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道永昌》 第一章 陆文 南岭陆家,梁国四大世家之一。 梁国定鼎一甲子,但是这陆家的年头却要比梁国建国时间后面还要填上一个零。这是一个传承了六百年岁月的庞大世家。而与之齐名的其余三大世家皆是传承悠久的世族,其中梁家便是当今梁国开国皇族。 梁国开国太祖曾有言,梁与世家共治天下,说的便是包括梁家在内的四大世家。 其中陆家在梁国南境可谓只手遮天,南境三州之地,军事民生具由梁家一手掌控,可谓国中之国。 而陆家府邸位于益州北境,临近横亘了半个梁国国境的太岳山脉,所以有些与陆家不合的人总是阴搓搓喊上一声南岭县官。此话可谓诛心,县官除了一县之长之外还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天子的别称,其用意何如不言而喻。 而那些对陆家恭敬些的人提及陆家总是往南一拱手,语气崇敬的喊一声南岭陆公。 这也是因为,除了梁家为皇族之外,其余三大世家世代传承公候爵位。 在外人看来,三大世家与皇族的关系微妙无比......三大世家虽然都是朝廷的公候,但是梁国定鼎一甲子,这三大家族却还是权势滔天,各掌军权,听调不听宣。 在南岭陆家本家,说是宅邸,其实是一座大城,在益州北境的九县之地都是陆家的城池范围。 城郭中心约莫三县之地,是陆家宅邸,亭台楼阁,水榭华庭,处处都有丫鬟下人打理,人气旺盛,无一处不显露出六百年鼎沸的世家气象。 而周围六县之地,有大泽、山岳、竹海,还有一望无际的平原田垄,处处都有农户在田间耕种的身影。这些都是陆家的佃户,是陆家的隐户,在益州官家户籍上都查不到名字。 大日高悬天际,散发出无边光芒,熏蒸着整片大地,天地仿佛都化作了一提蒸笼。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有名曰.....” 陆家主宅北边一片竹海旁,层层叠叠的坐落着横竖几排瓦房,其中坐北朝南的一家瓦房屋檐上,一名穿着灰布麻衣的人此时正趴在瓦房房顶上,正巧旁边有一丛高大的竹子遮住了太阳,投下大片阴凉,这人就躺在阴凉之中,嘴里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腔调唱着,好像在唱歌一般,只是语气半死不活的,宛若将死的肺痨鬼。 “陆文哥,该出工了。”一个年纪看着约莫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屋子下面,朝着房屋上面的人喊道。 话音落下,那房顶上的人才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坐起身来,模样普通,五官不算俊俏但也不算歪瓜裂枣,年纪与屋子下面的小仆看起来差不多,也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只是那一副宛若死鱼眼的眼神全然没有少年的朝气蓬勃。 陆文抬眼看了一眼屋子下面的人,点了点头,回了句‘来了’。然后伸手在自己充满了胶原蛋白的脸上使劲的搓了两把,然后暗搓搓的骂道:“狗屁的道德经。” 陆文是个穿越者,穿越到这方世界以来已经一年多了,在这陆家城郭做佃户也做了一年多了。在最初用了十分钟接受了自己穿越之后,陆文起先一个月还是模仿者原主的模样,沉默寡言,同时也在暗暗的召唤着自己的金手指,只是一年过去了,陆文连金手指的影子都没看到。 前世看小说常常能看到穿越的主角背一背道德经就能有各种异象显化,陆文自然也是试了试,不仅试了试,甚至还给道德经编了曲,而且还翻译成了这个世界的语言版本。 可惜,并没有什么异象出来。至多也就翻译成这世界的文字时,帮陆文巩固了一下这个世界的文字功底。 “看来老君爷也管不到这个世界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真要指望什么金手指,那黄花菜都凉了,还是得靠自己啊。”陆文摇了摇头,浅笑着站起身来。 站在房檐边上,陆文看着离地约莫三米高的高度,目光远眺,看着远处的陆家本家一派鼎沸气象,顿生苍穹豪迈之感,只觉得天下之大,尽可去得。站了约莫十几息,一阵风吹过,吹的陆文一个踉跄,吓得他连忙弯腰撅起屁股摸着瓦片颤巍巍的走到了北侧房檐边上,然后抖抖索索的顺着架在北边的竹梯子爬了下来。 刚走下竹梯,方才那个喊陆文起来的少年已经站在陆文身边了,身上背着一个小包,手里拿着一个小包。他看着陆文颤颤巍巍的样子,这少年皱着眉头不忍道:“陆文哥,你畏高为什么每天还要爬到屋顶上去午睡?”同时,将手中的一个鼓鼓的小包递给了陆文。 陆文接过包裹,撇了一眼这小仆役,将包裹背在身上,一边伸手狠狠的捏了一把这小仆役的脸,狠狠说道:“你懂个屁,登高才能望远。” “哎吆,疼。”少年连忙求饶。 “疼就对了,长记性。”陆文将手收回来,原本白净的大拇指上惹了一道煤灰,他随手将大拇指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不理会还捂着脸一副委屈模样的少年,转身踩了踩抵在竹梯底部的两块大石头,顿时觉得安心的不少。 这少年与陆文同岁,也是陆家的仆役,是陆文的邻居,名叫何甲,甲乙丙丁的甲。两人都是孤儿,加上年纪相仿,所以不自觉的便抱团起来。 “走吧。”陆文大踏步的走在前面,何甲则连忙紧跟在陆文后面。 陆文他们虽然是陆家仆役,但是并非是给人端茶倒水的那种。在陆家主宅伺候陆家子弟的好事还轮不上陆文这些人。陆文虽然是仆役,但本质上还是佃户。 在陆家仆役也分三六九等,能够进入主宅伺候陆家子弟起居的仆役最厉害,地位也最高。而主宅之外的多是佃户,干的都是些种地、喂牲口、劈柴等等杂活,被主宅那些仆役看不起。 严格算起来,陆文干的便是劈柴的活。 不过陆文到是觉得这是一桩幸事,真要穿越到了陆家主宅的仆役,反倒是麻烦事。越是世家大族规矩越是繁琐,陆家这种六百年世族尤甚,各种规矩条条款款的写下来能写满一车书简。 反倒是穿越成佃户,只需每日按时出工即可,简单省心。 至于陆文为什么会成为陆家仆役,陆文在前身的记忆中找到了答案。前身祖辈逃荒时卖身给陆家求个活路,自此也就成了陆家的隐户。 而这个世界,还是五十而知天命,一过三十岁就自称老夫的古代世界,普通人的寿命普遍不高,在前身为数不多的记忆之中,陆文得知自己那一对便宜爹娘在三年前就过世了。 就剩下前身这么一根独苗在世,而一年前陆文鸠占鹊巢,这一家子也算是在地下团聚了…… 而由于前身那支离破碎的记忆,陆文在这一年里都在适应这个世界,同时也在学习这个世界的文字,索性前身还有点底子,目前陆文已经基本掌握了这个世界的文字。日常读写已经不是障碍,不过碍于这个世界的书籍太过珍贵,陆文买不起,所以陆文的学习道路也就陷入龟趴速度中了。 “陆文哥,你看。”跟在陆文身后的何甲突然出声喊道。 闻言,陆文疑惑地扭头顺着何甲的目光看向十几米外的田垄中,入目的是几个身穿仆役,正在给佃户派发种子。 排队领种子的人已经排出了约莫一里长的队伍。 而那几个派发种子的仆役一眼就能看出是陆家主宅的人,衣服虽然也是灰色仆役服装,但是料子却是柔顺的绸布,比陆文何甲这些佃户身上的麻衣穿起来要舒适多了。 只是看了两眼,陆文便将目光挪移到了站在主宅仆役身后的几位穿着无袖的褂子,负手笔直站着的人身上,身上的有一股精悍的气势,一眼就能看出与旁人不同。 陆文待在这个世界一年多,最大的发现就是陆文发现这个世界竟然有‘武功’,不同于前世的‘太极大师’之流,这是真正的武功。陆文就曾看过,陆家豢养的武夫,曾经将磨粮食的石磨高高举起,要知道那玩意最起码也是几百斤重的,看的陆文是瞪目结舌。 不过想成为武夫,却是千难万难,首先一门合适的功法就将陆文难倒了。若是没有修炼的功法,想要练武那是妄想。而只有功法,没有钱财那更是寸步难行。 “别看了!走啦。” 陆文看了几眼便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喝住身后的何甲,然后快步沿着大道朝着远处的竹林走去。 看着明明近在咫尺的竹林,陆文两人沿着道路走了约莫半柱香才抵达,等抵达竹林时,发现约莫百十号人,已经分成五队已经站在竹林外的空地了,陆文何甲不敢耽搁,悄悄地融入了队伍最后面。 那站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老人,但陆文知道这人不过才三十多岁,不过在古代风吹日晒,日夜劳作,很容易就衰老了。 看着这人的模样,陆文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笼上了几分阴霾,心中想着自己如果到了三十岁是不是也是这副未老先衰的样子? 陆文胡思乱想之际,站在众人前面的刘管事,穿着绸布的蓝色大褂,头戴绿色小毡帽,一头长发在身后扎成一只大辫子,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他见人来的差不多了,晃了晃头,身后的大辫子也跟着摇了摇,然后便开始用自己抑扬顿挫宛若唱歌似的古板腔调训起话来。 陆文站在后排则是百无聊赖的掏了掏耳朵,这刘管事说的无非就是做工时的注意事项,按理说是没问题。但是架不住这人天天说,日日说,陆文穿越到此一年多了,耳朵都快听起来茧子了。 在陆家,除了那些出身高贵的陆家子弟之外,陆文这些小仆役便是由大大小小的管家管着。 在陆家有一位大管家,总管陆家上万户的仆役,除了陆家当代家主之外,其他哪怕是陆家嫡系子弟见了这位大管家都要客客气气的。不过陆文从来没见过这号人物,只听说过。 除此之外,便是外宅,这外宅六县之地根据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分出八位外宅管事,其中陆文便是属于西北外宅,整片区域的内务事项都由西北外宅的大管事负责。 而再细分下来,就是管理各个具体杂项的管事了,而面前这老头便是管理陆文这百十号人的管事,姓名不知,平日只叫做刘管事。 接下来,就看到这管事拿出一本册子,开始点起名来。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百十号人本日出勤全部到齐,刘管事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在座的一众人,然后轻咳两声说道:“近几日大小姐要回来了,还有大小姐的同门也将一起回来,那都是地位尊崇的人。你们都机灵着点,平日里有偷奸耍滑的,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最近几日要是让我看到,一律按三倍处罚,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站在人群最后面的陆文闻言不禁撇了撇嘴,其他人的表情也都差不多。 陆家大小姐千金之躯,平日里想要远远看上一眼都是千难万难,更别提产生什么交集了。所以众人眼中,这刘管事是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小道消息,拿到这里摆谱来了。 见一众人脸上都露出不耐烦地情绪,刘管事不敢在拖堂,连忙收起了点名簿,让众人散场。 随着刘管事一声令下,百十号人顿时作鸟兽群散。 陆文与何甲两人也跟着大部队,朝着竹林深处走去。 “你们听说了吗?南岭半个月前山神发怒了,地动山摇,上万尺的山峰给萝卜一样脆的摔在地上劈成几十截,这要是摔在咱们庄子里半片庄子就没了。还有原本整齐平滑的地面裂出了一道宽十几里的大裂缝,深不见底嘞。” “怎么可能!你说的假话吧,那平地怎么可能裂出来一道大裂缝。” “就是。” “真的,真的,这可是我从派种子的主宅管事那里听的,都是从南岭驻军传回来的消息,千真万确。我要是说一句谎,我遭天老爷的雷劈。” 这人发了誓,于是大部分都信了,然后所有人都信了,十几息的时间他们津津有味的讨论起来。 陆文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听旁人闲聊也是他了解这个世界的重要方式。不过这些人口中的消息多多少少都有几分‘艺术加工’,所以陆文也只能挑着听。 不过南岭驻军几个字出现,那陆文还是信了几分。 太岳山脉,南北长万千余里,东西长不可计数,横亘在梁国之中。其中奇珍异兽,天材地宝数不胜数。而太岳山脉最南部伸进了益州,所以陆家也在太岳山脉的外围驻扎有益州军。 至于山神发怒....恐怕是发生地震了,不过能把地面撕开十几里宽的口子,绝非一般的地震,恐怕振幅范围都能传到千里之外的陆家这里了。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没有什么异动,所以陆文也只当是添油加醋的言论。 第二章 伐竹人 跟随着队伍来到竹林深处,陆文与何甲继续深入,直到看不见人才停住。 陆文将背后的包裹取下,伸手从包裹之中摸出两节细长的铁杵,铁杵约莫小指头粗细,表面坑坑洼洼并不精致,两根铁杵都是一头弯曲,一头笔直,在笔直那头的末端有一个卡扣。 陆文十分的熟练的将两节铁杵卡扣卡死,然后从包裹里面翻出一个铁质的栓柱,栓柱的一端被打成半指长的铁片。陆文随手将栓柱塞进铁杵中间,然后又从包裹之中摸出一截约莫两尺长的线缆,表面乌黑,十分粗糙,线缆两头都有一颗漆黑的珠子。 他将珠子塞进铁杵两头的卡槽内,然后转动铁杵卡扣中的铁栓,只见每旋转一圈,这铁杵就张合开来。 原本松松垮垮的线缆顿时紧绷起来,当铁栓扭动至‘咔哒’一声的时候,陆文将铁栓取下放入包裹中,只见此时陆文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把两尺半见长的小小弦锯,这就是陆文工作用的工具。 别看这把小巧弦锯不起眼,而且看起来表面坑坑洼洼,乌漆墨黑毫不起眼的样子。单是造价就高达一两银子。 需要陆家工坊的匠人打磨一个月才能制作出来。 在这个一文钱就能买张粗粮大饼管吃一天的时代,一两银子可以供普通家庭一年的消费。 反正陆文迄今为止,全部的身家也有20枚大梁通宝,能买二十张粗粮大饼,或者两张细粮大饼。 陆文抚摸着手中的价值不菲的弦锯,心中生出几分感慨,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异界,这把粗糙无比的弦锯却总能给陆文一点点藉慰。 ‘吧嗒’一声,从身后传来,陆文回头一看,只见何甲也将手中的弦锯组装好了。陆文点点头,将一把柴刀从包裹中拿出,然后将背包随手背在了身上。 一手弦锯,一手柴刀,这便是陆文现在扮相。而一旁的何甲,与陆文的模样几乎一致。 陆文脸上无悲无喜,提着弦锯在竹林之中寻摸了许久,然后目光盯紧了一颗长势喜人的竹子,足有大腿粗细,表皮呈现紫色,上面还有斑驳的泪痕痕迹。 这是益州特产的紫斑竹,坚韧度比寻常竹子要强上数倍,但生长速度却和平常竹子无异,一场雨后,一颗竹子用不月旬就能长出三四丈高。 “就你了!”陆文走进拍了拍紫斑竹,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陆文来到竹子前,深吸一口气,弯下腰,一手扶着紫色斑竹,一手高举柴刀朝着紫竹的地面之上的一节重重的斜劈下去,这迅猛的一击落到紫色斑竹上连斑竹的一侧都没砍进去,只是蹭破了一点斑竹的皮,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米粒大小的凹槽而已。 照这个进度要伐倒这颗紫斑竹要浪费些心神了。 而陆文没有露出不耐的表情,只见他将柴刀挂在腰间竹带上,然后把柴刀一旁的弦锯取下,顺着之前柴刀的切口开始锯起来这粗大的竹子,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陆文将手中的弦锯抽出,此时弦锯已经将竹子侧面锯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但是距离锯倒还要差的很远。 “请完神了!生火吧。” 说着,陆文将弦锯把手挂在腰间的腰带上和柴刀靠在一起。 一旁何甲点点头,他早早的就将一圈石头垒在紫斑竹周围,此时已经收集了半人高的枯竹枝条堆在一旁。 两人合力将枯竹枝堆在紫斑竹下面,不多时就在紫斑竹底部堆起了一个半米高如伞盖的柴堆。 陆文抓起一把枯竹叶放在枯竹枝条下,然后从怀中掏出火石,随着‘锵锵’几声,一缕青烟燃起,一捧小火苗出现在枯叶之上 “呼呼~”陆文朝着这蓬火苗小心的吹了两下,小火苗迅速攀升成为一个火团,径直的点燃了枯竹枝条,随后陆文也退了出去,站在何甲身旁,两人守着这堆火,时不时的往里面填些枯竹。 约莫半个时辰,只听到啪啦的一声响,只见这紫斑竹在火势之中径直的朝着地面的方向倒去。 “成了!”何甲顿时大喜过望,此时他已经满头大汗。一旁的陆文脸上也挂着汗水,看着倒塌的紫色斑竹他的脸上也露出喜色。 这紫斑竹的坚韧程度远超同等的竹子,想用寻常的柴刀劈断不仅需要天生神力,还需要极高超的技巧,不然的话竹子没有劈开,柴刀断刃打伤自己的可能性更大。 陆文虽然已经是灵魂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但是这具身体也就十七八岁而已,何甲也是同样,虽然已经发育,但是力气并没有多大,也不是什么天生神力。想用柴刀劈倒紫色斑竹是想都别想,至于用弦锯,由于侧着身子使不上力,想要锯开这紫竹并不比劈倒来的更轻松。 不过有问题自然就有办法。 火烧竹子应该是最原始的办法了,办法虽土,好用就行。之前陆文给底部一节锯开一个小口子则是为了给竹节内部放气。 若是不放气,直接烧,竹子会直接炸开,这也是爆竹的由来。 紫色斑竹因为质地坚硬,爆炸的威力更大,整颗竹子都会炸成碎片。 若是人站在旁边,运气不好被直接炸死都有可能。 陆文在这一年之中就曾见过一次,有人不知是为了省事还是忘了,没有放气就直接烧了,结果整条紫色斑竹直接炸开,这人站在一米之外,直接被炸成了重伤,浑身插满了紫斑竹的碎片,在医坊里哼哼唧唧的躺两天就蹬腿了。 所以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小命,陆文也对伐竹这项工作丝毫不敢轻视。 不过这里毕竟是古代世界,虽然这些伐竹的人知道放气就能避免紫竹爆炸,但是他们不知道其原理,也就只能将这一步归结于‘鬼神’头上去,认定是竹子里面藏着妖怪,只有先开一个口子将妖怪放出去,不然的话妖怪逃不出去,就会破竹而出,还会拉上烧竹的人做垫背的。 对于这种封建迷信,陆文也没兴趣给这些斗大字不识几个的佃农去解释。 顺带一提,陆文发现这个世界的文字普及率实在是低的可怕。整个伐竹队一百多号人,会写自己名字的不超过十个,而能够正常读写文字的就只有刘管事与陆文两人。 这也是陆文猜测为什么武夫这么稀少的另外一个原因,斗大字不认识一个,就算是真走了狗屎运捡到绝世秘籍,恐怕转头就成为了厕纸了。 随着紫色斑竹轰然倒塌,陆文与何甲手持弦锯,径直朝着紫色斑竹走去,竹子竖着不好发力,如今倒了,使用弦锯的效率就大大提升了。 陆文与何甲两人抬着这颗竹子来到竹林深处的小道旁边,开始了拆解竹子的工作。 两人手持弦锯哼哧哼哧忙活了一下午,直到日暮西山,这一颗约莫三十米长的紫色斑竹已经被两人整整齐齐的锯成了三十多根一臂长的竹子,此时被整整齐齐的按照横竖间隔的方式堆在竹林小道旁。 “吁!”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马蹄声,只见一个人架着一匹棕色大马就来了,在马匹身后还拖着一个木制的排车,此时排车上已经摞了好几摞捆好的紫斑竹了,不过看起来数量都比陆文何甲的要少。 “今天整了个大家伙啊。这得五年以上的紫竹吧。”驾马的人朝着陆文笑呵呵的说道。 “运气好。”陆文笑着说道。 “今天轮到你们了。”车夫笑呵呵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和陆文何甲两人一起合力将竹子抬到马匹后面的排车上。 “好嘞。”陆文笑道。 “哎,陆文,还得麻烦你个事。我兄弟今天来了封信,你能不能给我念念?”这车夫说着从兜里摸出了一封信。 “没问题!”陆文一口答应了下来。他会识字读书在这伐竹队中是出了名的,除了陆文,这伐竹队还认字的就剩下那刘管事了,但是没有几个人会去找刘管事读信写信,所以陆文便被动的接下来这个活计。 根据前身的残破记忆,前身对这件事还是挺反感的。一句话概括之,就是秀才看不起泥腿子。前身自觉认识几个字就高人一等,读信写信这种事都需要别人好生求着才行。 不过陆文没有这些臭毛病。 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瞧不起谁呢。 况且,帮人读信写信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直接的回报,但是影响确实长远的,最起码在这队伍之中人人都对陆文很是敬重,几乎没有人愿意交恶陆文,毕竟谁平时还没个读信写信的时候呢。 而且陆文也是乐在其中。 陆文对这个世界缺乏了解,而这些书信对于陆文来说能够极大的帮助他丰富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记得你家兄弟是在渝州军里当差的吧,上次来信时都已经是伍长了,没准这次升什长了呢。”陆文笑呵呵的说道。 渝州,荆州,益州三州之地的军民事物尽归陆家管辖,这也是别人给陆家丢一顶‘南岭县官’的原因。 在陆家有不少佃农都会去参军,陆家也不会阻止,毕竟无论是佃户还是士卒都在陆家管辖之下,无非就是换了一个地方而已。 “那个混小子,当个伍长就到头了。”车夫虽然笑骂着,但是眼神里还是止不住的开心。 陆文笑呵呵的拆开信封,将信纸打开,看了约莫十几息,脸上的喜色渐渐褪去。 “咋样,这小子说了啥?”车夫顿时紧张起来。 陆文看着信封,将一番用语在心中斟酌了半天,最终还是语重心长的说道:“信里说你弟兄断了一条胳膊,不能留在军队了,过些日子就随车队回来。” 闻言,车夫顿时愣在了原地,。 “节哀。”陆文淡淡的说道,同时将信纸折好塞回信封,递给了车夫。 “没事,打仗哪有不受伤的,人在还就好,人还在就好。”车夫缓过神来,从陆文手中怔怔的接过信封,嘀咕了几句之后就抬头朝着陆文说道,“多谢陆文小哥了。” 陆文轻轻的点了点头,看着这中年汉子脚步沉重的沿着小路往回走。 他一年来给人看过不知道多少封信,其中这种情况也遇到很多次了,起先还有些感同身受久久无法自拔,毕竟他是从一个生死似乎隔着很远的所谓文明社会而来的。但是次数多了以后,陆文也就释然了,同时也明白,这是一个生死贴的很近的世界,你把生看的太重,死就越早找上门来。 当目送着这驾车的马夫消失在林间小道尽头,陆文深呼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有些沉默的何甲。 他拍了一下何甲的肩膀,脸上挤出一道笑容,笑道:“快上车。” 随后两人麻利的爬上了马车。 “坐稳扶好!”陆文坐在排车前,手握缰绳。何甲下意识的握住了身侧的排车挡板。然后就看到陆文手中马缰绳一扬,重重的拍在马屁股上,这匹枣红马吃痛,嘶鸣一声,马蹄扬起,在这条小竹道上策马奔腾起来。 第三章 貉貘 竹间小道,说是小其实也不小了,足有一丈宽,地基被夯实的平整然后铺上大块的青石,在这林间也算是一条高速公路了。 此时陆文正驾驶着这匹枣红马在竹间小道上肆意驰骋着,林间的风猛烈地从两人面庞上拂过,陆文一头未束起的长发随风肆意张扬着,而陆文脸上则浮现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反观何甲,此时蹲在排车内侧,脸色苍白,一只手死死的抓着车沿,另外一只手则死死的抓着怀里的两个包裹,手关节处都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苍白无比。 排车内此时也摆满了切成一臂长的整齐紫斑竹,随着排车不时颠簸,紫斑竹也因为颠簸碰撞发出声音。 “陆文哥,能不能,能不能慢一点。”何甲从车排内弱弱的声音传出来,但是还没传到陆文的耳朵里就消散在风中了。 疾驰约莫半柱香后,陆文眼睛一眯,看到不远处道路的拐角,才缓缓的放松了手中的马缰,速度缓缓降了下来。等速度降下来后,何甲才战战兢兢的从车排里坐了起来,只是脸上苍白依旧,陆文则一脸笑容的拍了拍枣红马的屁股,这匹枣红马打了个响鼻。 小步轻踏的拉着排车过了竹林小道的拐角处,视野突然开阔起来,只见茂密的竹林之中道路尽头是一个用竹篱笆围起来的庄子,门口还有身穿甲胄的士兵把守着。从陆文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庄子的竹篱笆一直延伸到极远处,根本看不到全貌。 不过陆文到是知道这庄子大小,这一年间闲来无事的时候,陆文曾用脚步丈量过这庄子,南北一万步,东西一万步,面积极大。不过这庄子内部对于他们这些伐竹人来说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们这百十号人的伐竹人每日兢兢业业砍竹子就是为了这庄子里的东西。 枣红马拉着排车一路径直到了庄子门前。 “陆文!可是有阵日子没见你了。”门口两个身穿甲胄的手持长矛的护卫见了陆文,脸上原本肃穆的表情消融,都笑着朝陆文打起了招呼。一边说着,两人拉开了庄子的大门。 “前几次来可都没看到两位。”陆文坐在排车探头上朝着两位护卫问道。 这两人都是陆家养的私兵,负责庄子日常的防卫安全事务,虽然都不是一个编制,但是见得时间长了也就混熟络了。而且这些私兵的消息要比他们伐竹队那些人子虚乌有的消息要准确地多。 “可别提了,跟着庄子的车队去给南岭驻军送粮草去了,今天才刚回来。走了一个多月,你嫂子刚给我做的新鞋都磨破了。”一个守卫不忿的说道。 陆文心中一动,这是他今天听到了第二次南岭的名字了。然后又不禁想起了伐竹队里那些人的闲聊,于是悄悄问道:“我听人说南岭那边出事了?” 问及此,两个守卫眼神之中都闪烁过了几分惊恐,然后脸色肃穆的朝着陆文点了点头,其中一个侍卫心有余悸的说道。 “南岭那边现在是一片狼藉。别的不提,那原本整齐的平地裂了一道宽十几里,长上百里的地缝,我亲眼看到足有万尺高的山坠下去消失的无影无踪,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幸亏南岭军驻地离得远,波及不大,不然的话,你恐怕以后都看不到我们俩人喽。” 两人的话在陆文心中也掀起惊天骇浪。 原本他只以为是别人添油加醋,只是一场小小的地震,但是听到面前这两个亲历现场的人描述亲眼看到的情况,陆文却有些懵了。一道万尺高的山跌下去都看不到影子的无底深渊? 这得是大陆板块移动才能造成的恐怖景象吧? 这种级别的地震,别说隔得不远的南岭军了,就算是千里之外的陆家庄子恐怕都得遭殃。但是陆家庄子却连一丝震动都没感觉到了,而就在南岭外围的南岭军也几乎没有伤亡,这已经触及到了陆文的知识盲区了。 惊骇已经爬满了陆文与何甲的脸,两名守卫看着两人的表情也颇为满意,作为事件亲历者,这件事算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谈资了。 陆文并不是装的,以往听人闲聊,陆文脸上的就惊愕多是装出来的。但是这次却是货真价实的。 待从惊愕中回过神,将心神从这消息之中抽出。陆文从腰间束带中摸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木质牌子给两人看了一眼,牌子上是一个鎏金字体的‘陆’,然后陆文将牌子重新别在腰间束带中,拿起缰绳,朝着两人笑道:“我先进去了。等回头发了工钱我请你们吃酒。” 说罢,陆文架着枣红马驶进庄子。 进了庄子,顺着青石板路一路前行。但是陆文与何甲的目光已经左侧竹篱笆内一片竹林中的巨大身影所吸引。 身形庞大,从背面看去最少也有丈许高,通体黑白两色分明,体型圆滚滚的,在最上面有两只黑色的小耳朵正在时不时的晃动,巨大的呼吸声即使隔着有十几米远也能模糊的听到。 陆文的目光从进入庄子起,就直勾勾的盯着这个趴在竹林间正在酣睡的巨大身影,眸子明亮的仿佛要射出光芒。 这巨大的身影就是伐竹队每日伐竹的原因,也是陆文为什么能够在陆家踏实做了一年多仆役的原因之一。 虽然体型有点大,但是除了体型之外和陆文记忆中的圆滚滚却是一摸一样的。 因此,陆文每次在这个世界看到这圆滚滚那憨态可掬的模样,就有那么一刹那仿佛回到了地球。 不过圆滚滚在这个世界却有一个凶厉的名字,貉貘! 据说曾是上古时期蚩尤的坐骑。 这也是陆文在这个世界发现的第二个问题,在这个世界的神话之中,出现了很多地球神话的影子。陆文不知这是巧合还是别的,但是在未得证实之前,陆文只能猜测这里是地球的一处平行宇宙。而且梁国一十三州的名字,还有诸多与地球古代华夏相似的制度也佐证了陆文的一部分想法。 枣红马缓缓的前行,走进了十数所宅邸之间,陆文的视野被挡住,于是收回视野,将目光放到迎面走来的十几位护卫身上。他们身上也穿着精铁锻造的甲胄,只是手中没有拿着武器。 “辛苦了。”迎面走来的是一个精壮的男人,身高起码有九尺,说话声若洪钟,与陆文还隔着两米远,声音依旧震得陆文耳膜有些发痒。 “什长大人。“ 见到这人,陆文连忙拉着何甲下车,恭敬的拱手,然后将腰间的陆甲令牌交给这精壮男子。 在梁国,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什,百人为一营,千人为一旅。 眼前这壮汉,就是陆家私兵的什长,陆开山。据说曾是益州军的卒伍,后来因伤退伍下来。 “这是今日甲六伍的159根竹子,皆是两年生以上的紫斑竹,请什长验收。”陆文低头拱手朗声道。 “嗯。”陆开山接过陆文的木牌,走到排车旁,看着已经整整齐齐摞好的五摞紫斑竹打量了十几息,点了点头,笑道:“今日伐竹营二十六伍中,属你们甲六伍的竹子最好。” 方才隔着几米远就已经觉得陆开山的气势惊人,如今距离陆开山不过咫尺,陆文只觉得自己好像面临着一只野兽,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一旁的何甲更是将头低垂着快看到自己脚后跟了。 “还愣着干嘛?卸车!”陆开山瓮声瓮气的喊了一声,他身后十多名陆家私兵立刻动起来,爬上排车准备将五摞紫斑竹卸下车去。 陆开山看着正在忙活的私兵,便低头扫了一眼陆文的腰牌,然后将腰牌递给陆文。 陆文接过腰牌,站在陆开山身侧,等着那十多名卒伍卸车。 陆文知道,在这个庄子内,有一营多达百人驻守,最主要的就是负责饲养陆文刚才看到貉貘。 虽然貉貘看起来和大熊猫除了体型大之外几乎无异,但是就体型大这一点就足以陆家调动一营人看守了。 在这个世界,貉貘最大者能够长到两丈有余,体重最重者近两千斤,比陆文印象中的圆滚滚要大了四五倍不止。在成年的貉貘面前,陆文的枣红马就是一只会动的小零食。 所幸貉貘的虽然也是杂食性动物,但是与圆滚滚相似,主要还是吃竹子,而且性格温和,因此才能够豢养,又因为体型极大,所以伐竹队近百人每日伐的竹子也就刚够这庄子里的貉貘吃的。 至于陆家豢养貉貘的原因......陆文曾看到陆家工坊内打造的巨大的甲胄。 两丈长,千斤重的貉貘加上精铁锻造的甲胄,这可比什么战马要厉害的多! 不过陆文看到的所有貉貘都是一副吃完睡,睡完吃的样子,性子这么懒散的动物能不能当坐骑在陆文心里是打一个问号的。不过陆家毕竟是六百年世家,这种历史悠久的世家大族有些方法能够调教貉貘也没准。 不一会的功夫,十个身强力壮的私兵就将陆文排车上的紫斑竹系数搬下车。 等车上的紫斑竹被搬下。 陆文和何甲重新坐到了车上,准备离开庄子,他们这些伐竹人只伐竹,喂养那些貉貘的任务都是这些陆家私兵的工作。 “什长大人,告辞。”陆文朝着陆开山一抱拳,然后手中缰绳一抖,枣红马在陆文手中缰绳的指挥下调转马头。 就在此时。 “嘤!”一声尖锐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听到声音,陆开山在内的十多人脸上的脸色一变,连忙扭头寻找那声音传来的地方。 而陆文在愣了一息之后,也反应了过来,这是貉貘的叫声!而且与平时的叫声不同,这叫声之中极为的尖锐刺耳。 “这是?” 同时,陆文发现枣红马竟然瑟瑟发抖的跪在了地上,任凭陆文缰绳如何指挥也不动弹了。 就在一众人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地面缓缓震动了起来。 下一刻,在众人惊骇的眼神之中,只见一旁用紫斑竹做的坚固的竹屋被一道巨大的身影摧枯拉朽般的摧毁了。 竹片四射,有几个私兵措不及防之下被射中,顿时鲜血如注。 烟尘与覆盖在竹屋顶上的竹叶漫天飘散,在朦胧之中一道比竹屋还要庞大的身影冲出烟尘。 此时陆文等人才看清了这道身形的模样。 这是一只成年的貉貘,体长足有两丈有余,巨大的脚掌足以把半个人覆盖在其中,当落在青石板上的时候,厚重的青石板寸寸龟裂。而在这只貉貘的脑袋上,还有一道疤痕从耳朵上径直撕裂到鼻尖,这道疤痕将貉貘温和的样子破坏的一干二净,平添数分凶悍之气。 “貉貘发狂了!” 有人突然喊了一声! 陆文此时也反应过来,脸上挂着凝重的神色,这支貉貘与陆文所见过的所有貉貘都不一样。 不过当下陆文没心思追究这只貉貘是从哪里来的。 很明显这只貉貘已经发狂了,陆文毫不怀疑那只巨掌能一巴掌把自己煽成肉泥,于是只思考了不到一息,陆文就连忙拉着身侧已经陷入呆滞状态的何甲跳下车排,朝着最近的竹屋跑去,竹屋当然挡不住这巨大的貉貘,但是能够让他们藏匿身形,避免吸引这只发了狂的貉貘的注意力。 “都别慌!” 陆文与何甲刚刚藏好,就听到了陆开山的声音传来。 陆文探出头去,只看到陆开山大吼一声,然后脚下一撮,一根一臂长的紫斑竹就腾空而起,然后陆开山一脚将紫斑竹踢向貉貘,紫斑竹径直打中了貉貘的脑袋,但是看起来并没有对这只貉貘造成任何伤害,只是惹得这只貉貘怒吼一声,不过却也因此吸引了这只貉貘的注意力。 “斥候去找百夫长报告情况,剩下的人跟我一起牵制住这只貉貘。”陆开山吼完这句话时身形已经沿着青石板道路跑出去数丈远了,而那只貉貘则追着过去,速度极快。 而陆文的那匹枣红马就在路上,貉貘路过,这只枣红马连动都不敢动,然后被貉貘踩了一脚,连哀嚎都没有哀嚎一声,直接口吐鲜血翻身过去,抽搐了几下没了动静,看的陆文一阵龇牙咧嘴,既是心疼这匹枣红马,毕竟也跟这匹枣红马相处一年多了。同时也震惊于这只貉貘的破坏力。 而陆文的目光又不由自主的看向引走貉貘的陆开山,刚才陆开山展露的寥寥几手就让陆文大开了眼界,一臂长的紫斑竹最起码也得十多斤,但是在陆开山脚下就跟小石子一样,而且几息之间就跑出去数丈远,这种速度简直令人咋舌。 而就在陆文以为没有危险了,刚松了一口气。 就只见跟在陆开山身后跑出十几丈远的貉貘猛的加速,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追上了陆开山,然后一只巨掌拍出。只见措不及防之下,陆开山被貉貘径直拍飞,在空中飞了十几丈远竟然又甩了回来,刚刚好落在陆文面前。 此时陆开山躺在陆文面前的地面上,口鼻之中不断的溢出鲜血,胸前有巨大的抓痕,隐隐能够看到白骨露出来,眼看着进气多出气少了。 陆文登时傻眼了。 您老往哪里拍不好?非得往回拍? 第四章 陆家大小姐 陆文的目光从躺在地上的陆开山身上扫过,心中惊诧无比。 要知道陆开山身上可是穿着精铁锻造的甲胄,虽然并没有护心镜,而是将层层的精铁片串联在一起的甲胄,防御力并不低,普通的刀剑都无法轻易的砍进去,即使是箭矢,也能有效的抵挡。 但是现在这坚固的甲胄面对貉貘的一爪,却直接被破防了,这让陆文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雾霭。 陆文将目光移到不远处正在缓缓转过身子的‘发狂’貉貘,同时他的大脑像是一台开动了最大马力的发动机,不断地收集着周围的情况,然后计算着自己在这只发狂的貉貘手下生存下的去的希望。 正面刚? 想都不要想! 陆文因为一年都吃不上几顿肉,导致身体并不是很健壮。但是每天出工,力气还是有的。论起力气或许要比自己穿越之前还要大些。但是‘大些’的这点力气在当前这种情况下显然用处不大。 能够一巴掌拍死自己的陆开山已经被貉貘一巴掌拍死了。 陆开山挨完一巴掌还能躺着喘气。 自己挨一巴掌可以做现成的饺子馅了。 虽然在自己的诸多猜测之中就有死亡之后或许就能穿越回去。但是这个想法也只是在脑海里转瞬而过,陆文并不喜欢把身家性命寄托在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中。 这貉貘的实力远比自己眼中的高手陆开山实力还要强大。 如果自己此时此刻转身就跑,或许能够增大一些生存下去的机会。但也仅仅是一丝而已,刚才貉貘那猛然加速追上陆开山的一幕都被陆文看在眼里了。在那种恐怖的速度之下,在场的任何人如果被盯上恐怕都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陆文的目光转向在场还剩下的陆家私兵,算上陆开山正好是一什十人,此时陆开山已经躺在地上了,生死难料。而剩下的九人之中,有三个人被刚才的竹屋碎片刺伤,也基本上失去了活动能力,还有一个人已经去请求支援了。 除去瑟瑟发抖的何甲,现场能够派上用场的包括陆文在内,就只有六人。 陆文的目光微微眯起来,手脚有些颤抖。陆文轻轻的转动着手腕,他知道这是紧张之下身体的自然的应激反应,他轻微的活动着身体关节,缓解肢体的紧张,以便能够在自己想要移动的时候,身体能跟得上自己的脑袋。 而种种疑问已经出现在了陆文的脑海之中。 比如这只貉貘为什么会发狂? 比如这只看起来就不太一样的貉貘从何而来? 但是这些问题都不及怎么活下去这个问题重要。 此时貉貘已经扭过身来,两丈长的体型即使隔着十几丈远依旧感觉到了极强的威慑力,又是所有人都目睹了刚才貉貘一巴掌拍飞陆开山的动作,所以此时在貉貘的注视之下,所有人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成了貉貘的下一个目标。 这短短的十几丈距离并不能给他们任何的安全感。 陆文也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感受到实力弱小的悲哀,如果他有陆开山的那种实力,此时此刻都不至于如此被动,最起码陆文不会直勾勾的引走貉貘。而是会充分发挥自己的机动性,这是面对这种体型巨大的猛兽追杀的好办法。 短短几息的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仿佛度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冷汗簌簌的从所有人的额头上流淌下来,包括陆文。 何甲此时更是蹲在陆文身子内侧的墙角之中,浑身瑟瑟发抖,抖若筛糠,不过幸亏陆文已经死死的捂住了何甲的嘴,所以何甲虽然惊恐,但是并没有发出声音。 此时此刻,面对这只成年的貉貘,所有人都只能听天由命。 就在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生怕这只貉貘扑上来的时候,只见这只貉貘突然像个人一样站了起来,前爪搭在身前,用两腿支撑,这让众人吓了一跳,以为这只貉貘要发动攻击了,而且站起来的貉貘要比四肢着地时更加吓人。 但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只见这只貉貘在站起来之后,立刻转身掉头朝着远方跑去。这顿时让所有人的都松了一口气。 陆文看着貉貘转身的模样,长吁一口气,然后才发现冷汗已经浸湿了自己贴身的内衣,现在贴在身上十分难受,而刚才在死亡的威胁下陆文全然没有注意到。 虽然貉貘已经转身离开,但是众人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妄动,生怕将这只貉貘引回来。 而陆文在死里逃生之余,心中则是浮现出几分好奇,这只貉貘为什么跑了? “快看!有人!” 有人突然喊一声,众人寻声望去,果然,一道人影不知道何时出现,拦住了还没有跑出多远的貉貘前面。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 这貉貘刚才的威力已经深深地烙印在所有人的心里,此时见有人揽住去路,他们心中既担心这人也死在貉貘手中,又担心这人再把貉貘引回来,到时候所有人都得遭殃。 但是下一瞬间他们的担心就化成了惊诧! 只见拦在貉貘前面的那个人竟然径直朝着貉貘冲去,眼见这人竟然如此,所以人都不自觉的长大了嘴巴。 这人怕不是在找死吧? 在整个庄子之中,最厉害的人就是统率一营人的百夫长,但是他们都知道百夫长的实力,虽然强于各什什长,但是与这只发了狂的貉貘还差的远呢。 而现在这个朝着貉貘冲去的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想要正面去和貉貘战斗,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面对青年的攻击,貉貘大吼一声,声音尖锐,然后一抓就朝着青年拍去,但是骇人的景象出现。只见面对貉貘的猛烈一爪,青年不躲不闪,一只肉拳冲出,与貉貘正面对抗,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之中。 这只体型两丈有余,重达千余斤的貉貘竟然被青年一拳掀飞,朝着众人所在的地方倒飞而来,足足飞出十几丈远貉貘才轰然落在地上,此时大地的震荡还有层层的尘土尘埃才让众人缓过神来。 “快救人!” 陆文突然大喊一声。 陆文算是看出来了,不管是这个刚出现的青年,还是貉貘都不是自己能够理解的存在。这一人一兽的破坏力惊人,要是惹上了不死也得重伤,所以陆文大喊了一声之后,就抓着何甲跑到陆开山身旁,两人吃力的架住陆开山往更远处跑去。 虽然移动重伤员可能会让伤势更加的严重,但是陆文看了一眼十几丈外重新爬起来的貉貘和那个桀骜的青年,手上的动作更加麻利起来,比起伤势加重,先保证陆开山不被两人战斗所波及最重要,被那这种恐怖的战斗波及到陆开山就是有十条命也活不下来。 而得到陆文的提醒,一旁的陆家私兵也反应了过来,连忙上前帮忙,众人抬着伤员又跑出四五十丈远才停住了脚步,陆家私兵则赶紧给受伤的伤员进行包扎。陆文不懂这些,于是转身过去看向远处战斗的一人一熊。 “哈哈!你这头熊崽子,真是有趣,吃了我一拳还没有受伤。” “再来!” 站在貉貘身前的青年,脸上挂着兴奋地神色,说罢,脚下一蹬径直的朝着刚刚爬起来的貉貘又冲了出去。 青年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传的极为悠远,即使隔着数十丈远也能听见。 而一人一熊的战斗场景更是惊骇,这两者体型悬殊极大,但是青年却能够和这只貉貘正面对抗,甚至这只貉貘的力气都远不如这青年,被青年数次击飞出去,一根根质地坚硬的紫斑竹,被仿佛豆腐般撞断。 陆文眼神紧盯着远处的战斗,而他对于这个世界的一些了解都被颠覆了,他本以为双臂举起几百斤的石磨应该就是这个世界武力的巅峰了。但是现在看来,似乎还远远不止。 战斗一直持续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 那个青年一只脚踩着躺在石板路上的貉貘的肚子上,兴奋的喊道。 “熊崽子!起来再陪小爷玩。” 但是那貉貘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那副疯狂的架势,此时趴在地上,就像是一只丧家熊,看上去甚至还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比起这只貉貘,众人反倒是抬脚踩在貉貘肚皮上,看起来有些癫狂的青年更像是一只人形凶兽。 此时,守卫在庄子中的陆家私兵也都纷纷赶了过来,统领这些私兵的百夫长也早早地到了,但是无人敢上前打扰这个青年。毕竟这青年看起来不像是能够正常交流的样子。 “快起来!别装死!” 青年说着,一把抽出了自己背后长刀,这把刀很长,陆文目测有七尺长,刀体寒芒四射,一看就是一把上好的刀。这青年将长刀架在了貉貘的脖子上。而貉貘则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全然不敢动弹。 “齐师弟!这不过是一只后天境的小兽而已,怎么配跟你玩耍,别欺负它了。” 适时,一道空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道白色的人影从远处飘然而至,等到了近处,陆文才看清女子,面容姣好,一袭纯白色的衣裙,一头乌黑发丝笼在身后,只是看着就仿佛是从仙境中走出的谪仙一般。 “属下拜见大小姐!”突然,站在所有人最前方的陆家百夫长突然喊道,然后朝着女子拱手施礼,然后在场的几十号人哗啦啦齐刷刷的朝着这女子拱手施礼。 大小姐?! 陆文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刘管事今天提及的陆家大小姐回府,还有同门随行。 于是连忙学着其他人低头拱手施礼,不过脑海之中还是思考着当下的情况,刚才匆匆一瞥,陆大小姐的身姿已经给了陆文极深的印象。而那个刚才那个和貉貘正面对抗的青年,听到陆大小姐叫他师弟?应该是就是陆家大小姐的同门无疑。 陆家在梁国权高位重,陆大小姐作为陆家嫡长女,地位不仅在陆家崇高,在梁国之内也是人尽皆知,论起地位不比皇族的公主低微。 陆文来到这方世界一年多,也只是在传说之中听说过陆大小姐的名号,没想到今日在这里见到了。 “陆师姐,这就是上古蚩尤魔神的坐骑?这也太弱了吧,根本不值得我专门跑一趟。” “只是个传说而已,况且年代久远,就的有什么血脉能够流传下来,也是稀薄无比了。” 闻言,那青年神色颇为失望。 而两人就距离陆文不远处,所以陆文能够将两人的交谈收入耳中。 “何师兄他们还在等着呢,我们先过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说罢,陆大小姐转身朝着不远处的百夫长出声道:“将这只小兽收押起来。将伤者送至医坊,好生疗养,每人发放些钱两补偿。” “是!大小姐!”百夫长抱拳应道。 然后陆大小姐目光扫视了一周遭几十人,目光扫过陆文时,陆文只觉得如芒刺在背,直到陆大小姐与那名青年联袂而去这种感觉才消失。 待两人离去,陆家百夫长转过身来,对几十号陆家私兵吩咐起任务。陆文望着近百丈范围内的一片狼藉,嘴角不禁有些抽搐,比起貉貘,那青年的破坏力显然更强。 吩咐完任务之后,这名百夫长将目光投到了陆文身上,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临阵不畏,不错。” “多谢百夫长夸赞。”陆文一愣,但是旋即想到应该是说他刚才面对貉貘时的应对,随即不卑不亢的拱手说道。 “回去吧,关于那匹马我会同你们刘管事说的。” “百夫长劳心了。”陆文与何甲朝着这名百夫长拱手一拜,然后两人离去。 在走过那只已经被降服的貉貘时,看着被陆家私兵用拖网网住的巨大的貉貘,何甲连看都不敢看,陆文则是看了好几眼,只见原本狂暴的貉貘此时浑身灰扑扑的躺在拖网之中。 陆文走到已经僵硬的枣红马身边,枣红马的鲜血已经在地面上结痂。陆文蹲下轻轻地摸了摸枣红马的鬃毛,长叹一声,准备起身时却突然发现在一片深褐色的结痂血液之中有一颗圆形的黑色珠子。 陆文好奇的将其捡了起来。 这颗珠子之所以能够吸引陆文的注意力,是因为十分的浑圆,这在加工技术不成熟的这个世界十分的罕见。 黑色珠子入手冰凉,仔细看去表面光滑,看起来就是一颗普通的黑色石珠,也没有雕琢气息,像是天成。 “陆文哥。”何甲在一旁怯生生的喊道,目光看着横死的枣红马,目光之中透漏出几分悲伤。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对他的确产生了不少的刺激,以至于何甲现在看起来有些蔫了。 陆文随手将黑色石珠别进腰间,然后从已经翻倒的车排旁边捡起了两人的小包,背在背上,然后拍了拍何甲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走吧。” 第五章 黑色石珠 夕阳西下,日头傍在千亩竹海西边的一座山峰巅上,红云铺满山巅顶上,与红日照相辉映。 在陆家外宅之中,田里的佃户都扛着农具,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往居住地走去。炊烟从居住地的炊烟筒中升起,各家都开始生活造饭。 陆文躺在房屋顶上,口中衔着一根狗尾巴草,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眼神失去了焦距。 他此时正在思考着白天发生的一切,白天的事情给陆文带来的太大的震撼。但是同样的,也让陆文的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中除了那个能够貉貘正面对抗宛若人性凶兽的青年之外,最让陆文印象深刻的就是陆家大小姐的话。 “后天境。” 陆文喃喃自语道。 无疑,陆家大小姐的话给陆文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也让陆文明白了,这个世界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至少武力值方面,从陆文想象中的普通古代世界,瞬间提升到了低武世界的程度。 一瞬间陆文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危机感。 穿越到此一年多了,陆文对于修炼武功的渴望从来都没有现在这样深刻。尤其是回想起来面对那只貉貘时,生死天注定的无力感让陆文极其难以接受。 以前不知道还好,但是陆大小姐给陆文推开这扇大门之后,陆文就蠢蠢欲动的想要往门里窥视,甚至亲身往里面走一趟。 而根据陆文的古板印象,修炼武功最起码也得需要一本武功秘籍,或者说修炼武功的方法。 不过陆文想了半天,觉得在获得一部修炼的功法之前。恐怕能够吃上肉才是目前的当务之急。 陆文知道陆家私兵的伙食的,素菜精粮管饱,三天一顿肉食。如此,这些陆家私兵才能够支撑起每天的训练和任务。 想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这种违反能量守恒的道理在这个世界也是不存在。 同理,吃稀粥粗粮饼恐怕也是当不成武林高手的。 “陆文哥,吃饭了。”何甲站在房檐下面朝着陆文喊道。 “来了。”陆文应了一声。 半柱香后,陆文将一块擦手的麻布重新挂到门前的晾衣竹竿上,然后走进屋子里。 陆文何甲两人同为孤儿,很自然的报团取暖起来,平日吃饭也是一起吃的。 陆文坐到桌子前,目光探去,看到桌子上的饭菜,不由得幽幽一叹。 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米汤,两块粗粮饼,还有一只破损了几个豁口的白瓷碟子乘着一碟腌竹笋,饭菜看上去极为清淡。 这样的饭菜以这个世界的标准来说,还算是不错的,能够果腹,能够让支撑陆文出工一天。 但是想要支撑陆文练武恐怕是远远不够的。 无论练习什么武学,最起码饭菜管饱是基本前提,这一点哪怕陆文未曾练武也能想象的出来。 何甲坐在陆文的对面的板凳上,望着吃食显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陆文看了他一眼,发现这小子的精神头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刚才焉吧的样子已经不复存在,这倒是让陆文颇为惊讶,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被摧毁的是自己的二十多年构建起来世界观,但是对于这个小子来说下午的事情却是在他的世界观上添砖加瓦,所以何甲恢复的快些也能够理解。 “吃吧。” 陆文说完,闻着饭香,喉咙也不禁滚动了一下,今天遭遇的事情太多了,消耗了陆文的太大的精力,所以现在陆文也觉得有些饥肠辘辘。 听到陆文的指令,何甲连忙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陆文也拿起一块粗粮饼,这粗粮与前世吃的那种细粮里掺杂了一些粗粮就谎称粗粮的面食不一样,这是纯粗粮的,不掺杂一点细粮,可谓童叟无欺。而相应的也就导致了这粗粮饼口感极差,嚼起来就像是吃干树皮,咽下去的时候喉咙都感觉火辣辣的,只有就着米汤才能咽下。 刚才这个世界时,陆文足足用了一个多月才适应吃这粗粮饼。 只吃这种粗粮,就算是天降绝世功法自己也练不成。 可是陆文联想到自己的只有二十枚大梁通宝的小金库,心中升起了万般无奈。这二十枚大梁通宝买素食能让自己坚持一个月,但若是顿顿带荤腥,连一周都坚持不住。 这世界不是前世的消费主义。 像陆文这种出工的杂役还好,若是普通的种田佃户,平日最大的消费也就是更换农具,花钱买着吃的那都是败家子才干的事情。 而陆文每月的工钱不过五枚大梁通宝,加上足够一个人吃一个月的口粮。 人家穿越发愁怎么获得神功利器。 自己穿越发愁怎么吃上肉。 陆文不禁一阵郁结,愁绪涌上心头,连好胃口都败坏了,手里拿着半块粗粮饼愁眉紧锁。半响,陆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去,只见何甲正眼巴巴的盯着自己手里的半块粗粮饼咽口水。 “......” 陆文试探性的将手中粗粮饼给何甲递过去,何甲顿时大喜过望,准备伸手接过粗粮饼。 但是陆文胳膊只伸了一半就转了个弯,将粗粮饼塞到了自己嘴里,然后三下五除二将粗粮饼和稀粥吃净。吃饱喝足,陆文摸着肚子,对着一脸幽怨的何甲语重心长的说道:“晚上不能吃的太多,容易睡不着觉。” 说罢,陆文将手中的碗筷扔下,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留下何甲闷闷不乐的收拾着一桌子的碗筷。 红霞在天边停留了没一会,就被黑暗彻底吞噬。 在这个没有什么娱乐节目的古代,有家室的人早早地就将家门闭起来了,而没有家室的老光棍只能自力更生的渡过这寂寥长夜。 陆文此时正坐在自己房间的竹床之上,清凉的月光从窗户中洒落进来,扑了他一个满怀。但是这依旧赶不走房间中的闷热,他手持一把竹制的蒲团,倚着用竹条编制的靠枕,一边扇着风,一边回味着白天的发生的一切信息。白天种种景象像是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之中过了遍,而陆文则从其中挑选出来比较重要的信息。 最重要的当然就是陆大小姐和她那个同门师弟的对话,从他们的对话中陆文发现了这个世界武道方面的消息。 与这个消息相比,南岭大地震都算不上什么了。 后天境?既然有后天,那岂不是还有一个先天境?就算不是先天境,那也表明了后天之上有另外一个境界。而陆大小姐的师弟就是这个等级,思绪继续眼神,陆大小姐作为师姐最少也是同一个等级。 假设,这个世界只有后天、和后天之上两个境界,那么根据陆大小姐的同门师弟与貉貘的战斗场景来看,这个世界的巅峰战力的力气能够超过五千斤,这已经是人体极限的几倍,乃至十几倍了。 但若是这两个境界之上还有别的境界呢?比如陆大小姐门派中的师父师伯,会更加厉害吗? 这个问题陆文只是稍加思考便打住了,毕竟目前的所知的信息太少了,无故的妄加揣测除了浪费自己的精力之外毫无用处。 不过只是这些发现也足以让陆文振奋了。 陆文穿越一年多并没有在这个世界发现科举制的存在,至少梁国不存在科举制这套东西,于是自然也就不存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套东西。 目前梁国的情况是世家大族联合把控国家朝政,寒门子弟基本没有上升的空间。而除了政治、军事、经济这些东西之外,世家大族还把‘文化’把控在手中,平民识字率极低,而且书籍的费用极为高昂,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 所以读书当官这条改变命运的道路对普通平民来说基本没有戏了。 由于没有上升通道,陆文连想要努力奋斗的方向都没有。 但是现在陆文发现了方向,既然文走不通,那就走武! 别的不提,如果能够达到陆家大小姐那个师弟那么厉害,寻常人根本拦不住,到时候行走江湖,看看这方精彩的世界,逍遥在这天地间,岂不是快哉? 只是想一想,陆文就忍不住的心情跌宕起来。 一颗向武之心蠢蠢欲动起来。 不过陆文现在对于武道也只是一知半解,而且又无人解惑。现在能够给陆文解惑的人,陆家大小姐连同她的同门师兄弟应该是好人选,但是现在两者的身份沟壑犹如云泥之别,这是妄想。 所以思来想去,陆文觉得了解武道最好的方法还是要从陆家私兵哪里开始,这些人的身份虽然要比陆文这些佃户高上几分,但是总归能够谈上话,只要能够谈上话就有机会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 不过一般的陆家私兵也就是普通人而已,想要了解武道最起码也要找陆开山这种什长一级别的人。 但是如何跟这些人搭上话呢?陆文脑海中不住的思考着。 陆文能想到的最简单的方法,那便是请客吃饭了。在这个跟华夏相似的古代社会中,男人和男人只有在酒桌上才能迅速的增进感情的老规矩同样适用。 也只有在酒桌上陆文才能够从哪些醉酒后的陆甲私兵身上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 如此一来,问题就有了,而且还是两个。 请客吃饭需要钱财,而陆文现在很缺钱... 想要从灌醉的私兵哪里套取信息,就得保证那群私兵比自己先醉,而陆文并没有喝过几次酒,但是从有限的几次喝酒陆文都发觉自己的酒量不咋地。 前者是外部因素,后者是内部因素。 陆文顿时头疼起来。 不过比起从陆大小姐哪里获得信息,请客喝酒这条道路总归还是简单些的。 无非就是想办法挣钱,以及锻炼自己的酒量,或者用些小技巧让陆文可以灌醉别人,虽然困难,但是陆文觉得动动脑子总是可以解决的。 正思考着,陆文突然觉得身下好像有什么异物,伸手往身下一掏登时摸出了一个圆乎乎的黑色石头,陆文立刻想起来这是下午捡起来的那块石头,举起来接着月光放到眼前看了看,除了浑圆之外并没有什么奇特的。陆文只当是河边的鹅卵石而已,并没有特别在意,随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当冰块,清除燥热。 然后伸手从自己的木床下面的杂物缝隙之中摸起一卷儿臂粗细的竹简,竹简之上是用简体字书写的黑色字体,《道德经》。这是陆文穿越之后试探性的写的东西,本来是抱着几分当金手指的希望,不过在落空之后就成了陆文的一个念想,每天都看一看,想想地球的那些好吃的好玩的。 陆文不是古文专业,所以对于道德经也就只能几个大概,五千言陆文只记住了千于字。陆文还尝试着用这个世界的文字翻译了道德经第一章。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陆文轻轻念道着,念了一章的内容就停下了,同时扇扇子的动作也停住,房间之中只剩下了沉重的呼吸声,经过了一天的巨大变化,陆文也有些遭不住,头轻轻的点着,看起来即将要陷入睡眠之中。 就在此时,只见陆文手中的黑色石头在月光之下闪过一丝诡异的黑光,旋即又重归寂静。 在浑噩之中,陆文只觉得自己意识一阵朦胧,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文好像如坠深渊一般,顿时清醒了过来,而清醒了过来之后,目光所及,陆文立刻发现了周遭的异象。 只见自己已经不在自己的房间之中了。 周围是一片分不清上下左右的灰色空间,整个空间除了一片灰色之外没有任何的东西,也没有亮光。而陆文就这么静静仿佛悬浮在这个空间的最中间。 看着周遭的巨变,他陷入一阵失神之中,但是短暂的失神之后立刻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无边无际的灰色,除此之外空荡荡的一片,再无他物。 首先陆文便尝试着控制自己的身体在这个诡异的空间之中走动。当陆文落脚,诡异的发现自己落脚的地方凭空生出一股相反的力道,产生一种好像踩在实际地面上的感觉。 陆文想要朝着这个空间的远处去探索,但是没走几步就发现一股沉重感袭来,这不是外部的重量,而是从一种沉重的疲惫感从全身各处袭来,然后在这种疲惫的侵袭之下,再也也抬不起脚来。 不得已,陆文只得在这个空间中盘腿坐了下来,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对于自己来说,注定一个难忘的一天,一天之内,两次无力感,前者是因为生死危机,后者则是因为诡异与未知。 在冷静之后,陆文第一个想法就是这或许是自己穿越自带的金手指。 但是陆文心中并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充满了警惕。 如果有人无故的向你赠与什么,那你就要思考他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了。 在这个诡异的空间之中,没有任何的声音,陆文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种环境自带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而陆文则压抑着自己的紧张与害怕的情绪,心中默念着。 1、2、3、4...... 漫长的时间过后。 869...... 870...... 突然,陆文觉察到一股拉扯力出现,覆盖到自己整个身躯之上。 “来了!” 陆文精神一震! 陆文轻轻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窗外东边的日头已经突破地平线。 天亮了! 陆文看向自己手中的竹蒲扇和黑色石珠,身上各处都传来不同程度的疼痛,稍微一动关节处就啪啪作响,而蜷起来左腿此时已经麻木了。 陆文立刻得出一个结论,看来自己并非是真身进入那个诡异的灰色空间的。 陆文眉头紧皱,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同时口中发出不确定的声音:“三十?不对,是三十一!” 陆文在那个灰色的空间之中完全感觉不到饥饿,于是在这个寂静的能把人逼疯的环境中,陆文更加能够沉静下来心思,于是他数了一晚上的数字,以一千为一组,陆文数了三十一组,加上最后一组没数完的数字就是三万一千八百七十。 陆文数数并不是严格的一秒,但是也能够做一个参考了。 三万两千个数字,因为语速的原因,实际上应该是接近四万秒了。 换算成时辰也有五个时辰,十个小时。 结合昨晚吃完饭进入房间的时间,正好是一整夜,也就是说在那个空间之内的时间和现实世界是基本吻合的。 “为什么会进入到那个灰色的空间?” 陆文在那个灰色空间已经思考很久了,此时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到了手中的黑色石珠,或许跟它有关? 陆文将石珠掖到床铺底下。 “陆文哥,该吃饭了。”何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而陆文的意识在经历过最后的思考过后,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连说话的力气都不想用了。 “让我休息一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陆文径直朝着床榻上倒去,意识归于黑暗。 第六章 武道境界 感谢‘大红枣的妈妈’2000起点币打赏支持,万分感谢! ———————————————————————————— 在一阵喧杂吵闹声中,陆文醒来,同时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昏昏沉沉的无力感,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正当陆文准备睁开眼睛,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如唱戏般荒腔走板的腔调,无疑,正是刘管事。听起声音来,似乎距离的还挺近的,于是下意识的,陆文没有睁开眼睛,继续选择装睡。 同时,一股子中草药的苦涩味道直冲陆文的鼻腔,闻着这中药的味道,陆文已经大概猜到了自己目前身在何处。 这里应该是陆家外宅的医坊。 看来自己在沉睡之后,被送到了陆家医坊之中。 “袁老,怎么样了?”刘管事用那他唱戏般的古板腔调说道,因为他那迥异的腔调,令人听不出他言语中的情绪。 不过陆文每次听到这刘管事的腔调,总是莫名的想笑。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目前还在昏迷,看不出来有什么外伤。先让他在老夫这里再多住几天,容我观察观察。” 听到这声音,陆文脑海之中立刻浮现出一个灰袍大袖,慈眉善目的老人形象。 如果不出陆文所料,这个苍老的声音应该是西北外宅药坊的医师,人皆称袁老,年纪起码有五十岁往上了,一头发丝早已花白。平日里西北外宅上千户人家若是有伤寒病症都来这里找袁老治疗,故而袁老在西北外宅之中也是德高望重。 “好好,如此甚好。袁老这是二十枚鸡蛋,十枚您留着补补身子,剩下十枚,等那娃儿醒了,劳烦您给那娃儿放进餐食里。这孩子父母走得早,自己孤苦一人不容易,还请您多照顾着些。” “刘管事还请放心。” 闻言,陆文升起几分暖意。 “我还需要去上报今日的事宜,就先不叨扰袁老了,告辞。” “刘管事慢走。”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走远,而另一道缓慢的脚步声也渐渐的走远。 至此,陆文才缓缓的睁开眼睛,透过窗户看到外面已经渐渐昏暗的天色,陆文知道自己恐怕是已经睡了一整天了。 得知了自己沉睡的大概时间,陆文便观察起来周围的环境。 入目是一个由砖石搭建的宽敞明亮的屋子,很大,比陆文的那间三室的瓦房要大得多,在这屋子之中整齐有序的摆着十数张木床,其中大多数都是空的,但是有三张床正躺着人,陆文仔细看去,发现都是‘熟人’,正是昨日在兽庄之中,被貉貘撞碎的竹屋碎片击中的三名侍卫,此时三人身上都有被白布包裹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仔细看胸口还在起伏,正在休息。 不过陆文并没有看到陆开山的身影,而联想到陆开山那严重的伤势,陆文心头蒙上一层阴霾,被貉貘一爪连胸前的白骨都露了出来,那么严重的伤势在这医疗手段匮乏的这个世界,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念及如此,陆文不禁叹息,旋即将发散的思维收拾起来,转头思考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古怪事情。 昨天一整天的事情在如今陆文看来,处处都透漏着古怪。 但是最古怪的事情,莫过于昨天晚上进入的那个灰色空间。作为现代人的陆文,心理承受能力算是比较强大的,但饶是如此,对于昨晚的灰色空间依旧是有些摸不清头脑。 不过所幸陆文对那个灰色空间不是完全一无所知,根据陆文已经有的推测,自己能够进入灰色空间恐怕媒介就是那颗黑色的石珠,因为那个时间点陆文身边唯一陌生的东西就是那颗石珠,而自己也没有作出什么和往常不同的行为。 虽然目下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是只要陆文回去找时间试一试就能够确定了。 随后就是陆文算出了灰色空间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基本上是大概一致的。 但是这几点了解更加深了陆文心中的困惑。 陆文有心细想,但是从他清醒时就觉得精神昏昏沉沉的,而且饥渴和饥饿两种感觉也一同侵袭而来,导致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集中思绪去思考。 不过最起码对于未来的应该如何前进,陆文在脑海之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规划。 最重要的还是要解开那个灰色空间的谜团,在这个陆文已经看不清的神秘莫测的世界,这个分不清是好是坏的灰色空间,让陆文如鲠在喉,所以需要尽快搞清楚,就算搞不清楚,也要探索其对自己有没有什么危害。 其次,便是通过各种渠道去了解关于‘武道’的信息,找到变强的道路。 陆文确定了未来的大体规划,至于详细的细节,他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去仔细规划了。 就在这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在陆文的注视之中,只见一道活泼的身影径直跑进了这处大病房之中。 当陆文与这道身影大眼瞪小眼时,只见这道身影,脸上迸发出喜悦的神色,旋即大喊了一声:“陆文哥!你醒了!” 这声音极大,在这大病房之中的其他三名侍卫都被吵醒,掉头过来怒视着大声喧哗的人。 陆文的脸上则浮现出一丝尴尬,因为这大声喧哗的少年正是何甲。 半柱香后,白发苍苍但是身形依旧挺拔的袁老和身旁显得有些拘谨的何甲站在陆文床前。 “感觉怎么样了?”袁老抚摸着下颌的长髯,慈祥的说道。 “饿了......” 陆文如实说道。 ...... ...... 一刻钟后,陆文端着一碗加了鸡蛋的清水白面面条正吸溜着,在面条上还漂浮着两根腌竹笋下饭。 “慢些吃,慢些吃。”袁老笑呵呵的说道。 一旁的何甲则看着陆文狼吞虎咽,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然后说道:“陆文哥,你都昏迷了两天一夜了。我都快担心死你了。” 闻言,陆文狼吞虎咽的动作一滞,心中大骇,瞥了一眼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原来自己不是昏迷了一天,而是昏迷了两天一夜,难怪醒来之后的饥饿感这么强烈。 不过几十息的时间,一碗热乎的汤面就被陆文吸溜完了,连面汤都没剩下,擦了擦嘴中,陆文抱着空荡荡的碗,脸上露出了一个颇为不好意思的笑容:“还有没?” 一炷香后,陆文将一只空碗放下,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同时陆文也觉得身上的疲惫感也被这两碗热汤面扫除了大半。 “胃口不错,看起来已无大碍了。现在有什么感觉吗?”袁老笑呵呵的说道。 “感觉身上没有力气,特别疲惫。”陆文如实说道。 “有可能是受到貉貘的惊吓,急火攻心之下才昏迷过去,现在刚刚苏醒,出现疲惫无力的症状倒也正常,再从老夫这里观察两天吧。我去给你开一副安心定神的药。”袁老点点头。 陆文点了点头,虽然觉得自己的昏迷应该是和灰色空间关联极大,不过显然这种秘密不足为外人道也。现在袁老给陆文圆了个说辞,陆文自然是乐意至极。 “多谢袁老。”陆文挣扎着坐起身子,朝着袁老合手作揖。 “救死扶伤,医者天职。”袁老笑着说道,然后负手离开。 “哎!袁老,小子还有一事想问。”陆文突然开口。袁老负手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陆文,说道:“什么事?” “陆开山什长现在怎么样了?”陆文问道。 沉默...... 这一问就连一旁的侍卫也纷纷转过头来。 袁老盯着陆文看了几息,随后叹了口气,说道:“伤势太重,已经转到内宅去救治了。” 说罢,袁老负手离开。 陆文则朝着袁老背影拱手作揖。 目送袁老离开,陆文收回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何甲。 而何甲对着陆文露出了一脸憨笑,说道:“陆文哥,这几天我可想你了。” 陆文同何甲聊了几句,因为明日还要出工,趁着天还没有全黑,何甲就先回去了。 陆文则同这个‘病房’里面其他三名受伤的侍卫聊了起来。平日同这些侍卫们聊天最多就是寒暄几句,混个脸熟,而这次在陆文有意的指导下,话题朝着陆文希望的方向走去。 “三位大哥,那个青年怎么哪里厉害啊,竟然能把发狂的貉貘都打服了。”陆文一脸惊叹的问道。 前日陆文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也算是临危不惧的少年,而且还救了他们的什长陆开山,加上平日就混了个脸熟,所以此时三人也就没有了多少避讳,七嘴八舌的给陆文科普起来。 “那个青年可不得了!恐怕已经是先天高手了!”一个侍卫压低嗓门,一脸神秘的给陆文说道。 “先天高手!那是什么?”此时陆文确信了自己之前的推测。不过脸上还是装作平生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似的,露出既无知又好奇的神色。 这副表情让这名侍卫颇为受用,而其他侍卫也不敢示弱。 “先天是后天之上的一层修为境界。传说中踏入先天境界者,都能日行千里,飞檐走壁,力气更是大到没边。像那天看到的那个青年,想来就是先天境界了,这成年的貉貘已经能够比肩后天三品的高手,但是在那个青年手下却毫无还手之力。先天境界在江湖上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了,占山为王、开宗立派都不是问题了。”另外一名侍卫接过话茬,侃侃而谈,令陆文耳目一新,同时也不由得心生向往。 以往陆文也只是知道有武功这么一回事,但是具体的细节却不明白,而此时在三名侍卫的口中,陆文逐渐了解到了这个世界关于武道修炼的细节。 “那怎么样才能够达到先天境界?”陆文半分真心半分试探的询问道。 “先天?我们这种普通人就别想了,那都是天资卓越之人才能够有望窥探一二的境界。寻常武夫穷极一生能够跨入后天前三品,也能成为江湖上一个二流高手,闯荡江湖已经是足够了。”一个侍卫讽刺着笑道。 “那三位大哥,现在是什么境界?”陆文好奇的问道。 “我们三人都是后天九品,像什长已经是后天七品了,若是对付普通的貉貘已经足够了,可是那天发狂的貉貘是庄子里最强的貉貘,实力比肩三品强者,除了百夫长无人能够单独制服。若是那名青年早些来就好了,或许什长就不用遭受如此重伤了。”说道陆开山,三名侍卫的情绪都有些低落起来。 见状,陆文也不在开口插话,能够得到这些消息已经足够了。不出意外,接下来陆文还要从这里待几天,到时候有充足的时间与这三名侍卫混熟络,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不用急于这一时。 第七章 钱是王八蛋 一枚圆润无比,色泽暗黄,在阳光的反射之下呈现出一种如水纹般的质感的大梁通宝在空中不断旋转,在获得了短暂的自由之后,这枚黄澄澄的大梁通宝又落入一只生满了老茧的魔爪之中。 “钱啊钱,都说你是王八蛋,可我看着你怎么就这那么好看呢?” 陆文搬着一个小竹凳坐在袁老的医坊门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在腿间有一本翻开的书籍,而在陆文手中则举着一枚大梁通宝正对着太阳,陆文闭着一只眼睛仔细的观察,这大梁通宝上经过太阳反射造成水纹一般的波纹就是大梁通宝正版的防伪标志,从某种程度来说这防伪技术已经很先进了。 不过陆文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防伪标志上...... 此时距离陆文入住医坊已经第五日了,苏醒后第二天陆文就恢复的差不多了,那种头脑昏沉的感觉也一扫而空,反而觉得自己精神饱满,似乎脑子都比之前灵活了。 但陆文还是被袁老多留了两日,说要多观察观察,陆文也乐的多休息几天。 而那三名后天九品的陆家侍卫在确定无碍之后于昨日已经离开了。 不过陆文也已经把想要获得的情报得知的差不多了,从那三人走时一口一个贤弟的模样,陆文觉得这三人的那点值得吹嘘的谈资应该是已经被自己掏空了。 而对于武道修炼陆文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了,甚至于一些如何修炼的细节之处也套出了不少。 先不提那三人自己也是一知半解的先天境界,这后天境界总结一下就是锤炼体魄,就是通过大量的锻炼让自己不断地变强,所以基本上没有门槛,理论上来说几乎人人都能修炼。但是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门槛,实际的隐形门槛却将不少人拦在门外。 譬如一些天生强壮的人修炼起来事倍功半,尤其是一些天生神力者,喝喝水吃吃饭长大成人就有千斤之力。而天生体质虚弱的人修炼起来就事半功倍,需要付出比常人多许多的努力,才能达到与常人一样的修炼效果。 不过陆文倒不是特别担心,虽然自己不是什么天生神力,但也不是病秧子,属于中规中矩的普通人。 但是接下来的一条却是让陆文愁白了头发。虽然套话的时候,三人没有刻意的提及武道修炼消耗的资源,但是从他们字里行间,陆文却暗暗的记下了不少。 于是在合计一番之后,一股愁绪顿时涌上陆文心头。 一如陆文之前所预料,练武开支极大。根据那三名陆家侍卫的描述,他们这些六品以下的侍卫,每日都有一顿肉食,素食管饱。而六品以上的侍卫,诸如什长一级顿顿都有肉食,而且每月的还有一钱银子的饷钱,像他们这些九品的侍卫也有半钱银子。 在梁国,一钱银子便是一百个大梁通宝,俗称一贯钱,够寻常的百姓吃穿住行半年的开支。 对比这些侍卫,伐竹队那每个月五枚大梁通宝的工钱就显得寒酸之极。 但就是如此,陆文伐竹队的这份工作还是顶了陆文父辈的职位,不然的话陆文现在就是忙活在地里田间种田的佃户了。就陆文这种田的手艺,一年的收成,交完租子够自己吃的就不错了,余钱那是想都别想。 而经过陆文的缜密的算计,想要练武最起码也得十两银子起底。 别的不说,修炼先需要一门功法,在陆文旁敲侧击之下陆文得知那些侍卫修炼的功法都是陆家发的,禁止外传,但是在一些商行中最基础的功法都需要三四两银子起底,这还都是些大路货色,好的功法都被一些世家大族或者大宗大派掌握在手中,更是无价之宝。 至于这功法有什么功效,陆文不好继续追问,但功法总归是练武的必须品,所以单是功法就得五两银子,折合成大梁通宝就是五十贯钱。 除了功法,每日吃喝也是极大的开支,想要满足练武的需要,每日吃喝最少需要一钱银子。至于说山中野味...这世界的确是不少,但是山里的那些不精明的兔子山鸡早就被吃净了,剩下的那些都是比人还精明,没有强弓劲弩的情况下,隔着几十步远就没影了。 而且练功就是锤炼肉身,难免有磕碰损伤,需要用药,不然的话日积月累小伤痛也能变成致命伤,医药钱省不得,这又是一大块的支出。 一来二去,想要练武前期投入最少十两银子。这还是考虑到陆文已经能够读书识字的情况下,若是大字不识的文盲一个,那前期成本再翻个番也不算多。 “十两银子......”陆文有些失神的念叨着,他此刻只恨自己为什么不穿越成一公子哥,哪怕是家道中落的公子哥呢,最少家里还有些薄田祖宅什么的,卖一卖还能攒个练武钱。 自己现在一穷二白,连自己都是陆家的,更别提什么变卖祖宅了。 如今陆文家底子也就只有二十枚大梁通宝,距离十两银子还差着老远。 望着手中的大梁通宝愣了半天,陆文将钱别进腰中,将腿上的书籍轻轻合上。 先不想了,吃饭!吃饱肚子才有力气想。 而就在陆文起身拿着小板凳和书籍正准备走入医坊时,眼神余光仿佛看到了什么,陆文眯了迷眼睛停下了动作。 烈日烘烤下,在医坊前黄土大道寸寸龟裂,一些凹凸处甚至在阳光下呈现着钢铁般晦暗的光泽,这是西北外宅道路与外界交界的一条官道,可供三驾马车并排行走。而在陆文的视野中,有两道身影沿着官道缓缓走来。 等着这两人临近,陆文目光微眯,将两人的情况尽收眼底,是一老一少,老的是个老翁头发花白,蓬头垢面,灰布长袍手中拄着一根树枝,低着头不看远方只看路下。小的个头很小巧,看起来与老翁差不多,也是蓬头垢面,破衣烂衫,左手拄棍,右手搀着老翁。一老一少就这么低着头,缓慢的在官道下行走。 望着两人,陆文心中一动,不自觉的喊道:“老翁,天气热,不如过来喝点水再走。” 念罢,那老翁置若罔闻,那小个子则是恍然抬起头来,有些茫然的看着陆文,口鼻干裂,有发丝被嘴唇上的血痂黏住。看了半天,无神的双目之中才露出一点神采。 随后,在陆文的注视之下,那小个子搀着老翁朝着陆文走来。陆文则连忙起身,从医坊门口内侧拎出一盏茶壶和一个茶碗,满满当当的倒了一碗茶水。等两人近前,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散发出来,陆文仿佛没有闻见似的,将手中的一碗茶水递给那名小个子。 小个子有些拘谨的伸手接过茶碗,然后盯着手中的有些淡黄的茶水看了半晌。 陆文轻笑道:“这是竹叶茶,没毒。” 经陆文一提醒,小个子似乎才反应过来,吞咽了一口口水之后,连忙将茶水递到老者嘴边,抿了抿嘴唇用一种干哑的仿佛砂砾在摩擦的嗓音说道:“爷,喝水。” 陆文听这小个头的声音分不清男女,不过眼中闪烁过一抹惊异。随后,那看起来已经快行将就木的老翁开口剧烈的喝着水,看起来就好像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缰绳。 “别喝得太急,容易炸肺。”陆文连忙提醒。 小个子闻言,连忙将手中的碗抽走,适时老翁也剧烈地咳嗽起来,这小个子连忙伸手给老者拍打着背部,半晌这老翁才缓过神来。然后这小个子才重新将手中瓷碗递上去,只是显然力道没有先前大了,小心的看着老翁喝水。 等一碗饮下,陆文接过空碗又给他们倒了一碗,老翁两碗喝罢长舒一口气,这小个子将老翁搀扶着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自己才站起身双手从陆文手中接过乘了茶水的瓷碗,小心的喝了起来,一饮而尽之后,便将碗小心的递给陆文。 陆文接过碗,朝着眼前的小个子看了几眼,又倒满了一碗递了过去,这小个子盯了半晌又接住小心的喝完之后,将碗递给陆文,然后用沙哑的嗓子的说道:“喝饱了。” 陆文接过碗问道,将手中的茶壶瓷碗放下,此时这老翁似乎缓过神来,拉着小个子起身朝着陆文拱手一拜,说道:“多谢小哥了。” “敢问老翁这是从何处来,往哪里去?”陆文好奇道。 “从益州三河县来,准备回徐州解元老家。”老翁如实回道。 闻言,陆文眉头一皱,益州三河县在陆家西南处,路程不远。而徐州却在益州东北,解元更是在徐州北境,需要越过大半个益州和大半个徐州,从陆家出发距离有千里之遥。在这个和古代相仿的世界,没有高速路,也没有便捷的交通工具,单靠走起码要走上几个月之久。 “老翁怎么要去那么远?”陆文问道。 “去年岁徐州大旱,来益州逃荒。不久前听官府发公文说说去年的徐州灾民都能领到赈灾粮,但是益州的官爷不认徐州的灾民,得回去徐州才能领。”老翁的语气有些平静。 陆文则听得有些默然,去年徐州大旱他是听说的,接连三个月没下雨,地里颗粒无收,数十万计百姓流离失所,彼时陆文刚刚穿越,听到耳中还只是当做一个饭后闲谈看待。 至于为什么益州官府不远给徐州灾民赈灾粮,陆文心中有几分猜测。益州是陆家的管辖,那徐州却是同属四大世家之一的李家所管辖。所以益州的官府不愿意拿自己的粮草去救济徐州灾民。于是这徐州的灾民,在益州连做灾民的资格都没有。 陆文看着眼前老翁平静的说着,那语气就好像在诉说别人的事情,又或许他已经知道自己走不了这剩下的漫漫千里道路了。而那小个子的眼神则有些怯生生的,看着陆文显得有些拘谨。 就在此时,只见这老翁突然朝着陆文跪下了,措不及防之下陆文连忙馋住老翁。 “您这是?” “希望您能收他做个下人,他好养活,只要能给口饭吃就好。”老翁的语气不复平静,有些激动。 陆文当然知道老翁说的是谁,将老翁搀着在石头上坐下,目光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怯生生的小个子,陆文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对着老翁说道:“老人家,我也只是个仆役。” 闻言,老翁的眼神黯淡下去。 半晌后,老翁拉着身旁的小个子给陆文欠了欠身,重新朝顶着烈日沿着官道朝着远方缓步走去。 陆文看着这一老一少看了许久,手指在腰间不住的画圈,看了半晌,直到看着那一老一少快从百步之外的西北外宅的牌楼下走过时,陆文朝着这一老一少跑了过去。 “等等!” 在陆文的呼喊下,一老一少停住了脚步,老翁回过头看着陆文,那小个子也回头怯生生的看着陆文。 陆文走到跟前,在两人的注视之下从腰间摸出十枚亮蹭蹭的大梁通宝,而抬头看着目光澄净的小个子,陆文一咬牙又从腰间摸出五枚大梁通宝,随后抓起他的手,将十五枚大梁通宝放在他脏兮兮的手中。 “路上小心。”陆文转头对着老翁说道,说罢,转头朝着医坊走回去。 在陆文背后没有看到的地方,那老翁拉着小个子给陆文跪下磕了三个头,之后小个子的搀着老翁起身,沿着官道朝着远处走去。 当陆文走回医馆,回过头再看,那一老一小已经在地平线上成为两个黑点了,看了半晌,陆文才提起小板凳和放在板凳上的书籍,抓着水壶和茶碗朝着医坊内走去。 陆文摸了摸腰间,此时里面只剩下五枚大梁通宝了,距离十两银子的目标又远了不少。 刚走进医坊内,就看到袁老掀起了布帘从堂后走了出来。 看到陆文的第一眼,袁老眼中满是慈祥,当看到陆文手中的书籍时,袁老脸上的笑容更甚。 “能看的懂吗?”袁老指着陆文手中的书籍和蔼笑道。 “字能够看个大概,但是内容晦涩难懂,有些看不明白。”陆文如实回答。 在医坊的这几天,除了从三名侍卫哪里口中套了话,陆文最惊喜的便是发现袁老这里有一个大大的竹制书架摆放着几十部书籍,虽然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医书,但是对于陆文来说这也是一个大宝库了,要知道寻常书籍最便宜也要一钱银子,陆文攒了一年的钱,连一本普通书籍都买不起。 于是惊喜之下,陆文便向袁老借阅了一部,而袁老也很大方的借给了他。 而且陆文考虑到日后如果练武,自己懂些医术肯定更好,于是对于那些医学书籍也很感兴趣,其中就比如陆文手中这本专门讲述人体经脉的《针灸甲乙经》。由于陆文不懂医学,有七八成都看不懂,但是看明白的那一两成也让陆文有种获益匪浅的感觉。 于是陆文心中已经合计着跟袁老打好关系,日后好来把袁老的这些书籍都抄回去。 “想学吗?”袁老望着陆文,脸上笑吟吟的说道。 面对袁老的询问,陆文看着袁老登时愣住了。 第八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翌日清晨,西边的山巅雾霭朦胧,宛若仙境,露水将昨日被晒得如钢铁般坚硬的黄土地浸润的十分软糯。迎着朝阳,何甲一大早晨就收拾了起来,劈柴生火造饭,然后坐在椅子上,望着桌子上的粗粮饼目光却有些出神。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将何甲从愣神中抽回现实,他目光抬眼望去,眼神突然明亮了起来,原本有些茫然的脸上此时挂上了欣喜与惊讶。只见门口有个人正微笑的看着自己,正是他已经两三日未见的陆文! “陆文哥!你回来了?”何甲猛地站起身来,望着陆文,动作有些手足无措。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是又看上了谁家的大闺女了?”陆文放下刚刚敲门的手,看着何甲不禁调笑道。 闻言,何甲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的说道:“没,没有的事。” 见何甲这副模样,陆文反而有些意外了,自己这似乎是歪打正着了! 在这个世界男子到二十岁才能及冠正式算作成年,但那都是对贵族的公子哥而言。普通人家,男子十七八岁,女子十五六岁时就开始张罗着婚礼了。而何甲比陆文小上一岁,但是也已经十七岁了,正是适婚的年龄。 而且在陆家,内宅的仆役都是不准随意的婚丧嫁娶的,但是外宅的这些佃户和仆役则没有这么多讲究。 虽然陆文对于这么早就嫁娶有些几分诟病,但是事实上就是如果过了年纪,合适的人家就不好找了。所以陆文自己虽然不急,但是对于何甲的事情还是比较上心的,尤其是看到何甲似乎心有所属的样子。陆文心中略过附近人家中一些年轻女子的信息,猜测着何甲心仪的对象是谁。 “陆文哥你吃饭了吗?要不我再去做一点?”何甲指着桌子的米汤和粗饼,朝着陆文问道。 “不用你先吃着,我有件事要告诉你。”陆文笑道,然后转身离开,朝着紧挨着何甲这间三室瓦屋的自己的屋子走去。走至门前,门上正挂着一把铜锁,这是何甲锁上的,防止别人偷溜进去,陆文从腰间摸出钥匙,打开铜锁推开木门。 进入到房间之中,陆文扫视一圈,发现房间之中与自己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两样,因为这个世界环境极好,离开这几天连灰尘都没有生。陆文环视一周后,大步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那一卷道德经还放在床头的柜子上,陆文没有在意这个,而是径直的掀开了床垫,当一颗浑圆的黑色石珠映入陆文眼中,陆文心中顿时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他抄起黑色石珠,入手冰凉,端详了几眼之后直接收进了胸前衣襟之中。 做完这些陆文心中才大定,这石珠算是陆文目前最宝贵的东西了。现在陆文身上只有五枚大梁通宝。哪怕不算那诡异的灰色空间,单单这浑圆的形状卖个十几,几十文钱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虽然陆文不会卖掉就是了。 接下来,陆文一阵忙活起来找了一块包袱布将自己全部家当收拾起来,而这全部的家当也就是一些冬夏的衣裳。然后陆文又看了一眼房间,然后拾起了写着千余字道德经的竹简塞入包袱中。 除此之外就几乎没有什么东西了,剩下的就是一些缸里的粮食和农具。陆文看着放在屋子内的农具,开始摆弄起来。 “陆文哥。” 就在这时,何甲跑了进来,朝着陆文径直走了过来。 “陆文哥,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陆文拿着一只用竹子做的大刷子正清理着农具上的泥土。 “最近刘管事安排了他内弟来伐竹营顶了你的位置,起先说是你不在的这阵日子顶替一阵,但是最近大家都说,刘管事这是要他内弟彻底顶掉你的位置。”何甲担忧的说道。 内弟,也就是所谓的小舅子。 闻言,陆文扭头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何甲,心中突然想到前几日刘管事给袁老送了些鸡蛋,当时还觉得有些感动,但是事后陆文却越想越不对劲,这刘管事的性格整个伐竹营都是一清二楚的,能力有限,只是因为和外宅的大管事有些关系才做了伐竹营的管事,也因此伐竹营的人都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他也很有自知之明,平日里不做仗势欺人的事情,不然的话挨两顿打都是正常的。 但是这人也绝不是什么慷慨的人,二十枚鸡蛋能值十多枚大梁通宝,陆文自忖平日里和刘管事没什么交集,怎么刘管事这时候来献殷勤了? 当时想不明白,但是经过何甲这么一提,陆文顿时将这事想通透了。明白了刘管事的这个举动的用意,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陆文将手中的竹刷子和农具放下,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朝着何甲笑道:“走。” “哥,去哪啊!” 何甲一脸茫然的跟在陆文身后走出门去。 一刻钟后,当陆文跟何甲背着小包裹出现在伐竹营时,引起了一阵喧哗,伐竹营的人跟陆文都很熟络,此时见陆文来了都打起了招呼。 陆文则是笑着一一回应。 “小心刘老四那个怂人,这小子把他内弟招进来顶了你的位置,嘴上说是临时,实际上没安啥好心。你也别怕他,大伙都给你撑腰。当初要不是你爹走的早,这伐竹营管事的位置也落不到这怂人头上。” “你婶子最近几天总念叨你,晚上回去上我家,让你婶子给你杀只鸡补补身子。” 其中还有几个中年人走到跟前,和陆文小声的说道。 “多谢几位叔父,小子省得。”陆文朝着几人拱手谢道。 这几个中年男子都是陆文父亲的朋友,在这伐竹营中也算是陆文真正的亲近之人。 过了一会当刘管事同一个青年到来,而当刘管事看到被众人裹挟的陆文时,脸上那一抹笑容登时尬住了,足足好几息才重新摆上,只是看上去有些僵硬。 在众人面前,这刘管事照例是一大串如老太太裹脚布般的话,等众人脸上都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时,这刘管事才戛然而止,让众人散去。 “陆文小哥麻烦留一下。”最后,刘管事突然笑眯眯的说道。 众人都看了一眼站在队伍最前面的陆文,然后才三三两两的散去。 陆文看了眼正盯着自己的刘管事,转头对着身侧的何甲说道:“哥最近找了个新差事,你跟着哥走吗?” “哥到哪,我就到哪!”何甲看着陆文,眼神坚定地说道。 “好小子。”陆文笑着捏了捏何甲的脸,然后转身朝着刘管事走去,陆文注意到刘管事身旁的青年,个子瘦小,长得还算俊俏,但是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眼眶微凹,一副掏空了的样子。这人陆文也熟悉,平日里也见过,是刘管事的小舅子,在这西北外宅也是有名的游手好闲之辈。 见陆文临近,刘管事脸上顿时浮起了一堆笑容,只是看上去虚假的很。 “陆.....” “一两银子!” 刘管事用他那唱戏般的腔调正要说话,却被陆文直接开口打断。 话音落下,这刘管事和他身后的青年都顿时一愣。 陆文则笑了笑,说道:“刘管事要说什么我都清楚。小子性子直,说话不会拐弯抹角。一两银子,这伐竹营的名额我可以让出来给刘管事内弟。” 刘管事和其身后的青年听完陆文的话也反应了过来,但是脸上的惊讶还是没有消除,依旧沉浸在陆文的直接与一两银子的数额之中无法自拔。 还是刘管事先反应了过来,他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然后堆着笑容对陆文说道:“陆文小哥,这一两银子......” “刘管事,这伐竹营名额,一两银子应该算不上贵吧?”陆文笑道。 这伐竹营基本上都是父子之间世袭,说是铁饭碗也没差。而且比起靠天吃饭的佃户,每月口粮管够,还有工钱,虽然不多但是日积月累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若是混成伍长,这工钱能涨到每月十枚大梁通宝,一年下来能够净攒一贯钱,比种田的佃户不知道好了多少。 在陆文残存的记忆之中,陆父做了几十年伐竹营伍长攒了几十贯钱,可惜的是去世之后,都被前身挥霍了个干净。等陆文穿越到这里来的时候,这前身的兜里只剩下了两枚铜板。 至于一两银子看起来挺多,但是伐竹营的名额却是能子子孙孙一直吃下去,对比起来也不是太过让人难以接受。 而且陆文知道这刘管事可谓家底殷实,别的不提,从他身上那绸布的衣服就能看出。 况且陆文深谙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道理。 面对陆文的提问,这刘管事抬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一两银子,可是足足一百贯钱,虽然他能够拿出来,但是少不了要伤筋动骨。而且平日里给人一文钱他都肉疼,这一两银子简直就是割他的肉,放他的血。 他回头看了一眼脚步虚浮,脸色苍白的内弟,又联想起家里那个嗓门堪比打雷的母老虎,再看面前陆文的笑眯眯的脸,刘管事心知这血是不得不放了。 他也想过直接顶掉陆文的名额,但是他自己这管事都来的不正当。况且这伐竹营的人都是世袭,关系好的很,对他这个空降的管事嗤之以鼻。平日还好,自己和伐竹营这些人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但若是强硬的夺走陆文的伐竹营名额,天晓得这些伐竹营百十号人会干出什么事。虽然他和西北外宅的大管事有些关系,但是真要是惹了众怒,大管事为了安抚民心,肯定也会拿他先开刀。更别提这外宅之中,关系错综复杂,真要是论起关系,这伐竹营百十号人总有关系比他硬的。 所以硬抢陆文名额的念头,也就只是在他脑海中闪过一下,便随即否定掉了。 原本他还想和陆文打打感情牌,但是没想到陆文如此直接,反倒让自己有些下不来台了。他看着陆文那笑眯眯的脸,只觉得眼前站的不像是人,反倒像一只狡猾诡诈的小狐狸。 “好,那就一两银子!随我来取。”刘管事喊完这句话,整个人都仿佛颓然了十多岁,原本看起来就垂垂老矣,现在看上去更是有一种行将就木的感觉。 见这刘管事答应下来,陆文也是有些惊异,虽然伐竹营是个铁饭碗,但是毕竟是长久买卖,一两银子还是有些虚高了。陆文出价也是只试探一下,抱着讨价还价的打算,虽然不知道这刘管事怎么想的,陆文心中高兴,但是面上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甚至细细看去还有些沮丧、失落的意味在其中。 这刘管事看到陆文那一副沮丧失落的神情,内心之中也似乎好受了一些,然后对着陆文说道:“来随我取吧。”说完便先一步走出去了,走出去几步似乎发现了什么,回头一看自己那站在原地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的内弟,立刻厉声喝道:“还不快跟上!从今往后要是再游手好闲我就抽死你,你姐姐拦着也没用!” 闻言,刘管事那内弟张了张嘴但又闭上了。他也知道自己这姐夫正在气头上,而且一两银子也是为自己花了,于是没敢反驳,连忙跟了上去。 等两人走到前面,看着两人背影,陆文才浅浅一笑,招呼着何甲一齐跟在两人后面缓缓走着。 约莫两刻钟后,在一户二开门的院中,刘管事将一包碎银拿在手中,他低头看着碎银,那眼神仿佛像是在看自己的至亲骨肉似的,双目含泪。 陆文站在院里,看着刘管事这副样子,有些担心这刘管事是不是后悔了。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一位膀大腰,脸上擦着浓烟脂粉的妇人径直走到刘管事身前,将这包碎银夺下,开口道:“别看了,再看也生不了崽。” 这刘管事在这妇人面前支支吾吾不敢言语,眼睁睁的看着妇人夺走这一包碎银。 陆文面上平静,心中却是好笑,早就听说这刘管事惧内,现在看来传言不假。接着在陆文看着这妇人走到跟前,顿时感觉有种压迫力袭来,同时还有一股子浓烈的胭脂水粉味道,已经到了呛人的地步,陆文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陆文小哥,这银两收下了,这伐竹营的活计可就是我弟弟的了,可不能反悔。”这妇人拿着银两对陆文说道。 “管事夫人若是不放心,小子可立下字据。”陆文说道。 “也好!”妇人喜道。 一炷香之后,陆文将一张白纸黑子的字据交给妇人,而这刘夫人则兴冲冲的就要接过字据,陆文则将拿着字据的手微微一缩,目光看向妇人手中的钱袋。 妇人立刻反应过来,将钱袋交给陆文,然后从陆文手中接过字据。 钱袋入手,陆文只觉得沉甸甸的,尤其是想到这袋子里装的都是银子之后,心中更是激动,虽然想要立刻打开袋子看一看,但还是抑制住了冲动,随手将钱袋放入胸前衣襟内,面不改色的等着妇人审视完字据。 但是陆文在一旁盯着妇人看了实际十几息,忍不住出声道:“管事夫人,拿倒了。” 那妇人斜瞪陆文一眼,干咳一声,将手中字据倒转过来,走了几步交给刘管事,询问道:“如何?” 刘管事接过字据,缓缓看过,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没错。” 然后就看到这妇人从刘管事手中夺过字据,美滋滋的又看了好一会,接着走到几步外那脸色苍白的青年面前,将这字据交给了青年。 “刘管事,这包裹内是弦锯,小子就放在这里了。”陆文将包裹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刘管事不苟言笑,点了点头。 “那小子告辞。”陆文笑道,准备转身离去。 但是没走出几步,陆文脚步突然停住,转过身来,陆文的动作引起了刘管事的注意。 “还有事?”刘管事语气冷淡,连那股子唱戏般的腔调都淡了不少。 陆文笑着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对着刘管事说道:“医坊的袁老有些事要跟您说,但是年事已高,不便亲自前来,就写了封信托小子捎来交给您。” 说罢,陆文将信交给了刘管事手中,然后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宅院。 目送着陆文走出门外,那妇人走到刘管事跟前,看着刘管事手中的信封,好奇的询问道:“那袁老头能有什么事情找你?” “你管好你这弟弟就好了!”刘管事冷声道,然后拿着信朝着屋内走去。 见刘管事这般态度,平日就骄横的妇人怒火顿时就要烧起来,但是又想到这刘管事刚刚掏了一两银子便砸吧几下厚厚的嘴唇,将一肚子话咽了下去,然后转头对着那脸色苍白的青年语气温和的说道:“你姐夫也算是给你寻了个正经差事,以后可不敢再出去胡乱混了。” “知道了。”那青年有气无力的开口说道。 ...... 门外,陆文板着脸从刘家大门走出,何甲此时正蹲在刘家门口无所事事的玩石子,陆文径直走了过去冲着何甲的屁股踢了一脚,说道:“还玩,走了!”然后径直朝着远处走去,步子很大,走的很急。 何甲甚至要一阵小跑才能追得上陆文,等赶上陆文的时候,何甲问道:“陆文哥,咱们接下来去哪里啊?” “收拾东西,去袁老的医坊!”陆文斩钉截铁的说道,同时步子又加快了不少,最后觉得还是太慢,干脆直接拉着何甲跑了起来。他已经能够猜到几分那刘管事看到那封信的内容时的心情了。 “无耻小贼!” 半晌后,在刘家宅院之中突然想起了一声怒吼! 紧接着就看到刘管事手捏着一张纸,披头散发的冲到了门口,双目充血,口中大喊道:“无耻小贼!无耻小贼!” 他站在在空荡的大街上左右环顾,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一旁跟上来的妇人和青年都被刘管事那癫狂的模样吓了一跳。 那妇人更是直接冲到刘管事身边,惊恐的喊道:“老爷你怎么了?老爷!” “瞧瞧!都是你惹的好事!今日我非要休了你不可!” 刘管事手捏着信纸用手指着妇人恶狠狠地说道。 此时周围的邻居也都探头出来看起了好戏。 妇人本就性子凶悍,眼看着刘管事发疯似的竟要休了自己,尤其是看到周围街坊邻居都走了出来,羞愧之下,一肚子的怒火也生了起来,顾不得理智,伸出粗壮的胳膊就朝着刘管事扇了过去,口中大骂:“你敢休我?你个狗东西敢休我!” 她这一巴掌势大力猛,那刘管事躲闪不及,左脸面门被打了个正着,整个人登时直勾勾的躺了下去,左脸上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涨得老高。 “呀!死人了!”见人直勾勾的倒在地上,周围人顿时喊了起来。 见丈夫竟然被自己一巴掌打的倒地不起,妇人登时也愣了神,听到周围人的呼喊后,顿时慌了神,还以为刘管事被自己一巴掌打死了,她连忙趴在了地上揪着刘管事的绸子衣服摇晃起来,“老爷,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让我们娘俩怎么活啊。” “管事夫人别晃了,刘管事还喘着气呢!快,来泡童子尿,准行!”一旁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妇人笃定的说道。 那妇人停止了摇晃,仔细看去,果然这刘管事胸口还有起伏,于是连忙让周围的一个小孩脱下裤子冲着刘管事面门来了一泡童子尿。 “啊!”小孩尿完之后,只见刘管事大喊了一声直接坐了起来。 “醒了!醒了!”周围人大呼起来,那管事夫人也顿时扑到刘管事面前,嚎啕道:“老爷,你可吓死我了。” 披头散发的刘管事看着身旁嚎啕的妇人,闻着身上的异味,感受着左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在这烈日照耀之下竟觉得一股悲凉从心头升起,不禁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九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刘管事正坐地嚎啕大哭时,陆文与何甲两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何甲回到自己的住处开始收拾的包袱,陆文则坐在自己屋子的门槛上,从怀中摸出盛着银两的小袋子,将袋子打开,里面的碎银映入眼帘,银子并不是想象中的雪白如花,反而有些泛着乌黑。虽然陆文没摸过银子,但知道这是正常的。那种雪白如花的效果,只有那种五两以上的大额银锭才有,多是官府铸造的官银,寻常人家使用的都是琐碎的碎银。 陆文从袋中拾出一枚碎银,约莫小拇指头大小,表面坑坑洼洼的,陆文忍住了咬上一口的冲动,拿着碎银在自己的麻布衣上使劲擦了擦,被摩擦的地方又变成了银子的本色。端详了好一会,陆文将银子重新送入袋中,脸上笑着,手中不自觉的颠着手中的钱袋。 尤其是想起昨日还是一个只有五枚大梁通宝的穷光蛋,今日摇身一变就成了腰缠一两纹银的富户,陆文便不自觉的喜笑颜开。 在昨日袁老询问了自己要不要跟他学医之后,陆文思考了几息便立刻答应了下来。往近了说,医者在这个世界都是德高望重的存在,更别提袁老本身就是一个学识渊博的知识分子。往远了说,陆文未来是一定要踏入武道修炼的,而通晓医术,对于武道修行或多或少都能起到些益处。 今天回来本来打算只是收拾一下东西,然后给刘管事支会一声,便准备出发前往医坊。只是临时听了何甲的话,得知了刘管事的一番算计,陆文才临时改了主意。 不过陆文也没想到这刘管事竟然丝毫不还价,竟舍得掏出一两银子给内弟买个伐竹营的名额。陆文觉得他要么就是极喜欢这个内弟,要么就是十分惧内。而从现实情况来看,应该是后者无疑了。 虽然在陆文看来这一两纹银买个伐竹营的名额有些虚高了。但是对于刘管事的心理还是了解几分的。 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能够花费些许钱财保证一辈子,甚至子子孙孙都衣食无忧,绝对是一笔值当的买卖了。若是有伐竹营的人放出消息一两银子卖一个名额,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争着买,但是这伐竹营的名额都是要去内宅报备的,也就刘管事因为是伐竹营的管事,可以上下操作一下。 不过对于陆文来说,这伐竹营虽然能满足陆文一时温饱,但同时也是一份桎梏。现在陆文能够离开,还能顺便发笔横财,可谓是好事成双。 唯一让陆文有些放心不下的便是伐竹营中的何甲。不过陆文也不是太担心,伐竹营内都是熟识,何甲的父辈也都是伐竹营的,有这些父辈以前的朋友照拂,何甲在伐竹营倒不至于受欺负。 但是当陆文知道这刘管事算计自己伐竹营的名额之后,陆文在算计刘管事时,便想着若是成功,何甲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刘管事若是在自己手底下吃了大闷亏,这个心胸不太广阔的吝啬鬼,难保不会把自己的怒火释放在平日里和自己混迹在一起的何甲身上。 所以陆文便打算带着何甲一起去袁老的医坊。不过还是要看袁老的意见,但是陆文现在手里有一两银子,这是寻常人家一辈子也积攒不到的财富,若是袁老不想收下何甲,陆文也能保何甲衣食无忧直到娶妻生子。 其实若是不把袁老的信交给刘管事,能够不让刘管事心中怨气太多,也能让何甲继续留在伐竹营,算是是双赢,毕竟买卖名额这刘管事有些不甘心,但从面上来看总归算是一桩还算合得来的买卖。 但是这种小聪明的伎俩陆文也只是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便舍弃了。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在袁老这种活了几十年的老知识分子面前玩些瞒天过海的小伎俩,陆文没有这个信心。 识破刘管事的伎俩,借力打力坑些钱财这种事情虽然算不上君子,但是毕竟刘管事居心不良,陆文回击总归还占着道理。 但若是不把信交出去,既想得钱财,又不想得罪人。若是被袁老知道,那陆文这左右逢源的印象恐怕就要刻在袁老心里去了,谁也不愿意被人当枪使,到时候别说是学医了,不被袁老赶出去才怪,到时候就跟刘管事一样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现在陆文占着道理,还有袁老做靠山,那刘管事做了这种不算太光彩的事,恐怕也不敢声张来找自己要回钱财。但若是陆文耍小聪明,丢了袁老这个靠山,恐怕钱财不一定能保住,自己还要任由这刘管事拿捏。 将事情细细的在脑海中理清了一边,以得罪刘管事的代价获得了一两纹银,在陆文看来还是合算的买卖。 而且此刻距离自己预想的练武的十两银子启动资金此时已经完成十分之一了。这让陆文更是兴奋。 陆文感受着日上三竿,开始炙热的烈日,脑海之中突然想起了昨日那一老一少两道身影,从陆家到徐州解元县路程何止千里,那一老一少想用一双腿在这古代的道路上走完这一千里路用痴心妄想可以形容。陆文也正是因为他们这次的十死无生的归乡之旅,才不禁升起了几分恻隐之心,送出去了十五枚大梁通宝。 陆文叹息一声,收起了恻隐之心,将怀中的黑色石珠摸出放进了钱袋然后一起放进怀中,拍了拍胸前微鼓的钱袋,目前黑色石珠还有这一两银子算是自己的全部身家了,感受着这两件物品贴在胸前,陆文心中大定。 “陆文哥,我收拾好了。”何甲用一根约莫五尺长,儿臂粗细的竹竿挑着两个硕大的包裹走到了陆文的面前。 “你这是放了什么?”陆文看着何甲肩上挑着的两个包裹,心中疑惑,这何甲是不是把家都搬走了。 “衣物、瓷碗、被褥、火石、竹篓......”何甲站在那兴致勃勃的如数家珍的数着自己包裹里的东西。 陆文的脸色越听越黑,合着这小子还真是准备把家都搬走。 一炷香后,何甲委屈的将一个大大的包袱背在了身后,看着被自己放归原位的瓷器、被褥等物什,一脸不舍的样子。 陆文朝着他的脑袋敲了一记,无奈的说道:“袁老医坊距离这里也就十里地,平日里想回来回来便是,又不是白扔了。” 至此何甲才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 然后陆文将两人还吃剩的粮食打包了起来,同早就收拾好的包袱背在了身后。 陆文站在门外看着屋内的环境,入目之处都是石头、黄泥垒筑的土屋,房间里除了一个竹柜算是有些价值,其他的桌子板凳盛水盛米的泥缸看起来都是比陆文年龄还大的物件。但是好歹也是在这里已经住了一年有余,总归是产生了些感情。 扫视过一圈,陆文深吸一口气,伸手将木门拉上,用一把铜锁将门锁上。然后转身对着一旁的何甲说道:“走了,晚一会日头又毒了。” 何甲点了点头,乖巧的跟在陆文后面。 两人在仅供四五人并行的黄土小道上并肩朝着远处走去。 两人走出还没有一里地,在道边一条奔流的小河旁,陆文注意到身侧的何甲的目光有些变化,于是顺着他的目光探去。 只见在河边用青石板修筑的阶梯下,有几名少女正在清洗着衣服,而其中一名身穿着淡青色绸布衣的少女映入陆文眼帘,这少女比起旁边的几名少女极为不同,身上有着一股出尘的气质,一举一动都显得和其他几位土里土气的女孩大有不同。 似乎是察觉到了陆文与何甲两人的目光,这女孩抬起头看向两人,陆文这才看清这女孩的脸,以陆文那挑剔的眼光来看算不上多么好看,但是身上那乡间纯净出尘的气质却是陆文见过的女子中少有的。 陆文和这少女对视了几息,那少女对着陆文浅浅一笑,陆文则微微点头示意,然后才收回目光,再看向身侧的何甲,只见何甲头颅深深的低着,躲在陆文身侧,这番举动让陆文不禁想到了前世的鸵鸟。无疑,这显然就是少年怀春的举动了,陆文又看了一眼那已经低下头重新洗衣的少女,陆文算是搞清楚了让何甲少年心思情愫萌动的人是谁了。 这少女陆文正巧认识,乃是陆家西北外宅大管事的独女。 陆文看着何甲,眼神也有些复杂,他也没想到何甲的暗恋对象竟然是西北外宅大管事的千金。 别看这只是个西北外宅的千金,但是在陆家这种并三州而立,历六百年不倒的世家大族,这西北外宅管事的权力不亚于一县之长,甚至寻常的县令见了这西北外宅的管事还要低三下四的点头哈腰,毕竟有句老话宰相门房七品官。 在这个世界的人眼中来看,那大管事的千金同何甲这种普通的仆役身份有极大的差距,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 不过陆文伸手一拍何甲的肩膀,笑道:“眼光不错。” 谁知何甲闻言眼神却是连忙摆手,结巴的说道:“陆文哥你别瞎说,我怎么配得上人家呢。” 陆文停住脚步,盯着何甲看了好几秒,他知道何甲的反应除了暗恋被识破的羞涩之外,还有对双方身份差距的巨大鸿沟的清楚认识。来到这个世界不久,陆文就发现这个世界已经接近固化,身份等级的烙印已经深深地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至此,陆文忽然的想起了一句话。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第十章 伤兵 感谢‘大红枣的妈妈’3000起点币打赏支持! ———————————————————————— 伐竹营刘管事竟然发疯似的坐地嚎哭,宛若小儿的笑谈,只有了几天的时间就传遍整个西北外宅人。不过其中的细节,外人全都不知,刘管事对此也都是讳莫如深,不加解释。于是外人也只能靠猜测。 而当这个消息通过医坊中几个长工的嘴传入陆文耳朵时候,陆文已经是袁老的记名弟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陆文也只是笑笑,这刘管事的反应和他预测的并无二致。 这段时间,陆文与何甲已经在何老的医坊里安顿了下来。陆文被袁老收为记名弟子,而何甲则成了医坊内的一名长工。 记名弟子虽然也是弟子,但是仪式上远不及正式拜师,所以陆文只是给袁老敬了一杯茶就算是成为记名弟子了。 而成为记名弟子之后,陆文比之前在伐竹营还要忙碌了,每日白天跟着袁老,观摩袁老如何亲自给病人诊治,听袁老口述他的行医经验,晚上则是抱着各种大部头的医经去啃。 这个世界的文字虽然与地球上不同,但是有一点还是相似的,那就是纸张还是比较昂贵的,所以为了节省纸张,这个世界用在书面上的文字和前世的文言文各式差不多,都是极尽的言简意赅。 当然造成后果也都差不多,那就是不经解释的话,十分难懂。 所以陆文每有困惑都记下来,第二天早晨拿去找袁老解惑,如此数天,陆文便觉得获益匪浅,远比在伐竹营待了一年收获还要多。 而且陆文还发现自己的精神比起以前要灵敏的许多,医书上的内容无论是懂得还是不懂的,至多看上两三遍就能把文字记下来,然后第二天清晨便把困惑说与袁老,结合袁老的深入简出解读再加上脑海中已经记下来的文字,学习的效果自然是惊人。 而让陆文在意的是,思维敏捷,近乎过目不忘的能力是从上次进入灰色空间之后才出现的。以前陆文虽然记忆力不错,但是看上两三遍就能过目不忘这种能力还是不存在的,于是陆文对于那个灰色空间就更加好奇了。 近几日,每当夜深人静时,陆文都握着石珠尝试进入灰色空间,可惜这黑色石珠毫无反应,令陆文有些困惑。 说回学习,有着近乎过目不忘的能力,而且有着前世地球上的见识以及打下学习方法基础,只是刚刚学习几天,陆文就已经能够举一反三,虽然复杂的病症还不能看,但是一些伤寒等简单的病症都能够开药了。 于是袁老便让陆文开始坐班开方了,一些普通的伤寒病症陆文都可以诊治,只有一些陆文解决不了的病症才由袁老亲自诊治。而起先袁老还在一旁盯着,看了两日之后,袁老便不再一旁观摩了。 于是坐班几日后,袁老收了个小徒弟的事情便在西北外宅传开了,人皆称陆文叫做‘小医师’。 夕阳西下,一片余晖打在陆家一望无际的稻田上,徐徐晚风绕过医坊门前一对‘寿世寿人杏林春满,为医为药桔井泉香’的槛联,吹进医坊之内,扫走闷热之气。 整个西北外宅只有袁老一家医坊,不过每日劳作的人不会很容易生病,而且一些小病很多人自己便治了。只有那些自己搞不定的病症才会来袁老这里求医问药。所以虽然西北外宅有上千户人家,但是每天多时也就接待十几人,少时三五人。 而今天袁老则是一清早就出门去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而且今天也没有病人前来,陆文便坐在堂内,抱着一部志怪类的书籍看了起来。 平素在袁老眼前陆文是不敢看这种的书籍的,袁老的藏书有几十部,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医术,少部分则是一些和地球上子部书籍差不多的东西,都是这个世界的先贤留下来的经典。 除此之外,最让陆文感兴趣就是袁老藏书中有两三部志怪类的书籍,虽然和陆文想象中的志怪小说相去甚远,反倒是和地球上的淮南子和山海经有些相似。内容简洁,但充满了丰富的想象力,令陆文不禁喟叹。其中有些部分和地球的神话十分相似,陆文读起来更是有种时空交错的错乱感。 “陆文哥,昨日的功课我都做完了。” 就在陆文沉迷于书籍时,何甲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陆文的思绪。 陆文抬头看去,只见何甲穿着灰色的袍子,头戴一顶灰色的小毡帽,手中拿着一卷竹简站在陆文面前,看起来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仿佛陆文是吃人的妖怪似的。 “拿来我看看。”陆文抬头看了一眼何甲,将何甲呈上的竹简接过,打开竹简,入目的字体一个个歪七扭八,宛若喝醉酒的醉汉,不过仔细辨认还是能够认出来的。 陆文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竹简,头也不抬的严肃说道:“背给我听一听。” 闻言何甲顿时愁眉苦脸,然后抿了抿嘴唇,在陆文严肃的目光之下磕磕巴巴的背诵起来。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等何甲磕磕巴巴,几次中断的背完这一首诗,时间都已经过去了一炷香,何甲背完之后就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头颅微低,眼睛时不时的看一眼陆文严肃的脸庞,仿佛受审的犯人。 “把字削去,在这里默写一遍。”陆文淡淡的说道。然后将竹简交还给何甲。但是听到陆文后面的话,脸色顿时由晴转阴,一脸委屈的模样。 自从陆文与何甲来到医坊之后,陆文就对何甲开始了‘陆氏义务教育’。因为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科举制,所以世人普遍对于学习这件事没啥积极性,刚穿越后不久陆文就准备对何甲展开一下教育,但是何甲死活不干。学生自己不积极,加上陆文刚刚穿越对这个世界也极为陌生,于是也就任由他去了。 但是来到医坊之后,陆文就把这件事重新提上日程。何甲起先还不愿意,但是当陆文以那位西北外宅大管事的千金为‘诱饵’时,这何甲顿时上钩了。此后陆文便开始教习陆文,千字文,三字经那种东西这个世界没有,陆文也不愿意用这种落后且古板的东西。 于是陆文根据自己前世的学习经验,给何甲私人定制了一个全面的教育方式,等何甲学完之后,陆文觉得何甲的综合水平应该可以达到地球幼儿园毕业的水平...... “就在这里写。”陆文看着手中的书籍,淡淡的说道,点点了自己身旁的柜台。 刚刚跑出去几米远趴在堂内一张桌子上的何甲立刻垂头丧气的来到了陆文的身边待着,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刻刀削去竹简上的字。陆文拿着书籍瞥了一眼哭丧着脸的何甲,伸手将自己面前的毛笔砚台推到何甲面前,然后收回目光,继续看手中的书。 “陆文,袁老回来了。”突然,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浓眉大眼的青年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堂内。 闻言,陆文大吃一惊,连忙将手中的书籍合起来。然后塞进了身下的抽屉中用一沓厚厚的还没写字的医方盖住,接着将一旁的一本医经摸出,拿在手中。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作完这些,陆文从腰间摸出了一枚铜板,朝着报信的青年扔去。这青年是医坊的长工,毕竟这医坊很大,袁老年事已高,不能事事亲为,所以平时还有四个长工帮着袁老,而现在算上何甲,便是五个长工了。 青年一脸笑呵呵的接住陆文抛过来的铜板,帮人看风就能白拿一枚大梁通宝,简直就是白拿。 陆文看着一脸笑意的青年,也不在意自己是否当了冤大头,现在他身怀一两银子的巨额财产,按照目前大梁的汇率,这一两银子能换一百贯铜钱,足足一万枚大梁通宝。用一枚大梁通宝请人帮自己望风一天,并不算什么。 “袁老到哪里了?”陆文问道。 “就在官道上,不止是袁老,还有一大队的人马,还打着旗号,看起来好像是军队。”青年说道。 陆文闻言,则眉头一皱。 军队? 陆文有些疑惑,于是放下手中医书,起身走出柜台,临出门之际,对着何甲说道:“好好写,回来我检查。” “嗯!”何甲看着陆文,十分精神的点头称是。 陆文看了一眼突然精神起来的何甲,自然明白他的想法,不过目下陆文也懒得管他,转头走出门外。 刚才那个拿了一枚铜钱的青年看着陆文走远,然后吹着口哨轻巧的走到了何甲面前,看着何甲正拿着毛笔,正对着竹简紧皱着眉头正冥思苦想,像是跟着竹简有仇似的,不禁出声道:“活着能吃饱喝足就好了,这么费神干嘛。就你这样,得少活十年,不,最少得二十年。” 何甲则是抬头看了一眼青年,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用一股子老神在在的腔调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啥?啥意思?”青年听罢,眼神迷糊的问道。 何甲看着眼前被自己一句话镇的迷糊的青年,不禁咧了咧嘴,这是他以前听到陆文和别人说的话,如今借来用上了,没想到效果颇好。 另一边,陆文走出医坊,就看着远处一行人正缓缓的走来,远远的就能看到队伍中竖着的一杆大纛,上书‘益’字。 陆文目光一凛,还真是益州军。 而车队领头骑马的人中,袁老俨然在其中,而袁老身旁的人陆文也认得,正是这西北外宅的大管事。这大管事人高马大,身着青色宽袖长袍,头上扎着一顶紫斑竹冠,五官方正,看上去不怒自威。陆文看着他还有些紧张,毕竟那刘管事就跟这位西北外宅的大管事有些关系。 陆文站在医坊门口等待着。 “见过老师。见过大管事。” 等车队近前,陆文朝着下马的袁老和西北外宅的大管事,作揖行礼。 “这就是袁老刚收下的高徒?早上走的匆忙,现在一看果然一表人才。”陆管事指着陆文对袁老说道。 “大管事过誉了。”袁老笑呵呵的说道,然后转身对着陆文说道:“快去唤人出来,把车上的伤者都送到医坊内。” 伤者? 陆文朝着袁老身后队伍看去,在马车上果然看到了不少穿着制式军衣的士卒,而且看上去全都受了伤,身上包着止血的白布。断臂断腿者也有,陆文还看到有人整个头颅都被白布包裹起来。 陆文只会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连忙回医坊内招人。 第十一章 熟悉的字体 袁老的医坊很大,正对着官道的是一栋二层小楼,由整齐的砖石和紫斑竹搭建而成,一楼大堂很空旷是平日里接待伤患的地方,二层楼则是袁老、陆文还有何甲等五名长工所住的地方。而在这栋小楼后面有用砖石垒筑的一排房间,因为坐落在医坊背面,正对着紫斑竹的竹海,环境清幽,平日官道上的声音吵不到这里,是专门开辟给病人养病的地方。上次陆文来的时候就是住在这个房间之中。 此时陆文站在这房间的门前,伸手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只见原本空空荡荡的房间之中此时躺了八名益州军,几人的伤势都十分的严重,五人是身体上的贯穿伤,还有三人则是断肢残废。 虽然在军营之中他们已经稳住了伤势,但是在马车上颠簸了半个多月,舟车劳顿,此时这八人的精神也都有些萎靡。 “袁老,我还得去内宅一趟。这里就麻烦您多费心了。明日我会通知他[笔趣阁520.biquge520.me]们家人来看望。” “医者本分,大管事慢走。” 在病房西北外宅大管事朝着袁老说道,然后拱手告辞。 袁老看了一眼房间之中精神有些萎靡的八人,然后给陆文等人吩咐起任务。 “我开些方子,你们去煎药,然后煮些稀粥还有热水。陆文你去准备换药的工具,一会给他们换伤药。”袁老给陆文几人安排着事情,六人闻言齐齐的点了点头。 说罢,何甲等五名长工随着袁老去抓药去了。 陆文则跑到后堂中收拾更换伤药需要用到的各种器材,这个世界的医学发展在陆文看来虽然比较简陋,但是应该有的东西都已经有了,比如各种尺寸的刀具。还有由特殊的草曼制成缝合线,缝合之后不需要拆线,草曼会自己被人体吸收,还有各种型号缝合针,医疗技术算是比较先进了。 将东西一一收拾好,用干净的麻布包好,陆文带着工具来到病房之中,将工具放到房间中的桌子上。 “小兄弟多谢你了。”一旁有个断臂的卒伍,倚在床上,脸色虚弱,微微笑着对着陆文说道。 “医者本分。”陆文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这几名看起来已经是废人的益州军和以前在兽庄之中见到的陆家私兵侍卫不同,自己只是一靠近这几名伤兵,就不自觉的感觉寒毛竖起,有一种被危险包裹的感觉。所以陆文在心中下意识断绝了和这几人套近乎的念想。 而且陆文看着这几人,心中总感觉,这几个人别看着一副病秧子样子身受重伤,但是想要捏死自己都只在一瞬间而已。陆文猜测应该是因为这几人都真正的上过战场,或许他们每人手中都还沾着几条人命。 “小兄弟,我和你打听一个人,刘和义你认识吗?在伐竹营甲六伍当差。”这断臂的汉子眼神热切的朝着陆文问道。 闻言,陆文先是一愣,然后看向这断臂的汉子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八人都是西北外宅的人,陆文也不怀疑他们打听人的用意。只是因为他们在军伍带的时间太久,陆文穿越来一年多,和他们不熟。于是只是下意识的反问道。 “那是我兄长。”断臂汉子温和的目光之中闪烁过一抹温情,而这么温情被陆文注意到了,而听到他们的回答,陆文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尤其是看到这汉子的断臂,更是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你是刘和道。”陆文盯着这汉子突然问道。 被陆文一问,这断臂汉子也一愣,但旋即回过神来,朝着陆文点了点头头。 当这汉子提及刘和顺时陆文还没反应过来,而听到这汉子说刘和义是他兄长时,陆文一下子反映了过来。陆文现在思维敏捷,记性极好,这一件近半个多月前发生的事情如今还记得十分清晰。 在貉貘发狂的那天,驾这枣红马给陆文送马车的那人就是刘和义。当时刘和义还让陆文帮着翻译一封书信,而信中提及刘和义在益州军当差的弟弟因为断臂要离开军营。 而算算时间,再看着眼前这人是这屋子中唯一断臂的人,而且年纪对得上,再看相貌和那刘和义还真有几分相似,陆文顿时认定这人十有八九是刘和义的弟弟刘和道。 而再看那刘和道听到陆文的回答也随之一愣,然后盯着陆文看了半天,眉头微皱,似乎在回想自己什么时候见过陆文。 “我叫陆文。”陆文笑着说道。 听到名字,刘和道突然做恍然状,然后指着陆文惊讶的笑道:“你是陆紫竹的儿子!” “嗨呀,还真是。我走的时候记得你才这么高!没想到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刘和道惊喜的说道,同时伸手在约莫四五尺的高度比划着。 看着刘和道兴奋地诉说着往事,陆文也只是报以微笑,时不时附和一下。在他的记忆当中根本没有找到关于刘和道的痕迹。但是又不能表现的不认识,于是只能装一下了。这个技能在陆文穿越之后的第一周就已经练的炉火纯青了。 虽然没有关于刘和道的记忆,但是陆文对他这豪爽干脆的性格很是喜欢。 两人接下来攀谈了几句,而谈起这故乡,一旁的几名西北外宅的益州兵也顿时来了兴趣,加入了两人的谈话,一时间陆文同这几人聊得热火朝天。 从与他们的比如从他们的话中,陆文获得了不少见识,只觉得眼界都开阔了不少,同时也在字里行间得知了他们是怎么受伤的。 刘和道几人都是驻守益州边境的益州军,而益州是梁国南方门户,在门户之外便是无边无际的密林,在这原始的密林之中生活着的人与梁国人风俗习惯大相径庭,他们没有统一的国家,还是群居的部落,身穿兽皮草衣草鞋,在梁国人看来这些人就是不可教化的蛮夷。 而这些蛮夷的部落数量太多,于是在梁国就称为这些生活在密林中的南蛮部落为三百蛮族,三百并非实数,而是虚数,代指那数不清的南蛮部落。 梁国与南蛮部落的矛盾从梁国建国前便有了,纷纷扰扰上百年,互相都视为仇敌,但是谁也无法将对方彻底征服。只是时不时互相骚扰一下。 而月余前,南蛮部族召集了数十部落,上万人攻打益州南境。 而结果也是被益州军赶回了无尽密林之中,而刘和道这些人就是在这场战役中负伤,无法在军营中待下去了。 就在众人闲聊之际,袁老走了进来,何甲几人也端着准备好的草药跟在后面。 接下来陆文协助袁老给这几名伤兵开始换药,拆开包扎的好的伤口,恐怖的伤口出现在众人面前,因为天气热,有些人的伤口已经有些发炎了,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腐肉味道,袁老则手拿着各种工具对这些恐怖的伤口进行处理。 清理掉腐肉,将伤口缝合,糊上草药,然后包扎好。整个过程中,袁老那长着斑痕的手始终未抖动一下,处理伤口的同时一边跟陆文仔细讲解着伤口处理的要点。 而令陆文佩服的是,这八人面对袁老未打麻药的处理伤口,用牙咬着准备好的木棒,自始至终未哼一声,冷汗在青筋暴涨的额头上簌簌而下。 很快轮到刘和道了,陆文走上前,手持着工具小心的拆着给他包扎断臂的麻布,而这块原本应该是灰色的麻布已经变成了红黑色,将这块麻布拆下,在里面还有一层裹着断臂的布料。 “咦?”陆文突然有些好奇的多看了一眼这布料,这层布料的材质和麻布不同,但摸起来又不像是绸布。不过陆文也没有多在意,随手将布料扔到一旁。 当八人的伤口全部处理完,不仅是这八人全都虚脱,陆文还注意到就连袁老的额头上也布满了冷汗,一双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多谢袁老。”刘和道几人纷纷对着袁老拱手道谢。 “无妨。”袁老摆了摆手,然后转头对着何甲他们吩咐道:“盛些热粥给他们。”然后便迈着有些蹒跚的脚步离开了。 而何甲几人则开始收拾起来有些凌乱的现场。 陆文随手拾起身旁的刚才拆下来的布料准备丢掉,但是当走过烛光时,陆文看着那染血的布料顿时愣在了当场。 陆文仔细的将染血的布料凑到烛光下,隐约的能够有些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体浮现出来。 刘和道看到陆文的动作,似乎并不好奇陆文的举动,随口说道:“这是从战场上捡来的,上面画了一些鬼画符,谁也认不出来。后来包扎的麻布不足就用了他填数了。” 陆文听完解释,似乎恍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就随手将这块布料丢进一旁盛着热水的铜盆之中。而当陆文缓步走出房间,看着盆中的布料,脸上才浮现出一丝愕然,而与面上的愕然对比,陆文的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半个时辰后,陆文缓步走进自己的房间之中,小心的将门从里面插上,然后走到自己的书桌面前,点起了桌子上的一盏油灯,借着油灯的余晖,陆文将一块还湿漉漉的两尺长,一尺宽的布料平铺在桌子上,这布料上还有淡淡的斑驳红色的血迹。 但是陆文并不在意这斑驳血迹,他将目光投到这布料之上,在复杂的目光之中长舒了一口气。 没错,这布料上的字体陆文认识! 这正是是地球华夏的楷体字! 第十二章 虬龙劲 陆文看着眼前的布料,目光复杂,心中思绪如一团线头般杂乱无比,种种念头如雨后春笋一般疯狂的生长起来。 初来这个世界,陆文起初还以为自己是穿越到古代了。但是待了这一年多,陆文早就知道这是一个和地球完全不同的世界,除了能够在一些神话上找到相似性之外,其他一无所获。有些风俗、语言、服饰虽然能找到一些似曾相识的相似感,但是也和地球华夏的任何朝代都不一样了。 陆文在这个世界的一年中就像一个孤单的旅行者,主动地学习这个世界的语言,了解历史文化,而且因为父母双亡,平日里也是人单影只,所幸还有何甲这么个小跟班跟着,倒不至于太过孤独。但是心中藏着一个像谁也无法诉说的秘密,虽然陆文并不是喜怒都言语色的人,但是偶尔也会觉得有些抽离感,尤其是夜深人静时睡不着觉一个人胡思乱想时。 而此时此刻看着手中布料上熟悉的楷体,陆文心中激动无比。种种念头闪过,陆文第一时间能够想到的猜测就是,这是一个穿越到这个时代的前辈所写的。 但是经过短暂的喜悦之后,陆文强行压制下自己因为喜悦而导致有些无法思考的情绪,放下手中的布料,目光越过竹子镂空雕花的窗户,看向窗外高悬天际的弯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约莫十几息后,陆文回过头来,眼神中的兴奋变淡了不少。 陆文重新拾起桌子上的布料仔细观察起来,布料是白色,摸起来的手感比较顺滑,但一眼看去就能看出这并不是绸布但陆文也看不出这是什么材料。二尺长的布料边缘十分的整齐,楷体的蝇头小字写在布料之上,十分整齐,可以推测出写的时候应该并不慌张。而上面的字迹很淡,就好像是稀释过很多遍的墨迹。这也是陆文方才第一时间没有察觉出来异样的原因。 至于是不是和自己同样的穿越者所写,陆文也不敢确定,但是目前看来这应该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 而看着上面整齐的字迹,陆文将油灯拉近,靠近仔细瞧起来。 “虬龙劲?”陆文缓缓的读道,而后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的而又惊喜的情绪。 “这难道是!” 陆文继续看下去,等看完了全部的字,陆文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 这有可能是一部修炼的功法! 当这个念头飘过,陆文立刻深信不疑,这匹锦布虽然不是绸布,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名贵。若自己在一块这么名贵的布料写东西,那肯定不能写个给小孩治疗腹泻的药方上去,一定是把自己觉得最重要的东西纪录上去。而且为了保密还要写这个世界的人都看不懂的繁体字,若是有必要,用英文和简体字混着写也无不可。 而修炼功法在这个世界来说应该是比较珍贵的东西了,绝对有资格被写到这块锦布上。 再看这锦布之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记录了约莫上千字,因为是楷体的繁体字,陆文大约能够认得个十有八九,但是也有一些生僻字陆文还有些认不全。 再仔细研读一边,跟着袁老学了点医学的陆文能够从锦布上说的窍门和经脉大致在身体的那个部位,当看完全部的内容后,陆文发现这里面记述的窍门正好是沿着身体经脉运行一周构成了一个大周天。这更加佐证了陆文的猜测。 但是在高兴过后,陆文看着这锦布却眉头紧皱,有些发愁。 第一是陆文不知道这来历不明的锦布和上面的内容究竟能不能修炼。普通人都知道功不能乱练,更何况陆文如今初入医道,甚至窍门的利害之处。学医都需要袁老手把手教习,这练武没道理比学医还简单。 第二则是陆文不知道这个穿越者前辈是采用的那个世界的窍穴名称,陆文在地球没有学过医,目前大半的医学知识都在袁老的教导下学的。但是万一这个穿越者前辈使用的是地球的窍穴名称呢?而且从这金钩铁马的正楷繁体字比陆文写的要好看几十倍,以陆文粗浅的见识来看最少也得有十几年的功底才能写成这样,于是陆文猜测这个这个穿越者恐怕不一定是近代人。真要是见了面,没准代沟比和何甲、袁老他们还要大。 而且陆文也没有练过武,无法辨识这个功法的好坏。 就目前陆文掌握的情报来看,陆家侍卫和益州军中统一下发的制式功法应该是最普通的功法,制式功法也就是大路货,上限肯定不高。这也是陆文没有刻意费心思去从陆家侍卫手中获取功法的原因。 但是陆文此刻反而有些后悔了,若是此时手中能有一部制式功法,和这个对比着来,也能分清楚利害。毕竟制式功法能够推行,至少安全性应该是不用质疑的。 除此之外最让陆文头疼的还是这锦布大小有限,虽然这个穿越者前辈已经写得有够小了,但是毛笔的局限之处还是在的,这锦布至多也就能搁下一千多个字。这一千多个楷体字到是不少,而文言文的风格所蕴含的信息量也极大。 但是越是如此,陆文越是不敢练。 这锦布上的字体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看字能看个八九不离十,但是连在一起那可是全靠猜了。而且连这玩意可是要从自己身上用的,还是经脉这种脆弱的地方,稍微有个差池残废恐怕都是轻的。 至此,陆文看着手中的锦布只觉得头大如斗。 好不容易机缘巧合获得了一部功法,但是偏偏不能用。陆文现在就感觉自己是快渴死的人看着近在眼前的水却不能喝。 盯着布料看了良久,陆文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将锦布好好叠起,收了起来。 思考半天,陆文还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做尝试。将这功法翻译成这个世界的文字交给别人练习,叫别人去趟雷倒也是个好办法。但是这想法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被陆文否定了。 所以陆文还是准备攒些银子去买本功法,或者是先从陆家侍卫哪里把制式功法从他们口中抠出来,对比之后再考虑该如何处置这部《虬龙劲》。 陆文起身将窗户关闭,然后端着油灯放到了床边,自己则俯身爬到了自己的床下,在床头靠墙的一侧,借着灯光将一块墙上的青石取下,顿时露出一个黑漆漆的空洞。将手伸进去摸出了一个布袋,打开来开里面放的是满当当的碎银,还有一颗黑色石珠。 陆文将碎银两摸出几枚,放在手心端详了好几息,目光透漏出满足的眼神,然后心满意足的把碎银放回口袋中,接着将黑色石珠从口袋中摸出,然后将布袋同锦布一起放进了坑洞之中,再将青石塞进墙上,做完这些,陆文才从床底爬了出来。 将身上的尘土拍了拍,拾起油灯放到桌上,重新将木窗推开,入目,月光下紫斑竹海映入陆文眼帘,紫色的竹海在月光之下沙沙作响,给深夜更填静谧。 陆文转头俯身轻吹一口气将灯芯吹灭,然后除掉了身上的衣服只留内衣,赤裸着膀子,拿着黑色石珠爬到了床上。 夜色中,借着月光,陆文将手中的黑色石珠看得分明。 陆文目前还不能确定灰色空间就和这个黑色石珠有关,但是它的怀疑无疑最大。于是从上次进入灰色空间之后,几乎每天夜晚他都要拿出黑色石珠,尝试进入那个诡异的灰色空间。 虽然进入灰色空间十分的乏味,而且充满了未知。 但是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上次从灰色空间出来之后,陆文发现自己的记忆力明显有了极大的提升。 灰色空间没有提升陆文身体上的硬实力,但是对于陆文来说,目下的阶段提升记忆力却比提升硬实力还有用处。至少这是实实在在的能够感觉到的,远比练武这种目下看着还有些虚无缥缈事情不同。况且若不是这黑色石珠带来的记忆力提升,让陆文医学进境极快,只怕此时连那锦书都看不懂。 所以陆文觉得这就足以让自己冒险了。 陆文知道自己天赋只是中人之姿,即使和这个世界的天才也是如此。 陆文从未把自己看得太高,他一直都深知,自己的优势无非就是站在了巨人肩膀上,对于某些问题看得更加透彻,但是也仅限于此了。 也正是知道自己只是中人之姿,陆文深知要把握住自己的优势,也要弥补自己的短板。 所以这黑色石珠能够增加自己记忆力的这一点,就值得冒些风险。 若是能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哪怕最后练不成武,也能爬的更高,看更远的风景。 而且陆文也很想搞清楚这个灰色空间的秘密。 只是可惜的是,自上次进入后都快一个月了,陆文再也没有进入过那灰色空间。所以陆文猜测或许进入那灰色空间需要满足什么要求,只是自己还不太清楚而已。于是在短暂的焦虑以后,陆文还是保持了一颗平常心,只要每天坚持,总能够再次进入那个灰色空间的。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陆文抚摸着黑色石珠,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还记得上次进入灰色空间时自己就念过几句道德经。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开启灰色空间的口诀,但是陆文每次都会念上几句。 而且自从记忆力增强之后,陆文又记起了一些五千言的内容,道德经八十一章,陆文已经现在已经将其中一些印象深刻的四十章记起了。不过并不是连贯的,而是断断续续的。陆文也不在意,因为实践早就证明了,道德经在这个世界并不是啥绝世神功,也不能让陆文成为绝世高手。 念了约莫一炷香之后,陆文掀开枕头旁的被褥,在被褥底下的木床上俨然有一个婴儿拳大的凹洞,陆文正好将黑色石珠放进去,刚刚好能够塞下。然后陆文将被褥盖上,头枕着紫斑竹做的枕头,双眼微阖,呼吸渐渐均匀...... 而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陆文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之际,突然陆文感觉天上的一颗明亮的星辰好像坠落了下来,拖着蓝色尾巴直冲冲的朝着自己冲来,陆文顿时吓得一个激灵,睡意全无,赶紧睁开眼,而入目的景象让他不自觉的愣住了。 第十三章 变化 那颗仿佛要砸到自己的流星让陆文从半睡半醒之间猛然惊醒,而睁开眼,入目的是一望无际的灰色。 进来了! 但是还没等陆文来得及欣喜,他的注意力就被头顶上无数颜色各异、璀璨绚烂的亮点所吸引,这些亮点看起来就好像一颗颗闪亮的星星,而这些星星组成了一条绚烂夺目的星河,横亘在陆文的头顶,一直延伸到陆文的视野尽头。 “这?”陆文望着头顶上的绚丽星河有些惊异。 上次他进入这灰色空间,这灰色空间还是灰突突的一片,叫人分不清上下左右。 这星河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又为什么出现? 陆文只觉得自己简直要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了。 这个灰色空间的诡异之处太多了,而陆文却是是丝毫都琢磨不透,甚至连怎么进入这灰色空间都还没彻底搞明白。 不过望着头顶的星光,陆文还是觉得心情大好,若无意外自己恐怕要在这灰色空间待上几个时辰了,现在有了这么一片璀璨星河,总比盯着光秃秃的灰色空间看几个时辰要好。 收回放在漫天星河的目光,陆文一如上次,尝试往远去走去。而令陆文惊讶的是,上次自己只走了几步就觉得疲惫的走不动,这次却走了十余步才刚刚觉得吃力,陆文继续往远处走去,当走的十五步时,突然觉得一股沉重的疲惫感袭来。 陆文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灰色,感觉自己若是同上次一样强行抬腿,应该是能够继续走的。但是陆文并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盘腿坐下来,缓解着仿佛来自灵魂身处的疲惫感。 盘腿而坐的陆文看着这个灰色空间吗,流露出几分审视的目光。 上次进入灰色空间让陆文得出了两个结论,一个是灰色空间与现实时间是大概一致的,另外一个则是自己并非是实体进入灰色空间,反而像是以灵魂的状态进入了灰色空间。真要说起来,自己现在的状态或许和做梦差不多? 而这此故地重游,陆文还想解开心中另外一个猜测。 上次在灰色空间待了一夜,醒来之后自己睡了两天一夜,醒来之后还觉得疲惫不堪,但是等彻底恢复以后,就发现记忆力增强了不少。 而记忆力增强便让陆文不得不联想到精神、甚至灵魂这种神秘的东西。 而基于这个联想,陆文猜测这灰色空间或许能够有着能够磨炼人的灵魂或者精神力的功效? 所以陆文这次只是走到自己刚刚觉得疲累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没有像上次一样继续走下去,目的就是想要看看自己离开灰色空间的时候是否会昏迷过去。 而且让陆文有些意外的是自己这次走了十步才刚刚觉得疲累,而上次只走了五六步就走不动的感觉。 结合这两个观察,陆文此时心中已经猜测自己在这个空间只是精神或者灵魂,而走的越远精神或者灵魂就越强,而这种精神或者灵魂上的强大反应到现实中就是陆文的记忆力更加好了。而强行走的更远,就会导致精神过度消耗,就像是过度运动的人,需要大量的休息。所以自己上次足足昏迷了两天一夜,或许就是为了恢复消耗掉的精神。 这只是猜测,但是陆文觉得应该距离真相不远了,未来若是再多进来几次灰色空间,陆文相信自己能够彻底证实这个猜测。 盘坐了一会,感受着自己身体的疲惫缓慢退去,陆文心中却还有另外一个疑问,那就是这灰色空间是否就是黑色石珠所形成的,或者还是说黑色石珠只是一把‘钥匙’? 就这两次来看,自己两次进入灰色空间黑色石珠都在身旁,而两次进入的时间间隔是一个月,目前来看自己进入灰色空间似乎是和石珠有逃不脱的干系的。 但是这一点同自己走的越远精神越强的结论一样,都还是只是猜测,都还需要继续尝试来证实。 “等着这次出去,先把黑色石珠放在身边,等待下一次进入灰色空间。先确定两次进入灰色空间的时间是否是固定的。如果是固定的话,再下次就把黑色石珠拿走,然后等待一个月,尝试没有黑色石珠的话,自己能否进入灰色空间。” 盘腿坐在无边无际的灰色空间之中,陆文用手掌拖着下巴思考着。 灰色空间干系甚大,所以陆文不得不去小心求证。毕竟能够增强人的记忆能力这种能力可以说是逆天了,若是被别人知晓了,绝对会引来杀身之祸。事关生死,容不得陆文不小心对待。 平日里在外界无论躲到哪里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干扰,但是在这灰色空间之中十分的寂静,特别适合思考事情。 于是陆文继续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受限于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陆文还想不到太远。不过之前计划的踏足武道修炼目前来看进展还是很快的,启动资金有了十分之一,而且还有了一份疑似穿越者前辈留下的功法《虬龙劲》。因为这份功法,自己或许就不用花高价去买什么功法了,弄一份最简单最安全的功法,然后同《虬龙劲》做好比较,若是没有发现明显的缺陷,或许可以尝试的进行修炼《虬龙劲》。 但是一联想到《虬龙劲》那不过寥寥才不到两千个字的内容,陆文就一阵发愁。 在陆文看来,对于练武这种容不得差错的事情来说,功法字数越少风险就越高,哪怕是绝世功法,如果前人在抄录的时候,不认得某个字,或者疏忽,把窍穴抄错了几个字,那对后来人岂不是灾祸? 所在陆文看来,如果有必要最好弄一本上千页的练武百科全书将所有的步骤,乃至每一分每一秒的步骤都记录下来才好。 “要是有个师父就好了!” 陆文感慨道,学武就跟学医似的,有个师父在前面领着能走,是最好不过了。平时自己可以翻书,遇到不懂的就问老师,基本上不会走偏路,学习起来还很快。 最关键的是,安全。 至此,陆文突然想到了陆家大小姐,这陆家大小姐好像就是拜入了一个门派宗门。而且那个把发狂的貉貘当小猫小狗戏耍的疑似先天境界的青年就是是陆家大小姐的师弟。师弟都这么厉害,那做师姐的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如此说来,那这师姐弟两个人就是两个疑似先天境?而且陆文还隐约听到了这两人还有个姓何的师兄?这师姐弟都是先天了,这师兄没道理更弱吧?那就是三个疑似先天! 嘶~ 如此想着,陆文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那陆家大小姐年纪不过双十,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但是已经疑似先天了。自己却连后天九品的门在那边都不知。 不过也不奇怪,这陆家身为梁国四大世家之一,本身就是六百年世家,手握三洲兵民事务,说着陆大小姐是含着一车金钥匙出生的也没错。 但是同样的,想想自己为了武道修炼十两银子的启动资金都凑不齐...... “有些人还真是出生就生在了起点线上。”陆文感慨道,言语中仿佛吃了一个柠檬,说话都吐酸水。 感慨完了,陆文将心思重新拉了回来。 因为受限于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多,陆文根本没办法对自己的未来做出什么针对性的计划。虽然自己已经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了,但是陆文对于古代社会消息的滞后性已经有了深刻地体会,如果不去主动地获取信息,那么‘不知皇帝是何人’的人是完全存在的。 但就算陆文已经竭力的去获取信息,但是所得的消息也就局限于这西北外宅的大概一县之地,出了西北外宅的消息很难获得,这也就影响了陆文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若是能够进入陆家内宅的藏书塔!” 陆文想到了屹立在陆家内宅的藏经塔。陆文曾经在路过内宅时隔着几里远看到一座高九层,数十米高的高塔,后来听人说才知道那高塔是陆家的藏书塔,积累了陆家六百年的经藏。 六百年的经藏积累得有多么恐怖!陆文不知道,但是陆文知道这藏书塔内肯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若是说陆家有什么地方陆文最想去,除了那钱库之外,就是这九层高的藏书塔了。 但是对于陆文这种外宅的佃户来说,陆家内宅却并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不过陆文也不担心,虽然这个梁国没有科举制,但是唯才是举的意识还是有的,只要闯出一个名声,那么进入陆家内宅也不是什么难事。 将一些事情都思考清楚,陆文便陷入了无聊之中。 陆文估摸一下,自己进入这灰色空间至多也就一个时辰,距离出去还差的老远呢。 在这个空间之中,陆文没有饿意,也没有如厕的需求。 躺了一会,陆文猛地翻身坐了起来,他突然想到自己能不能以这副模样练习一下虬龙劲? 肉身的经脉碰不得。 这精神体的经脉不会也碰不得吧? 第十四章 打坐入静 日出东方,晨光破晓,一层薄薄的雾霭笼罩住窗外的紫斑竹林,显得缥缈。 而躺在床上老老实实睡了一夜的陆文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撑手在床上坐了起来,只是脸上却透漏出深深地疲惫,不似休息了一整夜的样子。但是陆文的眼神中却折射出喜色。 他低头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脸上露出笑容,一如自己的预测,自己在灰色空间只走了十步就没有继续强行走下去,如今醒来虽然头脑有些昏沉,但是并没有同上次那样直接昏迷过去。这佐证了陆文猜测的在灰色空间走路会锻炼精神或者灵魂。 而且......昨晚的一夜,在灰色空间之中,陆文尝试着练习了虬龙劲。 而结果让陆文有些惊喜,用了一夜的时间试错了三次之后,自己顺利的运行虬龙劲在身体内走了一百个窍穴,已经占虬龙劲窍穴中三百个窍穴中三分之一了。 而在灰色空间的陆文似乎并不是实体,但是体内的窍穴都是存在的,几乎和陆文自己的肉身无异。有几次陆文都找错了窍穴,导致气息紊乱,身体上虽然能感觉到有些不适,但是并没有实质性的创伤,只是会让疲惫感加深。 不过陆文还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冒进,虽然在灰色空间自己不会受到伤害,但是却害怕灰色空间的状态会嫁接到肉身之上,于是在运转了一百个窍穴之后,陆文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停止下来。 停止之后,又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陆文便被传送出了灰色空间。 在灰色空间中尝试了一夜,陆文此刻有不少心得,虽然身体之上有疲惫感袭来,但他还是忍着疲惫感走下床,来到桌案前摸出几张宣纸,这宣纸散发着淡淡紫色,是由紫斑竹的竹浆做的,名叫紫竹宣,纸张结实,触感滑顺,在梁国之中算是顶级的宣纸了,若是拿到北方去买价格要一两纹银一刀,就是在生产地的益州也需一钱银子一刀,不过袁老每个月能领五刀紫竹宣,而作为袁老的记名弟子,陆文也能喝上点汤。 陆文提起狼毫,略微思虑片刻,便悬腕在紫竹宣上写下来昨日在灰色空间时练习虬龙劲的感悟。 昨日练习虬龙劲让陆文觉得最难得还是开头。 修炼虬龙劲,要求盘腿打坐,然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将自己的脑海中的杂乱心思全都清除放空,这让陆文有些犯难,虽然自己外表看起来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但是内在灵魂早就是在前世社会中打拼多年的油腻青年人了,心思复杂,极难定下来。 还是多亏了灰色空间之中那静谧的环境,但是从最初的坐立不安到初步的‘入静’,陆文估计依旧得用了半个多时辰。若是在现实世界,陆文感觉自己单是‘入静’这一关就得琢磨极长久的时间,在现实中哪怕是夜深人静的深夜,也有虫鸣鸟呖等各种声音干扰。 在虬龙劲中,打坐似乎十分重要,单是打坐的内容用就用了近一百个字来写,将打坐分为,入静,入定,胎息三个层次。 第一层次入静,便是放空思绪,意守丹田,在灰色空间中,陆文用了近半个时辰才达到入静的境界。但是对于入定所要求的‘心外无物,寂我两忘’的境界连边际都还摸到。至于‘无我无心’的胎息境界更是让陆文看的云里雾里。 看着这些充满了宗教哲学意味的词汇,陆文此时有些后悔为什么在以前在大学里没有选修哲学了。 而入静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控制进入体内的气息沿着窍穴之间的经脉运转开来,而想要做到这一步,有一个先决的条件,那就是要将周身的窍穴位置烂熟于心。不然的话,连气息往哪里运都不知道,那就抓瞎了。而陆文也庆幸自己英明决定,先拜了袁老为师,学习医道,所以此时对于经脉窍穴还算是熟悉。 但饶是如此,由于对于窍穴并没有烂熟于心,还是出错了三次,每一次都导致了气息紊乱,在体内经脉中倒行逆施,所幸在灰色空间之中不会受到实质的伤害,若是在现实中,陆文怕是现在尸首都已经硬了。 而且陆文也怕灰色空间受伤会牵连肉身,所以也小心翼翼,不敢太冒进。 而现在看来,灰色空间的气息会乱似乎并没有牵连到肉身。陆文顿时放下心来,同时对于进入灰色空间也更加的期待了,在灰色空间之中可以尽情的试错虬龙劲,可以缓解没有老师的痛脚。 同时陆文也开始期待着下次进入了灰色空间了,陆文相信再来一夜,就足够自己将虬龙劲上的大周天三百零八个窍穴全部运行一遍了。 而在下一次进入灰色空间之前,陆文准备尝试着在现实中也达到随时可以入静的境界,虽然灰色空间的环境好方便打坐入静,但是最终陆文还是要在现实中修炼的。 一刻钟后,陆文放下狼毫笔,对着面前的紫竹宣轻轻地吹了吹,只见在紫竹宣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简体字。仿照那位疑似穿越者的先贤,为了保密,陆文也用了简体字纪录自己的修炼心得。 只见在紫竹宣上,从打坐入静开始,再到后面每一个窍穴,共一百个窍穴,陆文全部将其详细的记录了下来。端着紫竹宣,陆文又仔细的端详一遍,确定没有差错了之后,才将宣纸折好,掀开被褥取出黑色石珠,然后爬入床底,将黑色石柱同这宣纸一齐放入自己的保险库中。 随后,陆文便忍受着疲累感,起身穿上衣服,便下了楼去。 陆文作为记名弟子,每日清晨首先要做的就是去给袁老请安。等陆文到达袁老房间前,房门已经打开,袁老已经穿着好衣物了,已经半白的头发被一顶雕着莲花纹的竹冠定住,此时袁老正站在房间窗前,目光看着窗外,清晨微风吹的鬓角发丝和身上的灰色衣袍微微幅动,颇有一派仙风道骨的潇洒气概。 老了都这么帅,年轻时候还了得! 陆文看着袁老的风范,再看看那皱纹纵横但是依稀能够往日风华的容貌,不禁腹诽道。 不过这也只是在心中想一想,陆文踏进房间之中,左手合掌在前,右手握拳在内,朝着袁老深深躬身,做师揖行礼,同时口中喊道:“老师晨安。” 袁老将目光从东方初升的旭日中收回,瞥向陆文,当看到陆文的脸色时,眼神微微一变,然后开口问道:“昨晚没有睡好?” 陆文一惊,没想到袁老连这能看出来。但是想想也在意料之中,这个世界的医道也是讲究望闻问切四字,袁老行医不知道多年了,看出自己精神萎靡也是正常的。于是陆文随口扯了个幌子,说道:“可能是白天有些劳累,有些不寐。” 闻言,袁老眉头微皱,伸手捻了捻下颌的胡子,说道:“也许是上次昏迷的后遗症,至今我还没有弄清楚原由。一会我给你开服安神的药方,今天你就不要坐堂了,回去好好休息。” 闻言,陆文心中不由得一暖。 心道这条大腿抱得果真没错。 “多谢老师。”陆文作揖称谢。虽然按照道理是要让一让的,但是相处月余,陆文已经摸清楚了几分袁老的脾气秉性,让自己去休息既是对自己的关怀,但是也有对病患的负责的意味在其中,医师自己都状态不佳又如何去好好地医治病人? 医人者先自医。 这是月余来,袁老常对陆文说的一句话。 这里的‘自医’讲的不是医治伤病,而是端正自己的态度,治病救人时不可三心二意,心猿意马。 一刻钟后,陆文简单洗漱后,便拿着袁老开的药方给自己抓了服药,然后跑到后厨当中熬制草药,小灶内的炉火烧的正旺,灶上摆着熬制草药的两耳无足白色瓷锅,此时锅盖上专门留着的小孔正往外冒着热气。 而陆文看着灶中的炉火,眼神渐渐的迷离起来。 “陆文哥,吃早饭了。” 一个声音传来将陆文从朦胧中拉回现实,睁开眼睛,陆文只见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倚在了房门上,下意识的伸手擦了擦嘴角,只见手背湿了一大片。而抬眼,只见何甲笑眯眯的站在自己面前。 陆文老脸难得一红,知道自己这是忍耐不住睡了过去。这灰色空间比较不好的一点就是不像梦境,在灰色空间内陆文是清醒的,所以现在就相当于自己一夜未眠。 陆文不禁想着,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灰色空间睡着,如果能睡着,会不会做梦? “陆文哥,该吃早饭了。”何甲又说了一遍。 “药!”陆文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熬着药睡过去了,连忙跳了起来,惊呼道。 “药已经熬好了,我给端下来了放在那里了。先稍微凉一凉,等陆文哥你吃完早饭,温度正好能喝。”何甲指着放在灶台上的白瓷锅,笑着说道。 陆文闻言,点了点头看着何甲,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同时不禁伸出手捏了捏何甲的脸,称赞道:“不错,不错。” “那今天的功课能不能不做了?”何甲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陆文轻嗯一声,目光从温和渐渐变冷。 “没没,我是开玩笑的,陆文哥。我热爱功课,我可喜欢做功课了,要是没功课做我就浑身难受。”感受着捏着自己脸庞的手渐渐收紧,何甲连忙一脸高兴的说道。 “今天晚饭之前把昨天还有今天的功课都准备好,我要检查。”陆文松开捏着何甲脸颊的手,闲庭信步的朝着外面走去。 “我这不是没事自己给自己找事吗?完了,这下不仅今天的功课要写,还得把昨天的功课给补上。” 望着陆文走去,何甲脸上的笑容顿时塌了下来,变成了一副苦瓜脸。本来昨天因为收治刘和道等八名益州军,所以功课做了一半就没做,现在可好,不仅今天的要做,还要把昨天的也补上。何甲此时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医坊的早饭很朴素,但又很奢侈。 白米稀粥,细粮饼,腌制酸竹笋,全部管够! 单单这一点就比在伐竹营时好了不知道多少,这可是仅次于侍卫营的伙食待遇。而且陆文作为袁老的弟子,每个月能够拿到10枚大梁通宝的工钱,这比在伐竹营时翻了一番,已经是伐竹营伍长级的薪水待遇了。 吃过饭,陆文捏着鼻子喝下熬好的草药,然后回到房间中沉沉的睡去。这一觉就从睡到了清晨六点钟睡到了日上三竿,正好赶上了吃午饭。起床之后,陆文只觉得神清气爽,精力充沛,袁老看着陆文和早上截然不同的精气神都不禁啧啧称奇。 “我下午要出去一趟,那几名卒伍需要的药咱们这里没有,我要跟着外宅的车队去一趟思鸿城,来回大概一周左右。这些日子你先自己温习着《南岳千金方》,若有疑问等我回来给你解答。”吃完饭,袁老对着陆文说道。 陆文点头应下。 然后午晌后,袁老就随着西北外宅的一列车队出发了。而陆文自己则是舒服的躺在了一把自己给袁老坐的竹制摇椅中,手里拿着一本记载经络的书籍翻看起来,这本书陆文早就翻过,只是当时没有记牢,所以昨天在灰色空间修炼虬龙劲时才因为记错窍穴导致出了三次差错,所以陆文现在准备重新温习一遍,以期下次不会再出差错。 “这首诗是你写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文突然被一道清脆的声音从沉浸式阅读中吵醒过来。被人打断了阅读,陆文脸上顿时升起了几分不悦,从摇椅中起身站起,朝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医坊门口正趴在桌子上做功课的何甲。 第十五章 采花大盗 医坊门口,一高挑女子女子身着青衣,腰间佩刀,面容冷峻,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英武之气,不施粉黛,举止大开大合,反倒是像个江湖豪侠。此时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何甲。何甲抬头呆呆的看着女子,仿佛是被女子摄人的气势所慑,整个人呆在原地形若木鸡。 “难不成是个哑巴?袁老怎么收了个这样的长工。”这女子皱着眉头看着呆滞的何甲,何甲听到这女子的话,顿时想要反驳,但是在空空如也的大脑中搜刮了半天也没能找出一句合适的话。 “这位姑娘,这里是医坊,您是看病还是寻诊?风寒伤感头昏脑热我可以医治,若是严重些的病还请去别的医坊,老师去了思鸿城,一周时间才能回来。”陆文倚着柜台,一手拿着医书,看着那女子说道。 青衣女子被陆文的话吸引了注意,扭过头去盯着陆文看了半晌,而何甲则是朝着陆文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女子扭头之后他顿时感觉如释重负,在这女子面前,让他压力巨大,颇有种当日面对那发狂貉貘时的感觉,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这小医童到是有趣。想来你就是袁老近日新收的弟子了吧?”青衣女子回过头来看着陆文,莞尔一笑,轻轻笑道。 闻言,陆文不禁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平日里都是被人叫做陆小医师,到了这青衣女子嘴中却成了小医童了,不过嘴上还是回道。而且看着年龄,这女子虽然英武,但是未必就比自己大上多少。 “正是。”陆文点头道。 “头儿,那家伙的痕迹消失了。”医坊外一个佩刀的侍卫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吸引了陆文的注意力。而当陆文看到这人的装扮目光不由得一凝,这人并不是陆家的侍卫装扮,而是一副捕快的装扮。 陆家族地占据九县之地,每个县都有官府的衙门值守,但是这衙门如同虚设。在西北外宅中就有一个县衙门,但是衙门之中全都是陆家子弟当差,吃皇粮,就连县令都是陆家子弟担任。平日的安防也都是陆家侍卫担当,陆文来此一年多都并未看到过一个捕快。 由此而知,这捕快必定不是陆家九县中的捕快,而是外来的捕快。 而看起来这捕快对青衣女子似乎十分恭敬,让陆文惊讶。从看到女子第一眼起,看到她身上的绸布青衣与发间的玉簪陆文便知道这女子身份应该是出身显贵之家。 而且从这女子口气之中,这女子似乎跟袁老相熟? “继续搜。”青衣女子眉头一蹙,头都没回,语气冷冽的说道。 “是。”那捕快肃声应道,然后朝着女子作揖,便转身离去,临走之前还瞧了陆文一眼,陆文也回望一眼。 只是一眼,陆文便知道这人应该是练家子。寻常人同练家子的差距极大,一眼都能够看出来差别。而刚才对视一眼,那捕快竟然给了陆文一种面对陆开山时的压力。 “那首诗是谁写的?”青衣女子轻启朱唇问道。 陆文看了一眼何甲,最近何甲还在复习《悯农》,陆文没想到这青衣女子对这种诗词感兴趣。女子不应该是对那种伤怀风月的诗词感兴趣吗?不过看着眼前女子英气逼人,显然将其当成那种大家闺秀的女子是不合适的,陆文心中想了想,随口便扯了个幌子。 “是在下幼时听到田间的老农吟唱,觉得印象深刻便记了下来。” 闻言,青衣女子不由得盯着陆文看了几息,然后问道:“你叫什么?” “陆文。”陆文回道。 “好,我记下了。”青衣女子一拍腰间佩刀,转身离去。 望着远去的青衣女子,陆文目中露出几缕思虑,从方才青衣女子与那捕快简短的对话当中,陆文猜测出他们应该是追捕一名疑犯才到了陆家。不过陆文也不担心,若是问益州十六郡中哪里最安全,那陆家所在的广中郡九县无疑是最安全的。 在陆家九县族地中,陆家侍卫比起其余十五郡衙门捕快加起来还要多,而且个个实力高强,不乏在益州军当过差的悍卒,更是能够以一当十。 反倒是女子的身份让陆文有些好奇。能够带着捕快进入陆家族地,还没有受到陆家侍卫的拦截,这女子恐怕跟陆家有些关系,陆文猜测着。 “功课做好了吗?”陆文朝着有些丢了神的何甲喊道。 闻言,何甲顿时打了个激灵,看向陆文的脸就像是看到了恶鬼一样,然后连忙俯下身子拿着狼毫笔做起忙活起来。 从那个青衣女子来过之后,一下午便没有人来了,陆文也乐得看了一下午的医书。而随着下午太阳西斜,陆文也招呼着何甲一起把摇椅搬到了门外,吹着晚间的微风,陆文此时正惬意的躺在摇椅检查着何甲的功课。 陆文左手拿着竹简,右手提着狼毫,目光聚集在展开的竹简上,眉头有些微皱。 “这个字错了,抄二十遍。还有这个......”陆文时不时在何甲的功课上用毛笔圈一个圈,而每圈一个圈,何甲的脸色就苍白几分。 “就这十一个字,饭后回去写二十遍,明早交给我。”陆文将手中的竹简递给何甲。 何甲愁眉苦脸的接过竹简,走进医坊之内,摸出小刻刀用力的削去竹简上的字体,用劲之大,仿佛眼前的竹简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而随着日薄西山,陆文发现从不远处有一辆马车驶来,马车后面是一个木制排车,此时车上坐着约莫十来号人,正冲着医坊方向缓缓驶来。等马车来到近处,陆文发现排车上坐着的十余人都是老汉或者中青年人,而且从其中陆文还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俨然正是刘和义。 看到刘和义的身影,陆文顿时了然这些人都是来干嘛的了。 等车马来到医坊门前,车上的十余人都跳下车来。 “陆文。”那刘和义朝着陆文打起招呼,其身后几人都有些拘束的看着陆文。 “袁老去思源城采购草药了,你们随我来就是。”陆文笑着说道,然后走在前面为众人带路,径直将众人带到医坊后面的病房前。 此时站在门外都能听到房间之中八人那大嗓门。 而陆文身后的一些人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脸上都露出异色。 陆文推开门,此时八名益州军正在房间中欢畅的交谈着。而当陆文推门而入,刘和道用他那豪迈的嗓门说道:“陆文,听说你生病了?有没有好些?” “并无大碍。你们看看谁来了。”陆文一边说着,然后让开身子,让身后的人走进房间。 当十余人全都走进房间,房间之中原本热烈的气氛早就在刘和义第一个进入房间中时就凝固起来。 “阿道。”刘和义虎目含着波光,然后朝着刘和道大步走去。 “阿兄。”平素豪爽的刘和道见到了刘和义也不禁露出了几分英雄柔肠。 而其他益州军大抵也都差不多,都是一幅亲人见面,分外感伤的场景。看着屋内的场景,陆文微微一笑,便退了出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十余人都红着眼眶走出了医坊。 “陆文,我阿弟就拜托你了。”刘和义朝着陆文说道。 “你放心。袁老说了,他们再从医坊疗养月余,就可以回家静养了。”陆文笑着说道。 “那就好。”刘和义点了点头,然后爬上排车,驾驶着排车朝着远处走去。 然后在夕阳之中,陆文看着排车缓缓的朝着远方驶去。 “陆文哥,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置?”何甲指着医坊地面中排放着的酸竹笋,肉干,鱼干,腌肉,白米,白面等等食材。 “先搬到厨房吧,等会给他们放到餐食中。”陆文拎起成袋的白米白面往医坊内走去,何甲也领着食材跟在陆文的身后。 晚上吃过餐食,陆文便把医坊的大门给关闭了,给刘和义他们检查了伤口,陪着他们侃了一会天,陆文便早早地回到了二楼,按照平素的惯例,读书,睡前摸出黑色石柱放在床褥下。 一夜无话。 而当第二天,晨光破晓,打着哈欠走下二楼的时候,迎面就遇到了已经穿着打扮好的何甲,只见何甲一脸的焦急模样的跑到了陆文面前,嘴里还喘着大粗气。 “你怎么了?”陆文不禁好奇道。 “陆文哥,不好了。出大事了!”等何甲缓过气来,便慌张的朝着陆文说道。 “你别着急,慢慢说,出了什么事情。”陆文眉头一皱,让何甲慢慢说。 一刻钟后,陆文站在大堂的柜台前,手指抵着柜台轻轻地敲打着,眉宇之间除了思索还有几分错愕。 “陆文哥,这可咋办啊!”何甲一脸焦急的看着陆文。 “你别急,应该没有大碍。你想想那天能与貉貘对战的青年,那种高手抓一个小淫贼还不是手到擒来。”陆文安抚着有些惊惶无措的何甲。 刚才何甲给他说了一个让陆文也有些错愕的消息。 昨夜陆家北外宅大管事家的长女竟然被一名淫贼污辱,这件事一早晨就传遍了整个陆家,一时间整个陆家内外宅,人人惶恐不安,尤其是还有年轻姑娘的家里,生怕被淫贼盯上了。 而陆文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想到了昨日的那个青衣女子,那青衣女子和手下的捕快好像就在追捕一名犯人...... 或许那青衣女子追捕的就是这名采花大盗。 但是最让陆文意外的是这采花大盗竟然敢在陆家作案。须知陆家侍卫强者无数,而且侍卫都是明面上的实力,像陆家这种六百年世家怎么可能没点压箱底的暗牌。而且还有疑似先天境界的陆家大小姐连同他的师兄弟也在陆家。在这种情况下这淫贼还敢作案,要么就是这狂妄无知,要么就是实力高强,亦或者两者皆有。 不过此时陆文看着惊魂未定的何甲只能不断地出言安抚,毕竟何甲的心上人就是西北外宅大管事的女儿。 而陆文心中也是警铃大作,原本他以为待在陆家也是安全的。但是没想到今天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虽然这是采花贼,但是在陆文看来还有另外一个含义,那就是陆家六百年世家的名头似乎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使。 对于虬龙劲的修炼,或许要提上日程了! 需要尽早获得一份制式功法,然后等待下次进入灰色空间,将虬龙劲的窍穴经脉全部运转一遍。 ...... 而在陆家内宅,一个十分幽静的湖心亭中,青衣女子站在一张石桌面前,脸色极为难看。一旁则站几名捕快,此时他们也是一副沮丧的神色。 青衣女子是益州思源郡思源城的捕快,此次本来是获得线索有一名采花大盗流窜到思源城一带,于是亲自带队缉拿,没想到这采花大盗十分狡猾,上百里的追击,一路追到了益州广中郡陆家族地还是没有拿下他,而且还助长了他嚣张的气焰,现在竟然还敢在家族族地作案,若是传出去简直是要把陆家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第十六章 天黑别走夜路 “双儿。”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听到声音,青衣女子顿时喜上眉梢,转身望去,只见一名白衣女子独自前来,眉宇间之间冷艳无比,气质如寒冬腊梅,遗世独立。唯有看到青衣女子的时候脸上的寒冰才稍稍有些缓和。 而这白衣女子正是陆文前些日子见到的陆国公府大千金,陆仙语,而这名青衣女子便是陆国公府二千金,陆芝双。 “参见公主。”一旁的五名捕快看到陆仙语,连忙躬身作揖。 陆仙语微微颔首。 “你们先下去,继续搜查,给我找到那名采花贼!”陆芝双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几名捕快刚要领命,但随即被陆仙语给出口打断了:“不用了。那名贼人,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闻言,那几名捕快顿时有些犹豫起来,目光瞥向站在陆仙语身旁的陆芝双。 “姐姐!” 果不其然,听闻陆仙语这么说,陆芝双顿时着急了,“我一定要亲手抓住那名小贼。” “你跨州追捕,又无追缉令,已经是违制。若不是看在父亲面上,早就被关进大牢了。现在这小贼交给侍卫营搜查。”陆仙语朝着陆芝双轻声说道,而陆芝双则不发一言。 见陆芝双没了声音,陆仙语扭头看向几名捕快,轻声道:“几位去账房领些钱财先行回去。另外替双儿请些假期。” “那.....”说着,五人不自觉的抬头朝陆芝双看去。 有些闷闷不乐的陆芝双觉察到五人的目光,朝着无人随意的挥挥手。见状,五人才朝着陆仙语道了声‘在下领命’,然后五人躬身后退,等退出了亭子才转身离去。 等五人离去,还没等陆仙语开口,只见陆芝双便垂首说道:“我一定会亲手抓到这贼人的!” 说罢,陆芝双也起身离开。 正巧此时,一个背负长刀的青年,朝着湖心亭走了过来。 若是陆文在场,便能认得,这是上次肉身搏击,将貉貘打服的青年。 此时这青年见到陆芝双迎面走来,不禁开口打起招呼,“芝双。”而回应他的却是陆芝双沉默的脚步,青年回首望着陆芝双一路远去,一脸的悻悻然,然后朝着湖心亭中的陆仙语走去。 “齐师弟,有什么线索吗?”陆仙语朝着青年问道。 “没有,这厮狡猾得很。知道闯进内宅就是死路一条,所以挑了外宅下手。我去看了现场,除了现场留下一些痕迹,其他地方没有任何痕迹,这是个惯犯了。”青年说着。 “劳烦了。”陆仙语颔首,轻声说道。 “没事,我也只是闲的无聊,解解闷。”