭送应天仇。 远去的马蹄声宣告着一场杀戮即将开始,不管是在舞家还是在这里。 把像是连呼吸都静止了的四千寻安置在一块大石上坐好,洛珏伸手给他理了理散落的刘海。 从小到大小四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还是那么亮,不过就是少了以往的一点慧黠伶俐。总是炙热的肌肤现下摸起来凉凉的,像是精致的陶瓷娃娃轻轻一碰就会碎成千万片。 “小四,喜欢你”轻轻的一个吻印在柔软的双唇上,淡淡的阳光味道几乎消失殆尽。 洛珏露齿一笑,两只酒窝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异常甜美。但是四千寻看不到,在他的眼中,洛珏看得见自己的倒影却看不见那倒影映在了哪里。 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换今生的擦肩而过。洛珏想,他愿意等候五百个轮回,积攒下几千几万个回眸换五百世后与小四再次相遇。希望到时投入他眼中的自己的身影,可以映在那颗热烈跳动的心上。 “你还要骗我几次?”四千寻微笑着看着洛珏,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大颗大颗的泪滑落。 不是因为疼痛,只是过往辛苦忍住的眼泪没有理由再关得住。 泪滴摔落在草地上碎成万点,连一点痕迹都看不见,就像他曾经以为有最美的梦,结果梦醒后空留苍茫一片。 “小四,男儿有泪不轻弹”似乎是没料到四千寻会开口应他,洛珏微微一怔,随即站直身子淡淡说道。就像许多年前一样,不去擦掉让刺得心弦轰鸣的眼泪,就只是转过头去而已。 啪!一个巴掌甩过去,无瑕的白皙脸庞上五道指印立即浮现“放屁”四千寻的声音是由齿缝间挤出来的,把发抖的手紧握成拳。似乎只两个字也让他耗费了不少力气,重重的喘息让胸口剧烈的起伏。 以前师傅教训他的时候,不管多严厉他都会傻傻的笑着仔细听,方佛那把好听的声音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只有一个意思。从来没想过也会有这么一天,他不止不想再听一个字,还希望永远都不曾见过这个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多轻巧的一句话。无血无泪的人怎么能知道,滑落脸庞的根本就不是泪! “不去救舞家的人吗,再迟一些的话,你就只能给他们收尸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四千寻这一巴掌对洛珏来说似乎只是挠痒痒。手指轻刮过浮起的指痕,洛珏浅笑着说道。 “你没别的要对我说了吗”四千寻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去舞家,可最终还是望着洛珏没有挪动半步。 他知道这一走就没有再见的理由,四千寻有些唾弃自己,连假装忘记都做不到。可是谁的感情能收放自如? 说啊,再说一次你喜欢我。这样,就算是颗棋子,我也还是愿意被控制在你手中。 “你想本宫说什么?小四,有些事情既然知道结果,说出来对谁都没好处”静静看了四千寻片刻,洛珏慢慢开口。说出的话风轻云淡,不带一丝惆怅伤感。 风吹过撩起他如云的黑发,艳红的衣衫衬着白皙的肌肤,翦水双眸,朱唇榴齿。美丽得就像是最巧手的工匠精心雕琢的玉像,一肌一肤都有说不出的风韵。 可惜,雕像始终都是无心的,不管对面的人如何心碎无痕,都一样会无动于衷。 “我现在只是颗弃子是吗?挺好的,进退不会再由别人操控了不是。谢谢你,师傅”四千寻冷笑着说完跪了下去,三个头磕的又重又响。 不管是养育之恩还是他们之间的种种过往,这三个响头算是把该还的都还了,该断的都断了。 站起身,额头上的血顺着睫毛流进眼里,刺得眼前模糊一片。淡淡的身影朦胧得像是从来都没有真实的存在过。 飞速的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四千寻快疯了,或者他已经疯了。曾经他有很多次想象过洛珏不要他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就找个万丈的悬崖一跃而下。但是现在他可以分辨得出去舞家的方向,他可以冷静的从洛珏身边走开。 四千寻一离开,那些站在一边只顾着看戏却忘了落跑的人默契的互相看了看。说来说去今天的事情不过是那三个人之间的恩怨,别说他们没把握至洛珏于死地,就算有,也不想被人当傻瓜一样的利用。更何况刚才可是亲眼瞧间洛珏的武功高到什么地步,不跑是是傻子。 “诸位想去哪里?”看到此刻才想起要溜之大吉的众位侠客,洛珏抬手顺过耳际散乱的发丝慢慢走过去。 一杆金枪横握在手中,站在天地之间的他像是一尊神祗,四周围的空气开始在他身边凝结成冰。 “当然是要去给盟主解围”人群里有人急急的回道。 其实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谎话实在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应天仇现在恐怕已经到了舞家。与其说是去解围,不如说找个借口遁逃。不管是哪一边,他们都没有胜算。 “很抱歉,本宫不会让你们离开此地”洛珏客气的笑了笑,要不是弯起的细长眼睛里染了血色,这样温柔的话语差点让那些大侠掌门抱一抱拳回句[恭敬不如从命] “洛宫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原是因为那地图,才会听从盟主号令前来阻截。如今既是你们之间的私怨,我等自然不会插手。他日洛宫主若是想挑衅武林正道,我等自当全力以赴” 这次开口的是黄埔世家的当家。狠狠瞪了一眼先前嘴快的那个门下弟子,黄埔华抱拳说道。 “不管沈千雄死或不死,本宫是不会留下祸根的”洛珏单手提枪,枪尖遥指对面那一群人。 轻缓的声音重重划过每个人的耳膜,此一战势在必行。 第48章 四千寻好像忘了自己的轻功也算得上不错,只是一个劲儿的埋着头往前用力的跑。往事由眼前一一倒退着流走,一幕一幕直到停在最初相遇的那刻。如果时间可以像画面一样定格该有多好,他就只是破庙里的四儿。 其实四千寻也不知道自己走的这条路是不是通往舞家的,太过模糊的视线让他看不清楚方向。只是视线越是模糊,脑袋里的画面就越是清楚。很多时候,忘记这个词只是说来容易罢了。 “小四哥哥!”清脆的声音传来,舞菁菁一脸喜庆的跑过来。她身后跟了一大票的人,个个都是新衣新帽,像是要去喝喜酒一样。 “你怎么会在这?一开始你就什么都知道?!”停下脚步胡乱的抹了把脸,四千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抬头看向喊他的人。却在看到她身后的那道清丽身影时,象被雷劈到一样眼冒金星头顶升烟。 “对不起”虽然早知道会遇见四千寻,慕容清还是有些窘迫。垂了眼眸轻声的说着抱歉,不敢抬头看一眼那张脸。 他不是害怕四千寻生气,只是不忍心看而已。他能了解四千寻的心情,但是洛珏开口他又怎么能拒绝呢。 “不怪你,是我自己太笨”四千寻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扯了扯嘴角苦笑道。 他一直都不认为自己笨,充其量算是有些莽撞而已。以前师傅总是说他不长进,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起码面对想要的东西时能够第一时间就行动,现在才知道这种自己引以为傲的个性有多幼稚。 从看到慕容清的那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被骗了,其实从应天仇向师傅要破阵的口诀时他就该知道,除了慕容清谁能困得住同样精通阵法的沈千雄呢。 再由之前慕容清对他所说的话里推断,就能猜到一二。要他去救舞家的人不过是个支开他的口而已,别说他的武功跟应天仇比起来是天地之别,就算只是个沈千雄他都不是对手。 “小四,珏儿他只是不想你太难过”慕容清嘘了口气抬起头轻声说道。 虽然他与洛珏之间不能言及情爱,但是喜欢洛珏的那份心意还是没有改变。所以看到四千寻偷偷扯起嘴角的时候,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看来有情人之间果然是心有灵犀的,未曾解释半句,小四就已经知道珏儿的心思了。 “有什么可难过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他杀人。别说是那些个小角色,就算是沈千雄又如何。只要他想杀,我几时拦过他” 四千寻撅着嘴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极悲极喜的转换中心脏有些难以负荷的阵阵酸痛,但是嘴角的笑容却忍不住越来越大。什么双玉成珏,佳偶天成。从师傅把红珏送出去的时候他就该知道,那种东西在师傅眼里没有任何意义嘛。 “你……珏儿只是为你好”慕容清的微微一怔,然而也不过瞬间而已就回复如常。细碎的风抚过他白皙的脸庞,带过额前散落的发丝,刚好遮住了微蹙起来的眉尖。 “小四哥哥,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我做不成你的师母,不如咱们成亲吧”一身大红的衣衫,今日本该算是主角的新娘舞菁菁凑到四千寻身边,顽皮的眨了眨眼睛玩闹似的说道。 “想的美”屈指弹了一下舞菁菁光洁的额头,四千寻瞪起圆圆的眼睛假装高傲的笑道。 他以为小舞只是和他开玩笑,其实舞菁菁只敢用这样的方式对着喜欢的人说出心里的话。虽然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世侄,你年纪也不小了,真的不想娶妻生子吗”舞名扬走过来,搭住四千寻的肩膀严肃的说道。 虽然跟沈千雄翻了脸,但是对于女儿的心愿他还是想尽力达成。而且,男人跟男人始终是有违伦理,他也不想四千寻误入歧途。 “有劳世伯挂心了,小侄已有打算”四千寻动了动肩膀甩掉那只有些压得慌的手,勉强扯了扯嘴角淡笑道。 要不是看在小舞的面子上,他其实很想一脚踹过去。那是什么眼神,好像他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情一样。断袖怎么了,我就断了!少在那唧唧歪歪的! “爹!你管人家那么多干什么!”舞菁菁红着脸气急败坏的拉过自己多管闲事的爹。四千寻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他们可是朝夕相对来着,他皱一下眉头她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还不是为你好”舞名扬拍开女儿的手又要走过去,言语间有些怒气。真是女生外向,还不是人家的妻子呢就处处包庇!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舞菁菁死死拉住爹爹的胳膊,脑袋上有些冒汗。 “什么话!你是我闺女,我不操心谁操心!”舞名扬额头上青筋直蹦,声音不自觉的提高。 “舞伯伯,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我们还是先去同洛宫主汇合吧”慕容清看了看斗鸡一样互瞪的两父女连忙开口劝阻。 虽然他不是那种喜欢看人笑话的人,但是舞家父女俩的争执还是让他心里无奈的暗笑了一下。 “……好吧”舞名扬有些尴尬的捋了捋胡须,低头想了一下勉强应道。 虽然迫于无奈才与洛珏联姻,但实际上他还是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个邪魔歪道。可是怎么说自己的闺女和洛珏也还有婚约在身,也该当面解释清楚。想起刚才居然当着这么些人面想给女儿另觅佳婿,不禁脸上有些发烧。 既然舞名扬已经答应了,其他人也就不好再反对,一行人朝四千寻来时的方向走去。所谓树倒猢狲散,先前还忌讳些沈千雄的人此刻当然不会得罪洛鎏宫的人。就算四千寻的武功跟洛珏比起来差的不止一点,但是收拾他们也还是绰绰有余的。 虽然四千寻相通了事情的始末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万一不是他想的那样怎么办?万一师傅是真的只是利用他而已怎么办?原本只要一想到洛珏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这次却有些胆怯。所以越接近洛珏的所在四千寻的脚步反而越慢了下来。毕竟失望过太多次,伤了太多次。 “啊!!”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尖叫,太过凄厉的叫声让声音都走了调。就连陷入沉思中的四千寻都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抬眼看时不禁为眼前的景象呆住,一阵阵寒意蹿过脊背。 方圆十几仗的空地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断肢残骸铺了一地。被拦腰斩断的人上半身还在抽搐着,被开膛破肚的人临死前拼命想要把流出来的大肠小肠塞回肚子里,结果手里捧着那堆花花绿绿的东西咽下最后一口气。 动了动脚就是扑哧一声,一颗微微跳动的心化成一滩血水。地狱修罗场也不过如此了,此处尸横遍野的几十个人没有一具全尸。这一战惨烈无比,连一旁悠然开放的白色铃兰都染成了艳红色。 那些尸首里没有一个人的面目可以辨认得出来,所以看到地上一件散碎红袍时,四千寻的心跳一下子停住了。 “师傅……我师傅呢?!你告诉我,师傅去哪里了!”四千寻发疯一样在尸堆里翻找,最后抓住一脸惨白的慕容清吼道。 “小四,你冷静些。珏儿怎么可能有事呢,他大概是先离开了吧” 被四千寻猛烈的摇晃,慕容清回过神来。抖着唇轻轻的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他们约好了在此地汇合的,珏儿怎么会不告而别? 就算他知道洛珏武功天下无敌,但是这里每一具残破的尸体都是绝顶的高手,洛珏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身体要如何应对?以前,不管对手是谁,对方有多少人,洛珏从来都会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 “……也是,我师傅可是洛珏啊,天下第一的洛珏是不是,怎么可能有事。呵呵……呵呵呵……。人都杀完了难道留下来给他们埋尸吗。咱们先回住的地方吧,说不定师傅已经回去了。你知道,他那个人爱干净,杀完人总要先沐浴才行” “小四……那边不是回去的路”拉住显得有些茫然的四千寻,慕容清挥袖擦掉他流下的眼泪。连你也不相信是吗,唉……珏儿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江湖上没人说,但是没有人不想把洛珏碎尸万段。平日里忌讳他独步武林的绝技,但只要他稍有破绽便是万劫不复。 “今天的风真大,害我老是迷眼睛。我们走吧,师傅肯定等着我呢”细细的微风像只温暖的手,轻柔的擦过他有些窘迫的脸。 因为应天仇带着三十六高手已经到了舞家,这群暂避祸事的人自然也就同慕容清和四千寻一路回去。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洛珏暂住的听涛小苑,到了门口的时候却都不由自主停下脚步。不止四千寻心慌意乱,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只是四千寻是害怕,而这些人则是恐慌。他们可不认为应天仇真会杀了沈千雄,如果没有洛珏的话,那两人联手他们就死定了! “回来的可真快,怎么,追到你的如意郎君了吧”白初云由里面走出来,看到四千寻后笑着说道。 “……” “怎么了?没追到?”看到四千寻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异常的沉默,白初云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洛珏呢?小子,我问你话呢!洛珏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再看到他身后的那群人后,白初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蔓延全身。 扑嗵…。。扑嗵……四千寻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白初云好像再跟他说什么,可是为什么他什么也听不到? 他明明很想冲进去,他知道师傅肯定会像他年少时一样,张开双臂把他纳入怀中,一定会的。但是,双脚好像有它自己的意愿一样,一个劲儿的往后退……一直退…… “没回来……吗”慕容清晃晃了头扶住门口的石狮子“不会的,珏儿怎么会有事呢。但是,为什么会失约,不是说好了一起回去的吗?就算我不能陪你一路走下去,不是说好了这一段回去的路会和我一起走的吗?珏儿……你从来都不会失信与我的对不对……也许……是我记错汇合的地点了?也许……也许……” 就算早就有所准备,但是真的知道洛珏没有回来的时候,慕容清还是一样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小四,你去哪里?!”看到像是逃难一样转身慌张的跑走的四千寻白初云急急的喊着,四千寻却充耳不闻的闪身几个起落就不见了人影。 白初云本想去追,但是他扶着有些摇摇欲坠的慕容清又无法脱身只能干着急。看看那群已经乱做一团的人,白初云跺跺脚,先把这些人安抚下来再说吧。 几乎所有的人都清楚的知道,那个站在山巅笑傲天下的人……也许已经……不在了。 第49章 沈千雄握着手中的玉犹豫着,应天仇手中的玉和自己的这一块是一对。当初洛珏把他拆开,本来送给小四的那块如今就在他的手里,而另一块后来也给了小四。为什么现在会在应天仇手里? 他担心的倒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应天仇势在必得的决心。有什么原因能让应天仇甘愿跟他反目?更重要的是,这阵他是如何破的?难道说,这本来就是应天仇和洛珏等人一起做的圈套? “应教主,不是沈某舍不得这块玉。但是你若不说明缘由,我是不会给你的”他本来是不怎么在意这块玉的,但是应天仇的态度如此强硬,反而让他谨慎起来。 “沈爷,我不想跟你兵戎相见,所以你最好还是把它给我。咱们若是翻了脸,对谁都没有好处”叹了口气,应天仇缓步向沈千雄走过去。每一步都带出强烈的压迫感。 他怎么会把理由告诉沈千雄,这无疑会让自己陷入极度危险之中。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为了各自的目的才站在同一边,别说朋友,脸盟友都不是。 认识沈千雄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野心自己可比谁都清楚。如果此刻告知他自己身中剧毒,不止拿不到那块玉,反而有可能会引来沈千雄的杀机。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看着应天仇逼近的脚步,和他身后三十六高手,沈千雄略微沉吟了一下,还是把玉递了过去。 怎么看也只是一块玉而已,就算它价值连城,却也不足以勾起他的兴趣。现在他是孤立无援,此刻翻脸岂不是自讨苦吃。 “应教主,你是本宫的刀,怎可转投他主呢”光映素手,翩跹身影一晃而过。洛珏白皙的指间中,正是刚才沈千雄递出去的那块红玉。 褪了红袍的洛珏少了些妩媚多了些狂妄,素白的衣衫上有点点红梅盛开,细看之下才发觉那是由鲜血晕散开来的。 “唉……你们……。去吧”应天仇无奈的叹了口气,挥手指向沈千雄对身后的属下吩咐道。 来的可真快!那里怎么说也有几十个高手,洛珏却能在盏茶时候就来到这里。莫说他的手上正掐着自己的救命稻草,就算是什么都没有,他也不确定和沈千雄联手能否胜得过他。识时务者为骏杰,合作的人随时可以找到,自己的命若丢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等……等一下!应教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沈千雄厉声喝道。虽然已开始就知道他和西域鬼族早晚都会扯破脸,但绝对想不到会是在这种时候,会是在洛珏眼前。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请沈爷上路”手一挥,三十六柄剑齐刷刷剑出鞘。应天仇看向洛珏“怎么说也算得上是至亲的人了,你当真非要他的命吗?若是被你的小徒弟知道,怕是会恨你入骨吧” “这就不劳应教主挂心,他的命本宫要定了”洛珏淡淡笑了笑,指间微挫“倘若应教主反悔的话,本宫也不怪你。只是,没用的刀留下也没什么用处”咔——红玉断做两截,齐刷刷的裂口像刀切一样平滑。 “呵,你早知道我并无留他之意”应天仇瞥了一眼正在激战的那一边“反正他一死,本教主行事更方便,到时血洗中原武林,你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应教主,你未免看低了他。你认为元气大伤的贵教还有与中原武林抗衡的机会吗”轻轻闭上眼睛,生命陨落尘埃的声音在空气里颤动着。洛珏勾起嘴角哼笑道。 他何尝不知道应天仇的心思,若非如此便也不会轻易借这把刀了。鼓动沈千雄派人截击不就是想借他的手除掉沈千雄的羽翼,而沈千雄之所以会同意,也不过是怕这些个人将来会是最大的阻力。 他既然做了别人的刀,自然也不会让他们清闲不是。借应天仇的手杀沈千雄,又借沈千雄的手剪除掉应天仇的两翼。这等划算的事,他当然会将计就计了。 算那些人活该倒霉吧,与其让他们以后有机会去为难小四,不如就斩草除根,反正他做魔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至于以后他人如何评说,又与他何干呢。 “你!研雪剑法不是不外传的吗!”看到接连毙命的属下,应天仇悠闲的表情再也挂不住了“你能撑多久,不怕散功之后,本教主一掌毙了你!”应天仇现在才发觉,也许洛珏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张开了一张网。 “应教主不必担心,本宫肯定会撑到把它捏成粉末”低头摆弄着手中的两块断玉,洛珏轻笑出声。和应天仇的气急败坏比起来,洛珏的笑容十分扎眼“到是应教主。再不出手,你的属下可就要被残杀殆尽了” 研雪剑法确实是不外传,但是被早晚都会死的人学会也没什么大不了不是。从一开始他就准备好磨刀石,磨亮了沈千雄这把刀恭候这位大教主了。 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沈千雄现在可不是兔子。应天仇虽然心有不甘,但是面对为求自保而全力搏击的沈千雄,他也不得不扑身上前。 先不说为了红玉他非杀沈千雄不可,就说这三十六高手可都是教中砥柱,如今损了大半,他要如何跟他的大王交代! 点点鲜血洒落,利刃撕破骨肉的声音,背水一战的决然,毫不留情的杀气凛凛。这一切交织在一起,让杀戮变得异常血腥,就连风里都有一种让人颤栗绝望。洛珏却悠然的坐在一边,手背撑着尖尖的下巴面带微笑的看着。 风不安的拂动,扫落开在枝头的姹紫嫣红,不知名的花飘落,顺着丝样光滑的婵娟黑发散落在他身上膝头。随手拈起,送与鼻端之下,淡淡清香悠然传来。洛珏眯起眼睛懒散的舒展眉尖,艳丽却淡然的容颜上似乎在瞬间多了些眷恋。 那一年的江湖,武林盟主沈千雄死于非命,据说不仅被捅得像马蜂窝还身中剧毒被化了尸。西域鬼族几乎损了所有高手,今后几年乃至数年,都不会再踏足中原。 而正道谈之变色的洛鎏宫主则自此销声匿迹,再无人见过他。有人说他和那些围攻他的人同归于尽了,也有人说他走火入魔散了功所以藏起来重新修炼,还有人说他为了心爱的人而退隐江湖。江湖传言众说纷纭,但不管究竟他到底是为什么消失,江湖上确实再也看不到那个妍丽淡雅倾国倾城的人了。 神话之所以可以叫做神话,是因外它超出大多数人的能力范围。虽然谁都希望自己是天下第一,但真正第一的又有几个?虽然承认别人比自己强大是件困难的事,但实际上还是希望有个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企及的目标做动力。 所以,就算沈千雄,应天仇被渐渐淡忘,就算那些曾经叱诧风云的侠客剑士们在尸骨未寒时就已经被江湖抹去了他们的曾经存在的痕迹。但是有一个人,不管过了多久,都始终是那些后辈少侠们所向往的。这个就是武林的神话——洛珏。 三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在江南拉开序幕,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的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志在必得的绝顶高手,也有只图看热闹的无名小卒。 擂台上依旧是刀来剑往,比斗的人都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扬名立万再创另一个属于自己的神话。擂台下还是黑白各一边,虽然此刻同站在一片天空下,但永远不可能两立的壁垒分明。只有六七个人,既不站左也不站右而是站在人们刻意留出的界限之上。 “小四,还是不要上去了”儒雅清秀的男人扯了扯正要往擂台上跳的另一个男人“如果珏儿真的会来,你不上去也一样可以找到他吧” “我并不是为了引他出现才上去”叫小四的男人回头淡淡笑了笑“如果他真的来了,我要让他因我而骄傲。我要让他知道,我现在很强。所以就算他真的散了功也无需躲起来,拼了命也会保护他” “可是……”慕容清犹豫着,拽住他衣袖的手不肯松开“能上擂台的都不是等闲之辈,而且也有暗箭伤人的卑鄙小人。你还是不要冒险了吧” 不是慕容清小看四千寻那一身武功,毕竟是洛珏亲自教授,江湖上能胜得过过他的人屈指可数。但是,自从在三年前洛珏不知所踪时遇到四千寻,慕容清就下意识的认为是洛珏把他的小四托付给了自己,所以说什么也不想小四有任何损伤的可能。自己能为洛珏做的,就只有守护好小四等着他回来,虽然知道着种可能是微乎其微。 “你让他上去吧”白初云怔怔的看着比武暂时告一段落的空荡擂台,弗开慕容清紧抓着四千寻的手“若是我,我也会上去的。我也会想,或许他就躲在擂台上的某个角落也说不定呢。慕容公子,你应该懂我说的话吧” 慕容清低头不语,默默的收回双手。 他当然懂,三年前洛珏消失后,他陪着四千寻走遍大江南北去找。每一次到了一个洛珏曾经去过的地方,小四都会一直说一直说,说个不停。 说他和师傅在这里停留的每一刻,说师傅用怎样的表情怎样的语气给他讲那里的风土民情,说那年夏天这里开什么花,说这年冬天那里有没有下雪。 虽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洛珏已经不在了,但是他知道在四千寻的心里,他的师傅只是躲起来了,悄悄的站在某一处静静的看着他。 “洛鎏宫四千寻”跳上擂台的四千寻对着主持大会的某某大侠抱了抱拳。眼神却是贪恋的在擂台上四处流连。 大红地毯铺就的擂台上,似乎依稀还可看到那年在少林寺,一道玄色身影飘然而至。丹唇轻勾,美目顾盼,流转多少风情无限。 只挥一挥手,江湖便能变了颜色,轻描淡写中埋葬多少名动江湖的英雄豪杰。人人谈之变色,孰不知谁不渴望成为那样的人。成为那样只站在那里,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神话。 洛鎏宫三个字一出口,擂台下一片哗然。但这一次却不是敬畏或者恐慌,而是嘲讽。谁都知道,三年来洛鎏宫在江湖上几乎算做是三流门派了。虽然洛珏依然是神话,但是少了神话的洛鎏宫却已经没落残败。 “少林空悟敬请赐教” 台下跳上来的大和尚让白初云有些微吃惊,达摩堂首座的空悟可是继行善之后的又一个少林顶尖高手。