青年摆了摆手,然后说道:““也不知道何师兄什么时候能够出关。若是何师兄能够突破真息境,或许能够跻身虎榜前五十之列。” “想来应该快了吧。”陆仙语美眸中波光流转,含笑说道。 微风和熙,杨柳垂岸,湖心亭前只有陆仙语一人伫立,只见她左手持一只翡翠玉碗,里面盛着饵料,右手则从其中时不时的取些饵料撒入湖中,只见颜色鲜明的锦鲤顿时争锋涌在湖心亭前,好不壮观。 “如何?”陆仙语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亭子开口说道。 “回大小姐,那小贼受我一掌落入广泉河中遁走了,我已派人沿广泉河上下游寻觅。此人受我一掌心脉已碎,大罗难救,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尸身。”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陆仙语身后传来,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湖心亭中,不知道何时定定的站着一个不过五尺高,佝偻着腰背的老翁,他站在亭柱旁,半边身子落入亭柱投下的阴影中,就好像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似的。 “总是有些人想拿自己的一条性命来试试这陆家的招牌。” 陆仙语轻声说道,然后伸出如羊脂般纤手从玉碗中捻出一些饵料撒入湖中,引起湖中万鲤争涌,好像这湖心亭是由这锦鲤拖起来的一般,看着湖心锦鲤,陆仙语又问道:“何师兄怎样了?” “天赋极高,如今已经填满了大周天窍穴,凝练五脏虚火也在咫尺间,不出七日便能出关,跻身虎榜前五十之列并非难事。”这老翁如实说道。 闻言,陆仙语微微颔首。 然后这老翁又问道:“二小姐那边?” “这丫头都是被我给惯坏了。这次南岭巨变,江湖、朝野更是暗流涌动,就让这丫头安心的在家里待些时日吧,省的出去招惹事端。”陆仙语说道。 “省得。”老翁垂首应道。 “南岭如何了?”陆仙语又问道。 “应该是天灾无疑,地动之后便再无动静,只是那道深渊深不见底。南岭驻军来信,派人探其深浅,二十里未及底。”老翁说道末尾,自己的语气之中也有几分唏嘘。在这等自然伟力之前,纵使是老翁也不禁心惊。 陆仙语点了点头,未再说话。 而那老翁也微微欠身,后退几步,当全部的身子落入亭柱的阴影时,竟然如鬼魅一般消失了。而这都未能引起了陆仙语的注意,她正倚着湖心亭的栏杆,手中捏着饵料,目光之中露出思索神光,西山斜阳打在湖面上,掀起一片波光粼粼,仿若金湖。 ...... “陆文小哥,辛苦您了,这是医药钱。”以农户打扮的人将手中整齐的一摞十枚大梁通宝给陆文递来,陆文背着医箱,伸手从这人手中接过钱财,然后说道:“草药用文火煎熬一个时辰,每日三服。注意不要受凉,寒气入体容易反复,多喝些姜汤。” 说完,陆文便背着医箱在这人千恩万谢之中离开了。 虽然多数时候都是病人来医坊拿药,但是有时病人无法行动,需要亲自上门问诊的情况也不再少数。陆文现在就是为一户人家上门问诊,来的时候日头就快落下了,等诊断完更是完全天黑了。 此时陆文走在乡间田垄小道上,夜空之中,阴云密布,看不到繁星和明月,周围也是一片漆黑,连灯光都没有。虽然油灯家家户户都有,但是为了节省灯油,若非必要,很多人家晚上也是不点的,周围黑咕隆咚,田间时不时传来的虫鸣或者是异动异响,走在这样的路上,陆文也不禁有些后背发毛。 自己虽然有黑色石珠和虬龙劲,但是目前实力还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簇~” 突然间,有黑影似乎从陆文前方视野余光中闪过,顿时让陆文吓了一大跳。 陆文连忙矮下身子,作防卫状态,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周身寒毛陡立。陆文死死的盯着前方刚才发出动静的地方,然后蹲身从脚底下左手摸起一块有正常人拳头两倍大小的石块,右手摸起一根有五六尺长的细树枝,缓步往前走过去。 倒不是陆文好奇心过重,只是这条路是回去医坊最近的路了,要是倒回去绕路怕是要多走好几里,陆文可不愿在这漆黑的环境中多走好几里路,于是就只能壮着胆子往前探去。 陆文屏气凝神,如同一个偷东西的小贼,目光紧紧的盯着前面的路旁的田垄,所幸道路两旁中的都是水稻,也就半人高而已,藏不了什么大型的猛兽。若是道路两旁都是一人高的农作物,陆文就要认真的想一想绕路这个选择了。 走进几步后,陆文用一米长的细树枝轻轻地拨开刚才发出动静的水稻秧,同时左手紧绷,石头随时准备脱手而出,而等水稻秧被拨开,陆文却发现水稻秧的水中躲着一只狐狸,而在这狐狸面前竟然有一只站着的黄鼠狼,好像人似的。两者好像正在对峙。 看到两者,陆文顿时放心下来,这两只动物,自己都熟悉,在当地的农户看来这两者都不是什么好货色,经常偷吃鸡鸭。 陆文到是没有那么多的偏见,因为自己不养鸡鸭。 “嗤!” 那站在水中的黄鼠狼见到陆文,立刻龇牙咧嘴了喊了一声,然后撒腿就跑,眨眼间就窜入了一旁的水稻田中,消失不见,速度之快让陆文都为止咋舌。而且让陆文有些疑惑的是,刚才自己是不是从那只黄鼠狼眼中看到了‘惊恐’的情绪? 但是陆文只当是天黑自己看错了,毕竟黑咕隆咚的,那黄鼠狼眼睛也不大,而且看到自己这么个庞然大物也很正常。陆文心里安慰着自己,放下了手中的石头,随便瞄了一眼窝在水中,瑟瑟发抖的狐狸。 这只狐狸就是正常在山里田间见到的普通狐狸,而且看体型也应该是成年了。 原来成年的狐狸打不过黄鼠狼? 陆文心中嘀咕着,然后就准备拔腿离开。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医坊,吃顿饭,洗个澡,然后好好地睡上一觉。 “吱~” 但是那只狐狸却对着陆文喊了一声,声音之中充满了无助可怜的意味.... 陆文停住脚步与之这只狐狸的大眼睛对视了几息,然后拔腿就走。 “真是怪事,狐狸都会卖萌了。” 无论是刚才站着的黄鼠狼还是现在这只会卖萌的狐狸,陆文都觉得这两只动物充满了古怪。 与平常的动物相比,这两只动物却多了几分人性化的感觉,这让陆文觉得怪异无比,尤其是这两种动物在乡间都是被一些故事渲染的比较邪乎的动物,于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陆文快速离开。 第十七章 狐狸引路 漆黑的夜,陆文有些无奈的看着拦在身前的一只身上还蘸着泥水,看上去脏兮兮的狐狸。而且再看这只狐狸的姿势,两只后爪抵住地面直接站了起来,两只前爪合在身前,像极了作揖。 从刚才遇到那黄大仙和这只狐狸,已经过去了一刻钟了,这只狐狸从刚才起就一直跟在陆文身后,此时,风吹的猛烈,空气也愈加沉闷潮湿,哪怕陆文不懂天象,也知道这是快要下雨的迹象,于是陆文归心似箭,也懒得理会这支狐狸跟着自己。 此时在前方分出了两条路。 笔直走,越过一架石桥度过广泉河就能径直通往官道,也是陆文回医坊的路径。而另一条道路,陆文也熟悉,顺着这条路可以回陆文与何甲两人的房屋,与广泉河几乎平行。 而这只狐狸却突然拦住了去路。 此刻看着这狐狸的模样,陆文此时丝毫不怀疑,这只狐狸已经成精了。 不过陆文也不是十分的奇怪,这种智商,在地球的一些狗类身上也能看到。反倒是此时陆文想起了乡间广为流传的一些故事,像这种成精的动物拦路作揖,人就要给其施舍些钱财,美其名曰‘香火钱’,若是不给的话就要遭受报复,会遭厄运。 不过陆文看了一眼身上还沾着泥巴的狐狸,嘴角不禁抽了抽,装作看不见似的,抬脚径直从狐狸身旁饶了过去。 香火钱? 做梦! 虽然陆文已经经历过穿越以及发现了武学这种东西,但是依旧不妨碍他对神学这种东西嗤之以鼻。就这么一只被黄鼠狼撵的到处乱窜的脏狐狸,哪怕自己还未修炼,恐怕一脚下去也能让其变成死狐狸。 而陆文还没走两步,突然觉得裤腿一紧,低头一看只见那只脏兮兮的狐狸咬住了自己的裤腿。 陆文顿时脸色一黑。 这是巧取不成变豪夺? “哎哎,我警告你啊,你这已经是碰瓷行为了!好歹不济,刚才我也从黄鼠狼手里把你救了,你就是这么报答恩人的?” 陆文也不管这只狐狸听不听得懂,对着脏狐狸喊道。 同时陆文使劲抖动着左腿,但是这狐狸咬的紧,怎么都抖不开,陆文只恨自己刚才把那根树枝给丢了,现在让自己用手去拨开这只狐狸,是绝不敢的。鬼知道这脏狐狸身上有没有带了什么病毒,这世界也没有什么疫苗,若是中了狂犬病那可就有乐子了。 “快松嘴,我裤子都被你咬坏了!你是属狗的吗?”陆文心疼的看着被狐狸咬中的裤腿,只怕此刻上面已经多了一个洞了。 “得得得,不就是香火钱吗,给你,给你就是。”陆文口中喊着,然后从腰间摸出了一枚大梁通宝,拿在手中端详了几眼,然后有几分不舍的便朝着身下的狐狸扔了过去。 说实话,陆文对于‘香火钱’这谚语也有些半信半疑,别的不提,这大梁通宝本身材质就是铜,不过是为了交易方便才发明的象征性货币而已,这狐狸拿了人类才能用上的货币有什么用处?去买张大饼?只怕买到之前就被人抓住关到笼子里去了,下场免不了成为某个贵妇人皮毛衣服上的一块...... 而在陆文的注视之中,那枚黄澄澄的大梁通宝径直弹到了这脏狐狸的脑门上,然后才落到了地上。一人一狐都愣了有几息,然后在陆文惊诧的目光中,这脏狐狸竟然松开了陆文的裤腿,趴在那枚大梁通宝上嗅了嗅,然后两只后爪撑住站着,两只前爪则把钱币抱在爪中,端详着手中的大梁通宝,眼睛眯缝着微微的弯曲起来。 “还真成精了?” 在陆文的视角看来,这狐狸的表情俨然是笑了,这让陆文不禁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这一幕着实让陆文有些摸不清头脑。但是从刚才看到那站着的黄大仙,再到这只不仅站着,还会笑,会碰瓷讹钱的狐狸,陆文只觉得今夜有点邪乎。 “这钱归你,咱们两清,就此别过,江湖不见。”陆文朝着这只狐狸微微抱拳,喊了句行话,然后迈开腿越过狐狸就要离开。 但是还没走出几步,陆文就又被这只狐狸堵住了去路。只见这只狐狸,拦在陆文前面,口中叼着那枚大梁通宝,看的陆文一阵皱眉,这铜钱上看着干净,实际上可是脏得很。不过反正不是自己啃,陆文也懒得理会。皱眉的原因是这狐狸纠缠。 突然,陆文想到了前世地球上有个民间故事,动物拦路还有可能是为了讨口封,拦路的人只要对他说几句吉利话就能让它成仙,若是说了狠话则反之。 陆文深吸一口气,朝着这狐狸喊道。 “大仙,我祝您早日成仙,不仅是你,还祝您往上祖宗十八辈,往下子子孙孙都早日成仙。” 说罢,一人一狐对视几息,田垄间的风吹来,但是吹到脸上的却尽是潮湿闷热,感受着空气中的潮湿,只怕这场雨不会小了。 “成了,钱也拿了,好话也说了,你要是再拦着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陆文对着狐狸正色的说道,然后拔腿越过这只脏狐狸就要走,陆文打定主意,若是这只狐狸再纠缠自己,那自己不介意多一件皮草领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只见这只狐狸口中叼着钱币,一阵小跑到了前面的岔路口处,蹲在通往另外一条小路的道路口。 陆文看了,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提了提身后的医箱朝着抬脚往前方走去,此时一阵尖锐的狐鸣却从陆文的侧面传来。 陆文回头看去,只见这只狐狸站在在另外一条小路上回头正看着陆文,口中嘤嘤的喊着。 在这黑夜搭配着阴风怒号,听着还有些渗人。 而陆文看着这狐狸的动作,也领会了这狐狸的几分意图,从刚才开始这只脏狐狸就想引着自己想要往与广泉河平行的这条小路上去。 陆文看着这只狐狸,目光神色闪烁几次。 动物报恩的故事在一些志怪故事中有很多,多是带着恩人,找到了什么灵丹妙药,金银财宝之流,但是陆文对此也只是当做故事观看。 而当此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这些故事也就只能当个参考。 细细思考,首先自己和这狐狸应该没有利害冲突,刚才还间接的从黄鼠狼手底下解救了它,陷害报复的可能性比较低,但凡事没有绝对,还是不能排除前身以前伤害过这只狐狸的几率。 继续往下去想,这条路两旁都是开垦的田垄,大型的野兽早就没有了,而且自己对这条路也熟悉的很。 陆文将各种情形都在脑海中思考了一遍,等看到这只脏兮兮的狐狸时,陆文只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面对一只狐狸还要如此小心谨慎,杀死自己众多脑细胞,放在旁人视角看来简直可笑。 不过凡事对自己生命有可能造成危险的事情,谨慎些总是没有问题的。 思考了再三,陆文转头朝着这狐狸方向走去。 一是这条路陆文走过很多次,熟悉的很。 二是,陆文也想看看这狐狸能带着自己往哪里去。 而陆文也打定主意,只要这只狐狸引的太远,或者引到自己也没去过的陌生地方,立刻抽身返回。而如果这脏狐狸纯粹是戏耍自己的话,就把他做成皮草领子...... 嘤~ 见陆文跟上来,这狐狸欢快的叫了一声,迈动着脚步往前走去。 跟在狐狸后面走了约莫盏茶时间,风哭怒号,即使天气漆黑,陆文也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阴云已经压得极低,而闷热感也一扫而空,迎面吹来的风已经夹杂着大量的水汽了,大雨随时都会落下,陆文心中也升起了几分不耐烦,准备离开,若是在跟着这狐狸乱走,只怕自己免不了淋成一个落汤鸡。 而道路一旁已经是广泉河的河提了,广泉河水隆隆作响声已经清晰可闻。 就在此时,只见在前方引路的狐狸突然调转方向,朝着河提跑了过去,这河提上没有芦苇丛,但是野草也长得足有半人高,陆文弯腰四处找了找,寻觅了一根五六尺长细竹枝握在手中,然后跟在这狐狸后面走下河堤,一边走一边用竹枝戳着前方的泥土是否踏实,同时抽打着旁边的野草,惊走蛇虫。 半人高的野草已经看不到狐狸的身影,不过能够听到这狐狸‘嘤嘤’的声音,陆文跟着声音绕过了一片一人高的芦苇丛,足有十几米宽的广泉河就出现在陆文眼前,哪怕在黑咕隆咚的深夜也能音乐看到其壮观,奔涌潮水浩浩汤汤,声音极大,陆文几乎都要听不到哪狐狸的声音。 嘤~ 顺着微弱的狐鸣找过去,陆文来到了一处湿滩,这里原本是被河水覆盖,但是最近一个月未降水,所以河水退下,露出了这片河滩,此时这河滩上长满了茂密的野草,但是不高,也就没过陆文的小腿而已。 黑暗中,陆文朦朦胧胧的看到了脏狐狸的身影。 “这脏狐狸不会是从河道里发现了什么宝贝吧?”陆文不禁猜测道。 而等待陆文近前去看,目光不由得一缩,只见那只脏狐狸此时正叼着大梁通宝蹲在一具尸体旁边。 第十八章 观沧水 感谢‘书友20190923075230746’100起点币打赏。 ———————————————————————————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洗涤这方天地。 雨幕之中,陆文将医箱顶在头顶,一路小跑的冲进了灯火通明的医坊,此时他一身麻衣都已经湿透,雨水滴答滴答的落在地板上。 陆文只觉得此刻周身寒彻,这夏日末伏的雨水仿佛深秋雨水一般带着几分透骨的寒意。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陆文一进门就和何甲撞了个满怀,抬头就看到身穿蓑衣何甲,一副整装待备的模样。陆文顿时好奇,外面泼天雨幕,何甲是要做什么去? “陆文哥,我想去寻你来着。”何甲看着陆文的模样,方才局促的错愕此刻全变作笑容。 闻言,陆文看着何甲,也不由得心头一暖。 “这鬼天气真是怪得很。”陆文将已经湿透的医箱放下,然后褪去身上已经湿漉的衣服,同时不禁打了个冷颤,现在明明是夏天,但是这雨水却冰凉无比,就好像从深井中的水,当时淋上去还不觉得什么,但是时间久了就感觉寒气开始往骨头缝里钻了。 “帮我烧点水,再熬碗姜汤。”陆文朝着何甲喊道,他感觉自己需要一个热水澡来冲去身上的寒冷,不然的话,寒气入体,非得生一场大病不可。 “好嘞。”何甲一边脱着身上的蓑衣,一边应道。 “你们也赶紧回去睡吧,记得多加床被子,今晚怕是有些冷。”陆文已经将湿衣服换下,此时端着一碗姜汤朝着何甲说道。 何甲看了一眼已经关好的医坊大门,即使隔着大门,他也觉察到了一股寒意袭来,不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然后回屋了。 接下来,陆文又洗了个热水澡,只觉得通体舒泰,寒意尽褪。 进门后转身将房门反锁,陆文才将医箱拿到桌面上,拿起一块抹布将医箱外面的雨水擦好,这医箱防雨功能还不错,里面的东西都没怎么湿,将里面的东西都去除,将箱体擦干净之后,就将其放到房内书柜的上方通风晾干。 做完这些,陆文才将目光看向桌子,略过一些行医用具之后,目光锁定在了桌子上的三件物什上。 一个时辰前,陆文在广泉河河滩上在狐狸的引领下找到了一具尸身,而这三件物什就是从那具尸身上搜索出来了。 而借着这些东西,陆文也确定了那具尸身的身份。恐怕就是被那名青衣女子追逐至陆家的采花大盗,陆文猜测这采花大盗应该实力不菲,不然的话也不能逃脱数名捕快数百里的追击。而且还能在陆家外宅大管事的府中侮辱了一名千金小姐。要知道这种外宅大管事的宅中平日里都有陆家侍卫驻守防护。 但是这采花大盗却能够如入无人之境,还能安身抽去,显然是个高手。 但是就是这么一位高手,却在第二天就横死在了陆家外宅广泉河河滩上。因为天色黯淡,陆文也没怎么去探查这具尸身是怎么死的,但是简单的推测一下,陆文猜测是陆家中隐藏高手出手了。而为什么流落到这广泉河,陆文猜测应该是这人逃走了,但是依旧受了重伤,最终无力回天。 唯一让陆文有些疑惑地就是这采花贼的实力,若是后天还算不得什么。但若是先天高手,那就代表着这陆家隐藏实力可怕的很,先天高手都逃不走。 而思考再三,陆文将这具尸体搜查了一下,搜出了三件物什,然后便迅速的抽身离开了。 将这具尸体向陆家禀报也是一种办法,或许还能得到一些赏赐,但是陆文也不是陆家真正的仆役,对于陆家也只是视作寄居之地,日后等自己有了自保之力,是肯定是要离开的。 真要说在陆家有什么留念,也就是何甲了。所以陆文一直都在思考着应该如何促成何甲与西北外宅大管事千金这桩姻缘,若是何甲做了西北外宅大管事的乘龙快婿,陆文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而回到这采花大盗身上的三件物什中就有一本小册子,这对于想要修炼武道的陆文来说十分诱人,所以这些东西对陆文来说,来得非常及时。而且这天气明显是要下大雨,自己连清除痕迹都省了,这场大雨自然会清除掉一切痕迹。 而陆文也不禁想起了那只脏狐狸,在陆文取得这尸身上东西之后,那只脏狐狸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面对这‘狐狸报恩’,陆文的心绪也有些复杂,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收回心思,陆文将目光放到桌面的东西上。 三件物什,一个蓝白色相间的瓷器小瓶、一块黝黑无比牌子篆刻着复杂的纹路、最后就是一本已经泛黄的小册子,书上无字。 陆文先将小瓶拾起,入手温润冰凉,做工精致,轻轻将小瓶晃了晃,明显能够感觉瓶内有东西晃动,感觉像是药丸。 再拔开顶上的瓷盖,在桌面上的宣纸上轻轻一嗑,只见几粒赤红色的药粒便滚动了出来,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的。 陆文用左手掩住口鼻,右手捏起一粒拿到眼前观看,看了半天,一无所获,以自己目前的道行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皱眉考虑了一下,陆文松开捂住口鼻的左手,将红色药丸拿到鼻下轻轻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陆文不敢多吸,随手将手中以及桌面上的药丸收到瓶身内,看上去这药瓶之中约莫有十几粒药丸的样子,这些药丸需要找个时间验明功效。已经身为医者的陆文知道,有些东西,吃好了是药,吃不好那就是毒。 毒药二字,从不分家。 放下药瓶,陆文拾起黝黑牌子,入手沉重,看着手中的牌子陆文脸上露出一些意思,他本来以为这是一块金属腰牌。但是此时入手却发现这更像是一块木牌,只是这木质沉重,竞和生铁的分量几同。 拿到眼前细细观看,只见上面篆刻着复杂的纹路,线条看似杂乱无章,但是从整体来看又有几分和谐,而木牌正中央篆刻着一个符号,像是字体,但是陆文却并未见过,和梁国的字体大不相同。 像是某个组织或者帮派的令牌。 采花贼也有帮派吗? 陆文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随手将这块摸不清来路的牌子放下,陆文将目光放到最后一件物什上,一本书,也是陆文最为期待的东西。 最近几日,陆文已经和刘和道这些益州老兵混的熟悉了,而关于军队中如何修炼的方法,陆文也从他们嘴中旁敲侧击出一些。但是结果却让陆文有些失望,他原本猜测军队的制式功法是错误的,或者说跟自己想象的并不一样。 制式功法是存在的,但是却不是书面形式,而是和日常的衣食住行结合在一起的一套综合的增进实力的方法。真要说起来就是借助外部训练刺激身体,然后泡在事先准备好的药筒中,治疗肉身的同时增强肉身强度,或许会搭配一下简单的功法,但主要是还是通过肉体锻炼。 这武道修炼也是分为内外功夫的。 外门功夫就是通过外部的训练搭配药浴,当然也有些功法的介入但是这也只是起到调节作用,主要还是锻炼外部,所以在刘和道这群益州老兵他们练得都是‘横练’的外功。 而陆文所憧憬的却是内门功夫。 经他们这么一说,陆文虽然失望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横练功夫’的用处。 在这文盲率在九成九以上的世界,让一根筋的大老粗去看懂内门功法的确是难为他们了。于是也不知道哪个天才就开发出了外门功夫,不需要什么天资悟性,而且成型速度很快,只需三五年功夫,人人都能开得三石强弓。 这是一条速成的路子,但是却不是陆文心中所期待的。 虽然自己不懂修炼,但是从目前所了解的医药知识来看也能推测出这种速成的法子是有所弊病的,恐怕也不能走的长远。获得制式功法的愿望就这么落空了,而没有功法对比,纵使能够将虬龙劲在灰色空间的身体运转一个大周天,陆文也不敢在现实中修炼。 而采花贼身上这小册子陆文又萌生出几分希望。 陆文将小册子打开,入手还有些湿润,从最开始陆文就发现了这小册子的材质不是纸张,反倒是像动物的兽皮,薄薄的一层,却十分的坚韧。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那采花淫贼从河里漂流时,这小册子虽然湿透了,但是并没有损坏。 恩!有武功秘籍那个味了! 陆文兴奋的将小册子打开,入目的是四个字《观沧水》,在三个大字下面则有一行小字——山有常势,水无常形。 看上去逼格满满的样子。 第十九章 一场寒雨 而继续看下去,陆文脸上也露出了恍然的喜悦神色。 这满满的一本小册子的确要比陆文那写着‘虬龙劲’的绸布要详细多了,尤其是其中一些对于武道修炼的解释,更是让陆文如淋甘露,长久以来对于修炼方面断断续续的了解,此时终于串成了一道线条。 尤其是开篇序言,更是为陆文打开了武道修炼的大门。 在序言之中写到,武道境界分为后天与先天两个境界。至于还有没有更高的层次,里面没提,陆文也不好猜测。 而后天境界根据修炼进度大致有淬炼皮肤、淬炼血肉、淬炼筋骨三个层次,虽然分成三种层次,但并不是完全分开的,淬炼皮肤的时候,也能淬炼到血肉,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而或许是为了方便称呼的原因,后天境界分为了九品,每个大阶段各对应三品。 小册子还提及了横练外功和内功的区别,大部分只练外门横练的武夫都只能止步于四品,因为没有功法的协助,身体内部的筋骨是淬炼不到的。哪怕是天生神力,天赋极高的人,没有功法也只能被卡在后天一品境界,无法进入先天。 而后天对应的就是先天境界,先天境界在着小册子中讲述的没有那么完整,只是简略提到先天境界有两个层次,一个名为凡息,另一个则被称为真息。 后天九品! 先天二息! 陆文脸上露出几分微笑,这个世界的武道大门终于朝着自己敞开了。 或许是限于篇幅的影响,序言没有讲的太多,但是对于陆文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而序言最后还说道,功法本身也有品级,品级越好的功法修炼起来就越厉害,而功法的好坏就是看着功法路径运行时所行走的窍穴。 人体的小窍穴虽然数不胜数,但是大窍穴只有大周天的365个窍穴,简而言之,能够在一个大周天运行到的窍穴越多,这功法的品级就越好。 看到这里,陆文不禁想到了虬龙劲。 虬龙劲运行一个大周天只有三百个窍穴而已,距离完整的大周天还差65个窍穴呢,恐怕品级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这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陆文继续看下去。此时序言完毕,陆文直接看向正文。 而陆文越看,脸上的神色却越古怪。 当看了一半之后,陆文微微停住。 按照序言中说,这功法一个大周天所运行的窍穴越多越好,而这《沧水功》看着逼格满满,实际修炼起来在一个大周天内只能运行79处窍穴。陆文不知道这部功法究竟是好还是坏,但是和300个窍穴的《虬龙劲》比起来却差的太远了。 “果然!作为‘疑似穿越者’,这位前辈的眼光怎么可能这么差!”陆文笑着想到。 不过虽然从窍穴上,这本《观沧水》不及《虬龙劲》,但是这本功法之中对于修炼的细节都描述的十分详细,纤毫毕现,让陆文获益匪浅。 将这本《观沧水》翻了一大半,陆文长舒了一口气,之前自己对于虬龙劲的运用实在是太过粗糙了。单单是打坐入静,将真气在经脉内运行的一步就有十数种细化的方法,针对于每个穴窍运行,更是有独特的方法,可谓是将人体的潜力彻底的激发了出来。而且《观沧水》还有特殊的办法,在大江大河面前,面观沧水,修炼起来更能事半功倍。 反观《虬龙劲》除了基础的功法运行图之外,便再无他物。至于观想练习功法的方式更是不存在,陆文不可能真的找一条虬龙练习着虬龙劲。虬龙,意为有角的龙,而龙这种东西在陆文看来自始至终都只是神话而已,如何能找到? 继续看下去,反倒是这部《观沧水》的后半册引起了陆文的注意。 在后半册中,写的不是功法,而是具体的招式,具体有两大招式,《鱼龙百转》与《断水更流》。 前者[笔趣阁.biqugex.co]是身法,后者则是刀法。 这让陆文若有所思,对于武道修炼有了一个更深层次的理解。 以功法驱动招式,才算是真正的圆融。单独的功法,或者是单独的招式都不是完整的武道修炼。 将这本《观沧水》完完整整的看了三遍,陆文此时已经将这本功法完全的烂熟于心了。 此时陆文眼中有些思虑,他在思考自己能不能先修炼这《观沧水》。 毕竟这观沧水的修炼过程相比较虬龙劲要详细的太多,详细就代表更加的安全。而且那采花贼也是修炼的这《观沧水》,有人证明的过的道路总是好走一些。反而是这《虬龙劲》,因为是用正楷写的字体,若不是陆文将其发现,怕是还不知道要流传多久。 但是思考了一会,陆文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虽然《观沧水》看上去修炼更加的安全。但是《观沧水》与《虬龙劲》的窍穴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足足相差了有四倍还多,若是修炼以后无法轻易的改换功法,就难了。 又恋恋不舍的将这《观沧水》看了一遍,陆文只觉得此时困意如潮水一般不断地涌上来。 正当陆文准备将《观沧水》藏到床下的时候,陆文心头突然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这种感觉十分的奇妙,就好像心血来潮一样。陆文转头看了一眼还开着的窗户,陆文起身走到窗边,此时窗外大雨还在倾盆而下,陆文伸出手接住几滴雨,入手冰凉。 这天气的确是奇怪。 明明还有大半个月才会进入末伏,这雨下的却让天气仿佛一下子进入了深秋。 陆文将窗户关闭。平日里陆文是很少关窗户的,虽然医坊在官道旁边,但是这世界环境很好,再加上自己的房间在二楼几乎不可能有人能够从二楼的高度窥视自己。 但是今天,陆文莫名其妙的心血来潮,选择将窗户给关上了。 关好窗户,陆文这才转身将《观沧水》的功夫拿在手中,然后爬进床底,将观沧水连同小药瓶以及从那采花贼身上搜到的约莫四五钱碎银藏进自己的秘密金库中,又将黑色石珠摸出,陆文从床底爬出,从案几上将自己用简体字书写的道德经拿在手中,翻身上床。 倚着床板,陆文手握黑色石珠,默默地诵读道德经。看着眼前竹简上的道德经,陆文诵读的声音渐渐衰弱,最终停止,眯着眼睛,盯着手中道德经看了许久,最终翻身下床摸出一把刻刀,将手中的竹简平铺在案几上,用手中可到将竹简上的道德经内容一点点削去。 相比起观沧水的小册子,以及虬龙劲的绸布,这竹简上的道德经实在是过于明显,根本藏不进床下。而且这与这个世界完全迥异的字体,若是被旁人看到或许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而且如今自己记忆力极好,着道德经上的内容自己几乎不可能忘记了,于是思考再三,陆文还是选择将其削去。 用了约莫一刻钟,眼前的竹简变成了一卷空白的竹简,陆文将手中的刻刀收起来,将案几上的竹屑用手轻轻的拢了拢,最后挤成一团陆文随手将其抓起,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了,往外扬起,眨眼间一手的碎屑便消失在雨幕之中。 而就在窗户打开的一瞬间,陆文顿时又察觉到了一股被窥视的感觉,但是转瞬间那窥视的感觉又消失不见,陆文朝着黑色的夜幕扫视了几眼,不知道这是否是错觉。 陆文将窗户关上,然后反身回到床上,将黑色石珠掖到床铺下面沉沉的睡了起来。 而在外面的泼天雨幕之中,一道细长的身影则蹲在医坊之外,一对小巧的眼睛盯着二楼的那个紧闭的窗户看了良久,然后才叼着嘴中的一枚大梁通宝转身离去。 一夜无话。 接下来数天,这大雨都未曾停止,一连下了数天,那原本都快在三伏夏日都快要干涸的广泉河此时却如同发狂的猛龙怒吼着,那奔涌的河水距离河提都不远了,若是这大雨再下一段时日,恐怕真的要决堤了。 而在这样的大雨之下,陆文那日的痕迹那早就被冲刷的一干二净了。陆文也将自己的担心收回了肚子之中,在如此恐怖的雨势之下,只怕那具尸首都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日,陆文里面穿着麻衣,但是身上却披着一件厚厚的冬季大衣。 这大雨不仅连绵不绝,而且十分冷冽,这原本还应该是酷暑夏日的天气现在陡然变成了深秋模样,现在每文夜里,陆文都要盖着一床棉被。 陆文手中抱着《南岳千金方》,身子倚在门框上,望着门外的大雨,难得的忙里偷闲了一下。最近几日,这气温变化的太过距离,不少人都得了伤寒,来医坊的人多了一倍还不止,袁老不在,陆文也忙得脚不离地,今天下午难得的没有人来,陆文得以空松一下。 “这田里稻苗怕是遭殃了。”一道粗狂的声音从陆文身后传来。 陆文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刘和道的声音,虽然断了一条手臂,但是刘和道体质很强,其他部位基本没有伤,所以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了。 “这第二茬稻田算是完了。”陆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益州的气候只能支持水稻种两次,如今头茬的水稻早就收了,这第二茬的水稻种下去才刚刚结了秧苗,但是这几日连绵的寒雨,田里的稻苗却都遭了殃,全都冻死,此时原本青翠欲滴的稻田已经都泛黄了。 往年两茬水稻也就够普通的佃户人家吃饱,还能剩下一点余粮。但是今年只有一茬的收成,普通的人家今年要难过了...... 刘和道与陆文站在门旁,望着官道对面一望无际的已经泛黄的水稻秧苗。生活在高门大户中的贵族子弟是看不到这些的,在他们看来这或许只是一场早来的寒雨。但是在陆文以及刘和道,以及众多靠着土地吃饭的佃农眼中,这就代表着今年的粮食收成要减半了。 这是要死人的。 一场寒雨冻死老田。 第二十章 登徒子 “咳咳咳。” 趴在柜台上的陆文一阵咳嗽,造型更是奇怪,只见他用一块湿布裹住了脸部,只露出了一对黑黝黝的眼睛,但是眼神之中不乏幽怨神色,而仔细看就能发现医坊内飘散一股淡淡的青色烟气,时不时还能看到从医坊大门口飘散进来一丛浓厚的青烟。 经历了连绵四天四夜的寒雨,今日终于放晴了。 而随着放晴的第一日,佃户们就在田里架起了火堆,更准确地说法是‘烟堆’。 将火堆烧起,然后在上面覆盖住刚刚砍下来的竹子或者潮湿木柴,于是阵阵浓烟就滚了出来,将稻田中的水稻秧苗笼住。 用处也只有一个,给水稻增温。 几日的寒雨冻死了不少水稻秧苗,现在这些佃户给水稻增温也是抱着亡羊补牢的心态,能够救下一点算是一点。 本来陆文还对与这些佃户向天争粮的勇气十分佩服,这简直充分的体现了劳动人民的坚韧不拔的精神。 但是当这浓雾被风一吹,打着旋的飘进官道卷进医坊时,佩服的情绪就在陆文的咳嗽声中被喷了出去,心里只剩下了满满的幽怨。 偏偏医坊还有病人前来,不好关门,于是陆文也就只能忍受着浓浓的烟雾,在恶劣的工作环境中救人治病。 浓烟入喉心作痛。 适时,又一大片浓烟从远处飘然而至,悠悠然的飘进医坊大门。 “咳咳。” 浓烟之中却有一道声音传了出来,陆文精神一震,上客了! 随着咳嗽声,只见一道身影穿着浅青色的长裙,从淡青色的烟雾之中飘然而出,长裙与烟雾的颜色相得映彰,把这从浓烟之中飘然而出的人儿衬托的好像出尘的仙女一般。 但是在抬头往上看去,只见这出尘的谪仙,用一块素色的手帕掩住口鼻口鼻,眉头紧皱,眼睛红彤彤的,里面仿佛还有水波涌动,就跟一拳打下去的效果一模一样。 这女子陆文认得,正是西北外宅大管事的掌上明珠,何甲的心上人是也。 陆文看着想打喷嚏但又不敢的女子以及他身后的烟雾,心中无语。行医多日,来医坊拿药的多是男子,但是也有女子偶尔前来,多半是因为私事,不好假借他人之手。 这个世界虽然也有儒学,但是普通文人的上升途径还是世家举荐的法子,读书也不一定能够改变命运,所以儒学礼制对于人性的束缚也有没有那么深,至少女子还是能够抛头露面的。 不过男女之别还是有的,尤其是私事,所以来医坊看病抓药也是偷偷摸摸的,好像做贼似的。多是晨昏人少时前来,而像这位北宅大小姐乘着烟雾之际钻进来却是另辟蹊径了。 “咳。” 陆文低头轻咳了一声,不是被烟雾呛到了,而是提醒一旁将眼睛都快粘在女子身上的何甲。 但是面对陆文的提醒,何甲完全没有反应,看样子根本没听进去。 陆文眉头一皱,乘着女子被呛还没缓过来,伸腿一脚踢在了何甲的左腿膝盖内测,只见何甲一个踉跄径直超前倒了下去。回过神来的女子被吓了一跳,还是陆文一把将其扶住,一脸心痛的说道:“说了不要这么劳累,两天两夜没睡觉,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照顾病人固然重要,可也不能因此伤了自己的身子啊。” 被陆文搀扶着的何甲一头雾水的看着陆文,脸上写满了迷茫。 陆文伸手将何甲的脑袋别过去,不让女子看到,然后给何甲眨了眨眼睛,同时在那女子看不见的地方,陆文开口朝着何甲小声说道:“快念!” 收到陆文的信号,何甲终于露出恍然的神色,连忙一把挣开了陆文的搀扶,侧过身去,一脸大义凌然的朝着陆文说道:“医者仁心,向死而生。只要能为伤者缓解伤痛,我辈纵百死犹未悔。” 演技浮夸,表情做作,姿势僵硬。 望着一脸大义凛然看起来威风凛凛的何甲,陆文给出了十二字评价。同时在心中叹了一声,道行还是太浅了啊。不过看着女子那闪亮亮的眼睛,陆文便知道算是蒙混过去了。 自从来到医坊,除了正常的功课之外,陆文还给何甲根据场景设计了数个场景,数套台词,目的就是为了让何甲能够在心上人面前塑造一个伟光正的形象,目前看来虽然演技有待提高,但是效果还不错。 但是接下来,事情有些超乎了陆文的预想。 只见何甲与女子对视了几眼,短短几眼,似乎有火花在空气中碰撞。 陆文在一旁看的呆愣,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一把塞进了自己嘴里。 爱情的火花这么容易就摩擦出来了? 陆文有些恍惚。 是自己的套路太好用,还是这个世界的妹子太好骗? 而再看这何甲,平时让他背一首四律诗都得磕磕巴巴,这么长一大串台词却背的异常熟稔,陆文便幽幽的说道:“何甲,我记得你今天的诗词功课还没做呢。” 闻言,何甲脸上那慷慨就义的表情顿时一窘。 “你还懂诗词?”那女子用着几分崇拜的眼神看着何甲,虽然没有科举制,但是有才能者总能俘获年轻少女的心。 “略懂一二,略懂一二。”何甲略微一窘,然后看了一眼冷面无私的陆甲,委屈巴巴的走了。 然后陆文便笑吟吟的回过头来,朝着眼前的女子说道:“他这人最是勤勉好学,让您见笑了。请坐。” 陆文朝着女子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然后两人便在柜台内外的椅子上坐下来。 而女子的目光一直隐晦的盯在何甲身上,直到何甲的背影消失,她一颗芳心静下来,想起来来医坊的原由,有些羞涩的低下头来。 陆文看着眼前女子的姿态,便知道两人的事情已经是十拿九稳。 至于陆文支走何甲,绝不是为了报复被塞了一嘴的狗粮。 而是为了何甲所考虑。 就何甲那拙劣的演技,若是再谈几句怕不得就是要露馅。而且在陆文这个红娘原本的盘算之中,便是先让两人互有好感即可,不必往更深处发展了。 这个世界不是地球。男女双方成就姻缘,看的不是当事人的情投意合,更多的是看外部因素,讲究的是门当户对,父母媒妁之言。在这个世界,洞房之前夫妻双方连面都没见过的才是常态。 所以这两人先打个照面生出好感就够了。毕竟陆文是从地球穿越过来的,两人若不能相亲相爱,陆文也不会强行撮合。现在这两人都互有了几分好感,接下来便是为何甲去西北外宅的大管事那里提亲了。 陆文自己肯定是没有这个资格的,所以陆文的打算是求袁老出面。当然也得何甲自己争气,好让西北外宅大管事高看一眼才行。 陆文收回心思,将目光投向未来的‘弟媳’,笑容和蔼的说道:“姑娘怎么称呼?” “叫我陆婉即可。”陆婉低着头,扣着手指弱弱的说道。 “陆姑娘是吧,先来填一份病历吧。”陆文点点头,然后从一旁抽出一张宣纸,又拿起一只狼毫。 “病历?”陆婉抬头看着陆文,眼神之中出现几分疑惑。 “就是记录一些个人的情况,方便更好的判断病情。据说是太医院的诊断方法。”陆文和蔼的说道,然后朝着陆婉问道:“敢问芳龄?” “一十七岁。”陆婉一脸羞红的说道,作为闺中秀丽,平日里很少跟年轻男子接触,更别提被问及这种私密的问题。但是对面是在西北外宅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医师,而且听闻是从皇宫太医院流传出来的方法,也就没有了怀疑。 陆文点了点头,将这数字记下来,心中则暗暗想道,比何甲还要小一岁。 “生辰八字。”陆文马不停蹄的继续问道。 “辛巳、辛卯、甲戌、辛未。”陆婉羞涩的说道,生辰八字这种东西一般都是极其私密的,除了至亲之人一般不说与外人。陆婉说罢,怯生生的抬头看了陆文一眼,发现陆文一脸肃穆,内心之中的羞涩也去了几分。 陆文一本正经的将陆婉的生辰八字写下,同时在心中则拿着何甲与陆婉两人的生辰八字开始对比起来。虽然陆文不信这种玄学,但是架不住这个世界的人对此深信不疑,恰好袁老的藏书之中就有关于这类‘占卜’的书籍,陆文看了之后也能算一算八字。 两人八字还算相合,陆文在心中算好之后默默地点了点头,若是两人八字不合,陆文少不了又得给何甲改改八字。 陆文此时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老父亲,含辛茹苦的给儿子操心婚事。 接下来又问了几个问题,这份病历算是写完了,将病历放在一旁,陆文抬头朝着陆婉问道:“姑娘是有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不舒服。是我娘,他最近食欲不振总是吃不下饭,我看的心疼,想来给娘亲抓些药材。”陆婉连连摆手,然后朝着陆文说道。 “......” 陆文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写好的病历。 这姑娘怎么傻傻的。 半刻钟后,陆文将四包草药交给陆婉。 “一包药分三次煎熬,用三碗水熬至一碗水,早中晚各服一次。”陆文嘱咐道。 “多谢。”陆婉接过草药,笑着朝陆文微微欠身,然后便转身离去。 陆文看着陆婉走出医坊,便准备回身到柜台内。 “登徒子。”突然一道轻喝却从陆文身后传来。 陆文转过头去,入目是一青衣女子,腰间佩剑,脸上带有愠怒之色,看着自己的眼神更是鄙夷。俨然是上次见到的那名追缉采花大盗的青衣女子,只是对比上次的淡然,这次却对自己多了几分敌意。 “这位姑娘,说话可是要讲究证据的。”平白无故被人叫做登徒子,陆文也有不满。 “我可是从来没听说过太医院还有‘病历’这种东西。借行医之名,套取女子的生辰八字等隐私,简直无耻。今天我便要惩戒你这小贼!”陆芝双咬牙切齿的说道,等说完,铿锵一声,她径直的将腰间长剑拔了出来。 这几日来她一直都在追查那名采花大盗的踪迹,但是一无所获,心情十分郁闷。路过这医坊本来想看看袁老回来了没,但没想到却目睹了一名无知少女被人诓骗的一幕。本来她就被采花贼的事搅的心烦,现在当面看到一名登徒子更是恼火。本来想要直接跳出来揭穿着小贼,但是考虑到女子的声名,她便准备等女子离开后,再出来惩戒这小[八一中文网.x81zw.xyz]贼。 面对女子来势汹汹,陆文则是不疾不徐,悠悠说道:“你怎么就知道太医院没有这项制度?” 面对陆文这副悠然自在的模样,陆芝双一愣,心中暗道,难不成太医院真的新出了‘病历’这种东西?虽然觉得几率很小,但是又想到陆文的老师是袁老,或许太医院真的新出了‘病历’的制度,只是自己没有刻意关注所以不知道而已...... 想到这里,陆芝双狐疑的看了一眼悠哉悠哉回到柜台内拿起医书的陆文,不自觉的将手中长剑缓缓放下。 看着对面女子将长剑放下,陆文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心中庆幸自己临机应变的迅速,不然的话看着女子刚才暴躁的样子,是真的有可能被砍上几剑。 这女子一看就知道地位尊贵,而且手底下还有好几个捕快小弟,自古民不与官斗,真要是被这位砍上几剑,说理都没处说去。 “太医院真的出了‘病历’制度?”陆芝双走到陆文面前,盯着陆文的脸色狐疑的问道,似乎想从陆文脸上寻出破绽。 陆文看医书的目光缓缓移开,移到了陆芝双的脸上,对视着陆芝双锐利的目光丝毫不怵,悠悠说道:“依仗自己那不一定作准的经验就妄下决断,官府的捕快大人都是这么办案的吗?” 陆芝双怎能听不出陆文言语之中的嘲讽之意,从小到大谁敢对自己如此说话?她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陆文恨不得拔剑将其一剑砍死,但是她又不得不认同陆文的话,身为捕快,怎么能没有确凿的证据就随意处置他人。 站在原地的陆芝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姑娘是哪里不舒服?”陆文随口将话题转移开。 老虎毛可以捋,但不能把老虎捋疼了。 例如这眼前这青衣女子,要是自己再出口刺激刺激,只怕她真能拔剑砍了自己。 陆文也不怕这女子真的派人去太医院查询,别说验证这件事所需耗费的财力物力。单说时间,从益州派人去北方探查,起码要几千里的路程,一来一回恐怕得一年有余,到那时候恐怕女子自己都忘了这件事了。 哪怕不去太医院求证,在益州陆家之内找些去过太医院的人询问,也需要时间的。 况且眼下不让这女子砍了自己才是最紧要的,若是真做了什么那还另说。现在什么事都没干,就是问了问女子的生日就被砍,那可太冤了。 第二十一章 剑鸣 面对着陆文的提问,陆芝双脸色一阵变幻,也不理会,眼睛在陆文身上打量了许久,把陆文看的心里直发毛。 突然之间,陆芝双将手中长剑一提,径直的抵在了桌子上。 陆文瞥了一眼,心中暗暗吃惊,这长剑锋利异常,看起来青衣暴力女根本没有用力,但是剑尖却已经深入桌子两寸了,这一剑刚才要是劈在了自己身上......陆文连忙停止了想象。 陆文抱着之淡然神色,一边看着手中的医术,一边说道:“这是五十年枣红木的桌子,五钱银子。” 至于这桌子...... 陆文有些心虚的看着脚下一块没有漆好木漆而露出原木本色的地方。 等陆文说完,只见陆芝双从腰间摸索了一阵,看的陆文一阵紧张,这暴力女不会是气急败坏,要用暗器了吧? 陆文还在惴惴不安的猜测时,只见陆芝双从腰间摸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与陆文所见过的乌黑散银截然不同,这抹银色是那么的的耀目,那么的与众不同,以至于第一时间就俘获了陆文的心神。 “这得有二两银子了吧?” 看着被女子砸在桌子上的闪亮银锭,陆文心中估测着。 “这是二两银子,抵了你的桌子,多的银两雇你来帮我查案!”陆芝双看着陆文认真说道。自己的手下眼下被遣返回去了,而家中的侍卫虽然自己可以调动,但是那就相当于一举一动都在姐姐眼下,于是陆芝双心中一动,想要眼前这可恶的小贼协助自己查案。 虽然这小贼油腔滑调,但是至少可以确定不是姐姐的人,或者说还没资格见到姐姐。 “查案?”陆文看着桌上的银锭,突然想到第一次见青衣女子就是追着采花大盗来着。旋即他脸上露出一分不易察觉的微妙神色。 那采花大盗此时恐怕已经进了广泉河底的鱼腹中了,这上哪里查去?把鱼捞上来一条一条的查吗? 而且跟着这么个暴力女查案,恐怕一言不合就被砍了,妥妥的高危工作。更别提自己还在看家呢,要是等袁老回来看到自己玩忽职守,只怕袁老的好感值能扣成负的。 “抱歉,我是个医师。”陆文一脸坚定的伸手将银锭朝着陆芝双缓缓的推了过去。 等把手收回来的时候,陆文还在回味银锭那入手微凉又粗糙的触感了。 望着丝毫不为名利所动的陆文,陆芝双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异色,心中对这小贼不由得高看了几分。 不过她也不是选择轻易放弃的人,随手又从腰间摸出一锭小元宝砸在了桌子上,一双眸子炙热的看着陆文。 “......” 看着桌子上两锭几乎一模一样的银元宝,陆文暗暗的咽了口口水,抬起头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容说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同时,陆文目光则悄悄的看了看女子的腰间,猜测着里面还有没有银子。 不过陆文意外的发现这女子的身材似乎不错,腰肢盈盈一握。 “可惜的就是平了点。” 目光微微上移,陆文遗憾心道。 也只是短短的扫了一眼,陆文就收回目光了,自己可不想和这暴力女手中的长剑来一次亲密接触。 啪! 还没等陆文回过神,又是一枚银锭砸到了柜台之上。 三锭银元宝整整齐齐的排在柜台之上,足足六两银子,散发着闪亮的光泽。 陆芝双做捕快几年,知道这六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笔巨款,她不信这小贼在这巨款面前能够丝毫的不心动。 啪! 一只大手突然拍在了柜台之上。 “把你的钱拿走,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不能侮辱医师这两个字。”陆文拍案而起,大声喝道。 声音将陆芝双都吓了一跳,她愣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脸忿怒的小贼,完全没有想到陆文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大。而且一派大义凌然之下,反倒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似的。 “不做就不做,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陆芝双小声嘟囔着从桌子上将三枚银锭收回。 见陆芝双将银锭收回,站着的陆文内心长舒一口气。 刚才女子拿出六两银子,自己竟然有几分心动了。若是任由这青衣女子用金钱攻势对付自己,纵然自己是视金钱如粪土的正人君子也难免受到腐蚀,于是陆文才断然出声打断了女子的糖衣炮弹。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然后没多久,就看到一身灰袍的袁老带着和蔼的笑容从门外走了进来,见着袁老,陆文连忙走出柜台,走到袁老身前,拱手作揖。 “老师。” “嗯。”袁老看着陆文轻轻地颔首点头,然后便追过身去朝着那青衣女子笑道:“二小姐。” “二小姐?”陆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再转头看向青衣女子,望着女子那似乎有些熟悉的秀丽脸庞,脸上突然露出几分惊骇的神色,这青衣女子竟然与陆甲大小姐有几分相似! 陆文立刻明白了,眼前这女子就是陆家的二小姐。陆国公的次女。 陆文脸上惊骇被陆芝双尽收眼底,不知怎的,陆芝双看到这小贼如此表情,心中就不由得生出几分暗喜。 “袁老。” 陆芝双带着笑容转过头去,看着袁老微微笑道。 陆文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师,看来老师在陆家的身份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啊。 陆文再看青衣女子,这女子看年纪也就和自己相仿。但是看着性子却不像是做过捕快的人。不过这问题在脑海之中转了一圈,陆文便想明白了。 陆国公的次女做捕快?恐怕县太爷都得好生围绕伺候着......这位大小姐做捕快应该也就是心血来潮,闲得无聊给自己找乐子。哪能真去干活。 “刚才我在门外就听到你们在争辩?”袁老一脸和蔼的笑问着两人。 眼瞅着陆家二小姐要开口,陆文连忙抢先一步,言简意赅的将两人的冲突描述了一遍。 陆文也怕这陆家二小姐在袁老面前添油加醋一番。 听罢,袁老微微颔首,然后朝着陆文说道:“既然是二小姐要求,你就去吧。” “......” 陆文也只能点了点头。若是不知道这女子身份还好,做不做是自己的自由。但是知道身份之后就不一样了,这陆家二小姐是主,自己是仆。陆文穿越一年多,头一遭对自己这仆役身份有了几分不爽。 看来武道修行需要尽快了,尽快获得在这个世界的自保之力,然后促成何甲的亲事就离开陆家,陆文心中暗暗想到。 “袁爷爷我们先走了。”青衣女子微微一笑,朝着袁老疏导,然后便转头朝着陆文喝到‘走了’,然后便转头大踏步的走出医坊。 “学生走了。”陆文朝着袁老微微作揖,然后便跟在女子后面离开医坊。 袁老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了二十多丈远。脸上那和蔼的笑容缓缓收敛起来,转头看去,只见一名雍容华贵,浑身珠光宝气的贵妇人迈着莲步朝医坊走来,最终停在了医坊门口,一双丹凤眼含笑的看着袁老,微微躬身,说道:“拜见大人。” 袁老目光如一把摄人的长剑,最终停在了贵妇人脖颈上的用红线穿着的大梁通宝,然后冷声说道:“念你修行不易,这次我放你一马,速速离去。” “还请大人明鉴,小女子守在这里也只是为了报恩人的救命之恩而已。”贵妇人弱弱说道。 “巧舌如簧!” 闻言,袁老冷哼一声,然后便听到一道剑鸣声,只见围着医坊的竹篱笆中的一根儿臂粗细的紫竹微微颤抖起来,仔细听去这紫竹竟发出金铁交鸣之音。 而那名贵妇人在听到剑鸣声时便仿佛遇到了最害怕的东西,整个人直接跌坐在了医坊门前,浑身瑟瑟发抖。 “大人饶命,小女子知错了!小女子这就离开!”贵妇人先前的雍容华贵此刻化作狼狈的求饶声。 而已经走出了二十多丈远的陆文回头看去,远远地还能看到袁老站在医坊门前,只不过在袁老的身前好像有一团什么东西,但是有着竹篱笆的间隔,陆文也看不分明。 “看什么呢?还不快点跟上!” 陆芝双回过头催促道陆文,同时她也顺着陆文的目光方向看向医坊那边。习武之人目力都不错,她将医坊门口的情形看了个清楚,然后脸上便浮现出好奇的神色。 那个趴在医坊门口的破衣烂衫的老妇人是谁? 而这个时候陆文出声打断了陆芝双的思绪,只见陆文嘿嘿笑道:“二小姐,您之前说的六两银子雇我查案的事还作数吗?” “我有说过吗?”陆芝双一脸疑惑地说道,然后扭过头径直超前走去。 第二十二章 北宅 一条不宽不窄的小道上,陆芝双骑着一匹洁白俊健的白马走在前面,而陆文则骑了一匹枯瘦年迈的老黄马远远的吊在陆芝双后面,保持在能够看清楚陆芝双的衣服颜色的距离上。 望着前面那策马纵横的白马,陆文看着身下的枯瘦老黄马,叹了口气。 这两匹马都是刚刚从陆家北宅的侍卫营的马厩中牵出来的,陆文有心想要去选一匹神勇健壮的枣红马,但是在陆家北宅那侍卫的凶悍眼神下,陆文牵缰绳的手转向了一旁拉磨盘用的枯瘦老黄马。 这也没办法,虽然陆文认识几个侍卫营的侍卫,但是仅限紫竹林兽庄看门的侍卫。这陆家九县之地,侍卫可多了去了,这北宅侍卫知道自己是哪根葱,西北外宅医师小徒弟的名号在北宅可不好使。 而这时,陆芝双千金二小姐早就骑着马一溜烟出了侍卫营了,陆文连狐假虎威的法子都没有了,只能翻身骑上这匹老黄马了溜出侍卫营,陆文也不敢太使劲催着它跑,跑不快不说,万一跑死了怎么办。 不过让陆文有些意外的是,这老黄马跑得虽然慢,但是却稳当得很,陆文的骑技只能算是一般,每次骑马都隔的屁股疼。但是这次却四平八稳,甚至连手中的缰绳都不用牵了,舒服的很。 陆文满意的抚摸着老黄马脖子间的枯瘦鬃毛,突然又‘见黄思红‘’,想起了陪伴自己近一年时光的枣红小马。 上次兽庄貉貘发疯之后,陆文因为灰色空间的原因昏迷了好几天。醒来之后,从何甲口中听说枣红小马被兽庄侍卫营吃掉了,听闻这个消息陆文默然了一阵。 现在想想这枣红小马在壮年逝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作为健壮马匹它已经享尽了作为一只马能够享受到所有的福分。没有像这匹老黄马一样,经历逐渐衰老,被人嫌弃,最后吃着最下等的干草,每一天跑的最远的距离就是磨盘间的方寸之地,如果不是陆文今天选了它,或许它直到死都不一定能够从磨盘的方寸之间释放出来。 不过坐在老黄马身上,感受着老黄马不快但是四平八稳的速度,陆文然想起了一句诗,他摸着身下老黄马的鬃毛,轻声吟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啊。” 唏律! 陆文刚念完诗,这老黄马就打了个响鼻。 见状,陆文顿时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伏身从一旁的一人高草丛中薅下一根狗尾巴草放到嘴中。 反正那采花大盗都已经死了,自己就当跟着陆芝双免费出来放风了。 虽然陆芝双脾气火爆,但是样貌却是陆文在这个世界所见过的最好看的之一,另一个‘之一’便是陆家大小姐。 这姐妹两人长的很像,但是气质截然不同,大小姐宛若天上谪仙不染凡尘,这二小姐却是一派江湖豪侠的做派,红尘气息十足。虽然也没有看到多少侠气,但是能和自己这么个外宅的仆役吵架斗嘴,完事还没有让侍卫营把自己拖出去砍了,在陆文看来已经算是最大的侠气了。 这么一想,远处陆芝双的背影在自己眼中竟然还有些可爱了起来呢。 黄驹承载,佳人陪伴,配得上‘快意’二字。 陆文盯着斜在西方天空,而此时正对着自己的太阳,眼睛迷离着,一幅惬意的样子。 “你这登徒子一脸淫笑些什么?还不快点跟上。”一道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将陆文唤醒。睁开眼睛,只见陆芝双骑着白驹侧横在小道上,正鄙夷的看着自己。 “......” 陆文将心中对于这陆芝双刚刚升起的正面评价收回。 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可惜不是个哑巴。 “您要是愿意让我骑白马,我准能跟上。”陆文随口说道。 但是陆芝双闻言,脸上却飘起两朵云霞,看着陆文的眼色更加鄙夷甚至还带着几分怒火,然后丢下一句‘无耻’,便策马纵横而去,留下陆文在原地一头雾水。 “无耻?” 足足半晌陆文才反应过来,然后一脸无语的看着远去的背影,以及一道高高扬起的烟尘。 “我是要跟你换马骑!谁要跟你共骑一匹马,那么平......” 陆文撇了撇嘴,叼着狗尾巴草,乘着老黄马慢悠悠的走着,也不着急。反正走的再慢,这二小姐也得等着自己。 半个时辰过去,等陆文骑着老黄马慢悠悠顺着青石铺就的足够四匹马并行的石板路越过一堵牌坊。 这里便是北宅最大的镇子了,北宅有上千户人家都住在此地,热闹得很,而今天来得巧,真好赶上了半个月一次的集市。 在西北外宅也有这样的集会,不过距离陆文所住的地方远得很,足有十几里路,加上囊中羞涩,陆文穿越之后还一次没去过呢。 陆文骑着马穿梭在人群之中,恍然间又找到了在地球上逛庙会的感觉。 不过陆文知道今天不是来赶集市的,他骑着老黄马继续沿着青石路缓缓走着。 “糖葫芦,酸甜苦口的糖葫芦,一个大子一串” 陆文眼睛一撇,是个壮汉,正扛着稻草扎成的木棍,上面摆满了成串的糖葫芦,而周围围着好几个还不及壮汉腰高的小孩,一个个都将手中的铜子塞到笑眯眯的壮汉手中,然后接过糖葫芦。 这东西看着其貌不扬,但是价格却贵的很。 陆文曾经一个月的工钱,除去粮食之外,也就是五个大梁通宝,俗称一个‘大子’,只能买五串糖葫芦。 陆文不禁感叹道:“不管什么世界,这小孩的钱都是最好挣的。” “味道差点。” 一炷香后,陆文坐在老黄马背上,两只手各拿一支裹着糖衣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糖葫芦,其中一支已经被吃了一半了。 将一枚糖葫芦咽下肚。 陆文开始怀念起地球的糖葫芦了。 这个世界的糖葫芦也只是陆文所理解的,如果意译成地球汉语类似于甜球竿。 虽然工艺很像打,但是里面的水果其实是一种野果,口感和山楂很像,但是酸度不够,还有些苦涩。糖衣也不是纯正的白糖,而是从一种和甘蔗很相似的植物中提取出来的植物糖,甜度比起纯正的白糖差得很远。 不够甜,不够酸。 所以这糖葫芦在陆文看来也就只是个山寨货。 不过陆文也不挑剔,连划嗓子的粗粮大饼都吃惯了,更别说这味道还算可以的糖葫芦。 陆文拿着糖葫芦在路上走着,突然被一阵哭声吸引,只见路边的一个小孩哭的声嘶力竭,而一旁的路人也见怪不怪,至多就是路过的时候微微皱一皱眉头。而看到陆文时,这小孩渐渐地停止了哭声,鼻子下住着两条黄龙,眼睛怔怔的看着陆文右手剩下了一颗的糖葫芦,涎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陆文见状,伏身将右手剩了一颗的糖葫芦给小孩递了过去,小孩见状顿时欣喜不已,兴奋地吸溜了一下鼻子,只见两条黄龙便缩了回去,将陆文看的一愣。 而等陆文骑着老黄马走过,小孩怔怔的看着手里的一根光秃秃的木杆发愣。 陆文将口中裹着糖衣的野果咬碎,微酸苦涩的味道从嘴里迸发,与不太甘甜糖衣混在一起,虽然口感不好,但是依旧能让让人嘴里分泌出大量的唾液了,咀嚼了十几下,陆文将糖球一口吞下。 此时,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小孩哭闹声,而且声音更大了。 “我可真是个大恶人,这样不好,要改正。”陆文叹息的说道。 而这时,陆文也看到一户高门大院,气派非凡。虽然比起陆家宅邸差远了,但是比起旁边的主宅,这一间最起码也得是三开门的主宅已经是豪宅大户了。而这里也就是北宅大管事的府邸。 走在路上,陆文远远的就看到一对老夫妇正毕恭毕敬的站在陆芝双面前,神情拘谨。 等走近了,陆文下马,然后朝着有些恭敬的老夫妇拱手作揖。 “小子是西北外宅陆文,见过北宅管事、管事夫人。” 北宅管事夫妇看着陆文都有些惊愕,但是北宅管事的目光在陆文和陆芝双身上落了几个来回,见陆芝双对于陆文虽然没说话,但也没有表现出不认识。这大管事心中有几分领悟,脸上连忙浮现起来一副笑脸,将陆文扶起,说道:“久闻陆文小哥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麒麟俊才。” 陆文站起身来,脸上堆着笑容,连声道‘不敢当’,内心却是翻了个白眼,要不是陆芝双站在一旁,你能认识我才怪呢,能混到外宅大管事位置上的个个都是人精。 “二小姐,陆文小哥,请进。”北宅大管事笑着将陆芝双连同陆文引进门去,等两人进门,“我这就叫人去安排餐食。” “不用了。今天来我是查案的。”陆芝双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北宅管事的话。而听到陆芝双看门见山的说,纵然是北宅管事这人精,也出现了情绪的变化,脸上也浮现出几分苍白,精神似乎一下子就萎靡下去了,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的感觉。而一旁的管事夫人更是眼眶一红,落下老泪,用手帕擦着眼泪。 “身份尊贵就是好啊。”陆文心中磋叹。 这要是自己敢这么揭开北宅管事的痛脚,等着被抓到北宅侍卫营吃上一阵牢饭吧。 第二十三章 ‘对孩宝具\’ “小女自这件事之后性情大变,整日将自己锁在房间之中,谁也不见。若是让我抓到那名淫贼,我一定要将其大卸八块,以慰先祖!”北宅管事将陆文与陆芝双两人带到正堂上,脸色怅然的说道,语气中有掩盖不住的痛苦,提到那采花贼时,语气之中更是杀意腾腾,就连陆文都莫名的感觉到一丝压力。 陆芝双闻言点了点头。 陆文则是微微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正堂有三层,在正中性有一个回字形的天井,径直看去能看到碧蓝的天空,天井下的地面分层次的凹陷了三层,每一层大概都有半尺,共深下去约莫一尺半,全都用青石铺就。 虽然宅子看着老,但是并没有腐朽气息,反而十分厚重古朴,似乎处处都有故事。 宅子就像人,也是要养的。 能把这老宅养的如此厚重大气,最起码也得是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时间了,绝非一代人可以做到。 至于这北宅管事的话,陆文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所蕴含的感情,十分真切,尤其是提到那采花贼时的浓厚杀意。但是陆文却总觉有几分怪异。虽然表面上有些看不出来。但就像是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总归是透漏着几分有悖常理的诡异感。 不过陆文把心中的这一点疑惑压在心中,没有表现出来。 “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她。”陆芝双皱着眉头说道。 北宅管事脸上犹豫的一阵,然后点了点头,“好吧,请二小姐随我来。” “管事大人,我能否在你这宅子中走一走?”陆文却抬头朝着北宅管事喊道,声音同时引起了北宅管事与陆芝双两人的注视。 “哦,我就是想看看那采花贼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陆文笑着解释道。 “陆文小友请便,侍卫营已经将我这宅邸上上下下搜查过了,可惜仍然一无所获。这宅邸各处都无所限制,希望陆文小友能够找出什么线索。”北宅管事叹息了一声,然后就引着陆芝双朝着二楼走去。陆芝双绕有深意的看了陆文一眼,然后便跟着北宅管事的往二楼走去。 “多谢。”陆文朝着北宅管事遥遥一拱手,目送着两人走上二楼,陆文才转身仔细的观察其这偌大的宅邸。 其实这个案件在陆文心中早就完结了。 这采花贼死在广泉河中,虽然他犯下了在陆文看来也无可饶恕的大罪,不过人已经死了,而且是是死有余辜了。这也是陆文拿走此人身上的物品之后,没有将其入土为安的一个诸多原因之一。在陆文看来这人还真不配自己费时间给他挖个坑。 不过人死了,这个案子就算是结了。自己陪着陆家二小姐来查这个案子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等这位大小姐玩够了,玩腻了,她回她的内宅,自己回自己的医坊,一拍两散。 万一回头陆家的人在广泉河中又把尸体给挖出来,这案子在账面上也能算是结束了。 所以陆文也没有心思去询问一个遭受了心理创伤的女子的口供,这是只是平白的又引诱这个女子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事情罢了。不过不好将此事讲明的陆文也拿不出好理由拦住陆芝双。既然陆芝双注定要去做这个大恶人,那么陆文只能脚底抹油选择不当从犯了。 比起这案件本身,反倒是北宅管事的更让陆文感到古怪。 虽然这位北宅管事的感情流露是真情实意的,但是陆文却总是觉得怪怪的,偏偏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不过这和案件本身其实关系不大,所以陆文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不准备细究。毕竟这北宅管事再奇怪,应该也不可能作出引狼入室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而且这采花贼还是被陆家二小姐从徐州一路撵到陆家的,两者产生交集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接下来,本身就把今天当成是放风的陆文,随意的在北宅管事的府邸中散步起来。刚才只是粗看一眼就已经觉得这宅邸气派了,但是这走动着随意看起来才发现这宅邸就像是一壶老酒,越品越香。 在宅邸之中还有三四个奴婢做工,收拾家务,见了陆文都怯生生的低着头,远远地绕开陆文。 要是自己有这么一栋宅邸就好了。 陆文摸着温润厚实的木头窗花,心中感叹着,即使换了个世界,陆文对于房子依旧有股子执念。 不过陆文心里清楚,自己那一两六钱的银子,连买下这房子的零头都不够。 走着走着,陆文沿路从前堂看到了后庭,越过正堂,在这宅邸后面还有一个小院落,虽然不大,但是依旧让陆文惊喜,仿佛寻到了世外桃源一般开心。 院子之中种着几颗长势旺盛的梅树,最高者也不到一丈高,但是龙蟠虬结,十分喜人,只是可惜现在还算是夏日,这梅树的花朵还没开。 不过陆文却发现不远处的廊道拐角处,有一个头上扎着两个冲天髻,看着年龄约莫十岁左右,穿着绸布的淡蓝色衣裳孩童,此时正怯生生的看着陆文。 这北宅管事府邸的孩童,穿着还比较华丽。陆文大致能猜出这孩童的身份,他从袖中摸出一张牛皮纸裹着的糖葫芦,将纸打开,或许是天气不是很热的缘故,这糖葫芦还算完好。方才陆文在那个情景之后也不好吃东西,于是就用从随身携带的几张包草药的牛皮纸将糖葫芦抱了起来。 然后陆文手拿着糖葫芦,召唤着那个躲在树后的孩童。 那孩童自从陆文拿出糖葫芦时目光就黏在了上面,但是面对着陆文的召唤还是怯生生的摇了摇脑袋。 几十息后。 孩童怯生生的站在陆文面前,眼神渴望的看着陆文手中的糖葫芦。 陆文看着手上的糖葫芦,不禁感叹,这还真是‘对孩宝具’。 “只要你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就给你吃,怎么样?”陆文循循善诱的说道,脸上挂着和熙的目光。 孩童犹豫了几息,然后朝着伸出了两个手指头,用稚嫩的声音喊道:“两个问题!” 陆文闻言,心道不愧是人精的儿子,不过脸上还是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喊道‘成交’。 “第一个问题,北宅大管事是不是你爹爹?”陆文笑着问道。 孩童点了点头。 看着孩童的反应,陆文一笑,知道自己猜对了。同时也不禁感叹道,这北宅管事老当益壮啊。 “那么第二个问题,你阿姐最近还好吗?” 闻言,孩童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开用童稚的声音说道:“不太好,阿姐最近都不跟我玩了,我去找她,她也不理我。而且.....”孩童犹豫一下,目光在陆文手中的糖葫芦上看了一眼,吞了口口水,继续说道:“阿姐最近变得好可怕,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闻言,陆文点了点头,有些时候,孩童敏锐力比大人还要强。 而这个时候,这孩童将两根手指头伸到陆文面前,目光紧盯着陆文手中的糖葫芦。 陆文自然会意,笑道:“两个问题只能吃一颗糖葫芦。但是如果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的话,我就把全部的糖葫芦都给你,怎么样?” 孩童的目光在满满的糖葫芦上停留了一会,然后看着陆文喊道:“好!” “你父亲最近对你阿姐怎么样?”陆文拿着糖葫芦笑着问道。 孩童伸手点着下巴,露出思索的神情,思考了几息之后朝着陆文摇了摇头。 “那你爹爹有没有对你阿姐说什么呢?”陆文又问道。 孩童没做回答,只是朝着陆文手中的糖葫芦一指,陆文一笑,随手将糖葫芦递给孩童。 孩童接过糖葫芦,十分的开心,然后对着陆文说道:“爹爹最近总是说败坏门风,家门不幸。” “是对着你阿姐说的?”陆文目光微凝。 “对阿姐说了,对娘亲也说了。”孩童随口说道,说罢就要把糖葫芦伸到嘴边。 “少爷,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一个声音传来,这孩童动作一滞,仿佛听见猫叫的耗子一般,手中吃糖葫芦的动作都停住了,连忙侧过身去,将糖葫芦藏在身后。 然后在陆文的目光之中,一个清瘦妇人走了过来,看着四五十岁的样子。 “你是?”妇人说道看向陆文。 “我是来查案的。”陆文笑道。 妇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有说话,然后转身看向孩童,当看到孩童藏在身后手中的糖葫芦时,她目光一凝,皱眉说道:“夫人可不让您吃这个。”然后她便将孩童手中的糖葫芦夺走,塞到了陆文手中,牵着孩童的手离开,孩童虽然一脸的不情愿,还恋恋不舍的看着陆文手中的糖葫芦,但是显然也不敢反抗这妇人。 陆文看着两人离去,心中对于这妇人的作态也没有太过奇怪。大家门户中,一些做工几十年的仆役地位很高并不奇怪。 而看着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的糖葫芦,陆文轻轻一笑,随手咬下一个,糖衣已经有些融化了,不过味道还算不错。 第二十四章 力所能及 而北宅管事在自己眼里的那丝别扭的感觉也找到了。 恰好这宅邸也逛得七七八八了,陆文便抬腿沿着来路返回,等走到正堂时,陆芝双还没下来,陆文便顺着楼梯往二楼走去。 刚走上二楼,陆文就看到了北宅管事,他正扶着栏轩抬首看着蓝色的天空,陆文拿着糖葫芦走了过去。 “管事大人。”陆文朝着北宅管事拱手。 “陆文小哥看完了?可发现了有什么线索?”北宅管事脸上略微阴沉的说道。 “小子并未发现线索,还请大人见谅。”陆文低头拱手说道。 北宅管事看着陆文,叹了口气,朝着陆文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 “小子并未发现重要线索,不过在探查时,却看到这宅邸之中到处都挂着字画,字字珠玑,微言大义。建筑也是堂皇气派,浑然天成,丝毫没有雕琢之气,想必是出自大家之手。”陆文由衷的赞叹道。 闻言,这北宅管事阴沉的脸上微微有些缓和,然后点头说道:“陆文小哥好眼力。这房屋乃是族中一位长辈督促建造,至今已经历经五十多年风雨洗礼了。那些字画也都是家族历代先辈的墨宝。” “想必管事大人的家族也是非同凡响啊。”陆文惊叹道。 “实不相瞒,我庆家曾经也是南岭的世族大家,虽然比不上四大世家,但是放眼梁国也算是名门望族了。开朝时,先祖还曾官拜尚书仆射,显赫一时。”提及家族历史,这北宅管事脸上便浮现出几丝追忆向往,然后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朝着陆文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斯人已逝,都是些老黄历的事情了。” “管事大人豁达。”陆文称赞道。 不过心中却是思考着尚书仆射这个官职,穿越近一年,但是受限于消息不灵通,陆文对这个世界的朝廷官职依旧了解不够,州郡的官职陆文大致都了解。但是这庙堂上的权力错综复杂。毕竟要知道有些官职虽然位高,但是权不重。 虽然不知道这尚书仆射这个官职代表着什么,但是能够被这北宅管事如此追忆,想必是个不小的官职。 能够跟‘尚书’两个字扯起来的官职,陆文只知道一个文官之长‘尚书令’,是个位高权重的职位。除此之外其他都知之甚少。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小子还有要务在身,改日在于管事大人相叙。”陆文拱手道。 “好好。”北宅管事点了点头,看着陆文的脸色也不像是之前那般冰冷了。 陆文越过北宅管事,沿着廊道朝着前方走去,没走出十几步就发现了一个房间,房门微阖,房间之中隐隐传出了女子说话的声音,陆文转头看去,透过微阖的门缝,看到了陆芝双的身影。 哆哆。 陆文轻扣两下门扉,然后轻轻的推门而入。 吱嘎的推门声音吸引了陆芝双的注意力,她转头撇了一眼陆文,目光在陆文手中的糖葫芦上停了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而陆文看到了她眉头紧锁的样子,便知道她这边恐怕并不顺利。 不过吸引陆文注意力的不是陆芝双,反而是坐在陆芝双对面床沿上的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这女子身穿一身淡蓝色的衣裳,一头秀发如枯黄藤蔓一般散落着,掩住大半的脸部,头颅低沉,在房间内昏暗的光线之下,宛若一个女鬼似的。 “查的怎么样?”陆芝双随口问道。 “没有线索。”陆文摇了摇头说道。 陆芝双闻言,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开口。陆文则看着眼前对他们两个人仿佛置若罔闻的样子,陆文凑近陆芝双,小声的问道:“您这里有什么发现吗?” “和之前侍卫营的口供一样,这女子受到的刺激太大,已经无法正常的跟人交流了。”陆芝双看着眼前的女子,失望的摇了摇头,神情也不似之前策马飞驰的神气了,反而看着有些颓然。 “......” 陆文则用诡异了的眼神看着陆芝双。 早看了口供还要自己亲自来跑一趟重新确认一下,陆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什么好。 “北宅大管事最初是不是将采花贼这件事给压了下来?”陆文突然开口询问陆芝双。 面对着陆文的提问,陆芝双有些意外,然后点头说道:“最初他让北宅侍侍卫营不要声张,还是我手下的人得到了消息,然后我还没有来得及搜查.......” “果然......” 而陆文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之中露出同情的神色,并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这是个可怜人。 不仅是身子被采花贼侮辱了,甚至连来自家庭方面的宽慰都没有。 经过一番探查,陆文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北宅管事有些问题。 准确来说,他的情绪没有的问题,如果那个采花贼落到这北宅管事手中,陆文毫不怀疑他会被北宅管事剁成八块。 但是让陆文感觉到别扭的是北宅管事愤怒的对象。 他愤怒的不只是自己这个爱女遭受了伤害。家族声望、荣誉受损的愤怒也兼有之,甚至家族声望在他看来比爱女更加的重要也说不准。 即使在地球发生这种事,也会受到外界的各种压力和世人的指指点点,有些受害者甚至就此隐瞒下去,任犯罪者逍遥法外。 而在这古代的世界,消息更加的闭塞,礼制更加的封建,思想更加的古板,在这三从四德的时代,发生了这件事,不仅是对女子本身是一个打击,而对于女子所在的家族来说也是一个严重的声望打击。 以至于北宅管事这位格外珍视家族声誉的人,在愤怒无处发泄的时候,选择将其中一部分的愤怒转嫁给本就是最大受害者的女子。甚至于还当着女子的面说出‘败坏门风,家族不幸’这种话。 陆文看着痴痴傻傻只知道在指尖缠绕头发女子。 恐怕这女子变成这样,遭受了采花贼的侮辱是一部分原因,而另外一部分就是来自家族、父母亲人的指责。 两者相加的压力全部压在这女子柔弱的肩上,或许正是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女子才选择用变得疯癫的方式来躲避外界的压力与目光。 陆文能够看得这么透彻,是因为陆文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地球,由于城市化进程的冲击,人口迅速的流动,家族的概念已经不是那么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契约与法律作为关系纽带的陌生人体系。所以在这个世界中中还存在的亲昵的家族关系,在陆文刚刚穿越的时候十分不适应,即使到现在,也只是被动地适应而已。 也会正因如此,陆文才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站在上帝视角敏锐的发觉北宅大管事的愤怒情绪并不是全部指向采花贼的,继而发现问题的所在。 而看着眼前的女子,陆文发现除了同情之外,似乎也不能做其他的事情了。 自己既不能将那名不知道被广泉河冲到那里去的采花贼缉拿归案,还女子一个公道。也不能消弭整个外界指指点点,以及她亲生父亲对她的指责。陆文也不想说一些毫无营养的宽慰的话,那种话与其说是宽慰;了别人,不如说是宽慰了自己。 “拿着。”陆文将手中吃了近一半的糖葫芦递给陆芝双。 陆芝双措不及防之下愣愣的接过糖葫芦,她盯着手中的糖葫芦愣看了半晌,脸上突然露出怒色,但是抬头怒视陆文时,目光却一愣,只见陆文已经蹲在了女子身前。 蹲下来看着女子那藏在发丝下苍白枯槁的脸,从事发到如今还不到一周,但是女子却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一样,整个人消瘦的连皮肤下的骨头都能看的分明。双目之中更是半分神采都没有,十分的黯淡,若不是她手上还在不停地缠绕着发丝,说她是个死人陆文都相信。 一旁的陆芝双看着陆文的动作,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至少心中的忿怒消散了大半,不过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冽。自己贵为陆国公嫡女,却帮一个家中的下人拿东西,成何体统,说出去都要笑破大天了。 陆芝双手里拿着糖葫芦,冷眼看着陆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盯着女子看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陆文突然开口说道:“那个采花贼已经死了。” 话音落下,女子的动作没有停止,依旧不停的用食指缠绕着自己的头发,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反倒是陆芝双一怔,有些惊骇于陆文的说法,她刚要准备发问,就听到陆文继续说道。 “这是陆家二小姐,陆国公的女儿,她可以作证,那个采花大盗被陆家侍卫打入河中已经死了,现在正在打捞尸体中。”说完,陆文回过头看着陆芝双,问道:“是不是,二小姐。” 面对陆文的提问,陆芝双惊愕的一阵,似乎有些明悟了什么,然后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你看,陆家二小姐都点头作证了,相信很快就能还你一个公道了。”陆文回过头,笑着对女子说道。 一旁的陆芝双看着陆文的动作,纵然再愚笨的人也知道了陆文是在作什么了,何况她并不愚笨。她看着陆文神色复杂,然后不自觉的举起了手中的糖葫芦,轻咬了一口,入口酸涩。而感受到这股味道,陆芝双却突然反应过来,两颊飞上红霞,已经咬下的糖葫芦不知道是该吐还是该咽。 所幸,这糖葫芦都是整个的,没有被陆文吃过,陆芝双算是稍稍的放下心。然后看着陆文正在不断地和沉默的女子说话,思考了半晌,还是将口中的糖葫芦咽了下去,然后悄悄的从腰间扯出一条手帕将那颗被咬了一口糖葫芦摘下,收入手帕当中。 陆文话不多,说完便站起身来,转身看向陆芝双,而入目却是陆芝双递过来的糖葫芦,陆文随手接过。 “走吧。”还没等陆文说话,陆芝双便起身朝着门外走去,陆文也只能跟上,临出门前,陆文回头看了一眼一如刚才丝毫未变的女子,然后收回目光伸手将房门关上,然后离开。 陆文不知道这个‘大实话’能够会不会让女子放松几分。但这已经是自己在力所能及内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而就在房间关闭之后。 坐在房间床沿上的女子依旧纹丝不动,仿佛从来都没有人来过。 突然间,一滴晶莹的水滴从她的下巴上滴落,落到了不停缠绕头发的右手食指...... ...... ...... 走在门外,陆文跟着陆芝双,抬手准备吃糖葫芦,正要张嘴,但眉头一皱,小声的说道:“是不是少了一颗?” 走在前面的陆芝双脸色一红,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快了起来,令跟在身后的陆文都有些赶不上了。 第二十五章 谁不怕死? 接下来,陆文与陆芝双两人离开北宅管事的府邸。 此时日头已经开始缓缓西落。 陆文骑着那匹枯瘦的老黄马,与陆芝双并行到一条道路的交叉路口。一路上两人 陆文拉住老黄马,对着一旁的陆芝双笑道:“二小姐,就到这里吧。咱们改日再见。” “你准备去呢?”陆芝双轻轻拉住马缰回过头来看着陆文问道。 “回医坊啊,这天可都快黑了。”陆文指着已经西沉的太阳,微笑着说道:“要查案也得明天再查了,总不能不吃不喝不睡去办案把。” “在案子没有查清之前不准回去。”陆芝双淡淡的说道,然后只见她捏着缰绳,调转马头往前跑去,“跟上,若是私自跑了就把你关入侍卫营的大牢去。” 陆文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策马远去的陆芝双,良久,脸上的表情才吐出一句话“这也忒黑了,简直就是黑心老板。” 但是陆文又不敢不从,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提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犹如云泥之别。陆文看了一眼朝着医坊方向去的官道,悠悠叹了口气,然后调转马头,骑着老黄马一路追赶过去。 一路紧赶慢赶,但是等看到陆芝双背影的时候,日头都已经触碰到了西边的山尖尖了。 只见陆芝双骑马立在一处土丘之上,身影挺拔,英姿飒爽,腰间还有把七尺长剑,整个人都沐浴在落日的昏黄余晖之中。陆文坐在马背上远远看去,竟觉得仿佛真的看到了一名江湖轻侠。 “若你再晚来半刻钟,今天晚上你将睡在侍卫营大牢里。” 陆文刚刚来到陆芝双身后,就听到陆芝双的声音夹杂在风中传来。陆文骑着老黄马背上,不自觉的撇了撇嘴了。 这也太欺负人了,不就是有个好爹吗。 “走吧。”陆芝双轻道一声,然后手中缰绳一扬,白马便从这约莫一丈多高的土丘一跃而下,潇洒异常。 而陆文有些羡慕的看着那矫健的白马,然后轻轻甩了甩手中缰绳,寻摸了一个一处坡度缓和些的坡面,让老黄马缓缓跑下坡去。显然这姿态比起白马要笨拙的多了。 不过也没办法,老黄马老的牙都快掉没了,这要是一跃跳下一丈高的土坡,恐怕一人一马就要横尸当场。 帅虽然是一辈子的事,但是命可是只有一条。 一人一马小心翼翼的下了土坡,然后朝着远方那道身影追去。 陆文抬眼看着前面那道始终和自己保持着约莫十几丈距离的身影,微微点了点头,这二小姐还算是有点良心。 沿着道路行走,这条道路越走越宽,而走着走着,道路就突然从宽阔土路变成了青石板路,哪怕是老黄马这匹老马踏上去,也能发出清脆的马蹄声。 看着这条路陆文心中便知道自己这是要去那了。 陆家九县之地,能这么奢华的远远地从城外道路上就修筑青石板路,唯有陆家内宅了。 这陆家内宅陆文远远地观望了多次,但是却从未进去过,没想到这次竟然有机会沾沾这陆家二小姐的光,进去参观一下。当然,如果不是被胁迫,而是被邀请来的话,就更好了。 又走了一阵,在广阔的平原之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黑线坐落在地平线的尽头,看着这黑线陆文心中一凛,这黑线就是陆家内宅的城墙了。城墙延绵的向两侧眼神直到视野的尽头,而继续走近,才感受到则城墙的高大,而等到陆文距离这城墙只有几十丈远时就已经需要仰望这高耸的城墙了。 像这样的工程哪怕是放在前世地球上也算是一项大工程了。而在这冷兵器的时代,能够看到这么雄伟的大城,陆文也只能赞叹人类的勤劳智慧无论放到哪里都能熠熠生辉。 这城墙陆文也只是见过两次,一次从前身的记忆中,一次随伐竹队的同好路过,但两次都给自己留下的深刻地印象。 而此时陆文已经能够看到城墙之下的护城河大桥上,一道青衣着白马的身影。 陆芝双见陆文前来,才继续骑着白马前进,清脆的马蹄声中走过汉白石造就的石拱桥。 陆文也尽力的催动着老黄马赶上去,在这青石板上奔驰,这老黄马似乎都恢复了精气神似的,速度快了不少,然后在陆芝双抵达城门之前,陆文才算是赶了上去。 此时,陆文已经站在了城墙脚下,想要看清这城墙的全貌都需要抬头极力的仰视才行,而且刚才看着还不大的朱红色城墙大门,此时看去十分的宽广,高度足足占了半个城墙,宽度更是足以容纳六驾马车并道前行,不过这主城门此时是关闭着的,有侍卫守在门下。 而在一旁还有一个接近两丈高的小门,依旧足够容纳三四匹马并行前进,这道门开着,门口有全身包裹了黑色铠甲手持锋利长枪的侍卫把守。 此时这些侍卫看到陆芝双前来,全都纹丝未动,任由陆芝双骑着白马信步走过城门。 而等到陆文跟着后面骑着老黄马准备进城时,一旁两道长枪突然斜倒下,交叉横在了陆文身前,将陆文吓了一跳。在一片肃杀之中,就连老黄马都不自觉的往后倒退了几步,显然也有些恐惧。 “放他进来。” 这时,陆芝双的声音突然传来。 这在陆文听来简直就是天籁。 唰! 一旁的两名黑甲侍卫将长枪收回,又重新恢复到刚才的姿势,整个流程如岫云流水,以至于陆文此时看着两边的人开始怀疑刚才的是不是幻觉,同时也惊讶于陆家内宅侍卫营训练精良。 在陆文看来,外宅那些个个都身怀武艺的侍卫都已经是一等一的士兵了,身怀武艺的侍卫们,都已经可以当特种兵去使用了。当然从纪律上来说,与陆文脑海中所见过的纪律性最强的部队相比,这外宅的侍卫们还是差的太远了。 但是看着这整齐划一的陆家内宅的侍卫,重新的刷新了陆文对这个世界军队的认知。这种程度的纪律与默契,至少也是经过了比较专业的训练方法锻炼出来的兵卒,从而彻底洗去了身上的匪气,与外宅的那些更像兵匪的侍卫拉开了差距。 而当陆文小心翼翼的从他们身边走过时,总感觉身上寒毛竖起,这种感觉陆文曾经在刘和道那几名益州老兵身上感受到过。尤其是随着第二次进入灰色空间之后,陆文不仅是记忆力,就连敏锐度都提升了不少,更能觉察到他们身上的恐怖的气势。 尤其是陆文敏锐的感觉到他们都对自己抱有极大的警惕性,陆文相信只要自己敢表现出一丝异动,瞬间就会有十二杆长枪插在自己身上,让自己变成一个筛子。 陆文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等穿越了那一行十二人的城门守卫进入城墙内,陆文才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得救了一般。 反倒是一旁的陆芝双看着陆文,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陆芝双看着陆文笑问道。 “谁不怕死?”陆文瞥眼看了一眼陆芝双说道。 第二十六章 虎啸龙吟 陆文看了陆芝双一眼,也没有在意自己在陆芝双面前露了怯。 门口那十二个杀意凛然的侍卫可不是善茬,就像刘和道这种从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老兵油子,或许表面上是个没啥文化的大老粗,但是在书本之外的很多东西,陆文要远远逊色于他们。 跟陆芝双是可以讲道理的,哪怕是些歪理。 但你跟这群老兵油子讲道理,他们就让你挨棍子。 陆文自认演技还算不错,但也不是完美无瑕,在这些老兵油子面前还是夹着尾巴谨慎些比较好。 而且,对比这些武者,自己凡人之身的劣势被发挥的淋漓尽致,哪怕思想上想做做样子,生理上也难以配合,总会或多或少的露出破绽。就好像草食动物面对肉食动物天然的弱势。 所以与其遮遮掩掩叫被人看笑话,不如大大方方露出自己的缺点。 怕死嘛~ 不丢人。 能够‘朝闻道,夕可死’的人能有几个? 陆文很有自知之明,自认不是其中之一。 自己能成为一名先天高手,纵情江湖,策马天下,再娶几个武侠小说中常有的什么‘天仙榜’上的小仙女当老婆,生一窝孩子,这穿越的一生也就不虚此行了。 想着,陆文不自觉的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纯天然的二小姐,脸上虽然也有脂粉痕迹,但是并不浓妆艳抹,而且绝对的自然天成,最为出众的还是从陆家这种梁国顶级世家生养出来的气质。 若是真有什么‘美女榜’,不知道这位陆家二小姐能不能榜上有名?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陆芝双似乎是察觉到了陆文的目光,转头狠狠地说道。 陆文连忙收回目光,骑在老黄马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跟在陆芝双后面,骑着马沿着青石板路行走。 沿路上的人看了陆芝双与陆文两人,都躲得远远地。陆文能猜出几分原由,这是陆家内宅,能够在内家中骑着马,而且一旁路过的陆家侍卫都对此视若无睹,必然是身份最贵的神情。 看着周围不少人看着陆家二小姐露出惧怕又好奇的神色。 不过很多人都没有注意自己。 陆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灰麻衣衣裳,还有坐下的一匹老黄马......显然身份高贵的人肯定是不会穿这种衣服、骑这种马的,肯定是女子的仆役。虽然在客观事实上也是如此。 迎着别人的目光,陆文骑着老黄马,大大方方的打量内宅这座大城。 ‘内宅’其实都是陆家人自己的叫法,对外陆家内宅则被叫做‘白麓城’。 北大梁、南白麓、东蓬芦、西凉川,这是梁国四大世家的族地,也是在梁国内都赫赫有名的大城。 白麓城的青石街道与主城门一般宽阔,是足够容纳六七架马车并行的大道。 陆文与陆芝双这两匹马行走在大街上,显然毫不起眼。不过这街道上也不冷清,过往行人来来往往,虽然内宅中是陆家族地,但是陆家繁衍生息六百年,族人何止上万。 而且只能是陆家本家的族人才能住在陆家内宅,一些分支如果分离出去,那想要回来便是千难万难。 不过宗外家回归本家的情况还是有的,一都不是一代人可以完成的,最快的陆家外家也用了足足三代人才成功回归陆家本家之列,三代英才的积累才能回归陆家本家,便可以想象,这身为‘南梁县官’的陆家能量究竟有多大了。 据说这陆家内宅三县之地足有近千万亩土地,占据了益州最富饶的平原地区,并且扼守南岭山脉、益州北境、徐州南境,三地咽喉要道。 陆文只是粗略的在脑海中换算了一下,便得知这陆家内宅的面积已经超过了六千平方公里,居住了约莫上万人的陆家本家,也就和陆家随便一处外宅人口相当,但是如果算上伺候的仆役和下人,便足足多了四万人。 近五万人的大城,在着古代社会,也算是大城了,在加上八处外宅,陆家内外两宅加起来便有十五万人口。 十五万人口,放在这九县的土地上也不算多,但是这是古代背景,粮食亩产量极低,八个外宅的佃户能够养活自己还要多亏了这是益州最富饶的土地,而且有陆家撑腰,不需要交各种冗杂的赋税,养活自己是绰绰有余,还能留下点余粮度过天灾。 而且内宅作为咽喉要道,也算是一座商业城市,陆家内宅平日里也是不限制人流往来的,还算是开放。走在街上的感觉就像是进入了一座城市一样,街上有各种店铺,也有人做生意,只是这些生意都是陆家人掌管而已,但也足够繁华了。 而陆文之所以被拦截下来,除了是陌生人之外,还是因为将要到达关闭城门的时间了。城门虽关,但是距离规定的宵禁时间点还差的远,城内依旧繁华,街道上的商铺已经点燃了门口的油灯,街上虽然算不上人流涌动,但也不算冷清,这副繁华的模样让陆文不禁有些有些怀念。 而白麓城中占据了白麓城的西北城,约莫整个白麓城的五分之一大小,这才是真正的陆家嫡系内宅,也是陆家历代嫡系才能入住的地方。平日里连普通的陆家本家人都不能轻易进入。陆府的高墙不似白麓城那般高大厚重,但是依旧有四五丈之高,对于陆文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高度。 而陆文随着跟着陆芝双朝着真正的陆家内宅走去,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 而等到陆文随着陆芝双抵达陆家内宅府邸门口时,陆文却被大门口的一个华服男子所吸引。 “晚生徐州河间齐家齐元向,路过此处,特来前来拜会白鹿公主。”华服男子左手持扇,朝着陆府门前的一个头戴紫斑竹冠、身着黑袍的老翁拱手施礼道,一副彬彬有礼,气度不凡的样子。然后将手中的一封门贴送到老翁手中。 陆文在一旁听得分明,也知道了这男子的来处。 譬如这河间齐家,梁国姓齐的家族多得是,而为了方便区别便要在前面加上地名。 最知名的莫过于蓬芦齐家。这是与陆家齐名的四大家族之一,东据三州,是顶级世家。 而这河间齐家陆文没有听说过,不过徐州是蓬芦齐家的辖地,这河间齐家或许是齐家的分家。 至于白鹿公主则是梁国给陆家大小姐封赐的公主称号。 “天色已晚,公子明日再来吧。”黑袍老翁看着手中的门贴,一张脸像是刻出来的古板,说话仿佛都不动嘴。 “既然如此,那晚生明日再来搅扰” 闻言,青年也不恼,面带微笑的朝着老翁施礼,准备离开。 而陆芝双则径直朝着陆府大门走去,陆文则跟在陆芝双后面。 见陆芝双走来,那黑袍老翁与门口守卫的侍卫都拱手作揖,见状,那白衣男子也朝着陆芝双微微拱手。被陆家的管事与侍卫如此尊重,傻子都能看出陆芝双身份不凡,或许就是陆家嫡系,他自然不会去得罪,不过也没有太过恭敬。 然后只见他含笑直起身来,目送着陆芝双远去,一派儒雅气息。至于跟在陆芝双身后的陆文,则被他下意识的无视了。 陆文见状并没有在意,而且心中暗道,这人看起来这似乎也是个高手啊,看起来与陆家大小姐的那位师弟年纪相仿,不知道两者孰优孰胜? 而就在此时,突然一道虎啸声从极远处传来,陆文愣在了当场,等过了几息反应过来,那虎啸声还在脑海中不断回荡,他只觉得背后的冷汗簌簌而下,心中第一时间想到这陆家还养了老虎? 但是随即就被陆文否定了。 老虎的声音哪里能够传的这么远。 等陆文反应过来才发现周围的人都用着一脸惊骇的目光朝着陆家宅邸方向看去。就连身前的陆芝双也身形微微僵硬,眉头微皱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几息时间虎啸慢慢消失,就在众人松下一口气时。 又一道高昂的声音再次传来,声音比方才的虎啸声更加有穿透力,以至于陆文听到这声音顿时感觉一阵胸口气闷,头脑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虎啸龙吟!大圆满凡息!” 而那个摇着扇子的英俊青年在听到声音之后,脸色顿时一白,目光透过陆家大门朝着内部望去,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一般,口中惊呼道。 虎啸龙吟? 大圆满凡息? 陆文暗暗的将两个词记在心间。 足足十几息,这龙吟才缓缓的消散,众人这才从惊愕中走出,只是脸上的表情都不想原先那般了。 “给他安排一个房间。” 陆芝双朝着一旁的黑袍老翁说道。 “是。”老翁微微颔首。然后陆芝双便丢下陆文,径直朝着陆府内部走去。 而陆文站在原地,看着陆芝双远去,转过头来看着青年男子与老翁。 “晚生先行告告辞。”青年男子说罢脸色苍白的匆匆离去。 目送着男子离去,老翁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陆文,微微颔首,然后朝着陆文说道:“随我来吧。” “麻烦了。”陆文朝着老翁微微拱手,然后起身跟在老翁身后进了陆府。 第二十七章 小苑 *陆文跟随着老人进入陆府。 走进陆府,府中的景色顿时和白麓城中的繁华区分了开来,陆文跟在黑袍老翁身后,沿着一条铺就着大小几乎一致的鹅卵石小路走着,踩着脚下圆润的鹅卵石,恍惚间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在地球上曾经去过的江南园林一般。 一步一景,绝非虚言。 每走出一步,眼前的景色就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充满了新奇感,绝不会令人觉得枯燥。而这在陆府之中也只是一条普通的小道而已,不及整个陆府的九牛一毛。 “不愧是陆府。”陆文在心中感叹道,这是发自真心地赞叹。 跟着黑袍老翁行走了约莫一炷香,陆文被领到一排建筑前,雕梁画栋,但却不显奢侈,反倒与周围的紫斑竹林交相辉映,宛若置身于竹林中的隐士。这令喜欢幽静的陆文眼前一亮。 陆文被带着越过一处圆形的白色石质拱门,走进拱门便能听到远处有流水声传来,顺着声音看去,陆文看到从房屋正对面的竹林之中有一条汩汩的小溪流淌出来,水流不大,却格外的协调。 “这些客居都是空房,您可以随意挑选一间住下。等再过半个时辰,会有人送来餐食。”老翁指着眼前一排的房间对着陆文说道。 “多谢。”陆文微微拱手谢道。 黑袍老翁点了点头,然后缓缓的转身走出圆形拱门,离开了这处客居。 目送着老翁走远,陆文回头看向这处陆府的客居别院。 此时半个日头都被西山遮住,昏黄的夕光与微风的风,轻摇的竹海与汩汩流淌的小溪,淡雅的小居屋顶瓦片上被夕光晕染成一片金黄,宛若一幅山水画。 一时之间,陆文除了‘自然’二字再也想不出其他的词汇来形容这处陆家的别院。 今天见过北宅管事的宅邸,在这个世界已经算是一处豪宅了。 但是看到陆家的宅邸,陆文才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宅外有宅。什么叫处处无景,处处有景,这种建筑布置的造诣已经不是有钱就可以做到了。 而深吸了一口气,吸入肺中的满满都是新鲜空气与紫斑竹海的竹香味。 淡雅,自然,幽静,别的不提,至少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不过自己现在考虑养老似乎有些太早了。 陆文轻笑着随意的选择了一扇门,推门而入,房间的布置并不奢华,与外面的环境一般,淡雅清幽,但是处处有细节,至少床铺都比陆文在医坊的床要柔软,这令陆文十分满意。而且最令陆文满意的是,房间里还有一张书桌,以及一个放满了书籍的书架,。 陆文惊喜的跑到书架旁边,目光在书架上的书籍上仔细的看过一遍。 这里的书籍多是一些小说,显然是给书房中的人解闷用的,不过也有一些杂书。 陆文从书架中抽出一本名为《地文志》的书籍,打开一看,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这竟然是一本十分珍贵的地理书籍。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近一年了,也只是大致的知道梁国分为一十三州,但是更详细的便不知道了,这本《地文志》算是填补了陆文地理方面的空白。 “这一趟来的不算亏。” 接下来陆文便抱着这本书,一屁股坐到书桌前面,半个时辰的时间一晃而过,门外的敲门声响起才将他惊醒,陆文起身打开房门,原来是送来餐食了。陆文坐到饭桌前快速的吃完饭,然后将餐食收拾好,放在门口。 转身继续回到房间,研读书籍。 期间也只是起身点过一次油灯。 夜深,窗外虫鸣清晰可闻,而陆文则将这本书籍的最后一页翻了过去,陆文将这本不算很厚的小册子放下,长舒了一口气,浮现出几分疲惫,但是脸上却带着笑容。 自己已经将这本书完全的记下来了,对于梁国的十三州的地理风貌,以及县级的城市都有了一个大概。 不过虽然记下来了,但是理解却还要很长的一阵功夫。 灰色空间让自己增强了记忆力,但是理解力还是和以前一样。真要做个比喻,陆文现在就像是前世某本武侠小说中的一名女主角,通读无数武学经典,能够倒背如流,但是自己武功不高,因为只能记忆,但无法理解,距离融会贯通更是差的很远。 不过陆文还是很知足了,至少节省了自己大量的记忆时间。 而通读之后,陆文对于梁国的一些地理上的认知也有了几分更正。比如陆文以前一直都以为太岳山脉是横亘在梁国正西方的山脉,但是现在才知道,太岳山脉是从梁国西南方向穿插了进来,这还只是太岳山脉的一角,而这一角南北就宽有万里了,将四大世家的西境尤家与南境陆家隔离开来。 而太岳山脉的东西长度在这书中并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数字,只是一个模糊的‘东西逾十万里数’。 简单来说就是保守估计有十万里长。 陆文不知道这个数字是怎么来的,但如果不是吹嘘的话,就有些骇人了。 同时对于梁国之外的地方,这本书中也略有提及。 比如益州南面生活在原始丛林中的南蛮,以及梁国北面的大草原,以及东边没有尽头的大海。 这个世界远比陆文想象中的要精彩的多。 这本书虽然不厚,但是内容量巨大,陆文晃了晃有些沉的脑袋,心中估计着,想要消化掉这些知识恐怕最少需要两三天的光景。于是陆文将这本书放回书架,然后吹灭书桌上用青铜雕刻的莲花形状的铜灯。 起身坐到床上,坐着屁股下柔软的床垫,陆文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而且因为的事情匆忙,陆文没有将黑色石珠拿在身边。虽然还不能确定黑色石珠与灰色空间的关系,但是急需验证完虬龙劲是否能够运行的陆文没有时间做实验,于是只能先假定只有通过黑色石珠才能进入灰色空间,这也是陆文每晚都把黑色石珠放在枕头下面的原因。 但是今天是不行了,匆忙中陆文根本来不及带上。 没有黑色石珠,陆文连道德经都懒得念了,直接脱掉鞋子,然后和衣坐在了床上。 今天的事情无疑令自己大开眼界。 白天去了北宅查案,给一名有着悲惨经历的女子送去一点人性的关怀。下午又被陆芝双胁迫着来到白麓城陆府,虽然是被胁迫,但是还是让自己大开眼界,增长了许多见闻。 其中最让陆文印象深刻的还是那虎啸龙吟,以及那名英俊青年口中惊呼的大圆满凡息。 通过《观沧水》这部功法,陆文知道先天分,凡息,真息两种境界。而现在陆文猜测这两个小境界中也有细分。 陆文将这些猜测都暗暗记下,然后在床上盘起腿来,手掌合十,目光微阖,开始打坐,约莫半柱香后,陆文的呼吸就变得悠久绵长起来。 不管这先天境界有多么令人向往,都不如自己当下要做的事情来得重要。 从上次在灰色空间进入过打坐‘入静’之后,陆文便一直在现实之中尝试着打坐入静,与在灰色空间不同,现实之中的声音太杂乱了,陆文打坐起来,反而是越坐越觉得心中烦躁,仿佛心中有只猿猴降服不了。而且每次入静之后,双腿都僵硬麻木。 足足尝试了三天,陆文结合着在灰色空间‘入静’的经验,才算是找到了一点法门,能够在现实中进入打坐‘入静’的状态。而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面便容易多了,原本需要用半个时辰才能入静,如今只需要半柱香便能入静,进展也还算是不错了。 练习入静时,对于道德经提到的‘致虚极,守静笃’陆文也从只会读,到现在有了几分理解,给了陆文一些帮助。某些道理,哪怕是跨越了一个世界,依旧能够发掘出金子。 至于第二重打坐境界‘入定’,陆文也有了几分粗浅的猜测理解。如果说入静只是将原本杂乱的思绪忘记,让心境回归平静。那么第二重入定的‘心外无物,寂我两忘’便是容纳这些脑海中的思绪,达到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境界。 既能切身的体会,又能客观的观察,用两重视角来观察自己的心,等到达这种境界,或许外界纵然杂乱无比,依旧能够定下心来,这便是陆文所理解的入定。至于这理解对不对,陆文自己也不知道。这就是没有老师的缺点,没有先行者指点,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从头摸索。 至于入定第三重胎息的‘无心无我’境界,陆文目前为止还是没有头绪。 作为一个曾经的理科生,这种形而上的哲学,理解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容易。 而随着将心思渐渐收敛,陆文的思绪就好像一扇湖面,不起波澜。 约莫半个时辰以后,盘腿而坐的陆文长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原本由于看书所造成的疲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解了大半。 陆文脸上露出几分浅笑,这入静的效果,哪怕没有练武都能感受的到,对于放松思绪和缓解疲劳十分有效,这也是自己为什么每天都坚持的原因。 微微伸了伸双腿,只有一点点酸麻感。 陆文将麻衣外衫脱下,然后躺在柔软的床上,枕着带着竹子香气的枕头,借着刚才入静的惯性,几息之间便沉沉睡去。 打坐半个时辰这个时间也是陆文经过测试后得到而最佳时间。若是打坐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反而会精神疲惫,身体酸痛,证明打坐并不能代替睡眠。而经过了几次测试,半个时辰是一个合适的时间,打坐之后能够缓解疲劳,而且借着打坐的惯性,也能迅速入睡。 思绪逐渐沉入黑暗。但是这次却与之前不太一样,跌入了黑暗一段之后陆文反而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清醒了,经过连日来的打坐入静,陆文对这种精神上细微的变化感受的更明显的。 而清醒到一定程度,陆文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却是漫天星河。 望着延伸到视野尽头的璀璨星河,陆文微微呆滞。 第二十八章 真气 东方泛起鱼肚白,露水降下。 在白麓城陆府中的客居别苑,一道暗红色的木门被推开,然后只见收拾整齐,穿着麻布灰衣,脸上泛着几分疲惫,但是眼神十分明亮的少年从房间之中走出。 正是陆文。 陆文此时只觉得头脑有些昏沉,但是精神却是十分的亢奋。 他走到缓缓在客房前流淌的小溪跟前蹲下身来,伸手从清冽冰凉的小溪中捧起两捧水来给自己洗了把脸,被冷水这么一刺激,陆文顿时恢复了几分精神。然后看了一眼东方泛起的鱼肚白,脸上微微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又回到屋子,将木门关闭反锁,以免有人打扰。 陆文盘腿坐在床上,脸上挂着笑容,内心十分激动。 终于可以修炼了! 陆文有些亢奋的想着,只是这么想着心中的激动便有些抑制不住了。情不自禁之下竟然有抑制不住要手舞足蹈的冲动。见状,陆文觉察到不对,连忙盘腿打坐,调整呼吸,约莫半柱香过去,陆文长舒一口气,在睁开眼睛,脸上的激动神色已经褪去,唯有几分坚毅。 按理说遇到高兴地事情,情绪与肢体激烈一些问题不大,不必刻意的压制。但是为了接下来的修炼能够顺利的进行,他才将自己激动的情绪压制下去。 昨晚,陆文没有携带黑色石珠,但是却依旧进入了那灰色的空间,让陆文是又惊又喜。惊喜自己进入灰色空间似乎不需要什么媒介,以后也就不用担心那黑色石珠遗落的问题了。另外再算一算自己这次进入灰色空间的时间,距离上次进入还不到十日,比之前的间隔短了很多,这更是一个大好的消息。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是结果总归是好的。 这次进入灰色空间,陆文没有尝试走远来锤炼自己的灵魂,而是就地盘坐沿着上次的经验,继续运行虬龙劲。 而成果也是斐然,陆文在灰色空间之中将虬龙劲一连按照大周天的穴窍顺序运转了四五次,从最初的两个多时辰,到最后一次已经非常熟练,只需要半个时辰就能运转一周。 而在空间内陆文没有觉察到任何的异常,并且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多出来了一道气流在沿着自己运行过的大周天穴窍顺序进行流转,这让陆文大喜过望。 在将虬龙劲的运转顺序与修炼时的技巧烂熟于心之后,陆文便转头又尝试了一下只有79个穴窍的《观沧水》。第一次便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就运转完了一个大周天,第二次更是只需要一炷香时间。 在这灰色空间之中,陆文丝毫不用担心观沧水和虬龙劲两种功夫会进行冲突,于是能够更加直观的对比两者。 自己手中的观沧水已经算是一部成熟的功法了,陆文曾经多次想要尝试着进行修炼,但最终都将欲望压制下去了。若是两部功法的穴窍只差几十个,陆文或许已经开始修炼观沧水了。但是两者相差近二百个穴窍,这巨大的差距让陆文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最少也要等着进去灰色空间来对两者对比一下。 而这次对比十分直观,虬龙劲运行一周虽然比观沧水需要的时间更多,但是在体内产生的气流却更加的浑厚。虬龙劲一次运转产生的气流几乎能够抵得上观沧水两三次产生的气流。 观察到两者的差距,陆文当即做下了决定,摒弃观沧水,转而修炼虬龙劲。 虽然虬龙劲来历不明,而且修炼的法门记载的也不甚详细,但是有着灰色空间,如果遇到什么瓶颈可以现在灰色空间之中进行模拟,不用怕伤害到自己的身体。而且这个虬龙劲还是疑似穿越者前辈留下的遗物。 综合考虑了利弊之后,陆文心中大定,盘腿坐在床上,均匀的调整着呼吸,准备进入入静状态。 其实此刻他有些疲惫,毕竟在灰色空间之中精神十分集中的研究了一夜的功法。 虽然猜测在灰色空间也能小憩、休息。但是难得能够进入一次灰色空间,时间可以说是非常珍贵的,陆文根本舍不得浪费在灰色空间的时间,用来休息。睡觉每天都能睡,但是灰色空间却不是每天都能进入。 而此刻精神疲倦的陆文其实不太适合修炼功法,毕竟这是一项极其考验注意力的事情,换做平时,他或许会考虑先好好的休息,等养足精神再进行修炼。 但是思考了一阵,在在醒来之前做好了决断。 醒来之后立刻进行修炼。 自己经过了一夜的练习,目前已经形成了一种修炼的惯性,虽然精神有些倦怠,但是脑海中对于修炼运行的路径以及一些技巧却无比的清晰。 若是等一觉醒来,陆文不知道自己还能记得多少。 于是在最后的时刻陆文放弃了在灰色空间中朝远处行走锤炼灵魂的想法,为的就是保存精力,为出去之后的修炼做好准备。 借着在灰色空间的惯性,以及精神上的恍惚感,陆文这次破天荒的只用了十几息的时间便进入了入静的状态,这是陆文自己第一次这么快进入的这种状态。当心思沉寂下来,将集中起来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呼吸上。 气为人之根本。 所谓修炼便是将呼吸之中的精华提炼出来在体内自行流转,借助气息便能催动身体达到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妙,这是清清楚楚的写在观沧水序章中的。 脑中浮现出虬龙劲的内容,陆文熟练地进行着修炼。 眼神微阖,舌抵上腭,没过多久,陆文便觉得一道微凉的气息在舌底积累起来,仿佛液体一般,陆文不疾不徐,轻轻将这口气息咽下,然后由念头熟练地引动着这清凉的气息进入虬龙劲修炼时的第一个穴窍。 尽管已经在灰色空间练习多次,但是陆文这一步进行的还是小心翼翼,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将这口清气引入第一个窍穴。 做完这一步陆文才缓缓的将一颗心放下,同时对于打坐入静有了一个更加明显的体会。也知道了为什么《观沧水》的功法之中,打坐为什么占据了极长的篇幅。 在灰色空间这种极其静谧的空间中还感觉不到什么。 但是在外界之中之中处处都有杂音,无时无刻都在分散注意力,而入静所要求的收敛思绪便是将祛除杂念,好在修炼的时候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修炼上。 毕竟经脉可是极其复杂而又脆弱的东西,容不得半点差错,若是没有入静的功夫就去修炼功法,引导气流进入经脉,不走火入魔反而是不正常了。 思考到这层,陆文对于打坐入静的重视程度便又上升了一层。毕竟在灰雾空间的修炼虽然方便,但是并不能让修炼的真气继承到身体上来,想要修炼,还是要在现实中踏踏实实一步一步的进行,所以这打坐的功夫就不能落下。 随着第一个穴窍谨慎的迈过去,因为有着在灰色空间的经验,接下来极其顺利,最多百息的时间就能度过一个穴窍,这还是刻意慢下来了,若是快些,陆文估计最多五十息就能度过一个穴窍。 在进展顺利的同时,陆文感叹着灰色空间的神奇,在灰色空间遇到的情况如今全都出现在了现实中的身体上,而已经有了经验的陆文轻车熟路的就继续下去了。看来灰色空间的身体和自己的身体是完全一致的,并不是自己主观想象出来的一副身体。 约莫大半个时辰以后,只见陆文突然张嘴,从口中吐出了一道三寸长的白练,白练仿佛是鲜活的一般,在空中飞射出去一尺远才渐渐地消散。 然后就看到陆文缓缓的睁开眼睛,眼神之中充满了喜色。 仔细的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陆文便发现自己的身体之中有一道极其微弱的暖流在不停的流动着,他脸上露出微笑,这便是方才自己一个大周天运行下来产生的真气。目前这丝真气还极为弱小,比起在灰色空间中,这丝真气足足要小了十倍不止,这种现象让陆文有些费解,但是限于灰色空间的特别,陆文也不能将其中的现象照搬到现实而来。 而根据虬龙劲来推测,若是自己修炼观沧水,只怕这第一个大周天运行下来,产生的真气恐怕连根头发丝都没有。 ———————— 迟来的更新,抱歉~ 另外感谢‘大红枣的妈妈’昨天打赏的1000起点币。 这本书写的究极慢热,本来只是想慢慢来不着急的写,但是写的这么慢还是有些出乎意料了......后续的剧情我会尽量的编排好节奏,咱也是仙侠萌新,只能尽力而为,希望不会让大家失望。 最后,生活不易,老萧叹气,厚颜无耻的求波收藏、推荐,希望各位读者老爷能够伸出自己小手,献出一份爱心(收藏、推荐),给某萧姓作者一点人世间温暖的关怀。 嘤~ 第二十九章 困惑 感受着体内不断流动的微弱真气,陆文脸上泛出喜色,自己终于踏入武道修炼一道了! 接下来陆文仿佛得到了一个新玩具似的,不断地尝试的调动体内的真气,但是这一缕孱弱的真气就好像懒散的猫一样,受到陆文召唤,最多就是稍稍有所动弹,然后便继续沿着原本规划好的三百个窍穴行进。 陆文一头雾水,心中思索着是自己的方法不对,还是调动这真气还需要格外的特殊手法? 而更加诡异的事情还在继续发生。 约莫一炷香过去,只见体内这道懒散行进的真气,在陆文的注意之下竟然平白的消失了,就好像春日暖阳下的积雪,在陆文的经脉之中越滚越小,最终消散不见。 陆文则是脸色惊骇的注意着真气凭空的在眼前消失。 自己近两个月以来的努力,如今却都化作一江春水尽付东流,纵然是自认心理素质不错的陆文也有些接受不了。 陆文有心再运行一次虬龙劲,但是目下这个时间却不合适了。距离这陆府的饭点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陆文也不愿意自己修炼的时候被人打扰或者发现,于是只能作罢。也正好自己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接下来半个小时,陆文在反复的思索,并将问题总结了一下。 其一便是虬龙劲修炼出来的真气量太低了,比陆文在灰色空间中修炼时出现的真气要小了十倍不止。陆文不知道凭借一部功法修炼到先天需要多久,但假设灰色空间的真气是才是正常现象,那自己凭空少了十倍真气量,岂不是修炼起来的进境也要慢上十倍? 其二便是这真气无故消失的问题。相比起第一个问题真气产生量低的原因,这个问题更加严重。自己目前急需找到问题的所在之处,而且是需要找一个真正的内家高手询问,像侍卫营或者刘和道这些军卒都只是外家功夫,他们的修炼经验,陆文不好借鉴。 哆哆。 此时,突然两道敲门声响起,陆文收敛思绪,用手搓了搓自己的有些僵硬的脸庞,然后起身走到门前,打开门来,入目的是一个身高不过五尺的老翁,腰背佝偻,看起来垂垂老矣,脸上的表情一如昨日那个管事般面无表情,手中正提着饭盒。 见状,陆文顿时明了,看来是吃早食的时间到了。而看着这老者,陆文心中还嘀咕着,古代社会就是有一点不好,没有退休年龄,普通人一生下来就是劳作,忙碌一生熬至油尽灯枯,人也就走了。 于是对于这位年纪这么大还在做仆役的老者,陆文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同情,连忙伸手准备从老者手中接过饭盒,同时说道:“老人家辛苦了。”一股饭香味飘来,惹得陆文也有些饥饿感了。 而接下来,却看到这老者空悬在身侧的左手抬起擒住了陆文递过来准备接住饭盒的右手,然后用有些干哑的声音说道:“不劳烦公子,小老儿自己来就好。”说罢,佝偻老者松开了陆文的右手手腕,提着饭盒越过陆文径直走进房屋之中。 陆文站在原地,回头看着这佝偻老者,同时不自觉的摸了摸右手手腕。被老者婉拒倒不算什么,陆家家规森严,尤其是这嫡系宅邸之中,一言一行皆有规矩,早已深入人心,这佝偻老者习惯之下拒绝也属于正常。 让陆文有些惊愕的是,刚才自己的右手被佝偻老者拿住,在老者那枯槁的仿佛只剩下骨头的手掌中,自己感觉就好像被铁钳拿住了一般,竟然分毫都动弹不得,而且此时手腕部还有些些作痛,提示着自己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看来这老者也是个练家子,陆文看着佝偻老者。 虽然惊奇但也不意外,毕竟是陆府,六百年世家的嫡系族地,哪怕有人告诉陆文这里的狗都会说话,陆文也是会....半信半疑的。 “这餐食吃完之后放在门口就行,会有人来收。”就在陆文思索时,佝偻老者将饭盒放在桌上,转身过来对着陆文说道。 闻言,陆文立刻微微拱手“小子省得。” 佝偻老者微微点头,然后缓缓的越过陆文朝着门外走去。 “老人家,小子有一事想问。” 陆文见老者欲离去,连忙出声。 “何事?” 佝偻老者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陆文,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 “敢问二小姐可有什么吩咐,小子何时能够离开陆府。”陆文小心的问道。 “不知。公子等候吩咐便是了,一日三顿总是管的。”佝偻老者言简意赅。 陆文闻言,点点头,内心却有些无语。那采花贼应该是被陆家高手打死的无疑,但是或许因为某些原因并没有和这位二小姐说明。但若是被她知道了,然后又把这件事忘到脑后去了,那自己怎么办? 虽然这里环境清幽,但是从踏入这陆府,陆文就发现有一股子肃穆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之中,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就是存在。硬要说是什么的话,那就是两个字‘规矩’。陆家六百年积累下来的规矩在这陆府中纵横交织成了一张大网,网住所有进入陆府的人。 不过也有好消息,自己目前身在陆家嫡系的府邸,作为四大世家之一,这陆家肯定是高手如云,就像是将那个采花大盗打死的高手,肯定是个内家高手。所以在这里找到一个能为解惑的人要比待在西北外宅几率高的多。 “哎呀,早知道就把那银子随身携带了!”陆文内心有些懊恼。 自己是被陆二小姐带进来,虽然还不知道时候离开,但是肯定久不了,哪怕陆家二小姐把自己忘了,但是其他人也忘不了,迟早还是要离开了。所以现在去找一个陆家的内家高手慢慢套近乎培养感情,肯定是不如直接拿银子贿赂一个来的方便。哪怕贿赂不了,有钱财在手,路子总是多一些。 而现在身处陆府,肯定是不能回去取了。毕竟这陆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自己这次能够进入白麓城,进入陆府宅邸,还是多亏了那位陆二小姐的脸面。不然的话,怕是连城门都进不去。 虽然眼前的老者似乎也是个练家子,但是看着这老者一脸严肃的模样,陆文还是很明智的打消了询问修炼的事宜。 想到这里,陆文内心不禁磋叹,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敢问小子能否出去走走?”陆文小心的问道。 虽然这小院的环境不错,但是待久了肯定也会腻歪。而且陆文想要找陆府的高手套近乎询问修炼事宜,也得走出小院才行。 “可。”老者吐出一个字。 “那是否有什么不许进的地方?”陆文继续小心问道,以免自己乱走进了什么不该进去的地方,被陆府侍卫给宰了,那可就太冤了。 “没有。不该你进去的地方,你自然进不去。”老者抬眼看了一眼陆文。 闻言,陆文点了点头,看来这陆府的守卫森严。那种乱入女性宅院中又正好看到了女子洗澡的桥段是没有机会发生了,想到这,不知道为何,陆文竟然心中还泛起了几分遗憾,倒不是遗憾没机会偷看女子洗澡,而是遗憾自己果然没有主角命。 “多谢,叨扰老人家了。”陆文朝老者躬身作揖谢道。 佝偻老者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这处小苑。 目送佝偻老者离开,陆文转身走进房间打开盒饭,一股香气扑面而来,目光扫过去,两素一荤,还有粒粒分明的白米饭,色香味俱全,比起何甲做的饭好了何止十倍。虽然不太喜欢这陆府的氛围,但是必须承认这餐食还是极好的,已经是自己来此世界一年多吃的最好的餐食了。 “万恶的大财主!一大清早的就吃肉!”陆文伸出手将一块还泛着油光的肥瘦相间的肉放进嘴中,心中狠狠的想道。 盏茶功夫后,陆文已经狼吞虎咽的吃完了这顿丰盛的早餐,然后将碟子碗筷放入餐盒中,一如昨日放在了门口。 然后陆文转身走进门内,将门反锁,脱掉鞋子,盘腿在床上,打坐入静,重新开始运行起来虬龙劲。 一个时辰之后,陆文缓缓睁开双眼,眉头紧皱,眼神之中充满了疑惑,还有苦恼。 这次一如方才一样,虬龙劲运行了一个大周天,然后获得了一缕微弱的真气在经脉中流动,但是依旧只有不到两炷香的功夫,真气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陆文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他已经将虬龙劲的每一个步骤,以及在灰色空间之中的每一个步骤都重新回想了一遍,可以确定是和自己在现实中是一样的。 思索了半天,毫无头绪的陆文起身坐到书桌前拿出一张宣纸,拾起一根狼毫,准备将自己修炼的步骤以及困惑全都一一写下,但是想了半天,陆文越想越愁,尤其是想到体内真气凭空无故的消失,更是没了心情。 将沾满了墨汁的狼毫放到桌子上一方雕刻精细的灵龟砚台上,陆文起身离开了房屋。 比起坐在桌子前冥思苦想,闭门造句。不如出去散散步,或许能够从其他的方面找到一些灵感,顺便还能消化一下餐食。 —————————————————— 感谢‘璟轩熙’100币打赏! 第三十章 真的可以做到的吗 陆文挑了一条没有人的偏僻小道,周围的景色依旧华美,但是陆文已经没有了昨天那般欣赏美景的心情了。 “若是自己有个师父就好了,就不必现在遇到任何问题都得自己苦苦求索。那些小说中的大侠捡到神功练上一阵就能天下无敌的全都是假的!一个个的不是夺舍的老魔头,就肯定是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陆文充满恶意的对前世的看过的小说狠狠的批判了一番。 但是这也是发泄心中苦闷的情绪而已。 修炼陷入困境,完全没有经验的陆文也无法找出解决的方法。 原本以为有着灰色空间存在,自己可以用它来推演功法,但是现在却发现有些问题在灰色空间和现实中并不是共通的。 陆文也想到再运行一次观沧水试试是否是一样的。 但是陆文不知道运行两种不同的功法会不会有冲突?这可是现实中的肉体,会受伤,也会死。在前路一片茫然中,陆文不敢贸然的拿自己小命去尝试。 毕竟哪怕按照这个世界的人均寿命,能活到五十多岁来算,自己也还有近三十多年的时间来修炼。没必要为了这一时的进度,就贸然的拿自己一条小命来尝试。大不了自己去经商,靠着自己脑海中蕴藏的前世的经验和知识,以及灰色空间的存在,了不起十年自己就能成为一个大富翁,到时候完全可以雇佣内家高手来给自己解惑。 毕竟这个世界的武林高手不是神仙,也是人,也得吃喝拉撒,也有七情六欲,也有亲人需要供养。 将时间跨度稍稍放的长远了一点,陆文心中那急迫的功利心与烦躁也稍稍的有所平缓。 同时陆文也在脑海中给自己规划好了未来的道路。 在武道修炼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只能先用赎身的方法离开陆家。 虽然从陆文一家,从陆文开始数都已经给陆家做了三代人的佃户了,但是陆文与陆家的关系还是主仆关系,陆文一生下来就被陆家的户籍登记在册了,若是逃出陆家,那就是黑户一个,处处都去不得,事事都干不成。 所以给自己赎身就是从陆家拿回卖身契,同时注销陆家的户籍,然后在官府登记户籍,这么一套还算复杂的流程下来,陆文才算能够脱离陆家的户籍。 陆文本身就是一个小小佃户,但是赎身的费用也很高,需要五两银子。 虽然价格不菲,但是努力个一两代人倒也能够凑齐。 但是陆家的佃户大多没有赎身的想法,没有一技之长,只能种地的佃农哪怕赎身了也无非就是把缴税对象从陆家变成了官府,而且恐怕交的税收只多不少,土地更是不及这陆家的肥田,还有各种徭役、兵役的琐事。 而那些有一技之长的人在陆家之中每月发的工钱更是不少,比如就陆文所知,造弦锯的工坊匠人,里面一些老匠人每个月能发到一钱银子的工钱,这个工钱已经足够他们成为富户,顿顿吃肉都可以了。而且有陆家庇佑,还能省去缴税,服役等各种事情,所以除非陆家将他们赶走,不然的话极少有人会主动离开陆家。 陆文离开陆家也只是因为自己是个佃户。而陆家本家的子弟何止上万,陆家资源肯定不可能倾注在自己身上,自己一个仆役做的再好,也不可能爬到那些陆家本家的头上去。所以为了发展的上限,陆文也要离开陆家,这一点无可置疑。若陆文是个想着混日子的人,陆文自信在陆家混个外宅大管事,执掌一宅应该问题不大,舒舒服服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但是陆文本身就是个不安生的人,再加上对于武功的向往,以及对这个辽阔世界的好奇,一宅之长实在是吸引不了他,更何况看的还是别人的宅子。 在未解决武道修炼的问题之前,先在袁老哪里学艺,同时攒够最少十两银子,等学艺有所成之后,便给自己赎身,然后离开陆家,去外面看看,然后用五两银子的本强去做些买卖。同时想办法解决自己的修炼问题。 虽然未来的变数还很多,但是根据目前的情况给自己规划一条清晰的道路是陆文下意识的习惯。 适时,一阵清风袭来,吹拂到陆文脸上。 陆文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抬眼一瞧只见烈日之下,一片大湖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站在湖泊这边,需要极力远眺才能看到模糊的对岸,目测最少也得几里方圆的湖泊。 陆文看着这偌大的湖泊,表情微微惊愕,虽然知道陆府的华丽,但是也没想到这陆府之中竟然容纳了一片绝不算小的湖泊。心中再次为陆府的底蕴雄厚感叹了一句。随后陆文站在湖边却微微发起了愣。 望着在微风与暖阳下微微荡漾的湖泊,陆文突然觉得脑海中一缕灵感闪过。 丹田二字突然出现在陆文的脑海中。 在以往看过的所有小说之中,都有丹田这个概念,并且跟随着袁老学医时,也在这个世界的医书之中看到丹田的存在。 一瞬间,陆文的眼神明亮起来。自己引入真气进入经脉,但是并没有将其纳入丹田中储存起来,所以它就在运转几次之后在经脉中消散掉了! 陆文有些兴奋地想着自己的这个猜测,同时不断地在脑海中思考,来验证这个说法有没有什么漏洞。 等验证过后,陆文谨慎的将这个想法列为了可能性极大的答案。在未确定事实之前,哪怕这个方案再怎么自洽,陆文还是对其抱着审视的态度。 不过沿着这个思路,陆文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无论在简短的虬龙劲中,还是修炼描述的比较详细的观沧水中,都没有提及将真气引入丹田的描述,也正是这一段让陆文有些疑惑。 是因为太过约定俗成所以没写进去? 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陆文冥思苦想也不的其法。 而这时,在湖对岸的一座高塔突然吸引了陆文的目光。 这高塔屹立在目光对岸的湖边,哪怕隔了一座大湖,这座高塔依旧能够看得分明,目测上去几十米都是矮的。 “这恐怕就是陆家的那座藏书阁了!积累了陆家六百年的经藏!里面恐怕有不少的武功秘籍吧?”陆文望着远处的高塔,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这座高塔哪怕是在西北外宅,只要地势高,视野好,能都越过白麓城墙看到它。 陆文相信那座塔里肯定有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但是这座藏书塔的守卫力度,随便一想就知道肯定是防卫重重。自己若是贸然前去,除了死亡,陆文想不出自己还能有其他下场。 站在湖边的柳树下,陆文盯着远处的高塔怔怔的看了一刻钟,垂涎三尺。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声长啸发出,将陆文吓了一跳,举目四看,准备找出声音传来的方向。 还没等陆文找到这声长啸传来的方向,便隐约的似乎看到从远处的高塔上跳出一个黑点,还没等陆文惊讶,这黑点便仿佛飞起来了一边,冲向了偌大的湖泊。 在湖泊的六角湖心亭中,有三人在亭中。 仔细看去,正是陆仙语、陆芝双与那个背负七尺长刀姓齐的青年。 “何师兄已经突破真息了,怎么还不出关?”青年倚在湖心亭的一根暗红色的亭柱上,目光看着远方的那处高塔,有几分疑惑出声发问。 在这湖心亭中,这高塔可以清晰可见,而且他目力惊人,隔着极远的距离连高塔上的栏杆都能看的分明。 “应该是在巩固境界吧。”陆仙语站在亭边,启唇轻轻说道,一袭白衣随风微微摇摆,仿若神仙中人,目光也落在高塔上。 而陆芝双则坐在湖心亭中间的汉白玉凳上,目光有些发散,右手不断地抓起汉白玉石桌上的干果又放下,显得有些无聊。 她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对于能够以大圆满凡息突破真息的人还是有几分好奇,所以便跟来了。但是对于陆仙语先前的管束还是不太满意,于是坐在一旁也不搭话。无聊之中她又想到了那个身穿灰麻衣,油嘴滑舌的身影......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长啸传来,声音极为高昂。 听到声音,陆芝双也连忙抬起头目光看向远处的高塔。 在三人的目光之中,只见在一道青色身影从高塔之中冲出,凌空飞渡近百米。接着只见这道青色人影手持长剑,竟然在湖泊飞掠起来,同时手中长剑挥舞,随意洒脱,时而如秋意连绵,时而又如灵蛇出洞,长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一套剑法完毕,最后只见这青衣男子剑尖落下在湖心轻点,就看到湖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近十丈长,丈许宽的裂痕,随后男子又如鸿雁,脚尖轻点飞掠湖面,掠出数十丈,稳稳当当的停在了湖心亭之中。此时,那湖心的裂纹才缓缓的愈合。 此时再看,这男子丰神如玉,剑眉星目,面带微笑,,青衫着身,身侧挂着一把剑鞘剑柄都是古朴的铜色,整个人自有一股温和内敛的气质,仿佛藏锋的宝剑。而他刚刚落地便用一种温柔的目光看向面色淡然如常的陆仙语,然后才看向亭中的其他两人。 “陆师妹,齐师弟。”冲着两人打了个招呼,青衫青年才转头看向陆芝双。 “这位想必就是陆师妹的妹妹吧,平日里只是听说,今日一见果然英气不凡,女中豪杰。”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两人本就没有恩怨,陆芝双微微朝着男子点了点头。 而在远处的岸边,陆文呆滞的愣在原地。 刚才那宛若特效一般的画面已经深深地刻入了他的心中,从高塔上飞掠百丈,在湖泊翩若惊鸿,一剑裂开湖泊..... “这些真的是人可以做到的吗?”陆文愣愣的望着那已经恢复如初的镜面湖泊,喃喃低语,似乎在感叹,又似乎在询问。 —————————————————————— 这是昨天的补更。 调整作息计划失败....... 夜猫子不配拥有上半夜。 第三十一章 英雄不问出处 “何师兄,恭喜进入真息境。”齐昌平笑着说道。 “恭喜师兄剑法有成。”陆仙语面容含笑祝贺道。 “难道!”此话音刚落,一旁的齐昌平听闻突然诧异出声,眼睛一瞪,看着青衫男子的模样仿佛看什么神仙一样惊异,“师兄的极光分秋剑法已经大成?”语气之中除了诧异之外,还带着几分兴奋地神色。 “还要多谢陆师妹允许我进入这忘书塔学习,在书塔中我寻觅到一本青城山前辈的剑道手札,虽然只是随手写就,有些凌乱,但是读来只觉锝醍醐灌顶,因此才能有幸将这极光分秋剑修炼至大成。”何生秋笑着朝陆仙语说道。 “这些不过是外物助力而已,能够有所进展还是要见自我点滴功夫,何师兄不必自谦。”陆仙语笑着说道。 “原本还再担心师兄此次能否跻身虎榜前五十,如今看来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上次那龙虎山的臭道士一直都在吹嘘自己年轻一代剑法天下第一,若不是我打不过他,一定要和他做过一场。如今师兄剑法大成,看他还怎么吹嘘。”齐昌平开心的说道,似乎已经看到那臭道士一张惊骇的脸了。 “师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齐昌平对何生秋问道。 “还是先回家省亲吧,这次若不是突然闭关,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何生秋笑着说道。 “嗯。”齐昌平点点头,然后抬头对何生秋说到。 “师兄,不如先来与我比试一场,也让我见识见识这大成的极光分秋剑法。”齐昌平将手伸到身后摸象刀柄,准备抽刀而出,一脸战意凌然的模样。 一旁陆芝双默默不语,但是男子刚才那一派剑道气象依旧给她造成了震撼,心中对于先天境界也生出了极大的向往。 何生秋微微一笑,正要说话,但却似乎发现了什么,转头朝着一个方向看去。见此,齐昌平也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探去。 “那是?”齐昌平发现在远处的河提上有一道身影,疑惑问道。 闻言,陆仙语与陆芝双姐妹两人也转头看去。 陆芝双的目光在河堤上凝视了一阵,旋即发现了陆文的身影,她的视力极好,看清了岸上的人,微微一愣,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道:“这小贼怎么来这里了?” 一旁的陆仙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了一眼眉头微蹙的陆芝双,然后又探头看向还站在岸边仿佛一个木头人的陆文,恍惚之间觉得这个陆家仆役似乎在那里见过。 远处的岸边,陆文在那神仙一般的光景中沉浸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而回过神的第一件事,便是转身就走,似乎不愿从原地多待那么一秒钟。 那湖心亭看着虽然远,但是就凭刚才那人‘水上漂’将水面当做溜冰场一般的功夫,这段距离着实算不得什么了。而且哪怕对这个世界的一些规矩不甚熟知,陆文也知道偷看别人练功恐怕是大忌。虽然自己只是偶然看到,那是那个超级大高手恐怕未必会听,看到这种武道光景很好,增加了自己的见识,但若是因此被人一剑把自己砍了就不太好了。 陆文转身就走,现在他只希望那湖心亭中的高手不要注意到自己。 “咦,那人似乎逃走了?有趣,看我去把他抓回来。”齐昌平笑着说道,然后直接跃身跳出了湖心亭,脚步踩在这绿宝石一般的湖面之上每一步踩下都惊起一朵尺高的水花,虽然惊艳,但是与刚才何生秋那只泛起一圈波纹的功夫还是差了些。 何生秋与陆仙语都没有表示,唯有陆芝双见齐昌平动身便想阻拦,但是话还没有说出口,这齐昌平已经踏水出去十数丈了。陆芝双只能将心中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陆文这边朝来时的那条幽深小道跑去,同时还刻意的用一些植物挡住自己的身影,以免被湖心亭的高手发现。等一转身,越过一尊足有一丈高霸下石像,彻底看不到湖泊了,陆文的心才微微放松下来。 微微放松了心绪的陆文抬起头看向眼前目测足有一丈高,雕工精美的霸下负碑石像,当看到碑上书写的‘春神湖’三个大字,才知道这湖泊的名字。不过这湖泊放眼望去一片翠绿,如绿色翡翠一般,这名字倒也恰当。 而自己来时因为思绪一直都在放空,反而是没有看到这尊显眼的石像。 盯着这雕工精美的霸下石像看了几秒钟,陆文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便抬脚朝着前方幽深的小径走去,但是刚刚抬脚,没走几步,陆文突然看到一道身影出现在眼前,倚着小路一旁的一颗虬结松树,此时正笑着看自己,一颗心登时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眼前这男子自己认识,俨然就是上次将那发狂的貉貘当宠物玩耍的青年,陆家大小姐‘白鹿公主’的师弟。 “你这人到是有趣,竟然还有空闲调整呼吸,观摩石像,害的我在这里多等了你十几息。” 见到陆文,齐昌平倚着松树,悠闲自在的笑着说道。 “在下陆文,敢问兄台如何称呼?”陆文一脸淡然,不卑不亢,朝着眼前的青年微微拱手。 “哦?” 齐昌平看着眼前朝自己微微拱手的少年惊讶了。他本来以为这少年情急之下会逃跑流窜,这也是他没有第一时间抓住这小子的原因,他准备先戏弄他一番,但是没想到这少年举动有些出乎自己的预想。 “哈哈,你这小仆役到是有趣,你可知道我是何人?”齐昌平盯着陆文戏谑的说道。 面对齐昌平的对视,陆文身姿挺拔,与齐昌平对视,眼神之中没有丝毫的怯意,一脸正气凌然的说道:“兄台大谬,我虽是仆役,然而英雄不问出处,有志不在年高。若是以出身论英雄,恐怕这天下九成的英雄都算不得英雄了。” 陆文声音如玉盘落地,掷地有声,身姿更是挺拔,仿佛青松绿柏。 齐昌平盯着陆文还有些稚嫩的脸庞看了半晌,突然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有趣,真是个妙人。好一个英雄不问出处,有志不在年高!你这个朋友我交了。在下姓齐,名昌平,字天河。” 齐昌平站起身来对陆文微微拱手,执平辈礼,道出自己的名字。 “见过天河兄。”陆文拱手拜道,然后起身装作一脸茫然的问道:“不知道兄长为何要拦住小弟的去路?” “本来是要抓一个偷看人练武的小贼,没想到却遇到了贤弟,也是缘分了。”齐昌平盯着陆文一脸玩味的笑着说道。 “偷看人练武?那的确是十分可恶,不知兄长还需要帮手吗?小弟随时都可以效劳。”陆文一脸气愤的说道。 齐昌平摇了摇头,一脸遗憾的说道:“可惜,让这小贼逃跑了。”然后抬头看着陆文,笑道:“不过丢了小贼,却遇到贤弟这等妙人,也算是一啄一饮的幸事。” “能遇到兄长这等豪情万丈之人也是小弟的幸事。”陆文笑道,但是心中却觉得棘手,眼前这青年比起陆芝双难缠了何止十倍。之前见他与貉貘争斗的模样,以为这是个莽夫,却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张飞’,粗中有细,极不好对付。 “小弟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做,就先告辞,改日再与兄台一叙。”陆文朝着齐昌平抬手抱拳,然后准备离开。还没走出两步,便突然觉得肩头一沉,整个人身上仿佛压了一座大山一般,一步也迈不动了。 “贤弟何须着急走呢,我还没和贤弟聊尽兴呢。”齐昌平笑着说道,然后按在陆文肩上手掌化钩抓住了陆文的肩膀。 陆文只觉得整个人被他提起,‘兄台’两个字噎在喉咙中也没有说出来。 之后,陆文体会到了平生从未体验到的感觉——飞翔。 自己被这齐昌平抓在手中就好像一只小鸡仔,只见眼中的景色快速的掠过,呼呼风声灌耳而进,整个人就好像一只破麻袋一样,在风中随意的摇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文突然觉得脚下有了踩住实物的感觉。心中一凛,虽然整个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但是猜测自己恐怕是已经来到湖心亭了。 陆文捂着脑袋缓了好一会才觉得眩晕感消失了大半,然后从手指缝隙中扫去,只见亭中站着两男两女,而且让自己意外的是其中三人自己都认识。 陆家大小姐‘白鹿公主’,陆家二小姐陆芝双,还有刚刚认下的‘兄长’齐昌平。唯有一个丰神如玉的温和男子自己不认识。但是只看了一眼,陆文便突然想到了‘白鹿公主’先前曾经提到过的‘何师兄’。 “你这小贼不好好在客苑待着,到处乱跑作甚?”陆芝双先蹙着眉头朝陆文开口问道 第三十二章 过目不忘 脚踩在这三重飞檐的八角亭的汉白玉铺就的地板上,陆文在内心幽幽的叹了口气,脸色不卑不亢的朝着陆家大小姐,陆家二小姐一一拱手施礼。 “见过大小姐,见过二小姐。” 若说刚才被齐昌平抓住‘飞翔’内心还有几分慌张,但是等两脚落地,心道是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先把这表面功夫做好再说,在场的这几个人论起身份地位实力都可以碾死自己,若是能给他们留下个好印象,因祸得福也说不准。但若是恶了他们,恐怕有的苦头吃了。 这世界比较让陆文庆幸的一点便是没有那些动不动就给人下跪的臭毛病。于是哪怕自己是佃户面对着主家的嫡系,也只需作揖行礼就行。 跪拜大礼在这个世界只有天地君亲师才能受得起。 陆文低着头,同时脑海之中不断地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这齐昌平虽然不是好糊弄的人,但是从刚才地做派来看,也是个性情豪爽的人,不像是那种极重上下尊卑的人,不然的话也不能与自己称兄道弟。而且身为陆家大小姐的师弟,还是齐姓,陆文在心中猜测这齐昌平和蓬芦齐家有什么关系。 除了齐昌平之外,陆家大小姐也只是在兽林有过惊鸿一瞥,刚才落地时近距离看了一眼,与陆芝双这位二小姐果然有些相似,只是身上的气质却截然相反,从外表便能看出来这姐妹俩的不同。 不过这位大小姐喜怒不形于色,陆文也摸不准她的脾气。 而那个腰间挂着青铜色长剑的男子,陆文从未见过。 陆文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鱼,此时此刻任人处置。 “你这小贼不好好在客苑待着,到处乱跑作甚?”陆芝双先蹙着眉头朝陆文开口问道。 陆文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那位老仆役说自己可以随意走动,但是可没说自己随便走动能遇到这么几位。 “那偷学武功的小贼没抓到,不过却找到了这位口称‘英雄不问出处,有志不在年高’的妙人。”一旁的齐昌平倚着亭柱双手抱在身前,嘿嘿笑道。 闻言,三人的都微微一愣,看着陆文都有些诧异。 “英雄不问出处,有志不在年高?没想到这位小兄弟还有这种气概?”何生秋眼神惊异的看着陆文。 一旁的陆芝双,也用着古怪的眼神看着陆文,在她看来,这小贼虽然有几分伶俐,能识字念书,还跟着袁老学了几分医术。但是这种大气概,充满了英雄豪迈气概的话着实不像这小贼能说出来的。 面对着青年的询问,以及陆芝双古怪的脸色,陆文只觉得棘手。虽然自己有几分小聪明,但是距离八面玲珑那种人精的境界还是差得远,眼下只觉得有些棘手,但是也只能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陆仙语也站在一旁看着陆文,只是看不出悲喜,十分平静。 “回公子这也只是小子读书之时,观圣人先贤事迹,忽有感而发,当不起‘气概’二字。”陆文谦卑说道。 “观圣人之言行,能有如此感悟。已经比起世上那些死读书的人可贵的不知多少倍了。”何生秋笑着对陆文说道,然后转头过去对着陆仙语说道:“陆师妹,没想到陆府处处有人才,一名少年都能有如此见解。” 陆仙语笑了笑,她已经记起陆文了,昨日便有人将陆芝双与西北外宅的一名医师去北宅查案的事呈上来了,她本来有心与这人见一面,但是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见到了。 “平日都看什么书?”陆仙语开口问道。 陆文微微一愣,然后连忙将这一个多月以来在袁老处看过的医书都如实说了一遍,足足十几本医书的名字说了好半晌。 陆文说的正起劲,却没发现陆仙语看着自己,眉头微蹙。不止是陆仙语,陆芝双看着正侃侃而谈的陆文眉头也微微蹙起,只是比起陆仙语眼中的冷冽,陆芝双却是多了几分道不清的复杂情绪,这情绪让陆芝双自己都吓了一跳,而细细品味一下,还是失望居多。 不过一旁的何生秋与齐昌平却是听得津津有味,极有兴趣的模样。 等陆文将在袁老处看过的一十三本医术如实的说了一遍,才发现这八角湖心亭中的气氛有些静谧。 “为何都是些医书?”齐昌平好奇的说道。 “小子是一名医师。”陆文笑着回答。 “哦?小小年纪就已经读了如此多的医书,果然人不可貌相。”何生秋赞叹的说道。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你如何能读了一十三本医书?”陆仙语的声音如凌冽的冬雪,令这八角亭中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不少。 陆仙语此言一出,陆芝双眼中失望之色溢出,而何生秋与齐昌平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也浮现出几分忿怒。 陆文闻言一愣,心中暗道坏事。 他立刻想到,自己与陆芝双昨天去查案了一天,这位陆家大小姐恐怕已经将自己的平生事宜都调查了一个底朝。但是陆文也没想到这陆家大小姐竟然连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都记得如此清楚。 现在在陆家大小姐眼中,自己不到两个月看了一十三部医书,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恐怕形象已经变成了欺上瞒下的小人嘴脸。何况在这个古代世界,欺下可以,瞒上却是万万不可。 医书不是小说,正常人从开始学,想要通读十一三部医书时间都要用年来计算。如果自己不解开这个误会,那在这陆家恐怕难以待下去。虽然自己要离开陆家,但并不是现在,也不是被陆家赶出去。 “回大小姐,小子有几分天赋,反书籍过目,至多五遍便能不忘,所以读书也快一些。”陆文连忙说道。 “恩?”陆仙语脸上的冰霜化去几分,但仍然有些不太相信。 “若是大小姐不信。小子的老师,西北外宅医师袁老可以为小子作证。”陆文继续说道。虽然昨夜进入灰色空间没有增强自己的灵魂,但是有前两次的灵魂增强,自己目前已经可以做到一遍过目便记住大概,看过两遍便能记下来的程度。所以陆文也在袁老面前表现了一定程度自己的天赋,不过并没有过目不忘的程度,只是看个五遍就能不忘的程度,但是也足够获得袁老的称赞了。 陆文说完这话,四人看着陆文的表情各不一样,陆芝双是有些疑惑,齐昌平与何生秋则是惊讶,唯有陆仙语表情一如往常,她盯着陆文看了几息,然后突然开口说道:“针灸甲乙经第三卷第三章的内容是什么?” 闻言陆文微微一惊,但是旋即冷静下来。这针灸甲乙经可以说是自己看的最多的医书之一了,因为需要练武的原因,陆文将袁老有关于经络的书籍统统翻了一遍,而这本书更是翻了五六遍之多,如今只是听到了‘白鹿公主’的话,相关的内容便不由自主的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虽然不知道这位‘白鹿公主’突然这么问,但是也知道应该是想要考校自己,只是她手中没有医书,纵然自己回答了,她又怎么知道对错?虽然疑惑,但是陆文还是如实说道。 “头直侠督脉各一寸五分却行至玉枕凡十穴第三......” “五处,在督脉傍,去上星一寸五分,足太阳脉气所发,刺入三分......” 陆文一字一字掷地有声的背诵出来。 不到半柱香时间,这卷三第三章的内容陆文便全部背诵了出来,而此时,四人看着陆文的眼神也有了几分变化。 陆仙语神色如常,继续冷然说道:“卷七六章。” “太阳中风感于寒湿发第四......”已经进入状态的陆文立刻朗声背诵道。 这一卷内容更长,但是陆文没有丝毫的断续,一字一字铿锵有力,显然是将这内容都熟记于心了,也就一炷香的时间,陆文背诵完毕。 “丹溪手镜,卷上六十二。”等陆文背完,陆仙语便接着道。 “狂谓少卧不饥而自高贤也,自辨智也......”陆文没有丝毫的停顿继续背诵。 此时,陆芝双,何生秋,齐昌平三人看着陆文的眼神都有些惊奇。虽然他们都是习武之人,神思敏捷,但是练武并不能让人拥有过目不忘的天赋。能够拥有这种天赋的人,哪怕不练武,修习学问,经商从商也能有所成就,绝不会泯然众人。 接下来足足半个时辰,陆仙语又陆续说了六本医术的名字,陆文全都对答如流。 “邪与外正气争则战,邪与内正气争则栗。” 而陆文答道最后也有些冒冷汗了,自己也就看了几本书,万一这‘白鹿公主’稍微说的冷门一点,自己恐怕就答不上了。不过这位提问的书籍一直都在医术的基本书籍之中,并没有涉及更高深一些的书籍。 接下来,陆文有些紧张的等待着这位‘白鹿公主’继续提问。 而陆仙语却停了下来,看着陆文的眼神也出现了几分异色。 “没想到贤弟竟然有如此本事?”齐昌平惊异的看着陆文说道,然后他又看了一眼陆仙语,笑呵呵的说道:“不过五遍不忘比起陆师姐还是要差一些,陆师姐可是真正的能够过目不望。” 闻言,陆文也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脸色淡然的陆仙语,同时心中也知道为什么这位‘白鹿公主’为什么突然没头没脑的考校自己,原来是自己这个‘后天过目不忘’遇到了‘天生过目不忘’了。 “没想到你这小贼竟然还有这种本事。”陆芝双也跳到陆文身边,用手指点了点陆文的脑袋,惊异的说道。 “......” 被陆芝双指了指脑袋,陆文才突然发现陆芝双身材竟然比自己还要高挑,自己接近七尺,不算高,但在这古代也不算矮了。但是这陆芝双竟然比自己还要高上一些。 “算你过关了。”陆仙语看着陆文点了点头。 “多谢大小姐手下留情。”陆文连忙拱手说道。 而就在这时,一个带刀配甲的侍卫突然从栈桥上小跑过来,此人径直走到陆仙语面前半丈处,朝着陆仙语抱拳,瓮声瓮气的说道:“禀报大小姐,国公回府了。” 国公? 陆文心头一惊。 能够被称为国公的整个梁国只有三人,而在当下,无疑就是陆家当代家主,陆国公。 不过正在观察众人的陆文却发现,陆仙语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眉头微微一蹙。而站在一旁的陆芝双似乎情绪也有些低落。 “知道了。”陆仙语点了点头,淡然道。 那黑甲侍卫拱手退去。 “何师兄,齐师弟,我准备去面见父亲,你们要同行吗?” “自然同行,久闻陆国公声名,作为晚辈应当去拜见。”何生秋点点头笑着道,一旁齐昌平也点点头。 “那便走吧。”陆仙语点点头。 而一旁的陆文则连忙让开道路,让四人通过。 而这个时候,陆文突然发现陆仙语朝着自己抛过来一块令牌,同时还有一道冷然的声音传来,“有此令牌,可以去忘书塔一楼查阅。” 陆文闻言,看着手中的白色玉牌脸上一阵惊喜,没想到竟然能够如此轻易地进入陆家书塔。 “多谢大小姐。” 陆文手持令牌,朝着陆仙语遥遥一拜。 而等三人走过,陆芝双从最后走过,眼神深深地看了陆文一眼。 等四人离开湖心亭,齐昌平则是惊讶的看着陆仙语,说道:“陆师姐,你们陆家的忘书塔闻名于天下,竟然这么轻易地随便就让人进去?我连家里书阁的第四境都进不去。” “齐家琅琊书阁不比我陆家忘书塔名声小。不许你进是怕你好高骛远,等你进入真息境了就算你不想进,怕是也要逼着你进。”陆仙语出声说道。 齐昌平在一旁耸了耸肩,显然陆仙语说的是对的。 而一旁的何生秋则始终面带着笑容,但是心中却有几分苦涩,自己这两位师弟师妹,一位是陆家嫡长女,一位是齐家嫡系子弟,都是梁国顶级世家,家中资源无数,修行起来可以说是一路顺风。比起两人,自己一介寒门要差的太远了,纵然先于两人进入真息境,但是其他方面却差的远,一丝妒忌以及不甘潜藏在何生秋的心中。 反观湖心亭中,陆文此时正美滋滋的将手中的白玉令牌翻来覆去的观看,这白玉材质并不是多么出众,但是雕工精美,边缘有雕刻的祥云真龙图纹,中间雕琢着‘忘书’两个字。 没想到竟然还能因祸得福,获得进入陆家忘书塔的机会,陆文笑呵呵的想着。 虽然只是一层,但是有总比没有要强。 陆文转头看向远处湖边耸立着的书塔,脸上浮现出笑意,希望这座书塔能够给自己解除心中的疑惑。 ...... 一处书香气息浓厚的房间之中,一位不怒自威的中年人此时正站在书桌前查阅着手中的公文,中年人随手取过朱红的狼毫,在公文下笔走龙蛇的写下一个准,这个准字写的杀伐果断,只是看一眼都能从其中看出杀伐之气。 此时就是陆家当代家主,被称作‘南岭县官’的陆凤亭陆国公。 空旷的屋子之中的一处阴影,一个佝偻着身形,不过五尺的老翁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大小姐此次在泰稷学宫写下《北原论》以堂皇阳谋遏制北原,还将直犁改制为曲犁,不需耕牛,只要人力也能犁地。弘文阁大儒以及农家钜子盛赞大小姐为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为梁国第一女儒生。”说道这里,这佝偻老翁也不禁捋了捋颌下的一缕髯须,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虎父无犬子。”陆凤亭点了点头,肃穆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笑容,然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继而说到:“可惜啊,仙语不是男儿。” 看着陆凤亭的磋叹,佝偻老翁也有些几分遗憾。 虽然陆家当代人丁兴旺,但是下一代嫡系之中能够扛起大旗的人却寥寥无几,虽然也有天资不错的子弟,但是对于陆家来说仅仅是天资不错并不够。 “还有什么消息吗?”陆凤亭继续问道。 “袁仲秋在两个月前收了一个徒弟。”佝偻老人说道。 “什么人?。”陆凤亭微微有些愕然。 “是陆家外宅子弟,背景我已经查过,祖上曾是陆家的一支分支,现在是西北外宅的佃户。我早上已经试探过了,袁仲秋并没有教授他武功,目前还只是个普通人。有些小聪明,机心太重。”佝偻老人淡淡的说道。 “外宅子弟吗?”陆凤亭目光微微一凝,思索了片刻,沉声道:“可惜不是本家子弟。” “总比外人要好。”佝偻老人安慰着说道。 “所以才只是可惜。”陆凤亭摇了摇头。 “另外还有一名龙雀楼的杀手被二小姐追入陆家,此人是先天真息,不过二小姐有随行的人保护,并无大碍。此人已经中我一掌然后逃走了,目前在广泉河下游找到尸骨了。另外在我们已经获得南境三州一十八个龙雀楼分部的位置。”佝偻老者缓缓说道。 “让凤河去做。”陆凤亭随口说道,佝偻老人点了点头。 “另外就是外宅流窜进来两只灵台境小妖,有一只已经被擒住关在貉貘兽庄。还有一只躲在了袁仲秋的医坊外,而且似乎和袁仲秋的那名徒弟有些关系,前两日被袁仲秋放过一马,目前已经逃走了。” “妖族?”听到妖族时,陆凤亭目光微微一变。 “妖族出现,可能是和南岭的变化有关。你应该也知道了,南岭现在已经大雪封山了,八月末伏,大雪封山,天生异象,妖孽纵横,恐怕未来一段时日要不太平了。”佝偻老人脸色慎重的说道。 “不只是南岭地动,天象巨变。北原,东海,都出现了天灾,再加上去岁的徐州大旱以及渝州沧澜江决堤淹数十县。过不了多久就能看到圣人下罪己诏了。”陆凤亭缓缓说道。 “罪己诏?”佝偻老人也一惊。 “不知道这次巨变,我陆家能否安然度过。若是长生还在我陆家也不至于如此捉襟见肘。”佝偻老人叹了口气。 听到老人提到这个名字,陆凤亭也微微一滞,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大小姐的一名师兄,是寒门子弟,在凡息境便已经大圆满了,晋升真息境时催生出虎啸龙吟。大小姐让他进了忘书塔三层修习,现在更是将一门剑法练至臻化大成,在先天境已经少有敌手,若是能够成长下去,前途无量。我觉得可以拉拢,日后好好培养,也能为我陆家一名助力。”佝偻老人说道。 袁凤亭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些事情,仲叔你来决断就好。” “对了,袁仲秋的那名徒弟要怎么办?”佝偻老人问道。 “先顺其自然吧,毕竟是袁老的徒弟,虽然是陆家子弟,但是也不好直接插手。不过也不要太过冷落。”陆凤亭缓缓说道。 佝偻老人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大小姐他们已经到了正堂。” 陆凤亭颇为沉重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佝偻老者看着陆凤亭的背影,似乎要说什么,但是蠕动了一下嘴唇,还是放弃了,轻叹一声,缓缓的退入阴影之中。 第三十三章 入书塔 陆文站在湖心亭中目送四人离去,那一颗始终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然后便开始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生有老茧的双手,有些疑惑。 刚才面对这几位可以左右自己生死的大人物,但是自己竟然能够游刃有余的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而昨天下午进城的时候,面对那十二名守城侍卫的时候,自己显然还无法做到这种程度。 陆文思索了一会得出了结论。 虽然还不清楚成因,但是应该和昨晚进入灰色空间,以及早上进行虬龙劲的修炼有阵密切的联系。或许是灰色空间加深了灵魂和身体的联系,又或是练习虬龙劲的时候,几个大周天运行下来,使得自己对于身体的控制能力加深,又或者是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 几个简单的猜测在陆文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而无论这个过程是什么,结果都是好的,自己对于身体的控制能力是的的确确的加强了。 虽然还没有解开真气消散之谜,但是陆文的心情此时依旧不错。 其实若是讨教武学,刚才那四个人无疑是很好的选择。可惜的是风险太大,纵然是旁敲侧击,也很容易引起其他遐想。而且陆文也不觉得自己可以忽悠住这四人,哪怕是比较天真的陆芝双,也只是不够圆滑,涉世不深而已。更别提已经被陆文打上了‘小张飞’标签的齐昌平,以及‘过目不忘’大小姐,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何师兄,若是被这四人察觉到什么,追问起来又是麻烦事。 “靠山山倒,吾辈还是得‘自强不息’啊。”陆文喟叹一声,然后目光扫到手中的令牌,脸上浮现出笑意。 虽然摸不透这陆家大小姐为什么允许自己进入陆家书塔,但是刚才自己的表现无疑是很大的加分项。虽然看似还不及陆家大小姐的过目不忘,但是天生记忆强悍无论到哪里都是天赋了,想必是这陆家大小姐也是生出几分培养自己的想法。 脑中虽然思绪纷飞,但也只是十几息的事情而已。 那四人此时依旧还在陆文的视野范围之内。 又等了约莫上百息时间,看着那四人已经走远,陆文才直起身子,将手中的白玉令牌放在眼前的阳光之下仔细端详,然后才发现雕刻在令牌上的龙纹是有角的虬龙,虽然也是龙的一种,但是比起真龙还是差得远了。不过若是在令牌上雕刻真龙纹,怕是会出事。 而这虬龙虽然不如真龙,但是依旧能够吞云吐雾,看着这虬龙图纹,陆文不自觉的想到了自己的‘虬龙劲’,不知道这虬龙劲是徒有虚名,还是真如这虬龙一般,能够腾云驾雾。 况且...... “不提材质,单单是这个雕工就得值个几钱银子啊。”陆文看着白玉令牌笑着说道。 若是来日急需用钱了,把这令牌当了,恐怕也能值个几两,十几两银子,虽然只能是万不得已时候才能出此下策。 陆文笑呵呵的将玉牌收入囊中,有这么一块玉牌打底,这一趟陆府之行怎么都赔不了。 然后陆文站在八角亭中,放眼望去,青山半掩,春神湖荡漾,岸边杨柳微拂,甚至脚下踩着的还是汉白玉石板,微微眯起眼睛,迎着丝丝凉风,不由得感慨,这就是世家大族的奢靡生活啊。 陆文感叹完,又将衣服领口紧了紧,以免凉风倒灌进脖颈,经过了那几日连绵的寒雨,这几日的气温已经升高,但是早晚都能感觉到深秋的寒意。 看了半晌,陆文便准备拔腿走人,而路过石桌时,脚步戛然而止。 靠近石桌,只见上面有瓜果点心,琳琅满目,而且无论是点心本身还是摆牌都极为精致,令人垂涎。 陆文面不改色的抬头扫视一眼,此时此刻这八角湖心亭中只有自己,只有岸边才有陆家的侍卫和仆役行走,眼神之中微微闪烁。 拿,还是不拿? 这是个问题。 一刻钟后,陆文大摇大摆的从湖心亭栈桥的台阶上走下,在台阶两侧还有两个手持长戈,一脸肃穆的侍卫,见到陆文便将目光游移过去,在陆文身上来回扫视了几圈。 陆文也不怵,面带微笑,朝着两人微微拱手,笑道:“两位大哥辛苦了。” 侍卫点点头,虽然眼前这人是个仆役,但是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们也都看到了,眼前这人恐怕是大小姐看中的人。况且伸手不打笑脸人,两人也对陆文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与两名侍卫打了个招呼,陆文便沿着湖边的青石小路,悠哉悠哉的朝着不远处的书塔走去。 而两名侍卫看着陆文的走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偏生又察觉不出来。 直到盏茶功夫后,几名侍女说说笑笑的走上湖心亭,等走进亭子才发现吃惊的发现湖心亭的石桌上的盘子中,竟然全都空空如也,盘子里装了个寂寞。 而此时,走在青石小路一处交叉路口的陆文被两名闪亮锋利的长戈挡在身前拦住了去路。 只见两名身着黑甲的侍卫冷着脸将长戈横在陆文身前,而透过他们传来的气势,陆文毫不怀疑,自己若是稍有轻举妄动,这两杆长戈就能让自己横尸当场。不过在两人犀利的眼神注视下,陆文微微一笑,然后慢慢的从腰间摸出一块白玉腰牌。 “劳烦两位大哥放个行。”陆文笑道。 两名侍卫见到玉牌目光微微一怔,然后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眼神在陆文身上扫视了几眼,陆文则笑呵呵任两人观看,反正也不会被看掉两块肉。 盯着陆文看了几息,其中一名侍卫眼神复杂的缓缓收起了手中的长戈,给陆文让出了一条可通行的道路。 陆文将白玉令牌别在腰间,露出一半,然后朝着两名侍卫微微拱手,笑道:“多谢二位。”然后起身,大摇大摆的沿着忘书阁走去。 而两名侍卫则眼神复杂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几丝惊讶。 “确定把他放进去吗?万一这令牌是偷来的呢?”过了几息,那名没有收起长戈的侍卫突然说道。 另外一名侍卫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一般人偷了令牌敢大摇大摆的亮出来吗?况且真要是偷的,他也走不出这春神湖。” 闻言,另外一名侍卫才恍然的点点头,然后转过头去,不在纠结。 而陆文的脚越过两人一踏入小路,就突然感觉仿佛有无数道目光在暗处窥视住了自己。不过陆文神色如常,在道路上走了约莫一刻钟,视野内原本仿佛玩具般的高塔越来越大,最后当陆文走在距离这高塔不过二十丈时,目光之中便已经被这高塔填满了。 站在高塔下仰望,才能最直观的感受到这高塔的雄伟壮阔。 陆文观测着高塔,心中估算着尺寸,这座高塔是八角造型,塔身看起来最少也有五十米宽,层数有十二层。 “恐怕几十米还是自己估测少了,这高塔最起码也有百米高。”陆文微微心惊。 高塔周围没有景观设置,是用砖石堆砌的广场,有几根硕大的石柱按照次序依次罗列在高塔周围,陆文站在这一侧只能看到九根石珠,但是他猜测在高塔的另一面应该还有九根石珠。 比起春神湖周边几十步就有一岗的防卫,这书塔周围除了十八根石柱之外竟然什么都没有,连侍卫都看不到,这让陆文有些惊讶。 而塔身有八角,在陆文这边看来,出入的门户只有正南面一处,不知道另一面塔身有没有设置出入的门户。 心里想着,陆文脚步不停,继续朝着八角塔走去。 越过巨大的石柱。 陆文站在这座书塔前巨大的大门前,比在二十丈外更加震撼,抬头望去,在朱红色的大门正上方有一块匾额,上书‘忘书’二字,字形与白玉令牌上的忘书二字相同。 “这就是陆家忘书书塔了。”陆文眼神灵光异动。 门前无人守卫,陆文便壮着胆子将边缘包裹着刷漆精铁的大门吃力的推开,待缝隙有一人大小时,便抽身而进。 进入书塔,视线随即一暗,陆文站在昏暗的场景之中适应了几息,然后便站在原地,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 只见入目满是层层的书架,占据了广阔的第一层,而书架之上摞满了书籍,周围第一层的墙壁也是有书墙所替代,凡陆文目光所及,全都是一本本书籍,这种情景,纵然是陆文也不禁愕然。 这就是六百年世家的底蕴啊。 光是这第一层的书籍怕是十万册都是少的了,更别说往上还有十一层。 不愧是六百年世家。 闻着空气中书本散发出来的独有气息,陆文惊愕的眼神也被兴奋所替代,哪怕只是被允许进入第一层,这也是个大宝库啊。 “你是何人?” 突然一道森森然的声音从陆文身后传来,将精力集中的陆文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飞叶 陆文一跃身跳出去,然后警惕的往后转身看去,而出乎意料的是自己的身后只有一扇紧闭的朱红色的大门,除此之外,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人影的存在? “小家伙警惕性不错。” 苍老的声音又幽幽传入陆文的耳朵,已经早有防备的陆文没有被吓到,但是这道声音已经不是从身后传来,而是从上方传来。 陆文不自觉的抬头望去,除了纵横交错的粗壮粱木,便是极为空旷高远的天井以及层层栏轩,哪里有什么人影。 不过经此两下,陆文也回过神来,连忙对着第一层空旷的空间遥遥一拜,拱手作揖,高声喝道:“小子陆文,拜见前辈。” “你是那一支的子弟?”苍老的声音又从陆文脚下传来,引得陆文不自觉的往下瞟了一眼,结果自然是空空如也。 毋庸置疑,这位前辈肯定是陆家的高手,专程来镇守这座珍贵的陆家忘书书塔。而见识了这陆家高手神鬼莫测的手段,陆文也理解了为什么书塔之外,没有明面的上的侍卫守护。 有这种高手在,明面上的侍卫的确是不太必要。 “回前辈,小子是西北外宅医坊中的医童,并非本家子弟。”陆文声音静静的说着,同时也有几分紧张,虽然身上有陆家大小姐的腰牌,但是也怕这位陆家高手看不起自己这种佃户出身的仆役。 “你和袁仲秋那个老家伙是什么关系?” 苍老的声音传来,却令陆文一愣,然后陆文立刻将袁仲秋这个名字与老师袁老联系了起来。 “回前辈,晚辈是袁老的记名弟子。”陆文回答道。 而在心中,陆文不禁腹诽着,袁老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不凡。 从之前陆芝双这位陆家二小姐对于袁老的态度陆文便得出了自家老师可能并非是一般的外宅医师。毕竟轮起来地位比袁老还要高上几级的陆家北宅大管事见了陆芝双也得恭恭敬敬,而陆芝双面对袁老时,隐隐是当做长辈来对待的。 所以陆文之前还猜测是不是袁老曾经妙手回春救治过陆家嫡系子弟,所以才有了这份地位。 但是如今看来,恐怕自己的这位老师比自己想象中的来头还要大。 能够坐镇陆家六百年经藏忘书书塔的神秘老者,绝对是陆家内地位崇高,而且实力顶高顶高的大高手。说不准齐昌平这种先天大高手都比不上这位。而能够被这位陆家的顶高的大高手提及,甚至看起来和袁老还挺熟的样子,这已经足以说明些什么了。 沉默。 自陆文回答之后那道苍老且缥缈的声音便再也没有响起。 而陆文站在原地一直保持着拱手作揖的姿势,甚至密密麻麻的冷汗已经在他的额头生出,豆大的汗珠顺着有些枯黄的脸颊滑下。 嗖! 沉寂的空间之中突然传来一道破空声音,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陆文只觉得自己周身汗毛乍起,还没等到抬起头,便突然听到‘咦’的一声。 等陆文抬起头来,冷汗立刻簌簌而下,眼神之中也闪过几分惊恐与慌张。长久以来自己都未曾有如此的失态过,但因为眼前的东西实在是给陆文造成了莫大的震慑。 借着第一层周围墙壁上的石灯,以及从上面几层投射下来的阳光,陆文可以清晰地看到一片约莫两寸长的绿色竹叶凭空的浮在自己身前三尺地方,虽然只是一片小小竹叶,但是却有一股极其锋芒的感觉传递出来,陆文只是单单看了一眼,便觉得锋芒似乎就要刺伤自己的眼睛的错觉。 甚至陆文更是感觉自己已经被这片凭空浮在空中的竹叶锁定了,无论在何处,这小小竹叶都能要了自己的名。 而说起来,真正让陆文震撼的还是竹叶飘在空中本身这件事。 二十多年来陆文都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哪怕是遇到了穿越、武功,甚至是灰色空间这种事也没有动摇陆文的心,但是当看到这片笔直的竹叶凭空的浮现在自己身前三尺的时候,陆文有些动摇了。 而动摇之外,陆文也对这个世界的武力值有了一个更加清晰地认知。 原本陆文觉得那位何师兄能飞跃百丈,踏水如履平地,一剑分开十丈长的湖水已经是天人了。但是当这片竹叶浮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陆文才突然发现,原来这光怪陆离的世界只才是刚刚给自己揭开了一角。 与竹叶对视几息,陆文却觉得仿佛过去了一辈子那么长。 就在此时,只见空中的翠绿竹叶在陆文的注视之下从笔直变得弯曲,然后仿佛一条灵巧的游蛇在空中调了个头径直的朝着书塔上方飞去。 陆文被这神乎其神的一幕惊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睁着眼目送竹叶灵巧的飞走,直到肉眼看不见。 “有趣。”竹叶飞走的同时,那道苍老的声音也传来,语气之中还透漏着几分戏谑的意味,而这此声音没有从某一个方位传来,而是同时从所有方向一起传来,仿佛声音无处不在。 置身这无处不在的声浪之中,陆文一阵胸闷,同时体内的气血不住的翻涌。有些难受的陆文不禁腹诽道,这些高手一个个都自带全景环绕音吗?这要是唱歌连话筒都省了。当然,这个想法也只是在陆文脑海中想想。 同时陆文也不太好接这老者的话,毕竟自己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普通人。 于是陆文将腰间白玉牌抽出,放在手中双手向上呈去,陆文相信这位有着‘飞叶’手段的超级高手能够看到,然后朗声道:“这是小子的令牌,还请前辈过目。” “忘书塔一层书籍随你阅览。” “多谢前辈。”陆文拱手谢道,然后等了十几息,那苍老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陆文才将手中的令牌收起,重新别入腰间,然后直起身子来。 这位‘飞叶’前辈给自己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现在走路都不敢大声,同时心中对于袁老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 在一楼转了一圈,陆文才明白了这位‘飞叶’前辈为什么只说了一句话,而没有作出其他警告了。起初还以为是这位前辈自信自己的实力,觉得自己肯定不敢犯禁。 但是逛了一圈之后,陆文才发现真相。这书塔之内根本没有上下的楼梯,想要从一楼到二楼,除了飞上去,恐怕只能动用轻功了。 得知真相的陆文,在恍然之余,还生出几分莫名的遗憾。 不过这丝遗憾在陆文心中待了不过几息就被扔到脑后去了,面对着庞大的书籍海洋,陆文如同一块饥渴的海绵一头扎了进去。 据陆文观察,这第一层的书籍共分五类,经子史集便是四大类,而剩下的书籍统统被扔到‘杂书’去了。 看着这书籍分类,陆文只觉得自己的眉毛不禁跳了跳。这种分法还真是简单粗暴,省时不费力啊。 所幸让陆文欣慰的是,这五大类之下又细分化出来了小类,虽然依旧不如陆文心目中图书馆分类详细,但是总比五类要强得多,至少不用自己在这最少也得十几万册书籍中胡乱翻了。 陆文穿行在书架狭窄的过道间,在经子史集四大类停留了几步,翻了几本书,然后便径直往‘杂书’类走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将全部杂书类匆匆略过一边,陆文眉头紧皱,十分的失望。 此时陆文心头有些阴霾,这第一层书籍虽多,但是五大类目之中的书籍却没有自己想要的。 陆文想要的便是记载武学的书籍了,经史子集四大类目都寻觅不见,陆文便把希望放在了杂书,但是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这陆家忘书书塔第一层藏书十几万册,但是却连一本和武学沾边的书籍都没有。 杂书之中多是一些志怪小说,还有其他乱七八杂的书籍。 陆文站在原地,不禁抬头看去,看着更上层的楼层,他笃定自己需要的东西就藏在上面。但是现实情况是根本爬不上去,更何况还有一位神秘莫测的陆家超级大高手时时刻刻盯着,陆文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长叹了口气,陆文只觉得自己颇有中‘身在书山却无书可读’的无奈。 正巧此时陆文的肚子咕咕响了起来。 在这宽阔的书塔找书就找了一个时辰,陆文毕竟还是凡夫俗子,此时也不免俗的肚子饿了。 饿了就要吃饭,陆文将手伸入怀中,然后往书塔四周探头看了看,之后慢慢的从怀中扯出一团布包,将布包打开,只见里面琳琅满目的堆列着不少瓜果点心,虽然经过挤压,品相已经有些不好看了,但是香气依旧浓郁。 