一向是唱压轴大戏的他,没想到会在第一轮就出来比试。 不过也难怪,当初行善死得有多惨,少林三十六罗汉阵全军覆没,这个仇怕是修佛之人的他们也很难放下吧。 不过他倒也不担心。自从一年多前江湖开始分传洛珏因为散功而躲起来的时候,四千寻就日练夜练,武功精进自是不少,少林这个空悟还不是他的对手。 果然,三十招之内四千寻已经收剑归鞘,气定神闲的站在台上。而那位达摩堂首座已经滚到台下去了。 刚才还是一片嘲讽之声的台下现下是鸦雀无声,呆呆的看着台上那个站得笔直的男子。他的武功只算是洛珏十分之一,但只这十分之一也可让他称雄武林。 只是让人惊呆的不是他的武功,而是藐视天下的那份气度。隐约中,似乎同一个人的身影重叠。也是那般岿然立于天地间,也是举手投足都狂妄傲然。 “四千寻恭候各位大侠掌门赐教”四千寻却没有丝毫得意之情,对着台下淡淡说道。昔日青涩少年如今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蜕变成一个成熟内敛的男人。 台下的人面面相觑了半晌,最终也都假装没听到一样,转过头去各自闲聊去了。谁要上去啊,连少林达摩堂首座都被踢下来了,他们上去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怎么老天就如此偏爱洛鎏宫,走了个洛珏又来了个四千寻!看来他们今后又有的忙了。 “若我赢了公子,公子可否与在下春宵一度”正当武林大会冷场之际,一把婉转悠扬的声音响起。 轻轻柔柔却清楚得好似在所有人耳边低语,淡淡笑意漾着水样温柔,撩得人心情浮动。这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也是世上最不可能出现的声音。几乎所有人的嘴巴都不约而同张成o字型。怎么可能!这个人是——洛珏吗?! 第50章 谁都想知道那把声音的主人是不是洛珏,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人头攒动的地方居然是鸦雀无声的宁静,连微风拂过树叶的声音似乎都清晰可闻。 衣袂划过空气的细微声响让竖起耳朵的人们抬头仰望,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脸上犹如膜拜神祗般惊讶崇敬的表情究竟是为何而来。就只觉得全部的视线都被那道紫红色身影紧紧的拉住。那人越近,他们的心跳声就越大。 须臾间那道身影已经尽在眼前,宽大的斗篷遮住了来人的容颜,只看得见紫靴上金线织就的曼陀罗妖艳的盛开,夏花一样绚烂。 颀长的身影在空中划下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在擂台之上,轻盈的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九天御风红尘飞花携满袖,一缕暗寒梅独立冠倾城。 就算是轻纱遮面,但是能有这样的风情这等气韵的人,他们除了洛珏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一时间很多人都抽出宝剑严阵以待,但是却没人敢上前一步。 来人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台下蠢蠢欲动的人们,便转过身慢慢朝呆立在那里的四千寻走过。每一步似乎都让时间变得更漫长,轻轻的没有声响却像重重的踩在人的心上。 也许是太突然,也许是不敢相信。四千寻并没有显现出任何的激动或者欣喜,只是很小声的问“师……师傅?” 一阵熟悉的幽香飘于鼻端,淡淡冷冷的,但却让他体内的血都沸腾起来。来人只是一直看着他,也许他说话了,但是噗通噗通的心跳声震得四千寻耳膜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但听到听不到已经不再重要。 “师傅!”四千寻拉过来人的手臂一口咬下去“你若下次再丢下我一个人,我咬不死你!” 四千寻有很多话想跟师傅说。想知道他这几年到底去了哪里?想问他会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想起自己?想对他说,想念他,无时无刻。想让他知道,没有他在身边,笑容都变得寂寞了很多……但最终四千寻只咬了他一口,重重的一口。腥的血苦的泪和在一起咽下肚子里,脸上却绽开一朵最灿烂的笑容。 血顺着白皙的手腕滴落,来人只是弯起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笑“你还没回答我呢”紫红色的斗篷滑落,发丝随风飞舞。抬手勾起四千寻的下巴,来人轻声笑道“若我胜了公子,公子可否与在下春宵一度?” 台下的人愕然,台上的四千寻更是愕然。翻飞的长发柔顺光亮,丝般的细滑,但却不再是黑如墨玉。银色的发丝在太阳的映射下泛着淡淡金光,刺得四千寻的眼睛生疼生疼的。 “怎么回事?师傅!你告诉我怎么会这样!”四千寻指尖顺过飞扬的银色发丝,惊慌的问道。 其实不管师傅黑发还是白发他都不会在意,他在意的是由心底泛出的那种无力抓住的流逝感。 轻纱浮动,秀丽的容颜隐约可见,不止没有任何如那头秀发一样衰老的迹象,反而是越发的妖艳妩媚,就像开得盛极的美丽曼陀罗。 但是盛极而衰这个道理谁都明白,这一次或许真的是没有任何余地的别离。三年未见,一见面就是要面对这样的事情,四千寻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 “回答我,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对于四千寻的文化洛珏没回答,手上的力道加重,一向淡然的洛珏难得一见的有些激动。就算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半眯起来的眼睛里闪过很多的东西,悲伤、眷恋、无奈、甚至还有一些害怕。 “当然,你开口我什么时候拒绝过”四千寻轻轻拉下那只让他不止下巴疼,连心都一起疼的手。踮起脚尖凑上去,隔着轻薄的面纱印下淡淡的一个吻。 他知道他的师傅从来就不怕死,师傅在害怕什么?怕这样的他自己会拒绝吗?怎么会,他等了多久才等到的时刻,拒绝的是傻子。 轻纱飘落,露出一张引天下人浮想联翩的容颜。秀美的轮廓似是独得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粹难描难画。一举手一抬足都似漾起流香阵阵,一颦一笑,无限风情随眼波回转勾人心魂。 文章到了极处,无有他奇,只是恰好;容貌到了极处,无有他艳,只是本然。洛珏的美没人会惊异,因为他本来就该是如此的。每一次他出现都只会让人更加惊艳,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都不得不感叹: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洛珏轻摆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公子请出招吧”那样随意,那样自信。