在这陆家规矩森严,若是这瓜果点心留在亭中,哪怕是来收拾的侍女也不绝不敢偷吃,这堆瓜果的下场便可想而知。 陆文自己天天还教导何甲‘悯农’,如果自己却容忍别人浪费粮食,简直就是枉为师表。于是那怕是为了给何甲树立一个榜样,陆文也选择将这些瓜果点心收集起来。 “何甲,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 陆文看着眼前的瓜果点心,微微感叹,也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能够回去,也不知道何甲的功课做得怎么样了。然后伸手将一颗微微压扁的精致花瓣形糕点送入嘴中,感受着嘴中传来的香醇软糯的味道和口感,陆文脸上顿时露出几分满足感。 至于那位陆家的超级高手,陆文觉得这种超级大高手应该不会管自己吃东西这些琐事。 第三十五章 考校 随意在一楼中寻了一处书桌坐下,简单的吃了几块糕点,陆文就装糕点的包裹重新系好收入怀中,将捏过糕点的手指头随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站起身来,朝着书架走去。 虽然这第一层没有自己想要的关于武道修炼的功法书籍,但是也不能对着十几万册书籍的大宝库视若无睹。 身处宝山焉有空手而归的道理,哪怕这不是预想中的金山。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陆文就抱着十几册书籍走了回来,将这摞书籍小心的放在桌子上,然后又去摆放着几十盏熄灭石灯的桌子上取了一盏,入手冰凉、厚重,但是打磨的很精细,十分温润,不咯手。 这到让陆文对这盏灯产生了几分兴趣,等坐下身来,目光打量了着手中的石灯,不禁暗暗咋舌。眼前的石灯竟然是由白玉制作,但是更让他惊讶的却是在灯体之中,盛放灯油的竟然是半透明的琉璃。 虽然早就见过陆府的奢靡,但是将价值连城的琉璃用在制作油灯上还是让他惊叹,若不是有那位陆府的高手盯着,陆文都想拿走一盏回去研究研究了。 不过坐在这里也不妨碍自己研究,将手中的汉白玉石灯观摩了一遍,陆文算是了解了这是石灯的构造。 伸出手来,右手用大拇指与食指中指捏住圆形石灯的顶部,左手拿住石灯灯身固定不动。右手手腕微微转动,就看到石灯顶部做成镂空玄鸟纹路的盖子就被轻松的取了下来,取走灯盖,陆文探头看去,灯身内有已经凝固的蜡烛,还有一根焦黑的捻子。 至此,陆文不禁感叹这陆家为了这书塔还真是处处都下足功夫,一盏石灯要做的如此精巧,显然是为了防止失火。 陆文从怀中摸出一块不知名藤蔓制作的火折子,因为之前伐竹时的习惯,这种东西他是随身携带的,而现在也算时小有资产后,这火石也就换成了相对昂贵一点的火折子。 将火折子打开,陆文深呼一口气,急促而有力的对着火折子一吹,就看到这火折子内的一点红光便迅速发亮,然后猛地燃烧起来。他小心的将火折子探入灯中的焦黑捻子,一簇小火苗便在琉璃罩子中出现。 看着稳定燃烧的灯芯,陆文微微一笑,将镂空的白玉灯盖合好,然后低头吹灭火折,盖上盖子,收入怀中。将石灯推在桌前,烛光透过并不是完全透明的琉璃打在桌面上,颇有几分迷幻的感觉。 盯着玉灯看了好一会,陆文才颇为不舍得收回目光,从身旁一摞书籍上拿下一本。 只不过他读书的方式却有些不同。 一页书看了大概十几息的时间便又掀过去一页,这种骇人的速度,很难叫人相信是在读书。 随后不到两刻钟的时间这本不算薄的书籍就被陆文翻完了。 伸手摸着翻过的书籍,陆文眼神微阖,仿佛在冥想。大概十几息,才睁开眼睛,脸上露出几分思量的目光,然后将眼前这本书放到一边,又拾起一本书籍,重复刚才的动作。 实际上陆文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自己还不知道在这陆府能待多久,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进入陆家书塔,难得进来一次,若是不多装一点书籍在脑袋里且不是太浪费了。于是才借助自己目前接近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企图将自己感兴趣的书籍都记在脑子中,等回去在慢慢品读,或者复制出来。 而他猜测自己的记忆力应该会有个上限,不过刚才记忆了一本并不算吃力。 陆文正在‘吃书’,偌大的书塔之中,只剩下微弱的翻书声音。 在暗处,一道身影却注视着陆文的动作,微微皱眉。 “这小子是不是识字?”在书塔顶层的幽暗中,一道身影微微皱眉,目光之中露出疑惑。 寻常人读书,谁不是聚精会神。偏偏楼下那个小子,读书如翻书,这能读到个屁? 不知不觉,塔外天色逐渐昏暗下来。 塔内的陆文将眼前最后的一本书翻完,直起身来。此时十几本书已经装进了他的脑子之中,现在他只觉得大脑涨涨的,又十分的疲惫。 “一连背了十二本书的确是太吃力了。” 陆文颇为无奈的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缓解大脑的胀痛感。待大脑酸胀感减消,他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完全陷入黑暗的书塔,外面的天气已经昏暗了。在心中稍微一推演时间,自己恐怕已经在书塔内待了最少四个时辰了。 不过看了一眼桌面上已经摞起高高的书籍,脸上便浮现出会心一笑,虽然辛苦,但是可谓是收获满满。 这十几本书籍之中除了少量‘经子史集’四大类中的历史书,其他的全是‘杂书类’的书籍。陆文没有兴趣去研究这些先贤的书籍,反而是类似《地文志》这种书籍更能引起自己的兴趣。 虽然只是匆匆背下,但是这个背诵的过程已经让自己获益良多了,等回去以后细细阅读反刍,相信自己能够获益更多,不过现在还是赶紧回去,将这些内容记下或者提炼出来,自己只是近似过目不忘,并不是真的过目不忘,两者还是有区别的,若是耽搁久了,把内容都忘了可就白费功夫了。 陆文站起身来,身体各处立刻传来的僵硬与酸麻感,拖着疲惫的身体,将桌子上的十二本书籍一一放回原来的地方,然后隔着镂空的灯盖吹灭石灯内的烛火,并将其放回原处。 然后转身朝着这空阔的书塔,遥遥一拜,喊道:“多谢前辈今日照拂。” 等了几息,书塔中并没有传来回应,或许是这位高手懒得理会自己,陆文随即转身离开。 然而刚刚转过身去,陆文就被面前的一个伫立着的人影给吓到了。 只见一位胡子足以拖到胸前的老者站在自己面前,这位长髯老者穿着青色的宽袍大袖,体型极高极大,身高七尺的陆文想要看着这老者的脸庞,还需微微仰头才能看到,最起码也得九尺高了。 这恐怕就是塔内的那位老者,陆文心中暗暗猜测。 白髯老者目光盯着陆文。 被老者注视着,站在原地的陆文眼神逐渐陷入迷蒙,同时只觉得自己不在书塔之中了。而是身处在狂怒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被狂怒的大海给吞噬。不过这种感觉也只有几息,随后便恢复了过来,等回复过来后,几粒冷汗从他额头上浮现,心中也不自主的对老者警惕起来。 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让自己陷入一种幻觉的情景,这简直太恐怖了。 不过哪怕在那种幻灭之中挣脱出来,在老者注视之下,压力依旧犹如实质山岳般沉重,令陆文有些喘不过气来,甚至连动一动身体都做不到。 “咦。” 见陆文的眼神从迷惑迅速恢复至晴明,老者也微微惊叹。 “一介白身能做到如此。不错。”老者的脸上微微赞叹道。 随着老者的话音落下,陆文只觉得滔天的压力立刻消散,感受着满身的汗水,整个人如获新生。再看眼前的老者,也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邻家老人,哪里还有刚才那中可怖的景象? “小子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怎么称呼?”陆文恭敬的作揖喊道。 “叫我书老就行。”老者缓缓开口道,然后继续说道:“刚才的书你都读了吗?” “回书老,都读了。”陆文不知道这书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如实回答。 “都读进去了吗?”书老继续问道。 “小子不敢说读进去了,只是读了个大概。”陆文继续恭敬地说道。 “大概?好,那我倒要考校你一下。”书老一笑,然后大袖一拂,只见一本书架上的书籍便朝着老者飞来,然后直直的落入书老手中,看名字正是刚刚陆文还回去的书籍。 但是陆文此时的心思已经不在书籍上了,刚才老者的一手让他看呆了,此时满脑子都是那书籍慢悠悠的飞入老者手中的过程。 先有柳叶,后有书籍。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此时内心被疑惑层层的填满,脸上也是一副惊骇的表情。 “想学吗?”老者拿着书籍,看着陆文笑问道。 “想!”陆文立刻回答道,这种神技,傻子才不想学。而且比起武功,他更觉得这已经是仙法了。 “让你袁仲秋那个老匹夫教你去,我可不帮别人教导徒弟。”老者哈哈大笑。 看着书老的反应,陆文心中笃定,袁老最起码也是和眼前的老者一级别的超级高手。不过心中也不免苦涩,这书老误会了,自己还能不清楚吗,自己不过是袁老的记名徒弟,而且也只是和袁老学些医术而已。 “行了,听好了。若是考校未能通过,这忘书塔以后就别想来了。”书老冷然道。 “是。”陆文应下,心中也不免紧张起来。 “我也不让你小子吃亏,若是你能通过考校,我可以回答你一个关于修炼上的问题。”书老笑道。 “还请书老出题。”虽然不知道书老为什么会误会自己正在跟袁老修炼,但是听到这句话,陆文眼神一亮,期待的说道。 书老看着陆文期待的模样,微微一笑,掀开了手中的书籍。 第三十六章 《武藏》 在陆府的正厅,富丽堂皇,灯火通明,平日里只有接待重要的人才会用上。而今天,人人都知道,是陆国公亲自宴请大小姐的两位同门师兄弟。 而夜深推杯换盏之后,主客皆欢。 陆仙语,齐昌平,何生秋三人站在正厅之外。 “今天能够见到陆国公,真是不虚此行。”何生秋笑着说道,身上还带着几分酒气。 “陆师姐,那我和师兄就先回去了。”齐昌平也带着几分酒气,笑着说道。 陆仙语看着两人,微微点了点头:“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不用。”齐昌平正说着,突然对身侧的何生秋说道:“师兄,不如我们比谁能够更快的回去吧?” “反正肯定是我赢。”何生秋笑着说道。 “那可未必,我先走一步。”说完,就见齐昌平脚下一点,身形顿时往远处飘出几丈远,几个起落之间就闪出几十丈去了。 “嘿。”何生秋也连忙追了上去,两人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夜幕之中。 陆仙语目送两人离去,然后转身走进正厅。 此时这偌大的正厅之内,只有十几名侍女正在收拾着。 “大小姐,家主在书房等你。”一道佝偻影子出现在陆仙语身后,悄悄地说道。 “双儿呢?”陆仙语并未作答,而是转头问道。 “二小姐已经回去了。”佝偻老者缓缓说道。 陆仙语点了点头,然后越过正厅,从后门往老者口中的书房走去了。 而在陆家书塔之中。 “竟然真是过目不忘?” 书老手持着一本打开的书籍,看着陆文的眼神有几分惊讶,同时还晃了晃脑袋,看上去就好像一只根须极长的且晒干的白萝卜在抖动。 “我也只是记忆稍强,还做不到如大小姐那般过目不忘的本事。”陆文一脸憨厚的说着,同时还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 书老将手中的书籍随手一扔,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划线,然后准确地落入到书架之中。一旁站着的陆文看着这一幕,十分感叹,这等手段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震撼。 “不错。你是袁仲秋的徒弟,我本来不好插手你的修炼。但你也是我陆家子弟,身为长辈也有教导的责任,有什么修炼上的问题问便是了。”书老一捋长髯,笑呵呵的对着陆文说道。 闻言,哪怕陆文有心掩盖,但是脸上还是浮现压抑不住的惊喜神色。但是惊喜过后,他却陷入纠结,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思量了好一会,都没有提问。 书老似乎是看出了陆文的纠结,于是捋了捋长髯,笑道:“若是现在想不出,可以以后再问,这个问题我帮你记着。” 听到书老这么说,陆文心中闪过几分苦意。书老这种顶级高手的指点,当然是境界越高,用起来性价比越高。毕竟后天境界的修炼问题,肯定是比不过先天的修炼问题。然而目前摆在自己面前最大的障碍不是修炼问题,而是自己根本就不懂修炼。 修炼不是瞎练,没有师傅带领,哪怕陆文有神奇的灰色空间辅助也是寸步难行。而且自己也不是书老所想的那般,在跟随袁老练武。 于是陆文下了决断,抬起头来对着书老沉声说道:“书老,我想好了。” “哦?是什么问题?”书老笑吟吟的看着陆文。 “我想了解后天境界的具体修炼过程。”陆文坚定地问道。 本来直接出口问自己真气为什么消失比较直爽一点,但是陆文生怕自己这个案例是个例,到时候又会牵扯出来诸多的麻烦。所以询问正常的修炼过程,做个对比,虽然不是最快的速度,但却是比较稳妥的方法。 书老看着陆文,沉默了半天,然后叹了口气。 “虽然我不知道袁仲秋那个老匹夫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这个问题我也不好回答。”书老望着陆文,沉声说道。 闻言,陆文陷入沉默。 而就在陆文失望之际。 只见书老微微挥了挥袍袖,一本书籍径直从二楼飞了下来,落在书老那有些枯瘦的手中,然后在陆文的愕然的眼神中,书老手腕一挥,就看到这本书籍径直朝着自己飞来,措不及防之下,才手忙脚乱的将这本书接住。 “这本书你拿去看吧,凭你的本事,一夜时间记下应该不是难受。等明日再还回来就行。”书老缓缓说道。 而陆文愕然的将目光投向怀中书籍,当看清名字之后,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疑惑。 “武藏?”陆文轻轻念出手中这本书的名字,而带着疑惑地神情匆匆翻了几页之后,他的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这并不是什么功法,但是在陆文眼中,却比功法还要珍贵,这本书详细的介绍了后天境界的修炼过程。 “这本书就当抵了你这个问题了。不过记住,这本书只能当做参考,每个人的身体不同,遇到的问题也就不同,不要完全相信书上的东西。” 陆文闻言连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来了。 这种顶级高手随便一句话都是宝贵的经验。虽然很多道理都是相同的,但是受限于问题的不同,多数人都是‘只缘身在此山中’,能够举一反三,侧类旁通的天才则是少之又少。而陆文则十分清楚自己的天分,自己也是属于多数人中的一员。 “多谢书老。”陆文拿着书籍朝着书老深深作揖。 “行了行了,老头子不喜欢这套繁文缛节。少年意气,该有几分锋芒,别学那些个酸秀才,像块水泼不动的石头。”书老朝着陆文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是。” 看着书老的模样,陆文笑了笑应下来,这老头竟然还有些可爱。虽然这书老说的有几分道理,也叫人听着热血,不过在这危险的世界,还是谨慎些的好。 随后,陆文将书籍揣入怀中,拜别书老。而往怀里揣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怀里似乎成了百宝箱了,什么东西都能往里面揣。 走出忘书书塔,陆文回头看了一眼缓缓关上大门的书塔,隐约还能看到书老的身影,转过身去,又朝着书老拜了一拜。等大门关上,才站起身来离开。 而此时天色已经黝黑,不过月亮很大,漫天星辰如闪亮的玉石散落在黑夜中,月光给周围的一切都披了层发亮的细纱,让陆文在这黑夜也能看得清楚方向和路径。 沿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周围十分静谧,只有虫鸣声。不多时便遇到了来时的岗哨,只不过白天的两名侍卫不见了,换了两个人。陆文心中猜测应该是换岗了,而手上动作不停,将令牌递给两人看了一眼,便被迅速放行。 月色下的春神湖笼着一层银色的轻纱,华美异常,但是陆文却无心欣赏,他此刻沿着青石小路步履不停,只想赶紧回到住处,研究书老给的这本小册子。 而刚刚越过那刻着‘春神湖’三个大字的霸下石像,陆文就与一道身影撞了个满怀。 与这身影撞在一起,第一时间便有一股淡淡的幽香钻入鼻中,而怀中的身躯柔软异常,甚至在一瞬间陆文还察觉到了对方的一丝僵硬。但随即,这柔软的身躯就变成了一堵墙,直接把陆文弹了出去。 陆文贴在霸下石像上,若不是有这石像,自己只怕要飞出去了。不过感受全身的骨头都传来的呻吟声,陆文感觉还不如飞出去。 这哪里是撞了个人啊,简直就是撞了辆卡车。 而就在陆文呻吟的时候,一道亮光乘着月色袭来,直直的停在了他的脖子上。 “大侠饶命。”陆文脱口而出,同时抬起头来。 而等陆文与对面的人四目对视,立刻皱起了眉头,对方的动作也与陆文如出一辙。 “怎么是你?”两人齐声道。 “我刚从书塔出来,准备回去。”陆文看着皱着眉头的陆芝双,尴尬一笑,如实说道。而看着陆芝双在月色下凹凸有致的身材,不禁想起了刚才感受到的那柔软的身躯,原本如春神湖一般平静的心境也不由得泛起点点涟漪。 不过这点涟漪很快就被脖子上那柄吹毛立断的长剑给吓没了。 陆芝双手持长剑,稳稳地架在陆文肩膀上,距离脖颈也不过毫厘之分。盯着面前那张有些拘谨的脸看了半晌,手腕一转,干脆利落的将手中长剑收入剑鞘之中。 “过来,陪我喝酒。”陆芝双说道,便朝着远处走去。 陆文站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有些犹豫,虽然很想立刻回去研究书老给的《武藏》,但是目光在陆芝双腰间的长剑上看了一眼,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白日里的八角湖心亭。 等陆文走进八角湖心亭时,陆芝双已经坐在石凳上,石桌上摆着不知道她从哪里摸出来一壶酒,还有两只已经盛满酒的酒杯。 “坐。”陆芝双头也不抬的喊道。 “这个......不太好吧。”陆文站在原地一脸犹豫的说道。 此时夜深人静,两人孤男寡女,共饮美酒,若是趁月色正好,干柴烈火......陆文怕自己横死剑下。 啪。 面对陆文的回答,陆芝双直接将腰间长剑拍在了桌子上。 几息之后,陆文乖巧的坐在石凳上,而一股香醇酒味也冲进陆文的鼻腔之中。 好酒啊,陆文看着眼前石桌上的酒杯,眼睛一亮。 自穿越以来自己就很少喝过酒了,除了买不起这个原因之外,那就是受限于技术原因,这个世界的酒不太好喝。 虽然很想一饮而尽,但是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侠,很显然,这位女侠的状态不太好,于是陆文也不敢轻举妄动。 过往的经验告诉自己,心情好的女人和心情不好的女人绝对是两种生物。 而理智则告诉自己,这个时候最好什么都别说。 第三十七章 不足为外人道 景致清幽的书房,一尊貔貅香炉之中有极淡的青烟升起,几不可察。 而书房之中,有两人,一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坐在书房内侧,一位年轻女子则站在书房外侧,虽然同在一个屋子,但是却好像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正是陆凤亭与陆仙语父女两人。 “在泰稷学宫待得如何?” “那些儒生最是口蜜腹剑,我儿聪慧,可别着了那些腐儒的道。” 陆凤亭带着一脸笑容,对陆仙语嘘寒问暖,若是外人在这里看到这陆凤亭的样子,怕是连下巴都能惊的掉下来。这还是那位一怒而三州动的陆国公吗? 而面对这位大梁国陆国公的殷勤,陆仙语毫无反应,还没等陆凤亭说完,她便转头扫了大梁国的陆国公一眼,淡淡的说道:“有什么事直说。” 碰了一鼻子灰的陆国公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平日里谁见了他这位陆国公不是恭恭敬敬,论关系,哪怕是当朝大梁皇帝都要叫他一声娘舅公。但是面对着面前这位亲闺女,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这双儿不是也快及笄了吗?最近太子欲立太子妃,若是.......”陆凤亭摸了摸鼻子,小心的说道。 然而话还没说一半,陆仙语面容便冷峻起来,转头冷然的看着这位陆国公说道:“陆凤亭,我不去管你在思鸿城有几个夫人、侍妾,有几个儿女。但你也别也别插手双儿的事情,双儿的事由我来管。” 见状,陆国公心中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忿怒,心中怒气就要爆发,但是当他看到陆仙语那坚定且冷然的眼神时,陆仙语这模样突然与心目中的一个影子重叠在了一起,满腔的怒火陡然消散了一大半,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歹我也是双儿的爹。”陆凤亭缓慢的说着,语气之中似乎多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陆仙语望着陆凤亭看了一会,突然素手轻抬,只见桌子上的一本书突然无风自动,哗啦啦翻起书页来,等到了某一页突然停住,然后就看到四个墨色的大字竟然飞出了书页,径直朝着陆凤亭而去。 望着飞来的黑色墨字,陆凤亭岿然不动,然后就看到四大墨色大字径直往陆凤亭身后的一只半人高的古色古香的牡丹花瓶去了,四个大字飞到花瓶上印在了上面,缓缓的消失不见。 “春秋策?”陆凤亭看着陆仙语,惊讶的说道。 “等双儿及笄之后,我会带她去泰稷学宫。”陆仙语缓缓说道。 陆凤亭眼神微微复杂的看着陆仙语,一言不发。 “若是没事,我先走了。”陆仙语说罢,便朝着书房外走去,也不等陆凤亭回复。 等陆凤亭隔着窗户看着陆仙语走出小院。 而这个时候,在阴影之中佝偻老人缓缓走出,然后走到了陆凤亭身后的那只花瓶之中,伸出一根手指朝着花瓶微微一弹,如预想之中的花瓶破碎并没有出现,反而有在触碰到花瓶之前,有一道反震之力传出。 老者见状脸上露出几分惊愕,五指伸出,朝着花瓶抓去。 花瓶之上突然出现了四个墨色大字,竟然艰难的挡住了老者的五指。但是在老者的攻击之下,这四个字并不能持久,原本漆黑的墨迹眨眼间便变得极淡,最后倏忽然的消失,而老者的五指也稳稳地抓住了花瓶的瓶檐。 老者眼神有些复杂的收回手掌,而在他掌心有一点已经干涸的墨迹。 “果真是春秋策,先天境的‘画地为牢’竟然就有如此威力。” “儒家近些年来虽然依旧是学宫之主,但是无圣人坐镇,免不了被诸子百家蚕食,本来还没有大碍,但是最近风波四起,儒家怕是也有防患于未然之心。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愿意让大小姐接受亚圣传承。如此一来,怕是我梁国要出现第一位女大儒了,不过若是让天下杏林孺子知道这件事,怕是又要引起轩然大波。” 佝偻老者看着掌心的一点墨迹感叹道。 “轩然大波?”陆凤亭看着面前少了四个字的书页笑着摇了摇头。 “梁家那边怎么回复?”佝偻老者又问道。 “从我陆家嫡系儿女之中挑选一位送去大梁。”陆凤亭沉声道,沉思片刻,又问道:“龙雀楼怎么样了?” “三州的龙雀楼分部剿灭了一十七座,还有一座提前得了风声,逃走了。不过,我们发现了龙雀楼似乎和南蛮万巫门似乎有些关联,这次发现了有几名万巫门的巫师,不过都被他们逃跑了,他们有灵台境的高手,根据线报他们已经流窜到了渝州,围捕他们的人死了五名先天高手,有两名灵台境高手措不及防也被他们偷袭受了轻伤。”佝偻老者神色凝重的说道。 而闻言,陆凤亭神色也凝重起来。 龙雀楼不过是一个民间组织而已,不足为惧。 但是这南蛮万巫门却来头不小,与益州军大战数十年的南蛮百族虽然都是松散的部落,但是他们却有一个主心骨,那便是这万巫门,几乎所有的南蛮部落都听命于这个万巫门。 “仲叔你亲自去一趟。”陆凤亭说道。 “嗯,我也正有此意,等明日我就出发。”佝偻老者点点头。 “走的时候把鹿营带过去吧。”陆凤亭又道。 “鹿营就不必了,让他们待在益州吧。有渝州军协助就足够了。”佝偻老人笑着说道。 陆凤亭摇了摇头,“带上鹿营,速度能快些。这一趟速去速回,不管能不能抓到,三个月立刻回来。” 佝偻老者点了点头。 鹿营是陆家的精锐死士,每个人都是后天巅峰的武者,不过因为不畏死,又练习阵法之术,一什十人哪怕是对站上先天武者也能牵扯住,而一营人在阵法的加成下甚至能够困住灵台境高人。 不过陆家的底子也远不止这些后天巅峰的死士这么简单,所以佝偻老者也丝毫不担心自己带走鹿营会对陆家有什么影响。 陆凤亭微微摆了摆手,佝偻老者心领神会。 约莫十几息后,房间之中寂静一片,只有窗外阵阵虫鸣声传来。 陆凤亭望着眼前空出了四个字的书页有些出神。 ...... 月色皎洁,一阵萧瑟寒风拂过,坐在八角亭中的有些微醺的陆文不禁打了个寒战。 带着几分醉意的陆文看着对面丝毫没有醉意的陆芝双,只觉得一阵无奈,心中暗想这练武只之人的酒量都这么大吗? 从刚才开始,陆文与陆芝双两人落座,便一言不发,只是闷头喝酒,一杯接一杯。 这个世界的酒度数低,不过这陆芝双的带来的酒却香醇无比,陆文喝着也痛快,不过度数再低,几杯下肚,依旧觉得头脑昏沉。更别提本身在书塔之中背了十二本书浑浑噩噩了。 “只怕是能够记下来五六本书都是好的。”陆文无奈的想着。不过所幸这次陆家书塔之行最重大的收获便是《武藏》,至于这十二本书也只是个添头罢了。 而反观陆芝双,却是眼神明亮,几杯酒下肚依旧面不改色,这让陆文不禁心生羡慕。 不过陆芝双手中的这一壶酒并不多,两人你来我往几番,这一壶酒便见底了。 “喝。”陆芝双朝着陆文遥遥举杯,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下。陆文见状也跟着一饮而下。 陆芝双拿起酒壶准备给自己满上,但是右手倾斜,酒壶却只流淌出几滴来,这让她顿时大为不满。 陆文看着她,也不好出口说什么,人人都有苦恼,而每个人的苦恼又不相同,陆文所苦恼的就是想要踏入武道,而这在于陆芝双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世家小姐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同样的,陆芝双的苦恼在陆文眼中也不一定能够理解。 不过看着眼前对着酒壶一脸不满的陆芝双,陆文算是缓了口气,总算能够回去研究《武藏》了。然而在他的惊诧的目光之下,只见陆芝双不知道从何处又摸出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酒壶,然后将自己的杯子满上,然后把酒壶推给愣在原地的陆文。 看着被推倒眼前的小壶,陆文一边有些绝望的举起酒壶给自己倒酒,另一边则用眼神余光打量着陆芝双,想要探究出她究竟是从哪里摸出这壶酒的。 两人推杯换盏,很快这一壶酒又快见底了。 看着陆芝双摇晃着空酒壶,陆文有些紧张的看着她的双手,生怕她再掏出来一壶酒。 不过这次陆芝双似乎也没有喝酒的欲望了,将手中酒壶放下,她转头看着月色下的春神湖,一言不发。 “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陆芝双的声音突然想起。 被问了措不及防,陆文稍微一思考便一本正经的回道:“为陆家的富裕强大而奋斗。” 话音刚落,陆芝双便扭过头来,用微微迷惑的眼神盯着陆文看了几息,然后说道:“你这小贼的话若是十句能信五句也就好了。” 陆文微微一笑,举杯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他是个比较喜欢说真话的人,不过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却是不足为外人道。 第三十八章 醍醐灌顶 “那名采花贼的尸体已经从广泉河下游打捞了起来,这个案子算是破了。不过你若是想的话,可以在这里多待些时日。”陆芝双站起身来,朝着陆文说道。 “多谢二小姐。”陆文也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朝着陆芝双拱手谢道,他的确是想在陆府多待些日子。 陆芝双朝着陆文摆了摆手。 陆文心领神会,便离开了八角亭,走下栈桥之后,回头一望,还能看到陆芝双的身影,站在原地看了两眼,便回过头朝着自己的客房走去,那有些迷蒙的眼神也顿时清醒的了起来。 陆芝双不愿意向陆文倾诉他的烦恼,他自然也不会去刻意询问。也许在她眼中,自己只是陪酒的对象,而这个对象或许是谁都无所谓。 而且人活一世,谁还能没点烦恼了。 陆文愿意陪着陆芝双喝酒,除了受胁迫之外,也有想要解酒消愁的想法,此时有人请客,不喝白不喝。不过自己心中明白酒只能解一时之愁。烦恼只会越堆积越多,没有放着不管就会变少的道理。 陆文轻轻抚摸了一下胸前衣服下的一本书籍轮廓,嘴角泛起笑容。 现在自己就要去尝试解决一个棘手的烦恼。 等回到住处,陆文用门前溪流中的冰冷溪水洗了把脸,让自己头脑清醒起来,然后便进入房间,将门反锁住。 陆文去除鞋子,直接坐上床去,然后将怀中装着瓜果点心的包裹和书籍取出。随手将包裹放到一边,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这部名为《武藏》的书籍册子。 摊开书籍,序目便进入陆文眼中。 “修炼莫重于法门,法门莫重于求索。盖死生出入之间,求取法门,索得脉络,以无上大智慧大勇气大毅力于天地间求索出一点法门脉络,便是修行。然世间法门万千,纷杂错乱,初入修行者,常入邪路,以致步入歧途,误人误己,每每念及于此,吾心甚痛。遂出入三教之正统,观其法门,着成此书以兹后世,慰藉吾心......” 一字一句的将这篇序言看完,陆文的脸色有几分古怪。 虽然他很佩服这位着书立传为后世武者谋福利的前辈。 但是这篇序言之中有个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出入三教’。 三教到是很好理解,佛道儒三大教,若是研究起义理倒也不是难事,找几本这三教传世的书籍阅读即可。然而这可是本讲武的书。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一年,但是陆文也知道这个世界之中除了梁国这个国家压在上面,还有诸多门派,这些门派或大或小,但都是以三教为尊,因为很多功法都是从这三教源流出来的,三教的功法也以堂皇正派着称,最是中正平和。 这三教都是高屋建瓴,但是互相交流修炼心得是不太可能的,隔阂太深。 而写这本武藏的前辈,却能去三教之中研究武学,并且汇集于一部书上,想来绝非泛泛之辈。 陆文将这本书的序言翻来翻去,却发现没有人署名。只在上面发现了大梁官家出版的印记,想来这是大梁官府印刷通行的东西。 从序言来看这本书是个人写的,但是最后却交给了梁国官府出版发行。 也许是因为三教慑于朝廷所以才同意出版此书? 不过侠以武犯禁,为什么梁国朝廷会出版这种书籍? 有个问题在陆文心中潜藏很久了。 除开梁家为皇族之外,其他三大世家的势力简直是太大了,各自掌管三州之地,从民生到军队,然而梁国皇族却装作视而不见似的,对这股完全可以掀翻梁国的三大世家毫不在意,这完全颠覆了陆文心中对于古代皇权的概念。 梁国立国一甲子,已经换过三代皇帝,但是三代皇帝全部都容忍了三大世家的存在。 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能够容忍随时颠覆皇权的世家实力存在,是皇权太软弱了,还是太无能,根本对付不了世家势力? 这些念头也只是在陆文脑海中过了一遍,便迅速的翻过去了。他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眼前的《武藏》之上。 掀过序言,从目录看到正文,陆文的眼神越发的明亮起来。这本武藏并不完整,只是讲述后天境界修炼的过程而已。但是在他看来却仿佛醍醐灌顶一般,心中原本关于修行的种种疑问在这本书上全部的得到了满足。 而当陆文的手指掀过一页,只见他瞳孔微缩,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脸上挂着喜色。 这一页中正写着关于真气无缘无故消失的问题。 陆文细细看下去,终于了解了自己修炼的真气会无缘无故的消失。 原来刚刚修炼的人,丹田都是处于半开辟的状态,不好储存真气。所以当真气进入体内经脉时会自行运转一段时间,然后便会从经脉中散去,不过还是有一小部分真气会被储存在血肉骨髓之中。 而此时就需要练习外功,压榨血肉,同时催发出储存在血肉中的真气,帮助淬炼身体。 而在后天九品之中,从九品到四品全都是淬炼血肉皮肤的,而等进入三品时就开始淬炼五脏六腑,最后将半开辟状态的丹田彻底开辟出来之后,能够在丹田内储存真气了,那就进入先天了。 看到这里,陆文长舒一口气,原来并不是自己体质特殊,而是这是修炼的步骤。 后天九品就是一个淬炼身体的过程,按照书中的说法就是将身体淬炼的如刚出生的婴儿那般‘玲珑剔透’‘无垢无尘’。 而外门的修炼需要借助武技、身法了。 而让陆文有些欣喜的是自己手中恰好就有从《观沧水》中得到的身法《鱼龙百转》与刀法《断水更流》,之前因为没有真气,不敢贸然的修炼,但是现在得知外功才是后天境界的关键,他恨不得立刻起身出去修炼。 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在这陆府不知道有多少暗哨,自己的功法来历都不敢解释,还是谨慎小心些的好。等回到医坊之后,再修炼这身法与刀法也不迟,不急于一时。 不过身法与刀法不能修炼,却不代表不能锻炼身体。 真气现在正储存在自己体内,只要自己锻炼到一定程度,按照《武藏》中的说法就能催发出真气淬炼身体。 接下来陆文按耐住立刻下床去做俯卧撑的冲动,继续耐着性子将剩下的武藏看完。 约莫一炷香后,陆文长出一口气,这本《武藏》虽然不厚,但是却干货满满,几乎每一处都对自己有所启示,解开武道修炼上的谜团。 之后又反复看了两遍,确定自己完全记下《武藏》之后,陆文盯着《武藏》看了半晌,最后还是觉得单纯依靠记忆力不妥,于是起身走到书桌旁边,拿起宣纸与狼毫一字一字的抄写起来。 从窗外传来虫鸣,划破还发暗的晨曦天色。 陆文略显疲惫的放下了手中的狼毫,长舒一口气,然后将眼前的宣纸放在旁边厚厚的一沓几十章宣纸上。目光看着这些宣纸,他的脸上也露出几分微笑,这是自己一夜的成果,将这本武藏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抄写了下来。 ps1:‘修炼莫重于法门,法门莫重于求索’这句是从《洗冤集录》序言借鉴修改而来。 ps2:这章是补欠更 第三十九章 渺小 接下来一连十日,陆文都待在陆家内府,白天去忘书书塔翻阅典籍,补充学识。晚上则回来打坐入静,修炼虬龙劲。而除此之外,自己最期待的就是再次进入到灰色空间,连日来陆文对于虬龙劲有了不少新的想法想要尝试,同时也想在灰色空间之中练习《鱼龙百转》与《断水更流》。 同时,在这十日之中,前往书塔后的第二天,陆国公便离开了陆府,返回思源城。而齐昌平与何生秋两人也在随后的三四天中离开了陆府。 不过那齐昌平离开之前还来找过陆文数次,那怕身份悬殊,但是两人聊的还算投机。 不过十日过去,晨昏破晓,陆文睁开眼睛,从睡梦醒来,睡了一个好觉,但是他眼中却闪过几分遗憾。 上次进入灰色空间不过也就十日间隔,而且也证实了黑色石珠不是必然进入灰色空间的助力。但是这次十日的时间过去,自己却没有再次进入灰色空间,这让陆文不禁心生疑惑,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不是再也进不去灰色空间,时间长一些短一些都并不妨碍自己修炼。 这十日以来,陆文除了进入书塔学习,另外一个目的便是等待着进入灰色空间。 如今在塔内也获取了自己想要了解的知识,而且也没等来进入灰色空间的机会。陆文微微思索一下,心中便准备回去医坊了。在这陆府之中虽然衣食无忧,但是待得不舒服,反倒是西北外宅那泛着草药味的医坊小楼更让自己怀念。 想清楚这些,陆文便坐起身来,随手扯了一条绸布的毛巾,去溪水边随意的洗了两把。虽然这客房之中有洗漱的木盆与起居,不过总感觉不如这流动的溪水干净清冽。 蹲在溪边,用着在春神湖边折下的小一节柳枝清理着牙齿,感受着嘴中苦涩,陆文脑海也不停歇,默背着昨天在忘书塔内看到的书籍。 这十日以来,陆文看的最多的就是这个世界的‘专业书’,比如数算、占卜、医学、地理、天文、锻造、农耕等专业书籍。 至于经子史集的典籍,陆文则一本没动,硬要说起来就是看了几本史书。 至于那些叫人怎么做人做事的大道理的书籍,则敬而远之。那些东西到不能说没有用处,只是对于陆文现在来说,这些‘专业书’更有用处。而那些‘经子史集’的典籍更适合来陶冶情操,提升提升文人涵养。只是这种东西对于陆文来说短期内没有任何的帮助,虽然他不急于一时,但是也不代表时间多的没处用。 若是这个世界有科举制那自己或许会看一看,可惜没有。 将柳枝仔细的清理完牙齿,陆文随手将柳枝丢到溪流对边的竹林之中,然后扯下肩上的绸布在脸上擦了两把。 之后陆文便只穿了一件从陆家仆役哪里寻来的短袖麻衣,在反锁的房门之中开始训练起来,训练的项目也都十分正常,无非就是俯卧撑、深蹲等项目。 在这时节还有些冷,但是等身体活动开来之后,陆文便觉得从周身的血肉之中都仿佛燃起了一团火焰。 198...... 199...... 200...... 陆文喘着粗气完成了二百个俯卧撑,汗水从他纤瘦精炼的身躯上流淌。而感受着从体内血肉之中升起的一团暖流,陆文不禁微微一笑,这是虬龙劲的真气开始修复的他的身体了。 虽然这种纯体力的训练效果有限。 但是对比十天之前自己才只能完成三十个俯卧撑,而且身体也完全能够适应这样的进度,也就足以证明虬龙劲真气的效力。 现在让陆文有些烦恼的事情反而是吃饭吃不饱,练武之后自己的食量便陡然大增。 等项目全部训练完毕,陆文稍微清洗擦拭了一下身体和头发,然后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朝着陆府的仆役的食堂走去。 自从食量大增陆文便没有再让陆府的仆役送饭,毕竟食量大增这种事可不太好解释,然后跟着陆府的那些仆役们一起吃饭,一起吃大锅饭,吃多吃少一些也就不那么容易能够看出来了。 一路走着来到陆府的食堂,此时食堂之中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偌大的食堂之中摆了几十张餐桌,而在最前面,有几个膘肥体壮的人正给拿些仆役的饭碗里盛饭。 陆文并没有跟在后面排队,而是走向与人群相反的一间房间。 将手中的木牌给站在门前的人看了一眼,陆文便掀起幕帘进入这房间之中,此时这房间之中并没有人。 在陆府的仆役也是分个三六九等的,外面那些都是普通的仆役,而这个房间则是给管事级别的食堂,里面的饭菜也丰盛很多,刚刚走进去陆文便闻到了一股香味。随手拿了饭碗走到无人的餐食大桶之中自己称取餐食,然后拿了五个精面馒头,寻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吃起来。 约莫一刻钟,陆文将手中最后一块馒头塞入嘴中,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子,起身离开。 离开食堂,陆文并没有同往常一样前往书塔。而是转了个方向。 一刻钟后。 “你要回去?”灰袍瘦高的管事看着陆文问道,这是陆文第一日来时给陆文安排住处的管事。 “是。”陆文轻轻点头。书塔第一层的书虽然浩瀚,自己看的书籍也只是这浩瀚书海中的沧海一粟,但是比起读书,还是武道修炼对自己的诱惑更大些,而回到医坊要比在陆府方便很多。 “既然如此,我也不说什么了,你收拾一下去马厩领一匹代步的马匹。”瘦高的管事看着陆文,眼神之中露出几分可惜的神色。能够被大小姐赐下进入书塔的令牌,被二小姐看中,这少年应该说前途无可限量,但是此时回去却是属于自断前程了。不过他与陆文不熟,也不好多少什么。 “多谢管事,还劳烦管事给二小姐叨扰一声。”陆文拱手谢道,这十日,那陆芝双神龙见首不见尾,来去无踪,自己也只是见过她两三面,现在虽然有心道别,但是却找不到人。 瘦高管事摆了摆手。 半个时辰之后,陆文牵着一匹老黄马,在白麓城的守城侍卫的眼神之中离开这座巍峨大城。 走出城门十几丈,陆文便翻身坐上老黄马。这匹马还是之前自己从北宅骑来的,不过这么一匹老黄马,无论是北宅侍卫营还是白麓城侍卫都看不上眼,于是陆文也懒得再送回北宅,骑着这匹快掉没牙的老黄马慢悠悠的走在官道上。 骑在马身上,陆文回望一眼,眼神有些许复杂。 此次进入白麓城,自己获益良多,但是也发现对比起那些天之骄子或者陆家这种庞然的势力,自己实在是太过渺小了。从踏入白麓城开始,在陆府战战兢兢的待了十多天,然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没有任何人注意。 看着这座大城,陆文能感受到这城中到处都是暗流涌动,那陆府作为陆家族地核心更是重要。只是这些暗流涌动却和自己都扯不上什么关系,甚至自己连看到这些湍流都难。 眼神复杂的收回目光,头顶烈日照射,眼神之中的迷茫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自在与坚定。 无论如何,自己已经一只脚踏入武道修行的道路了。 走好自己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在医坊之中也有个超级高手在等待着自己。 而且自己隐隐约约的感觉袁老是有意让自己前往这陆府一趟。 虽然不知道袁老有何用意,但是陆文并不准备放过这种机会。 虽然自己已经看清楚了修道路上全靠自己,但是只靠自己修炼实在是太难了,单单是入了后天境界的门路,便消耗掉了自己近两个多月的时间,耗费的精力更是无数。而后面的道路还不知道要崎岖复杂成什么模样。 所以无论怎么样,自己也要求袁老教习自己武学,哪怕只是一些修炼上指定。 怀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心情,西北外宅的县碑缓缓出现在了陆文的眼中。 第四十章 白莲教 烈日当头,陆文骑着老黄马走在官道上,远远地就看到了在百亩水稻田对过的医坊。 看着这医坊,不知怎地,陆文突然觉得有些意动,这十日以来紧绷的神经突然便放松了下来,仿佛有种回到了家的感觉似的。 等到了医坊门口,只见袁老正挽着袖口,露出一双干枯消瘦但分外游离的双手,端着一只簸箕,时不时的抽出一只手翻弄着簸箕中被烈日烘晒的草药,神情极为专注,哪怕陆文距离医坊不过十几米远,袁老也似乎没有发觉。 在医坊之外,陆文便翻身下马,牵着快掉没牙,驼背,垂着大肚子的老黄马走到医坊门口,站在门口处朝着袁老遥遥一拜,“老师。” 听到陆文的声音,袁老才缓缓的转过头来,脸上神色如常,目光如禅定的老僧一般平和,在陆文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露出几分笑容,开口道:“回来了,进去吃饭吧。何甲刚刚做好餐食。”说完,袁老又回过头去摆弄着手中簸箕内的药材。 看语气与动作,师徒两人不像是十日未见,反倒是陆文只是出去了一会而已。 陆文看着袁老,双手作揖,神色坚定地对着袁老说道:“老师,我想跟您学武。” 接下来,袁老并未作答,只是忙活着手中药材,陆文也一直保持着向袁老躬身作揖的姿态,师徒两人默不作声。 正午的烈日骄阳火辣辣的照射着大地,陆文只觉得背上生出了一团火焰似的,额角的汗水哗啦啦流淌,内心更是忐忑,担心自己是不是会错了老师的意思? 良久。 袁老忙完了手中的活计,将簸箕重新放在紫斑竹制作的晾衣架上,然后缓步朝着陆文走来。 紧接着,陆文便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托了起来,他抬起头来,与一道平和中正的目光对视,与这双眸子对视,只觉得原本焦躁的内心也逐渐缓和下去,诸多杂乱的念头渐渐消弭。 “你可知那日我为什么要收下你?”袁老问道。 “弟子愚钝,不知。”虽然很想皮一下,但是陆文也是分得清场合的。皮一下事小,被袁老逐出医坊那乐子就大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知,但是思考一下,古往今来,师父收徒弟无非就是看中了资质或者天分,这西北外宅能识文写字的人不多,加上自己年轻,被袁老看中似乎也并不奇怪。 心中如此思量着,但与袁老对视,陆文却觉得自己的小心思都被袁老看透了一般。 “我收下你的原因是那日你将身上仅剩的二十枚铜子,却分出十五枚赠予了过路的人。”袁老面色含笑的说着。 听着袁老道出原因,陆文微微呆滞。 就这么简单? 难道不是看中了自己天资卓越,禀赋惊人吗? “这世间懂得大道理的人如过江白鲫数不胜数,哪怕是田垄中目不识丁的老农都能说出几句大道理,但知而不行,便是知也不知,是比愚钝者更愚钝。须知大道之行,不在书本中,不在旁人谆谆教导中,而在自己心中,在行起坐卧中,在一言一行中,如此才可之谓修行二字。”袁老笑着说道。 而陆文听着袁老的这番话,却觉得有种迷迷糊糊,就仿佛看到了天上的龙,自己刚刚看到了他的头,但是眨眼间就发现他躲到了云朵中去了,只剩下一条尾巴,那身体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晰。 看着脸上泛出迷茫表情的陆文,袁老脸上似乎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 接着,只见他扶着颌下髯须,又笑着说:“若是我没看错,你现在已经会吐纳运行真气了。” 才刚刚将袁老刚刚那番话记在心中,而反应过来的陆文听到袁老的话顿时又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生出了万丈的波涛。 就连白麓城陆府书塔内的那名老者都看不出自己身怀真气,但是没想到袁老竟然能够一眼就看穿自己的底细,陆文只觉得自己仿佛一个透明人似的,在袁老的目光之下一览无余。同时也不知道袁老能够看出自己几层的底细,也怕灰色空间的事情会暴露。 袁老不知道心中生出惊涛骇浪的陆文,继续说道:“观沧水这套功法也算是一部能够直指先天的功法,品质算是不低。如果我没猜错,应该还有配套的刀法与身法,将这门功夫迈入门槛,在这江湖之上也能有几分自保之力。” 听到袁老如此说道,陆文心中长舒一口气,幸好虬龙劲与灰色空间没有暴露。不过旋即又反应过来,这虬龙劲与灰色空间,前者除非袁老也是穿越而来,否则绝无看穿的可能性,而后者更是在自己睡梦中才能进去,正常人肯定联想不到这一层,如此一来,反倒是自己吓自己,虚惊一场了。 不过能够看出自己身怀真气,而且还知道自己手中有观沧水这套功法,便已经说明袁老比这陆家其他的人都要了解自己了。 见陆文不说话,袁老一缕白髯笑着说着:“不用担心,修行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的奇遇,那都是你自己的际遇,我不会追根问底。而且限于某些原因,我也无法传授给你我的功法,如今你获得这部功法也是因缘际会。之后修行之中若是有什么疑惑,可以来找我。虽然我并非主修刀法,但是也能指点你一二。” “多谢老师。”陆文心中带着几分感激的情绪说道。 “无妨,进去吃饭吧。”袁老摆了摆手。 之后陆文将老黄马迁入院子中,在一颗木桩前拴好,然后跑到对面的稻田之中,将前些日子被霜寒冻死的秧苗薅了几把塞给老黄马,然后便越过门槛走进医坊之中。 当陆文的身影出现在饭堂之外,正在摆碗筷的何甲看着一脸微笑的陆文,先是呆愣了一阵,然后惊喜的喊道:“哥,你回来了!” 然而当他喊完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陆文,浑身不禁打了个寒战,然后迅速变成了一张苦瓜脸。 “怎么?看到我回来了不高兴?”陆文带着玩味的笑容问道。 “哪能啊哥,我这是喜极而泣。”何甲那张苦瓜脸上勉强的挤出几丝微笑,看上去十分诡异。 “不错,都会用成语了。最近我不在的日子,你的功课做得怎么样?”陆文笑吟吟的问道。 啪~ 只见陆文这边话音刚落,那边何甲手中的一双竹筷就掉到了桌子上。 “做的还不错.....”何甲低下头捡起筷子,然后小声的说道,目光畏畏缩缩,完全不敢与陆文对视,就好像遇到猫的老鼠。 见状,陆文点了点头,然后打了个响指,笑道:“那就好,等吃完饭之后,我来抽查一下。”然后便转身出门去洗手去了。 何甲抬起头来,强装欢笑,然后目送着陆文离去,一张苦瓜脸再也绷不住了,紧蹙的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陆文哥离开的这十天无疑是自己开心的十天,然而为何开心的时光总是消失的如此之快? ...... 渝州,太守府。 渝州太守,总领一州军民事务,权势极大。在一些人口中,更是有着‘给个皇帝也不换’的说法,足可见太守权柄之重了。 而现任渝州太守管斐生,此时却站在原地,战战兢兢,额头的冷汗不住的往外冒。而在他面前,是一个佝偻老者,这老者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是官管斐生却是知道这老者的身份,灵台境高手,龙榜榜上有名的高人,陆家大管事,无论是哪一个名头都不是自己这个太守可以得罪的起的。 虽然自己是朝廷指派的渝州太守,但是谁都知道,这渝州是陆家的势力范围之内。整个渝州官场,除开那些朝廷指派的职位,其他全都被陆家的人给占据了,如果在渝州不给陆家面子,明天自己的命令就出不了这渝州太守府。 虽然可以暗地里骂一声陆家是‘二皇帝’,但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明面上还是要配合的。况且自己的家族也是在渝州的顶级世家,若是因为自己而牵扯到了整个家族,那问题可比自己丢了乌纱帽更加严重。 “这白莲教是什么来历?”佝偻老者询问道,声音干涩。 “回大管事,这白莲教是一民间教派,起源于一位修野狐禅的妖僧,官府早就知晓,一直都在围剿,只是他们教内的首领行踪一直飘忽不定,一直以来成效甚微。而近两年因为渝州沧澜江决堤与徐州大旱,这个教派吸引了不少灾民难民,这才壮大起来。因为其宗教高层不易渗透,下官也只知道现任的教主被称为‘佛母’。”管斐生说罢,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佝偻老者听罢,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这白莲教不过是一个汇集了些难民灾民的民教宗派,不足为惧。但是根据自己的情报得知,那万巫门的几名巫师似乎与这个名叫白莲教的民间宗教有所勾连,在这个民间宗教的掩护之下,哪怕有着陆家的情报网,自己一时之间竟也难以找出潜入渝州的万巫门一行人。 “调集渝州军,剿灭白莲邪教。”佝偻老者沉声道。 —————————————————————————— ps1:感谢‘书友’200起点币打赏,万分感谢。 ps2:昨晚喝了感冒颗粒结果不顶用,今天难受了一天,本来是想着凌晨起床码一章的,但是一觉睡到七点钟。目前还欠一章,等国庆假期期间我会补上的。非常抱歉。 第四十一章 有老师的好处 次日清晨,何甲顶着两只黑眼圈,打着呵欠走下楼梯,正要像往常一样去打开医坊的大门。但是还未开门,就突然被一道冲进来的人影吓了一跳,看着眼前人,他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竟然是一脸神清气爽的陆文。 他用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陆文,有些呆滞。 “早。” 看着呆滞的何甲,陆文本想问问他功课做得怎么样了,但是看了一眼那对黑眼圈,心中也有微微不忍心,于是打了个招呼,便越过他朝着通往二楼走去。 等陆文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何甲才恍然回过神来,呆呆的呢喃道:“陆文哥竟然起的这么早?”在自己的记忆之中,陆文从来都没有早起过,以至于在伐竹营时自己每天叫醒陆文都已经变成了一项习惯,这种习惯也就到了医坊之后才消失,不过那是因为陆文可以睡到自然醒,不必再早起去伐竹营报道工作。 于是想不通的他连忙探出头,看了看东边升起的朝阳,太阳还在东边,没问题。 那......他又回过头看向无人的楼梯,肯定是陆文出问题了。 会不会是脑子坏掉了?不,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何甲面容肃穆的想着,他总感觉陆文从内宅回来之后就怪怪的。尤其是对自己的要求突然严格了起来,以前自己错一处最多也就罚重写20遍,但是昨天竟然被罚了五十遍。 天可怜见,自己昨晚写到了子时才睡觉。 “陆文哥最近越发的丧心病狂,看来自己的计划需要尽快启动了!” 若是陆文知道他的心声,可能第一反应就是苦笑一下,然后罚他抄写100遍诗词......自己已经正式迈入修炼路途,距离计划的离开陆家已经不远了,所以对于何甲的学习规划也就提了提速,省的自己走后,无人教他。 不过陆文并不知道这厮的想法。 走上楼梯,他并没有回房间,而是继续往上走,顺着一道竹梯进入狭窄的阁楼中,猫着身子穿越过半个阁楼,走至一扇小小的窗前,伸手将窗户打开,就见他翻身一跃径直跳在了由紫斑竹搭建的医坊屋顶斜坡,然后双手抓住窗户外搭起的一个避雨的平台,微微一用力,整个人就来到了房顶上,整段动作干脆利落,如狸猫一般灵巧。 这医坊的竹制屋顶虽然是两面斜坡,但是最中间有一根约莫一尺长的紫斑竹作为正脊山,虽然看着狭窄,但是陆文猫着身子走在向阳一面的屋顶上,如履平地,径直来到这根尺宽的脊山上,然后在脊山上坐西朝东,盘腿坐下来。 先是深呼吸三次,继而转为鼻息,渐渐的,气息平稳下来,面对着这轮还未彻底升起的骄阳,陆文进入了打坐入静的状态。 今天早上,天还蒙蒙亮,他就起身出去跑步去了。 昨日袁老说要教习自己修炼,但是却有个前提,那就是空转功法,然后控制身体不出汗疾行二十里。 起初陆文还不明白袁老这是什么用意,不过袁老说罢就转身离去,也没有给自己去询问的机会。不过今天早上自己尝试,才发现袁老用意何在。 这看似简单,实则极难,哪怕是静坐时,空转功法也是极其消耗精力的,更别说是在跑步之中。不过做到之后,陆文便发现这中训练方法虽然艰辛,但是却极大的增加了自己对于身体的理解程度,同时对于功法的理解也加深不少。 陆文已经可以预想到,等自己完全适应这种状态,或许就能尝试一遍战斗,一遍吸纳真气。以后就能做到在战斗中恢复真气,如果对方做不到,那么自己的真气源源不断,自然就能胜出一筹。 虽然目前来看,一边战斗一边吸纳真气好像是天方夜谭。 但是以自己目前这点了解,本来就是一叶障目,探索人体的精妙,挖掘身体的潜力,这种东西本身并不比其他任何东西或者知识来的简单。 武学修行对于自己来说,是一座高耸得到山峰,自己也只是刚刚抵达山脚。而就目前自己的所见所闻来看,这座山峰之上存在着以自己的见识根本无法了解的事情,每一步踏出都是未知。 所幸有了袁老指导,自己总算是找到了那条被淹没在迷雾中的上山的小路。 虽然对这种训练功法展望的十分美好。 但是今天用了一个时辰,也才断断续续的跑出去不到十里地,可以说是比后院里的老黄马走的还慢。不过用这种方法训练时的感受陆文却还感受的一清二楚,运转功法时能够对身体观察的极其仔细,任何细微变化都会被察觉到。 以前陆文都是去运转真气,如今不需要运转真气,才发现自己对于身体的掌控能力十分强悍,甚至连关闭身体毛孔,停止排汗这种事情都可以做到。 这也让陆文想到之前在陆府时,修炼虬龙劲之后,自己对于身体的把控能力的确是被动的增加了不少。进入白麓城时陆文还会被十二名守城侍卫的气势震慑,但是后面面对齐昌平等先天高手,乃至面对忘书塔中的那位老者,自己至少也能做到不失态,这就是运行真气时被动的增加了自己对身体的掌握。 而现在袁老的方法则是让自己主动地去练习这种能力。 不过可惜的是,今天自己最好的成绩也就是闭塞汗孔跑出去了约莫五十丈,然后就不得不停止下来,进行休息。饶是如此,这么断断续续的跑了十里地,陆文觉得自己对于身体的把控能力比之前强了不少。 现在,陆文进入入静状态,面对着骄阳,缓缓的在体内运转起了虬龙劲,这次开始吐纳,但是与之前不同,之前修炼虬龙劲吐纳在舌底产生的是一团冰凉气息,但是运行吐纳在体内产生的却是一团温热的气息。 陆文将温热的气息吞下去,便立刻能够觉察到气息流淌过的地方都是一阵暖洋洋的,不过他也没忘了将这团气息引导进入经脉窍穴之中。而当小心的控制着气息沿着经脉进入窍穴之际,他只觉得整个人都仿佛泡进了温泉之中,舒适无比。 当一个周天运行完毕,陆文睁开眼睛,此时他只觉得四体百骸都充斥着一股温暖的感觉,这与以前修炼虬龙劲时完全不同。 “观沧水本身是一部水系功法,性质偏寒,但是功法偏寒,人体却是阴阳协调的。最近天气阴寒,你修炼起来,进展会快上一些,但是长久以往,阴寒之气在你体内淤积,会渗入到你的五脏六腑之中,破坏内腑,等发作之时,大罗难救。 须知修炼任何功法都是过犹不及。功法能独辟蹊径剑走偏锋,技法能以奇胜以正合,身体却不能有丝毫偏差。记住,是功法来适应你,而不是你去适应功法,否则便是落了武学下乘。 每日初晨的日光最为温和,是人体可以吸纳的太阳之气,可以中和掉你体内淤积的寒气。不过每个人体质不同,这个度由你自己来把握,寒气过多不可,不过阳气若是过多也会影响你功法的效用了。” “有老师真好啊。” 袁老的话一一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陆文情不自禁的感慨。 这种不用摸黑走夜路的感觉,简直太棒了。 虽然自己修炼的不是袁老口中的《观沧水》,但是在陆文看来,虬龙劲虽然不是观沧水这种极端的水系性质功法,但是也是偏向水系一些的,所以平日生成的真气都是一股寒息,如此长久以往,肯定也会在体内积攒出不少寒气。 如此自然也是需要初升大日的太阳之气来中和,只是不需要太多。 感受着体内飞速散去的温暖感觉,陆文若有所思,看来是这十多日来修炼虬龙劲吸纳的寒气有点多了。 “再来一轮!” —————— ps:感谢‘书友’200起点币打赏支持。 第四十二章 困扰 七日过去,陆文已经能够在闭塞毛孔的情况下,跑出十里地,进境可谓飞快。 但是到了现在,进步开始慢慢降了下来,从起初每次都有几十丈的进步,现在却是至多增加十几丈而已。 在医坊后的竹林之中,一道身影如鬼魅一般穿梭在竹林之中,虽然速度也只是比正常人奔跑的速度快上两三成而已,但这是在崎岖扭折的竹林之中,能够在这种环境之下跑的比正常人全速奔跑还要快,已经是极为骇人了。 疾行出去五里,身形猛然在竹林之中的一处空地暂时停了下来,由极动入极静也只在一刹那间。站在落叶纷纷竹林中,身形挺拔,陆文长舒一口气,一道肉眼可见的白气从嘴中呼出,奔涌出去两三尺远才被风吹散。 这竹林中地势崎岖不比平坦的官道,自己跑出五里就得停下来休息,不然就要泄气了。 虽然进境极快,但是陆文脸上并没有喜色,距离袁老的要求,还是差的太远了。 想要达到袁老所要求的二十里数,恐怕还得月余的水磨功夫。 收敛起心思,转身朝着医坊走去,顺手就从竹林中摘下些不过拇指大小的暗红色野果,在身上擦了擦,便扔进嘴中。这种野果是一种野生的柿子,长不大,但是味道不错,若是晒干了也能当做一味中药入药。 学医几个月来,辨识草药这门功课还是下了不少的功夫的 感受着嘴中微微甜的多汁野柿子,陆文一路走一路摘,手里拿不了了就掀起衣服盛着,等来到医坊,衣服中已经盛了满满一包。自己当然是吃不了这么多,这都是给何甲带的。 由后门转入大堂,迎面上来就是何甲,陆文将其唤到跟前,将这些暗红色的野柿子塞给何甲,便起身走上二楼,径直朝着袁老的房间走去。等走到跟前,房间的门未关,袁老正拿着一本书坐在书桌前观看。 抬手轻扣了两下门,陆文便走了进去,走至袁老跟前,躬身作揖。 每日傍晚,陆文都会来寻找袁老,请袁老为自己解答医书与修炼上的困惑。 “老师,学生听说后天有九品,但是学生现在却说不准自己在那一品。”陆文皱着眉头说道。 常听人说后天有九品,但是陆文自己修炼的时候却没有感觉到有什么明显的门槛,只是实力一直在稳步的提升。 袁老放下手中医书,抬头看向眼前的陆文,微微一笑说道:“后天九品只是一些人为了好称呼才可以划分出来的九品,这里的九品是根据力气来划分,但是其实并不严谨。 在修炼之中,后天境只有三个大的变化,第一层是将皮肤锻炼到如牛皮结实同时又有婴儿皮肤一般敏感。第二层则是洗去血肉中的杂质,将血肉锤炼至寻常刀剑难伤。第三层则是锤炼内腑,到达这一层水下屏息一个时辰也不在话下。” 牛皮? 刀剑难伤? 屏息一个时辰? 听着袁老对于后天境的描述,陆文呆在原地只觉得仿佛在听说书一般,玄幻无比。 虽然早就见过不少高手,但是那些高手所展露出的手段都太过遥远,以至于有些不真实,反而是这后天境近在眼前,带给陆文的震撼更大。 后天境就是如此神奇,那到了先天境还了得? 陆文不禁又想起了陆府书塔中那老者操纵柳叶的手段,心头火热起来。 虽然很想问问袁老,后天境界应该如何突破先天,以及先天境界的玄妙。但是好高骛远的道理陆文还得懂得的,于是极力的忍住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 接下来,陆文又问了几个修炼和医术上的问题,袁老则一一解惑,令他顿时茅塞顿开,这是几乎每一日都要持续的状况。 陆文好奇的问道:“老师,功法的品级是如何来定的?是不是窍门越多的功法就越好?” 面对提问,袁老沉吟一会,说道:“是,但也不是。” 这一下,反倒是陆文有些迷糊了。 自己当初就是因为虬龙劲的窍门远超观沧水,才多等了许久时间,在灰色空间完整的推演了一遍虬龙劲。 “窍穴越多的功法所能容纳的真气自然是越多,无论是修行还是与人争斗都有所益处。但是一啄一饮,窍穴越多,功法的进度也就越慢。在后天境倒还看不出来,但是到了先天之后这劣势便凸显出来了。 当今天下第一筑基功法便是大禅寺的《般若功》,足有176处窍门,真气量冠绝同阶。修炼《般若功》的人都是天资卓绝之辈,但是在后天境卡上十年二十年者不在少数,有人一生未能进入先天也不足为奇。” “所以有时候顶级的功法未必会适合自己。”袁老呵呵笑道。 而一旁听着的陆文,脸色却是隐隐有些发白。 袁老说的很多,但是陆文此时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袁老的话上了。 二十年...... 想到这个数字,陆文脸色就越发的古怪,随后等袁老说罢,陆文便作揖告辞。 等回到自己房间之中,坐在书桌面前,心中是五味杂陈。之前是想着窍穴越多的功法越厉害,现在却似乎是把自己引到坑里去了。 176处窍穴的功法都被卡在后天境界十年二十年。 那自己这三百处窍穴的功法岂不是起码翻上一倍? 三四十年? 想到这个数字,陆文顿时一阵头大。 人生能够几个三四十年可供挥霍。 足足一刻钟后,陆文才长叹一声。 如今临时变更功法似乎也不太现实,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只能寄希望这名疑似穿越者的前辈不要坑自己就好。 陆文打坐入静,将心中纷杂的思绪压下。 自己距离上次进入灰色空间已经过去二十天了,但是期待中的灰色空间却迟迟没有到来,以至于陆文都有些着急了,怀疑是不是灰色空间消失了。毕竟上次自己也得知了灰色空间和黑色石柱似乎关联不大,所以如果灰色空间消失,那自己还这没有什么好办法。 若是论自己的最大的底牌,那肯定是灰色空间无疑。即使是虬龙劲也肯定是不如灰色空间重要。 不过想到这里,感受着自己焦急的情绪,陆文反而突然警醒。 这灰色空间再怎么神奇,对于自己来说也只是一件工具,应该让灰色空间帮助自己成长,而不是自己产生对灰色空间的依赖性。 念及如此,陆文也冷静下来,对于灰色空间的得失与否虽然关心,但是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焦虑。 而根据袁老的描述,后天九品这个说法并不精准,陆文猜测恐怕是那些修炼横练功夫的武者做的评级。而后天三大变化,皮肉、血骨、内腑,恐怕才是正经修炼的三大变化。 陆文不自觉的按了按自己的皮肤,应该是有些韧性,但是远远达不到如牛皮的地步,所以自己连第一层炼皮的瓶颈都没摸到。 不过陆文也不沮丧,只要始终在变强,那就是好事。 第四十三章 何甲的小算计 次日,陆文精神有些疲惫的坐在床上,脸上露出几丝回味的表情。 二十天。 陆文用手指抵着下巴,眉目中露出思索神情,若有所思的想着。。 说实话,这个数字在陆文预料之外,也在他预料之中。 从白麓城回来之后,他便一直没有拿出那颗黑色石珠睡觉前枕着,目的便是想要测试黑色石柱跟进入灰色空间,究竟有没有关联。 如今,结果出来了。 不借用黑色石柱自己进入灰色空间,正正好好需要二十天时间。 比之前每天枕着黑色石柱要整整多出一倍的时间。 陆文现在还不知道原因,到是两者的关联到是肉眼可见的。 灰色空间并不是以黑色石珠为媒介,反倒是以自己的身体或者说......目前自己还一知半解的精神力量? 但是黑色石珠却能起到让自己进入灰色空间的时间减半的效用。 不过这其中最让陆文的在意的一点反而是,进入灰色空间的时间无缘无故的缩短了,原本在黑色石珠的帮助下都得要一个月才能够进入一次。 但是现在哪怕没有黑色石珠,也只需要二十天就能够进入。 不过很显然这都是不是自己目前能够想明白的问题。 陆文只知道想要弄清楚灰色空间和黑色石珠的方法就是快速增强自己的实力。 无论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只要自己的实力够强,都能够一一破除。 陆文眼神之中,闪烁过几分坚定。 之后,陆文翻身穿衣起床。 因为昨晚在灰色空间之中,走出近二十步,约莫七八丈远,之后在疲累中在灰色空间休息起来,而等自己一睁眼,却发现已经天亮了。 目前虽然精神有些恍惚,但是却比第一次进入灰色空间好多了。 自己昨晚在灰色空间咬牙硬撑着才走了二十步远,本来已经做好如第一次一样,在床上躺几天的准备了,但是醒来之后发现,也只是精神有些萎靡而已。 看来这灰色空间能够更快的恢复精神。 陆文心中思索着,对灰色空间的了解又加深了几分。 等走下楼梯,原本飘满了中药材味道的医坊内,却飘来了一股甘甜的香气,闻着这股味道,陆文不禁被勾出了肚里的馋虫,于是顺着香味来到了厨房前 站在门口就能何甲正手持一根竹制的勺子在铁锅内搅来搅去,那甘甜的香气正是从锅内散发出来的。陆文走近去看,只见锅内是白花花的浓稠米粥,但是在米粥之间夹杂着一颗颗拇指大小的红色小灯笼。 陆文见状,不禁笑了笑,他刚才还觉得这甘甜香味有些熟悉。 这红色的小灯笼正是自己昨天傍晚在竹林中采的野柿子。 正值此时,何甲回头一看。 当看到陆文时,只见他眼中精芒一闪,连忙迎了上来。 “陆文哥,你起来了?”何甲笑嘻嘻的说道。 陆文看着何甲的一脸笑容,不知怎地总觉得这小子今天有些怪怪的。 刚想要出口询问他功课的时候,却被何甲拉着朝医坊内的一间小房子走去。 虽然何甲这点力气,自己随便一摆手都能让他摔个狗吃屎,但是看着何甲那一副激动的模样,也不太好拒绝他,于是便跟着何甲到了一个房间前。 这个房间算是储物间,平日里陆文与袁老几乎不会来这里。 走到房间前,何甲兴冲冲的推开门,静静的躺在房间中的一只紫斑竹制作的躺椅便出现在了陆文眼前。 “陆文哥,你平时晒太阳的椅子不太舒服,我专门给你做了一把新的。” 陆文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躺椅,又看了看身侧一脸莫名笑意的何甲,一句话突然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一年时间相处,陆文清楚,何甲这小子平时可没这小心思。最近一段时日,自己在学业上把这小子折腾的不轻,或许这小子在这椅子上弄了什么机关,准备整蛊我。 一瞬间,陆文就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思考了一遍。 然后不动声色的走到躺椅旁边,这是陆文突然发现了这躺椅的问题。 这椅子是不是...矮了点? 比起平常的椅子,这躺椅的腿要矮了一半不止。 看着这椅子的反常模样,陆文心中露出几分冷笑,抬头看了一眼有些局促的何甲,心中冷哼一声。 “小子,你这点小手段,想整哥哥我,还是多回去修行几年吧。 看哥怎么拆穿你的小把戏。” 随后陆文蹲下身,在椅子腿、椅子支撑、用竹皮编制的靠背等地方一一摸过,但是越摸,内心的疑惑反倒越多,脸上露出几分古怪的表情。 这椅子十分的结实,做工也很精良,也没有毛边,从细节上可以看出是下了功夫了。 陆文抬起头,看了一眼何甲,心中疑惑的嘀咕着,是不是误会这小子了?随后站起身来,干咳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有心了。” 得到陆文的赞赏,何甲长舒一口气,那有些局促紧张的表情也被笑容代替。 “这小子...刚才是不是长舒了口气?” 一直都在隐秘的注意何甲表情。 就陆文自己的经验来看,何甲这小子自己太熟悉了,他现在这副模样跟说谎的做坏事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但是偏偏这椅子又没有什么毛病,结实得很。 正思虑着,但是陆文却突然觉得无比感动。 自家孩子终于会套路人了。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藏了什么招,但是能让自己都猜不透,这小子毫无疑问已经出师了。如此,等以后自己去闯荡江湖去了,也就能放心了。 “哥很喜欢。” 陆文热泪盈眶的拍了拍何甲的肩膀。 见陆文这副模样,反倒是何甲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然后吞吞吐吐的说道:“哥,其实......” 话音未落,陆文就揽过他的脖子,笑着说道:“哥都知道。” 听到陆文的话,何甲脸上浮现出几分惊骇,但是看着陆文的脸庞。 原来自己的小算计都已经被陆文哥知道了? 瞬间,觉得被陆文看透的何甲有几分沮丧。 感受到何甲的情绪,陆文伸手在何甲肩膀上拍了拍,权当鼓励。 “走,吃早饭去了。” 不得不说,何甲的熬粥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加入了野柿子的白粥,入口有丝丝甘甜,而野柿子点缀在白粥之中更是讨人喜欢。情不自禁的,陆文便一连喝了五碗,令何甲目瞪口呆。 甚至就连袁老也破天荒的多喝了一碗。 之后陆文又吃了五个鸡蛋。 自从练武之后,陆文的食量增加了不少。在内宅时还要去陆府食堂去蹭大锅饭掩人耳目,但是在医坊之中,自己练武这件事并不需要瞒着,于是每一顿几乎都能见到荤腥。 这些费用都是袁老来出的,原本想要自己出钱,毕竟自己现在手中还是有几分资产的。但是被袁老给婉拒,陆文也就作罢,不在矫情。 早饭之后,陆文将何甲做的躺椅搬到院子中的一处方位 将椅子放在这里不是偶然,晒了几个月的太阳,陆文已经总结出来心得了。整个院子,只有这个地方在日头刚出或者夕阳西下时会被照到,但是到了阳光最炙热的正午,阳光却会被挡住。 自从那场寒雨之后约莫半个月时间,不知怎地,来一方看病的人就少了很多。似乎半个月间人人都不生病了,陆文虽然好奇,但是也闲了下来,每天有足够的时间去阅读医术或者练武,而休息的时候,则喜欢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陆文翻身坐进躺椅中,虽然这躺椅有些矮,躺下或者起身有些不方便,但是何甲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躺下之后很是舒服。 在躺椅之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陆文打开手中的医术读起来。 但是不知不觉在清晨的暖阳之下,陆文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渐渐恍惚,最终陷入黑暗之中。 在一阵鼻尖发痒中,陆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突然就发现了一个姣好的面容,而他手中正拿着一根不停晃动的狗尾巴草。 “陆芝双?”迷迷糊糊之中,陆文朦胧的喊出一个名字。 之后,陆文看着陆芝双那微微惊愕的表情,迅速反应过来,连忙从躺椅中跳了起来,朝着陆芝双拱手道:“二小姐。” 陆芝双扔掉了手中的狗尾巴草,点头应了一声,然后伸手指了指陆文嘴角,“先擦干净吧。” 见闻言,陆文茫然的伸手一摸,才发现嘴角上满是口水,甚至衣服上已经湿了一滩,有些尴尬的抬袖擦了擦口水。 先是看了看已经微微西斜的太阳,再看向这把躺椅,陆文才恍然明白了何甲的用意。 这把椅子做工精良,但是玄妙处却是那故意做矮的椅子腿,因为椅子太矮了,而且两侧都有扶手,所以坐下之后便有些难以起身,而且因为背部的竹编足够柔软舒适,在里面很容易就睡着了...... 想明白这关键之处,陆文磨了磨牙齿,目光之中露出不善的神光。 第四十四章 辞行 “这首诗给我抄一百遍。”陆文脸色肃穆的说道。 何甲则委屈巴巴的坐在桌前,一副受气的模样,他想不清楚自己又是哪里惹得陆文哥不开心了。 不过慑于陆文的威严,他还是如一个怨妇般抄写起来。 而陆芝双则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对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的两人,嘴角微微翘起,仿佛是看到了极有趣的事情。 盯着何甲看了一会,陆文才回过头来,望向陆芝双只看了一眼,就有些微愣在了原地。 只见陆芝双发型与之前不同,一头乌黑的青丝梳拢起来,簪上了一只翠绿的玉簪。 这分明是女子及笄后的发型。 在这个世界,女子十五岁以后就把头发梳拢起来,插上簪子,代表已经成年可以嫁人了。而若是一直未嫁,也可拖到二十岁再行及笄礼。 而将头发束起的陆芝双比起之前的模样,少了几分洒脱,多了几分女子味道,身上的锋芒少了不少。 “不知二小姐这次前来有什么吩咐?”陆文朝着陆芝双说道。 “你想不想做捕快?” 闻言,陆文有些惊讶的抬头与陆芝双对视起来,从她的眼神之中,陆文发现这位女侠似乎没有开玩笑。 但是去跟着这位女侠去做捕快,自己可还是一名隐户呢。 好吧,这位女侠身为陆家二小姐,这种问题应该是小问题。 但是无论如何,陆文都没有考虑过捕快这个职业,虽然自认也挺有正义感的,但是也仅限于扶老奶奶过马路的程度。 只是......该怎么拒绝这位女侠? 陆文犹豫了一会,抬起头来颇为不好意思的诺诺说道:“还是不了,我晕血。” 陆芝双:“......” 随后几息之间,陆文敏锐的觉察到对面传来的眼神越发的锋利,甚至还能清楚地看到放在宝剑的大拇指已经微微顶开了剑柄。 危险! 心中警铃大作。 虽然自己已经开始练武,而且还小有进展。但是陆文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自己这水平碰上陆女侠这种,肯定几个回合就要歇菜。 虽然陆二小姐换了个发型看上去淑女了不少,但是骨子里可还是个动不动就要拔剑砍人的暴力狂。 他连忙躲到身旁不远的柱子后面,然后探出半个身子急忙说道。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一名医师,竟然晕血。但是这是事实,虽然晕的不厉害,但是小晕也是晕啊。” 而一旁抄诗的何甲早早地就抓着笔墨纸张跑到了后堂去了,此时只露出半个脑袋,一双灵动的眸子看着堂内的两人。 而同时,面对陆芝双那凌然的眼神,陆文虽然有些心虚,但为了掩盖住内心的心虚还是直直的迎了上去。 两人对视了十几息,陆芝双微不可查的吐了口气,然后将放在剑柄上的大拇指拿下。 见状,陆文也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你下次还敢用这么蹩脚的理由敷衍我,我就杀了你。”陆芝双留下一句话,然后手持长剑雷厉风行的离开了医坊,随后陆文只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马匹的嘶鸣声,于是连忙追出去,等刚刚来到医坊门口。 就看到一袭白衣的陆芝双已经骑在了一匹白马之上,她坐在马上,矗立在医坊门口,一手持着马缰,一手持着马鞭。 “我去了八阙司。” 说罢,没等陆文开口,陆芝双手中缰绳一抖,这通体纯白没有一丝杂毛的骏马便迈开步伐窜了出去,一骑绝尘。 只是几息之间,身影就在地面的尽头变成了一个黑点。 “八阙司?”陆文目光微征的望着远处的官道上的背影,嘴里喃喃说着,不知怎的,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但随即便想了起来。 这八阙司说起来就和地球上的锦衣卫差不多,是直属于皇帝的部门。 这八阙司名字的由来则是因为有八个部门,不过朝廷之中已经有了六部的说法,于是便取名为八阙司。 据说能够进入八阙司的人个个都是武林高手。 不过陆国公的女儿去八阙司当差? 虽然这陆国公不止只有陆仙语与陆芝双两个女儿。 在思源城的陆国公府,这位陆国公便有正夫人与左右夫人,侍妾更是有十多名。儿女算起来十几位。不过陆仙语与陆芝双姐妹两人,是陆国公第一位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所生,后来因病去世,陆国公才又续了几房夫人。这些事在陆家都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 不过上次陪着陆芝双在陆府湖心亭喝了两壶酒,陆文便发觉至少陆芝双与陆国公这位父亲似乎关系不太好。 或许离开陆家也有逃离的想法吧。 不过去八阙司的确是有些微妙。 或许她真的想当个好捕快吧..... 陆文看着消失在远处的黑点,摇了摇头,转过头来。 自己拒绝陆芝双的理由也很简单,比起做捕快,自己更像做个逍遥江湖的大侠或者富甲一方的富豪,亦或者两者都能做到那就更好了。 而此时,陆文抬头便发现了,在医坊门口鬼鬼祟祟的何甲。 两人对视一眼,何甲如兔子似的朝着医坊内跑去,仿佛陆文是个魔鬼似的。 看着一溜烟跑了的何甲,陆文愣了半晌。 是不是给孩子布置的作业有点多了?要不给减减负? 想法刚刚升起,陆文目光便扫到了一旁的矮躺椅,接着就把这个想法给按了回去。 接下来一个月转瞬即逝。 最近生病的人很少,于是陆文也乐的清闲,每日除了读书便是修炼,因为整个医坊练武的的人就只有自己和深不可测的袁老,于是陆文也没法子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强。 月余以来,陆文便将医坊内袁老的藏书全部读完了。 而修炼上,现在陆文可以单手举起,约莫一百斤重的石头。而皮肤虽然没有达到牛皮般坚韧,但是当陆文用力时,便会发现皮肤不像以前那般柔软了,而是有了韧性。 期间还陆续进入了灰色空间两次,在灰色空间之中已经能够走出二十五步远了。陆文感觉自己的精神力获得了极大的锻造,已经可以做到过目不忘的境界。只是到了这个境界之后,感觉也没有其他的变化了。而且到达二十五步之后,陆文也觉得自己到达了极限。 于是陆文便减少了继续锤炼精神力,转而在灰色空间之中修炼起来观沧水中记载的步法《鱼龙百变》与刀法《断水更流》。 在灰色空间之中活动范围是走出步数,也就代表着陆文能够在灰色空间之中六十步方圆的范围内随意活动。 这个范围不大,但是用来练习步法算是足够了。 至于刀法《断水更流》,因为灰色空间之中好像不能携带兵器,陆文只能退而求其次,以臂为刀。 不过在灰色空间之中不会受伤,所以陆文修炼起来毫无顾忌。 三次进入灰色空间便将这步法与刀法基本路数给摸透了,甚至还将两者结合起来使用。 这期间自然也有着诸多的疑惑。 有些疑惑陆文自己揣摩之后就解决了,但有些疑惑,陆文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并未太过着急,而是将这些问题暗暗的记在心中。 因为一个月过去,陆文已经能够做到闭塞毛孔,并且一边空转功法一边疾行二十里了。 而袁老明日也要正式的教习自己修炼步法《鱼龙百变》与刀法《断水更流》。 而今日正好是这个月的第三十天,还能进入一次灰色空间。 盘坐在床上,即使是刚刚打坐入静完毕,陆文依旧有些期待。 这次进入灰色空间要彻底把步法、刀法统一协调起来,做到施展步法时也能施展刀法。 陆文暗暗定下这次进入灰色空间要实现的目标。 随后,便将怀中的黑色石珠摸出,塞入被褥下的木板凹洞中。然后放下被褥,躺下沉沉睡去。 次日,晨曦,旭日还未升起,但是天色已经由黑转白。 而医坊后院的木门则被打开。 只见一位老者与一位少年从门后走出,刚刚走出门外,老者的身影便如鬼魅一般,每一步踏出看着仿佛在行走,但是等落脚时身形已经在十几丈外了,像极了传说中的缩地成寸。 而跟在老者后面的少年则是远远地跟在老者身后疾行,如矫健的猎豹,速度之快,寻常人望去眼神恐怕只能留下淡淡的残影,在这崎岖弯折的竹林之中更是如履平地一般。 这一老一少,正是袁老与陆文。 第四十五章 天生的刀客 竹林之中的一片空地,袁老的身形稳稳的停了下来,转过身去,便看到有一道黑色的影子正急速地从远处袭来。 他这一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事,见过多少人。 二十岁时便跻身先天境界的天才俊杰他见了没有五十,也有二三十了。 但是眼前这少年,三个月前还是对武学医学一窍不通,虽然自己指点了他几句,但是也并非是将其当做亲传弟子那般手把手教习,至多就是解答一些修炼上的困惑,让少年少走些弯路。多数时候,还是他自己一路摸索过来。 也正是如此,靠自己摸索不到三个月时间能从一介仆从达到这种地步,也算是惊才艳艳之辈了。 这种天赋,哪怕是放到名门大派之中也是需要倾斜资源培养的俊杰。 此时正在竹林之中狂奔疾行的陆文只觉得胸口之中有一口气憋着,而且随时都会爆裂开来。不过为了保持住现在的速度,以便能够不跟丢袁老,他还是咬牙坚持着。当眼前都有些发黑的时候,他突然看到袁老停驻在了原地,心头不由的一喜。 不过行一百者半九十的道理,陆文懂得。 没有丝毫的松懈,继续聚集精神保持身形在竹林之中高速的穿梭,当来到袁老身前的那片空地之时,还在高速疾行的陆文径直的冲向一颗足有儿臂般粗细的紫斑竹,在接近竹子的一瞬间,双手仿佛化作两只灵蛇,径直朝着紫斑竹击去。 当双手碰到竹子的一刹那,陆文便以腰为中轴,将腿部的力道尽数的传递到双手之上。接着只见就看到一息之间双手化掌猛烈地击打到了竹子之上,不过却并非是硬碰硬,而是将力道打在竹子侧面,双手化钩,勾住竹子,整个人借助竹子的力道停了下来,而这颗儿臂般粗细的竹子,在这股力道之下,不由得弯了弯腰,等陆文松开双手,这竹子便猛地回弹回去,大片已经枯黄的竹叶散落。 如此一连串的动作也不过在短短一息之内完成,由极动入极静。 而站在空地前的袁老,看到陆文的动作,眼中似乎有光芒闪过,有些意动。 “这是刀法中的化力之法,是你自己钻研出来的?”袁老看着正揪着衣服抖落竹叶的陆文,笑着问道。 “回老师,是弟子观摩《观沧水》中的刀法时所得,刀法虽然需要兵器,但是其中一些道理也能运用到其他地方。”陆文连忙说道,脸上露出农家少年那股憨厚的表情,活脱脱像个庄户人。 袁老一捋白髯,不禁点了点头。 记忆力非凡,而且能够触类旁通的将刀法中的化力之法运用到其他方面。带徒弟也是十分消耗心神的事情,但是若是遇到一个能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弟子,教习起来,反倒充满了乐趣。 “不错。” 袁老脚下一挑,然后陆文就看到一根竹竿径直朝着自己袭来,旋即将这根约莫两臂长的竹竿接在手中。 “能够领会化力之法,你应该对这套刀法观摩的比较熟悉了,练起来给我看看。”袁老笑着说道。 陆文点了点头,手持着紫斑竹竿,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严肃的面孔。 站在原地约莫数十息,陆文闭起眼睛,手持竹竿,一动不动,仿佛死人一般。 反倒是袁老看到陆文的模样,脸上玩味的笑容越来越多。 “几十息入静,这小子机心太重,但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入静功夫上还能有如此进度。”袁老不由得点点头,露出赞叹的神色。 嗖! 此时一根竹竿在这片空地之中划破空气,带起阵阵破空呼啸声。 与此同时,陆文眼睛一睁,眼神之中澄净无比。 接着就看到陆文操练起来《断水横流》的刀法来,气势如虹,刀势如山,只是远远地看到都能感受到一股连绵不决之意。 而陆文这也是在现实之中第一次练习这套刀法,此前一直都是在灰色空间中钻研。但是此时此刻操练起来,却觉得一招一式都犹如刻入骨髓一般,刀随身走,身随意转,一刀接着一刀,犹如沧水一般,连绵不绝。 而让陆文惊喜的是,体内中不少虬龙劲的真气都被激发出来,刺激着骨皮血肉。这让他欣喜不已,他现在的身体仿佛到达了一个瓶颈,平日哪怕是疾行二十里,对于血肉皮肤的刺激也收效甚微。 但是刚刚修炼起这部功法,陆文便觉得血肉之中有真气被牵引出来,并开始淬炼身体。 甚至这股真气似乎还能听从自己的使唤。 情不自禁之下,便空转起了《虬龙劲》的功法。顿时两者结合就发挥不可思议奇妙反应,刀势猛然之间猛烈了不少。 之后,陆文心中又是一动。 脚下不自觉的便施展起了步伐《鱼龙百转》,只见陆文仿佛化身成为一条江水之中的鱼,躲闪腾挪之间,刀光四起。 《鱼龙百转》与《断水更流》本就是同系功法,搭配起来之后,效果便立刻就能显现出来。而且因为灰色空间之中钻研修改过多次,两者与《虬龙劲》的搭配也极为适合。 接着就看到陆文的身影在竹林之中仿佛置身于江河之中,四处林立的紫斑竹没能对他造成分毫的影响,反而他的身形在竹林之间犹如一道鬼魅。 此时,陆文才觉得心中生出畅快的意味。 在灰色空间之中练武,只有区区六十步的范围,虽然触感与现实几乎无异,但是心理上总是知道这不是真实的,而且以臂为刀,也有些憋屈。眼下虽然手里也只是一根竹竿,但好歹是一件物什了。 看着陆文刀法与身法完美结合,袁老此时站在原地,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是目光之中露出几分讶然。 毫无基础,两三个月达到后天练皮境界虽然惊奇,但也不是难事,只能说明有练武的天资。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自己也是一直注意着他,并未发现他私下里偷偷练刀。 毫无基础之下,第一次练刀便能如臂指使,甚至将刀法与身法合一。这种天赋便有些叫人惊骇了,即使是他这一生阅人无数,也极少能够见到有如此天赋者。 “刀心!” 几乎一瞬间,袁老脑海中便跳出两个字。 所谓‘刀心’便是先天便对刀法有某种天赋,能够及快速的达到常人难以达到的境界。 这种叫法并不单指武学,哪怕是念书学儒,也有‘文心’之类的叫法。 当陆文刀法练习完毕,手持竹竿,脸上带着几分雀跃的走到袁老面前时,便看到袁老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并说道:“你是天生的刀客。” 闻言,陆文一愣。 但旋即脸色便有些复杂。 “别介啊!比起刀法,我更喜欢刷剑啊!” 陆文心中大喊。 他明白,袁老或许是误会自己了,觉得自己第一次练刀就能达到如此地步。 但只有陆文自己知道,在那个灰色空间之中,一人忍受着枯燥与寂寞,不断地练习并验证刀法与步法,只为找出最适合自己的方法。 不过陆文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承认下了‘天生刀客’这个称号。 毕竟灰色空间的秘密是自己最大的底牌,哪怕是待自己极好的袁老,也不能透漏出去。 袁老这种顶级大高手肯费心教习自己,除了觉得有几分天赋之外,恐怕更多的还是随性而至。 么态度或者目的教习自己,但至少把自己领到了武道修炼这条路上,自己对于袁老还是十分感激。 不过感激归感激,不代表就可以掏心掏肺。 陆文对袁老的身份来历过往事迹全都一无所知,如此之下,若是被袁老得知灰色空间的存在,难保这种大高手不会懂什么心思,毕竟能够制造一个与自己相同的身体,并且模拟功法,这种存在实在是太逆天了,怕是袁老这种高手也会心动。 况且这东西或许还和自己穿越之谜有关,便更不能说了。 “看来一些基础的东西,已经不用教你了。正面对战,炼皮一境中你已经堪称小无敌,哪怕是淬炼了血肉后天武者,若是技艺不精,也不敌你。” “也就是说我现在至少已经是后天六品的武者了?”陆文惊喜的看着袁老。 “可以这么说吧。”袁老笑了笑,不过旋即又道:“不过也只是正面对抗,若是耍阴招,玩暗器,哪怕是淬炼了内腑的武者被普通人干掉也不是没有可能。日后你若是出去征战,一定要小心。” “征战?”陆文敏锐的觉察到袁老的口中的词汇,好奇的问道。 对此,袁老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作解释。 而陆文也只当是袁老嘴瓢了,并未太过在意。 “你的刀法已经摸到了门槛,接下来的修炼比起别人口述教习,反而是要自己去琢磨钻研了,功法口诀能够言传,但是技法层次却只能意会。不过也并非没有捷径,观看别人的道路也是一个法子,接下来我演练一遍,你且看好了,若是有疑惑便记下来。” 接着,袁老不等陆文回答,便随手拾起一根竹枝,就随手那么撩了出去。 而陆文看到袁老随手一撩的动作,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止不住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接着看下去,陆文发现袁老施展的正是《鱼龙百转》与《断水更流》。 虽然与自己的招式相同,但是韵味截然不同,如果说自己只是模仿一只灵动的鱼,那袁老就真的是一条鱼,一举一动,再无多余动作,招招皆如羚羊挂角一般浑然天成,令陆文不自觉的就看呆了。 同时,仅存的理智让陆文思考了一个问题。 袁老是之前就会这刀法与步法,还是看了自己施展之后,立刻加以改进又施展出来的? 若是前者到还好,若是后者...... 这白日青天之下,陆文竟不禁打了个冷颤。 第四十六章 八月飞雪 时间如流水,悄然不觉之间就走掉了。 又是一个月的时间,时间已经来到农历八月,这个世界也有中秋节。不过陆家的佃户们却在准备过节的紧张之余,忙着收割在上一场霜冻之中残存下来的稻子。 夜晚,陆文站在房间的窗户前,目光看着天上皎洁的银盘,月光下,一方对面田里放了水的土地上堆着白日里收割好,但还没有来得及运走的稻堆,而他的眉宇之中莫名的有些怅然留存。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穿越到这个世界一整年了。 “这个世界也有嫦娥奔月的神话啊。”陆文望着头顶的明月喃喃自语。 虽然故事的许多细节都不太相同了,比如后羿这个名字变成了‘羿’,但是故事的主体却是相似的。 而这个节日,在这个世界也是有着阖家团圆的意味在其中。 陆文望着月亮,抚摸着身旁的一柄泛着寒芒的厚背的朴刀,这是他从西北外宅的陆家工坊之中锻造的,花费了九钱银子,用的是十锻的钢铁,若论锋利程度比起普通陆家侍卫腰间的刀还要锋利一些。 不过这价格也让陆文肉疼不已,他的小金库之中本来也就只有伐竹营刘管事找自己买名额的一两碎银,之前又在那具河滩尸体上摸到了五钱银子,陆文原本是打算攒够五两银子为自己赎身的,但是如今踏入武道,显然也用不上了。 但是九钱银子对于陆文来说还是昂贵了,付钱的时候他心头都在滴血,这还是他认识那打铁的工匠,又花了几十大文,买了几斤上好的竹叶青与一只烧花鸡与那工匠混聊得就差八拜之交了,这才让那工匠在锻造的时候将五锻钢换成了十锻钢,否则这把十锻钢的宝刀至少也要再贵上四五钱银子。 这还是是工艺要求不高的朴刀。 若是换做工艺稍微复杂些的环首刀,那价格能翻个好几番。 譬如陆家侍卫营百夫长才有资格持有的百锻环首刀,那玩意造价最起码也得十两银子,价格就让陆文望而生畏了。 不过这刀的价格比起剑,却是小巫见大巫了,一把可用来与人争斗的十锻钢长剑最少也要十两银子了,百锻钢的宝剑少说百两,若是出自名家之手,几千两也是有的。 而且剑法难练,更讲究难懂更难精,若是使用不慎,反而容易使宝剑断折。所以对很多人来说,上手只需要学会劈砍就能立刻用于实战的刀法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至少对于目前的陆文来说,是这样的。 这一个月间,对于陆文来说还算是古波不惊。 每日的重心就是修习医术与修炼功法,闲暇之余指点一下何甲的功课,这充实的生活让他仿佛找回了前世考试前发愤图强复习时后的感觉。 实力每日都在缓慢的增长当中。 根据袁老说法,武技大致有登堂、入微、小成、大成、天人五重境界。 而自己虽然是‘天生的刀客’但是也仅仅是摸到了刀法登堂的门槛,距离入微还差的极远。想要更近一步已经不是靠勤学苦练就能实现的了,现在对自己来说实战反而对自己更加有效,所幸袁老偶尔会出手指点,虽然进境缓慢,所幸总归是看的见进步的。 陆文看着窗外的景色,手指在掌心微微抚摸着,突然间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手来一看,便发现掌心之中有一块粗厚的老茧蜕了下来。而这双原本满是老茧的双手纤长皙白,哪里还有之前那副庄稼人的模样? 陆文原本有着几分菜色的脸上现在也红润起来,整个人的风貌与之前变化很大,只是站在哪里,便像是一支藏身剑鞘中的宝剑,不容忽视。 而就在这个时候,陆文眼神微微一眯,眼神一变,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他轻轻伸出手去,只见一片六边形的结晶缓缓的落到陆文的手掌之中,此时他的手掌极为敏感,哪怕是这一片雪花在掌心融化也能感受的清晰。 看着在掌心融化的雪花,陆文蹙着眉头抬头望去,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在银白色月光之下,无数的雪花洋洋洒洒的从天空中落下。 虽然最近几日气温降得极快,但是下雪了,还是让陆文惊讶。 益州位于南方,有些人终其一生连棉袄都没穿过,更别提见到雪了。 陆文呼吸哈出的气在空气中极为明显。 八月飞雪! 陆文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但是直觉告诉他,这方世界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不自觉之中,陆文便联想到了南岭。 据说南岭在两个月之前就大雪封山了。 “这方世界越发的怪异,我需要更强大的实力,至少可以保住自己不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牵连,或者在危机时有一份自保之力。” 陆文如此想着,也正是这份想法才让陆文拿出大半积蓄购买了这把十锻钢的朴刀。 如今他的小金库也只剩下了大概五钱银子,虽然听着很少,但若是换成大梁通宝便就是五百枚,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不过这些钱放到修炼上来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自己虽然是袁老的记名弟子,但却不是袁老的儿子,不能事事都找袁老,钱财的事情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财侣法地。 这是修道人的口诀。 陆文虽然不是修道的人,但是学武的消耗却是少不了的。若不是袁老管着陆文每日的吃食,恐怕陆文现在就要因为吃不上饭,而暂停修炼了。 为钱财忧愁了几十息,脑海中闪烁过几个搞钱的方法,之后陆文便关上了窗户将寒风挡在窗外,然后转身回到床上睡下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医坊后的竹林被一层厚厚的积雪所覆盖,整个陆家放眼望去,一派银装素裹,甚至医坊的房檐下摆已经挂起了一溜约莫手指粗细,七八寸长的冰溜子。 而在医坊后面的竹林之中,一道如灵活的游鱼的身影在竹林之中如履平地,穿行而过。 当身影掠过,令人惊讶的是,那雪地上的七八寸厚的积雪上的脚印只有深入了四寸边停住了,并未踩到地步。 突然这道身影停住,一道寒光化作一道流星朝着一颗约莫尺宽的紫斑竹看袭去,仔细看去,是一柄泛着十层缎纹的朴刀。 噗! 只听见一道轻微的响声,陆文面不改色的将这把朴刀收入刀鞘之中,随后转身离开,转身之时,就看到这棵高大的紫斑竹缓缓倾斜起来,最终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之中,砸断无数竹枝,最终轰然落到七八颗竹子之间的地面上,溅起了大片的雪花。 自己的刀法按照袁老的说法已经足以登堂入室了,但是距离入微境界就差的极远了。 而现在陆文被刀法卡住了半个多月,半个多月以来,他的刀法没有丝毫的进展,甚至还出现了几分倒退。 面对这种情况,甚至就连灰色空间都不好使了。 刀法越练越不稳。 仿佛陷入了桎梏。 而比起刀法的禁锢,《鱼龙百转》的身法进展极快,虽然依旧距离入微境界十分的救援,但是每日练习还是能够觉察到自身的进步的。 在这竹林之中一直修炼到正午,陆文才将朴刀收入腰间往医坊走去。 从后门进入医坊,将朴刀挂在墙上,陆文走进大堂。但是刚刚进入大堂,他便发现了两个意外的身影。 只见大堂之中站着的正是西北外宅的大管事,而在这位大管事身后还站着一个怯生生的背影,正是这位大管事的独女、何甲的心上人,陆婉。 此时何甲站在袁老身后,一双眼睛时不时的就往西北外宅大管事身后的那道身影探去。 而陆文的出现引起了袁老和大管事的注意。 “见过大管事。”陆文朝着西北外宅大管事微微躬身,然后又朝着大管事身后的陆婉微微拱手,那陆婉见状,也连忙羞涩的朝着陆文回礼。 “人常言腹有诗书气自华。袁老,您这位弟子的变化可谓是天翻地覆啊,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要怀疑是换了个人了。”这位西北外宅大管事,看到陆文第一眼便有些微微心惊,无他,这陆文和上次见面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简直判如两人。 上次虽然也有几分机灵劲但是一眼便能看出是一个仆役,但是这次再见,若不是知道陆文的底细,说陆文是益州那个大家族的公子他也会相信。 袁老浅浅一笑,道了句‘管事过誉了’。 陆文看着这位大管事,心中猜测着这位来的目的。 “贤侄可愿意随队去南岭走一趟?” 没有让陆文过多的猜测,这位大管事笑眯眯的对着陆文说道。 南岭? 这下反倒是陆文有些愣了。 第四十七章 踪迹 “最近天象怪异,天灾频繁。甚至圣上在半月前下了罪己诏,昭示天地臣民。南岭驻军那边更是两个月前就大雪封山了,现在南岭那边缺少粮草以及过冬的衣服,于是便从白麓城征集资源,准备给南岭驻军送过去。 队伍需要些随行的医师,本来到不需要咱们外宅出人,但是几个月前南蛮入侵,不少医师都去了益州军南境驻军。如今城中缺少医师,也只能临时抽调外宅的医师前往了。你师父年事已高,不宜远行,我想了想,由你代替袁老前往为宜。” 西北外宅的大管事带着一副慈祥面孔,十分耐心的为陆文解释道。 本来以他的身份大可不必讲的这么详细。但是袁老的身份本就特殊,虽然是他西北外宅的医师,但是在二十年前,陆国公原配夫人难产,本来是大人小孩全都保不住,但是袁老出手保住了小孩一条性命,也就是后来的陆芝双,陆家二小姐。 所以袁老虽然只会一名医师,但是身份地位在陆家非同凡响。 连带着这袁老的收下的记名弟子,他至少明面上也是一副和蔼长辈的模样。 早在三个月前,自己一位远房族弟便找上门来哭诉,说他被医坊内的小医童给坑骗算计了。 按照同族情面,这个事情应该要帮这一把。但是因为看在袁老的面子上,他才没有故意深究,不过对着小医童也没有好感便是了。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据他的消息,这小医童先是被陆二小姐看中,被带到白麓城中,之后又被陆家大小姐看中,被赐予了忘书塔的令牌,可以进入书塔内查阅典籍。 要知道除了陆家嫡系子弟之外,就算是本家子弟也难以进入陆家书塔。 何况陆家大小姐更是名誉天下的女儒生,两个月前在泰稷书院的《北原论》与改良曲犁,名动梁国一十三州,而月余前传来消息,陆大小姐如今入了弘文阁,拜入当世大儒门下,令天下儒生学子为之动容。 能被这种百年间不世出的大才看中,想必这小医童必然有些天赋。 于是,他今日前来,便是抱着与这位小医童拉近关系的心态前来,甚至家中独女提出要跟随而来的这种不合礼节的要求也被他应允了,目的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而当看到陆文时,他心中的惊愕便抑制不住了,他执掌一县之地,这几十年来也见过诸多青年才俊,但是能够有这般风范者却寥寥无几,而且回想起来,两个月前,这小医童还是一副默然无闻的样子,便不禁让他更加动容了。 所以他才能耐下性子,细细的为陆文讲解来龙去脉。 陆文听完,微微瞥头看向袁老。这一趟出不出行,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虽然刀法遇到了桎梏,但是《虬龙劲》与《鱼龙百转》的修炼却还在稳步前进之中,他并不着急。 虽然对陆家外面的江湖有所向往,但是明显是继续跟随袁老修炼收益更大。 本来按照陆文的想法是等到自己功法与武技全都进展缓慢遇到瓶颈时再出门闯荡,寻找突破的契机。 “如此也好,在医坊之中书本都啃得差不多了,也该出去践行一番了。”陆文的眼神刚刚投过去,就听到袁老笑着说道。 “是!”陆文点头应下,虽然面上严肃,但是心中有几分欢喜,在陆家待得太久了,他也想出去看看这方世界。尤其是最近几个月以来对于南岭的神奇事迹耳濡目染,让他也十分好奇。 地动! 深不见底的峡谷! 以及在夏末便大雪封山的诡异天气。 种种异象,都让陆文对南岭生出极大的好奇心。虽然跟着陆家队伍前往会有些麻烦,但是安全性却是可以保证的。哪怕是在凶恶的山匪,也绝不敢拦截白麓陆家的队伍。 “如此便好。队伍三日后便从白麓城北门出发,到时候我会让宅里的侍卫营来接上陆贤侄。这几日,陆贤侄可以稍微收拾一下行装。”西北外宅的大管事得到陆文应承,连忙笑着说道。 “大管事费心了。”陆文拱手说道。 在大管事看来,袁老的意思就是让陆文随队去南岭。 但是陆文却知道袁老这层话中另外一层意思便是叫自己出去闯荡一下,不要整日蹲在医坊中闭门造车。 “还有一事,我这小女上次从医坊之中为其母抓了副开胃的方子,内人服下后效果显着。这次我临出门前,她便要求随同前来,为其母亲再拿些药材。还是要劳烦袁老了。”大管事说着,便微微让步,让身后的陆婉露出面来。 “不必客气。前些时日,我不在医坊内,应该是陆文为令嫒抓的方子。”然后袁老转身对着陆文说道:“再去为陆小姐抓几副药。” “是。”陆文应下,然后笑着对陆婉说道:“陆小姐且随我来取药。何甲你也过来帮忙。” 然后,陆文便引着陆婉朝着大堂后的药房走去。 而何甲闻言,脸上更是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兴奋劲,连忙跟着往堂后的药房走小跑过去。 待三人进入越过大堂进入药房的隔间中,陆文转过头来,对着何甲与陆婉笑道:“我去抓药,何甲你替我招待一下陆小姐。陆小姐还请稍等。” “是!”何甲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劲,狠狠地点了点头。 而陆婉则羞涩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何甲,然后朝着陆文微微欠身,说道:“麻烦陆医师了。” 陆文进入药房,然后转身隔着幕布缝隙,就看到陆婉被何甲请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着,而何甲则忙前忙后端茶倒水,时不时两人眼神交错,便如同惊鹿一般立刻错开,但是对视的一刹那,两人之间的空气中快要摩擦出火花了。 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陆文只觉得一阵牙酸,这两人什么时候对上眼了? 记得上次的时候,两人才是初次见面。 莫非是自己离开医坊前往白麓城陆府的时候....... 目光在何甲的身上停留了几息,这两人的事似乎也不用自己这个男媒婆太过操心了。不过陆文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何甲这小子是用了什么手段在自己离开的短短十来天中俘获了陆婉的芳心。 想了一阵,最终陆文也只想了一个最大的可能性,那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看着两人那焦灼的目光,陆文吸溜了两口凉气,只觉得牙疼不住,连忙转身去抓药,不过转身时,脸上却还是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 半个时辰以后,陆文何甲站在袁老身后,目送着陆婉随其父上了马车。 “袁老,天气寒冷,请回吧。”车厢中,西北外宅大管事掀着车厢中窗户的帘布,对着袁老说道。而在他身侧,能看着脸色有几分红润的陆婉,也不知道是被天气冻得,还是其他的原因。 “慢走。”袁老笑呵呵的朝着大管事微微拱手。 随后马匹小跑起来,拉着马车沿着官道渐渐走远。 陆文看了一眼目光还盯着远方已经化作一个黑点的马车直勾勾的看着,仿佛丢了魂一般的何甲,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伸手冲着何甲的后脑勺就来了一巴掌。 “你瞅瞅你这没出息的样。”陆文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吃痛之下何甲立刻抱住了后脑勺,转头看着陆文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脸憨笑模样。 见状,陆文不禁翻了个白眼。 不就摸了一下人家姑娘的手吗?还是给人端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 陆文微微扶额,然后伸手揪着何甲的衣服后领,半拎着将其拎进医坊之中。 而袁老看着两人的模样,笑呵呵的抚了抚颌下长髯,眼神之中闪烁过几分追忆的目光,然后也走进医坊。 ...... 渝州,渝州军军营之内。 一个穿着与渝州军装束迥然不同的人影自大帐之外匆匆走进来,仔细看,他身上的铠甲都是由精钢软甲制成,既轻便又坚固,唯一的缺点就是造价不菲,这么一副护住了上身要害处的软甲,至少也要几十两银子,寻常的渝州军兵卒是不会有这种装备的。 而且这人只是看着就与寻常兵卒不同,太阳穴高高鼓起,一脸虬结的髯须,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凶神恶煞的气息,令寻常人只是看着都胆颤。 这是陆家鹿营,乃是陆家的精锐军队,是从整整三州几十万大军之中选拔出了一千人成立的一营,几乎每个人都是后天前三品的实力,而担任百夫长的十人更是先天境界的高手。 而这虬面髭髯的大汉便是这支鹿营的千夫长。 此时走进帐中,对着账内一道正在打坐的佝偻身影微微一拜,说道:“禀报大总管,已经发现了那伙南蛮巫师的踪迹。” 账内阴影之中,这佝偻身影睁开一副浑浊的眼睛,缓缓站起身来,踱步走到阴影的边缘。 “走!” 佝偻老者轻道,然后抬脚迈出阴影。 第四十八章 收拾行囊 夜深人静,乌云密布,时不时有零星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 医坊中,二楼的房间窗户内映射出亮光。 房间内,陆文盘腿坐在床上,面前零零散散的摆放着一些东西。 因为这次要前往太岳山脉,以这个世界的马匹脚程,来回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也算是一趟远行,所以除了衣物之外,陆文把自己全部身家都翻了出来。 陆文随手将面前的一颗黑色珠子拾起,拿在手中把玩着,这石珠外壁圆润光滑,入手细腻。 陆文也曾暗中到处打听,但是都没有获得这黑色石珠的相关的消息。 这黑色石珠能够让自己将进入灰色空间的时间缩短一倍,可以说是极为有用。 但是陆文心中却隐隐觉得这石珠应该另有用处,毕竟别人可没有灰色空间。不过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他目前还不清楚,不过连神秘的灰色空间都能影响,陆文猜测这石珠肯定不是凡物。 陆文猜测除了无价且无形的灰色空间之外,自己最宝贵的或许就是这黑色石,没准比起三百窍穴的虬龙劲价值还要高也说不准。 随手将黑色石珠放入被褥下面,转过头看向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中,还剩下的五钱碎银,几十枚通宝,这是硬通货币,是必然要带在身上的。而那柄花费了自己大价钱锻造的十锻朴刀自然是要随身携带的,虽然一名医师随身携带兵器有些怪异,但是在这尚武的世界,倒也不是什么惊奇的事情。 除此之外,陆文便将目光投向床榻上的约莫婴儿拳头大小的黄白色小瓷瓶上。 这个小瓷瓶是与观沧水这部功法一同从那采花贼的尸体上摸来的。 陆文将小药瓶拿起,打开塞子,随手倒出一颗,圆滚滚的红色药丸躺在陆文手心,像是朱砂一般鲜艳。 只不过陆文目前还是没有发现这药丸究竟有什么效用。 以他的医术也只能推断出这颗药丸不是毒药,至于根据药丸的色泽、味道便确定效用或者成分,他当前的医术是做不到的。 不过之前陆文曾经将一粒药丸混入一小块腊肉之中喂给乡间的一条野狗吃,但是那野狗吃下之后,除了精神亢奋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病症出现。之后几次出现在陆文眼中,也都活蹦乱跳的,也算是佐证了自己的推测。 不过在没有弄清楚这药丸具体的功效之前,陆文还是不敢贸然的服用。 甚至,陆文还根据这采花贼的身份推测这药或许是某种房中秘药,但是通过跟着那只流浪狗近一个时辰,也并未发现那只狗有这方面的症状。 虽然拿着这药丸去询问袁老也可以,毕竟观沧水的存在袁老也是知道的。不过陆文目前无病无灾,修炼进境也还算快速,除非是能够生白骨肉死人的疗伤圣品,或者是让人功力大增的灵丹,不然的话对自己目前都没有明显的效用。 而从这人的身份,以及这药瓶中药丸的数量来看,这东西很明显不是自己所期望的灵丹妙药。所以陆文也就懒得拿这药丸去袁老哪里求证了,万一真是采花贼行苟且之事时用的东西......到时候解释起来不仅尴尬而且麻烦。 除此之外,还有两块令牌,一块是陆大小姐给自己的出入书塔的令牌,自己离开陆府的陆府的管事并未将这块令牌索回。 而另外一块,也是上次摸尸时与观沧水一同拿到手的,是一块质地沉重的雕刻着不知名纹路的黑色令牌。 陆文猜测这或许是什么宗派组织的令牌。 还剩下的东西便是观沧水以及记载着虬龙劲的绸布,这应该说都是好东西,但是这上面的内容早就被陆文牢牢地记在脑子里了,所以这东西目前对于陆文来说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陆文看着自己的物什,一年多的时间自己攒下了这点家底子。 东西还是不少的,但是用不上的东西太多了,而且有不少东西自己根本不明白其来历。 这个世界迄今为止在自己眼中还是个笼着黑纱的谜团。 自己目前虽然在武学修炼上有所进境,但是还差的太远了。 后天武者在这个世界虽然不是遍地都是,但也绝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所以自己的实力拿出去也就是给人家看家护院,每个月领几钱银子的水平,距离独步武林,快意恩仇还远得很。 别的不说,这陆家侍卫营中随便来个什长自己都不一定能够打赢。虽然袁老说自己在正面实力上在炼皮境,也就是后天下三品小无敌。 但是现实不是情景模拟的理想情况,自己硬实力或许有了,但是真论起实战经验,或许自己会被侍卫营的侍卫们几回合内轻松解决,这都是实战经验不足导致的。而这些都不是说自己在家里闭门造车就能增长的,一定要出去与人实战才行。 毕竟袁老也说了,哪怕是后天武者如果措不及防也有可能会被一个普通人给偷袭杀死,阴沟里翻船。 所以这次去南岭,陆文将其看成了一次危险性不高的历练。 真要是自己独自出去闯荡江湖,最起码在跟着袁老学习一两年,等何甲结婚生子安稳下来之后,自己也能无牵无挂的出去游历了。 毕竟人生还长,自己也没有非要出去闯荡江湖的理由,那自然还是稳健些的好。 之后,陆文又起身收拾了两套换洗的衣物放进行囊之中,虽然现在天气寒冷,但是陆文自修炼以后便隐隐的有些寒暑不侵了,身体内部就好像一个熊熊燃烧的大铁炉,抵御着外界的寒冷。 而且自己也能主动关闭毛孔,减少身体散发热量。 将行囊衣物都收拾好,确定无误之后,陆文便吹灭了蜡烛,翻身上床打坐修炼起来,半个时辰之后,感受着身体内从经脉中缓缓流散在血肉中的真气,他露出几分笑容,然后便进入梦乡。 距离出发还有三日,接下来的几天自己还得为这次远行做些其他的准备,比如了解一下南岭的情况,地理环境等等情报。 虽然陆家的队伍安全性很高,但凡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危急关头多掌握一些情报,或许就能多出来一条生路。 窗外,天空中的乌云压得更低了,仿佛都要触及到医坊二楼的屋顶了。 风声渐响,风雪愈大,不多时天地就被熙熙攘攘的鹅毛大雪所填满了。 ———————— 昨天又欠了一章~ 抱歉了。 明天三更补上。 【预警,下面的批话有点多,不想看的读者老爷请跳过。】 目前这书写的比想象中的要艰难那么一丢丢,所以写起来就有些畏手畏脚的,甚至还有那么点害怕码字了,生怕写不好。 不过失败是成功他妈。 畏手畏脚不是咱的风格。 有错误就改正,挨打了就立正,越是畏手畏脚,想着一点都不出错,反而积累不到什么经验,出错的概率也就越大。 明天三更,先把欠更补完。 然后天天一更,也快把自己的精气神给磨没了。所以以后努力保持双更,包票先不打了,这玩意容易打脸,我也只能说尽量用实际行动证明吧。 本来还想整个推荐票加更什么的,给自己找找动力,但是想了想,上架之后再说吧。 这本书的画风在当前大潮流之中有点画风不同,说实话我并不为之沾沾自喜,因为逆版本输出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傻子才干,受众小、不挣钱写的起来还贼难。我本来也不太想写成这样,但是仙侠和都市完全两种类型,都市的经验不太好直接往仙侠上套,所以我写着写着就有点歪了,幸好手里有大纲,虽然画风怪怪的,但剧情到没有太歪。 目前对于这本书最大的期许就是写点好玩的剧情,让大家看完之后会觉得这书有那么点‘意思’。然后就是希望这本书能够让我摸到仙侠的门槛。 批话有点多了,但是这点事也不好开单章,所以还请各位读者老爷见谅,晚安,么么哒。 第四十九章 百夫长 第二日清晨,陆文看着下了一夜丝毫没有停止迹象的鹅毛大雪,心中还想着,若是这雪势不止,接连下上两三日的话,这趟南岭之行恐怕便难了。 不过所幸的是这大雪到了正午时分便停止了,不过饶是如此,厚处的积雪依旧能够将小腿处淹没。 所幸接下来的两日,艳阳高照,使得这积雪融化了不少。不过气温也一下子冷了下来,而且道路上那坚硬的黄土更是泥泞不堪,行走起来十分艰难,令陆文看的直皱眉。 两日时间转瞬即过。 第三日上午,陆文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好,东西并不多,两套更换的衣服,几钱碎银,然后就是几本医书,还有行医的时候要用到的如银针等器皿。至于其他药草等,不需要陆文带着,在辎重队伍中都有。 医坊大堂之中,陆文穿着看起来还算厚实的棉麻衣,先将那把朴刀背在身后,然后将包裹背起。 其实他本来打算将朴刀学着别人长剑的模样挂在腰间。但是试了一下才发现不妥,自己这条朴刀足有五尺长,这个世界的一尺为23.5厘米,这一条刀便有近一米二长,自己身高不过才七尺三寸,放在地球上还不到一米八,这放在腰间的刀鞘中根本拔不出来。 每每如此,陆文便羡慕起陆府忘书塔内老者那一手‘飞叶’的惊人手段。 御剑飞行,百米之外取人首级,这简直就是仙家手段。 也正因如此,陆文才想要学习剑法。 旁人都一拍剑鞘,长剑横空,潇洒无比。 自己一拍刀鞘,一柄农家务农垦土的朴刀就飞出去了,这也太不风雅了。 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袁老虽然是个大高手,但是自己并非是亲传子弟,能够指点自己修炼已经是难得,想要求其传下武技是别想了。 而在陆文印象中,前世古代的朴刀都是没有刀鞘的,挂在腰间,随取随用。 但是陆文这把朴刀是开了刃的,真要是挂在腰间晃荡来晃荡去,只怕用不一个时辰自己这两条大腿就血肉模糊了。 这个世界,想要获得一定的社会地位,要么有个世家在背后支撑,通过世家举荐的方法进入仕途。但是这个方法并不适合普通人,对于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学些功夫去为世家或者进入军队杀敌换爵,更加合适。 所以有如此尚武风气,加上朝廷又不禁武,除了强弩之外其他兵器在民间处处可见,真正练武的人反而都不用朴刀这种农家开荒垦土的刀。 不过这种刀唯一的有点便是便宜,锻造起来不费力,用上了十锻钢之后,强度也是够得,再加上开了刃,虽然卖相不太好,但是与人争斗是足够了。而且因为陆文这把刀并不是用来垦土,所以那陆家工匠锻造的时候外形便往环首刀那方向靠了靠,使得这把刀反而有些不似朴刀的。 这朴刀刀柄长度占全到长的三分之一,刀背有弧度,刀身还专门开了血槽,刀刃距刀柄一尺往上开刃,由一把牛皮的刀鞘包裹着。 看着陆文一副整备的模样,一旁的何甲脸上露出不舍得表情,两人从小到大便是玩伴,后来亲人逝世,两人又相依为命。 何甲缓步走到陆文面前,从胸前摸出一个麻布袋子朝着陆文递了过来。 “哥,带着吧,路上用得着。”何甲盯着陆文说道。 陆文看着何甲递过来的钱袋,微微一滞,旋即一笑,伸手将这钱袋推了回去。 与陆文父母一样,何甲父母生前也攒了些积蓄,这何甲并没有前身的坏毛病,父母留给他的钱并没有随意乱花。 “哥有钱。”陆文笑着说道。 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马匹嘶鸣的声音。 陆文闻声,精神顿时一震。 想来是西北外宅的车队来了。 陆文连忙走出去,而何甲也急忙跟着出去,袁老也缓步踱出医坊。 一出门,就看来医坊门前的官道上,有三五十骑,人人身上都着轻甲,腰间佩戴长刀,马匹身后都大包小包的挂着行囊。 而看到为首的那人,陆文眼神之中闪烁过几分神光。 这名百夫长自己正好认得,正是几个月前,貉貘兽庄中为发狂的貉貘做收尾工作的那名百夫长,记得当时此人还夸赞了自己一句。 当时看到这人只觉得深不可测,其他的便什么都觉察不到了。 但是此时再看,便能清晰的觉得这人身上传来的气势浑厚,极为慑人。而且从种种细节之处来看,此人是修炼的内家功夫,皮肤坚韧,血气旺盛,看起来,最少也是已经淬炼了血肉,已经锻骨的后天高手。 此人骑在马匹上,看到袁老出现,便翻身下马,朝着袁老微微拱手。 “袁老,好久不见,您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大汉哈哈笑道,与袁老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将目光投向陆文。 当看到陆文精气神时,目光之中闪烁过惊异的神色,旋即点了点头,称赞道:“不错!不愧是被大小姐看中的人。几个月前我便觉得你与常人不同,如今一看,果然是个俊才。我叫陆开天,你叫我开天就行。” 嚯! 开天! 就算是陆文也被这霸气的名字震慑了好几秒。 然后陆文突然从脑海中闪烁过一个身影,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兽庄的侍卫营什长陆开山。 陆开山几个月前被发狂的貉貘一巴掌拍的人事不省的侍卫营什长,后来转入白麓城中医治,后来陆文打听到,人至今还在白麓城中医治,情况不明。 从名字上来看,似乎与眼前的陆开天百夫长有几分关系。 不过两人也才刚认识,这种事情也不好出口询问。 “开天叔,您过誉了。”陆文拱手谦逊道。 啪。 一只手掌突然朝着陆文袭来,诧异之下,陆文不自觉的便施展出了鱼龙百转的身法朝着身后退出一步准备躲过这只手掌。 陆开天见状,眼神中闪烁过几分异色,手中动作不自觉的加快了些,追了上去。 见猛然加速的手掌,陆文也没有继续躲闪,他已经明白这陆开天是在试探自己,于是装作惊诧的样子,任由这只巨掌拍在自己的肩膀上。 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当一股子沛然巨力袭来时,陆文只觉得胸口一闷,差点没有一屁股坐到雪地中去,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一阵呲牙咧嘴。 “好小子,不错。能够躲过我这第一掌,最少也是八品境了。”陆开天笑着称赞道,心中却是惊异。记得这小子几个月前还是一介白身,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就达到了如此程度,纵然他也不由得暗暗心惊。而且此子刚才的身法极为精妙,绝不是普通的步伐。 不过当他想到风闻中陆文曾进入过陆府忘书塔中,便也就不奇怪了。 —————————— 这朴刀写的时候草率了,这玩意是从大刀改来的,根本没有刀鞘这种东西。 但是前文已经写了,也不好改,我就只能想办法给他圆上了。各位就当是变异版本的环首刀或者唐刀吧.....我对冷兵器研究也不深,以后我尽量加强一下这方面的学习,争取别再出现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bug。 后面还有两章补更~可能会有点晚。 各位读者老爷可以等到明天再看。 第五十章 花钱哪有白嫖爽 陆文脸上笑呵呵的,但还是不自觉的扭着酸痛的肩膀,自己已经是锤炼了皮肉,虽然还达不到皮肤如牛皮般坚韧的地步,但是寻常人的拳脚基本上打在自己身上就如同挠痒痒一样。 但是受了这陆开天一掌,依旧觉得半边身子都有些酥麻,可见其用了多大的力道。 “这个世界的人都是什么毛病。话还没说清楚,就要试试别人的武功。”陆文心中吐槽道。 而听到陆开天的话,周围侍卫营的人都纷纷朝着陆文投来惊诧的目光。 一个小小医师,竟然能够有后天八品境的实力? 放在平时他们是绝对不信的,但是这话偏偏是从百夫长口中说出,他们便不信不行了,于是便都将目光放到陆文身上观察起来。 要知道八品境已经能够拉开两石强弓了,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八品境,但是陆文的年纪太小了,如此年轻就能达到八品境,未来或许能够达到后天境上三品境界也说不准。 瞧见周围人的目光,陆文并不在意。 他修炼武道,是迟早都要显露出来了。甚至都不用自己的施展功法,同样练武的人只要一看陆文的状态,就能看出自己也是个练家子,这东西瞒是瞒不住的。 所以陆文也不避讳在众人面前展露出自己的实力。 而且自己有陆府之行的掩护,旁人见了也不会觉得疑惑,只会将自己当做是得了陆府的赏赐。事实上也差不多,《武藏》这本书还是忘书塔内的老者亲手赐给自己的。 所以只要《虬龙劲》与灰色空间没有暴露,其他的东西显露出去一点,陆文也并不在意,毕竟有这陆府这张大旗扯在身上。 “赶紧上马吧,在午时之前我们还得赶到白麓城北门集合。”陆开天笑着问道。 陆文点点头,不过并没有骑陆开天背后的马匹,只见他轻声吹了一声极悠远的口哨。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只见一匹快要掉没牙的老黄马悠哉的从医坊侧面的竹林中拍了出来。 这老黄马一阵小跑来到陆文身前,用着他那大脑袋在陆文胸前蹭了蹭,陆文也伸手拍了拍他的脖子。 “你准备骑这匹马去南岭?”陆开天看着这匹老黄马直皱眉。以他的眼光来看,这匹老黄马拿来煮汤都嫌肉老。 见到陆开山的模样,陆文当然知道他的想法。 “不用等我。”陆文笑着说道,这匹老黄马最让陆文喜欢的就是四平八稳,坐在马背上基本上感受不到颠簸。 陆开天摇了摇头说道:“押运辎重到也走不快。我是怕这匹马走不到南岭就死了。” “......” 陆开山的直白让陆文有些措不及防。 这匹老黄马年龄虽大,而且精神也不错,但是陆开天的话还是让陆文盯着这老黄马看了半晌,当看着老黄马混不在意的打了个响鼻,他最终还是定下念头,翻身上马。 “袁老,告辞。”陆开天喊了一声,然后带着西北外宅侍卫营朝着远方官道奔驰而去。 “老师,我走了。”陆文朝着袁老喊道。 袁老点了点头,然后从袍袖之中摸出一个绸布口袋,径直朝着陆文扔了过来。 陆文下意识的将其接住,入手沉重,陆文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有三锭二两重的银白色小元宝,其他的还有零零散散的如雪般闪亮的碎银,加起来也有三四两银子了。 这一袋子银子,最起码也有十两了,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的钱。 “老师!”陆文有些惊愕的看着袁老。 “带着吧,出门在外能用得上。”袁老笑着对陆文说道。 在这冰天雪地之中,陆文只觉得心头一热,将钱袋揣进胸前,陆文朝着袁老遥遥作揖,然后轻甩缰绳,老黄马便撒开蹄子跑了出去,虽然不比那些侍卫的马来得快,但是也并没有慢多少,而且四平八稳。 坐在马背上,陆文回望医坊,医坊门外何甲与袁老还站在门口看着自己。这时,突然一股情绪涌上心头,细细品味一番,陆文发现自己竟然莫名生出了几分离家远行的愁绪。 待袁老与何甲的身影再也看不见,陆文眼神复杂的回过头去,轻甩马鞭跟上了速度并不是特别快的侍卫营。 而刚刚进入侍卫营的骑兵队列之中。 “陆文。” 一道声音便从一旁传来,而且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耳熟,陆文好奇之下转过头去,便惊奇的发现了一名熟人。 “刘叔!”陆文惊奇说道,然后连忙拉着马匹靠近这人。 只见这人穿着轻甲,腰间佩刀,一只手紧握着缰绳,而另一边的袍袖则打了个结,空空荡荡的。 这人正是之前从益州南境负伤回来的刘和道,在两个月前刘和道便养好了伤,回家去了。自己现在修炼的虬龙劲甚至就是从刘和道裹伤口的布条之中拆下来的。之后,陆文因为每日功课与修炼繁忙,也就一直没有与刘和道联系。 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碰上了。 刘和道看着与两个月前精气神截然不同的陆文,眼神之中之中有欣慰也有惊讶,没想到两个月前对武道还未入门的小子竟然成长的这么快。他有几分预感,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或许能够达到自己想象不到的高度。 两人虽然两个月未见,但是交流起来却丝毫没有隔阂。 交流了一路,陆文也明白了刘和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刘和道回家之后,便被安排进了西北外宅的侍卫营之中,虽然断了一只胳膊,对实力有所影响,但是作为在益州南境驻守了好几年的老兵,单单是战斗经验就远超西北外宅多数的侍卫了。 若不是断了一只胳膊,刘和道或许就被招入白麓城的侍卫营了。 两人交谈了良久,突然马蹄的声音发生了变化,马蹄铁落下发出与石头碰撞的清脆声音。听到这声音,陆文与刘和道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一齐转头看向远处。 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望不到边际的黑线,随着队伍行进,这条黑线逐渐巍峨起来,当众人来到护城河前的时候,已经需要抬着头仰望这座十几丈高的城墙了。 故地重游,这座巨城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震撼。 而除此之外,陆文还注意到,在北门之外,有上千人已经聚集在了一块空地上,除此之外还有盛满了辎重物资的车辆。 在陆开天的带领下,西北外宅这支有五十骑的队伍径直朝着这些队伍而去。 而陆文则注意到,这近一千人,隐隐分为了几个团体,其中数量最多的一群人,约莫六百人,身上的甲胄精良,手持长戈,腰间配刀,面容冷肃。陆文认得这是白麓城侍卫营的配置。 而其他三百多人身上的装备则与西北外宅的侍卫们差不多,明显与那六百人差了一个档次,并隐隐分成了七处。 陆文猜测着应该就是其他七处外宅的侍卫营了。 想到这里,陆文突然有些紧张起来,自己这匹老黄马可还是从北宅的侍卫营中顺来的。如果被索要回去怎么办?虽然也可以花钱买下来,但是花钱哪有白嫖来的痛快。 第五十一章 争斗 陆开天带着队伍去报道,每个人都领了一块粗糙的木质腰牌,陆文也发到了一块。而那名为陆文登记的汉子在陆文报出自己是医师之后,还盯着陆文看了好几眼,眼神之中有些质疑。 西北外宅的侍卫营也被分配了任务,负责押运三十辆辎重马车,走在队伍的末尾,而陆文也随行跟着西北外宅的侍卫营。 过了正午,这上千人便押运着约莫六百辆辎重马车出发了。 这一路上陆文便发现,八处外宅的侍卫营与白麓城的侍卫营,泾渭分明。 不过到也正常,虽然同属陆家,但是平日里这八处外宅暗地里都还是会暗暗较劲。 辎重车队走的并不快,但也不算慢,沿着官道一路北上,等到太阳日落西山的时候,已经走出了北宅的边界,越过广泉河了。 将河面已经结了冰的广泉河抛在身后,陆文极目往北远眺,一片了无人烟的迹象,入目都是层峦跌幅的山丘,根本不适合耕种。 而陆家车队到此也停了下来,开始驻扎营地,生活造饭。 陆文也没有闲着,去帮着众人支起帐篷。 等太阳完全落下,在这广泉河以北的荒地之中,已经多出了几百个帐篷,与几十口造饭的大锅。而呜呜风声也在营地之中呼啸而过,气温迅速下降,所幸侍卫营的侍卫都是武夫,不惧寒冷。 “这鬼天气,我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雪。”围着一处冉冉升起的篝火,西北外宅的侍卫们开始闲聊。 陆文也拿着饭碗,混迹其中,一遍等着开饭,一遍听这些侍卫聊天闲扯。 “开饭了。”不多时,有人提着几个大桶便来了,口中高声喊着。 早就饥肠辘辘的众人连忙排起队来,在野外做饭,菜色并不丰富,就是煮的腊肉汤,但是味道确实不错,香味随着寒风在空气之中飘散,勾起肚中的馋虫。 陆文盛了一碗,抓起四个炊饼,返回篝火旁边,坐在一截枯木上吃起来。 “感觉怎么样?”一道声音突然从一旁传来,陆文转头看去,正是笑嘻嘻的刘和道。 陆文连忙给刘和道腾了个地,然后咽下口中的炊饼,笑着说道:“头一次出远门,感觉还不错。” 这倒是实话,穿越一年多陆文就没有出过陆家,这反倒是第一次,对他来说处处都是新鲜感。 接下来两人闲聊起来,不多时,便吃完饭了。将饭碗扔进木桶之中,陆文突然被一阵喧哗声音给吸引了,目光探去,只见在远处几十米外的空地上,已经被人围了起来。 “那是打架?”陆文颇为好奇的朝着刘和道问道。 “出门在外总得找点乐子,见多了也就适应了。”刘和道笑呵呵说道,然后拍了拍陆文的肩膀,用诱惑的口气对他说道:“去看看?” 闻言,陆文也有些意动。 他缺乏的就是实战经验,如今这些侍卫们的争斗或许能让自己学到些东西。 但是当陆文与刘和道挤进人群中时,便被这些侍卫的打架方式给震撼到了。 “哎呀,你个老阴货,怎么专攻人家下三路,这一脚要是给他踹到断子绝孙了,你看他家老爷子不去剥了你的皮。” 看了一会,陆文便被这群人近乎流氓般的打架方式给震撼到了。 是不是自己对武技有什么误解?才会觉得打架看起来应该是刀光剑影,潇洒帅气的? 陆文只觉得武道修炼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一时间有些幻灭了。 而当场上争斗结束,一个穿着单薄布衣的彪形大汉跳进了场中,目光灼灼直指陆文身旁的刘和道。 虽然这人没穿甲胄,但是从他衣服与鞋子,便能一眼看出来这是白麓城侍卫营的侍卫。 但是此人目光一直灼灼的盯着刘和道看,陆文不禁转过身去看向刘和道,只见他的脸色也隐隐变得凝重起来。 陆文心中一凝,再看向场中的彪形大汉,只怕是是来者不善。 “刘和道,你这一去益州军数年,也难得见面。现在终于有机会了,来,咱们比划比划。”彪形大汉笑着对刘和道说道。 而周围原本热闹的气氛也顿时宁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这彪形大汉与场外的刘和道,只剩下呜呜风声伴随着不远处的篝火声音。 见刘和道不吭声,场中的大汉笑了笑说道:“不敢?放心,我不欺负人。”说罢,他便将左手放在身后,意味十分明显。 “怎么会!”刘和道笑道,然后迈步走进场地之中。 恰好此时周围有人低声说道:“这人叫樊牛,两人以前喜欢同一个女子,所以年轻的时候就结下了梁子。现在刘和道在南境断了只胳膊,这樊牛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羞辱他的机会。” 原来两人是情敌关系。 陆文没想到刘和道这个浓眉大眼,老实憨厚的大叔,竟然也有这样的风流往事。 “那个女子后来嫁给谁了?”陆文不禁好奇的问道。 那侍卫看了陆文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在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之中悠悠说道:“嫁给了内宅中一位本家公子做妾了。” “???” 陆文转头看了看场地中的两人,眼神有些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同情谁了。 为什么两名受害者要互相迫害? 陆文有些困惑。 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场中两人之间的肃穆气氛,以及周围看热闹人的兴奋情绪。 “陆开天,那家伙好像是从南蛮战场上下来的吧?你不担心?”在人群之中,一位身材高挑的消瘦男子对着身旁的陆开天说道。 “担心?”陆开天微微笑了笑,“真要是搏命,指不定谁死呢。” 闻言,消瘦男子也耸了耸肩膀,并未反驳。 他曾经也是从军伍之中退下来的,十分明白退伍士卒,尤其是上过战场的士卒与普通的侍卫的差距,这其中的差距不是断一条胳膊就能完全弥补回来的。 “不过这里不是战场,你的人恐怕要吃亏了。” 陆开天撇了撇嘴,同样无法反驳。 若是搏命,在他看来刘和道最少也能跟对方同归于尽,但普通的争斗,缺少一只胳膊的刘和道恐怕真的会吃大亏。 至于说让一只胳膊。 这种鬼话也就糊弄糊弄小孩子,真要是打起来,谁还管这个。 所以在陆开天看来,刘和道只要进入场地中就必然要吃亏。而且除非是出现性命之危,自己才能出手干预。 陆开天不自觉的看向陆文。 现在只能是希望这小子的医术还算高明吧。 “咦?那小家伙是不是就是被大小姐赐下令牌,进入忘书塔的的人?”消瘦男子也看着陆文,出声问道。 “嗯。”陆开山点了点头,得到确定,这消瘦男子不禁盯着陆文多看了两眼。 而陆文则早就注意到了,陆开山与他身边的消瘦男子投过来的目光。 不过他并未在意,而是目光灼灼的看向场地之中两人。 虽然两人好像都是受害者,但是自己肯定是站在刘和道一边。只是缺少一只胳膊,在争斗之中的确太吃亏了,让陆文不免有些担心。 ———————— 补更完毕。 第五十二章 刀法登堂 繁星点缀在黑幕之中,风声呜呜呼啸,篝火的声音传来,气温降低到了极点。 但是在广泉河以北的辽阔荒地的营地中却热火朝天,约莫二百多人围出了一个四五十丈宽的圆圈场地,在场地之中却看到有两个人影正在激烈的争斗。 两人一拳一脚交接时都能穿出阵阵沉闷的闷响,速度更是骇人,寻常人的目光根本连两人的动作都捕捉不清楚,但是在陆文眼中却看得分明。 他站在人群之中,看着场地中正在争斗的两人,目光古波不惊,叫人看不出来情绪的变化。 不过此时陆文暗暗的在心中将自己替换成场中的两人,脑海中假象着,模拟这若是自己与对方争斗,应该如何对敌。同时也对两人的一招一式十分惊叹,比起刚才那流氓一般下三流的争斗,如今场中的两人的动作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招招都朝着对方要害之处攻去,令人看的心惊肉跳。 虽然场中的两人只是赤手空拳,但是从时不时扑面而来的阵风便能感受到两人的实力。 从两人的争斗之中,陆文也在默默吸收着经验,思索着自己的招式应当如何修改。自己的问题就是因为刀法练得太多,导致招式有些古板,与人争斗起来变通不足,便容易被对方抓住破绽。 而且练习时的刀法,变化太多,使得攻击时有些拖泥带水,自己也要将招式练至两人这般,将招式中的花哨动作精简而去,做到一击致命才行。 观看两人的争斗,陆文在心中得出自己需要精进的方向。 不过除此之外,陆文心中不由得为刘和道捏了把汗。 目下两人争斗的有来有回,但这是因为对面那个大汉只用了一只手,若是两人打出火气,对方那大汉人两只手齐出,刘和道必然要落入下风,吃个大亏。 不过除此之外,陆文还注意到不远处的陆开天连同其身边的瘦削男子盯着自己看了好一阵。能跟陆开天站在一起,而且两人似乎侃侃而谈的样子,想来也是一位百夫长。 陆文便朝着那人微微一拱手,然后便收回目光盯着场中的两人争斗。 “这小子还挺懂些礼节。”那瘦削男子见了陆文的动作笑呵呵的说道。 陆开天听到这人说话,连头都没转,目光聚精会神的看着场上。 此时场上的两人似乎都打出了真火,动作都越发的凌冽起来,力道比之前重了不少,而且攻势更加猛烈,显然两人都不在节制自身的实力。 此时两人的争斗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不慎,双方任何一方都有可能身受重伤甚至殒命,所以陆开天也集中起了精神,准备在紧要关头救下刘和道。 这场争斗在他看来,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在场地之中。 樊牛见自己竟然和刘和道这么一个残疾人争斗的不相上下,他本来是想羞辱一下这个曾经的情敌,但是如今两人却斗的不相上下。他只觉得脸上无光,周围的目光投射过来,让他有种如刺在背的感觉,于是手上的动作猛然变快,希望迅速结束这场争斗。 而刘和道额头见汗,脸色肃穆,面对对方如潮水一般的攻击,只有一只胳膊的他应对的并不轻松,而当对方攻势再强,刘和道也隐隐有些招架不住了。 而周围围观的兵卒也都来了精神,在一旁整齐划一的大喊起哄着。 因为私斗而受伤甚至死人的事情他们见得多了,所以非但没有阻止的欲望,反而都为两人这精彩的争斗而连声喝彩。况且周围有数名百夫长都看着,这两人若真的失手,肯定也会被拦下来。 “不好!”陆开天突然大喝一声。 突然,只见场地之中的樊牛将背在身后的左手抽出,一掌拍在了刘和道的胸口前,右手化拳径直朝着失去了平衡的刘和道的太阳穴而去,这一拳若是击中,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樊牛发难太过突然,两人看起来还势均力敌,樊牛也并未落入下风,所以猝不及防之下,就连陆开天都没能够第一时间反映过来,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瞬间陆开天便冲了出去,但是这一拳距离刘和道的脑袋也仅有尺许距离了。 就在此时! 樊牛在视角的余光之中接着月色的光芒突然看到一点微弱的亮光一闪而过,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右手便传来一阵剧痛,吃痛之下他的动作顿时一滞。 紧接着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只见一位背着近五尺长刀的少年如灵猴一般突入进场中,在樊牛的拳头击中刘和道的脑袋之前,便将刘和道拉了出去,同时右手握住身后刀柄用力一抡,使得樊牛这蓄力一击打在了长刀的侧面。 嘭! 陆文一手握刀柄,一手握刀鞘,以长刀抵住了这樊牛的蛮力一击,但饶是如此还是被一股沛然巨力之下退出去数步。 但是陆文的目光双手拄着刀柄,眼神看向樊牛那微微颤抖的右臂,混不在意自己被击退出去数步,眼神有几分玩味。 而这个时候,陆开天也跨越十数丈来到刘和道身边,抓着刘和道的身体,关切的问道:“没事吧。” 刘和道脸色苦笑的摇了摇头,说道:“没事,还要多亏了陆文,不然我这条贱命可能就扔在这荒地了。” 刘开山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正拄着刀与樊牛对峙的陆文,眼神有些复杂。通过刚才陆文的动作,他便知道,早上的时候,这小子绝对保留实力了,一般的八品武者绝不可能做到刚才那种程度。 至少就刚才陆文那一刹那展露出来的实力,或许已经接近了后天中三品境界了。 他知道对于内家高手来说,在后天境界中,对于实力的评判是有些模糊的,最简单的九品境界是根据武者的力气来判断,但是除此之外,还有诸如身法、武技、反应力、临场反应等等,影响实力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相差两三品的情况下,以巧破力十分常见。 而陆文的那熟练地刀法远比他的修为更加强大。 “难道他的刀法已经登堂入室?”陆开天暗暗猜测道,但是心中又旋即否认了自己这个不太实际的想法。 刀法登堂起来可是比从后天下三品迈入中三品还要难,后者只要有资源,勤加练习,哪怕没有内家功法都能达到。但是前者却非要日复一日的长久练习以及一些悟性才能做到。 所谓的‘登堂入室’辨别起来十分简单,便是说将一门武技完全消化变成自己的东西,如臂指使,没有丝毫的迟滞感。 樊牛双目冷然的看着陆文,此时他的手臂还微微颤抖着,只是打中被刀鞘包裹着的长刀绝不至如此,于是接着月光他发现了在自己胳膊关节处有一根泛着寒光的细长银针。 他将血肉绷紧,就看到他的皮肤仿佛活了一般,然后就看到这细长的银针被弹了出来。 这一手就算是陆文也看的目瞪口呆,真要论力气陆文当前也就能开三石强弓,只能算是七品境而已,皮肤也未锤炼至牛皮般坚韧,像这种能够运用皮肉的技巧是万万做不到的。 “你是何人?”樊牛挤掉胳膊上的银针,抬起头来看着陆文,神色不善的说道。 “西北外宅随队医师,陆文。”陆文双手拄着朴刀,笑呵呵的说道。 第五十三章 磨刀石 虽然硬实力或许比不上眼前的大汉,但是袁老说自己炼皮境小无敌并非是虚言,已经登堂的身法与刀法,寻常的七八品武者遇到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之前自己或许在技法上还有些破绽,但是观摩了刘和道与这樊牛的争斗,陆文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问题,只要稍加练习,改变一下自己的习惯即可。 而眼前这个血肉锻炼至大成的大块头正是一块上好的磨刀石。 “医师?”樊牛眼神越发的不善。 “两只手欺负一只手算什么本事?来,想要练练,我陪你。”陆文笑着将长刀举起扛在肩上。 樊牛看着一脸调谑意味的陆文,脸色肃穆,他似乎听说过这少年,据说曾经得了大小姐的赏赐,进入了陆家忘书塔之中。此时看着陆文,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敢?”陆文一脸玩味的问道。 樊牛脸色一黑,这少年分明学着自己刚才的模样。 他心中按奈不住,正要应下。 “你们是吃饱了撑的?”突然一道声音穿破浓烈的风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仿佛就在众人身边说话一样。 闻言,在场的人所有人脸色都为之一变。 能够将声音传到在场几百人耳朵中,这手功夫哪怕是在场的几位百夫长也远远做不到。而这千人的队伍之中,也就只有一人能够做到,那就是带队的千夫长,一位陆家本家,同时也是一名先天高手。 所有人脸色一变,正当去寻找身影时,一道身影从人群之中缓步走了过来,所过之处,侍卫都主动地为其让出一条道路,这些平日里都粗犷无比的大汉,在这男子面前却仿佛娇羞的小娘子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你们是吃的太撑了?”陆风华来到场地之中,环视一周,冷声道。所有人都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滚回去。”良久,陆风华吐出三字,在场的所有人顿时化作鸟兽群散,四散而去。 “见过将军。”李天华与刘和道以及樊牛三人连忙朝着眼前这中年男子作揖行礼。陆文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中年男子,但还是有模学样的拱手作揖。同时也在脑海中搜索起这中年男子的资料。 眼前这人名叫陆风华,是陆家本家,职位是千夫长,统率千人的侍卫营。但是官衔却是五品偏将军,由朝廷亲封。 刚才还桀骜不驯的樊牛此时在陆风华面前也如同一只乖巧的兔子,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疯牛般的模样。 陆风华走到樊牛身侧,盯着低着头不出声的樊牛看了几眼,然后伸出一脚重重的踢在了他的屁股上,只见这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在这一脚之下飞出了近一丈远,重重的趴在了雪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自己去领十军棍。”陆风华喊道。 “多谢将军。”被踢了一脚的樊牛像个没事人似的爬了起来,一脸喜色的说道,然后被陆风华瞪了一眼,屁滚尿流的离开了,自始至终连看陆文一眼都不敢。 陆风华走到刘和道面前,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不少,拍了拍刘和道的肩膀,“好样的,没丢了益州军的脸面。” 一旁的陆文看着陆风华的动作默然不语。 看着这陆风华做的事情,陆文脑海中便莫名的冒出来一个词,打一棒槌给一个甜枣。 不过看着刘和道大叔那一副感动的样子,陆文也不好出口说什么,也就只能拄着刀在一旁看着了。 不过心中对于没了樊牛这块磨刀石反倒是有些失望,于是再加上这位偏将军这收买人心的举动,便不自觉的对这位偏将军多了几分抵触。 拍了拍刘和道的肩膀,陆风华笑呵呵的转过头来,目光盯着拄着长刀的陆文。 虽然对这位偏将军没有什么好感,但是这位好歹也是先天高手,还是陆家本家,地位可比自己这小小仆役不知道高多少,于是心中虽然有些抵触,但是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 “你这小子到是有趣。”陆风华笑着说道,“你不是想要试刀吗?我来帮你试,出刀吧。” 听到这陆风华的话,陆文有些惊愕于陆风华如何看穿自己心思的,但是短暂的惊愕过后,他连忙摇了摇手,惊慌道:“这那行啊,我一小医师哪能向您出手啊。” 陆文是真不敢,自己虽然是医师,但是在这军中便也被军规限制,而在军中对长官出手便是以下犯上,是作乱。万一这个陆风华是准备套路自己向他出手,然后把自己砍了脑袋怎么办?这可没处喊冤去。 陆文不是受迫害恐惧症,但是凡涉及到自己小命的事情,便容不得自己不谨慎。 自己练武也只是为了更好地活着,自己也不是武痴,并没有为了修炼拿小命去博的觉悟。 “你放心,我让你出手你出手便是,不会事后找你麻烦。”陆风华似乎是看出了陆文的顾虑。 陆文看了一眼这陆风华,只觉得自己这点小心思在这位先天大高手面前似乎无所遁形。 不过这有些话说开了之后,反倒好办了。 在三人的目光之中,陆文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只毛笔,将已经上冻的毛笔尖吐了口唾沫捻了捻,然后便将纸按在自己的手掌心写了起来。 等写完之后,陆文便把这纸笔全都递给了陆风华。 “您在这张纸上签个字,我才敢对您出手。”陆文笑着说道。 陆风华有错愕的拿起陆文的纸看起来,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免责声明?”陆风华看着纸上的字,脸色十分古怪,看着陆文的眼神十分奇怪,他这一生还真没见过几个像这少年这样的人。这少年的做派分明像是有些自作聪明的小商人,但是一般的小商人在自己面前可不敢这般无礼僭越。 看来大小姐看中这少年并非是没有来由的,至少这胆魄便超出同龄人许多了,只是心中小算计太多,也不知道小小年纪跟谁学的。 此刻陆风华反倒觉得是自己逼着这小子试刀似的...... 感觉怪怪的。 但最终陆风华还是拿起笔在这张纸上笔走龙蛇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了一脸期待的陆文。 陆文开心的接过纸张,当看到陆风华的名字时,笑的便更开心了,然后小心的将这张纸折了几下,收入怀中, 说的话一箩筐也不及这张纸上的三个字来的有用。 十几息后,乌云蔽月,刘和道与陆开天神色复杂的站在一旁,看着陆文与陆风华两人。 此时他们才从陆文敢跟这位偏将军讨价还价的震撼中苏醒过来。 风雪之中,陆文脸上那副奸商嘴脸缓缓褪去,眼睛微阖十几息,脸上神色变得平静,再睁眼,只见陆文眼神之中再无其他情绪,唯有平静,他将朴刀从刀鞘缓缓抽出一寸距离。 “您小心了。” 话音还未落下,一道亮光闪过,陆文脚下一蹬,身形如脱兔一般消失在原地,瞬间越出三丈距离,拖着手中朴刀在半空中抡了个满圆,重重的朝着陆风华头顶砸劈下去。 一柄五尺朴刀硬生生让陆文使出了骑兵拖刀计的气概。 —————————————————————————— 感谢‘书友’打赏支持,万分感谢! 第五十四章 见鬼了 风雪声如恶鬼嘶鸣,搅得人心绪不宁。 在夜色之中,一柄五尺长刀笔直的插在地上,刀身没入地面两尺有余。 距离这把刀七丈之外,陆文的身形如一根钉子钉在地上,紧盯着逐渐隐没在夜色中的背影,双眸之中闪烁着不知名的神光。 良久,陆文才收回目光,伸出手背抹去嘴角的一抹血色。 “陆文!” 刘和道一脸担忧的走到陆文身边,刚才那短暂的交手已经让他认清了,眼前这少年的实力已经远超自己,尤其是那出神入化的刀法与鬼魅一般的身法,竟然能够在陆风华这名先天高手手下走过数个回合,单从技巧方面已经让他叹为观止了。 正因如此,他才怕陆文被先天高手的实力给打击到,一蹶不振。 “刘叔,我没事。”陆文朝着刘和道咧嘴笑道,牙齿上还渗着血迹,在这夜色之中还有些吓人。 “风雪大了,先回去吧。”陆开天脸色复杂的走了上来,对着两人说道,目光更在一身狼狈的陆文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钟。 他本身就是开始锤炼内腑的后天境,按照九品制划分,他也是二品强者,距离内腑大成只差水到渠成的石磨工夫。实力比起刘和道高出不止一筹,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看到东西比起刘和道更多。 陆风华偏将军自愿为陆文试刀,这其中原因,他也能想的出来。无非就是想试探一下被大小姐看中的人,能够有什么样的天赋。 也正因如此,陆风华并没有动用内力,只用了肉身的力量与技巧,但饶是如此,也依旧强大无匹,哪怕是自己面对如此的陆风华也要极为谨慎。 而陆文虽然占有兵器之盛,但是本身实力并不强,但是这一战还是让自己有些明悟了为什么大小姐看中这个有些市侩狡猾的少年了。 刚才短暂的十几个回合之中,这个少年已经充分的展示了他对于战斗时机把握的精妙,这种东西并不是人人天生都能拥有的,如果先天不具备,那就只能通过后天不断的磨炼才能获得。 而如果说把握好战斗时机是天赋异禀。 那么他在战斗时还在不断地精进自己的刀法与身法便有些骇人了,在一场战斗之中发现自己的问题所在,并在十几回合内作出修改。 这种能力不是一句‘天赋异禀’就可以盖过去的。 若是人人都能如此,那也就没有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必要了。 而听了陆开天的话,陆文默默地点了点头,走出几丈将刚才被弹飞出去的朴刀从地面之中拔起,夜色漆黑,但是借着篝火的光芒,这十锻纹的朴刀依旧泛着比风雪还冷的刀芒。将朴刀收入刀鞘之内,陆文与刘和道以及陆开天往帐篷中走去。 “用不着气馁,你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在同辈之中已经算是佼佼者了。”见着沉默的陆文,陆开山不禁开口说道。见识过陆文的天赋,他也不禁升起惜才的想法,对这个少年多了几分关切。 陆文并未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见状,陆开天也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东西非得是自己经历过才能明白,在他看来陆文就是被陆风华将锋锐的意气都给消磨了。若是能够过去这一关,这少年必定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若是就此沉沦上许久那就可惜了。 但是此时,陆文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意志消沉。 面上冷然,但是内心之中却是一片炽热,仿佛有图火焰燃烧。 在与陆风华交手之前,自己也曾遇到许多先天高手,比如陆大小姐还有他的师兄弟几人,尤其是陆大小姐的师兄那名叫做何生秋青年,斩破湖泊,飞跃百丈,给陆文留下的印象深刻无比。 甚至还有忘书塔老人那驾驭柳叶那般已经超出陆文想象力的神仙手段。 但是无一例外,虽然有见识到他们的实力,但是自己并未与这些高手亲自交手过。虽然与袁老有过几次交手练习,但是感觉却截然不同。袁老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东西都足够叫自己揣摩上半天了,跟袁老这种高手对练,想要努力跟上步伐都难,更别说领悟些自己的东西了。 而这次与陆风华交手,却是让陆文打开眼界。 虽然实力依旧强大的可怕,但至少是在自己理解内有迹可循的。 袁老虽然强大,但是陆文无法顺着袁老的道路行走,只能远远地看着,希望能够挖掘出一些宝藏。而陆风华却让陆文找寻到了一条自己也可以走通的道路。 “先天!”陆文心中暗道,眼神闪过坚定神色。 等陆文与刘和道冒着风雪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内,却发现营帐之中的那些兵卒在陆文走进来的时候,全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这架势反倒是让陆文吓了一跳。 一旁的刘和道反倒是笑呵呵的并未在意,虽然这只是侍卫营,但是规矩却与军营差不多,崇尚强者也是这侍卫营的规矩。之前众人虽然知道陆文有几分功夫,但是没有人将其放在心上,只当成一个小医师看待,但是今天陆文露了一手,算是将这些人都折服了。 而陆文也想了一下,也将这道理想通了。 而且陆文也十分愿意和这些侍卫营的侍卫们交朋友,和这些侍卫打交道不用太过费脑子。 这些侍卫聊得火热,陆文则坐在床上打坐,脑中回忆刚刚与陆风华对战的细节。刚才与陆风华交手仅仅十几回合,但是却获益匪浅。 不过对于帐内侍卫的聊天,也会分出一两分心神去注意。 “陆文,出来一下!” 突然一道声音从帐外传来,这声音所有人都能听的出来,正是陆开天的声音。于是原本聊得欢快的帐内立刻鸦雀无声。 陆文也好奇陆开天寻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便穿起鞋子,朝着出了营帐外走去。 等陆文走出营帐之后,一众大汉才重新打开话匣。 “这娃子挺好,我都想招来当女婿了。” “你家闺女不是才三岁?你这是给她再找个小爹。”一旁的人出声打岔道。 “滚,关你屁事,” “......” 营帐内又是一片欢快的气氛。 然而走出帐外的陆文望着帐外白茫茫一片的荒原,却有些傻眼。 陆开天人呢? 见鬼了这是? ———————————— 今天加班到十点钟,没时间码字。所以只有一更,抱歉。 第五十五章 姑娘请自重 夜里,陆文站在帐外,看着空无一人的漆黑夜幕,心中有几分奇怪。 “陆文!” 突然一道声音穿破夜幕从前方出来,正是陆开天的声音,陆文放眼望去隐隐约约的隔着风雪仿佛看到了一道黑影立在十几丈的雪地之中。 心中有些疑惑,但陆文还是拔腿向前走去。 顶着风雪,陆文朝着那道夜幕中的黑影走去,但是奇怪的是,无论如何走,那道黑影都影影倬倬的站在夜幕之中,未远一分,未近一分。 当一片雪花从天空中飘落,落入陆文眼睛之中,刹那的微凉让他突然一怔,原本都快要凝结的思绪瞬间活泛起来。而就在陆文的思绪恢复的瞬间,冷汗布满了他的后背。 陆文脚步不停,但是比起刚才的步伐要缓慢了一些。 与此同时陆文绞尽脑汁的回忆起来自己刚才的状态,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陷入一种如梦亦幻中,整个人好像在梦游,对于时间更是失去了概念。 心中只想着朝着风雪中的人影走过去,完全不去思考这人影是谁,对于空间与距离的更是失去了概念。 真的见鬼了! 陆文心中紧张的想着。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普通的武侠世界,但是当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真的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陆文也不能免俗,落入了恐惧之中。 刚出陆家范围,便遇到了这种事。 甚至身处在陆家军营之中,有先天高手照看,依旧中了招。 靠别人庇护自己的性命,那真是一万个的不靠谱! 陆文心道。 不过经过在恐惧之中,陆文还保留了几分镇静,表面上一副还被控制的模样,但是脑海之中已经开始思考自己应该如何脱身逃跑了。 此时此刻,自己也不知道对自己施展了这古怪法术的人是谁,实力如何,又对自己有什么企图。 这人对自己施展了这种诡异术法,想必是对于陆家侍卫营也有所忌惮,否则的话也不用这么麻烦的将自己引出来了。 陆文此时倒想转身就跑,只要逃进侍卫营中或许就能逃过这一劫。 但是自己依稀记得,自己在雪地之中最少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这么久的时间哪怕是步行,也最少走出几百丈了。这个距离太长,对方能够迷惑住自己,或许要比自己的实力强不少,若是打草惊蛇,惹得对方恼羞成怒,那就不太好了。 于是想了半天,陆文觉得先摸清楚对方的底细。 对方花费大力气将自己从侍卫营中勾引出来,而且这么久也没有动手,想来也不会只为了杀人,或许是另有目的。 想到这里,陆文又不禁紧张起来了。 难道是黑色石珠或者是虬龙劲暴露了? 又或者是自己最大的底牌,灰色空间的存在暴漏了? 若真是如此,那倒是真的是大麻烦。自己虽然平日里十分谨慎小心,但是这世界处处都有隐秘,自己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就像自己被操纵着如木偶一般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这都是之前自己完全想不到。或许就能有人施展秘术,窥视到自己的隐秘。 想到这里,陆文打定主意,若是这次逃过一劫,以后一定要将底牌藏得再深一点,行动再谨慎一些。 在风雪中又约莫走了一炷香,期间陆文数次按捺下了抽身逃走的想法。 哪怕逃回了侍卫营驻地,若是不知道是何人算计自己,自己未来也一定是过的提心吊胆。 终于,在陆文视野之中,那始终悬在自己眼前的一道模糊黑影定在了原地,他心头顿时一震! 来了! 陆文面上装着还陷在被迷幻控制住的模样,但是内心之中在不停的根据那越来越近的虚影外形,猜测着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然而当越过数丈距离,看到清楚了那道黑影的模样,陆文也差点被惊的跳起来。 只见一只半人高的狐狸,双腿站在雪地之中,装作一派搔首弄姿的模样,好像一个妖娆的女人姿态,但是看在陆文眼中却仿佛看到妖怪一般...... 不,这就是一只妖怪! 若不是陆文早就对这个世界的诡异之处有几分心理准备,此时早就惊的遁走了。 这狐狸一身雪白的皮毛,身形神俊而灵动,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摇来摇去。但是当她摆出一副女子妖娆的姿态,还是会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而陆文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后,也将心思定下,继续装作被控制的模样,一副呆滞面貌。在观察着这只白狐狸的同时,脑海之中不禁想起了在西北外宅碰到的那只棕色的狐狸,两只狐狸虽然体态、大小都相去甚远,但是与人十分相似这个特征却如初一辙。 不同的是前者只是像人,后者却是货真价实的妖怪。 同时陆文也在估测着这只狐狸的实力。 但是看了许久,陆文无奈的发现,人族高手的特征并不能用在这只白狐狸身上。 这只狐狸看起来就是一只普通的白狐狸,但是普通的狐狸能够在陆家侍卫的眼皮子底下将自己迷惑了一炷香的时间? 接下来,只见这只分外妖娆的白狐狸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走来,脸上竟然还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看起来诡异无比。 漫天乌云不知道何时散去,皎洁的月色又露了出来。 胡涂看着眼前脸色呆滞的人族少年,心中也有几分得意。 看来自己上次只是被那只黄鼠狼追的太狼狈了,才导致无法魅惑到这名人族的少年。如今自己实力恢复的大半,魅惑一名人族后天境界的少年,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人族高手的弟子? 有什么用? 还不是拜倒在本姑娘的幻术之下。 只是想着,胡涂便不禁得意起来。 虽然魅惑了那名人族高手的弟子有几分危险,但只要这小子配合,看在他上次救了本姑娘的面子上,便饶他一条小命也无不妨。 只不过,眼前这小子怎么还是一副呆滞的模样? 正常来说,此时这些人族男子也该暴露出本性了。 “公子,快救救小女子。” 一道自带着妩媚气质,语气之中更是楚楚可怜的女子声音传来。 这让陆文内心不禁一动。 竟然能够口吐人言! 还真的成精了!! 但是面对着扑过来的白狐狸,陆文迟疑了一阵,不自觉的朝后退了一步。 然后陆文就看到这只白狐狸扑了空,脚步一个踉跄。 陆文看着只白狐狸那一双狭长眸子之中传来的震惊、羞愤、诧异的情绪,缓缓的说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请自重。” 第五十六章 我是个善良的人 面对陆文的回答,气的胡涂的胸脯一阵起伏,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在幻术中的模样,衣衫不整,楚楚可怜,甚至自己还亲自上阵,幻术威力更甚! 但是这少年面对如此诱惑,竟然丝毫不心动! 若不是眼看着这少年中了自己的幻术,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术失败了。 这倒是让她对这少年有些刮目相看了。 若是放到平常,自己肯定要好好戏耍一下这少年。但是现在却容不得自己这么做了,若是无法让这少年彻底放开心神,自己的幻术随时都会被挣脱,到时候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要前功尽弃。 胡涂眼中闪烁过一丝决然。 陆文看着这白狐狸的身影不动,便心中惊讶之际,也不知道这白狐狸在搞什么鬼。在思考着应该如何试探一下这白狐狸的实力。 ‘嘤!’ 突然一道长呖传来,极其尖锐,令陆文听到也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这狐狸搞什么鬼? 正当陆文疑惑的看向白狐狸的时候,就突然觉得脑袋传来一阵刺痛,仿佛有钢针刺入大脑似的! 刹那间! 陆文便发现眼前的白狐狸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妩媚丰腻到了极点的女子,这女子面容姣好,衣履阑珊,那张有着狭长眸子的脸上此时带着几分虚汗,神色有些萎靡。 而当自己与这女子的眼神在一起的刹那,却看到这女子的脸上陡然色变。 “你早就破开了我的幻术!这怎么可能!”胡涂脸色一变,伸手指着陆文,一脸吃惊的说道,仿佛看到了鬼一样。 “......” 眼见这狐狸精如此反应,陆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你才是妖怪,怎么整的好像我是妖怪一样。 不过他知道这狐狸精必然没对自己做什么好事,而且看着女子的样子,似乎是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招数,陷入了虚弱之中。 趁她病要她命! 陆文只觉得时机已到,当机立断伸出手去直指女子的洁白的喉脖。 然而陆文还是没抓到这狐狸精,就看到眼前的丰腻女子脸色一变,然后就一口殷红的鲜血吐出,陆文见状连忙收招,纵身一跃,跳出一丈之外,躲开了被这鲜血沾身的结果。 陆文倒不怕被鲜血碰到,但是怕这狐狸精又使出什么花招,准备以鲜血为暗器偷袭自己。 不过想象中的偷袭没有出现,一口殷红鲜血落入雪地之中,浇红了一片雪地。 然后这丰腻女子的形象也在刹那消失,陆文眼见又出现了刚才那的那只白狐狸。只是现在这只白狐狸精神萎靡的卧在雪地之中,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陆文不知道这狐狸精怎么了,但是是联想到自己刚才脑袋一痛与刚才这狐狸精诧异的模样,他便知道这狐狸精或许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对自己施展了什么秘术,结果因为自己早就破除了他的幻术,让她遭受反噬。 陆文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此时胡涂窝在雪地之中,狭长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陆文,充满了幽怨,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后天境界的人类修士如何能够破除自己的幻术。 这个时候,她想到了那日在陆家医坊之前遇到的那名恐怖的人族强者。 是了! 这小小后天境界的人族少年怎么可能逃脱自己的幻术,必定是那个人族高手给自己的弟子防身的物品了,才让他逃脱了自己的幻术。只是她没想到着人族少年竟然如此狡猾,明明摆脱了幻术,却还装作一副被控制的模样,导致自己反遭秘术的反噬。 陆文看着这只白狐狸那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他能够猜到几分这只狐狸精的心思,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然后笑吟吟的看着这只狐狸精,笑着说道:“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呸!要杀要刮随你便,用不着假惺惺的。”胡涂看着陆文奄奄一息的说道。 见状,陆文反倒是乐了,这狐狸精似乎也没有自己印象中的那般狡猾,于是笑着说道:“你这狐狸精还挺硬气?” 陆文刚说吧,就看到这奄奄一息的胡涂仿佛被戳到了逆鳞一般,浑身的白色毛发都竖了起来,大声喊道:“你才是狐狸精!你全家都是狐狸精!老娘我是狐妖!” 陆文看着炸毛的狐狸精,心中无语的想着,狐狸精和狐妖有什么区别吗? 就在这个时候,陆文发现在这狐狸精的脖子下面有一根红绳,红绳之上还穿着一枚大梁通宝......而且,这大梁通宝似乎还有些眼熟。 陆文俯下身去,拾起这枚挂在狐妖脖颈上的大梁通宝,翻过去一看,只见这枚大梁通宝上两面的边缘处,都有三个极其微小的三角形的小凹槽。 以前自己的家底并不殷实,所以便将所有的大梁通宝之上砸上了印记。这二十枚大梁通宝除了赠与那过路的爷孙二人十五枚之外,便就是给了那拦路的小狐狸一枚,剩下的四枚陆文还舍不得花,如今都存在自己的小金库了,留着纪念曾经贫穷过的那段日子。 “你是西北外宅的那只狐狸?”陆文揪着这枚大梁通宝,眯起眼睛,朝着这只狐狸精问道。 胡涂用那狭长的眸子扫了陆文一眼,默不作声。 陆文见状嘿然一笑,然后伸手摸向了这狐狸的脑袋,不得不说这毛茸茸的脑袋与耳朵触感很好,妖怪还真是浑身都是宝啊。 “这要做成脖领......”陆文捏着狐狸耳朵感叹道。 而这蜷缩在雪地中的狐狸身躯则有些瑟瑟发抖。 “好歹我也救过你一命。没想到你却恩将仇报啊。”陆文摸着狐狸精柔软的耳朵,微微感叹着。 “人妖两族不共戴天。”胡涂语气微微颤抖的说着。 “你运气很好,我是个很善良的人,再问你一次,你是想死想活?”陆文收回手,盯着蜷缩在雪地中的狐狸眼睛,认真的问道。 胡涂看着眼前少年那认真的眼神,顿时觉得眼前的少年,似乎和自己遇到过的其他人族有些不太一样。 犹豫半晌,最终,胡涂还是开口说道:“活!” 陆文微微一笑,又伸手抚摸着狐狸耳朵,这柔软的触感让陆文想起了前世自己养的一只狸花猫,不自觉的就想撸上两把,“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如果让我满意,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你问。”被摸着耳朵的胡涂身躯微微颤抖的说着。 第五十七章 先天之上 “你方才是用的是什么法术?”陆文出声问道,这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的,神不知鬼不觉的便被控制住心神实在是太恐怖了。若是用这法子迷惑住帝王或者位高权重之人,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开口说出法术,陆文还觉得有些别捏。以前只以为这世界有武功,却没想到这个世界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诡变,如今甚至连妖怪都出来了,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事实胜于雄辩。 “法术?”胡涂抬头看了一眼陆文,语气之中颇为自傲的说:“别拿我族的天赋神通与那些粗制滥造的术法比较。” “天赋神通?”陆文心中暗道,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然后问道:“那得怎么才能抵挡?” 闻言,胡涂将落在陆文手中的脑袋换了个位置,才接着说。 “你那师父还真是深谙‘揠苗助长’的道理,这都没跟你说?不过也罢,你迟早也会晋升至灵台境,与你说说这些也无妨,不然的话,我就是对牛弹琴了。” “后天与先天两重境界,说是两重其实是一重,目的便是由外至内打磨身体。传说有些天生体质或者有上古血脉的妖族出生便是窍穴大开的先天体质,根本不需要打磨身体。而先天之上,便是灵台境,之后又有天门,法象二境。而传说中还有永生不灭的仙人。” 胡涂轻松地说着,还有些炫耀的意味。但他不知自己的话在陆文心中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后天先天只是开始? 先天之后还有三大境界! 再上还有仙人? 自己是不过是后天境界,却还以为是很厉害了,没想到这个世界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精彩百倍,千倍! 尤其是‘永生不灭’这个词。 陆文更是心中一动。 自己穿越之后所做所求不就是为了更好活着吗,但是现在似乎找到了更加诱人的目标。虽然不知道这狐狸嘴中的话是真是假,但是总归是给自己开拓了一些眼界。 “等你达到灵台境,开辟了识海灵台,可以修炼元神之后,自然便知道该如何抵御幻术了。在此之前,还是专心用着你师父给的宝物吧。”胡涂继续说道。 反倒是陆文一愣。 “宝物?” “袁老给过自己宝物了吗?” 虽然十两银子是笔巨款,但是还远远算不上宝物,至少不能防御这狐狸精的幻术攻击。 “不过若是元神与精神力有关。那在灰色空间之中是否就是自己的元神?或者说具现化的精神力?” “如此说来,或许就是因为在灰色空间之中锻炼了自己的精神力,才让自己得以提前挣脱开这只狐狸精的幻术。不过现在看来,似乎被他误会成是袁老给了自己宝物防身。” 想明白这一点,陆文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反倒是胡涂看到陆文的笑脸,顿时心中的气恼便不打一处来,明明身怀宝物,没有中幻术,反而还装作上当的模样,当真是狡猾无比! 不过陆文也不懂如何观察狐狸的脸色,自然就不知道胡涂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你是什么境界?”陆文好奇问道。 “我?”胡涂一笑,“灵台境。” 闻言,纵然陆文也不禁流露出几分讶异的神色。 灵台境! 比起后天与先天境界还要高上两重,陆文只觉得浑身肌肉紧绷,警惕的看着眼前这只窝在雪地之中的狐狸。两重境界的实力差距过大,他怕这只狐狸还有什么后手。 “不用担心,我现在一身实力还不及巅峰期的十之一二,刚才对你施展神通已经耗尽我最后的力量了,哪怕是你这个后天境界的小修士也能随意斩杀我。”胡涂似乎看开了几分,笑着说道,语气又恢复了几分刚才那种妩媚的感觉,但又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那你想要控制我为何?”陆文眯着眼睛盯着眼前狐狸的眸子说道。 “几个月前太岳山脉巨变,其实是灵气复苏,巨量的灵气涌入这片天地,以至于天象都被扰乱了。而我修炼陷入的瓶颈,此番前来也是为了寻找突破的契机,只是没想到遇到了一只修为比我更高的黄鼠狼,我与他缠斗一番,两败俱伤。 所以想要进入太岳山脉中用灵气恢复法力,但是以我如今的状态根本无法越过人族守卫进入太岳山脉,于是便想借助你来助我进入南岳山脉,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能够逃过我的幻术。” “不妨你我做个交易,我族有记载,在太岳山脉之中有一处遗迹。若是你能带我进入太岳山脉,我便带你前去这个遗迹,如何?” 胡涂诱惑道。 陆文则根本无视这只狐狸的最后一句话,反倒是前两句话吸引了他。 灵气复苏! 改变天象! 陆文不禁想到第一次进入灰色空间的情形。 似乎正是南岭巨变之后的月余的时间。 或许是开启灰色空间需要大量的灵气,而之前的梁国灵气太低,才导致自己近一年都无法进入灰色空间,当几个月前南岭巨变,灵气增长,灰色空间才汲取到了足够的灵气,才开启了。 陆文暗暗猜测着。 不过这狐狸精的话,陆文倒也不会全信。但若是瞎编,也该有个草稿,哪怕有两三成是真的,也足够了。 之后,陆文又问了数个问题。 都是关于这个世界的问题,都是一些平时不太好问袁老,但是在心中也挤压了许久的问题。至于修行的问题,陆文并没有问,毕竟哪怕这狐狸答了,自己也不敢照着她说的去修炼。 “所谓龙虎榜是你们人族评选高手的榜单,分为龙榜与虎榜,一般来说,虎榜是四十岁以下的先天境界才能入榜。而龙榜则是你们人族的中流砥柱,如今龙榜第一的是梁无邪,是你们梁国的八大天门境高手之一。”胡涂缓缓说道。 “其他八大天门高手是谁?”陆文好奇道。 “梁国四大世家各有一位天门境高手坐镇,除此之外,还有泰稷学宫宫主、太玄宗当代掌教、青城山当代掌教、龙虎山当代掌教。至于南蛮、北原的人族与你梁国不合,但是也有天门境高手坐镇,如今你们人族龙榜之上共有十二天门境高手。” “不过除了榜上有名的高手之外,也有那些隐世不出的高人。”胡涂说着,然后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卧在雪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陆文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陆家忘书书塔内的那名高手,他猜测,这位高到没边的高手,或许就是陆家的天门境高手。而且袁老说不准也是一位隐世的天门境高手。 这可是比起先天境界还要高出好几个档次的大高手啊! 陆文心中下定主意,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地抱紧袁老大腿。 “怎么没有法象境界的高手?”陆文好奇问道。 胡涂摇了摇雪白的脑袋,说道:“人妖两族都已经上百年没有见到过法象境出世了。” 陆文闻言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胡涂这些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但还是暗暗记在心中,准备以后再去验证。 “据我族记载,太岳山脉里的那处遗迹可能就是法象高人所遗留下来的,若你带我进入太岳山脉,我便带你前去,怎样?”胡涂继续诱惑的说道。 第五十八章 傍依手中的刀 “你觉得你跟我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吗?”陆文笑看着窝在雪地中的白狐,伸手揪着她那毛茸茸的耳朵说道。 陆文自始至终就没准备跟眼前这个灵台境界的狐狸精做什么交易,自己一个后天境界跟高出自己两个境界的妖怪谈什么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等她进入太岳山脉,恢复了实力,怕不是第一个就把自己吃了。 不过对于这个狐狸精口中的遗迹洞府,陆文还是有几分好奇的,漆黑的瞳孔在眼前白狐狸身上滴溜溜的扫了几圈。 胡涂似乎是对陆文的动作有所察觉,笑道:“除非进入太岳山脉,否则哪怕是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 “啧,那可惜了。” 看着眼前的狐狸精,他咧嘴一笑,然后抄手将她捞了起来,抗在了肩上。 “你要做什么?你方才不是说只要我回答你问题便不杀我吗?”胡涂被陆文扛在肩上,一时间有些慌乱。 “有吗?我记得我只是说考虑不杀。不过我是个大善人这句话是没错的,所以我不会杀你。” “不过一只能够口出人言的妖怪,若是交上去,或许能够换得几百两银子的赏钱。至于之后你是死是活,那就不管我的事了。” 陆文扛着白狐,笑着说道。 “你这个骗子!人族果然个个都是狡猾无耻之徒。”胡涂心头一凉,在陆文手中挣扎,只是根本挣脱不出去那双大手。 陆文无视这只狐狸精的挣扎,只是在风雪中大跨步的朝着远处走去。 在陆文的速度之下,不到盏茶功夫,便能够在风雪中远远地看到陆家侍卫营的篝火了。 此时,胡涂在陆文手中终于慌了神。 “等等!我告诉你那处遗迹的位置。”胡涂在陆文肩上喊着。 至此,陆文才在雪地之中来了个急刹车,提溜着白狐狸的脖颈,放到身前,笑着道:“说吧。” “据我族中记载,这处遗迹是几千年的古修士的一处洞府遗迹,不过因为天地灵气减弱便逐渐隐匿了,我族长辈无法打开,遗憾之下便记载到了族中秘典中,但是现在天地灵气复苏,这处洞府遗迹或许能够出世了。”胡涂说道,然后不情不愿的将一处地址告诉陆文。 “这处地址是几百年前的了,如今是否变换了地名,我也不清楚。” 陆文点了点头,记下了胡涂说的地址。 陆文盯着手中的胡涂看了一眼,然后双手一松,这只半人高的白狐狸就被他丢入雪地之中。 “走吧。”陆文沉声说道。 “你就这么放我走了?”胡涂一时挣脱了控制,还有些不适应,抻了抻纤长的身子,然后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陆文。 “我说了,我是个善良的人。”陆文咧嘴笑着说道说道,言罢,径直越过这只眸子里闪烁着疑惑光芒的白狐狸,朝着陆家侍卫营地走去。 陆文并非是没有升起要斩尽杀绝的念头,虽然自己却是没有杀过生,但是这狐狸精可不是什么善茬,若不是自己经过灰色空间锤炼,精神力强大,恐怕现在已经被她控制了。 自己没有以德抱怨的臭毛病。 但是目前的实力还是太过弱小,虽然这狐狸精看着一副虚弱的样子,但是作为高出自己两个境界的妖怪,难保不会留有什么后手,或许就有什么搏命的手段。 没斩草除根倒还是小事,若是被反杀那就是成笑话了。 所以权衡再三,陆文还是决定放这狐狸精一马。 反正自己了解到的消息已经够多了,怎么着也算是精神损失费收回来了。剩下的损失,等日后,自己实力强了再收回来也不迟。 但是陆文还没走出两步,就突然发现一道白色影子闪烁到了自己身前,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占据了陆文的视野。 “若你能够将我带进太岳山脉,我必有重谢。”胡涂盯着陆文说道。 陆文瞥了胡涂一眼,径直绕过她,朝着陆家侍卫营地掠去。 人贵有自知之明,自己并没有兴趣带一个完全不可控的炸药包在身边。 胡涂站在茫茫雪地之中,望着陆文朝远处飞掠而去,晶莹的眸子之中闪烁过几分光芒,当陆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幕之中。她才转身离开,身形消失在夜幕之中。 当陆文反身回到帐中,大帐之内的侍卫们也聊得差不多,纷纷都上床睡觉了,对于陆文离开这么久也并没有疑惑。 陆文也默不作声的回到床上。 刚才的半个时辰,胡涂的确将陆文的眼界开阔的更加久远了。 先天绝不是终点。 头一遭,陆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床上,盘腿打坐一番之后,陆文便进入睡眠之中。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日清晨,一众西北外宅的侍卫们起床之后便发现陆文穿着一袭麻布衣,扛着那把形状怪异的朴刀,从远处走来。等走近,一众人才发现,陆文身后的长刀上还用绳结挂着几只尸体都凉透的兔子。 陆文回头一撇,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隔着极远的距离,似乎可以看到有一道白色的影子在雪地之中一闪而过。 今天早上自己出去练功,便发现胡涂这只狐狸精并未离开,而是远远地跟着自己。 收回目光,陆文将兔子从刀鞘上取下,交给西北外宅的侍卫们。 “嗬!有兔子吃了!”一众侍卫大喜。 笑呵呵的望着远去的侍卫们,陆文微微感受一下身体,便觉得有无边血气从身体之中涌出。 在初升阳光的照耀之下,陆文的皮肤仿佛玉脂一般,晶莹剔透,洁白无瑕。 虬龙劲作为三百窍的功法还是显露出了威力,只是短短的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自己就距离后天炼皮境大成不远了。 若是自己修炼的是七十九窍的观沧水,只怕现在才刚刚入后天境界的门槛。 虽然昨天被胡涂那只狐狸精开了眼界,知道了先天之上还有更加丰富多彩的世界。 然而万丈高楼平地起,千里之行始于足。 现在不是好高骛远的时候,用尽一切法子打好基础,获取修炼的知识,才是自己当前首要之急。 自己并不是狐狸精所想的那样,是袁老的正式徒弟,至于那狐狸说的自己肯定能够抵达灵台境。陆文微微一笑,虽然奇遇不少,但是自己本质上还是个孤家寡人,比起陆二小姐这种天之娇女在资源上差的极远。 想要走的更远,无他法,唯有自强! 陆文眯缝着眼睛看向东边初升的旭日,微微握紧了手中的长刀。 若是无可傍依,那便傍依自己手中的刀吧。 第五十九章 山匪 寰宇长空,涤荡清明,如翠蓝色宝石镶嵌在天幕,叫人见了心中便不禁升起欢喜。 但是此时,正在这天穹之下行走在道路上的陆家侍卫营却人人脸上都裹着厚厚的围巾,眉头紧皱着,艰难的在没入小腿的雪地之中行走,衣物之上都挂着雪白的寒霜。 此时,这陆家的辎重车队已经离开白麓城有月余了,按照往日的脚力,早就应该到了。然而天象怪异,尤其是越靠近南岭,气温便越冷,雪便越大,如今这些积雪已经严重的影响到车队的行进。 气温更是冷的连这些气血浑厚的武者们都有些受不了了,都纷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连马匹都穿上了临时特制的御寒物件,以免冻死。 西北外宅的辎重车队在最后面,此时一众西北外宅的侍卫们都护送着马匹,除了喘气之外,不愿多说一句话,生怕将身体的热量呼出去。 而在队伍的最前头,一匹老黄马打着响鼻,雪地虽厚,但是却并没有影响到它的步伐。在这雪地之中依旧四平八稳,马背上驮着个背怪异朴刀,手持经卷,出神忘我的少年人。少年衣服不多,内里穿着麻布衣裳,只在外面披了一件厚厚的灰色大褂。 这少年的坐在马背上,身形随老黄马行进微微起伏,再看他的呼吸,旁人呼出的气体都是一团浓重的雾气,他呼出的却是一道有如实质的白练,呼出一两尺才被风吹散。 而旁边的人时不时看着少年,眼里都露出仰慕之色。 良久,少年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青涩的脸庞,只是诡异的是在少年的眼皮子底下却摸了两道漆黑的印迹,看上去好像是用锅炉灰摸上去的,有些滑稽。 但是仔细看去,却发现了,这行进的队伍中,人人都如此,眼皮底下画了道黑色印迹。 陆文骑在老黄马背上,放下书本,伸了个懒腰,举目望去,入眼除了白茫茫一片的大地就是层峦起伏的山岳沟壑,一派肃杀气氛,毫无生机可言。 至于在眼皮子底下抹炉灰这件事却是陆文想到的小技巧。 在这雪地之中行走,极容易得雪盲症。 武者虽然血气惊人,堪称百病不侵,但是无论是哪种后天境界的功法都只能锤炼皮肉骨骼以及内腑,能够让视力清明,但是不会像被真气锤炼的血肉骨骼那样变强。 所以在离开陆家三天后,当队伍中出现有雪盲症患者时,陆文便提出这个法子,起初还被其他医师所鄙夷。说着雪盲症乃是山神精怪作乱,只能用布条束起眼睛,心中虔诚祷告山神,如此才好。 对着这群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见过雪的陆家医师,陆文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是用事实叫他们闭嘴。 用了这个法子之后,得上雪盲症的人的确锐减,令陆文的声望一下子在这车马辎重营中传播开来。 虽然也有一两名医师想要动些歪脑筋,但是当看到陆文随身背在身后的长刀,便打消了想法。 陆文骑在老黄马马背上,经过这些时日的精细喂养,这老黄马似乎也焕发出了第二春,至少看上去结实的多了,脊背坐上去也有了肉感。而且因为以前是磨粮食的马匹,耐力极好,在这雪地之中行走,将那些侍卫营中的骏马都落下一截。 看着厚厚的积雪,陆文神色有些复杂。 之前白狐狸胡涂说是因为南岭的灵气复苏导致了天象巨变,他起先还只是半信半疑,但是如今却有几分相信了。 因为除了天象之外,每日修炼时,吸纳进体内的灵气也的确是多了一丝,虽然不好察觉,若是陆文不知道,几乎都觉察不到。 而三天之前,陆文终于达到了炼皮境大成,如今皮肤如牛皮一般坚韧,哪怕是手中的十锻长刀,若不用力的话,也只能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 细细看去,此时他的皮肤,如羊脂白玉一般晶莹,比长养闺中的女子还要叫人羡慕,尤其是那双之前因为做工,而生长了厚重老茧的双手,此时更是一个茧子都找不到,皮肤白嫩的仿佛女人的手一般。 这些变化都让陆文有些郁闷。 虽然后天境界会锤炼皮肉筋骨以及内腑,但是变化却绝没有这么明显。哪怕是那些得到了陆家赐下的百夫长们,他们中不少都有已经是开始锤炼血肉了,但是皮肤也并未如陆文这样。 想来想去,陆文最终将这种变化的原因归结于《虬龙劲》之上。 这功法来历古怪,不仅窍穴比起正常的功法要多出数倍,修炼之后引起的变化也更多。 按照后天三境,炼皮境,锻骨境,搬血境三大境界对应的后天九品境界,陆文作为炼皮境大成巅峰,初入锻骨境,按照实力来算也就是后天六品,能开三四石的强弓。 但是陆文如今的力气却比预想中的强得多,他曾偷偷的找百夫长陆开天的那把五石强弓实验,却发现自己能够轻松地拉开。自己现在的力气已经远超过普通的炼皮境大成了,足可媲美一般的锻骨境小成,也就是四五品的武者。 而陆文的变化也引起了陆开天等一些人的注意,这让他们更加觉得陆文的天资卓越,心中还有些羡慕,在他们看来,陆文必是获得了陆家传下的珍贵功法。 功法等级一般来说是按照窍穴来分,以二十四,三十六,七十二窍穴数量来做划分,超过二十四处窍穴就算是三流功法,超过四十八处窍穴便算是二流功法,超过七十二处窍穴就是一流功法了。 修炼三流功法基本无望先天,想要进入先天境界最少也要二流功法,不过修炼二流功法进入先天的人,要比修炼一流功法的人弱上不少。 袁老说窍穴越多,修炼的便越慢。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而且自己如今修炼的速度并不慢,但还是暗暗记了下来这点。 不过身法与刀法却纷纷都陷入了桎梏,卡在了登堂境界无法寸进,对于入微境界更是毫无头绪。 与打坐只能‘入静’中,而对于‘入定’境界毫无头绪一样。 好像到了这个桎梏之中,大量的练习便不能起到更多的助益,需要寻求另外一种突破的方法,但是陆文对此这种方法却完全摸不到头绪。 这一个月内自己三次进入灰色空间中演练刀法与步法,但依旧是收效甚微。 无往而不利的灰色空间也失效了,这让陆文有些焦躁。 所以近几日,陆文便转换了思路,将自己的弦条微微松了松。 而就在陆文将书籍收起的一瞬间,他的心神便突然升起了一股子危机感,仿佛自己被什么洪水猛兽盯上了一般。 嗖! 随即一道破空声来。 令陆文寒毛竖起。 长刀出鞘,刀光闪过,只听到一声微不可查的‘噗’一声。 就看到这木质箭身铁箭头的箭矢化作两节,落入雪地之中。 但是周围的人却没有陆文这种本事了。 只见在一群箭雨过后,陆家侍卫营中有十几号侍卫神色痛苦的躺在了雪地之中,身下的白雪都被染成了红色。 “啊!敌袭!” “医师,我中箭了!快来!” “......” 虽然被突然袭击,但是陆家侍卫营反应还算迅速,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举起盾牌,警惕的看着周围。 而陆文则连忙翻身下马,跑到西北外宅被一支箭矢射中肩膀的侍卫身旁。 陆文刚刚蹲下,一旁的刘和道也过来了。 “没有倒钩,是普通的箭矢。”刘和道观察了一下这箭矢说道。 “咬着,你忍着点!”陆文伸手在这侍卫肩胛处点了几下,原本血流如注的伤口便停止了止血,随后陆文将一根木根塞到这因为疼痛而一脸苍白,满头大汗的侍卫口中,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将这支箭矢拔了出来。 这侍卫则因为疼痛,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冷汗簌簌而下。 而陆文则极为迅速的为侍卫止血,上药,包扎。 “是山匪。”刘和道拿着这支箭矢看了半晌,然后抬头眺望着道路两旁的丘陵,严肃的说道。 “山匪?”陆文有些诧异,什么样的山匪敢把注意打到陆家头上?不想活了吗? 还没等陆文开口,就看到道路两侧的丘陵中突然涌出了大批的人,数量目测上去要比陆家侍卫营的人数还要多上两倍,起码有两千人,服装各色,武器各式,唯一相同的是几乎人人都带着一股子凶悍之气。 还真是山匪? 陆文惊异。 第六十章 出刀 望着如狼似虎般朝着陆家侍卫营冲来的山匪们,陆文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陆家的大旗,金边黑底的櫜旗正在风中猎猎作响,极为醒目。 “刘叔,怎么办?”陆文望着漫山遍野的山匪,朝着身旁的刘和道问了一句。 “天寒地冻,这些亡命徒没东西吃了。现在他们已经不是人了,跟他们没有什么好谈的。”刘和道看着冲过来的山匪们,默默地将腰刀从刀鞘中拔出,然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陆文,沉声道:“有是非善恶是对的,但很多时候做决断,依凭的不是善恶,而是立场。” 说罢,刘和道便独臂持刀,朝着乌泱泱涌过来的山匪杀去。 陆文眼神微微复杂的看着朝山匪杀过去的刘和道,他当然明白刘和道这话的意思是叫自己不要太过有负担。 虽然自己已经炼皮境大成,但是手中这柄长刀却从未饮过血,自己的手也是如此。 望着眼前已经与陆家侍卫交上手的山匪,搏杀嘶吼声不绝于耳,陆文手持长刀站在原地看了几息。 望着眼前的乌合之众,深知陆家侍卫营实力,所以丝毫不担心这些人会对侍卫营有什么影响,哪怕这帮山匪的人数倍于侍卫营。而且身为医师,陆文的职责是救人治病,与人搏杀并不在职责之内。 但是对自己而言,踏出这步之前,与踏出这步之后,便两个天地,而且便不会再有回头路。 沉吟良久,陆文低沉眼帘,大拇指缓缓的将手中长刀从刀鞘中顶出。 战场之中,有三名山匪手持破败的兵器对战一名陆家侍卫,虽然装备精良,但是双拳难第四手,距离最近的侍卫都在十几丈开外。正当他一把将来袭的弯刀撇到一边之时,一柄巨锤便带着呼啸风声朝他袭来,此时他正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措不及防之下只来得及用刀身挡在身前。 但是面对这巨锤,长刀如豆腐一般只挡了一瞬便断成两截,巨锤余力不减,径直砸在了他的胸前甲胄之上。一股沛然巨力自胸前袭来,令他不自觉的倒退出去两丈远才停住身形,头昏脑鸣,喉头又是一甜,一股殷红血液落在雪地上,仔细看着似乎还夹杂着几块细小的肉块。 还未等站稳,一股呼啸风声便从头顶传来,这侍卫心头一凉,抬头看去,只见一柄巨锤距离自己只剩下了不到三尺远,绝望之中,他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迎接死亡。 然而几息过后,意料之中的巨锤并未到来,他睁开眼睛便发现,身前那个手持巨锤的大汉眼睛凸出,好像一对死鱼眼,低头诧异的看着一只握着巨锤落在雪地中的胳膊,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色,然后在这侍卫的眼中,这身高八尺的如铁塔般的大汉胸前,一条血线缓缓浮现,然后轰然倒塌。 见这大汉朝自己倒来,侍卫连忙一个翻身躲过,扭头一看就发现大汉的身下染红了一大片雪地。 望着这措不及防的一幕,这侍卫吃惊的抬眼看去,只看到一道身形仿佛鱼龙一般在战场之中飘忽不定,手中一把长刀更像是牛头马面的索命刀,眨眼之间便有两三人被这长刀索去了性命,望着这身影,这侍卫甚至有几分看呆了,随后眼前一黑,径直倒在了雪地之中。 身法如游鱼,刀法如鬼魅,陆文辗转在战场之中,短短十几息的时间便有十数人被陆文手中的长刀夺去了姓名,全都是一刀致命。 感受着利刃切入身体,血液喷涌在身上,陆文本来觉得自己还需要一个适应的时间,但是并没有,自从自己出刀的那一瞬间,头脑便陷入了一种冷静之中,哪怕是如草芥般收割这些生命,也不能将陆文从这种状态之中打断,并抽离出来。 “不过,这些后天八九品的武者,对于自己当前来说,的确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陆文反手将长刀递出,从一人的后背肋骨处递进去,哪怕没有去看,也知道,这一刀已经刺破了这人的心脏,是绝杀!同时心中生出几分默然,自己目标的选择也是有讲究的,那些并未练武的普通人,并未去管,一路杀过来专挑了那些后天境界的武者动手。 但是这些八九品的武者在自己手下却无一合之敌。 虽然有些郁闷,但是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滞,思考之际又是两刀递出,在两名陆家侍卫惊诧的眼光之中,将山匪送往西天,然后抽身离去。 “小子,哪里跑!” 突然一声大喝,声音震耳欲聋。 陆文回头一看,就看到一名近九尺高,手持一根铁棒,身着残破铠甲的粗犷大汉朝着自己本来,身形如一头蛮牛般,气势惊人,正在交战的陆家侍卫与山匪看到都连忙避开,生被这蛮牛撞到,落得个残废。 眼神之中,闪烁过一丝兴趣,这莽汉看起来也是这山匪中的高手了,一身气血雄浑无比,看上去最少也是炼皮境大成的武者,陆文方向不改朝逃窜而去,任凭这莽汉在后面追赶。 等追赶到一处丘陵前。 “看你还能跑道哪里去!你这小家伙看起来细皮嫩肉,想必味道不错。”这光头莽汉狰狞的脸上闪烁过一丝残忍的笑容,手中挥舞着铁棍,有两名陆家侍卫离得近,措不及防之下被铁棍挨着,登时惨叫一声,骨骼塌陷,飞出去几丈远,落在雪地中生死不知。 正在他得意时。 已经爬到了丘陵底部的陆文,听着这莽汉的话,眼中闪烁过一丝寒光,用着眼神余光确认了一下位置。 陆文突然转身,以腿为弓,以腰为轴,带动全身的气力,手中长刀如安装了弹簧一样以迅疾流星之势朝着身后的光头莽汉斩去。 然而面对陆文这迅猛一击,那光头莽汉手中铁棒举起一挥,直直朝着陆文而来,似乎早有预谋。 刀棒相交,花火四溅。 陆文抽刀离开,脚下连点离开数丈之外,眼神余光一撇手中长刀,眉头不禁微皱,只见这柄花了自己大价钱锻造的十锻钢长刀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豁口。再看向对面那莽汉手中的八九尺长的实心铁棍,陆文一阵头疼。 若不是自己刚才变换了刀势,化劈为抽,偏转了刀锋的角度,只怕此时这柄十锻钢的朴刀已经断成了两节了。 这时,陆文不禁想起了陆芝双,她手上的那宝剑若是在手,与眼前这大汉的铁棍正面对抗也无不可。 “小子,跟爷爷我耍心计?爷爷我玩回马枪这种把戏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光头莽汉笑呵呵的看着陆文,脸上横肉抖动起来。 陆文冷肃的看着眼前的光头莽汉,手中长刀虽然抱缺,但是刚才那一刹那,却分明觉得长久以来都苦苦不前的步伐和刀法瓶颈桎梏似乎有了微微的松动,两者配合更是圆融。 这让他不禁心道,果然生死战斗之间,才能让武技获得最大的提升。 武技武技,天生便是为了与人杀伐而生,只练习不争斗,便是纸上谈兵,只有生死战斗之中才能获得最大的提升与感悟。 风声萧萧而过,寒气冷冽,陆文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刀尖落在雪地之中。仔细看去,这足以没入人小腿的雪地,陆文的脚却只陷进去了半尺不到。 倏忽间,整个人便如猛虎一般朝着莽汉扑袭过去。 ———————————————————————— 感谢“书友”的1000起点币打赏,万分感谢。 第六十一章 诡异血雾 刘和道持刀杀入战阵之中,对于从曾经在益州南境与南蛮万族搏杀过的他来说,这只能算是些小阵仗,但是缺失了一条手臂让他在实战之中还是遭受了极大的影响,原本一身的武艺,如今只能发挥出十之七八,在战斗之中险象环生。 面对两名山匪的围攻,刘和道手持长刀,浑身浴血,与这两人形成犄角之势,一时间三人都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两名山匪则慑于刘和道气势,有些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刚才刘和道那一副不要命一般的打法,与凌冽的刀势让他们极为心惊。 而刘和道手持长刀,看着眼前的两人,目光如炬,刚才他与两名山匪搏杀,斩敌于马下,如今体力损失了大半,面对着两名山匪,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远处的人群之中,远处的战场之中仿佛有什么异动,三人都被齐齐的吸引乐目光,探过头去,然后就看到一名九尺高的宛若蛮牛的大汉正在战场之中犹如入无人之境,而蛮汉前方则有一名少年如游鱼一般,身形极快。 “锻骨境高手!”刘和道也不由得脸色一变,从对方能够轻轻松松打飞八九品后天武者来看,最少也是个已经开始锻骨的四五品高手了。而且从他的体型来看,或许还是个天生神力者。 有些人身体孱弱,努力修炼才能拉开一石弓成为九品武者。 然而有些的人则天赋异禀,天生神力哪怕未经修炼也可随便拉开三石强弓,这种人稍微以修炼便胜过普通人数倍。锻骨境虽然高于炼皮境,但是绝不至于如此夸张,所以刘和道第一眼便觉得那人是天生神力,他在益州军时也曾见过这种人,在炼皮境时就能匹敌锻骨境的高手。 于是刘和道不禁到担心起陆文的安危,虽然陆文天资极高,刀法精湛,但是面对这种天生神力而且超出一个境界的高手,只怕也难以招架。 就在此时,两名山匪趁着刘和道有些慌神的功夫,径直端刀杀了过来。 见状,刘和道连忙收起心神,专心招架起面前的两人,然而缺失一臂,再加上体力刚才消耗了大半,应付起这两名如疯狗一般的山匪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些山匪与寻常的山匪截然不同,一般山匪都是专挑软柿子捏,欺软怕硬,出来劫道,稍微遭遇抵抗,折损一两成人就要四散而逃了。 然而现在这些山匪在这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里已经折损了近两三成人了,却还是没有溃散的迹象,完全与刘和道印象中的山匪截然不同。 不过此时刘和道也没有功夫细想,招架这两名山匪已经需要用尽他全部的心力了。 而就在这时,刘和道余光一闪,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似乎朝着自己袭来。 旋即,心头一惊。 来人正是与他多年不合,而且前些日子还要在众人面前对他下手,但是被陆文挡下而丢了面皮的樊牛。此时樊牛朝着自己前来,刘和道并不觉得这个多年的仇人会如此好心来给自己解围,恐怕是来对自己下黑手的可能更大一些。 而且现在周围一片混乱,若是樊牛趁着这个时候下阴招子,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这时,樊牛也抬起头来,与刘和道对视一眼,然后露出了一个凌冽的笑容,眼神灼灼的盯着刘和道。望着那笑容,刘和道心头一冷,并蒙上了一层阴霾。 就在这时,对方两名山匪一起朝刘和道出手。 刹那刀光,刘和道反手将一柄刀拨开,但是手中一滑,长刀便飞了传出去。再无力拦住另外一把刀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把长刀朝着自己的头颅而来。生死危机之际,刘和道内心反而有些释然了,自己这条烂命本就该扔到南蛮战场上去了,如今能够苟活了半年有余,已是幸事,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面对这迎头而来的凌冽刀光,刘和道合上了眼睛,等到死亡到来。 铿锵! 一道震耳欲聋的响声传来,震得刘和道耳朵嗡嗡作响,但是意料之中的死亡却没有到来。他睁开研究,就看到手持长枪的樊牛一枪挑飞那山匪的长枪。 “你?”刘和道诧异的看着挡在身前的樊牛,想不通这个多年的仇家怎么会救自己。 “还能动吗?能动就别装死了。”樊牛斜瞥了他一眼,冷声道。然后又道,像是解释:“我只是看不惯益州军的兵死在这些山匪的手里。” 面对着樊牛,刘和道笑了笑,将掉在地面的长刀捡起,然后用手中长刀刀柄用布条与手绑在一起,然后站到樊牛身边,低声笑道:“谢了。” 樊牛斜瞥了他一眼,然后抬头看着被刚才的战斗吸引,逐渐包围过来的几名山匪,低声道:“我两个,你一个,有问题吗?” 刘和道摇了摇头,指着近些的两名山匪,笑道:“这俩归我。”说罢,不等樊牛反应,便冲了出去。 “放屁!你个残废还跟老子抢?!”樊牛望着冲出去的樊牛,连声骂道,然后提枪冲了出去。 ...... 而在战场另外一端,陆风华正与两名山匪缠斗,但是看上去却似闲庭信步一般,反倒是对面的两名山匪已经气喘如牛。 这场战斗从最开始,陆风华就没有将这支倍数于陆家侍卫营的山匪看在眼里,不提两方的装备对比,就是实力差距也不是人数可以抹平的。 而且对面为首者不过是两名搬血境的后天武者,对于自己来说没有任何的威胁。所以陆风华也不着急解决,而是将这次山匪来袭当做是机会,来磨砺日常有些松散的陆家侍卫营。毕竟往日里还真的没有山匪敢作出这种举动,如今遇到了便不能随意放过了。 不过很快,陆风华便眉头一挑,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战场一端,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不过将目光收回,陆风华看着眼前两名虽然已经遍体鳞伤,但是依旧不依不饶,没有丝毫畏惧的山匪头领,不禁有些疑惑。 以自己与这些山匪头目打过的交道来说,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若是平日里遇到先天高手,只怕是早就逃之夭夭了。先天与后天虽然一字之差,但是两者的差距却有如云泥之别。 但是这两名土匪头目,却仿佛不畏死的一般,让他疑惑。 观察了一阵,陆风华也未发现这两人有什么异常。 “你们现在投降,我可以饶你一命。”陆风华对着两人说道。 但是两人却置若罔闻,对着陆风华一笑,便又冲了上来。 望着两人的模样,陆风华心中便愈发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太上来。 不过陆风华也失去了耐心,眼前练兵的目的完成的差不多了,是该尽快解决了。 想到这里,陆风华内力横生,一双肉掌便朝着两人抓去。 面对着陆风华来袭,两人纷纷挥动武器朝着陆风华的双手砍过来,但是令人惊骇的是,精钢锻造的兵器在陆风华手中仿佛玩具一般,被捏的粉碎,根本无法阻挡他分毫。 接着,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陆风华便抓住了两人的头颅,任其如何反抗也挣脱不得。 “你们是什么来历?”陆风华皱着眉头朝手中的两人问道。 “嘿嘿。”但是面对着陆风华这等先天高手的催问,两人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这笑容让陆风华觉察到几分不妙,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径直将两人抛了出去,然后极速退去。 而就在两人被抛出去的瞬间,就看到两人身体极速的膨胀,最后轰然一声巨响,两人爆裂开来,虽然被抛飞出去,但是范围极大,两团血雾还是将陆风华笼罩在内。 下一瞬,陆风华从血雾中抽出,但是身形完全不复原本的风雅,发型散乱,衣冠凌乱。眼神盯着那血雾极为肃穆,刚才那两人爆炸,威力极为骇然,自己已经逃离到了边缘,但还是被波及到。若是自己在正中心,或许也会受伤也说不准。 两名后天武者能够对自己这种先天武者产生威胁的自爆? 感受着从身上裸露皮肤上传来的丝丝炙热感,陆风华眼神更是凝重,这血雾之中还带有极强的腐蚀性。 他催动体内真气想要祛除皮肤上的这丝灼烧感,却惊诧的发现自己的真气灌输进去竟然被吞噬了!这并不是普通的血雾,里面有真气的波动。不过面对陆风华的真气侵袭,这灼烧感的真气犹如无根之水,很快就被消除了。 但是陆风华并未因此而庆幸,反而目光越发的凝重。 眼下发生的一切都代表这次绝不仅仅是一次普通的山匪截营。 他们的目的何在? 幕后主使又是谁? 这种能够令人自爆的招数又是从何起源? 陆风华在记忆中搜寻了良久,也未能找到蛛丝马迹。 他将目光放到了剩余的山匪身上,看来只能将从这些人身上寻找线索了。 ...... 而在远处,陆文与那莽汉也被这爆炸的巨响所吸引了。 不过在惊讶之余,陆文还是抓住了对方失神的刹那,径直抽刀而上,使出了《断水更流》的刀法。 ———————————— 昨天小眯了一会,结果直接睡过去了,实在抱歉。 现在欠了两天的更新,这两天的欠更按两章来算,所以就算是欠四更。我一定会补上的(上架之前),大家还请放心。欠更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w`=) 然后我目前是在城市市区租房子、工作,最近的话准备辞职回家了,总感觉跟这繁华的城市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还是在家里更舒服一些。所以等回家安顿好之后,更新大概也能稳定下来。(认真.jpg) 第六十二章 杀敌 断水更流,顾名思义,意为刀法如流水一般连绵不绝。 但是陆文在实际的战斗之中却很少完整的施展出这套刀法,至多就是将其中一些招数零散的拿出来对敌。 虽然他现在修为进境极快,但是刀法却不是能够短时间内能够速成的。所以陆文也只能在日常修炼时施展出一套招式,激发出体内的真气刺激血肉,锤炼体魄。但是在与人对战之中,还无法将这套刀法如臂指使的与人对敌,一旦施展出来,便无法停止。 若是一击不中,便十分容易被人抓住破绽。 所以在与人战斗或者生死战时陆文不会施展出这套刀法,目前唯一完整的施展出来一次的,便是月余前与陆风华对战,在这位偏将军刻意的相让之下,陆文完整的在对战之时施展出了这套刀法。 但是依旧被陆风华轻描淡写的随手破去,这让陆文在认清与先天高手差距之余,也明白了,断水更流这套刀法并不是一套简单的刀法,以自己目前登堂入室的刀法根本无法掌控住。 或许只有到达‘入微’境界之后,才能自由的在临阵对敌之时施展出这套刀法。 而刚才这莽汉那一刹那的失神,则被陆文敏锐的抓住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抓住了这个机会,拖起长刀,朝着莽汉疾驰而去。 在临近这莽汉的一刹那,浑身血肉仿佛如一根紧绷的弓弦,将所有的气力都从血肉之中压榨出来,力气由脚尖传至腰部,又以腰部带动整条脊椎,最终将全部的气力化为一点集中在了右臂之上。 此时陆文整个人化作一张即将射出的大弓,而手中五尺长的朴刀便是那凝聚了全身力气的箭矢。 面对陆文袭来,那莽汉仓促应急,手中铁棍朝着陆文重重砸下,罡风呼啸。 面对这千钧一击,陆文目光冷肃,整个人如灵猴一般,身形一矮,身体擦着那铁棍掠了过去,来到莽汉侧面。然后整个人立刻停住,借助这极动骤停的力道,整个人从原地以左腿为支撑变换了身形,身体仿佛绞动的大弓,能听到‘蓬’一声,仿佛有弓弦松张声音从血肉之中传来,原本拖在地面的五尺长刀如苍龙出海之势,呼啸着朝着莽汉而去,二尺积雪,在刹那被推出去七尺有余,再次化作漫天飞雪,簌簌而下。 雪亮长刀划破长空径直朝着莽汉的头颅而去,生死之际,这莽汉不愧是有经验的武者,立刻将砸出的铁棒顺势收回,冲着身侧横扫而去,企图挡住陆文的这一刀。 铿锵! 金铁交鸣声传来,千钧一发之际这莽汉的铁棒拦住了这一刀。 此时此刻,这莽汉的背后也不由得在冰天雪地之中惊出了一身冷汗。此前他一直觉得自己面对这炼皮境的小子肯定能手到擒来,但是却没想到,只是一个愣神的功夫就被他抓到了破绽,差点被斩去头颅,横尸当场。 但是在短暂的惊吓过后,他便恼怒起来,自己一个锻骨境武者竟然差点被一个炼皮境的小孩一刀砍死,这要是说出去,自己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不过他余光一扫,在不远处的空中,血雾还未消散的彻底。心中便打起了退堂鼓,尤其是看到了那名站在风雪之中的身形,更是不自觉的寒毛竖起,长年以来的直觉告诉他,那绝非是自己可以匹敌的高手。 于是虽然心中恼怒,但是这莽汉并不准备与陆文缠斗了,只等到一个机会,便抽身逃走。 然而还没等他出招,第二刀便如流星般袭来,无奈之下,他只能举棍继续抵挡。 但是让他心惊的是,这刀法仿佛如滚滚而来的江水一般,几息之间便迎头接住了十几刀! 这凌冽的刀势,完全让他无法抽身,甚至连反击都做不到。甚至隐隐的每一刀的力道都要比之前的一刀还要重、还要沉,哪怕自己身为锻骨境的武者,此时此刻都觉得虎口被震得有些微微发麻。 但是他心中更是震撼,看着眼前还丝毫没有颓势的刀法,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名炼皮境的少年是如何能够施展出如此延绵不绝的刀法的。 若是放在平时,面对这种天资卓越的天才,他无论如何都要将其斩杀,以绝后患。 但是此刻,他看着战场之中已经损失近半的山匪,在如此惨烈的战损之下,已经有些山匪被吓破了胆。尤其是两名头领被杀之后,山匪再也没有之前那股子亡命之徒的气势了,溃败逃跑只是迟早的事。 他现在只想赶在其他山匪之前摆脱掉陆文,赶紧逃跑。不然的话,等被陆家侍卫围住,自己就是插翅也难逃了。于是陆文这凌冽而延绵不断的刀法便让他内心叫苦不堪,他此时只希翼这名炼皮境的小辈实力不够,根本无法支撑如何凌冽的刀势。 然而眨眼之间,便又是数刀过去,眼前的少年的刀法完全没有颓势,这让他心急如焚。甚至他已经不再开始考虑逃跑的事情了,而是这少年若是一直不停,恐怕自己真的会被这少年的刀法击杀。 就在此刻,他看到眼前的少年身形一变,顿时精神振奋起来。 炼皮境果然还是无法如此高妙的刀法,不到二十刀便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看着动作明显出现迟缓的少年,他脸上露出残忍一笑,然后便趁着这个空当重重的抡圆手中的铁棒,朝着少年的击去。 陆文此时只觉得肌肉僵硬,再也无法维持手中的长刀继续延绵之前的如潮水一般刀势了。之前他练习《断水更流》的刀法,最多便是挥出十二刀,今天是将身体压榨到了极限,也才勉强挥出十八刀,便再也无法维持下去了。 他心中也不禁暗暗可惜,若是能够再多挥出几刀,或许能够钢当场击杀这名莽汉,让其无法挣脱《断水更流》的刀势。 虽然身体疲惫,但是陆文却在这刹那觉得手中的刀仿佛并不是刀了,而是与自己的身体融为了一体,这是以前自己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面对着呼啸袭来的千钧铁棒,陆文眼神坚定,举刀迎了上去,选择与这莽汉正面对战。 而对面莽汉看到陆文的动作,心中更是大喜,若是这少年立刻逃走,自己还没办法。但是一个炼皮境的少年竟然如此夸大,想要跟自己正面对抗,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欣喜之下,他似乎都已经看到被铁棒打破脑袋的景象了。 然而当他看到陆文那毫无畏惧的脸上,以及若有若无的笑容时,他便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刀棒相交。 刀光闪过。 漫天雪花纷飞。 一颗硕大人头与一节断掉的铁棒同时落入了雪地之中。 莽汉最后的视野之中是看到了一具无头身体的背影斜斜的朝雪地中倒去...... 陆文拄着手中长刀,气喘吁吁,但是目光完全没有落在这具经过艰难搏杀才击败的敌人身上。他此刻在回味着刚才出刀时的感觉,冰冷冷的刀仿佛变成了自己手臂的一部分,如臂指使,这种感觉是之前练刀时从未出现过的。 这或许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刀法入微’! 然而回味了良久,这抹神奇的感受还是消失不见,如同手中的细沙越是用力便越是抓不到,如今长刀握在手中依旧冷冰冰,还有虎口破裂涌出的鲜血而导致的粘稠感。 陆文失望的叹了口气。 朝着莽汉看去,陆文的目光落在了断掉的铁棒之上,自己这一十八刀不是白砍的,每一次都精准的击中了铁棒的上的一点,当最后一刀时,便顺理成章的将这根儿臂粗细的铁棒砍断。 不过陆文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刀,刀刃上到处是缺口、卷刃、裂纹,这把花了自己九钱银子的刀已经在报废的边缘了。 这把刀也才陪着自己不到两个月而已。 哪怕是出门前得了袁老给的十两银子,陆文也不禁有些肉疼。 这以后若是与人交战,别的不说,一战打下来,就是九钱银子打没了,这简直比割肉还疼。 第六十三章 匪灭 而就在此时,已经伤亡过半的山匪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四散而逃。 “将军有令,原地整备,穷寇莫追!” 声音传来,令不少都已经杀红了眼的陆家侍卫们稍稍冷静了一下头脑,停下了追逐着山匪跑出去的脚步。 虽然不少后天炼皮境甚至普通人的山匪逃跑了,但是有几名与百夫长搏杀的山匪则被团团围住,插翅难逃。 虽然还有战斗声音传来,但是战局已定。 陆文也一下子跌坐在了雪地之中,放眼向前望去,几里长的车队沿途到处都是尸体,殷红的鲜血此时都已经注成河流在雪地中流淌,一片血红色的天地。不过这其中大多数的尸体都是山匪留下来的。 在这冷兵器的交战之中,身穿甲胄的陆家侍卫营天然的占据了上风,更别提装备更好的内宅侍卫营。别说这只是两千多号山匪,就算是再多一倍,也未必能够吃下陆家侍卫营。 而当身体放松下来之后,各种酸胀感就从全身各处袭来,陆文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 这是自己第一次真正的生死搏杀,以自己的眼光来看,需要改变的地方还是太多了。若不是陆家侍卫营占据上风,加上那个莽汉逃跑心切被自己抓住了机会,只怕现在横尸当场的就是自己了。 陆文清点起自己的这次的战斗损失,虽然损失了一把九钱银子的长刀,但是陆家侍卫营的奖惩机制与军队相似,自己这次杀了有十三人,十二名炼皮境武者,一名锻骨境武者,虽然不知道奖励多少,但是想来也应该能把自己的这把长刀补偿回来。 况且除了这些外物之外,这次生死之战对于陆文自己来说亦是一种蜕变,而且还意外的让陆文摸到了入微刀法的门槛,更是幸运。 不过望着一地狼藉,陆文目光渐渐凝重起来。 这支山匪队伍十分的不寻常。 山匪这种东西几乎到处都有,尤其是最近一年以来,各种天灾人祸,流民逃窜,其中不少人就做起了拦路抢道,杀人越货的买卖。不过这种近两千人的山匪营寨还是比较罕见地。 不过无论是大小山匪营寨,都懂得在梁国南境三州的地界,谁都的车队都可以抢,唯独见了陆家的车队要躲得远远地,否则就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这次山匪劫道,陆文以为是这群山匪因为天象巨变,走投无路之下才铤而走险。但是这山匪营寨却处处透漏着诡异。 山匪劫道无非是为财为命,但是这伙山匪却像是自杀一般。两名山匪头领还会自爆成血雾,而且这些山匪直到死亡过半才开始溃散逃跑,种种诡异之处,不一而足。这还只是陆文第一时间看到的。 陆文拄着刀鞘,一瘸一拐的朝着无头的莽汉尸身走去,不去看那已经干涸的断头脖颈,伸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摸出了一本小册子,一块粗糙木牌,还有约莫三四钱的碎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看着手中的东西,陆文一阵无语,这锻骨境的高手怎么比自己这个陆家的小仆役还要穷?将碎银揣入怀中,转头望着手中粗糙的木牌,便随手挂在了腰上,或许这玩意还能拿去换奖励呢。 最后陆文便看起了手中的小册子,巴掌大小,纸张泛黄,手指摸上去甚至还能感受到磨手,这是品质最底下的麻纸了。 而小册子上印了一个在莲花台座上跌跏而坐,手中端着一枚阴阳双鱼图,一副慈眉善目,悲悯众生的形象。只不过因为纸张、印刷太差,看不出更加详细的细节了。 不过与传统的佛陀菩萨的形象不同,这封面上的形象倒像是一个老妇人,身穿袍服。 而在这图案一旁,则写着几个大字。 “白莲晨朝忏仪?”陆文念出这六个字,脸上泛起几分古怪,这不像是什么练功功法,反倒是像什么宗教仪式。 尤其是白莲二字,更让陆文的念头飘忽到记忆深处。 带着几分好奇,陆文将封面掀过去,入目第一页,便是两行漆黑的字体。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看着这行字,纵然有几分心理准备,陆文依旧愣在当场,有种时空交错了的感觉。虽然字体是这个世界的字,但是内容却与记忆当中的一模一样。虽然他是理科,但是前世也曾翻过几部历史书,对这个名字有所印象。 继续翻下去,里面便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礼拜、祭祀等等。陆文翻了两眼便没了兴趣,随手将其合上。 不过对于这只山匪队伍如此不畏死,陆文心中有了几分答案。 目前唯一让陆文有些疑惑的是,这白莲教是这个世界自主发展起来的,还是由某位穿越者建立的? 毕竟有写下虬龙劲的那位疑似穿越者的前辈在先。 现在又冒出来一个与记忆中一摸一样的白莲教,便容不得陆文不怀疑了。 之后,他又从周围的山匪尸体上搜查了一番,结果又找到了两本同样粗糙的《白莲晨朝忏仪》,看来这非是什么稀罕物件,于是陆文也懒得收起来,随手丢在了一旁。 之后,陆家侍卫营生擒了几名锻骨境的山匪。 陆文看着那几名山匪被送进了陆风花的大帐之内。 “这个山寨的山匪怕是要倒霉了。”陆文摇了摇头。等被陆风华问出这个山寨的位置,肯定要被陆家连窝端掉,虽然这次袭击对陆家侍卫营没有造成太大伤亡。但却是在老虎眼皮底下捋虎须。哪怕是为了震慑宵小,陆家也要铲除掉这个山匪营寨。 至于白莲教的事情,陆文并没有汇报。毕竟自己随手一翻都能找到三本小册子,想来早就有人汇报上去了才对,这功劳自己是抢不到了。 很快,侍卫营挖了个大坑,将近千具山匪的尸体扔进了大坑之中。 陆文也拖着有些沉重的身子帮忙救治起伤员来,此时的天色已经有些昏沉了,一轮红彤彤日头斜斜的挂在山丘上面,就好像贴在天上的一张画,叫人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 ...... 在几里外的一处山巅之上。 有两道身影站在山上,遥望着远处正在打扫战场的陆家侍卫营。 两道身影可以看出来是一男一女,相貌都极其平凡普通。 女子手中拿着一本巴掌大的厚册子,另外一直手中拿着一只狼毫。 “一名先天凡息境,九名后天锻骨境,还有一名在炼皮境便能击杀锻骨境的少年,想来是陆家嫡系子弟随队出来历练的。就是不知道这队陆家人马中还有没有隐藏的高手?”这女子一边说着,一边用狼毫在手中的小册子上记录着。 “用得着这么谨慎?一个先天凡息还有一群后天境界有什么好记的。”站在女子背后的男子无奈的说道。 “若是你来日死了,必是死在大意疏忽上。”女子一边记着,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 “那我就借您吉言了。”男子也不恼,一脸笑呵呵的说道。 女子并未回答,不过手中动作一停,将小册子合起,手腕微微一抖,便发现刚才那只毛笔连同小册子全都消失不见了。 “走吧。”女子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两人的身影便模糊起来,随后在原地消失不见,而在刚才两人站立的地方,厚厚的雪层上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刚才没有人存在过一般。 第六十四章 人名册 当天夜晚,陆家营帐一反以前的松散状态,五人一伍的巡逻队有十几队,轮流换岗,在营地内巡视。 刚刚从伤员的营帐中走出来的陆文,脸上也挂着几分疲惫,为那些伤员处理伤口,听着他们口中的凄厉哀嚎,让陆文感觉比那锻骨境的莽汉还要难以应对。战场之上,陆文可以杀人不眨眼,砍山匪如砍瓜切菜,但是来到伤员营帐内,看着那些伤兵痛苦哀嚎,也会生起恻隐之心。 陆文站在账外望着星光斑斑的夜空。 这星光虽然璀璨,但是比起灰色空间内的星河便差的远了。他心想着。 今日之事对他而言就像梦境一般,他在穿越的第一天便想过自己可能会杀人。但唯独没有想过,自己会在杀人的时候如此的冷静、以至于有些冷血。 不过陆文心里如明镜一般,在这血债血偿,以牙还牙的世界里,想要看的更高,更远。手上不沾点血腥是不可能的。他也只是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自己竟然已经如此习惯于这个世界的法则了,所以才有几分恍惚。 “若是那些山匪在半夜来袭,说不准陆家的伤亡还要更大。”抬头看着在营地中来回穿梭,巡逻的守夜侍卫,陆文心中嘀咕着。 打扫完战场之后,山匪尸首有一千二百具,而陆家死亡一百一十二人,重伤二百人,轻伤不计。战损比一比十,但这是在白天正面交锋的情况下。陆文不信那些山匪会想不到夜袭的战术,所以这便又成了一个疑点。 陆文抬头看了一眼营地之中最大的营帐,那是陆风华的营帐,白日里擒拿下来的几名后天锻骨境的山匪都被羁押到了大帐之中,至今没有被放出来。那些人或许知道些什么,但是陆文显然了解不到,只能猜测。 “你小子行啊,以炼皮境击杀锻骨境,如今侍卫营之内,你的声名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刘和道走了过来对陆文笑道,一条袖子空空荡荡,随风摇摆。 对此陆文笑了笑,并未说话。 “刘叔,你知道这白莲教是什么来历吗?”陆文小声问道,这次袭击,在那些山匪身上搜刮出不少关于白莲教的书籍,所以陆家侍卫营上下都开始讨论起来这个的白莲教。 听到陆文的话,刘和道那脸上的笑容收敛,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容。 “我先前一直在南境驻守,对于这个白莲教不太了解。不过听人说,这白莲教起源在渝州,算是有些来历了,最初只是一个民间宗派,不入眼。但是后来势力越发强大,如今已经成为渝州的最大的匪患了,需要官府调集军队征剿。据说两三个月前,鹿营也前往渝州帮助剿匪。” 闻言,陆文微微一惊,这鹿营的名头极大,纵然是陆文也有所耳闻。据说是陆家集结了南境三州军队中的翘楚,组成了一只队伍,人数不多,只有一千人,但是个个都能以一当百。 “这,会不会是白莲教的报复?”陆文轻声询问。 “不清楚。”刘和道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消息来源也只是周遭的同袍,并不能说得上可靠。 陆文点了点头,随后也不再细想。自己也不是陆家嫡系,只是一介仆从,这种事情自然有陆风华这种陆家本家去操心。去思考一下也无非只是陆文的习惯使然,如今全然没有线索,他也就懒得浪费自己的脑细胞。 比起这队山匪来袭的原因,陆文反倒是比较关心其他事情。 “刘叔,我这次斩杀十三名山匪,十二名炼皮境,一名锻骨境,能获得怎样的奖励?”陆文凑到刘和道身旁,小声的问道。 “如果是在军队之中,可以脱去奴籍,晋升百夫长,获得土地、赏银。不过在侍卫营中也差不太多,但你是医师,恐怕职位封赏还有待定夺。”刘和道笑道。 闻言陆文眼睛也不由得一亮,别的不说,光是脱去奴籍这一项,便价值五两银子了,更别说还有职位、土地、赏银等赏赐。这么算起来,一柄朴刀的损失也算不得什么了。 刘和道看了一眼喜笑颜开的陆文,心中也不禁笑了笑,说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少年心性。不过在未及冠时便有如此实力,这少年的前途或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远大。 不过他刚才想起陆开天统计时给陆文名下是写了十四名炼皮境,一名锻骨境,比起陆文计算的还要多上两个。 不过看着眼前欣喜地少年,他也没有多说,等赏赐下来之时,陆文自然会知道。 ..... 陆家侍卫营地内最大的营帐内。 陆风华掀开帘幕走了进来,脸色有些肃穆。 他刚刚进入营帐,便有一名穿着甲胄的侍卫走到他的跟前,躬身作揖道:“将军,我拷打了半天,但是这些匪徒还是那些说辞,这些匪徒都不是什么硬骨头,看起来是真的不知情。” 陆风华微微点头,然后冲其招了招手淡然道:“这拖出去杀了吧。” “是。”这侍卫抱拳道,然后朝着账内的几名侍卫招了招手,便有三具看起来已经不成人形的生死不知的尸首被拖了出去,在营帐的地上拉出三道血痕。 陆风华看着地上的三道血痕,微微皱眉。 他至今都没有搞清楚这队山匪来袭击陆家辎重营的原由,以及背后是何人指示。 似乎这些山匪背后真的没有人指示,真的只是因为天寒地冻没有吃的所以才大胆前来劫营。但是那自爆成血雾的诡异功法又太过诡异,不像是寻常山匪能够掌握的功法。 但是江湖之大,偶尔有人能够获得一些奇怪的功法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至于那个白莲教,他到是有所耳闻。 据说内宅大管家亲自带领鹿营前往渝州围剿白莲教,目前卓有成效。 难不成是白莲教的报复? 但是隔着数千里,操纵一伙山匪发动自杀式的袭击,怎么看也不像是报复。 一时间陆风华也有些头大。 最终陆风华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如实上报给白麓城即可,让上面的人去头疼就好。自己完成自己的本职任务,将辎重车队完好的押运到南岭就好,不要在节外生枝。 想到这里,陆风华坐回到案前,抽出一张宣纸,持笔写起来。 半晌之后,陆风华将面前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确定无误之后,将宣纸卷成一个小纸棍,然后起身到营帐内一侧,从吊起的细竹竿上抓住了一只灰色的身形纤长的鸟,将宣纸塞入这鸟类腿上的细筒内。 这是陆家专门为了传递信息所豢养的益州特有的鸟类,鹰鸟,飞行速度极快,而且能飞的极高,比普通的信鸽强出许多。 陆风华从一旁的鸟食盆内捏出一粒稻米喂给这鹰鸟,然后随手将其抛出去,然后就看到这鹰鸟被抛出去之后在营帐内绕飞了一圈,然后从营帐上的一个开口径直飞了出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随后,陆风华坐回案前,拿起由各百夫长统计上的人名册,里面记载着伤亡以及该奖赏的人名。 打开人名册,陆风华便被在前列的一个人名给吸引住了。 “斩首十五,炼皮十四,锻骨一名。”他呵呵一笑,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第六十五章 书中自有黄金屋 大雪倾覆,白茫茫一片。 西北外宅,医坊内,何甲搬着一个小板凳坐在医坊门口,胸前搂着一本医书,呆呆的看着门外的皑皑白雪。刚开始下雪的时候,自打娘胎出来十几年都没有看到雪的他兴奋了好几天,医坊小院内的几个歪歪捏捏的雪人便是他的杰作。但是时间久了,也就那样了,反而有些怀念起四季如春的益州了。 “车队已经离开一个半月了,也不知道文哥儿到哪里了。” 何甲目光看着远处的官道,空旷无一人,心中觉得有几分落寞,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厚重的棉袄。 起初陆文离开,他还觉得是好事,可以不用做功课了。但是这日子长了便越发的想念了,甚至连每日的功课都不敢拉下了,总觉得陆文一下子就会回来,到时候若是没完成功课又会挨骂。 “何甲!” 就在何甲发愣之际,一道靓丽身影突然从一旁跳了出来,将何甲吓了一跳,整个人直接仰倒了过去。 这女子也没想到何甲会这么不禁吓,连忙上前将何甲扶起。 “不碍事不碍事。今天是又要抓药吗?”何甲起来之后连忙摆摆手,然后抬头看向面前的女子,只见女子一系襦裙,装扮朴素而又唯美,一时间令他看呆了。 陆婉看着何甲,笑着道:“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出去玩吧?” “不了,今天的功课还没有完成呢。”何甲十分心动,但是思索了一下,还是对着陆婉摇了摇头。 最近这一个月来,陆婉时常会来医坊抓药,而两人也熟络起来,如今已经能够正常交谈了。两人了解过后,何甲也发现陆婉性情也有几分活泼,但是在外人面前却不会显露出来。 陆婉一张秀气的小脸上微微蹙了蹙,闪烁过一丝失望,但随即又道,“那我陪你一起做功课吧。” 何甲点了点头,便搬起椅子回到了屋子里,然后倒了一杯茶水递给陆婉,笑着说道:“这是用养生方子煮的茶水,可以驱寒暖身。” 陆婉接过茶水,微微惊愕的看着何甲,“你会抓方子了?” 何甲脸色羞红了一下,连声道:“不是我抓的,是我从医书中看到的。” 陆文离开了一个多月,缺少了陆文的训练,何甲觉得自己的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有些腼腆,但是他反而觉得这种状态更适合自己。 半晌后,何甲坐在大堂内持笔做功课,陆婉则坐在旁边看着他。 两个人仿佛成了一幅画。 “陆文哥有消息传来吗?”陆婉小声的问道。经过这段时间与何甲的相处,他知道在何甲心中,陆文是个特殊的存在。 何甲手中动作一顿,然后微微摇了摇头,继续写到。 “现在南岭那边大雪封山,信件不好往来。我会让父亲多多留意那边的消息。”陆婉轻声说道。 “谢谢。”何甲轻声道。 “不用客气。”陆婉脸色有些羞红,说道。 又过了半个时辰,何甲长舒一口气,将手中的笔放下,今日的功课算是做完了。 这个时候,一道脚步声突然响起,吸引了何甲与陆婉的注意,两人像是做贼心虚一样,从板凳上跳起,连忙分开。 这个时候,一道人影从楼梯处缓缓走下来,正是袁老。 “见过袁老。”陆婉朝着袁老行礼,只是脸上还挂着两抹绯红。 何甲也朝着袁老深深作揖。 “药房之中有两副我抓好的药,上面有地址,你送过去吧。”袁老轻轻说道。 “是。”何甲连忙应下。 说罢,袁老在何甲与陆婉两人扫了一眼,便负手回了楼上。 何甲与陆婉两人目送袁老回到楼上,连忙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侥幸的神色。 “我去送药。”何甲站在原地说道,一双手无处安放。 “我正好顺路,一起走吧。”陆婉手指捻着青丝,目光看向门外的一片白,轻声说着,脸上的红晕更胜。 “那我去拿药,你等我一下。”说罢,何甲便冲向了药房。 陆婉看着何甲的着急狂奔的模样,连声道:“慢点。”只是等话出口,何甲已经越过大堂冲进了后堂药房里面,看着何甲这副模样,陆婉掩嘴轻轻一笑,笑道“傻子。” 约莫一刻钟后,何甲与陆婉一前一后的走在官道之上,隔了大概有一丈有余。 走了一会,陆婉回首看着何甲,催促道:“你快点啊。” “哦哦。”何甲笑呵呵应声道,双手拎着草药,笨拙的跑上前来,与陆婉并肩走在一起,两人之间的距离约莫两尺左右,不算近,也算不上远。仔细听,似乎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两人默不作声,陷入一种奇怪的氛围之中,听着对方的呼吸走了许久。 但是很快,两人的脚步停住,那丝暧昧的气氛被破坏。何甲目光凝重的看着拦住自己去路的两名青年,看着对方直勾勾的盯着陆婉的眼神,他知道来者不善,暗暗地向前一步,将陆婉护在身后。 “何甲,他们是陆家本家的子弟,在县衙门当差。左边那个人,叫陆高之前曾来过我家求亲。”陆婉小声的说道,声音之中也有几分紧张。 闻言,何甲暗暗地点了点头。西北外宅的县衙门就是个摆设,里面尽是一些陆家本家子弟或者外宅中有些权势地位的子弟。同时看向两人,一高一矮,虽然长相一般,但是身上穿的却非常豪奢,能看出不是一般的家庭。 “陆婉,你一个本家子弟跟这么一个仆役混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左边的高个子叫做陆高的青年阴戳戳的朝着陆婉说道。 “用不着你管。”陆婉躲在身后,怯生生的喊道。 “哼!”陆高冷哼一声,然后抬头看向何甲,说道:“你小子识相点赶紧滚,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何甲看着两人,并未回答,目光灼灼,一步不动。他身后的陆婉则紧紧的抓住了何甲的衣角,显得有些紧张。 看着何甲的动作,陆高不怒反笑,“一个仆役也想冒充英雄?小爷今天就让你变成狗熊!” “上!” “打死他!” 接着,就看到陆高还有他那个同伴一齐朝着何甲冲了过来,速度不算快,一看就没有练过武。但是何甲自己也没有练过武,此时他手心也有些微微出汗,但是并未慌张,而是认真的看着两人的动作,同时让陆婉朝后退了几步。 “去死吧你这个臭小子!”那陆高率先冲上来,一记冲拳就直奔何甲面门而来。 何甲早就盯着他的动作,面对这一记直勾勾的冲拳一个低头便躲了过去,然后抬起右腿,以迅雷之速施展出一记撩阴脚,正中这陆高命门。然后一个后退,连忙闪出去,避免与两人缠斗在一起。 “嗷~” 而受到这这记撩阴脚的陆高,此时已经瘫倒在地,双手捂着裆部,脸上每一寸皮肤都写着痛苦二字,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嘶吼声,仿佛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而那个跟在陆高身后的矮子看到陆高的模样,也被何甲这一记杀伐果断的撩阴脚吓退了几分,暂停了攻势,一时间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何甲看着倒在地上的陆高,不为所动。 脑海中回想起陆文一直以来对他的谆谆教导。 “打人最重要的就是攻其要害,一击不中,立刻抽身而走。” 此时此刻,何甲深切的体会到了陆文所说的话的含义。 然后便牵着陆婉的手,越过两人继续朝前走去。期间那个小矮子看到何甲的目光,反而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捂住裆部朝后退了几步。 等两人走远,足足过了一刻钟,陆高才在这同伴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高哥,现在怎么办?”这小矮子弱弱的问道。 “等回去找我爹!我一定要让这小子付出代价。”陆高双腿有些颤抖,但是脸上却一副狠厉的模样。 “那咱们现在回家?”小矮子问道。 “回什么家?赶紧去医坊!”陆高一脸痛苦的说道。 然后在搀扶下,陆高一瘸一拐的朝着西北外宅的医坊走去。 而另一边,陆婉跟在何甲身后,脸上犹豫了很久,才羞红着脸说道:“你这阴损招式是从哪里学的?!” “额...”何甲本想说是从陆文哪里学的,但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好,便正色道:“从书里学的。” “书里还有这个?”陆婉惊奇的问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何甲模仿着记忆中陆文的语气说道。 “不正经!”陆婉啐了一口,不再看何甲。 何甲疑惑地挠了挠脑门,哪里不正经了? 不过没过一会,陆婉便蹙着眉头有些担心的说道:“你刚才打了陆高,以他的性子肯定会报复的。” 何甲笑着说道:“没事。” 不过内心之中还是有几分担忧,心中对于陆文的归来更加期盼了。 在接近南岭的路上,一行上千人马缓慢在走在雪原之中。 阿嚏! 骑在老黄马背上的陆文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是不是得了伤寒?要不要加件衣服?”一旁的刘和道关切的说道。 “不用不用。”陆文连忙朝着刘和道摆摆手吗,心中则暗道,是谁又骂我了? “也不知道何甲这小子怎么样了?可惜这大雪封山,交通不便,不然的话也能寄封信回去了解情况。” 而没过一会,天空之中云层渐底,风逐渐呼啸起来,时不时还有冰晶打在脸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远处出现了一群建筑群,令侍卫营的人全都兴奋起来。 等走进来看,这是一个驿站,规模不算很大,但是在这荒郊野岭之中,也足以振奋人心。 第六十六章 如梦如幻 陆文看着远处的驿站也送了一口气。 看到这驿站就代表距离南岭山脉也不远了,今晚休息一夜,明天启程至多再赶两三天的路程便能够抵达南岭外围了。 夜晚,在驿站周围扎起了不少帐篷,这驿站虽然不小,但至多也就能住几十人。 而陆文作为医师则分到一间驿站的房间。 饭后,陆文回到房间中,房间不大,但是收拾的还算整洁。 看着这整洁的房间,陆文也有些欢喜,终于不用再和那些侍卫们挤一个帐篷了。 在床上打坐修炼之后,感受着体内的缓缓消散到肉身中的真气,陆文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身体打熬好,开辟出丹田,以容纳真气。 修炼完毕之后,陆文便沉沉睡去。 一个半月以来,第一次不用再忍受那如雷霆一般的鼾声,陆文这一觉极快便进入梦乡之中了。 而等到半夜,陆文却突然被一阵喊杀声吵起来。 他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打开窗子向外看去,就发现窗外的陆家侍卫的营地一片火光冲天,那数百车辎重货物全部被烧,甚至火势已经连绵到了驿站这里,有小半个驿站已经被熊熊大火所吞噬。 在火海之中是一片喊打喊杀声传来,极为惨烈。 “山匪来袭!” “陆风华将军战死!” 在人群嘈杂声中,陆文听到了两个叫人震惊的消息。 山匪? 陆风华将军战死? 要知道陆风华可是先天高手,能够杀死陆风华的必然是也得是先天高手无疑。 而当前整个侍卫营中只有他一名先天而已,若是他被杀,那就代表着敌人必然强大无比,至少绝不是自己可以匹敌的。 在紧急之中,陆文仅思考了两三息时间,便穿上鞋子,从所住的房间后窗径直跳了出去。 当跳出窗外,陆文才发现战场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峻,接着冲天的火光与月色,陆文发现来袭的山匪漫山遍野看上去至少一万人以上,已经将整个驿站与陆家侍卫营全部包围住。 “该死,哪里来的这么多山匪!”陆文思虑了一瞬间,便立刻做出反应,从地上扒了一具山匪的衣服给自己穿上,然后用血污涂抹到脸上。随后借着夜幕,陆文混在山匪群之中,悄无声息的朝着战场外围摸去。 上万名山匪绝不可能是一个营寨的,不说朝廷,哪怕是陆家也绝不允许出现这种规模的山匪。所以这些山匪只有可能是由众多山寨组合而成,这边给了陆文浑水摸鱼的机会。 现在山匪太多,而且还有能够击杀先天高手的人存在,以自己的实力绝不可硬敌。只能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跑为上。至于接下来是去南岭搬救兵,还是天高任鸟飞,那就要再看打算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保住一条性命要紧。 很快,陆文便摸到了最外围,溜上了一条小道,朝着远处跑去。 “站住!” 突然一声厉喝从陆文身后传来。陆文立刻停下,转过头去便发现从道旁蹦出来两个人,此时正持着刀兵打量着陆文。 “你是哪个营寨的?”两人审视的看着陆文。 “两个大哥,小弟是黑风寨的。”陆文脸上露出谄媚笑容,点头哈腰的说道。 “黑风寨?”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转过头看着陆文继续问道:“你要去哪里?私自逃跑可是要杀头的。” 一群山匪规矩还挺多。 陆文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但是脸上则是露出一副财迷的表情,然后从怀中摸出了一袋包裹,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白花花的银子。那两名山匪看到这么多银子登时花了眼。 “两位大哥,这是我刚才从战场中获得的财报。若是两位大哥放我同行,我就将这十两银子分给两个大哥一半。”陆文谄媚的笑着。 “好好好。”两人对视一眼,极为兴奋,然后缓缓的朝着陆文走来,当两人走到陆文身前不足三尺时,突然拔刀出来朝着陆文砍来。然而还未等他们将刀落下,便觉得手中一空,进而两人便发现自己喉咙处好像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陆文默默地收起银子,看着倒地的两名山匪,将这两人一脚踢入一旁的沟壑中,然后将长刀拿起,迅速抽身远去。 当离得驿站足有十几里远的一处山林前,陆文才驻足回头看了一眼,夜幕中,冲天的火光即使隔着十几里的也十分明显。 陆文心中有些默然,想起了刘和道、陆开天、陆风华,以及自己那匹垂垂老矣的老黄马,还有这一个月来认识的诸多侍卫......面对如此强敌,他们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陆文看了几眼,便不再留恋转头进入了山林之中。 在山中走了大概有几十里路,陆文发现了有一个破庙,在山中孤零零的杵着,他便径直过去了,准备将其当做一个歇脚的地方。 而刚刚走到庙前,陆文便听到了庙里传来一阵声音。 “救命啊。”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凄厉婉转。 “小娘子莫要叫了,这荒山野岭,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一个阴戳戳的猥琐声音又响起。 陆文眉毛一挑,心想,在这山中破庙还能遇到劫色这种事情。他缓步走入庙中,刚走进去便发现一尊残破的石佛正在庙中间,而在左侧的柴草上,有两道身影纠缠在了一起。 陆文也不废话,径直走了过去,脚步声几不可闻,等来到那贼人身后,径直一脚踢了出去。这人被陆文踢飞数丈远,发出一声哀嚎,随后撞在墙上便没了声息。 陆文看都没看,以他如今的力道,这种普通人根本挡不住他的随手一击。 “你是哪里人?”陆文站在庙中,看着柴草之上的还在抽泣的女子,厉声问道。 这穷山僻壤之中那里来的什么良家女子,所以陆文丝毫不客气。 接着破庙窗户传进来的月光,女子衣衫不整,大片的嫩白暴露出来,再加上刚刚停止的抽泣声音,仿佛经历摧折的花朵,叫人不禁想要呵护。 “公子!” 女子停止了抽泣,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陆文语气楚楚可怜。 然而当陆文看到女子的那张脸上时,却如遭雷噬。 这张脸他只觉得仿佛在那里看到过,熟悉无比,努力回忆,起来,陆文只觉得头疼欲裂。而面前的女子脸上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也消失不见,仿佛带上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是你!”突然之间,脑海之中有如一道雷霆闪过,陆文刹那间眼神清明起来,盯着女子喊道。 而就在这一瞬间,周遭的破庙仿佛玻璃做的一般支离破碎开来。 陆文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身处在驿站的床上,周遭安静而祥和,唯有窗外呼呼的凌冽的风吵人。 他立刻坐起身来,便发现在自己的床沿上,有一只雪白的大狐狸正在用一种玩味的表情看着自己,这表情与山庙中的那个女子如出一辙。 第六十七章 妖丹 “你又对我用了幻术?”陆文盯着正端坐在床尾,一根毛茸茸的大尾巴扫来扫去的白狐狸说道,眼神中有肃杀之气。 这种被操纵却还不自知的感觉十分恐怖! 哪怕是陆文,此时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不是幻术,只是我族的一种小小的神通。”胡涂看着面前的少年,笑着说道。 “说罢,找我有什么事。如果不能给我一个完美的答案,那今天就是你的忌日。”陆文凶神恶煞的说道。 “公子不要这么说,奴家可是会伤心的呢。”说着,就看到白狐狸两只小爪子捂住胸口,一副伤心的语气。 陆文不理会这只狐狸的戏精上身,打断她的话,“说明来意吧。” 胡涂黑漆漆的眼睛与陆文对视了一阵,然后沉声说道:“带我进入南岭山脉。” “不可能!”陆文当场拒绝。 开玩笑,与灵台境的大妖怪做交易,陆文自己是有几条命也不够死的。 胡涂看着陆文良久。 然后一个闪身跳到了陆文膝上,用着一股诱惑的语气说道:“我可以传授给你我族的幻术!” 闻言,陆文登时有了精神。 他可是刚刚才领教过这狐狸的幻术,着实厉害。不禁有些心动。 但是当想到眼前的白狐狸是一只比陆风华还要高上一个境界的大妖时,便将这丝想法彻底收了起来,摇头道:“还请另寻他人。” 接下来,一人一狐对视良久。 从这狐狸深邃的黑色瞳孔中,陆文也看不到这狐狸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阵,胡涂说道:“你不愿意与我合作,是怕我恢复实力之后报复你。” “这样吧,我可以将我的妖丹给你,妖丹在你手上,你可以随时操控我的性命。”胡涂对着陆文缓缓说道。 陆文看着白狐狸,不动声色,等待着下文。 至于这白狐狸的话,陆文是听一分真,九分假。毕竟自己实力不强,对于这些东西不甚了解,这狐狸随意扯谎也不用担心被自己识破。 “妖族妖丹是一身修为所在,其功效与你人族的紫府金丹一样。你现在还不了解,但是以后等你踏入先天之后自然能够明白。我知道你现在还不信,等你看见了便知道了。” 说着,胡涂端坐在陆文面前,嘴微张,然后在陆文惊骇的目光之中,就看到一粒散发着微微白光的白色妖丹从这白狐狸口中吐出,然后就静静的悬浮在空中,不升不坠,这让陆文看傻了眼。 “这便是我的妖丹,你可以拿去。”胡涂气息有些虚弱的说道。 “你就不怕我拿了这妖丹定你生死?”陆文看着眼前散发着清明光芒的白色妖丹,缓缓说道。虽然他不信这白狐狸的话,但是看到这妖丹如此神异,以及这狐狸如此虚弱,他也不由的有几分相信了。当然,也不排除这狐狸是演的。 “你既然不相信我,那我便要拿出些抵押,增加你对我的信任。”胡涂笑着说道。 “这妖丹我该收到哪里去?”陆文问道。 “我教你一段口诀,有我配合你可以将妖丹自由收起放出,甚至摧毁。”胡涂说道。 然后陆文便听到有一股声音直接从耳边响起,仿佛有人趴在自己耳朵里说话一般。 照着这口诀,陆文朝着眼前的妖丹默念起口诀,然后就发现眼前悬浮在空中的妖丹缓缓颤动,然后突然化作一道流光飞入自己手臂之中。陆文连忙掀开衣服,便发现自己原本光洁的小臂内侧此时多了一道白色梅花图案。 陆文望着手臂上梅花图案,一阵惊奇。而他此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在这朵梅花图案之中有一枚妖丹,而自己似乎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够将其摧毁。 至此,陆文才微微相信了这白狐狸几分。 至少也是有几分诚意的。 “妖丹已经在你手中,你可要如实履约哦,公子。”白狐狸笑着说道。 “......” 等等,自己什么时候答应下来了? 陆文看着面前面带笑容的白狐狸,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你这一身白色皮毛太过显眼,能不能变个颜色?”陆文看着白狐狸的一身毛发,自己突然带了一只半人高的纯白色狐狸,怎么想都有些显眼。 陆文这边话音未落,就看到白色狐狸的体型渐渐缩小,身上的白色皮毛逐渐变成了普通的狐狸的模样,几息时间,记忆中在陆家西北外宅遇到的那只狐狸模样便出现在了陆文眼中。只是比起当时,现在这只狐狸的体型更小,只有不到两尺长,看起来就像一只未长大的狐狸一样。 陆文看了几眼,收起惊讶的眼神,然后说道:“既然如此,先认识一下,我叫陆文。。” “奴家胡涂,青丘氏。”胡涂有气无力的说道。 陆文点了点头,同时对‘青丘氏’三个字有几分意动,暗暗记在了心中。 至于这名字...... 的确挺糊涂的。 这狐狸从始至终的做法都让自己迷惑不已,起先准备操纵自己心神,被自己破解之后又舔着脸非要来找自己合作,最后还把自己的妖丹献了出来。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也没有问题。 不过看似迷惑行为的背后,其实是因为自己的元神被灰色空间锤炼过,远比普通人更强。 若是普通的后天武者,只怕现在已经被这狐狸操控,成了一具傀儡了。 所以这狐狸虽然现在看着可怜,甚至炼妖丹也献出来了,但陆文依旧未曾将警惕心放下。毕竟这种灵台境大妖怪的手中到底有什么手段自己也不知道,虽然妖丹在自己手中,但是它日若是恢复了修为,幻术更强,自己这个小小后天只怕随便就能被她迷惑了。 不过打动陆文的还是这狐狸允诺的幻术。 两次被幻术侵袭,一次是自己主动破解了,第二次则是一直被这狐狸掌控在鼓掌之中。不过第二次的经历也让陆文发现,幻术不仅仅在战斗中有用,在其他方面也大有作为。若是能够提前布置,使用幻术将一个人彻底蒙蔽住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考量一番之后,陆文最终决定带着这狐狸进入南岭。 “公子,奴家有些累了,先让奴家睡一会。等明天再传授给公子幻术吧。”说罢,这小狐狸便跑到了陆文床内侧枕头旁边,卧了下来,没了动静。 “这狐狸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陆文看着枕边的狐狸腹诽道。 第六十八章 天狐幻梦 翌日清晨,当陆文练完刀法带着一只小狐狸回到驿站,一行侍卫虽然有所关注,但是也并未引起过多的注意。 陆家侍卫营在驿站吃过早饭之后,便拔营起寨继续朝着南岭出发了。 路上,陆文骑在老黄马的背上,手中拿着一只小瓷瓶,手指在光滑冰凉的瓷瓶上面的摩挲着,眉目中闪烁着奕奕光彩。而一只小巧的狐狸则趴在老黄马的背后鬃毛上面,两者颜色有些相近,若是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这只狐狸的存在。 “你说这丹药叫做回气丹?”陆文好奇的问道。 “你目前还用不太上,这是先天高手用来恢复灵气用的。你现在境界太低,吃下去只会把自己‘吃撑’。”胡涂趴在老黄马的鬃毛上面,用慵懒的腔调对着陆文说道。 这声音其他人都听不到,只有陆文能够听到。按照这胡涂的说法,算是灵气应用的一种小技巧,可以将声音化为线束,传给指定人的听到。 而且这狐狸不愧是灵台境大妖,见多识广。 这瓶陆文长久以来都摸不清用处的丹药,被她一语道破了来历以及用途。 虽然这东西算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但是这胡涂说起来也跟着丹药差不多,而且一人一妖相处,陆文也难以瞒过这名灵台境大妖的眼睛,所以也没有刻意遮遮掩掩。 “那个暖阳石真的没有其他用途了?”陆文将手中瓷瓶收入怀中,当指尖触及到怀中一个冰冷的球体时,不禁又出声问道。 面对陆文的询问,胡涂睁开眼瞥了他一眼,然后嘲笑道:“暖阳石有能够微微凝聚灵气的功效,普通人经常佩戴可以强身健体,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对于修行者来说,指望靠它聚集灵气,不如多运行一个大周天来的实在。也就你这种后天境界还把他当个宝贝。” 面对胡涂的嘲讽,陆文捏了捏鼻尖,似乎有些尴尬的样子。 但是内心之中却对这胡涂的话有几分怀疑。 与瓷瓶一样,黑色石珠也被胡涂看见,但是在这位灵台境大妖口中,这颗黑色石珠却成了大路货色,连那瓶回气丹都比不上。 这些也都是身外之物,而且自己也不明白他们的来历,有一位大妖怪给自己解释一下也不是坏事。 毕竟自己真正的底牌,只有灰色空间。 但对于胡涂的这个答案,陆文十分意外,但是细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仔细回想,自己捡到了这枚珠子的地点,就是在貉貘兽庄之中,当时场面混乱,或许就是谁将将这颗珠子给遗失了,而恰巧被自己捡到了。 而且后来也没有人寻找他,或许正是因为这枚珠子并不珍贵。 但是对陆文来说,这珠子可谓是他除了灰色空间之外最大的底牌了。毕竟这颗珠子可以将自己进入灰色空间的时间压缩一倍,由此,陆文也不相信这就是一颗普通的珠子。 “看来以后有机会得多找两颗这种暖阳石来,试试功效。若是能够让自己每天都能够进入灰色空间,那自己的实力提升绝对更加迅速。” 陆文心中想着。 然后收回心思,陆文看向身前的狐狸,问道:“你教我的幻术何时兑现?” 胡涂这次连头都不愿意抬了,直接说道:“心神入静,将精力集中在融入你体内的妖丹上看看。” 面对胡涂的说法,陆文半信半疑的进入入静状态,然后将心神都集中到手臂上梅花印记之上,而当陆文的心神继续观察着这枚妖丹时,便发现有什么东西突兀间出现在了脑海中。 “好快!虽然实力不高,但是这心性修为却高的很,难怪能被那名人族高手收为弟子。” 而原本慵懒的胡涂,突然之间眼神闪烁过惊异的光芒,眼神在已经气息平稳的陆文身上扫视了几眼。 “天狐幻梦?”陆文睁开眼,感受着脑海中的出现的东西,缓缓说道。同时又有几分惊奇,这种不用通过口授书传的方法实在是有些神奇。 而当陆文睁眼的一瞬间,胡涂眼神中的惊讶神色也隐去。 “这就是我族的幻术神通,这是前三重。至于后面的几重,只有拥有我族的血脉才能施展,所以传授给你也没有用。”胡涂淡然的说道。 陆文心念一动,便发现自己脑海中的‘天狐幻梦’果然只有三重的内容,但就是这么三重的也让陆文看的有些眼花缭乱,一时间根本无法理解。 “我族的幻术,不用真气,而是以精神力施展。所谓幻术,就是虚幻,没有实体,但是能够以精神力构筑起一个接近于真实的世界,将其他人困在你用精神力构筑的世界之中。不过虽然是幻术,但是假亦真时真亦假,生搬硬套的幻术是最容易被识破的。比如你现在身处在夏天,我偏要给你构建出一个冬天的场景,这便显得僵硬,就落入下乘了,很容易被人破解。 当然,除了构筑幻境之外。直接将精神力用来攻击敌人的神通也是有的。只是用精神力攻击和实质的攻击同理,不要挑战远超你的对手,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陆文点了点头记下,挑战远超自己实力的强敌,那是找死。同时通过胡涂的描述,只觉自己眼前一扇崭新的大门被打开了。 想到胡涂前两次对自己施展的幻术,应该就是构筑环境,而那次导致自己脑袋有些刺痛的攻击,或许就是精神化形的攻击。 说着,胡涂伸了个懒腰,然后将自己身体蜷成一团,然后用着慵懒的声音继续说道:“不过对于你这个丹田都还没有开辟的后天修士来说,这些都距离太遥远了。至少到了先天境界,这里面的招式你才能用的上,现在只是看一看,稍微了解一下就好。” 陆文缓缓的点了点头,然后微阖眼神,坐在老黄马背上,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但实际上心神都沉浸到了脑海里的‘天狐幻梦’中了。 用极快的速度将这天狐幻梦的三重境界都扫过了一遍,后面两重目前无法修炼,所以陆文直接略过,将目光放到了第一重境界上去。 这第一重中有一半的篇幅都是在记述幻术修炼的种种限制,以及心得,这也让陆文对这幻术有了几分了解。但是除此之外还有数个招式可以学习,其中《天狐幻梦》便是构建幻境的神通,陆文猜测这或许就是胡涂迷惑自己用的神通。 而除此之外,还有三种幻术神通,《灵狐鸣》、《灵狐刺》、《灵狐衣》。前面两个神通都是攻击用的,后面这个则是用来防御的。其中灵狐刺这个招式,让陆文想到了之前这胡涂用幻术攻击自己时,自己脑袋仿佛针刺般痛疼,或许就是这个招式。 旋即,陆文心念一动,将注意力放到了《灵狐衣》上。 第六十九章 何甲 西北外宅广泉河边,一处人烟不多的荒芜雪地之中,几道人影正围着一个少年拳打脚踢。而被打的那个人,咬紧牙关,对身后的几人的拳脚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死命的按住身下的一个人,用拳头狠狠的朝身下的人面部挥去。 “快点把这个疯子拉开!” 被按在地上的人,声音凄厉,脸上肿的像是猪头一样,好像还被打掉了几颗牙,满嘴血污,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了。 正围着少年拳打脚踢的几名少年,也都被这少年这股子凶悍劲头给震慑到了。在听到求救之后,才缓过神来。连忙手忙脚乱的准备把这少年拉起来,只是有些出乎人意料的是,这少年的不知为何从哪里来的力气,变得极大。几人合力才费了好久的力气,才把这少年拖开了。 被按在地上打成猪头的青年在别人的搀扶下才爬了起来,看着被拖住的少年,更是怒从胆边生,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喊道:“给我狠狠的打!” 一刻钟后遍体鳞伤的少年,仿佛一滩烂泥一样被扔到了雪地之中。 “你就是死奴才!今天我是看在婉儿的面子上饶你一条狗命,从今往后,再让我看到你敢靠近陆婉,我就把你剁了喂狗。”陆高恶狠狠的朝着趴在地上的少年说道,然后啐了一口。 然后便大手一招,招呼着几个人扔下这少年,朝着远处离开。 冰天雪地之中,这遍体鳞伤的少年仿佛死了一样,在雪地中一动不动。 良久,那沾着血污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随后少年仿佛复生了,艰难的从雪地中翻过身来,然后便又倒在了雪地之中。他那有些迷离的目光延伸至无尽的穹顶,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在雪原之中十分显眼。 透彻心扉的寒冷冻结了他每一寸的皮肤,连同他的痛楚都被冻结了,此时除了寒冷与疲累,身上的痛苦全然都感受不到了。 随后似乎是聚集了一丝力气,何甲从雪地之中艰难的爬了起来,与已经冻结的身体不同,他的心此刻却是炙热无比,眼神中有懊恼、悔恨、残酷等等。他脑海之中浮现出无数种残忍的方法,想要把刚才欺辱他的众人,一一报复回来。 过了一会,何甲眼神变得默然,脸色平淡,迈开麻木的早已没有知觉的双脚朝着远处走去,只留下一行深深的足迹脚印。 而等他刚刚走上官道,就发现,在不远处的雪地之中趴着一个人。 他那颗寂灭的心微微一动,下意识的朝着那人走去。 等走进一看,便发现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穿着麻布衣的老者躺在了雪地之中。何甲小心的探出手去试老者的鼻息,发现还有微弱气息。他冷的好像冰块一样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动容,然后就见他找来了两根竹竿,将自己破损的外套绑在竹竿之间,然后将老者放在竹竿上,自己则拖着绑好的布条,拉着竹竿与老者沿着官道朝远处走去。 数九寒天,从未经受过寒冬洗礼的益州人十分不适应,哪怕是陆家侍卫营都不愿意出来巡逻,普通人家就更别说了。所以哪怕是官道上也人迹罕见。 等何甲走走停停的拉着老者回到医坊,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太阳已经日落西山,寒风开始凌冽的呼啸起来。 何甲艰难的将老者搬进医坊大堂,然后转身顶着寒风将大门关上,然后便像是抽干了力气一般,整个人倚着大门直直的倒了下去。 看着被自己拉进来的老者,空荡的医坊大门,以及白日里遭受的侮辱,还有身体上的疲惫与痛苦。 陆家很大,但是能够让他敞开心扉,诉说心事的人却远在千里之外。何甲不禁将头埋入膝盖之中,肩膀微微颤抖,小声的抽泣起来。 好一会,抽泣的声音渐渐消失,何甲抬起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看着大堂内的老者,拖着疲累的身体先去自己的房间中抱出被褥给老者盖上,然后去了医坊的厨房之中,先是烧了些热水,又用砂锅煮上了一些粥。 袁老不在医坊,随着侍卫营前往思源城采购药材,已经有五日了。 那陆高一行人,也正是打探到这个消息,才在何甲外出送药时拦住他了。毕竟袁老的声望在西北外宅还是极高的,哪怕是陆高这种本家子弟,也得掂量掂量。 烧开热水之后,何甲找来了几味药材,扔到盆里,然后用热水浇淋,然后脱下衣服,用毛巾蘸着热水,擦拭身上的伤口。有些伤口都已经在风雪中结痂了,血污甚至与衣服都黏连在了一起,稍微一扯便能感觉到极大的痛楚。 用了一刻钟的时间简单的处理了身上的伤口,何甲穿好衣服,端着热茶与热粥走进了大堂。 因为伤口原因不好蹲下,他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用勺子一点点的给老者干裂的嘴唇浸润温水。 如此,慢慢半碗热水下去。 仿佛没有气息的老者突然有了动静。 “咳咳。” 几声咳嗽传来,老者悠悠然的睁开眼睛,他看着何甲似乎正欲说些什么。 何甲则面上一喜,连忙说道:“您身子虚弱,先别说话。” 然后将老者搀扶起来,又端过水来,让老者喝了几口。 “多谢小哥了。”老者舒缓过一口气,对着何甲感激的说道。 何甲笑了笑,然后从一旁端过还温热的热粥,“先喝点粥吧。” 一刻钟后,何甲与老者坐在大堂的椅子上,两人中间有一个铁炉子,此时里面正烧着一些劣质的冒着烟气的木炭,不过总算是能给人带来暖意。 “您看着不像是本地人,是准备往哪里去?”何甲手里抱着一杯热茶,朝着对面正在喝粥的老者问道。 “我是渝州人,准备回老家讨个活口。”老者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何甲听了,也不再多问。 为了口吃食逃荒几千里的人,他见过许多,鬻儿卖女者也不在少数。 接下来,何甲又给老者盛了一碗粥,两碗粥下肚,老者也恢复了几分气色,脸上有了些许红润,然后便起身朝着何甲告辞。 “外面这么冷的天,您休息一晚,等到明早再走吧。”何甲劝说道。 老者推辞了几声,也答应了下来。 晚上,何甲为老者在一楼找了间空房,布置了床被子。 “您今晚就住这吧。”何甲指着房间中的床对老者笑道,然后转身从怀中摸出了一钱银子,在老者诧异的眼神之中递给了老者,“此去渝州何止千里之遥,您带着吧,路上用的上。” “多谢小哥了。”老者颤巍巍的借过银子,感激的说道。 夜半。 医坊外似乎又下起了雪。 而一楼的房间悄然打开,老者缓步从房间之中走出,脚步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的声响,他走至大堂,缓步打开门,然后走入了风雪之中。 等走出了几十步,他回头看了一眼医坊,脸上露出一抹异样的笑容。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化,从老实憨厚,变得阴翳诡异。 他甩了甩手中的一钱碎银。 “有趣的小子。” 说完,老者看了一眼陆家内宅的方向,然后便收回有些意味深长的目光,沿着官道继续远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七十章 狐妖算计 清晨,一处单人的帐篷之中,狭窄的空间内陆文盘坐在帐篷内。 良久,陆文睁开眼睛,眼神之中毫无波澜。 “早就说了,幻术你现在无法修习,不必下这么大的功夫去钻研。”一道慵懒的声音从帐篷之中升起。 陆文心中也有些失望,这幻术比起武技要难懂的太多了。而且他现在也只是个修炼上的门外汉。 看来这幻术一时半会是修炼不成了。 不过陆文也并没有彻底放弃,毕竟他还有灰色空间,等之后再次进入灰色空间之中,他会尝试演练幻术。 陆文便想着,边穿衣洗漱。 全都收拾好之后,便将这顶特意找陆开山找的单人帐篷收起,放在老黄马背上。 之后连同诸多侍卫一同吃了早饭,便继续启程了。 现在他们已经抵达了南岭山脉的外围了,周围的地形已经找不到平原的痕迹,到处都是崇山峻岭,而距离南岭驻军已经不远了。 若是一切顺利,今天就能抵达。 “你不用吃饭吗?”陆文骑在老黄马上,手中拿着一张早上剩下的半个炊饼,朝着胡涂问道。 面对陆文的提问,胡涂眼都没睁,说道:“只有后天武者才需要从食物之中汲取灵气,等到了先天便不需要了,辟谷几十天也只是小事。吃饭也只是纯粹满足了口腹之欲了。”胡涂悠悠然的说道。 陆文听完,眉头一挑。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达到先天之后,连饭钱都省了! 随后一人一狐时间长了聊上一句。 陆文虽然心中有很多疑惑,但是对着狐狸并不放心,所以也谨言慎行。 而当闲聊到前两天的山匪截营时,陆文突然眉头一挑,意外的问道。 “你是说前几天的山匪袭击是有人刻意操纵?” “两名先天境界的修士,算不上强,但是要比陆家那个将军厉害一点。”胡涂趴在老黄马的鬃毛上,随口说道。 陆文点头,暗暗记在心中,同时也有了几分警惕。虽然不知道这胡涂这消息是真是假,但是想来,她也没有必要在这种消息上忽悠自己,所以可能性还是比较高的。 敢操纵山匪袭击陆家车队。 谁的胆子会这么大? 同时,陆文也暗暗庆幸,这两名先天高手没有出手,不然的话,自己幻境中的情形可能就要发生了。 “南岭到了。”这个时候,刘和道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打断陆文的思绪。 陆文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便看到远处有一根巨型山峰直插云霄,哪怕隔了几十里远,依旧只能看到它藏在云层下的部分,峰顶被云雾笼罩看不清楚。 望着这山峰,陆文也不自觉的失神。 两世为人,阅历无数,但是碰到这种自然的鬼斧神工,依旧感觉到无比震撼! “看到这山峰,就代表咱们已经到了南岭地界了。这座山峰是南岭最高的山峰了,想要找到比他还高的山峰,那就只能去太岳山脉的深处去找了。幸好之前地动不是发生在这里,不然的话这座山峰倒塌了,可比那些几百丈上千丈的高峰严重的多。”刘和道笑呵呵的说道。 陆文看着那高不见顶的山峰,点了点头,以他的想象力也想象不出来这种山峰若是倒塌会产生怎样的威力。 “等下午咱们就能到南岭了,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刘和道笑着说道。 陆文笑着附和,然后低头看向盘在老黄马上面睡觉的胡涂。 他一直以来都有些想不明白,按理说太岳山脉广阔无垠,去往南岭的道路虽然只有这一条。但这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寻常武者都能够翻山越岭抵达南岭,更别说这么一只灵台境界的大妖了。 而随着南岭越来越近,老黄马背上的狐狸却一直没有动静。 中午时分,陆家辎重营在原地简单的修整了一下,然后便立刻启程。 当那座直插云霄的山峰越来越近,在两座山脉之中修筑的关隘拦住了陆家的辎重营。 陆文望着那关隘,虽然这城墙比起白麓城的城墙要差的极远。但是站在这关隘前,却能够感受到空气中传来的肃杀气息,叫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在确认了陆家辎重营的身份之后,关隘立刻放行。长长的队伍缓缓的移动起来。 当已经过去了关隘之后,严格算起来,便已经是踏进了南岭。 之后又前行了十数里,一座肃穆的军营出现在陆文的眼中,还隔得老远,便觉得一股子肃杀气息扑面而来。让陆文心头不禁一凛。旋即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胡涂,只见这狐狸恍然未觉,还在呼呼大睡。 这就让陆文疑惑了。 从她想方设法的要自己带她进入南岭来看,这件事应该没那么简单。一路上陆文甚至多次想到,若是这狐狸暴漏了身份怎么办。但是这一路走来,却好像踏青闲游一样,完全没有任何的异样。 等车队从军营正门走进去。 辎重营开始卸下辎重,而陆文作为医师也被分到了一顶单独的帐篷作为休息的地方。在一名益州军卒的带领下,陆文跟着到了住处,跟那神色淡漠的兵卒道谢过后,陆文转头看了看,这帐篷要比陆开天给的单人帐篷宽敞多了,里面放着一张床,还有一张桌子。 一直趴在陆文肩头好像一朵领子的胡涂径直跳到了床上。 “看这样子,哪怕不用人带领,你自己也能进来,现在反倒是搭进去内丹和功法。”陆文笑着说道。 “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不用拐弯抹角。”胡涂白了一眼陆文,虽然这狐狸做白眼的姿态,是在有些怪怪的。 “你作为人族感觉不到。实际上此地布有大阵,以军队煞气和天地灵气为主,对妖族有很大的压制效果。”胡涂随意的说着。 陆文看着胡涂一副自如的样子,哪里有半分被压制的样子?旋即,他只觉得灵光一闪,然后用着怀疑的口吻问道:“你现在不受影响,难不成是因为内丹被收入我体内的原因。” 胡涂抬头看了陆文一眼,笑道:“没想到公子竟然这么聪明,奴家可真真的是有些意外呢。” 面对胡涂的调侃,陆文神色一阵变化,果然与自己想的没错,跟这种灵台境大妖合作,就是在与虎谋皮。 看似这狐妖将妖丹交给自己是为了博取自己的信任。实际上却是也是她算计的一环,若是直言需要将妖丹交给自己,自己反倒不一定会答应。 但是她以妖丹作为抵押,以三重天狐幻梦作为交换的条件,便让资金没有往其他方向去想。看似手握她的妖丹,掌握了先机。实际上却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 如今已经进入南岭军营。 便是想要反悔也不可能了。 虽然自己看似能够直接摧毁这狐狸的妖丹。 但是陆文不信这狐狸会没有后手,若是把动静闹大,爆出自己带着一名灵台境的妖族进入南岭驻军大营,到时候纵然能把这狐妖杀死,但是自己也得被扣上个‘人奸’的帽子。 看着狐狸脸上带着的几分若有若无的笑容,十分诡异。 陆文越发笃定,这狐狸留有后手,这妖丹必定还有猫腻。 同时心中暗骂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竟然觉得自己能够跟这种灵台境的大妖手中讨的什么好处。 心中虽然懊恼,但是陆文脸上并未露怯。 若是真的露出怯意,被这狐狸看破,会更加落入下风。 心中则笃定,日后绝不能再鬼迷心窍了,和这种阅历、实力远超自己的高手做交易,不然的话,搞不好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第七十一章 南岭峡谷 夜晚,乌云压低,在南岭益州军驻地大营之中有一道身影悄悄的穿梭过大营,如同一只灵猫一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山岭丘壑间穿行了几十里,当到达一片狼藉之地,这道身影才缓缓停下。周围的环境仿佛被一双大手拂过般,看不见高耸的孤峰,只有地面上的坑坑洼洼还有散落的巨石、残垣的巨大山体,仿佛被远古的凶兽肆虐过。 周围的气温越来越冷,陆文几乎都要感觉手脚都被冻僵。这是他修行以来的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冻彻心扉的寒冷,周身的气血都快要凝结住了。 “好了,就这里吧。再往前你承受不住。”胡涂的声音传来,语气凝重,罕见的没有那种慵懒魅惑的味道。 陆文搓了搓手,吐了口气,在原地停了下来。 目光所及望去,地面上覆盖了一层碧蓝色的冰晶,在月光下烨烨生辉,如同天下间最纯洁无瑕的宝石。 陆文现在正站在一处丘陵的高处眺望,借着月华能看到在几百米外的丘壑低洼处大地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一片黝黑的深渊吞噬着靠近它的一切事物。 陆文极目远眺,却发现自己连悬崖的对过都看不到,顿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禁想起了几个月以来一直听到的关于南岭的传闻。 山神发怒! 地动! 一道十几里宽的峡谷! 以前陆文还有些狐疑,如今亲眼得见确是相信了。 “将妖丹释放出来吧。”胡涂看着不远处的峡谷,转过头朝着陆文说道。 闻言,陆文不做犹豫,径直拨开衣服,露出那白色梅花的图案,然后进入入静状态,念动这妖狐给的口诀,旋即,陆文就感受到白色梅花印记中的妖丹仿佛受到了感应,接着便离开了自己身体,悬浮在月色之下。 认真钻研过天狐幻梦,了解了元神与精神力量的存在,陆文这次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在引导这枚妖丹,但是这妖丹面对自己的引导却不为所动, 而就在此时,一股磅礴的精神力突然出现,在陆文的感知下,只觉得这股精神力如汪洋一般不可测量,在与自己的精神力合流之后,才撼动了妖丹,将其从陆文手臂之中召唤出来。 值此,陆文确认了先前的猜测。 胡涂交给自己的口诀,与其说是控制妖丹的口诀,不如说是将自己的精神力与这妖丹牵扯上一丝联系,好方便胡涂将妖丹送入陆文体内。 验证了心中所想,陆文并未有所波动,这也只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而已。 除了让陆文对于灵台境的高手更为忌惮之外,剩下的便是加深了他不要‘与虎谋皮’的想法,以后行事要更加谨慎。 也就是胡涂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两人还算是相互利用的状态。若是一位全盛期的灵台境,只怕自己在他眼中就是一只蝼蚁。 也是抱着赶紧把麻烦送走的想法,陆文才这么配合胡涂,半夜溜出营地,来到这大峡谷前。 看着这洁白的妖丹,陆文也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在这里放出妖丹,确定不会被益州军内的高手察觉?” “灵气逸散,这里的天象与灵气波动已经被紊乱了,普通阵法是无法在这里生效的,虽然无法破除人族阵法,但是也足够在这峡谷周围的范围内压制住阵法,让其无法生效。”胡涂似乎是心情良好,颇有耐心的给陆文解释了几句。 说罢,就看到胡涂微微张口,漂浮在空中的白色妖丹便化作一抹流光径直没入他的体内。 然后就看到一直是普通狐狸模样的胡涂,在月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化成一只半人高的白色狐狸,神俊异常。 胡涂朝着峡谷走了几步,然后扭头转过来朝着陆文魅惑的说道:“给你个衷告,不到先天不要进入太岳山脉去寻找那处古修士留下的遗迹。” 说罢,胡涂便转过头,朝着远处的峡谷灵巧的跑去,然后在陆文的视线之中,一个纵身径直跃下了峡谷,消失不见。 看着这狐狸消失,陆文顿时松了一口气。 至于胡涂刚才的话。 陆文本来就对那处遗迹的真实性有所怀疑,并未当真。自然也就不可能轻易地贸然前往。 但是如今这胡涂这么说,反而证实了那处遗迹的真实。 不过无论真假,自己如今的实力还是不够,还是等待达到先天境界以后再说吧。 没有灵台境大妖跟在身边,陆文只觉得迎来的久违的轻松。 虽然这次是被这胡涂玩弄在鼓掌之中,但是收获也还是有的,性命也无虞,算是万幸。而且也给自己敲响了一次警钟,总体来说算是利大于弊。 感受着周遭的寒冷,陆文打了个寒颤,仿佛逃似的抽身离去。 自己与胡涂这种灵台境大妖相遇,纯粹是因缘际会,以后有没有机会遇到都难说。 当然,最好是这辈子都不要再遇到了。 陆文自觉还是有点小聪明的,但是自己这点小聪明放到胡涂这种灵台境大妖面前,便显得有些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 峡谷之中。 胡涂卧在一处凸起的石壁上,周身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晕。 当感受到一道身影正在快速离开,她不禁调侃的想道:“可真是个负心的薄情汉呢。” 仿佛是观察到了什么,胡涂脸上神色一闪,闭目凝神起来。 随后在月华之下,就看到胡涂身上的白色光晕越来越多,渐渐地这白色光晕仿佛都要凝成一道虚幻的人影,似幻似真。 若是陆文在这里便能够认出来,这道虚幻光影和之前几次在环境中看到的女子形象十分相像。 不知过了多久,白色光晕都被胡涂吸入体内,她睁开眼睛,有些喜不自胜。 “记载果然不错,这连通之地果然有用!不仅能够屏蔽太岳山脉的阵法,甚至连人族的小周天星辰大阵的压制效果都能削弱几分。” 随后,她狭长眼睛中的碧蓝色眸子看向更加深邃黑暗的峡谷底部,然后一个纵身跳出石壁,竟然在空中四爪着地般的奔跑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深邃黑暗峡谷深处冲去。 第七十二章 命陨沧澜 渝州,一座延绵几百里的山脉匍匐在大地之上,宛若一条盘踞起来的巨龙。而渝州的第一大河,沧澜江便是发源于这座山脉的最深处,而这座山脉则叫做沧澜山脉,意思简单明了。 如今已经是深夜了,月盘半笼在一朵乌云后面,月华洒落不到人间,但是周围有满天星斗,借助星光,倒也不至于达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在沧澜山脉的深处,却是灯火通明,仔细看去是身穿甲胄,佩刀带盾的人正在手持着火把。从穿着打扮上来看,是渝州军无疑,而从这漫山遍野的火把火光来看,最起码也不下几万人。 此时这几万人都围绕住了几座高耸的山峰,隐隐间似乎结成了某种阵势,气势骇人。 而在这被围住的几座山峰之中,一位佝偻老者踏空而行,站在高空之中,气势睥睨的看着下方,正是陆家的大管事。而在他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甲胄的男子,周身都散发着仿佛凝结成实质的杀意,此时也正看着下面的几人。 佝偻老者远望了一下围绕着山势的渝州军,然后回过头来看着下的人,淡淡的说道:“奇门八卦阵已经结成,今天你跑不掉了,投降吧,我可以饶你一命。” 站在山巅之上,有一名脸色惨淡的人,打扮更是怪异,服装像是兽皮,上面还有种种诡异的纹路,脸上更是用淡蓝色勾勒处线条,颧骨突出,眼眶深凹,看上去就与梁国人截然不同。 面对老者的说辞,他反而一笑。 “曾经名动天下,龙榜第四十三名的狂刀痴剑陆海棠,现在竟然也要玩起以多打少的卑贱手段了吗?” 佝偻老者低垂着眼帘,身上的宽袍大袖猎猎作响,然后缓缓说道:“给你三息,生、死,自己选。” “要么说出此次潜入梁国的目的,要么就让万巫门给你做立块灵位吧。” 万巫门的灵台境强者盯着陆海棠,笑了一声,说道:“狂刀痴剑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啊。” 然后他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目光直直的与陆海棠对视起来。 “投降可以,但我有个条件。”万巫门强者缓缓的说道。 “说。” 陆海棠神色不动,静静的看着他。 然后就看到这万巫门的灵台境强者笑嘻嘻的说道,“若是你们陆家将南境三州割让给我万巫门,我投降倒也不是不可以。” 万巫门灵台境强者话音刚落,就突然抬起手中的一只漆黑的弯刀,朝着前方斜斩过去,隐约间可以看到与一道如丝线般的绿芒相撞。 下一刻,一道轰然的爆炸声突然传来,一阵猛烈地罡风仿佛飓风一样以陆海棠与万巫门灵台境两人的中间开始爆发,罡风呼啸而过,几十米外有几颗傍着峭壁生长的老树,在这股罡风之下被连根拔起,坠下万丈深渊。 然而爆炸过后,这万巫门强者却神色一惊,骇然的看着余势不改的绿线朝自己的袭来,连忙提刀截住这丝绿芒。 无波无声,绿芒被漆黑弯刀拦下。 而那万巫门灵台境强者则闷哼一声,脚步后退了数步,显然在刚才的较量之中落入了下风。他眼神歹毒的看着站在空中的陆海棠,但是当看到陆海棠手中出现的一把青色长剑的时候眼神露出了几分忌惮与贪欲,他舔了舔唇角,然后说道:“几十年前,青城十二灵剑之一的绿霞剑与青城剑神一道失踪多年,没想到竟然是落入了陆家手中。不愧是久负盛名的神兵,这绿霞剑罡的锋芒果然犀利!” “无需感慨,这把剑会让你埋尸于此。”陆海棠那佝偻的身形缓缓站起,气势张扬,不怒自威,宛若天神一般,与之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万巫门强者看着陆海棠,突然摇了摇头,大笑了起来,同时手中弯刀发出耀眼的光芒,然后看到以他为中心,一道道灰色的纹路突然亮起,一股骇然的气势陡然散发出来。 随后就看到这山巅的地面寸寸龟裂,内部有亮光透出,仿佛有一个太阳藏身于这山峰之中似的。 随后就听到一声巨响,然后在所有人渝州军的目光注视之下,就看到被他们围住的几座山峰最中心的那座,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然后一道刺眼的亮光出现,令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捂住了眼睛,等适应了之后,他们抬眼看去,只见原本几百丈高的山峰,此时被一股浓重的尘土所笼罩,无数的巨石从天而降,所幸他们距离的远。 而当尘埃散去,一座只剩下了半截的山峰便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在剩下的半截山体中,那名万巫门强者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了。但是他的脸上还是露出几分自信的笑容。 “你就是你潜藏了许久的底牌?” 突然的一道声音传来,令他的笑容戛然而止,他呆呆的抬头望去,就看到陆海棠静静的站在空中,仿佛身影都未曾挪动一步,甚至衣角都未曾破碎一点,手中的绿霞剑依旧娇翠欲滴。 面对陆海棠的调侃,万巫门强者只觉得一阵气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不愧是狂刀剑痴,能将绿霞剑施展到如此极致,已经有当年青城剑神的几分风范了。可惜了,今天你要死在这里了。”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 陆海棠原本淡然的神色突然色变,他手持绿霞剑,抬手就挥出一道剑罡朝着不远处的一道空气处袭去。 然而只飞出去不到十几丈,就看到在原本空无一人的夜空之中,仿佛突然扭曲了,然后就看到原本正常的飞行的绿色剑罡陡然间停止不动,仔细看是一只手突然伸出捏住了这道剑罡。 剑罡竟然能被捏住! 这已经超过了所有人想象的空间。 随后在众人的骇然目光中,就看到这道剑罡竟然硬生生被此人捏碎,化作漫天光点,随后消失不见。 “天门?!!”两个字仿佛从陆海棠的牙缝中挤出来的。 “你竟然晋升天门境了?!”陆海棠死死的盯着空中的那道身影,仿佛看到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运气好,侥幸而已。”来人穿着绣着淡金色祥云的黑色大袍,脸上则带着一个同样有着金色纹路的面具,在面具背后是一个年轻的声音传递出来。 “这是我陆家与万巫门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陆海棠盯着这道身影冷声说道。 “与万巫门无关。陆家平白无故剿了我龙雀楼南境三州一十八处堂口,这口气总归是不能平白咽下去的。”来人笑着说道。 “快走!”突然陆海棠朝着身后的人大吼一声,然后整个人朝着面具男便扑了过去。 而他身后的灵台境也不含糊,立刻抽身远遁。 天门境与灵台境,一个境界之差,但是差距确实天壤地别,他们两人是无法与这人争斗的。反倒是一人抵挡,一人逃跑,还能有一线生机逃走。 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与来人交上手的陆海棠,哪怕是手持绿霞剑这等神兵,陆海棠一交手便立刻处在了下风,而对方闲庭信步,仿佛在戏耍他。 陆海棠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实力太过悬殊,他心中悲愤万分,同时又陡然提高了几分速度。 但就在这时,突然一股莫大的危机感袭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便发现胸前突然伸出了一双手,而在这双手中,一颗鲜活的心脏正在跳动,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起来,仿佛被这双手吸干了活力...... 而远处的陆海棠在匆忙一撇中看到了这一幕,整个人顿时一愣,心中升起了无限的绝望。 然后对面一直以来闲庭信步的人突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瞬间,这带着金色面具的人就已经捏住了陆海棠的脖颈。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陆海棠挣扎着说道。 “目的?真要说的话,那就是希望这南境三州换个主人吧。” 话音落下,男子手中一用力,然后随手像抛麻袋一样将已经没有了生机的陆海棠丢开。然后拿起了那柄绿霞剑观赏起来,被男子拿在手中,这绿霞剑嗡嗡颤抖,仿佛要挣脱男子的手,见到这一幕,男子不怒反喜。 “果然是神兵!已经开启了灵性!” 手中一震,就看到这绿霞剑停止了颤抖。 “走吧,时机差不多了。” 远处的人扔掉了手中已经如一具干尸一般的尸体,朝着面具男子淡淡说道,而他的脸上可以看到也有着种种神秘的纹路,而且比万巫门灵台境更加复杂。 面具男随手一挥,就看到绿霞剑消失在手中,然后点了点头。 “收拾一下。”那高大身影对着万巫门的灵台境说道。 “是,门主。”万巫门灵台境朝着男子恭敬的作揖回答。 等两人离去,这万巫门灵台境抬起头来,目光贪婪的看向远处的两具尸体。虽然神兵被龙雀楼楼主夺走,但是这两人身上的财富也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第七十三章 盘点 陆家侍卫营在南岭益州大营内修整了约莫三天的时间,然后便开始返程,没有大量的辎重,只携带了足够每个人口粮,所以返程的速度很快。 来时用了足足接近两个月,但是返程时估测大概只需要半个月便足够了。 在冰天雪地中,陆文骑在老黄马的背上,手中拿着一把灰朴颜色的环首刀,手中正拿着布料仿佛抚摸爱人皮肤一般,细致的擦拭这把长刀。 那日回到益州大营之后,出于自己的谨慎以及胡涂离开时的警告,最终陆文还是没有寻找那处遗迹,选择留在军营休息了三天。 而这把手中的长刀,是陆文选择的奖励。 两日前,陆风华发下剿灭山匪时的奖励,不少人都获得了官爵金银。而陆文思考再三之后,最终选择了一把二百锻的环首刀,背厚而刃薄,长度与之前的那把朴刀相仿,刀柄上面还有益州军的标志。 这种二百锻的环首刀是专供军队使用的,还得是到达一定级别的人才能够拥有。制造起来也不比长剑要轻巧多少,若是流传出去,怕是能够卖出上百两银子的高价。也算得上是一件宝物了。 而且论起坚韧度,这二百锻的长刀比先前的那把十锻朴刀不知道要锋利多少。陆文拿到手时,曾用自己那把残破的十锻朴刀做目标,结果却被这把二百锻的环首刀轻松斩成两截。 看着这把锋芒的环首刀,陆文心中欢喜不已,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与人争斗时兵器会折断了。 若是现在再与那名锻骨境的山匪对战,自己根本不用施展出断水更流,只用这把环首刀就能把那名山匪的铁棍砍断,可以轻松斩杀! 而看着自己手中的这把价值百两银子以上的环首刀,陆文不禁感慨。 财侣法地,这四点便是修行的法门,而且也绝非固定,每个时刻,情况不同,这四个字的顺序也是不同的。然而无论这四个如何变幻,‘财’字大多数时候却总是最前列的。 两名武者实力相同,若是一方持普通精钢长刀,而另外一方持有百锻的长刀,那么谁的优势更大便不必质疑了。自己刚刚得到袁老送给自己的十两银子时还觉得是一笔巨款,但是现在却发现想要支撑自己在武道修炼上走的更远,却是杯水车薪。 而自己不过只是初入锻骨境的武者而已,若是以后踏入先天,甚至灵台境界,那需要多少资源?陆文现在只是想想就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将环首刀收入鞘中,陆文不再思考这个棘手的问题,毕竟这是急不来的。 然后开始思索起来此次南岭之行的收获与过程了。 本次南岭之行,历时近两个月,如果加上未来回程的半个月,那就是两个半月的时间。而路上真正让自己有所收获的就只有‘山匪袭击’与‘灵台境大妖胡涂’两件事情了。 前者让自己脱离了奴籍,这便是省下了五两银子。其次还让自己获得了一把价值上百两银子的环首刀,合计起来这便是至少一百两银子的收益,其次还有陆家八处外宅与内宅侍卫营中都将自己的声望传播了出去,这算是隐形的财富。 更何况,与那名锻骨境的山匪战斗,还让自己对于刀法与身法的理解更加深远了,虽然目前还是在登堂入室的阶段,但是陆文预感只需要一个契机,自己就能突破,进入到刀法与身法的入微境界。 而这种生死战斗的所带来的收获已经不是用钱财可以衡量的了。 而与‘灵台境大妖胡涂’则是让陆文收获了幻术这种看起来与武侠很不相符的东西,还有一处古修士的遗迹。 除此之外,更多的便是让自己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后天! 先天! 灵台! 天门! 法象! 在胡涂口中这便是这个世界的武者一路晋升的路线,而陆文还敏锐的发现,胡涂总是使用修士而不是武者这个词汇。 修士? 陆文依稀记得在地球,这个词汇是用来形容僧侣的,或者是宗教之中。虽然在一些小说之中,也用来指踏上修炼的人。 而从胡涂的使用这个词汇的上下文来看,这个词汇应该是指后者。 武者,多是指身体上的修炼。 但是这个世界不止是身体,甚至还有些虚无缥缈的元神存在。 而且从胡涂口中,陆文还依稀记得,她曾提到‘紫府金丹’这个词。 “这真得不是华夏古代的魔改版本吗?相似之处实在是太多了。” 紫府金丹。 识海元神。 陆文不禁想到前世看过的一些书籍。 旋即,不禁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陆文脑海中。 难道这个世界的武者修炼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飞檐走壁,驰骋江湖,而是为了破碎虚空,飞升成仙? 一时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陆文有些吃惊。 但是思维一开闸,便再也堵不住了。 仙? 这个词汇一经在陆文脑海中出现,便立刻浮现浮想联翩起来。 常理来说,这很不‘常理’。 但是就连胡涂这种能够开口说话,甚至智商比人类都要高,实力达到灵台境的大妖出现。 再出现仙人,似乎也并非不能接受了。 再说那藏在陆家书塔内的高手,那一手操控物品的能力,怎么看也不太像是武者的手段,反倒是像仙家手段了。 想到此处,陆文将这个想法藏在心中,等到日后有机会了,还要去验证。 总体来说,这次南岭之行的任务,虽然有些惊险,但是收获也是颇丰。 接下来只等回去沉淀一段时间,然后继续跟随袁老潜心修行,将何甲与陆婉的婚事办妥。再等自己到达先天境界之后,便可以出去行走江湖,然后去探索太岳山脉的深处的古修士遗迹,亲自去揭晓这个神秘而又复杂的世界了。 陆文心中暗暗打算着。 同时对于三个月未归的医坊也有了几分怀念。 此时此刻,陆文颇有一种做完了游戏任务,回家休憩的感觉,对于回归陆家医坊,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过初次之外,还有一些隐忧。 这次山匪袭击的世间,事到如今还是没有水落石出。 不过这已经不是陆文所需要思考的事情了。 第七十四章 陆家遇袭 陆文正擦拭着手中的环首刀,自从获得了这把环首刀后,他仿佛中邪了一般,每隔一个时辰都要把这环首刀拔出来细细擦拭一番。 此时,一旁的刘和道骑着马蹭了过来,与陆文并行。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盯着灰扑扑的刀刃的环首刀,脸色露出几分羡慕的神色。 “早就听闻这百锻以上的环首刀使用了特殊的锻造方法,刀身都不会反光,在黑夜中更是杀人于无形。”刘和道赞叹的说道。 “是吗。”陆文继续擦拭着,头也不抬。 “而且听说这二百锻的环首刀能够做到血污不沾,打理起来也极为方便,隔一段时间弄一些菜籽油涂抹上去就行。” 陆文继续点了点头。 刘和道在一旁说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了。 “能不能让我试试这把刀。” “不能。” 还没等刘和道说完,陆文立刻说道,让刘和道一肚子的话胎死腹中。 碰了一鼻子灰的刘和道也不恼,他是清楚地,凡习武之人都把自己的兵器当成比自己媳妇儿还亲,不容许别人触碰一下。 “看看总可以吧。”刘和道有些哀求的说道。 陆文低头看了一眼将自己摆的极低的刘和道,犹豫了一下,便把手中的长刀递了过去。 刘和道将双手在身上的衣服上摸了两把,郑重的从陆文手中接过这把长刀,然后放在眼下仔细观摩起来,脸上泛起了惊奇与满足的神色,感叹道:“我老刘这辈子能够摸一把这二百锻的长刀,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观摩了好一阵,刘和道才恋恋不舍的将长刀还给陆文。 陆文接过长刀,顺势直接插进了牛皮做的刀鞘中去了。 “怎么不换一匹矫健的马?”刘和道指着陆文身下的老黄马好奇问道。 唏律,而这老黄马似乎也有些不满,打了个响鼻,表示抗议。 “骑着稳当。”陆文呵呵笑着回道,然后捋了捋老黄马的鬃毛,将其安抚下去。 侍卫营的车队走的不算太快,毕竟南岭积雪太深,虽然已经没有了太多的车辆负重,但是马匹行走起来速度还是受到了限制,一天至多也就行走四五十里。而从南岭到陆家足有千里之遥,若是算上道路蜿蜒曲折,便就是一千多里路了。哪怕是没有积雪的时候,来回最快也要一个多月。 晚间,陆家侍卫营在一处背风的丘陵低洼处扎营。 晚饭过后,有了上次山匪来袭的教训,专程设置了哨岗在营地之外值守,而一些侍卫哪怕是晚上睡觉也是睡不卸甲,剑不离身,以便应对随时可能来袭的敌人。 陆文坐在营地内的篝火旁,火光映射出他的略微有些稚嫩的脸庞,他正在细致的用一块麻布蘸着从伙头兵哪里讨来的菜籽油给环首刀保养。 而这个时候,陆文心中一动,抬头望去,注意到漆黑的穹幕之中,有一道如飞矢的鸟从天而降一闪而过,径直朝着不远处陆风华的营帐内飞进去。 知道这是陆家用来传递信息的信鸟,陆文也并未在意,低下头继续保养手中的长刀。而周围的侍卫们也都高声阔谈,嗓门极大。 约莫一刻钟后。 铛铛铛! 一阵紧促的锣声突然响起,传遍了整个营地,紧促的仿佛踩在了每个人的心脏上,令所有人都纷纷站起身来,朝着锣声来处探头望去。 “出事了?”陆文手持长刀站起身来,望着远处的锣声,想到了刚才飞来的信鸟,微皱着眉联想到。 只是陆文也想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麓城遇袭!速速回防!” 一道声音在营地中响起,并且不断地重复。 而陆文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在原地呆滞了数秒钟。 白麓城遇袭? 陆家作为南境三州的掌权者,兵强马壮,三州兵力加起来有数十万之众。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哪怕陆家反了,梁国朝廷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陆家,更别说袭击白麓城了。除非他能够天降神兵。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袭击陆家那简直是不要命了。 而这种想法也出现在了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每个人都觉得仿佛做梦一般。这个消息听起来竟然是如此的不真实。 单单是白麓城那几十丈高的厚重城墙,哪怕是先天武者也难以攻打上去。而且城中守备力量有万余,粮草充沛,哪怕被十几万人围攻也能据城坚守,足以支撑到援兵支援来了。 但是这个想法闪过之后,不少外宅的侍卫们却急躁起来。 白麓城易守难攻。 但是周围外宅可没有厚重城墙,最多也就是乡镇之中有木篱笆包围,而且也没有充沛的力量去守卫,若是被贼人杀来,或许会伤亡惨重,而其中或许就有自己的亲人。 虽然同是外宅人,但是陆文到不怎么担心。 偌大的陆家,与自己亲近的只有何甲与袁老两人。而前者只要待在医坊之中,有袁老这种深不可测的高手庇护,根本不可能出现生命安危。 而这个时候,一道挺拔的身影从营地之中的大帐中走出,正是陆风华。他脸色肃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 陆风华环视一周,然后沉声道:“白麓城有危,七品以上者乘双马,火速赶回救援。” 声若洪钟,响彻在每个人的耳旁。 而心急如焚的侍卫们得到命令之后,立刻前往马厩牵马。 陆文虽然是医师,但是已经迈入锻骨境的他也被列入在火速回援的名录之中。而且他也的确有些担心何甲的安危。 虽然陆家作为六百年世家,底蕴深厚不太可能有失。 然而陆文却有一层忧虑藏在心中。 普通人都知道陆家底蕴深厚,贸然袭击只是找死,那么换做自己,如果不筹备万全,有几分把握敢来袭击陆家吗? 而且寻常的匪患,是绝不用陆家发布信书求援的。单靠白麓城与外宅的侍卫营便足矣应付了。现在传来信件救援,便是代表这次来袭的敌人绝非等闲。 或许里面就有可以跟陆家忘书阁老人一争高下的高手。 若是那种强者出手,哪怕是有袁老庇护,恐怕生命也难以确保无虞。 所以陆文想要火速赶回去,好了解到具体的情况。 很快在陆风华的带领下,有大概五十余人的七品以上高手已经乘着双马,在雪地之中整装待发,陆文也在其中之列。 “出发!” 陆风华高喝一声。 就看到五十余人如利剑一样,冲刺出去,在剩下几百名陆家侍卫复杂的眼神之中,带起一路雪尘消失在夜幕之中。 刘和道同其他人一样,眼神复杂的看着远去的五十余人。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肩膀,他转过头去发现正是樊牛。 “放心吧。”樊牛对刘和道安慰道。 刘和道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远方乘着夜幕离去的陆风华等五十余人,十分担心。 第七十五章 心生欢喜 天刚露白,陆风华骑着马立在一处山坡上,朝着身后连带陆文在内的约莫五十余名侍卫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暂作休息。 至此,五十余名侍卫这才松了一口气,两马并骑,奔驰了足足一夜,哪怕是在这积雪之中也最少奔驰了有一百多里。此时无论是马匹,还是他们都有些精疲力竭,得到了陆风华的指示,连忙下马歇息。 陆文翻身下马,脸上也透漏出几分浓浓的倦意。 修炼虬龙劲的他,能够以常人之姿达到先天神力者的程度。但是对于骑术并不精通的陆文,驾驭着两匹马奔驰一夜,也只是能够做到勉强跟在一众侍卫后面,而且精神和体力都消耗极大。所幸到了后半夜,才渐渐适应了,骑术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了一个档次。 但是这身上的疲倦却是一直存在的。 翻身下马。 但是陆文却不敢立刻休息,而是抱起一捧雪往身旁的马匹身上浇上去,然后不停的揉搓。揉搓了好一阵,等马匹身上的积雪都揉搓成水,又蒸发成不断升腾的蒸汽,陆文这才摸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布料,将马匹身上的水渍擦干净。 这也不是陆文心疼这些马匹,而且是这些马匹是他们的代步工具,还是后天境界的他们在脚力方面还是比不过这些从凉州引进的宝驹的。没了这些骏马,凭借一双肉腿想要在这足以没过小腿的积雪中赶路,可是难上加难。 又从周围扯了些干草喂给马匹,陆文这才找了块巨石,从怀中摸出还带着几分体温的炊饼就着血水吃了起来。 而周围的侍卫也都重复了一边陆文的动作,然后就地掏出炊饼就着雪水,默默地吃着。 “此地距离白麓城还有不到三百里,最多明日清晨就能抵达。你们休息着,我先走一步。”陆风华站在坡上,遥望着南方,然后转过身朝着陆文等一众人说道。 “喏!”一众侍卫刚刚应下,就看到陆风华脚下轻点,宛若一只灵鹤一般朝着远处飘然而去,速度极快,看上去比骑马还要来的快上几分。 望着陆风华离去,陆文眉头微皱。 能让陆风华如此焦急,恐怕陆家真的是遇到大敌了。 至于说陆风华为什么不一早就动用轻功先走,陆文猜测着,恐怕是先天境界也无法支撑数日的急速奔袭,所以先骑乘马匹保留些气力,等抵达陆家时好有余力对敌。 当然陆文也是只是简单地猜测而已。 很快,一众人简单吃过炊饼,在原地修整了约莫一刻钟,便又一刻不停朝南奔去。 ...... 陆家,西北外宅医坊。 医坊外,何甲正端着一个簸箕,正在晾晒草药,而他的脸上还挂着已经结痂的伤疤。 “何甲!” 一道声音传来,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火气,令何甲端着簸箕的手一抖,然后头也不回,端着簸箕就要朝着医坊内跑去。 “站住!” 一声厉喝传来,何甲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术样,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抱着怀中的簸箕,双手指尖隐隐泛白,内心更是忐忑。 “转过身来!”那声音说道,何甲旋即缓缓转头看去,隔着篱笆看到面前脸上带着怒气的俏人儿,不自觉的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不敢言语。 “你这几日为什么躲着我?” 那俏人儿穿着一袭青裙,凤目倒竖,气冲冲的绕过篱笆,朝着何甲走过来。 面对着陆婉的质问,何甲站站原地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而当陆婉靠近之后,目光触及到何甲脸上的伤痕时,原本满心的怒火瞬间熄灭,她伸出手摸像何甲脸上的伤疤,心疼的问道:“是陆高那些人做的?” 何甲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是被他们的威胁给吓住了,不敢见我。”陆婉说着说着,火气又上来了。 “不是不是。我.....”何甲连连摆手,想要否定,但是几个‘我’吐出去,却不知该如何说起下文。 “我什么我?你到时说啊。” 陆婉见何甲这副模样,急的在地上一跺脚。 何甲想要说‘是怕自己配不上陆婉’,但是又一想,这话说出口不就相当于是告白了吗,于是吞吞吐吐起来,脑袋里装了很多功课中的文字,但是一时间竟然找不出几个组合成一句话。 着急之时,何甲不禁想到了一幕场景。 陆文躺在老家的瓦房上面,咬着狗尾巴草,幽幽的对自己说道。 “何甲啊,你要知道,大丈夫志在四方,需胸中有沟壑,眼中有天地,目光要放得长远一点,不要计较一时之得失。” 此时此刻,陆文是因为什么说出这番话,自己已经忘了,而且现在也顾不上去想了。但是彼时听起来还云里雾里的话,现在竟然觉得仿佛豁然开朗。 仿佛灌下了一口鸡汤似的,何甲只觉得心中有了几分底气,便鼓起勇气说道:“我只是怕自己配不上你。” 说完之后,何甲只觉得脑袋翁的一下,变得空白。 而陆婉那一双美眸盯着何甲,逐渐泛起了神采,笑着说道:“你喜欢我?” “我我我....” 何甲脸上红的像是猴屁股,一时间说不出话了。 但是想到陆文的话,他又有了勇气,于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将头低的极深,都快要抵到手中的簸箕中去了。 “我答应了。” 然而一道如灵莺脆音般的声音传来,将何甲的脑袋从草药簸箕中拯救了出来。 他抬头,看到少女脸上笑颜如花,只觉得这一生见过的最美的花与之对比也要黯然失色。 一时间竟然呆了。 “我不在乎你的家世背景,我只看中你的心地。只觉得你好,便就够了。” 陆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才的言语是如此的惊世骇俗,于是羞红着脸,低着头。 “那等陆文哥回来,我便请袁老上门去提亲。”何甲欣喜地说道。 “你这呆子。”陆婉抬起头,白了何甲一眼。然后又伸出手,摸了摸何甲脸上的伤疤,心疼的说道:“疼不疼?” “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何甲嘿嘿笑着。 “陆高他们实在是太过分,我一定要父亲惩戒他们。”陆婉气愤的说道。 何甲在一旁站着傻笑,连眼前女子说的什么都听不清了,只觉得少女的声音好听。 二楼上,袁老端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手中读着一本医书,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份莫名的笑意。 不过这笑意旋即收敛,目光透过窗外看向东方,目光深邃。 第七十六章 族灭 医坊外,何甲抱着簸箕痴痴的看着陆婉上了医坊外的一架马车上,然后沐浴着夕阳晚霞从官道上离去。好像他才是扮演妻子的角色,看着丈夫远去,十分留恋与不舍。 马车上。 一个扎着两个小发髻的奴仆打扮的少女一脸惊奇的看着陆婉。 “小姐,原来您喜欢的是那个痴痴傻傻的小医童啊。” 陆婉朝着小丫鬟的脑袋轻拍了一下,“小声点,在我没跟父亲说之前,你若是给我说漏嘴,我就把你的嘴给缝上。” 小丫鬟嘿嘿一笑,晃了晃脑袋“小姐心善,才舍不得把小月的嘴给缝上呢。” 这小丫鬟眉头又皱了皱,“可是小姐,要是让老爷知道您是喜欢这个小医童,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陆婉则不理会这古灵精怪的丫头,转头看着竹帘外飞驰的雪地,有几分出神。 她知道父亲一直以来默许自己前往医坊,是有意让自己与陆文大哥联系。但是现在若被是被父亲知道,自己其实喜欢的是何甲,恐怕以后再来医坊便没有这么容易了。 陆婉不是一窍不通的世家小姐,虽然不喜那些明争暗斗,但是作为西北外宅大管事的女儿,这些东西她还是清楚地。 陆文大哥获得大小姐的赏赐,虽然不能进入本家,但是未来摆脱奴籍,成为西北外宅的一方大户甚至进入白麓城做事,也不是不可能。这也是父亲所看重的。 但是何甲目前只是一个小医童,父亲是绝瞧不上的。 应当如何才能让父亲接纳何甲呢? 陆婉的眉头微皱,陷入沉思之中,连一旁的小丫鬟叽叽喳喳的声音都隔绝在外了。 良久,站在医坊的何甲才收回目光,丢了魂的样子,好像一颗心也随着马车飞走了。心情有些失落的他抱着簸箕朝医坊走去,但刚一抬头,就看到袁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医坊门外了。 “袁老。”他好像做错了事一般,虚心的朝着袁老请安,他感觉袁老的目光仿佛星辰一般,直直的射入自己的内心,自己在袁老面前好像一个身无寸缕般,毫无隐私可言。再加上袁老在西北外宅德高望重,所以何甲对袁老一直以来都十分的敬畏。 袁老看着何甲,笑吟吟的说道:“等过几日集市,去柜前拿些银两,置办些布匹、首饰。” 闻言。 何甲立刻惊喜的抬起头来,脸上的喜色无法抑制。 “进去吧。算算时间,再等两日,陆文也该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兄弟两个一起去,不会被人坑骗。” 何甲兴奋地点头应下,然后端着簸箕一路小跑的跑进医坊。 袁老看着何甲这副模样,微微一笑,然后看着逐渐昏暗的天色,转身进入医坊之中。 夕阳西下。 风更冷了,乌云遮住漫天繁星与皓月,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 天地间一派冷肃,医坊中,何甲站在门前,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冷风,不禁打了个啰嗦,只觉得今日的天气比往常还要更冷一些,于是连忙将医坊大门关闭。 而在白麓城的北门,一道身影从远处袭来,守城的侍卫们立刻警觉起来,发出信号。 而等看到来人是陆风华时,众人连忙放下警惕,朝着陆风华施礼。 陆风华则微微颔首,然后朝着城中走去,而当他看到城中的繁华夜景时,心头的阴霾去除了几分。然后连忙赶往西北角的陆府。 一刻钟后,陆风华赶到陆府的前堂之中,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而陆风华的到来,也吸引了一众人的瞩目。 “风华回来了?坐吧。”一位坐在上首的鹤发童颜,穿着白袍的老者朝着陆风华微微颔首。 “是,二叔祖。”陆风华作揖道,然后转身朝着大堂右边靠近门扉的地方站过去。以他的身份与地位,还无法在这大堂之上坐下。 而一众与他年纪一般大小的中年人,看到陆风华过来,练忙为他让开一个位置。 而陆风华则朝着坐在这些人前面的一把椅子上的老者微微一拜,“父亲。” 这老者穿着青色大袍,看到陆风华时微微颔首,神色之中露出几分满意,陆风华是他们这一脉最有希望晋升灵台境,所以一直以来被他给予厚望。 陆风华站到这老者身后,然后小声的问道:“父亲,是谁那么的大的胆子敢来袭我陆家?” 青袍老者往大堂之上的老者瞥了一眼,然后低声说道:“是万巫门与龙雀楼。” “龙雀楼?一个小小灵台境的修士,怎么敢与万巫门联合攻打我陆家?”陆风华眉头皱起,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 老者微微摇头,然后说出了一个让陆风华瞠目结舌的消息,“你大叔祖作古了!” “什么?!怎么可能!”陆风华瞪着眼睛说道。 在他心目中,他大叔祖是龙虎榜上有名灵台境高手,哪怕是面对天门境强者也有逃生之力,怎么可能突然作古! 除非...... “龙雀楼楼主晋升天门了。” 在陆风华惊骇的眼神之中,青袍老者嘴角轻轻蠕动,一道声音准确地传入陆风华的耳中,令他如遭雷噬,愣在了当场。 天下灵台境高手许多,但是天门境强者却是多年未出了。 随后,陆风华想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如此说来,那就是万巫门门主与龙雀楼楼主两名天门境高手,联合攻打陆家! 一时之间,陆风华的额角也微微出汗。 虽然他只是一名先天凡息境,但是在长辈们的耳濡目染之下,也明白灵台境与天门境之间的实力要比后天境与先天境之间更加巨大。 一时间,陆风华的心如坠冰窟。 这时,望着台下的众人。 陆家二叔祖,也是当代陆家嫡系二管事的陆海渊将手中的虎头权杖微微一点,一道无形的微风拂过,在场的陆家人立刻收声,将目光看向坐在主座上的陆海渊。 他的目光在堂下的每个人脸上都扫视了一圈,然后开口说道:“事情你们大致都了解了。六百年陆家,经历过的亡族危机不下十几次,可我陆家还是今日之陆家。两名天门而已还亡不了我陆家。” 老者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立刻觉得心安定了下来。 “凤亭目前正在大梁,我已经向他去了书信,叫他请梁家相助。另外齐家、尤家哪里也去了书信。虽然我四家平日里有些嫌隙,但是至此存亡之际,其他三家不会坐视不管。仙语已入泰稷学宫弘文阁,看在仙语的面子上,泰稷学宫也会相助。” “我去忘书塔请老祖宗。” 在众人注视之下,老者缓缓站起身来。 “陆家霸凌南境三州六百年,致使民不聊生,饿殍遍地,今日合该族灭。”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洪亮的声音突然间从天际传来,令陆家堂上人人色变,纷纷站起身来,看向门外的天空。 第七十七章 青城剑神 声音如洪钟大吕传遍了整个陆家,家家户户都抬起纷纷推开门窗看向外面的天际。然而当他们推开门窗之时,便惊愕的发现,只见原本漆黑的天色下,远处的平原、山丘点燃了无数的火把,正朝着陆家而来。 人们在短暂的惊愕过后,有些人立刻惊慌的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喊道:“山匪来袭!山匪来袭!” 而出乎人们意料的是,陆家的侍卫营如潮水一般仿佛神兵天降一般涌出,把守住了各个外宅的关隘通道处,严阵以待,让外宅的佃户、仆役们心中大安。 随后就看到陆家侍卫与来袭的山匪冲杀到一起。 医坊内,何甲从门缝中看着远处的冲杀声与火光,登时缩了缩脖,从小到大,他那里见过这种阵仗。 观察了一阵,何甲连忙脚底抹油,朝着医坊二楼跑去,来到袁老门前,正想要开口,劝说袁老离开医坊,去避乱。到了二楼袁老住处,他轻扣门扉,然后缓步走了进去抬起头正要开口,却发现袁老此时正端着一部医经细细的品读着,面对窗外的杂乱喧扰的声音仿佛充耳不闻,一副恬淡的风度,叫何甲看着都觉得自己那颗杂乱的心寂静下来。 “袁老,外面来了匪患,咱们还是出去躲躲难吧。”何甲朝着袁老作揖,小声的说道,仿佛此时出声打扰了袁老读书,都是天大的罪过。 袁老还未做出什么反应,便突然有一道洪大无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袁仲秋你个老匹夫若是再不出面,我陆家可就要灭族了。”一道声音略带调侃的从天外传来。 这道声音打断了袁老读书的节奏,只见他将手中医书放下,然后在何甲的眼中缓缓站起身来。但是这一站却与往常的风采再也不同。 往日里袁老气度如春风,如暖阳,仿佛邻家长辈,令人不由得要尊崇礼拜。 但是现在的袁老整个人犹如一把正在缓缓出鞘的宝剑,还未出鞘,锋芒便已经要把人给刺伤了。看着袁老陡然变换的气度,何甲不自觉的被这气度所摄,连连退后几步,脸上的表情仿佛被烛蜡给凝固住了。 袁老缓缓起身,站在窗边,目光深邃的看向远方的天际。 在远方的天空之中,他看到两道人影,那两人也在同一时间发现了袁老,顿时一股无形的压力填充了整片天际,朝着袁老施加而来。 面对这股气势,袁老仿佛微风拂面般。 然后在何甲惊骇的目光,就看到袁老身形一晃竟然在原地消失不见,然后连忙寻找,就看到袁老竟然出现在窗外的天空之中,凌空虚渡,仿佛仙人一般。 这让何家愣在原地,不自觉的长大了嘴巴。 虽然他不练武,但是武者形象早已经深入他的心中。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能宛若神仙一般,做到凌空虚渡的场景,而且这个人竟然就是和自己尊崇无比的袁老。 这让何甲的小脑袋登时转不过弯来了。 足足半晌,袁老的身形已经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何甲这才反应过来,痴痴的说道:“袁老竟然是神仙!” 与何甲的懵懂无知相比。 白麓城中,陆家一众人却兴奋起来。 刚才那道声音他们听的分明。 “是老祖宗!” “老祖宗出关了!” 一众人站在正堂之上,开心的说道,心中也仿佛有了底气。 陆家老祖,龙虎榜龙榜七天门之一。虽然早已归隐,但是成名的却在数十年之前,声名赫赫,威震天下。 “袁仲秋是谁?”一些陆家小辈好奇道。 而一些人若有所思。 有些陆家的长辈则脸上露出思索神色。 “难道是!” “没错了!” “正是数十年前在江湖销声匿迹的青城剑神!” “没想到他竟然一直潜藏在我陆家!” “看来此次我陆家无碍矣!” 不少人看着天空中的那道身影,心中大定。 天空之中漂浮着两道身影,一人是异族装扮,是万巫门门主。另外一位则是带着诡异的面具,是龙雀楼楼主。 两人面容冷肃下来,看着千丈之外的那道雪白身影,气氛有几分肃重。 “他果然潜藏在陆家。” “看到绿霞剑时便应该想到了。那狂刀剑痴虽然获得了绿霞剑这等灵宝,但是却始终无法驾驭,一身修为反而无法施展,露出了破绽。若是他能够完全掌握这把绿霞剑,我也要多费一些功夫才能解决。” 龙雀楼楼主心中忌惮,此时它能感觉到被自己收起来的绿霞剑正在嗡嗡长鸣,仿佛在欢呼雀跃。 两人齐齐的望着远处的那道白色身影,虽然身形并不威武,但好像是立在天地间的一把藏锋神剑,哪怕隔着千丈之远,他们依旧为那股充斥天地的剑意所忌惮。 而且再回想起多年前老剑神的威名,两人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老剑神,这是我龙雀楼、万巫门两家与陆家的恩怨,与青城山无关,我愿奉上绿霞剑,还请老剑神休要插手我两家事宜。青城山隐居世外,我等也绝不会去搅扰。”龙雀楼楼主右手一挥,一道泛着绿色光芒的神剑便出现在手中,此时这绿色神剑被拿出,更是嗡嗡作响简直要挣脱出他的手掌,让他心惊。同时又有些肉疼,这等神兵若是炼化为己用,能够让自己的战力上升数筹。 “呵呵,老剑神何苦跟着陆家一起送死。”万巫门门主冷笑道。 袁老看了一眼千丈之外的绿霞剑,脸上似乎闪烁过几分追忆,缓缓说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看来老剑神是心意已决。”龙雀楼楼主冷哼一声,随手将绿霞剑收起。如今他未能将这神兵炼化,是绝不敢用的。这把剑落在陆海棠手中,自己还能轻松应对,但若是落在这老剑神手中,那便是另一种情况了。 随后就看到这龙雀楼楼主身形一晃,眨眼间便跨越数百丈距离朝着袁老袭来。 袁老眼睑低垂,轻声唤道。 “九楼!” 话音未落,就看到袁老身下的方圆数里的紫斑竹林,纷纷拔地而起,化作遮天蔽日的一波紫斑竹洪流,冲天而起,将方圆数里的天空彻底遮蔽住。 站在白麓城城头的陆家子弟看到远处这一波宛若万千长剑一般的紫斑竹洪流,内心无比震撼,脸上露出惊骇神色。 甚至更远的陆家侍卫与来袭的山匪们,也都纷纷不自觉的停下争斗,不可思议的看着这犹如神迹的一幕。 何甲看着天空中犹如神迹的一幕也登时愣住了。 但是之后他反映了过来,脑海中浮现出一道倩影,他连忙跑下楼,打开医坊大门顺着官道朝着远处的西北外宅跑去。 这纷乱争端,他也只在乎那一人安危而已。 第七十八章 遍地狼烟 剑势如昌,万千紫斑竹化作一道无匹的剑流朝着那龙雀楼楼主而去。 然而面对着无匹威势的剑流,这龙雀楼主不躲,反而以肉身竟然直直的迎了上去。 袁老眉头微皱,单手微抬,作下压状,便看到剑流速度便猛然提升了一截,紫斑竹身上传来锋锐无双的剑罡。 “老剑神,且让晚辈见识见识青城风采!”龙雀楼主眼神宛若疯魔,身上覆盖着一层盈盈血雾,单手化拳,竟要一双肉掌硬抗这宏伟剑流。 拳剑相交! 一道无形的波澜化作一道罡风席卷出去,位于正下方的紫斑竹林被这股罡风压弯了身子,而十几里外的人也感受到这股罡风刹那袭来,感受到这罡风的凌冽,连忙回避。 然后在所有人的眼中,就看到剑流宛若一柄巨锤将那龙雀楼主砸入远处数里之外的一座山峰之中,万千道紫斑竹砸入山峰,竟然硬生生的将这座山峰削平了一半。 袁老,白衣如画,站在几百丈的高空中,高空中的凌冽寒风将他的衣摆吹的烈烈作响。 而面对着惊天的一剑,远处的万巫门门主宛若一副看戏的样子,丝毫没有出手帮忙的打算。 当剑流消失。 一道放肆的笑声却突然响起,响彻陆家! 仔细看去,在那座被削平了一半的山峰上空,一道身影缓缓走出,衣衫褴褛,但是却并无受伤的迹象,那神秘的面具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露出一张妖异的面孔,宛若天上仙人与妖魔结合,俊美而妖异。 “老剑神这一剑可还有当年十分之一的气概?看来传言中,老剑神受伤,境界跌落至灵台境,果真不假。” 龙雀楼楼主在半空中定住,相隔着千丈看着对面的袁老,桀桀笑道:“老剑神,你今日必死!” 他一身血雾逐渐散开,化作三四里的血色庆云将他笼住,宛若妖魔。 “老剑神何必出来趟这浑水,回去青城山养老,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身死道消的下场。”万巫门门主桀骜笑道,随后就看到一道虚影出现在万巫门门主身后,仿佛一头凶兽,仔细看去竟然与陆家兽庄的貉貘有几分相似,只是凶厉气息隔着上千丈都能感受的出来。而在这貉貘虚影的背后,隐隐看出有三座更加虚幻的门户虚像一闪而过。 “老匹夫,被一黄口小儿如此侮辱你还能忍得下去?若是老子,就直接祭出青城十二楼干他娘的。”在袁老身边,一道九尺高的人影如水波一般缓缓凝实,然后就看到一名白髯魁梧的老者嘿然笑道。 “看来你闭关数十年,静心养性都养到狗身上去了。”袁老缓缓说道。 “哈哈哈。”面对袁老讥讽,这魁梧老者丝毫不在意,他转过头去看着远处被红色血雾包裹住的龙雀楼楼主,面容有些沉重“果然还是妖族作祟,南岭巨变,小周天星辰大阵被干扰,稍有削弱,这妖族的屁股便有些坐不住了。” “老匹夫,那万巫门的蛮子我来解决。这强行突破上来的黄口小儿便交给你了,若是你死了,那天下人便都知道你青城山的灵台境连天门境也敌不过了。” 闻言,便是袁老也不禁瞥了一眼身旁的魁梧老者,有些忍不住的想把手中一道绿莹的剑罡往他身上递过去。 不过这丝想法还是生生被他止住了。 一抹绿意盎然的剑罡宛若一条小蛇在袁老五指之间不断地游走,仿佛有了生气。 “此番这二子来袭,怕就是为了试探你究竟有没有重回天门。看来六十年前,你一剑光寒九千里给妖族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让他们怕了。” 袁老却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千丈外笼罩在血气中的龙雀楼楼主以及背后有貉貘虚影的万巫门门主,“他们怕的的不是袁某,是这星辰大阵。” ...... “老祖宗与老剑神都已经出关迎敌,我等也别看闹热了。” 陆家二叔祖手持权杖,望着从四面八方朝着陆家而来的山匪、以及龙雀楼、万巫门的敌人。 他对于袁仲秋出手并未有多少惊讶。 虽然并未亲眼相见,但是听说是在六十年前有一位陆家的老祖与老剑神赌约,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是老剑神从此便在陆家隐居了下来。 而整个陆家知道袁老身份的人除了每代的家主之外,便只有他与陆海棠两名陆家叔祖辈以及忘书塔内的老祖宗了。 “没想到老剑神竟然能以灵台境力压天门境。”陆家二叔祖眼神复杂的看着天空中的人,六十年前青城剑神声望如日中天时,他还只是一个无名小辈。如今过了六十年再看,恍然又回到了六十年前一般。 其他的陆家默默地收回朝着天上看去的目光,微微点头。 随后就看到约莫数十名陆家子弟跃下白麓城,朝着袭来的龙雀楼,万巫门冲去。 一时间,就看到整个陆家九县之地陷于战火喧嚣之中。 何甲小心的行走在乡间的路上,身上衣服有多处都被树枝划开,仔细看,还能看到被划破的衣服下面有血痕。但是何甲却置若罔顾,专心赶路。 时不时的,他抽头看着从远处传来的巨大的轰鸣声。 这种动静,让何甲时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他想不到以人身竟然能够达到搬山倒海一般的威力,这让他对这个世界也有了一层更深的理解,原来这个世界还有他远远想不到的一面。尤其是袁老一剑操纵着万千紫斑竹剑流削去了半处山头的场景,更是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上。 不过他此刻却是急切的想着一个人的安危。 尤其是眼下看起来有十分厉害的人物来入侵陆家,那名遭了袁老一剑的人却仿佛无事一般,更让他心惊。往日里那些看起来威风的陆家侍卫在这种存在面前,便是与自己一般,如同蝼蚁草芥,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至于心上人在何处? 何甲第一反应便是朝着西北外宅的大管事府跑去。 只是管事府与医坊的距离有二十多里地,何甲只是凡身,如今激烈的跑了一刻钟,便觉得喉头蹿火,一颗心蹦的都快要跳出来了,双腿更像是灌了铅一样。但是算算路程,却连五里地都没有跑出去。 “等陆文哥回来,我一定要向他求学武艺。” 何甲蹲在雪地里,在这寒冬腊月的时节却是一头的汗水,同时想着等陆文回来一定要找跟随着学习武艺。 纵横江湖,快意恩仇什么的东西,以他的脑子根本想不到。他只是想的若是修炼了武功,此时此刻便能快一点看到心上人了。 第七十九章 ‘故人\’ 在西北外宅通往白麓城的一条必经之路上,有几辆马车停在原地,马匹停留在原地不停的用蹄子刨着身下的土,显得有些焦躁。 在这列车队前,有三道身影站在道路中间,穿着黑色的长袍,头戴斗笠,在这夜色之中有些看不清面貌。但是从身高体型上来看,为首的是一位个子不高的老者,跟在身后个子挺拔,分不清男女。 而此时被这三人拦住去路的车队,正在与三人紧张的对峙着。 在车队周围有十几名陆家侍卫保护,他们已经将兵器抽出,警惕的看着拦截住车队的三名来历不明的匪徒。 “发生了什么事情?”车厢之中,一位看起来颇为雍容华贵的妇人从掀开车帘询问,而透过窗帘,可以看到,在他旁边还有一个一脸愁容少女,正是陆婉。 “有贼子拦路,夫人还请稍等片刻。”一名孔武有力的侍卫什长走进车厢轻声道,他们奉命将西北外宅的陆家本家妇人老者青年都送往白麓城,寻求庇护。 而这个时候,在后面的车厢之中,有几名青年不顾劝阻,跳出车厢,径直来到车队前方。为首的一人看起来眼袋黝黑,脚步虚浮,正是以前曾两度刁难过何甲,还令人将何甲打伤的陆高。 只见这陆高走到车队前方,在侍卫什长不善的眼神中,趾高气昂的看着拦路的三人,仰着头,仿佛斗胜的公鸡。 “我二祖父可是先天武者,你们若是识相,就赶紧滚蛋,否则教你们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陆高对着拦路的三人颐气指使道,然后目光不自觉的回撇数眼,朝着陆婉的车厢看去。 “蠢货!”侍卫什长看着陆高的做派,在心中暗骂道。然而身份尊卑有别,他论起实力可以打十个陆高,然而他也只是陆家家仆,而陆高却是陆家本家子弟。所以面对陆高这副做派他却不好说什么。 然后抬起头,朝着三人看去。 他也想知道对面三人的底细是什么。 “先天?”老者桀桀一笑,然后就看到他宽大的袍袖下面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朝着车队指来。 陆家侍卫顿时如临大敌,护卫在车队周围。然而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一道微凉的寒光径直朝着陆高的脑袋而来,速度极快。而一旁的侍卫什长眼疾手快,抽到朝着来物砍去。 铿锵一声。 只见侍卫什长到退出去数步,脸色极为难看,虎口更是一阵酥麻感觉,几乎连长刀都快要握不住了。而他接着余光朝着长刀上看去,发现手中长刀刃口竟然被打出了一个缺口,而他刚才看的分明,那分明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子而已。 “罡气?!先天高手!”这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难以置信。 而此刻,陆高才从刚才的致命威胁反应过来,愣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了,又听到‘先天高手’四个字,只觉得一股温热液体从身下传来。 侍卫什长看着陆高的反应极为不屑,此时更是连看都懒得看他了。转过头来,死死的盯着宽袍大袖,头戴斗笠的老者,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唾沫,虽然他们人多,但是十几名后天武者在先天高手面前完全无一合之力。 或许这里就是他们今日的丧身之地。 “出来吧,别躲着了。”突然,老者喊道。 然后就看到一个一脸尴尬的少年从距离十几米处的路边沟壑之中狼狈的爬出。 老者看着破衣褴褛的少年,斗笠下的目光闪过几分兴致。 而少年则谨慎的看着老者,同时目光不自觉的看向陆婉所坐的马车车厢。 这少年正是何甲,他原本是朝着西北外宅管事府而去,但是半路上就碰到了这列被拦截住的车队,于是选择了悄悄潜伏下来,准备静观其变。而看到陆婉也在车队之中,他费了好大的心思才按下想要冲出去的想法。 而当看到平日里神气的什长好像也不是那位老者的对手时,何甲便开始思考如何将陆婉救下。只是他还没有想出法子,就被老者给识破了。 “竟然是你?”陆高看了一眼何甲,眼神有些复杂。 何甲瞥了他一眼,然后便不再理会,径直朝着侍卫什长拱手一礼,“小子是医坊仆役,见过什长。”然后转头朝着最前头的车厢又一拜,“见过管事夫人,小姐。” 陆家侍卫什长看了一眼个子瘦瘦小小的何甲,内心叹了口气,毫无武学傍身,此时前来无非又是多送一条性命。 而车厢之中却传来一道惊呼声‘呀’,然后就看到一道轻巧的身影从车厢中跑出,当站在车厢上与何甲四目相对时,两人都觉得心头的石头顿时落下来。何甲朝着陆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收获了陆婉一个半嗔半喜的眼神。 而一位妇人也掀开车帘,跟随着少年从车厢内走出,她的目光在自己女儿与何甲身上扫过一眼,平日里自己或许还要多看两眼,但是现在非常时刻,她紧接着便把目光放到了拦路的三人身上,尤其是为首的老者。 方才她在车厢看的分明,就连侍卫什长这位四品的武者都在老者手下落入下风。她不是没有见识的女子,也猜测出这或许是先天高手了。 “敢问前辈拦住去路,索要为何?若是钱财珠宝,可双手奉上。”妇人在侍卫的搀扶下走下车,来到队伍最前方,朝着老者微微欠身,不卑不吭的说着。 于是众人的目光纷纷又聚焦在老者身上,等待着回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然而老者,迟迟没有回复,站在路上仿佛昏睡了一样,这让众人的心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一样,只觉得死亡即将迫近。 就在众人快要绝望的时候,就看到老者伸出自己枯瘦如鹰爪的手,缓缓的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张苍老的脸庞,看上去没有任何的特点,就好像一个最朴素的种地的老农。但是经过刚才的一幕,绝无人敢将老者当成老农。 与其他人不同,何甲看到这张脸,顿时愣在了原地。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老者的脸上朝着何甲嘿然一笑,“小哥,可还记得小老儿? 当日可是要承蒙小哥一钱银子的恩惠了。” 第八十章 生杀予夺 何甲看着摘下斗笠的老人,呆立在原地看着老者,只觉得眼前的老伯眼熟的很,在脑海里仔细搜索了一下,才发现这位不正是前些日子自己在雪地中救下来的那位老伯吗。 与此同时,原本站在何甲身侧的什长微不可查的远离了何甲几步,将同时将手中长刀带刃的一端朝向何甲,眼神在何甲与拦路的老者之间游移不定。 而站在马车的陆婉一双灵动的眼睛也在何甲身上注视了良久,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显然也想不到何甲是如何跟这个很厉害的老者牵扯上关系的。而站在陆婉身前的北宅管事夫人的眼神之中也露出了几分担忧的神色。 老者伸手从袍袖中拉出一块泛着乌黑的碎银,露出两排有些稀疏的牙齿,朝着何甲嘿嘿一笑“小老儿向来是有恩必换,有仇必报。冲着这一钱碎银,小老儿今日可以保下你的性命。” 此话一出,周遭的侍卫连同陆婉母子,以及陆高等西北外宅的本家子弟脸色瞬间变白,仿佛苍白的宣纸一般。他们之中实力最强者也不过就是四品的侍卫什长,面对有着先天实力的老者,以及他身后两个摸不清楚底细的手下,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在车队的最后面,有四五名侍卫互相悄悄地递了个眼神,只见他们点了点头,仿佛达成了默契一般。 而站在车队最前方的何甲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原本紧张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但是当一道倩影在脑海中掠过之后,何甲壮着胆子朝着老者喊道:“老人家,我把我剩下的几钱银子全都给您,能不能多买下几人的性命?” “桀桀!你这小子到是很会讲买卖。”老者发出一阵怪笑,然后就看到老者抬起手,在所有人之中,唯有四品武者的侍卫什长勉强看清楚了老者的甩出的东西,但是他更加心惊了,因为这次所抛出来的东西比刚才的那块石子还要犀利几分,他已经连看清轨迹都做不到了。 嗖嗖几道破空声响起。 随后一众人在反应不及的心惊后,就被车尾传来的动静所吸引。 回头看去,就看到距离车队七八丈外的官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四五具侍卫的尸体,显然,他们想要逃跑的愿望落空了。 在场的众人都不自觉的吞咽下喉咙中的口水,同时也将脑海中逃跑的想法给打消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注视到队伍最前面的年轻人身上。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和老者似乎关系匪浅,或许能够从他身上获取一线生机。 “这样吧,你这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有颗赤诚之心,老夫很喜欢。若是你愿意拜我为师,那么老朽可以让你捎带上一个人的性命。” “阁主!万巫门的人都还在。” 这时,从老者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像是在提醒。 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老者微微抬手,“无妨。我龙雀楼阁主的面子,他万巫门还是要给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暗暗心惊,龙雀楼在梁国是一股臭名昭着的地下势力,专职负责打探消息以及杀人等见不的光的勾当,与四大世家还有众多豪族、门派皆有关联,虽然很多的时候都看不上这龙雀楼,但是却也有用得上的时候。 只是没想到,这龙雀楼楼主竟然能够晋升天门境,而且与陆家的宿敌万巫门勾连在了一起,来攻陆家。 而龙雀楼中有十三阁,每一阁都掌管一州的龙雀楼事宜。 没想到自己这个不起眼的车队,竟然能够被这种人物盯上了。 说罢,老者转过头来,看着何甲,笑吟吟的道:“小子考虑的如何?须知老夫这会心情正好,若是过了时辰,可就不作数了。”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何甲身上,只见他抬起头来,谨慎的说道:“小子身无所长,想要拜入老伯的门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何甲看着老者,目光深沉,虽然他见识不多,但是长久以来跟随陆文,也从陆文口中耳濡目染的一些常识,诸如这拜师或者入派,那都是堪比婚丧的头等大事,越是重要的人物或是宗门,规矩便越是繁琐。 哪怕这龙雀楼本身就是见不得光的组织,但是自己一介小小陆家仆役,想要拜入实力如此之高的老者门下,只怕单凭一个‘赤城之心’是不够的。而且从这老者刚才出手的犀利果断来看,恐怕人命在他眼中便是草芥,一个徒弟能够几分分量还说不准。 “你这小子,倒也有几分灵巧,不是愚笨之人。” 老者抚掌笑道,“老夫行走江湖,独门独派,没有繁文缛节的规矩,收徒全凭一个缘法。不过入门的考验却是不能少的。” 何甲面色一动。 果然,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在这些人之中挑选一个救下。但是除此之外的人,由你亲手杀了。如此,老夫可以收你为徒。” 老者将双手揣入袖中,嘿嘿笑着,宛若坐在地头唠家常的农夫,但是在何甲却感觉字里行间有尸山血海扑面而来,整个人都快要窒息了。 何甲转头看去,只见一行约莫近三十余人的车队,人人脸色煞白,全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 “救我,救我!”这个时候,一道人影突然扑过来,匍匐在何甲脚下,抱着何甲的双腿,涕泪横流。 何甲低头看去,只见正是当日带着家奴与同伴羞辱过自己的陆高。 平日里耀武扬威高高在上,如今却抱着自己大腿涕泪横流,宛若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一刹那,就看到十数人,有侍卫,有陆家本家子弟,有模学样的纷纷跪了下来,朝着何甲磕头乞求,用力极大,立刻就看到有数人的头颅被冰雪下的石块撞破,血流如注,在雪地中留下一个殷红的血坑。 “这生杀予夺的滋味,可还好?”老者的声音适时的从一旁传来,带着几分调侃。 何甲看着周围的人,脸色有几分苍白,他吞咽了一口唾沫,“老伯,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第八十一章 红绣娘 老者嘿然一下,随手在身后的随从腰间长刀一抹。 ‘噗呲’一声,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刀微微颤抖着扎在了何甲的身前。 “你也可以选择自裁,若是老朽心软了,或许会放他们一马。”老者戏谑的看着何甲,仿佛在看一只被逼到墙角的老鼠会如何做出选择。 闪亮的刀身上反射出何甲那一张苍白的小脸。 ...... 陆家城外,几十里处。 一队约莫五十骑的人此时正在官道之上狂飙,而几十里外陆家方向的火光隔着极远都能够听到。而且刚才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响声,更是让一众陆家侍卫心急如焚。 陆文骑着马匹跟在陆开天身后,看到远处的火光,心中也有几分着急。 刚才的巨响,或许就是陆家的灵台境出手了! 就在此时,陆文心头突然闪过一丝警觉,不自觉的将身形一矮。 “低头!驻马!”下一瞬间车队最前方的陆开天突然大喊。 但是有些侍卫闻言,立刻令行合一,将身子伏下,然后立刻驻马。 但是有几名冲在最前面的侍卫却来不及反应。 随后就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便看到有那未来得及低头的几名侍卫,连同胯下的战马,余势不改的超前冲去。冲出去十几米后,连同胯下的战马瞬间四分五裂开来,血流一地,极为骇人。 望着远处的惨状,陆文心有余悸的抬起头来,便看到在夜色之中有几道极细微的丝线若有若无,再回头望去,隐约间便看到同样有一根极细微的银白色四线,横亘在官道上。 陆文脸色难看的朝着差点把自己头颅切掉的银白色丝线摸去,入手极为坚韧。微微用力,自己这已经炼皮大成,宛若牛皮般坚韧的皮肤竟然被这丝线切割开一点。 旋即,陆文抽出身旁二百锻的环首刀朝着丝线斩去,令他骇然的是,这一斩之下,竟然未能将其斩断。 须知自己手中可是二百锻的长刀,论锋利与坚韧远不是那十锻的长刀可以比拟的。但是却奈何不了的这一根细如蛛丝的丝线。在陆文的所见过的事物之中,完全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比拟,真要算起来,或许前世在同学口中听闻到的纳米材料可以做到这般程度。 不过陆文也不算太过惊讶了。 毕竟连胡涂这种只在小说与神话中才出现的狐狸精都已经见识过了。 “敢问是何方神圣?还请现身一见!”一位内宅的百夫长脸色难看的喊道。 其余几名百夫长也看到了陆文的动作,原本想要斩断丝线的想法也收起来了。他们手中的兵器至多也就百锻而已,已经是锻骨境的陆文都斩不断这丝线,他们出手也未必能够轻松斩断。 “这丝线.....令我想到了一个人!” “谁?” “虎榜第八十三位的红绣娘!” 听到这个名字,几名百夫长脸上的表情纷纷变换了色彩。 陆文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正准备出声发问。 “咯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认得出我来,既然如此,一会便留你一个全尸好了。”一道如同银铃般的笑声在漆黑的夜幕中响起。然而在一众人耳中这却是无常索命的前奏。 便是陆文的一颗心也不由得沉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这‘红绣娘’有什么来历。但是这一手隔空传音的手段,却是先天高手才能使用的手段,后天高手是断然做不到的。 就在此时,就看到那在黑夜之中微不可查的银丝宛若游走的灵蛇一样,迅速收缩回去。有几名挨得近的侍卫措不及防之下被丝线抽中,身上的甲胄上立刻多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仿佛被大刀砍中一样。 而看到这种手段,在场所有人的心更是冰冷。 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实在是叫人胆寒。 陆文紧紧握住手中长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就在这时,在远处的官道之上,一道窈窕身影从南往北而来,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 还余下的四十名侍卫顿时如临大敌,死死的看着来人。 等来人近前,众人才看清楚这人的相貌,个子约莫六尺有余,身材窈窕,脸蛋却是普通的很。而她手上正拿着一本小小的册子,低头看着,视在场的四十余人如无物一般。 “九名锻骨......”这女子轻声说道仿佛读书时读课文一样,正说着,这女子突然抬起头来朝着陆文一撇,“如今是十名了。三名后期,四名中期,两名初期,还有一个能够匹敌锻骨初期的炼皮境。”女子边说着还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只狼毫在手中的小册子上写写画画,仿佛读书时做功课一般。 闻言,众人心中有些胆寒,自己的一方的底细竟然被这女子摸得如此清晰。而陆文被这女子一撇,便立刻有股寒气从尾椎骨一直窜到脊柱。 但是不同于众人的诧异,陆文心念一动,想到了胡涂曾经对自己说起过,那日山匪来袭的时候,有两人在旁观,皆是先天境界。 或许那日的两人之一,就有面前的‘红绣娘’在内!否则便是先天也不可能全知全能,将自己这方的底细摸得如此清晰。而最好的掌握己方实力的时机,便是那次山匪来袭了。 而佐证之一,便是那次自己还没有突破到炼皮境。 而这次,这女子也没有看出自己已经是锻骨境。 若是如此,怎么不见另外一人? 陆文的目光微不可查的在周围瞥了几眼,并未发现异常。但是心中却是更加警惕了。 若是只有一名先天,十名锻骨境,三十余名炼皮境,或许还能够正面突围过去。 但若是两名先天,那‘如何求生’便要代替‘突围’为当前首要了。 当日陆风华的出手为自己试刀,先天高手的给自己留下的印象至今还难以磨灭。 “天叔!”陆文牵引着马匹来到陆开天身边, “对方是名先天,不好力敌。若是有机会你便逃走,我等死了也就死了,你未来是要问鼎先天的,死在这里太可惜了。”陆开天皱着眉头朝着陆文小声说道。 陆文一阵默然。 他刚才还在思考要不要把有两名先天的消息告诉陆开天,但是又有些犹豫,毕竟这种消息自己不好解释清楚来历,而胡涂的消息又是一句话也不能透漏出去的。 但是陆开天的这番话却让陆文心头一暖,心中立刻有了定数,靠近陆开天小声的说道:“天叔,来者可能是两名先天!” 闻言,陆开天诧异的朝着陆文一瞥,但随即脸上又凝重了几分,朝着陆文重重的点了点头,并未索问这消息时从何而来的。 第八十二章 暗中的敌人 萧萧冷风,一众侍卫谨慎的看着正在将手中的小册子慢慢收起来的女子,不敢轻举妄动。 反倒是陆文在观察时,恍然发现女子的腰间悬有一枚黑色的令牌,看起来几分眼熟。在脑海中搜刮过一轮之后,陆文突然想起,自己当日在河床上从那名采花大盗跟《观沧水》这部功法一起找到的令牌,跟这女子腰间的令牌十分相似。 陆文脑海之中急速的运转起来。 赶回陆家的两日途中,陆文便思索,到底是何种组织敢攻打陆家这种盘踞在南境三州六百年的巍然世家。 陆文想过或许是皇族梁家准备收回兵权民权,将陆家置于梁国管辖之下。但是仔细思考觉得不对,若是梁家准备向陆家动手,唇亡齿寒下,其他两大世家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而且从胡涂口中,陆文便得知在梁国之外,还有一股外力,那就是妖族,而且从胡涂口中来看,人族妖族两族关系并不融洽。 或许就是因为有着这股外力,才使得四大世家没有把精力放在内斗之上,而是一致对外,对抗妖族。 毕竟若是四大世家内耗,引得妖族来袭,梁国顷刻间便要颠覆。四大世家并非是蠢货,这种在明显不过的道理还是懂得的。 由此,四大世家内斗的概率便极小。 内因概率不大,那么极大的可能性便是外因了。 陆家直面的敌人是谁? 梁国南方的南蛮万族。 这是与陆家在南境相杀了数百年的敌人,而且实力不俗。 如果有外力来袭,南蛮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但是陆家与南蛮争斗不下百年,也从未听说过南蛮能够深入益州北境,直接攻打到陆家族地来,实行斩首行动。 如此一来,南蛮便需要在梁国内有一个内应,来帮助他们潜入梁国,进行偷袭陆家族地斩首行动。 原本陆文想的是与陆家有冲突的顶级豪族或者宗派。 但是如今看到红绣娘腰间那块似曾相识的黑色腰牌,陆文心中一凛,或许在梁国内暗为内应的就是这个黑色腰牌所代表的组织。 同时,再联合前些日子山匪来袭时,从那山匪的尸首上寻找到的‘白莲教’的典籍。 难不成是这个叫白莲教的组织在梁国内为内应,联合南蛮万族攻打陆家族地? 只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剿灭陆家? 这个想法一生起,便是陆文也不禁发笑。 陆家在南境三州耕耘六百年,底蕴深厚到深不见底,高手无数,区区一次斩首行动如何能够覆灭陆家? 毕竟陆家高手便是打不过,在自己的地盘上逃还是能够逃的走的。 至于那些陆家本家的分支,只要陆家嫡系不倒,根基不倒,这些分支可谓要多少有多少,根本无法伤及陆家的根本。 既然覆灭不了。 那所为何事? 陆文的思维到了这里便有些中断了。毕竟手头的所了解的信息太少了,在推测下去,便只能是无中生有的臆想了。 但是隐隐约约的,陆文觉得或许与南岭巨变,以及胡涂口中说的‘灵气复苏’有些关联。 只是这之间到底是什么关联,便无从得知了。 不对。 陆文只觉得有道丝线一直漂浮在脑海中,若隐若现。 为何万巫门与陆家同是人族,非要与陆家相杀百年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若是前世,还能理解为政权对立。 但是在这个世界的面貌却是与前世截然不同的。 而且在梁国之外,还有一个妖族虎视眈眈。 南蛮万族能够同时力抗梁国人族与妖族吗? 恐怕不能! 突然之间,灵光一闪,陆文突然想到,南蛮或许早就投靠了妖族,成为了妖族拥趸! 如此一来,便仿佛打通了所有关节。 南蛮与陆家的争斗,并非是人族内斗,而是妖族与人族的争锋! 此次争斗,或许就是作为妖族拥趸的南蛮与潜藏在人族内部的妖族底细共同规划! 陆文只觉得心中顿时如明镜一般透彻。 胡涂一直都说,人族与妖族不共戴天,血海深仇。