依然还是君临天下的洛鎏宫主。弯起的细长眼睛中只余杀气凛凛,全然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四千寻敛起纷乱思绪,抽出剑沉声说道。 师傅的想法他每次都猜不到,所以他索性也就不去想为什么师傅要以公子相称如此的疏远?为什么武功胜他百倍却非要与他比个高下?反正只要师傅开口说的话,他只需照做就是。 “白阁主!快去阻止他们”看到两个人已经交上手,慕容清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急急的对身边的白初云说道。 白初云叹了口气,看向让人眼花缭乱的缠斗身影“慕容公子,别说是我有心无力,就算是有,洛珏想做的事怎么会给我插手的余地呢?更何况,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小四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再打下去,只怕会两败俱伤!”看着两个人动作虽然优美飘逸的像是一场让人赏心悦目的舞蹈,但却招招凶狠式式夺命,慕容清急得直跺脚。 “你这话好没道理。既然那小子打不过洛珏,顶多也就伤他一个而已,怎么会两败俱伤”白初云不以为意的笑道。 “阁主,若是你伤了我,你可会难过?”一直默不作声的黑幕然白了他家阁主一眼,闷声回道。 他越来越不明白洛珏这个人,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明白吧。看似无情又死心眼的认准一条道,看似多情可每次都能狠得下心在人的心上划开血淋淋一道伤口。 他更不明白四千寻,每次伤口刚愈合就被撕开,却还是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的迎向那个不断伤害他的人,明明很倔强却总是会在那个人面前妥协。 他并非不懂得情为何物,但若像这两个人一样爱得辛苦,他宁愿不爱。 黑幕然的问话让白初云猛然瞪大眼睛惊呼一声“完了!” 他千想万想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刚才还悠然看热闹的白初云此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无奈,就算他顿悟其中谜题却也无力做些什么。台上两个人都拼尽全力,别说分开他们,就算被卷入其中也是自身难保。 “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做。值得吗……珏儿,值得吗?”慕容清的脸色也变得惨无颜色,踉跄的后退几步揪住自己胸口的衣襟艰难的低声自语。 只有黑幕然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的阁主和慕容清,不明白自己那句话怎么这么有杀伤力,只是隐约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砰的一声,像是巨雷在头顶炸开一样撕裂人们的耳膜,台上剑影散掌影消。洛珏和四千寻两个人各据一角遥遥相对。四千寻剧烈的喘息着,眼睛死死盯住那道秀美身影。 这该是没有任何悬念的一场比斗,江湖中神话一样存在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输。然而,武学一道之所以让人痴迷,是因为无法窥探到止境,高手过招之所以精彩,是因为那千钧一发时的无法预料。 正是春花烂漫时,挺立枝头的妍丽花朵却已悄然陨落。花开总有期,没有永开不败的花朵。台下的人不敢置信的看着缓缓跌落地下的人,江湖中一个神话破灭,一个时代终结。 白初云第一个回过神,飞快的冲上擂台抱起洛珏。转头看到四千寻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洛珏刚才站立的那一角看,不禁又气又急又无奈的说“傻小子,还看!”随后跳下台对黑幕然使了个眼色匆匆离去。 “慕容公子你先别晕,也许洛珏还有救呢”黑幕然连忙拉着已经摇摇欲坠的慕容清,边说边追着他家阁主的背影随后离开。 人们这才从震惊中回神。再看擂台上已经空空如也,只余一滩鲜血在大红的地毯上风干成暗红色。 江湖开启了另一个时代,但不管正道还是邪道都明白,这个时代依旧属于洛鎏宫。虽然这一次站在顶端的人是四千寻而不是洛珏,但没人敢质疑它的地位。因为,一个神话被打破,另一个神话却又再继续。 洛鎏宫——江湖人眼中的森罗殿,实际上却是人间仙境般美丽的地方。精致的亭台楼阁矗立在昆仑山的最高峰坐忘峰顶,烟雾缭绕中,曼陀罗开得正艳。红色冶艳,白色纯净,紫色妖娆,黄色灿烂。馥郁馨甜的花香随薄雾流散在各个角落,天上瑶池也不过如此。 “难怪洛珏的美貌天下难找,我若生在这里,怕也是美人一个”白初云置身花海不禁感叹连连,忽然发现,在这一片色彩缤纷中,只有一朵花与众不同“小黑,是黑色的哦!” “阁主,我们不是来赏花的!你能不能……。”黑幕然正焦躁的在那间房门紧闭的屋前踱着脚步,听见阁主的话又好气又无奈的转过头说道。然而也不过一眼,就被那朵黑色的曼陀罗牵去视线,不自觉走了过去,在白初云身边蹲下“真美!和那个人好像!” 它的花瓣懒洋洋的伸展着,轻风拂过引起它轻微的颤动,像一波不语的风情。它藏身在花丛中,却遮也遮不去高贵优雅的清淡香气。 纯黑的花朵脆弱的仿佛一碰即碎,却又怒放着一团明艳的气质,让世间一切都不敢轻易亵渎。这花跟洛珏真的很像,像到让人忍不住去想,或者它就是洛珏,洛珏就是它。 一柄剑毫无预兆的划下来,黑色的花瓣碎做一地尘埃。传说,曼陀罗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第51章 结局篇 辣手摧完花的四千寻收回剑,眼里的愤恨却还没有褪下。恨恨的看着已化春泥的黑色曼陀罗的残碎花瓣,似乎还嫌不够解恨一样恨不得把它烧成灰。他听见了,就算是房里那两个人的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听见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骗得过天下人却骗不过我们”四千寻的手触到门板的那一刻,慕容清有些黯然的声音传出来。很轻,但很清晰。 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明知道那拼劲全力的一击会让他伤重不治,师傅还会在最后一刻撤回掌势散去内力;为什么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宁可在天下群雄面前输的如此狼狈;为什么看向他的眼睛弯弯的在笑,眸光中闪烁着一丝眷恋,但却对生命毫不珍惜。 为什么?他有太多的问题想不通。他以为师傅只是想看他有没有荒废武功,所以拼劲全力想把最好的自己给这个人看,结果……所以,那一刻,四千寻站在门外没有进一步,鼓动的心跳声清晰的敲打着胸腔。 “古语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洛珏倚在床边浅浅一笑,虚弱的声音让他看起来柔弱了很多。 柔顺的长发散落床上,月光下像是银色的波光在闪动。苍白的脸上有些异样的潮红色淡淡匀染开来,不仅没有折损他的美丽,反而平添了几缕柔媚。 细长的眼睛里流泻出来的依然是骄矜桀骜的光芒。哪怕他现在一身的武功已经尽数废去,可是只要他人在这,便没人不觉得他高傲得依如站在山巅。 “珏儿!”慕容清有些恼怒,不自觉提高了声量“说出心里的话有这么难吗?!连对我都不能说出来吗?!不管是为了什么,我又几时说过一个不字?!” “净之,不是本宫不愿意说”洛珏轻叹了口气垂下头,额前散落的碎发遮住了嘴角一丝嘲讽的笑“是本宫害怕说出来而已” “你……珏儿,你是不是又把小四当作棋子了?”慕容清有些了然,更有些悲伤。不为自己,而是为这个明明在爱,却总要不断去伤害自己所爱的人而悲伤。 连生死都看淡的珏儿还有什么可以让他怕,无非就是情之一字了。不是怕被人鄙视瞧不起,而是怕伤害小四的时候自己会更疼。 上天赐缘千百种,不管是哪一种都该去感谢。但是这种有缘不如无缘的缘分谁能够感激得起来? “净之你精通医道应该清楚我本就是强弩之末了,一旦我死,洛鎏宫势必不为正道所容。除非有人比我更强……百年根基若毁在本宫的手里,我该如何面对我的爹爹” “但是……小四他是真心待你好”慕容清垂下头抓紧衣角,他实在是无法责备洛珏,但又不能不为四千寻叫屈“你怎么忍心一次又一次去伤害他,连最后一次的关于你的回忆都想从他心里抹去,这样对小四来说真的很不公平”慕容清知道,以四千寻的聪明很快就能知道洛珏这么做的真正目的。 “什么是公平?净之,如果我的爹爹没有死;如果我知道后来会喜欢小四;如果我不是洛鎏宫的宫主,也许我和小四会做一对神仙眷属。上天几时对我公平过?怨天尤人没什么用处,我只能尽力让他在未来没有我的日子里幸福一些” “这几年你是不是一直都看着他?看着他如何想念你,看着他就算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却还一直抱有希望的等着你回来?” 慕容清伸出手,轻柔的抚过那张婉约沉静的脸庞,轻轻的把这个堪破生死却看不过情字的人拥进怀里。累了吧珏儿,伤害一个人容易,但伤害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却是太不容易。 “净之,我不是神。我也会怕痛,怕死,怕难过。我也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连自己都忘记,会随他的喜而喜,他的悲而悲。会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他,会想看他幸福”洛珏浅浅的笑着,闭起的细长眼睛里有什么样的情绪流淌谁也看不到,只是从他紧贴自己心口的手上,能看得到些微不甘心“不过小四太傻,每次我以为他会就此恨我一世,他却总是笑着朝我跑过来” 慕容清不知道是因为怀里这个让他心疼的人流泪,还是因为流了泪怀里的这个人才让他更心疼“我知道,珏儿其实是个顶善良的孩子对不对。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 “净之是在骂我吗”洛珏微微蹙了蹙眉尖,不大自在的回道。天下间也只有这个心如净水一样的净之会觉得他是个善良的人了。 慕容清放他躺回床上,红着眼眶笑道“珏儿该知道,我不是口是心非的人”见洛珏有些疲乏的半眯着眼睛淡淡笑了笑,便给他掖了掖被角,理顺那有些散乱的长发“睡吧,你现在该多休息” “净之”慕容清起身的时候,洛珏拽住他的衣袖“你不用自责,这是本宫注定的劫数,谁也改变不了”说完后洛珏闭上眼睛,只片刻就沉沉睡去。 他实在是太累了,从逆练研血剑法的时候起,他就已经踏上了既定的死路一条。有太多东西想要去保护,,然而沉重的结局早在一开始就已经写好。 “慕容公子,他怎么样了?”暂时放下忽然发狂的四千寻,白初云拍了拍惊魂未定的心口迎向走出来的人。 “……。”慕容清垂下头不语,脚下的石板上有水渍晕散。终年不散的薄雾在他的沉默下忽然重了很多,让白初云看不清他脸上蜿蜒而下的是泪水还是夜晚的露珠。 “没的救了?你的医术不是全江湖最好的吗?!不就是个内伤,这都医治不了还称什么神医?!”黑幕然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揪住慕容清的衣领子怒骂道。 论身份他不过是个朋友,但和洛珏的交情他又比不得慕容清和阁主。只是就算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他还是会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小黑!”白初云厉声喝道,见黑幕然狠跺了一下脚对着已是满庭残碎花瓣沉闷不语,才有转身看向慕容清“没别的办法了吗?不管多珍贵的药材,只要你说,我白初云都会弄到手的” “……没用的。他本来就已经散功了,如今强聚内力又遭了重创……”慕容清的话还没有说完,四千寻已经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有本事就站起来杀了我,不然,上穷碧落下黄泉,有你的地方就一定有我”四千寻没有流眼泪,脸上甚至还挂着一抹灿烂的笑容。 床上的人就算闭着眼睛,也让一室春色无处可藏。这个人是他的师傅,一个天下间最骄傲也最温柔的人。记得当初玉格阿姨说:宫主是世上最温柔的人。 这么些年他一直都觉得那是个笑话,现在他懂了。谁都可以不明白这个人,唯独他不能。谁说情无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我偏要跟你白头偕老,偏要死缠着你不放,你又能奈我何? 细不可闻的叹息声响起,洛珏睁开眼睛。第一次,四千寻由那双眼睛里看到毫不掩饰的爱情“小四,真傻” “比不上师傅你” “小四,我们成亲吧” 翠绿的竹林一如当年一样挺拔,满地的繁花盛放着无人能及的艳丽。懒散的脚步声回荡在寂寞的竹林中,慢而悠长,像是流淌的岁月。 忽然,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踏碎了宁静。马车在竹林边停了下来,一只迫不及待的手大力推开车门,钻出一道粉红色的身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爹爹,你快点好不好”少女独有的娇嗔软软甜甜的略带些鼻音,跟她脸上的笑容一样透着女孩家的柔美。 “玦儿这么急做什么,他又不会跑掉”车里传来温柔笑语,清澈的声音干净得如一望到底的山泉。一道秀气的身影由马车上走下来,白衣飘飘儒雅文静,原来慕容家的当家慕容清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玦儿想早点看见他嘛”少女毫不掩饰爱慕的心思,红着脸顿足说道。 