但是陆文在这里世界待了一年多的世界,也没有发现人族与妖族实质对抗的迹象。 但若是把南蛮从人族立场转换为妖族,那就说得通了。 人族与妖族一直都在对抗,并且已经相杀数百年之久了! 虽然心中还有诸多的疑惑。 诸如,妖族为什么不亲自进攻梁国人族、为什么胡涂与当日的那只黄鼠狼进入梁国之后实力都被压制等等诸般疑惑。 但是最大的矛盾已经展现在陆文面前了。 人族与妖族的对抗,便是主要矛盾。 或许这里面还有其他的问题,但只要揪住人、妖两族对战的大矛盾,迟早也能将讲其他的次要矛盾顺藤摸瓜一般的全部扯出来。 恍惚之间,陆文想到曾经的袁老给自己说过的一段话,“日后你若出去征战,一定要小心。”当时,陆文还以为这是袁老的口误,但是如今想起来,恐怕并非是口误那么简单了。 想清楚这些,陆文抬头看向十数丈之外的红绣娘。 比起自己这个为‘胡涂’这个灵台境大妖带路的‘翻译官’。眼前这个女子恐怕才是真正的‘人奸’! 陆文紧紧地将手中的长刀握紧,目光逐渐锐利。 自己今夜可决不能死在这里。 这个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有趣无数倍的世界还等着自己去探索呢! “若是你们十名锻骨境自裁,我可以考虑将剩下的人放走。”红绣娘看着警惕的陆家侍卫,轻轻笑道。 “就凭你一名先天凡息境?”有位陆家百夫长咬着牙狠狠道。 ‘咯咯’,面对质问,红绣娘掩嘴轻笑。 刹那间突然一道亮光如流星般袭来眨眼间便来到了这位百夫长面前。 这名百夫长脸色登时色变,下意识的抽刀挡住这道亮光,‘铿锵’刺耳的刀剑相撞声响起,来者是一柄巨剑,宛若门板大小,在这百夫长惊骇的眼神中就看到手中的长刀顿时折断,巨力之下虎口更是被撕裂,正在汩汩流血,但是他的已经感受不到虎口的疼痛了,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朝着面首削来的巨剑所引起,目光之中尽是绝望的神色。 就在此时,一柄环首刀从旁边袭来,冲着这柄巨剑的侧面袭去,刀剑相撞,原本应该正中百夫长脑袋的巨剑被撞出去了四五寸的距离,以毫厘之差闪过这名百夫长的脑袋。然后就看到这巨剑余势不改,径直将数十丈之外的一块一人高的巨石砍得破碎。 碎石袭来,跨越数十丈距离打在一些侍卫的甲胄上还叮当作响。 而从巨剑手下躲过一劫的百夫长更是脸色苍白,连忙伸手朝着自己的脑袋摸去,发现还在脖颈上之后,长舒了一口大气。 “多谢!”反应过来之后,这人朝着站在一旁面容冷肃的陆开天道谢。 “又来了一个!”陆开天回头盯着那巨石破碎处,缓缓说道。而他拿着环首刀的右手有些微微颤抖。 他有着陆文的提醒,所以一直都在暗中警惕周围可能潜藏的敌人,所以在巨剑来袭之时,第一个反应过来,救下这名百夫长。 同时所有人顿时色变,连忙将腰间长刀抽出,警惕的看着从数十丈之外,扛着一把巨剑朝着众人走来的身影。 两名先天! 所有侍卫的一颗心纷纷陷入低谷,喉咙滚动,不自觉的吞咽了口唾沫。 第八十三章 抉择 在场的所有侍卫全都心如死灰。 原本只有一名先天高手,纵然敌不过,但是还是有几分保下性命的希望的。 现在来了两名先天,在场的所有人恐怕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不提这名使用巨剑的剑客。 但是那红绣娘神出鬼没一般的攻击手段,他们这些后天武者,根本就防不胜防。 一时间有几名侍卫万念俱灰之下,竟然连手中的长刀掉落都恍然未觉。 陆文则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扛着巨剑走过来的剑客。 这剑客的装饰打扮与女子相仿, 这剑客从距离陆家侍卫约莫十几丈的地方定住,隐隐间与红绣娘一南一北遏制住了官道上的南北道路,使得想要逃跑的人也无法纵马离开。而只凭一双肉腿想要逃过先天高手的追杀,怕是在痴人说梦。 陆文骑在马上,看着遏住南北通道的两名先天高手,眉头紧皱,心中警铃大作。 目前这等情况,只怕是九死一生了! 两名先天埋伏在此地,肯定是不可能轻易地让他们逃走。 而陆文目光微微朝着官道东西两侧的黑咕隆咚的夜幕中探去,这幽深的夜幕中,仿佛两张漆黑如墨的无形巨口,能将所有人都吞噬进去。 “早知道就不跟着你埋伏了。这些后天武者的脑袋拿去换的赏钱还不够喝酒的呢。若是去陆家哪里参战,捡上一个灵台境的脑袋,没准我也能混个阁主当当。”那名扛着巨剑的先天武者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场中的四十多名侍卫。 “陆家现在是龙榜高人的战场。以你的实力,去送死更加快些。”红绣娘淡淡的说道。 巨剑剑客撇了撇嘴,但是并不反驳。 刚才从陆家方向传来的一股浩然剑意让他畏惧,甚至颤抖。 那最少是天人境界的剑客出剑了! 在围攻陆家这种战斗之中,虎榜上的先天境界只是草芥,随时都有可能身死。他虽然自傲,但是并不痴傻,去送死的事是绝对不做的。 “完成阻击任务之后,就回去吧。”红绣娘淡然说道。 巨剑剑客看了看陆家方向,神色有些犹豫,虽然他很想亲自去陆家看看,但是刚才那股剑意是在是太可怕了。那是一种来自灵魂的战栗,让他畏惧。于是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脸上没有露出一丝表情。 两人的交谈恬淡而缓慢,仿佛视在场的四十多名侍卫为无物一样。 在这时,陆文仔细的分析着现场的情况,计算着自己能够逃出升天的希望。 然而无论怎么去计算,结果却都让陆文陷入绝望。以他们这四十名后天武者的实力,在这两名先天高手手下逃生的概率几乎为零。与其指望在两人手下逃生,不如赶紧在内心求神拜佛,看看有没有路过的陆家高手救下自己一行人来的靠谱。 陆文看着正在淡定自若闲聊的两人,紧握手中长刀,但是微微颤抖的手臂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怕死吗?”一旁有道声音传来。 陆文转头看去,是陆开天,他正在用白色的布条将整个手掌连同刀柄都包裹在一起,陆文并未看到惧怕,只看到平静,宛若一尊石头般的平静。 这种平静感染到了陆文,让他一颗紧张的心稍稍平复下来,微微思索,他朝着陆开天苦笑道:“死在这里鸟不拉屎的地方太憋屈了。” 面对着陆文的回复,陆开天咬着手中的布条狠狠的打了个结,然后抬起头朝着陆文咧嘴一笑。 陆文的余光之中看到那红绣娘与巨剑剑客已经停止了对话,他叹了口气,缓缓的将已经收鞘的长刀重新拔出。 “下辈子麻烦让小爷投个好胎!” ...... 在陆家西北外宅的官道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那个有些消瘦的身影上。 何甲看着扎在身前地上的雪白刀刃,不自觉的吞咽了口口水。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那个老者是个喜怒无常的狠角色,如果耽搁的时间太久了,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活不下来了。 他狠下心来,伸手摸向身前的长刀,入手冰凉,好像他此时的心。 将刀从冰雪中拔起,右手持刀,他的目光朝着身前那道磕头如捣蒜般的身影探去。 似乎是感受到了何甲的眼神。 陆高抬起头来,目光与何甲的目光对视,只一刹那,他就愣在了原地。 这双眸子太冷了! 下一刻他便周身战栗起来,他此刻毫不怀疑这双冰冷眸子的主人会用手中的长刀结束自己的性命,视野一下子就被突然流淌出的大片眼泪所淹没,仿佛哭丧一般的声音从陆高的嗓子中发出,声嘶力竭。他发誓就算是自己的老爹死了,自己也不会哭的这么伤心。 他想紧紧的抱住何甲的大腿,请求何甲的饶恕,但是远处那名老者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仿佛定身术一般,让他根本不敢动弹分毫。只敢用哭声与求饶声。 站在马车上,陆婉看着那道持刀的身影,泪眼朦胧。她的手紧紧的拉扯住身前母亲的衣角。 何甲握住手中的长刀,看着匍匐在身下的陆高,而自己能够挥刀取走这位陆家子弟的性命。这种掌握他人生死的感觉,仿佛传说中的仙药一样,令人迷醉。 然后,何甲抬起右脚朝着身前的陆高狠狠踩去。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陆高仿佛一个脱了壳的乌龟仰倒在雪地上挣扎,只是他的衣服穿得有些厚实,半天都无法爬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压力袭来,陆高惊骇的看着一只脚踏在了自己的胸前,而那把明晃晃长刀此时正距离自己脑袋不过一尺近,几乎都能够感受到锋锐的刀芒就要刺破皮肤了。 而他顺着长刀往上看去,再一次与何甲对视,只是这次他愣在了当场,只是还没等他思索那眼神代表什么含义的时候,一股剧痛伴随着‘咔嚓’声音突然从胸前传来,他整个人顿时缩成了一只虾米,随后在剧痛中昏死过去了。 何甲缓缓的从陆高身上抬起右脚。 周围的人都被何甲这狠厉的一脚给惊呆了,这一脚太狠了,那清晰的骨裂声音,在场的人都能听得分明,最少也是要断掉几根肋骨的。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陆高,在场所有人的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们已经明白了何甲的选择了。 何甲持着长刀缓缓抬起头看向马车,那泪眼婆娑的身影映入眼帘。 第八十四章 气冲斗牛 陆婉抬起脑袋与何甲对视。 但是当他看到何甲眼神之中的柔光,一刹那,她有些色变。 “哦?” 远处的老者两只手插在袖口中,露出了一个意外的神色。 然后在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之中,就看到何甲缓缓的转过身来,那原本有些迷茫的眼神,此时变得坚定起来,他缓缓的抬起长刀。 “这便是你的选择?”老者抬眉笑道。 “希望您能信守诺言?”何甲冷声道, “若是我不呢?”老者脸上的笑意更浓。 “您这样的大高手应该犯不上失信于我这种小人吧。”何甲脸上冷色褪去,反倒是换上了有几分洒脱的笑容。 老者看着何甲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老夫可不吃激将法这套。” 老者看着已经将长刀放在脖颈下面的何甲,缓缓道:“老夫可以饶你那个小情人的一命。还可以收你为徒,叫你成为掌管他人生杀大权的人上人。” “我只是一想到以后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有几十个人围着我,就有些不太舒坦。”何甲嘿然笑道。 “妇人之仁。”老者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那我就替他们谢谢老人家饶命了。”何甲笑道,手中的长刀已经将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汩汩鲜血顺着长刀流淌下来。 “不要!”一道凄厉的声音从何甲身后传来。 而此时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反应了过来,全都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杀身成仁,说起来好说,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的。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上,谁的手里还没有沾染上些鲜血?而只是杀几个人就能拜入先天高手门下,这种好事简直是闻所未闻。 于是他们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道是该说这少年善良的过头,还是该说他愚蠢。 “陆文哥,小弟今生不能再跟你相见了。” 听着身后心上人的哭声,何甲面上惨然一笑,手上的力道陡然加大。 “住手!” 突然一道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传来,然后就看到一颗金色珠子不知道从哪里袭来,弹在了何甲手中的长刀上,将长刀弹飞。何甲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袭来,令自己握不住手中的长刀,但是除了有几分酥麻之外,并未有其他的损伤。 而原本一副乡间老农模样的老者突然脸色冷肃,目光看着远处飘然而至的一片金光。 而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晃花了眼睛,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一个穿着棕黄色僧衣,手中捏着一串楠木念珠,须眉皆白,慈眉善目的老僧站在了何甲身前。 而何甲也被这一连串的变化惊的愣在原地。 “哪里来的秃驴?”当看到来人,一行字从老者的牙缝中被挤出来。 “你既然要杀身成仁,为何就要将那少年的肋骨踩断?”老僧不管那阴森的老者,垂首慈眉善目的朝着何甲问道。 何甲看了一眼面前的陌生老僧,不自觉的缩了缩头,但是感受到老僧身上那股中正平和的气息,还是不自觉的将之前与陆高的冲突说了一遍。 老僧闻言,眼中也闪过几分诧异,然后露出满意的神色,伸出手在何甲头上摸了摸“金刚手段,菩萨心肠。少侠你可愿意入我佛门修行。” 面对老僧突然起来的发问,何甲顿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看到何甲有些犹豫,老僧笑道:“无妨,你先考虑考虑,再给我回复。” 说罢,老僧猛然回头,身上僧衣猎猎作响,左手伸出一指,有莹莹金光缭绕,猛然与来袭的一道红色拳头相接。 拳掌相接,一道无形的劲风从两人中间挥散出去,将周围的人吹的都睁不开眼。反倒是何甲被老僧护在身后,清楚地看到老僧与那老者拳掌相接的瞬间。 “大力金刚指!大禅寺三十六绝技!!”老者眼神之中生出几分忌惮。 龙雀楼楼主虽然晋升天门,但是综合实力却还是普通的门派组织。而大禅寺却是能够四大世家平起平坐的顶级宗门。 而周围的陆家人听闻,纷纷露出兴奋神色,大禅寺可是与青城山、泰稷学宫并列的天下顶级宗门,是佛门的天下正宗。 “大师,是大禅寺前来助我陆家御敌吗?”有人兴奋地问道。 老僧却摇了摇头,“老僧只是出来游行恰好遇到,所以前来相助。” 闻言,陆家人的脸色一黯。 而那老者的脸色脸上的忌惮却消失了几分。 若是大禅寺前来相助陆家,他便要考虑要不要逃走了。但是眼下听这老僧的话,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眼下的局面除非是天门境高人,否则对于当前的局势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不过老者也并未贸然的再次攻上来,刚才的试招,自己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同样的也没有试出这老和尚的根基。 “怎么样?可考虑清楚了?”老僧慈祥的朝着何甲问道。 何甲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做到。 他是非常想要练武的,但是做和尚这种事情以前却是从未想过的。 “不行!”突然一道娇叱从何甲身后传来。 老僧与何甲齐齐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少女正鼓着脸颊,好像一只河豚,朝着老和尚说道,不正是陆婉吗。 老僧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他打眼在何甲与这女子身上一瞧,便知道是什么事了。顿时笑着朝陆婉调侃道:“为何不行?” 陆婉被老僧问住了,支支吾吾半天,一张小脸都羞的通红,但还是低声说道:“不行就是不行。”而当她看到老僧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便立刻明白了这是在调侃自己,顿时掐着小蛮腰指着老和尚:“你这老和尚明知故问!” “大师,当了和尚是不是就不能成亲了。”何甲犹豫的说道。 “当然。”老僧笑呵呵的说道。 何甲犹豫了一阵,然后抬起头,朝着老僧说道:“我愿意跟您去当和尚。” “何甲!”陆婉看着何甲,凤眉倒竖。 站在马车上的管事夫人看着自己女儿模样,放在往常是一定要训斥的,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她也不好多言了。 何甲快走几步,走到陆婉身前,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等我学成武艺以后,就还俗娶你。” “真的?”陆婉疑惑地看着何甲,然后心疼的说道:“你留在陆家一样能够练武的。” 何甲缓缓的朝着陆婉摇了摇头。 而远处的老僧自始至终一派慈祥面目。 远处的老者也忌惮老僧,不敢轻易的出手。 “啊,我的剑!”此时,突然有人惊呼一声。 然后所有人都发现自己鞘中的长剑都在嗡鸣不已,然后竟然铿锵一声,自己出鞘,朝着天空飞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撼了所有人。 所有人抬头朝着自己飞走的长剑看去,但是却看到了令自己众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原本阴云密布的天空之中不知何时已经天光大晴,一轮明月挂在天上。 而围绕在明月周围,是一波浩浩荡荡的剑流,而且还有无数的长剑从四面八方朝着天空中的那道剑河汇聚过去。 而在那波剑流的中心,隐隐约约站着一道人影。 “气冲斗牛!这袁仲秋还是一如六十年前那般霸道。”老僧眯着眼睛看着天上那道气冲斗牛,欲揽九天星河的巍峨剑河。 第八十五章 黑爪 一道巍峨的剑流直冲云霄,在月色之下散发着淡淡荧光,如诸天星辰将这方天幕照亮。 正在陆家争斗的所有人,下至普通的山匪与陆家侍卫,上至灵台境修士,全都仰头看向天际,只见盘旋在茭白的月轮周围,聚集的长剑宛若一条不断围绕着银轮缓缓流淌的银河,但是锐利的锋芒即使隔得很远也能够感受到,将双目都刺痛。 “那是?”有人望着璀璨剑河失了神。 “这便是青城剑神吗!”有一名陆家灵台境望着天空中飞去的一柄长剑,那是他的配剑,他的神色充满了虔诚,姿态仿佛在仰望一座高耸的山岳。 “仙人!必然是仙人无疑了!”有山匪痴呆的看着天上的银色长河,跪伏在地,顿首叩头。 数千丈高空之上。 “快逃!” 漂浮在刚刚剑器长河数里之外的一片二亩见方的红雾,突然传出一声厉喝。 血雾之中,龙雀楼楼主眼眶欲裂,眼神充满了深深地忌惮。 原本他突破了天门境,便以为天门之下皆为蝼蚁,但是此时此刻,远处那条剑器长河,却传来让他恐惧的气息。那不断攀升的剑势仿佛能够撕裂这方天地,而自己在这不断攀升的剑势之下,如同蝼蚁一般,打破了他的妄想。 而早就退出十几里的万巫门门主望着那剑器长河,心中后怕不已,他刚才距离那剑器长河不过百丈,几乎觉得自己的肉身都要被剑势所摧毁了。 “该死,不是说只是一个灵台境吗?!”龙雀楼楼主边退内心边咒骂到道,若是早知道是这等恐怖的灵台境,他无论如何也是不敢来的。 堂堂天门境在一介灵台境面前竟然如蝼蚁一般,说出去简直要滑天下之大稽。 “十二楼!” 几千丈的高空中,位于剑河的最中心,袁老身上的灰色长袍微微漂浮,他微微低吟,伸出枯瘦的右手,朝着月轮的方向指去,脸上露出些许疲惫。 原本还在缓缓流淌的剑器长河,随着袁老一指,陡然加速。 随即就看到原本一条浩瀚无垠的剑器长河围绕着袁老陡然旋转起来,仿佛哪里有一个无形的漩涡,将所有的长剑吸引了。 短短一息之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之中就看到原本漫天的长剑被那漩涡吸引而去,随着长剑如潮水般褪去,露出皎洁天空与挂在远处的一道银轮,周围的乌黑乌云滚滚涌来,要填堵这块澄净的天空。 猛然间原本缓和的剑势猛然高涨,那不断增强的剑势几乎要把天地刺破。 “快逃!”万巫门门主见势不对,高喝一声,话音还未落,就看到他已经化为一道流光飞出数里范围之外了,速度极快无比。 而望着猛然蹿出去的万物门门主,血雾之中龙雀楼楼主感受着身后那道恐怖的剑势,妖异脸上闪过恐惧,眉宇之间不再犹豫,就看到他伸出自己的手指,在指尖咬破,几滴仿佛有生气一般的氤氲黑血从他的食指中飘出,落到血雾中后,就看到这二亩血雾猛然沸腾起来,速度又提高了不止一筹。 面对这惊天一剑,两人都不敢轻言硬抗。 或许他们能够硬抗下来,但是硬抗下来的代价却是他们都不愿意承受的。而且他们也能够感受到那道惊天剑意的气机并没有锁定自己,在这种情况他们当然是先跑为上。 而一道白色身影也在剑势暴涨的一瞬间陡然飘然出去千丈之远。正是那位坐镇陆家忘书阁的魁梧老人,而他原本那有些红润的脸色此刻也微微苍白,衣角有一块缺失了,边角极为光滑,仿佛本来就不存在一般。 “咳咳,没想到这老匹夫竟然真的能以灵台境施展青城十二楼的剑术!差点连老夫的护体罡气都破了。” 话音还未落,一股惊天的剑势猛然爆发。老者连忙闭嘴,原本身影再次暴涨,朝着远处遁去。 “快看,两个月亮!”在陆家,有人突然指着天空,惊恐的说道。 所有人望去,只见天空之中那一轮皎洁的银轮竟然仿佛水中的倒影,泛起波纹而来,随后令人惊恐的一幕出现了,在波纹之中那皎洁的银轮竟然缓缓的分开,就好像天空之中出现了两轮银月。 两轮银月与一轮剑器漩涡相隔极远,仿佛正在对峙一般。 这妖异的迹象并未持续多久。 短短几息过后,突然看到原本的剑器长漩涡的中心处突然光芒大作,一道白光自漩涡中心突然冲出,锐利的光芒将半边天空都照的通明。随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就看到那浩浩荡荡的剑器漩涡围绕着这道白光,朝着那两轮银月浩荡冲去。 这浩荡的一幕,教所有人心惊。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所有人的眼中,就看到那两轮银月之下,一道虚幻影子缓缓凝实,最终竟然化作一只漆黑如墨的爪足,看起来好像是什么兽类的足部,这只爪足上有三根如新月弧度般的指爪,有钢铁般冰冷质感的鳞甲覆盖,透出金属般的质感,即使隔着数千丈远,那股寂灭的气势依旧令所有人心惊。 只在刹那间,这只爪子便与那浩荡的剑器长河冲击在一起。 在所有人眼中,就看到两者相撞间,有一股淡淡的波纹涟漪散开而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金铁交鸣声袭来。 然而陆家的诸多灵台境望着那道极淡的涟漪顿时脸色一变。 “所有人立刻躲起来!”陆家的灵台境大喊。 正在与陆家高手争斗的敌人看到这股近似于无形的涟漪,脸上也露出心惊的表情,连忙抽身就走。 还没等所有人都反应过来,那股不断扩大的涟漪便冲到了地面。 猛烈地罡风如同飓风一般将树木,房屋都吹拂的哗哗作响。 在西北外宅的官道之上,一道淡淡的金色屏障缓缓罩住了在场陆家的所有人,挡住了这股猛烈地罡风。 不理会陆家人的惊讶,老僧如同一块磐石站在最前方,遥望天际之上巨爪与剑器长河的冲击,眉头紧皱,幽幽一叹。 “没想到大阵已经削弱到如此地步了。” 老僧的声音不大,只有靠近他的何甲才能够听到,只是他根本无法弄懂老僧话中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隐隐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生活的世界,并不是自己看起来那么简单了。 以巨爪与剑器长河为中心,一道无形的涟漪仿佛一双巨手,将滚滚的厚重乌云足足推开数百里,整个天际间立刻化作空明一片,漫天的星辰点缀在夜幕之中。 所有人呆滞的看着天空中两股伟力的互相碰撞所造成的后果。 而在地面上的陆家灵台境高手,脸色纷纷阴沉的看着天空之中的那只漆黑如墨的巨爪。 “大阵的威力减弱,已经有妖王可以窥视我梁国境内了。” “人妖两族的大战,终究无法避免了。” 有灵台境看着天空中的两道月轮与那只漆黑的巨爪感叹。 “袁仲秋,刚才的那一剑,你可还能够施展出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这片天地中传出,两道月轮高悬天际,仿佛两只眼睛一样,注视着袁老。 “妖王可以来试一试。”袁老看着天空中的月轮,朗声说道,说话间脚下有数百把未在刚才的撞击中化作粉尘的长剑嗡嗡颤抖。仿佛还有战意! “哈哈哈!等我妖族破阵攻入梁国,届时我会用青城山为你做坟冢!” 话音由近及远,两道如眼睛一般的月轮在波纹中缓缓复合,而那只漆黑如墨的巨爪也从实质缓缓化为虚无。 袁老目视这那月轮离开,身影一如紫斑竹那般挺拔。 所有人目视着天空中的那道灰袍人影,即使相隔极远,依旧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若是你能够使出第二剑,至少可以重创它。”忘书阁老者从远处缓缓走来,看着高悬天际的孤冷月轮,感叹着说道。 袁老并未回答,而是将目光看向几十里之外的两亩见方的氤氲血雾,脚下长剑刹那间抖动不已,又是一股冲天剑意散发出去。 “这绿霞剑还给前辈,晚辈日后自当去青城山负荆请罪!”话音未落,就看到那道血雾朝着远处的夜幕滚滚而去,速度极快。而一点绿芒则从血雾中冲出,径直朝着袁老而来,几十里距离转瞬即过,就在几乎要触碰到袁老的瞬间,绿霞剑立刻停住,然后围绕着袁老饶了几圈,最后停在袁老身前嗡嗡作响。 “如此就能将一柄灵器唬来,看到刚才那一剑将这小子吓破了胆。”魁梧老者抚弄着颌下笑道。然后老者又看向这把绿霞剑,感慨的说道:“这等灵器非一般人能够使用,我那徒孙痴迷外力的强大,却不知道最强却不一定最适合自己的道理,致使无法发挥出这绿霞剑十分之一二的神威,最终死在这龙雀楼楼主的手下。” 说着他摇了摇头,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与长生的赌约已经作罢。如今你帮了陆家解了一次生死之围,绿霞剑也物归原主。接下来你准备如何?”老者缓缓问道。 袁老伸手在面前绿霞剑身上轻弹一声,一道清脆的剑鸣传出,而他脚下的数百把长剑在这股剑鸣之下纷纷颤抖,发出金铁交鸣的呜咽声,仿佛在畏惧。 随后袁老在绿霞剑身上微微一抚,就看到这绿霞剑倏忽间消失不见。 “你应该能够觉察出来,使出刚才这一剑,我有一百处窍穴被摧毁,如今双腿已经残废。便是一名普通的灵台境来此,也能轻易杀我。” “比起死在陆家,我还是想死在青城山。” 袁老轻描淡写的笑道,一头白发随风飘散。 魁梧老者望着袁老的模样,微微点头,笑道:“放心,若是妖族攻来,镇守南境的我肯定要死在你之前。” “拜见老祖宗,拜见老剑神!” 这时,一道身影从远处飘然而来,正是陆家的二叔祖,他朝着忘书阁老人与袁老俯首一拜。 “将下面收拾干净,想来明后日其他几家也能到来。你去准备宴会迎接,别叫其他家看轻了我陆家。”忘书阁老人朝着陆家二叔祖随意挥挥手说道。 “遵老祖宗旨意!”陆家二叔祖应声,然后又朝着袁老微微欠身一拜,然后转身离去。 “想来青城山的人也会来,届时你便随着他们一起回去吧。”忘书阁老者朝袁老说道。 听到了忘书阁老者的话,袁老微微点了点头。随后看着下方陆家的局势,随着万巫门门主与龙雀楼楼主败逃,那些来袭的人已经大势已去,如今正在溃逃,而陆家的人正在追击。 “你收的那个小徒弟资质不错,在常人时就有过目不忘之能,堪堪就能比及我那在泰稷学宫的徒孙儿了。”忘书阁老者呵呵笑道。 “徒儿?”袁老突然想到陆文的身影,然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朝着陆家北方看了一眼。 第八十六章 坟堆 晴朗的天空,皓月当空,繁星点点,皎洁的月华从天际之外洒落,为万物蒙上一层近乎半透明般的闪亮银纱。 在陆家八处外宅之一的北宅,一县之地的北宅此时喊杀声音正在渐渐的从北宅腹地朝着北宅之外转移过去。而其他七处外宅的情况也大体相同。 原本已经攻入北宅腹地的由山匪与龙雀楼杀手,以及被收买而来的流亡江湖的亡命之徒所组成的联军,逐渐被陆家反扑。在高层战力龙雀楼楼主以及万巫门门主败逃之后,这些人便如同丢失了主心骨一样,一触即溃,现在便如同被烟火熏蒸的蜂巢黄蜂,蜂拥着朝着陆家之外溃散而去。 而白麓城,这所陆家内城,南境三州最雄伟壮观的大城。 在这不平凡的一夜,在八所外宅的拱卫之下,反倒是没有受到太多的打扰。在城中所有人的紧张忐忑的心情之中,这一场本来足以左右陆家生死局面的战事便由那气冲斗牛的惊天一剑倏忽的突然划下句号。 白麓城高耸的城墙上,有两道身影站在墙上。 “二叔!今夜灵台境重伤两人,轻伤四人。先天境的小辈战死六人,重伤十二人。”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陆家当代辈分仅次于老祖宗之下的二叔祖面前,虎背熊腰,不怒自威,从面貌五官上看起来与当代家主陆凤亭有几分相似。 他是陆凤亭的胞弟,陆凤河。 与陆凤亭的公候之身,名满天下不同。 陆凤河这个名字,除了陆家嫡系的子弟之外,外人极难听到。实力几何也是一个谜题,甚至在龙虎榜上也找不到他的名字。在朝廷封赏的旨意之中也从未出现他的身影,他就好像是阳光照耀下陆家的那不起眼的影子。 而今夜,一贯冷面无私的他眉宇间也有几分阴翳,仔细看去,在他眸子的最深处闪动着悲悯的情绪。 听到这个数字,陆家二叔祖那低垂的目光缓缓的将远处还火光冲天的外宅景象收入眼底,脸上有几分沟壑的皱纹微微蠕动,最终缓缓吐出一行字:“战死的六人,无论嫡系外系,全都送入族地安葬。伤者送进医坊司,好生疗养。其他的奖赏,你便自己看着来吧。你大爷已经走了,以后陆家的大管事便该由你来担当了。” 老者的声音不大,但是字字清晰,顺着清风传入了陆凤河耳中。 在听到‘大管事’三个字时,陆凤河的瞳孔微微一缩,嘴角微张,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朝着老者微微俯首抱拳称是。再抬头,眼神中的光芒已经与方才有几分不同了,那虎背熊腰的身影在月华之下似乎也有几分佝偻了起来。仿佛有什么无声且沉重的东西忽然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缓缓背过身去,朝着远处的黑暗中走去。 陆家二叔祖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当看着那道有些微微佝偻的身影缓缓没入一处黑暗之中是,这一刹那,陆凤河的身影似乎和记忆中的一道身影隐隐的重叠了起来。 须眉皆白的他仰头看向晴朗的明月,缓缓吐了口气,白气在深冬般的气温结成一团霜雾。 “陆家六百年的影子,或许在你这代能够见到光了。”他自语的声音不大,在这无人的城头回应他的只有轻轻呼啸的风声与远处外宅隐隐传来的嘈杂声。 ...... 陆家北边的六十里,柔顺的月华从天空中洒落。 在约莫十几丈宽的官道之上,有几十人骑着马,脸上露出宛若劫后余生一般的表情,庆幸、高兴、兴奋的表情出现在他们的脸庞上。 在他们其中,陆文手持着已经出鞘的长刀,视线则一直盯着南方天空上那轮空寂寂寥的明月,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仿佛痴傻了一样。足足半晌,被周围人的声音吵醒,陆文才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嘴角口水,眼神复杂的又看了一眼那轮皎洁的银轮,然后才低头将环首刀收入鞘中。 至于那名巨剑剑客以及作风诡异的红绣娘则早就不见了踪影,若不是远处地上被红绣娘丝线切成几段的尸体还热乎着,恐怕还真要当这两人没有来过。 就在方才,那巨剑剑客与红绣娘正要对他们出手的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那巨剑剑客的巨剑突然被吸走了一般,径直飞向了那条浩浩汤汤的剑河之中。这突然来临的变故叫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而在场的所有人也都被天际之中那道璀璨夺目的剑河所吸引。 随后,剑河与那只凭空出现的黑色巨爪相撞,更是令所有人瞠目结舌。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陆文发现那红绣娘与巨剑剑客两人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或许是摄于远处那惊天动地的一战,两人惧怕了,连忙遁走。但无论如何,他们这些人总算是捡回来了一条小命。 此时人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便是连陆文也不例外。 只是与这些侍卫相比,陆文更多的却还是被那无比强大的一剑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此时他的脑海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刚才那惊天一剑的各种细节。拥有过目不忘能力的他,记住的东西远比常人要多。 然而当陆文回忆脑海中记下来的那一剑的细节,却发现脑海中对于刚才那一剑与巨爪攻击的场面全都忘记了,硬要说起来便是只留下了一个‘场面宏大’的印象。若是让陆文描述,他可以洋洋洒洒的写篇论文来记述那惊天的一剑,但是脑海中却偏偏没有了与文字对应的各种画面。就好像那些画面在他的脑子里滚过一圈之后,全都从画面抽象成了一个个的词汇。 这种事情还是陆文第一次遇到。 而陆文拉住几个侍卫,询问起来刚才那一剑的细节,却发现这些侍卫与他相似,甚至更加不堪。甚至连可堪形容的词汇都没有了,说起来便是‘漂亮’、‘绚丽’等等词汇,记住的东西还没有他记下来的多。 陆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将这种诡异的场景记在心中。 这时,远处的吆喝声传来,只见还剩下的四十多人正在原地挖坑。陆文见状,也连忙下马过去帮忙。 四十多名后天武者,虽然来的匆忙没有携带专门的掘土工具,但是用身旁的刀剑,速度也极快。不过一刻钟时间,便有一个两丈见方,一丈深的坑挖好了。 接下来四十余人将那些散落的侍卫的血肉尸体都收集起来,放进了这个深坑之中,重新填土。 等忙活完,一个巨大的土堆出现在了官道的旁边,而所有人身上都已经是一片血污了。但是并没有在意,四十余人围在墓前站着。 “让他们先歇着吧。有了这地方安家,总不至于被野狼狐狸给吃了。”陆开天说着,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壶烈酒洒在了墓前。 说完,陆开天翻身上马,喝道:“走!” 令行禁止,四十余人立刻翻身上马,沿着官道朝陆家而去。 第八十七章 觉悟 陆文等一行陆家四十余骑正在往陆家赶时,在已经陆家一百多里之外,两道匆匆的人停留在了一处山丘的背阴处。 一块巨石之下,一道魁梧人影扶着巨石,额角有冷汗,眼神中有经历生死之后的心有余悸,这人正是刚才手持巨剑拦住陆文以及一行陆家侍卫的那名剑客。 在他身后一丈处,有一道窈窕身影,一手拿小册子一手持狼毫笔,在她的右手小指中段似乎闪烁着光芒,仔细一看是一小段缜密的银白色丝线,仿佛一枚小巧的戒指。她低头,用狼毫在小册子上微微一勾,然后将手中的物件收拾起来,抬头望向正扶着巨石的剑客。 “十名锻骨境,只杀了一人。”她用着平淡的语气说着,听不出悲喜。说完,红绣娘便看着远处的剑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男子回过头来,想要朝着红绣娘挤出一丝往常那般样子的笑容,但是这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全然没有往日的洒脱味道。剑客蹲在地上,双手捧起一捧雪,在脸上使劲搓了搓,然后苦笑说道:“你不是剑客,感觉不到。刚才我们被一股极强的剑意锁定了。” 红绣娘秀眉微蹙,但是与面前的剑客同行多年,她并没有怀疑他的话,最终还是微微叹了口气,“可惜,若是再有一刻钟,这次任务便能完成了。”说罢,又抬起头,眉眼蕴含几分调侃的笑意,“原来我以为你是个明知前面是火坑也要亲自去趟一趟的人,现在看来,似乎是我看的浅了。看来你也能安然的活到老死呢。” 面对着红绣娘的调侃,若是往日,剑客是一定要争上一争的,但是此刻却没有气力去争了,只是长舒了口气,小声嘟囔着:“那可比火坑厉害多了!” “走吧,这次任务虽然失败,但是没想到陆家竟然有这种高人潜藏。我们回去也不会受到太重的责罚。” 剑客点了点头,摇晃着站起身来,朝着远处走去。 看着剑客的动作,红绣娘出声问道:“你要去那里?” “去找把剑来。剑客没有剑,那还能叫剑客吗?”剑客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红绣娘微微一笑,迈步跟了上去。 两人逐渐远去,在雪地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 这一夜漫漫长夜终究还是过去了,东方的天际线上翻起了一片柳叶大小的鱼肚白,原本黝黑的天色也逐渐变成清晰,天上的星辰与月华也渐渐消失。 而在距离陆家北宅约莫三十里的官道上,一行四十余骑正在疾驰,四十余骑踏过,留下的是满地的泥泞雪水。 就在这时,在这队骑兵的最前方有一人突然朝后伸出手臂,做警示状。面对着这突然而来的警示,四十多人的动作整齐划一,纷纷将腰间的长刀抽出,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以及四周的动静,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备战的状态。 陆文骑着一匹马在队伍的前首,跟在作出警示的陆开山身后。看到周围四十多名陆家侍卫那干脆利落的动作之后,不禁有些唏嘘。自己跟这些陆家侍卫待了有四个多月了,对这些人的习性十分了解。 若是说以前有人给他说,这些侍卫能够如此默契的整齐划一的进入战备状态,而且有这种在山林中搜寻猎物的般的小心谨慎。他是绝不相信的。 陆家的侍卫每日都会进行操练,但是论起强度比起自己印象中前世军队的训练标准可谓是差的有十条街那么远。每日早起排成队,站站操,然后互相拿着刀比划两下就算是一日的训练程度了。 但是现在经过了这一次南岭的历练,这四十多人已经有了宛若战场老兵般的默契,行事作风与以前截然不同,干脆利落,少说话多做事,个个身上都带着几分血煞凶气,已经可以做到一瞪眼就能让小儿止啼的地步。 “果然还是生死之间最能磨练人!”陆文内心感慨,这些侍卫受到磨砺,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经过这次时间算不上太久南岭之行,陆文只觉得自己比之以前大有不同。虽然自己以前也会努力练武,努力修炼,但是更多的还是出于对武学的好奇,以及对这个世界探索的心态。归根结底,还是一种旅行者的心态,哪怕穿越一年多,自己凡做事都是以一直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不愿主动的去融入这个世界。 在自己眼中,这个世界就好像是一个100%开放世界游戏,而里面的人则全都是高智能化的npc。而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过客,于是一种天然的玩家与npc之间的隔阂便形成了,所以一年多来,虽然跟一些人有些酒场关系,但是真正交心,有了几分感情的便是何甲一人了。 修炼功法虽然看着勤奋,但是主要的驱动力还是兴趣与好奇。不消别人说,自己便知道,因为有着灰色空间的缘故,修炼起来要比旁人简单,在灰色空间中可以无限制的进行试错,也就导致修炼进度比旁人快上许多。而这种能够感受到随时都在进步的快感,又给了自己正反馈,让自己有动力去继续修炼。 但是也正是这种想法,让自己更加觉得这就是一个游戏世界,越发觉得融入不进去了。虽然面上没有出现,但是内心之中,是已经出现了骄傲自大、得意忘形等情绪的出现。 然而这次南岭之行,经历了种种变故以及生死关头,就仿佛当头一棒喝,将自己打醒,心中已经不在有这是一个游戏世界的想法了。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所有人的人跟自己一样,有血有肉,有感情,会哭会笑,爹生娘养,也会死。 这一次南岭之行就像是一根绳子,将逐渐飘香天空的自己从天上硬生生的拉了下来,让自己坠在泥泞的土里,感受到土地的坚硬与疼痛,但同时也真正用双脚感受到了土地的广博。 真要说起来。 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甚至要比起胡涂给的三重天狐幻梦,手中的二百锻环首刀等等还要重要。甚至,要比自己的身上那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灰色空间还要珍贵。 无论是灰色空间,或是虬龙劲,亦或者天狐幻梦、环首刀,统统都是外物。 只有这一颗心、一具身体才是自己。 心正,则身正,则不会迷失在外物所带来的满足感中。 这一刹那,正在马背上颠簸的陆文,恍然有种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往后种种譬如今日生的顿悟感。 剑利,何及心坚? 剑利,何及心坚! 虽然这一刹那的心境变化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实力上的变化,但是自己已经有了主动去接受以后所遇到的困难的觉悟了。 这份觉悟,十分重要。 陆文眼神平淡,手中出鞘的环首刀拖在身后,刀刃向下压着。 而在远处,一大群看起来阵型散乱,溃不成军的山匪正沿着官道朝着这边仓皇逃窜。 第八十八章 一朝得势万人捧 “你们是何人?报上名来!” 陆家北宅的一名百夫长,骑马望着陆文等四十多浑身都破败不堪沐浴鲜血的人,眼中有几分忌惮的说着,而在他身后有约莫百余名陆家侍卫,都正在持刀警惕的看着陆文等一众人等。而当他们看到满地的哀嚎的山匪,以及丢掉兵器蹲在官道两旁约莫几十号山匪,双眼更是在陆文等一行人与这些山匪之间游移不定,露出惊疑的神色。 “我们是四个月前护送辎重前往南岭的侍卫,此番在回程的路上,听闻有贼人作乱,便连夜赶回来!现在这些贼人已经被我等制服。我是陆家内宅百夫长陆毅,这是我的令牌!”一道穿着甲胄的人影骑着马走出,将一个被血污覆盖的金灿灿令牌抛出。 陆家北宅的百夫长谨慎的接住令牌,仔细看去,入手发现这令牌上有已经凝结的血痂,也有刚刚沾上去鲜血,哪怕距离面部隔着两尺远,依旧能够闻到浓重的血腥气味,心中暗暗心惊,但是内心依旧提防着面前这四十余人,这四十人的煞气与血气太过浓重,身上肉眼可见的处处都是伤痕,有些人的甲胄都已经残破,全是刀痕剑伤,哪怕是内宅的侍卫也不一定有这种煞气,活脱脱像是刚刚从战场上归来的老卒。 他用衣袖将令牌的血污稍微擦拭,发觉确实是陆家的令牌。旋即将令牌抛了回去,但是看着面前这四十尊血人,却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毕竟也难保是贼人换了他们陆家的衣服。 “二堂兄!”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却从骑着马从队伍中走出,朝着这北宅的百夫长惊喜的说道。 “你是?”北宅百夫长疑惑地看着不远处的血人。 “我是胡二强啊!堂兄!”这人欣喜的说道。 而这位陆家北宅百夫长闻言,当即眼前一亮,指着面前的血人,脸上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光,惊诧道:“你是二强!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话音未落,就看到那血人一般的胡二强便从马上倒栽葱的栽了下去,整个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快快,这是我陆家兄弟,快来将他们扶起来,送去医坊诊治。”北宅百夫长连忙朝着身后百十号人大喊道。 北宅的侍卫立刻如梦方醒的朝着众人而来,该救治伤者的救治伤者,该押运山匪押运山匪。而陆文看到这幅景象,也顿时松了口气,看来这陆家时没有什么大碍了。 而那名北宅百夫长则朝着陆文等人径直过来。 “刚才在下一时不敢相认,还请几位谅解。”这北宅百夫长朝着陆文等人抱拳道歉,而连同陆文在内的八人则抱拳回礼,“无妨,当下事态不同,兄弟谨慎些也是好的。” “陆家如今事态如何?”陆文出声朝着这位北宅的百夫长问道。 这名百夫长朝着陆文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天佑我陆家,贼人被击退,现在已经没事了。” 说着,这名百夫长更是眉飞色舞“没想到在江湖失踪了六十余年的青城老剑神竟然隐居在我陆家之中,此番来敌,多亏了老剑神出手,我陆家才得以如此迅速的解决战斗。” “老剑神?!”陆文惊讶,但是脑海中瞬间闪过了袁老的影子,心中焦急之下连忙问道:“敢问这位隐居陆家的老剑神是哪位?” 这位北宅的百夫长却在陆文的目光之下,摇了摇头,道:“我也只知道这位老剑神一直隐居在西北外宅,是西北外宅的老医师。听说这位老剑神出身天下剑道第一大宗青城山,是六十年前龙虎榜上的龙榜第一。” 说道这里,就看到这位北宅的百夫长脸上露出万分遗憾之色“若是我能早些知道,不说别的,前去找老剑神求问上一招两式也是极好的啊。” 不理会这北宅百夫长的遗憾,陆文心中的滋味却要更加复杂几分。 他是早就知道袁老身份的,还获得过袁老的指点。以前便猜测袁老是隐藏起来的江湖高手。但是今天听到,才发现袁老的身份远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厉害出十条街去。 龙虎榜的龙榜第一! 那这可是妥妥的天门境高手啊!远远不是自己一个后天高手可以想象的高深境界! 如今袁老的身份已经曝光。那自己这个半吊子的医术记名弟子,这位天门境大高手师父恐怕未必会认啊,毕竟抱大腿也得抱得过来才是。而且这么一位大人物的身份曝光,恐怕也未必会继续待在陆家了。 虽然自己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一想到袁老或需要走心中还是几分伤感。 而陆文周围,有几名与陆文亲近的百夫长却是对视一眼,不自觉的朝着陆文看去。 他们可是知道的,虽然陆文是锻骨境高手,但是在陆家的身份却还是西北外宅的医师,或许就与老剑神有几分关系也说不定啊。 而陆开天看着陆文的神色更是复杂,他是西北外宅的百夫长对于陆文的事迹早有耳闻。知道陆文几个月前只是一个在伐竹队的伐竹人,但是去到西北外宅之后的短短几个月,便被大小姐赏识得入忘书楼,而且实力进步更是迅速,如今已经是锻骨境的五六品高手了。这要不是被老剑神赏识,怎么可能进展如此之快。 “陆文,你实力高强,天资又好,还侍奉过老剑神。以后必定飞黄腾达,兄弟还要靠你多多提携啊。”有几位陆家百夫长凑到陆文身旁,拱手笑道。 “一定一定。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好弟兄,我要是发达了,如何能够忘了几位兄弟呢。”陆文拱手呵呵笑着回道。内心却是不禁想着,本来是想回来跟随袁老修行一两年。但是现在若是袁老走了,何甲再成亲,自己再待在陆家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做奴仆自己可没有什么兴趣。本次南岭之行又获得了诸多关于这个世界的见闻,到时候自己脚底一抹油,就出去闯荡江湖去了,可没有时间去提携你们了。 “好了,这一路人马劳顿,大家先边走边说吧。诸位兄弟擒获这么多山匪盗贼,此次必定重重有赏。”北宅的百夫长呵呵笑着招呼着陆文几人,朝着北宅的方向而去,众人点点头跟在这位百夫长的身后。而这位北宅百夫长则不自觉的放慢了几分胯下的马匹,不动声色的跟在了陆文身旁,朝着陆文拱手笑道:“在下胡六狗,今日得见兄弟便觉得分外亲切,好似故人啊。” 陆文看着这位北宅的胡六狗百夫长,心中好笑,常言道一朝得势万人捧,看来自己也要乘着袁老这尊天门高人的东风,在这天上飘上一阵了。 第八十九章 寻人 等众人来到陆家北宅,入目的却是遍地狼藉,所有的房屋仿佛经受了一场猛烈地台风一般,有超过半成的房屋连屋顶都没有了,遍地的碎砖烂瓦。而一株株早就掉光叶子树木也如同醉汉一般,东倒西歪。 “当日老剑神与那只漆黑巨爪的一剑所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太过厉害,不止北宅,便是西北、东北、东宅四处外宅的受到的冲击最为严重,其中我北宅受到的影响最深。反倒是其它靠南的四处外宅没有受到多少风波。”胡六狗望着满地的疮痍摇了摇头,微微叹道,然后脸上又泛起几分庆幸,就见他双手作揖向南而拜,“庆幸主家慈悲,此番修缮房屋等费用不须我等来出。” 此话一处,陆开天在内的几名靠北四宅的百夫长微微松了口气,虽然还不知道家中是一副什么景象,但是若是省了房屋修缮的费用自然是极好的。 而陆文闻言则是不自觉的往天上一瞧,昨夜那一剑最少也得是千丈高空以上了,饶是如此,那涤荡的风波却从上千章的高空冲击下来还能够有摧毁房屋的威力。这等手段便是陆文也没有听说过。 这简直就是人性核武! 若是在地球上有这等人物,怕是能够左右整个国际局势的存在。从这点上来说,这个仙侠世界的位格或许比走了科技侧的地球还要高。 而且天门强者相争便是如此强大,不知道胡涂口中的‘法象高人’争斗起来是一副什么模样? 怕是真的要移山填海了! “胡兄!不知道这外宅的妇幼老少情况如何?”陆文出声问道。 “此次消息及时,我等早就有所防备。不过此次强敌来袭太多,我陆家有灵台境高手重伤,还有先天高手战死。反倒是我等伤亡不算太惨重了,不过各外宅之中也有被战斗波及的无辜人。”胡六狗脸上带着哀色,声音低沉的说道。 “多谢胡百夫长引路,我等便不做停留了,来日再与各位兄弟相聚。”几位各宅的百夫长纷纷色变,心中担忧家中老幼,当即抱拳辞行,策马而去。 而陆文与陆开天也一同辞行而去,快马加鞭的朝着西北外宅赶去。 一路上入目,处处皆是狼藉,不过在废墟之上收拾的人很多,一路的尸体看过来,也多是山匪的。这让陆文与陆开天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 两人来至西北外宅出的一条分叉口出,陆开天瓮声瓮气的朝着陆文说道,“陆文,我便先走一步了。” “天叔慢走。”陆文抱拳笑道,等目送陆开天远去,旋即踏上另外一条道路朝着西北外宅的医坊而去。 一路上横跨了整个西北外宅,还几次被陆家侍卫拦下盘查,所幸陆文作为西北外宅的‘小医师’还算是有几分名气,人人都认得,便当即放行。 而等到陆文越过奔流不息的广泉河,隔着遥遥数十丈外便看到了医坊。扬手又是几次马鞭,胯下健壮的棕马长鸣一声,速度陡然又快了几分,等来到医坊前,陆文那有些高昂的情绪却缓缓沉了下去。 只见医坊此时一片狼藉的模样,房顶上的瓦片几乎全都掉落,周围的竹篱笆也东倒西歪。陆文默然的翻身下马,手持环首刀踏着一地的碎瓦片朝着医坊走去,原色的木门此时有一扇已经掉落,另外一扇藕断丝连的不肯与门框分离,但是似乎是被陆文的脚步惊动,轰然一声,这一扇吱呀的大门也脱离门框落在医坊内的地面上,惊起一片尘土。 陆文微微等待灰尘散去,抬脚走进医坊,发现医坊之内一片狼藉,大堂之中遍地都是草药的碎屑,而桌椅板凳更是没有几个完好的。仿佛被山匪盗贼洗劫过似的。 陆文在一二楼搜查了一下,没有一个人影的存在。 袁老这种高手不需要自己一介小小后天境担心。但是何甲却是手无缚鸡之力,若是没有袁老庇护......至此,陆文不愿再去想,转身走下楼梯,准备去打探何甲的消息。 所幸在这医坊之中没有看到血迹,便说明何甲至少没有在医坊中受伤,算是个好消息了。 而当陆文刚刚走出医坊的大门,就看到一名人影正骑着纯白色的高头大马,背对着阳光,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陆文看到这人,微微一愣。而那人看到陆文浑身浴血的模样,眉头微蹙,嗔道:“你这小贼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看到这人,陆文也颇为意外,但旋即倒持环首刀微微作揖拱手:“陆文见过二小姐。” “嗯。”陆芝双微微颔首,嗯了一声,当是应答了。 陆文抬起头看向陆芝双,顿时眼前一亮,只见陆芝双穿了一身轻装甲胄,修长的长发并未盘起,而是被简单的束在身后,脸上略施粉黛,皓目朱唇,腰间系着宝剑,英姿飒爽。 一刻钟后,陆芝双与陆文两人骑马并行。 “二小姐不去是八阙司当差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陆文好奇的问道。 陆芝双撇头看了一眼陆文,看到陆文浑身浴血,血腥气隔着极远也能闻到,眼神之中有几分意动,似乎要问些什么。但是过了半晌,还是出口回道:“八阙司在各州都有衙门,我先前正好在徐州当差,接到消息后便赶回来了。”说完,微微一顿,然后继续道,“听说你如今实力大涨,等修养好身体记得与我比试一场。” “小子实力低微,二小姐武功高强,便是在陆家年轻一代也是有名的高手,小子如何能敌。”陆文连忙朝着陆芝双作揖说道。开玩笑,自己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把二百锻的环首刀,若是跟陆芝双那柄宝剑对砍几次,被砍出来几个豁口怎么办,陪人练武不算,还要赔上一把刀。这赔本的买卖可是万万不能做的。 “我准备回白麓城,你便随我一起回去吧。袁老如今也在白麓城中。”陆芝双朝着陆文微微一瞥,轻声说道。 陆文微微一想,便作揖躬身,“小子还要去寻人,恐怕不能陪伴小姐回去了。” “寻谁?”陆芝双眉头微皱。 “舍弟。就是之前医坊的那个小医童。此次贼人来袭,舍弟如今音信全无,我准备去寻他。”陆文轻声道。 闻言,陆芝双在脑海中微微搜索了一番,好像是有这么个人,然后看了陆文一眼,缓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陪你一起吧。” 陆文微微愕然,但还是连忙作揖躬身,“多谢二小姐。” 第九十章 眼里揉不得沙子 日头渐渐上升,在西北外宅之中却有一道风闻渐渐传出。 说那医坊的陆小医师原来是隐居老剑神的闭门弟子,而今日这陆小医师却与陆家嫡系二小姐相伴游西宅,当然真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至于后事云云,在个别大嘴巴的长舌妇那里便是添油加醋一般,距离真相又偏离出去十万八千里了。 而当事人,陆文与陆芝双各乘一马,不消一个时辰便将整个西北外宅走了个大致差不多了,在兹临北宅的边界处,停在了一处紫斑竹林之下,陆文右手在环首刀柄上摸索着,眉头紧蹙,这一路问来,都没有人见到有与何甲外貌相似的这么个人,让他十分的担心何甲的安危。 “不如先随我回去白麓城,我自会安排人去寻。”陆芝双在一旁轻声道。 陆文点点头,朝着陆芝双微微拱手,“多谢二小姐。” “走吧。” 陆芝双手中马鞭一样,便一马当先的顺着道路冲了出去。陆文见状也扬起马鞭,紧紧的跟在陆芝双身后,而这次因为身下的马匹身强力壮,却不会让陆芝双给拉下太远了,一道窈窕身影在前方摇曳,颇为赏心悦目。可惜陆文此刻心思全都放在了何甲安危之上,根本无心去欣赏这般美景。 两人行了还没有一刻钟,便停下了脚步。 两人默然不语,只有身下的马匹时不时打个响鼻。 只见在这北宅的一条大道之上,一列正在出殡队伍塞满了整条道路,将陆文与陆芝双两人的脚步拦住。 陆文看着这趟出殡的队伍,心中好奇,便是昨夜死了人,算算日子也要七天之后才能出殡,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今天。 “你看!”就在这时,陆芝双的声音传来,陆文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微微皱眉,只见在队伍的中间,一位瘦弱纤柳正披麻戴孝的女子正用右手扶着一口厚重的乌木棺材前行,左手间还攥着一个同样装扮的幼童,只是这幼童眼睛清明,只是好奇的看着周围嚎哭的人。反过来看这女子,脸色消瘦的仿佛只剩下骨头,还挂着泪痕,眼神空洞,步履蹒跚,仿佛没有了生气,若不是在阳光下还有影子,说这女子是一只女鬼,陆文也是相信的。 但是让陆文皱眉的却是因为,自己竟然认识这位女子。 这女子正是数月前,被闯入陆家的那名采花大盗所玷污的女子,是北宅大管事的嫡女,后来自己还跟二小姐前去北宅管事府上调查这起案件。 只是没想到这几个月没见,这女子便枯槁到了这样一幅模样。自己虽然医术不甚精湛,但是也能够一眼看出,这女子已经濒临灯尽油枯了。 这才短短几个月,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陆文撇头朝着陆芝双一看,便看到她也盯着那个形容枯槁的女子,秀眉微蹙,显然也是记得她的。 两人都送殡的队伍走过,对视一眼,旋即便心照不宣的扭转马头,朝着通往北宅的方向而去。还没有走出多远,就看到有一处村落,在村头有几位老汉正聚在一起晒着太阳。 陆文下马上前,朝着几位老汉微微一拜,那几位老汉看陆文这一副浴血的模样,以及手中的那把修长的环首刀,连忙起身回礼,然后拘谨的站在原地惴惴不安的盯着陆文。 “几位可知道这北宅管事府发生了什么事?” “昨夜有贼人来袭,大管事与管事妇人也是倒了血霉,被那贼人双双砍了脑袋,直到今天早上才找到尸首。” 说起这八卦消息,这些老汉七嘴八舌的将事情的说着,再搭配上那特色的口音,叫陆文听了好半天才将事情听了个大概。同时也不禁感慨,说起八卦消息,这些老汉的本事可丝毫不逊色于妇人。 “若是被贼子杀害,再怎么说也要等上几日在出殡,怎么今日便急匆匆的出殡了?”陆文将心中的好奇道出。 只见有位老汉冷哼一声,然后气愤道:“都是那大管事的宗族们,为了大管事的宅邸与田地,便急匆匆的要赶紧出殡,好瓜分家产。人昨日刚死,第二天上午就出殡的,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听说还有人正在张罗着要赶紧把那管事小姐给嫁出去,这一上午还没出殡前的功夫便相了数门亲了。”一旁还有位老汉补充的说着。 闻言,陆文便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几位老汉一拱手,然后回身上马,朝着远处的陆芝双赶过去。 “如何?”陆芝双看着陆文赶来,连忙问道。 陆文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道出。 听罢,就看到陆芝双一口银牙磨得咔咔作响,听得旁边的陆文心里像是猫挠似的。但是看到陆芝双那一脸恨不得要吃人的表情,便知道这位有江湖轻侠风范的陆家二小姐怕是要嫉恶如仇,路见不平了。 果不然,过了十几息,陆芝双轻喝一声“跟我走”,便调转马头朝着北宅管事府而去。 陆文脸上则露出个似早有预料一般的表情,然后无奈的跟在陆芝双身后。 而这件事说起来,可大可小,但是无论如何,陆文自己一时间是没有什么好法子的。 毕竟这个世界并非是地球那般的法治社会,这个世界别说是皇权不下县了,因为有四大世家,皇权便是州郡也下不去的。 不过陆家虽然称霸南境,但是也没办法将手伸到乡镇中去,因为没有那些精力。这个世界的乡镇还是靠人治,而非法治,除非闹出人命的大事,其他几乎一切事务都由各乡镇的宗族自家去处置,有时候宗族行刑闹出人命了,官府衙门也是不好管的。 这陆家九宅则因为是陆家经营的势力范围,所以陆家侍卫便将宗族乡老的执法权承接了过去。但若是一些家长里短,不会闹出人命的小事,陆家侍卫营也不会出面。 而且宗族之内的事情,外族人很难插手进去。 便如这件事一样,在外人看来十分过分。但因为是北宅大管事宗族内部的事情,除非闹出人命,否则外人是很难插手去管的。不说陆文,便是陆芝双作为陆家嫡系二小姐也不好亲自出面处理别人宗族之内的事务的、 不过陆芝双的秉性,陆文早就摸透,这可是位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主。 虽说她不宜出面处理他人宗族事宜,但是也只是不宜而已。反正这位在陆家九宅之内,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了亏的,所以陆文也不拦着,径直跟在陆芝双身后。 不知为何,陆文突然有种跟着主子出去作威作福的狗腿子的感觉。虽然心中还惦念着何甲,但是由雷厉风行的二小姐来处理这件事,想来也用不了太长的时间。 说起来反倒是那女子一副形容枯槁、灯尽油枯的模样叫他有几分疑惑。 第九十一章 凝固的气氛 北宅管事府周围围了不少人。经历昨夜的战斗,此时北宅处处都是废墟,很多人在寒风中抖擞。所幸陆家及时派发的衣服与开仓放粮,并且开始收治伤员。不过纵使这种困境,依旧挡不住看热闹的心。 北宅管事夫妇昨夜被贼人杀害,今早就有宗族亲戚来抢占财产。这等热闹在这消息并不流通的时代,还是极具吸引力的。 就在此时一白一棕两匹高头大马如闪电般疾驰而来,在群众的惊呼声之中一直到挂着两个白色槛联的管事府门口才停下。 “拜见二小姐!” 这时有人突然高喊。 而被堵在人群之外的人还没有闹清楚状况就发现自己面前的人如浪潮一般齐刷刷的俯首叩拜起来,于是也稀里糊涂的跟着跪了下来,等响头都磕完两个了才惊觉原来是传说中的二小姐来了,于是第三个头的力度都大了不少。 管事府的仆役看到这等阵势连忙提着不合身的裤子小跑过来为已经翻身下马的陆芝双与陆文两人牵住马匹。 陆文手持环首刀,目光在俯首跪地的人群中扫了一眼,便转过头跟着雷厉风行的陆芝双朝着管事府内走去。 “二小姐!”两人的身影刚刚跨过大门,迎面便来一个青衣皂帽的中年人,神色战战兢兢,脸上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这人陆文认得,是这北宅管事府的管家,上次来时曾经见过。 “我听闻北宅管事刚死,便有人图谋他的家产,可有此事?”陆芝双冷冰冰的朝着这管事问道。 这一瞬间,陆文便看到这名管家的鬓角便有冷汗流淌下来。就见这管家不停的抬起袖袍擦拭鬓角、额角的汗水,脸上露出难色,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反倒是陆文露出一丝微笑。 陆家嫡系二小姐的招牌在这南境三州便是金字招牌,好用得很。陆芝双贵为陆家嫡系二小姐,从小锦衣玉食,或许有几分天真,但是论起这些权谋手段,便是自己也比及不上。况且这件事并不复杂,这陆二小姐只需搬出自己的身份,便足够了。 在这南境,这陆二小姐的身份或许能比皇帝的圣旨还好使。 想清楚这一点,陆文便不再有所担心,站在陆芝双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安心的做起了一名侍卫。 “你只需说是或不是!”陆芝双眉头一皱,冷冽的说道。 “二小姐饶命,正是如此!一大早晨我们在府邸后面的巷道中发现了管事打人和管事妇人的尸首,然后管事大人的宗族上门祭拜之后便开始讨论各家分得多少财产......”被陆芝双气势一摄,这管家连忙跪伏到了地上,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个干净。 “哼!人才刚死便开始瓜分家产,这哪里还像是同族,便是比仇家还要仇家!”说道气氛处,陆芝双一掌拍在了身旁的一根红木梁柱上,就看到一个清晰地掌印出现在上面,足足有四五寸深。 陆文暗暗将自己比较了一番,发现自己完全不急陆芝双,自己一掌也不过就是五六百斤的力道,能将这层红木梁柱的皮层打破便是难得了。想要做到这种入木四五分,而且不破坏周围的木材,根本做不到。 陆文暗暗咽了口口水,幸好以前没惹毛这位大小姐,不然怕是坟头草都老高了。 “哎呀!二小姐饶命,二小姐饶命。”这名管事被陆芝双一掌几乎吓破了胆,连连在地上叩头求饶,额头都磕出血迹,喊了大概四五声就看到这名管事突然朝着一旁栽倒过去,没了声响。 这变故将陆芝双吓了一跳,她不自觉转头与陆文对视一眼。陆文领会意思,连忙上前俯身诊脉,上下摸索一阵,陆文才起身说道:“无妨,只是晕了过去。”然后便伸手抓住这名管事的后襟,将他提溜到了一旁椅子上放着。 而院子里还有头上系着白布条的几名丫鬟,此时都跪伏在不远处,瑟瑟发抖。 “怎么办?”陆文回到陆芝双身边,小声问道。 “等他们回来,这件事我是管定了。”陆芝双沉声道。 陆文点了点头,随口道:“这种事情若是传播出去对陆家声望也有损害。” 闻言,陆芝双瞪了陆文一眼,“与陆家无关。”说完,便转身朝着大门洞开的大堂走去。 陆文耸了耸肩,这就是富家子弟的苦恼吗。我要是陆国公的儿子,我还练个锤子武,做个纨绔子弟,天天带着狗腿子出去快活多好。 这人呀就是不珍惜已经得到了的东西。 这么想着,陆文抱着长刀也朝着正堂走去,在路过那几名还跪在地上的侍女时,随手将他们驱散了。 半个时辰以后。 陆芝双端坐在正堂上,陆文则一手拄着长刀倚在太师椅上,另外一只手随手拨弄着一旁摆放的一株奇异的花草,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而一名婢女则低着头走上来,端着茶水为两人奉上茶水。 陆文抬起桌子上的热茶轻抿一口,然后忽然精神一震,目光朝着堂外的大门看去。便看到一大群人正在熙熙攘攘的走进来,而北宅管事的女儿与儿子两人则被裹挟在人流之中,就好像无助的羔羊。 回收朝着陆芝双看去,便看到这位陆二小姐眉头微蹙,然后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雪儿,婶婶早上给你说的人选你多考虑一下,虽然年纪已经有些大了,但是人家能不计较你的事情啊。” 有几名妇人拥在少女身边,七嘴八舌的说着。而少女的脸色惨白,眼神无光,仿佛行尸走肉,只是双手紧紧地抓住跟在身旁的孩童。 而等到这一伙人走到天井处,也发现了陆文与陆芝双两人的存在。 “你们是谁?!待在这里干什么?”一个看起来凶悍的妇人指着陆芝双与陆文两人,厉声喝道。 “混账东西!”就看到旁边一个中年男子两步做三步的冲向女子,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大声喝骂。然后这男子连忙扭头朝着陆芝双俯首一拜,“见过二小姐。” 那妇人被扇了一巴掌,本能地就要发作,但是看到男人的模样,立刻醒悟过来陆芝双是谁,浑身抖了抖,连忙垂首站在人群之中,朝着陆芝双一起行礼。 等众人行礼之后,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从人群中走出,朝着陆芝双问道:“不知道二小姐来此有何吩咐?” 陆芝双看了一眼这老者,又扫过面前一行十几人,随后淡然说道:“我听说这里有人做私占他人家产的行径,便过来看看。可有此事?” 此话一出,这座宅邸中的气氛立刻仿佛凝固住了一般。 而那少女也抬起头朝着陆芝双看了一眼,当她与陆文对视时,突然一愣,仿佛想起了什么。 而陆文也对着少女报以一丝温柔的微笑,虽然他这一身浴血的模样,令这微笑看起来也有几分可怖。 第九十二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二小姐明鉴哇!莫要听了谗言,管事夫妇遭贼人杀害,只留下我这两个孙儿。他们年纪尚轻,如何能够操持这偌大家业?我们这些宗亲看不过去,一大早连饭都没吃便来帮忙操持我那侄儿与侄媳妇的后事。这一片拳拳赤诚之心,如何在哪些小人口中便成了狼子野心的奸人?是那个贼人在二小姐面前诬陷我等,还请二小姐明示,容老朽去与他理论高下。” 那白发老翁,咬牙切齿,垂手顿足,一副忠良被奸人诬陷的气急败坏的模样。 这反倒是让陆芝双有些不知所措了,望着老者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本已经酝酿了半个小时的怒气才挥出的一拳,就好像打到了棉花上,让她颇有些不适应。 一旁的陆文一见,便道不妙。 陆二小姐的道行在这种老狐狸面前还是稍显不够,于是暗暗抽出鞘中的长刀,然后稍稍跨出一步,倒持环首刀朝着老叟抱拳,笑道:“小子西北外宅医坊医师。” 陆文说话,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那老翁转头一看,心中暗暗吃惊,他不是没有眼力劲的人,眼前的少年满身血气冲天,那把环首刀上更是沾满血污,看着骇人。在这一副模样的衬托下,那和蔼笑容倒像是无常索命的笑容,叫人毛孔悚然,有些胆小的人情不自禁的稍稍往后面退去。 而白发老翁连忙朝着陆文回礼,然后小声问道:“老朽听闻今日从南岭回来了四十余名勇士,在北宅外四十余人便擒获俘虏了上千名山匪,神勇无敌,堪称天兵下凡。敢问可有少侠?” 陆文一笑,朝着老叟微微摆手,“哪些不过是一群散兵游将匪徒,神勇不敢当,天兵更是称不上。” 闻言,在场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陆文的眼神都变了,隐隐带上了几分畏惧。二小姐虽然身份尊重,但是未听说有嚣张跋扈的不讲道理的事迹,他们反倒只有尊崇,并无畏惧。但是看着满身血污的陆文,这可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小杀神,他们这些平日里最多只见过杀猪的人,身体本能地便要畏惧。 看着面前人的反应,陆文面上不漏声色,心中暗暗讥笑。 陆二小姐轻侠气十足,做事自然也讲究规矩,不会如同寻常纨绔子弟那般肆意妄为。但却被这老狐狸拿捏住了陆二小姐的这一点,一张嘴出口便是扭曲事实,颠倒黑白,是要‘君子欺之以方’。若是继续让这老狐狸说上几句,局势便要陷入被动了。毕竟这说起来都是他人家事,陆二小姐身份尊崇,终究还是外人。 而自己出手,便是要夺回主动权。这些人可以欺负一下陆二小姐这种‘讲道理’的人,但是面对同样不讲道理,而又比自己强的人便没有办法了。如今自己这一副煞神模样,再加上有陆二小姐这张虎皮做掩护,便是一个‘不讲道理’的浑人! “老翁一片赤诚热心,小子佩服万分,二小姐刚才是被小人蒙蔽这才冤枉了诸位呀。”陆文上前两步,一手持刀,一手便牵住了那老朽的手,和蔼的说道。但是那一众人却纷纷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老叟却被陆文牵着手无法逃脱,生硬挤出的笑脸比哭还要难看,嘴里附和着‘是是’。 陆芝双眨着一双大眼睛,盯着陆文与老叟,尤其是看到老叟那被血气与长刀吓得惨败的老脸,她心中便暗暗觉得解气,同时也期待陆文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不过诸位一片古道热肠,赤诚好心却被外人如此误会,以至于如今传编了北宅。这让小子为诸位深感痛心,但诸位且放心,只要陆二小姐在此,便一定要还诸位一个清白。”说着陆文又弯腰躬背,朝着面前脸色惨淡的白发老翁,和蔼笑道:“您说是不是啊。” “是是是。”老翁忙不迭的点头。 看到这副模样,陆文微笑着点头,心道这胡涂传授给自己的天狐幻梦还真是好用的很。天狐幻梦属于幻术,以自己目前这低微实力根本无法施展真正的幻术。但是在天狐幻梦之中确有一些不需要内力或元神的小技巧,真要说起来就和前世的心理学中一些差不多,通过肢体与语言节奏引导、放大一些情绪。 而陆文刚才这些动作便是通过这些小技巧有意的给这老翁以威慑力,毕竟这老狐狸不好对付,若不先来震慑住他,后续便不好展开了。 “既然如此,便请二小姐主持,由诸位签字画押一份,再拿出去给邻居街坊公示,好还大家一个清白。”陆文握着老翁的手,笑眯眯的说道:“您说可否?” 老翁此时满脸冷汗,甚至还有汗水浸入眼睛之中,但是双手被陆文死死拿住,根本无法抬手擦拭,于是也只能连忙说道:“便依小郎君所言。” 闻言,陆文立刻松手,抚掌称赞:“果然是高明大义。我就说您这等大大的贤人,良人,怎么可能去做强占他人田产的事情。”然后陆文退后几步,朝着陆芝双微微一拜,笑道:“二小姐,属下已经查明。这诸位都是贤明仁德的良人,绝非外面传言的奸人,还请二小姐主持签字画押,还他们一个清白。” 说着陆文抬头,在一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朝着陆芝双挤了两下眼睛。陆二小姐回了个满意的神色,然后朝着正在抬袖擦拭脸上冷汗的一众人朗声说道:“今日之事我以明了,签字画押公示之后,我会请人来为诸位送上‘贤人’的招牌,作为九宅之榜样。” 陆文在一旁暗暗朝着陆芝双竖起大拇指,一顶‘贤人’的帽子扣上,再加上亲自画押,这些人如何还敢做霸占田产的事? “小郎君,这不入祖坟,不入宗祠是否有些太过了。”白发老翁拿着陆文写的条文,吞了口唾沫,对着陆文说道。 陆文微笑着将老翁的手压下,柔声说道:“您老这就不懂了,若是不写的严重一些,如何让北宅众人信服?而且诸位全都是二小姐钦赐的‘贤人’,这些东西也就是写写,难道你们真的要霸占田产不成?” “不敢不敢!我等是绝对不会做这种有为天谴恶事的。”老翁连连摆手。 之后,这一众人便如丧考妣的来逐个签字画押、按手印。 之后陆文笑着拿起还新鲜的条文,笑着走到哪脸色苍白的少女身旁,将手中的条文抽出一份递给少女,笑道:“可要好好保存。” 少女接过条文,微微点头,轻张干涸的嘴唇声若游蚊的说道:“多谢公子。” 而在少女身旁怯生生的孩童则愣怔怔的看着陆文,陆文低头与之对视一眼,蹲下身来,对有些胆怯的孩童问道:“还记得我吗?” 孩童躲在少女身后,只露出个脑袋。 “一会我请你吃糖葫芦好不好?”陆文笑道。 孩童没有动作,但是眼神却好像一盏明灯,刷一下便亮了起来。 陆文笑呵呵的站起身来,正准备转身,却突然发现有异物袭来,扭头一看发现是少女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朝自己倒来。 第九十三章 油尽灯枯 一刻钟后,陆文从二楼的秀中闺房的床沿起身,神色凝重,对着桌子旁坐在的陆芝双缓声说道:“五脏衰竭,油尽灯枯,已经时日无多了。” 陆芝双闻言目露诧异,转头看着卧在床榻上的少女,脸色苍白,形体消瘦,眼神中有几分不舍。 陆文看着床上呼吸微弱的少女,目露思索的光芒,已经杀人无数的他对生死不再那么重视,于是冷静之下,便觉察到有几分异样。 虽说少女在数月间经历几次重大变故,消瘦一些属于正常,但是也绝不至于到五脏衰竭的程度。 但陆文一时间也没有头绪,目前最有可能的便是少女患了什么病症。在自己记忆中,是有不少病症都能导致如此的,但是自己医术虽然不高,但是也并未发现什么异象。 而其他可能便是被大修士施了稀奇古怪的邪术,但是这少女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如何能够惹到一些修为高强的修士?所以也不现实。 “我去找内宅的医师为他医治。”陆芝双说道。 陆文点了点头并未阻拦,五脏衰竭,神仙难救。但是内宅医师医术终究比自己高明,或许找到一线生机也说不准。 不多时,陆文与陆芝双走出北宅管事府,陆文随手将手中的一张药方递给这北宅管事府的管家,叮嘱道:“在内宅医师来之前,便按照我这药方抓药,一日三服。” “多谢小郎君!”这管事颤抖的接过药方,感激涕零,说着便要下跪。陆文用刀鞘抵住他的膝盖,淡淡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快去照顾你家小姐去吧。” 陆芝双闻言,颇为稀奇的盯着陆文看了几眼,然后两人便走出这北宅管事府,从仆人手中接过马匹,上马朝内宅方向而去。 而这管事则朝着远去的陆文与陆二小姐的背影重重三拜,一直目送两人的身影直到消失。 而陆二小姐的事迹也随即传遍北宅,人人皆称赞陆二小姐是是宅心仁厚的活菩萨。 一路上,烈日正高照,两人骑马并行。 陆文则发现陆芝双频频朝自己看来,顿时觉得疑惑,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自己的英俊潇洒,但是你二小姐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就不能矜持一点吗?许久,陆文不禁出声发问:“二小姐总是看我作甚?” 就看到陆二小姐掩嘴一笑,自语道“男儿膝下有黄金?”,然后转头对着陆文笑道:“没想到你这油滑的小贼也能说出这种话来。” “都是承蒙二小姐教诲!”陆文翻了个白眼,随手朝着陆二小姐微微拱手。 “不过今日却还多亏了你这小贼!不然我还真被那个老头给唬住了。”陆二小姐咬牙切齿的说道。 陆文稀奇的看了一眼陆二小姐,没想到这位身份尊贵的小姐,也能如此痛快的承认自己的吃瘪了。然后心中一动,脸上浮现出几抹笑容,“那不知道二小姐给属下什么赏赐?” “赏赐?”陆二小姐朝着陆文撇了眼,在陆文疑惑的眼神中朝着腰间摸去,径直摸出一枚黄澄澄的大梁通宝,便朝着陆文抛了过来,等陆文呆呆的接住这枚大梁通宝。“赏你了”,陆二小姐丢下一句话,便朝着远处飞驰而去。 陆文拿着大梁通宝一阵气急败坏,这也太抠了吧,亏你还是南境顶级世家的嫡系二小姐,说出去不怕丢人? 再说了,我是缺这一枚大钱的人吗?陆文愤愤不满的将这枚大钱别进腰间,心道以后非得连本带利的讨回来。然后扬起马鞭在马屁股上重重一拍,快马跟上陆二小姐的身影。 这一上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何甲却还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只靠自己单枪匹马的在这内外九宅上数十万人中找实在太难。还得依靠陆二小姐呢。 两人策马疾驰,不消半个时辰,白麓城这座以人力建筑的宏伟巨城便出现在眼中,望着这巨城陆文只觉得心情不仅跌宕起来,无论见过多少次,再见到这巨城都觉得感慨。因为陆文总能将其与地球上那同样以人力抗天威的宏伟建筑联系起来。 而两人离着白麓城还远,从远处便传来一道烟尘,笔直的朝着两人而来。 速度极快,不过一会儿的时间,那烟尘便肉眼可见了。 陆文看着那烟尘中的东西却傻了眼,只见那是一只只身长都能达到两丈的成年貉貘,而最前面的一只貉貘却极为眼熟,脑袋上有一道巨大的疤痕从耳朵上通过左眼径直撕裂到鼻尖,单看样子便觉得一阵心悸。而这只貉貘正是当日在西北外宅兽营中发狂的那只貉貘,哪怕现在,想到那时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而练武之后,陆文便越发知道貉貘的凶残,这些貉貘平日看起来温顺,但是实力强大,只要吃到成年,肉体强度就能堪比先天高手,普通的六七品武者在它面前就是蚂蚁一般。便是陆文现在也只敢说能在貉貘爪下逃走。 而这样凶悍的貉貘,此时正浑身附着铁甲,被一个彪形大汉骑在身下,温顺无比。 而陆文身下的棕马感受到这一队约莫二十只貉貘的气息,浑身微微颤抖着,前蹄不停的刨土,十分不安,陆文连忙安抚它的情绪。 就看到这一队二十人,如同连体,整齐划一的从马上翻下,朝着骑在马上的陆芝双单膝跪拜。为首的一人,身披全身重甲,头戴铁盔,瓮声瓮气的说道:“二小姐,我等奉命前来迎驾!” “你们怎么来了?我无需护卫。”陆芝双骑在马上,皱眉说道。 “回二小姐,大小姐唯恐如今宅中还有潜藏的贼人,会伤到二小姐,便派我等前来护驾!” “姐姐回来了?”陆芝双微微自语一声,然后便朝着些人摆了摆手。 陆文则朝着这名最起码也是先天境界的将军一抱拳,然后近前询问道:“小子陆文,西北外宅医坊医师。有点事想要麻烦将军。” “原来阁下就是青城老剑神的弟子!失敬失敬。无需叫我什么将军,咱叫陆炳彪,叫我彪子就好。”就看这原本还拒人于千里之外,生人勿近的陆炳彪将军立刻殷勤起来。 陆文哑然一笑,看来老剑神徒弟这个称号对于习武之人还真是有种莫大的吸引了。 陆文也不矫情,笑道:“炳彪大哥,我想打听一个人的下落。此人是西北外宅医坊的医童,年纪个头与我相仿,名叫何甲。” “何甲?”就见陆炳彪低头沉思,然后用这一种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城中来了一位大禅寺的灵台境高人,说是在我陆家收了一位弟子便叫做何甲。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你口中的人。” 大禅寺? 那不就是寺庙吗? 大禅寺的高人不就是和尚吗? 何甲这小子去做和尚去了! 陆文一时有些接受不能,当下便连忙否定,“那应该不是了。” 但是脑海中却始终有一个何甲剃了光头的形象出现,搅得他有几分精神恍惚。 “走了!”这时,远处陆芝双的声音传来。 陆文回过神来,谢过陆炳彪,连忙驱马跟上陆二小姐的身影。 ...... 陆家西北外宅,有一老一少两道人影从遥远的官道上缓缓走来。 老的,身穿青色道袍,宽袍大袖,脚下是黑色麻布鞋,头发眉毛花白,但是那两条眉毛惹人注目,十分长,几乎要垂到脸颊了。背后背着一柄剑,木柄木鞘,但是剑柄上有阴阳太极图,一派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样。 小的,装扮与老者差不多,背后也背一把木剑,只是剑柄上没有阴阳太极图。比起老者的超然,这小子东瞧西看,仿佛处处都十分新奇。当他看到处处狼藉西北外宅之后,便抬头问身旁的老道士,“师父,听说这些都是青城老剑神与妖族大妖一招余波所造成的?” “嗯。”老道士微微点头,一派高人气象。 “那师父和老剑神谁更厉害啊。”小道士继续好奇的问道。 “咳咳!”老道士轻咳两声,伸手拍了拍小道士的脑袋,叮嘱道:“老剑神是数十年前名震天地间的人物,但是为师那时候还年轻,成名在几十年后。与老剑神不是同辈人,所以不能同论,明白了吗?” 小道士‘哦’了一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转过头自言自语道:“那看来还是老剑神更厉害一些!” “咳咳咳.......” 老道士一口老血差点咳出来,当场便有一掌拍死自己这个亲传关门弟子的冲动了,但是还没伸手,看着小道士那晃来晃去的脑袋,便又心疼了。他们太玄宗这一辈中只出了这么一个独苗,以后还得指望他扛起太玄宗的大旗,这要是打坏了,那可就是打坏了太玄宗未来上百年的气运。如此一想,老道士便也就释然了。 “不知道老剑神能不能收我为徒?” 这时,一阵嘀咕声音又从旁边传来,老道士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手掌微颤。 第九十四章 再回陆府 陆文随陆芝双骑马进了白麓城,只是与上次不同。上次走的是偏侧小门,而这次却是从那道近五六丈高的主城门进入。陆文与陆芝双两人打头,身后跟随着二十骑貉貘骠骑为护卫,做两队呼啸入城,引得城内无数人翘首围观。 陆文感受着被围观的感觉,表面一副冷峻模样,心中却是暗喜。这纨绔子弟出行的大排场,自己也算是好好蹭了一把。 “想来这就是南境特有的貉貘骠骑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值得如此多的貉貘骠骑护送?”有风尘仆仆的儒袍士子望着身披铁甲的貉貘,喃喃自语。 一旁有人听到,脸上露出几分鄙夷,朝这穷酸秀才解释道:“没见识,那是我陆家二小姐。” 被人讥讽,这儒子脸上一片羞红,连忙丢下几个大钱,掩面而去。 在昨晚战斗当中,白麓城并未受到什么损伤,所以陆文一路看来,还是如同记忆中那般,只是街上往来行人少了些许,不似往日的熙攘繁华,但是也让自己看到了别样的白麓城。 但是陆文没有时间并未太多时间来欣赏白麓城的风光美景,跟在陆二小姐身后一路策马奔驰,两人径往陆府而去。 陆文心中也生怕跟在大和尚做了小和尚的人真是何甲。 对自己来说,佛也好,道也好大相径庭,并无偏见。但这也只是嘴上说说,若是让自己去吃斋念佛、青灯古卷常伴佛祖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其他不说,单说这不能吃荤腥一条,便足以断绝陆文去侍奉佛祖的念头了。这个世界的和尚的荤腥算不算肉类,自己并未了解。但是作为大吃货国的一员悍卒,吃饭若没了酸甜苦辣的各种味道,便是肉食吃起来也索然无味。 但若是何甲铁定心思去做和尚,自己作为兄长又该如何?打他,骂他?一时间陆文心中也难以抉择,况且目前信息太少,凭借他人口中的三言两语也难以做决断,还是要自己与何甲亲自谈谈才好。 两人风驰电掣,不过须臾时候便到了陆府门前,两尊一丈高白玉石狮趴在陆府门前,好不气派。而跟在两人身后的貉貘骠骑则动作整齐划一的停下,如臂指使,好似一人,叫人惊叹。 但是此时陆文并没有欣赏的心思,与陆二小姐两人齐齐翻身下马,将手中马匹交给上前来的当值仆役。 而一个瘦高的老者则迎接上来,朝着陆芝双与陆文微微一拜“二小姐、陆小郎君。” 这人陆文认得,上次跟随陆芝双来陆府,便是这位管事给自己安排了住处,自己离开内府时,还挽留自己留在陆家。但是之前这位管事却从未对自己有过如此恭敬。 须臾,陆文便想明白了,这位管事不是看中自己,而是看在了袁老的面子,于是连忙拱手回拜,“小子陆文见过管事,之前多有叨扰,还要多谢管事了。” “陆小郎君不必如此,皆是我分内之事而已。”这名管事摆摆手,看着陆文,心中却有几分感慨,昔日自己还劝他留在陆府,或能被大小姐器重,飞黄腾达。但是没想到,陆文竟然拜入隐居老剑神的门下,如此一看,当日大小姐的赏识或许意在在拉拢这位。而自己还想让陆文留在陆府,当真是有眼不识真龙了。 “大小姐正在春神湖等您。”这位管事朝着陆芝双微微一拜。 陆芝双点点头,扭头朝着陆文道了声“一会我便去寻你”,便雷厉风行的走了。 “陆小郎君,有人要见你。”管事朝着陆文笑道,身子微侧,做邀请状。 陆文正欲打听何甲消息,一乍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些疑惑,准备问是谁时。却见这管事好似有读心术似的,打断了陆文的话,笑道:“小郎君不必问,且随我来便是。” 陆文心中疑惑,但还是选择跟在管事后面迈入陆府。 之前陆文在陆府也待过一段时间,所以对于府内的倒也还有几分印象,但是陆府实在是太大了,这足以抵得上两三个县面积大小的白麓城,被这陆府占据了四分之一还要多,算起了也就比西北外宅这一方外宅小的有限。陆文在这里待了那段时间所走过的地方,也不过是这陆府的九牛一毛。 很快,跟在这管事身后,陆文便看花了眼,不认识路了。 “陆小郎君,他日可不要忘了陆家啊。”这管事突然提起一句,叫陆文听得迷惑。 但是陆文还是奉承着笑道:“管事说笑了。小子自陆家出生,这便是我的故土,哪有游子不恋故土的道理。” 言诧,就见那管事转过头来,对着陆文露出一脸满意的神色,称赞笑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陆小郎君与袁老剑神平日里相处如何?不知这老剑神是什么脾气秉性?”这管事凑上前来,小声问道。 陆文见到微微一笑,这管事俨然一副追星迷在打探偶像的隐私的模样,于是开口说道:“师父平日里十分温和,待人友善,小子课业上但凡有不解之处,老师必详细讲解,深入浅出,偶尔还会以身作则。” “若是老夫今生能有幸承蒙老剑神指点一二,那简直是死而无憾。”管事听完陆文的话,一脸既惊羡又怅然的说道。 陆文只是看着,面露微笑。,不知道他们若知道自己只是袁老的‘记名弟子’,而且还只是跟随袁老学习医术,不知道这些陆家中高层的管事、将军会做何表情。不过陆文也不揭穿,任这个美好的误会继续下去,世界上仅次于当纨绔的事情,那就是扯虎皮了,况且这天门境高手的虎皮可不是想扯就扯。 自己没有穿越成为陆国公的纨绔儿子,还不兴自己扯个天门境高手的虎皮唬唬人了?况且袁老本身就是自己的师父,弟子扯师父的虎皮那能叫扯吗。 说起袁老,自从得知陆家遇袭这几天以来,陆文一直都没有担心袁老的安危。以前不知道袁老的境界,但是肯定也是个高人。隐居在陆家,但却不是陆家的人,遇到危机逃之夭夭即可,根本无需拼命。 而且,从陆风华得到陆家遇袭的消息来看,这股来袭的势力的动向早就被陆家所洞察,被洞察的偷袭便不是偷袭了。陆家在南境三州盘踞六百年,若是这么轻易就被人攻灭,那陆文就好思考是不是陆家在狡兔三窟,孕育些什么大阴谋。 所以,无论袁老是逃之夭夭、还是帮助陆家,大概都不会有性命之危。所以一直以来自己也只担心何甲而已。 只是令陆文没想到的是,袁老的境界比自己想象中的最高的高手还要高出不知道几座山去。 六十年前龙榜第一天门境高手! 前任执天下剑道牛耳者! 这可是百年间才能出来的一个站在巅峰的大修士,自己能够拜入袁老门下,哪怕只是学点医术,也足够让自己扯扯虎皮,唬唬人,弥补上没有穿越成为陆国公儿子的遗憾了。 而且若是穿越成陆国公儿子还有个坏处,大小姐、二小姐两位姐姐都太过强势,若是做了点‘有辱门风’的事情,说不好会被大义灭亲、清理门户也说不准。 如此自我安慰,陆文反而是庆幸自己没有穿越成为陆国公的儿子。 接下来陆文与这管事三三两两的聊天。 走了约莫两刻钟,陆文被引着走进了一片幽深的紫斑竹林,在竹林之中有一条青石铺就的道路。但是这里的紫斑竹却格外的巨大,每一根都有人头大小,更粗者也不在少数,而且枝叶翠绿,与别处因为寒冷而褪去枝叶的紫斑竹截然不同。 陆文看着那粗壮的紫斑竹,一阵感慨,若是在伐竹队时能够砍下这么一根柱子,说不准还能得些赏钱。 沿着青石小路拾阶而上,又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走在前方的管事突然停住,转过身来给陆文让开道路,和蔼笑道:“前边我便不好去了,还是陆小郎君且自往吧。” “多谢管事。”陆文压下心头愈胜的疑惑,朝着陆府管事躬身一拜,然后起身继续沿着小路而去。 站在后面的陆府管事站在原地目送着陆文的身影远去,良久,感慨道:“懂礼节,知进退,言行皆在方寸间。此子便不是老剑神之徒,未来也必能飞黄腾达,位极太岳!”言诧,陆府管事便回身沿着来时小路原路离开。 而陆文独自一人又走了一刻钟,正当有些不耐的时候,脚下走出数步,眼前突然浮现光明,豁然开来,这里正是一处矮山半山腰处,四周没有茂盛而巨大的紫斑竹,倚着山体有一篇巨大的空地,在空地之上有一座小院,站在这空地望去,能看到数十里之外绿莹莹如宝石般的春神湖,想必陆芝双现在正在那里。而极目远眺,小半个陆府都能够收入眼底。 陆文眼前一亮,这可真是个好地方。 想必要见自己的人就在那小院之中了。 第九十五章 佛进来了 陆文朝着那幽静的小院走去,眼神注视着这间人畜无害的小院,锋芒而锐利,左手搭在了腰间刀柄上,以待应付可能会出现的变故 虽然这是在陆府,但是防备之心仍不可无。 而等待陆文走到小院门前寥寥数丈之时,却看到有一个少年突然从小院门口走出,当这少年看到陆文的时候立刻一脸惊喜的模样,大呼起来:“陆文哥!”然后一阵小跑来到了陆文身前,神情兴奋而激动。 陆文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这不正是自己寻了一个上午的何甲吗?内心复杂之下,陆文伸手摸了摸何甲的脑袋,出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是师父突然叫我出来一趟。”何甲愣怔怔的说着,脸上还洋溢着再见陆文的兴奋。 看到何甲的模样,陆文脸上笑着,心中却是一个咯噔,再看何甲这一身打扮,可不就是一件小沙弥的僧袍吗! 何甲也发现了陆文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站在原地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不知道该将自己的事情从何说起。 陆文眼睛微微一眯,伸手在何甲头顶上摸了摸,笑道:“看来你也经历了不少。等回来再与我详说,先进去吧。”然后又摸了好几把何甲的脑袋才罢手。若是以后何甲真去了当了和尚,便摸不到了,现在真是且摸且珍惜。 随后便带着何甲朝小院昂首迈步走去。 来之前,在路上的时候,陆文便想到了是谁要见自己。而如今听闻那个来自大禅寺的灵台境老和尚在此,便更加笃定了。不过陆文还是想要瞧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老和尚,能把何甲拐去当什么小和尚。 陆文带着何甲走进小院,却看到小院中种着花草树木,墙角堆着柴火,房檐下挂着风干辣椒、竹笋干等物,一派农家的烟火气息,而且仔细看去在小屋的侧面还有一个在院子外面看不到的烟囱,此时里面正传来阵阵青烟,只是这青烟都被风吹向院子背面,是故在正面根本看不到这屡屡青烟。 陆文面不改色,径直走向屋子,推门而入。 刚刚推开门,就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老和尚,脖颈上挂着大串念珠,此时正坐在一轮烧的正旺的火炉前填柴火。 陆文开门进来,这大和尚头都不斜,专注地添柴,但是口中高喝道:“是谁进来了?” 看这大和尚一派弄虚作假的模样,陆文嘿然一笑,站在门口说道:“佛进来了。” 大和尚闻言,手中添柴的动作微微一抖,缓缓转过身来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陆文,然后手持木柴,饶有趣味的问道:“佛在何处?” 陆文一指老和尚手中枯柴,笑着说道:“佛在你手中。” 老和尚脸上顿时来了兴趣,看着陆文笑道: “一块烂柴火也是佛?” 陆文缓缓吐出一字: “是!” 老和尚继续问道: “那它何时成的佛?” 陆文站在原地,缓声道: “虚空落地时。” 闻言,便看到大和尚眼中大方光华,望着陆文的眼神仿佛看到稀世珍宝,连忙又问道: “何时是虚空落地?” 陆文冲着老和尚微微一笑,笑道: “待它成佛时!” 言诧,一站一立,一老一少,一在屋中,一在屋外,两人互相看着,老和尚目光看着陆文,似在端详。 陆文面露微笑,不动声色。 反倒是站在陆文身后的何甲,听得云里雾里,眉头苦皱露出沉思之色。 霎时,突然就看到这老和尚扔掉手中木柴,抚掌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声音之大如虎啸龙吟,将这所小茅屋都震的仿佛立即要倒塌。 旋即老和尚,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陆文,仿佛看到一块珍宝,笑道:“少侠已得我佛正法,不如随贫僧回大禅寺修行。” 陆文看着大和尚的那副见猎心喜的模样,笑而不语,因为此刻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刚才自己刚刚进门,见房间之中只有大和尚便知道来者不善,果不其然,大和尚先问了一句‘是谁进来了?’ 若是陆文与这大和尚无冤无仇,那自然是拱手而拜,报上家门。如此,在大和尚眼中,反倒会被当做一个凡夫俗子,但陆文也不在乎就是,旁人眼中的自己比镜中花、水中月还要缥缈,能够做到‘不失分’即可。 但是一想到这老和尚偏偏将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一有几分感情的何甲忽悠去当了什么和尚,陆文便想一试这大和尚功力。 刚才大和尚的话,可以正常答,亦可算作机锋。 于是陆文便答‘佛进来了’,引起大和尚的注意,陆文一介小小仆役,若是平日里说自己是佛祖那可就要惹人笑话了。但是在此处的意思便是,人人有佛性,你是佛,我亦是佛。但是始终没有跳出‘我’这个范畴。 于是大和尚便回道:“佛在何处?”便是要试探陆文能否跳出‘我’的执念,达到‘非我’之境。 若是陆文答不好,那便是剑走偏锋,走牛角尖了。 而从这之后的回答,陆文也只是借花献佛,不懂真意。 刚才的话全是陆文引自前世一位大和尚赵州禅师的佛偈。那赵州和尚佛法高深,字字珠玑,但是陆文自己的水平却是一壶葫芦不满,半葫芦晃荡。所以此时什么话都不敢说,便是生怕被这大和尚识破自己的真实水平。 “你们这些和尚的臭毛病还是没改。当着人家师尊的面就挥起锄头挖墙脚了?” 等这道苍老的声音落下,就看到这大和尚脸上露出几分难堪,扭头看向陆文:“若是少侠来日想研讨佛法,可径往我大禅寺,届时大禅寺举寺僧人必扫榻而迎。” “小子陆文谢过禅师。”陆文则微微一笑,按照俗礼向老和尚微微躬身,然后抬脚迈入房屋之中,同时心中一颗大石悄然落地。 刚才自己不言,便是知道房屋之中还有其他人,或许能为自己解围。 老和尚见陆文如此模样,幽幽一叹,回礼道:“少侠不必客气,贫僧法号慧空。” 等陆文进屋之后,他的眼光便看向跟随着陆文身后苦皱着眉头踏进门的少年,微笑道:“刚才的话听懂了吗?” 何甲有几分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大和尚,先是轻轻点了点头,但随即又猛然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见状,大和尚当即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甚好,甚好!” 看到这豪爽的大和尚,陆文心中闷气也散了几分,至少这和尚不似自己心中那般呆板教条,若是何甲真入了此人门下,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这个世界并非自己以前想象的那么简单,人妖共存,普通人如蝼蚁般脆弱。何甲学上一番本事,自己倒也不担心了。 只是那陆婉姑娘当该如何? 不知道自己出门这几个月,两人相处的怎么样了,若是两人相处极好。而何甲为了修佛,去做了‘济公’,负了陆婉,那便是有这大和尚在场,自己也要胖揍一顿这小子。 不过陆文站在堂内,朝刚才发出声音的后堂遥遥俯身一拜,“陆文见过老师、老祖宗。” 第九十六章 拜师 就看到从内堂出来两人,两者皆鹤发童颜的老者,其中一老者高有九尺,魁梧不凡,看着陆文眉目含笑。另外一名老者则是坐着一把带有两轮的竹椅,双手擎着竹椅的双轮出来。 陆文抬起头,朝着两人看去,却愣在了当场。 来时一路,他在心中思索良久。自己在陆家认识的人并不多,若是来到陆府便被人邀请过去,最大的可能便是大小姐陆仙语了。但大小姐将陆二小姐给邀请过去且并未叫自己随从,而且听说陆国公在北方皇城并未归来。 所以邀请自己的人或许是陆家高层,又或者就是让自己扯了一路虎皮的青城老剑神。而到了竹林前,陆文心中对于是谁要见自己,便笃定了六七分。等来到这半山腰处的小院子,便笃定了七八分了,而当看到何甲与房间内的这名大老和尚,便有八九分了。 刚才面对老和尚一直都没有回答,也是相信会有人给自己解围。而听到那一声有几分沧桑但是中气十足的声音之后,心中便有十分笃定了。于是在陆家老祖给自己解围之后,便反身去拜。 但是当抬起头来,望着坐在轮椅上的那名鹤发童颜,但是身上已经无有往日的那股超然洒脱的袁老。两只腿搭在轮椅上的踏板上,如今已经对人体十分了解的陆文,当即一愣。立刻两步并做三步来到和蔼老者面前,连手中环首刀摔在地上都恍然未觉。 一老一少,四目对视。 “老师你......”陆文盯着袁老的双腿忽然出声,话到一半却发现喉咙之中好像卡了一块骨头似的,哽咽在当场。 袁老却轻轻笑道:“你这小家伙,观察的到是仔细。人有生老病死,我只是没了双腿而已,还没死呢。” 望着袁老洒脱的模样,陆文顿觉一股酸意不禁从心中涌上,破天荒的双腿好像不受使唤似的,朝着袁老双膝下跪,匍匐在地扣了三个响头,再抬首已经晒得有些黝黑的脸庞上已是两泪纵横。 “好孩子。”袁老脸上也有些触动,露出感慨的神色,伸出一双大手在陆文头顶上抚了抚。 “这老匹夫无非就是指点了你几下修炼,青城剑术与心法都一式未传,你这小子还如此礼敬他做什么?他现在就是一个灵台境的废人,便是回了青城山也说不上什么话,更给不了你什么东西。你小子如今倒头拜入老祖宗我门下还不晚,届时忘书楼九层尽可去得。”一旁的白髯白发老者瞧见陆文的模样,语气愤慨的说道。 “若少侠来我大禅寺,大禅寺藏经阁也可为少侠尽数开放。”慧空和尚手拿着枯柴笑呵呵的说道。 陆文起身,在旁人不易察觉的地方抬袖将泪痕抹净,朝着陆家老祖与大禅寺老和尚一拜:“多谢老祖宗与大师抬举,只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好一个‘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陆家老祖望着陆文,脸上露出赞许的光芒。 “少侠高义!到是小僧龌龊了。”慧空和尚脸上露出惭愧之色。 陆文望着两人,心中却平和无比。 这叫陆文自己都觉得疑惑。若是往日有这么两大顶级势力被自己拒绝,无论面子上装的再好,内心肯定是遗憾不已。但是现在一连拒绝了两大势力,却觉得内心平和中正了,丝毫不起波澜。 “陆文!”这时一道声音传来,陆文寻声扭身看向袁老,就看到袁老笑呵呵的继续说道:“可愿入我青城门下?” 闻言,陆文愣了有半晌,旋即在众人目光之中朝着袁老下跪叩头,速度之快叫人咂舌。等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陆文已经站起身来,朝着袁老笑道:“您老可不许反悔了。” 袁老脸上原本还有几分错愕,听到陆文的话时,反而伸手一捻花白的胡须,哈哈笑了起来。 “啧啧。又被你青城挖走了一块我陆家的好苗子,等来日我必上青城找那个牛鼻子老道絮叨絮叨。”陆家老祖心痛的说道。 望着陆家老祖的模样,袁老只是笑而不语,不应声。 就在这时,就见袁老脸色微微一变,原本的笑容收敛,换上了一副肃穆的表情,然后朝着抬手看着陆文说道:“随我去见见如今的青城山吧。” 陆文还有些云里雾里,但立刻便反映了过来,连忙跑到袁老身后准备为其推椅。 “阿弥陀佛,我大禅寺也来了。”说完,慧空和尚一扭头朝着陆文一看,露出两派白灿灿的大白牙,“陆少侠若是有空闲可以给我大禅寺一脉的小辈们讲经传道。” “授业讲道的大事,小子不敢僭越。”陆文婉辞道。 慧空老和尚微微一笑,大喝一声:‘徒儿,随为师来!’。然后就见他大袖朝着房门一挥,梨花木大门立刻无风自开,一股劲风涌入,慧空老和尚两道长眉被吹拂的宛若两道灵蛇,僧袍猎猎作响,手中捏一串念珠,大踏步朝外走去,身体前倾,脚步匆匆,仿佛匆忙出行的旅人般。叫陆文看到的好奇。 “慧空是行者僧,平日里不在寺庙里修炼,而是行走五湖四海,弘扬佛法,且不得骑乘马匹坐骑等。所以长年累月下来,行走起来便就如同旅人一般,匆匆忙忙。”袁老并未偏头,却好像猜透了陆文心中的疑惑似的,讲解起来。 得到袁老讲解,陆文微微点头,将这个以后或许会考的知识点记在了心中。 而何甲见师父走了,想要跟上,但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扭头看了陆文一眼,似在征求意见。陆文给他点了点头,然后就见到何甲立刻奔了出去,跟上慧空老和尚的步伐。 望着飞奔出去的何甲,陆文内心有些复杂。突然想到,何甲也是人不是一件物什,自己老是想着为他安排好未来的一切,殊不知这样是把他当成了一件不会动的死物对待。人人皆有缘法,自己又何必以自己的意志去为何甲规划一生。 想到这里,陆文不仅点了点头,顿时感觉自己的思想觉悟又上升了一个档次。只觉得刚才跟慧空老和尚的一番机锋,还是有作用的。 但是看着那两扇忽闪忽闪的梨花木门,陆文又想到了陆婉,暗暗点点头:“该打的时候还是要打!” “大致都到了,咱们也走吧。去见见这些小辈们。”陆家老祖笑道,然后迈步走出,意气风发。 “走吧。”袁老微微笑道。 陆文点头,推着袁老,紧跟其后。 第九十七章 雪中送炭 这边陆文正推着袁老走出小院,所幸袁老并不沉重,这副由紫斑竹为主体,关节处有精钢链接的轮椅也不重。如今陆文双臂一擎有七八百斤的力道,推动起来还算容易,所以很容易就赶上了脚步并不快的陆家老祖。 “你如今百处窍穴尽废,还不如普通的灵台境。如今六十年过去,只怕青城虽大,却无你袁仲秋立锥容身之处。不如留在我陆家罢,至少老夫不嫌弃让你搬进忘书塔。”陆家老祖九尺身形魁梧,行走起来却如一阵清风,他说话时,目光一直看着前方。 “青城山上如针尖,青城山下却是广袤。倘若真如如你所说,那吾便在青城山脚下设个医馆,治病救人,也是修行。只是还要请陆大先生赐些银两,资助我建一处医馆。”袁老说的风轻云淡,陆文却是将耳朵笔直的竖立起来,将所听到的每一个字都深深的印进心里。 原来老师本名叫做袁仲秋。至于这陆大先生,恐怕是陆家老祖宗昔日闯荡江湖时的名号,陆文心中猜测着。 而这两位老祖级别的人物所言,信息量太多,陆文听到这两句话在心中反复咀嚼了半天,才回过味来,这是陆家老祖为老师抛了橄榄枝,却被老师婉拒了。 刚才听到青城山上无袁老立锥之处,陆文还吓了一跳。但随即便回过味来了,灵台境或许算不上顶尖战力,但至少也是一派的中坚力量。虽然老师如今跌落灵台,但以前曾经是天门,还是站在山巅之上的天门高手,这种人物无论去那,或许不能掌权,但至少混个供奉之类的职位还是没问题的。 他青城山势力再强,若是将一个昔日名震天下的老剑神、如今的灵台境高手排挤到在青城山脚下开医坊,那只怕是要承受天下人的非议与笑话了。你青城山这么厉害,怎么不将梁家取而代之,做梁国共主? 而且从昨晚的事情来看,梁国人族还有南面万巫门,以及妖族这些劲敌。只要青城山上下还有点脑子就决计做不出,将袁老排挤出青城山的蠢事。 但是陆老祖说的也很清楚,袁老离开青城山六十年,如今只怕早就物是人非了。袁老如今只是灵台境,而且双腿残废,回归青城山就算不被排挤下山,只怕也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 心中将这些事情想了个透彻,陆文脸上却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坦然,并没有为此而焦虑。自己现今实力卑微,不过一个小小后天境,若是不留神,中了普通人撒石灰、泼辣椒水的阴损招数也会阴沟里翻船。 面对青城山这等天下大派,心中纵有百般算计,亦如蝼蚁撼象,做无用功罢。须知一切之阴谋诡计都需要有实力做兜底,不然就是水中空月,镜中楼阁,虚幻而已。自己当前以及未来所能做的事情便是走一步看一步而已。 这段林中小路走了约莫一刻半中,但是陆文却觉得黄获益匪浅。两位老祖级高人说起话来,微言大义,有时候只是短短一两句话都让陆文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尤其是在两位高人点评当下各宗门的小辈时的话,其中有关于武学与修行的阐述,更让陆文如听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同时也暗暗记下了当下各宗门的当代天骄的信息,陆家嫡长女陆仙语、泰稷学宫何生秋、左元,太玄宗李少君,青城山王真...... 这些都是年纪不过双十之数便登上龙虎榜之龙榜的各派天骄,未来几乎都能迈入灵台境,甚至触碰天门境。 与他们相比,陆文这种后天境界几乎如蝼蚁。不过陆文倒也不不觉得有什么。别人有卓越天赋,宗门培养。自己也不差,既有无名灰色空间,还有疑似穿越前辈留下来的虬龙劲,更别提如今还有袁老这个昔日龙榜第一的老剑神作为师尊。自己比起他们这些天骄唯一差的,也就是修炼时间短一些而已。 陆文推着袁老,随同陆家老祖走出竹林,这是陆文脚步一顿,这立刻引起了陆老祖与袁老的注视。在两位老祖的注视下,陆文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师尊,老祖宗,能否让小子去洗漱一番换身衣物。小子这副模样,若是被其他宗门、世家看到,岂不是有损师尊还有老祖宗您的脸面吗?” 昨夜陆文连同其他侍卫杀败俘虏了一群山匪,却也弄的一身血淋淋。今天整天又没消停,到处奔波,到如今陆文除了脸上还有几分白暂之外,身上其他各处都有污血凝成的血痂,隔着一丈远都能闻到刺鼻的血腥气味。再加上身后背着一把五尺长的环首刀,这副凶相,足以让小二止啼了。 但是却看到陆家老祖突然抚髯大笑,然后朝着陆文微微一挥手。站在原地的陆文只觉得有一股微风朝着自己袭来,这股微风如同春风拂面并不强烈,但是却流窜的深入,只觉得这股劲风透过衣物直抵肌肤,随后竟然穿透了肌肤往更深处的血肉中而去,而且竟然强行钻入自己的经络中,这让陆文骇然,但是还未等他做出反应,这股劲力便如清风飘飘然的消散了。 陆文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就看到陆老祖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笑道:“如此便好了。”然后陆文痴痴地低下头,就看到自己一身原本污秽不堪的衣物此刻已经变得干干净净,但是除此之外,最叫人震惊的还是陆文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轻了数斤,尤其是体内的经络,哪怕此时并无真气在体内流动,依旧能够感觉到体内的经络像是被疏通般的畅快! “你们陆家的人总是喜欢玩这一套把戏。”袁老笑着摇头道。 陆老祖抚髯笑道:“这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来的实在?更何况,我陆家孩儿入你青城门下,我这老祖宗总得送些东西,至少也不能叫你青城山的人看低了我陆家孩儿的资质。” 袁老闻言张了张嘴,脸上泛起几分怅然,并未再言。 此时,陆文才如梦方醒,知道陆老祖是送了自己一场大机缘,虽然老祖明说了这不过是雪中送炭而已,但是陆文心中依旧有几分感动,连忙抱拳作揖朝着陆老祖行大礼。 同时陆文也注意到袁老的话,于是不禁想起了陆二小姐将自己领进白麓城,而陆大小姐赐给自己忘书塔令牌......原来这‘雪中送炭’的属性是陆家家传的。 当然,也得是资质或天赋值得陆家人‘雪中送炭’的资格才行,毕竟天下没有赔本的买卖。 第九十八章 紫斑竹王 “洗筋伐髓都送了,陆大先生不如送佛送到西,再送一株紫斑竹王做添头吧?”等陆文兴冲冲的作揖起身后,袁老坐在轮椅上,冲着陆老祖笑道。 闻言,陆老祖扭头看向袁老,眼睛一瞪,如牛眼一般,瓮声气愤道:“你青城山灵宝无数,非要惦记着老夫那几株紫斑竹王作甚?” “紫斑竹王?”陆文听着两人谈话,眨眨眼睛,内心却是好奇。他在伐竹队时曾经听说过,这紫斑竹若是超过千年而且蕴含了灵气,就能孕育出紫斑竹王,是灵物。但是他彼时从来不信,只当个茶余笑谈。但是现在他已经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种种不凡,对这种东西是深信不疑。而且能让天门境的陆老祖都心疼不已,只怕这不是一般的普通灵物。 面对陆老祖的质问,袁老笑而不语,只是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几息,就看到陆老祖好像败阵的公鸡,气势一颓,摆手连声道:“给给给。” “那我代小徒先谢过陆大先生了。”袁老朝着陆老祖微微拱手笑道,只是从陆老祖的面相来看,这昔日老剑神的一拜他并不受用。 小徒? 反倒是一旁的陆文一愣神,还想了一下袁老的小徒是谁。但是立刻反应过来,不正是自己吗?!也就是说师尊从老祖哪里为自己索要来了一株连天门高手都肉疼的灵物。 这顿时叫陆文又惊又喜,虽然还不知道这紫斑竹王能作何用,但是从陆老祖那肉疼的脸上就知道肯定是好东西。 自己可真是拜对了师父! 就在此时,只见陆老祖反手一抖,一段仿若紫玉般的丈许竹子便凭空的浮现在半空之中,竹身如紫色玉石般通透,而且在玉石般的竹身内看到点点银芒,竹干、竹根、枝桠与叶片一应俱全,仿佛活物,随着微风一吹,这株丈许高的紫斑竹叶互相敲打竟然发出如玉石碰撞般的清脆悦耳的响声,神秀天地。 而陆文的心神随着这根紫斑竹王一出现便被立刻吸引过去了,目光在这株紫斑竹王身上寸寸掠过,露出惊叹的目光。便是在前世见过无数的艺术品,陆文也想不出有什么艺术品能够比肩这株紫斑竹王的。 而且除此之外,陆文还将目光探向陆老祖的双手,心中好奇陆老祖这是从哪里将这株丈许高的灵物取出的。同时开始怀疑已经隐隐猜测到这个世界或许有乾坤袋等储物类神奇物什。 “好竹!”袁老将这株紫斑竹王细细看了一遍,也不禁喝道,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这老匹夫别喝彩了,快点收起来。省得老夫一会便要反悔了。”陆老祖一脸肉疼的说道。 “那就多谢陆大先生慷慨解囊了。”袁老笑着朝陆老祖拱手谢道,同时就看到浮在半空中的紫斑竹王仿佛出现时鬼魅手段一般,突兀的又消失不见了。 而陆文盯着袁老的手看了好久,又在袁老身上来回搜寻几次,也没找到这是将这株紫斑竹藏到哪里去了。只是心中更加笃定了,这个世界必有用来储物的宝贝,同时心中对这类储物法宝越发渴望。 这种东西可是杀......额,不,行走江湖的必备用品。 陆家老祖注意到了陆文的神色,带着几分肉疼的朝着陆文说道:“青城山上可有不少宝贝,以后能搜罗多少算多少。” 陆文咧嘴朝着陆老祖傻傻一笑。 ...... 陆家大堂,金碧辉煌的宛若一一处宫殿,室内有八根需两人合抱的梁柱伫立,柱上有铜铸的蛟龙盘踞,气象非凡。 此时在大殿上有十来人,有老有少,服饰各异,从装扮来看,有儒生、和尚还有道士,此时大殿之上气氛有些肃穆。 “您是说此番陆家遇袭有妖王突破大阵进入我梁国境内?”一个儒袍儒冠的中年男子脸色难看的问道。 陆家二叔祖手持木杖坐在主位上,缓缓点头回答了这位中年儒生的问题。 大殿之上其他几位年纪长些的人见状纷纷色变。 “据我陆家目前所知,本次遇袭,是我梁国境内龙雀楼勾连万巫门所为。其中那龙雀楼主不知为何,现在已经晋升天门境。幸亏青城山袁老剑神在我陆家,我陆家本次才能躲过一劫。”陆家二叔祖缓缓道。 话音落下,就看到坐在下首东面的一名身穿青衣的中年男子面露出急切之色,起身朝着陆家二叔祖问道:“敢问陆长老,我青城山太上长老现在何处?” 话音未落,就看到一个身穿僧袍,两道长眉的老,手里牵着一少年,风风火火的闯入大殿之中。 众人寻迹望去,只见坐在堂上的几名僧人看到这名老僧闯入之后,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连忙回起身向老僧行礼。 “见过师叔。” 同时殿内的其他人也都礼仪性的朝着慧空和尚拱手施礼,这位老和尚游历天下,算是大禅寺中唯一能在江湖上看到的高僧大德。而他们对着位大和尚为何在陆家也有几分好奇。 慧空和尚哈哈大笑,先是朝着上首的陆家二叔祖微微行礼,然后朝着几位僧人连同众人摆了摆手。 有位僧人好奇问道:“师叔,您怎么会在此处?” “日前我正好游历至此,见陆家有邪魔气息于是前来查看。”慧空和尚笑着说道。 几位僧人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然后目光突然看向慧空和尚身旁的小脸惨败的何甲,不由道:“师叔,这是?” “这是贫僧近来新收的徒弟。”慧空和尚一拍身侧的少年,一脸笑意。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不自觉的看向站在慧空身侧的何甲,目光仿佛一把把利剑要将何甲解刨开来。毕竟这位大和尚再大禅寺也是辈分极高的,而且修为更是在灵台境,还是龙榜上有名的高人,能被这种高人收入门下,必然是不世出的英才才行。 如今虽然外有妖族虎视眈眈,但是内部各家各派也都处于竞争的状态,若是谁家收了个天才的小辈,或许未来几十年就会被抢占风头。 但是在场众人看了半晌,将何甲从头发丝一直看到脚后跟,却发现这只是一个丝毫没有修为在身的凡夫俗子,而且年龄太大,早就过了习武的年纪,体内经脉闭塞,论资质或许连一般的八九岁小儿都比不上。 抬头再看笑呵呵的慧空法师,只觉得这个老和尚真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不过这种心思也只能在嘀咕,表面上在场众人纷纷朝着慧空抱拳,称赞道:“此子神秀内敛,慧空大师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面对众人恭维,慧空大师脸上带着笑容朝着众人微微施礼。 唯有大禅寺一众僧人脸色难看的看着站在慧空和尚身边有些怕生与木讷的何甲。须知对比起其他门派世家,大禅寺这一代的年轻小辈中并没有那种能够扛鼎的天骄。 偏偏在寺中地位非凡的师叔还收了这么个资质平平的弟子,如此一来,那大禅寺未来岂不是又要被其他门派压上数十年? 不行! 决不能叫师叔收这个小和尚为徒弟。几位僧人目光接触,在这一瞬达成了共识。 不过眼下还在外人面前,几位不好当众弗了师叔的面子,于是也跟着施礼,心中却是盘算着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劝师叔回心转意。至少,这个弟子可以收,但是绝不能拜入师叔门下。 第九十九章 天工造化炉 还没等众人聊上几句,众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纷纷踱步至正堂中间朝着门外望去,脸上都带着几分拘谨。在不远处,陆老祖同被陆文推着的袁老正沿着青石板路朝大厅这里走来,一举一动都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拜见陆大先生,袁老剑神。”等陆老祖与袁老到了殿前,所有人都纷纷站在门前朝着两人施礼。陆文站在袁老身后,望着眼前一个个气势非凡的老者或者英姿飒爽的青年、少年都朝自己行礼,只觉得心中一阵暗爽,这些可都是各门各派有名的人物。 陆老祖微微颔首,然后探手,在陆文目光中,就看到一众人好似歪头的谷穗被一股无形的力道齐齐的扶了起来。 这种神仙般的手段陆文早已习惯,已经不会出现早先的错愕神色。 陆文目光在殿前人群中打量了一圈,神色一变,露出意外的神色。在这群人中,竟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 是昔日与陆仙语陆大小姐一同回府的两位师兄弟,陆文将他们记得十分清楚。一位是当日一剑劈开春神湖十几丈长的何生秋师兄,此时他身穿一身儒袍,跟在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身后。 而那位像是蓬芦齐家嫡子的齐昌平,穿着一身镶有金色云纹的白衣站在一位老者的身后,似乎是察觉到了陆文的目光,他突然抬头与陆文对视一眼,当看到是陆文时,脸上露出几分意外的神色,然后朝着陆文挤了两下眼睛,陆文也回以微笑。只是心中却有些好奇,这齐昌平似乎也是泰稷学宫的学子,怎么不跟何生秋站在一起,反倒是站在那位耄耋老者身后。 这问题并没有想太久,陆老祖与袁老两人便被众人簇拥着进入到堂内。 等进入堂内落座,袁老与陆老祖同坐在大堂上首,慧空大和尚与陆家二叔祖分坐在两位天门境高手的下首,其他门派的人依次落座。等全都落座之后,陆文就看到有三人出列,是两名中年人与一名青年,他们都穿着灰青色长衫,背长剑,踱步上前,朝着袁老施礼。 “弟子(徒孙),见过太上长老。” 三人朝着袁老施以大礼,而那名负剑少年看着袁老,目光带着崇拜崇敬之意。袁老则带着几分感慨的神色说道:“我离开青城山多年,一日也未尽过太上长老的职责,你们便不必以此称呼了。” “是,师叔祖(太师叔祖)。”三人作揖颔首称是。 等起身之后,才看向袁老的座椅出口问道:“师叔祖,您这是?” “袁仲秋以青城十二楼无上剑术,击退突破大阵的妖王,也因此身受重伤。”陆老祖在一旁出声说道。 “啊!” 闻言,青城山的三位都愣住了。他们在得知失踪多年的太上长老出世的消息之后,便一路匆忙甘露,进入陆家范围时也听人说青城老剑神出世,以无上剑法击退大妖,剑术冠绝于世。 如今青城山虽然还是当世大派,但是掌教闭生死关十年之久,目前生死不知。目下前后十二峰各自为营,无人主持大局。所以他们在得知太上长老出世的消息便星夜赶来,准备请太上长老回山主持大局。 但是看袁老当下的样子,双腿被废,身受重伤,怕是连普通的峰主都不如了,或许还能用资历压制一些次峰山主,但是却不可能压住那几处主峰的山主,于是不免有些失望。 两名中年人眼中的失望掩盖的很好,但是依旧没有逃过陆老祖、袁老,还有一直注视着两人的陆文的眼睛。 将二人的失望神色收入眼底,陆文心中也生出几分淡淡怅然,只怕这青城山并不是什么善地。 三人都注意到了袁老身后的陆文,但也只是眼神一扫,便并没有在意,或许只当陆文是个杂役,随后抱拳入席。 接下来众人正襟危坐,堂内的气氛异常的肃穆。陆老祖环视一周,开口说道:“此次我陆家有难,还要感谢诸位前来襄助,且受老夫一拜。” “义之所向,大先生不必如此。”众人回礼。 陆老祖起身,继续道:“除了感谢诸位,老夫废话也不多说。眼下天地异变,阵法效力逐渐减弱,已经有妖王能够借助星辰月华之力进入梁国境内。等你们回去,便告知宗门,需要提高警惕,以防大阵突然衰弱,而被妖族攻入。 好了,老夫言尽于此。目下还有齐家、尤家两家因路途遥远尚未赶来,等他们赶到,我为诸位举办宴会。” “谢大先生。”众人起身,齐声作揖应道,随后在陆家侍从的带领下各自散去。 而青城山三人来到袁老身前,微微施礼“师叔祖,容弟子回去洗漱过后再来向师叔祖请安。” 袁老微微颔首。 三人这才退去,而其中那名青年则将目光放在陆文身上看了好一阵。 目送三人离去,一旁的陆老祖才看向袁老开口调笑道:“如何?这些青城山的小辈们?” 袁老收回目光,流露出隐晦的失望神色,“较比上一代人要差一些。若是妖族真的在他们这一代攻破大阵,恐怕青城山这代弟子难堪大用。” “哈哈,这大阵也该破了。若是再困在此地一二百年,恐怕梁国连找出一个突破灵台境的人都难寻了。等大阵破了,我等或许也能在这将死之年一探那缥缈不可求索的境界。”陆老祖哈哈笑道。 袁老微微一笑,“那你可不能死的太早。” 陆文站在两位天门高手身后,听着两位年龄或许能够当自己老祖宗的老人如此轻描淡写的探讨死生大事,就好像在两人眼中死亡这等天下第一可怖的大事,也并未那么重要了。这叫陆文有些不能理解,同时也有些佩服,这种能够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心态,自己是决计没有的,不仅现在没有,未来也决计是不可能有的。 至于陆老祖所说的那虚无缥缈的境界,或许就是传说中的法象境? “你陆家的天工造化炉借我一用。”袁老突然说道。 就看到陆老祖眉毛一挑,疑问道:“这么着急?你如今内伤尚未痊愈,等到回了青城山也不迟。” 袁老微微摇头,陆老祖见状脸上露出几分恍然神色,随后将目光看向一脸迷糊的陆文,“你小子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这老匹夫。” 而两人对话叫陆文有些迷糊,但他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章 我是谁? 当晚,袁老与陆家老祖离开,陆文则被陆家的管事引到一处幽静院落中的客房之中,与上次来陆府时居住的客房有几分相似,但是细细觉察,便会发现处处又有不同。 刚刚跨入房间,便觉得一阵暖意袭来,陆文定睛看去,这房间的布局与之前那处客房相似,左边是床榻,有一扇山水秀丽的屏风阻隔,中间的厅堂中央立了一个三足鼎状的铜炉,鼎盖上四角刻有饕餮、穷奇、梼杌、混沌四大凶兽的样子,栩栩如生,狰狞异常,随着炉内的炭火正旺,可以看到有淡淡的几乎看不到的青烟从四大凶兽的口中喷出,叫陆文看的啧啧称奇。 “陆小郎君,可在此处休息。一会儿会有下人将餐食与夜间用的新炭送来。”这名陆家管事笑吟吟的说道,脸上带着几分谄媚。 陆文回身拱手笑道:“劳烦管事了。” 见陆文如此热情,那管事脸上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才拱手道‘不打扰小郎君了’,请辞而去。 望着远去的陆家管事,陆文转身进入房间,将房门关闭。然后搬了把椅子坐烧的正旺的铜炉面前,拿起一旁的抓钩将鼎盖勾起,然塞了几块烧炭进去,再将鼎盖合上。然后就看到炉内的青烟陡然浓厚了不少,滚滚从四凶兽口中冒出,然后升至房顶,沿着房屋顶部的崭新木板上的小口散出去了。 陆文伸出双手对着铜炉,感受着火焰的炙热,看起来像是在取暖,但缓缓的心神却缓缓沉寂了下去,若是有习武的人在此就会发现陆文的气息变得绵长而悠远,仿佛老僧入定。 就在此时,门外在一位仆役的带领下一位慧空和尚与何甲还有方才在堂上的几位大禅寺和尚正朝着这处小院走来。 “师叔,这天下焉有弱冠之年证觉佛理的事情?便是佛祖转世恐怕也未必可能。”几位大和尚愤愤的说道,一脸的不相信说道。 慧空老和尚却是一脸微笑,嘴里念叨着‘等你们见了便知道了’。然而当众人脚步刚刚跨越门槛,慧空和尚的脚步却一滞,那带路的仆役与僧众好奇的看着慧空。就看到慧空露出一摸苦笑,“恐怕我们今日是看不到这位陆少侠了。” 这话听得几位大和尚与何甲一头雾水。但是紧接着有两位大和尚也扭头看向数十步外那紧闭的房门看是数息,然后表情惊愕的齐声道:“入定无我?这后天境界怎有可能?”此话一出,另外三名年轻些的僧人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陆小少侠果然不同凡响,我等改日再来拜会吧。”慧空和尚缓缓道,其他几位僧人点点头。 “师尊我想留下来。”何甲一拉慧空大和尚的衣袖,诺诺说道。慧空用慈爱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那你便留下吧,待我向陆少侠问声好,不过目下不要打扰他。” 说罢慧空大和尚带着几位僧人离去,而何甲目送几人远去之后,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旁边还有空房,不如您先去那边歇息吧。”一名仆役低着头对何甲说道。 “那倒不用,我在外边等待即可,有劳了。”何甲对这仆役作揖谢道,而这仆役却连忙伤身,然后喊道:“不敢不敢,您有何吩咐尽管叫我。”他消息很是灵通,知道面前这少年本是外宅医坊的一位医童,但是也不知道是祖坟冒了青烟还会怎的,这少年竟然被天下第一佛宗大禅寺的高手看中,收为弟子,可谓是一步登天。 “多谢。”何甲作揖后,朝着院内走去,他来至门前,随着太阳缓缓落下,周遭气温也降低,他哈了口气,站在门外跺脚搓手以御寒。虽然慧空教了他一些运气的法门,但是眼下还未有显着成效,他还不过是一介肉体凡胎。在寒冷之余,何甲也在仔细思索,应该怎么与陆文将这一段时间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这对他而言是个不小的难度。 屋内,陆文陷入一种奇妙的境地,他仿佛能够以一种独立于身体之外视角,感受到铜炉烧的炙热,身体细微的变化,但是这只是一种感觉,包括铜炉的燃烧声音,他能够感受到,却不能真正的用耳朵听到,这种感觉很奇妙。非要说的话,前世曾经鬼压床的感觉和这种感觉有几分相似,就好像灵魂超脱身体了一般。 这种感觉和灰色空间的绝对寂静有些像,都能够使得陆文摒弃掉外界的喧杂。 这一趟南岭之行,历时数月,到了现在才算是告一段落。在这数月之间,陆文只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梦一般,从遇到胡涂、山匪截杀,遭受胡涂的幻术侵袭、陆家遇袭,可谓是一波三折。 而自己的老师竟然是数十年前天下第一的高手,这种种境遇都叫陆文觉得仿佛做了一场梦。但是一直以来能够进入灰色空间,证明了这一切绝不是梦境。 虽然灰色空间目前对于陆文来说只是一个虚拟的练武场地,但是陆文知道这灰色空间绝不简单,至少昔日曾为天下第一剑客的袁老就没有发现这灰色空间的存在。而陆文也隐隐觉得,随着自己实力的增强,这灰色空间会逐渐揭开神秘的面纱。 此次南岭之收获好像并不多,但是细细想来十分丰厚。 首要便是拜入了袁老这位昔日天下第一剑客的门下。其次便是胡涂赠与自己的三层天狐幻术,反倒是这在旁人眼中无比珍贵的二百锻环首刀成了一个添头。 但是这都并没有叫陆文有丝毫的放松,数次生死之间,以及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深入,陆文越发知道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危险了。原本修炼到后天极境甚至达到便出去闯荡江湖的想法已经荡然无存。 能够举起千斤之力,一步踏出数丈远的后天锻骨境,在那些灵台境甚至天门境的高手眼中只怕是和普通人别无二致,无非就是跑的快点的蝼蚁。而先天境或许也就是从蚂蚁变成了兔子、家禽之类的东西。 最为关键的还是经过长时间的搜寻,陆文隐隐知道梁国与妖族目前的现状是怎样了。在当前梁国被一个叫做‘小周天星辰大阵’的阵法笼罩住,这个阵法在以往可以将妖族隔绝在梁国外。但是最近这个阵法似乎因为某些原因逐渐失灵了,于是那些潜藏在梁国境外的妖族便蠢蠢欲动,想要攻入梁国内部。 陆文脑海中还有两族为什么而结怨、阵法是谁设置的、妖族为什么要攻入梁国等种种问题。但是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自己当前实在是太弱了,若是阵法被破,自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也正是处于这种考虑,陆文在归来时的路上听说袁老曾是昔日天下第一的剑客,而且看到袁老那惊天动地的一剑之后,便打定主意要拜入袁老门下。于是进入那间半山腰的屋子,看到那大和尚时的佛偈,有半分是因为何甲要试探这大和尚,另外的半分则是也是抱有引起袁老关注的想法。 至于看到袁老坐轮椅时所露出的模样,应当说有演的成分,但也的确有真情实意。 所以说在自己拜入袁老门下,并不是十分的真诚实意,而是最少也有三四分的功利心。 也正因如此,陆文才缓缓陷入沉默之中,他自问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并没有做过丧尽天良的恶事。对于帮助过自己的人,虽然不说滴水当涌泉相报,但是带有几分功利心的去利用对方这成了陆文一时解不开的心结。 这是妇人之仁吗? 须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 ...... 一道道想法,一句句话在陆文脑海中如潮水般流走,从一条汩汩的小溪化作一条滔天的江河,洗涤着陆文的灵魂的每一处。 良久陆文缓缓睁开眼睛,他眼中的迷茫并未散去,但他并不准备继续想了。 他可以找数十种理由来证明我不是见利忘义的人,或者反之。 然而嘴上说了一千,道了一万,还是比不上亲自去做上一件事。 陆文知道今日是无法解开这个心结了,因为这并非是困在这件暖烘烘的屋子里用唯心主义忽悠自己就能解决的问题,需要亲自去经历,去体会,才能在这真实无比的世界找到自己。 想到这里,陆文缓缓从打坐中拔出思绪,炭火灼烧的声音渐渐在耳边清晰。他睁开双眼,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苦笑,不禁摇头感慨。前世活了二十多年好像白活了一样,反而要来这个世界从头开始思考‘我是谁’这种连三岁小孩嗤之以鼻的问题。 而随着五感的恢复,陆文隐隐觉察到门外好像有轻微的呼吸声传来。 第一百零一章 叛族者 ‘吱呀~’ 房门打开,只见门口站了个正抱着双肩在这冰天雪地中咬着牙齿瑟瑟发抖的少年,肩头与头顶还零星顶着几朵雪片。叫陆文看的是又笑又气,连忙催促道:“还不赶紧进来!跟着那个大和尚才几天还真变成傻子了。” 少年看到陆文身影,黝黑的脸上那眸子一亮,连忙迈开已经僵硬的双脚朝着房间内走进。 不多时,房间内暖意生腾,如暖春熏人。 陆文与何甲两人坐在铜火炉前,在一旁的八角桌子上端放着四碟小菜,还有一壶陆家特产的上等竹叶青酒,还有两个小巧的瓷器酒杯盛满了酒,酒香逸散开来,塞满了房间。 陆文端起酒杯,一口饮下,脸上带着几分微醺。一旁何甲的样子与陆文一样,端起酒杯一饮而下,只是眼神却更加迷离了,脸上闷红,像是煮熟的大闸蟹。 “没想到我离开之后你也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陆文叹了口气,将一根引火的浑圆木柴放在手中把玩,低声道:“你今后如何打算?还真要去大禅寺做一辈子和尚?” “哥,我不愿意做一辈子和尚。我只是想学习武艺,好有实力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而不至于在危难关头什么事情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何甲眼神迷离的说道。 “那陆婉姑娘,你打算如何?”陆文端起酒杯为自己与何甲填上竹叶青。 “等我在跟随慧空师父学习到本领之后,我就回来娶她。我不想当个侠客,只想安安生生过日子。” 闻言,陆文点点头,将左手中的木柴随手掷进盛放新炭的桶中,然后将两杯酒盏端起,递给何甲一只。 端着酒杯,陆文微醺道:“这一年多来总算是没白教你。我再教你一句话,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话,你听进去也罢,没听进去也罢。但从今往后,你的路便需要你自己去走了。” 但还没说完,就看到眼前的何甲一头斜斜的朝着一旁的地面上倒去。 陆文看着趴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的何甲,将手中的竹叶青一饮而尽,颇有些感慨。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何甲竟然有以身舍命,杀身成仁的勇气,这是以前从未想到过的。而同样的事情,若是换做自己会怎么做?陆文不愿再往下去想了,因为无论哪种结局,自己都绝不会做出杀身成仁这种事情。 陆文站起身来,身形挺拔。 练武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这酒量要比以前好多了。 陆文俯身将地上的何甲抬起,扔到床上,刚刚沾着场,何甲便突然吐了起来,惹得陆文七手八脚的将痰盂给他端过去,接下来又给他脱衣服、喂水,忙活了好一阵才消停。 陆文坐在铜火炉前,进入打坐状态。 何甲的道路如今不需要自己为他规划了,而且自己也没实力为任何人去规划,能走好自己的路已经是不容易了。 不觉间恍然一夜度过。 清晨,大日东升。 陆文缓缓睁开眼,眼里透漏着几分疲倦,铜火炉已经熄灭,只残留着几分余温。 昨夜他又进入了那灰色空间,一如往常,练习步法与刀法,然后朝着空间最远处走去,锤炼自己的精神力,如今他已经能在灰色空间走出二十五丈远了。 如今灰色空间的功能他基本摸索的差不多了。但是本能的,陆文觉得这灰色空间并不简单,只是自己目前实力低微,还不足以去探索更多的奥秘。所以对于实力的提升,陆文现在有着前所未有的渴望,但是修炼精进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自己能在这半年的时间达到这锻骨境,在旁人眼中已经是极快了。 “后天境是肉体的修炼,除了用真气刺激血肉之外,想要进展更快就需要借助外力了。常见的便是用强大效力的草药来增强体魄。”陆文喃喃自语,但是接着又失望的摇了摇头。能够强身健体的草药无一不是珍贵的药材,自己如今身家财产也不过十两又几钱的碎银。 穷文富武,真是没错。 或许要算计一下怎么挣钱了。 正在此时,陆文脸色一正,收敛起思绪来,站起身朝着房门走去。此时房间内何甲还正在酣睡,所以陆文动作不大。轻轻地推开房门,有几束微光便投射过来,将他的眼睛照的一眯,而一道身影此时正站在小院之中。 等陆文适应了这光线之后,定睛看去,却有些惊讶,来人竟然是陆风华。 他刚才在房间中感觉到小院中来了人,而且站在门外,还以为是昨天说要来找自己却没来的陆二小姐或者是袁老派人来找自己的仆役,但都没想到陆风华会找到自己。 此时陆风华正背着手看着庭院中的潺潺流水与假山。 陆文回身关上门,来到陆风华面前,朝着他躬身一拜:“见过将军。不知道将军一早来找小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却见陆风华沉默不言,缓缓转过身来,面容冷肃,轻声道:“今早有消息传来,辎重营被龙雀楼的青山虎与红绣娘袭击,近四百余名侍卫战死,伤者不计。还是我陆家先天及时赶到,将两人击退,否则辎重营便要全军覆没。” 闻言,陆文愣在了原地,脑海中当即浮现出刘和道那憨厚老实的模样。当日陆文与一众百夫长以及部分什长先行,而辎重营大部则按照原定速度前进。而他们曾在北宅之外就遇到过那青山虎与红绣娘,若不是袁老剑术将两人吓走,恐怕陆文此时已经是冢中枯骨了。只是没想到辎重营竟然能和他们遇到,须知辎重营都是些后天八九品的武者,面对这两名虎榜上有名的先天武者,可以说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陆文只是一想,就能想象到红绣娘那神出鬼没的丝线在辎重营犹如判官钩锁,收割着辎重营性命的场景。 “刘叔怎么样了?”陆文眼帘低垂,缓缓道。 “还活着,但是断了一只大腿,现在正在北宅疗养。” 听闻刘和道还活着,陆文一时间如释重负,悬着的心放下,喃喃自语道:“人还在就好。” “日后若我遇到这两人,必手刃他们。”陆文语气冰冷。 陆风华看了陆文一眼,并没有对陆文一个后天却大放厥词的要杀两名先天说什么,继续冷声道: “我陆家已经派人去追这两人了,这梁国之内无人能杀我陆家之人还逍遥法外的。” 闻言,陆文好奇的问道: “将军,这次来袭的匪徒究竟都是什么人?” 被问及此时,陆风华冷哼一声,然后看了一眼陆文:“想必你也有所了解。我梁国最大之敌便是妖族。只是因为有阵法阻碍,妖族才无法大肆进攻。” 陆文点点头,表示知道。 “本次来袭的人共有三股势力,一为南蛮万巫门,一为龙雀楼,一为民间邪教白莲教。此三者皆是背叛了梁国,倒向妖族。如今已经通知其他世家、官府,剿灭这龙雀楼与白莲教。”陆风华道。 但陆文还是不禁好奇问道:“这南蛮万巫门我倒是清楚。只是这龙雀楼与白莲教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有胆量敢勾结妖族攻打我陆家?” “龙雀楼原本是一处地下势力,专门收钱替人做一些杀人放火的勾当。因为多是为江湖上的人做事,不干扰民生百姓,所以也就没有集中力气对其剿灭。而他们楼主则是龙榜上第29位的灵台境,这次却突然达到天门境。 而白莲教本是民间俗教,因为近两年来天灾不断,使他不断吸纳流民,在民间发展壮大,已经成为一处邪教。此两者皆是叛族叛国之大罪,你日后若是见到,杀无赦。” 陆风华语气之中说的是杀气凌然,叫陆文听得不寒而栗。 “好了,我也只是路过此处知会你一声。现在还有要务,先走了。”陆风华说罢,便朝着门外走去。 “将军慢走。”陆文朝着陆风华一拜。 “龙雀楼?白莲教?青山虎、红绣娘.......”陆文眼睛微眯,喃喃低语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还敢说自己不是穿越者? 拜别了陆风华,还未来的及反身回房,便看到一道倩影跨入幽静的院子,但见来人云鬓簪玉钗,施三两点粉黛,蛾眉微蹙,一汪愁意分明的摆在容颜上,袅娜身姿若风中纤柳,着一袭淡青色云纹长裙,仿佛芙蓉出碧水,谪仙下凡来。便是陆文也不禁多看了两眼才躬身作揖道: “见过二小姐。不知这一大清早二小姐来此,有什么吩咐?” 面对着陆文的客套,陆芝双却是不耐,随意的摆了摆手,一身女儿装也难掩身上的轻侠气。陆文这边还没作揖完,陆芝双便皱着眉头说道:“方才北宅传来了个消息,那北宅管事小姐失踪了,你怎么看?会不会是她那些宗族亲室......” 陆芝双话未说透,但陆文已经明白。言外之意,便是担心北宅管事宗族出手,欲杀人灭口,分割财产。 陆文皱眉沉吟一阵,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若是换做你我,会选在如此敏感时候下手吗?况且,他们终归是同族,这等大逆不道丧尽天良的事情应该是不会做的。”正说着,那五脏六腑尽皆枯竭的女子形象,浮现在他脑海中,令他语气一顿,带上了几分怅然:“更遑论,她本身也撑不过多久了,就是好生调养也活不过半年了。” “二小姐一大早来便是要与我说这件事吗?”陆文好奇的反问道。 “并不是。”陆芝双摇了摇头,“今天午时,姐姐在春神湖摆下宴席,邀请此番来为我陆家助阵的小辈。你也在内,我便是来与你支会一声。” “劳烦二小姐这一趟了,小子一定准时赴约。”陆文躬身一拜。 ‘吱呀~’ 恰逢此时,就看到陆文身后紧闭的房门被打开,顿时吸引了两人的目光,接下来就看到门内捂着脑袋穿着睡衣的何甲走出,脸上还带着惺忪睡意。 见状,陆芝双眼神在陆文与何甲之间来回游移了半天,眸子不禁睁大了几许。 就看到何甲站在门前望着陆文、陆芝双两人呆滞了几息,然后就看到他那睡意朦胧的眼神瞬间消失,恍然大悟状,连忙窜回了房间将房门紧闭,只留下院子中的两人面面相觑,空气中的气氛尴尬的有些流转不开。 “二小姐,您这衣服挺好看的。”陆文挠了挠后脑勺,带着几分尴尬局促的笑容说道。 只是面对他的仍然只有陆二小姐那一双‘发现了宝藏’般的眼神,甚至还有光芒闪烁。这令陆文心中一个咯噔,这二小姐不会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吧? 之后,陆二小姐离去。 陆文与何甲在房间内食用过了餐食,然后陆文便开始为何甲讲课了。 陆文从一旁屋檐底下掀了一块木墩,用二百锻的长刀横着劈开,便是一块白板了,又用木炭做笔。何甲随慧空和尚去大禅寺,所以陆文并不传授具体怎么去修炼,只教了些经验与常识,不至于叫他一问三不知。何甲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听到陆文道出一些武林轶事,还有自己南岭之行的种种经验,更是叫何甲看的眼睛瞪得如铜铃。 陆文将自己习武半年多来的经历与经验一一与何甲道了一遍,当然也只是简述,像小周天星辰大阵,两族大战等等,这些消息陆文并未提及。而为何甲讲述了这一遍,自己也有了新的体会与感悟,发现了一些过往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在刀法与身法上似乎有了新的想法,这叫陆文有些兴奋。 时间很快来带正午。 陆文带着何甲径往春神湖所去。本来陆文还自持在陆府待过近半个月,认得路,结果两人转了十几道廊坊,将自己弄的都迷路了,还是又问了过路的丫鬟才问清楚春神湖在那。 等陆文与何甲两人来到春神湖畔,却发现这里的气氛好像并不似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祥和。 此时作为主客的陆大小姐还未到,在春神湖畔站着约莫十来余人,年纪基本都在双十之数。这些人的面孔,陆文昨日还在陆府大堂之上看到,想来这就是各派的这一辈的小辈了。 而其中最为引人注目者,却有两人。 一个便是何生秋,与陆大小姐同属泰稷学宫,剑眉星眸,器宇轩昂,站在一群人中犹如鹤立鸡群,气度不凡。 另外一位却是一个穿着道袍的小道,背负剑,看上去相貌平凡,但是身上却莫名的有一股子出尘气息,叫人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陆兄!” 陆文刚到,便发现有人喊了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却是背着一柄大长刀,一脸笑意的齐昌平,正是陆大小姐的那位同门师弟。 “小子,拜见齐兄。”陆文微微拱手。齐昌平也连忙回了个礼,然后笑着说道:“昔日咱不知道陆兄是老剑神门下,下手没轻没重的,多有得罪,还望海涵。你我不必拘泥礼数,况且真要算起来,说不得我还要喊你一声‘师叔’,所以你我各称兄弟,到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了。” 陆文连道‘不敢当’,然后将何甲引荐给齐昌平,随后三人便站在一旁聊了起来。 “齐兄,那边的小道长看起来不凡,不知道是什么来路。”陆文望着远处的小道士,低声朝着齐昌平问道。 齐昌平抬头看了一眼,正站在春神湖提好像一截柳木摇摇晃晃的小道士,刻意压低了声音:“你们可别小瞧了他。这人叫李少君,是当代太玄宗年轻一代第一人,据说是先天无垢道体,16岁时便迈入先天,如今已经是先天真息境圆满,距离灵台境只差一步之遥,是目前你我这代人中最有可能先迈入灵台境的人。说出来陆兄你不要生气,如今外面都传有李少君在,你青城山剑道要被压制至少五十年。” 闻言,陆文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当日袁老那惊世纵横的一剑,然后抬头看向那个看起来好似弱不禁风的小道士,附和着点了点头。 “那何生秋何师兄比之如何?”陆文不禁看向另一边被人簇拥的何生秋,出声问道。 “何师兄强虽强,却还是......”齐昌平脸上露出几分难色。陆文也顿时了然。 而就在这时,陆大小姐陆仙语从远处飘然而至,身旁还跟着一副无精打采的陆芝双二小姐。来至众人面前,陆仙语朱唇轻启道:“诸位师兄弟,师妹有事晚了些时候,还请赎罪。” 众人连忙附和‘不碍事’。 “那便请诸位师兄弟落座吧。”陆仙语浅浅笑道。 不远处就是栈桥,但是此时此刻却没有人愿意走栈桥到湖心亭,人人都想要在陆仙语这位南境第一奇女子面前一展风采。 话音落下,便看到有一年轻人立刻站出来,锦衣貂裘,贵气逼人,喝道:“我先来。” 只见这人身呼一口气,接着整个人便如同一只鸿雁一般飘然出去十几丈之远,身姿极为洒脱,引起阵阵喝彩声音。但是见状,齐昌平却摇了摇头,陆文好奇问道:“齐兄,是这轻功不入法眼吗?” “非也。陆兄,此人是我一族弟,我对他再熟悉不过。以他的功力,若是不急不缓到还能过去。但是刚才他第一步跨出去消耗太大,剩下的内力恐怕无法支撑他抵达湖心亭了。”齐昌平摇头道。 话音未落,就看到远处那道翩然的人影仿佛一顿,接着整个人掉入了湖水之中,成了落汤鸡。 而这时,就看到何生秋缓缓踏出,身形如惊鸿过隙,灵动非凡,短短几个起落便跨越数百丈的距离抵达了湖心亭。 而那太玄宗李少君的手段更是精妙,只见他从堤坝上往前一迈,一只脚落在水面上的一块枯叶上,然后便随着这片枯叶漂到了湖心亭中。 “咱们也该走了。”齐昌平说道。 “齐兄先行,我兄弟二人这就走栈桥过去。”陆文笑着说道。 “这...我亦可捎带你们过去。” 陆文摆了摆手,笑着一指齐昌平那名成了落汤鸡的族弟,“有几分食量便吃几分饭,我们可不愿做那落汤鸡第二了。” “陆兄果然非凡,受教了。那我便先行了。”齐昌平笑道,接着也同旁人那般施展提纵功夫,从春神湖上掠过,只十来个起合间便抵达了湖心亭。 这叫一旁的何甲看的眼睛都直了。 “别看了,来日你也可以。”陆文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后两人来到陆仙语与陆芝双两人面前,拱手一拜。 “拜见大小姐。” “你二人,一为青城山将来之师叔祖,一为大禅寺将来之嫡传弟子,便不必多礼了。”说着,陆仙语目光看向陆文,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过区区半年未见,没想到你能有如此变化。” “还要感谢大小姐昔日之栽培。”陆文拱手笑道,同时陆文又偷偷的看了几眼这位陆大小姐,这半年以来,陆大小姐改造的曲辕犁已经陆续在陆家使用了。这不禁叫陆文好奇,这陆大小姐是不是也穿越过来的。 但是从陆大小姐一脸的冰霜却看不出来什么。 “你能有今日还是要依仗你自己,外部的助力也只能加快或延缓这一结果的到来。”陆仙语淡淡道。 陆文闻言,却是虎躯一震,目光露出惊骇。 好家伙,内因是事物发展的根本原因,外因是事物发展的第二位原因的唯物辩证法都出来了! 你还敢说自己不是穿越者? 第一百零三章 侮辱性极大 当然,眼底的惊骇之色也只是一抹而过,随即陆文便低头微微拱手,将心头的惊讶藏起。无论陆大小姐究竟是不是穿越者,陆文都不愿意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出去。 随后陆文与何甲两人,与陆仙语、陆芝双两人一道沿着栈桥,朝着春神湖中央的亭子走去。一路上,陆文跟在陆仙语身侧,时不时能够闻到有淡淡的花香飘过来,但是陆文却连眼神都不敢动一下,笔直的望向前往。 陆大小姐的威慑力要比陆二小姐厉害太多了,陆文能够从她身上真正的感受到陆家五百年世界所积累下来的世家威严。仿佛高坐云端,俯瞰众生,再加上陆大小姐又疑似穿越人士而且实力高强,导致陆文连一丝开玩笑的念头都不敢出现。 而何甲的情况也与陆文相似,虽然他目下已经确定被大禅寺高僧收为徒弟,但是在陆家生活了十几年,对于过去的主家,心中还是有几分畏惧。这一点哪怕经过生死间的洗礼,也不曾抹去。此时怯生生的跟在陆文身侧,双手僵硬的贴在身侧,丝毫不敢动弹。 约莫一里的栈桥,四人走了有半柱香的功夫,一路上陆文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陆仙语聊天,每一句话都要再三思量考虑再出口,毕竟眼前这女子可是个能够过目不忘的妖孽,陆文不想在言语中露出什么马脚。 等距离湖心亭还有十几步时,陆文从空气中嗅到了几分火药味道,同时身侧的陆大小姐也将注意力看向亭中,使得陆文身心一松,连忙拉着何甲跟陆仙语、陆芝双两位大小姐请辞,然后趁着在场的众人都还没有将目光完全放到他们两人身上之前,赶紧快步混入亭中。 想要在白天鹅面前展示肌肉的蛤蟆,可是具有极强的攻击力,且没有脑子了。陆文可不愿意被误伤,毕竟能够来援陆家的各方小辈,最少也得是先天境界,也就是说,陆文一个都打不过,所以装孙子才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而陆文刚刚回过头,便看到不远处亭边一处案几后面,齐昌平正朝着自己招手。陆文连忙拉着何甲朝着齐昌平走去。 等两人落座,陆仙语与陆芝双两人才姗姗来迟,然后便听到满亭的人都朝着两人行礼,无数道火热的目光汇集到陆仙语与陆芝双身上。 “各位师兄弟们无须客气。本次小聚也只是让我们小辈交流而已,并不正式,随意就好。”陆仙语面对着十数道灼热的目光,仿若未觉,带着几分笑容说道。 众人皆点头落座,陆文三人也随着起身行礼。 等礼毕落座之后,陆文坐在案几后,抓了一把香果,侧头朝着身旁的齐昌平悄悄问道:“刚才亭子里是不是有情况?” 齐昌平朝着身侧的陆文看了一眼,也抓起一把瓜子露出看好戏的表情:“目前在这亭子里的人包括了梁国四大世家、大禅寺、青城山、太玄宗、泰稷学宫等八大势力的人。虽然各家平日里没有什么生死大仇,但是数百年来积累的恩怨也不少,这些小辈也会暗中较劲。刚才是陆兄弟你们青城山还有四大世家的人准备去找李少君的麻烦。可惜了,若是师姐、陆兄你们晚一步,没准他们就打起来了。” 边说着,齐昌平还露出了一副没看上好戏的惋惜表情。 这叫陆文觉得好奇,暗暗的在齐昌平身上扫了一眼。按理说,这齐昌平应该是齐家的嫡系,偏偏又是泰稷学宫的弟子,但是眼下却又一副置身事外看好戏的模样,好像丝毫不担心自己齐家会吃亏的模样。 似乎是觉察到了陆文的目光,齐昌平扭头一笑,笑呵呵的说道:“我虽然是齐家嫡系,但是齐家嫡系子弟不下数百,我并非极出众者,否则也就不会去拜入泰稷学宫了。” 如此一来,陆文立刻了然。 四大世家这种家族虽然庞大,但是资源也不是无限的,必然会根据长幼尊卑以及资质进行分配。有多得者,必然也有少得者。其中有些人在家族中得不到足够的资源,便转投去其他宗门,似乎在这个世界看起来也并不是什么禁忌的事情。 同时陆文还多看了陆仙语一眼,作为陆家嫡系大小姐,陆仙语却投入了泰稷学宫门下,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过陆文没有多想,注意力被愈加亭中火热的纷争给吸引了。 “李少君,江湖都传闻你剑术无双,灵台之下无出左右,能否让我青城众人领略一二?” 陆文只见昨日在陆家正厅上,见过的一名约莫二十五六岁的青城山弟子,负剑而起,目光死死的盯着拿到正倚着亭柱,背对着众人,观看春神湖的李少君。 寂静~ 只见那倚着亭柱的年轻人,连扭头都没有,依旧背对着众人,对这青城弟子的声音置若罔闻。见状,这青城弟子,脸色难看异常,只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胸脯剧烈的起伏,有微白的气流从他的头顶散发出来,仿佛整个人都要气的冒火了一般。 陆文仿佛看好戏一般的看着那气的快要着火的青城弟子。他是袁老的弟子,名义上属于青城山,但是却没青城山没有任何归属感。而且昨日这几名青城山的弟子对袁老的态度也谈不上多么恭敬,所以此时看到这青城弟子吃瘪,陆文不觉得生气,反而更期待后续的发展了。 而作为本次宴会的主持者,陆仙语此时也端坐在主家的位置上,微微端起酌饮一口茶水,并未阻止。 就在这时,那倚着亭柱的李少君似乎是察觉到了亭中的异样气氛,茫然的转过头来,看着那火冒三丈的青城山弟子,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要和我比试?” 那青城弟子,压抑住火气,将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正是!”手中的握着的长剑更是微微颤抖,跃跃欲试,随时都要出鞘的样子。 “不行不行!”却不料这李少君连忙摆手摇头。 “怎么,你怕了?”这青城弟子见状,觉得李少君这是认怂了,带着几分快意的蔑笑。 “这倒不是,只是你太弱了。我怕收不住手把你伤了就麻烦了。”边说着,这李少君还叹了口气,“要是伤了你,我肯定又要被关禁闭,到时再想下山可就难了。” 杀伤性极小,侮辱性极大。 望着这李少君一本正经的感叹,再看看他对面的青城山弟子那一脸猪肝色以及颤抖的双手,陆文突然发现原来做一个高手竟然可以这么快乐! 第一百零四章 我敢拔剑,你敢接吗? 这名青城山弟子望着一脸人畜无害般的李少君,咬牙切齿:“堂堂太玄宗首徒,却连手里的剑都不敢拔吗?” 李少君笑道:“我敢拔剑,你敢接吗?” 一刹那,在场众人只觉得一股莫大的压迫凭空的从心头浮现,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仿佛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众人心头。一瞬间,在场的环境寂静无比,只有时不时的微风拂过。 齐昌平也觉得一阵胸闷,看向李少君,脸色微变,眼神凝重,“好强的剑意,恐怕李少君突破灵台境就在不日!”随后,他目光在场内扫视一阵,基本上在场众人基本上都与自己的模样相似,在李少君这股压力之下有些难忍,在场十几人看来只有何生秋与陆仙语神色自若,不受影响。 咔擦~ 突然,一声轻响从一旁传来,吸引了齐昌平的注意力。他扭头看去,却发现不过后天境界的陆文竟然津津有味的磕着手中的一把瓜子,好像丝毫没有收到这股剑意的影响。这叫齐昌平暗暗心惊。 他与陆文结识,有大半原因是看在老剑神与青城山的原因。但是现在看来,这少年并不简单,能够在李少君的剑意下不受影响,要么是元神修为高到了一定的境界,要么就是身怀能够抵御元神攻击的异宝,无论哪种都代表这人非同小可,至少绝不是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陆文当然不知道齐昌平的内心想法,若是知道,恐怕也不在意。他早在自己抵御住胡涂的天狐幻梦时,就知道自己元神修为要比自己肉身修为要高上不少,但是究竟高多少,陆文自己也不得而知了。 但是现在他已经能在灰色空间顶着压力走出二十丈远,比当日挡住胡涂的天狐幻梦时还要强上几分。 此刻,陆文正磕着瓜子,津津有味的看着亭中后续情节如何发展。 只见那名青城山弟子好像被定格在原地,只有喉结暗涌,冷汗簌簌直下,显然是被吓得愣在原地,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见状,李少君轻笑一声,转过身去欣赏风景。众人也只觉得心头大山消失不见,顿时觉得松了口气。 只见那青城山弟子的脸色由青变紫,由紫变红,宛若一只被反复蒸透的大虾。而周围人那若有若无般讥讽的目光更如同一把把尖刀,将他骄傲的内心戳的稀烂。他平日里作为先天武者,天下道门大宗青城山之弟子,所到之处,莫不是谄媚绝倒的恭维声,哪里受到过这种气。 而且在座的各位全都是梁国顶级门派的弟子,若是今日被李少君一句话吓到不敢动弹的事传扬出去,那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他越想越气,霎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铿锵! “李少君,你太玄宗莫要欺人太甚!死来!” 只见,这青城山弟子拔剑而出,锋快的剑刃在阳光下宛若银鳞带起一片波光,随后就见这剑刃宛若飞逝的流星,径往李少君背后而去。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就连其他两名青城山弟子都没有反应过来,等连忙喝道“师兄,不可”时,那一柄亮银的长剑距离李少君后背不过三尺距离了。 而就在下一刻,眼见那长剑就要刺入李少君的身体中,但是却不知为何,那李少君的身形仿佛泥鳅一样,长剑莫名的从李少君右侧肋骨旁紧贴着衣服刺了进去,根本没有刺中李少君。 那青城山弟子一见,心中越发狠辣,手腕一横,长剑横刃直直的朝着李少君右臂扫去,若是扫中怕是李少君这手臂都要被扫断。但是还没等长剑挥出,却发现一股莫名的震荡之力从长剑剑身上传来,一时间他身体内原本平静的内力翻滚不止,让他难受的几欲吐血,同时手中长剑更是难以掌握,他强压下翻腾的内力想要强行控制住手中长剑,但是用力越大反震的力度越强,眨眼间便难以握住长剑,长剑瞬间脱手。 就在这时,还在李少君左臂腋下的长剑笔直的飞出,剑柄径直打中青城弟子胸膛,将他击退出五六步,同时见他‘噗呲’一声,殷红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化作漫天血雾。 而那柄长剑在击中他胸膛之后,在空中翻舞了两周,最后剑刃朝下,径直的朝着这青城山弟子的右侧肩膀而去,若是落下,这吹毛断发的宝剑便要立即斩断他的右臂。但是他被那剑柄击中,还未站稳,根本反应不过来,此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长剑落下,目光之中露出绝望的神色。 就在这时,一柄长剑递出,长剑剑尖正好与落下的剑尖点在一起,随后就见这落下的长剑在这柄递出的长剑转了个方向,朝着地面而去,长剑入地瞬间便没入了青石地板足有一尺有余,叫在场的人见了都暗暗心惊。虽然先天高手肉体强大,但若是被这么一剑斩中臂膀,也是绝对吃不消的。 “李师兄本次宴会乃是陆师妹主持,不宜见血,还请师兄息怒。”何生秋笑着将长剑收入鞘中,朝着李少君微微拱手。 “你就是义剑何生秋?”李少君转头看向何生秋。 “正是。”何生秋微笑着。 “若是泰稷学宫仁义双剑只是这种水平,那看来以后我就没有去泰稷学宫的必要了。”李少君带着几分遗憾的摇了摇头,随后,李少君转头朝着已经那名被搀扶着的青城山弟子说道:“回去告诉王真,来日李少君会登门拜访,希望到时候他能不吝赐教。” 陆文此时握着一把瓜子,脑海中反复的闪现着刚才太玄宗李少君与青城山弟子,还有何生秋最后那一剑的风采,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但是却叫他冷汗都出了一身。这些人也就不过二十来岁,但是实力却已经如此强大,叫陆文既惊讶又羡慕。 而李少君口中的‘仁义双剑’还有‘王真’也叫陆文好奇,于是他偷偷侧过头朝着齐昌平询问。 “在泰稷学宫当代小辈中,剑术最强的只有两人,其中一人就是何师兄,被称作义剑。而另一人叫做左元,被称为仁剑。所以他们两人并称为仁义双剑。而王真亦是青城山当代天骄,剑术亦是独步天下,天生剑心,为不世出的剑道天才。”齐昌平为陆文小声解释道。 陆文闻言微微点头,然后将这些信息记在心中。 “就凭你也配挑战王真师兄?恐怕你的剑术我派太上长老的弟子都不如。”只见那青城山弟子捂着胸口,恶狠狠地说道。 而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惊讶。 陆文亦觉得太上长老这个词有几分耳熟,侧头朝着齐昌平问道:“青城山还有太上长老?他弟子也很厉害吗?” 但却见齐昌平古怪的看着陆文,一副似笑憋笑的模样:“青城山太上长老正是老剑神。” 闻言,陆文立刻恍然,原来如此!怎么说听着这么耳熟,原来是师父。 但是陆文立刻反应过来,袁老的徒弟是谁? 不就是自己吗?!! 同时陆文只觉得身上都炙热了不少,一抬头,果不其然,在场的人全都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其中眼神最为炙热的无非就是那李少君。 而当陆文看到李少君默默地去取背后的长剑时,再也坐不住了,在全场的目光之下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伸出手来喝道: “李兄且慢!!” 第一百零五章 无招胜有招 闻言,只见李少君解剑动作一顿,抬头望向陆文,眼神之中有少许疑惑。 “其实在下拜入师尊门下时日不长,学艺未精,恐怕不能让李兄尽兴。”陆文站起身来,朝着李少君微微施礼,面带些许微笑。虽然面上淡然,但是陆文心中却有些紧张,刚才那李少君虽然在还是小露一手,但是那神鬼莫测般的手段还是叫陆文看的心惊。跟这种不世出的天骄比试,纵然无性命之虞,但是出丑也是免不了的,自己可没有受虐的癖好。 “无碍!我也不用内力,你我单用剑法比拼。”李少君眼神火热的看着陆文,仿佛面前是个是个稀世佳丽一般,盯得陆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见李少君还不死心,陆文一脸为难的表情,随后叹息一声,朝着身旁的何甲低声道:“好罢,将我刀取来。”闻声,何甲连忙将陆文刚才放在身后的环首刀取来,递到陆文面前。 还未等陆文接过长刀,反倒是对面的李少君脸色一变,盯着陆文的问道:“你为何不用剑?” 陆文将持着环首刀微微合手,一脸难色的说道:“自入门以来,师尊还从未教过我剑术。” 此话一出,李少君连同亭内众人,甚至连青城山的几名小辈也都露出错愕神色,跟随老剑神却不学剑法,而学刀法?这不是非要在夏天观雪吗? 陆文话音落下,便开始观察起对面李少君的表情,不出他所料,只见李少君面露几分犹豫之色,然后抬头看向陆文,不甘死心,继续问道:“小师叔平日侍奉老剑神左右,难道从未见过老剑神出手吗?” 见状陆文,心中暗喜。这李少君看自己的眼神如此热切,除开极小的概率是因为自己帅气的容颜,其他的可能性只有能是看上了袁老的剑术。若是自己告诉他不会用剑,这李少君想要跟自己比试的心自然也就退散了。 不过看眼前李少君这副不依不饶的模样,陆文心道若是不放点干货,恐怕今天是躲不开这一劫了。但是袁老除了在自己面前展示过一遍刀法,其他招式再无展示,自己上哪里为他展示剑术? 正发愁间,陆文突然有一计暗上心头,脸上当即作出为难状:“小子并见过师尊他老人家出招。” 话音落下,就看到这李少君面露失望之色。 旋即,陆文又装作回忆状,用着有些不确定的语气说道:“虽然未见师尊剑术,但是常听师尊说一句话。” “怎样的一句话?”李少君连忙问。 不止李少君,只见在场的亭中的人全都环视过来,盯着陆文,目光之中透漏出好奇的神色。 虽然老剑神如今跌落至灵台境,但是昔日也曾是龙虎榜之魁首,天下剑道执牛耳者,虽然修为跌落,但是武学见解依旧能让他们这些还在先天境界的小辈获益匪浅。 望见亭中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陆文觉得这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若是再晚些,这火候就有些过了。于是抬手轻咳一下,朗声道:“师尊常对我说剑法无常势,应以无招胜有招。” 此话一出,只见这亭内众人纷纷露出迷茫的神色,更有人不由得嗤笑而出,无招胜有招?那寻常的幼童拿着木棍比划两下,不也是无招?在他们看来,这句话可笑至极。只是因为碍于老剑神的名号才不好将口中的讥讽道出。 不过除了这些或迷茫、或嗤笑的人之外,陆文发现还有人微皱着眉头,作思索状,只有三四人而已,其中就有李少君、何生秋两人,只见他们几人紧锁着眉头,仿佛陷入极纠结的模样。 看见他们的模样,陆文内心之中不禁有些犯嘀咕,这套理论还是他抄的前世的一本小说,至于真假从未陆文也从未验证过,这几人会不会因此走火入魔了...... 同时,陆文还朝着一侧的陆仙语看去,观察着这位大小姐的神色,却发现这位大小姐也微微皱眉,做思索状。这让陆文有些怀疑这位大小姐穿越者的身份了。 就在这时,却见李少君突然大喝一声,声若雷霆滚滚,便有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以亭子为中心朝着四周散发而去,声势骇人。而陆文却被他吓了一跳,耳朵都被震得有些耳鸣,等转过头去来,却发现李少君眼神明亮如皓月,此时正紧紧的看着自己,这将陆文吓了一大跳,心道这李少君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多谢小师叔赐教,小子受教了。”李少君一脸喜色,说着竟然朝着陆文拱手施礼。这一幕看呆了亭内的众人,尤其是那些刚才还觉得陆文是在胡说八道的人。 看这幅模样,分明是李少君从刚才那一句看似胡说八道的话中悟出了什么道理。 难道这句话中真的暗藏什么绝妙的剑招?于是众人纷纷静下心来,静静体会,但是越是体会越觉得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厉害之处,不少人眼神沟通,但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看到的只有迷惑。 而就在这时,何生秋也微微睁开眼睛,目光中还有几分不确定的神色,但也朝着陆文微微施礼,“多谢陆兄赐教。” 这一下子亭内的众人立刻更加坐不住了,这亭中剑术最高的两人都从其中有所感悟。那自己若是感悟不到,岂不是落后于人了?于是他们更加焦急的想要从这句话中得到奥妙,一时间有数人急的一派抓耳挠腮的模样。 这些人的模样,陆文都看在眼中,同时心中也就几分藉慰,还好自己还算是个正常人。同时微微抱拳,朝着李少君与何生秋两位‘非常人’拱手还礼,心中也十分好奇,这两个人究竟从刚才那句话中领悟出来了什么东西?但是陆文也不好出口询问,两人究竟感悟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接下来的宴会上,陆文虽然还端坐在这偏僻一角,但是隐隐已经成了场内的中心,各派天骄都来纷纷朝着陆文敬酒。甚至那青城山的几名小辈也过来,一脸窘色的朝着陆文施以长辈礼,给陆文敬酒。虽然并不太待见这几人,但是陆文也并没有端着小师叔的架子,而是笑呵呵的端起酒杯朝着这几名师侄同饮。 一场宴会下来,陆文已然同各派天骄都混的有几分熟稔了。 这一场宴会开了两个时辰,陆文除了必要的话之外,一直都做壁上观,听着这些小辈讨论武学进展以及趣事,叫陆文也获益良多。 尤其是听到关于太岳山脉的消息,陆文更是竖起了耳朵。 “如今灵气复苏,天地大变,使得阵法不稳,这才让妖族有了可乘之机。” “哼,小小妖族不足为据。五十年前妖族未能踏足梁国一步,五十年后亦如此。”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五十年前阵法可还不像如今这般不稳。” “你等休要壮妖族志气,灭人族威风。” 陆文听着在座的这些各派天骄的谈话,只觉得耳目一新,同时也让陆文知道,原来妖族在这些大派之中并非是什么隐情。 一场宴会开下来,陆文获益良多。 而李少君也负剑走过来。 “今日从小师叔这里获益良多,改日少君必亲至青城山登门拜见,还希望小师叔不要嫌弃。”李少君朝着陆文微微抱拳。 “李兄说笑了,你若来访,在下必扫榻相迎。李兄,你我年纪相仿,就不要叫我小师叔了,你我二人便以兄弟同辈相称吧。”陆文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僭越了。陆兄。”李少君笑呵呵的说道。 之后,李少君辞行而去。 之后各派天骄都来与陆文一一告辞,陆文则一一笑着回礼,看起来陆文反倒是这次宴会的主办人之一了。 而这时,陆文却也发现在不远处,有两名年轻人看着自己,眼神冷冽,这叫陆文一头雾水。在脑海中搜集了半天,也未发现自己见过这两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的他们。 那两人见陆文看过去,便拂袖离去。 陆文拉过身边齐昌平,询问道:“那边两人是谁?我好像并没有得罪他们吧。” “他们是梁家的人。”何生秋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梁家?”陆文则有些好奇的看着那两人的背影。 “当前龙虎榜第一,梁国的第一高手便是梁家的梁无邪前辈。听说在五十年前,梁无邪始终被袁老剑神处处压制一头,直到老剑神失踪之后,梁无邪才成为梁国第一高手。”何生秋笑呵呵的为陆文解释道。 听何生秋如此说道,陆文顿时恍然,原来这是老一辈的恩怨,旋即便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转头朝着何生秋微微一拜,笑道:“多谢何兄解惑。” “无碍,反倒是在下还要多谢陆兄,刚才一言让我获益良多。”何生秋谦和的笑着。 陆文望着何生秋的笑容,心中十分好奇何生秋究竟领悟到了什么东西,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今日宴会,陆兄可成了当之无愧的主角,一言‘无招胜有招’若平地惊雷,惊醒凡人。”陆仙语就在此时翩然走了过来。 “大小姐谬赞了,这非我之言,我也只是转达师尊之言。”陆文笑道。 而跟在陆仙语一侧的陆二小姐则一脸好奇的开口说道:“陆文,这句话真的是老剑神说的?可是我怎么听不懂?” “说实话,我也听得迷迷糊糊的。”一旁的齐昌平也出生说道,神色有几分尴尬。 “我倒是有几分见解,老剑神此言应该是意为见招拆招,以不动应万变。而因为见招拆招,所以招式便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叫敌人无从可防,无处可守。”何生秋低吟着说出自己的猜测,然后抬头看向陆文:“我这一番粗浅见解,还请陆兄斧正。” 陆文微笑着点了点头,“何兄已见真意。”而内心则震撼异常,这何生秋能靠短短一句话,便联想出这么多东西,着实叫陆文大吃一惊,只能称呼其为变态。 而经过何生秋这一番讲解,齐昌平与陆芝双两人则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单单是见招拆招还不够。还需要一个‘快’字,若是出剑不够快,无法挡住来袭的招式并反制,这无招胜有招便成了一句空谈。”陆仙语微笑着补充道。 “原来是这样!”陆芝双眼神亮的仿佛两颗闪亮的星星,齐昌平也一副恍然的模样。 陆文面带微笑不停的点头,不发一言。 跟这些武学天才讨论武学真是一种折磨! “仙语先走一步,今晚还有一次大宴,诸位不要忘记。”说罢,陆仙语便带着陆芝双离去。 随后,陆文跟齐昌平跟何生秋告辞。 陆文站在亭中,目送着两人远去。 “哥,刚才那个小道士为什么要叫你小师叔啊?”何甲好奇的问道。 “天下道门是一家,那小道士也是道门中人,我是袁老的弟子,道门辈分高了,他便要叫我小师叔。”陆文为何甲解释道。 而陆文又想到那李少君是第一个明悟的人,虽然不知道他领悟了什么,但想必刚才那何生秋与陆大小姐所说的话,他都已经率先想到。 跟这些天才接触的多了,我常常因为自己不够聪明而感到自卑。 陆文长叹一口气,将环首刀背起,对何甲说道:“先回去吧。” ...... “何师兄,我便先回去了,等明日同师姐咱们一道回学宫。”齐昌平笑着说道。 何生秋依旧带着和蔼的笑容,微微抱手,然后目送着齐昌平远去。而等到齐昌平消失在视线中时,何生秋那和蔼的笑容却缓缓消失,逐渐阴冷下来。 他抽出身侧的宝剑,只见原本锋利的宝剑之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 何生秋脸色阴沉的盯着剑刃上的缺口看了半晌,随后铿锵一声将长剑收入鞘中,然后转过身来,对着不远处的一处转角,沉声道:“不必鬼鬼祟祟的,出来吧。” “咯咯!”只见一道银铃般的声音传出来,然后就看到一个脸色苍白如白纸的消瘦女子从转角处走出,目光灼灼的看着何生秋,脸上带着三分妩媚神色。 看着这女子走出来,何生秋的眼神更加阴冷下来,还隐隐带上了几分杀意,叱道:“妖孽!一缕残魂也敢出来现身出来?”同时,左手剑鞘中隐隐传来轻吟声。 “咯咯!若是杀了我,这女子也活不了。泰稷学宫的义剑会伤及无辜之人吗?”女子轻捂樱唇笑道。 “若是你现在离开这女子,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何生秋眼神阴冷的说道,同时手中的长剑抖动的更厉害了。 “义剑大人莫要生气,不妨先听我说两句,如何?” 第一百零六章 爱别离 何生秋眼神冷冽的看着面前的少女,紧握着常见的左手关节处微微发白。刚才他在少女出来的第一刻便知道这女子被妖物附身了,因为这女子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已经灯尽油枯了,绝不可能如此轻松的站着。而且从对面这具瘦弱的身体上传来一股莫大的压力,也让何生秋感觉到了威胁。 能够在死后使元神附身夺舍他人,这种手段先天高境界根本做不到,必然是灵台境的大妖或者高手才行。先天高手面对灵台境大妖,就如同蝼蚁撼象。但是失去肉身,元神就是无根之木、风中残烛,根本没有几分实力可言,而且这是在陆家,有天门境陆家老祖坐镇,还有不知多少明里暗里的高手,自己便是不敌对方,但是逃跑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现下虽然紧张,但是何生秋倒也不惧,面对女子说道:“说吧,给你二十息时间。” 女子看着何生秋一副凛冽的模样,毫不在意,伸手捻着身侧的一朵花瓣,柔声细语道:“刚才义剑大人与太玄宗李少君在湖心亭中的争斗我已经看到了。” 话音还未落,就见何生秋握剑左手上青筋凸起,脸色渐渐阴冷下来,眼睛紧紧盯着女子那苍白但又妩媚的脸,杀意渐渐隐现,瓮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之所以不敌李少君,原因便是你功法、修炼资源皆不如他。”女子脸上的妩媚表情渐渐隐去,语气渐渐变得有几分戏谑,“你虽然是泰稷学宫当代弟子中最强之一,但是泰稷学宫不重剑法,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那陆家的大小姐身负泰稷学宫弘文阁儒门妙法,而你不过是普通的二流功法,有生之年进入灵台境已经大幸,绝无可能触及灵台之上。虽然当下她还稍逊于你,但是以陆家之资源,用不几年她便能将你远远甩在身后,届时你与陆仙语、李少君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闭嘴!大胆妖孽,满嘴胡言乱语,蛊惑人心,该杀!”何生秋低吼一声,拔剑而出,银光一闪,锋芒剑刃携带无匹之势朝着女子而去,不过眨眼之间便要洞穿女子头颅。 面对这袭来的剑势,女子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反而面带微笑的看着一脸狰狞的何生秋,“若是你杀了我,你此生再无望问鼎天门!” 铮!! 长剑在女子眉眼间三寸距离稳稳停住,一股无形剑气从剑尖排开,将女子的发丝吹开,露出她光洁的额头。而何生秋手持长剑,紧盯着女子,两人站在原地盯了数息。 女子突然一笑,将手中碾碎的花瓣丢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换个地方,义剑大人觉得如何?” 何生秋盯着女子看了半晌,突然手腕一转,将长剑收入鞘中:“跟我来。”说罢,他转身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而女子看着何生秋的模样,脸上露出一分微笑,然后迈步跟着何生秋而去,随着两人远去,一阵风拂过,仿佛此地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这边,陆文与何甲两人刚刚回到小院,却发现慧空和尚此时正站在院门口前,长长的须白眉毛随风摇摆。而看到慧空和尚,陆文心头微微一惊,觉得有几分头疼。自己昨日跟慧空的机锋,不过是自己前世从网上看的段子而已,陆文自己都云里雾里,不过是拿出来借花献佛而已。 可没想到却被这慧空和尚缠上了,多次请自己为大禅寺小辈讲法。自己是什么水平,他人不知,陆文自己可是清清楚楚,若是扯虎皮、人前显圣的勾当自己还算熟稔,但是给人讲法这可是见真功夫的,自己万万做不来。 不过慧空和尚就堵在这里,陆文也不好掉头就走。毕竟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灵台境高手,于是陆文带着何甲,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等看到陆文两人走过来,慧空和尚睁开眼睛,眉宇之间带着慈祥,朝着陆文抬手持礼,号了声佛号。 “小子,拜见慧空大师。”陆文也连忙躬身,然后起身询问道:“不知慧空大师来此是有何事?” 慧空和尚微微一笑,伸出枯瘦的手指朝着何甲一指,“老僧准备回大禅寺了,所以来带走小徒。” 闻言,陆文脸色一变,连忙问道:“我陆家老祖今夜备下宴会,大师不参加了吗?” “关于妖族的事情老僧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再参加宴会也不过是多耗费些时间。”慧空和尚笑道。 陆文点了点头,知道这都是迟早的事情,于是伸手在何甲后背一推,朝着慧空和尚推过去,嘱咐道:“去吧。走之前不要忘了跟陆婉姑娘辞别。” 何甲怔怔的向前走了几步,突然转头过来。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在陆文有些微微惊愕的眼神中突然朝着陆文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下,落在青石板上清晰可闻,等何甲叩首起身,只见他一张脸上已经是涕泪横流,“哥,我走了。” 一声哥,却让陆文想起了一年多以来与何甲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一时间,心中热流涌动,陆文抽了下鼻子,然后伸手在何甲的头上摸了摸,喃喃道:“半年没见,长高了。” 然后陆文抬首看向慧空和尚,出声道:“大师,还请善待吾弟。” 慧空和尚持礼朝着陆文笑道:“还请陆少侠放心。” 然后走上前来几步,弯腰抓住了何甲的手,微笑说道:“痴儿,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到、放下不,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且随我走吧。” 随后,慧空和尚微微朝着陆文一施礼,便抓着何甲转身离去。而陆文也持佛礼,朝着慧空和尚长长一拜,等起身时,发现远处的何甲一步三回首,正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泪水爬满脸庞。 陆文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两道背影,喉咙滚动,喃喃道:“好好活着。” 陆文在院落门前站了许久,直到两人的身影在远处的转角处消失不见,又凝视了十数息,确定哪里不会再有人出现了,才有些意志消沉的转身步入院落之中。 而还没有走出几步,却突然发现有一道身影在不远处,抬起头来,发现有一个人正微笑的看着自己。 陆文惊讶之下,‘师父’二字脱口而出! ...... 夕阳下,一行五六个僧人从白麓城北城门口走出,然后在城门口的护城河桥上驻足,其中几个僧人面色有些难看。 “师叔,这似乎不好吧?”一名大耳和尚看着远处的场景,脸色难看的对着慧空和尚说道。 “既未剃度,便未入佛门,又如何逃过这红尘中的七情六欲。”慧空和尚看着远处的场景面带微笑。 这名和尚顿时哑然,这几天来,他曾多次规劝这位师叔不要收下那名看起来资质平庸的少年,可是每次都被师叔用机锋或佛偈反制的哑口无言。 不远处,城墙下。 少年与少女站在夕阳绚烂的余晖下。 少女眼眶微红的盯着少年,有些哽咽却还装作毫不在乎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少年憨笑一声,挠了挠后脑勺,看到眼前少女的模样,想要讲个笑话逗她开心。但是搜肠刮肚一番,突然想起了兄长给自己曾经讲过的一个故事中的场景,于是他嬉笑道:“等到枝头全都朝着东伸展,我就回来了。” “啊!”陆婉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何甲正在逗她,于是举起秀拳朝着何甲打去,而何甲也连忙倒退几步,跑远开来,让少女打不着。 “你给我回来!”陆婉生气的指着几步之外的何甲。 “等我回来,让你打个够!”何甲站在远处笑呵呵的说道,朝着少女挥了挥手,然后转身朝着远处护城河桥上的几名大和尚走去。 望着远去的何甲,陆婉举起胳膊,露出藕白的小臂奋力挥舞着。 “回去吧!”何甲远远的跳起来挥舞着双手。 “知道了!”陆婉无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大声的喊着,更加奋力的挥舞着手臂。 这时,只见远处桥上的几名僧人突然被一朵硕大的莲花托举起来,竟凭空的飞向了天空,这让周围的人顿时看傻了眼,纷纷跪伏,大喊神仙。 而陆婉看着远去的莲花,挥舞的手臂渐渐停了下来。突然,陆婉朝着那朵莲花飞离的方向大步追去,在身后的只留下了串串鲛珠,“你要早点回来啊!” 而天边的莲花早已化作一个黑点,几乎看不到了。 陆婉追逐到一处城外的土丘上,她抬头看向那朵莲花消失的西北方,注视良久。突然,她的肩膀抽动起来,随即她整个人蹲在了土丘上,土丘上的影子在落日余晖中拉的极远。 第一百零七章 棒槌剑胎 “老师!”陆文朝着袁老恭敬一拜,然后站起身来,目视老者。只见袁老坐在轮椅上,一脸和蔼笑意的看着陆文。 “感觉如何?” 陆文微微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知道袁老这是在问什么。脸上笑容缓缓收敛,情绪有些低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遇。” 袁老望着陆文,伸手微微抚髯,并未出声,任陆文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不过也只有两三息,陆文便从这股情绪中脱出,一抬头正发现袁老正含笑看着自己,他正要说话,却只见袁老伸出左手,往空气作抓取的模样,然后在陆文微微惊骇的眼神中,只见一把通体晶莹剔透,宛若紫色碧玉般的长条玉石被袁老抓在手中,放在膝上。 “陆文,你且过来。”袁老朝着陆文微微招手。 陆文看着这块紫色碧玉出神了两息才缓过神来,这块玉石一看就是宝物,自己两世为人也从未见过这等宝物。而且莫名的,陆文总觉得这淡淡的烟紫色有几分的眼熟,不过这缕杂念很快被陆文收起,他连忙走了几步,来到袁老身前。 只见袁老将放在膝上的剑胎拿起,含笑将剑胎递给了有些失神的陆文。 “即已入我门下,应当有拜师礼。但为师除了随身的绿霞剑便别无他物了。这块剑胎由紫斑竹王所锻造,已有灵体但无灵性,日后你若有机缘寻觅到天材地宝,或许能够练出一把真正的灵剑。” 陆文看着身前的宛若紫玉般的剑胎有些出神,同时恍然,难怪他刚才觉得这块长条形状的紫玉有几分眼熟,却原来是由那株紫斑竹王炼制而成。与这种用天材地宝炼制出的宝物相比,自己那二百锻的环首刀便显得廉价无比。 陆文吞咽了口口水,然后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从袁老手中接过这紫斑竹剑胎,入手的一刹那便有一股微凉的触感,上面还有些缜密的纹路,宛若竹叶的脉络般。只是表面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块未经打磨的中间粗两头窄的玉石,若不是袁老提示,陆文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块‘剑胎’。 当接过剑胎的一瞬间,只见这剑胎从原本的神异模样以极快的速度由剑胎内部开始变黑,不到一息的时间里就在陆文手中变成了一块黝黑中微微泛紫的石头,看起来平平无奇,朴实无华。 “这?”陆文看着剑胎的异变,顿时傻了眼,连忙用惊愕的表情看向袁老。 只见袁老笑道:“这剑胎只有内力注入才能恢复本来面目,若是没有内力注入便会神物自晦,与寻常物什无二。” 闻言,陆文点了点头,低头伸手抚摸手中的黝黑剑胎,这剑胎看起来不长,约莫只有三尺多几寸,但是重量奇大,单是初上手就要比自己双手环首大刀的重起码十倍不止,估摸着最少也有三五百斤重,若不是自己已经习武,根本连这把剑都拿不动。 虽然陆文如今极限的力量双臂一震能有千斤之力,能举起数百斤的东西,但是那把环首刀却也不过只有四十余斤的重量。 兵器首要的便是要合手,像军营中也有数百斤重的铁质兵器,天生神力者或者锻骨境武者轻易就能举起。但要是上阵杀敌时还是要使用几十斤的兵器。生死之间,差之毫厘就有可能殒命,使用数百斤的兵器很快就会力气耗尽。 所以这紫斑竹王剑胎虽然好,但自己现下根本无法使用,若是跟同境界的锻骨境高手厮杀,很容易就会因为武器过重而导致招式流转不畅。按照当前进境估算,最起码也要等到锻骨小成才能将这紫斑竹王剑胎自如使用。 不过...... 陆文低头看了一眼这坑坑洼洼连那头是剑柄那头是剑尖都分不出来的剑胎,顿时有几分嫌弃。说好听些是剑胎,说难听点这就是个棒槌。能被天门境老祖宗和师尊看中,这绝对是个宝贝,但是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根本用不上,若是随身带着,还容易影响步伐身形。 经历数次生死战斗,陆文现在务实的很,外在的东西再珍贵也没有自己这一条小命珍贵。这东西与自己的关系就好像和氏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消息走漏,怕不是又被多少人盯上。自己有灰色空间和虬龙劲,还有老祖宗为自己伐髓洗经,纵然以前资质再怎么差劲。陆文也有信心在有生之年达到灵台境,到时候想要一把还不是‘灵剑’的剑胎还不是手拿把攥? 所以只是一瞬间,陆文心中就有了思量。 “师尊,这礼物太贵重了,徒儿何德何能能够拥有如此宝物。”陆文抱着‘棒槌’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只听膝盖与青石地板发出一声巨响,而陆文脸上更是一副痛哭流涕的表情,仔细去看,眼圈发红,眼泪更是流了满面。 袁老看着陆文这一副模样,笑着摇了摇头,随后用着无奈的语气说道:“你这个老匹夫还真是所言不假。” 哈? 陆文抬起头来,脸上的泪水还未干涸,眼圈透红,这副哭相现在又掺入了几分好奇。 “哈哈哈!我陆家子弟,老夫岂能看不透彻?这次可是老夫赢了。”只见一道极高的身影自突然打开的房门中负手走出,正是陆家老祖,他脸上还有几分得意的神色。 陆文跪在地下听到陆家老祖的话,内心一惊,顿时明晰了这一切。原来眼前的两位‘百岁老人’早就知道自己的反应,甚至还为此打了个赌?陆文顿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扒光衣服的人扔到了聚光灯下,任何一点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果然人真是越老越妖,以后跟这些老妖怪打交道还是坦诚一点的好。 等他走进,看着跪在地下的陆文嗔笑道:“还不快点滚起来。” 陆文抬起头,眼泪汪汪的喊道:“疼!” 是真疼! 刚才陆文只是想营造一些气氛才突然下跪,但是却忘了自己怀里还抱着个数百斤的‘棒槌’,根本控制不好力道。虽然已经是锻骨境,但是肉体与青石对撞的下场依旧没有什么变化,陆文登时疼的流出了眼泪,可谓是本色出演,现在更是感觉双腿已经麻木。 过了十几息,陆文抱着剑胎恭敬的站在两个老妖怪面前,只有眼圈还有些红。 “老夫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还想在我们面前耍小伎俩?你以为人人都是慧空那个呆子吗?”陆老祖对陆文呵斥道。 陆文低头不语,只顾点头,内心却是腹诽。这陆家老祖不知道活了几百岁,恐怕这句话是真的物理意义上的。 至于慧空老和尚......陆文想了一下,只觉得老祖宗说的有道理。 “你这劣徒,这灵剑剑胎多少人可遇不可求,你却急着往外送。”袁老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说道。 “你这老匹夫还没看清这小子的本质?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没他的一条小命重要。恐怕你这青城剑神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小子的身上了。”陆家老祖一旁笑道,陆文只是撇了撇嘴,考虑到容易挨揍,自己还打不过,就并未反驳。 “哎~万般不由己,皆由天注定。”袁老微微叹了口气。 “何须管什么破天破命?我看不如这样,你要是担心这小子毁了你的名声,可以废了这孽徒,我偌大的陆家,子弟无数,什么样的天骄没有,还愁找不到人继承你的衣钵?”陆老祖站到袁老身旁,目光看着陆文,语气肃穆。 闻言,陆文惊出一身冷汗,正要开口之际,却听到袁老淡然说道:“时候不早了,陆大先生还要宴请其他大族门派,若是无事,还请先回吧。” 只见这位陆大先生气势顿时一窘,不禁干咳了几声,然后负手离去。 等陆大先生走出门去,却看到门外有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正在等候,见陆老祖出现,连忙迎了上来,然后低声说道:“老祖宗为何对一位油滑的小辈如此看重?” “你怎么看他?”陆老祖轻声问道。 “机心太重,贪生怕死,资质平平,未堪大用。”陆家二叔祖低吟一阵,说出自己的评价。 却见陆老祖一笑,“此子恐怕是我陆家当代中天赋仅次于仙语的一人,虽然修炼的年龄太大,无法问鼎天门,但若能成长起来,亦能稳稳踏足灵台。” 陆家二叔祖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老者。陆家当代第一人便是陆仙语,身负陆家与泰稷学宫两大世家、宗门的传承,放眼当今梁国,也是横压一代的天骄。虽然修为进境还只是先天凡息,但是其中隐秘他作为陆家二叔祖却是清楚地很。能够获得仅次于陆家大小姐的评价,还是老祖宗亲自说出口,着实让他惊讶。 “至于贪生怕死。”陆老祖淡然一笑,负手道,“我辈修士谁不怕死?谁机心不重?生前死后,白骨一捧,又能修什么道?练什么武?”随后负手离去。 陆家二叔祖在原地呆立半晌,才恍然惊醒,连忙追随陆大先生而去。 ...... 小院中,只剩陆文与袁老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 “这剑胎你当真不要?”袁老笑着问道。 “师父所赐,徒儿怎敢不要。”陆文抱着‘棒槌’,一副苦瓜脸不甘愿。 袁老瞧见陆文这副模样,摇了摇头苦笑两声,然后才正色道:“这剑胎对后台境界的武者来说太过鸡肋,没有内力催动,便只是一根死物。唯有到了先天境界才能发挥出其几分威力,将这剑胎现在给你是要你了解剑胎,以后才能根据自己的需要去锻造出最合适自己的灵剑。” 闻言,陆文恍然大悟的样子好奇问道:“原来师父是要我日夜抱着这根棒......剑胎睡觉?”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绿霞出现,重重的在陆文脑袋上敲了一下,吃痛之下,陆文抱着‘棒槌’,眼泪汪汪。抬头看去,却是一柄泛着莹莹绿霞的宝剑,宛若翠竹,悬浮在空中,刚才显然是用剑柄敲了一下自己的头。 “胡闹!”袁老正色道,然后说道:“你既然入我门下,便要开始修习青城剑术了。从今往后,每日用这剑胎挥剑五千次,练习完之后,我会将剑胎收起。” “五千次?”陆文低头看向怀里的‘棒槌’目瞪口呆。 “你方才不是还说‘无招胜有招’吗?想要无招,便要先有招。由有生无,由无生有,如此一个循环你的剑法才算登堂。让你挥剑,是要你充分了解手中的剑,了解它的一毫一厘,一分一寸,了解用它挥出的轨迹,凡此种种,才算是了解。不是让你抱着它睡觉。”袁老笑看着一脸苦哈哈的陆文。 “哦~”陆文将剑胎放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至于袁老从哪里知道‘无招胜有招’这句话,他也不去深想了,这种老妖怪都太可怕了,自己这种小雏鸡在他们面前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乖乖躺平、坦白从宽。 “那师傅,我推您去参加陆家晚宴吧。”陆文殷勤的说道。 “不去了,你从今天便开始修炼,今夜不挥足五千剑便不准睡觉。”袁老一捻长髯,淡然道。 陆文却是傻了眼,呆愣在原地。 ...... 半个时辰后,齐昌平悠闲的踏进小院,口中高喊。 “陆文兄!我们同去赴......”话音还未落,齐昌平的脚步戛然而止。只见在小院中,一个少年赤裸着上身,手中拿着一块黝黑的石头正在不断地挥舞,身体周遭不断有滚滚热气蒸腾出来。 而在少年身前,还有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者,手中正拿着一根小竹竿,只要少年动作稍有不足,小竹竿便精准的出现在那个部位,将少年的动作纠正过来并留下一条鲜红的痕迹,如今只见少年上身几乎布满了红印,尤其是两条胳膊,与刚刚出炉的卤猪蹄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副景象,让齐昌平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而那边陆文看到齐昌平到来,却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挤眉弄眼发信号。 “去转告一声,今夜的晚宴陆文不去了。”袁老淡然的声音传来,齐昌平顿时如释重负,连忙拱手道:“拜见老剑神,小子明白。”然后抬起头给陆文传送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便拔腿就跑,溜出门外去了。 没义气啊! 这都是什么狐朋狗友啊! 陆文心中这个气愤! 啪! 一条鲜红的印迹又出现在陆文的手腕上。 “又偏左了半寸。”袁老声音也应声而至。 陆文欲哭无泪,只有手持剑胎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第一百零八章 陆家宴会 陆家大宴,宴请来自三大家族、青城山、太玄宗、泰稷学宫等梁国的顶级世家与大宗,这消息几乎在一日之间便传遍了整个白麓城。一些目睹了那日陆家遇袭的商户在白麓城开城后更是将这消息短短的时间就传遍半个益州。 此时在陆府之外,不知道有多少人等在陆府门外就为了能够看一眼这梁国最顶级的世家与宗门。更有人梳洗打扮,穿的光鲜亮丽幻想着自己能够被世家或者宗门看中,拜入门下,一步登天,飞黄腾达。总而言之,各种纷飞的心思以陆府为中心,交织成密布的网。 “两大天门,六名灵台,先天高手数十,陆家不愧是镇压南境三州六百年之久世家大族。若是我家族能有一名灵台坐镇,百年之后或许也能跻身豪族之流。”在陆府门外,有穿着光鲜亮丽的人看着那丈许高的白玉石狮感慨道。 “呵,这还只是益州白麓城驻扎的高手,在思源城公爷府、与其他两州怕不是还有灵台境大修士坐镇。算起了陆家灵台境怕不是能有双掌之数。” 此话声音不大,但周围听到的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灵台境双掌之数!单单只是想着便叫人心惊。 “来了,来了!快看,那是南境豪族之一的刘家,也是传承百年的豪族,在这南境也只比陆家稍逊一筹。”有人惊呼,只见在远处的一条主干道上一队人马缓缓骑马而行,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两大天门进攻陆家,这白麓城却毫发无损,这陆家的底蕴着实恐怖。”队伍最前列当中,一名骑马的中年男子,他是当代刘家的家主,此刻他望着周围围观的人,目光中透漏出畏惧的神色。 他最后不着痕迹的长叹一声。想要从豪族迈过世家这道门槛,绝非一代两代人出几位天骄就能够办到,最起码需要数代乃至十数代人的积累才能有一丝希望。 等这一队人来至陆府门前,呈上拜名帖等候时。只见从陆家打开的大门中,走出一队人,个个全都是光头的和尚。这叫刘家一众人都有些看傻了眼。 不过刘家家主却观察到出来为这一众人送行的却是陆家那位近百岁高龄的陆家二叔祖,也是陆府二总管,除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陆老祖之外,在陆家的地位仅在陆家家主与陆家大管事之下,而且这位二管事本身也是灵台境高人。 能够让他亲自送出门的人必然是地位崇高的人。而且从为首的三名大和尚更是不凡,其中两位的气势宛若佛陀,身为灵台境的他也感受到了十足的威胁。但是最让他警惕的却还是那位须眉极长的消瘦老和尚,他从那位老和尚身上没有感受到丝毫修炼的气息,宛若没有修炼的普通人一样。 平时他或许会一眼扫过便不在意了,但是在这种特殊的场合能被陆家二叔祖亲自相送,而且周围两名气势非凡的和尚也都以老和尚为尊。这便只能说明,这位消瘦的老和尚修炼有特殊的功夫,亦或者修为远超自己。 这还没有迈进陆府,便已经遇到了四名灵台境,刘家家主额头冷汗簌簌直下。他连忙招呼刘家一众人等下马。 就在这时,却看到一名带着青色小帽的人从远处纵马而来,在队伍末尾处下马后边急匆匆的奔到了陆家家主身旁,附耳小声道:“家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等等再说!我要去拜会高人。你带领他们将礼品卸下。”他略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然后带领着身旁的一位青年朝陆府大门走去。而那名青帽男子望着刘家家主的后背,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才回过头 “河间郡刘家家主刘鹰携小子刘不凡拜见二管事与三位大师。”刘不凡拉着身旁的青年对着四人分别施礼。 “阿弥陀佛,二管事既然有宾客来访,我等便不在搅扰,这就去了。”慧空和尚眉目带笑的朝着刘不凡微微施礼,然后对陆家二叔祖说罢,便带着一行和尚离去。 “前辈慢走!”二叔祖与刘鹰微微施礼。然后陆家二叔祖转头看向刘鹰面带笑容,伸手指着他身边的青年,笑道:“此子果然神骏,小小年纪便已经是后天大圆满,稍有机缘便能达到先天。” 闻言,刘鹰也满心开怀,他这儿子花费了他大量的心神资源去栽培,不过面上还是笑道:“犬子不过平平之资,二管事谬赞了。”而站在他身旁的青年也连忙躬身弯腰行礼,但是脸上却是一副自信的表情。 “好了,莫要在门外站着了。还请刘家主去府内稍事休息,我陆家今夜要举办大宴,刘家主既然来了,便一起吧。” “哦?没想到小子来的正是时候,既然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刘家家主作揖笑着与陆二叔祖一同走进陆府,身后跟着那位有些拘谨的青年,而刘家十数辆马车,在一位陆家仆役的带领下缓缓的朝着远处驶去。 等一行人走进陆府,陆家二叔祖拄着拐杖说道:“刘家家主,老夫还有诸多要事,便不多陪同了。便让下人带你过去,还望见谅。” “不妨事,二管事轻便。”刘鹰连忙笑道,目送着陆家二叔祖远去。然后转头对着刚才跟在陆家二叔祖身后的瘦高管事微微一拜:“还要麻烦管事带路了。” “刘家主请。”瘦高管事笑着往前带领两人继续走,不多时便来到兹临一片宛若绿宝石般的湖泊边,周围还有几个亭子,不远处还有竹楼,这位管事停下脚步,转头笑道:“还请刘家主在这里稍事休息片刻,一会宴会开始,会有专人来邀请您过去。” “好好,管事慢走。” 刘家主目送着这位瘦高管事远去,然后环视周围美景,只见绿波荡漾,微风吹拂,西边天空一片红霞,红光挥洒,不自觉的叫人心神开阔起来。 “果然是神秀之地。”刘家主微笑道。他自从接到陆家消息之后,便立刻派遣专人密切关注陆家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而当得到其余三大家族与太玄宗、大禅寺、泰稷学宫等顶级世家、大宗也赶到陆家时,他便立刻起身,日夜兼程前往白麓城,抵达白麓城后,得知陆家要在今日举行宴席,便立刻吩咐在白麓城的刘家商铺开始筹集资金,然后马不停蹄的赶来。 须知这种与各大顶级世家、宗门交好的机会十分难得,绝不可白白浪费。 别的不说,单单是南境刘氏豪族与四大世家,泰稷学宫、太玄宗、青城山等大宗同在一个宴席的消息传出去,也能让刘氏家族的声望涨不少,便能压过其他南境豪族一头。或许这点声望并不多,但日积月累下来,便十分可观了。 “父亲,刚才那群和尚中好像还有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少年。他们都是什么人啊?”跟在刘家主身旁的刘不凡突然开口询问。 “若是为父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大禅寺的高僧,那位须眉极长的老和尚就是仅次于龙榜天门之后的慧空神僧。至于那位少年,到是得到消息,说慧空神僧在陆家收了一位完全不会武功的亲传弟子,或许就是此人。”说着,刘鹰突然露出感慨的表情,“从陆家普通子弟一跃成为大禅寺慧字辈高僧的亲传弟子,真可谓是一步登天啊。” 说着,他看着着身旁青年,感慨道:“那般资质的小儿能都拜入大禅寺,以我儿天纵资质若是能够拜入大宗之中,便是天门境也能够窥视一二!” 就在这时,只见刚才头戴名青色小帽的刘家子弟急匆匆的朝这里赶来,等他来到刘家家主面前已是气喘吁吁。刘鹰斜瞥了他一眼,训斥道:“在陆府之中匆匆忙忙,成何体统。叫别人看了还以为我刘氏家风不正。” “家主,我有要事禀.....”这刘家子弟连忙说道,然而话说了一半却被打断。 “哈哈,刘鹰兄好大的威风啊,这家主架子都摆到了陆府来了。”一道讥笑声在刘鹰身后响起。听到这个声音,只见刘鹰脸色一变,微微一愣后,便连忙回头探去,等看清来人,脸上瞬间阴云密布,“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俞家主啊。没想到能够在这里遇到,还真是巧啊。”最后那个巧字,刘鹰咬的格外重。 说罢,他瞪了一眼青色小帽,被瞪了一眼,这青帽刘家子弟却只觉得满心的委屈,但却不敢表露在面上。 眼前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刘氏同为南境豪族之一的俞家。 “哈哈,不敢。只是没想到刘鹰兄如今都有问鼎天门境的气概了。像我等小门小户却是从来连想都不敢想啊。”俞家家主便笑着说,边伸出大拇指在自己唇下的胡须上微微一捻,仿佛浑然没有注意到刘家家主已经黑里透紫的脸色。 而跟在刘鹰身后的刘不凡脸色也与他父亲一般,尤其是看到跟在俞家家主身后那名青年眼神中的蔑笑与讥讽之后,心头更是有一团火焰燃起,只觉得这张脸有千般万般的可恨。 “看来俞家主来的很早啊,怎么没有跟为兄通知一声,你我也好结伴而来啊。”刘鹰深知不能在刚才的话题上与眼前的人纠缠,否则最后只能是自取其辱,所以连忙转变了话题。 “小弟可是一直等刘鹰兄的消息,最后实在没有收到,只能是自己独自前来了。”俞家家主笑着说道。 刘家家主哈哈一笑,内心却是恼火。 “不过,此番来的可不只是你我两家。”俞家家主继续笑道。 “难道?!”刘鹰面上露出惊骇的神色。 “刘鹰兄,别来无恙啊!” 刘鹰猛地抬头看去,却发现从远处的竹楼之中悠悠的走出了四道身影,仔细看去,不正是南境各大豪族的家主吗? “这些老匹夫!真是长了一副狗鼻子,闻着一丁点肉味就能跟过来。”刘鹰看着几大豪族的家主,内心腹诽道。 接下来,几位豪族家主表面上和和气气,但是这团和气底下却是绵里藏针,并且随后又来了两位南境豪族的家主。 共有八人便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等了有快一个时辰,夜幕降临,有丫鬟早早地过来将周围的灯柱里换上蜡烛。而这时,只见那名瘦高管事朝着八位南境豪族家主缓缓走了过来,八大家主见状连忙起身相迎。 “宴会已经开始,还请几位家主随我而来。” 八名家主连忙跟上,约莫一炷香时间,九人便来到了陆家正堂门前,瘦高管事微微笑道:“还请几位家主请进。” 八人拜谢过这瘦高管事,然后跨过门槛走入正堂,等走入正堂他们却傻了眼。他们刚刚跨过门槛,就有数十道门槛看了过来,而且他们明显的感觉到其中有近十数道灵台境的磅礴气息,这等恐怖的景象将他们惊出了一身冷汗。 刘鹰抬头看去发现除了陆家的灵台境大修士,还有身穿儒袍、道袍,绸缎华服的人,分明就是四大世家还有青城山、太玄宗、泰稷学宫的高手。而当他的目光看向上首,却发现坐在最上首的并不是陆家的大管事或者陆家家主,而是一位身形即使坐着也极高的老者,而在这老者身边便坐着陆家二管事。 一个名字如霹雳一般从他的脑海中闪过,惊骇之中,他几乎不自觉的连忙弯下身子。 “小子河间刘氏刘鹰,携犬子刘不凡拜见陆大先生!” 几乎同一时间,其他几大豪族家主也异口同声的说道,说罢,冷汗在他们的额头上不断地滑落。 眼前这名的老者分明是陆家老祖宗,也是陆家天门境大修士,即使他们在南境依附于陆家,往来极多,也从未见过这位陆家的天门境老祖宗。如今见到了,哪怕这位陆家老祖没有释放出一分一毫的气势,他们依旧感觉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了肩上。 “不用如此拘泥,入座吧。”如同洪钟大吕的声音传来。 随着陆老祖说话,他们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等他们在自己的座位上做好之后,发现自己的全身竟然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跟随着刘鹰之后落座的刘不凡在落座之后隐晦的打量着在场的众人,当他的目光看向前列靠近陆老祖的一张案几时却愣住了,在他眼中只觉得仿佛突然出现了一朵正在不断盛开的莲花似的,独立于世。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名女子给吸引了,一时间竟然痴了。 “这世间则会有如此绝美的女子!”他喃喃自语道。 但是当心神稍定之后却发现有近十余道目光都锁在了自己身上,他抬头看去发现皆是四大世家、青城山、太玄宗、泰稷学宫等世家大宗席位上的弟子的目光,个个眼神都好像冰冷的尖刀一般,尤其是他隐隐感觉到这些人几乎个个都是先天境界,这更让刘不凡感觉到一阵窒息,额头冷汗好像下雨一样,连忙收回目光,正襟危坐。 太可怕了! 实在是太可怕了! ...... 而陆家一处别苑中传来一阵阵破空的声音。 一位少年赤裸着上身挥舞着手中一根三尺多长的黝黑棒槌,滚滚热气不断的从他身上周遭升腾。 此时陆文他已经持续这个动作有半个多时辰,手中的棒槌也变得好像一座山一般重,不过他早已麻木到感觉不到重量了,除了身上鞭痕处隐隐传来的疼痛,他那朦胧的意识已经全部放到了心底那一个个默念的数字上,甚至连眼睛都不眨,只有在汗水从额头流入眼中才能看到他眨眨眼睛。 而袁老坐在轮椅上,手中端着一条竹竿,目光淡然的看着正在不断挥舞剑胎的陆文,没有透漏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此时,可以清楚地看到陆文两只手臂正在颤抖,但是袁老依旧没有一丝怜悯,只要陆文的动作出现变形,那根竹竿便会立刻打在陆文的手臂上,留下一条鲜红的伤痕。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小院中除了挥舞的破空声,只剩时不时传来的抽打声音。 而陆家宴会举行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当在场的长辈都随着陆家老祖进入到后堂,在场的小辈也开始活动起身体,跟着长辈吃饭实在是太过拘谨了,简直比修炼还要痛苦。尤其是还有一位天门境的陆老祖在上,让他们动一下都觉得是煎熬。 齐昌平摇晃着脖子,看着满桌子的酒食,他突然想到了那个正在小院中身影。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般做派的确是有些不够义气,于是唤来丫鬟找来油纸包了一只还没动的鸡,拎起一壶酒就起身。 而等他刚刚起身,却正好与李少君目光对视上了,齐昌平拎了拎手中的东西,笑道:“陆文兄刚才修炼并未来,我准备带点吃食过去,找他喝上一杯。李兄不如同往?” 李少君的目光在他手中的油纸与酒壶一扫,然后微微点头:“也好,同往。” 齐昌平一笑,然后扫视一眼周遭,略带遗憾的说道:“可惜,何师兄似乎是临时有所感悟,如今正在闭关,不然也能痛饮一番。” 随后两人一人提了一只鸡与一壶酒朝着陆文所在的别苑而来,然而刚刚来到别苑外几十丈外,却见李少君的脚步微微一顿。齐昌平立刻好奇的回头看向他,只见李少君脸色有几分古怪的问道:“恐怕今夜无法与陆小师叔痛饮了。” 齐昌平立刻反应过来,脸色也变得怪异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继续前行。 到别苑前,他们的脚步变得极其轻微,动作宛若灵猫般毫无声息的走进别苑,而当看到别苑内的的景象,两人脸上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 第一百零九章 累 两人站在小苑门前,看着院中的少年与老者,目中流露出几分讶然的神色。 “后天境界便能达到入定状态。陆小师叔能被老剑神收为弟子,果然必有超人之处。”李少君看着赤膊少年神色复杂的说道。 一旁的齐昌平似有感悟的点了点头,然后摇晃着手中酒壶遗憾的说道,“看来陆兄今夜是没有口福吃上这美酒喽。” 就在这时,微微扭头注视到了两人。 李少君与齐昌平连忙快走几步来到袁老面前,躬身执礼,恭敬道:“弟子太玄宗李少君(齐家齐昌平),拜见老剑神。” 袁老微微点头,然后看向李少君,平和的目光在他的长剑之上微微停留,然后似感慨的说道:“古不休那老牛鼻子现在如何?” 闻言,李少君连忙执礼说道:“回老剑神,掌教师伯如今在云灯山闭关,已不再过问宗内事宜。小子入宗门以来,也只见过师伯一面。” “闭关?”袁老念着两字,然后露出平和的笑容摇了摇头。 而李少君看着眼前的老剑神,心中有一点疑虑,正纠结着要不要说出口。 “有什么事,说便是了。”袁老随口说道。 被说破了心事的李少君微微一惊,但也有几分解脱。只见他抬起头来,面容肃穆恭敬的朝着老剑神一拜,目光炯炯有神,然后将埋在心中的事道了出来:“弟子想知道妖族什么时候会攻入我梁国境内!” 被问及此事,袁老脸上没有任何的波澜,依旧还是一副微笑的表情。然后只见他手腕一抖,手上的竹条突然如同灵蛇般舞动起来,将李少君与齐昌平吓了一跳。然后就看到这竹条微微一拐,打在了一旁陆文挥剑的腋下六七寸位置,留下一条清晰地红印。而陆文持剑的姿势也随着这一鞭发生了微微的变化。 这一过程被两人看在眼中,他们两人都是练剑之人,也是先天高手,放眼梁国也是冠绝群才的天骄,刚才老剑神的一鞭看似只是体罚,但却纠正了陆小师叔因为挥剑姿势不对而露出的三个破绽。现在陆文挥出的这一剑,便是让他们两个人前来,也没办法从剑招上破掉,只能选择一力降十会。 看到这里,两人看着正在挥剑的陆文,心中不免都生出了几分羡慕。 能够有老剑神这位曾经站在剑道巅峰上的天门境大修士亲自教习,这可是旁人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要知道这天下间的天门境修士也不过就是龙榜上的那十名,这等人物平日里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哪怕他们都是各自家族门派中年轻一代的天骄,但是也不会经常见到天门境的老祖宗,更别提天门境修士亲自教习了。 如果他们想要接受天门境大修士的亲自教习,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熬到他们自己的师父晋升天门...... 此时此刻看着已经挥剑到快要失去意识的陆文,只觉得今晚上吃的佳肴美酒都没了滋味。 而袁老没有去关注两位小家伙的内心活动,只见他微微抬头,看向天际中被群星拱卫的那轮皎月,然后眼神复杂的说道:“或许在今天,又或者一百年后。” 得到答案的李少君眼神复杂的点了点头,然而他心中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准备询问。不过却被袁老的话所打断,“有些问题,你们知道的太早并没有好处。好好修炼,等你们达到灵台、到达天门,所有问题的答案就都知道了。” “是!”李少君微微点头。 “弟子还有一个修炼上的问题有些不解,还请老剑神为弟子答疑解惑。” 袁老微微颔首。 “昨日小师叔所说的‘无招胜有招’,弟子深受启发。但是细细深究想要用在剑术当中,却又觉得疑惑众多,难以施展。” 而就在李少君说道‘无招胜有招’的时候,只见旁边练剑的陆文手上突然一顿。而袁老的目光也适时的朝着陆文看去,不过手上的竹条并未有所动作。而被这一句话吓得一个激灵的陆文,也从那迷糊中拔出几分心神,连忙恢复挥剑的动作,准备看袁老如何埋自己这个填下去的坑。 “拔剑!”袁老冲着李少君微微笑道。 闻言,李少君脸上泛出狂喜之色,一旁的齐昌平脸上也浮现出羡慕的神光,能得到老剑神亲身教学可是十分难得的,他退后两步为李少君空出场地。 只见李少君伸手在肩头的剑柄处一点,一把桃木色的木剑竟发出铁质长剑的嗡鸣声音从剑鞘内飞出,径直落在李少君手中。 “来吧。”袁老微笑道。 话音刚落,李少君便运剑化为一条游龙般朝着袁老袭来。至于会不会伤到老剑神,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剑势犹如万顷波涛拍岸而来,站在一旁的齐昌平望着李少君这汹涌的剑势都不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暗暗心惊李少君的实力。昨日对战青城山的那名弟子,这李少君只怕连五成实力都没有拿出来。 齐昌平同时暗暗地将自己的实力与李少君比较着,然后悲哀的发现自己在李少君剑下恐怕走不出五十招就要殒命。 不过这丝悲哀很快就被场面中的一剑所吸引过去,齐昌平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李少君的一剑,同时看着老剑神坐在轮椅上微笑着手持竹枝,这副姿态看上去更像是一位从容赴死的老者。 一旁的陆文也被这一剑的气势所惊骇到了,手中还在下意识的挥剑,但是注意力已经全都放到了这一剑上,表情与齐昌平几乎如出一辙。 当李少君这一剑刺入袁老身前六尺时,只见袁老突然抬手,扬起了手中那根四尺余长的竹枝,在空中随手一挥,娇嫩的竹枝就迎上了这只桃木剑,然后就如同照拂灰尘一样,这无双的一剑就被袁老用一根竹枝摆到了一边,然后长剑脱手,铿锵一声落到了地上。 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而李少君整个人呆立在原地,愣怔的看着空荡的右手以及落到地上的长剑。他能够察觉到了,刚才袁老那一挥没有使用丝毫的内力,甚至看起来都没有用几分力道,但却就这么简单的将自己的长剑打落了。须知道就算是他灵台境的师尊在不用内力的情况下,都没办法轻易的依靠剑招地让他的长剑脱手。 但是李少君已经并不关心这些了,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重复着刚才袁老的那一挥,逐渐的他的眼神中绽放出明亮的光彩,而心中的疑惑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只见李少君躬身持师礼向袁老行大礼,“多谢老剑神教导。” 而袁老抚髯笑道:“与我无关,这都是你自己所思所想。” 而一旁陆文看着两人,只觉得一头雾水。 刚才发生了什么? 简简单单的一挥? 然后呢? 陆文将视线朝齐昌平投过去,然后从他的脸上也发现了熟悉的表情,两人在这一刻达成了无言的默契。 很快,李少君与齐昌平两人拜别而去,小院之中又只剩下了挥剑时留下的破空声。只是那竹枝抽打的声音已经渐渐变得稀少了许多。 陆文知道自己比天赋肯定比不上李少君这种不世出的天骄。 但是,事在人为。 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 今天看不懂,不代表以后也看不懂。毕竟比起李少君,自己踏入修行的时间还太短了,这才哪到哪。 而且还有穿越者前辈留下的虬龙劲,还有神秘的训练小屋,剑指天门不是有手就行? 陆文脑海中想着,挥剑的动作依旧不停。 而袁老在一旁看着陆文,脸上依旧挂着平和的笑容。 很快,当明月从渐渐的升至中天。 “五千!” 陆文嘶吼的喊出了这一个数字,然后随手将手中的大棒槌丢到了地上,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大口喘息着。此时此刻,他的双手都在颤抖,陆文甚至有些感觉不到双手的存在了。 “去休息吧,明天回青城山。”袁老看着宛若一只清蒸大虾的陆文说道,然后转身离去。 “那明天是不是就不用练剑了。”陆文突然来了精神。 “继续练。”袁老的声音远远传来,击破了陆文的美梦,他立刻又蔫了一般倒在了地上。在他周围的一米以内的雪早就融化,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小水洼,混杂着他的汗水与雪水。 “师尊!”陆文大声喊道。 袁老停住动作,声音传来:“什么事?” “无招胜有招是真的可以实现吗?”陆文弱弱的问道。 “真的。” 袁老声音传来,伴随着还有木轮轧雪的声音。 陆文微微点头然后挤出仅存的力量又大喊一声 “师尊!” “还有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陆文的错觉,他感觉袁老的声音中仿佛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明天我能不能回一趟西北外宅。”陆文小心的问道。 “去吧,午时前回来。” “多谢师尊!”陆文欣喜的喊道。 然后随着一阵木轮滚动的声音,袁老走进了这小苑内另外一处房间之内。 陆文躺在地上,望着漫天繁星与皎洁月轮,感慨道:“真的是,好累啊。” 第一百一十章 回青城 清晨,雾霭朦胧,大日渐露。 金黄的晨光披在正在重建的西北外宅上,而在官道旁边的医馆还是那副破败的样子,陆文站在医馆外面神色有些复杂。若是时间允许他还想要把这医馆整理打扫一下,但是自己还要正午之前赶回白麓城,自然也就没有了时间。 他顺着楼梯径直走上了二楼,来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然后爬到了床底下,将一个包裹从一块脱落的砖后面拿了出来。 摊开包裹,这里面是自己抄写的道德经抄本、记载着虬龙劲的那块布,还有《观沧水》的功法。至于回气丹还有那枚能够让自己进入‘训练小屋’时间减半的暖阳石都被他随身携带着。 陆文盯着这些东西看了半晌,抓起那本道德经抄本掏出火折将其点燃。他通过跟李少君那些道门的小道士交流,发现这个世界的道门中并没有五千言的存在,而且这五千言目前也没有什么异象产生,为了以后避免麻烦,陆文还是决定将其付之一炬。 然后,陆文盯着手中虬龙劲与观沧水的功法看了半晌,然后都塞到了怀中去,起身离开。 陆文站在医坊门外,看着还晾在院子中的何甲做的那把椅子,微微一笑,旋即转身离去不再留恋。 一刻钟后,在两座用铜锁锁着的土屋前,出现了一位少年,正是陆文。 陆文掏出钥匙打开铜锁,走进房间,刚推开门就惊起了满屋的尘土,他与何甲都很久没有回来了,这祖屋中早就摞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陆文看向墙壁上的一枚孤零零的挂钩,这原本是用来悬挂弦锯的钩子,不过自己连同何甲的那枚弦锯早就还给了伐竹队,现在不知道正在谁的手上继续发光发热呢。 站在屋内看了半晌,陆文走出门外,正准备将锁头落上锁。 “哎!陆文你回来了!” 一道声音却从陆文身后传来,他回身过去,发现是认识的邻居,也是在伐竹队的工友,跟他也算熟悉。陆文换上了一副笑颜,“恩,回来看看。” 两人寒暄了一阵,然后陆文看着这中年男子离去,目光低下看向了手中黄澄澄的钥匙。他原本是想将这祖屋托付给这位邻居,但是直到辞别,这话也没有说出口。 “这陆家三代人辛苦才攒下了这套房,就这么白给出去的确有些不合适。”陆文笑着将门上了锁,然后将钥匙放回胸前心口处,又看了一眼隔壁何甲那落满灰尘的同款铜锁,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他沿着门前的道路朝着东走去,路越走越窄,越走越偏。直到一个个孤零零的土坟包子开始出现在眼前,最开始还零零散散的,到最后就成了片。 陆文准确迈着脚步来到一处比人还高的荒草堆前,而仔细去看会发现在这荒草中还藏着四处坟包。 这四处坟头若不仔细看,很容易就会被忽视,也没有石碑,就这么孤零零的立着。 陆文看了半晌,然后弯腰将这坟头连同周遭的荒草都拔了干净。 一刻钟后,四处坟头周围都清理了出来,坟前也都燃起了香火。 “这次来的急,就没有给你们带吃的喝的,等下次回来我一定给你们补上。”陆文坐在四处坟前的荒地上,面对着四处坟包,用低沉的语气缓缓说着。 “其实我也没见过您老几位,也没啥感情,但是您放心,吃干抹净这事我干不出来。这应尽的义务,肯定都少不了。不过以后我就要离开陆家了,回的肯定也少了,您老几位见不着孙子、儿子也别抱怨。” 说着,陆文从怀中摸出一个鼓鼓钱袋子,从里面掏出四两银子,然后在四个坟头前各挖了一个深坑将一两银子埋了进去。 “您老几位肯定没见过这么大的银子,我就给您放进去了,在下面想吃啥喝啥就自己买。至于陆家香火这事就放宽心,我陆文别的不敢保证,但是让咱陆家开枝散叶、香火鼎盛的信心还是有的,而且很足......” 接下来,陆文在四个坟头前嘀嘀咕咕了有半个时辰,才缓缓站起身拍了拍一屁股的泥土,朝着四个坟头笑着挥了挥手:“我这还有事,就不陪您老几位多聊了。走了,别想。” 在三柱刚刚点燃的香火朦胧烟气中,一道身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地平线上。 而西北外宅的一户草屋,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人右手提着一大筐的鸡蛋,左手轻轻叩指在门扉上敲动。 “谁啊?”从屋内传来了一道粗壮的声音。 “刘哥,是我,陆文!”少年用低沉的声音回道。 屋内短暂的没了声音,约莫三五息后屋内突然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刘和道那粗厚的嗓音:“快开门,开门!” 然后陆文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随着吱呀一声,木门打开,入目的是一张姣好的女子面容,头上带着头巾,额上有细汗,看到陆文时还有些慌张。 “进来吧。”女子微微一笑,给陆文让开路。 “谢谢。”陆文走入屋子中,而一股中药味道随之扑面而来。陆文首先便看到了一个躺在床上那缺了一只手臂的大汉,正盖着被子,只是已经没有了十几天前那股精气神了,面如菜色,眼神无光,仿佛害了一场大病似的。 而陆文第一时间还是将目光投向了刘和道的被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陆文的目光,刘和道连忙说:“傻站着干嘛,快坐啊。小箩你快给陆文兄弟拿条板凳。” 那姑娘手忙脚乱的连忙抽了张凳子递给陆文,陆文笑着接过后,这女子腼腆一笑就小跑着走到了一旁传来中药味的房间去了。 “刘哥,你这艳福不浅啊。”陆文笑着说道。 “小箩是个好姑娘,可惜我是个废人,配不上他。”刘和道的神色一暗。 “胡说八道,我看你们俩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谁要是说你俩不般配我头给他扭下来当痰盂。”陆文嘿嘿笑道。 陆文一指放在地上的鸡蛋,“我专门买的今天刚下的鸡蛋,好东西。回头让嫂子一顿给你加一个,补补身子。” “去!臭小子,什么嫂子。”刘和道恼怒道。 两人寒暄了一阵。 陆文神色一黯,说道:“刘哥,对不起。” 刘和道的神色一滞,但随即摆了摆手,“你这臭小子,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再说这话我可就把你赶出去了。” 陆文露出了笑容,没再提这茬。 坐了有一刻钟,陆文起身告辞。 “这就走了?一会让小箩杀只鸡,炒个菜,咱弟兄俩好好喝一杯。”刘和道有些恋恋不舍道。 “不吃了!午时我就要回白麓城,该出发去青城山了。”陆文笑道。 刘和道点点头,笑着说道:“好好,兄弟你是要做大事情的人,哥哥就不留你了。去了青城山好好修炼。” “放心!”陆文一笑,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而似乎是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小箩也连忙从房间里走出来,与陆文打了个照面。 “小箩姐,我先走了。”陆文朝着女子说道。 “不留下吃点了吗?”小箩出声挽留着说道。 “不吃了。”陆文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去。 “陆文!” 就在陆文快要踏出门槛时,一道声音传来,令他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看向喝止住自己的刘和道,只见刘和道咧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路上小心。” “嗯!走了。”陆文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而等到陆文走后,小箩将门关闭,她转头看向刘和道,却发现刘和道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樊牛,我刘和道对不起你。这话我开不了口啊......”刘和道两只手紧紧的抓住身下的被褥,用极细微的声音将这话一字一词的蹦了出来。 而门外,原本已经远去的陆文不知何时又站在了大门口,将屋内的声音尽收耳底,原本灿烂的表情也变得有些阴郁。 他想到了那名善用丝线的女子,还有那名手持大剑的男子。 “红绣娘,青山虎!”陆文缓缓的念出这两个名字,然后转身离开了。 不多时以后,刘和道的情绪恢复的平静,而小箩则将陆文送来了那一筐鸡蛋拿到了厨房。但是不多时,只听见小箩的尖叫声从厨房传来。 “怎么了,小箩!小箩!”刘和道大喊着。 而一两息后,小箩的身影出现,她手里拿着一个半鼓的袋子。走进前来,将袋子递给刘和道,他接过袋子,入手沉重,袋子已经被打开了,他凑近一瞧,发现里面是半满的一包银两,最起码也要有五六两重。 “陆文,你让为兄拿什么还你啊。”刘和道看着银两面露苦涩的说道。 ...... 而北宅,一大早上就出现了一个大消息,失踪了一整天的北宅管事小姐今天早上在北宅官道上被发现了,发现时已经昏迷不醒。 “听说北宅管事小姐找到了?”一个人站在糖葫芦摊前随口说道,然后手指了两串颗粒饱满,晶莹剔透的糖葫芦,“这两串给我包起来。” “好嘞。”糖葫芦摊主热情的拿出两张纸将糖葫芦包了起来,然后用感叹的语气说道:“可不是吗,今天一大早在官道上发现的,听说昏迷不醒,怎么叫都叫不醒。” 来人点了点头,接过糖葫芦,然后将两枚大梁通宝递给摊主,转身离开,看方向正是北宅管事府的方向。 陆文怀揣着两枚糖葫芦翻墙进入了北宅管事府。 比起之前的繁华,如今的北宅管事府已经是一片荒凉,就连丫鬟下人都不剩几个了。 陆文避过了几个丫鬟,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一处有着淡淡幽香的房间,推门而入。走进房间中,入目的便是一个躺在床上的清秀女子。陆文走近观察了半晌,然后伸手搭在女子的脉搏上,约莫十几息,收回手,一脸疑惑。 “原本五脏都已经衰竭,但是现在却只是有些虚弱而已,真是奇怪。”陆文并不怀疑自己的医术和记忆力,那么唯一的问题只能是这位女子了,她身上肯定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才会导致如此。 若是不出意外,这北宅管事小姐约莫再过几个时辰就能醒过来。 盯着女子看了半晌,陆文幽幽一叹,将《观沧水》的功法从怀中摸了出来,掀开女子枕侧的床褥塞了进去。 “那采花贼害你不浅,这功法也算一点补偿了。”陆文轻轻说道。 想了半晌,陆文又将怀中的回气丹摸出,另外在房间内找了个瓷瓶,将一半的回气丹倒了进去,又写了张帖子阐述回气丹的功效,然后连同功法一起放到了女子床褥下面。 “见面分一半,你没意见吧。毕竟要是让陆家提前找到这些东西,你可一粒都得不到。”陆文笑着说道,然后转身离开。 在这北宅管事府又转了一圈,陆文才从后院翻墙离开了。 而就在陆文离开不久后,一个房间中有个小男孩正朦朦胧胧的从椅子上爬起来,揉着眼睛,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身前桌子上多了两根糖葫芦,这让他在原地愣了半晌。 ...... 正午时分,将一众事宜全都安排妥当的陆文骑着一匹老黄马准时的来到了白麓城陆府。这匹马,还是他之前骑着的那匹老黄马,回援陆家时因为速度不够快,就让它留在了营地。没想到后来它竟然没死,还平安的回到了陆家北宅。 陆文在官道上看到这匹让侍卫队牵着的老黄马时,便将他索要了过来。 在陆府内,袁老以及青城山众人已经在等候多时了。除此之外,还有包括多为陆家灵台境的高手送行。而让陆文注意到的是站在众人最前方的是一名国字脸的中年男子,身上不怒自威,身边跟着陆家二叔祖、陆仙语、陆芝双等人。 想必这就是陆家家主陆国公了! 陆文牵着老黄马来到袁老身前,笑着说道:“师父,我来了。” “嗯!”袁老微微点头。 “陆国公,我等便先告退了。”青城山众人施礼笑着说道,陆文也跟着一起。 “还请老剑神、诸位慢走。”陆国公带着一众陆家人微微施礼。 而陆文则好奇的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无马匹、车辆,于是有些好奇的问道:“师父,咱们难道要走着回青城山吗?” 袁老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而这话被一旁的青城山众人听到,脸色都有些不太自然,似在憋笑。看到他们这副表情,陆文便知道自己这是说错话了。 接着,就看到青城山为首的一名灵台境修士,随手一挥大袖,然后陆文就看到一艘约莫巴掌大的小船飞了出来,然后在众人目光之中迎风便涨,等飞出数百丈远后,已经变成了一艘足有数十丈长的大船了,而且还是漂浮在天空之上。 这顿时吸引了周遭人的目光。 陆文也看的呆滞在原地。 “太上长老,上船吧。”青城山众人持礼说道。 “流光宝梭,真是好久未见了。”看着这艘大船,袁老似乎有几分感慨。 “这是为了迎接太上长老您,特意带来的。”一旁的青城山灵台境修士笑道。 “师父,能不能把这匹马也带上去?”陆文暗暗记下了这艘大船的名字,然后连忙说道。 袁老扭头一看陆文身旁的老黄马,并未作声,然后陆文只觉得自己凭空漂浮了起来,而身旁的老黄马也是一样,全身各处都没有着力感,等脚下有了实物之后,人与马都已经到了这艘漂浮着的战船上了。 站在这艘‘流光宝梭’上,陆文新奇的打量了好几眼,然后内心说道:“我以后一定也要弄一艘这样的大船!” 而这艘宝梭,在陆文眼中似乎出现了一道淡淡的波纹,将流光宝梭全部覆盖了起来,然后就看到底下那巨大的白麓城池以极快的速度缩小着。 “好快啊!”陆文惊讶的说道。 “别看了,开始练剑。”这时,袁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让陆文的的气势顿时一滞,变成了苦瓜脸。 陆文手拿黑石头一般的剑胎,望着远处已经看不太清楚的陆家族地盯了半晌,然后在周围三名青城山小辈的异样眼光中开始练剑。 在陆家春神湖中,陆仙语、陆芝双、何生秋、齐昌平四人望着逐渐远去的流光宝梭。 “我们也该走了!”齐昌平笑着说道。 “去收拾一下,跟我回泰稷学宫吧。”陆仙语对着身旁的陆芝双说道,陆芝双点了点头。 等四人准备离开时,齐昌平与何生秋走在了一起,然后他看着何生秋的手惊讶的说道:“师兄,你什么时候开始戴戒指了?” 何生秋随手将戒指掩住,笑着说道:“在外边摊位上看着喜欢便买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还撑得住 流光宝梭之上,陆文只是打量了几眼,等那股新奇劲过去了,便也就恢复了平常心态。在他看来,这和前世的飞机也并无太大区别。 然后,在一旁袁老的注视下陆文咬牙咧嘴的抬起那根黝黑的大棒槌。 昨日,他举着三四百斤的大棒槌挥了挥剑五千次,饶他已经是锻骨境也着实吃不消,一夜休息也没有恢复过来,如今再举起这根三四百斤的大棒槌,他只觉得全身上下的筋骨好像是断了弦似的。 若是放在平日里,陆文此刻怕不得就要向袁老叫苦喊冤了。 但是现在这船上除了袁老之外,还有六名青城山的道士,更别提这些人中还有两人是青城山灵台境的大修士。在这些人面前,陆文怎么也不能露了怯,堕了袁老他老人家的威名。 撑着全身的酸痛,陆文开始在袁老的注视下挥舞起手中的大棒槌。 “那不是我青城山外门弟子才修炼的清风剑法吗?”在这宝梭室内,当日那名在春神湖差点被李少君一剑宰了的青城山弟子看到陆文的招式,不禁嗤笑出来,对着两名同伴笑道。 这话被旁边一名神色冷冽的青年听见了,他望着宝梭夹板上袁老与陆文的身影看了几息,然后不屑的笑了一声,旋即转身离去,对三人并未理会。 而这不屑的笑声被三人听在耳中,扭头看向那负剑离去的青年,眼神中都有几分怒气,只是更多的却是惧意。 “若不是掌教闭关,岂能容他第二峰作威作福。” “别说了,邓师兄。” 那邓师兄看着离去的青年小声腹诽道,但脚步不肯挪动分毫。毕竟对李少君出手,可以毫无顾忌。但若是对同宗子弟出手,打不过不说,还要受到门规惩罚,简直得不偿失。 而另外两名青城弟子则连忙劝道。 这一幕仿佛惊鸿一瞥。 三人转过头来盯着陆文看了半晌,脸上的神色却都有些不大对劲了,只见其中一人脸色古怪的说道:“太上长老这名弟子,是不是一边挥剑一边运功纳气?” “好像是。可他不才是后天境界吗?难不成已经是入定境界?” “我就说,太上长老收徒绝不是那么简单,寻常人哪能进入太师叔祖的法眼。这先天境界的入定境界,这位小师叔祖后天境界便能到达,再加上太师叔祖亲自指点,说不得我青城山又能出一尊天骄。” 两人在一旁啧啧称奇,反而没看到一旁邓师兄有些铁青的脸色。 “哼!” 只见这邓师兄甩袖而去,留下两名青城山弟子面面相觑,但也连忙追了上去。 在这流光宝梭二楼楼阁上,两名身穿道袍的留着髯须的中年人盘腿坐在两个蒲团之上,一人手拿拂尘,还有一人背着一口剑,两人面前是一口小桌,上面斟着两杯清茶,正飘起冉冉清气。正是青城山那两名灵台境修士。 “师兄,师叔祖这位弟子你看着如何?” “根骨平庸,悟性尚佳,能在后天做到入定也算不凡。只是修行的太晚了,哪怕有师叔祖悉心教导,有我青城山天材地宝培养,此生也止步灵台了,绝无望问鼎天门。” 持拂尘的道士微微点头,颇为认同,然后话锋一转。 “还是说说回山之后该如何吧。本次我等来请师叔祖,本意是让师叔祖回山主持大局,可是如今师叔祖重伤未愈,实力又跌落灵台境。我等到还好,可是未必能够压制住其他几位师兄师姐。” “掌教师伯闭关四十年,大师兄又出走阵外十数年生死不知。如今人心浮动,个个都要想要比较一番,希望成为下一任掌教。这要是惹出什么事端,叫天下人看笑话事小,若是阵法有失,那我青城山就要变成了千古之罪人。” 两人长叹一声,唏嘘不已。 手持拂尘的道士,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只是,师叔祖纵然跌落灵台,那也不是一般的灵台,纵然不能压服诸多山主,但总能让我青城山当前局势缓和一些。” 但是那持剑道士眼中却闪过一丝无奈,只见他苦笑道:“恐怕未必。” 正要喝茶的道人手中的茶水突然泛起丝丝波澜,他抬头惊讶道:“应该不止于此。” 持剑道士微微苦笑,旋即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不管这艘宝梭之上有多少心思。 当前,位于夹板上的陆文‘一棒槌’挥出,带起阵阵啸风,只觉得周身都失去了知觉,但是体内越发浑厚的气血却也支撑着他不肯倒下去。 这也是为何辛苦至此,陆文依然心甘情愿的跟随袁老挥剑的原因。 自从陆文踏入锻骨境后,修炼进展便放慢了不少,寻常的锻炼方法都失去了效用,根本无法让纳气得到的灵气渗入筋骨之中,每天辛苦纳气得来的灵气有大半最后都随着呼吸消散掉了。 按照原本的练法,陆文估摸着最起码也要数年光景才能突破锻骨境,达到搬血境。想要突破后天,达到先天,更是不知道要多久了。 但是昨日练剑之后,陆文一边纳气一边挥剑,只觉得全身的筋骨都得到了淬炼,纳气而来的灵气几乎毫发无损的渗入筋骨血肉之中。修炼速度可谓提升了数倍不止。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怎么叫他不喜。 两个时辰后,陆文气喘吁吁的将手中的大棒槌一扔,整个人立刻瘫倒在甲板上。但也只是喘息了两口,陆文便立刻盘腿坐了起来,此时身体才刚刚淬炼完毕,运功纳气的效果依旧能够延续很久。 感受着丝丝的凉意,不断的顺着下颚流入咽喉,然后顺着经络往全身各处而去。 陆文一早便发现,这高空之上的灵气似乎要比平原上要浓厚一些,他现在纳气的效率要比平原上快上两三成不止。 是高空的原因?还是这艘流光宝梭的原因? 陆文现在还不得而知,只能将这个问题藏在心中,准备一会修炼完毕之后询问袁老。 约莫半个时辰后,感受到了运功纳气的灵气已经无法被血肉完全吸收了,有不少都逸散了出来。陆文知道血肉中的灵气已经充盈,今日再修炼也没有多大意义了,旋即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身来。 只见在一旁等候了半小时的袁老,大袖一挥将地上的那根棒槌收走,同时对着陆文说道: “明日就不要用这剑胎了,换成你那柄环首刀。” 陆文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憨笑道:“师父,我还撑得住。” 却见袁老脸色一沉,伸手将手中那根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小竹条在陆文头上一敲。 “修炼之道,在一张一弛间,不能太张,亦不能太驰。需要懂得张弛有度,一味压制,就好像弓弦,迟早要断裂。” “原来如此。” 陆文挠了挠头,憨憨一笑,露出恍然的神色。而看到袁老这副模样,他原本还想询问高空与平原灵气浓度的问题,也明智的搁置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青城山的那些事儿 一抹斜阳挂坠,红霞铺就半边天空。 在数千丈的高空之上,凌冽的罡风如同刀削,空气稀薄,是生命的禁区,除了偶尔惊鸿一瞥的鸿雁群,几乎看不到其他任何的生物。 一艘大船却从远方一闪而过以极快的速度袭来,凌冽的罡风吹到大船上仿佛遇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但根本无法侵入船体。行驶在云端,仿佛大海上的苍茫巨轮,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呼啸而过,只留下身后一道极长极远的被分割开来的云层。 此时,距离流光宝梭从益州陆家出发,一路向西行驶,已经有两个昼夜。因为距离陆地太远,陆文也不好推断出究竟行驶出去有多远,但是当地面的风景,从平原逐渐被连绵起伏的山脉与峰峦所取代。已经将梁国地图熟记于心的陆文知道,自己早已离开了益州,一路闯入了太岳山脉深处。 但是最起码,数千里是有的。 因为出发的第一日,陆文就在流光宝梭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太岳山脉南岭。自己花费了半年时光往来于陆家与南岭之间,期间经历九死一生,结果乘坐这艘宝梭不过半日便到了。 这就简直就是异界的私人飞机啊!陆文看的眼馋不已。 流光宝梭的夹板之上,陆文手持着环首刀,身上热气升腾,眼神锐利的盯着刀背,动作不停,一直重复着撩剑的动作。每一次挥出,都几乎与上一次丝毫不差,几乎已经形成了本能的反应。 而袁老也坐在一旁,眼神微阖,似在小睡。但是只要发现挥剑的动作稍有不对,便立刻提起柳条抽在陆文身上,纠正剑姿。 据袁老所说,自己当前所挥的剑术是青城山入门剑法《清风剑法》的起手式。 剑法与刀法截然不同。《观沧水》中的《断水更流》刀法,大开大合,讲究的一力降十会。‘断水更流’刀法,共九式,其中前六式是单纯的刀法技巧,而后三式则需要内力的搭配,是先天高手的功法。每一式又有三四种劲力的变化,端是巧妙无比。 陆文如今已经将前四式的刀法熟练掌握,已经达到刀法登堂的境界。 但这《断水更流》若是和《清风剑法》比较起来,便是大巫见小巫了。暂且不提这‘清风剑法’后面的招式,单单就是这起手的一‘撩’,便蕴含了13种劲力变化,一丝一毫都错不得。 若没有有袁老帮助纠正,单靠陆文自己领会,十日半月也无法将这‘起手式’领会明白。 经过这三四日的每天近三个时辰的练习,陆文如今也才刚刚算是能将这起手式的13种劲力掌握明白,能够准确无误的挥出这一剑,但偶尔也依旧会出错,还有些生滞感。 若是以这《清风剑法》的要求,之前练习的《断水更流》可以说是错误百出。 便是陆文面对如此严苛的要求也有些撑不下去了,但是每每此时,感受到血肉之中肆意流动的清凉气息,便又有了坚持下的动力。 不多时,当日上三竿。 “好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随后就见到袁老自行推着轮椅两边的轮子,缓缓的朝着宝梭内部而去。 嗖! 刀刃斜斜的划破长空,在最高处停留了约莫有两息,随后两条胳膊好像两只弓弦,长刀回转收起,在低点赫然停住,然后重重的砸向了甲板。这甲板虽然看着像是木质,但是锋利的刀尖朝下,却没有伤及甲板分毫。 陆文拄着环首刀站在甲板上大口喘息了几口,随后丝毫不敢耽搁。连忙挥刀又起。 比起飘逸精妙的清风剑法,他现在的招式却是大开大合,宛若要劈山断江。 这也是袁老的要求。 剑法虽然精妙,但是太过复杂,陆文短时间根本无法用来对敌。所以用来与人对敌的刀法也不能放下,需要勤加练习。于是每日早起练剑五千次后,陆文还要在练习《断水更流》的刀法。 比起剑法,陆文这刀法却是丝毫没有生滞的感觉,一招一式尽在掌握。而且因为袁老对自己练剑时的高要求,导致现在挥转起刀法来也十分的精准,刀法的水平直线上升,比数天前更加精妙了。 而且比起挥剑时的辛苦,陆文练刀时却只有一股酣畅淋漓的感觉,这让他醉心于刀法,不假外物。 而他没有注意的是,在远处有几双眼睛正看着他。 正是那三名青城山的弟子。 此时他们看着陆文练刀的动作身法,表情怪异。 青城山素来是剑道大宗,以剑为尊。虽然也有使用其他兵器的,但还是以剑为尊。因为当前青城派的镇派功法《青莲十二景剑》便是剑法,虽然其他诸如刀法、掌法至多也就是灵台境境界。唯有这镇派功法是直指传说中天门境界的无上功法。 而门内的那些内门弟子,乃至各峰主的亲传弟子,几乎全是以剑法为主,以其他招式为辅。 但是这位太上长老的弟子,论起辈分甚至还要跟那位闭关四十余年的掌教喊声师兄。 但是那生疏的剑法和这轮转如飞的刀法的比较起来,属实有些辣眼睛。别的不提,单说那些青城山的外门弟子若是学上三五个月,这套清风剑法也比这位辈分奇高无比的小师叔祖漂亮的多。 不过这位小师叔祖的剑法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从登船的第一天到现在,每天几乎都要花上三个时辰来练剑,这般毅力,便是纵观青城山十二峰内外门,能够做到者也是寥寥。 虽然勤奋在天赋面前一无是处。 “这位小师叔祖虽然修为有些低了,但是毅力还是超出寻常人不少。而且心性修为远超后天境界。” 那位姓何的青城弟子看着挥刀轮转如飞的陆文,冷笑一声,说道:“小师叔祖?别叫的太早。虽然太上长老收他为徒,但并不代表能入我青城。寻常外门弟子都要经过严苛的考验才能入我山门。别说太上长老收弟子了。” 他上次在陆家春神湖被李少君一剑差点斩了,便觉得自己颜面大失。而看到那李少君与陆家仙子陆仙语关系匪浅,更是因为一句‘无招胜有招’,在春神湖出尽了风头,便觉得看这位小师叔祖哪哪都不顺眼。 而这两日看到曾经为天门境的太上长老,近乎手把手的教习这位不过区区后天锻骨境的陆文。这让他更是妒火中烧,虽然不至于杀父之仇那般,登时拔剑杀了他。但是泼冷水的时候也绝不会放过。 一旁两名青城山弟子闻言,也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这两日他们两人也看出来了,自己这位师兄和那位小师叔祖好像不对付。 不过仔细一想,却发现师兄也说得有道理。 若是太上长老还是天门境,在掌教闭关时,自然是一言九鼎,青城十二峰峰主纵然有些微词,也不好说些什么。但是如今这位太上长老,身受重伤,境界更是跌落至灵台境。 若是拼实力或许连一位峰主都敌不过。 而当前门内的局势,他们这些小辈也是清楚地。十二峰明争暗斗,就是为了那空缺的第一峰峰主之位。 青城山历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第一峰的峰主便是下代掌教的继承人。而上一辈的第一峰之主,也是当前掌教首徒,在数十年前失踪,至今不知下落,生死不知。而因为掌教大人闭关四十年,所以这第一峰峰主之位,至今悬位。 时间久了,各峰的心思自然也就活泛起来了。 如果门内气氛可谓并不祥和。 这声‘小师叔祖’自己恐怕喊得的确早了些。 第一百一十三章 恭迎太上长老 “见过小师叔。” 闻言,刚刚练完刀法,从地上打坐而起的陆文只觉得一阵冷风袭过似的,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连忙回过头来,只见两位老者,一人持拂尘,一人背剑,正一脸笑吟吟的对着自己微微执礼。 “两位山主快快请起,莫要折煞小子。” 陆文边说着,连忙朝着两人做手势虚托,让两人起身。 眼前的老者论起年纪都能当自己的爷爷了,但是论宗门辈分,却要低自己一辈。而自己也不好意思喊眼前两位年过古稀的老者为师侄,于是退而求其次,直接以青城山的职务相称。 但是两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对自己执后辈礼,而且两人还是灵台境的大修士。陆文不敢消受的,哪怕是抛去礼节,这两位白发老者抬手一拂,自己恐怕就化成灰灰了。 而且登船两日,从未见过两位老者一面。现在两人找上门来,恐怕是要说些什么。如此想着,陆文定住,等着两位老者开口。 “小师叔日日习剑至少三个时辰,此般坚毅,非常人所能及也。”持拂尘的老者先开口了,左手持拂尘,右手抚髯,微微笑道。 “山主谬赞了。”陆文谦逊笑道。两位灵台境大修士怎么可能闲的无事,齐齐来夸赞自己?他随意回道,等待两位大修士吐露真言。 闲谈几句。 只见那位负剑老者微微一笑,说道:“小师叔对我青城可有了解?” “青城山乃天下大宗,位于太岳山脉深处。宗内有十二主峰,除却第一峰的山主暂时空缺,其他各峰山主皆是灵台境的大修士。”陆文老实将自己得知的信息透漏出来。 “不错不错!”负剑老者笑着点头,“不过小师叔你可知道。若是寻常人想拜入我青城山,需要做什么?” “不知!”陆文老实点头。 “叩山门!” “叩山门是何?”陆文疑惑,正欲开口询问时。 “等明日回了山门,小师叔自然便知道了。” 面对陆文的询问,两位两老者抚髯一笑,飘然离去,只留下在原地一脸不解的陆文。 自己对于当前梁的信息除了古籍上,便是从李少君、齐昌平哪里打听而来。对于一些大概的信息自己了解,但是一些具体宗门规定或是约定俗成的规定,却是不知。 而能够被两位灵台境大修士亲自前来提醒自己,恐怕是极重要的事情。 站在原地想了半晌,陆文一抬眼便瞧见了一旁的三名青城山弟子。只见他脸上立刻带起几分微笑,然后朝着三人迎去,等近身时,带着满面笑容朝三人微微持礼。 他们三人可是看到刚才自己的师尊都朝着眼前的少年执礼,于是面对少年的持礼,三人连忙作揖回礼,口道‘拜见小师叔祖’。纵然是那位对陆文有些看不顺眼的何师兄也是如此。 “诸位还要长我几岁,虽然有宗门规矩在先。但这里是宗门之外,你我以年龄同辈而论就是了。”陆文嘿嘿笑道,完全没有以身份压人的做派。 三人起身,见陆文如此说道,纵然知道陆文说的是场面话,但听进耳朵里还是舒坦。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就连那位何师兄那冰冷的脸色此刻都不由的缓和了几分,多看了陆文几眼。 “不知小师叔祖有何吩咐?” “无他,只是有一事不解。不知道我青城派叩山门一说有什么由来吗?” 听罢,三人都不禁微微一笑,其中一名矮个子微胖的弟子为陆文解答道:“小师叔祖有所不知,这叩山门并无特殊之处。每个拜入我青城山的弟子,入门第一件事便是聚集在第一峰山门前,行师门大礼。等持礼过后,便意味着拜入我青城山了。” “原来如此,多谢。还不知道这位兄弟的姓名?”陆文一副恍然的模样。 这矮个子微胖的青城弟子憨厚一笑,拍了拍自己微胖的肚腩,笑道:“小师叔祖叫我秦虎生便是。” “原来是秦兄弟。”陆文笑道,然后转头看向另外两人。 “顾玉。”瘦高弟子微微一笑。 “何胜元。”而那名何师兄微微犹豫过后,也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小子记下了。”陆文微微抱拳。 与三人拜别,陆文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自己的床榻上微皱眉头,思索起这‘叩山门’来。根据秦虎生等人所言,似乎这叩山门并不重要,只是一项仪式性的东西。但是为何却劳烦两位灵台境大修士亲自来提醒自己?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阵开门声响起,将陆文的思绪打断。 只见一个眼神呆滞的男子,穿着仆人装扮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饭菜。对此陆文见怪不怪,因为这并不是活人。按照袁老所说这船上,除了自己与袁老,以及六名青城山的人之外,那些穿着仆役衣服的‘人’,其实都是制作的傀儡。 初时惊奇的陆文也立刻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机器人’吗?之后更是揪着这傀儡研究了好久,不过并没有研究出什么东西来。这傀儡虽然行动略有僵硬,但是比前世的机器人要灵活的太多。 不过一番研究也并非没有收获,至少得知了这傀儡并无性别。 虽然外表是男子,背地里却是个‘阴阳傀儡’。 等香气扑鼻的饭菜端上桌,陆文便立刻吃起来,酒足饭饱过后,那傀儡将残羹剩饭收拾干净走出门去。 望着离去的傀儡,陆文又想起‘叩山门’的问题。 思考了半晌,最终还是摇摇头作罢,既然想不出个所以然,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 如此想着,身心疲惫的陆文去柴房简单洗漱一遍过后,便回到房间中打坐休息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文突然被一阵剧烈的晃动所吵醒。 他连忙抓住身侧的环首刀,从床上跳了下来,推门而出。而当眼前的景色映入眼帘时,他却呆滞住了。 流光宝梭正缓缓没入云海,眨眼间便来到了云层之下,并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降落着。但是最让陆文惊讶的却是在西边的尽头,有十二座即使在数千丈的高空中也看的清楚的高耸山峰,宛若天柱一般笔直的耸立着,巍峨壮观异常。其中最高峰的那座主峰峰顶更是已经探入云端。 微愣半晌。 当陆文看到袁老与两位灵台境修士还是四名先天境的青城弟子推门而出时,便知道。 青城山! 到了! 就在这时,却看到青城山有九道流光冲天而去,然后悬在那最雄伟壮观的山脉前方。其中有三道流光,颜色各异,光芒也远胜其他的。 而一股股锐利的气势也随着铺面而来,即使隔着有千丈之远,都令陆文感受到一阵窒息。 这种强大的气势! 应该是灵台境无疑! 而且先天武者无法御空而行,也就是说那九道光芒皆是灵台境。若是加上这流光宝梭上的两位峰主,便是说青城山足有十一位灵台高手! 陆文不禁暗暗咂舌。 如此强大的实力,已经比陆家明面上的灵台境高手还要多了。 等到流光宝梭逐渐靠近,陆文也发现了那九道流光正伫立在巨峰半山腰处一块巨大的石门前。那石门之壮阔,隔着数百丈远,但门上方那‘青城山’三个大字却都能看到清楚。 而在石门面前是一处巨大的广场,通体洁白,大气磅礴。 九道流光立在门户面前显得十分微小。 而陆文在缓过心神之后,也连忙挪移几步,跟在袁老身侧。 当流光宝梭距离石门前的广场不足百丈时。 “恭迎太上长老回山!” 一道响彻天地的喊声几乎要震破云霄,更将陆文吓了一跳。他仔细看去,才发现那石门之下与广场上站了密密麻麻近万人,正是他们整齐划一的高喊着。 第一百一十四章 暗斗 “恭迎太上长老回山!” “恭迎太上长老回山!” “......” 身为穿越者陆文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 但是当看到眼前近万人,还是万名修士齐声高喊,这等盛景便是陆文两世为人也未看过,此时也不禁有些心潮澎湃。 而陆文也偷偷的看了一眼身侧的袁老,发现袁老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不过陆文顺着袁老的目光看去,看到那石门前悬浮着的九道流光,这九人皆是御剑而行,悬在石门之前。 当响彻云霄的喊声中,流光宝梭的速度骤降,缓缓的靠近这山门前那洁白的广场。 轰隆! 船体与广场那洁白的玉石相接,陆文站在流光宝梭上只觉得从脚下传来一股震荡之力,身形跟随着一顿,然后便稳稳的停住了。 夹板上,自能够看到青城山时,袁老的视野就一直看到那座巨大的石门处。 这山门依旧与五十年前并无二样。 “下去吧。”袁老缓缓道。 陆文点点头,推着袁老,从流光宝梭夹板侧面的一处刚刚打开的缺口,顺着一条软梯一路延伸出去,走下大船。 脚步踏上坚实的土地,令陆文不禁心情大好。虽然在流光宝梭上几乎感受不到颠簸,但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两位山主连同四名先天境界的内门弟子紧随其后,下了大船。随后就看到那位负剑的老者,大袖一挥,那流光宝梭便缓缓变小,旋即被老者收入袖中,不见了踪影。这等手段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神奇。 而只见九道流光也从石门前遁光而来,在袁老面前不足一丈处稳稳停住,脚下的长剑宛若有生气一般,或变小辈收入袖中,或变成一件吊坠挂在素色长袍上,不一而足,叫陆文看的大开眼界。 而陆文的目光从眼前九人扫过,九人样貌不一而足,有人是古稀老者,有人却是中年模样,不过仅有的两名女子,却都是二八妙龄。 “弟子第二山山主石景,拜见师叔祖。” 为首的一位白发老者持礼高喊,其他八人的动作也几乎同步。 袁老带着几分笑容,并未说话。 等九人持礼后起身,第九山与第十山两位山主与对面众人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而秦虎生、顾玉、何胜元,以及另外一名孤傲的青年则朝着对面九位山主持礼。 一番招呼过后,青城第二山山主石景踏前一步走上前来,目光落到了袁老那两只腿上,旋即说道:“若是徒孙能够早将师叔祖迎回山门,师叔祖也不止于此,皆是徒孙之过错。” 袁老看着石景,笑道:“这些罗里吧嗦的和尚经就不用说了。” 闻言,石景面露一丝尴尬神色,不过他也清楚这位师叔祖的脾气秉性,倒也不至于恼怒。而且这种情况,自己也早有预料。 将要说的话微微整理,石景又道:“掌教师伯已经闭关四十年不出,如今宗内一干事宜皆由各山主协调。如今幸得师叔祖回归,我等以为,由师叔祖统领当前门内大局,最为适宜,不知师叔祖意下如何?” 跟在袁老身后的陆文一言不发,但是内心却觉得有几分古怪。师父刚刚回山便被要求统领宗内事物大局,若是不知情还好,但是陆文对于青城山情况有所了解的。各山明争暗斗,都在争第一山主的位置。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将这等大权交出来? 恐怕还是试探而已。 陆文心如明镜,将这其中利害思考的清楚。而自己都能看出来,师父自然不会看不出来,于是陆文等着袁老如何作答。 “不用顾左右而言他,老夫本次回山只是为圆满自己落叶归根之想。我自会去落霞山静养,其他事务一概不插手。”袁老挥手有几分不耐烦的说道。 “这......” 石景正欲说话,却又被袁老打断:“不用搞出那三请三让的架势,这不是帝位,老夫也不是皇帝。我曾教过你剑法,你也知道我的秉性,此事如此,不再赘述。” 见袁老说的如此决断,石景才露出一抹苦笑,微微持礼:“既然如此,皆依师叔祖。” “若无他事,便散去吧。我祖师殿祭拜后,便自回落霞山。” 袁老话音落下,却见石景面露苦色的说道:“师叔祖,恐怕不可!” ‘可’字刚刚落下,只见一股冲天剑势自袁老身上迸发而出。面对这股剑意,纵然已经是灵台境的石景,也不禁骇然。他突然惊醒,这人可是五十年前名震人、妖两族的人族第一剑修,是灵台境也要抬头仰视的天门修士!再想起曾经也被这位第一剑修指点过,也曾以这座大山为目标而修行...... 只是沧海桑田,五十年前大战之后,人族第一剑修销声匿迹。而他经过五十年的磨砺也非当年稚嫩青城山弟子了。更关键的在于,这位重新归来的第一剑修,如今不过是双腿经脉具废,跌落灵台境的修士。 “怎么?老夫五十年未归,你等便要将老夫的名字从青城山宗籍抹去?”袁老轻叱,清澈的目光如剑般凌冽。 第九山与第十山两位山主看到如此情形,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几分苦笑。 果然,不出他二人所料。 “当然不是,这青城山十二峰,无师叔祖不可去之处。”石景连忙回道,不过话头微微一顿,旋即抬头看了一眼袁老身后的陆文,旋即说道:“只是师叔祖收徒却是我青城山首等大事。所以我等才广聚青城山门人前来一同见证。等师叔祖收徒大典完毕,再去祖师阁,将小师叔之名录入我青城宗籍,才算完备妥当,也省却了师叔祖的功夫。” “你倒是想的周到。”袁老嘿然笑道,“那你觉得这收徒大典应当如何进行?” “师叔祖所收之徒必然是天纵英才,无须多行试炼。只需闯过剑阁,便可叩山门,入我青城山宗籍。”石景悠然笑道。 闻言,被刚才石景一眼盯得有些发憷的陆文,突然响起昨天第九、第十山主对自己说的话。 “叩山门?” 这一下,陆文似乎把握到了事情的脉络,有了些头绪。 如今青城山各峰明争暗斗,而师父突然回归青城,虽然跌落灵台。但是昔日龙虎榜第一,老剑神的名号也曾传遍天下,威望极高。他们担心会被夺权,但因为辈分以及威望的差距,无法做出格之事,所以这第二山主石景在明面上也只敢稍作试探。 既然无法打压师父,那自己这个还未加入青城山的后天武者,自然就成了他们的突破口。而这第九、第十两位山主昨日找到自己,‘叩山门’三个字恐怕就是要提醒自己当下的情景吧。 但思绪流淌到这里,陆文却发觉不对。自己不过是一个后天武者,别说提醒了,就算是他们将这件事详细的给自己说上一遍,自己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陆文看向身前坐在轮椅上的袁老,突然恍然。原来两人提醒的不是自己,而是师父。昨天的话自己知或不知都没关系,关键的是让师父听到。 这第九、第十山主是在提醒师父,青城山宗内的有些人或许会以自己为突破口,来针对他。 念及如此,陆文眼神不着痕迹的朝着第九、第十山主两人哪里一瞥,却发现两人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真是老狐狸!”陆文心道。 收回目光,想清楚这来龙去脉的陆文抬头看向第二山主石景。 闯剑阁,叩山门。 叩山门只是一项礼仪。 所以关键恐怕就在这‘闯剑阁’三个字上了。 突然间,陆文觉得心好累,只是一个入门就有如此多的算计在内。这以后还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以绿霞叩山门 寂静。 偌大的山门前,一时间静的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声。 并且陆文还注意到,站在第九、第十山主身后的秦虎生、顾玉、何胜元三人脸上露出几分惊骇的神色。而那位自登舟之后,便几乎没有见过几面的负剑青年在下船之后便朝石景躬身行礼,然后站在了石景身后去了。 陆文与其对视一眼,只见这孤傲的青年正与自己对视,眼神中露出几分不屑。 陆文心头思绪纷飞。 站在袁老身后,直觉得自己正在面对着一轮不断旋转的巨大漩涡,而自己就在这团涡流的边缘,正在被一步步的拉扯入这湍急的涡流之中。 然而令陆文绝望的是自己在这涡流之中宛若一只蚂蚁,根本无力逃生。 至于袁老。 师尊虽然曾是天下第一剑修,然而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也是从天门境跌落至灵台境,而面前这十一位山主却个个都有灵台境的实力。陆文清楚,他们慑服的是师尊曾经的威名与辈分,并非实力。 而且作为涡流的中心,袁老如今承受的压力最为巨大。 毕竟这次这第二山主石景冲的是师尊而来。自己区区后天境,只是这事端发起的一个引子罢了。 望着眼前的争端,陆文却突然有种荒谬。 人言道,修仙者逍遥,长生自在。 如今看来,却也如市井坊间,为蝇头私利斤斤计较,与凡人别无二致。 眼前这些个个将伟力归于自己的大修士,却也如同市井中被人少要了两三分菜钱的妇人。 恍惚间,陆文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话。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 无论凡人、修士皆是人。 而修士修炼需要更多的资源,这资源从何而来? 向天地取,向众生夺。 恍惚间,陆文竟生出一丝虚无的破灭感。 这修士门派也与凡人门派一般,争名夺利。说是修士,却是功利人。嘴上说的是堂皇大义,手中做的是肮脏龌龊,如此反差,莫说是青城山了,将那三个大字改成青城精神病院似乎也无不可。 陆文又想到李少君,齐昌平。 或许眼前这十一人也曾天之骄子,少年意气。如今到老来,却也市秽。 这与自己心中所幻想的少年轻侠着实两样。 陆文又想到了陆芝双,若是那少年轻侠气的女子见识到了这般样的江湖,是否会失望。同时也感慨,陆家对这女子保护的颇好,未让她见识到真正江湖的模样。 如此诸多权谋算计的江湖,真是自己想要的吗? 一刹那,陆文心中生出疑问。 来! 突然间一声呵斥,恍若雷音,响彻心扉,将陆文从胡思乱想的情绪中揪取了出来。 陆文一脸茫然的抬头望去,只见身前袁老手间不知何时却多出一道绿霞,莹莹绿光挥洒在指尖,披露阵阵霞光,绚烂夺目。 然而陆文却知道这是一道真正的灵宝,是有自己灵性的宝剑。 看到这绿霞剑现身。 只见十一位山主目中皆露出骇然神色,心中骤紧,齐齐的往后退了一步。纵然眼前老者跌落灵台,纵然身上百处窍穴被废,但是他们脑海中依旧记得六十年前那道近乎仙人般的身影。不过当退出一步后,他们才想起来眼前老者已不是当年那天门修士了。 但望着这莹莹绿光的绿霞剑,在场众人依旧连大气都不敢喘息一下。 偌大的山门却寂静无比,仿佛连风声都停住了,只剩下那一抹莹莹绿光。 在所有人的在注目下,只见袁老抬起右手,在胸前三尺处悬浮的绿霞剑微微一弹,一道清脆的剑鸣声便突然传来。这声音微弱却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中。 “去!” 袁老轻叱一声,然后就看到这绿霞剑化作一道绿芒飞逝出去,看势头似乎直奔石景而去。 面对着一剑,石景微微骇然,周身罡气涌动,连忙就要提剑来挡。 然而却挡了个寂寞。 只见绿霞剑在石景身侧三寸旁擦拭而去,随后直奔青城山那高大山门而去,数百丈距离眨眼即过,径直的钉在了青城山三个大字下方三尺处。 这一瞬间,一道金铁交鸣的剑鸣声从绿霞剑剑身上传来,这一瞬间,除了十一位山主之外,几乎所有人的都发现自己的长剑在微微颤抖,似乎不受控制。 “徒儿!”袁老一声轻喝突然传来,唤醒愣怔的陆文。 “在。”陆文连忙上前一步。 “叩山门!” 听到袁老的声音,陆文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几百丈外也分明的青城山门。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他不是三岁小孩,当然知道这利益纠葛才是世界的律曲。只是这青城山和自己幻想中的江湖有些不同,才令陆文措不及防下,生出几分幻灭感。 望着那山门,陆文有些飘忽不定的思绪也逐渐稳定下来。 无论如何,这条路总归是自己的选择的。若是未登顶看看山巅之美,总是遗憾的。至此,陆文再无顾虑,向前三步,便朝着那巨大的石门纳头便拜。 昨日与何胜元三人闲聊时,陆文已经明白叩山门的仪式。除去诸多繁琐手续,自己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朝山门行三叩九拜之大礼。 静默无声的山门前,近十万人的眼睛静静的看着陆文朝着行三叩九拜之大礼。这些人中俨然也有那十一位山主,他们看着陆文开始行礼,并未出手阻拦。 他们此行本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山门收一个后天境界的弟子,并无大碍。虽然这个弟子的辈分大了些。 陆文的动作不快,姿势十分标准。 当思绪稳定下来,陆文便开始思考当前的形势。既已入局做了棋子,哪怕有些不情不愿,也不能自甘堕落,需要掌握着全局的局势,以思考破局之法。 师尊的绿霞剑是他随身灵剑,可以说是他的象征。如今这绿霞剑被钉在了青城山山门之上,意思便是不再干涉这青城山十一山山主之争。或许自己拜入青城之后,就会随师尊回那处陌生的‘落霞山’。 按照自己所了解,整个梁国是被一处大阵所覆盖。如今大阵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出现不稳,随时可能会破灭。届时人族真正大敌,妖族便会乘虚而入。 这时,一副地图卷册在陆文心中徐徐展开。 虽然不知青城山具体位置,但是根据这两日在流光宝梭上的观察,这里已经是太岳山脉深处。太岳山脉纵横二十余万里,伸入梁国的主山脉不过两万余里。所以太岳山脉深处,其实就已经是梁国边境,也就是大阵覆盖的边缘。 若是大阵破灭,青城山在这边境处便是首当其冲。 与其在青城山争夺些资源、地位。 不如赶紧提升实力,在将来大阵破灭,自己也能有自保的实力。 三叩九拜之大礼结束,陆文缓缓站起身来,而眼神中的迷茫已被清明所代替。 礼毕,陆文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是青城山弟子了,心情有几分跌宕。抬首看去,那绿霞剑还散发着莹莹绿光。 以绿霞叩山门。 无论袁老是出于什么原因。作为青城山太上长老,作为人族昔日第一剑修,都不至于此。 这一剑之恩,陆文默默记在心中,若是来日有机会,一定要替袁老将这绿霞剑从山门上拔下。 “走吧,回落霞山。”袁老声音传来。 陆文默默走向袁老身后,推起轮椅沿着山道朝着山下走去。 背后是十万人瞩目,还有山门上一道绿霞光芒萦绕。 第一百一十六章 落霞山 青城山上下,望着袁老远去。 “此番过后,恐天下都要耻笑我青城了,若是掌教出关,知道我等如此做来.....”一旁一位穿着朴素道袍的矮瘦老者突然摇头道,但话说一半,并未继续说下去。 只是其中意味,在场众人都懂。 “三师兄,这事皆是我等商谈好的,你此时便是反悔也晚了。”一位看起来仿若二八年化的女子踏出一步斜瞥那老道,淡然说着,耳上挂着一条淡紫色的剑型耳坠,身上一袭宽大道袍掩住身姿,只是眉眼间有股超然于世的色彩。 “愚道只是感慨,并未反悔。相信太师叔也能明白我等用心,不会责怪我等。”被女子称为三师兄的第三山主笑道。 “这绿霞剑该如何处置?”第九山主背负长剑,伸手指向那柄还钉在青城山山门下的绿霞剑询问。 众人回首看去,看着那柄已经收敛了灵光,宛若普通长剑的绿霞剑,眼神之中都露出复杂神色。 这柄长剑代表了一个时代,一个曾经青城山冠绝天下的时代。只是如今这个时代如同南柯一梦,早已不复存在。 “就放在那里吧。”第二山主石景望着长剑说道。 在场十位山主也微微点头,他们并无染指这柄灵剑的想法。绿霞有灵,旁人若要强行使用,不仅不能发挥出神剑威力,反而有可能遭受反噬。毕竟这把剑的主人是曾经站在人族之巅的剑修。 就比如那丧命在龙雀楼楼主手中的陆家大管事狂刀剑痴便是例子。 这不是灵台境就能驾驭的灵剑。 “诸位如何看待那位小师叔?”第十山主手持拂尘,伸手拈髯笑道。 在场众人都想起站在袁老身边的那道少年身影。 “泛泛之姿罢了。”石景挥了挥手,做下定语,微微持礼,然后转身御空而去。 一位后天境界的小师叔也着实难以引起他们的兴趣,于是十余位山主也互相持礼,然后纷纷离去,不多时只剩下了第九、第十山主两人还在场。 “师兄,太师叔腿脚不便,此去落霞山数十里。我去送上一程。”第十山主微微笑道。 “那便辛苦师弟了,此处弟子疏散便交予我吧。”第九山主持礼。 第十山主微微点头,持礼躬身过后便朝着陆文刚才离去的方向追去。 ...... “太上长老,小师叔且一等!” 陆文推着袁老回头一瞧,只见那手持拂尘的第十山主追赶着来了,于是连忙停住脚步。而那第十山主远观还在十数丈之外,而一步踏出却立刻出现在了陆文与袁老的面前。 走近来,这第十山主朝着两人微微持礼,然后持拂尘笑道:“此去落霞山有五六十里路程,便让我送您过去吧。” 陆文闻言低头一看袁老,而袁老则微微点头。见袁老点头,这第十山主露出笑容,随后只见他从袖中摸出一个黄澄澄,上窄下宽的大葫芦,随手往空中一扔,这葫芦迎风便涨,变得约莫两丈多长。 然后第十山主挥动拂尘,陆文便觉得一股轻盈之力软绵绵托举着自己漂浮起来,然后缓缓落在这葫芦上。等陆文站定,发现袁老就在自己身前,而自己两人正站在这葫芦的大肚子上,而第十山主则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 “站稳。”第十山主笑道,然后就见这葫芦以极快的速度朝远方驶去。 陆文站在葫芦上,也觉得神奇,仔细看去则在这葫芦上发现了一些特殊的字符,这些字符密密麻麻互相勾连重叠,偶尔闪动,却也觉得熟悉。仔细回想起来,似乎在‘流光宝梭’那艘大船上的木傀儡身上见过这种字符,只是当时并未注意。 “小师叔,此为道纹。是用来勾勒阵法的符文,按照正确的方法所勾勒出的阵法能够牵连天地之灵气,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第十山主似乎看到了陆文的疑惑,于是为陆文出言解惑。 闻言,陆文点了点头,细细的朝这符文看去。 然而这道纹粗看只觉密密麻麻,细看起来却登时觉得千缠万绕,根本理不清头绪陆文盯着眼前道路,企图理清这眼前道纹的脉络,然而不过十余息就觉得脑袋一阵鼓胀,昏沉感觉传过来,于是连忙不敢再仔细观察。 “能观察十余息,已非常人。”第十山主看着陆文左右摇晃脑袋的模样,捧髯开怀大笑。 不多时,大葫芦落在了一处山峰的半山腰处的平台。 这山峰约莫六七百丈高而已,若是放在益州也算是一座高山了,但是和周围动辄高大千刃的山峰相比,便显得有些低矮,更别提跟那直插入云霄的十二主峰相比了。 “太上长老,今日之事,还请您老勿怪弟子,也勿怪石景师兄。” 等三人方才落地,这第十山主便连忙朝着袁老躬身长长施礼。 “绿霞剑已钉在青城山上,以后不要再来搅扰我了。”袁老朝着第十山主随手摆了摆手,然后便示意陆文离去。陆文朝着第十山主微微颔首,然后便推着袁老远去。 望着袁老与陆文的背影,第十山主长长叹息一声,然后飘然坐上了大葫芦离去了。 这处山峰虽然不高,但却及粗壮,在这半山腰的平台上甚至还有一处波光袅袅的湖泊,此时在太阳照耀下,闪烁着五彩缤纷的色彩,绝美非常。不过周围也是到处荒草丛生,只在重重的草堆中,依稀能够看到一条小路。 陆文拔出背后的环首刀,在前方开路。袁老则跟在陆文身后。 “陆文,今日的事你是怎么想的?”袁老突然出声,问道正在前方开道的陆文。 陆文微微思索,然后说道:“老师您放心,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帮您把绿霞剑夺回来!” 话音刚落,陆文便突然觉得自己的头上仿佛被敲打了一下,随后袁老的声音传来。 “错!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以后也与你毫无瓜葛。记住了吗?” 闻言,陆文连忙回头,却发现从袁老脸上看不出喜怒来,同时也诧异,不自觉便说道:“可是......” “没有可是。” 陆文不敢再说话,身后只有轮椅轱辘的转动声紧跟着自己。 不多时,当陆文挥刀砍开几处荆棘,只见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宛若翠绿宝石的湖面出现在眼前,在山峰高处有一道银泄的瀑布喷涌下来,挂出一瀑七色彩虹。而在湖泊边,有几处看起来有些破落的屋子,周围林立着几处用破栅栏围住的土地,看起来像是菜园子,只是里面也已经长满了荒草。 “到了。”袁老声音传来。 陆文将刀收起,自觉站到袁老身后,推着轮椅朝那湖泊边的屋子走过去。 等来到跟前,陆文才发现,眼前的东西叫做‘屋子’都是抬举了。除开主体基石,这房屋的木料早已腐蚀,无法住人。 “修整一下吧。”袁老望着眼前的房屋说道。 老师发话,陆文也只得动手开干。穿越之后这两三年的经历,让他蜕变极大,至少对居住的环境并不挑剔了。 而且这里是半山腰,视野开拓,风景也是极美的。若是将那些荒草清除出来,也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七章 腹黑的老头子 日挂西山,绚烂霞光投到一道正趴在房顶上铺就干草的身影。他伸手在干草上拍打几下,蓬松绵软,这人乌漆抹黑的脸上露出会心笑容,不枉他费神半日。 站起身来,陆文自近丈高的房顶上一跃而下,噗通一声落在地上,毫发无损。而在他的周围地面上到处散落着木头、树枝与干草等修缮房屋的材料。 而那柄价值百银的二百锻环首刀此时正斜插在一块大树墩中,周围整齐的码着劈好木料,倾斜的刀身在霞光下折射出凄惨两字。 陆文走出了几步,掐腰看着已经焕然一新的房子,是越看越满意,心中欢喜。转过身,对着正面朝大湖的袁老高喊道:“老师,房子修好了。” 陆文知道袁老不是遵循俗规的人,所以与袁老相处起来也比以前随意了许多。 见袁老推着轮椅准备转身,陆文连忙快跑几步走到袁老身后,推着袁老往草庐这边走来。 轮椅吱呀吱呀的叫。 “陆文,你是否觉得这青城山与想象中有些不一样?”袁老突然问道,到是让陆文微微一懵。 思忖片刻,陆文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瞒不过袁老,于是点头道:“我本来以为修士应该是仙风道骨,自在逍遥。没想到也和凡人的门派一样,勾心斗角,为私利争高下,便觉得与凡俗门派并无二致。” “哈哈哈!” 袁老突然笑起来,随后笑道:“你倒是快言快语。”又听见袁老接着道:“不过你倒是说的对。修士,与天夺命,与地夺利,与人夺法,这是亘古不变之大道,非人力所能移。” 闻言,陆文却有些不适应,推着袁老的脚步停住,反问道:“老师。若是人人皆为一己私利,还需温良恭俭何用?难不成为一句长生就可抛弃人性,泯灭良知?” 风声萧萧,水声曼曼。 一时间于这落霞山竟无人声响起。 陆文望着背对着自己的袁老,心中有几分忐忑,不知道自己是否是说错话了。但这也是自己自修炼以来便想要问的事情,若是不问个分明,寝食难安。 吱呀! 轮椅的声音传来,袁老转过身来。陆文抬头望去,却发现自袁老眼神之中看到了几分笑意。 “长生?何等缥缈,又何等寂寥?古往今来,为求长生者不知几何,然可曾听闻有谁真正求得长生了。长生不过是说书人一句戏言而已。 无论是凡人、修士还是那未知缥缈的仙人,皆行与天夺命、与地夺利、与人夺法之大道。此为天道,非人力所能移。” 陆文听得似懂非懂,疑问道:“老师,徒儿听得有些不太明白。” 却见袁老伸出一指,往一旁草丛中指去,陆文顺着方向看过去。 只见草丛中有一指螳螂正趴在一只蟋蟀背后,仿佛静止的树干,悄无声息。等蟋蟀不注意时,这螳螂才踱步一下,靠近蟋蟀。等距离靠近,只见这螳螂猛然袭击,迅速无比,双镰死死的牵制住蟋蟀,而蟋蟀已无回天之力,只能任其鱼肉。 正当陆文以为就此结束时,却见又路过一只蟾蜍,大嘴一张,舌头弹出猛然将螳螂与那只可怜的蟋蟀都吞入腹中,一顿大快朵颐。 “可有什么感悟?”袁老笑着问道。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陆文神色复杂的说道,他心头多了几分明悟。 袁老眼神中闪烁过几分讶色,旋即抚掌而笑,颌下一缕白髯微微颤抖:“说的好!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天道!温良恭俭乃是人道。此二者并不冲突。我辈修士当以天道御其外,以人道御其内。” 陆文微微点头,似有明悟,但是想到白天的事情,疑惑道:“可是白日里的事。” 袁老微微抚髯,笑道:“你觉得我青城山当前实力如何?” “很强!”陆文略微思索便脱口而出。 十一位山主皆是灵台境修士,再加上老师便有十二名灵台境坐镇青城,可谓是超凡脱俗之势力,笑傲梁国并不为过。 但袁老却微微点头:“如今我青城是梁国几大势力中的末流而已。” 陆文一惊,内心疑惑,正要发问之际,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是因为缺少天门境修士?” 袁老点点头,肯定了陆文的想法。 十二名灵台境修士固然唬人,但是如今真正的顶尖战力却是天门境修士。其他诸如太玄宗、泰稷学宫、梁、陆、尤、齐等门派世家,皆有天门境坐镇。而熟知龙榜的陆文却发现,除了袁老之外,青城山再无天门境上榜。 陆文这才恍然,没有天门境坐镇的青城山,看似强势,实则外强中干。老师虽然跌落灵台,但论威望却不是他们十一位山主可以比拟的,所以为了青城山之稳定,也不能让老师坐镇青城。为得就是怕有宵小之徒趁此机会扰乱青城山。 而且老师与那位妖族一战后,双腿残废,虽然陆文不知道伤势怎样,但断然不会轻了。若是尊老师统领青城山事务,也势必让这位昔日人族第一剑修成为众矢之的,容易被有心人盯上。毕竟已经有龙雀楼楼主这位天门境袭击陆家的先例在前了。 若是袁老被袭击出了点什么事,到时不仅要折损一名灵台境修士,还会引起青城山震动。所以让老师隐退,也是对老师的保护。 一念通,百念通。 原来这青城山也并非是那么不讲人情味的,陆文有些恍然大悟。 “当代青城山之弟子无人可短时间内问鼎天门,青城已无力承受诸多事端。”袁老轻声说道,似在感慨。 “那您和第二山主也是演的?”陆文小心的问道。 袁老看了一眼陆文,淡然道:“不是。这小子翅膀硬了,连祖师殿都敢不许老夫进。日后你修为若是超过了他,记得替我教训他一顿。” “您放心吧,老师。若是我修为超过了这十一位山主,徒儿必定一个不留的全部给您教训一顿,好教您出气。”陆文答应的十分痛快。 袁老‘嗯’了一声,然后突然说道: “偷听也偷听够了,出来吧。” 陆文却突然一惊,他可没有发现有人在偷听,连忙四处探查起来,只见十数丈的草丛中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第十山主便捏着一枚葫芦,一脸尴尬的从里面走出来。 而看到是第十山主,才刚刚说完人家坏话的陆文也满脸尴尬。 “这老头子可真腹黑!” 陆文看着云淡风轻的袁老,怎能不知这是自己又被算计了一道。 “拜见太师叔,拜见小师叔。” 第十山主躬身持礼,陆文也连忙回礼。 等站起身来,一老一少眼神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几分尴尬。 “你又来作甚?”袁老坐在轮椅上,淡然问道。 “咳咳。”第十山主微微轻咳,然后提起手中的葫芦笑道:“小师叔有一匹马落在了流光宝梭上。而且这落霞山数十年无人居住,荒废已久,我便筹备了些物资一同送过来。” 言罢,第十山主手中一扬,大片东西手中葫芦飞出,落在地上整整齐齐的。 还有一匹正在打响鼻的老黄马,当它落地站稳之后,看到了陆文,立刻嘶鸣一声,十分欢快迈着步子来到陆文身边,低头啃着他的衣袖。 看着老黄马,陆文拍着马肩,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在流光宝梭上一直是木傀儡饲养这匹老马,导致下船时,陆文将其忘在了船上,难怪说自己怎么感觉忘了点什么东西。 将物资放出,第十山主又摸出一个银色锦绣布袋,精美异常,上前递给了袁老,“太师叔,这是从宗门中找来的一些草药与丹药,或可缓解一些您的伤势。” 第一百一十八章 清理门户 霞光中,一只丈许长的大葫芦破空而去。 陆文收回微微惊羡的目光,转身安抚了一阵身旁的老黄马,然后就任其在山野上漫游吃草了。望着满地的物资,他一挽衣袖打算收拾起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袁老招到身前。 “老师,还有何事。”陆文笑问道。 “你觉得距离突破锻骨境还有多久?”袁老突然问道,到是让陆文有些措不及防。无论是先前在药房做医童还是正式拜师,袁老都只是为自己指点一些修行中的困惑,或者解答招式,从未问及过自己的功法。 陆文感受着体内澎湃的血气,思忖片刻回答道:“弟子以为,年余时光便能锻骨大成,不出三年或许便可突破锻骨境。” 谁知道,袁老听到陆文说话,却连连摇了摇头,出声道:“十载,你能锻骨大成。二十载你能突破锻骨境,至搬血境。若是你日夜勤勉修炼,或许能在五十载内破后天入先天。” 闻言,陆文呆滞的看着袁老不知该作何回答。 袁老曾经说过,越是顶级的功法修炼速度越慢,原因便是顶级的功法并非速成,而重在筑基。所以需要更长的时间与更多的资源去巩固。 就比如大禅寺那天下第一筑基功法《般若功》,足有176处窍穴,想要破后天入先天需要二三十年的苦修。 只是陆文却并没有在意,因为自己突破炼皮境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或许这虬龙劲和传统功法不同,有独特的神异之处。 而且自己在炼皮境就能气血奔腾,搭配先天刀法《抽刀断水》能够斩杀先天神力的锻骨境山匪,已经说明了这虬龙劲的不凡。 而且陆文思绪一转,看着袁老,恍然发觉,“袁老这是看穿了自己身怀虬龙劲了?” 顿时不禁有几分紧张起来。 “你的功法独特,老夫空活百载也从未见过如此独特的功法。但无论如何独特,但窍穴越多,筑基便越艰难的道理是通用的。” 这下子陆文不再怀疑,袁老早就看穿了自己身怀虬龙劲。而短暂的惊慌过后,陆文也不在紧张,袁老曾经是天门境强者,哪怕跌落灵台,也是站在人族巅峰的修士,或许在自己刚刚修炼时便看穿了自己也说不准。 只要自己最大的秘密灰色空间与穿越者身份没有暴露便都不是大事。 思索道这里,陆文一摸后脑勺,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原来您早就知道了。” 袁老斜撇陆文一眼,“你胆子也是大,不知起源的功法就敢胡乱修炼。” 陆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皮,只是心中却道“我胆子可不大,您老不知道的是,我在灰色空间早就修炼过几十次了。” “老师,那我如今该如何办?”陆文也有些焦急。人生不过数十载,这让自己在后天境界空蹉跎五十载,是自己所不愿意的。纵然筑基的再完美,人死成黄土一捧,也无福消受。 “将你这功法说于我听听。”袁老说道。 袁老都已知晓,陆文也不再藏着掖着,老实的将这虬龙劲的功法说与袁老听,也不怕泄露。毕竟袁老也是灵台境大修士,不至于觊觎自己这后天境的功法,哪怕这是308处窍穴的顶级功法。 谁知袁老在听罢过后,眉头却是紧皱,然后抬头看向陆文:“你能活着到是个奇迹。308处窍穴的筑基功法,在梁国亘古未闻。这功法途径12处死穴,寻常人别说是修炼了,就是第一次纳气没死也是大气运了。” 陆文嘿嘿一笑,准备糊弄过去。 见陆文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袁老也不再多言,微微闭目思索起来。看的陆文反倒紧张起来,毕竟这可事关自己的修行之路。 良久,袁老睁开眼睛看向快把脸贴到自己身上的陆文,悄无声息的将轮椅往后拖了两步,然后脸色凝重的说道:“这不像是人族的功法,反倒是有几分妖族功法的痕迹。” “妖族天生气血旺盛,体魄远胜人族,所以同阶中,妖族体魄最是无敌,人族修士中罕有能够力敌者。你这功法似乎便是仿照某个妖族的功法修改而来,以妖族之法为人族筑基,创造这门功法之人也称得上是举世无双之怪才了。只是......” 袁老话锋一顿,叫陆文顿时焦急起来,连忙问道:“老师,只是什么?” “只是人族体魄天生不如妖族,想要后天弥补,便需要更多的资源与时间。如今看来,你能五十年入先天反倒是我保守的估计了。”袁老幽幽一叹。 闻言,陆文彻底傻了眼了。 连曾经人族第一剑修都如此说了,那旁人哪还有什么好办法?陆文只觉得一阵懊悔,早知道就不贪这便宜,转去修炼那《观沧水》了。 陆文在原地懊悔好一阵,抬眼看去却发现袁老脸上带有丝丝笑意。 “老师救我,我可是您的关门大弟子,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陆文上前一步紧紧的抓住了袁老的衣袖,一副涕泪横流的模样。 “你这竖子,还不赶紧松开。”望着几乎贴在身上的陆文,袁老哭笑不得,某一瞬间连清理门户的心都有了。 见袁老脸色有些不太好,陆文慢吞吞的起身,但左手依旧抓住袁老的衣袖,不舍得放开。 “若你是一介散修,此生无望先天。不过现在......”说着,袁老将手中的银色口袋举了起来,“有这青城山之资源,或许能让你缩短进入先天的时间。” 看着袁老手中的银色口袋,陆文只觉得有几分热泪盈眶,“老师”二字脱口而出,饱含深情。 “无需担心为师。为师的伤势不是这一点丹药就能够治好的。”袁老摇摇头笑道。 “不是,师父。我是说您这样做是不是有些拔苗助长了些?会不会影响到徒儿未来的修行之路?”陆文一脸担忧的说道。 只是等说罢,在抬头却发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等抬起头,发现那柄‘棒槌’剑胎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袁老的手中。 仔细看去,袁老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 “今日,老夫便为青城山清理门户,亲手宰了你这不孝徒。” ...... 正在半空中御‘葫’飞行的第十山主,似有察觉的往后看了一眼,满眼疑惑,刚才落霞山方向是不是迸发了一股惊天的气势? 第一百一十九章 蝼蚁尚且贪生 雾霭氤氲,数不清的缭绕云雾化作丝带,缠绕在青城山十二主峰与百余座副峰之间,缥缈异常。 不过青城山之人对此景象见怪不怪,除开常年沉寂的十二主峰,居住了近十万外门弟子的百余座副峰,以及副峰外按照八卦方位命名的八座青城坊市,已经如同鼎沸的水壶,喧闹开了。 位处东南方位的兑市,作为进入青城山的三大通道之一,寅时便有商贾开始忙活起来。这八卦市坊说是市坊,其实是八座小城,四周有城墙,常年居住有十数万人。毕竟这太岳山脉深处不比梁国境内,各类凶兽纵横还是需要防护的。而兑市只有两处城门,西城门与东城门,其中东城门作为迎接往来商客的效用,最为热闹。这卯时刚过,东城门打开,便有早早排队等待的商队蜂拥而至。 只见一个身穿道袍的少年跨一匹老黄马,有五尺环首刀挂在老黄马侧身,一人一马就混在商队当中,被裹挟着从城门外一直来到市坊内。 进入兑市,少年对周围热闹异常的商铺摊位皆没兴趣,手中抱着一本道经,低着头,兴致勃勃的看着,身下老黄马也无缰绳,更无马镫。奇得是这少年身形稳稳当当的,就这么任凭这老黄马驮着往那市坊南的清心巷径直去了。 这清心巷名字听着雅,但兑市的人都知道,这实在是个烂俗到了极点的地方。若是遇到顺风的时候,清心巷的酒气、胭脂味隔着十里都能闻到。 清心巷的来历起源已经无人知晓,只是最初人人都道,在这道门清净地开设风月场所真是半身躺在棺材里——等着死。只是后来这清心巷办的热闹,却从未见青城山要来管辖,于是人们便明白这是青城山默许了。于是兑市也就成了这青城八市当中唯一有风月场所的地方,但凡来往青城的商队都要来这清心巷解解困,日夜笙歌,灯火不息。 但是小道士骑黄马佩刀,在这各样式人都有的兑市也并不常见。不过就冲着小道士身上大襟道袍所绣的的淡淡剑纹,倒也无人敢上前搅扰。毕竟这是青城山脚下,想要惹一个穿剑纹道袍的道士,需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与背景。 “小道长今日又来了!” 一旁有商贩见小道士来了,高声调笑喊着。这市井摊贩察言观色的能力强的很,两三日下来知道这小道士是个好脾气,所以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见有人喊,小道士抬起头来,目光一大量就看到了这篇正看着自己的摊贩。面对调笑他也不恼,只是灿然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收起手中的道经放在黄马身上的布袋中。一拍身下黄马,老黄马席律打了个响鼻便迈着蹄子朝着摊贩这边来了。 距离摊前半丈,小道士从马上翻身而下,伸手在宽大袖中抠嗦着什么,身后老黄马亦步亦趋的跟着。 等到了摊前,小道士摸出两枚油亮的大梁通宝,笑嘻嘻递给摊主,“老规矩,一斤干花生。” “小道长,您这两个大子却是不太够了。”那摊主却是歉笑。 闻言,这小道士微微一惊,反问:“怎么,又涨价了?” “您可真是神机妙算,现在境内天灾不断,粮食歉收。加之南岭那边又大雪封山无法通行,这粮食越发不好送进来。现在两个大子只能买六两了。” 面对摊主拍马屁,小道士无动于衷。盯着摊主看了片刻,笑道:“我也是你这老主顾了,八两吧。” “哎吆,我的小道长。咱这是小本买卖,八两真是赔本卖了。看在您是老主顾的面子上,最多七两,不赚您钱。”摊主喊冤道。 小道士眨眨眼睛,痛快道:“成交!” 他本来想试探性的砍价,若是能够买到六两五钱也是好的,没想到这摊主直接回口七两,而且看起来还有还价的余地。不过点到为止,自己不是差钱的人,砍价只是照顾摊主的职业习惯。嗯,就是如此。 十几息后,小道士在摊主的马匹声中跨上老黄马,手中则多了一包干花生。 骑在马背上,手中拿起一颗花生双手微微一撮,就见这花生壳立刻扭碎,而只留下了红色的花生粒在手,将其丢入嘴中。 这小道士正是陆文。 嘴里是花生的香醇味道,眉头却有些微皱。这花生价格五天之内涨了两次,从一枚通宝能买一斤,到两枚通宝一斤,如今更是要三枚通宝才买一斤。价格翻了三倍。花生都是如此,其他的粮食价格必然也猛涨。 陆文长叹一声,他知道这是那个覆盖了梁国的大阵的问题。这个覆盖了整个梁国的大阵不稳,导致梁国的天象都遭到巨变,天灾不断,致使粮食歉收。 这粮食涨价本和陆文没有太大的关系,如今他成为青城山弟子,别的不提,至少这吃住都是青城山供给。只是他知道,粮食是民生之根本,别说翻上两三倍,便是涨上一成也会有无数人吃不上饭。 在陆家遇袭之后,诸如龙雀楼、白莲教等教派便受到了陆家的清洗。 只是吃不饱,穿不暖,忍饥受饿的流民就变成了白莲教这类民间邪教源源不断的有生力量,哪怕再怎么镇压,也无法彻底根除。而从白莲教参与了袭击陆家这件事来看,这些民间教派恐怕也与妖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想到这里,陆文不禁有些头疼。 恐怕梁国人族之大敌,除了南蛮万族,北方草原诸部落,以及他们背后的阵外妖族之外。因天灾不断导致的饥荒、瘟疫横行而不断增多的灾民、流民的也会成为未来人族之内患。 内忧外患,当前之局势,对于梁国人族来说,可真是一盘悬命的棋局。 陆文长叹一声,将这丝忧虑深深的藏在心中。毕竟在这棋局之中自己远不是执棋者,甚至棋子都算不上,只是这棋盘上一只欲苟命于世间的蝼蚁。 一粒花生被陆文扔进嘴中,‘咔擦’一声被咬碎。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他陆文。 真正能在这悬命棋盘上庇护自己的,既不是袁老,也不是青城山,而是老黄马身侧那柄悬着的五尺环首刀。 怀着如此坚定信念,他端坐在老黄马背上,迎着一股子胭脂香味,义无反顾的踏入了清心巷之中。 第一百二十章 未来的打算 刚刚踏入这清心巷,那风中的淡淡胭脂味也浓郁起来。这说是巷子,其实是一整条宽阔笔直的大街,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两遍都是两层楼的木楼,和这兑市中其他街道并无不同,只是这里两边楼上做的都是吃喝玩乐的生意。 这方才一大清早,一些在这兑市中有名的红楼前还挂着‘休市’的牌子。这兑市虽然热闹但毕竟是道门脚下,那种被世族士人所追捧的青楼以及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的花魁在这兑市是没有的。 除了这快活林外,清心巷还有赌坊、茶楼、酒馆、勾栏等供人玩乐消遣的去处。现在还是卯时二刻,这清心巷大街上便有不少人走动。 刚走入清心巷,没走二三十丈,便有一阵女子尖细的唱戏声断断续续传来。仔细听,却是那一家洞开着大门的勾栏出传来,时不时还有人在大门口穿梭。 而老黄马在这青石街道上行走,走了二三十丈在那勾栏斜对过的茶楼处自觉停下,陆文翻身下马,门口有一小厮见了,连忙挂着笑脸,热情喊着‘客官您来了’迎上来。 陆文摘下环首刀,将这老黄马交给了跑上前来低头哈腰的小厮,然后摸出两枚通宝放到小厮手中,笑道“给我这马喂些草料。” “得嘞,您里面请先。”小厮接过两枚通宝,将陆文引进门,便引着老黄马去了马厮。 自始至终,陆文的目光连那勾栏处的门匾都没正眼瞧过一眼。 “这位小道长可真是好定力,我观察了他三日。每日来着清心巷,便直奔这茶楼来。那一双眼睛连周围的红楼、勾栏看都不看一眼,着实是道心坚定。” “呵,你以为这青城山的小道长像你这般龌龊?每次那立冬楼的小红姑娘路过,你眼珠子恨不得粘到人家身上去。” 旁边两个摆摊的商贩小声聊着。 这边,陆文跨入门后,便挑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坐下。在茶馆内,一位须发皆白的评书老者,正讲着评书,台下的人坐的不多,但恰逢讲到兴起处,都要响起一片嘹亮的叫好声。 陆文这边方坐下,便有一位店小二搭着褡裢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小道长,您要点啥。” “来一壶青云雾茶。” “好嘞。” 这边小二应声离去,不一会便端着一壶热气四溢,香气扑鼻的热茶便端到了陆文面前。陆文似早有准备,摸出五枚通宝排在小二木托盘中。 “有什么事您吩咐。” 等店小二离开,陆文将怀中的一包花生摸出放在桌上。然后双手在桌下,抠搜的半晌,旁人看见只能看到大袖微动,却看不到这小道长到底要做什么。 其实陆文正在数着袖中不多的大梁通宝,只是越数,这脸色便越黑。 62枚! 不足一钱银子,小金库即将告竭! 自己原本有数两银子的资产,只是离开陆家之时都已散的干净,身上只留下了不足百枚大梁通宝,换算起来,也有一钱银子。如今来到这青城山不过四五天光景,这一钱银子便下了一小半。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若是往哪斜对过的勾栏中去一遭,这百十枚大梁通宝立马就要见底。也正是如此,陆文每每来着茶楼,连斜对过那勾栏,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陆文这边正发愁,那边评书先生的苍劲有力、声情并茂的声音穿透过来,也吸引了他的目光。抬头冲茶楼中央的台面上看去,一位身穿灰青色长袍的老先生,正手持折扇,讲着一段评书。 “轻啸破长空,长剑斩灵台。 只见一道白晃晃的剑光‘呼哧’一下从天际闪过,眨眼间便飞过了数十里,只‘咔嚓’一声便将一名灵台境的大妖斩成两段。 这周围的妖族与人族修士都惊呆了呀,他们何时见过这等光景?这灵台境的大妖也能说斩就斩?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脚踩剑光御空而来。” 这老先生讲的声情并茂,没到紧张刺激的时候,还有各种拟声词,叫人听得热血沸腾,将在场一众人的心神都调动起来,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而陆文的眼神却绕有趣味的看着老者。他身怀狐狸精胡涂传授的‘天狐幻梦’,除去最关键的修炼功法。还有各种各样的小手段,教你如何依靠动作、气味、眼神、声音去潜移默化的操纵一个人。 而这台上的评书先生便使用了诸多这‘天狐幻梦’中,用声音来吸引人的小技巧。这只靠在功法里看是看不明白的,在这老先生口中,陆文才做到知行合一。别的不说,单说这些小技巧,便值回这五个大子了。 就在这时,这评书先生突然停住,手中折扇一收,拍在掌心,神秘兮兮的往前探身,眼睛瞅着下面那些纷纷屏住呼吸,两只眼睛都看着自己的听客,笑问道:“你们猜是谁来了?!” “袁仲秋!”台下的人异口同声,声浪极大,有些人喊得还涨红了脖子,神情狂热,放到前世也是个合格的追星族。 近些时日,昔日人族第一剑修回归青城山的消息搅动了天下,这兑市也不例外。这评书先生便翻出了几十年前的老剧本,又开始讲起五十年前师尊与妖族大战的场景。 真别说,这老先生水平极高。 讲得就跟这老先生曾经亲身去做过战地记者,目睹了当时的一幕似的。 陆文面含笑容,手中动作不停,揉碎手中花生,也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自己来着兑市清心巷的真正目的,既不是寻欢,也不是作乐,而是为了探听消息。 偌大的青城山门,唯有这八个市坊最是鱼龙混杂,消息灵通。而八坊之中,又数这兑市的清心巷最是混乱,三教九流十八行,几乎什么人都能够在这里寻得见,消息也就最是流通。 自己现在跟袁老算是半隐居在落霞山,每日修炼,勤勤勉勉。现在袁老每日都用青城山送来为他疗伤的草药熬制成药浴,每日让自己进去浸泡,这才不过短短四五日功夫,他此时体内的气血便雄浑了一成还多,效果可谓惊人,但是进境却不快。 按照袁老的说法,自己想要短时间内抵达先天是无望了。而且在药浴之后他自己也发现原本已经饱和的身体,吸纳起草药中的精华却仿佛无止境一般。 草药精华与灵气不同。 吸纳灵气若是不能及时吸收用来淬炼身体,没有丹田容纳,很快就随着呼吸流失出去了。 但草药精华却能够存在于身体之中,以至于陆文现在并未修炼,也觉得皮肤下面仿佛有一条条小龙在游走。以至于他如今整个人走起路来都有些‘虚胖’的感觉。 陆文也懂医术,所以看着袁老将那些放到外界价值千金的灵草灵药仿佛不要钱一般往熬制草药的锅中扔时,也觉得有些暴殄天物。这些草药放出去,都是能给濒死之人吊命用的宝药,如今却成了自己‘洗澡’的作料。 饶是如此,自己想要晋升先天,依旧遥遥无期。 而妖族不知何时就会破开大阵,攻入梁国。在梁国几大势力之下,黑暗处也在暗潮涌动。 如龙雀楼、万巫门他们敢联合攻打陆家,未必就不敢攻打青城山。须知青城山如今可没有天门境大修士坐镇,真要是两位天门修士连襟来攻,也没有第二个袁老来使出气冲斗牛的一剑来击退他们了。 而袁老与青城十二峰如今算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自己这个‘青城山小师叔祖’的名号,也就只能唬唬不知情的外人。青城山的势力自己现在根本指挥不动。 自己实力还需厚积薄发,短时间内无法提升。 青城山势力虽然盛,却与自己无关。 所以陆文便动起了想要发展自己势力的想法,就打这最基础的消息来源来说。没有自己的势力,就只能每日赶上几十里的山路,从落霞山来这兑市的小茶楼探听当前梁国内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陆文也可以去青城山探查消息。 但是青城山上哪些大修士哪里可探查不到今日花生的价格又涨了三分之一的消息。 而正是这三份之一的涨价背后所蕴含的消息,或许就是梁国境内又有十数万人缺粮饿死,几十万人流离失所,飘零异乡,以及不知道多少人被吸纳进‘白莲教’这样的邪教之内。 若是再有妖族策应,加之白莲教这种民间异教高举‘造反’大旗,掀起农民革命,反抗朝廷。陆文也不认为以梁家为首的四大世家会心慈手软,铁血镇压势不可免,到时又是百万伏尸,山河飘杵的人族内乱而已。 这事不会发生吗? 陆文很希望不会发生这种事。 但是把希望寄托于敌人的疏忽上来,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所以陆文必须将这种最恶劣的情况都纳入自己考虑中来。 自己不知道妖族实力如何。但有一点笃定,人族需要大阵才能抵抗妖族入侵,便说明了整体实力上不如妖族。 妖族若是攻入梁国。 覆巢之下无完卵,人族若是灭了,自己又能逃到哪里去。 所以陆文需要有自己的势力。 但是势力的建设并非一朝一夕,自己如今依附青城山,而且实力低微,建设修士势力是不可能了,所以只能建设一个普通势力。 只是无论修士势力,还是普通势力,都需要钱财。 他如今全身上下只有62枚大梁通宝,别说势力了,连一本书都买不起。 半个时辰后,陆文走出茶楼,刚刚走出大门,突然感觉到脑门上有一点微凉。抬头看去,目光所及之处,有几片雪花零零散散的飘了下来。 一只温热的手伸出接住一片雪花。两者相触的一刹那,雪花便在掌心消融成了一点肉眼难以察觉的水渍。 望着手中水渍,他神色颇为凝重。 如今青城山还是夏日,群山郁郁葱葱,满是绿植覆盖。 这说明益州的天象变化已经隔着数千里的距离,影响到了位于太岳山脉深处的青城山了!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第一百二十一章 路见不平 这边茶楼小厮刚牵着老黄马走过来,陆文将环首刀挂在老黄马身侧,便准备翻身上马离开这清心巷。袁老如今为自己一天安排满了行程,除了练习剑法、刀法,吐气吸纳之外,医术、符篆、道家典籍统统没有落下。 来这清心巷走一遭,除了打探当今天下消息之外,听上半个时辰的评书也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思在其中。 而这也是另外一重的顾虑。 没有启动资金,亦也没有太多时间,这是横亘在自己建设势力前面的两座大山。 不然的话,哪怕自己没有从商的经验,依靠前世的经验,加上自己如今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每日勤勉,不消年余也有信心做成一县之商贾巨富。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陆文心中暗道,翻身上马便要离开。 这时,从街上斜对过十几丈外的勾栏中传来一阵动静引得陆文注意。不止是陆文,周围的人也都被那动静吸引了目光,翘首看过去。 陆文目光刚刚看过去,只见在那勾栏的大门口‘骨碌骨碌’滚出了个‘大黑耗子’,过了大门还滚出四五尺距离,径直撞上了勾栏门口一个卖糖人的摊铺,‘嘭’的传出一声巨响,才算是刹住了车。 过往众人目光再定睛一看,那里是什么大黑耗子,分明是一个满脸是血的人。此时卧在摊铺下面,一动不动,只是嘴里‘哎吆哎吆’的喊着。 看热闹是人之天性,这天性的根源便是好奇。 周围来往路人,摊贩都升起好奇心,纷纷都围在了那勾栏前看起热闹。就连陆文身后茶楼里的人都纷纷从沿街的窗户探出头来往对过看去。不一会,这勾栏面前就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就在人们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这勾栏大门口时。一只白色绣鞋便径直跨过这勾栏门口,一众人等见状,抬头望去,只见这白色绣鞋的主人家左手正拽着一女子的头发,硬生生从门内拉扯出来。 周围人见这手段,都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心道:“好生泼辣的悍妇!” 走出门外,人们才看到跟在这悍妇身后的还有四个身材魁梧的莽汉,手里都持着半截涂黑,半截赤红的哨棒,站在那悍妇身后,宛若四尊铁塔,令人不敢轻易直视。 看到这一幕,陆文登时一乐,心中了然。 这不就是正宫捉小三的戏码吗? 看清了这出狗血的戏码,陆文双腿在老黄马腹部微微一夹,‘席律’,这老黄马便甩了个响鼻,迈开四蹄,马蹄铁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声音,便要路过勾栏前的人群后面,准备离去。 “这母大虫性子真是好生跋扈啊!这梁后生娶了她真是倒了天大的血霉。” “若是你有个在青城山做外门执事的大伯也能如此跋扈。” “......” 路过人群,听到周围人的议论。 ‘外门执事的大伯?’ 陆文微微思量,然后颇为好奇的朝着那悍妇打量了几眼。年纪看着约莫三十出头,穿着绸面长裙,五官算不上出众,身姿也是微微走了型,但依然丰腻,唯有就是身上那难以遮掩的泼辣气质,就好像一个切开的红辣椒,隔着两三丈远都觉得摄人。 这匆匆瞥过一眼,陆文便收回目光,从放在身侧的兜袋里摸出那本蓝皮封面的经书,打开来。 这时,一位蓬头垢面的老翁,穿着满是补子的破衣破鞋从勾栏门内追出来。 “这位夫人,夫人。小女只是登台唱戏的戏子,我等下九流的糟践人如何敢高攀梁相公啊。还请夫人高抬贵手,放过小女一马啊。” 只是老翁,还没等靠近这悍妇,便被两只哨棒一边一个架住胳膊关节,动弹不得,只能一脸痛苦的哀求着。 哗啦! 陆文将手中道经一合,而胯下老黄马也停住了步伐。 场中,那悍妇面对老翁的哀求,置若罔闻。扯着女子头发左手抬起来,顿时露出一张有几分苍白但清秀的脸庞露出来,看着不大,也就二八年化。而脸上苍白的神色更是平添了几分柔弱,叫人情不自禁的就生出怜惜之意。不过皮肤并不白嫩,而是有着几分枯黄,这是长期缺少吃食加上风吹日晒的颜色。 纵然算不上绝色,也算是中上之姿了。 女子被扯着头发,却也不敢有丝毫反抗,她一脸泪痕,想要转头去看那被架住的老翁。 周围看到的人都不禁眼前一亮,心中赞叹道:“好个清秀的女娃。” “果然长着一副狐狸精的模样!”这悍妇看着女子恶狠狠地说道,她转头看向那倚在摊铺前的年轻人说道:“你等我先收拾完这狐狸精。” 男子哼哼两声,动也不敢动。 妇人说罢,便扬起右手狠狠的朝着女子脸庞扇去。 ‘啪’的一声,女子径直被扇飞出去近五六尺远。 这一掌之干脆响亮,令周围的人都不禁一阵牙酸,还有几人不自觉的握住自己的脸,仿佛感同身受。再看那倒在地上的女子,苍白的左脸颊以通红一片,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如此,妇人还不作罢,走出几步便要弯腰重新抓起那女子的头发。只是那手刚要触及女子发端,却仿佛触电一般,猛地收缩回来,仿佛遭受了打击。 “是谁?” 这妇人猛地站起身来,横眉到竖,右手捂住左手,冷然的看着周围围观的人,目光仿佛要吃人的大虫。被她盯住的人,都不禁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那摄人的眼神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花生碎屑,然后抬头将周围扫视了一圈,最后锁定了那个在人群后骑着马专心致志吃着花生的小道士身上。 周围的人对此都有此察觉,十分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路,使得小道士与妇人之间现出一条较为开阔的道路。 小道士翻身跳下马,朝着场中走去。 那妇人的目光在绣着剑纹的道袍上停留了好半晌,眼神之中闪烁过几分思虑的神色。 而小道士却无视了妇人,径直从妇人身侧走过,往哪倒在地上的女子去。受了这一掌,女子已经昏迷过去。 被架住的老翁脸上纹路纵横且深邃,好像干涸的河道,一双浑浊的眼珠就像是河道中点缀的两口早已干涸的枯井。即使肩膀、胳膊处的被架住的关节处,钻心疼痛如潮水般袭来,也无法让这对枯井再流淌出井水。 此刻这一双枯井呆呆的看着那小道士的动作。 小道士伸出手搭在女子的脉搏上,神色淡然。然后抬起头朝着躲在那四个莽汉身后的勾栏小厮喊道:“为我取一盆热水与一条毛巾来。” “哦哦!”那小厮反应过来,连忙照做。这勾栏平日也有自己的打手,毕竟风月之地总有些混账事需要处理。但是今日来的女子来头太大,而且还带着四个铁塔般的莽汉,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不一会,小厮端着热水与毛巾来了。而小道士则将随身存放书籍的布囊垫在女子脑后,又将毛巾浸润入热水,拧干之后,敷在女子红肿的脸上。 而做这一切时,那悍妇仿佛换了性子,就这么皱眉看着小道士,不发一言。 忙完这一切,小道士似乎是才察觉到了妇人的目光,转头往妇人这边看来。 “你是那一山的弟子?”妇人看着眼前的小道士,谨慎的问道。 陆文站起身来,从袖中摸出花生剥着,咧嘴一笑。 “落霞山。” 第一百二十二章 拔刀相助 周遭一片寂静,所有的人的视线都放在了场中的两个人身上,视线之中充满着玩味与兴趣。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但是在这青城治下的八大市坊却不容易看到热闹,这好不容易出现一遭,众人怎么能不感兴趣。 况且,场中的两人身份也是特殊。这位悍妇名唤慕容玉兰,是兑市豪族千金,性格跋扈,得罪了不少人,嫁人之后脾气秉性依旧不改,而且有青城山外门执事的大伯作为靠山,无人敢招惹。 场中这小道士身穿剑纹道袍,俨然是青城山弟子,有胆子阻拦这悍妇,想必也有些靠山才是。 但当听闻‘落霞山’后,在兑市生活的久的人,却都微皱眉头。青城百余座外山,可是他们却并未听说过有过‘落霞山’这么一座。 场中悍妇慕容玉兰听到‘落霞山’三个字,目光之中闪过几分思索的光芒。她虽然不是青城山弟子,但是对着青城山百余座山峰的状况也是了然于心的,她也未听过这么一座山峰,心下戒备当即放松了些。 慕容玉兰一双狭长眸子望向小道士,这小道脸皮还算白嫩,但是样貌平平。应该只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看到那个狐媚子有几分姿色,便热气上头想要逞英雄,现在惧怕了,便谎报了个山门。 一时间心中心思百转,再联想到自己早已不负韶华,悍妇心中妒火怒火不由得更炽盛。 只是,她虽是豪门大家,伯父还是青城山外门执事。但是她自己却并无什么身份,纵然心中怒火难平,却也不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私自处罚一个青城山弟子,否则引起后果不是自己能够承担的起的,更有可能牵连到家族。 心中有了决断,慕容玉兰便给身旁几名莽汉使了眼色,那四名铁塔一般的汉子心领神会,有两人转头将那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男子从地上搀扶起来。 “小道士,行侠仗义可不是那么容易。”慕容玉兰狠厉道,言罢,就要转身离去。 “且慢,光天化日下打伤了人就要走?还讲不讲王法?” 一道声音却从她身后传来,脚步顿住,她缓缓转过身去,就看到小道士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原本面色阴冷的她的突然一笑,灿然道:“那不知道这位小道长想要讲什么王法呢?” 笑容虽真,却是绵里藏刀,周围一众人看到这软绵绵的笑容,都不禁觉得一股阴冷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啪’一声,小道士恍然未觉的捏开手中花生扔进嘴里,边嚼边笑,“简单。” “赔礼!” “道歉!” 两个词落下,比说书先生的惊堂木还要怪用,在场数十号围观的人竟无一人敢大声喘气,看着场中的小道士仿佛在看妖怪一样。 妇人横眉倒竖,一双眸子宛如要噬人的蛇瞳,直勾勾的盯着陆文。 面对妇人要吃人般的眼神,陆文随手扔掉手中的花生壳,双手拍了拍,又在自己的袍子上抹了抹,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一项项数着,“常听说脸面是女子最为宝贵的地方,堪比性命。这治疗的费用,总要请上好的医生用上好的药材。伤好之后,还需要静心疗养。治伤疗养总要两三个月,还要算上误工费。” 将手指掰扯了一阵,陆文突然抬起头来,笑呵呵的朝对面妇人说道:“如此算起来,二十两银子应该不贵吧。” 慕容玉兰看着眼前笑呵呵的小道士,脸色并未有什么变化,但是不断起伏高耸的胸脯还是映照出她内心的不平静。若是眼前的臭道士不是青城弟子,定要削去七事件,暴尸三天,才能解她心头怒火。 只是心中残存的理智还是拉扯着她,气喘了一阵,她从胸前摸出一个绣着银边的钱袋,还绣着七彩鸾凤的图案。从钱袋中,慕容玉兰从口袋中数出二十张两个巴掌大的银票递给身侧的家奴。 家奴双手接过银票,越过数步,交给陆文。陆文接过银票,好奇的低头看了一眼。这厚厚一沓银票,约莫一尺长,六寸宽,纸质特殊,入手能够摸到特殊的纹路,银票上还有各种官家盖印。这也是陆文第一次看到银票不由多看了几眼。 当今梁国的银票官名叫做大梁宝钞,只有两种,分别为五百文小宝钞与千文大宝钞,分别对应了500文钱与与一贯钱。 “这宝钞可随意去官家银票铺户取出。”慕容玉兰冷声道。 她正欲离开,却见陆文笑嘻嘻的将宝钞卷起塞入袖中,然后脸上那笑嘻嘻的说道,“夫人不着急走。这礼赔了。谦也一并道了吧。” 周围的人看着这事态的变化,个个呆若木鸡,这场中事态的变化着实超出他们的想象。原本脾气暴躁的兑市母大虫竟然选择息事宁人,而且甘心给出足足二十两的医药费。方才不知道多少人看着那二十张大宝钞留着口水。原本众人都以为这事态已经完结,却没想到这场中的小道士如此的胆大包天,竟然要慕容府的姑娘给流奴道歉。个个原本快要流出嘴边的口水,此时纷纷咽了下去。 慕容玉兰一双冷艳的眸子望着陆文,纤长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再指向躺在地上的女子与老翁,冷笑问道:“你要我向这卑贱流奴赔礼?” “有何不可?”陆文吃着花生反问,面相天真,宛若童子。 这慕容玉兰突然掩嘴笑了起来,笑声宛若一阵催命的银铃,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 半晌,骤停。 “有何不可?你这小道士莫不是患了失心疯?”妇人冷笑一声,“我慕容府乃青城二百年之豪族,放眼天下可比肩者能有几家?除去皇族世家,谁敢受我慕容府一拜?” 正说着,慕容玉兰一指地上的女子与枯槁的老翁,横眉倒竖,厉声道:“这两个命比蝇蚊的流奴,纵是有九条命来也消受不起!” 言诧,慕容玉兰望着陆文冷笑一声,“看来你这小道士是专程来找我慕容府的麻烦的。如今便是你这小道士哭喊求我走也没用了。今日我就替你家师尊好好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道士。” 话音落下,慕容玉兰看到对面的小道士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禁讥讽道:“怎么,你这小道士怕了?” “那道没有。”陆文摇头,望着一脸愠怒的美妇人咧嘴一笑:“只是你说要替我家师尊教训我?” “小道只是觉得你们慕容府不配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试探实力 周围众人一阵唏嘘,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小道士。 慕容府在青城山八市之中也算是豪门大族,有朝廷世袭爵位。虽无灵台修士坐镇,但是家族中也有先天高手名列龙虎榜。而且与青城山也多有牵连,不少族中子弟都身为青城弟子,而且论起关系来,也能与青城十二主峰的某位峰主扯上几分关系。因此,便是青城内门子弟都不愿轻易与慕容府的人结怨。 周围的人,听到场上的这位外门弟子口出狂言,如此挑衅羞辱了整个慕容府,心里都暗道,‘这小道士要遭殃喽。’ 至于说为什么众人都觉得这小道士只是外门弟子。 看看那瘦骨嶙峋的老黄马,再看看挂在马侧,足有五尺长的环首刀。也就只有那种刚刚拜入青城山师门的弟子,才会使用以前的武器。而这种早有武功根基的江湖人士,在青城山外门中并不受重视。因为根骨与招式皆已成型,不好培养。 慕容玉兰此时只觉得胸中怒气翻江倒海,但硬生生的忍住了。她性子虽然泼辣,却从来都不肯轻易招惹一些看起来有些背景的人物,原因就是怕连累家族。 毕竟她清楚,若是没了慕容府庇护,自己就是失去了爪牙的母老虎,只能任人宰割。这些道理她心理都是明白的,也是为什么刚才能够忍下脾气,交出20两银票的原因。 但小道士刚才那句话却是将整个慕容府都侮辱了,由不得她不生气。 “不配?”盛怒下她眼睛微微一眯望着小道士,谨慎问道:“不知尊师名讳是哪一位?” 陆文望着眼前装作客气的慕容玉兰,呵呵一笑,说道:“家师姓氏单字一个袁。” “袁?” 慕容玉兰喃喃道,却想不出内外门有什么姓袁的先天高手。 只见她促狭的眸子一眯,突然掩嘴笑了起来,伸出纤细手指指着陆文,笑道:“今日你这小道士侮辱我慕容府,挑拨青城山与慕容府的关系,便是那罪该万死的浮屠教妖人也说不准!” “你快去请我父亲来此。”慕容玉兰对着身侧一位家仆大声喝道,使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而那家仆得令,手持哨棒转身就走。 陆文看完这一幕,心中好笑。看来这悍妇也不是那种无脑之人,至少这两句话就把自己从青城山弟子坐实了什么浮屠教妖人。至于那离去的家仆,他并未在意,反倒是将浮屠教妖人几个字暗暗记在记下。 “你们三人,将那小道士抓住,注意不要伤了他的性命,这浮屠教妖人自有我父押往青城山处置。”那妇人又指点着身侧的几名身高马大的家仆,得令的三人手持哨棒朝着陆文围了过来,周身气血涌动,十分摄人,俨然是三名锻骨境的后天武者。 不要伤了性命?意思便是只要不打死就行。可真是个心计狠辣的毒妇人啊。陆文听出这妇人话中的潜意思。 望着一副凶神恶煞,手持红黑精铁哨棒围过来的三名锻骨境后天武者。陆文眼神也燃起几分战意,自陆家官道上与红绣娘和青山虎两名先天高手一战以来到如今,自己便再没出过手。 而且经过袁老悉心教导与每日苦修,虽然距离突破锻骨境还早的很,但实力已不可与早先同日而语。陆文也想知道自己当前的实力究竟如何了,眼前这三名锻骨境正好拿来练手。 眼眸中战意升腾,陆文抢先一步踏出,先攻出手。 如今自己也不过是锻骨境,若是等这三名锻骨境武者合围,怕会落入险境。 周身气血经过调动,仿佛滚滚江河延绵不绝,加持到招式上便犹如猛兽之势,一步踏出速度极快,不过眨眼间便跨越了丈许距离,来至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名手持哨棒的锻骨境武者身前。 “这小道士好快的速度!” 这手持哨棒的家仆望着眨眼间便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小道士,心中一惊。后天武者根据所修炼的功法不同,效果自然也不同。他们三人都身形魁梧,又修习了专精力量的横练功法,自然在速度上就落了下风。 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小道士,手中毫不迟疑,黑红精铁哨棒当头便朝着小道士打了过去。长有四尺的精铁哨棒,如儿臂般粗细,此时被挥舞起来,力有千钧,若是打在普通人身上,能将其挥成两段。 但是哨棒才刚至中途,这家仆便发现眼前小道士早已不见,同时自己右侧肋下传来一股剧痛,连带着半边身子都如遭雷噬,手中哨棒也抓拿不住,‘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痛苦之下,整个人下意识的朝着右侧弯曲身形,以延缓痛疼。而当他刚刚弯下身子,却见那小道士如鬼魅一般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此时两人视野平行,他惊恐的眸子中能清楚地看到小道士若有若无的笑容,只是还没等他细看,便突然觉得下颌出传来一股巨力,紧接着感觉身体腾空,随后在众人眼中重重落在了地下,惊起大片尘埃。 而他的意识早在腾空之时,便陷入黑暗。 陆文在周遭人惊诧的目光之中,缓缓站起身来。目光看向倒在一丈多远以外的家仆,而在他的手中则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红黑相间的精铁哨棒。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陆文却对自己的进境十分满意。感受着此时身体内宛若江河奔涌的雄浑气血。每日挥刀五千次与袁老每日的熬煮汤药的效果显现出来。综合的身体素质要比刚刚从南岭回陆家时几乎要提升了两倍,尤其是力量方面,至少了提升了三倍之多。 若是自己此时再遇到南岭那名持精铁大棒的锻骨境山匪,便无需废那么大的力气。只靠硬实力也能轻松碾压。而刚才试探,眼前三人的实力也就是与那山匪相差不多,甚至力量上还有所不如。 而每日挥剑五千次,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也获得了极大的提高。 如今的自己,像这种锻骨境小成的武者可以轻松击败!锻骨境大成的武者费些力气应该也不在话下。 陆文在心中得出结论。 至于搬血境武者,他自己并未亲自较量过,不好得出结论。 对自己当前实力有了较为清晰的估计,陆文抬起头来。 那两名家仆站在原地看着陆文,眼神中透漏出忌惮的神光。刚才他们两人也只是模糊的看清了小道士的招式,速度太快,他们两人没有把握能够阻挡下来。 而那慕容玉兰看到陆文两招轻松便击晕了一名锻骨境家仆,脸色更是吓得煞白。这小道士恐怕已经是搬血境的后天武者,能够在这个年纪达到这般成就,在外门弟子中也应该是名列前茅者。但是自己却从未听说过有此号人物。 ...... 兑市,司坊楼。 掌管兑市交易、巡查等诸多事宜,论职能更甚于一县之衙门。 “什么?“ “落霞山!!” 办事房内,原本正在处理事务的兑市坊主慕容青突然拍案而起,望着下面跪拜的家仆,惊愕说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道不可违 “你们两个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将这个妖人擒住!”慕容玉兰缓过神来大喊道,只是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两名家仆闻言,喉咙中都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随后两人对视一眼,长久以来相处的默契,让两人达成共识。 只见两人手持哨棒,大喝一声,朝着小道士袭去。 两人宛若两尊横冲直撞的战车,气势逼人,一左一右朝着陆文夹击而来。两丈距离两步便踏过,就见两只哨棒挥舞的虎虎生风,朝着小道士的脑袋脑袋。这要是打在脑袋上定是个银浆迸裂的场面。 面对两根力若千钧的哨棒,陆文斜侧着身子分毫未动,当两人手中哨棒进入周身三尺之内时,才轻轻抬起手中那红黑的哨棒,动作并不快,却刚好将一名家仆的红黑哨棒摆了出去,宛若是那根哨棒自己上赶着被挡出去。 然后在另外一名家仆的惊诧眼神中,陆文手中哨棒如鬼魅一般径直刺在了他的腋下。 只一个刹那,就见一个家仆手持着哨棒,仿佛拉扯不住,整个人扑出两丈远,摔了个狗吃屎。而另外一人则‘哐当’一声,将手中哨棒丢掉,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虾米状,口中传来沉沉的嘶吼声。 望着两人,陆文随手扔掉手中的哨棒。 眼中的战意早已消解,反而有几分隐隐的失望。 这三名锻骨境小成的家仆,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远逊自己,武技方面更是粗糙无比。自己刚才一招一式都只是随手摘取了《清风剑法》第一式中的两种劲力变化,便轻易击败了两人。 或许只有换血境的武者才能够逼自己使出完整的《断水更流》与《清风剑法》。 陆文看向远处脸色煞白的贵妇人。 被陆文目光扫过,贵妇人脸色变得苍白,情不自禁的往后倒退两步,能够短短几招便将自己三名锻骨境家仆击败,这绝对是换血境,甚至是先天武者。慕容玉兰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这是踢在了铁板上,至少当下是踢在了铁板上。 “小道长,还望您看在我慕容府的面子上,饶我一次。”慕容玉兰煞白着脸说道。 “需要你宽恕的不是在下。”说着,陆文随手指向跪在那女子身侧的老者,“而是这两位。” “好好,我道歉,我道歉。”慕容玉兰连忙道,低着头颤颤巍巍的朝着那一老一少走去。然而就在走在陆文身侧不足三尺时,却见这妇人右手突然挥出手掌间闪过一点银光。这妇人速度极快,径直奔着陆文的脖颈而去。 眼看这亮光就要划破陆文的脖颈,慕容玉兰脸上的欣喜却戛然而止。在那亮光距离陆文脖颈处三四寸处,只见两只肉指死死的钳制住了一把两三寸长的匕首,令其不得寸进分毫。 距离陆文脖颈处两三寸,却仿佛天堑一般不可逾越。 陆文眼神中冷芒一闪,两指微转,便将那巴掌大的匕首夺在指尖。随后左手一掌扇出,扇在了这妇人的脸上,将其抽出丈许远。 刚才这妇人的一举一动都被陆文看在眼中,这一击也早在陆文的预料之中,只是想不到这妇人也是锻骨境的武者。只是这妇人恶毒的心肠,使陆文也升起几分无名火气。 “手下留情!” 陆文捏着匕首,看着突然挡在妇人面前的老者。老者约莫四十岁上下,身穿绸袍,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散发出来,看面相跟那毒妇人有几分相像。 而看到来人,在场众人都微微一惊。此人就是当代慕容府家主慕容青,代理八卦市坊之兑市坊主,其本身也曾是青城山内门弟子,虽然不曾登临龙虎榜,但也是能内力外放的先天高手。 而且这慕容家主对这女儿疼爱的很,予取予求,这小道士今日要倒霉了。 被陆文一巴掌扇飞的慕容玉兰,缓过神来,看到那老者,却仿佛突然看到了救星,整个人顿时激动了起来,指着陆文,高喊道:“父亲,那小道士是浮屠教的妖人,你快擒住他!” “闭嘴!孽畜!为父就是平日里对你纵容太多,才使你如今无法无天,惹出大祸。”慕容青扭头对慕容玉兰厉声喝道,使慕容玉兰呆愣当场,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亲怎么会如此严厉。 训斥完慕容玉兰,只见慕容青转头过来朝着陆文郑重的持弟子礼,“弟子慕容青,拜见师叔祖。” 持礼结束,慕容青起身,继续说道:“今日小女冒犯了师叔祖,弟子回去定当严加管教。改日再携小女登临落霞山亲自向师叔祖赔礼道歉。” 这场变化使得周围人都看的目瞪口呆,慕容府当代家主,贵为先天高手的慕容青竟然朝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持弟子礼,口称师叔祖。 这变故看傻了周围众人。 而反映过来的众人再看少年,眼神顿时变得不一样了起来。如今青城山辈分最高的除开闭关数十年的青城掌教,便是十二峰主。便是这十二峰主,慕容青也不过口称师伯师叔罢了。 就在这时,众人突然想到前些日子回归青城,辈分奇高无比的青城老剑神。如此说来,这小道长就是那青城老剑神的弟子?这事,到是有所听闻。 众人细细端详起来,只觉得原本长相平平无奇的少年,竟然变得有几分仙风道骨,英姿飒爽起来。 “既然如此,这匕首便还给你吧。”说着,陆文随手将手中匕首甩给慕容青。 面对激射而来的匕首,慕容青笑呵呵的大袖一挥随手收去,不留丝毫痕迹。 陆文看着被慕容青收走的匕首,眉头微微一挑,刚才这一击用了自己八成的力道,却没想到被这慕容青如此轻描淡写的收走了。 “赔礼道歉到是不必,方外之人不惹俗事,师尊也不喜人扰他清净。”陆文笑呵呵的说道。 “那弟子先将小女带走,改日备好礼品,再宴请师叔祖,到时让小女亲自给您赔礼。”慕容青持礼笑道。 “且慢。” “师叔祖还有何吩咐?”慕容青回过头来笑着问道。 “我等方外之人不惹因果。但刚才贵女无缘无故打伤这一老一少。红尘中人最讲究个因果,打了人就要赔礼道歉,这是天道。刚才已经赔偿了二十两医药费,只要再赔个礼,这桩小因果也就算了解了。坊主以为如何?”陆文一脸笑呵呵的说道。 慕容青的脸色也微微色变,来之前他已经将这件事听那家仆说清楚来。孰是孰非也早已了然于心,他收敛笑意,缓缓道:“师叔祖,果真如此决绝?” “非也非也,非是我决绝。而是这天道......”陆文缓缓指向头顶青天,一字字道:“不!可!违!” 第一百二十五章 拿谁的天道救谁的苍生? 慕容青阴沉着脸庞盯着陆文看了半晌,然后只见脸色突然变幻,由阴转晴,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天道不可违!” “弟子今日受教了。今日弟子便替子代过。” 在众目睽睽之下,慕容青朝着一老一少走去。 少女此时脸上还敷着热毛巾,昏迷不醒。刚才被架住的老者瘫坐在少女身侧,枯瘦大手紧紧地抓住女子手掌。望着这位名声极高的兑市坊主朝自己走来,他肉眼可见的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父亲!”望着慕容青似乎真的要朝那两个流奴赔礼,慕容玉兰不由得惊呼一声,悲愤交加。 “住口!”慕容青厉声道,将还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慕容玉兰吓了一跳,不敢再言。 “老人家,小女今日过错皆是我这个父亲教导不当,还希望老人家海涵,谅解家女。”慕容青姿态放的极低,躬身朝瘫在地上的老者深深持礼。 陆文望着慕容青目光微微闪烁。这几日在兑市,早就听多了慕容府的传闻,别的不说,这慕容青为先天高手,承袭世代侯爵,身份尊贵。今日竟然能够如此轻易的弯下二百年豪族世家的腰杆,这是陆文万万没有想到的。 “坊主大人,万万使不得。我父女俩不过卑贱流奴,如何受得起坊主大人这一拜啊。”面对慕容青一拜,老人家诚惶诚恐,万万不敢消受,连忙跪在地下朝慕容青就要叩首。只是纹路纵横的额头还没碰到青石地板,他便被一股飘忽的力道凭空的扶了起来,然后受了慕容青这一拜。 陆文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眉头微皱,不发一言。 待慕容青拉着老者的手说了几句,便笑呵呵的回过头,缓步走向眉头微皱的陆文,与陆文直视。 “本来,弟子以为师叔祖是想做一个轻侠。但是现在看来,倒是弟子想差了。原来师叔祖是想做个......”慕容青微微捻起颌下胡须,轻声道:“圣人!” 陆文眼中闪烁过几分光芒,正欲开口,却被慕容青伸手拦下,他目光如炬的看着陆文,笑道:“师叔祖莫要着急,且听我说完。” “慕容青少年时也曾轻剑快马,江湖快意,也曾立志要做个挽苍生黎民于水火的大圣人。只是如今想来只觉得当年实属可笑了。今日师叔祖所作所为,与慕容青当年所作所为并无二样。所以慕容青非但不生气,还要敬佩您。只是慕容青有几句话,还是请师叔祖听进去的好。 师叔祖眼中看到的是天下万民于水火中煎熬,于是就想伸出手去捞上几捞,企图能拯救些许人。只是这样做不过是杯水车薪。别的不提,单说这青城山八卦市坊,内藏多少龌龊肮脏?哪怕师叔祖日行一事,恐怕到死也做不完。更别提梁国天下十四州,师叔祖想要如何来救?拿什么救?” 面对着慕容青的质问,陆文目光平静的看着他,开口说道:“若是这天下没有光,我便是唯一的烛火。” “可笑!幼稚!”慕容青当头棒喝,随后靠近陆文细声说道:“听闻师叔祖也是陆家子弟,你可知陆家底蕴?陆家兼并三州土地何止十万顷,未登陆户籍的隐户又何止百万人。这些师叔祖可曾知道? 梁国四大世家,百余豪族,早就将这梁国天下瓜分吞吃的干干净净,便是我慕容府这样的二百年之豪族,也只能依附于青城山在这青城八坊中才能占有一席生存之地,这些师叔祖可曾知道? 师叔祖要挽苍生于水火?却不知这四大世家、百余豪族才是梁国的苍生!” “所以,师叔祖是要拿谁的天道,来救谁的苍生?”慕容青发问,如雷贯耳。 面对慕容青的质问,陆文只觉得仿佛一阵无形的大山从盖到了头顶,只觉得一阵窒息。 显然,慕容青也早就考虑的这样的问题。或许最后身出豪门大族的慕容青发现,拯救他眼中的黎明苍生,就要铲除包括慕容府在内的一众世家豪族。而最令人绝望的却是,铲除掉旧的门阀,还会诞生新的门阀。屠龙者终变恶龙的故事,始终不断的上演,如同一个魔咒。 面对质问,陆文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于慕容青微微作揖:“多谢坊主指点。” 慕容青也微微点头,作揖还礼,只是还没等他起身却听到陆文缓缓说道。 “坊主所说的的确是个大难题。但是在下认为任何问题都该有个答案。若是因为自己没有找到答案,便自甘堕落的说答案并不存在,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望着陆文的面庞,慕容青神色未动。 “告辞。”陆文作揖告辞,随后招来人群之外的老黄马,将那昏迷的姑娘安放到老黄马背侧,然后与老者一起离开人群。 一直面无表情的慕容青也微微作揖,等陆文牵着老马离去才放下双手。 “父亲,你与那可恨的小道说了些什么?”慕容玉兰在两名家仆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到慕容青身侧询问道。 慕容青瞥眼一看脸庞红肿,嘴角还挂着丝丝血迹的慕容玉兰,又看了一眼被搀扶着的还昏迷着满脸是血的女婿,立刻冷道:“胡闹,目无尊卑,刁蛮任性。为父往日是对你太放纵了,自今日起,给我滚回去闭关半年。” 你们三人把她给我压回去。 三名家仆得令,便搀扶着昏迷的男子,护送着慕容玉兰回家去了。 而慕容青冷眼看着女儿远去,朝着围观众人微微作揖,随后几个闪身便离开,不过盏茶功夫便回到了兑市司坊楼。 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慕容青展开大袖,从中掏出一把巴掌大匕首来。若是仔细看去,还能发现在他的袖袍上还漏了一个微小的孔洞,仿佛是被利器所划开。 “这小师叔祖可真个妙人。”慕容青捏着匕首,目光微凝。 ...... “如何救苍生?”陆文牵着老黄马,微微摇头,露出笑颜。 这个问题若是原本的陆文,就算是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想也是想不透的。奈何,此陆文非彼陆文。梁国这盘在慕容青这个先天高手眼里已经无解的死局,在他这个穿越者眼中眼中却别有风貌。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看到了 云雾翻涌,好大片阴云笼罩住天地间,遮天辟日黑压压一片压在每个人的头顶。 要下雨了! 兑市南坊一颗银杏树下面,密密麻麻成群的蚂蚁正在裸露在地面的茂盛树根间穿梭,在忙活着。突然一颗水珠从天空中落下,正中一只通体黑色伸着触角的蚂蚁,将其打翻。 随后,越来越多的雨珠落下,玉珠穿成珠帘,噼里啪啦的笼罩在这片天地间。那密密麻麻的蚁群眨眼间就被冲刷的无影无踪,只剩下虬结高达银杏的默默承受着雨水的冲刷。 “多谢。”陆文接过一包黄纸包好的药材塞入怀中,在柜台上留下二十枚大梁通宝,转身打起一方油纸伞走出药坊。抬脚刚刚跨出门去,便觉察到有几分不对。 一股寒意从空中、地面,无孔不入的朝着陆文侵袭而来,但这寒意还没靠近身体就被炽热的血气所驱赶。 南坊被两旁破落低矮的主宅夹在中间的狭窄道路上,众多衣衫褴褛的人顶着寒雨往家中跑去。 陆文站在药坊门前盯着泥泞道路看了半晌,持着油纸伞走下台阶,从药坊旁的银杏树旁走过,脚下的布鞋没入泥泞道路,身形与纸伞没入泼天雨幕中,逐渐模糊不见。 ...... 茅草屋,地基有形状不易的青石打下,使用土浆将石头黏连,三角形的房脊上一层一层的铺着厚重的茅草。这样的房子在兑市南坊是主流,处处可见。偶尔也能看到有用瓦片铺顶的瓦房。 而此时,浓郁又苦涩的药味在茅草屋中逸散。透过屋子右侧的窗户,可以看到一股土质的火炉,正架着一方涂黑的瓦罐咕嘟咕嘟的炖着。 房屋另一侧的床上,老者扶着一位面容姣好的秀丽女子,而陆文则小心的用纱布将其头部包扎起来。刚才那妇人一巴掌将女子扇到在地,使得这女子又将头部撞伤。 包扎好后,老人家将女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然后跟随陆文到了茅草屋门前。 “老人家,每日早晚一次,剩余的药渣冷却后可以在脸上轻敷,不出三日便能消肿。”陆文笑着叮嘱道,然后从袖中掏出了二十张大梁宝钞递给老者,“您将这个收好,切记不要声张,以免被旁人惦记。” 望着伸到面前的宝钞,老人家颤巍巍的摆了摆手,不敢收下:“小老儿已承蒙道长天大的恩惠,万万不能再得寸进尺,还请小道长收回去吧。” “收下吧。”陆文笑道,眸子明亮,拉着老人枯瘦如柴的手,将二十张宝钞轻轻地放到了老人干枯的手心。 老人看到陆文那双明亮的眸子,一时间竟有些微微恍神,愣在了原地。 “最近天气转凉,老人家记得添上两条被子。”陆文说着,撑开自己的油纸伞,迈步跨过门槛,迈入雨幕中。 陆文持着伞走入雨幕,在门外一颗树下躲雨的老黄马迈开蹄子走到陆文身旁,紧紧地跟着,任雨水打湿了浓密的鬃毛。 空旷的天地间,有远处的狗吠隔着雨幕依旧清晰传来。 陆文走在南坊泥泞的小道上,两侧低矮的茅草屋中演绎着世间百态。 路过一处低矮的茅草屋...... 妇人扯着嗓子高声咒骂着家中无能的丈夫,家中已无寸米,接下去该如何生活? 又路过一处...... 婴儿在高声的啼哭,还有男子的怒吼和女子的哭声,交织在一起...... 又一处...... 一位老者坐在茅屋前的门槛上,握着一根旱烟杆,露出一口老黄牙咿咿呀呀对着雨幕唱着凄凉悲呛的曲子。 陆文牵马持伞走过,从这世事百态的一桩桩一件件掠过。 在快要走过这南坊尽头时,似乎察觉到有什么正在窥视自己,恍然转头一看,在不远处有一早就坍塌的草棚,在那里面有数双明亮而又怯懦的眸子正怯生生的看着自己,他们有小半衣衫褴褛,大半只穿了一条裤子,蓬头垢面分不清男女,赤着脚,躲在草棚中躲着这滂沱大雨,瑟瑟发抖。 陆文心念一动,持着伞走了过去,在这几个孩子身前蹲下身来,目光在他们瘦骨嶙峋的身上打量过,然后小声的问道:“冷吗?” 几道怯生生的目光打量着的陆文,没有回应。 陆文从怀中摸出半袋还没吃完的花生,朝着几个孩子小声道:“伸出手来。” 对视半晌,有一个孩子怯生生的伸出手,陆文从袋子中摸出一把花生放到她的小手上。其他孩子见状,才纷纷伸出手....... 陆文将花生分散下去,又将身上剩下的几十枚大梁通宝散给他们。目光在他们那瘦削嶙峋的身体上又扫视一遍,然后默默地站起身来,持着伞重新走入雨幕中。 如今的陆文没办法给予他们更多的东西。 默默地走着,陆文走出南坊重新走到了兑市宽大的青石街道上,恍如隔世。陆文回头望去,雨幕下的南坊到处都是泥泞,南坊低矮的房屋就像是从泥泞中生长出来似的。 “来看看吧,多好的孩子啊。”青石街道一角,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躲在房檐下高声呼喊着,在她一侧有两个头上插着草标的孩子,一男一女,都在哭着。 而周围的商贩,来往的行人都忙着躲雨,无人能够分出一点心思放在这方寸之地。 “闪开!” 有两队上百人身着铁甲的兑市侍卫高声疾呼着,清散着道路上的阻碍。 随后就看到四匹雪白的马匹拉着一列宽大的车厢疾驰而来,车厢上还插着一方赤色青龙锦旗。 被拦住去路的陆文牵着老黄马持伞等在路边。 就在那车厢掠过时,陆文看到那车厢珠帘被轻轻拉开,一双美眸与陆文对视一眼,转瞬即逝,雪白马匹拉着奢华车厢疾驰而去。 “这又是哪里来的大人物?” “看到那赤色青龙旗了吗?这最少也是郡王公主级的大人物。” 陆文默默地听着周围被拦住的人小声议论。 等铁甲侍卫离去,陆文牵着马匹走在青石街道上,目光在那插标卖首的孩子身上匆匆一瞥,又将目光收回,打着伞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在即将走到兑市城门时,陆文回头一瞥,透过已经无人的街道,目光仿佛遥望看到了生长在泥泞土中的南坊。 陆文又想到了慕容青那一番话。 陆文喃喃低语道:“我看到了。” 小道士持着伞与一匹老黄马越过大开兑市城门,往遥远的雨幕中走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开民智以图自强 落霞山上,在半山腰那座大湖的边上几座木屋旁,有一座颇为宽敞的草棚。这是陆文为老黄马特意打造的一个马棚。此时老黄马窝在草棚一侧的一堆干草上,听着棚外的连绵阴雨,一双长耳朵时不时甩动一下,浑浊的老眼眯着,时不时从身下的一堆青草中揪出两根,只吃掉最为娇嫩的根部就将青草甩到一边。 正站在马棚中练剑的陆文斜眼看这老黄马惬意的模样,怀疑这匹老马是不是成精了,这小日子过的简直比他还要舒服。 听着白噪音,吃着零食,惬意的躺着睡大觉? 这是什么生活? 神仙生活啊这简直是! 我青城山当代师叔祖,论辈分在这天下道门中怎么说也能排进前十,活的竟然还不如一匹马! 也就是袁老曾说过,当今梁国有阵法镇压,妖族根本无法化形。若是实力在灵台境之下的普通妖族进入梁国,瞬间就会被大阵镇压的失去灵智,变成普通动物。 不然陆文非要这老马变个人给自己看看。 陆文这正想着,一道石子不知道从何时出没,径直打在他的脑袋,吓得他连忙收敛心思,将全部心神都放到挥剑的动作上。 三个时辰之后,陆文气喘吁吁的放下手中的棒槌,然后运转虬龙劲将身体内有些躁动不安的血气压制下去。 袁老对于练剑异常严厉,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心无旁骛,全神贯注。连续挥剑五千次,一直集中精神,感受、调整每次挥剑的动作,对于当前的陆文也是不小的负担。若不是有灰色空间数次对于精神的锤炼,恐怕也无法达到袁老的要求。 不过如此严厉的要求效果明显,每次的挥剑都让自己增强了对于身体的掌控力。不提肉身提升,如今的陆文可以轻易地从技巧上击败上山前的自己。而此时距离自己上山也才过去不到十余日。 实力大涨,但是也有所烦恼。 那就是剑术的进展缓慢。 自己在施展剑术时,总是不如运转《观沧水》中的《断水更流》刀法。不过陆文倒也不是特别的苦恼。他的刀法是因为在灰色空间训练所致,每一次挥刀都能够不惧身体的损伤,找到最佳的角度,所以刀法进展迅速。 如今陆文就在等待着下一次进入灰色空间。 而在一旁的小屋中,袁仲秋站在窗前隔着雨幕看着练剑结束的陆文,眉宇之中露出几分沉思,让陆文练剑是否是个错误? 再自己的教导下,有着刀法作为基础,十日时间仍然连剑法登堂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本是天生刀心,如今转而练剑进展连刀法上十分之一都没有。如此下去,既耽误了刀法进展,又练不成剑法,可以说是两不讨好。 “是自己贪心了。” 袁老剑神微微低眉。 再过十天,若是依旧没有进境,便让陆文将精力放到刀法上吧。 而这个时候,陆文抱着那根棒槌冒着连绵小雨跑进屋里,兴冲冲的道:“师父,练完了。” 袁仲秋微微颔首,“已经准备好了,自己去吧。” “是!” 陆文将手中剑胎棒槌随手搭在门槛上,然后兴奋地朝着后堂跑去。 袁老看了一眼被搭在门槛上的剑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柄用紫斑竹王混合着诸多宝材借用陆家地火与灵器鼎炉炼制的剑胎,便是对于灵台境大修士来说也珍贵无比。若是他们看到如此珍贵的剑胎被随意撇开,不知道会不会抓狂。 灵器有灵,青城山有十二柄灵剑。但是在青城山历代剑修,大多只能从剑阁中取出两柄来。有两柄灵剑出世,青城山便是不出天门修士也能稳固宗门地位。若是一朝出了天门修士,剑阁又出世了两柄以上的灵剑,青城山便能冠绝天下。 而袁仲秋一代,出了三柄灵剑。而到了下一代,青城山只出了第九山主那一柄飞雪剑。 灵剑傲气,择主艰难,宁缺毋滥。 而剑胎不同,能够陪着剑主一起成长,若是陆文假以时日成为灵台境,或许就能有一线机会让这剑胎跨过门槛,成为灵剑。便是不能,也远胜普通的剑器。 “只是......”袁仲秋看着窗外的漫天寒雨,自语道:“时间却是不多了。” ...... 此时陆文脱去衣服,只穿着一条裤子。整个人浸泡在颜色微青,澄净如青宝石般的药汤内。与熬制中药不同,这一大桶的药汤散发着诱人药香,清香扑鼻,微微闻一口便觉得头脑清明,同时有一股暖进入身体,流入四肢百骸。 此时陆文浸泡在药桶之中,催动着《虬龙劲》运转,与正常修炼需要慢慢等待灵气聚集不同。虬龙劲刚刚催动,药汤中的药力便如同闻到腥味的鲨鱼争相蜂拥的进入陆文体内经脉中,自行流转,汹涌至极。 大多数药力在体内流转一圈,因为丹田未开,又从陆文体表逸散出去。陆文就宛若一个中转站,任由药力不断地在体内流转,而随着汹涌的药力不断地来回洗刷,身体的皮肤、血肉、骨骼之中都被这药力所填充。 而刚刚练剑结束的身体也宛若一只饕餮,汹涌的吸收着药力使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强。只是吸收的力道仍然比进入身体的药力少的太多了。 一个时辰以后药汤才慢慢由青色变得清澈起来,又过了半个时辰,那青色变的微不可察后,陆文才缓缓睁开眼,结束了虬龙劲的运转。 袁老制作的药浴是参考着陆文当前身体所能吸收的极限来调配的,不会出现药力过剩而浪费的情况。 感受着体内再次充盈的药力,陆文觉得自己又‘臃肿’了几分。微微挥拳,能够听到呼啸的拳风,力道隐隐又比先前强盛了几分。 陆文脸上浮现出几分喜色,但并未持续多久便收敛下去。因为按照师尊所说,就算有药浴支撑,能够五载内突破锻骨境都是幸运。 陆文从桶中跨出,回头看了一眼只剩下微微青色的药汤,微微摇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修炼了这虬龙劲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一日折腾下来,外面也早已天黑。 陆文去生活造饭,饭后跟随袁老继续研习医术与道经,以及让袁老解答修行上困惑,又是两个时辰这一日的修行才算结束。 为陆文传道的小屋是独立的一间,里面的桌椅板凳都是陆文砍伐了周围山林中的竹子制作的,袁老坐在房间上首,案台上还放着一樽小香炉飘着笔直的烟气,整个屋子颇为古色古香。 而陆文则坐在下首。 房间内只有这师徒两人。 “明日十五,是山主讲道的日子,你就不要去市坊了。早起练剑后,便赶过去听讲道吧。顺便也去青城山书阁看看,修行不要闭门造车,需集思广益。”袁老放下手中道经,对陆文叮嘱道。 “弟子知道了。” 陆文微微颔首,然后将道经整理好,放在桌子上,起身朝袁老持礼作揖然后才退下。 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房间与讲道的房间差不多,只是多了一张竹床,多了一些生活的物件,便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而在靠窗边,也摆着一张陆文自己的做的书桌与靠背板凳,书桌后面还有摆满书籍的书架。 坐在书桌前,陆文思索起白日里看到的光景与慕容青的话。 圣人? 陆文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做个圣人,也不知道自己配不配做个圣人。但是有一点他是确定的,即自己不忍看到兑市南坊的人如此活着,所以便总觉得要为他们做点什么。 与慕容青的绝望不同,陆文知道当下的自己能够给他们什么。也知道他们缺乏什么。 慕容青看到这梁国的士族制度对百姓造成了的压迫与压榨的本质问题。 土地兼并的问题在前世也是无数古代王朝都为之头疼的一点。而且这个世界的个人武力可以无限提升,通过土地兼并获得资源的世家豪族能够将资源转换成等价的武力,就使得百姓甚至无法通过起义来推翻一个王朝。 慕容青面对这种情况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于是只能沉默。 士族制度是一座大山,万难拔除。 而伟力归于自身的修炼体系为成为这座大山的镇山石。 陆文并不准备去动这座大山,这座山太大了,如今的自己甚至看不到这座大山笼罩在云雾中的山体。 而他也没有能力从士族口中夺下资源来分给天下人。 不过有着前世经验的陆文知道,资源不单单指外部的物质,还有内在的。 如今梁国天下垄断了文化,非士族的百姓识字率不足千分之一。若是自己能够让这梁国天下的识字率进步一点点,也胜过在兑市‘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百次。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鱼。 ‘教人识文断字’是渔。 陆文没能耐教授天下人识文断字,但有能耐让识文断字的门槛降下来。 手持细杆毛笔,面对着宣纸沉思片刻,陆文右手未动在宣纸上写下了三行字。 《声韵表》 《标点符号大全》 《聊斋志异·白话版》 前两者为降低识字门槛,不必师者再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言传身教。后者则为普及、传播文化的利器。 如今梁国的官方用语与前世的文言文一般,都遵循着千年前的古籍格律,十分古朴,也变相提高了识文断字的门槛,并且与现在的口语大不相同。 为了降低文化门槛,普及口语化的白话文就很有必要,而单纯地推广口语化必然效率不高。