见父亲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干脆转身一个人先跑进竹林。慕容清想开口唤住她,想了想最终也只是无奈的摇摇头。粉红的薄纱在翠绿的林中漾过一道美丽的风景,像是翩跹的彩蝶一样轻快的飞舞着。 “慕容公子,你这样纵容玦儿,到时候伤得可是她自己”慕容清身后不知道何时多了两个人,同他一样望着竹林深处怅然说道。 “还以为白宫主今年不会来了”慕容清转头,看见来人笑了笑,转开眼光也转开话题。 这种事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因为爱过便更清楚,与其因为轻易放弃什么都留不下而追悔半生,不如痛快爱过哪怕受伤也会有疤痕留下。 “哼,谁喜欢来这种地方,不过是刚巧路过”蓝衣的男子撇了撇嘴,随后瞪起眼睛戳了戳慕容清胸口“明知道我不喜欢这个名头,偏拿出来说事儿,慕容公子真是越来越讨人厌了” 记得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他,他也是这一副忸怩作态的德行。一切似乎都没改变,一切却已经改变。 “白宫主何必如此谦逊,洛鎏宫在江湖中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总算是没有叫他失望,你这个宫主可是当之无愧呢慕容清笑着退了一步,看着他眉宇间难掩的一丝疲惫,垂眸遮住眼里的感伤。 “慕容公子要给我树碑立传吗?说这些做什么”蓝衣的男子别过头去像是有些害羞,嘟嘟囔囔的踢了踢一旁的竹子。 “走吧,不然他一定会被玦儿给烦死的”白衣的男子好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边说边带着两个人朝竹林深处走过去。 有些话不需要说出口的,有谁被那样的一个人信赖而不觉得感动。隐阁——多年前的一天忽然消失在江湖中,曾经的阁主白初云成为洛鎏宫主已经十多个年头。 怎样的颜色能渲染出最美丽的风景?也许并不是颜色本身有多艳多浓。黑与白最简单的颜色,勾勒出的风景却是任何缤纷色彩所无法描绘的美丽。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白的发,黑的衣,独立于繁花似锦的竹林中。出现的那样无由,却又站立的那么自然,周遭的景致在那双如水沉静的眸中模糊得渐渐隐去痕迹。 “师傅……嗯不对,呵呵,现在该叫你娘子”远处,一抹灵活的身影飞奔而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兴奋的边叫喊着边对他挥着手。 他转回身,秀丽的容颜,惊世的美貌丝毫没有半点改变。细长的眼睛弯弯的,唇边勾起一抹浅笑。他的眸清冽而恣意,让人想起了辉耀在天空中的星;他的唇勾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引人堕入了一个清甜的美梦;他的肌肤白皙而粲然,就像一种浮上心头的悱恻;他的呼吸在暖风中轻缓而蔓延,如一种流失的岁月。 “今年来得晚些,娘子不会生气吧”来到他的眼前,平稳了一下呼吸。当年顽皮的少年如今有着山一样沉稳的气息。顺过他一头飞舞的发,勾住他的腰倾身向前印上一个深深的吻。 “小四,不想死的话再叫一声娘子试试看”他微微蹙起眉尖似是有些气恼,淡淡的桃红色在如玉的面容上浅浅的晕散开来,说不出的一种妩媚让轻柔的声音更添了一抹风情。 “你本来就是我的娘子。别忘了,新婚之夜可是我在上面”沉稳的男子露出少年时的顽劣笑容,赖皮的伸手搂过他在他耳边得意洋洋的说道。 这么些年什么都变了,只有在他眼里的少年没变。永远记得那晚的月色,那晚的幸福。 他没说话,只是半眯起眼睛邪气的笑了笑,双臂收紧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紧紧拥在怀里。冰凉的手钻进轻薄的衣衫下,贴着滚烫的肌肤缓慢游移,最后在紧实的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 男子一如少年时第一次与他有肌肤之亲,满脸通红的躲进他的怀里。风吹过,带起浅浅花香,翻飞的黑衣将两个的人身影遮住,像是融为了一体。 “小四哥哥!”少女清脆而欢畅的声音划破了这个美丽的画面,也打断这对情人之间的亲昵气氛“玦儿就知道你又在寂寞得跟花聊天了,所以特地跑来陪你,感动吧” 粉红的身影在声落时已经飞舞到了独自躺在花丛中的男子身边,四周围除了她的笑语,静悄悄的寂寞着。 “小丫头,我是你娘的小四哥哥,你要叫我叔叔”唇边的笑意没变,男子依旧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回到。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些被人打扰的无奈。 “不嘛,我偏要叫你小四哥哥”少女不依的拽着男子的衣衫摇晃着,噘着嘴巴撒娇的说道。见男子没有回应,便捂着嘴偷偷的笑了笑,单纯的脸上微微泛红。 “小四哥哥,你看我今天的衣裳好看吗?” “小四哥哥,今年我同爹爹去参加武林大会,那些人没有一个比你好看” “小四哥哥,白叔叔要我去洛鎏宫玩哦,听说那里是个非常漂亮的地方。你去过吗?” “小四哥哥,你为什么老是喜欢对着花讲话呢,你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啊” “小四哥哥……” 少女叽叽喳喳的像只快乐的小麻雀,不在乎自己的问题能不能得到回答。她只是想多陪他一会,因为只有每年的这一天,她才能够见得着他。 “玦儿,你若叫他小四哥哥,那白叔叔岂不是很吃亏”一只手揪住少女的衣领子把她给拎过来,白初云嘟着嘴巴老大不高兴的说道。 “白叔叔,我已经长大了,你能不能不用这种方式跟我打招呼呢?”慕容玦气红了脸,边说边用力去踩白初云的脚。 一年只见一次的机会又被白叔叔给破坏了,真希望明年,明年的明年,明年的明年以后的每一年白叔叔都不要出现! 白初云笑嘻嘻的躲开她的脚,眼神扫过那个似乎在花间沉睡的人“既然玦儿已经长大了,就该知道打扰情人相会的事情是多缺德啦” “什么情人相会?白叔叔和黑叔叔吗?我哪有啊” “所以说你还小吗,连谁跟谁是一对都不清楚。还是跟着你爹爹和我去看看风景吧” “我不要啦,我要陪小四哥哥!” “玦儿乖,爹爹带你去看小白” “不要不要不要……” 渐去渐远的脚步声夹着少女惨兮兮的尖叫声消失在竹林的另一端,花丛中男子依然睡得香甜。直到太阳西下,直到月上枝头,他就一直静静的闭着眼睛躺在那。 白天开的艳丽的花朵都悄悄合上了花瓣,一朵黑色的曼陀罗却正以最妍丽的姿态悠然怒放着。乳白色的月光给竹林披上一层朦胧的轻纱,他站在那。 黑的衣,黑的发,无双的容颜,冠世的美貌。隐约中谁在说着不变的誓言,回到最初相爱的那刻。 “来福,小四还有师傅,要永远幸福的在一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