因此将有趣的小说作为承载白话文的主体便能迅速的推广出去。 而选择《聊斋志异》也是陆文经过仔细考量的,这种志怪类的短篇故事,比长篇名着更容易在民间传播。而经过灰色空间锤炼了精神已经能够过目不忘的自己,对于前世读过的文学典籍只要稍稍回忆就能回想起来细节。 如今剩下的问题就是因为世界不同,各中细节还需要参考大量的信息进行调整与修改,不过主体的规律都是一致的。 如何济世救民? 唯开民智以图自强,首当其冲! 第一百二十八章 山主讲道 已经清晨,但是天色依旧阴沉着,昨夜下了一夜的寒雨,临近清晨才微微停歇,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寒意。 而在屋外,只见袁仲秋头戴斗笠,穿着一身麻布做活的衣裳,袖子与裤腿都高高的挽起,赤脚踩在一行行微微隆起,规划方正的田垄间。手中正端着一把锄头,默默地垦着荒地。没有动用丝毫的内力,就仿佛一个淳朴的老农,每一次挥舞锄头,便有一块泥土被翻滚出来,还有一些蚯蚓、多足爬虫,以及蚂蚁被打扰了睡眠,在被翻新的土地上慌忙逃窜。 这块地,是袁老落脚落霞山第二日起便开始的。如今数日过去,已经垦出约莫五六亩地大小。 袁老对陆文说,衣食住行间皆是修行。如今已经不再治病救人,吃喝就都要自己亲手解决。 陆文原以为袁老此举必有深意,但是看了几日,却发现袁老就是在勤勤勉勉的垦荒、种粮食、草药,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虽然觉得袁老这种曾经的天门大修士,如今也是道门辈分第一的高人亲自垦土是否有些自降身份,但是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此时袁老正在垦土,而陆文正举着自己的环首刀赤着脚站在田垄旁边,身上道袍下摆被掖在腰间,两只宽大袖袍也被束起,此时正一丝不苟的挥舞着《青城剑法》的起手式。 而老黄马则跟在袁老身后,看到田里有些还未除尽的杂草,便张开大嘴将娇嫩的叶子连同草根尽皆吃下。 如明镜般的湖泊,群山之巅有浓稠的云雾笼罩,一老翁、一少年、一匹老马,便构成了一副恬静淡然的画卷,充斥着乡土气息。 一个时辰之后,陆文洗了澡,换好了装束,因为害怕下雨便带了只斗笠,两只手里各拿着环首刀与油纸伞,站在田垄间,轻声吹了声口哨,声音悠扬,就看到那匹老黄马迈着小碎步就朝陆文来了。 陆文将环首刀与油纸伞放到老黄马身侧,朝着袁老喊道:“师父,我下山了。” 远处一直弯着身子的袁老站起身来,一手杵着锄头,一手朝着陆文挥了挥手,然后又伏下身子,伺候土地。 望着袁老,陆文抬头看了眼随时要落雨的浓厚云层,眸中有忧色出现。如今寒雨过后,恐怕就是大雪封山,袁老这一直以来的辛苦,怕是都要被风雪埋葬,做无用功罢。 但袁老自己仿佛并未在意,陆文也不好多言。 微微叹气,陆文翻身上马,老黄马载着陆文下山去了。 山主讲道,是每月十五日,便有一位青城山主于青城第一山开讲布道,此时无论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都能够到第一山听讲。讲道内容分为讲授经学以及讲授修行,能够聆听灵台境修士传道是天大的荣幸,因此每月十五,除非有紧急要务,绝大多数青城弟子都会赶往第一山。 山主讲道于午时开讲,但落霞山距离讲道的青城第一山有近五十里远,因此陆文提前两个时辰便出发了,纵然老黄马脚力不便,也足以到达第一山。 期间陆文还看到有外山弟子也风尘仆仆的往第一山赶去,不少人都骑乘着上乘骏马,只几息间就从陆文身边掠过。有些人路过时还看一眼陆文的模样,目光大多先是看到陆文身上的道袍,再看到他胯下的老黄,马侧环首刀时,便露出一抹不以为然的轻笑,骑马负剑离去。 不过虽然打量的人不少,但是也无人上前搅扰,毕竟山主讲道是大事,这些人也不愿意旁生枝节,都以赶路要紧,因此陆文也乐的自在,坐在马背上,微微闭目,思考着事情。 昨夜陆文准备着手修改撰写《聊斋志异》,但是落笔时才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不深,写出来的东西便有些怪异,只写了第一篇《考城隍》便停笔了。此时陆文也不免有些遗憾,彼时在陆家书塔内怎么没有多看点这方面的杂书。 所以今天来第一山,除了听山主讲道之外,陆文另外的打算便是去青城山藏书阁寻找些书籍典籍作为参考。 至于《声韵表》与《标点符号大全》到是简单,只要含义与规律不变,这些符号本身都是可以替换的。 而昨天的寒雨也让陆文心头蒙上几分阴霾,他早已知道天象的巨变是因为阵法衰弱的原因。而阵法的功效也是保护梁国不受妖族入侵的底牌。 梁国士族制度能够存在数百年之久,有大半原因也是来自妖族的压力。若无外部的压力,皇权怎么能够长久容忍与天下士族共治天下,是非要拼出个胜负来的。妖族的存在反而变相的压制住了梁国士族之间的矛盾,使他们一致对外。 这恐怕也是兑市坊主慕容青所看到的。士族制度是一大弊病,但是面对外族入侵,梁国的门派世家豪族有着存在的理由。若是士族此时乱了,那梁国人族多半也就灭了。 但若是从这个角度考虑,这天下士族又有多少是投靠了妖族的?陆文眼睛微眯思考起这个问题。妖族势大,不可能每个人都是硬骨头,总有些软脚虾。 龙雀楼、白莲教妖人,就是前车之鉴。而且陆家南方的万巫门也是人族,只不过不知道多久前就投靠了妖族。这梁国暗流下,还不知道埋着多少诸如龙雀楼这样的势力,只不过大阵未破,还有四大家族、三宗一宫镇压,这些暗处的势力还不敢露头。 若要使天下人富足安康,解决妖族觊觎首当其冲,否则便无从考虑其他的事情。而要解决妖族危机,连灵台境修士恐怕都无法左右战局,只有天门修士才能力挽狂澜。 天门修士?! 陆文微微叹气,这个词距离如今的他实在是太远了。 梁国这盘大棋,恐怕与自己无关了。 将这事情在心中理顺,陆文也不再多想,坐在马背上感受着微微颠簸,眼神微阖,进入了入定境界,开始运转虬龙劲缓缓吸纳周遭的灵气淬炼身体。滴水石穿,修行便是聚沙成塔的过程,今日多一分时间修炼,距离天门便更近一丝。 若是睁开眼睛还不觉得,一旦闭上眼睛顿时就能发觉世间的嘈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还有座下老马颠簸,若只是入静境界是万万不可能在这种情况入静的,否则无法入静事小,灵气逆流就得不偿失了。 而已至入定境界的陆文此时心外无物,周遭喧嚣皆如虚妄。而且他此时更加敏感,若是有人想要偷袭,也能迅速反应,也不会导致功法逆行,灵气乱体。 于是陆文就这么一路让老黄马载着往第一山而去。 一个多时辰转瞬即逝,距离第一山不足五里时,老黄马已经由小道汇入大路,人迹明显多了起来。而时不时有外门弟子从陆文身侧掠过,但对这个坐在马背上睡觉的小道士并不在意。 而此时,在陆文身后的大道上突然传来一阵阵嗡鸣声,宛如万千战锤垒地,响声愈发宏伟。不少人纷纷侧目往后看去。 只见八匹通体没有杂色的白马拉着一节奢华堪称宏伟的车厢往第一山方向赶来,速度极快,而在车厢顶上有一方赤色青龙锦旗,猎猎作响,车前有一位独臂独眼的背刀男子驾驭着马匹。 马匹纵蹄狂奔,而车厢内却平稳的好像平地,不见丝毫颠簸。 一位姿态雍容华贵,穿着纯白色貂裘的女子窝在铺满毛毡的座位上。她微微掀开帘子,一双美眸在青城山诸多弟子身上流转。 “咦?”她轻声道,仿佛疑惑。 目光落到了骑着老黄马正睡觉的小道士身上,在那小道士身上停住三两息才放下帘幕,露出几分玩味笑容,轻声低语道:“青城山果然无愧是千年大宗。” 第一百二十九章 长公主 九匹纯白色的马匹拉着华美车厢风驰电掣而去,而后在车銮后面,跟着有百名身着黑色铁甲的护卫,这装束比兑市护卫的装束更加精良,且每个人都带着梼杌面具,肃杀之气只叫人看一眼就遍体生寒,远远看去就仿佛一群自地狱中爬出的修罗一样。 使周围后天境界的外门弟子只敢远远的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直到那百余名护卫跟随车銮离去,周围的外门弟子才松了口气。 “那人是谁啊?竟如此阔气,好大的排场。” 一道声音从一旁传来,周围弟子回过神来纷纷侧目看去,却发现是哪位骑着老黄马都能睡着的奇葩小道士,顿时不以为然。 “你连那位都不知道?那位乃是当朝长公主殿下,近年来天灾人祸不断。旬月前长公主便代天子来青城山敬告皇天,于昨日刚到我青城山。”旁边有人热心为陆文解答道。 “长公主?”陆文一脸恍然,拱手朝着人笑道:“多谢。” “无需客气,师兄我乃是外门百晓通,这山门内外大大小小的事没有我青城百晓通不知道的。”这人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仰着头骄傲说道。 陆文眨眨眼,伸手指着自己的脸笑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人闻言,疑惑地低头仔细看了陆文几眼,然后鄙夷道:“你又是那一山的弟子?师兄我记住的可都是大事、大人物,那里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 周围几位骑着马匹的外山弟子也都用鄙夷的眼神望着陆文,十分嫌弃的样子。的确,他们几位虽然风尘仆仆的赶来,但是身上道袍都是极为整洁的,符合青城山道人超然世外的形象。再看陆文,身上道袍皱皱巴巴,还有明显没有清洗干净的泥渍污点,在众人眼中,简直就是败坏青城门风。 看到众人反应,陆文放声大笑,骑着老黄马颠颠的朝着第一山去了。 留下众人在原地不明所以,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陆文,等他走远,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疑惑的神色。 “这准是不知道那座外山又收了江湖轻侠,这些人实力不提......”说着,这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努了努嘴,“就是这里都有些不太好使。” 众人也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然后继续围着那位‘青城百晓通’了解刚才过去的车銮,以及长公主殿下的事。众人边走边聊,很快就把陆文给抛到脑后了。 山主讲道就在第一山门前那白玉铺就的广场之上,而在山门下有专门收容马匹的地方,众人都需要自己攀爬上去。陆文将老黄马寄存在山脚下,将一块木质凭据放入怀中,给了那位青城山弟子几枚大梁通宝,笑道:“劳烦给我这匹马加些草料。” 那弟子收了钱,上下打量了陆文一眼,点点了头。 然后陆文就混在登山的人群之中,沿着汉白玉的阶梯朝着山门而去。第一山的山门在半山腰处,足足有数千丈之高,顺着青石阶梯抬眼往上看去,能够看到阶梯已经深入云层之中。虽然山主讲道,凡是青城弟子都能聆听,但是要爬上这阶梯准时到达,便将很多实力低微的外门弟子给挡住了,也算是一道门槛。 此时距离午时还有近一个时辰,所以陆文倒也并不着急,照着一些锻骨境大成的弟子的速度沿着阶梯往山门处赶着,一步踏出便是两三丈距离,几个呼吸间便攀登了十几丈的距离。 期间还有一些先天境界的内门弟子从一旁飘然而过,引起无数外门弟子惊呼。 一个时辰后,陆文登上最后一级阶梯,数天前那个偌大的广场又映入眼帘,此时广场之上已经坐有近万人,熙熙攘攘。陆文目光扫视一圈,发现锻骨境武者不下千人,个个气血浑厚,还有不少搬血境弟子也混迹其中。在外界难得一见的锻骨境、搬血境武者,在这里仿佛成了大白菜。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青城山匾额下方那一点绿光上,绿霞剑还插在山门之上。 盯着绿霞剑看了几息,陆文自己寻了个偏僻的角落盘腿做了下来,没有引人任何人的关注。 而在场中最为引人注意的就是最前方的几十人,这些人都身着道袍,或互相攀谈,或闭目养神,但多数都身负长剑,并受到近万余名外门弟子的齐齐注视。 这些人都是青城山的内门弟子,天之骄子。而想要成为内门弟子倒也简单,十八岁之前进入搬血境,便可入内门,只是青城山外门十几万弟子,能够成为内门弟子,进入青城十二峰也不过二三百人罢了。 而那早就从往第一山而来的长公主殿下却不见了踪影,这让众多外门弟子也议论纷纷。 天空中的阴云也越来越低,空气中的潮气越发浓重,随时都要下雨的样子,陆文微微压低了自己头上的斗笠,默默等待着。 很快,午时已到。 只见从山门后隐没在云层中的第一山上,有两道流光,一白一黑从天而降,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广场顿时鸦雀无声。 陆文也抬起头看向来人。 流光落下,露出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手持拂尘,身负长剑,正是第二山主石景。而在他身侧还有一位负剑的青年,是之前在流光宝梭上的那位先天境界的青年,当时此人特立独行,陆文并未跟其有过什么交集。 来到青城山后才知道,这人是第二山主的亲传弟子,先天境凡息大成,在青城山年轻一代中的实力仅此于传说中的天生剑心的王真。更为关键的是,这人复姓慕容,正是兑市豪族慕容府的少府主,也是当日被陆文掌掴的慕容玉兰的亲弟弟,慕容青之子。 陆文目光平淡的掠过两人,放到另外两人身上。其中一人也是中年人,只不过身着朴素穿着麻衣,身背长刀,独臂独眼,只是刚才流光已经暴露了他灵台境修士的身份。而在他身侧,则站着一位一袭白色貂裘的女子,不仅是貂裘,就连鞋子,饰物皆是白色,令人印象深刻,正是那位长公主殿下。 而长公主殿下身形都隐匿在纯白貂裘大氅之下,看不出身姿。但是她身材高挑,哪怕远观看去都觉得丝毫不输于男儿,那略微狭长的丹凤眼中仿佛蕴俯视世间百态,尽是雍容华贵的气度,仿佛九天之上的凤凰睥睨人间,使人不敢轻易直视。 “果然气度非凡,不愧是一国之长公主。”陆文也不由得心中赞叹。在自己遇到的所有女子中恐怕只有陆家大小姐能够在仪容、气度上能与这位长公主有所争锋。至于陆二小姐,若单论长相,只是气度风范便差了一筹。 而此时广场上大部分目光也都被长公主那雍容姿态所吸引,就连那些内门弟子也不例外。 面对旁人注视,长公主殿下丝毫不以为意,她早已习惯。只见她回身过去,目光看向悬在青城山门下的绿霞剑,轻笑道:“这便是青城老剑神的配剑吗?果然神异非凡!” 石景闻言默然一笑,并未说话。眼前之人虽然是梁国长公主,但是石景作为灵台修士、青城山主,并不需要向这位梁家小辈持礼。 反倒是跟随在石景身后,早就迈入先天境界能够控制自如控制身体的慕容白玉,此时却觉得有几分久违的口干舌燥,早就能够进入入定状态、心外无物的他,现在却觉得心神都是长公主殿下的影子。 “古叔,你先下山吧。我还要留在山上代父皇礼敬天地十五日,彼时你再来接我。”长公主收回目光,转头对独臂男子轻笑道。 闻言,独臂男子同石景微微颔首,然后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去。 “没想到龙榜第四十七名的恨天刀古长空已经投入朝廷,先前到是未曾听说过。”石景抚髯道。 “祖父曾救古叔于危难间。”女子微笑道,然后话锋一转:“听闻今天是青城山山主讲道的日子,石山主不介意本宫在一旁旁听吧。” “长公主还请自便。”石景微微笑道。 “多谢石山主。”长公主微微持礼,然后来到台下选中了一方蒲团坐下。 等女子远去,石景手中拂尘在慕容青玉眼前微微一抚,轻声低喝道:“破执!” 这一刹那,慕容白玉只觉得心底长公主的影子尽皆散去,此时再回想起刚才自己着迷的状态,冷汗簌簌而下,刚才自己的状态如同入魔了一般。 “师父!”慕容白玉羞愧难当,自己竟然在师父面前不知不觉被乘虚而入,夺去心神。 “与你无关,是这位梁家的长公主殿下有几分神异,只不过为师也分不清是天生体质,还是后天功法的缘故。不过这次也暴露出你道心不坚,等今日讲道结束,便给我去剑阁闭关一个月。”石景缓缓道。 “是。”慕容白玉微微持礼,便羞愧的下台去了,而且也不敢坐在能看到这位长公主的地方,而是选了个较为偏僻的地方坐下。 此时天空之中乌云滚滚,简直要盖到众人的头顶上。 石景望天看去,举起手中拂尘轻轻挥动,随后就只见天空中的乌云竟缓缓散开,露出一片阳光洒落,刚好覆盖了整座第一山。而远处还是黑压压的乌云盖顶。 但饶是如此,这等改变天象的伟力也着实叫人震惊。 陆文坐在偏僻角落感受着阳光洒落在身上,也不由得心惊。他早听袁老说过,如今青城山剑道境界最高者乃是获得了飞雪剑认主的第十山主,但是修为境界最高的却是第二山主石景,此时一看果然神仙手段。 第一百三十章 道经残篇 近万人盘腿坐于青城第一山山门之前,蔚为壮观。 而第二山主石景则坐在上首,道袍缥缈,长髯飘飘,仙风道骨之象,再加上刚才微微抬手拂尘一扫,便大开天光的神仙手段,更是叫在场的所有人震惊的无以复加,此时近万双眼睛都盯着石景的方向,偌大的汉白玉广场静的能够听到耳畔微微的风声。 而陆文看到石景刚才那神仙一般的手段,也吞咽了一口口水,心中则暗暗震惊,后天境的武者就能轻松达到千斤之力。而彼时先天凡息境的齐昌平在面对陆家那凶残的貉貘时更是宛若人型凶兽,将体重几万斤的貉貘轻松击败。 而从先天境界到灵台境的跨度似乎更大,灵台境的第二山主轻挥拂尘竟有改变天象之力。虽然此处乃是数千丈的半山腰,十分接近天空的云层,但也十分骇人了,至少绝不是拥有几万斤力道就可以做到。 也因此,本对于第二山主讲道有些不以为然的陆文,此时也稍稍有几分正襟危坐起来。他有袁老每晚为其讲道解惑,对比普通的外门弟子,哪怕是灵台境修士亲自讲道也并不让他兴奋,而此时他收起了自己那一丝丝的轻视之心。 三人行,必有我师。 陆文将这句话在心中微微默念,便静下心来,准备认真听取石景讲道。 而就在这时,在第一山的山门内被云雾笼罩的青石阶梯上下来一人。 这人身着祥云道袍,背负长剑,悠然从青石阶梯而下,每一步踏出看似步伐不大,但是身形却早已飘然出百丈之外了,不过几个呼吸间便从云雾中来到了山门外的汉白玉广场。 等他身形立住,众人看清他的样貌,顿时惊呼起来。 “是王真师兄!” “王真师兄从剑阁出关了!” ‘王真’这个名字在瞬间传遍了整个广场,无数人都将目光投向站在石景身前的那青年身上。见这人引起如此大的反响,陆文也不由得将目光投放了过去,而当目光一接触这人,他却是一愣。有一瞬间的恍神,只见映入目光的那里是人,分明是一道冲天的剑光,锋芒毕露。 这使陆文微微心惊,再看向王真的目光中也有几分忌惮。 而过目不忘的他也想起了这王真什么来历。 先前太玄宗那位先天道体的李少君曾在陆家春神湖湖心亭中对着秦虎生、顾玉、何胜元三人放出话来,迟早要来青城山挑战王真。 恐怕就是眼前这位了。 真正的先天剑心,修为已达先天真息境的天之骄子。 仔细看去,这王真八尺身材,面如冠玉,脸上带着几分冷颜色,身穿祥云道袍,背负着一把长剑,整个人立在哪里便宛如一柄剑光冲天的灵剑,使人望而生畏,不敢轻易上前接触。 “王真拜见师伯。”王真朝着石景持弟子礼。 石景微微抚髯,望着王真,眼神中也有几分满意,尤其是感受到王真身上那股浓厚的剑意更是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他抚髯笑道:“距离剑道大成之境,不远矣。” “回师伯,弟子在剑阁闭关数月,但始终无法进入剑道大成,便希望出来寻找一丝顿悟的机遇。”王真起身淡然说道。 看着王真身上的浓厚的剑势,石景也微微点头,想他剑道大成时早已是而立之年,如今困守剑道大成境界数十年,恐怕临死之际也无法一窥剑道天人。而王真不过双十之数,便即将跨入剑道大成,甚至比获得飞雪灵剑认主的第十山主还要早上几年。 果然不愧是天生剑心。 石景内心中颇为感慨。 “今日是开山讲道之日,先入列吧。”石景颔首道。 “是。”王真持礼后便回身要找蒲团坐下,而这时他发现一道美眸向自己看来,抬眼看去却发现是长相极好的女子正好奇的看着自己。而从这女子身上王真不由得感觉到几分危险,而一股无形的力量侵入内心更令他警觉,剑意大起,顿时绞杀了这股莫名侵入心神的力量。 王真用微微警惕的眼神看着这位一脸玩味之色的长公主殿下,背后宝剑轻鸣。 “咯咯,都传青城王真冠绝天下,怎么对本宫一个弱女子如此警惕?”长公主殿下轻掩朱唇咯咯笑道。 “本宫?” 王真虽然痴爱剑术,钟情剑道,但也不是木鱼脑袋,虽然闭关数月不知道眼前女子的根脚,但从举止言谈来看也必然是不凡之人,他微微躬身施礼,选了个较远的蒲团盘腿坐下,眼神看向青城山门上的绿芒。 望着王真离去,长公主神色依旧,但目光中却漏出几分思索神光,心中暗道:“这王真好强的剑意,竟未受丝毫影响。” 而坐在台上的石景却将刚才两人交锋尽收眼底,微微在这位长公主殿下身上多看了几眼,眼神中有几分深意。 随后石景伸手在身侧剑鞘上轻点一下,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剑鸣响动,传遍整座广场。原本还有些喧嚷嘈杂的广场立刻安静下来,听到这声剑鸣的人只觉得头脑清澈,思维敏捷起来。 “今日讲道如同往日,讲道两个时辰,解惑一个时辰。”石景在上首的蒲团上盘腿坐下,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传遍了全场,仿佛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十分清晰。有一些刚刚爬上石阶的弟子,则安静的自己找到边缘的位置坐下。 而距离前列太远,陆文只看了几眼王真便收回了目光。 “今日所讲道经名为《云海拾篇》,乃是我山门曾经一位不知何时不知何名的无名先贤游历天下收集了一些道家残篇汇集而成,虽是不成体系的残篇,但亦不乏能明心见性,开智明慧之言。”石景这边开始讲读经典了起来。 而陆文则发现周围有些外门弟子开始掏出纸笔纪录起来。 陆文则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只听一遍就能烂熟于心。 虽然是残篇,但是经过石景解读,陆文倒也听得津津有味。而与袁老点明要害,一语中的的风格不同,第二山主讲道娓娓道来,引经据典,能够让人听得更加明白,如同讲故事。 不觉间时间便恍然过去了半个时辰,而在场众人却都无所觉,只觉得心中有诸多所思所感。而坐在前列的一众内门弟子,有的皱眉思索,有的欣喜若狂,形状表情不一。而王真与长公主两人则目光闪烁,透漏神光,显然也受益匪浅。 “接下来的这段话乃是本篇《云海拾篇》之精华,汝等且用心记下,好好体会。”石景说道,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屏息凝神,静静等待。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在现场近万名弟子的翘首以盼中,石景朗声念道。 大多数人听到都一副迷糊的表情,少部分人则眉头微皱,思索这句话的意思。 唯独一人,如遭雷噬,呆立当场。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入山门 在场万余名面对着典籍经典之言,都在细细思索,企图从其中获得一点启发。而石景说罢,也微微顿挫,看着在场万余名青城弟子自己思索这句话的含义。 但是有一人却在这万人之中有些格格不入。 道德经、五千言,陆文不知道撰抄过多少遍,早已烂熟于心。而刚刚石景所说的,正是五千言第七十七章。彼时刚刚穿越,陆文还曾奢望通过抄写道德经来获得穿越的金手指,结果自然是徒劳。 而之后陆文也发现这个世界诸多道教典籍,虽然有不少都承袭了道德经中的一些思想,但是从未出现过老子五千言原文。 没想到却在今日见到了。 足足半晌,陆文都沉浸在惊骇之中,内心之中掀起万丈波涛,以至于台上的石景为青城弟子讲解这句话的意思都未能听到。 直到一股绝强的剑意冲天而起,才恍然让陆文惊醒,他抬头看去,只见在最前方的蒲团上,王真身上散发着无穷无尽的锋利剑意,使人只是看上两眼便觉得有眼瞳仿佛被刺穿,犹如直视烈阳。 然而这股绝强的剑意在一刹那出现,却又在极短的时间内隐去,以至于在场中很多人都未能感受到。 端坐在台上的石景看着王真,目光闪烁。 刚才的一刹那,王真已经摸到了剑道大成的门槛,但是先贤之言只是一剂药引,远远做不到金口玉言让王真就此踏入剑道大成的境界。 接下来王真继续讲解《云海拾篇》,在场的青城弟子都听得如痴如醉。只有陆文坐在原地,早就能够入定的心神,此时却如热锅上的蚂蚁,第二山主讲道对此时的他已经成为了聒噪之音。 他此时全部的心神都已经沉入刚才那一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之中。虽然早就知道这方世界早有疑似穿越者前来,譬如那用楷体古文书写的《虬龙劲》,但是除此之外陆文再无发现穿越者的痕迹。 就连那曾经觉得很像是穿越者的陆家大小姐,陆文经过试探,也并未发现其身上有穿越者的痕迹。陆文并未从陆仙语身上发现丝毫穿越者的特征。身为穿越者,陆文知道自己哪怕掩饰的再好,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与这个世界一些格格不入的违和感,而这种感觉,陆文并未在陆仙语身上发现,这让他失望。 而这次《道德经》或许就是一位穿越者先贤所遗留,陆文此时心中犹如百只猿猴抓挠,坐在原地的一分一秒都觉得是种煎熬,已经听不进去石景的讲道。 日落西山时,随着一声轻吟的剑鸣扩散,长达三个时辰的讲道结束。 “弟子叩谢山主授业解惑。”万余名弟子齐齐起身持弟子礼,拜谢第二山主石景。 青城弟子施礼后,在现场众人的注视之中,只见王真突然站起,身负长剑,眉目之间挂着几分坚毅,他朝着石景微微持礼,开口说道:“弟子将再入剑阁。” “去罢。”石景微微颔首说道。 话音刚刚落下,就看到王真一步踏出身影已经出现在百步开外,已经站在了那高达百丈的青城山门之下,王真微微驻足,抬头望去盯着那一抹绿芒,几息之后他收回目光,施展身法朝着第一山上而去,短短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远处的云雾之间。速度比及刚才还要快了不止一筹。 “我青城又要多出一位剑道大成的修士了。”望着王真离去,石景微微颔首笑道。 而坐在蒲团上的长公主殿下一双美丽眸子中神彩流转,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不少弟子已经开始散去,往山下走去,一道身影却缓缓站起身来,如闲庭信步般,逆流无数弟子,朝着第一山门而去。 “不知道我等什么时候也能像王真师兄那般”有人望着王真离去的背影,惊羡的说道。 “我等外门弟子就别想了。这第一山门乃是我青城山首山,非内门弟子不可擅闯,外门弟子想要进入也需要获得山主的许可才能进入。”说罢,这位‘青城百晓生’也露出几分惋惜的神色。 “师兄,你快看,那不是刚才山下的看到的少年吗?”有人突然指着一道逆流人群的身影说道。 此言一出顿时吸引了这些人的注意力,他们回头看去,果然,只见陆文已经来到最前方与诸位内宗弟子面前。 众人纷纷停住离开的步伐,要看着这有些痴呆的少年要做些什么。 “这人是不是要去找内宗师兄请求指教?” “内宗师兄哪有功夫理会他这种刚刚入门的外门弟子。” “且看看这小子如何吃个闭门羹。”有人嗤笑道。 ...... 众人议论着。 而陆文闲庭信步的走着,不紧不慢的来到三位内宗弟子的身前,开怀笑道:“三位,又见面了。” 秦虎生、何胜元、顾玉三人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先是微微一愣,然后脸色有几分不自然的微微持礼:“见过小师叔祖。” “不必如此。”陆文笑道。 殊不知,这一幕被远处‘青城百晓生’等一众外宗弟子看在眼中,个个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我是不是看错了?那三位内门师兄,竟然朝那痴......小道士持礼?”有人惊呼道,却没有人理会,因为其他人也陷入震惊中,无法回答。 而这一幕也被周围的内门弟子注意到,不少人都纷纷将目光落到陆文的身上。 无视周遭人的目光,陆文同秦虎生、何胜元、顾玉三人打完招呼,便转身看向第二山主石景,恰巧第二山主石景的目光也朝着陆文看来,两位在这一刻微微对视。 对视半晌,陆文面带笑容,站在汉白玉广场上并未有丝毫的动作。而石景似乎败下阵来,微微抬起手来,朝着陆文微微持礼。如此,陆文才抱起双手还礼。随后在石景的目光之中,信步朝着第一山的宽阔山门走去,踏上了青石阶梯。 而这一幕被不少青城山弟子都看在眼中。 尤其是以“青城百晓生”为首的这伙人,更是惊呼:“这人竟然走进了第一山山门!” 而青城百晓生则目光负责的望着正在攀登青石阶梯的陆文,旁人只看到了陆文闯入第一山山门。他却看到了刚才第二山主石景率先朝着这小道士持礼,这发现让他微微窒息。 而这一幕的场景也被长公主殿下完整的映入眼帘,她目光望向那正攀爬石阶的少年,不禁露出几分笑容,自语道:“原来这少年就是外界盛传被青城老剑神收为弟子的人。” 而她联想到自己这两日内,似乎见到了这少年有三面之多,唇角微勾,她不禁微微浮现出半分笑意。 第一百三十二章 采薇 青城藏书阁内,青灯古卷,散发着浓郁的竹香。这青城山藏书阁也如陆家那般,是一座宝塔形状,有百余丈高。塔内并不分层,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书籍一直延伸到塔顶,陆文置身于浩瀚书海之间,顿时觉得有几分目眩。 而在入门处,只有一位穿着古朴青色道袍,白须垂膝的老者静静盘坐在一块蒲团上。 青城山只是明面上就有十一名灵台境的山主。但是陆文并不觉得青城山作为一个千年大宗,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将自己所有的底牌都放在明面上,就如同陆家那样。 能够看守这藏书阁,必然不是普通寻常的人物。而陆文先前也曾来过一次。这老者盘坐在此处宛如一座木雕,一动不动。而这次前来,过目不忘的陆文发现这老者与上次的姿势一模一样,甚至连衣服上的褶皱都未曾变化。 朝着长须老者微微持礼,陆文起身寻找书籍去了。 而后,还有几名内门弟子进入藏书阁,而他们也如同陆文那样一般微微朝着老者持礼。 原本陆文是要找些历史书籍,为撰修《聊斋志异》作为资料参考。但是刚才听到第二山主石景讲道,如今对那篇《云海拾篇》起了莫大的兴趣,想要寻找到这本书,一探究竟。 但是在道家典籍处苦苦寻觅的半个时辰,陆文站在三楼阶梯上抬头仰望着那摆放在高层的浩瀚书海微微叹息。 这座书塔布下了阵法,走入塔中便丝毫感觉不到灵力的存在,而且重力也极强。能够在外面跳起两三丈之高的陆文,在这里面也只能跳起几尺高而已。 在藏书阁内也修筑了阶梯,但是只有三层,三丈高度而已。往上再无阶梯。而寻遍了道家典籍的陆文也没能找到石景口中的那篇《云海拾篇》,抬头望向浩瀚书海,心中涌起几分遗憾。 那部经典,恐怕还在更高处。 而自己如今的实力没能力再往上了,寻找那部典籍的事情只能就此作罢。微微扼腕的陆文只能从梁国历史书籍的区域开始为《聊斋志异》搜索资料。 读书时陆文便陷入了类似入静时的状态,时间消逝而浑然不觉。等待陆文坐在三层阶梯上再抬起头来,在他周遭已经零零散散散落了有十几本书籍,而这十几本书籍的内容都已刻入他的脑海之中,虽然能够过目不忘,但是陆文也觉得脑袋有些肿胀低沉,短时间内记住这些内容也是他的极限了。 将这些书籍都收拾起来一一放回原处,陆文朝着书塔外走去,此时偌大的书塔已经没有他人,只剩下那看守在门前打坐的老者,路过那名长须老者时微微持礼,然后离开书塔。 跨出书塔,陆文才发现外面的天色早已黯淡,看天色已经接近子时,而一股寒气夹杂夜风迎面而来,纵然是气血旺盛的陆文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放眼望去,百丈高的藏书阁矗立在一处万仞悬崖边缘,而在不远处青城第一山上依次错落着高大的层台楼阁,在夜幕之中宛若匍匐的巨人。而放眼望去,远处云海翻涌,这青城山仿佛漂浮在云层之上的仙山,一轮弯弯月儿皎洁斜挂在天际,垂下万千银丝。 盯着这美景看了一会,陆文深深吐出一口白练,飞出几尺外消失不见,便迈步顺着来时的道路下山去了。 夜晚的青城山青石阶梯上,两侧相隔几十步便有一根爬满青苔的一人高石柱,在其顶部有灯光闪耀。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这顶部的灯光不是烛火,而是一团拳头柔和的银色光晕,照耀方圆丈许内的地方。这些石灯之上都符纹铭刻下的阵法,能够自动吸纳天地灵气,到夜晚便会自己亮起。 “这可比清洁能源好用多了。”陆文望着柔和光晕,不禁感叹。 顺着青石阶梯拾级而下,速度并不快,吹拂着冷冷夜风,陆文则将刚才记下的各种资料进行吸收,并思考如何撰修《聊斋志异》,就这么慢慢走了一个时辰,到了第一山山门处,陆文才突然抬起头来。 汉白玉的广场上有着些许水迹,想来是晚上下了一场寒雨。而天空中的乌云云层罕见的露出几片破绽,使得月光洒下,落在这有水迹的汉白玉广场上使得这广场宛若一片水泽汪洋。 而就在这‘汪洋’之中,立着一道人影,正背对着陆文。 陆文仔细打量那人,约莫七尺身材,从背影看去也能看出身姿婀娜窈窕,是一位女子,着一袭青衫襦裙。此时那人正站在汉白玉广场的边缘,似乎在借着罕见月光欣赏夜色风景。 虽然不知底细,但是陆文并未多问。在这青城山也不会有胡涂那样的妖族敢出现。 陆文收回目光默默穿行过偌大的青城山门,走过汉白玉广场,朝着下山的青石阶梯方向而去。 清幽深夜,月光皎洁,陆文并未掩饰自己的脚步,每一步踏出都能传出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就在他即将穿过广场,要下山之时一道轻灵的声音从陆文身侧传来。 “这秀美山河图,小师叔祖不来欣赏一下吗?” 陆文闻言,似乎早有预期,转身过去朝那已经面对着自己的女子,微微持礼一拜,再抬起头来看向来人。 银月霞光垂髫而下,正好洒落在对面人儿的身上,似乎刚刚洗浴还未经雕琢的妆容如同秀美的山河,透漏出最自然的美丽。黑色的长丝也未曾盘起,就这么自然的披落在身后与肩头,绝美异常。整个人都沐浴在月光之中,仿佛微微泛着光芒,如同从画卷中走出的仙子,比起白日里,少了几分睥睨的威严,多了几分女子的秀气。 陆文神色不改,微微持礼:“小道,见过长公主殿下。” 目光只在这长公主身上注视两三息,陆文转身看向被月光撞了个满怀的山河。站在此处正正好好面对着东南方向的兑市市坊,他眼睑低垂,沉声道:“小道明日还要做早课,便不打扰长公主殿下的雅致了。” 说罢,陆文便要迈步离开。 “小师叔祖是方外之人,怎么也跟下面那些芸芸的凡夫俗子一般,如此无趣。”这声音中还带着几分调侃。 陆文面对调侃却并未生气,转头看去,却发现这位长公主殿下正看着自己,一双丹凤美眸闪烁着银色的光彩。 陆文与之对视,微微一笑,说道:“小道本就是俗人一个,又怎么敢在长公主面前自称方外风雅之人。” “告辞。”陆文轻声道,转身离去。 陆文还未走出几步,长公主的声音又顺着清风传来,“敢问小师叔祖名讳?” 陆文脚步微停,吐出二字:“陆文。” “好,本宫记下了。”长公主殿下面带几分笑容:“这青城山道人中,本宫目前只发现小师叔祖这么一个本性率真的道士。” “不敢当。”陆文转身轻轻持礼。 “本宫名讳采薇,还希望陆小师叔祖不要忘了。”梁采薇轻笑道。 陆文抬起头看着那站在月华中如神女般的梁采薇,点头应道:“好!” 第一百三十三章 那一道剑光 陆文下山,将已经熟睡的弟子吵醒,然后在青城弟子那一脸睡意惺忪且不满的表情中,用木牌换走了马厩中正在酣睡的老黄马。小道士翻身骑上老黄马,带着斗笠,乘着月光往几十里之外的落霞山去了。 走了约莫一半的路途,银月又被浓厚的乌云遮盖住,细密如丝的寒雨又默默下了起来,陆文带着的蓑衣穿起,等回到落霞山时已经是后半夜。 将老黄马身上的东西卸下,便任由它自己迈着四蹄往为它搭建的草棚去了。而陆文将斗笠与蓑衣上的雨水抖了抖,随手挂在房檐下的竹制挂钩上,拿着环首刀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盘坐在房间的床上,陆文眼神明亮,神采奕奕,看不出来有疲惫的样子。在灰色空间之中,他的精神经受锤炼,不仅能够过目不忘,而且轻易不会觉得疲惫,再加上如今气血旺盛,灵魂与身体的强大使他现在即使三天三夜不睡觉也没有关系。 不过在藏经阁内一连记了十几本书籍,饶是陆文也有些吃不消,将身上衣物褪去,便上床沉沉的睡了。 当意识短暂的陷入黑暗之后,又被一道微微的光芒所唤醒,即使还没有睁开眼睛,陆文也清楚地知道这是到了哪里。 分不清上下南北的灰色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只有璀璨的漫天星辰在遥远的‘上’方,使得这片世界有了上下的概念。即使还没睁眼,陆文也能够对这个空间作出准确而详细的描述。 这半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而陆文也看到了太多的事情,虽然只是短短半个月,但是论起心态却和半个月前还在陆家时有着十分大的改变了。 彼时自己还是个一无所知的武夫,如今已经对这当前人族与妖族只见的大局势有了几分的微末的了解。这让陆文变得内敛起来,一同收敛的还有杀意,现在如果陆文不主动释放,旁人只会觉得这是个人畜无害的小道士。 而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陆文得出唯一的道理就是自己还太过弱小了。在梁国人族与妖族的大局势下,自己不过是一只渺小的蚂蚁,唯有实力变强,才能够改变更多。而虬龙劲修炼的困难断绝了他短时间内快速提升实力的希望。 但是陆文真正的底牌从来不是虬龙劲。 这方灰色空间才是他真正的底牌,也是他当前想要变强的最后希望。 千般念头在一瞬间从心头流过,陆文缓缓睁开眼睛,但是想象中的灰色与满天星辰并未出现。 一道青芒充斥在视野之间,绚烂夺目。这光芒令陆文色变,在他感受中,这绿芒是足以开天辟地的锋利。只是单单看着,便觉得眼睛已经被青芒刺破,甚至有痛感传来,而皮肤,肌肉乃至骨骼都觉得一阵刺痛。面对着青芒他甚至连身体都无法移动,如一只蝼蚁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甚至他的想法只是刚刚流转去一刹那,所有的思维与想法便被这一剑所湮灭,硬生生的阻断了。 就在被吞没的一瞬,死亡的阴影笼罩住弱小的蝼蚁,觉得死亡将至的陆文突然觉得这道锋利到了极限的绿芒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然后他的思维就被‘湮灭’而打断。 几息过后,陆文瘫坐在灰色空间中大口喘着粗气。 在灰色空间中陆文是不灭的,即使身体出现了损伤也会被灰色空间所修复。但是在刚才的一瞬,面对那道青芒时,陆文却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神魂俱灭,身死道消。 这股死亡的感觉无比真实,甚至比在外界任何一次危机时都要更接近死亡。 在被青芒吞没的一瞬间,陆文甚至都忘了自己身处灰色空间,直到被修复身体传来触感才使他惊醒,但是他的心神依旧经受了极大的震颤。虽然这具身体不需要呼吸,但他还是大口喘息了近盏茶功夫才使心神安定了下来。 而就在刚才的那一会儿的功夫,陆文却想起了那道绿芒的来历。 昔日,袁老在陆家施展绝世剑法阻断那一只巨大的黑爪,即使隔了上百里剑光与黑爪碰撞的气浪依旧将他们掀翻。甚至那剑法还将青山虎的巨剑牵引走,而间接了救了他们一命。 但是在那一剑之后,陆文就全然忘了那一剑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只知道曾经有这么一剑,却忘了这一剑的‘模样’。即使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那绝世一剑的风姿在陆文脑海中短暂停留了两三息之后,便只留下了空壳,而失去了全部的精华。 但是在刚才的那一刻,陆文亲身感受到了那一剑的风采。 除了锋利,再无他物,这是足以斩断世间一切的锋利,甚至让陆文怀疑这一剑能否斩破时间与空间的桎梏! 灰色空间完整的记录下了那一剑的风采,并且在陆文进入空间的一瞬间让他亲身感受了一下。 但这的确是太过庞大了,那如山崩一般滂沱的力量刺入体内,让现在陆文孱弱的身体与灵魂完全吃不消,以至于差点觉得自己会因此而亡。 昔日曾经早就忘却的干干净净的一剑如今又将完整的精华注入了陆文脑海中‘一剑’的躯壳之中。但是陆文也明显地感受到,这精华正在慢慢的溜走,速度虽然缓慢,但是用不多久,就又会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 陆文不愿意再放弃一分一秒。 “若是此时此刻有一把剑便好了。”陆文以臂当剑,心中惋惜。 陆文如今还看不透这一剑,甚至根本就记不住。于是只能挥舞起自己知道了唯一一套剑法——《清风剑法》,将自己脑海中还残存的这一剑的感受融入到这清风剑法中。 有效! 他内心惊喜,以往自己挥舞剑法,虽然姿势达标,但是总觉得招式与招式之间的变化生硬呆板,根本与名字中的‘清风’毫无关联。但是如今陆文却觉得这剑法如臂指使,招式流转之间,轻松自如。 一套流畅的清风剑法练习完毕,陆文立定住身子,一脸的惊讶与欣喜。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白嫩如玉脂的双手却蕴含着数千斤的力道,但是最重要的却不是这肉身的力量。 “剑法登堂了!”他目光中透漏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光,而脑海中那一剑又成了一个空空的躯壳。 没有任何的练习,只是被袁老的一道剑光砍中一次,自己就轻轻松松的跨入了半个月以来每日挥剑五千次都没能跨越的门槛?! 当然,陆文知道这不是简单的一剑。 这可是能够将那个有实力跨越阵法干预到梁国境内的天门大妖斩退的一剑。如果不是身处在灰色空间,这一剑之下,自己恐怕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感受着已经登堂入室的剑法,陆文抬起头目光看向挂在璀璨星河中的一点最为闪耀的绿芒,目光之中闪烁着兴奋地神采。 “再来!” 随着陆文一声轻喝,只见天空中那道璀璨的绿芒突然扭曲,然后就看到一道绿芒剑光从天而降,将他的身形彻底吞噬。 几息过后,陆文整个人已经瘫在了地面上大口喘息着,即使有灰色空间为他恢复了身体,但是精神的深处传来了深深地疲惫感依旧让他窒息。这种感觉就好像在灰色空间走出极限的距离那种淬炼精神过后的疲惫感。 感受着脑海中重新被填充的‘一剑’,陆文挣扎着站起身来练习清风剑法。那种有如神助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了。 陆文突然想到白日里看到的王真。 恐怕所谓的天生剑心也就是这种感觉吧? 感觉到剑招有几分偏差,陆文连忙收敛心神全神贯注,如今疲惫的精神不能容许他分神,所以他要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剑术的感悟当中。 “按照当前的情况来看,恐怕不能再承受几次了。” 一套清风剑法练习完毕,脑海中那一剑的神韵又一次散去。陆文望着天空中的璀璨绿芒,估算着自己还能够承受几次剑光。虽然身体能够无限制的恢复,但是精神却不能够恢复,这是灰色空间的局限性。 但无论如何,都要变得更强! 陆文目光坚毅的望着天上的绿芒,轻声喝道:“再来!” 无尽星河中璀璨绿芒再次扭曲,又是一道剑光成型,如天罚一般降落,而目标只是一只目光坚毅的蝼蚁......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典当 曦光刺破云层,乌云如同黑暗中的影子,被驱散的干净。经历两日断断续续的寒雨,青城山又重新看到了金乌大日。只是空气中的温度却要比前两日寒冷了太多,清晨的道路两旁,绿草上面已经结霜,殷实些的人家已经穿上了冬衣,但更多人家却没时间凑出采购冬衣的钱。 青城八卦市坊的基调,一时间由土黄色变幻了白色,家家杜鹃泣血。 陆文看不到,他才刚刚睁开眼睛。 他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外表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是眼神中透漏出深深地疲惫。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昨晚到底经受了什么。 他原本以为自己还能够承受数次剑光,但是一直到从灰色空间中出来,他一共只经受了四次剑光。 而这四剑将他的精气神都斩没了,再最后近乎麻木的一臂做剑练习完清风剑法,陆文瘫倒在灰色空间,巨大的疲惫让他在灰色空间中连手指都不想动弹,就这么一直等待了漫长的时间,脱离灰色空间。 这一次的疲惫远甚于之前任何一次进入灰色空间练习。 坐在床沿,他眼神空洞的无焦距的盯着房间某一处发呆了足有一炷香时间才缓缓回过神来。 “下次至多只有三次。”陆文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心有余悸的想着。 这种被剑光硬生生的从‘有’泯灭到‘无’的感觉并不好受,若是没有先前几次进入灰色空间对精神进行淬炼,恐怕连一次剑光都承受不了。 不过这种特殊的训练方法也是有效的。 一夜时间,已经剑法登堂,甚至连剑法入微的影子都隐约捉摸到了几分。 提起环首刀,陆文往外走去。 袁老还穿着麻衣,带着遮阳的斗笠,赤脚在田垄间照料他昨日刚刚栽下去秧苗,以陆文有限的知识看来,也只能认出一些农作物和药材的,还有大半都认不出来。 陆文很好奇随着天气寒冷,这些农作物要怎么活下来。但看着袁老勤勉的身影,他很明智的没有开口。 陆文提着环首刀,特意选了个距离袁老近些的位置,站在田垄外摆开架势,而从始至终袁老都弯腰忙着照顾秧苗,没抬头看他一眼。 但当陆文挥出第一剑时,袁老却微微停住身影,扭头往陆文这里瞥了一眼,目光在环首刀与少年身上来回扫视了两眼,然后又重新伏下身子。 直到陆文大汗淋漓的挥剑五千次之后,已近晌午,袁老也站起身子,往田垄边走来,路过陆文时轻声道:“不错,吃饭吧。” “是!” 陆文咧嘴一笑,提着环首刀屁颠屁颠的跟在袁老身后往屋内走去。 饭后,房间木桶中的碧绿色药液逐渐变得清澈,而桶中的人则微阖着眼睛,直到木桶中绿色淡的快要看不见时,桶中的少年才缓缓睁开眼睛,眸子闪亮,精神奕奕。 泡药浴时,疲惫的陆文险些睡着了,但也恢复了他的精神,此时他已经从那剑光的阴影里面走出来了。而他也明显地感觉到,剑法登堂后,清风剑法对于身体的淬炼更加有效了,已经能够将所有的药浴全部吸收干净,用来淬炼血肉。 接下来一连数日,陆文未曾下山,每日便是留在山上练剑、学医、读书,做完事情之后,还会赤着脚帮袁老垦地以及用山上的竹子打造些玩意,比如躺椅,生活规律而富有意义。颇有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味道,外界风起云涌,而落霞山自成一片桃源天地。 虽然陆文不曾下山,但是他大闹兑市,掌掴慕容府女子的这件事却悄悄地蔓延开了。而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青城山有这么个辈分极高的小师叔祖,特征外表也较为明显,骑一匹快要老死的老黄马,常带着一把环首刀,常常不修边幅,好认得很。 最常去的就是兑市的清心巷,是个‘风雅’的小师叔祖。 于是不少自认为同样风雅的外门弟子经常蹲守在清心巷口,就等着这位小师叔祖来,好能攀上几分关系,最好是能够搭桥引线,见到那位传说中的青城剑神太师叔祖。虽然这位太师叔祖不复天门,但是灵台境修士也是无数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但是不少人苦守几日都不见人来,纷纷纳闷,到是清心巷的勾栏、茶楼个个笑开了花,这些外门弟子不少都是家族弟子,出手阔绰的很,这几天功夫的效益顶得上平时一个月。 而这位外门弟子口中‘风雅异常’的小师叔祖,还在山上过着练剑、学习、喂马、种地、打家具的朴素生活,小日子养生的很。 这日清晨,陆文练剑之后,到不远处的湖中洗了个澡,便穿衣回到房间。从床褥下摸出一个蓝白色小瓷瓶,连同枕侧一沓厚厚的宣纸一起揣入怀中。然后提着环首刀走出门外,左手放在嘴边吹了声口哨,不一会就看到一匹毛色油亮的老黄马迈着小碎步来了。 陆文摸了摸这老黄马的皮毛,十分柔顺,毛发油亮,和最初时看到的那副瘦削嶙峋的模样比起来,已经是天壤之别。将长刀挂到马身侧,陆文翻身上马,然后老黄马便驮着小道士迈着小碎步,顺着一条明显修好不久的小路下山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老黄马在兑市的一家典当铺前不停踱步。 陆文端坐在一间装潢奢华的房间中,神色淡然,看不出悲喜,右手中端着一杯香气四溢的茶水,而左手则拿着一个小瓶,拇指在瓶身微微的摩挲着。 就在这时,就看到一个长相富态的典当铺掌柜引着一位穿着长衫的老者掀开帘幕走入房间之中。 “小道长,您久等了。这位是我典当铺经验最为丰富的师傅,放眼八卦市坊也是有名的。”长相富态的掌柜笑道,边说着目光还时不时往陆文手中的瓶身看去。他不是没有城府的人,知道这副模样只会暴露自己的意向,不利于压价。奈何这小道士手中的东西太过诱人,使他心里就好像有蚂蚁爬一样,总是忍不住看过去。 陆文目光看向这掌柜身后的老者,只见那老者微微作揖持礼,他微微拱手还礼。 “您看?”掌柜见状,上前一步,尽量掩饰自己的欲望的说道,但是眼神火热还是出卖了他。 ‘啪~’ 陆文将小瓷瓶拍在桌子上,笑道:“请。” 看到陆文如此粗暴的对待着瓷瓶,这掌柜的心都不由得跳了一跳,赶紧请老者上座,然后自己坐在一侧看着。 老者坐下,从口袋中取出一副纤薄的手套戴上,看了一眼正喝茶的陆文,才小心翼翼的拿起瓷瓶,轻轻拔开瓶身,放在面前半尺轻轻扇了扇气味朝自己飘来,只见老者眼神突然一亮,而手上的动作更加谨小慎微了,小心的从瓶身内倒出一粒朱红色的丹药,然后连忙将瓶盖盖好,仔细端详起掌心这一粒丹药。而一旁的掌柜更是将脖子伸的老长,想要看清楚这丹药的模样。 半晌,老者小心的将红色丹药放回瓶内,然后抬起头看向陆文小心的问道:“小道长当真要典当这回气丹?” 陆文端起一侧的茶水,笑道:“当真。” 一旁的典当铺掌柜急不可耐的问道:“小道长是准备活当还是死当。” 陆文喝了口茶水,放在桌上,然后在典当老板急切的眼神中吐出二字:“死当。” ...... ...... 一炷香后,陆文走出典当铺,怀中少了一只小瓷瓶,却多了整整八百两大梁宝钞。 第一百三十五章 红尘,浓的很 回气丹,陆文曾经在胡涂带领下从那名采花贼身上获得了的丹药,一同获得的还有《观沧水》这部功法。后来与胡涂短暂同行时,她说着回气丹是先天高手才能使用的用以补充灵气的丹药,后天武者或者是凡人吃了不但没有效果,反而会生一场大病。 毕竟是药三分毒,吃到肚子里却消化不了,生病就是在所难免的。 成立自己的势力是陆文早先的想法,毕竟自己每日来回两个时辰就为了搜集点外界的情报,实在是有些浪费时间了。 而且自己既无实力又无威望,不能建立什么大势力,也没办法吸引什么高手前来效命。当然若是扯着青城山还有袁老的虎皮,或许也能忽悠到一些人。若是刚刚转世而来陆文或许有几分想法,但是如今他与两年前刚刚穿越时的心态已经大有不同,对于一些事情能够看的更加透彻了。 扯虎皮建设自己的势力,这在当下的局势中不能算是助力,甚至还有可能成为祸源。于是抱着在自己实力强大之前少惹事的原则,反倒是不起眼的凡人势力或许能起到一些效果。至少能够为自己省下每日往返兑市两个时辰的脚程。 而前几天看到南坊贫民之惨烈,陆文触动之下也明白,当今天下凡俗平民若要摆脱泥潭绝非一时、一日之功,也绝非三五个灵台境可以撼动的。 陆文不是圣人,也自认不是能够牺牲小我拯救苍生的大侠、大圣人。但是陆文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与其牺牲自身去做些只感动了自己的‘伟大’事迹,不如做些于己于人都有益的事。 开启民慧,使民自强,这是授人以渔。 而且也与陆文建设自己势力的目标并不冲突,一拍即合,所以陆文将暂时用不到的回气丹拿出半数用来典当,换些钱财,用来做最初的启动资金。至于这回气丹,陆文自己当下根本用不到,与其等过个十几年自己晋升先天再用,不如现在就换成钱财帮助自己实力增长。 而且青城山千年古宗,别的不提,单说陆文每隔几日就泡一次的药浴,以陆文对药材的粗略认知,也知道其价值远超这几粒回气丹。 十余粒小小的丹药就换来了八百两银票,能够养活一个村落数年之久。这使陆文想到自己之前还以为练武要比学文省钱些,如今看来,到是自己那时眼界浅薄了。 陆文走出典当铺,骑着老黄马在城中溜达了起来。 身怀八百两银子的陆文觉得自己的腰杆都硬了不少,平日里路过连看都不敢看的豪奢酒楼,如今看起来也不过如此的样子。 打从典当铺出来,一炷香的时间,陆文胯下的老黄马不知怎么的就溜到了那清心巷前。等陆文缓过神来,扯起老黄马的长耳朵训斥道:“孽畜,你怎么带着小道爷到来着了?” 老黄马也通人性,被训斥了连小碎步都迈不动的,在原地踏步了半天,一副踌躇的模样。 “来都来了,就进去看一看吧。”陆文痛心疾首的拍了拍老黄马的头,得了命令,老黄马打了个响鼻,甩开蹄子往清心巷而去。望着越来越近的巷口,他叹息道:“小道爷我可是读经道经的。” 刚到巷子口,一股子胭脂水粉混在杂着酒气飘摇而来,他摇了摇头,“师父说的不错,修行之人不可闭门造车,欲要修行先要入世。要问这人世间哪里红尘最多?” 边想着,又一股子胭脂味飘过,浓郁的香味笔直钻入陆文的鼻子,陆文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这里的红尘就浓的很。” 正想着,老黄马就踏着蹄拐进去了巷口。刚拐进巷口,陆文就看到三道身影在清心巷口正徘徊呢,如今他耳力极好,隐约听到了一阵对话。 “顾师弟,你听师兄一句劝,这清心巷的乃媚俗低贱之场所,我等修道之人怎能踏足?” “师兄你这就是多虑,我辈修士当斩妖除魔,保卫天下黎明百姓。来此不过是出发之前探寻一下那浮屠教的信息,我听闻前两日那位小师叔祖和慕容府起了冲突,还差点被当做浮屠教妖人给抓走了。想必这清心巷或许有那浮屠妖人的踪迹,我们三人去探查一番,没准就能发现些什么线索。”这语气之中大义凌然,只是听着就觉得有股浩然正气要从丹田处孕育而出。 “师兄是怕你把握不住啊。”那人又苦劝道。 陆文听得声音有几分耳熟,转头看去却发现还真是三位熟人,正是秦虎生、顾玉、何胜元。这三人乃是山主亲传弟子,比外门弟子还要高上一个等级。其中秦虎生乃是第十山主的弟子,与王真是同脉的师兄弟。而顾玉、何胜元则是那位拿着拂尘的第九山主的亲传弟子。 陆文骑着老黄马迎了上去,快到三人身前时才翻身下马,笑眯眯的说道:“三位怎么在此处?” 三人扭头一看,发现来人竟然是陆文,顿时神色闪烁过几分慌张。 “拜见小师叔祖,我等三人只是路过,这边马上离开。”三人作揖持礼道。 他们几人都是自幼被抱上山抚养,如今虽然是先天境界,但毕竟涉世不算太深,演技还有几分缺陷,太过刻意。 看着三人蹩脚的演技,陆文眨眨眼,也不揭穿,只是笑道:“来都来了,急什么。我请你们一同进去痛饮一杯红尘,好好品味,对日后修炼也有助益。我相信三位都能把握得住。” 三人顿时尴尬的脸色羞红,没想到他们交谈的内容竟被这位小师叔祖听去了。 “那弟子顾玉便先感谢小师叔祖了。”顾玉与何胜元对视一眼眨了眨眼,似乎达成共识,两人鼓起勇气朝着陆文作揖。这几日他们也都听说了青城山有位经常流连于清心巷的‘风雅’小师叔祖。 一旁秦虎生见状,也只得持礼作揖,然后三人与陆文一同往巷里走去。 三人踱步走着,还在微动嘴唇,以灵气成线传音的方法互相交流。刚才谈话被这位耳力极好的小师叔祖听到,是他们开始谨慎起来。 “不要忘了我们此行来的目的乃是浮屠教妖人。一会进去之后,便找个机会与这小师叔祖分开,不要跟他走的太近。”秦虎生小心提醒道,言语中不乏对陆文有几分鄙夷。 秦虎生虽然与陆文并无冤仇,但是一直以来对他的观感都算不上好,自陆家湖心亭见得第一面起便是如此,尤其是听说这人还和太玄宗李少君颇为亲密,这让当日受辱李少君一剑之辱的秦虎生始终心存几分芥蒂。 “放心吧师兄。”顾玉、何胜元也收起了原本的几分不正经,点头说道。 但还没等他们走入巷中几步,在路旁有一老者和一女子穿着冬衣窝在一颗树下躲着风,见陆文一行人来到后,眼神一亮,连忙快步跑上前来,还没等三人有所反应便当即跪在地上朝着陆文叩首,这变故让秦虎生、顾玉、何胜元三人一头雾水。 第一百三十六章 愚昧书屋 四人一马停住,青石铺就的路上一老者一妙龄女子跪在青石板上,身上都穿着有补子的冬衣,还不等陆文等人反应,便朝陆文叩首,普通人娇嫩的额头与青石板以及上面的碎石尘土接触,不过一下颇为沉闷的响声,老者与女子额头便有鲜血沁出。 眼见老者与女子还要再叩,陆文顾不得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态,脚下‘鱼龙百转’身法催动,整个人如同游龙,只是一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好快!”秦虎生、顾玉、何胜元三人微微一惊,他们吃惊于陆文的速度。 他们的距离的近,在陆文催动身法的一刹那,他们便敏锐的感受到有一股宛若江河般的气血在陆文身体内涌动,这如江海般的气血绝一个普通锻骨境后天武夫所能拥有的。 就在老者与女子还要叩首时,一只双手出现在他们肩部挡住他们伏身的动作,随后他们便觉有一股如同山岳般的力量袭来,不由分说的便将身躯提了起来,等在原地站立,视野一变,眼前青石板已经变成了一个笑呵呵的普通少年模样。 “老伯,有话好好说嘛。身体是爹妈给的,可不敢随便拜他人的。”陆文对着两人笑着说道,目光在老翁那毫无变化的黝黑沟壑的脸上掠过,定在比躬身老翁几乎齐高的女子脸上,比起上次的狼狈模样,现在女子脸色红润,五官姣好,虽然远不及陆大小姐,或梁国长公主那般姿态,但是也有一股邻家女子的清秀感,此时女子额头上有些许尘土还有殷殷血丝沁出,不禁间便要叫人升起几分怜惜的心绪。 “这位女施主,小道将你救下可不是教你再把自己的脸蛋弄花的。”陆文指着自己的脸蛋,调笑着对女子的说道。女子闻言支支吾吾的半天,脸色涨得通红,却一句话都没说出,只敢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上的一双布鞋。 这姿态反而叫陆文有些惊讶了,眼前这位宛若大家闺秀的的女子,是怎么站在勾栏戏台上唱戏的?如果不是当日陆文亲手为她医治,此时倒要奇怪是不是换了个人来。 “恩人勿怪,小女怕生。除了在戏台上,平素在台下都不敢说话。”老者出口解释道,然后扭头对女子低喝道:“还不快拜见恩人。” “奴婢七巧,见过恩人道长。”徐七巧声音若蚊蝇,若不是陆文好生听着,都要听不见。 “恩人道长?”这词到是让陆文有几分乐了,头一遭听说,同时也将女子的名字记下。 “小师叔祖,不知眼前二位是?”顾玉走上前来,望着老人与女子一副好奇模样。 陆文目光看向老小两人,又看了看秦虎生、顾玉、何胜元三人,微微摇摇头,无奈笑道,“且去前面茶楼吧,坐下慢慢聊。” 话音落下了一息,陆文觉得哪里不太妥又补充道:“我请客。”然后这才招呼着众人往前面茶楼而去。 两炷香后,徐老汉坐在茶楼的板凳上颇为拘谨的将自己父女二人与陆文结识的过程解释了一遍,拘束的原因自然是因为面前坐着的四人身份尊贵,让他紧张。他嘴唇皴裂,却不敢拿起面前的茶水去喝,只能舔了舔嘴唇。 陆文察觉到徐老汉的动作,举了举茶水,招呼着众人笑道:“来,先喝杯水,喝杯水再说。” 坐在徐老汉身边乖巧的徐七巧喝茶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端起茶碗只用嘴唇轻轻在茶杯沿轻轻点了一下,怕是润湿嘴唇的茶水都没有。 而徐老汉端起茶水如牛饮般喝下半碗才惊醒,连忙放下,继续说道:“小老儿与小女承蒙了恩公解救,若不然前两天城里寒雨小老儿与小女恐怕也要冻死了。救命恩情,无以为报,小老儿与小女只能为恩公当牛做马才能偿还。” 说着,徐老汉从怀中掏出两片木片,打开后是夹在中间整整齐齐的十九张银票,然后又掏出些碎银,一眼看过去约莫有三四钱银子,老汉颤巍巍的说道:“这些银子,小老儿只用了七钱银子置办了两身冬衣,剩下的还望恩公能够拿走。” 至此,秦虎生、顾玉连同何胜元三人才露出半分恍然神色,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几分惊讶。 他们与陆文接触过几次,只觉得这位小师叔祖没个整形,比起道士,更像是市井中的小混混,嘴上功夫颇有几分,加上有太师叔祖教导,自然也有几分实力傍身。但是刚刚听着徐老汉将陆文事迹讲罢,他们三人心中对于陆文的印象顿时有所改观。 三人表情映入陆文眼中,他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水喝了两口。自己虽然不是为名利才救下这徐老汉父女,也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善人,如今这徐老汉上赶门来要在自己三位‘徒孙’面前宣扬一下自己‘伟光正’的一面,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见差不多了,陆文放下茶水,伸手将老汉的手推回,对徐老汉父女两人笑道:“小道出手只是因为看不惯那慕容府女子欺瞒霸市的行径。而这些许银子也是你们应得的补偿,皆于与小道无关。老伯还是带着女子早些回去了吧,不要再回勾栏,用这银子在这兑市内做些小生意也能糊口。” 但是接下来这徐老汉无论如何都不肯收下。 “恩公,我父女是从土里生长出来的,天生下贱命,到哪里都能够讨口饭吃,吃好些坏些这心里总是踏实的。自从拿了这二十两银票之后,连日来连觉都睡不好了,整日将银票揣在怀里,总感觉发烫,烫的心口疼。所以还请恩公将这两子收下吧,不然小老儿实在寝食难安。”徐老汉说着,而徐七巧坐在一旁低着头看着鞋,陆文看到她双手也是皴裂的蜡黄色,比脸庞的颜色要深很多。 望着这徐老汉那淳朴神色,陆文突然心弦触动不禁想起了一道脑海中的身影,那是前世父亲的模样,也是乡村的一位老农出身,眼神却与这徐老汉的眼神莫名的相像,是生长在土里的人才有的眼神。 陆文望着徐老汉手中的银票,沉吟着,做思考状。 “另外,若是恩公不嫌弃,能不能让小女侍奉在恩公左右。这孩子懂唱戏,有位私塾老先生曾经教她认得几个字,能写字。跟着老汉指不定那天就饿死了,若是恩公能够收留做个丫鬟,每日能够给些吃的就行,庄户人好养活。”徐老汉见陆文沉吟不开口,他心中思量几次,才忍不住开口道。 “爷。”徐七巧弱弱的喊了声,伸手抓住了徐老汉的衣袖,很有力道。 陆文抬头看着徐老汉,伸手将这银票推回,说道:“您先将这银子收回,小道是不能收的。至于七巧......”陆文转眼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一瞬,徐七巧美眸与陆文对视一息,只见她然后如惊慌的小鹿,连忙低下头去,一阵殷红从脖颈爬到了耳垂,这让陆文不禁好笑,看向老翁继续说道:“青城山有规定,不许女施主入山。而且我等方外之人,自给自足,清修寡淡,也不需要旁人来伺候。” 话音说完,就看到这徐老汉一脸颓色,脸上褶皱都要拧巴到一起去了。 “当然,老伯也不用着急。这样吧,您先回去,等明日这个时辰再来这酒楼,小道到时候再与你有个交代,到时定让你满意。”陆文笑着打断正欲开口的徐老汉。 这一下,徐老汉脸上的纵横河道才一下子畅通开来,他连忙拉着徐七巧站起身来,朝着陆文持礼:“多谢恩公,多谢恩公,那小老儿明日再带着七巧来这里。便不打扰恩公还有几位大人了。” 随后陆文也起身微微还礼,目送着徐老汉与徐七巧远去。 而秦虎生、顾玉、何胜元三人也站起身来,望着陆文,眼神之中颇为复杂。 只是三人还没开始交流,就看到陆文已经转过身来,面带笑容的看着三人,“我想买座书斋,但是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该往那去,不知道三位有没有合适的推荐?” “书斋?”三人望着陆文,都有些呆滞,他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方才所见所闻与书斋之间的关联。 不过这三人也不愧是青城山的土着,秦虎生很快便带着陆文离开清心巷,往兑市中部而去。 玄武大街,这是一条南北通透,宽十几丈的大街,也是兑市最为繁华街道之一。道路两侧店铺罗列,糖茶点心,绫罗绸缎,酒楼茶肆,应有尽有。 而在玄武大街最末端的一处店面,二层沿街楼房,里面宽阔的很,在店面后面还有一个专门生产书籍的工坊。店外外面有一块挂着的牌匾上书着‘玄武书斋’,兹临着贯穿兑市的一条河道,门前几颗老柳,从朱红色镂空大门往内看去,满满当当的罗列着书籍,只是门内却无几个人,显得清净。 “小道长,看在秦兄弟曾救过我一命的份上,你若是想要这店铺,只需付个成本价格,五百两子即可,这店内的书籍也都可材料价格给你。不过你可想好,这开书斋绝非是简单的事情,老夫在兑市做这行近三年,已经折了近百两银子进去,只赔不挣。” 在二楼的店铺中,一个长相清瘦穿着绣袍的中年男子正皱着眉头与陆文说道。而他的说的价格,放在这玄武大街也的确算是良心价。而且陆文对着店铺的环境也颇为满意,此时顺着房间的窗户往外看去,就能看到兹临的宽阔河道,河道上还有各类游船划过,河对岸便是另外一条繁华的大道,却丝毫干扰不到此处的清幽。 “无妨,我已有所准备。”陆文笑道。 房间内只有掌柜与陆文两人,掌柜的点了点头,看在秦虎生的面子上他也已经将该说的说过了,既然陆文还执意要买,他便再无多言。 “小道长若是以后要改做别的生意,我倒也不管了。但若是还做书斋的买卖,还希望能够留下工坊内兄弟,他们都是我当日在兑市网罗的好手。”话到此处,这掌柜的似乎是怕陆文不满,连忙又道:“当然,最终还是全归小道长决断。” 陆文点了点头,笑道:“生意还是不变。至于这工坊内的匠人.....”微微一顿,才继续说道:“若是他们能力足够,我自然不会赶他们离开。若是能力不足,我也不好多留。”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多谢小道长。”这掌柜一脸欣喜,连忙起身与陆文持礼。 半柱香后,这掌柜将地契等物什交给陆文。而陆文则摸出六百七十两银子的银票交给掌柜,其中五百两是买这店铺的地契,另外一百七十两则是将店内书籍连同一些物件打包拿下了。 交易完毕,两人各将银票与地契收好。 “掌柜的打算以后去做些什么?”陆文收好地契,抬头问道。 “如今山货生意火热,我准备去采买山货,做跑商生意。”掌柜微微笑道,将这烫手山芋卖出,收拢回了成本,他也有几分高兴,脸上有了笑容。 陆文点了点头,他本想问问这掌柜有没兴趣帮自己经营书斋,但是看这掌柜还有别的打算。便放下心里的话,两人持礼,一同离开二楼隔间。 两人走到一楼,此时秦虎生、顾玉、何胜元三人还在屋内闲散的看着书,站在柜台内的小厮正小心的盯着三人,神色间有几分拘谨。 见两人下来,三人迎了上来,秦虎生则先问道:“如何?” “如今这店铺可就是这位小道长的喽。”掌柜的指着四周书店,笑道。而眉宇之间也多处几分不舍之情。 几人寒暄一会。 “不知道小道长是准备今日便入驻,还是等到明日?”掌柜的看向陆文。 “明日吧。”陆文笑道。 “也好,那我便招呼伙计将这店面打扫一番,等小道长明日来接收。”掌柜的微微持礼。 而陆文与秦虎生三人也同掌柜道别,离开店面。 走出店面后,陆文转身看到这店面全貌,心中也有几分踏实感,自己在这个世界也算是有了套自己的房了。 而秦虎生三人见陆文如此,好奇问道:“小师叔祖在看什么?” “看匾额。”陆文随口答道。 “匾额?”三人抬头望去,有几分疑惑,何胜元突然问道:“不知道小师叔是想到了什么更好的名字?” 名字? 陆文望着那匾额嘿然一笑:“我看叫做‘愚昧书屋’不错!” “愚昧?”秦虎生三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旁人看书多为明智,为何这小师叔祖却要给自己的书斋取名‘愚昧’? “众生皆愚昧,谁敢自诩多清醒?”陆文笑道,随后牵着老黄马转身离去。 三人细细思索,若有所思状。 接下来,一行四人径往兑市城门而去,四人在城门口道别分开。 三人目送着陆文骑老黄马远去,顾玉感慨道:“没想到这位小师叔祖竟也有如此豪迈不羁之姿。” “是啊。”何胜元也不禁点点头。 秦虎生虽未出声,却也不曾反驳。 十几息后,顾玉突然出声:“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嗨呀!忘了浮屠教妖人的事了。”何胜元突然喊道。 “如今该怎么办?再去清心巷?”顾玉尴尬道。 “别玩了,早些回去做好准备吧,此次出发说不定会遇到浮屠教妖人。”秦虎生扫了一眼两人,他知道两人去清心巷无非也就是寻个乐子。 “是。”见师兄发话,两人垂头丧气。 随后三人消失在原地。 第一百三十七章 造纸术的新工艺 陆文回到落霞山,正在书屋中捧读着手中的道经,而袁老则在屋外打坐。 “愚昧书屋?” 其实这‘愚昧’二字真正的含义是扫清天下间人们心中的愚昧与落后,以图自强。 但却是不能说出来的。 这个世界的风气更像是前世战国时期。有能力有见识的人同他的君主或主家就如同老板与员工,而不是后来发展到巅峰封建王朝那般主人与奴隶的从属关系。 但无论风气如何开放,而开民智以图自强本质上还是挖封建制度的根基,至少在陆文看来这只是千里之行的第一步,也是一颗微小的种子。 因此当前只需默默的做,大张旗鼓的宣扬反而会引起些一些不可知的变数。 就如同前世历史中‘王老夫子’,便是口号喊得太响,以至于豪强皆反,功败垂成。反倒是后来的‘张老夫子’不声不响的‘巧立名目’,到是能让事情收到些成效。 陆文最终是希望这洪水滔天,涤荡世间。 “但现在只是开源第一步从山石缝中流淌出些许泉水汇聚一团,随便来些石头就能阻断这小小水流。 而且当下还有妖族在阵法外觊觎梁国,内忧外患,就如同病入膏肓的病人,不能下重药,药力太猛反而会提前吃席。只能如愚公移山那般,徐徐图之。”陆文收起发散的心思,将注意力放到眼前道经上。 一日时光转瞬即过,陆文又收获了些知识与实力上的增长,而对于未来的规划也有了些新的想法。 第二日一大早,陆文便骑着老黄马来到兑市,在周围众多车队商队的异样目光进入城中,如入无人之境。一些还在排队且不明就里的人顿时不满起来。这城外满满当当都是排队等待开城门的,怎么这小道士却逾越了规矩,率先进去了。 直到身旁有人拉扯,附耳悄悄说了几声,这些人才连忙消停下去,当做无事发生。 开玩笑,那位小道士可是青城山小师叔祖,天下道门辈分也能排进前十的尊贵人物。这青城山就跟人家后花园似的,还不是想去那就去哪,谁敢多阻拦一下? 迎着兑市侍卫崇敬的目光,进入城中。 几日时间,青城山有位小师叔祖经常到兑市清心巷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更奇的是,这位道爷去了清心巷便径直往茶楼喝茶听书,坐上半个或一个时辰就起身回山,叫人啧啧称奇。有人说这小师叔祖不是常人,乃是天上星君下凡,更有甚者传的离谱,说这位小师叔祖乃是道庭祖师转世。 有些传言进入陆文耳中,叫他听得也不禁咋舌。这些没有什么娱乐设施的人,真就以八卦为生了,而编排的有模有样,让他这个现代的有趣灵魂都觉得脑洞大开。 不过陆文也乐的如此,至少入城时不用夹在人流中排队了,也算是一种便利。 入了城便径往那清心巷而去,沿途不少人见陆文来了都连忙持礼打招呼‘拜见小师叔祖’、‘小师叔祖今日又往清心巷去听书去啊?’,陆文也乐呵的揣着手朝他们点头示意,顿时在不少人心中提升了观感,不少人纷纷感慨这位小师叔祖可真是平易近人啊,平生了许多好感。 乃至于还有二八的妙龄少女趁陆文措不及防便将新鲜的花朵朝陆文身上扔过来,这让他错愕,手拿着鲜花看去,只见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顿时起哄,扔花的少女脸蛋一红便钻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陆文望着手中鲜花看了几眼:“表白不署名,这是大忌啊,但凡留个家庭地址呢。”微微摇头,随手将鲜花插在了老黄马头上的鬃毛中,宛如这老马头顶上生长了一朵花来。老黄马似乎有些不适应,甩了个响鼻,晃了晃脑袋,使脑袋上的花朵歪了些。 不多时,老黄马便载着陆文来到昨日与徐老汉、徐七巧父女两人约好的茶楼外,还没等陆文靠近,就看到坐在茶楼外石阶上一老一少起身朝这边迎过来。等走进了些,陆文翻身下马,望着徐老汉与徐七巧笑着说道:“徐伯是几时来的?” “回禀恩人,也才刚刚坐下有一个时辰而已。”徐老汉持礼道。 “不必这么早,照着约好的时间来便是。”陆文闻言哭笑不得的说道。 “恩人指示,小老儿怎敢有丝毫懈怠。” 陆文无奈的笑了笑,转头看向徐老汉身侧的徐七巧,女子见陆文看过来不敢同他对视,只连忙做个福礼,糯糯的说道:“见过恩人。” “这次不叫恩人道长?”陆文眨着眼睛笑道。 七巧顿时被问住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未能作答,只见羞红色又从脖颈一路爬到了耳垂。 陆文见状笑了笑,转过头来对着徐老汉说道:“且随我来吧。” 随后一行三人一马同行,往清心巷外走去,走了两炷香时间,三人来到了玄武大街上的一处书坊前停住。 徐老汉与徐七巧两人望着书屋,眼神中有困惑,不知道陆文为什么要带着他们来着书屋前。只是他们还未发问,就看到书屋中迎出来一个穿着绸缎,身形高瘦的中年男子,还未到陆文身前,就见他双手作揖:“小师叔祖可算来了。”言谈举止比昨日还要热情了不止一筹。 掌柜的也是精明人,昨日就知道能让秦虎生亲自相伴带来的人肯定来头不小,但是昨日一打听,才惊讶发现,眼前这位小道长竟然是青城山小师叔祖,论起辈分比十二山主还要高出一辈。这顿时让他有些懊悔,自己报价怎么不再低一些,毕竟这等关系往日里可是花多少银子都高攀不上的。 “让掌柜的久等了。”陆文还礼笑道。 “哪里哪里,这都是应该做的。”说着掌柜的便热情的将陆文迎进去,连带着徐老汉与徐七巧都客客气气的往店中迎去。生意人都生的七巧玲珑心,徐老汉父女虽然穿的破烂,但能跟陆文一同前来,便足以让他以礼相待。 反倒是徐老汉受宠若惊,平日里哪有这样的大商人对自己如此客气,连忙作揖持礼,才在掌柜的热情相邀下进入店中。 陆文走入店中,便发现店里早已有十六七人站定,有老有少。看到陆文进店,便纷纷好奇的将目光投过来,好奇之中还带着几分忐忑。掌柜的则站在这十二三人前,笑着说道:“小师叔祖,不是我等自夸,这十七人都是一等一的伙计,做事麻利,手脚灵活。在兑市中也是极难找的好手。” 掌柜这边说着,那边十六人全都不自觉的挺起胸膛,就是那两位手艺极好的老师傅也不禁将驮着的背直起来,想要在这位青城山小师叔祖以及未来的老板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接下来掌柜一一介绍,陆文则将他们的名字与身份一一记下,随后又带着陆文到书店各处以及工坊解释起来,等走完一圈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而陆文也对着书斋的功能有了更多的了解。除了卖书,这‘愚昧书斋’还能自己印书,只是每出印新书便要提前去兑市司坊楼报备。 而工坊不大但是能够自己包揽做纸与印刷的步骤,这让陆文颇为满意。而做纸是使用绢丝等颇为昂贵的材料,而印刷则是使用泥塑的雕版印刷。 “小师叔祖,这是书斋的钥匙,从现在起这书斋便是小师叔名下的了。”掌柜将一只圆环交给陆文,上面还悬挂着七八把铁质的钥匙。 望着钥匙,一只古波不惊的陆文也生出几分激动,伸手接过,入手微凉心中却也温暖,毕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中的第一处自己的资产。 随后两人又寒暄几句,一辆马车驶来停在书斋前,而掌柜则持礼告辞,上了马车。 陆文目送着离去,站在书斋外看到这古香典雅的二层书斋颇为满意。在一众伙计还有徐老汉与徐七巧的注视下,陆文从老黄马身上提起环首刀,微微一跳便凭空跃起两丈,只听微微刀鸣,待陆文落地时,众人在愕然中不禁抬头望去。 只见原本圆润饱满的玄武书斋,已经变成了‘愚昧书屋’,名虽难解,但是字却如同出鞘的刀锋,锐利异常,金钩铁马自有一股滂沱刀势袭来。众人顿时眼前一亮,低喝道:“好字!” 写字本身就看到是心手眼三位一体的功夫,而陆文如今修行略有小成,对于身体的控制更是不可同日而语,这字体早就从原来的狗爬式,变得有了自己的风格。若是书法也有境界,陆文恐怕也已经书法登堂了。 这书斋换了名字,陆文也没有说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只让他们各司其职,只留下了造纸的一位老师傅。 “秦师傅,我有一事相问。”陆文笑问道。 “掌柜的问便是了。”秦老师傅早就被陆文刚才所展示出来的实力所震慑,再加上自家掌柜那尊贵的身份,更让他们生不出一丝造次的心来。 “这造纸的成本还能够降下来吗?” 闻言,秦师傅一愣,也没想到这掌柜的提出这样的问题,但是他微微沉思过后,如实回答:“我们书斋使用的绢丝与蚕丝一向是好的,若是掌柜的想降低些纸张的成本,那么可以选用些差的绢蚕丝,这样下来,成本还能降低两到三成左右。” “两到三成。”陆文微微沉吟,然后在秦师傅目光中摇了摇头,说道:“还不够。” “那不知道掌柜的想要降低多少成本?”老人有些惶恐的问道。 “十倍。”陆文缓缓道。 而这位年近五旬的秦师傅听罢,却像是再看天人一般看着陆文,久久说不出话来。足足半晌才吞咽了口唾液,他也只当是这位只知道修行的掌柜的不懂造纸工艺,不然怎么可能说出使纸张成本降低十倍的话来。别说十倍,便是一倍都是不可能的。 “掌柜的,请恕老朽大胆直言,便是这天下间造纸最精巧的工匠来此,恐怕也只能将书斋造纸的成本节省一半,十倍却是万万不能的。”秦师傅说话笃定,他虽然慑于这位新任掌柜的实力与身份,但是他自身多年浸淫造纸术的技巧让他面对这位掌柜的也有自己的底气。 望着这倔强且直言不讳的老者,陆文突然笑了笑,“按照现有之工艺,的确如此。但若是换一种造纸的工艺呢?” “换一种工艺?”秦师傅微微疑惑。 陆文也不在故弄玄虚,笑着从袖中摸出两张纸来递给老者。老者将信将疑的接过纸张看起来。 徐老汉与徐七巧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只见这秦师傅的表情如同变脸一般,从起初的谨慎到后来惊讶,再到现在兴奋到握纸的双手都微微颤抖,这短短时间内的表情复杂变化便是放在戏台上也是要下苦功夫磨炼出来的。 “掌柜的,这简直是再造乾坤之术啊!以随处可见的树木、竹子浆液为原料做纸,成本将大大的节约。”老者捧着这两张薄薄的纸张,如获至宝一般。 “不知道秦师傅觉得如今成本降低十倍还有可能吗?”陆文笑问道。 “有可能!有可能!还请掌柜的允许让老朽现在就去试验这新工艺造纸。” 陆文微微点头,只看到这老者立刻马不停蹄的往书斋后的工坊中走去,从那稳健如风的步伐中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位五旬老者。 看着老者离去,陆文转身看向徐老汉与徐七巧父女两人,开口笑道:“徐老伯也看到了,这家书斋乃是小道刚刚买下。若是徐老伯不嫌,可以暂且与七巧一同留在这书斋中帮工。至于那十九两纹银徐老伯要是觉得放在自己身上不放心,也可以做本钱入这书斋之中,以后每个月可以按照当月利益获得利钱,不知徐老伯意下如何?”陆文笑着对二人说道。 徐老伯与徐七巧父女两人大为震撼,一时间无语,两三息后只见徐老汉突然拉着徐七巧便要下跪,喊着:“七巧,还不快叩谢恩人。” 只是着动作被陆文拦住,将两人扶起,只见徐老汉已经是涕泪横流,陆文细声笑道:“无须如此,老伯也不用再提恩人二字。先进去吧。”说罢,与徐七巧一左一右扶着徐老汉走入书斋。 半个时辰后,徐七巧站在书斋中整理着书籍,颇为粗糙的手指拂过一本本书籍,心中竟升起从未有过的踏实与满足。 为逃灾荒,流亡千里,如道旁野犬无依无靠,只能寄人篱下得几口吃食,没想到今日在这书斋中却能吃得饱、穿得暖。这陡然变幻如同梦境,却又如此真实的叫人害怕,生怕一会儿又要被肚中饥饿闹得醒来。 “哎呀。” 想着想着,女子突然惊慌一喊,低头看去,手中一本书籍上竟印上了一粒水迹,女子想伸手去擦,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只能抬手先去擦拭眼角,却没想到这视线却是越擦越模糊...... 第一百三十八章 徐徐图之 “看报了!看报了!最新的志怪小说《聊斋志异》火热连载,神鬼异志,才子佳人,精彩故事给你不一样的体验,还有每日青城八坊的新闻,足不出户也能了解青城实时发展的大事喽。” 兑市中,来来往往喧闹异常的街上响起了众多有些稚嫩但却分外格格不入的声音,不少的过往行人望着大街上多出的许多少年儿童,他们特征都是背着一个斜跨的布袋包,手里拿着一份一尺多宽的纸张高声叫喝着,引来众多来往行人的注目。 报纸? 众多人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于是很多人看着,却选择了驻足观望。但也有些人好奇心上来,看了一会后,就走上前去,“嘿,小孩,你这什么报纸多少钱一份?” “这位大爷,只要五个大子,便宜的很,您要不要来一份。”说着,这孩子将手中的报纸递到这满脸虬结胡子的大汉面前。 “好,我便买来看看,要是没有你说的那么精彩,老子非要揍你一顿。”这汉子脾气暴躁的很,接过报纸,然后从腰间摸出五个大子递给少年,然后举起硕大的拳头威胁道。 “大爷,咱这可是上好的宣纸,收您五个大子那都是赔本买的。”消瘦的孩子将五个大子数了一边,然后别进腰间的口袋中,笑呵呵的说道。 而那莽汉伸出粗糙的手在报纸上捏了捏,果然不出那小童所说,这纸张的质量都是极好的,寻常五个大子决计买不到这样一大张的上好宣纸。 他虽然鲁莽却也识得不少字,不然也不会买这报纸,低头看去,一打眼就看到了报纸最正面有一行大字‘青城日报’,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愚昧书屋勘校发行’。再往下去便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这么多字?”这汉子手拿着报纸也吓了一跳,这份‘报纸’的干货着实有些超出他的想象,哪怕还没看到内容,也是绝对的物有所值。要知道想要正儿八经买到些带字的书籍,最少都要几钱银子,若是一些珍本的书籍便卖三五两银子也是寻常。 接着往下看去,《考城隍》三个字映入目中,顿时觉得有几分疑惑,但还是耐着性子往下看去。 “听说同村里的老道士讲,过去的神仙分为天神与阴神。天上的神仙天生地养,法力无边,与天同寿,掌管着四时气候、雷霆风雨。而地上的阴神则掌管着阳间中人们衣食住行,祸福旦夕,想要当上阴神,则要通过天庭的考核才行。 听那老道士讲,他的姐夫的祖父宋先生,名焘,原本是城中一位落魄士族的士子......” 只看了一段,这汉子就被吸引住了,只觉得这行文通常流利,哪怕他识字不多也能看懂个大概。尤其是看到地上的地神还需要考核时,这新颖的设定还真是头一次听说,让他不由得就想要看下去。 于是在旁人眼中,只见这个汉子端着‘报纸’站在大街上,双脚像是生了根定住了有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至此这宋焘先生便走马上任做了城隍,这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了。再说另外一件事,有一人自己修行,时间长了却发现耳朵中竟传来了声音。篇幅有限,若知后事,请看下回分解。” “嗨呀!”看完这则故事之后,这汉子站在高悬的太阳底下竟莫名的觉得有一股子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到了天灵盖,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他也是横练的练家子,有几分武艺傍身,但是这小说虽然处处无鬼,但只是‘阴神’二字再加上那诡异的考校方式,和最后宋焘上任城隍时的诡异场面,着实叫人心里发毛。 但偏生怪异的是,他浑身打了个激灵冷颤后,竟觉得无比的过瘾,甚至还想再看一遍,同时对后续的故事也升起了好奇心,内心中好像有诸多的猿猴乱走,搅得他不得安宁。 于是他收起报纸,走前几步抓住了一个正在叫卖的小童,“我问你,这故事后面还有没有了?” 小童被捉了,看到这大汉凶神恶煞的模样还有些惶恐,但听到他的问题后才吞咽了口口水,开口道:“这故事每三天都会更新一篇,若是想看,可以等三天之后的青城日报。” 得到了答案,这大汉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松开了手,再看着报纸上的故事,地步还有署名,他仔细瞧去,默默地念了出来:“笑笑生?这可真是个古怪至极的名字。”名字看来虽然古怪,但是他却一眼就记到了心中去了。 这时一旁有人跟他相熟的人正看热闹,见这汉子的反应,连忙喊道:“这玩意有这么好看吗?拿来我瞧瞧。” 这汉子心中正烦躁,连忙挥挥手:“去去去,要看自己买去。”然后就把这报纸往腋下一夹,匆匆走了,这报纸除了故事,还有一半多的内容都未看完,他准备寻个好地方去仔细看看。尤其是‘考城隍’这篇故事,更需要好好回味一番。 而原本看热闹的人看着汉子步履匆匆的走了,其他人见这汉子神魂颠倒的模样,也不禁生出了许多的好奇心。五个大子虽然不少,但也要看买什么,若是买书籍怕是连两三页也买不到,遑论店家还不会卖的。 至少眼前这报纸,称得上是‘值得’。 于是不少人都生出心思,准备也去买上一份看看。 一天下来,在兑市中有人发现不少人手中都端着一份宣纸津津有味的看着。还有人躲在阴凉处端着宣纸坐在上首,下面围了七八个人都堵得水泄不通,眼睛都紧紧地盯着上首处的人盛情并茂的读着报纸上的东西。 ...... 傍晚时分,玄武大道一角的二层沿街阁楼的匾额上,‘愚昧书屋’四字在落日余晖中烨烨生辉,如曾镀了一层金粉。 在沿街店铺与后面工坊之间的小院落中,有序的摆着几张桌子,桌边有着十余个年纪约莫在十岁左右的孩子,此时他们人手一只木碗,碗里面满满当当的是大米还有菜肴,每个人都嘻嘻哈哈。 但当一位表情肃穆的老者从屋内走出,只见这些孩子齐齐的噤声。 “都快些吃,吃完饭做晚课。” 这是陆文从兑市南坊中寻来的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叫他们去街上叫卖报纸,给他们开工钱,管吃管住,并让书屋中读书识字的老师傅叫他们认字。 而在店铺前面陆文、徐七巧,连同几位店铺中声望最高,工艺最精湛的老师傅,正围在柜台前。有一位留着八字胡,头戴小毡帽,一条粗大的辫子在背后随着这位会计师父手中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微微左右摇摆着。左手把这算盘,目光则看向一本厚厚的记账簿,而右手那稍显枯瘦的手指在算盘上宛若翩飞起舞的蝴蝶,上下纷飞间使在场众人只能听到‘啪啪啪’算珠撞击的声音,而根本看不清这位老先生右手的动作。 唯一能够看清动作的陆文则微微感叹:“世间万法皆有境界,刀剑有境界,而算数、书法也有境界。只是在武道修行面前,这也就成了普通人的小道。 但若聚小成大,人人都有一技之长,这小道积攒起来也能积攒出一条通天大道,一如这刚刚开始的每周时报......” 不多时就见这老先生动作一滞,随后挑起一旁的砚台上的毛笔,在记账簿上写了几笔。然后将记账簿捧给陆文,并指着记账簿中的字迹用周围众人都能够听到的声音道:“掌柜的这是咱们今日报纸方面收益。共计印了八百张报纸,今日合计卖出了七百九十一份,再刨去材料成本、人工成本以及这店铺经营成本,今日利润还剩下七百一十三个大子。” 老先生将手指指在利润那一行,而说道这里这老先生的声音也微微有些上昂,能够听出几分激动。 陆文则微微点点头,他身上剩下的二百两银子大都注资到了这愚昧书屋之中,身上只剩下十几两银子的宝钞。但他开创报纸的初衷敛财只是一个小小的目的。 愚昧书屋当下能够做到自给自足便可以了,至于未来,陆文脑海里有的是其他的法子。 而在座众人也都有几分开心,这收入虽然算不上多,但是一改过去店铺亏损的窘境。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十分开心,而且他们知道未来书屋盈利只会更加的多。 这都得益于经过改良后的造纸术,将造纸的成本生生降低了数十倍之多。原本的造纸术需要绢丝和蚕丝,哪怕只是一些残次品、坏丝,收购价格也较高。但经过改良之后的造纸术,只需要木头、竹子这种几乎随处可见的材料,以至于生产纸张最大的支出反而是人工费用了。 而且通过新造纸术生产出来的纸张,比用绢丝生产的纸张效果更好。 而这些都是这个新掌柜的所带来的变化,外界有人说这位新掌柜的是‘星君下凡’、‘道庭祖师转世’,在加上青城剑神亲传弟子、青城山小师叔祖这等放到梁国也响当当的名号,使得这位看似普通的掌柜的蒙上了一层浩瀚而神秘的面纱。 陆文站起身来,笑道:“今日的利润大家都分匀了去吧,这段时日以来诸位也都辛苦了。明日开始是我‘愚昧书屋’每周一次打折日,明日的书籍全都以原价一成价格出售。今天便给孩子们放一天假,不用上晚课了,一会让他们去街上将这件事宣传出去。” “是。”在座众人全都持礼,虽然他们有些不懂这掌柜的用意何在,但都本能的要去执行。 至于陆文的用意则很简单,造纸术经过改良成本已大幅度降低,但是陆文并不准备让所有人都轻易的得到书籍与知识,而是要让他们来抢。 这正应了那句话,别人送的都不值钱,自己辛苦得来的才最珍惜。 “另外我交给各位的道音标注,现在只有七巧学的最快,从明日开始就由七巧先出去讲课,讲一堂课便有一钱银子,等你们都掌握了就可以和七巧轮换着来。”陆文说着看向惊愕徐七巧,“怎么样?” 生性娇羞的徐七巧本能的就要去拒绝。性格使然,除了戏台之外,她从未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过。但是看着陆文那泛着笑意的脸庞,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般的点头应下了,等她反映过来时,陆文已经安排别的事务了,虽然像在开口,但是话还没到一半就散去了。 将一切事物安排妥当,让众人散去做事,陆文自己走出书屋,老黄马则迈着小碎步走上前来,准备载着陆文回落霞山。 只是陆文正准备翻身上马,似乎有所察觉,回身转头,却见徐七巧正怯生生的站在三尺外。 “怎么,还有事吗?”陆文笑道。 “我......”徐七巧愣在原地,她刚才见陆文要走,便本能的追了出来,可是真追了出来,她却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要说的,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能吐出第二个字,只有一道羞红又爬上了耳垂,虽然已经是黄昏,但视力极好的陆文却看得清楚。 陆文脑海中微微一思索,便想通了七巧的心思,心中酝酿一番,旋即开口道:“教你去讲课不是为难你,你性格天生内敛,正好也能借这番机会进行改善。明日试一试,若是觉得实在不好,那便不讲了。” “嗯。” 一声蚊蝇般细微的声音配合着点头的动作,让陆文看明白了,于是翻身上马,笑道:“回去吧,我先走了。” 陆文说罢,身下老黄马甩了个响鼻,便哒哒的迈开蹄子载着陆文逐渐远去。 道纹音标,是陆文前些日子写出来的。原本陆文想要用前世的音标,但是后来思索一番,便准备将前世的字母换成另外的符号。 然后陆文便从符纹上获得了灵感,符纹是阵法的基础。而且据袁老所说,炼器、炼丹、阵法几乎都要使用到符纹,所谓符纹是天地规则的具象化体现,无论妖族人族使用的符纹都是一样的,只要以自身灵气为引子,就能够牵引灵气的流动,发挥种种玄妙的功用。 因此陆文便将最为基础的七十二个符纹进行简化,对原本的字母进行了替换。这样一来,日后音标传的广为广泛,若是有人踏上修行道路,便会发现自己学习过的音标就是符纹,也能够减少学习符纹的时间。 至于符纹,也是陆文现今每日学习的功课,每天都要花上几乎半个时辰来进行练习。如今已经掌握了上百个符纹,按照袁老所说掌握最为基础的七十二个符纹就能够布置一些基础的阵法。 但陆文未入先天,哪怕已经是入定境界,能够一边撰写符纹,一边吸收天地灵气,但是因为丹田未开,便无法将天地灵气凝练透体,作为引子。于是铭刻出来的阵法也就无法使用。 至于愚昧书屋。 陆文反倒不用担心了,纸张成本大幅度降低,再改良造纸术并未泄露之前,愚昧书屋都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至于泄露,陆文最不怕的就是泄露。改良造纸术的目的便是让人人都有书可读,人人都能识字。 造纸术问世,可预见的梁国民智将要提升一大截。而陆文只是在这股大势漫卷前的这段时间借改良造纸术,将自己的势力建立起来,等时候到了,便是未曾泄露,陆文也要主动地将造纸术推广出去。当然各中细节与发展,还要待时而定,无论如何,愚昧书屋都只是一个开端。 而且有袁老背后撑腰,陆文也不怕有什么人会在这青城山的地界耍手段。 在这青城山,‘青城剑神’可比小师叔祖的名头好用一百倍。 他本来还想将活字印刷与改良造纸术一同拿出来,但是近几日对于这个世界的出版发行业有所了解之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在这个世界中,雕版印刷比活字印刷更方便。且不说这个世界中出神入化的工匠技术,单说武者的存在,使得雕版印刷的制作成本得到极大的下降。 基本上大型的书斋都会有专门的武者负责雕版的制作。当前愚昧书屋还是普通的匠人,在速度与效率上差了不止一筹。 “徐徐图之。”陆文用唱腔喝出,抑扬顿挫的声音在斜阳中拉的极长。 第一百三十九章 心头恶气 “故事、时事、育人三大板块。开办报纸。这小师叔祖到是有几分新颖的想法。”兑市教司坊中,兑市坊主,当代慕容府家主慕容青手中拿着一份‘青城日报’眼睛中闪烁过几分兴趣盎然。 在梁国的书籍都要经过官府报备才能出版发行,不过梁国法律对青城山来说形同虚设,在这青城山八卦市坊中自有自己的一套运行法规,只受青城山十二山管辖。 因此这位青城山的小师叔祖名下的愚昧书屋前来报备,他也没有过多刁难。 他将报纸浏览过一遍,这上面的事情除了故事板块的小说,以及育人板块中的音标还有划分文章段落的标点符号能够吸引他几分,但这些在他看来也不足为奇,实在是太简单了,对于修士来说对于修为境界完全没有任何益处。 至于时事方面,也只是一些青城八坊中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根本引不起来他的关注。 慕容青随手将报纸放下,便不再关注。这位小师叔祖或许有几分小聪明与轻侠气概,但是自身修行天赋有限,便命中注定了这一生难以有所什么成就。而且为数不多的小聪明不去用在修行上,反而浪费在这些歪门邪道的奇淫巧技上,未来注定难堪大用。 他微微摇头,认为自己看错了人。本来有意同这位老剑神亲传弟子结交的心思也淡了下去。 当代青城山注定要由第十山主晏孤鸿的亲传弟子王真来实现青城中兴。 这位天骄不仅天生剑心,修行天赋也极高,如今还不到而立之年便已经先天真息巅峰,论修为境界并不弱太玄宗那位先天道心的李少君。 这让慕容青想起了父祖辈时长说起的曾经那位青城老剑神的事迹,若是拿来对比便会发现,王真在剑道与修为上的进境丝毫不弱于当年老剑神同年龄时。 或许青城山又要再出一个冠绝天下的剑神也说不定。 就在慕容青感慨之际,在慕容府偌大宅邸中的一处别苑,在数十种花团锦簇的妖娆植物的小院中,慕容玉兰坐在一座八角亭中的汉白玉石凳上,手中捏着一张宣纸,仔细看去俨然是‘青城日报’,只见她脸色铁青,眉宇紧皱,目光中有思索的神情流露出来。 她尊父命,被禁足了半年,而她也不敢违抗父命,如今在这院子中禁足还不到一个月,但是她已经觉得心中憋屈。她知道让自己落到现在这种地步是那位小道士,但是当她知道那小道士的身份之后,便更觉得憋屈。 青城老剑神的亲传弟子、青城山小师叔祖,这两个身份无论那一个拿出来都是她,乃至慕容府都惹不起的。但正是如此,才让她觉得内心憋屈窝火。 “不过是一个不受青城重视的小卒,若不是老剑神我一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的消息远比普通的青城弟子更加灵通,知道老剑神与十二山主的矛盾,知道这小道士不过是披了一层虎皮而已,偏生这层虎皮是她或者慕容府都揭不起的。 “娘子,这是我做的汤,快来尝一尝。”一眉清目秀的男子端着汤来到慕容玉兰身边,纤声细语。 却见慕容玉兰一拂袖将汤打了出去,然后指着男子横眉冷竖道:“都是你这个废物,滚远点,看到你我就心烦。” 这时,一个丫鬟快步走远处走来,到慕容玉兰身前微微躬身,然后轻声道:“大小姐,二公子回府了。” “白玉回来了?”慕容玉兰惊喜道,然提着裙边便跑了出去。 那丫鬟连忙跟在身后追出去,路过那低着头颅的‘上门姑爷’时瞥眼一瞧,尽是不屑。 等两人走了,这八角亭中只剩下站着的男子还有满地的汤汁。 男子低着头颅,双全紧握,隐隐间看到有殷红的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贱妇!安敢如此对我?若是有朝一日我梁某如龙飞天,定叫你还有这慕容府十倍百倍的尝尝今日我所受屈辱的滋味。”梁幼宁语气狠厉,恨不得将一口银牙咬碎。 “好新鲜的一股恨意。”一股阴森森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突然出现。 “是谁?”梁幼宁恍然惊醒,背后吓出一身冷汗,退后两三步警惕的看向空无一人的四周。 “原来是你的恨意将老祖惊醒。”那苍老声音再次传来,声音仿佛直接从心底响起,充满了诱惑之力。 梁幼宁吞咽了口唾液,他知道了这绝对是一名修士高手,于是连忙作揖持礼,小声问道:“不知前辈在何方?晚辈斗胆请前辈现身一见。” “小子你低头看来。” 那苍老声音传来使梁幼宁心头一颤,低头看去只见手指上的一枚古朴戒指正散发着微微的黑色幽光。这让他面露骇然之色。 这戒指是他梁家世代传承下来的戒指,已不知道有多久的时光。 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一个这么神秘莫测的存在。 “小子,你的恨意将老祖惊醒,作为回报,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这声音苍老而又充满诱惑,仿佛无尽的深渊在拉扯着他的心神。 闻言,梁幼宁沉吟几息,然后面目狰狞的说道:“晚辈想要获得将这慕容府踩在脚下的力量。” …… 慕容府正门处。 “白玉。”慕容玉兰隔着很远瞧见一身影,便高声喊道。 那身影听到,转身看向提裙小跑而来的慕容玉兰,等她到达面前稍作歇息。青年才笑着说道:“快一年未见姐姐了,没想到姐姐作风性格还是这般豪爽大气。” “你这小鬼头,也敢如此讥讽我了。”慕容玉兰伸出手指点在慕容白玉的额头上,嗔怒道。 “弟弟知道错了。”慕容白玉连忙陪笑道。 见慕容白玉这样姿态,慕容玉兰突然心神一动,然后神秘道:“既然知道错了,那便帮姐姐做一件事情吧。” “莫说一件,就是十件呗件也做的,姐姐但说无妨。”慕容白玉笑道。 “你且随我来,咱们边走边说。” “好。” 两人结伴而行向府内走去。 一炷香后。 只见慕容白玉眉头微皱,出声道:“没想到那太师叔祖的徒弟竟如此不识趣,敢招惹到我慕容府头上了。”同时,他想起那日在山上看到的那名少年的样貌。 “姐姐想要怎么做?”慕容白玉抬起头看向一脸委屈,鲛珠暗落的慕容玉兰沉声问道。 “我知道这可恶的贼人来历不简单,不是我慕容府可以招惹的。可我这心头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来,这几日来直闷的胸口疼。”慕容玉兰手指抚着高耸的胸脯,憔悴的说道。 “这人身份特殊,我也不好贸然出手教训。这样吧,一年以后是青城山三年一度的招收新弟子入山门的时候。 彼时将举行青城大比,我可以亲自或寻人在大比上挑战此人,将其教训一顿,这样也不会给人留下我慕容府的口实。大姐到时可随大伯同来观看,出了这口心头恶气。”慕容白玉缓缓说道。 慕容玉兰顿时大喜,她本来以为此生无望出的这口恶气,没想到峰回路转,自家弟弟又让这事情有了转机。纵然是时间长了些,但她并不在乎。 第一百四十章 老书迷 等陆文回到落霞山,天色已经黑了,冷风萧瑟。 五感极好的陆文能够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袁老所耕作的几亩土地上已经长出了一排排绿油油的嫩苗,在冷风中摇曳不定,极为喜人。只是对于怎么在这么寒冷的环境中能够让这些嫩芽破土的手段,让他苦思不得其解。 等陆文在马厩里为老黄马多添了几把干燥的枯草,才起身往竹屋走去。只是等陆文刚刚推开门,却愣在当场。 只见袁老换了他那一身宽大的白色袍袖,此时正躺在躺椅中,一旁的桌子上的香茗热气正茵茵飘散,双手正端着一张宽大的报纸看的津津有味,似乎察觉到陆文回来,偏头从报纸后伸出来,笑道:“回来了。” 陆文并未回答,而是紧紧地盯着袁老手中的那份报纸,喉咙一阵滚动,半晌才颤巍巍的举起双手指向袁老手中的报纸,小心的问道:“老师,您这是从那里.......” “你说这个?”袁老侧头看着陆文,举了举报纸,露出几分赞赏的神色,“这是叫报纸吧?做的不错。这故事也颇有几分趣味。不过也不要懈怠了修炼,须知修行为本,外物为辅。” 得到袁老的回应,陆文很明智的没有再继续询问袁老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份报纸。反正自己对这位老师的神通广大的本事已经习惯了。那一道几乎能够撕裂天地的一剑至今还悬在灰色空间的无尽星河之中。 “是。”陆文应道,然后便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中。 “等等。” 陆文刚从袁老身边路过就被叫住,他回过头看向袁老,却发现袁老笑眯眯的拍了拍身侧的一把椅子,示意陆文坐下。 这叫陆文满头雾水,脑海中回忆起今天练剑时候的细节,是那个姿势不对?还有又做错的其他的事情? 怀着这种心态,他的脚步几乎是一步一步的挪过去,脑海则急速的转动思考白天发生的事情。等在那椅子坐下时,屁股也只敢挨了一半的边。 这时,袁老的目光从报纸上离开,转头看向陆文脸色挂着几分和蔼的笑容,而这更叫他警惕。 只见袁老指着这报纸,和蔼笑道:“你这故事可还有后续的内容?” 陆文咽了口唾沫,小心的应道:“还有。” 只见袁老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抚髯,“我观你这故事还有些纰漏。你将后续的故事都拿来于我,让我为你增色润笔一番。” 陆文看着袁老,盯了半天,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袁老叫自己在他身旁坐下的原因了。 一老一少对视几息,只见陆文嘴角逐渐裂开,而袁老的脸色逐渐变黑。 “逆徒,还不快去!” 袁老突然大手一挥,一股劲力顿时将陆文从座椅上扇了起来。而陆文也不敢惹怒这‘气急败坏’的老剑神,连忙一路小跑的往自己房间走去,但心中窃喜的想着,“没想到这名冠天下的老剑神也是个老书迷。” ...... 而在第一山上,一座庞大的宫殿空空荡荡,十几根百丈高的蟠龙柱支撑住这匍匐在山巅上的巨兽,构成它的骨架。 而在大殿之中,有十一人正在端坐在蒲团上,样貌各异,年龄各异。石景正坐在上首两个蒲团之一,另外一个蒲团则空置着。 “今日召集诸位师弟、师妹前来乃是商讨我青城未来面对变局之对策。”石景开口道。 “陆家南岭一年前阵法异动,致使大地崩裂,天象巨变。而如今这天象之变化已经延绵几千里传递到我青城山来了。其他各大世家的所辖州府皆有同样类似的事情出现。阵法不稳已在眼前,至此之时,浮屠教在妖族的支持下也频繁活动起来。大禅寺与太玄宗皆传来消息,发现有浮屠教弟子在这两大宗门外活动的迹象。 或许妖族要学五十年前那般举族破阵,攻入我梁国境内。只是彼时阵法稳固,背靠阵法,我人族不至损伤根基。但如今大阵不稳,若是让妖族破开大阵攻入梁国,则我青城山位于太岳山脉深处将首当其冲。” 石景神色复杂,而其余十人闻言,也眉头微皱。妖族整体实力比人族要强,若是让其攻破大阵,则后果不堪设想。 “大阵短时间内应该无碍,但是我青城山也不能坐以待毙,应做两手准备。或许可以让一些外门弟子前往梁国十三州发展,并陆续将一些优秀的弟子分散开。同时也应该尽力去培养当代弟子,若是能够多出几个灵台境,则我青城山压力能大缓。我们也应当尽力冲击天门境,若是能够多出一位天门修士,则情况将大为改观。”第九山主温候背负长剑吟吟笑道。 石景在内的众多山主闻言皆点了点头,认同第九山主所言。 “王真已入剑阁闭关,再出关将剑法大成。几年内或可达灵台境,论剑道进境只比当年的师叔祖稍逊一筹。”第十山主手持拂尘,背负飞雪剑笑着说道,在他几位亲传弟子之中,王真乃是最被他给予厚望的弟子。而这位弟子也并未辜负他的厚望。 “除了阵法与妖族。我人族内部也要注意。之前龙雀楼楼主依靠妖族秘法强行提高到天门境,就敢联合万巫门进攻陆家,还有天门大妖窥视南域陆家。如今随着阵法不稳,人心不稳,投靠妖族的豪门宗派或许更多。我青城山也要小心来自人族之内的威胁,以免腹背受敌。”白发苍苍,一副垂垂老矣模样的第六山主忧心忡忡道。 “投靠妖族者,都该杀!”第十二山主穿着宽大袖袍,耳垂上两只蓝色耳坠,秀口一吐却是深入骨髓的冷冽杀意,叫人很难相信这女子是青城山主。 “蓝师妹,不要如此着急。有些投靠妖族者若是运用得当反而能有所奇效。”第九山主温候笑道。 “不管如何,我青城山也要加强守备。可惜经年来阵法内的天地灵气越发微弱,连我青城山山门大阵都无法开启。不然也不至于要如此小心。”第二山主石景说道。 “灵气衰弱,近几代修士能够抵达天门境者都寥寥无几,若是在这么发展几代下去,恐怕不要妖族进攻,我人族便无后继之人任妖族攻破阵法宰割了。” “那为何妖族近几年来却越发暴躁,似乎要急切地攻破阵法?”十二山主疑惑道。 石景微微摇头,“我人族还有诸多秘闻,只是不入天门便无法知晓全部。便是我也不知这小周天星辰大阵的构造、渊源以及如何掌控,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或许师叔祖知晓这其中的内情。” “师叔祖全身经脉废了近半,能够维持在灵台境界也是因为其根基深厚,若是旁人早就变成废人了。我辈也无需担心,如今师父还在闭生死关,欲让修为更进一步,甚至触摸法象之境。若是妖族来袭,相信师父自会出关。”石景笑道。 “说起来,师尊闭关已有三十多年了,也不知情况如何。”第六山主叹道。 “应无大碍。”有人安慰。 接下来十一位山主在这空荡大殿之中商讨了近半个时辰,快要结束之时,只见第九山主温候从袖中摸出一沓宣纸,随手一抛,就见这宣纸轻飘飘的飘到了每个山主面前。 “这是?” “这是那位小师叔最近在八卦市坊中弄出来的东西,名叫报纸,着实有趣的紧,诸位可以看看。”温候笑道。 第二山主石景目光在报纸上一扫,便露出几分不以为然的神色,随口道:“奇淫巧技罢了。”然后拂袖而去。 而其他人大多不以为然的将其收入袖中,消失在蒲团之上。 ...... 而在青城山上一间清秀的别苑中,梁采薇坐在灯火通明的房间内,手中正拿着一份‘青城日报’,美眸透漏出几分兴趣。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年 梁国长公主代天子祭天,在青城山上斋戒半个月后,随行的庞大车队也在长公主抵达青城一周后来到青城山。在礼部的安排下在青城第一山举行了极为盛大隆重的祭天仪式。 梁采薇身穿绣着九头凤凰的凤服,头戴黄金珠宝华冠,在朝廷礼部极为繁琐多达百余道的章程之后,登上祭天礼台,敬告皇天。 她将三炷香插在青铜铸就三足鼎器中,转过身来目光深邃且久远,任何人都看不透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站在祭台下独臂抱着长刀的恨天刀目光看向站在祭台上宛若凤凰的女子,目光之中流露出几分异色,但也转瞬即逝。 而此时陆文正在落霞山躺在躺椅中,查看由愚昧书屋中送来的今日的情报。 如今他每日的日常,寅时便起,开始挥剑五千次;卯时开始练习身法与刀法;辰时吐纳炼气引导天地灵气与未消化的药力锤炼肉身;巳时饮食,然后随袁老学习医书、道经以及修行上的困惑直到午时,而下午与晚上各有一个时辰随袁老学习,其他时间则有陆文自行支配。 原本陆文还需要自己下山了解时事,如今只需要有愚昧书屋整理好来,便会给陆文送至落霞山来,为陆文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他知道今日是梁采薇代天子祭天的日子,但是对这并不感兴趣。 法界大敌乃是妖族,天象巨变也是因为阵法不稳定,跟老天爷他老人家有半毛线关系? 所谓祭天也不过是安定天下民心的手段,作秀而已,没什么看头。 不如在落霞山多运行几周天功法、练习剑法刀法,增长几分实力。哪怕是跟着袁老照料那些刚刚破土的粮食草药也比看这热闹来的有用。 陆文看完愚昧书屋今日收集来信息,微微叹气。 “天象变动,青城山土地绝收近半,青城八坊的粮食价格日日攀升,寻常人家根本吃不起了。”陆文放下手中情报,轻叹一声,“值岁荒,饿殍遍地。天子出行,延绵十里仪仗。” “臭小子,变天了。快出来收衣服。” 袁老的吆喝声突然从门外传来,声音极大。自从住进落霞山,袁老便越来越像老农,那一件纯白色的大袍也穿的越来越少,整日穿着麻布灰衣伺候着那几亩青苗,原本挺拔的身躯也像个老农慢慢佝偻下去。 “来啦!”陆文同样扯着嗓子喊着,起身走出门外。 一出门就被迎面吹来的劲风吹的险些睁不开眼,再睁开眼去望去,只见外面一片枯黄色,层层黑云乌泱泱压到了落霞山顶峰,整片天空宛若黑色的墨汁。 “好大的风雨。” 陆文一路小跑将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收起,还未回到屋里天空中豆大的雨滴就滴落下来砸到头顶上,‘鱼龙百转’身法施展,速度陡然提升了不少,这才堪堪在变成落汤鸡之前抱着衣服回到了房间里 长公主代天子祭天后,便离开了青城山,随行的仪仗车队据亲睹者所言足足延绵出去十里。 长公主乘‘金仪凤銮’。这仪仗极为奢华,有十六匹披着黄金甲的纯色白马在前拉着,皆是自北莽而来的汗血宝马,凤銮以寸木寸金的赤血楠木为主体,车辆关节处皆有黄金包裹的铁器链接,车上凤型装饰也多以黄金,辅以玉石。 ‘金仪’长宽超过八丈,宛若一座陆上行宫。 本来公主出行是绝无必要动用如此大的阵仗,但是长公主是代天子出行,于是就用了出行三仪中第二等的‘金仪’。 金仪内火炉中兽型碳烧的正旺,女子手中抱着一方小巧的玉质暖炉,看着手中‘青城日报’。 “笑笑生?写这志怪故事的人到是有几分奇思妙想。”梁采薇读完一篇这期日报中名为‘画皮’的志怪故事,放下手中报纸。 “我将这人捉来送入宫中为公主解闷。”恨天刀古长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不必了。”梁采薇卧在座椅上铺满的皮毛中慵懒的说道,随后任由婀娜多姿的身体陷入柔软的皮毛中,缓缓闭上了眸子。偌大金仪内,只剩下炉火中兽性碳烧灼的声音。 ...... 竹屋内,一方铜火炉中竹炭烧的正旺,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袁老坐在门框上,一身麻衣灰褂,肩上搭着褡裢,身形佝偻着,手中拿着一本医书,看着就好像一位正在研究医书的老农,只是那双眼睛明亮,没有一丝浑浊,仿佛一滩平静的湖水。 而在屋内能够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血,要比铜炉内的烈火更加炙热,时不时还有沉闷的雷声传来,仿佛有天地雷霆在房间内响起。 后面房间中,陆文脱光了衣服泡在一盆碧绿的液体中,躯体竟呈现出一个碧玉般的圆润光泽,但脸上的神情却有几分扭曲,躯体表面散发着高温将水桶内的药液都蒸发,一股股氤氲的白色蒸汽笼罩在房间内。 时不时,还会发现有阵阵雷音从躯体内传来,仿佛陆文的躯体化为远古雷池,有雷霆在其中酝酿。雷音每个一炷香时间便要轰鸣一次,而每次轰鸣就会发现陆文脸上一阵扭曲,气血也更加凝练一分。 在陆文体内,滚滚气血如江河东流,从皮肤到骨骼冲刷着肉身的每一处,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使的身体的每一寸皮肤、肌肉,每一块骨骼都得到了淬炼。除此之外,还有庞大的天地灵气与药液辅助气血冲刷着身躯,三种力量集合使的陆文的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此时只感觉身体好像变成了一只无限膨胀的气球,甚至已经感觉不到五感的存在,若不是他凭借着灰色空间使心神达到了入定境界,恐怕早就控制不住这三股力量,陷入迷失了。 每一次身躯内传来的雷音,都是骨骼得到了三种力量的淬炼。按照袁老所说,身体就好像一方小天地,若是肉身到达了一种极限便会出现异响。在先天凡息境界晋升真息境界时,若是开启的窍穴足够,便会有虎豹雷音的现象出现。 而陆文如今由锻骨境晋升搬血境,全身的骨骼经过过去近一年时间的淬炼,已经臻至极境,每一块骨头都呈现出一股玉般的质感,而雷音便是骨骼内骨髓淬炼到极境的异象。 每一次雷音震动,都是从骨骼内部传来,以雷音共振之力将骨骼、肌肉、皮肤内的杂质不断排出,让皮肤,肌肉与骨骼逐步达到真正的肉身极境。但每一次雷音都是对身体极大的负荷,若不是有袁老精心调配的药液,还以及虬龙劲对天地灵气庞大的吸纳能力,以陆文如今的底蕴,不消两三次雷音就要损伤到五脏六腑,伤及根基。 肉身极境绝不是想象中那么好到达的,如今陆文只不过承受了第六次雷音,便觉得肉身快要被撕裂,只是元神达到入定境界才能勉强控制,但也已经达到了极限。而这雷音仿佛还未达到极限,陆文如今也只能苦苦支撑。 “雷音淬体,也只在一些拥有远古血脉的凶兽哪里听说过。想不到以人族之躯也能抵达到这种境界。六次雷音淬体,便是一些拥有真血血脉的妖族也不过如此。”袁老手里拿着医书,但是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陆文身上,仔细观察着陆文身上每一处血肉的变化,看到陆文如今的肉身,不禁感慨道:“这小子已经与一些妖族真血血脉幼崽无异,单凭肉身力量就能够横扫人族后天境界。若是先天修士不用罡气,措不及防之下也要吃亏。” 而这时,又是一阵雷音轰鸣声传来,袁老正色:“七次了!” 雷音轰鸣足足一炷香,比前几次雷音还要更久,房间内陆文的身体已经由碧玉色变得血红,连同药液都化作红色,整个人好似从鲜血中走出。 便是袁老也不禁微微色变,他好几次忍不住要出手,但是没想到陆文凭借意志硬生生的扛了下来。 袁老坐在门槛上,手指微动,只见在陆文房间中旁边桌子上的瓶瓶罐罐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飞,数十种灵液、丹药纷纷落入陆文的药浴盆中,原本殷红的药液瞬间又变的碧绿。 而正在忍受雷音的陆文,只觉得舒体通透,一股温暖的柔和的力量涌入身体,极快修复着被雷音反复淬炼的身体,让他有了一丝缓冲的机会。 时间仿佛没有了意义,雷音不断地轰鸣,度过雷音之后陆文便抓紧时间休息心神。肉体方面有袁老随时为自己补充药力,无语担心。反而是后天境界根本不需要的元神成了陆文此刻突破的最大障碍,需要不断吸纳天地灵气中和狂暴的气血与源源不断的药力。 第八次雷音袭来,全身骨骼到处都传来雷鸣轰隆声,足足持续了两炷香。 缓过来之后陆文歇了一炷香时间不到,便脸色一变。 第九次雷音来了! 一刹那,轰鸣雷音连绵不绝宛若春雷。 声音之大就仿佛惊天霹雳响彻在陆文体内,每一次轰鸣都能看到有血雾从皮肤中渗出,不仅是骨骼、肌肉皮肤,甚至连血液都在这雷音中得到净化。 浑浊的淤血夹带着身体各处的浑浊从皮肤表面化作血雾喷涌而出。 而陆文全部的心神再无保留,尽一切力量吸纳天地灵气,辅助药力修复身躯。 足足半个时辰,第九次雷音才渐渐停歇。 而陆文也感受到了,第九次雷音就是极境,没有第十次雷音了。而他也感觉到了,肉身气血、力量不知道比以前强大了多少倍,但是心神层面的疲惫让他连胳膊都有些抬不起来。 “总算是跨入搬血境了!”陆文心中一松。 自建立愚昧书屋以来,陆文几乎足不出山,每日就在落霞山上修炼,加上袁老的药液补充。无数天材地宝的积累,依旧使用了近一年的时光才突破锻骨境。 而按照袁老所说,这部功法由的搬血境入先天,只会更加艰难,哪怕有药液支持,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够进入先天。 但陆文心神疲惫,已经无暇多想,勉力爬出药桶,匆匆穿了衣服,打开木门,望着回首看过来的袁老,勉强在脸上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随后便眼前一黑,意识最后只感觉到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自己,然后便沉入了黑暗。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举重若轻 落霞山上,微风拂过湖面带起阵阵涟漪,安静而祥和,但是这清幽的环境很快就被打破了。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在湖泊之上宛如游龙般掠过,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是数十丈的距离越过去了。 只见这道身影在湖泊中如履平地,化作一条直线径直朝着悬崖下的瀑布冲去,速度不禁没有减慢,甚至还有隐隐加快了不少,乃至空气都被这肉身的速度挤压出爆炸的声音,将沿途湖水推开。 然后就看到这身影径直冲入瀑布之中,随后听到一声巨大的响声,仿佛山石坍塌,然后就看到在有无数碎石刺穿瀑布飞射而出,大团水汽氤氲开来,将瀑布下笼罩了大半。 随后就看到衣衫褴褛的陆文带着几分尴尬的神色从瀑布后面走了出来,衣服上处处都是孔洞,身上的碎石沫在走过瀑布时被冲刷了干净。从瀑布走出,他爬上了一块瀑布旁边的巨石,旁边瀑布轰鸣声如同雷鸣,但丝毫没有干扰到他的思绪。 肉身经过雷鸣淬体,虽然只是从锻骨境迈入到搬血境,但是提升却是天翻地覆。 一般而言后天境界乃是打磨肉身。 人从出生之后,由先天母体进入到后天环境中便不可避免的要吸入各种杂质,这些杂质进入经脉、血肉、骨骼、皮肤之中,阻碍人们吸收天地灵气的效率。 而后天境界就是通过吸纳天地灵气,重新将身体内的污垢排除,以让身躯重新达到如婴儿般无垢的先天之体。同时也在排除杂质的过程中淬炼肉身,让身体变得更加强大,增强皮肤、血肉、骨骼,乃至经脉。 经过炼皮、锻骨、搬血三个境界淬炼打磨,就能够让身体达到无垢的先天元胎境界,同时也能够让肉体得到淬炼,以开辟丹田,晋升先天。 但是陆文如今修炼虬龙劲,却使得身体仿佛变成了拥有凶兽血脉的妖兽之躯,能够不断地淬炼肉身,以达到身体的极境。 寻常的搬血境初期武者,若非天生神力大概也就只有七八百斤的力量,便是天生神力的人至多也不会超过两千斤。 但是这对后天武者的划分如今已经并不适合陆文了。 陆文轻轻拿起身旁的一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放在掌心,单臂用力,只见这圆润坚硬的鹅卵石瞬间四分五裂在陆文手中化作无数碎块,簌簌直落。等他松开手,握在掌心的鹅卵石已经化为粉末。 虽然不知道如今肉身力力量有多少,但陆文估计这单臂力量恐怕要达到数千斤,双臂合力的力量怕是要过万斤。 而这股突然大增的力量,陆文根本掌控不住,刚才施展游龙百转身法,已经能够依靠肉身的速度做到入水不落,最后因为控制不住速度,一头撞向了瀑布中,直接撞裂了一面山壁,而他自己却毫发未损,肉体之强悍正如袁老所言,直追妖族真血血脉的凶兽。 当前人族后天境界已经无敌,就是不知道陆文底细的先天修士,在不动用罡气的时候也不一定能够敌过自己。 而且这还只是后天搬血境,等来日陆文晋升先天开辟了丹田,恐怕立刻就能在先天境界无敌的程度。 ‘虬龙劲’这种将人体当做妖兽躯体淬炼的功法,便是袁老也未曾见过。 陆文也暗自庆幸,这穿越者前辈留下的虬龙劲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须知这一年以来,袁老花费在自己身上不知道多少天材地宝,还在药浴的练功房中为自己可刻画聚集灵气的阵法,并且每日为自己讲解修行上的困惑。 有如此资源,恐怕普通人早就晋升先天了。当然,普通的功法也无法在一年之内吸纳如此多的天材地宝与灵气。 而虬龙劲却把陆文的身体变成了一个无底洞,将这庞大的能够培育出不知道多少先天高手的资源悉数吸纳进了陆文的身体中。 如此一年的积累,才让陆文将皮肤、血肉与骨骼淬炼到极境,迈入了搬血境。 所谓搬血境,就是搬去血液中的杂质,气血是肉身之根本,所谓搬血就是搬去杂质,并让血液最终淬炼到如铅汞般浓稠。 肉身强大,但也需要气血调动配合,血液与心脏就是身体的中枢。气血一旦强大了,调动起来就能如江海滚动,催发出无穷力量。 达到搬血境极致,割开手腕,血液能够做到凝而不落、入水不散。 但是这对于搬血境的描述已经不适合陆文了,如今他气血一经调动仔细去听就能够听到在身体内传来的仿佛江河奔涌的声音。 入定内视,更会发现血液已经如铅汞般浓稠,甚至血液都带着几分琥珀般光泽。 陆文本想看看自己如今的血液是什么样子,但是用环首刀艰难的割开一个小伤口,却发现只能看到几分红润,却根本没有血液流出。哪怕能够控制气血涌出,但是还没等气血从伤口处流出,那一道小巧的伤口早已自己愈合。 如今自己的肉身早已超越常识中的后天境界。 因为控制不好力道,陆文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打算从湖泊中游回岸边,但是入水才想起自己根本不会游泳,径直沉入湖底之后才想起来,寻常的搬血境武者已经能够做到入水一个时辰而不溺。 接下来陆文屏蔽住呼吸,在湖底一步一步的走回岸边,等回到岸边时只见袁老头戴着斗笠、穿着麻衣已经等待着自己了,而手中似乎还拿着一把剑。 等陆文走近,袁老将手中的竹剑插入地下,指着剑对陆文说道:“从今天就用这把剑。每损坏一把剑,就多挥一千次。” 陆文疑惑地看着插在地上的竹剑,伸手去拿,才刚刚握起剑柄,就听到‘咔擦’一声,他略显尴尬的看着手中被捏碎的剑柄。 “六千剑。”袁老轻描淡写的丢下一句话,背着手转身走了。 这时就看到远处有数十根竹子凭空飞来,不过半空中就自动分解,等落地时已经变成了数百柄竹剑插在地面上,化作一片森罗剑林。 看着袁老这一手‘化竹为剑’的本事,陆文不禁感慨:“袁老这手本事不去伐竹队真是可惜了。” 然后陆文来到一柄竹剑前,伸手小心的握住竹剑并从地上拔起,拔出竹剑,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笑意,这时‘咔擦’一声。陆文脸色瞬间由白转黑,摊开手一瞧,果不其然,竹剑柄已经破碎。 “七千剑。”袁老的声音遥遥传来。 陆文的脸色顿时更黑了。 这一天,陆文挥剑两万七千次。 而接下来一周时间,陆文几乎将全部的心神功夫放到了挥剑上,七日挥十几万次,才终于做到挥剑五千次而手中竹剑不破裂。 而袁老只是背着手走过来看了看兴奋地陆文,然后随手抛下一柄比原本竹剑薄弱一半还多的竹剑,看起来就跟儿孩童的玩具似的,仿佛风一吹就要摧折断裂。 “继续。” 原本兴奋地陆文如同被泼了盆冷水,望着那脆弱的竹剑,笑容被定格在脸上,缓缓消失。 又是一周,大日高悬,落霞山上有劲风吹拂,而陆文站在竹屋外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挥舞着手中岌岌可危的竹剑。每一次挥出,脆弱竹剑仿佛就要被风吹断,但在陆文手中却划出一道诡异的曲线,奇迹般的存活下来。 手中纤薄的竹剑在他手中更是仿佛如同挥舞着一把重剑那般缓慢。 “五千。” 陆文缓缓吐出一口气,捉起手中长剑,随手一甩,竹剑没入一旁土地之中直至剑柄,分毫不偏倚。 陆文知道,袁老让自己使用竹剑练习,便是要让自己学会控制突然暴涨的力道。而经过半个月挥剑二十多万次,自己已经完全适应了肉身突然暴涨了十几倍的力量。 已经能够达到‘举轻若重’的程度。 这时,老黄马见陆文练剑完毕,小跑着过来,用头颅蹭着他的胸前。 陆文随手抚摸几下,便从老黄马侧身拿起自己的环首刀。微微一颠,顿时露出几分不满,这把陪伴自己许久的环首刀在如今看来实在是有些太轻了。只是当下也没有更为合适的兵器,袁老虽然为自己准备了一根‘棒槌’,但是那太丑了,陆文实在是不想用。 第二日,陆文准备下山一趟。 一年间为了晋升搬血境,陆文只下山寥寥几次,而现在终于晋升搬血境,先天境界又遥遥无期,他便准备下山去看看自己的培植的‘势力’。 收拾好东西,骑着老黄马刚刚从落霞山走下来。陆文就发现一个身影挡在了自己下山必经的路上,看到自己,就看到那身影连忙迎了过来。 “小师叔祖!小师叔祖!” 在陆文疑惑地目光中一个穿着青城道袍的小道士一路高喊着一路小跑来到陆文身前,朝着陆文持弟子礼后,才站起身。 “小师叔祖,我乃是来通知您一个月后是我青城山招收新弟子入山门,以及青城大比,届时所有内门弟子都要前往。还希望小师叔祖不要忘了。”这弟子抱拳说道。 “好,我知道了。”陆文点点头。 “那弟子,就不打扰小师叔祖了。”说完,这弟子持礼离去。 陆文看着这弟子背影,眼中闪过几分疑惑。青城大比他早有听闻,但是他落霞山却跟青城山十二峰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寻常弟子也都不敢来打扰袁老这位太师叔祖。 偌大青城山十二主峰,除了秦虎生、何胜元、顾玉三人,陆文便没跟其他人结交。 但是这青城大比,怎么突然有个内门弟子前来通知自己? 陆文将心头疑惑压下,骑着老黄马往兑市去了。 ...... “慕容师兄,我在落霞山等了半个月终于等到小师叔祖下山,已经将青城大比的消息通知与他了。”刚才给陆文通知的内门弟子恭敬地站着。 慕容白玉转过身来,微微点头,随手朝这弟子甩出一个瓷瓶,这弟子拿到瓷瓶,眼神中顿时生出几分火热,连忙抱拳道:“多谢师兄。” “你看这位小师叔祖是什么境界了?”慕容白玉问道。 “周身没有灵气,也无罡气涌动,应该还是后天境界。”那内门弟子如实答道。 等这弟子离去,慕容白玉摇了摇头,他身为第二山主的亲传弟子,是知道太师叔祖用山献值兑换了不少筑基所用的天材地宝。这些贡献值,哪怕他是亲传弟子,也看的心惊。这些筑基宝物太师叔祖根本用不上,答案也只能是用在这位小师叔祖身上。 但是没想到如此多的资源砸下去,这位小师叔祖还是后天境界。 “这位小师叔祖的资质太差了,若是我能够获得如此多的贡献值,好好谋划一番,晋升灵台境的概率能够提升至少两三成。”慕容白玉摇了摇头。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逗弄少女 陆文骑着老黄马旁若无人的入了兑市,之后便径直往兑市南坊去了,不消两炷香时间便到了南坊。 只是如今的南坊却与一年前大有不同。 一年前的南坊遍地泥泞,处处是破败的低矮石房。如今的南坊却拔起一座座高屋,近两丈宽的石板路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路上都是奔走的高头大马以及车队,比起一年之前可谓是天差地别。 青城造纸坊,坐落于青城兑市南坊,占地二百余亩地,各式工坊罗列整齐,井然有序,房屋瓦舍俨然都是新建的模样,还不不少地方正在建设。 近一年来,青城山突然兴起一种名为落霞宣纸,品质上乘,而且价格极低,只有原本宣纸的十几分之一,以至于落霞纸名躁梁国十三州。各州纸商都来寻求采购,使得落霞纸铺的工坊一扩再扩,最后兑市在南坊选了二百亩土地低价卖给落霞纸铺,作为工坊,而回报则是一年近千两银子的税钱。 落霞纸的买卖做的极大,自然吸引来了群狼环伺,但是落霞纸铺这一年来却安然无恙,反倒是买卖做的越来越大,如今的订单已经排到了后年去了。究其原因便是这落霞纸铺的靠山太大了。 这落霞纸铺乃是如今在青城山有名的愚昧书屋的所建立的,而这愚昧书屋却是青城山那位有名的小师叔祖所创建的。 青城山的小师叔祖,还是青城老剑神的徒弟,青城山十二主峰山主在这位面前都要持弟子礼,这等通天的背景就是四大世家也惹不起的。 而南坊建设工坊之初,就地从南坊吸纳了数千名无事可做的流奴、贫民作为工人,并在兑市教司坊的支持下,重新修建了南坊的各大主要路径,改善南坊的基础建设,使得往日‘脏乱差’的南坊顿时为之焕然一新,连治安都好了起来。 其他七坊本就痛疼流奴的问题,流奴因为天象原因从外地逃荒而来,会些手艺的到能够混口饭吃,但是那些一点手艺都没有的找不到活计,在当地就变成了市井地痞,使得青城八坊的治安都成了问题。 而如今看到落霞纸铺的工坊竟能如此轻松的将流奴问题解决,纷纷都要来找落霞纸铺商议在其他七坊设立造纸工坊的事情。 而这些事情,忙于修炼的陆文是没心思去理会的。 “二掌柜的,这是从渝州过来的木材物料清单,我已经校验过了,麻烦您签个字。” 兑市南坊落霞工坊内正对着大门有一栋三层小楼,一楼是宽敞的大堂还有木质的柜台。一个穿着落霞工坊‘工服’的小活计一路小跑到柜台前,将手中的两张字据放到柜台上,对着里面的人说道。 徐七巧从面前堆起的数摞纸张中抬起头来,这炎热天气使她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细汗,她抬袖擦去额头细汗,从伙计手中接过木料,目光在纸张上打量了几眼,然后抄起一旁的‘钢笔’在两张纸张上写下自己秀气的名字,将其中一张纸放到面前数摞纸张中,用木夹夹好。然后将另外一份交给伙计,并嘱咐道:“将这批木料送到乙坊,给谢师傅嘱咐好,这批是从渝州来的木料,淘浆的时候要多淘几遍,一定要把杂质过滤干净。” “好嘞。”拿了纸张的伙计小跑出去。而徐七巧埋头在一大堆账单、资料之中,隔一会便有人要来请示徐七巧,从正在工坊建设到进货发货,还有各类琐碎事项,眼看着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了。 “二掌柜的,大掌柜的来看你了!”突然在这大厅之中响起了一声吆喝,将徐七巧从繁重的事物中打搅出来。 她抬起望去,只见大堂门外陆文正翻身下马,走进大厅。而她略有些疲惫的眼神瞬间绽放出几分光彩,刚要站起身来但似乎犹豫一下,又坐定了身子,对着走到柜台前的陆文笑容莞尔的说道:“你从落霞山过来肯定累了吧?先去坐下喝点茶,我这边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陆文看出徐七巧眼神深处的疲惫,身为甩手掌柜的他也有几许尴尬,不禁说道:“辛苦了。有些事情无须亲力亲为,让其他人去做就好了。” 之前陆文亲自经营了半个月不到的愚昧书屋后便觉得麻烦,便让会读书写字的徐七巧做了一段时间的代理掌柜,掌管愚昧书屋。没想到这妮子做起事情来严丝合缝、一丝不苟,对于陆文的一些‘奇思妙想’也能很好的去将其实现。于是‘代理掌柜’就变成了‘二掌柜’,并且如今总领愚昧书屋与落霞纸铺还有其他的一些资产。 可以说她比陆文自己还要清楚陆文如今究竟有多少家业。 陆文本意也只是开启民智,顺便有个自己的势力能够为自己做情报搜索,为自己节省一下每日的时间。却没想到徐七巧是个经商的天才,一年时间将愚昧书屋与落霞纸铺几乎要打造成青城山的一条产业链了。 “有些事情交给旁人有些不放心,还是自己看一遍的才好。”徐七巧莞尔笑道,她已经不似一年前那般怕人害羞了。 做甩手掌柜的陆文略微尴尬的笑了笑,扯开话题,“这钢笔用着怎么样?” 徐七巧闻言,拿起一旁的钢笔笑道:“初时用着还挺不习惯的,但是现在却觉得很是好用,比起毛笔要方便的多,随用随写,不用如毛笔那样再研墨了。可惜的是工艺程度有些繁琐,不能大量的制造。不过我让工匠使用黄金白银为材料做了一些钢笔作为礼物,不对外出售,专门赠送给一些达官贵人或者跟我们长期往来的大商人。” 闻言,陆文不禁汗颜,自己本来只是一个想法,却被这小妮子拿来做完文章,变成了‘非卖礼品’,要不是知道徐七巧的底细,他都要怀疑这小妮子是不是也是穿越而来。 不过这世界的工匠水平的确要比前世地球古代高出很多,得益于个人实力的强大,使得很多复杂工艺的工匠技术都可以实现。 最初让陆文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刚刚穿越时,陆家工坊出品的那把小巧但是精致的弦锯了。而来到青城山才知道,那弦锯不过是这个世界机关技术的冰山一角而已。 最直观的便是如今落霞工坊内各种近乎半自动化的精密机关机器,这些机器之精准,之复杂,以陆文的眼光来看也要啧啧称奇。 若是再加上一点能源驱动,实现自动化生产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据陆文了解,梁国所有的工匠鼻祖都来自于如今泰稷学宫中的百家之一——墨家。据一些手艺精湛,浸淫此道数十年之久的工匠所说,墨家是梁国一切机关类工匠的鼻祖。 据传墨家机关术还能打造在天上飞翔的木鹤、能飞行的战船,乃至打造能够有生命的机关兽。 而陆文对此并不怀疑,青城十二主峰的山道两侧就有使用符纹镌刻的阵法,能够吸收天地灵气夜晚自动发光。 若是能够在机关上铭刻符纹、构建阵法,这就是最好的驱动机械运行的能源。 所以泰稷学宫的墨家恐怕不止是机关术方面的鼻祖,在阵法方面恐怕也造诣颇深。 而陆文对墨家也很有兴趣,自己因为修炼虬龙劲,虽然肉身在同境界几乎无敌,但是进境太慢,遇到先天境界之上能够罡气外放的敌人,便只有逃跑的份。而墨家机关术能够从借外部增强自己的实力,很符合陆文的需求。 而陆文对墨家感兴趣还有另外一方面的原因,什么自动化机械、机关兽,都太落伍了。 真男人就应该造机甲! 在科幻小说里机甲还要消耗能源,在这仙侠世界中,无穷无尽的灵气就是最好的能源,只要阵法造诣足够厉害,就能造出来拥有无限能源的机甲! 那个男人能够抵挡住穿机甲的诱惑呢? 因此自从陆文从工匠口中得知泰稷学宫的墨家机关术之后,就对此念念不忘,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去一趟泰稷学宫,哪怕是偷也要把墨家机关术给偷来。 至于青城山的流光宝梭?太没创意了! 等小道爷得到墨家机关术之后,一定要造一艘太空战舰! 那个敢不服,直接歼星炮怼嘴里输出! 陆文坐在大厅中,边喝茶边畅想着着以后获得墨家机关术的各类玩法,就好像一个梦想着获得玩具的孩子,想着玩具到手后该怎么玩一样。 而另一边,徐七巧并不知道陆文脑海里那些奇思怪想,只一门心思的扑在工作当中,为老板陆文的原始资本积累献出自己的每一分心力与精血。 等午时吃饭的时候,刚刚想了几十种墨家机关术玩法的陆文从头脑风暴中刚刚抽离,就看到徐七巧有几分踉跄的柜台后面站起身来。 他眼中顿时浮现出几抹担心来,普通人的身躯哪里经得起这么每日的摧残? 陆文如今的医术已经远超普通大夫,可以看出徐七巧如今是在用身体的底子支撑着,说不好听的,那天猝死在工作岗位也是有可能的。 “这位美丽的少女,小道爷看你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我这里有一本武学典籍,你要不要修炼?” 等徐七巧到了跟前,陆文起身,一本正色的对着徐七巧说道。 “啊?”徐七巧歪着小脑袋,一脸迷茫的看向陆文。 但她也很快反映了过来,修士地位崇高,在普通人眼中如同神仙,人人向往,徐七巧也不例外。而且她知道,眼前的小道士就是青城山鼎鼎有名的大修士,她立刻凑前几步,惊喜看着陆文,神色希翼的问道:“真的吗?我也可以修炼?” “你知道的,小道爷我从不说假话。”陆文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看着一脸憧憬的少女,不禁玩心大起,正色说道:“我知道有一部功法特别适合你。” “是什么功法?”少女忙问。 “这功法名称叫做《玉女心经》,这乃是一部至强的功法,但是修炼时需要男女两人对掌修炼,而且修炼时会全身散发郁热之气,因此要到空旷处修炼。若是郁热被阻碍无法立刻挥发出去,就会转而积郁在体内,因此修炼的两人最好是衣裳畅开。”陆文一本正经的说着,似乎煞有其事。 而女子一边听着,一抹红霞逐渐从脖颈爬上脸庞,等最后听到陆文说道两人要‘衣裳畅开’时,羞红已经爬上耳垂了,而当他看到陆文脸上那一抹坏笑时,已经共处许久的她立刻知道这是陆文这是在戏弄自己。 她不禁轻啐一口,“呸,亏你还是青城山的小师叔祖呢,竟说些不着调的话。” 说罢,转身就走。 但等走出几步又定住身子,鼓着两侧脸庞,如吃了两颗松子的松鼠,气鼓鼓对着站在原地的陆文喊道:“喂,你吃不吃饭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各家天骄争奇斗艳 饭后,陆文站在楼阁的三楼窗边,目光所及,处处热火朝天,烈火烹油,一年前凋敝破落的南坊散户的劳动力如今大都入了造纸工坊做事,这一家造纸工厂养活了大半的南坊散户。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外如是。 但是望着这鼎沸升腾的工坊,陆文知道片工坊已经是他能力所及之内所能做到的极限了,这让他有几分小小的心安。 “学堂建好了吗?”陆文轻声问道。 “已经建好了,现在正在征收入学的学生已经有三百一十六人,过几日就正式开学了。”徐七巧的声音传来。 “那就好。”陆文微微点头,他始终认为能够叫人读书写字,开启民智是给他们一个工作,一口饭吃要更加重要的事情。 他转过头去看着徐七巧,从袖中掏出几本册子,递给有些错愕的少女,然后嘱咐道:“你以后不要事事亲为了,将一些琐事交代下去给别人做。自己多抽空将这几本医书看一下,若是有不解的就统一记下来,我会抽时间一起给你解答。” “这是?”徐七巧望着手中的几本医书,微微错愕。 “修炼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陆文轻笑道,然后叮嘱道:“这修炼可不是拿到一本功法就能立刻修炼的,最起码也要将全身各处的窍穴都一一记下来,否则连窍穴都不知道在身体何处,接引灵气时全靠猜,那这修炼也就与自杀无异。” 如今陆文的医术已经算的上是高超,但是每次袁老教习,陆文还是能够有众多感悟,普通医术与修行丹道是一脉相承的,只是后者所医治的对象从普通人变成了武者、修士而已。 如今陆文的医术能算是医术中的巅峰,但始终被困在医道之外。原因就是未入先天,丹田未开,有些事情虽然知道,但是苦于灵气不能外放,便无法动手实操。而知道与实操之间还隔着不知道多少细节,稍微一丝偏差,就可能导致结果天差地别,尤其是医术丹道这种治病救人最考究细节的领域。 “我知道了。”经过解释,聪慧的徐七巧连连点头,将怀中的几本医书紧紧抱住。 “走了。 一炷香后,陆文骑在老黄马上对徐七巧连连挥手,然后离去。 兑市的这些产业在当前的陆文看来不过是借助前世的积累所做的举手之劳,这些俗世金钱对他如今已经没有太多的用处了。 当前对他来说最珍贵的,首要就是时间,其次便是各种历练。虽然实力大增,但是陆文如今的实力就好比一块生铁,虽然坚硬,但是杂质很多。只有经历,才能将生铁锻打成坚硬且柔韧的百炼钢。 而且昔日自己实力不强,但是如今自己已经具有了在先天高手手下逃生的实力。而灵台境强者在各大势力中也算是高端战力,不会轻易现身,所以如今的陆文也算是有了在江湖上行走的资格。 从搬血境晋升先天不知道要多久,与其待在落霞山继续苦修,不如抽出一些时间去真正的了解一下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至少当下陆文便有两件事准备去做。 第一,昔日胡涂曾交给自己一处古修士遗址的位置。如今自己有了几分实力,便想去探索一下,寻求些机缘。当然,那狐狸狡猾多端,陆文也并未抱有太大的期望。 第二,陆文从前几日愚昧书屋的情报中得知青山虎与红绣娘两人在太岳山脉深处出现。这两人昔日在陆家北宅官道外伏击,若不是袁老与妖族大妖争锋,恐怕自己已经殒命。而且这两人往北逃窜,还将陆家运输队,屠戮了数百人,刘和道刘哥更是又断了一条腿,彻底变成了废人。后来得知这两人被陆家高手追入太岳山脉,并未死亡。 陆文不是绝不是心胸宽广的人,如今这两人重新露面,自己的仇,刘哥的仇,还有运输队那几百名兄弟的仇,是一定要报的。不过陆文也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如今可以以一敌二,同时对抗两名进入地榜的先天高手,所以还是以探查情报为主。 但陆文也不急于一时,虽然虬龙劲短时间无法突破先天,但是如今刀法、剑法、身法皆有有长进,而且陆文觉得再入几次灰色空间,三者都能有机会从入微抵达小成境界,届时实力还能增长几分,外出游历的安全也就更大了。 所以陆文准备等待几个月,等刀法、身法、剑法小成后,便外出游历。 接下来一个月时间,修炼不着急的陆文便频繁的往返于落霞山与兑市,而在陆文的指点下,徐七巧也顺利的以《观沧水》的内功心法进行了第一个周天的运息,就此踏入修行的道路。 而在这期间,梁国内接连有几个大消息传来,成为一时热谈。 一者是南岭陆家的二小姐,拜入泰稷学宫兵家半圣门下,并且晋升先天,击败了地榜第九十九的先天高手,登上地榜。 陆文看到这则消息时不禁一笑,没想到这位轻侠气概的二小姐最后竟然拜入诸子百家兵家,至于登上地榜,到不出意料。泰稷学宫本身就是顶级宗门,再加上陆家支持,登入地榜只是时间问题。 但第二条消息则就有些出乎陆文的意料的。 几日前的消息,大禅寺僧人玄戒,击毙了地榜排名第七十八名的血手人屠,这人杀人无数,恶贯满盈,但是实力高强,而且轻功了得,曾有灵台境高手围堵都让他逃走了,但是却被大禅寺的僧人给击杀了。 当然最叫人关注的还是击杀血手人屠的玄戒僧人,这玄戒法师乃是大禅寺戒律堂首座慧空一年前南岭陆家遇袭时收的弟子。据说这名弟子入大禅寺时,还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凡人,但是此人天生证觉,一年时间便晋升先天境界,如今被誉为是大禅寺五百年不出的当世佛陀。 看到这条消息之后,便是陆文也半晌没有出声。这位法名玄戒的在世佛陀,他实在是在熟悉不过,正是与自己分离一年的何甲。 只是陆文也没想到短短一年时间,何甲就能晋升先天,甚至击杀一位名列地榜七十八名的先天修士。 心情复杂之际,陆文也多了几分宽慰。至少这位弟弟以后再也不需要自己去操心了,他将有自己的人生。 只是恍惚间,陆文突然想起了陆家那名叫陆婉的女子,这让他眉头微皱起来。何甲已成大禅寺天骄,天下闻名,那陆婉这位还在陆家痴痴等他的女子该如何? 想了一会,陆文便不再琢磨,这男女之事最是复杂,还是交由两人去自行解决罢。 除此之外,还有太玄宗的先天道体李少君闭关欲要突破灵台,泰稷学宫仁义双剑左元与何生秋入弘文阁,拜入儒家大儒门下。 而青城山天生剑心王真剑法大成,也名传天下。 而尤家、梁家、齐家虽然也有天骄出世,但是比起上面这几人来还是要逊色一筹。 各家天骄争奇斗艳,反倒是那位青城山辈分奇高的小师叔祖一直以来默默无闻。这位青城老剑神的关门弟子自从随老剑神回归后似乎就人间蒸发了一般,近来最出名的反而是他名下纸坊的落霞纸。 而这位在世人眼中默默无闻的小师叔祖却正在落霞山上每日练剑、学医、学符纹、学道经,以及等到每十五日一次的进入灰色空间的机会,生活可以说是十分规律。 夜晚,陆文枕着那枚漆黑的暖阳石酣然入睡。 一年以来陆文曾采购过几枚暖阳石,几乎与捡到自己的那枚别无二致,但是经过试验,他发现其他的暖阳石都没有自己捡到的那枚暖阳石那样,有加快自己进入灰色空间的功效。 能跟神秘的灰色空间扯上关系,也侧面印证了,这枚黑色的石珠绝不只是一枚普通的暖阳石那么简单。 第二日,陆文准时在辰时醒来,待他穿好衣服,推门而出,目光中闪烁的神光已经收敛下去。 “师父,我去一观青城大比了。”陆文远远朝着田里的袁老喊道,只得到袁老背对自己挥了挥手。 随后,陆文提着环首刀,骑着老黄马便径直往第一山去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武德林 青城山每隔三年便会固定在梁国内各州府招收弟子,每次的数量在三五千人不等,多为十三四岁的孩童,若是这些海投在二十岁之前无法抵达锻骨境,就会被遣回原籍州府。 而今日就是青城山招收弟子的大日子。早在一个月前,青城八坊就有来自于梁国十三州府的车陆续载着挑选中的孩童来到这青城八坊中的驿站,今日清晨这数千还未入门的稚子就从青城八坊汇聚到这第一山来。 待叩山门、行师礼之后,便会被分到百余外山,成为青城外门弟子。 老马载着陆文一路慢慢悠悠的来到第一山。在路过第一山山脚下的驿站马厩时,陆文觉察到那大门处有一道幽怨的眼神盯着自己,转头一看,顿时发现了个熟悉的面孔,正是被自己数次半夜三更从床上喊起来的那名外门弟子。 这外门弟子看模样二十岁出头,从周身涌动的气血来看也是位锻骨境的武者,不过他这年纪难有成长,若是过了二十五岁还未晋升搬血境,就要自行下山去了。 难得看到的熟面孔,陆文翻身下马,笑呵呵的朝着他迎过去了。 那弟子见陆文到来,顿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待陆文走近,才从脸上生硬的挤出几分干笑,然后作揖道:“拜见师叔祖。” “别紧张,今日我不存马。”陆文笑呵呵说道,然后从老黄马的身上的搭兜中摸出一把晒干的花生,匀出一半递给这弟子。说起这花生,还是陆文从落霞山自己垦了二亩荒地亲手种下的。 一年前青城山天象巨变,陆文还以为这青城山也要如同南岭那样大雪封山。但只不过一个月后,这天象就转变的正常了。甚至于梁国十三州内的天象天灾都一时间销声匿迹,南岭大雪也解除。 似乎在梁采薇这位梁国长公主代天子祭天后,上苍真的看到了梁国的祷告。 陆文自己除了觉得这件事诡异的很之外,也摸不清头脑,虽然心中有几种猜测,但都苦于没有足够的信息来支撑,也只能是沦为个人臆测。虽然家里就有位昔日的天门大修士师父,但是陆文自身实力不够,袁老这位师尊除了修炼上的事情之外,对于一些隐秘的事情从未对自己提起过。 陆文在第一山脚下拉着那哭丧着脸的外门弟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小师叔祖,弟子还有事务要处理。”那弟子哭丧着脸想要挣脱陆文的手,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仿佛被一双铁钳困住一般,自己锻骨境气力丝毫挣脱不开,心中顿时惊讶这小师叔祖的力气竟如此生猛啊。 陆文抓着这名弟子的手腕,宛若抓小鸡一般,拎着往院前的大槐树下的一块青石走去,便走便笑道:“无碍,我听说你也是益州人。我们两个老乡叙叙旧还怎么了?若是有人要来责罚你,就让他来落霞山找我。” 无奈,这弟子只得苦着脸跟着陆文一起坐在槐树下的青石上。 而第一山位于山腰处的山门前,偌大的广场上广场上的气氛静谧肃穆之极,除了被压得极低的呼吸声外便只能听到从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 数千名身穿着青城山道袍的稚子,此时他们站在山门外望着那百丈高的山门,稚嫩的脸上都流露出敬畏的神色。 而百余名外山的执事连同上百名在门中的内门弟子则站在广场前侧,接收着来自这数千名入门弟子的瞻仰。 他们都是先天修士,有些懵懂的稚子还不明白这二百多人代表着什么。而有一些见过世面、或是是来自士族的入门弟子则眼神火热的看着这二百人。先天高手放在平时都是可望而不及的存在,但是在青城山入门仪式上便有二百多名,哪怕是来自百年豪门大族的弟子也大受震撼,随后将心中那来自豪门大族的傲慢之心悄然无声的收起来。 等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 只见有十一道流光破开第一山山巅笼罩云层,恍若流星一般极速的朝着山腰处而来,几乎不过是两三息的时间便从云巅落到半山腰的百丈山门前,悬在高空,令在场所有的外门弟子都抬起头用着惊骇的目光朝着那十一道绚烂夺目的流光看去。 “恩?” 正唠嗑的陆文抬头一看,目力极好的他看到几千丈高的第一山有十一道流光从云层落下。 “时候差不多了,我先走了。改日再来叨扰。”陆文从青石上站起身来对那弟子笑道,翻身上了一旁老黄马的身上。 而那弟子刚才挂满苦色的脸上,此时竟有几分依依不舍,这小师叔祖见识非凡,三言两语间透漏出来的对剑术、修炼的心得都让自己大有所获,此时见陆文要走,反而有些舍不得的作揖恭送,对陆文背影高喊:“小师叔祖慢走,有空常来玩啊。” 弟子叩山门,拜码头的仪式陆文并不感兴趣,所以也就未上第一山。 此时见十一山主出现,陆文便径直往第一山脚下的武德林而去。 青城弟子叩山门后,便是青城山三年一度的大比,只有搬血境以上的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才能够参加,而地址就在第一山下的武德林。 青城山不允许弟子私斗,一经发现,无论内门外门皆赶出山门。而修士之间若想有武学进步则必须有切磋,于是便有了这武德林。 武德林倚着第一山脚建造,占地近千亩地,里面有大小数十座擂台,还有医馆,以供青城弟子平日里武技切磋。 “叩山门!”一位内门弟子高喝一声,声音传遍整座山门玉台。 早就了解叩山门、行师礼的数千入门弟子立刻齐刷刷的朝着第一山的高大山门以及站在山门前的十一位山主行三叩九拜之大礼。 青城山门上,阳光下的绿霞剑绿芒缭绕。 而陆文也骑着老黄马来到武德林外,远远地便看到了武德林门外有两座五爪真龙的雕塑,长达数十丈栩栩如生,只是远远的看着都觉得极为摄人,宛若真的真龙一般,使陆文下意识的便肌肉紧绷起来,仿佛遇到极其危险的凶兽。 “早就听说这武德林前有两座龙形雕塑,但没想到只是雕塑竟然就如此摄人。”陆文内心有几分惊骇的想着。 而等到走进这龙形雕塑几丈之内时,陆文抬头看向龙首准备仔细观摩这鬼斧神工一般的雕塑,但是刚刚抬头,便发现那仿佛有一道锐利的剑芒朝自己的双眼刺来,使陆文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陆文再睁开眼看向雕塑,内心顿时大受震撼。 只见真龙雕塑身上雕刻的痕迹都是剑痕,而且是一位剑术极其高深的剑术高手,甚至使得剑法的痕迹留在了这雕塑上,使得这雕塑有了剑意。 能够将自己的剑意留在一尊死物身上,这绝不是剑法大成能够做到的,最少也是剑法达到天人境界的剑修才能够做到。 在剑修的眼中,这两尊真龙雕像的价值可谓是价值连城。而这样两尊雕像就如此大方的摆在武德林外。 “这就是千年大宗的底蕴啊。” 陆文感慨一声,骑着老黄马往武德林内而去。自己有灰色空间内的剑芒,这两尊蕴含剑意的真龙雕像已经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先天与后天之战 在武德林内值守的弟子对这个骑着老黄马而来的弟子熟悉的很,知道这个骑着老马、穿着还带补子的道袍的奇葩青年是青城山的小师叔祖,自然也就不会横加阻拦,任由一人一马进入了武德林。 而在这武德林也有近两三百人。今日是青城大比,早有人在武德林开始筹备组织,而一些搬血境的外门弟子也早早地就来到了武德林等待。因为外门搬血境弟子过多,所以每座外山也只送来三人参加青城大比,饶是如此,这场地之中也有三百多名搬血境的武者,气血涌动,十分骇人。 而陆文这一人一马寻了个不起眼的阴凉地方等待着。 不一会,只见天空中有一艘巨轮飞来,停在武德林上方。接下来只看到数千人从巨轮内飞出,稳稳地降落在武德林内。而那艘巨轮则在半空中缓缓缩小,然后没入第二山主石景的袖中,消失不见。 数千弟子望着这宛若神迹一般的迹象,个个都呆愣在原地。前一刻他们还在青城山山门玉台上叩山门,这不过才十几息的功夫,自己就已经落到了地面上,那高耸如云的第一山宛若天柱,这简直就是神仙手段,数千弟子连同不少内门弟子都对此神往。 “来了。” 角落里的陆文看着这一幕,眼中闪烁过几分兴奋的神色。而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掠过一遍,最终锁定在了那些内门弟子身上。 他如今单臂一摆就有数千斤的力道,身体更是无垢纯洁,那些还在打熬身体的搬血境外门弟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真正的目的是那些先天高手。 通过以往的经验,陆文觉得自己如今有在先天高手手下逃命的能力。这次青城大比,就是找这些内门弟子来做小白鼠,实验自己能够在内门弟子的手下支撑多久,以为自己后面准备出发去寻求机缘做好准备。 而这时,陆文隐约觉察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窥视自己,但是扫视一周却无法发现这窥视来源于何处。这让陆文心中生出几分警惕,虽然没有看到人,但是他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如今身体素质增长,自己的五感远比之前要强大。没有看到人,只能说窥探自己的人远比自己要强大。 在联想到一个月前有外门弟子来通知自己参加青城大比,这让陆文更加小心起来。或许有人在这场青城大比上,想要针对自己发难。 不过这青城大比上,有十一山主,有数百内门弟子,数千外门弟子目光注视,就算有人对自己发难,也肯定无法致自己于死地。毕竟自己还是青城山的师叔祖,那十一位山主不会漠视别人来取自己的性命。 而在另外一个的角落中,慕容白玉收回自己的目光,转头对着打扮成青城弟子模样的慕容玉兰说道:“这个小师叔祖还真是警惕的很。姐姐你就在暗中观察即可,不要随意走动,我一会就会向他挑战,让他在全青城山弟子的面前狠狠的丢一次脸。” “如此便好,这样姐姐也能消解心中的一口恶气。”慕容玉兰脸色恨道,虽然过去一年之久,但是被禁足半年的怨气让她现在只是想着陆文的那张脸便恨不得撕烂他。这次她特意跟随身为外山执事的大伯来到这武德林,便是要看慕容白玉来替自己教训这人。 感受到那窥视感消失,因为掌握的信息太少,陆文不动声色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而外门搬血境武者的比武已经开始了,为节约时间一共有开启了五十座小擂台,方圆有五十丈,足够这些搬血境武者来较量了。大比的规矩也很简单,胜者进,最后决出前十名,根据名次排行会有师门贡献值的奖励。 更别说还能够在十一位山主面前露脸,若是有幸被这十一位山主收为徒弟,更是能够一步登天。因此由不得这些外门弟子不出力。 个个在擂台上几乎都打出了血气,剑法招式险象环生,不过每一个擂台都有一位内门弟子看守,防止出现意外,因此看似险象环生的比武实际上并没有出现重大的伤亡。 而陆文起初还看得津津有味,但很快便没了兴趣。 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些外门弟子的招数都太过粗糙。剑法入微的只有六人,而且招式变幻呆滞死板,缺乏灵性变化,速度与力量也轻飘飘的,在他看来这些外门弟子的打斗起来就跟过家家似的。 “这些人都缺乏真正生死战的经验。”陆文摇了摇头。一年前在南岭时候的自己若是跟这些搬血境的武者拼起命来,或许都能有一线机会斩杀这些人。 虽然锻骨境与搬血境差距很大,但是数百斤力道的差距也并非天堑之别,若是环境、时机得当,还是有机会越级斩杀的。 不过如今陆文经过袁老教导一年,这些搬血境武者便无法入他的法眼了。 不过这比武在那些刚刚入门的弟子眼中还是精彩绝伦,不少人看的极为激动。 一个时辰过去,这三百外门弟子便决出了前十名,大半人身上都带有些轻伤。 而本次青城大比的重头戏也来了。 内门弟子,先天修士之争。 比起外门弟子的擂台不同,先天弟子改用了方圆二百丈的大擂台,擂台材质也与普通擂台不同,隐隐间带着几分金属的光泽,看起来便极为坚硬,不容易破坏。 这内门弟子的比试跟外门大比不同,采取了守擂制,共有十座擂台,轮番上擂切磋,决出最后擂主一名。 而这是围观的外门弟子发出一阵惊呼,只见慕容白玉轻功施展,宛若鸿雁,惊鸿而过,飘然过数十丈远,来到了擂台之上,引得众多外门弟子阵阵惊羡。 慕容白玉转身对站在悬在高空宛若十一轮星辰的山主躬身作揖。 十一位山主立在武德林上空百丈高处,如同天上仙人,俯瞰人间。 “白玉罡气内敛,看来距离真息境已经不远。”第九山主温候轻抚颌下长髯,微笑道。 第二山主石景微微摇头,“白玉如今剑法入门、先天凡息,都已经摸到了门槛,但是何时突破,却还是未知数。这一代弟子,除了王真,其他人的进境都太慢了。” 第十山主晏孤鸿手持拂尘轻笑道:“天生剑心百年难得一见。我青城山能够三代之内出现两人,已经是天佑。再给这些小家伙们一点成长的时间吧。” “白玉这小家伙要挑战师叔祖的那位弟子?”第十一山主蛾眉轻蹙,出声道,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打断了谈话。 武德林内,慕容白玉一身白色道袍立在擂台之上,顿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只见他剑眉星目,右手倒持一把闪烁着寒芒的长剑,气势非凡。若非在场的都是道士,恐怕人群中早有尖叫声传来了,但现在这等非凡的姿态也吸引了在场无数外门弟子的仰慕。 陆文站在远处望着这慕容白玉一副骚包的模样,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带着补子的衣服,不禁撇了撇嘴。脸上虽然不屑,但是内心还是有几分羡慕的,但是袁老近来过的越发朴素,以至于身为徒弟的陆文,衣食住行已经和普通人家没有多大的区别了,有一位朴素的师尊再上,他这个徒弟想要骚包起来都不行。 而这时,只见台上那慕容白玉的目光转头过来,径直与陆文对视。 两人对视,那一股熟悉的窥视感觉又袭来,只是陆文这次找到了是谁在窥视自己。 “小师叔祖,内门弟子慕容白玉请求赐教。”慕容白玉的声音传来。 武德林内一片寂静,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 一位是第二山主亲传弟子,先天凡息的天骄,若不是还没有战绩,恐怕已经登临地榜。而另外一位则是传说中太师叔祖的奇葩徒弟,整日里骑着一匹将死的老马混迹兑市清心巷,最大的名气还是名下的落霞纸所带来的。 便是陆文也微微有几分错愕,但是脑海中思绪瞬间闪过,恍惚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事情,只见他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牙齿。 “好啊!” 接下来只见他从老黄马侧身拿起五尺长的环首刀抗在肩上,一步一步在数千外门弟子的目光注视之下朝着擂台走去,道袍洗的发白,脚步凌乱潦草,唯有一双眸子明亮的很。 罕见的先天与后天之战,就这样突然爆发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招秒了,有什么好说的 陆文来到擂台前纵身一跃,便轻松的跳上了这七尺高的台面,目光望着站在擂台中心的慕容白玉,心中宛若灵台明镜。目光一转,在台下的人群中扫过,拥有极好目力的他很快便从人群中找到了一位熟人——扮成青城山弟子的慕容玉兰。 一年前,陆文在兑市当街惹了这位有名的母老虎,便一直等着慕容府的人来朝自己发难,但是后来一直没有动静,反倒是让他有些奇怪。甚至自己在兑市的纸坊还与慕容府有了交易上的来往。 没想到,这慕容玉兰竟然如此能忍。一年过去了,才让这慕容白玉在这青城大比上来挑战自己。只是如此看来,目的已经不是杀了自己,而是要在这青城数千弟子众目睽睽的注视下,来羞辱自己一番。 不过陆文还注意到,站在慕容白玉身旁一位中年男子的脸色微微变化,这中年男人与兑市的坊主慕容青有几分相似,若是自己没有猜错,这位就是慕容玉兰那位担任外门执事的大伯。 “玉兰,你如实招来,这事是不是你们姐弟俩人合力算计的?”慕容虹脸色有些难看的看着台面上剑拔弩张的两人,语气严肃的问着立在身侧的慕容玉兰。 早几日,慕容玉兰这位侄女来求他要跟上山来一观青城大比,本来还只道她只是想见见世面,也就同意了。只是现在看起来,这姐弟二人有着一些他也不知道的谋划。 “是。”慕容玉兰从未见过大伯如此严肃的语气,怯生生的底下头颅回了一句。 “胡涂!”这慕容虹低声喝道,语气中的怒火清晰可闻,“我们慕容府如今与落霞纸坊合作,每月收益翻了几番。若不是多了这些收入,我慕容府如何维持偌大家业,如何维持培养族中子弟的消耗?如何给白玉以修行资源上的支持?你们姐弟两人真是胡涂!我不多说了,等回去以后,你自己跟你爹解释吧。” 被骂了一番,慕容玉兰低下头颅,宛若一只鸵鸟,连话都不敢说,只是眸子瞥向台上的陆文,心中怨恨更胜,更加期待着慕容白玉能够狠狠教训这个贼子。 “弟子慕容白玉,还请师叔祖赐教。”慕容白玉倒持长剑,脸上带着一分温文尔雅,尽在掌握的笑容。 陆文看着慕容白玉骚包的模样,眯了眯眼睛,然后笑道:“我一介后天武夫,如何赐教你先天修士?” “师叔祖有太师叔祖教习剑术,弟子神往太师叔祖威名已久,今日借青城大比,便想领教一番。当然,弟子也不会占师叔祖的便宜,弟子不会使用罡气,只用右手与师叔祖切磋。”说着,慕容白玉将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单手持剑,微笑的看着陆文。 “如此甚好。” 陆文笑道,将环首刀扛在肩上,眼神闪烁过兴趣盎然的神色。自己这位徒孙明明是那么普通,却那么的自信。 先天武者若是使用内力罡气,哪怕陆文也只能逃跑。但是纯使用身体力量对抗,先天凡息的武者也不一定能够胜过自己。 见陆文站在原地不动,慕容白玉以为陆文是怕了,不敢出手,于是又笑道:“若是师叔还有所顾忌,弟子可以让师叔先出三招。” 谁知陆文摇了摇头,在慕容白玉略有疑惑的眼神中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头,吐出二字:“一招!” “什么?” 慕容白玉微愣,不自觉的便要反问,然而两个字还未掷地,他的瞳孔便猛然紧锁,眼神之中全部被一只黑色的刀鞘所占据。 “好快的刀!”慕容白玉望着朝自己脸庞抽来的刀鞘,心中大为惊骇,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陆文为什么能够有如此快的速度。 他此刻身体本能的点出手中长剑,以剑身挡住如同雷霆攻势的长刀。刀剑接触瞬间,他便感觉有一股沛然巨力袭来,这力量几乎让他把握不住手中的长剑,不自觉的灵力运转,罡气催发,手中长剑变幻角度,以斜刺的方式欲将这股刚猛无双的力道化去一旁。 只见长剑将刀鞘化去,但是一道明晃晃的刀光突然抽出直奔他的脖颈,那绚烂刀光刺痛他的双眼。 他心头大骇,连忙抽剑反手去抵挡去而复返的斩向自己脖颈的长刀。然而长剑刚刚与长刀接触,那股刚猛无双的巨力却并未如同想象中袭来,反而是借着自己的力道径直弹了出去,以长剑为中心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半圆弧,往自己背后而去。 “不好!” 他瞳孔微缩,他刚才一直在注意长刀,如今回过神来惊鸿一瞥,且发现眼前的人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大骇之下,他连忙左右去看,要寻陆文的踪迹。 而这个时候,一丝寒意突然接触到了他的脖颈,这令他浑身寒毛倒竖。 生死危机之下,慕容白玉不自觉的催动体内灵气,罡气透体而出,要抵住砍向脖颈的长刀,然而罡气刚刚催发,他便感觉到那丝微凉已经消失,只留下一道缓缓传来的声音。 “一招!” 这次慕容白玉听得清清楚楚,而且也明白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他倒持长剑回过身,只见周身罡气催发,白色衣袍猎猎作响,气势非凡。只是脸上却没有了刚才的笑容与自信,看着不远处拄着长刀,带着微笑的小道士。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混搅在一起,令他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一招! 自己这位先天修士竟然败给了后天武者。 他的眼神中的神光逐渐黯淡下去。 ‘当啷’一声,长剑坠地,将鸦雀无声的现场猛然惊醒。 “是白玉师兄赢了吗?”有外门弟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刚才两人的交锋,在场的所有外门弟子几乎都没有看清。不过所有的内门弟子连同外山执事都惊骇的望着台上的两人,刚才的招式在他们的内心之中不停的反复播放,他们还未从震撼中复苏过来。 足足十几息过去,有些外门弟子才反应过来。 慕容白玉师兄似乎输了。 输给了那位默默无名的小师叔祖,而且只是一招! 那位还只是后天境界的小师叔祖竟然一招将当代青城弟子中仅次于王真的慕容白玉击败了?! 不仅如此,就连高悬在天空的十一位山主也有些错愕。 良久,第二山主石景收回目光缓缓道:“白玉太托大了,小瞧了对手。” “不过这位小师叔的肉身力量完全不像是后天境界的人,但是从周身又看不出分毫的罡气波动,真是怪哉,怪哉。”第十山主抚着长髯丝毫不掩饰目光之中的好奇之色。 而其他山主也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若是先天境界有如此强悍的肉身到还好,但偏生他们又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罡气波动。若是后天境界......这样恐怖的肉身又未免太过出乎意料。 纵然他们见过无数天骄,也未曾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况。 “而且刀法也已经抵达了小成境界。”第九山主温候突然开声说道。 其他山主微微一愣,但想起刚才的一刀,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他们刚才都震撼于那肉身力量,但如今想起来,那浑然天成的一刀也绝不是入微境界能够使出来的。 “师叔祖这是不声不响又为青城发掘了一位人才啊。”第九山主笑着说道。 其他列位山主向下望着拄着长刀站在擂台上的陆文,眼神都流露出几分复杂。 擂台上。 慕容白玉沙哑着声音开口道:“刚才那一刀叫做什么?” “无名。”陆文一摊手,刚才那一招只是随机应变。硬要说的话也只是使用了《断水更流》刀法的一种劲力变化。 “无名吗?真是个好名字。是弟子输了。”慕容白玉沙哑着嗓音说罢,躬身朝着陆文作揖,然后一步步走下擂台,然后径直往武德林大门走去。 站在擂台上的陆文有些凌乱,“我说的无名是没有名字啊,你别随便给别人的招式起名字啊!” 陆文转头看了一眼擂台下面数千弟子看着自己的眼神,他知道自己该下擂台了。自己来武德林也只是想试试先天高手的武力值,虽然过程有几分波折,但结果已经达成。虽然还想在武德林看看这些内门弟子的大比,但是如今自己眼见已经成为众矢之的,还是赶紧脚下抹油的好。 念及如此,陆文拿着长刀,拾起刀鞘,来到擂台边准备脚底抹油。 “弟子王真,还请小师叔祖不吝赐教。” 一道声音突然从陆文背后响起。 第一百四十八章 青莲十二景剑 云雾缭绕在落霞山尖,山林间有梅花鹿跳跃奔走,鸟鸣响彻山林,一挂奇绝瀑布倒挂云端如天河倒悬浇灌人间,在落霞山攒了一片秀美恬静的湖泊,任谁看了都不禁要赞叹一声‘好一方奇山秀水’。 半晌腰处,三间竹屋前是一片河泽大湖,湖边垦着十几亩土地都种植着各式的草药与粮食,有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窝在竹屋前两只竹椅的其中一只上,身上盖着一只斗笠,眼神微阖,似乎在小憩,身旁的竹桌上还摆放着一些干果。 自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那脚步在距离老者十丈外驻足停留了一会,似乎看老者没有反应,便径直来到老者身旁,一屁股坐在了竹桌对面的另外一张竹椅上,伸出一只净白红润的手从桌子上抓了一把干果,也有模学样的躺在了这竹椅内,那长长的白须搭在身上仿佛盖了一床白色棉被。 在一阵磕干果的声音过后,一道略显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 “师兄,好久不见喽。算算时间得有五十年了吧。” 沉默,酣睡的老者似乎没有听到。 那发须极长的老者也不在意,磕着手中的瓜果,自顾自的说着,“真是羡慕师兄啊。在山下玩了五十年多,逍遥自在,游戏人间。不想玩了,还有弟子专程大老远跑去南岭去接回来。平日里没事对着这一方山水,种种花,养养草,颐养天年,也没有什么烦心事。这样的好日子,咱可是一天都没有体验过呢。你说我还有没有机会体验一下这种生活呀师兄?” 说罢,老者扭头看向酣睡的袁老,眼见袁老似乎没有反应,这老者吃着花生继续说道:“也是呢,某人可是梁国剑神、人族的天门大修士,怎么会理会咱这青城一个小小的无名剑修呢。哎,若是当年早入门一天,那咱也是个大师兄,说不准也能混个青城剑神的名头去山下红尘吸引众多门派圣女仙子们的青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袁老突然开口,打断了这位老者话茬。 “去守塔。”老者笑呵呵道。 “滚。”袁老简洁的吐出一个字。 “......” 老者顿时横眉倒竖瞪着袁老,从主义上跳将起来,长长的须眉都张扬起来,好像白毛狮子炸毛,“好你个袁老匹夫,不就是早入门三天,混了个大师兄的名头吗?五十年前你一走了之,害道爷守那鸟塔五十多年。真以为道爷不敢揍你是吧!” “来呀。”面对老者威胁,袁老轻轻吐出两个字,然后翻了身继续睡,一副躺平模样。 “袁无耻,无耻之尤!五十年前你个祸害没死,真是老天爷瞎了狗眼。”老者被袁老两个字挑拨的气急败坏,暴跳如雷。 “也罢,道爷不欺负瘸子,谁会跟一个强行施展十二楼把自己弄残废的瘸子计较呢。”老者重新坐在竹椅上,自顾自的嘟囔着。 袁老睁眼瞥了一眼这老者,出声道:“就你这张嘴能活到现在,真是祖师爷庇佑。” “可不是嘛。”老者摊了摊手,淡然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呦。” “.......”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袁老翻身从竹椅上坐起,将斗笠戴上,然后朝着躺在椅子上的老者问道。 “太岳山脉底下的那玩意有苏醒的迹象,这次恐怕动静会大一些。”老者吃着瓜果,边吃边说。 袁老望着老者,微微皱眉:“什么时候?” “就在近几日。我守塔时很难分神出来注意外面的事情。”老者的神色语气微微有些严肃起来,“到时候青城山就交给你,还有那几个小家伙了。” “好。”袁老点头应下。 就在这时,袁老突然间心有所感,转头目光看向第一山的方向,眉宇有几分微皱,似乎在疑惑。 而那老者动作与袁老几乎同步,目光紧盯着第一山的方向,口中喃喃道:“刚才那是十二景剑,还有绿霞剑罡?” 他扭头看了一眼紧皱眉头的袁老,两位老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意思,只见两人的身影化作流光冲天而去,几乎眨眼间便消失在落霞山,径往第一山去了。 ....... “弟子王真,还请小师叔祖不吝赐教。” 一道声音缓缓响起,声音虽然不大,却让武德林数千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宛若响彻在耳边一般。 陆文缓缓回过头去,望向站在擂台另外一边白衣胜雪的身影。 刚刚入目,陆文微微恍神,仿佛眼前的不是人,而是一把藏匣宝剑,能够感受那身躯内滂沱的剑意,若是释放出来将要刺穿天穹。 两个月前,青城山天生剑心王真,剑法大成,天下闻名。 能以双十之数,剑法大成者,向上追溯还是百年前的青城山袁老剑神。梁国江湖已经隐隐将青城山王真与太玄宗李少君列为当代最为耀眼的天骄,其他所谓的天骄,在他们两人面前便黯淡无光了。 陆文看着王真。 剑法大成,是指剑法在技艺上达到了近乎于道的巅峰,已经将前人留下的剑术推演到了一个极境。 至于天人境,则是要在前人剑术的基础上,体悟出自己的剑道。从今往后以自己的剑道为主,其他剑术、剑道都只是对自己剑道的添补。 对于剑法大成的人来说,或许一辈子困于大成境界,或许一进入大成境界,就能接连进入天人境。 王真剑法大成,在外界人眼中,身为天生剑心的他抵达天人境界已是必然。再有几年光景,青城山就将出现一位剑法天人手持十二灵剑之一的灵台境剑修了。 台下数千弟子望着王真,皆流露出一副仰望天人的表情。若是说慕容白玉还是凡间的人,那么王真李少君之流,在他们眼中就是谪仙下凡,是冠压一世的天骄,不可与凡夫俗子同日而语。 “小师叔祖放心,弟子不会动用罡气,只使用两千斤的力道,若是有所超过,就算弟子输。”王真望着陆文,含笑说道。 闻言,陆文耸了耸肩,众目睽睽王真都如此说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缓缓将已经收刀的环首刀刀鞘脱下,持着长刀,目光灼灼的望着王真,眸子中有火焰逐渐燃烧起来。面对王真他不敢托大,刚才面对慕容白玉的那种偷袭的手段也无法再用第二次,只能以正面堂皇大势,破其剑意。意念一动,体内气血汹涌翻滚,竟然传出了一阵阵如江河奔腾的声音。 使得台下的弟子都惊骇的望着陆文,离得近的外门弟子更是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他们竟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灼烧感,仿佛陆文变成了一团炽盛的火团,他们没想到陆文的气血竟然澎湃到了如此。 “那就来吧,道爷也想看看,剑法大成到底是什么样子!”陆文目光如炬,气血涌动,全身上下各处竟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豆声音,一根根筋骨宛若弓弦被紧缩。 寻常武者是无法精准的控制身体的每一处肌肉的,但是陆文不同,在灰色空间内‘死’了不知道几百、几千次了。他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已经达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状态,能够控制身体上的每一处筋骨肌肉,能够最大限度的调集身体的力量,发挥身体的力量,这也是他在晋升搬血境时能够短时间内控制突然暴涨的力量的原因。 王真望着陆文的身体,目光也有凝重起来,如此摄人的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哪怕是他也无做到的,这位小师叔祖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 “小心了!” 陆文喊道,随后一道雷霆,猛烈地朝着王真劈去。 ‘小’字刚刚传递到周围人的耳朵里,只见台面上的陆文已经消失在原地,所有的外门弟子都看不清陆文的身形,唯有那些内门弟子脸色凝重的看着陆文,同时心中惊骇的想着,自己面对陆文的如此速度,能不能挡下。 “果然是刀法小成。” 王真望着这裹挟着无可匹敌气势的一刀,心中暗道。若不是这位小师叔祖刚才展示了小成境界的刀法,他也不会心中技痒要上台来拦下陆文。 青城山上剑法小成的剑修不多,而刀法小成的人更是没有。 他剑法已经大成,便想要见识到各式的其他的招式,来磨砺自己的剑法,以求早日抵达天人境界。 刀破长空,这凌厉的一刀朝着王真当头劈来。 刀法重劈砍,讲求大开大合的气势,如今陆文施展的才是《断水更流》的精髓。 而面对着霸道绝伦的一刀,只见王真退后半步,身形微转,同时右手持剑斜斜刺出,这一剑浑然天成,不偏不倚的点在了刀刃上,然后手腕一拨,只见这绝强的一刀就被拨弄了出去。 陆文也没想到王真竟能有如此精妙的一剑,借力打力,如此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自己的这一刀。 陆文被挑出去的身影以左脚为支点,以腰部带动脊椎发力,整个人身形一转,使得被挑出去的长刀如同流星锤一般,又以比刚才更强的力道挥舞了回来,朝着王真劈去。 刀剑交错,王真分毫未动,陆文则倒退出十数步。 而这时,那‘小心了’最后一个‘了’才伴随着金铁交鸣声音刺入周围人的耳朵。 “再来!” 陆文大喝一声,一步踏出十数丈,双手持刀朝着王真劈砍而去,动作大开大合。 ‘断水更流’刀法施展而出,刀势一波接连一波,如同泼天雨幕朝着王真袭去。 断水更流刀法,是叠加力道的刀法,共有八十一刀。一刀挥出,还未收回就借助上一刀的余力继续挥出,使得一刀更比一刀更重,霸道绝伦,在刀法中也是精妙绝伦的刀法。而且作为先天刀法,若是配合灵气罡气施展威力更胜。 昔日陆文不过炼皮境施展了施展了十八刀,就越级将一名锻骨境的山匪斩杀。 如今他力道远胜以往,不仅刀法小成,对身体的控制力更是不同往日,于是几息之间便接连挥出了十八刀,而且刀势延绵,丝毫没有负担,一刀比一刀更沉,化刀势为刀幕将王真彻底笼罩。 而王真面对着凶猛绝伦的刀势,就像是汪洋中的一叶孤舟,但偏偏不沾片雨。一柄长剑在他手中宛若有了生气,拨、刺、撩、削使用的出神入化,将陆文的雷霆刀法一一拦下。 眼见《断水更流》刀法来到七十八刀,纵然陆文力道绝伦,也感受到了绵延刀势之间有了几分滞怠。 反观王真,手持一柄长剑,在这刀势之中闲庭若步,将一招招无匹的刀势化为无形。 又是一刀挥出,积累了七十八刀的力道,这一刀已经超越了陆文所能控制力道的极限,他的骨骼内部传来呻吟声音,但仍努力控制的环首刀朝着王真斩去。 而一道堂皇剑光闪过,剑光刺痛陆文的瞳孔,令他不自觉的微迷眼睛。 ‘叮当’。 刀剑相交过后,陆文倒退出数十步,同时只觉得手中环首刀一轻,抬头看去,只见半截刀刃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反观王真还是站在刚才的位置,仿佛未曾移动,手中的长剑还绽放着锋利的光芒。 陆文站在原地恢复着刚才连挥七十九刀所消耗的体力,目光看向手中断裂处光滑无比的断刀,神色微凝,他知道自己不是王真的对手,但是没想到会输的如此之惨。 “老伙计,没想到今日你我分别的如此之早。”陆文有几分惋惜的看着陪伴自己许久的环首刀。 他将断刀插回鞘中,再看向对面一直未动的王真,心中涌出几分无力感。 先天后天,一字之差,差距太大了,尤其是面对王真这种几乎横压一世的天骄。哪怕王真不用灵气、控制力道,但双方的底蕴依旧差距太大。 “小师叔祖,你的刀法已经穷尽了。”王真看着陆文说道。 “你想让我认输?”陆文反问道。 “不然呢?”王真淡然的说道。 陆文望着宛若超级大反派模样的白衣王真,突然心道:“如果按照剧本来,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喊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或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来着。” 将心头的恶趣味压下,陆文转身对着台下十几丈外的一名外门弟子喊道:“将你的剑借我一用。” 那弟子一愣,在确定了陆文是喊自己之后,连小跑过来,将腰间的佩剑递给陆文。刚才的战斗,虽然陆文未伤到王真,但是陆文这位小师叔祖的强大也已经深深地印入他的心中。两位都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谢了。” 陆文接过长剑,道了声谢,然后‘铿锵’一声拔长剑出鞘,银光四溅,令陆文不自觉的暗道了一声‘好剑’,这把剑要比自己那二百锻的环首刀好的多,令他非常满意。 他放下剑鞘,持长剑转过身去面对一脸兴趣盎然的王真。 王真一副兴趣盎然的神色看着弃刀换剑的陆文,这位小师叔祖的年纪能够刀法小成已是难得,剑法又能有多高的境界? 但是当陆文持着长剑站定时,王真收起了脸上的玩味之色,他陡然发现这位小师叔祖身上的剑意竟然丝毫不输于刚才的刀意。 “剑法小成!” 天空之上,十一位山主惊骇的看着下方的陆文,面面相觑。 刀法小成已经让他们有几分惊讶了,但是剑法也达到了小成境界,便由不得他们不惊骇了。就连一直对陆文有所关注的第九山主温候与第十山主晏孤鸿都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们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愕然的神色。 王真看着陆文,脸色有几分凝重起来,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位小师叔祖还要比自己小上好几岁。 但是剑法、刀法皆已小成,这种天赋,就算是比拟自己,似乎也不遑多让。 “来吧。” 陆文右手持剑笑道。 “注意了!” 王真肃穆的说道,随后一步踏出,看似好像正常的一步,但是落脚时已经来到了陆文面前,手中长剑更是如同流星划过,不偏不倚的径直朝着陆文刺来。 看着这仿佛普通的一剑,但陆文却感受到了自己的气机已经被锁定,面对这一剑只能抵挡,无法闪躲。 不过陆文也没有打算躲。 长剑正要起手,但不知为何,面对王真这一无可躲避的一剑,陆文脑海之中竟然突然回想灰色空间中的那一道本应该遗忘的绿霞剑光。 玄之又玄,那一道绿霞剑光又在陆文脑海中重现,一股绝强的剑意突然字陆文周身冲天而起。 这突然出现的磅礴剑意令王真露出惊愕的神色。 刹那间,只见青城山半山腰处竟有一道绿芒亮起,这绿芒转瞬间便从天而降,径直朝着王真而来。 这一变故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就连十一位山主都未能反应过来。 绿芒裹挟着冲天剑意朝着王真而来,使得武德林内所有弟子的长剑都微微颤抖起来。 面对这绿色剑芒,王真再也顾不上刚才所说的不得使用罡气,周身剑罡鼓动,手中长剑剑罡缭绕,径直与这绿芒撞击在了一起。 叮! 一声清晰的剑鸣声率先充斥到了所有人的耳中,然后便是一股绝强的劲风以王真与陆文两人为中心,朝着周围席卷而去。 而这时,十一位山主也反应过来。 第九山主温候反应最快,身形一闪来到场中,伸手屈指一弹,那裹挟着无双剑意的罡气劲风便消弭不见。 而他凝重的目光也看向擂台上的陆文。 这时其他十余名山主也降落到武德林内,目光看向场中的两人,尤其是陆文。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两位小辈争斗,怎么会引来绿霞剑的剑罡。 不光是十一位山主,陆文此时也吃惊于刚才自己的那一剑,而且他如今回想起来,发现自己的脑海中竟然有了一点对于袁老那一剑的记忆,这令他震惊。要知道他在灰色空间被斩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可依旧没能在脑海留下任何印象,这让他猜测是因为剑法太过高深,以至于自己根本记不住。 就好像一个小学生是记不住高数题一样的。 但是如今自己记忆中竟然有了一丝关于那一道剑光的记忆。 “这是被劈的多了,所以记住了?”陆文胡思乱想。 这时,从天空中落下两道流光,赫然是袁老以及那位长须老者。 十一山主看清来人,连忙上前执礼作揖,“拜见袁师叔祖,洪师叔祖。” 众多内外门弟子见状,连忙作揖,口呼:“见过太师叔祖。” “不必多礼。” 洪辰一摆手,然后同袁老转身看向擂台上的陆文与王真两人,沉声问道:“刚才那一剑是谁施展出来的。” 王真下意识的看向陆文,洪辰与袁老看向陆文,心中都有几分惊讶。 王真天生剑心而且在剑阁闭关不知道多久,若是说有人能够施展十二景剑还能引动绿霞剑罡,除了第九山主温候之外,他是最有可能的。 但是现在看起来,施展出刚才那一剑,引动绿霞剑意的人,似乎不是王真,而是陆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古迹出世 “刚才那是我留在陆文身上的剑意,若是他遇到危险时便会被动触发,引动绿霞剑意守护,并无大碍,大比继续吧。”袁老转过身来对着十一位山主说道。 “是,师叔祖。”十一位山主作揖称是。 随后在众人目光之中,袁老与洪辰两位师叔祖化作一道流光,将陆文带回了落霞山。 唯有第九山主温候目光深邃的看着冲天而去的流光若有所思,等他觉察到王真靠近自己时,才扭过头去。 “刚才那一道剑罡,感觉如何?”第九山主温候笑问着正朝自己作揖的王真。 “剑道一途,永无止境,弟子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王真身上有些凌乱,发丝散乱,衣衫不整,但是整个人宛若被淬炼过一次的长剑,周身的剑意似乎更加凝练。他的语气决绝,目光之中充满了坚毅的神色。 温候见状微微点头,自己这位弟子有一颗坚定的向道之心,同时也有不妄自菲薄的谦逊,这两种品德在修士身上都是难能可贵的品质,这让他对这位弟子的未来微微放心下来。 他见过的天骄很多,见过的夭折的天骄更多。 落霞山,两道流光落下。 而陆文只觉得耳旁风声呼啸,猎猎作响,搅得他头脑都有些昏沉。 “小子,刚才那一剑是怎么回事?”洪辰不登陆文缓过神来,便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脸上挂着兴趣盎然的神色。 待看清这老者,以及那垂髫到膝部的花白胡须,心头一惊。 这位老者不就是那位整日端坐在第一山藏书塔内的老者吗?刚才他也听到那十一位山主对这两位的称呼,心中猜测这两位恐怕是师兄弟的关系,不过两人的关系自己也不知道,于是也就没有执礼称呼,生怕叫错了称呼。 而袁老也在一旁看着,脸上也挂着与老者几乎无疑的神色。 于是陆文也就一五一十的将来龙去脉给两位老者讲了,只不过是将灰色空间的存在隐去了。 “怪哉,怪哉。一个小小的后天武者,竟然能够记住青莲十二景剑的剑光,甚至还能够在施展剑术时不自觉的将这寄存脑海中的剑意牵引出来,与绿霞剑形成共鸣,引动一分绿霞剑光出来。”洪辰老者捻着自己胡须,明亮的眼睛盯着陆文,对自己这个小师侄充满了兴趣。 被洪辰师叔看着,陆文也不敢动弹,毕竟眼前这位老者看着和善,但是此前从未听说过此人的名号,恐怕也是青城山隐藏的战力,而且作为师尊的师兄弟,最少也得是灵台境的修士。 不过陆文也将洪辰师叔的话记了下来,心中暗道:“原来师尊施展的剑法叫做青莲十二景剑。不过青莲跟青城山有什么关联?为什么不叫座青城十二景剑。” 洪辰似乎看出了陆文的想法,旋即说道:“本来有些事情你还不应该知道,但是你剑法小成,日后剑法天人也有希望,便与你说说。我青城剑法何止千余种,但是镇宗剑法只有青莲十二景剑。而这青莲十二景剑也不是普通的剑法,想要学习的门槛便是剑法天人。” “学习的门槛是剑法天人境界?!”陆文闻言也不禁骇然,天下剑法何止千万,他也不是一年前在陆家那个没见识的少年,但是需要天人境界才能学习的招式却从未听说过。 见陆文的骇然表情,洪辰一捋胡须似乎早有预料,脸上笑容增添几分,继续说道:“世人都知道我青城山有灵剑十二柄,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青莲十二景剑修炼方法便藏在这十二柄灵剑之中。只要剑法抵达天人境界,便能够进入剑阁,若是能够获得任意一柄灵剑的许可,便能够修习灵剑之中的青莲十二景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方法能够修炼这剑法。” 洪辰的话听得陆文有些愣神,这种修炼功法途径让他惊讶。 原来青城十二灵剑不仅仅是镇宗灵剑,还是镇宗功法。 “这个秘密你可要藏在心底,若是走漏出去。老夫可要代师兄清理门户了。”洪辰望着陆文突然笑道。 陆文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如同山岳压顶,连呼吸都紧蹙起来,于是连忙将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 “哈哈,放轻松,老夫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如今可是我青城的宝贝,刀法剑法双双小成,老夫可舍不得动你这个宝贝蛋。”洪辰爽朗笑道。 “小道爷可不是什么天骄,任谁有个灰色空间,只要不怠惰修炼,刀法剑法小成不过是迟早的事情。”陆文脸上表情未变,心中却是腹诽道。 “洪师叔,师侄有一点不解,为什么我青城的镇宗剑法要叫做青莲十二景剑,而不叫做青城十二景剑?”陆文将心头疑惑说出。 “想知道?”洪辰露出几分神秘的微笑,望着陆文。 陆文使劲点了点头,露出几分希翼的眼神。 “我也不知道。”洪辰摊了摊手,哈哈大笑道:“若是你以后有机缘成就剑法天人,获得剑阁灵剑认主,就自己琢磨去吧。” 陆文望着开怀大笑的洪辰,不禁撇了撇嘴,感情自己这位师叔还有老顽童的潜质。不对,陆文联想到以前袁老的一些手段,不禁作出评价,敢情这青城山两位师叔祖都是老腹黑了。 不过也因此,让两位老者多了几分人情味,有了烟火气息。 “你小家伙不过后天境界,身体便如此壮实,比较起有真血血脉的妖兽幼崽也不遑多让,便是大部分的先天人族也没有你这样的身体素质。”洪辰拍了拍陆文的身体,扭头看向袁老:“师兄,你这是去了阵外斩了几只真血血脉给这小家伙天天洗澡?” 袁老佝偻着身躯将虬龙劲的功法给洪辰说了一遍。 听完虬龙劲的功法内容,洪辰宛若看妖孽一样看着陆文:“你这小子莫不是被哪里的妖魔伏身了?这种十死无生的功法你也能修炼成功?” 陆文尴尬一笑,说自己是附身也不错,毕竟这不是自己的身体。但自己若不是身怀灰色空间,也是万万不敢修炼这虬龙劲的。只是这种神秘的空间自己完全摸不透看不穿。但可以确认的是,这远远不是袁老或者洪师叔这种级别的修士能够制造出来的,因此就算说出去也没有用,反而有可能会招致大麻烦。 而且陆文冥冥中觉得这灰色空间或许与自己穿越有所关联。等以后修为更加高深了,或许能够通过这灰色空间中获得返回地球也说不准。 毕竟在地球上还有自己的父母姐妹亲人,这是陆文心中怎么也放不下的牵挂。 这位洪师叔又在落霞山同师尊寒暄了几句,便匆匆忙忙的化作流光遁走了。 “以后若是与人交战,尽量以刀法为主,剑法在灵台境前要少用。”袁老转过身来对陆文语重心长的说道。 陆文点点头应下,然后说道:“师父,我的剑法与刀法皆已小成,想下山去历练几番。” “不急,再等几日。” 陆文本以为袁老会很痛快的答应,但是没想到袁老甩下这么一句话。这反倒让陆文的盘算有些落空了,但是袁老的话自己又不能不听,而且看袁老不想多说的模样,陆文知道自己问也没有用,于是只能收起一肚子的疑惑,跟着袁老走进竹屋。 ...... ...... “白玉,白玉,你打开门来,让姐姐进去呀。” 夜晚的兑市慕容府府邸到处灯火通明,而慕容玉兰端着乘放有美食佳肴的托盘,站在朱红色的紧闭门前,焦急的呼唤着。 慕容白玉自青城大比之后,便回到慕容府并将自己关在了屋子内,不吃不喝。这种状况让慕容玉兰十分担心。 慕容白玉是第二山主石景的弟子,也是慕容府当代的最耀眼的天骄,而且有望晋升灵台境界,彼时慕容府的家族地位也将大大提升,可以说是整个家族的掌上明珠。而且他们姐弟情深,不然慕容白玉也不会冒着风险去为慕容玉兰出头,对待这么一个弟弟,慕容玉兰如何不关心。 而房间内,慕容白玉盘腿坐在床上,膝上横着一柄长剑,披头散发,眼神黯淡而且空洞,失去了焦距,面容枯槁,双手放在剑身上,完全不复白日里那自信的模样。 他是青城山的仅次于王真的一代天骄,但是却当着十一位山主,以及数千同辈弟子的面,被一招击败,这几乎把慕容白玉骄傲的内心彻底碾碎,同时也让他陷入了对自己剑术,对修行之路的自我质疑之中。 “小姐,家主回府了。”一位扎着两个羊角鬓的小丫鬟慌慌张的跑进来说道。 闻言,慕容玉兰的脸上也闪烁过几分惊慌,高耸的胸脯也不禁剧烈起伏起来。 慕容青朝着别宛走去,步履极快。 最近几日,兑市内接连出现了十数宗失踪案件,疑似浮屠教妖人潜入,这使他每日忙于侦查案件,忙的焦头烂额。而今日下午,他得知在青城大比上,慕容白玉挑战陆文还被一招击败后,他是又气又担心。 气的是慕容白玉不识大体,与现在跟慕容府合作关系紧密的陆文起了冲突。 而担心的却是,慕容白玉被陆文一招击败。初闻这个消息他也几乎不敢相信,这位平日里看起来有些不务正业的青城山小师叔祖怎么会如此厉害?但是事实已经发生,他便担心慕容白玉会不会因此遭受打击,尤其是听闻白玉自闭于房门内,更是担心慕容家这个唯一的天骄心生魔障。 身为修士,慕容青很清楚魔障的可怕之处。 不多时慕容青走入慕容白玉居住的别宛,慕容玉兰早已经等待多时,此时见慕容青进来,她原本稍稍平复的心情更加忐忑起来,低垂着头颅不敢看自己的父亲。 慕容青不看慕容玉兰,径直掠过,然后快走几步来到紧闭的门前,当他察觉到房间内的气息还算平稳之后稍稍有所放心。 他转过头来对慕容玉兰说道:“走吧,不要再此打扰白玉了。这一关,需由他自己渡过。” 等周围的丫鬟都散出小院,慕容青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慕容玉兰,训斥道:“不让人省心的东西。若是你弟弟稍有差错,就自己去宗祠请罪吧。现在给我滚回去待着,三年不许出门。” “遵命。”眼中含泪的慕容玉兰怯怯的应下,然后退走。 等她回到自己的别苑,进入房间,眉头微皱,朝周围的丫鬟问道:“那人去那了?” “回小姐的话,姑爷刚才出去了,说是要为小姐去熬制八宝茯苓汤。” 闻言,慕容玉兰微微点头,只觉得委屈的心中有好受了几分。这个时候一股干呕感觉突然涌上心头,她连忙伸手捂住嘴,静歇了十几息后这干呕的意思才消退。 “小姐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寻医师来。”丫鬟上前关心问道。 “无妨,只是有些累了,为我准备些热水,我要早休息了。”困倦之意涌上来,慕容玉兰伸手抵住自己的头颅。 而就在慕容府内,一处地下密室之中,烛火幽幽,空气之中散发着阴暗潮湿的味道。 密室之中一个女子衣衫褴褛的被五花大绑在床上,她的眼神黯淡但充斥着恐惧,但是被固定住的头颅只能看向被烛火映照着忽明忽暗的生有青苔的天花板。想要放声大喊但是嘴巴却被堵住,而散发不出来一丁点的声音。 “小子,这女子体质属阴,虽然不及传说中的纯阴之体,但是要比普通的百人还要大补。等你吸收完她的精气之后,距离先天就不远了。”这声音苍老沙哑,仿佛两块砂石摩擦,极为难听。尤其是言语之中充斥对生命的模式,仿佛女子在他眼中就如同一件器皿。 闻言,女子连忙剧烈的挣扎起来,但就像是被蛛网粘住的极力挣扎蚊虫,求生的欲望不过是死亡前的甜点。 站在密室中的梁幼宁望着被五花大绑眼神绝望的女子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不舍。 “老师,其实我不介意去寻那些恶霸罪犯,如今我的修为进境已经够快了。”梁幼宁转头看向浮在空中的戒指,不忍的说道。 “荒唐,你又妇人心肠。我说了多少遍了。什么罪犯?什么良人?善恶不过是强者为弱者制定的规矩,想要成为强者,首先就是要打破这规矩。记住这世界的本质没有善恶,只有强弱。 你不强大,就会变成他人刀俎,任人鱼肉。古往今来,不外如是。难道你忘了最初时对我说的话吗?”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中的低语,穿透梁幼宁的灵魂,使他挣扎的眼神变得逐渐坚定起来。 “弟子没忘,弟子要变得更强,让所有欺辱过我的人,让慕容府,还有那贱人,都加倍的奉还回来。”梁幼宁眼神坚定的说道,眼中隐隐笼罩住几分血色。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动手吧。”沙哑的声音继续从戒指中传来。 梁幼宁来到床边,居高临下与眼神中充满绝望与恐惧的女子对视,眼神中再无不忍,血色逐渐侵染进入他的瞳孔,他微微一笑,柔声道:“别怕。” 女子流出名为绝望与恐惧的泪水,密室之中几分血色的雾气逐渐爬上了梁幼宁的身躯,并朝着床上的女子蔓延过去。 ...... ...... 三日后,青城山天降大雪、地龙翻身,放眼望去太岳山脉中无数直插天际的山体崩塌,大地被撕裂出一条条纵横百余里的裂纹,形成一个个可怖的峡谷。唯有青城山无碍,无数飞禽密布天空,走兽奔腾山林,最终环绕在青城山外,仿佛青城山成了庇佑生灵之地。 而地龙翻身之后,在太岳山脉深处,有无数垂髫光芒从裂开的峡谷中绽放而出,照映天际,将深处的太岳山脉映照成一片七彩霞光的世界。 落霞山上,皑皑白雪为落霞山穿了一层白衣。 而袁老也难得的穿上了他那一件纯白大袍,微微佝偻的身躯望着视野尽头的无数霞光。 “师父,那是什么?”陆文望着远处映照天际的霞光,那霞光仿佛有大恐怖,令他感到来自灵魂上的颤瑟,他不禁出声问道。 “大冢!战场!洞府!”袁老轻轻的吐出三个词,令陆文惊骇。 第一百五十章 一刀的后遗症 绚烂霞光在将太岳山脉照耀,映照天地使黑夜都亮如白昼,足足有一周时间才逐渐的消退下去。 而太岳山脉地龙翻身,放射出无数的霞光,在短短时间内传遍了梁国一十三州。人人都说太岳山脉深处有重宝出世,有大机缘在等待人们寻找,于是无数修士对太岳山脉深处都升起了向往之心,都想要去太岳山脉深处寻求机缘。 落霞山上,陆文坐在竹屋顶上眺望着西方,看着前几日散发无数霞光的太岳山脉深处,脸上有几分沉思的表情。 他本来打算在青城大比之后便离开青城山外出历练,但是却被这突入起来的地龙翻身以及无数冲天的霞光打断了行程。 而袁老拦下自己,让自己多等待几天,也让陆文怀疑自己这位师尊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根据袁老所言,那霞光是出世的各类古冢、古战场,以及古修士的洞府出世所牵动的灵气变化而出现的现象。前几日的地龙翻身,触动了一些埋藏起来的古迹,使他们重现于世。 这些地方潜藏着危险但也有大机缘,青城山也准备前去一探,这几日正加紧筹备,而陆文也将跟随青城的队伍一起出发。 陆文本来就打算前去太岳山脉深处,而古遗迹的出世使得太岳山脉的局势陡然变得复杂起来,所以陆文倒也不排斥跟随大部队一起出发,毕竟带队的是灵台境山主,会更加安全一些。 不过他神色依旧疑虑重重,他从胡涂哪里得知梁国是有大阵庇佑的。而之前陆家南岭天象巨变、地龙翻身,也是因为阵法不稳定。 而在那之后不久,就要天门境妖王能够窥视梁国境内,似乎抵御妖族的大阵变得薄弱。 那么现在太岳山脉深处地龙翻身,导致各种古遗迹出世,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是不是那个庇护了梁国人族的大阵出现了什么问题?而且这次的动静可远比陆家那边的动静要大,若是大阵被削弱,会不会有妖族进入梁国内? 答案是很有可能的。 陆文站起身来,遥望着西方的连绵起伏的山峦。他有预感,这次出行会不一般,或许会与妖族交锋也说不准。 念及如此,在忧虑之际,心中还生出了几分兴奋。他也只见过胡涂这么一个妖族,对于妖族心中当然也有几分好奇的。 陆文在落霞山静静等待着出发。 ...... ...... 而在兑市慕容府中,慕容白玉别宛中那紧闭的房门已经七日未开,有两个丫鬟每日都守在别宛前,就是要等待着里面的人推门。 ‘吱呀’一声,在那两个丫鬟疑惑的神色中,就见一只苍白的手将房门推开,随后就看到一道消瘦的身影提着长剑跨过门槛,自房门而出。 那两个丫鬟先是惊疑随后大喜,而当他们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后,却愣在了当场。 只见慕容白玉,脸颊消瘦,下颌上冒出了胡须,但最为显眼的还是那一头白了一半的头发。这与十日前那副意气风发的自然模样全然不同了,唯一的便是那双眸子似乎更加的亮了。 “少爷,您没事吧。”两个丫鬟望着慕容白玉的模样,小心问道,语气轻微,生怕惹到这变化极大的少爷。 “无妨,你们退下吧。”慕容白玉笑道,他的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给人的感觉便是温和,没有了之前的锋芒。 “是。”两位侍女点头应下,然后走出别宛,两人对视一眼,“走,我们快去告诉大小姐和家主。” 约莫盏茶功夫后,慕容玉兰便气喘吁吁地出现慕容白玉的别宛外,而当她略微激动的走进别宛,却愣在原地,目光停留在那触目惊心的白色发丝上久久无法挪开。 “大姐,你来了。”正坐在院内桌子前慕容白玉回过头去笑看着慕容玉兰。 “白玉,都是大姐不好,让你受苦了。” 慕容玉兰往前走到慕容白玉跟前,目光在慕容白玉消瘦的脸与白了一半的头发上掠过,伸手摸了摸他消瘦的脸庞,带着几分哭腔的说道。 “大姐,我没事。”慕容白玉笑道。 而这时,得到消息的慕容青也跨步出现在了小院内,当他的目光看到慕容白玉的白发,瞳孔一阵收缩,但是脸上并未流露出来自己的心境。但当他觉察到了慕容白玉周身的气息时,却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心境,脸上生出几分惊讶,连忙上前几步。 “玉儿,你晋升真息境了?”慕容青惊讶的问道。 “见过父亲。”慕容白玉微微执礼,然后抬头笑看着慕容青:“回父亲,孩儿已经晋升真息,剑法也略有进境,如今已经是小成境界。” 慕容青望着温文尔雅,仿佛变换了一个人的慕容白玉,双手微微颤抖,脸上的流露出欣慰的神色。 魔障是修行中人闻风丧胆的东西,但若是能够突破魔障,也往往大有收益。 被困在门槛中的慕容白玉经历此次魔障,反而因祸得福,顺利突破门槛晋升真息境与剑法小成境界,虽然不及王真,但是也远超其他青城山同辈的弟子,未来晋升灵台境的机会也大了许多。 “如此甚好,甚好。这几日天象巨变,太岳山脉深处更是地龙翻身,有无数古遗迹因此出世。为父得到消息,山主准备挑选弟子亲自前往青城山深处寻找机缘,如今你出关正好能够一同前往,寻找机缘。”慕容青兴奋道。 慕容白玉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对慕容青说道:“孩儿准备先去拜谒师父。” “去罢。”慕容青点头笑道。 慕容白玉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同慕容青与慕容玉兰微微持礼,便提着剑往外走去。走出别宛大门时,正好看到在门外等待的梁幼宁,便抱剑微微持礼,而梁幼宁也连忙回礼。 等慕容白玉走远,梁幼宁发现后背出了一层细汗,刚才与慕容白玉对视一眼,他仿佛看到了有汪洋剑意在慕容白玉眸子中奔涌,锐利的剑意直刺他的眼睛。 而这时慕容青与慕容玉兰走出别宛。 “拜见家主。”梁幼宁躬身持礼。 “嗯。”慕容青斜瞥了他一眼,然后便离去了。 “谁让你来的。还愣着作甚,赶快回去。” 慕容玉兰皱着眉头训斥道,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梁幼宁在原地躬身许久,等两人走远他才站起身来,脸上神色平静,但是袖袍下的双手已握成了拳头。 ...... ...... 在西方的霞光彻底收敛的第三日,青城山的队伍准备出发了。 出发之前,陆文回望袁老,老黄马则站在袁老身旁。 陆文回望穿着麻衣灰衫草鞋的袁老。背比以前更加佝偻了,原本黑白相间的头发,如今白发也越来越多,这些变化虽然微小,但逃不过他的眼睛与过目不忘的记忆。 他心中略有担心。自己在这方世界能够称得上亲近的人,一是陆甲,二便是袁老。 “师父,我走了。” 陆文踮起脚尖朝着袁老喊道,袁老则如往常那般朝着自己挥了挥手。得到回应,陆文又深深地看着袁老几眼,将那道佝偻的身影深深地印在心中,然后才转身离去,径往第一山而去。 望着陆文下山的身影快速的消失在视野内,袁老抬头看向西方的天空,半晌后伸手拍了拍身旁的老黄马,然后背着手转身朝着竹屋方向走去,老黄马也紧跟在一旁,那身躯似乎更加佝偻了。 青城山山门下的绿霞剑流淌着光霞,宛若一株灵植,绿意盎然,察觉不到任何的剑意。 此时山门前的玉台上站着约莫二十多人,从他们周身的气息看来,都是先天高手。但当看到陆文前来,他们都不自觉的看向陆文。无他,这位小师叔祖前几日在青城大比上的所显露的实力实在是太过惊人。 一刀秒了慕容白玉。 还触发了绿霞剑剑罡。 这让这位小师叔祖身上蒙上了神秘的面纱,他们都不敢轻视。 陆文面对这炙热的目光也有几分小小的傲然,不过他没在这群人中看到秦虎生、何胜元、顾玉三人的身影,这让他有些疑惑。 而这时他觉察到有一道身影正朝着自己走过来,扭头看去看去,他微微一愣。 看着头发半黑半白,背负长剑的慕容白玉,他微微愕然,没想到才十多日未见,慕容白玉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他警惕的看着慕容白玉。 毕竟上次自己让这家伙丢的脸太大,看他这头发就知道这十多天经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这万一承受不住,做出什么极端的应激反应也不是不可能的。 陆文看着慕容白玉到了身前一丈远,而他此时内心之中也已经警铃大作,浑身肌肉紧绷,死死的看着慕容白玉的动作,只待时机不对,就要拔腿跑路。 而周围人也发现了这一幕,都屏住呼吸,看着后续的发展。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却是,慕容白玉竟朝着陆文躬身作揖持弟子礼,然后起身正色道:“多谢师叔祖之前赐教剑法。日后师叔祖若有驱使,弟子定当竭力以助。” “自己那一刀是不是给他造成的心理压力太大了,让这孩子留下了什么后遗症?”陆文看着慕容白玉,心头闪过几分疑惑。 第一百五十一章 抵达山脉深处 就连一直盘坐的王真都不禁看向两人,陆文正欲回话,但是自第一山山巅的云层之中飞逝而下落下两道流光,打断了话茬。 于是陆文抬手,两人微微持礼,便一齐转头看向落在了玉台上的两人。 老者背长剑,髯须缥缈,宽袖道袍随风飘动,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正是第九山主温候。 另外一位虽然也穿着同样的道袍,一身傲然身姿被掩住,但是梳着云鬓,身后长发被一支朴素的玉簪束起,耳朵上挂着两只小巧的耳坠,眉眼间睥睨人间,宛若仙人般傲然,正是第十一山主。 “两位山主领队?看来这太岳深处要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危险。”陆文望着两位山主,心情微微沉重了一些。 第九山主温候目光在场中十余位弟子身上扫过,在掠过陆文与王真时稍作停留,然后开口说道:“本次出行,由我与第十一山主领队。你们都是我青城山的天骄,但是本次出行不同往日。前些时日山脉深处的异变你们也都看见了,如今山脉深处的局势错综复杂十分危险,所以你们都只许在外围闯荡,不可深入,都听清楚了吗?” “遵山主令。”陆文连同在场十余人躬身作揖齐声道。 温候微微颔首,侧头向身旁的第十一山主说道:“出发吧,师妹。” 第十一山主微微点头,素手微扬,只见白色的云雾从她的袖袍中飞射出去,迎风便长,等飞到半空定住不动时,已经化为方圆百丈的白色云雾了,云雾不断奔腾翻滚,仿佛真正的云朵。 “上去吧。”第十一山主对着微微发愣的众人说道。 陆文站在原地不动,那云朵真的能够站人吗?前世今生二十多年来的阅历让他不敢轻动。 王真负剑率先登上云朵,其他人跟随气候,施展轻功跃出二十多丈落到云彩上。 “师叔祖,需不需要我带你您上去?”慕容白玉侧身询问陆文,他知道这位小师叔祖还只是后天境界,但却被陆文婉拒。 望着慕容白玉如同一片鸟羽轻飘飘的登上了三十多丈高的云朵。 玉台上只剩下陆文,这吸引了第九山主与第十一山主的目光,前日这位小师叔展露出的天赋并不比在场的其他人要差,他们也好奇这位小师叔要怎么上去。 在他们眼中,只见陆文微微伏下身子,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的大弓,而两人神色露出异色。 还不等他们反应,就看到陆文抬起左脚重重在玉台上一跺,随后整个人如同飞矢一般径直飞出了三十多丈,然后稳稳的落到了云朵上。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看着玉台寸寸龟裂的古朴青石。 第九山主温候轻咳一声,露出了不太自然的笑容,对着第十一山主说道:“这位小师叔还真是有些.......异于常人。” “走吧。”第十一山主淡然道,两人飘然飞上云朵。 陆文登上云朵后,感受到来自脚下的踏实感,这让他有些惊讶,踩了几脚,云上有些软绵。而若是用力一脚踏下,这看似如同棉花的云朵竟也变得如同钢铁般坚硬,反震之力传回让他右脚有些酥麻。 真是神奇的手段,陆文不禁惊叹。然后寻了人群最后面靠近云朵边缘的偏僻地方盘腿坐下。 两位山主登上云朵,往陆文方向看了一眼,而这云朵也迅速升空,不过几息时间就穿越了第一山山巅的云海,然后往西方而去。 坐在云朵边缘的陆文回头看去,只见青城十二山正在视野中迅速的变小,速度堪比那艘流光宝梭的速度。 不过盏茶功夫,云朵便飞出了青城山以及青城八坊,而这时云朵上的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来到云边向下看去,稚嫩的脸上都露出惊骇的神色,便是陆文也不例外。 只见大地上无数山峦崩塌,大地被撕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还有些地方有地火涌上焚烧山林,烟气将白色云海都污染成灰色。这宛若世界末日的景象,让云朵上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自然的伟力,人力与天地相比终究是沧海一粟,浩海烟尘。”有的内门弟子喃喃失语。没有人反驳,因为地面上景象太恐怖了。 陆文则凝望着下方的景象,也不由的点了点头,很难不认同这个观点。恐怕就是袁老这种天门修士也无法造成如此恐怖的景象。 这个时候,前方的云海化作黑雾,无数雷霆在其中闪烁,声势浩大,响彻天地。 “前方是雷暴,都坐好了,若是掉下去,可无人为你们收尸。”第十一山主用淡然的语气说出令人汗毛倒竖的狠话,云朵上的弟子都连忙收回目光,在云朵上正襟危坐起来。 陆文看着噤若寒蝉的众人,心中暗道从怕死这点上来看,修士与凡人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差异。然后他起身从云朵边缘走到了云朵中心处盘腿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微阖双眼。 十几息后,云朵进入漆黑如墨的云海,原本如同仙境的云海此时化作噬人的凶兽,云朵只是一进入雷暴便立刻被黑云笼罩,所有的人都失去了东西南北的概念,轰鸣的雷音响彻耳边,是不是还有雷霆从云朵周边划过,极为骇人。 反倒是陆文坐在云朵上,脸色有些怪异,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肉身在这雷暴之中,竟然变得酥酥麻麻的,这恐怖的雷音在体内形成共鸣,似乎正在为自己淬炼肉身。而他看向周围的内门弟子,脸上都挂着惊慌的神色,明显没有人能够借助雷音淬体。 陆文猜测这或许是自己晋升搬血境时的雷音淬体所致,使得肉身与雷音有了共鸣。虽然也只是他的猜测,但却大有可能的,毕竟这虬龙劲与普通的功法不同,有着诸多的神异。 想明白了之后,陆文安静的打坐起来。 这反倒引起了端坐在云端前头的两位山主的注意,他们没想到在这嘈杂的雷暴之中,竟然也能有人安心打坐,这份定力已经远超普通弟子了。 等越过雷暴,陆文缓缓睁开眼睛,感受着这次雷音淬体的效果,虽然增长不明显,但也算是意外之喜了,他十分满足。 白云继续在云海上空飞逝,掠过无数高山大河,而太岳山脉深处的惨烈景象一直延绵,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范围之广令所有人咂舌。 望着下方的惨烈,陆文想起靠近地动边缘却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青城山,这山门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神秘。 西方的太阳逐渐落下,白云在云海间已经飞出几千里远,内门弟子也过了最初的兴奋尽头,已经没有人去关注下方太岳山脉内惨烈的景象了。 “快看!”突然有人喊道,令所有人精神一震,纷纷抬头看去,纷纷正色起来。 只见在视野尽头有无数垂髫的霞光逐渐涌现,哪怕有夕阳照耀也掩盖不下去,无数霞光与绚烂夕阳照相辉映,摄动人的心魄。 “到了!”所有人也察觉到了云朵的速度正在降低。 那些喷涌的霞光下面就是各类古战场、坟冢、洞府,以及绝地,正是他们本次前来的目的。 而这时白云的速度逐渐降低,并往下方的山脉快速落去。 十几息后,白云距离一处千丈的山巅不过百丈,而陆文也发现了在那矮山上已经有人了。 等白云在山巅落下,白云在空中缓缓缩小,而陆文也感觉到了身上出现一股托扶之力,距离地面不足十丈时白云已经化作一小团云雾缩进了第十一山主的袖中,而被托住缓缓降落的陆文也看清了山巅上的人,并且还在这群人之中发现了熟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各方来人 陆文等众人缓缓落到这千丈的山巅之上,向西眺望,能够看到那无数的彩色霞光弥补天边,仿佛就在咫尺。而那绚烂的霞光中仿佛潜藏着莫大的神秘与未知,令青城山的众位弟子都有些心有余悸。 原本就在山巅之上的人群中有两道流光径往天空中的两位山主迎去。 “白玦师妹的控云遁法可谓是出神入化,纵观梁国,难有人可以企及。”一位穿着朴素道袍背着阴阳桃木剑的老者迎向两位山主,笑着说道,边说边微微拱手。而在这位老者身旁也站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叟,看着已近花甲之年,也同样拱手持礼。 第九山主温候与第十一山主白玦也微微抱拳,随后四位灵台境高手就此寒暄起来。 陆文收回抬首看向天空的目光,那位背剑的老道陆文认得,乃是太玄宗灵台境修士,上次陆家之难,便是这位老道前往。而另外一位耄耋老者,想来也是太玄宗的灵台修士。 陆文目光看向了太玄宗留在山巅的八人,为首站在周围弟子前列之人,自己熟得很,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只见那人转头看来,两人对视。 只见这人一身灰色道袍,背负长剑,头上扎着道稽,虽然只是简单站着,但却仿佛与自然融合,与山巅花草树木合为一体,丝毫不突兀,正是那位名传梁国的太玄宗先天道体李少君。 陆文瞧着李少君,心头一凛,一年不见,这李少君明显要比之前进步许多,先天道体的异象开始显现。 他看过典籍,人世间存在着诸多奇异的体质,有种种奇特的奥妙。而先天道体便是其中之一,天生合乎大道,与自然同行,感悟吸纳灵气的速度极快,一旦出现便是不世出的天骄。若是不陨落,必定能够成就灵台修士。 而如今李少君身上有异象产生,或许距离灵台境也不远了。这让陆文有几分惊羡,毕竟虬龙劲什么都好,但就是一点,修行速度太慢。他自己距离先天境界还不知道要再过多久,距离灵台境就更加是遥遥无期了。 “那便是与王真师兄齐名的李少君?与自然合一,先天道体异象已经显现,或许他快要踏入灵台境了。” “灵台境那是这么容易突破的,去看看地榜前五十之数,都是上一代先天真息巅峰的的武者,欲入灵台而不得,苦苦求索几十年。” “但先天道体数百年难得一见,历代先天道体必能抵达灵台境界。” “快看,那李少君怎么朝我们这边来了?” 陆文身后突然有人惊呼起来,除了陆文与王真之外,剩余八人都抬头看向往这边而来的李少君,目光警惕。毕竟这李少君可是早就放出话来,要一登青城山与王真比试的。而且两位天骄在梁国一直都是被誉为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能够横压一代的天骄,如今两者争辉,不自觉的便被放到了对立面。此时两人相遇,难保不会争锋,爆发矛盾。 天空之上,四位灵台境修士正在交谈。 “不知道四大世家、大禅寺、泰稷学宫什么时候来?”第九山主温候笑道。 “想必也是快了,这次太岳山脉的动静太大,他们都坐不住的。”太玄宗的道人笑道。 第九山主温候看向西方霞光璀璨,温和目光之中也露出几分肃穆,颔首正色道:“这次大阵异动,在太岳山脉闹出如此惨烈的景象,只希望阵法不会被削弱的太多。” 太玄宗的皓首老道也微微颔首,感叹道:“希望不要重蹈五十年前的覆辙。” “但是我人族龟缩在这一隅,也太过被动了。阵法稍有异动我们便如惊弓之鸟。好像只等着阵破族灭,而我等却无能为力。”第十一山主微蹙着眉头说道。 “白玦妹子未与妖族交战过,须知妖族的战力远胜我人族,若是没有阵法,或许我等灵台境还能自保,但是那些普通人几乎毫无还手之力。龟缩一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之策。”负剑道人叹息一声。 “若是要挽救人族如今的颓势,或许只有传说中的法象修士才行。” “法象修士在典籍上只有千年前才有记载。千年以来再也无人成就法象境,随着天地灵气越来越稀薄,如今想要出现法象修士,太难了。”第九山主温候摇头。 “只能期待后来人中能有人超越前人,以解决我人族如今的困境吧。” 说道这里,太玄宗的两位道人不自觉的看向山巅上的李少君,而青城山两位山主也看向同在山巅上的王真。前者是数百年未见的先天道体,后者则是修为进境不输于昔日袁老剑神的天生剑心。 而山巅上,李少君走至陆文身前,躬身持礼,陆文也连忙躬身回礼。这让众人看的微微傻眼,他们没想到这位太玄宗的天骄竟然是来找这位小师叔祖的。 两人施礼过后,李少君才微微侧身朝王真连同青城山中人微微拱手,而众人也才恍惚过来,拱手回礼。 “一年未见,李兄境界更上一层楼,怕是距离灵台境不远了吧。”陆文笑道。 “灵台境需要开启识海,凝练元神,需要日积月累的修行,也需要一些机缘。并非易事。”李少君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开辟识海,凝练元神? 更高境界的信息不好获得,陆文暗暗记下。 两人寒暄几句之后,李少君才转过身来看向王真。两人对视,周遭的气势顿时一冷,众多先天高手都觉身上有寒毛竖起,陆文也觉得体内奔涌的气血突然一滞,连忙退出数步。 这两个人实力太强,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的先天修士。陆文注意到两人周围一丈内的青草都趴下了身子。 “同代中人,我只期待与你一战。”李少君开口笑道,随后略有遗憾的说道:“可惜这次有些特殊,不好动手。” “回山后,我会亲上太玄宗。”王真淡然道。 “好,我等着你。”李少君笑道。 至此,两人间的气势交锋才消失,那股子凌冽的冷气也消散在这山巅之上,被压趴的青草也直起身子,在风中摇曳。 青城山与太玄宗的十几位弟子也散去心中的担忧,他们生怕两人在这山巅上就争锋了起来。 这个时候,自东方天际飞来一朵璀璨的金莲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是大禅宗的人来了!” 陆文转头看向迅速在视野中放大的金色莲花,不禁响起了一年前在陆家看到一朵相似的莲花飞逝而去消失在天际,一时间许久未曾触动的心情竟有几分激动起来。 没过几息,只见又有五道流光自东方渐黑的天空中出现,紧跟在金莲后面,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这方山巅而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向西而行 东方天际,飞逝而来的几道流光吸引了众人目光,最前方的是一朵璀璨的金莲,散发着氤氲佛光,只是看着就让人的心情平静下来,似乎要普渡太岳山脉深处。 紧跟其后的还有五道流光,仔细看去,有人踩着一页纸张,散发着白色光晕,横渡长空。 还有金色真龙承载着几人,驰骋苍穹,散发着无边的威压。 其他三道流光则是一只大船、一方櫜旗、还有一只长剑,气势不输前面几人,都是灵台境高人。 “都来了。”第九山主温候笑道,“我们去下面等他们吧。” 说完,四人便从天空之中落到了山巅上,迎接来人。 金莲率先赶到,无边佛光垂髫而下,一股莲子清香紧随而至,还有无数低沉的佛音呢喃,似乎是佛陀念经,顿时让这座高山变成了一处佛门圣地。 陆文看着这般大场面。佛光临身,莲子清香,让他都不禁有几分心神摇曳,有那么一刹那甚至生出了要皈依佛门的念头。 这个念头转瞬而逝,但却让他立刻惊醒,坚守住心神方才无碍。 清醒过来之后,陆文望着这空中缓缓降落盛开的的金色莲花,心头有了几分警惕,心头也有几分后怕,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似乎被蛊惑,竟自愿要投入佛门,这佛门功法当真是诡异得很。 陆文踏入修行时间虽然不久,但是能够在心神上影响他人的功法,却只见过胡涂的幻术,今日遇到这佛门功法反而是第二遭了。 陆文转头看向左右,青城山与太玄宗两宗有不少弟子都收到影响,表情有些呆滞,受到佛光普照、佛陀低语的影响。 但王真与李少君两人神色如常,丝毫未受到影响。而白发的慕容白玉似乎也未受到影响,见陆文看过来,还面带笑意微微颔首。 李少君更是一脸嫌弃模样,低声说道:“那些佛门的秃驴就是如此,无论功法高低,气势派头一定要弄出来,唬人的很。” 陆文想起了胡涂昔日传授给自己的【天狐幻术】,其中就有描述,外部的环境对于幻术能否成功起着重要的作用。 再看这佛门登场,声势浩大无比,便是不施展幻术都能将不少人唬住,若是搭配幻术,更是事倍功半。在联想到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想来是佛门中也有幻术。 幻术虽有各有差异,但是也有许多共同之处。 念及如此,陆文觉得自己以后或许也要有气势一些,至少不能看起来就像个无名小卒。 这个时候,一道清澈剑鸣传来,使得两家道宗的弟子都立刻清醒过来,不少人清醒过来后,心中后怕,惊惧自己竟然失神,这若是与人交战,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时,只见第九山主温候背后飞雪剑微微轻鸣,一道白色剑芒飞出,直奔那天空中的金莲,剑光所到之处,佛音消逝,剑鸣长响。 那佛光似乎忿怒,光芒大胜,隐隐间在天空中凝聚成一尊没有五官的无面佛陀,伸手就要抓住白色剑光,但是却被掌中剑光轻易扫落手指,逃出擒拿。 佛音重现,却蕴含无边愤怒,似乎想不到还有人敢挑衅佛陀威严,佛光璀璨,残缺手掌重新凝聚,然后两只大掌就朝着剑光合掌拍来。 剑光与无面佛陀正在争斗,一声龙鸣从远处天际传来,然后就看到一条虚幻的五爪金龙飞来,无边光芒照亮山脉。在一旁看着剑光与佛陀的争斗。 不多时,大舟、纸张、櫜旗也来临,与金龙并列,注视着佛陀与剑芒的争斗。 由无限佛光组成的佛陀虽大,但剑芒锋利,根本捉拿不住剑芒,反而被剑芒消减压制。 陆文站在山巅之上望着天空中高逾数十丈佛陀与三寸剑芒争锋,心中骇然。他见过的灵台境修士不少,但从未见过灵台大修士争锋,寥寥几次看到已经是惊为天人。如今终于近距离看到了灵台境修士真正的争斗,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惊诧。 剑芒飞渡,无面佛陀,这已经是超乎陆文想象力的神通手段。 难怪灵台境修士如此稀少,无数先天武者卡在瓶颈不得寸进。 先天与灵台虽然一步之差,但若是突破了,便是云泥之别。 “入了灵台境才真正能够称得上是修士,不入灵台,终是凡俗武夫。”慕容白玉望着蔚为壮观的景象,黑白发丝随风飞舞,喃喃自语道。 陆文听着慕容白玉的话,微微点头,有些赞同,更有几分神往。 “温剑主,慧明法师,这边靠近古代遗迹,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恐怕会打草惊蛇。”书页上传出一道温文尔雅的声音。 闻声,白色剑芒返回,落在了温候指尖如一条白色小蛇不断游走,然后消失在他的袖袍之中。而那尊有佛光变化的无面佛陀也缓缓隐没收缩,连带着漫天佛音与莲子清香收缩回了那朵金莲内。 金莲落在山巅之上,如同莲花盛开,然后渐渐淡化消失,露出里面的几位僧人。陆文翘首看着,但当看清楚金莲内走出的几人时,却有些眉头微皱。 他听说大禅寺会有两位灵台修士前来,其中之一便是慧空和尚,便以为慧空老和尚与何甲会来,但是在这几人里面却未发现慧空与何甲的身影,让他有几分失望。 而这是百米金龙也靠近山巅,在落下后怦然化作漫天光点消逝,露出数道身影。 正垂首思考的陆文觉察到有人注视自己,抬头看去,却正好与一道视线交错,倩影远远站着,眸光流转,见陆文看过来,脸上流露出几分笑意。 梁采薇?陆文微愣,梁采薇是梁皇长女,一年前在青城山代天子祭天,陆文与之有一面之缘,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陆文扫视过去,发现有恨天刀古长空,还有一位身穿蟒袍的中年人,眉眼间自带威严,不怒自威。 看来这是皇族梁家的人了,陆文心道。 而这这时,大舟、櫜旗、书页、长剑也飞过来,在山巅落下。 大舟约莫有青城山流光宝梭三分之一大小,落在山巅掀起烟尘,数人从船上走出,大舟旋即化作一只小船落到其中一位老者袖袍中,而在他后面的几位青年中,齐昌平背负巨剑俨然在列。 这应该是便是四大世家之一的齐家。 那张十数丈的书页落地时化作突然变化化成了一个漆黑如墨的‘御’字,渐渐缩小,落入为首中年男子身后一只五六尺长的巨笔笔尖中,中年男子身穿儒袍,颌下有小撮髯须,一派儒生风流。 陆文目光看去,在男子身后的青年人中也有三位熟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陆仙语、陆芝双两位陆家大小姐,还有泰稷学宫仁义双剑之义剑的何生秋。想来这就是闻名已久的泰稷学宫了。而陆文还注意到,在何生秋身侧,还有一位负剑的男子,虽然身穿儒袍,但身上有着极强的剑意,想来就是仁义双剑之仁剑左元了。 而那方櫜旗落下,露出几道人影,人人披甲执锐,散发出一股精悍之气。为首者更是一位穿着甲胄的女子,虽是女子却杀气凌然,隔着数十丈陆文都仿佛能够闻到她身上的血腥气味。这让陆文微微心惊,尤家身在西北,偏远荒凉,还要与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北莽争斗,于是妇孺老幼都能征战,如此看来,果然不假。 而那长剑落下,露出几位熟人。 长剑上的人正是陆文穿越以来的宗族陆家,此时陆文看过去,为首的灵台境是一位陆家灵台修士,陆文曾见过。而在他身后的几位先天武者中,陆文则看到熟悉的陆风华,昔日在陆家前往南岭,自己还承蒙陆风华指点几招。 此时,梁国四家四宗,八大传承千年以上的顶级势力齐聚这小小的太岳山脉伸出的无名山巅上,光是灵台境修士就有十位之多。 “温剑主许久未见,还是这般锋利啊。”身穿蟒袍的梁家灵台笑道,同时微微持礼。 “九王爷谬赞了。只是与慧明大和尚好久未见,忍不住就想切磋切磋。”温候回礼笑道。 “慧明和尚,怎么就你一人前来?慧空老和尚呢?”太玄宗的皓首老者看着大禅寺那位领头的大和尚笑问道。 法号慧明的大和尚,肥头大耳,生的白净,圆圆胖胖满脸笑意,宛若笑弥勒似的,看着便喜庆。 被问及的慧明和尚不急不忙的从身旁口袋中摸出一根猪肘,边吃边说:“慧空师兄近来苦修行,不能乘坐金莲。早于七日前就出发,步行而来,想来也应该快到了。” 慧明和尚吃猪肘吃的一嘴油花,陆文看的两眼发呆,这个世界的和尚是可以吃肉的吗? 陆文突然想起来,前世的佛门中有种说法,所谓的‘戒荤’乃是指戒‘五辛菜’,而肉类则称为‘腥’,佛门弟子原本是可以吃的,只是后来经过种种变迁,使得和尚连‘腥’也戒了。 望着慧明大和尚僧袍下一颤一颤的肚子,陆文猜测这大和尚平日里吃的肉食恐怕比自己还多。 而听到慧空和尚步行而来,陆文更是暗暗咂舌。 青城山、太玄宗、大禅寺三宗都是镇守在太岳山脉深处的,相隔都有几千余里。而大禅寺距离此地恐怕也要几千余里,步行而来,若不是慧空和尚是灵台境修士,恐怕最少得要两三个月才行。 “诸位,我等还是先去大阵边缘,视察阵法情况吧。五十年前,阵法动荡,使得灵台境大妖都能够破阵而入。这次异象较比五十年前更甚,恐怕也会有妖族趁虚而入,我们需要早早探查清楚。而且太岳异象已经逐渐传遍一十三州,如今各方势力,包括与妖族勾连的妖人都在窥探太岳山脉内部,未来这里会变得更加复杂。我来之前也已经调遣附近四州之军队往太岳开拔,把守各处要道,我等也会在三宗镇守三个月,以确保无虞之后再离开。”身穿蟒袍的九王爷神色凝重的说道。 “如此便好,九王爷想的周到。”第九山主温候笑道。 “慧空师兄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来,我等便先出发勘察阵法边缘吧。让这些小辈自行在古遗迹外围探寻,寻找机缘。”慧明和尚笑道,然后将手中猪肘敲骨吸髓后随手抛在山巅,伸手摸了摸嘴上的油花。 “我等也不用全去,可以留下些人来,也好接应慧空和尚。”第九山主温候说道,然后便转头看向第十一山主,“白玦师妹你就留下来接应慧空和尚吧。” 十一山主白玦微微颔首,她知道自己接应慧空和尚是假,庇护这些小家伙才是真,毕竟这些小家伙可以说是各家天骄,而山脉深处还有浮屠教妖人活动,难保不会有灵台境的修士出手来袭击这些小辈。 “师弟,你也留下来跟白玦师妹一起接应慧空和尚吧。”太玄宗耄耋老者对着桃剑道人笑道。 “好。”桃剑道人笑道。 很快,除了十一山主与桃剑道人留下,另外八位灵台修士化作流光朝着古遗址的更深处飞去。 “你们这些小家伙在此地休息一夜,明日便自行出去探寻机缘吧。”桃剑道人转过身来对着山巅上的小辈们笑着说道。 ...... 太岳山脉深处的一处山林中,大雪纷飞,风声呜咽,有块巨石下散发着灼灼火光,仔细看去有一老一小两位身穿僧袍的和尚正在在巨石下躲雪过夜。 小和尚伸手将放在火焰上烧的滚烫的铜钵盂取下,而仔细看去他的手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金辉,端着滚烫钵盂似乎也觉察不到炙热,在他的身侧还用丝带穿着一把三尺长的戒刀。 仔细看去,这老僧正是慧空和尚,而这小和尚正是何甲,只是与一年前的何甲相比已经截然不同了。 他眉心点着一点殷红,生的唇红齿白,皮肤白净,双眼灵动而蕴含神采,任谁见了都要叫好一声‘好一个俊俏风流的僧人’。 慧空和尚望着何甲手上散发的淡淡金辉,眼神流露出遗憾的神色,不禁开口问道:“选择金刚法门,后悔吗?” “不后悔。” 玄戒端着滚烫的钵盂将煮沸的雪水倒入慧空老僧身旁的钵盂,神色坚定而平淡,“红尘众生,苦海难渡,芸芸众生如临深渊,如置沸汤,处在水深火热中,阵外还有妖族窥视,弟子只愿能够为这众生出一份微薄之力,拯救天下众生脱离苦海,只要能够实现这一宏愿,弟子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慧空望着玄戒,心中触动,他招收的这位弟子,佛心之坚定,宿慧之觉悟,令他惊讶。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惋惜心痛。 在佛门之中有数种修炼途径,有佛陀、菩萨。但在这之外还有一种法门,乃是金刚法门,金刚怒目,修行极快,但因为容易被各种情绪所影响,因此非证觉宿慧的僧人不可修行,否则就要坠入魔道。 而且因为是佛门中的旁门左道,哪怕天赋再高,一生之极限也就是灵台境,因此几乎没有人去选择这条路,但是玄戒却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这条路,此等坚定的心智便是他也要惊叹。 ...... 南岭陆家,西北外宅管事府邸中,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正在自己的房间中收拾着包袱。 在一旁的丫鬟看着自家小姐收拾包裹,一副焦心的模样,“小姐,外面太危险了。您还是别出去了,而且要是老爷夫人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你要是再废话一句,我就把你卖给郑屠户的儿子。”陆婉有些不耐烦,转头露出虎牙威胁着小丫鬟。 闻言,想到郑屠户那整日留着涎液的痴傻儿子,丫鬟吓得小脸煞白,连忙捂住了嘴,不敢多说话。 盏茶功夫后,陆婉坐在梳妆台前换上男装,将自己打扮的似男子模样,将长发盘起系上竹冠,然后又取了一块方巾系在脖颈处,然后回身将早就收拾好的包裹背起。 然后就看到两道人影偷偷地溜出了房门,找了辆马车将两人拉到西北外宅的官道上,然后沿路辗转三天,来到了一座颇为繁荣的小城。 两人在城外下了车,小丫鬟在一旁看的焦急,此时也忍不住出声道:“小姐,要不然让绿环陪您一起去吧,在路上也好服侍您。” “这一路上不安全,你又不会武功,若是危险时还要我来保护你。”陆婉伸手为丫鬟理了理云鬓,然后从包裹中将一张纸摸了出来递给绿环,绿环接过纸张,只看了一眼便愣在了当场。 “这是你的卖身契。我偷偷溜走,若是被父亲母亲发现了,肯定要责罚于你。而且我这一行路上危险,你也不能同行。我在留下的信中写了,你是随我一起出去了,不用怕会有人来寻你。”说着,陆婉从怀中摸出几两碎银放在绿环手上,柔声道:“拿着这些钱财去城里做个小生意,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小姐!”绿环含泪望着陆婉。 豆大的眼泪从绿环小脸上流淌下滴落到尘土中,她吃吃走出几步,然后回望陆婉依依不舍。 “快些走吧。”陆婉柔声道。 绿环一步三回头的走入小城中,汇入人群。 陆婉直到再也看不到被人群阻隔的绿环,便转身离开了这座小城。 她想起了一个人儿,那个笑着说‘枝头向东’他便会归来的人儿,想到这人,她不禁贝齿轻咬,她这次出来便是为了寻求一个说法, 而她此行的目标便是位于太岳山脉深处的大禅寺。 她一路向西而行。 这座江湖今日又迎来了一位想要寻个说法的奇女子。 第一百五十四章 雾化灵气 夕阳落下,黑夜如雾气汹涌而来,仿佛有上古巨兽一口将这方天地吞入腹中,天光消逝,云海翻腾,不见银月。 而西方霞光绚烂,照亮山脉,群山脉中偶有野兽呼啸长鸣。 无名山巅,陆文看着八位灵台化流光往西方霞光遁去,几息之间便消失在视野之内。 他抬头望着黑色天幕,心头也泛起几分思考,来这方世界已经数年,这里的天空中白日里也有大日,夜间也有明月光照、星斗阵列。这个世界或许也是一方远离地球的星域?而自己是通过某地球上某代修士遗留的奇绝阵法才来到这个世界也说不准。 灵台修士就能御空而行,天门修士更是神威莫测。或许到了更高的境界,成为传说中的仙人,就能够以人力横渡宇宙,寻回地球? 陆文盘坐在山巅眺望星空,企图寻找记忆中熟悉的星辰,心中有几分希翼。 而此处山巅上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分属八家。这八大顶级势力虽然同为人族,但是往日里也算不上和睦友邻,底下也多有争端,只是因为妖族当前才团结起来,如今自家灵台修士都远去,又有两位灵台修士坐镇,令他们不敢放肆,于是便在这山巅上分了八个区域,泾渭分明。 陆文虽然有心找齐昌平等熟人叙旧,但看到气氛如此也就打消了念头,在原地静坐入定。 虽是入定,但在他心头则浮现出一副太岳山脉内部的地图。太岳山脉纵横二十多万里,宽出最窄两万余里,宽者更是可达四五万里。位于人族大阵内部的只有几万里,其余十几万里皆在大阵之外。 而青城山、太玄宗、大禅寺三宗镇守太岳山脉,也不过是自梁国境内往西一万余里的地方,三宗扼守北、中、南三处,各自镇守几千里的通道。 而八位灵台修士去大阵边境勘察,来回至少要有十余日左右。 而昔者胡涂给了自己一处太岳山脉内部的位置,据说是一处古修士的洞府,陆文将她给的坐标回忆起,不多时便确定了自己与那古修士洞府的大致方位。 “在西南处。“陆文睁开眼睛看向西南处的霞光,哪里的位于霞光边缘,十分黯淡。 同时陆文又看向山巅上两位盘坐的灵台修士。他隐约明白这两位灵台修士留下来的目的,毕竟这里各家天骄汇聚,若是出了事情,将会很严重,需要有人留下来守护。 但是有两位灵台修士看守,恐怕不能够自如行动。 陆文思索一番,准备随机应变,若是有机会便前往那处洞府探寻机缘。毕竟有一处现成的总比漫无目的的寻找要好。 寂寥山巅,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天色朦胧,于昨晚后半夜又降下大雪,山巅上风声呼啸,寒冷更甚于前几日,甚至有不少人身上罡气涌动用来避寒。 而陆文体内气血涌动,这些寒冷对他不成影响,甚至周围一尺内的地面都是干燥的,不见有积雪。 不多时,所有人都清醒过来,而第十一山主白玦与桃剑道人也站起身来,两人看向眼前数十位鼓动着罡气的年轻弟子,眼前这些人都是从人族万里挑一中拣选出来的天骄,下一代对抗妖族的重担将有大半将要放在他们身上。 在数十位弟子注视中,只见白玦素手一挥,就看到有数十枚玉牌飞射出来,然后缓缓的停留在每个人的身前。 “这玉佩你们随身携带,若有遇到危险时便捏碎,我与洪师兄便会立刻赶到。你们也不要走的太远,否则遇到危险我等我也无法立刻驰援。”白玦山主面无表情的说着,语气冷冽,仿佛寒冬。 看到白玦山主的模样,使陆文不自觉的朝着远处泰稷学宫的一道倩影看去,而那倩影似乎有所察觉,回过神来与陆文对视一眼,目光清绝,然后便又看向白玦山主与洪道长。 “还真是高冷啊。”被陆仙语看了一眼,陆文心道。反倒是因为陆仙语回看的这一眼,使得不少人的目光都注意到陆文这边,眼神敌视,带有恶意。 陆仙语是泰稷学宫弘文阁学子,又是陆家嫡长女,与两大顶级宗门世家都有关联,因此获得无数人追捧。 想明白这层关系,陆文才暗道大意。 这些目光恐怕就是陆仙语那些追求者的,恐怕自己如今在这些人眼中已经变成了潜在竞争对手,这让陆文暗暗叫苦,直呼上当。 正巧,陆文看到王真就站在身前不远,心中灵机一动,脚步微挪,便闪到了王真身后侧面,使得看上去就好像陆仙语刚才像是在看王真,立刻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便被牵引到了王真身上。 原本那些带有恶意的目光在接触的王真的瞬间便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敬畏。 这眼神的变化,叫施展了移花接木之术的陆文在一旁看的分明,心中暗道,果然无论何时,还是实力为尊。 而王真被突然的众多目光注视,微微皱眉,抬眸扫去,那些目光纷纷回避,不敢与之对视。 这是,那位背桃木剑的洪姓道长出声说道:“拿了玉佩便自行下山探索去吧,古遗迹凶险,你们最好是结队而行。要记住,无论收获与否,八日后回此处集结。” “是。” 不少人摘下玉佩,便结队出发了。 陆文也将身前悬浮的玉佩拿住,入手便是一股温润感觉传来,仔细看去,这玉佩是一整块纯白的玉石,还有一处小孔可供挂配,陆文随手将这玉佩收入怀中。然后与青城山其他几位弟子一同往山下赶去。 千丈高山,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来到了山脚。 王真背负长剑,转身对着青城山的弟子说道:“我准备去自行探索,你们几人结伴一起吧。” 说罢,还没等众人回应,就看到王真负剑而去,随意一步踏出便出现在几十丈外,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远处纯白的山林之中。只留下青城山列为弟子面面相觑。 “咳咳。”陆文则手捂口鼻咳嗽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然后笑道:“师尊令我到此处采摘几株药材回去。师命在身,便不与列位同行了,告辞。”陆文微微作揖,说完也学着王真那般不等众人回应,便闪身离去,往西南方向而去,十几息间消失在山林之中。 “白玉师兄我们现在该如何?”几位青城山弟子扭头看向慕容白玉,脸上露出难色。 慕容白玉黑白相间的发丝随风飘摇,他此时也有几分头疼,如今队伍中实力最高与实力最低的两人皆离队了。 面对几位师弟的注视,慕容白玉沉吟一阵,望着王真与陆文离去的方向,然后说道:“我们往正西方去探索,哪里霞光最浓,或许能够有些大机缘。” 确定了方向,青城山弟子周身罡气鼓动,纷纷往正西方的霞光璀璨处而去。 ...... 林海雪地,山峦环绕。 陆文飞驰在山林之中,每一步都能够跃出十几丈远,将鱼龙百转的身法发挥到了极致,如同一只身形敏捷的野兽,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如今他刀法、身法、剑法,三法入微,从技法境界上不输一些先天修士了。而且有着灰色空间,他进步的速度不会减缓。在天人境之前,一切的招式与技法都只是技巧方面的精进。 半天之后,陆文飞驰二三百里地,那霞光已经近在眼前。此时再看,才发现这些霞光并不是从某处喷洒出来的,而是漂浮在空气的云雾呈现彩色的霞光。 陆文小心翼翼的来到一处呈现七彩颜色的霞光面前,伸手往霞光探去,然后再收回来,发现手上有些湿润,但随即陆文就发现了面前霞光云雾的奥秘。 手上的湿润感很快消失,重新干燥,但陆文清晰地感受到有大股的灵气在刚才的一瞬间从手上涌入血肉之中。 “这些散发这光芒的霞光竟然是雾化的灵气?”陆文震惊的看着眼前由无数缭绕丝带般缠绕的散发着云雾的霞光,有些不敢置信。 以往修行,都是运转功法,以口鼻与气孔小心翼翼的从外界汲取微弱的灵气,浇筑在血肉之中。但是在这霞光中,灵气竟然结成雾状,漂浮在空中,置身其中,灵气就好像溢出的水不自觉的往身体内涌来。 这简直就是一处修炼的圣地! 了解到这霞光的奥妙之后,陆文再无顾忌,迈腿径直踏入霞光的范围内,然后就看到陆文从一处水缸大小的雾气中穿过,在他穿过之后,原本还有些浓稠的雾气转眼间就稀薄了不少,连带着霞光都黯淡些。 那些消失的雾化灵气自然是被陆文肉身所吸收了,他感觉现在体内灵气涌动,正在不断地填入周身的血肉与骨骼深处,淬炼着自己的肉身。在吸收了那一团精纯的灵气之后,他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饥饿的情绪,仿佛还要再吸纳更多的灵气,就好像生命的本能一样。 若是普通的后天武者,恐怕刚才的团雾气吞入体内,就已经‘吃撑’了。但是他的肉身远不是普通后天武者可以比拟的。陆文能够感受到,刚才吸纳的灵气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他望着远处山峦之中无数绽放霞光的云雾,眼神放光。 什么天材地宝?什么机缘? 哪有这实打实的雾化灵气来的实在? 陆文全力运转虬龙劲,整个人立刻化成一道人性自走的漩涡,只见周围的云雾都在缓慢的朝着他牵扯过去。 而他也不停留,信步朝着远处山脉走去,因为他看到哪里的灵气更加浓郁! 他一路走去,留下了一条没有了霞光云雾的道路,宛如专门在云雾中为他开辟了一条道路。 足足好半天才有云雾飘散过来,填补了云雾的空缺。 第一百五十五章 草屋门联 一处安静的山崖前,一大朵十几丈方圆的灵气从山崖前缓缓飘过,陆文此时蹲在山崖边缘眺望远方,见那灵气飘过来,竟如同触电一样,不自觉的往后挪动了两步,眼神望着那一大片绽放着霞光的雾化灵气,眼神充满忌惮的意思,仿佛在看毒物。 陆文以为雾化灵气本来是大补,但是他却忘了一句话,凡事过犹不及。 这句话只等他来到古遗迹内部,跳入了一朵方圆十丈的雾化灵气之后才想起来。 刚刚跳入那十丈方圆的雾化灵气,无数汹涌的灵气就如同遇到了宣泄口的汪洋,竟然把陆文定在云雾中完全动弹不得了,无数狂暴汹涌的灵气就好像闻到了血迹的凶兽往陆文身体内充斥而去,竟自行的按照虬龙劲的路线运行,差点将陆文体内的经脉全部撑爆。 幸好他肉体如妖兽大凶,迸发万斤力量,才一步一步如同顶着汪洋浪潮似的艰难,从雾化灵气中走出。 饶是如此,身体内的经脉也已经涨得不成样子了,全身下上都虚肿了一圈,令他找了一处雾化灵气进不去的山洞内打坐几个时辰,又抽刀对着山壁劈砍了几百刀,才将体内多于的灵气化去。 至此,陆文看到体积超过五丈以上的雾化灵气,都要绕道而行。 不过遭此一劫,也不能说全然没有收获,灵气宛若瀑布一般将他血气全然涤荡了一遍,使他明显感到自己的气力又提升了一截。 单手握拳,竟发出‘嘭’的一声音爆声音,竟造成了似乎能捏爆空气的奇景。 虽然实力有所增长,却也更让他后怕不已,若是当时跳入的是一朵二十丈的雾化灵气,今日恐怕就撑死在雾化灵气里了。 这也使他越发的小心起来,这里毕竟是古遗迹,表面上看起来是修行圣物的雾化灵气都有危险,更别提其他一些诡异的现象了。 蹲在山崖上,陆文一手攀着崖沿,探头看去,发现距离自己两三丈远处,生长着一株娇翠欲滴灵药,熟知草药的陆文知道这是一种补药,但是这补药要比寻常看到的还要粗壮一圈。 药草周围还有一圈人头大的灵气在环绕,仿佛两者是天生相依相存的关系。 陆文看着这灵药与灵气的现象,微微凌然。草药本就是天地之精华凝结而成,他们也如同人一般,能够从雾化灵气中吸引灵气,壮大自己。 陆文看向远处,只见山巅上有缭绕百丈的雾化灵气如同游龙一样,在山峰间游荡。 若是有大药能够把握好这次机缘,或许能够诞生灵智也说不准?陆文猜测着,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不慢,纵身一跃跳下山崖,在路过那草药时将草药连根拔起,连带着那团人头大的云雾也被他运转虬龙劲给吸收了,然后他在山崖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一蹬,便止住下坠的身子,然后又是纵身一跃便回到了山崖上,而他手中已多了一株鲜艳的灵植。 那些雾化灵气狂暴的很,超过一丈以上陆文都要很长时间才能消化。但是灵药却不同,药性温润绵长。 陆文将草药根部的泥土随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后将整株新鲜的草药直接塞入口中,咀嚼几口吞入腹中,如牛饮鲸吞。 辣的? 陆文吧唧吧唧嘴,回味着草药的味道。 这些草药若是能够炼制成药汤或是丹药是最好的,但是现在条件简陋,陆文也就直接吃下去了,或许不能将药性发挥到极致,但是胜在方便。 吞下草药,陆文继续往山脉内部而去,途中又采摘了几株草药,也是如同刚才那株草药,纷纷落入他的肚子中,化为绵延悠长的药力。若是累了,便寻个山洞住下,防止睡梦中被不知道从哪里飘散来的雾化灵气给笼罩住,在睡梦里丢了小命。 这一路上,陆文还发现不少野兽也在小心的汲取雾化灵气,每每至此,陆文都面露喜色,然后饱餐一顿,开开荤腥。 这山中的野兽都是普通野兽,虽然有些要比普通山林的大一些。一些凶兽最多也就如同陆家豢养的貉貘那样,能有几千斤的力道已经是了不起来,但比起陆文如今还是不够看。 如此风餐露宿,马不停蹄的赶路两天近千余里,陆文站在一处矮山的山巅眺望四方,虽然这里发生了地动,但是周围并无奇绝的高峰,所以地形面貌变化并不算太大。陆文依稀找出了胡涂所告诉自己的那处洞府周围地形特征,最终陆文的目光锁定在远山中的一处山坳之内,就是哪了! 找清楚了方位,陆文直接跳下山崖,有着积雪的缓冲,他稳稳地落地,然后施展身法往哪山坳处冲去。在古遗迹中待了两天,他的气力比较之前增长不少,速度也更快了些。 所谓望山跑死马,纵然陆文速度极快,但望着那山峰跑了半个时辰才赶到山坳附近。 走入山坳内,陆文神色一凛,只见山坳内浓雾密布,伸手探去不见五指。若是有大片的雾化灵气盘踞在山坳内也看不清。 陆文站在山坳外纠结半晌,然后转身就走。 不多时陆文骑着一只足足丈许高的黑熊出现,这黑熊爪子足有两尺长如钢铁般锋利,但是脸上可以看到有鲜血流淌,任由陆文骑在身上。 来到山坳前,陆文跳下熊背,抬脚冲着熊屁股踢了一脚,将这只大黑熊踢到山坳浓雾前。仔细看黑熊脖子上还被绳子捆着,而绳子的另外一头则在陆文手中。这绳子是用树皮链接成的,很是坚固。 黑熊被踢的惨叫一声,但是围绕着眼前的浓雾徘徊却不敢进入,这让陆文眉头一皱,这山坳中果然是有古怪。 眼见黑熊不敢进入,陆文盯着黑熊,杀意陡然释放出来。 只看到这大黑熊如同受惊的野马,眼神恐惧的看着陆文,最后似乎下定决心,调头便闯入了山坳之中。 足足盏茶功夫后,手中百余丈长的绳子才忽然绷紧,绳子那边传来了极大的力道,然后这树皮绳子承受不住巨力,怦然断裂了。 陆文将绳子收回了二十丈,他望着绳子断口处微微沉思。 这里的浓雾那只狐狸早告诉过自己,这浓雾其实是幻阵,若是进入里面就会分不清东西南北,不过这阵法主人似乎也并未伤及生灵的意思,就算在里面转向,也能够安然无恙的走出来。 而他们青丘氏天生精通幻术,所以破解开了这洞府的环阵,只要按照特定的步法去走,就能进入洞府内。 但是如今这里古遗迹出世,里面说不准就有什么异象,危险更多。 而且陆文对那只狐狸也并不是十分信任。 沉思一阵,陆文盘坐在外面,准备看那只黑熊能否自己走出来。 约莫一个时辰后,只见浓雾之中走出一只体型壮硕的黑熊,而这黑熊在看到陆文的一刹那,仿佛如看到极其惊恐的东西,紧接着又掉头钻入浓雾。 陆文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许尴尬,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不过黑熊能够从山坳的迷雾中走出来,已经能够证明那胡涂所说的没有错了。 没有性命之忧,陆文愿意一探。 陆文起身走入浓雾之中,身形被浓雾渐渐吞噬。 步入迷雾,陆文的眼睛登时失去了效用,眼见处上下四方都是浓雾,甚至连脚下的道路都看不清楚。 陆文有些感叹竟有这种迷惑人的阵法,但是却严格的按照着胡涂告诉自己的步法走着,忽而向左,忽而向右,有时又倒退出去数步。迷雾遮眼,纵然是能够过目不忘的陆文,此时也有些分不清自己的方位,于是只能继续按照胡涂给的步法走着。 如此走了约莫盏茶功夫,陆文发现眼前的雾气似乎渐渐淡了,不仅心头一喜,脚下步法不变,直至眼前浓雾最终消散,往四周看去发现自己似乎处在一座山地内部,抬头看去都是山岩,只有眼前有一条蜿蜒的道路。 陆文所在处是洞府的门口,身后是一口紧闭着的不知道什么材料的大门。他转过身去,大门通体如紫铜色,他伸手敲了敲,没有丝毫的声音传来,陆文也有些估不准这是什么材料。他从背后抽出环首刀,这把刀是他让落霞纸坊代为收集的一柄六百锻的环首刀,花费了八百两纹银,但削铁如泥,远胜之前那一把二百锻的环首刀。 他抽刀朝着这大门上砍去,这六百锻的环首刀在这门上连一道白痕都没有留下。 陆文将环首刀收入刀鞘,笑摸着这两扇高达十余丈的大门,赞叹道:“好材料。不愧是古修士的洞府。” 伸手在这紫色大门上摩挲一阵,他才颇为不舍的转身沿着蜿蜒小路往洞府内部走去。 不多时,陆文走出小路,眼前视野豁然开朗。 这洞府结构并不复杂,似乎是在山体内部挖出了一个偌大的环境,山体内有房屋、池塘、小亭,但是现在都已经破败。 房屋破落,池塘干涸,小亭落灰,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了。 陆文走入各处开始搜寻,半晌后,他有些垂头丧气走出一间房屋。 他将这山体内所有的房屋全搜寻了一遍,却发现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收走了。 所有的屋子都空空荡荡,但是陆文还是从一些细节处发现了些端倪,就比如每个房屋都有门框,上面也有挂匾额的挂钩。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之前的来人,将古修士留下的各种机缘都收走,甚至连匾额与房门都不剩下,全都搜刮的干干净净,几乎连毛都没有给他留下。 青丘氏? 很好,小道爷我记住你们了! 陆文气不打一出来,承认自己这是又被胡涂给捉弄了,这一次相当于白跑了一趟。 望着远处干涸池塘内的小亭,陆文走过去,然而却有了新的发现。只见小亭外微微落灰,但是小亭内却干净如初,仿佛每日都有人打扫似的。 但最让陆文注意的还是小亭的玉桌上有一方小巧的草屋。 他有些疑惑,那青丘氏怎么没把这亭子拆了带走? 带着这样的疑问,陆文试着搬了搬小亭内的玉凳,然而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却依旧无法令这玉凳动弹分毫。 恐怕是这位古修士再次留下了什么禁法,陆文猜测着。 小亭内的东西都搬不动,陆文坐在玉凳上,往桌子上那方似乎是摆设的草屋望去,同时伸手要尝试把这草屋拿起来,也如预料之中,无论他使出多大的气力,这小巧如拳头大小的草屋都纹丝不动。 果然,青丘氏那群狐狸精怎么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东西。 心中腹诽,陆文仔细打量起桌子上摆在玉盆内的草屋,这草屋并没有什么别致的地方,但是他仔细看去。 有字! 他发现在草屋门前有两副字挂着,他好奇的俯身看去。 “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 陆文缓缓读出门框前用前世地球的简体字写着的两行对联,目光惊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背后寒毛陡然竖起,在这空荡山体内竟遍体生寒。 而就在他读完的一刹那,在陆文惊愕的目光中,只见这草屋紧闭的门竟然缓缓洞开。 第一百五十六章 王莽 绿树环合,青山如茵,一汪清泉碧波荡漾,徐徐清风吹走沉闷。 陆文呆望着眼前宛若世外桃源的一幕,心中愣神,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自己方才还在古修士的洞府中,但念出草屋上用着地球简体字写的两句诗后,就看到草屋门户大开,接着一阵目眩神迷,待回过神来,就已经身处在这里了。 陆文打量一下,一眼就看到不远处在湖边的草屋。这草屋与刚才桌子上的草屋几乎一模一样,虽然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进入这方诡异的天地,但是他隐约觉得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那茅草屋中。 既然解释不清周围这一切,陆文也不再露怯,迈步朝着那草屋走去。 “敢问前辈何方高人,能否出面一见?”陆文来到草屋外面,微微持礼,高声喊道。 半晌时间,没有人回应。 陆文抬头看向紧闭的门扉,门扉两侧挂着联对,上书的正是陆文刚才所看到两句诗词‘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 还是以前世地球中的简体字来书写的。 陆文此刻已经稍稍冷静了下来,他望着周围的环境,心思活跃思索着自己如今的处境。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处在幻境之中,还是真的以肉身进入到了一片小洞天之中。 但他催动起来周身的气血,气血如龙,翻滚汹涌。无比的真实,不像环境。 陆文有胡涂传授的天狐幻术,对幻术还是有所了解的,无论幻术如何高妙,总是与现实有所差异的。 而且陆文精神在灰色空间经过锤炼,就算是胡涂的幻术都无法令他失陷。 因此,陆文猜测自己或许是落入了一方小洞天之中,而这方小洞天或许才是这位古修士真正的洞府所在。 而如今陆文疑惑这古修士的身份。 能够以简体字写出地球诗人的诗词,或许这位修士也是自地球穿越而来?只有能够正确念出这诗词的人,才能有资格进入他的洞府内? 陆文不知道自己猜测的对不对,但这已经是最合情合理的猜测了。 接下来,陆文站在门外又高呼几声,但是依旧没有人回应,他望着草屋,皱眉苦思,为何将自己拉入这方天地来,却不见自己?当他目光看到门扉上的诗词时,突然恍然大悟。 “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 陆文站在门外高声喊道。 方才语罢,就看到草屋上的两扇木门缓缓打开,就如同陆文刚才看到的那盆景中的草屋一模一样。 “晚辈叨扰了。”陆文高喊道,迈步朝着房间内走去。 陆文小心的走入房中,房间布局非常简单,桌椅板凳也一应俱全,而在草屋右侧有方书屋,摆放着书架与书桌。而右侧则摆放着一张石床,只见石床上端坐着一位老者,肌肉贲张,浑身上下散发着雄浑的血气,满头雪白的白发似瀑布般散落在身后。 只是看了一眼,陆文便被老者那凶悍野蛮的气息所震慑,这气息苍茫悠久,仿佛是自无边的荒原中搏杀出的王者。即使低下头去,也感到自己如同置身于一只野兽面前,浑身汗毛倒竖,冷汗淋漓,令陆文几乎不敢轻举妄动。 “晚辈陆文,拜见前辈。”陆文举止小心翼翼,一言一行都严格按照礼仪而来,不敢僭越。 但是半晌过后,老者却依旧没有答复,这令陆文奇怪。 “前辈若是允许,晚辈就抬头与前辈说话。若是前辈不出声,晚辈便当做是应允了!”陆文小声说道,又是半晌的寂静,陆文直觉的自己此刻心脏正强力的跳动着,心神紧张。这老者给自己带来的威慑力甚至要比所有见过灵台修士还要厉害,或许是一位天门修士也说不准! 陆文缓缓的抬起头来,动作迟缓的像是百旬老人,心神更是紧张到了极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石床上的老者身上,但直到陆文抬起头来,也未发现老者有丝毫的动静。 陆文这次才能仔细的大量老者,只见老者单是坐着就宛若一座小山,身形高大,偶尔裸露出的肌肉呈现爆炸般的力量,身穿白色的长袍,眼睛圆睁,但并未与陆文对视,而是望向无尽的虚空。 极其浑厚的生命力与旺盛的气血与老者自身极其寂静的状态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状态,令陆文觉得有些违和。 盯着老者看了半晌,突然迈动脚步,凑前几步。而老者丝毫没有反应,直至陆文来到老者面前。 “叨扰了。” 陆文将两只手指搭在老者粗壮的手腕上,随着他一声长叹,陆文已经知道一切。 这位老者早已死去,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但是这一具空壳却还保留着如此旺盛的生命力,皮肤仍有活性,并且还有宝光笼罩,神光喷薄,这等强大的生命是陆文此前从未见过的。 而这位无名老者已经不知道死去了多久,但从胡涂给自己所言来看,这处遗迹是他们族中前辈记载,这代表最少也得是几百年之久了。能够默许妖族将外面洞府内的东西搬空,老者应该早已仙逝。 死去几百年,身体却仍然如同新生,老者肉身令他惊讶,他从未想过肉身能够强大到几百年而不腐,依旧栩栩如生的,若是还活着,将有多么强大? 陆文不禁联想到自己的虬龙劲,若是自己虬龙劲练到高深处,或许也能够练成如此强大的体魄。 但陆文更好奇这老者留在门外的那一副诗词,若是这老者是地球人,还会写简体字,那或许就跟自己是同一时代的也说不准。 又怎么会死去数百年之久? 陆文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绪。 不过陆文也并没有细想,这世界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神秘,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思多无益。 现在知道老者已死,陆文也不想刚才那般顾忌,开始观察起老者来,而老者手上一只古朴的手环吸引了陆文的注意。 能够让老者亲自佩戴的东西,或许不凡? 于是陆文准备拿起老者的手臂将手环摸出,但是抬起手臂时才发现,老者身躯竟然重若山岳,随着陆文靠近还有阵阵清香传来。 “这老者这是肉身成圣了!” 陆文惊讶,随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将老者手臂抬起一点,如此反复数次,才将老者手臂从膝上搬到一侧,顺利的将手环脱下。而此时陆文已经累的瘫倒在地上,浑身血气翻涌,肌肉紧绷。 他拿起手环在眼前观察,只见手环呈棕色,还有纹路相间,不像金属制成,反倒像是某种无名的木头所制成。 因为老者手腕极大,此时陆文拿在手中不像是手环,反倒是项圈,这让陆文有些犯难,难不成将这东西当成项圈来戴?沉思几息,陆文也不在将就,随手将手环挂在脖子上,倒还正合适。 陆文走下石床,对着老者微微一拜,笑道:“前辈,你我都是穿越而来,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您客死异乡,这些外物已经无用,我便给您收着,等日后小道爷成仙作祖,能够横渡宇宙时,找到回地球的道路,我便将您的躯体送回故乡安葬,让您魂归故土。” 说罢,陆文朝这这老者一拜。 言诧,只见老者躯体竟有如活了过来,神光流转,霞光璀璨,若不是感受到老者体内的气血没有转动,陆文真要以为老者要复苏重生了,将他吓了一跳,心脏怦怦直跳。 这是见了鬼了?陆文惊诧。 “前辈放心,晚辈一定说到做到。”陆文连忙说道。 神光流转了一会,又收缩回了老者体内,让陆文稍稍安心,他真怕这老者复苏过来,毕竟自己才刚拿下了他的手环,这要是撞破了,只怕是地球老乡也不好用。 陆文离开石床,又走到堆满了书的书架前,只见这些书籍有用这个世界的文字写的,也有用前世楷体简体字写的,多为各种经书典籍。其中陆文比较熟悉的便是道家老庄典籍,还有佛教经典。 陆文想起昔日第二山主石景讲道时提起过一句道德经文,或许就是这位地球老乡流传出去的也说不准。 在异乡他国,能够看到用简体字写的地球典籍,陆文也觉得有些熟悉,伸手抚摸过去,拿起一本道德经书翻开来看。 这书籍入手便觉得重量很沉,陆文约摸着要几十斤中,纸张似乎是用无名兽皮,因此才能够承受了数百年岁月时光的侵蚀而不腐朽。 但看他脸色微变,蹙着眉头看着道德经内的内容。 半晌后,他合上经书,看着封皮的道德经凝望良久。 地球的道德经是道家至圣老聃于先秦所着,乃是用他的思想解释了天地万物以及人的行为准则以及对国家治理提出自己的想法。 但是这部经书却与地球上的版本有些不同,要多出许多的内容,而且从意思来看,也与前后文相似,有大道理,像是老聃亲手所写。 这又让陆文疑惑了,再翻看其他典籍,或多或少,都有所增改,尤其是到了记载具体史事时,改动最大,陆文记忆中的信息全然不见,都由其他一些典故地名所取代,使得陆文几乎不认识这些典籍了。 “难不成老聃他老人家也穿越,然后续写了五千言?”陆文望着典籍思索。 半晌后,陆文将这些典籍放回书架,如今他实力不够,有诸多奥秘还无法探究,只能先行搁置。 陆文放下书籍,转头过去,摆放在书案上一张摊开的兽皮纸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走进前将纸张拿起,材质与书籍相似,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简体字写着的字。 ‘吾名王莽,二十一世纪之人,后穿梭时空至汉朝,本欲中兴汉室,重振大汉天朝威仪,却不想至天下大乱,诸侯争霸,终亡命于天外陨石......’ 他将注意力放在文字上,但这兽皮纸开篇第一句,却令陆文头皮发麻! 他再抬头望去,眼神震撼的看着端坐在石床上的气血雄浑但早已死去的躯体,这老者的来历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 第一百五十七章 携宝而归 ‘开新朝,推新制,修田税,改革币,却因触及士族利益,又恰逢天灾,致使天下群雄并起,诸侯割据,究竟天命不在吾身。’ 陆文看完这段,不禁感叹。他熟知这段历史,地球历史上对这位老乡的评价却只是一窃国大盗罢了。但设身处地去想,自己虽与王莽同是穿越之人,但是却远不及他。 王莽为登帝位,蛰伏数十载,用数十年时间为自己造就一幅圣人声望,又不断拉拢势力。这等卓识,如今的自己并不能比肩。 只是这位老乡的气运却有些不对,最后被位面之子大魔法师刘秀召唤陨石击败。 陆文继续看下去。 ‘吾后入法界,时逢天地末法,道法微危。吾改古法,以妖法辟新路,观两族古道,创虬龙劲,以力入法象。 后天地异象,上古仙冢出世,吾机缘巧合得重宝。却不慎走漏消息,致使数位法象真人与大妖连襟围攻。 吾破开两界限制,遁逃入归墟洞天,而今神魂俱碎,不就将要道陨。吾算出三千年内归墟洞天将回归法界,吾不愿道统、重宝为旧敌所窃,遂散出虬龙劲。若有后来同仁至,则道统、重宝尽取之。 唯有一愿,若有机缘请将此残躯送回地球故土安葬,以安思念故土之情。’ 将兽皮卷读到最后,陆文已经不知何时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他心神复杂的将兽皮纸重新放回桌面,抬头便是怒目圆睁的王莽,不知该如何评价。 这兽皮纸上洋洋洒洒数千言,是王莽对自己一生的评价。 若论生平,王莽的人生可以说是波澜壮阔,先穿时间,又穿世界,即做过皇帝,又开辟新路。 只是王莽时运似乎不好,每逢巅峰,便要没落。做皇帝十五年便国破身死,到了这异界来,开辟新路,整合势力,却又因为身怀重宝而被围攻,落得身死道消的地步,不可谓不凄惨。 但陆文心中却满怀敬佩,历经三世心不死,仍能乘风破浪,砥砺前行,如此坚韧之心智,让他敬佩。 而且自己如今修行的虬龙劲也是这位先驱者所创立的功法,不能不说这也是一种缘分。 而且透过王莽所言,更是使自己知道了诸多信息,就比如自己如今所处的这个世界叫做归墟洞天,而在归墟洞天之外,还有一处叫做‘法界’的更加辽阔的世界。 这诸多隐秘在陆文心中盘旋,使他短时间无法消化。 良久,陆文站起身来到王莽身前,颇为隆重的躬身作揖,严肃说道:“前辈你放心,若是晚辈有幸觅得地球故土之路,一定会将前辈送回故土安葬。” 陆文说罢,抬头看向王莽,然而王莽身躯并未有其他的变化,仿佛刚才的光芒璀璨只是幻想。 接下来,陆文又在房间里搜寻。 不一会陆文盘腿坐在草屋内,而在他身前则摆放着一些东西。 一本古卷、一副图画、一块铜片,以及陆文从王莽手上脱下来的手环。 除了手环,另外这三样东西都是陆文从草屋内的一口未上锁的箱子中找出来的。 首先是那本古卷,上书虬龙劲,陆文翻看一眼,便觉得惊喜不已。这里面详实的记载了虬龙劲这门由王莽自创的功法,从后天开始直入先天、灵台、天门,一直到法象境界才戛然而止。想来也是因为这门功法是王莽自创,所以只到法象便结束了,但书里对各个境界都有颇为详实的记载,这让陆文大喜。 他手中只有王莽散出去的一副虬龙劲的运行路线,一路修行而来都是自己依靠灰色空间去摸索。 如今有了这本虬龙劲的书籍,便如同有了前进的方向,修行道路上的迷雾立刻被拨散大半。陆文只是翻看了几页,便立刻觉得修行上的一些困惑迎刃而解。 陆文不舍得放下书籍,转而拿起另外一副图画,展开图画来看,只见图画上远山重叠,迷雾滚滚。 他定下心神,仔细观摩,竟发现图画中的云雾竟翻滚起来,仿佛画中世界活了。 这让他微微惊讶,而就是这么一晃神,令他跌出入定境界,刚刚还云雾翻滚的一幅图立刻停止,变成了死物。 有了经验,陆文入定,再次观摩。 云雾翻滚,逐渐散开,画中的连绵山势逐渐呈现,而陆文也似乎发觉在逐渐翻滚的云雾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出现,在搅弄着云雾。 看到这里,陆文心神越发集中,想要看清楚云雾后面究竟是什么。 而就在这时传出一声吼声,响彻陆文耳旁,巨大的吼声如同在耳边的炸雷,让陆文下意识的将画卷扔出。 扔掉画卷,陆文只感觉到这道吼声是在天灵盖下炸裂,震的他头脑嗡嗡作响。 同时体内血气竟然也不受控制的乱窜起来,气血逆行让他几欲吐血,连忙运行虬龙劲压制到处窜性的气血,但是往日温顺的气血此时竟变得难以控制。 只见无数气血从陆文七窍与毛孔中渗出,血液浸染道袍,让他几乎变成了一个血人,身体更是抖如筛糠,不能控制。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他的身体才缓缓停止下来。当停止虬龙劲,陆文整个人直接瘫倒在了身下一轮血泊中。 他意识还清醒,但为了驯服体内失控的血气,已经费劲全部的体力与精力。感受着口鼻中鲜血的味道,他已经无力动弹,此时连动一根手指都极为费劲。 又是盏茶功夫,感觉到体力缓缓恢复了一丝,陆文从血泊中爬起,望着自己的惨状,不由得露出苦笑。 再看向被扔向远处的那副画卷,眼神之中满是忌惮,他已经知道那副图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副‘虬龙图’,在刚才受惊扔出画卷的一刹那,陆文隐约看到了有一对龙角从云雾中探出。 恐怕这是一副蕴含有虬龙真容的观想图。 功法与观想图是相辅相成的存在,就如自己手中另外一部功法《观沧水》,若是能够在修行是观看延绵奔涌的江河,体悟下来,修行便能更快一些。 虬龙劲也是如此,王莽以妖族人族两族功法创造出虬龙劲,其妖族功法就是虬龙,但虬龙是神话中的仙灵神兽,自然看不到,于是也就无法观想。 但是王莽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副画有虬龙真容的图画作为观想图,来搭配虬龙劲。 但自己实力太低,仅仅只是瞥了一眼,便立刻控制不住气血。 陆文将画卷拾回来,但绝不敢再打开,他心中笃定,不入先天不再观想这副‘虬龙图’,实在是太危险了。 虬龙劲与虬龙图,一书一图,相辅相成,都是修行中的宝物,价值连城,需要好好珍藏。 接着,陆文将目光放到了最后一块铜片上。 据王莽所记述,这铜片就是他从上古大冢中获得的重宝,也正是因为这铜片,他才遭受人族与妖族的围攻,遁逃到归墟洞天来,最终因为伤势过重而身死道消。 陆文捡起铜片,仔细观察,这铜片有巴掌大小,由金属制成,边缘都不规则,一端厚,一端锋利,应该是从什么器皿上的一块残片。 但陆文拿在手中反复看了数遍,着实看不出来这铜片有什么神异的地方。 神物自晦? 陆文望着手中铜片猜测着。 铿! 陆文抽出自己环首刀,举起手中铜片,握着敦厚一端,用锋利那一侧便朝着环首刀砸去,力道不重。 但结果却让陆文惊讶。 陆文望着手中被几乎要被铜片削断的环首刀,心痛之余还有几分惊讶,若不是他觉察到事情不对劲,连忙收手,这环首刀就要铜片一削两段了。 他举起铜片,放在眼前仔细观摩,只见这几乎削断了六百锻环首刀的铜片未产生丝毫的变化。 “不愧是法象修士都要争抢的重宝!”陆文望着铜片感叹。 只是回头再看自己的环首刀,脸色立刻变成苦瓜色。 铜片虽然锋利,但是不能用来对敌。而这把刀可是自己出行之前刚刚花了几百两银子重金求来的宝刀,如今还没用来跟人对战,就被自己给削断了,让他心疼不已。 几个时辰后,陆文恢复了气力,虽然还未达到巅峰,但是他发现自己的肉身比刚才还要强盛。还未恢复到巅峰的身体,在气力上就已经和自己进入洞府时差不多了。 陆文猜测是因为刚才看了那副虬龙图的原因,有了观想图修炼速度将更快!但这幅图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过大,他已经不敢去看了。 此时已经将这草屋搜的底朝天,确定没有宝物的陆文背着包裹,脖子里带着项圈,背着断刀,怀里小心揣着铜片,身上衣服、头发、脸上都是刚才血液结成的黑褐色血痂,模样极为恐怖。 其实陆文还有心学胡涂那族中的长辈,将这里的书籍、桌子椅子都带走,奈何他只有一双肉手,没有灵台境修士那种芥子化须弥的本事,也只能将最贵重的东西带走。 陆文揣的满满当当,朝着王莽躬身一拜,身上就叮呤咣啷的响作一阵。 他这次出来,几乎将自己的家底都带出来。 疑似暖阳石的黑色石珠、记载虬龙劲功法的兽布片、一瓶子的回气丹,还有几块令牌连同几张银票还有碎银子,都带在了身上。如今加上在这草屋里的收获,可谓是满满当当。 至此,陆文对那些灵台境修士能够芥子化须弥的储物手段越发羡慕了。 自己这一身的宝贝,无论丢了哪一件,都得疼的掉肉。 陆文转身,准备走出这方秘境,但是却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该如何出去? 陆文正想着,脚步已经迈出草屋,紧接着他眼前视野一变,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原本的山洞小亭。 低头看去,桌子上盆景内的茅草屋还是屋门紧闭的样子。 陆文心中微喜,朝着草屋一拜,然后便准备沿着来时的道路出洞府了,这次探求机缘之行,可以说是收获满满。 不多时,陆文来到那两扇大铜门前,止住脚步。 望着铜门,陆文猜测胡涂这狐狸精的族中前辈未必就对着两扇大铜门没有起过想法,但从这门还在这里来看,应该是未能拆走。 胡涂的族中前辈,恐怕不是天门,也应当是灵台境。 灵台境老狐狸都未能带走的大门? 陆文突然突然想起怀中的铜片,抱着尝试的态度,他摸出铜片,朝着大门便砸去。 与先前不同,只见铜块与大门相接触的瞬间,这紫色大门绽放出耀眼光芒,无数金色符纹在门上浮现,抵住了铜块。 而这符纹陆文看着眼熟,就是袁老曾经教过自己要布置阵法所用的符纹。只是这里用的符纹远比陆文所知道的要多,要复杂,密密麻麻勾连一起,让他看的目眩,乃至头脑发昏,他立刻侧头,不敢去仔细观摩。 难怪青丘氏狐狸带不走这大门! 它们还没有能力破掉王莽这位法象修士留下的阵法。 但是这阵法遇到铜片却仿佛冰雪遇到阳光,只是抵挡几乎一瞬,便立刻消被破掉。铜片锋利的一端与金属大门相接触,只见一块婴儿拳头的金属立刻就被这铜片如挖豆腐般挖了出来。 陆文眼神放光的看着铜片,他没想到这铜片竟然如此厉害,六百锻环首刀加持小成境界的刀法连白印都留不下的大门,被铜片轻易的挖出一块,连法象修士的阵法都能无法阻挡。 金属块入手,陆文只觉得颇为沉重,微微掂量,这么还没有婴儿拳头大小的金属恐怕要有二三百斤的重量。 他不敢将金属放入怀中,这道袍虽然坚固,但陪伴自己经历了如此多的劫难,此时更是被血液浸染变得血红,怕是不能承受着金属块的重量了。 于是陆文用铜片的尖锐边角在这金属中间凿了个洞,又扯下几根道袍布条凝成一股从金属中间穿过,挂在了脖颈上。 这工业风项链还挺合适,陆文看着挂在脖子里紫色金属有几分欣喜。却不知这金属块项链又给他此时可怖的模样又平添了几分诡异。 虽然还想挖走更多的金属,但是自己的身上已经挂满了宝贝,实在放不下了,只能来日再取。 于是再无留恋的陆文双臂一展准备推开一扇金属大门,这金属大门极其沉重,陆文吃力,双臂血脉喷张,发挥出数万斤的力道也才堪堪推出一条仅供人通过的缝隙,然后他快速的闪身出去。 随后轰隆一声巨响,金属大门关闭,洞府内重新归于寂静。 第一百五十八章 虬龙游星汉 陆文窜出大门,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山坳迷雾之外,四周寂静,大雪纷飞,雾化灵气到处飘散。 这时,迷雾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走出,陆文觉得疑惑,盯着迷雾。没有几息,只见一只巨大的身影从迷雾中缓缓走出。 看到这身影,陆文脸上浮出笑意。 又遇到熟熊了! 只见那丈许长的黑熊此时正摇头晃脑的从迷雾中走出来,脖子上还拴着树皮绳子,刚出迷雾,便看到眼前一道熟悉身影,铜铃大小的眼神里面露出惊恐的神色。 接着忙不迭的又要扭头冲进迷雾,陆文却是嘿然一笑,一个闪身冲上前去,伸出两只手抱住大黑熊的后掌硬生生将半截身子快要钻入迷雾的黑熊扯了出来。 大黑熊喊声凄厉,声音响彻山坳,两只爪子死死扒住地面,但仍不能阻挡陆文的力量,被拖行出去几十丈远,一路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爪痕。 被揪出来的大黑熊卧在雪地中彻底躺尸,摆出装死模样,两只熊掌抱住自己的鼻子。 陆文笑看着摆出装死模样的大黑熊,抬脚踢了踢这大黑熊的爪子,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感叹说道:“本来只想找个代步,没成想吓破了熊胆,既然如此,就烤了吃了吧。小道爷还从未吃过熊掌......”说着,陆文取下背后长刀,铿锵一声拔出刀刃。 哞! 陆文话音刚落,就看到这大黑熊吼了一声,在原地翻了滚,四蹄朝上,一双黑不溜秋的大眼睛紧盯着他,似乎在告诉陆文,自己还未死。 嘿,这熊还真是快要成精了!陆文有些惊讶。 “要么当坐骑,要么当烤熊,懂吗?”陆文不确定这黑熊能不能听懂人言,于是用长刀放在熊掌上比划了两下,用肢体语言搭配和蔼可亲的语气来表达意思。 望着泛着寒气的长刀在自己脚掌上比划,大黑熊的眼中映射出深深的恐惧,然后翻身在雪地中爬了起来,匍匐着身子,等待着陆文骑上去,身体还有些颤抖。 陆文满意的点点头,收了刀,翻身坐了上去,手中抓着树绳。大黑熊立刻起身,四蹄奔走,在陆文的指引下朝着古遗迹外围跑去。 陆文坐在黑熊背上,黑熊茂盛的鬃毛以及雪地减缓了力道,让他在熊背上更加平稳。同时他也在细数着这次的收获,铜片、手环、虬龙图都是重宝,但是现在陆文的实力不足,用不上他们。唯有记载虬龙劲的书籍,对现在他的更有用处。 刚才只是在洞府中看了几眼,但已经让陆文对虬龙劲的诸多疑惑得要解答。 王莽在虬龙劲中记载,传统人族道统讲求肉身与元神并进,在后天、先天、灵台境几大境界,都更注重巩固根基,使得这几大境界时人族难以匹敌妖族或其他天生强大的种族。 而天地末法,灵气衰败,修炼之路越发艰难,有很多修炼上古经文的道统都要因此没落。不是那些上古经文不好,而是这个末法时代资源无法支撑他们修炼。 一旦天地末法,前路难以晋升,人族体魄天生不如其他种族,在筑基阶段战力又不强大,与妖族这种先天便有血脉继承的种族争斗,便要处于下风。 于是王莽另辟蹊径,以人族功法为本,融入妖族锤炼肉身之法,开创虬龙劲。 能在后天境界时就极尽挖掘人体潜力,以弥补在人族筑基阶段战力不足的缺点,能够跟妖族对抗。只是这虬龙劲初创,修炼起来太过凶险,远比不如传承下来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代先贤修改的古代经文中正平和。 虬龙劲的目的,便是弥补了人族在末法时代筑基境界战力不足的缺陷,以极力挖掘肉身潜力为主,因此陆文如今的肉身才如此强大,能够战胜不使用罡气的先天武者。 需知传统人族功法为了减少危险,一身三百六十五处窍穴是逐步开拓,到灵台境时才能全部洞开。而虬龙劲在后天境界时就要开辟308处窍穴,其中蕴含有不少死窍,自然就要危险的更多。但也因此,穴窍开辟的越多,也将更加强大。 而王莽是灵台境时才着手创立虬龙劲,经过无数次反复推衍,才定下后天境界开辟的308处窍穴,他认为这是以人力在后天境界是所能做的极限了。 至此,陆文算是明白了这虬龙劲的奥妙。 归根到底这是一门赌命的功法,危险极大,普通人根本无法修炼。若不是陆文自己有灰色空间,便是有十条命也没法修炼虬龙劲。因此这门功法非要天资卓绝的人才能修炼,至少需要天生元神强大,否则对身体控制不足,在修炼时就容易出岔子。 但也因此,陆文反生出了几分小心思。 自己有灰色空间,现在又有王莽对虬龙劲的修炼心得,能不能借此在后天境界开辟出更多的窍穴? 穴窍开辟越多,实力自然越强! 陆文心神荡漾,他觉得可行。 自己有灰色空间,在里面推衍,无论如何都不会真正的死亡。 在书籍中王莽还记载有很多能够加快修行的方法,按照这些手段修炼,袁老原本推算的晋升先天的速度将大大减缓,若资源足够,至多一年就能突破先天。 陆文坐在熊背上思虑一阵,决定继续推衍虬龙劲,但修行也不能放松,等到自己将要晋升先天时,若功法还推衍不如预期,就要立刻晋升先天,毕竟增长的实力才是生存的最大保障。开辟更多窍穴也只能起锦上添花的作用。 更别提陆文如今已经知道在归墟洞天之外,还有一方真正的大世界,哪里甚至有天门修士之上的法象修士,要比这归墟洞天还要危险。 只是王莽陨落太早,有很多隐秘与信息都未能来得及记载,让陆文感到遗憾。 王莽算是为自己揭开了这神秘世界的一角,让自己得以对这个世界有多的了解。 但是诸多隐秘还是无法解释。比如陆文最想得知的自己是如何穿越的?而王莽又是为何先穿古代,而后又来到这个世界? 这些隐秘,陆文自己不得而知,而王莽也是如此。 这使得陆文总觉得自己身后有一层黑幕笼罩住自己,而王莽的两次穿越印证了自己的穿越似乎不是偶然。有人或者说有什么东西或许正在窥视自己,而他们的目的、计划,自己却不得而知,甚至都不知道是否有这么一个存在。 但无论如何,这都坚定了陆文要变强的心。 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他存在,自己总有一天要将其揪出来! 日落西山,陆文坐在一处矮山半山腰的山洞中,身前是柴火正噼里啪啦的烧着,一旁架着有些湿漉漉的道袍,道袍上还有些血迹不曾洗去。 而在洞外趴着那只大黑熊,它体积太大,趴在地上将这山洞口堵得严严实实,令风雪吹不进来。 陆文骑着它来到外围,给它喂了一粒回气丹当做报酬。 对于野兽来说,汲取雾化灵气也要小心翼翼,这种自然状态下的灵气太狂暴,稍有不慎就会伤及经脉,而吸收丹药的药力则要温和许多。 但没想到这大黑熊吃下丹药后竟舍不得走了,趴在洞口就地睡了起来。见状陆文也将其做个挡风的屏风,不去驱赶。 陆文早已算好,今日是进入灰色空间的日子,将身上东西卸下,便盘腿入定,心神安静,等待进入灰色空间。 不多时,熟悉的坠落感传来,等到再次醒来,已经身处在熟悉的灰色空间。 但当他抬头看去却愣在了当场,只见在灰色空间上方的无尽星河,有一头身逾千丈的虬龙正于星汉间游曳嬉戏。 第一百五十九章 地龙翻身 陆文望向在无垠星汉间游曳嬉戏的虬龙,不禁张大了嘴巴。这是这灰色空间中他所看到的第一个除了自己之外能够活动的生灵。 他猜测这只虬龙或许和自己所得到的哪张虬龙图有关联。 灰色空间有着种种神异而不可思议的能力,似乎能够将一些东西吸纳到空间内部,就比如陆文曾经看到的袁老施展的青莲十二景剑的无上剑术,自己遗忘之后,竟然能够在灰色空间中完好的复现,让自己通过‘亲身感受’的方式,使剑道进境一日千里。 似乎这只虬龙也和绿霞剑意一样,被自己看到后,被吸纳进了灰色空间之中,而且还是以生灵的状态存在,能够自由的活动游曳,这让陆文感到玄妙无比。 下意识的,陆文朝着虬龙抬起手,想要触碰这只有在神话传说中才能够见闻的生物。 惊人的一幕发生,只见那远在无垠天际边游曳的虬龙似乎遵循了陆文的意志,径直朝着他而来,同时发出龙吟长啸,声音洪亮无比,将灰色空间这个寂静领域震动了。 须臾间,虬龙从星汉游曳到陆文身前不足十丈的地方。 它的身形足有千丈长,陆文目测单单是头部或许就有百丈高,两只金黄宛若珊瑚翡翠般的龙角垂挂着淡淡的银色光点,两只眼睛仿佛星辰般耀目。自己站在它的面前就如同一只蝼蚁,单单是体型所带来的的压迫感就让陆文几乎不敢动弹。 这是生命本源的差距,来自强大生命层次对低层次的震慑。 陆文望着虬龙茂密而无风自动的髯须,不禁吞咽了一口口水。 白日里,他只是看了一眼虬龙图中在云雾中显露出的虬龙龙角就感到体内血气涌动,不能控制。而如今却有一只真实的虬龙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没有威压,也没有让自己体内气血乱窜暴动。 陆文猜测这是灰色空间的能力,只是他也没能弄清楚这灰色空间吸纳剑意与虬龙的原因,这处灰色空间还有太多的奥妙。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真正的触碰这只虬龙,这只除了自己之外第一次出现在灰色空间中的生灵。 虬龙似乎洞见了陆文的想法,它缓缓的向前移动,最后让自己比陆文还要大的鼻子轻轻地抵在了陆文的手上。 陆文的右手抚摸在了虬龙鼻尖,他的目光抬起来就能够看到虬龙那一双宛若星辰大日般闪耀的眼睛,手掌与虬龙鼻子接触的地方传来一阵坚硬的触感。虬龙的鼻子并未被鳞甲覆盖,但是陆文能够察觉到这皮肤的坚硬程度。 这时,虬龙突然呼吸,粗浊的气息从鼻孔中吹出,巨大的风压袭来,险些将陆文吹飞,他双臂紧紧的抱住虬龙鼻子一侧的一根数十丈长的髯须才避免了被吹飞的命运。 灰色空间有禁制,陆文如今也只能在以自己为中心的九十丈方圆的范围内活动。若是被虬龙吹出这个范围,恐怕自己立刻就要被无边的重力压死。 虽然他能够复活,但是每一次死亡都会消耗他的心神,让他疲惫。 但陆文也确认了这只虬龙对自己并没有恶意,而且经过他的再三指挥,他发现这只虬龙就好像一只没有灵魂的躯体,没有自己的意识,但如同那道绿霞剑光一般,但都能够为陆文所控制。 接下来,陆文让虬龙返回空中,自己盘坐在无边灰色空间,他抬首看着虬龙那千丈长的身躯,目光之中透漏出几分深思。 原本他就想通过灰色空间改良虬龙劲,拓展穴窍,如今有了这真正的虬龙进行观想,或许改良虬龙劲能够进行的更加顺利。 他盘腿在灰色空间坐下,四下寂静,唯有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声。 进入入定,运转起虬龙劲。 只是这次的虬龙劲的运行路线却不同往常,运行路线较比往常要有了些细微的差距。 而陆文此时的脑海中,那一本记载了详细虬龙劲的功法在不停的翻动,无数细节被他发现,被他验证,被他修改。 他要突破王莽设定的后天境界308处窍穴的极限,再辟新路! 然而不过十几息过后,只见陆文身形一阵晃动,身上的变化更是骇人,手臂突然鼓起又旋即缩回,起初只是四肢,最后这种状况逐渐演变到躯干乃至头颅,整个人就好像一盆肥皂水,随时都有数处身体肿胀起来,这种变化若是在外面被人看到,定要骇人,因为这是经脉篡行、走火入魔的前兆。 周身的压迫感已经让他有些呼吸不过来,但他知道在这处空间不会真正的死亡,于是坚定的继续运行虬龙劲沿着自己设想的方向而去。 一炷香后,只见陆文整个躯体突然爆裂看来,四肢百骸就好像突然爆裂的竹子,一节节炸裂开来,无数身体碎片迸发出去,还未来得及落地就化作光点消逝,钻心剧痛印入陆文灵魂深处,然后他意识陷入黑暗。 几息之后,陆文的意识才逐渐从黑暗中恢复,而他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好了,但是刚才那种真气逆行的感觉还是让他心悸。 有戏! 他眼中泛出惊喜的神色,虽然来自灵魂上的疼痛记忆让他疼得一阵龇牙咧嘴,但是改良功法却让他看到了几分希望的曙光,因此让他更加欣喜。 他刚才通过改良窍穴的运行方向,竟然硬生生的拓展开了第三百零九处窍穴,虽然很快就因为功法运转的不够流畅,导致他的身体崩溃,但是刚才短暂进运行了十几息的第三百零九处窍穴让他看到了改良虬龙劲的希望。 更何况,他刚才并未观想星空中的虬龙,若是观想这条真正的虬龙,或许能够进行的更加顺利。 他重新盘腿坐下来,进入入定状态。 在这寂静无垠的空间,陆文漠视着一次次身体迸裂的痛苦,望着天空中的那条飞旋游曳的虬龙进行观想,一边又改良着体内虬龙劲的方向,进行着更多窍穴的拓展。 ....... 清晨,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雪,令这山脉之中的积雪更加深厚。 临近清晨时,浓厚的云层逐渐散开,大日的光芒露出,将金色光辉遍洒太岳山脉,到处都是金光灿灿。远处无数的煞白的雪山,经过金芒照耀,宛若金山,光辉而神圣。 而在古代遗迹外围的一处山洞中,陆文盘坐一夜,意识逐渐回归。 还未睁开眼睛他便察觉到脸上有些湿漉漉的,抬眼看去,只见面前有一只巨大的黑熊正在伸着有些腥臭湿漉的舌头舔着自己的脸庞。 他笑了笑,随手一巴掌将这黑熊的脸庞扇到一边去。 他的眼神中闪烁过几分喜色,在灰色空间一夜,经过以数十次死亡的代价去改良虬龙劲,使他竟然将虬龙劲从308处窍穴,硬生生拓展到了314处,多开拓出了6处窍穴之多,速度之快,之顺利,让他都有些惊讶。 不过想想寻常人也不可能有数十条性命去改良一部功法,陆文也就有些释然。 不过开拓窍穴越是到了后期,陆文也越发感到力不从心。他的元神经过灰色空间强化,已经远比普通的后天武者不知道强盛多少,就连灵台境的胡涂的幻术都能够阻挡。 但是将虬龙劲开拓到314处时,他也感觉到有些手忙脚乱,有十数次‘死亡’都是因为控制不住在经脉内运行的气血,导致功亏一篑。 “或许我该尝试着在灰色空间行走超过一百丈的距离,将元神锤炼的更加强大!”陆文想着。 在灰色空间若是失误还能够复活,但是在现实中若是有一次失误,那自己这条小命可就没了,容不得陆文不谨慎。他准备在灰色空间走的更远,将元神力量锤炼的更加强大。 下次进入灰色空间,用三个时辰改良虬龙劲,用三个小时锤炼元神力量,其他时间则继续修习、改良剑法、刀法、身法。 定下下次进入灰色空间该做的事情,陆文在山洞之中站起身来。昨夜生的篝火已经熄灭,化作一堆冰冷的焦黑木炭。 不大的山洞中,挤了一人一熊,空间顿时逼仄起来。 这黑熊昨晚不知道什么也爬进了山洞之中,将这不大的空间占据了大半。 但是陆文望着黑熊,却突然眉头一皱,思索起来。 自己在进入灰色空间的时候,似乎是元神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当中,面对外界的干扰,并不能够有效的察觉。 若是遇到危险,无法及时的反应过来,将会让自己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下次在进入灰色空间,对地方的选择需要更加谨慎一些。 想罢,陆文便抬起脚准备将这黑熊赶出山洞。 但这个时候,却只看到这黑熊突然嘶吼一声,用两只前爪不停的刨着地面,然后用牙撕咬着陆文的衣服,用力的将他要扯出山洞,显得十分的焦躁。 陆文看到黑熊如此,神色也肃穆起来,赶紧将山洞中的东西收拾在身上,然后跟着黑熊跑出山洞。 跑出山洞,黑熊依旧焦躁,放开四蹄朝着远处的平原中跑去,而陆文也跟随着黑熊的脚步,远离这座高山。 有些时候,野兽的直觉要比人族更加灵敏。更何况这只黑熊已经开启了几分智慧,对危险更加敏感。 这只黑熊或许是发现了什么危险。 还没等一人一熊,跑出几百丈,一道轰隆声音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是上古魔神的怒吼从地底涌出,沉闷的声音回荡在整片山脉。 听到这沉闷宛若有人在重击大地的声音,陆文脸色登时一变。 紧接着就看到周围高山与山林,连同广阔无垠的雪原都开始剧烈的颤动起来,高山上的雪在这震颤之力下就如同树顶被抖落的积雪,化作滚滚洪流,延绵一线翻滚奔腾,从山顶咆哮着怒吼着朝着山脚涌来。 地震! 雪崩! 望见这末日景象,陆文脸色登时吓得煞白,三魂出窍,七魄难安,在这深达近七八尺的雪地中将鱼龙百转身法施展到了极限,以避免积雪对自己的速度造成影响。 一人一熊朝着更远处的开阔地带拼命地跑去,而身后的雪崩就好像千万匹奔腾的马,撼动山岳,呼啸着朝在雪地中宛若蝼蚁的两人追去,并且越来越近。 “该死!怎么会突然发生地震!” 陆文浑身雾气蒸腾,周身气血已经催动到了极限,正在极速奔走的他大脑急速的运转,他也想不通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地震。 但若不是刚才有黑熊提醒,此时他已经被深埋在万顷积雪下了。 第一百六十章 第十一山主的玉牌 一人一熊足足跑出千丈之外,延绵数十里一线的积雪速度才开始慢慢减缓,让一人一熊能够拉开距离。 又是跑出几百丈,见积雪的速度缓缓停止,陆文才缓缓停住身形,身体周遭气血汹涌,宛若一个小太阳,身上的沾染的雪水都被这气血蒸腾成为雾气。 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极速奔走的蒸汽火车,身后拉着一串白烟。 长时间调动全部气血全力施展小成境界的鱼龙百变身法对他现在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 停止施展鱼龙百变,他速度顿时慢了下来,整个人一下子陷入到了七八尺深的松软雪地之中,半边身子都没入雪地。 陆文顺势仰躺在雪地中,身下的积雪被压实,让他免于整个人都陷入雪地的境地。大黑熊也在一旁停住,只是他的体重更大,刹车困难,整头熊顺着惯性闯入不远处的树林,一连串的撞断了几颗大腿粗细的树木才停在了积雪里面,一动不动,远远看去好像黑褐色的巨石。 但陆文如今没有心思去关照这只黑熊,他看向停止的雪崩,积雪堆积成了近三五丈高,宛若一堵由积雪堆砌的高墙,积雪所过之处,一切都被毁灭。刚才逃跑时陆文还匆匆撇眼看到一块宛若小山般数十丈高的巨石,在积雪中就好像孩童的玩具被不断的抛飞,这是真正的伟力,先天武者陷入这种自然伟力中恐怕也无法幸免遇难,唯有灵台修士才能幸免。 身下的雪地也还在微微颤动,大地的怒吼还未停歇,耳边更是传来轰鸣声音,这是远处有千刃高峰摧折,轰然倒塌的巨大山体与大地碰撞,发出毁天灭地一般的声音,在这片山脉中不断回响。碰撞搅动无数雾化灵气,化作一条条细长的丝带,朝着周围山林席卷过去。 “太岳山脉有变!”陆文望着这末日一般的场景,竭力让自己的思绪冷静下来。刚刚的生死危机让他的头脑反而更加活跃。 他不觉得这是自然生发的地震,否则黑熊应该能够更早的感知到这种灾害。于是陆文想到了大阵,梁国大阵不知道是何等存在布置下的,甚至能够影响天象地脉。之前太岳异象,就是大阵出了问题,如今短短时间再次出现地震,恐怕还是大阵的问题! 而且陆文昨日入王莽洞府,知晓了这片世界的真相。 归墟洞天将要回归被称为‘法界’的大世界,或许这就是阵法的频繁异动的原因,也是袁老一直都不愿意透漏的真相。 只是陆文想不通归墟洞天这片无比广袤的世界会如何回归另外一片大世界?或许是两界开辟出连接点,形成通道,能够让两界互通有无。这是陆文猜测。 但阵法前不久刚刚发生异动,几大顶级势力内部肯定有袁老这样知晓全部秘密的人,他们肯定是要确定阵法彻底稳固之后,才会派人来太岳山脉。不会置自己势力中的灵台大修士与天骄面临险境。 因此现在的变动,绝对是意外的! 只是陆文一时不知道这阵法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发生了异动。 就在陆文休息与思考之时,怀中出现异象,他微微愁眉将第十一山主白玦送给自己的玉牌找出,只见玉牌正散发着微微光芒,而原本纯洁无暇的玉牌上竟然出现了一行散发着光芒的文字——“太岳有变,速速归来!” “果然!” 陆文顿时凛然,这场变故是超出诸多灵台修士的意料之外的,也就是说这是陆文所猜测的‘意外之喜’。 “不过.......”陆文笑着翻看这手中正在闪烁着文字的玉牌,“这东西倒是有些意思。”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个用来发送信号的东西,作用就像是信号弹那样。 但如今看来这玉佩却不是那么简单。 “就是不知道这文字的呈现方式是像素点,还是线条?”陆文将玉牌靠近眼睛,仔细观察,却没有发现像素点的存在。他将玉牌在手中抛了抛,脸上的兴趣之色愈发浓厚,“没有看到有类似像素点的存在。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通讯阵法的一种,也就是说这些文字是由灵气构成的?” “但是隔了这么远,阵法又为什么能够呼应?”陆文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比起单纯地使用阵法,他对阵法为什么能够起作用的原理更加感兴趣,他拿着玉牌自语猜测着:“这或许是地球上信号塔一类的东西,通过刻画阵法能够发射特定频率的波段,在一定范围内能够互相接收?但传播的媒介是什么?是电磁波?还是......所谓的灵气。” 陆文无法用现代地球的科技解释清楚这些东西,但他也并不失落,因为他知道地球的知识是有着局限性的。地球全部的文明历史也不过几千年,而王莽记载,他作为法象修士寿元能够几百岁。再看袁老这个活了快两个甲子的老剑神,还能够一剑摧折山脉。 这个世界远比地球还要大的多,单单是太岳山脉东西纵横就有二十万里。地球作为一颗行星的周长也不过只有八万里罢了。更别提阵法之外还有寄居着无数妖族的广袤天地。 如此广阔的天地在王莽的记载当中也不过是一处‘洞天’,作为比较了解华夏古典文化的三好青年,陆文十分清楚‘洞天’这两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 洞天者,小空间罢了。 在地球道教便有三十六洞天的说法,都是仙人居住的世外仙山、岛屿,与地球的名山大川相连接。 如今陆文回想起来,或许地球真的有修士也说不准。而所谓仙神也并非唬人,而是却有其事。 或许地球也是一处小洞天? 但陆文旋即摇了摇头,地球虽小,但是宇宙无垠,绝不是什么小洞天。 了解的越多,他也本能的觉得地球和归墟洞天,乃至所谓的法界似乎有着一定的关联。因为地球与归墟洞天在文化风俗,乃至文字,包括道、佛、儒,诸子百家等出现,实在太过巧合,巧合的不像是巧合,由不得陆文不怀疑。 思绪飘飞,半晌才逐渐被耳边轰鸣声给拉回到现实。 他如今知道的事情越多,疑惑也越多。 但是看向手中玉牌,脸上还是露出笑容,虽然不知道这玉牌现字的原因,但让他却有了无数的想法。 在他眼里,这哪里是玉牌,简直就是一个‘低配版智能手机’。 只是发个光,现个字的手段太过大材小用了,这个玉牌,让陆文浮想联翩起来。 “等这次回山,我或许要去第十一山拜谒一下。” 陆文如此想着,然后从雪地中匍匐爬了出来。 他准备响应第十一山主的号召,赶回那座无名山峰,毕竟阵法异变,后续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自己虽然肉身强大,但算起来也还只是一个后天境界,为了避免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麻烦,而陷入危险境地,还是尽早回去的好。 陆文施展鱼龙百转身法,来到那只大黑熊身旁。 此时这黑熊正趴在雪地中装死,一动不动,只有口鼻之间还发出呼吸,热气在雪地灼烧出一个人头大小的雪窝。这大黑熊边呼吸,边伸出猩红的舌头去舔舐雪窝中融化的雪水。 见陆文过来,它才歪头过来,脸上露出讨好的神色,用大脑袋蹭着陆文的腿。 “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陆文笑着从怀中摸出瓷瓶,摸出两粒回气丹扔给了大黑熊。 大黑熊一口将飞过来两粒丹药吃下,仰倒在雪地中,拍着自己的肚皮,密缝着眼睛发出‘呜呜’的叫声,一脸幸福的模样。 看见这大黑熊的模样,陆文也露出笑容。这回气丹虽然珍贵,但是现阶段也用不上,而且大黑熊救自己一命,区区两粒回气丹他还是舍得的。 等着大黑熊消化了一会药力,陆文拍了拍它的大脑袋,“走吧,还要你再送我一程。”虽然自己的速度不弱于大黑熊,但是这太岳山脉太古怪,自己省几分力气以应对突发的状况更为妥当。 闻言,这大黑熊立刻翻身起来,趴在雪地中匍匐下身子,让陆文坐上去,待陆文坐稳后,它低沉的嗷呜一声,然后立刻迈开四只爪子沿着刚刚雪崩的雪墙边,朝着东边而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浮屠教 大黑熊的速度很快,在这动荡后的山林中行走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临近了那处无名山峰。这处山峰并不高,但山脚下也有积雪堆积,显然也受到了太岳动荡的冲击。 在山脚下的森林之中,陆文从翻身跳下熊背,伸手拍了拍黑熊拱入自己怀中毛茸茸的大脑袋。 然后陆文从怀中掏出了瓷瓶,又摸出两三颗丹药丢到黑熊嘴中。他也怕给这黑熊喂得丹药太多,反而消化不了。 “走吧。”陆文拍了拍黑熊脑袋。 他与这黑熊也算是有缘分,只是自己要回青城山,路途太过遥远肯定是无法将这黑熊带回去。 大黑熊似乎领会陆文的意思,然后眼睛巴巴的看着陆文手中的丹药。 见状,陆文将手中的瓶子直接丢给了黑熊,只见它兴奋地嗷呜一声,将瓶子衔在嘴中,然后撒欢的朝着森林中跑去,将陆文彻底抛到了脑后。 陆文看着兴奋离去的黑熊,并无不喜,反倒笑了起来。 干脆利落也是真修行,眷恋不舍反倒落入下乘,如此看来,自己还没有一只熊来的豁达些。 世事众生皆为吾师,陆文心中磋叹。 目送黑熊消失在森林深处,陆文返身朝着无名山峰爬去。 等他来到山巅,发现山顶上已经站立了有不少人,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有些肃穆,陆文扫视一圈,发现人并不全,还有很多人未到。 如王真、李少君、陆仙语、陆芝双、何生秋、齐昌平等人都没在山巅。 山峰的一面峭壁前,第十一山主盘坐在一块巨石上,衣决飘飘。而那名负剑道人不知道去了那里。 陆文登上山峰吸引了打坐的第十一山主,她抬头看过来,朝他微微颔首,陆文也微微拱手还礼,然后不动声色的回到青城山的队伍,闭目养神起来。 他深知神物自晦的道理,如今他身上宝贝太多,实在不宜太过声张。 又过了一会,天边划过一道剑光,往无名山峰的山巅落下来。 陆文睁开眼睛看去,发现是太玄宗的负剑老者御剑归来,刚刚落地,脚下长剑就化作一柄三尺长剑飞回老者背后的剑匣。在老者身侧还站着三个人,比较年轻,身穿着甲胄。 陆文记得这是尤家的人,但和初见时的意气风发不同,现在这三人身上都挂了彩,带着伤,模样十分狼狈。其他几位尤家的人见三人落下,连忙迎上去。 “他们陷入一处古战场的幻阵,虽然现在脱困,但是还受到幻术的影响,老道我不善幻术,还请白玦师妹出手救治。”负剑老者对着第十一山主笑道。 闻言,陆文看向被簇拥着的三人,他注意到三人的状态都有些呆滞,似乎丢了魂魄似的。也不知道三人在古遗迹的战场中遇到了怎样的幻术,竟让三人变成这副模样。 第十一山主闻言,从山石上站起,微微跃步便朝着三人飘去。 其他尤家人也不自觉的为白玦山主让开位置。 陆文则目不转睛的看着第十一山主的动作,他对幻术十分感兴趣,他想看看第十一山主要采用什么方法,来让三人摆脱幻术的影响。 只见白玦山主素手轻抬,两指并行,指尖微微泛着几分光芒,一连在三人眉心点中,接着就看到三人目光从呆滞逐渐转变为清醒。 陆文将第十一山主的动作反复揣摩,也没有看出是怎么解开三人幻术的。 “实力的差距太多了。”陆文微微感叹。 陆文盘坐在山巅静静等待,闲来无事的他,在心里揣摩着《虬龙劲》开拓穴窍的路线,等待下次进入灰色空间便要尝试这些想法。 不多时,陆仙语、陆芝双,连同何生秋与左元两位泰稷学宫的仁义双剑,一起登上山巅,吸引了众多人的注意。 正在闭目养神的陆文察觉到有人在窥视自己,睁眼看去,正好与陆芝双对视,她面带几分恬淡笑容,两颊浅浅酒窝,对视两三息后,她才跟随陆仙语回到泰稷学宫的队列。 随后陆续有人赶回来。 而李少君与王真两人则是最后赶回,两人连襟而来,都目露神光,衣衫飘飘,仿佛神仙中人。 陆文抬头望去,他看不透两人的实力,但却隐约觉得两人身上的气势越发不凡,天生剑心的王真越发古朴厚重,而先天道体的李少君则越发缥缈虚无。 “两人或许在古遗迹中获取了些机缘。”陆文猜测。 “人都到齐了,我们出发吧。”负剑道人见所有人到齐,出声说道,“前日太岳山脉异象你们也都看到了,如今这里已经不是你们这些先天境界的小家伙可以待的地方了。”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前日太岳山脉的异象他们都亲身经历,不少人都因此受伤,如今太岳山脉内险象环生,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先天修士能够待的地方了。 “白玦师妹,你我各带一半人回山门吧。”负剑道人对第十一山主说道。 第十一山主微微颔首,然后便挥手从袖中甩出一团云雾,迎风便长,化作几十丈方圆大小。 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天边却突然射来一只赤红珠子,径直奔往那团云雾而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见第十一山主素手轻抬,刹那间有一道蓝紫色雷霆射出,径直与那道赤红箭矢相撞。 ‘轰!’ 珠子与雷霆相撞,发出响彻云霄的巨响,并激荡出巨大的声浪,化作劲风往四周横扫出去。 劲风席卷山巅,沙石飞走,有虬结老树被打的粉碎,威力极为恐怖。 令不少各家先天境界的天骄看的傻眼,只是余波都有如此恐怖的威力,灵台修士的实力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而第十一山主那团云雾也将落下来,化作一个碗装倒扣下来罩住众人,以免众人收到沙石伤害。 “我闻浮屠教,中有解脱门。修成大欢喜,净土觅极乐。” 天边传来一道吟诵声音,声音浩渺,仿佛有无数神佛诵读,传遍山巅,有人仔细去听,竟觉得这话似乎有几分真意,细细品味更觉得回味无常。 第十一山主耳垂上两只淡蓝色耳环微微发光,然后化作流光离开小巧的耳垂,最后变幻成两柄宛若寒冰般的长剑环绕在她身前,一长一短,是子母剑。 她屈指在母剑剑身轻弹,剑鸣传彻山巅,唤醒诸人。 “这是浮屠教妖人幻术,都捂住耳朵,不要去听。”第十一山主声音紧随剑鸣声在众人耳旁响起。 于是众人纷纷将耳朵捂了起来,不再去听经久不绝的浮屠教教义。 陆文也有模学样的捂住耳朵。 他元神经过淬炼不比先天修士弱,无论是佛门真言还是这浮屠教义都干扰不了他的心境。 只是他看向天边缓缓而来的一朵庆云,以及无数神佛诵读、天花乱坠的场面,总觉得这场面怎么和大禅寺那个慧能胖和尚的登场方式如此相像? 至于浮屠教他也早有耳闻。 除了妖族,还有诸多其他人族势力都与梁国敌对。 如南方陆家要防备的势力就是万巫门。 而太岳山脉中的三宗所要防备的便是这浮屠教。 浮屠教实力不算很强,并无天门修士,但也有几位灵台修士坐镇,而且狡猾异常,哪怕是三宗围剿,也发现不了他们的驻地到底在何处。 这时天边庆云驾临,只见一位慈眉善目的年轻和尚手持念珠,身穿袈裟,坦胸露乳,赤脚从站在庆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山巅上的负剑道人与第十一山主。 而当他看到第十一山主时,眼中顿时闪烁过几分光彩。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来者是客,不如往我浮屠教一观?”年轻和尚目光望着第十一山主说道,说完才看向负剑道人。 “这次四宗四家来了十余位灵台修士,怕是要坐塌了你浮屠观呦。”负剑道人凭空飞起,与年轻和尚平视笑道。第十一山主也一同飞上高空。 “叱咤妖王如今正在招待那十位施主,只怕他们现在一时半会是过不来了。”年轻和尚手持佛珠笑道。 “叱咤妖王?” 负剑道人脸色阴沉下来,“妖族攻破了阵法?”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到我浮图教便知了。” 年轻和尚面色红润,脸带微笑,周围还有金色佛光缭绕,一时神圣无比。 “只你一人来请,只怕还不够资格。”第十一山主白玦脸色若冰霜的看着这年轻和尚,一长一短两柄子母剑在她身前缓缓盘旋,剑光锋利,杀机凛然。 “两位施主尊贵,小僧怎敢一人来请?”年轻和尚突然笑道。 这时,天边远处天边又飞来三道流光,仔细看去是一朵庆云,一团黑雾,还有一朵白莲,御空而来,不过几息间就来到年轻和尚身旁。 庆云中露出也露出一位年轻和尚,长相极其妖冶,不似人反似妖孽,也如同另外一位和尚那般,坦胸露乳,光脚赤足,眉心点缀一朵赤红莲花。 黑雾缓缓散去,露出里面的一道黑袍,全身面目都被笼罩在黑袍下面,兜帽下是黑洞洞的一片,看不清真面目。 而另外一朵莲花逐渐盛开,一年轻女子披着单薄的轻纱从莲花中走出,姿态妖娆,媚态尽漏,脸上却一副悲天悯人的圣洁之色,神圣与魅惑并存。 “哦,龙雀楼副楼主与白莲教佛母也来了?没想到你们三家竟然联合。一家自诩佛门正统,却是不知道修的是哪里的野狐禅。另一家更是自诩佛母。若是如此算来,这白莲教不是你这野狐禅的老母吗?” 负剑老者笑道,语出如刀,一番话就叫浮屠教与白莲教佛母的三人脸色都由白转黑,尤其是浮屠教的两名和尚。 他们平生最忌讳被人叫做野狐禅,如今却被负剑老者如此无情嘲讽,心中怒火简直要从头顶冒出来。 一旁的龙雀楼副楼主,却从黑袍下传出阵阵‘桀桀’的笑声。 他们三家虽然联合,却也只是听从妖族指示,并非心甘情愿。而且他对浮屠教这群假和尚也无好感,见他们吃瘪,当然开心。 “道门牛鼻子,你口出狂言,佛祖也要因此发怒,今日便是三清降世也救不了你!”念珠和尚心头怒火满溢,怒目圆瞪,伸手朝负剑道人一指,周身佛光顿时炽盛。 “小家伙们,你们先走,我与白玦山主为你争取时间。” 这时,负剑道人的声音传入山巅上所有人的耳中。 陆文闻言微微一愣,抬头看向空中的自信从容的负剑道人与脸色似乎从未变化的第十一山主,有些惊讶,想不到灵台修士竟能为他们这些小辈牺牲到如此地步。 第一百六十二章 灵台斗法 负剑道人话音落下,无名山巅上众人便从山峰北面奔袭突围,陆文也在其列。 数十号人宛若流星飞逝,只在两三息间山巅就全然没有人了。只剩下高空中,负剑道人与第十一山主,与对面四名灵台修士静静对峙。 “两位灵台修士来换几十名小辈,这笔买卖倒也划算。”龙雀楼副楼主的黑袍之下,传来沙哑嘶鸣的笑声,宛若沙石在钢铁上摩擦,极为刺耳。 负剑道人并不废话,只见他伸出二指,往肩头的桃木剑柄一敲,‘铮鸣’一声清脆剑吟裹挟剑光冲霄而起,化作银芒如星河倒挂,直指距离最近的念珠和尚。 “偷袭?”念珠和尚冷笑一声,此时面对着锋芒剑光,只见他屈指一弹将手中一颗念珠弹出,只奔剑光而去。 他看似愤怒,但是心中也极为小心,四宗四家之所以称之为顶级宗派世家,便是因为他们的底蕴,数千年的底蕴,使他们门下的弟子修为往往要比同境界的修士要厉害的许多,并且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手段,甚至还有法宝傍身。 念珠与剑光相撞,却未曾阻挡剑光分毫,便被削成两半。 “什么?”念珠和尚脸色大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费劲心学炼制的武器,面对剑光竟如豆腐一般。 他贪婪的望着空中朝自己奔袭而来的桃木剑,眼中惊恐而又妒忌,能够如此轻易斩破自己的念珠,这把桃木剑就算不是灵宝,也快了。虽然妒忌,但是他的动作却极快,脚下庆云眨眼间便往后飞出百余丈远,同时手中念珠化作一连串朝着剑光而去。 一连串念珠阻挡剑势,一连被斩裂了五六枚念珠,桃木剑终于被迟滞剑势。 而另一边,见念珠和尚与负剑道人斗起来,那眉心印着火红莲花印记的和尚也连忙就要来帮忙,只见他扬手一挥,脚下莲座上的莲花瓣便飞起,在空中结成队列,就要朝着负剑道人而去。 但是这莲花瓣在半空中,就被一长一短两道深蓝飞剑拦下,莲花和尚扭头看向第十一山主,当看到第十一山主时,眼神中的欲望丝毫不加遮掩,忍不住出口说道:“小僧早就听闻青城山第十一山主风姿卓越,丽质天成。今日一见果真是谪仙降尘,秀色可餐。不若今日就与小僧共赴净土,觅寻极乐世界。” 第十一山主目中闪烁过杀机,子母剑上寒气更胜,竟将那莲花瓣都冻得迟缓,一时间被两柄子母剑压制下来。 见此,那莲花和尚目光欲望隐下,闪过惊慌神色,他没想到第十一山主的剑势竟然如此厉害。 另一边与负剑道人争斗的念珠和尚,更是独木难支,操控的念珠被一柄桃木剑不断地击碎,虽然还能够聚合,但是论及速度与威力明显要比刚才弱了几分。 此时他指挥念珠全力攻上去,然后抽身退出几百丈,得空闲出声朝着看戏的两人喊道,“诸位一起出手压制,这两人远比普通修士更难对付,若是被各个击破,恐怕我等今日都要落命于此。” 话音未落,桃木剑便将所有的念珠斩碎,径直朝着念珠和尚而来,将他吓得心神乱跳,连忙将念珠收回,集中精力抵御桃木剑。 另外一旁的龙雀楼副楼主与白莲教佛母闻言,也准备加入战局。 虽然他们乐于看见这两个和尚吃瘪,但是如今他们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真要被逐个击破,是得不偿失的。 只见龙雀楼副楼主的黑袍下露出一柄连环长刀,足有五尺见长,散发着浓厚的黑雾,通体惨白,刀柄更像是一截脊椎骨头,刀首则为一只小巧的骷髅头,极为摄人,仿佛是用骨头锻造的。 随后龙雀楼副楼主提刀,化作一团黑雾便朝着负剑道人涌去。 “来得好!” 负剑道人不惊反喜,似乎战意上涌,径往龙雀楼副楼主奔袭过去,手中有罡气剑气凝结。 但临近时,只见他猛然从袖中抛出十七柄五色小棋,小棋迎风见长,迎头将来袭的龙雀楼副楼主罩在其中,竟然在须臾间结成了一处阵法。 小棋不断游动,无数金色符纹将上下四方结成一体,阵法内更是白色云雾喷涌,紫色雷电闪烁。 入阵的龙雀楼副楼主心头大惊,他对这阵法早有听闻,乃至太玄宗镇宗阵法之一九宫八卦阵,此时在他四周涌起云雾遮挡五感,甚至能够蒙蔽住元神神识,而且周围白色云雾中闪烁的紫色雷电更是让他觉得惊颤。 他修炼的是旁门魔功,这道门神雷专能克制他。 他没想到这负剑道人能够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如此快速的布下阵法,致使他一着不慎,入了棋局。 但同为灵台修士,他也不愿意坐以待毙,虽然被神雷克制,但也这只是一处阵法而已,况且主阵之人还在外面被那念珠和尚牵制。 一刹那,刀身上散发出滚滚黑雾。 阵法内黑雾升腾起来与白色云雾绞杀一团,雷霆轰鸣大作,十七柄五色小棋齐齐晃动,但是在负剑道人的控制之下,阵法倒也稳固。 只见负剑道人一手御剑,一手控阵,竟同时压制了两大灵台修士。 但是负剑道人感受到体内流逝的灵气,心头却有些沉重,他依靠临行前所携带的九宫八卦阵,能够暂时以一敌二,但是等待灵气消耗殆尽,便压制不住两人了。 不过他微微侧首,看了一眼在这一阵功法已经奔跑出十几里的各家弟子,只要这些人跑掉,他便也不用苦苦支撑,到时候收了阵法遁走,便是两名灵台修士也无可奈何。 再观另一边,第十一山主使用子母剑,匹敌两名灵台修士,并不似负剑道人这般轻松。她入灵台境界时间短,是青城山掌教四十年前所收的最后两名弟子之一,在掌教闭关后,一直以来都是第二山主石景代师教徒,战斗经验算不上多,全靠底蕴与接近灵宝的子母剑,但此时也支撑的困难。 不提第十一山主与负剑道人,此时对面四人心中更是惊讶。 他们本以为以四敌二,应该能够稳稳拿下,但没想到的是竟然是这么一个势均力敌的情况,这让四人都心惊,若是他们这次少来哪怕一人,恐怕都要被这两人联手击溃。 念及如此,他们便更加的卖力起来,力图尽快将此两人彻底压制住,以免节外生枝。 ...... 远处,陆文吊在一群先天修士身后,但为了不引起过多的注意,便并控制住速度,只做到不掉队即可。饶是如此,一些先天修士看到陆文纯靠肉身赶路竟然如此之快,也微微惊讶。 陆文无视周围惊讶目光,默默赶路,他如今身上的宝物太多,不愿意太过高调引起旁人注意。 四名灵台境来袭,陆文不信没有人来照顾他们这些小辈。 此处距离青城山、太玄宗、大禅寺三宗任何一家的距离都要有几千里路远,或许就有浮屠教、白莲教、龙雀楼的人来拦截。 于是陆文宁愿跑的慢些,也不愿被一些暗中的敌人盯上。 边跑,陆文边回过头看向十几里外的无名山巅方向,这个距离已经看不到战斗细节,但是能够看到云雾升腾,光芒闪烁,还有阵阵轰鸣声音传来,那周围的山峰也都被响声震动,引起雪崩,仿佛又发生了地震一样。 以二敌四,陆文担心那两位灵台修士并不能支撑的太久,若是太快落败,他们这些人也将跑不了太远。 心中虽然担忧,但也无计可施,只能希望负剑道人与第十一山主能够支撑的久一些。 就在这时,陆文却敏锐的发现在正面的东南方向有异动,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烁,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准备仔细去看,却发现短短两三息时间,那闪烁就变幻成了一道金光,这光芒速度极快,竟似乎是在山岳间跳跃。 这让陆文看的呆滞,太岳山脉虽然有无数高山,密密麻麻,但是彼此最近的也要几百丈远,远的更是有上千丈,但是那金光却仿佛散步一般,几个呼吸间便跳跃过了十几座山峰,速度极快,而且看方向正奔着陆文他们这群人而来。 “全都散开!” 有人也发现了金光的存在焦急的喊道,这提醒了众人,于是原本还比较密集的队形,立刻四散开来。 纵然是灵台修士想要抓住四散而逃的几十名先天修士也要费一番功夫。 随后又是几息,那金光就已经落在了几百丈之外的一座山峰上,这让所有人都为止紧张,这或许又是一名灵台,来专门围堵他们。 他们正思考着,就看到金光又是一跃,宛若闪电跨越千丈落到了众人附近的一座山峰之上。 但是紧接着那道身形又是一跃从山峰上朝着远方而去,看方向似乎直奔无名山巅的灵台之战,完全无视了他们这些人。 而陆文望着闪过的金光,却觉得有几分熟悉。 “那是慧空法师!”突然有人兴奋地喊了起来。 陆文突然想起,负剑道人与第十一山主留在无名山巅,名义上便是要等待步行赶路的大禅寺慧空和尚。 那道金光就是慧空和尚? 陆文想起了那个须眉极长,慈眉善目的大和尚。 但刚才那翻山越岭般的赶路方式与速度,真的和‘步行’有关系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 那边,六尊灵台正在斗法,就听到嘹亮声音传来“老朽来晚了一步,还请两位不要见怪。” 接着就看见一道金光从远处山峰跳来,落到无名山巅的山峰,老者身穿黄色僧袍,宽大僧袍随风猎猎作响。更为显眼的是老僧极长的须眉随风飘摇。 “慧空大师来的正是时候。”负剑道人见慧空到来,一颗心放下,顿时心情畅快,开怀大笑。不再精打细算的使用灵气,全力施展下,阵法与剑势竟更加凌冽,令念珠和尚与龙雀楼副楼主两人一时间难以招架。 “这老道刚才竟然还未尽全力!”龙雀楼副楼主与念珠和尚心惊,顶级宗门的修士与他们这些普通修士差距之大,令人惊惧。 阵法如山,布道八方囚天地,紫雷声声开寰宇;剑法如风,秋露寒霜萧瑟意,一点青锋耀大千。 九宫八卦内,紫雷闪烁,声动太岳,如同传说中天地对仙人降下的雷劫一般,紫色雷电狂蛇乱舞。令一旁正抵挡着锋芒桃木剑的念珠和尚着实胆寒,但他也生不出,任何想要帮助的心思,此时的他操纵着念珠慌乱抵挡桃木剑,只是勉力支撑。 如今又见大禅寺慧空和尚到来,念珠和尚心中萌生退意,但是剑意已经牢牢将他锁定,若是抽身离开,必要被洞穿躯体。但若是慧空和尚抽手来帮,恐怕自己立刻就要不支,一时间骑虎难下令他难以抉择。 “慧空大师先去襄助白玦山主,此处二人由我牵制。”负剑老道步走星斗,自信从容。 “好。”慧空和尚笑道,只见他身上佛光收敛,手中忽的一闪,多出一把九环金刚锡杖,铜环哗啦啦作响,顿时梵音响彻无名山巅,如佛陀低吟。 只见慧空和尚一跃入空中几百丈,九环金刚锡杖闪耀佛光,哗啦啦作响便朝着那位眉心印着莲花的浮屠教和尚打去。那莲花和尚见此,连忙将莲花瓣收回,来抵御慧空和尚的锡杖。 锡杖与莲花瓣触碰,却见莲花瓣如同真的莲花般娇柔,被金刚锡杖打了个粉碎,并且丝毫无损锡杖力道,接着径直朝着那妖冶如女子般的莲花和尚打去。 这一杖势大力沉,能开山裂石,将那莲花和尚吓得三魂从天灵盖散出,七魄从脚底涌泉逃亡,只觉得涅盘就要与自己相遇,净土世界就在眼前虚幻处。 ‘蓬!’一声重响,只见莲花和尚径直被打飞出了百丈远,一同飞出的还有个开裂的莲花台座。 莲花和尚飞出百丈才定住身形,他盯着慧空和尚,脸色阴沉不定,随手一招,那莲花台座被他招来,当他看到上面密布的裂缝时,宛若心在滴血。 这莲台是他不知道收集了多少珍贵材料才炼制而成,若是未来得些机缘,便是入得法宝之列也不在话下,此时却被大和尚的九环金刚锡杖,一下给打的迸裂,未来修复还不知道要多久。 “慧空大师头陀法门果然刚猛,不愧是大乘法门。”不远处的负剑道人,压制两人,还有心思关注这边。看到慧空和尚一杖打裂那莲花灵台,不禁赞叹。 “你这大禅寺的和尚真是欺人太甚!”莲花和尚盯着慧空和尚,眼神几欲喷火,手中莲台不见,却多出两只长刀来,只是望着慧空和尚却迟迟不敢上前,刚才那一杖令他有些胆寒。 “多谢慧空大师相助。”白玦山主也传声道,得慧空和尚襄助,她的压力大减,与白莲教佛母也能争斗的有来有回,甚至有所压制。只是那白莲佛母的手段的确诡异了些,整个人似浮云清风,捉摸不定,便是子母双剑也捉不住她。 “妹妹长得如此美丽,做什么清心寡欲的臭道士呀。不若来陪姐姐一起尝一尝这红尘万丈的味道,品一品欢好梦境的迷幻。”白莲佛母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魅惑迷离,有粉红瘴气飘散。 “自甘堕落,背离人族,欺师灭祖之鼠辈,今日合该当死。”第十一山主冷冽说道,周身罡气鼓动抵御粉红瘴气,子母双剑组成剑网,将这些瘴气分割的七零八落,露出白莲教圣母的傲人身姿。 “妹妹何必生气呢?”白莲教圣母被找出身形,出声调笑道,但是心中却有惊慌。 当下他们四人都有退却之意,他们四人面对三人,却被压制,明显落入下风,万一有人趁乱逃走,其他人都要被纠缠住,说不得今日就要身死道消。于是都不主动进攻,并节省灵气,只想趁早抽离身形。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此时却不好抽身了。 “你们四人连对方三人都拿不下,却是白费这一身修为了。” 只见又是从天边飞来两道流光,速度很快,然后在几百丈外定住身形,望着场内几人争斗饶有兴趣的笑道。 两人的到来令众人都有些意外,而浮屠教和尚、白莲教佛母等人也趁机拖开战场,与刚刚到来的两人站定一起,阵法内黑雾突然膨胀,只见龙雀楼副楼主也破阵而出。 “风凉话谁都会说,不如你去试试。”黑袍下龙雀楼主手持连环长刀,阴森森嗤笑道,周身黑雾生发。 刚来的两人微微撇嘴,却也不接这话茬,而是对四人传音。 如今对面有六位灵台之多,负剑道人,第十一山主连同慧空和尚人数不占优,所以也不主动攻击,两方便这样对峙着。 ...... 而在远处山脉之中,面对着灵台斗法,诸多小辈都还不知,此时正在逃命,陆文也在其列。 陆文正在推衍当下发生事情,但苦于信息太少,几乎没有头绪。唯一确凿的消息便是前日的太岳地震绝不是自然,他猜测或许就与阵法有关。 而平日里遮遮掩掩的‘投降派’此时竟敢主动阻击四家四宗,而且在太岳山脉深处可是还有近十位灵台将要归来。若是他们一时解决不了三人,就要面对十多位灵台修士的围攻。 能够让他们如此胆大包天,必定是有原因的。 陆文思来想去,却觉得只能有一个可能性。 只是这想法太过危险,让他连想都不敢想,只是微微在心里露出了一个苗头便被掐灭。 陆文收敛了心神,彻底将心思放在了逃跑上,自我安慰着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与他一个后天修士有何干休? 只是从他微皱眉头来看,并不如心中所想的那么豁达。 第一百六十四章 山洞讨论 这边各家弟子数十人,不知道那边灵台斗法的情况如何。但刚才得了人出声提醒,为了避免被叛族灵台一网打尽,此时都全部散开十几里地,径往数千里外的太玄宗、青城山方向逃去。不往大禅寺而去,也只是因为距离更远一些。 他们速度极快,但是因为遍地皑皑白雪,再加上地震造成道路不畅,一日也就只能走出三四百里。 经过一白昼的奔走,他们奔出数百里地去,夜晚来临前便寻找僻静处躲藏休憩,一是恢复体力与灵气,一日奔袭也让他们消耗很多,二来也是因为夜间五感受限,平添许多危险。 太岳中有处不知名的矮山,植被茂密,矮山上有口山洞,洞口被茂盛植被遮挡,若不是走近来探,绝难察觉。再看洞内有天然暗河,还有阵阵清风徐来,升起的篝火烟气都顺着底下暗流飘走。 而洞内盘坐着有三五人,此时正烧烤肉食,一旁还有野兽尸骨与斑斑血迹。 仔细看去,聚在洞中的乃是陆文、齐昌平、慕容白玉、何生秋、李少君、王真等五人。 篝火灼灼,照耀洞内,众人都围着篝火,只有陆文立在篝火前,手上把着数十块木穿肉,每隔十几息便要翻动,顿时肉浪如波涛翻滚起伏,香味四下涌去填满山洞,引得一旁的齐昌平与李少君翘首以盼,便是高傲冷面孔的王真与李少君以及头发半白的慕容白玉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焦香烤肉,喉咙处暗自滚动,吞咽涎水。 陆文将周围人反应尽收眼底,不禁暗笑,便是先天修士也得吃饭。虽然步入灵台便能辟谷,从此只食天地灵气。 但陆文却觉得自己应该是戒不掉了,若是人生缺了美食,那生活的滋味要得少一半。 既要纵情高歌寻长生,又要美酒佳肴纵平生。 见火候差不多了,陆文从怀中摸出一只用竹节做的小竹瓶,然后将自己精心调配的烧烤料轻轻在肉串上撒了几下,顿时肉香与调料香气交相辉映。然后便盖上盖子,小心的收入怀中,似乎是极为贵重的宝物似的。 随后,陆文将几十串烤肉分给在坐的众人,然后自己也手持一把,端坐在青石上,一边吃边看着众人的反应。 “陆文兄,你刚才放的是什么辛料?这味道竟如此美妙!鲜肉多汁,外皮酥脆,搭配你那辛料,我齐昌平枉活二十载,竟头一遭吃到如此好吃的烤肉。”齐昌平坐在自己那似门板似的大刀上,边说边往嘴里填着烤肉。 一旁的李少君吃了更是连连朝着陆文竖起大拇指,嘴里都是烤肉,已经说不出话来。 便是王真、李少君、慕容白玉三个冷面肃穆的人吃了这烤肉,也当即眼前一亮,觉得味道新鲜的很。 “这是小道平日里闲来无事,自行调配的秘方辛料。”陆文笑道。 修行之前,他的老本行就是医师,平日里接触各类药物,便发现了一些味道特殊的草药。 自认美食家的陆文便将那些味道特殊草药晒干碾碎,当做辛料使用,极大的丰富了这个世界味道并不太丰富的菜肴。 看着山洞内正在大快朵颐的几人,陆文也觉得无奈,下午他自己刻意远离其他人遁逃,却不想被齐昌平与何生秋两人寻见,随后又莫名的引来了慕容白玉、李少君与王真。 等到夜幕降临,他们一行六人便自然寻了处山洞躲将起来。其他几人过去一直专心修行,虽然吃过许多珍馐美味,但是厨艺却是不精,这才有了刚才陆文烧烤的场景。 “可惜,如此美食,却是缺了好酒。”齐昌平一脸遗憾。 不过很快,这山洞的地上便多出了数十根木签。在场的六人都觉得饱腹,于是谈论起这旁门外道的灵台修士来袭击的事情。 “往日里这些旁门修士都躲得我们几家远远地,生怕被围剿。这次却如此胆大包天,实在是奇怪。”齐昌平躺在他的阔剑上,叼着木签,喃喃说道,脸上露出思考的神情。 闻言,陆文也来了兴趣,不动声色的侧耳听着。 “并不奇怪,他们背后的靠山是妖族。如今这些宵小之辈敢冒犯我们,便只能说明他们背后的靠山有所行动。”李少君卧在平坦的大青石上,用右手抵着头颅,低吟的说道。 “妖族要破我族阵法?”陆文装作好奇的问道。 “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五十年前便有一场。妖族破阵,攻入太岳山脉,说起来袁老剑神便是由此次战役名震两族,为剑道魁首,如此你青城山才有了五十年‘持天下剑道牛耳’的名头。”李少君慵懒的说着。 众人听罢,不动声色的看了王真一眼,却发现王真脸色平淡,神色间并无丝毫不悦,见众人看过来,他才开口,语气平淡:“这厮说的到也不错。只不过我王真不死,执天下剑道牛耳者便依旧是青城山。” 语气平淡,却如平地惊雷,众人皆惊叹王真竟有好大的气魄,却都无反驳。若是论及年轻一代剑术第一,非王真这位天生剑心者无疑。而青城山接连两代有天生剑心出世,合该剑道当兴。 李少君则百无聊赖的用木签剔了剔牙齿,论及剑道进境,他这位先天道体的确要逊色于王真。 “那后来妖族又为何退去?”陆文好奇,他早就知晓妖族曾破阵,但却不知道妖族究竟是如何退去的。 “大阵修复,重新运转,那些妖族便被杀败出去。放心好了,我人族这处阵法端的神威无比,妖族纵然能够攻破一角,但依旧不会影响其他处阵法的流转。反而因为这处阵法破坏,反而会增强其他各处的阵法,并且仍然对妖族仍有压制作用,待阵法修复完毕,则能够轻易将他们驱逐出去。”李少君笑道,他是先天道体,未来必定能够踏入天门境,因此知道诸多秘闻。 而在他看来,在座诸位都是未来人族各家的中流砥柱者,迟早也是要知道的,便不多遮掩,将这些消息透漏出来。 众人闻言,这才微微点头,露出几分神色,而陆文察觉到就连王真也是如此表情,似乎也是头一遭知道,不禁感叹道:“青城山那些老头子还真是能受得住秘密,就连王真这位下一代‘剑神’都未曾透漏太多。” 不过却见李少君心不在焉的继续说道:“只是过去阵法都是几百年才会被攻破一次,而这次却只间隔了五十年。而且短短时间内,阵法数次颠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众人皆有些不解,陆文表面跟众人一样,内心却有几分明悟,或许是因为这片归墟洞天将要回归大世界,因而导致阵法不稳。 王莽推衍过,三千年内归墟洞天将回归法界,但是陆文不知道王莽是何时身死,也不知道三千年是实数还是虚数,但通过如今的观察来看,或许这阵法距离回归大世界的时间不远了。 “这些都是老头子们该考虑的事情,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离开这山脉深处吧。”齐昌平出生说道。 众人微微陷入深思,山洞内潺潺暗河声音流,寂静无比。 “那些外道旁门舍得派出如此多的灵台修士阻击师父还有白玦山主,必然不会坐视我们如此轻易的跑回去。而且他们挑选这个时间点,恐怕奔赴阵法边缘的十位灵台也被他们所牵制。明日我等可能会迎来阻击我们的先天修士,甚至是灵台修士!”慕容白玉黑白头发相间,眉头微蹙的分析道。 “非也,我反倒觉得他们派灵台修士来阻击我们并无大可能。我们数十位先天修士,还是分开逃跑,他们要派出多少位灵台来阻击?而且外道的灵台修士数量并不多。若我是外道,比起阻击我们这些先天境,还不如将这些灵台修士用在刀刃上,尽快协助妖族破开阵法!”何生秋长剑横于身前,分析说道,引来众人注视。 陆文看向何生秋,却觉得这位泰稷学宫的义剑比较起一年之前,气息更为内敛,仿佛普通人似的,年轻气盛少了些,老气横秋则多了些。 “或许会派来龙雀楼、白莲教以及浮屠教这些外道中的先天修士来阻击我等?”齐昌平点点头说道。 先天修士? 陆文突然想起了红绣娘与青山虎就是龙雀楼的先天修士。 这两人昔日截杀陆文,还在逃亡时杀了数百名陆家运输队的人,陆文早就下定决心,早晚有一日要斩杀此二人。 这次或许就是个机会! “无论如何,明日还是小心些行走。”慕容白玉说道。 众人齐齐点头。 第一百六十五章 意外收获 一夜无话,待第二日天光放晴,云雾霭霭飘荡,山岭间白雪皑皑,万迹绝灭,冷冽肃杀寒风呜咽,而西方霞光依旧潋滟,照亮天际。 而在一处无名矮山下的茂密丛林中,有一行六人从半干枯的草丛中钻了出来,为首者五人都衣决飘飘,风姿出尘,各有千秋,唯有最后一人,衣衫褴褛,到处都有缺口破损,还有血迹、污渍沾染,活脱脱一个乞丐模样。 其他五人看了陆文模样都笑道:“陆兄,任谁看了你这副模样,都想不到你是袁老剑神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青城山小师叔祖。” 陆文非但不尴尬,反而促狭一笑,煞有其事的说道:“你们却不知道了。若是有人来阻击,看你们穿的光鲜亮丽,必然是核心弟子,阻击的人便厉害。再看我穿的破衣烂衫,便觉得我是个来打酱油的无名小辈,或许便任由我闯过去了。” 其他几人闻言都相视一眼,脸上露出笑意。 “我等先走一步了。”几人作揖,都跃身而走。 等那其他几人都走,慕容白玉回身问道:“小师叔祖,要不你与我一同行走吧。” 陆文看了一眼慕容白玉,自从自己一刀击败慕容白玉之后,这位青年才俊就仿佛变换了个人似的,谦逊了许多,待人接物也有了相当程度的变化,使得陆文都不禁要怀疑他是不是被妖魔夺舍了。 “不用。我速度慢,只会拖累你。而且有人见我是后天境界,或许不会在意。若是跟你一起,有先天修士来阻击,我反而危险更大。”陆文笑道。 慕容白玉微微点头,两处斑白鬓角随风飘荡,躬身持礼:“那我便先走了,小师叔祖且小心。” 在陆文注视下,慕容白玉负剑飘然离去,不过几个闪身便飘出几百丈外,消失在远处密林之中。 无名矮山,冷风萧瑟,陆文站在山脊上望着远处天空,晴空万里,白云几朵,不时有饥饿的兽做长鸣,陆文目光四眺,将附近山势山形全部记住,然后返身钻入草丛中,返回了山洞。 陆文来至那幽深的洞内暗河前,将身上的王莽的手环、铜片、连同虬龙图、虬龙劲书籍,还有从那扇金属大门上?下来的金属都掏了出来。 这次回山,是要逃亡,带着这么多东西只是累赘,而且若是被识货的人盯上更加危险,因此陆文准备将这些东西藏在这处山洞内。 他望着这一堆东西端详一阵,伸手将铜片拿起,揣入了怀中。虽然这铜片不能当做武器使用,但是锋利无比,连王莽留下的阵法都无法阻挡,或许能够用得上也说不准。 然后陆文找来几根草绳,将书籍、虬龙图,连同手环、金属块都栓的结结实实,包成了一个粽子模样,站在暗河边缘扔下去,那从门上挖下来的金属块极重,陆文也不怕被冲走。 他已经将周围山势都记住,来日再来寻也不怕找不到。而且书籍与虬龙图都用无名兽皮制作,坚韧无比,水火不浸,也不怕泡在水里会腐蚀。 做完这些,陆文起身离开山洞,鱼龙百转的身法施展开,便离开了这处无名矮山。 行了一上午,陆文踏着皑皑白雪奔袭出去上百里地,一路上未发现什么异象。只有几只在大雪中许久不得食的狼群来袭,被陆文一拳打碎其中一只头骨,当场死亡,其他几只忌惮,也不敢上前。 陆文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那只被自己一拳打死的狼,已经被狼群分食。 直到下午,远处山林出现打斗迹象,陆文降下速度,接着山石与树木遮蔽身形,往前探去。 来到一处丛林之中,到处都是断裂的树木,有的树木被蛮力撞断,还有的树木断面平滑,是被利物切断,到处都有血迹泼洒,从现场来判断,争斗应该是极为激烈。 只是陆文探查了一圈,并未发现有尸体存在,这让陆文心头蒙上一层阴霾,应该是有人遇害了。 若是追击的人被全杀,则逃跑的众家弟子是没时间处理尸体的。唯有那些追击的人在战斗结束后,才有时间来处理战场。 这里爆发战斗,或许会引来更多的人,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陆文立刻逃离这处现场,小心前行,速度只有原本的一半不到。 不多时,有两人穿着白衣出现,是一男一女,头脸都隐藏在白色兜帽与面罩之下,若不是仔细看,在这雪地中几乎都探查不出来。 女子看了一眼现场,手中捏着一个本子,另外一只手则端着一只金色似黄金打造的钢笔,正在书写。 身侧背着阔剑的男子则看着一圈现场的痕迹,啧啧称道:“从痕迹来看,这里战斗发生的不久。” “若不是你非要在古遗迹中修炼,耗费了时间,我们早能赶到,或许已经截杀各家天骄几人。”女子将手中纸笔收起,瞥了一眼男子,语气平静的说道。 “各家天骄也不是等闲之辈,从现场来看这截杀的人也折损了数人。我等慢慢追击,待他们精疲力尽,才更好截杀。”男子笑嘻嘻的说道。 “慢慢追击?”女子转过头来看着男子,“若是截杀时遇到他们灵台修士来救,我们能保住一条小命都是好的。” “追击三日,超过这个时间,对方灵台修士就有可能到来救援,到时危险大增,我们就要撤退。”女子说道,然后这两人继续朝着东方追去,正好是陆文离开的方向。 陆文一路小心前行,再无看到第二处争斗的痕迹,但是步伐却更加缓慢了。他如今就好像在森林中的猎物,时刻警惕着周围寂静的山林中是不是有猎人埋伏。 他现在的实力正面遇到先天修士,只能逃跑。想要击杀先天,除了偷袭,别无他法,虽然他的肉身强大,但只要先天修士动用体内灵气凝结罡气,立刻就要落入下风。 如今天色渐暗,陆文准备先找处地方躲过前半夜,等到后半夜再出行。他血气充裕,长时间奔袭不在话下。 前方正好有处山坳,在黑暗中不易被发现,陆文小心的潜行过去,但是刚刚转进山坳口,却发现里面火光映射,早有人占据了。 陆文连忙稳住步伐,有心离开。但是旋即转念一想,这不正好是个探查消息的好时机嘛。于是缓住脚步。但又唯恐里面有先天修士,自己会打草惊蛇,于是迂回绕了一大圈,到了山坳两侧的山体上,俯身在一片乱石堆中向下探去。 只见在山坳中有三五个人,各个都身着白衣,在雪地之中很难分辨出来。 为首者气血雄浑,盘坐在青石上,独树一帜,但陆文观察半晌,发现此人应该不是先天修士。 而其他几个喽啰在围着篝火盘坐,气血并不旺盛,大致也就是锻骨境至搬血境之间。 陆文没有过多看向山坳中的几人,修行中人的五感敏锐,对于外界十分敏感,观察久了很容易被发现,打草惊蛇。 陆文伏在山崖上躲藏,背后皎月行至中天便被一团不知道哪里飘来的乌云所笼罩,导致月色朦胧起来,黑夜变得黑洞洞,只有山坳中一点宛若烛火的光焰在夜色中晕染抹开。 在山崖上蛰伏了三个时辰,时间已经来到子时,陆文小心探头两三次,发现在这期间并无其他人来到这处山坳,而山坳中的众人则躲在山石背风处休憩,唯有那名头领盘坐在青石上,一动不动三个时辰,好似石雕。 见状,陆文悄悄缩回脑袋,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只见他在满是积雪的陡峭山崖上绕行,绕山壁一大段,来到那个头领所坐大青石背靠的山崖上方,他不敢探出头去,生怕打草惊蛇,俯身静静蛰伏着,将自己那柄环首刀从刀鞘中缓缓抽出,刀刃上还有这被铜片削出的巨大缺口。 这时候天上的月亮重新从云层中探出头来,照亮太岳山脉,到处都是白晃晃的,宛若白昼。陆文也不着急,伏身耐心等待着。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时间已经来到了后半夜,又是一团远处乌云飘过来缓缓将乌云遮蔽住,山坳内一下子陷入黑暗中。 时候到了! 陆文眼中神光闪烁,他右手持着环首刀缓缓站起身来,将宽大的道袍都藏掖起来,整个人如灵巧的豹子纵身一跃径直跃出山崖,往山坳间跳进去,动作一气呵成,极为流畅。 陆文跃下山崖极速下坠,耳旁传来呼呼风声,月色被遮蔽,他的身形也极难察觉,眨眼间就来到那坐在青石上的头领上方十丈。这时陆文在山壁上猛蹬一脚,再度加速,手中环首刀裹挟着无边刀势,宛若山崩洪流滚滚而下,瞄着那头领的好大头颅便砍去。 这时,那坐在青石上的头领终于察觉,抬起头颅,目光与陆文对视,眼神满是诧异,似乎想不到怎么会有人会从此处出现来袭击他,但他反应也极快,左手抓起手边的大刀,朝着头顶便挥出。 刀剑交鸣,两股巨力相撞,一股轰然响声爆裂炸开,响彻整个山谷,还有一股绝强的力道化作劲风朝着四周席卷,漫卷起无数雪花。 同时,远处正围着篝火的几名喽啰,也被这绝强的动静所吵醒,从半睡半醒间跳将起来,抓起身前的武器,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想要看清楚真相,只是却被漫卷起来的风雪所遮挡住视线。 他们脸色透漏着惶恐的神色,此时举着刀剑不知是进还是退,站在原地举步维艰,也担心头领的死活。 这时,洒洒落下的风雪中仿佛有个黑乎乎的影子逐渐走来,他们几人密缝着眼睛紧紧盯着,想要看清楚。 这个时候,天上明月从云后现身大片,皎洁月光洒下领着山谷内白茫茫一片,也令他们的眼睛微微一眯。就这恍神一下,他们视野复明,只见一抹亮光袭来,接着便觉得喉咙中有什么东西在喷涌,下意识的想要呼救,却发现喉咙被液体堵塞,伸手来看,一只血手成了他们此生看到的最后的东西。 扑通! 四人齐齐捂着喉咙倒在雪地中,鲜血染红了身下的雪地。 环首刀此时正架在最后一名喽啰的脖颈上,顺着刀身看去能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以及他身后一条无雪的通道,似乎时空都被凝结。 一滴汗水从这喽啰的额角滴落到锋刃上,倒映出涕泪横流的扭曲脸庞。 刹那间,风雪漫卷填满了空洞,只剩下断刀还散着寒光。 “好汉饶命!” 只见喽啰突然哭了起来,哭声如同尖锐哨声,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求饶。 陆文用刀背在这喽啰背后一拍,将其拍了个踉跄,不自觉的张开嘴,陆文趁机将什么东西扔进了他的嘴中,然后又用刀身在他前胸一拍,那药丸便顺着喉咙划入腹中。 不等着这喽啰开口,陆文便笑道:“刚才让你服下的是万巫门中的一种蛊虫,名叫五脏六腑蛊,作用也很简单,每隔三天都需要服下另外一种抑制它的药丸。若不然就会在你的体内繁殖生长,并逐渐吞噬掉你的五脏六腑,这过程要持续三个月为止,等将你的五脏六腑吞噬就会从你身上的各处窍门里面爬出来。 算算时间,这阵功夫也已经在你的体内化开了,应该会有一阵剧痛先从你的腹部传来,说明他先要啃食你的肾脏,只一个时辰,便就此不能人事。” 听了后面一段,这王五脸上的恐惧似乎要比听到被啃食掉五脏六腑更要可怕,紧接着一股剧痛从腹部传来,让他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在雪地中,止不住的打滚,冰天雪地里豆大的汗粒如同下雨一样簌簌而下。 “公子......饶命.......饶命啊......” “求求.....公子饶命.......” 剧烈的疼痛仿佛从灵魂处传来,令他几乎不能自已,一时间连呼吸都极为苦难。 这个时候,他只觉得腹部似乎被踢了一脚,然后有一点冰冰凉凉的感觉从嘴里化开,说来也奇怪,那冰凉从嘴里化开流入肺腑,当时便疼痛便立刻缓解,不过几息间痛疼便消失了。 王五心有余悸的趴在地上,而这个时候周围风雪已经散去,他匆忙一撇,只见远处的青石上的头领还是盘坐状态,面门似乎被利物破开,似乎是被一招致命,鲜血沾染身下青石,已经变成黑褐色。 这更将他吓得三魂无主,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布满恐惧,上下颚似乎不受控制,开始打架。 “站起来。” 一道声音传入王五耳中,这声音如从催命符一样,让已经没了力气的他立刻从地上窜了起来,这时他才借助月色看清了在一瞬间杀了连同首领在内五人的人。 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右手是一把环首刀,另外一只手似乎把持着一块碎片,刚刚杀了五人,身上却没有血迹沾染,但最令他恐惧的还是这青年竟然朝自己露出笑容,这笑容宛若地狱修罗一般,让他连抬眼直视的勇气也彻底丧失,刚才来自灵魂上的痛疼感觉仿佛又袭来,不自觉的低下头颅,身体战瑟。 陆文看着眼前似乎已经被吓破胆的小喽啰,也有些无语,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没有胆气。不过转念一想,只是因为自己自从拜师袁老以后,接触的人几乎都是天骄人杰,但更多的人却只是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至于刚才的五脏六腑蛊,也只是他随便扯了个幌子,随口说来吓唬这人的。腹中绞痛是因为陆文两次拍击堵塞了这人体内的一些窍穴,致使血气紊乱冲击腹中的内脏,后边被踢了一脚,将堵塞的窍穴化开,气血重新恢复顺序,疼痛自然消失。 至于刚才袭杀那位头领则更是简单,陆文刚才挥刀劈砍只是假招式,实际上更有突发奇想将铜片当做暗器朝着那人面庞打去。那人用大刀来挡铜片却被轻易打断成两截,然后被铜片打破脸面,当场毙命。 铜片竟然如此好用,便是陆文也未曾想到的。 不过这人也只是搬血境武者,不依靠铜片,便是陆文自己也能将其击杀。 此时见这已经吓破胆子的喽啰,陆文则开始盘问:“我来问你些问题,若是被我发觉你在撒谎,我便引动你腹里的蛊虫,啃噬掉你的肾脏。” “公子请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王五颤抖了身躯,小心的回复道。 “你将这次截杀各家弟子的信息完完全全的给我说一遍。”陆文询问。 “回公子,我们只是龙雀楼斥候组,侦查情报,截杀各家弟子都是先天境界的各位堂主、护法所做,跟我等几乎没有关系。” 王五颤瑟的说着,如今小命都被捏在眼前青年手中,眼见青年似乎脸色变冷,他心里一个咯噔,害怕是自己提供的信息太少了。 陆文点了点头,他也没指望这种锻骨境的小喽啰能够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你叫什么?是隶属哪一家的。” “回公子,小的叫王五,隶属于龙雀楼。”王五低垂着脑袋回道。 “你们的驻地在那里?”陆文问道。 “公子,我们驻地乃是在浮屠教中。”这王五如实回答。 陆文反倒微微侧目,他听说浮屠教狡猾的很,就连太岳三宗都未能找出这浮屠教真实所在之地,陆文自己甚至猜测浮屠教是躲在一处类似王莽那栋草屋类似的小空间之中,若不然以三家的力量怎么会找不到。 “浮屠教愿意让你们进入宗门?”陆文饶有兴趣的反问。 “小的不敢欺瞒公子,我等只是驻扎浮屠教在太岳山脉中的一处歇脚的庙宇,不是他们真正的宗门。如今浮屠教、龙雀楼、白莲教,连同南岭万巫门,北莽草原蛮子,都驻扎在那里,也隐蔽的很。”王五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都抖落的干干净净的。 闻言,陆文顿时有了兴趣,站在原地思忖片刻,他笑道:“你自引我前去。” “不可,公子。哪处驻地是灵台、先天修士的驻地,危险非常,堪比龙潭虎穴。”王五急忙劝阻着,他倒不是担忧陆文的安危,而是担心这青年自大过头要闯荡这驻地,他若是死了,自己这肚中的蛊虫如何来解,自己可不愿意陪着青年做陪葬的人。 “若是公子不嫌弃,小的可以为公子做潜藏卧底,效犬马之劳。”王五小心的说道。 “你是怕我死了,拿不到治疗蛊虫的丹药了吧?”陆文笑着说道。 这王五脸色没想到被陆文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脸色顿时变幻无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你放心,我不是求死之人。你但引路无妨,我只是去探查一番,等探查完毕,自会与你解除蛊虫的解药。”陆文笑着说道。 “那就好,我来为公子引路。”这王五听到解药二字,心中纠结一阵,咬着牙说道。 为这青年带路还能多活一会,说不准能够有机会拿到解药,若是不答应,恐怕立刻就要步头领还有几位同门的后路,这青年的手段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和善。 “等等,这死去几人你该怎么说?”陆文笑道。 “我们遇到各家弟子袭击,头领与其他同僚遇害,只剩我们两人跑了出来。”王五回道。 “如此甚好。”陆文笑道,然后挑了名衣服还算干净的龙雀楼斥候,将衣服扒了下来,穿到自己身上,跟随着王五朝着他口中的那处驻地去了。 行走在半路,陆文突然出声问道:“王五,你知道红袖娘、青山虎两人现在在何处吗?” “回公子,这两位护法也参加了此次截杀各家弟子的行动。”王五走在前面,声音夹杂风声传过来。 陆文点点头,眼神之中透漏出几分精芒,不再说话。他之所以临时起意要去这处驻地,除了打探消息之外,弄清楚红绣娘与青山虎两人的行踪也是原因之一。 两个在太岳中沐浴月华,朝着西北方向跑去。只是这王五不过是锻骨境武者,速度在积雪中不算太快。以至于陆文都有些不耐烦了,伸手拎着这王五的后颈衣服,施展身法朝着王五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 但为了低调,陆文也只以五六成的速度前行,但是依旧将王五吓了一跳,他本来还在猜测陆文是不是先天修士,如今看着速度,不使用罡气单靠肉体都有如此之快,而且步法之精妙,几乎能够踏雪无痕,必然是先天修士无疑了。 自认为看穿了陆文的境界,在先天修士面前,这王五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在王五的指引下,陆文行了一夜,奔出了几百里地,最终在即将拂晓之际,在一处重重叠叠的陡立石峰群落前停住了脚步。 陆文站在群峰外面,左右观察着,这里是一处天生石林,密密麻麻的石峰如同万剑拔地而起,刺穿天幕,还有浓雾笼罩,视野只到里面十几丈距离就看不见了,十分梦幻,宛若仙境。 “公子,那驻地就坐落在这处石林之中。寻常人要进去非要迷路,我们每次进出也要有人接引才行,不然会迷失在石林中。”王五小心的看着陆文,又问道:“公子,我这就发出暗号,将接引人引出,一会还请公子不要出声。” 陆文回身寻了个不显眼地方,挑了块重达几千斤的青石掀起,将环首刀塞到巨石底下,然后回身对看的呆滞的王五微微点头。 见陆文点头,王五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双手微微颤抖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竹笛放在唇边,吹了几声,声音抑扬顿挫,如飞鸟啼鸣,清脆高昂。 不多时只见自云雾中走出一位穿着僧袍的沙弥,手中还提着散发昏黄光芒的竹灯笼,此时出来他看向只有王五与用面罩遮住面庞的陆文,以及他们身上的鲜血。沙弥微微皱眉,“你们这是怎么了?” “回小师傅,我们斥候队遇到了八宗弟子的袭击,统领连同其他三位同僚被杀,我等两人则因为外出侦查,好运躲过一劫,不成想回来路上又遇到野兽袭击,这位兄弟受了黑熊一掌,受了些伤。”王五躬身持礼小心的说道,然后贴身上前,靠近小沙弥。 陆文看见王五的小动作,他贴身上前将几钱碎银藏在手中塞给了这小沙弥,不禁心头暗笑,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果真无错。 得了钱财,那小沙弥脸色也好看了一些,抬头看向王五,“你们回来时没有留下痕迹吧。” “小师父放心,我们在外面绕了十几圈,绝对没有人跟过来。”王五点头笑道。 “如此便好,你们距离我远一些,味道太难闻了。”那沙弥嫌弃道,然后举着昏黄灯光转身往迷雾中走去。 王五与陆文则连忙跟在身后。 只见那沙弥端着灯笼,在迷雾中左走右走,忽前忽后,步伐凌乱。 陆文看了微微点头,就连一处歇脚的寺庙都设置障眼法的迷雾,这浮屠教还真是谨慎。难怪太岳三宗一直找不到他们宗门的真正地址。 约莫盏茶功夫,陆文便发觉眼前的迷雾渐渐稀薄,复行数十步,迷雾消散,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有数座山峰重峦叠翠,上面飞檐楼阁,庙宇重重,坐落在群山之际。 群山头上有浓浓迷雾笼罩,只有山巅隐约露出,哪怕在上空搜查也难以看到这山巅之下的情况。 果然是个‘桃花源’的避世好去处,陆文心中暗暗赞叹。 “你们自便。”那小沙弥说罢,便持着灯笼转身离去。 “小师傅慢走些。”王五躬身谢道,待那小沙弥不见,才凑到陆文身旁,“这里便是驻地了,这里先天高手极多,之前灵台修士也有驻扎,还请公子不要乱走,以免暴露。” 第一百六十六章 铜片神威 王五引领陆文朝着龙雀楼的驻地而去,一路上为陆文详细讲解着这里各处的情况,陆文都一一记在心头。 “公子请看,那远处山峰上最大的庙宇便是浮屠教的庙宇。庙宇旁边那处大殿是浮屠教的宝库,宝库周围都有阵法阻隔,极难攻破。”王五指着远处最高山峰对陆文介绍。 陆文只看了庙宇两眼,便看向一处宝库大殿之中,神光灼灼。 见王五滔滔不绝的讲着,陆文有些好奇不禁出声问道;“王五,你入龙雀楼前是做什么的?” 闻言,王五一愣,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尴尬,“说来也不怕公子笑话,小的本是青州人士,会些编筐手艺,平日里走街串巷吆喝叫卖为生。那日龙雀楼的堂主乘牛车路过,把咱叫过去要买咱的筐,他说钱带的不够,叫咱陪他一起回去取,咱就跟着他到了龙雀楼在青州的一处堂口,然后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入了龙雀楼。” 闻言,陆文也露出几分笑意,这王五加入龙雀楼的经历也算是有几分传奇色彩。 “你可知道入了龙雀楼,若是被朝廷抓住可是杀头的罪过。”陆文问道。 王五浑然不在乎,反而咧嘴一笑说道:“在龙雀楼,能吃饱,还能练武认字,好过在外面跟野狗抢吃食。哪怕被抓住杀头,也算不亏了。” 陆文点点头,这回答算不上意外,龙雀楼、白莲教这些民间外道能够发展壮大,乃至吸引培养出灵台、天门修士必然是原因的。 四宗四家连同朝廷,整日剿匪剿寇,匪寇却越剿越多,说明是治标不治本。 陆文观察着数年以来,也发觉了‘匪寇越剿越多’的两个原因: 其一,受阵法影响,天灾频繁,致使土地歉收,粮不足民。 其二,士族林立,宗族并起,大量资源被以家族、宗派圈占。 此二条,前者导致粮草资源大减,后者则导致有限的资源被不断占据,大部分资源落入小部分人口袋中。 如此经年累月的经营,又形成了牢固而不可破的秩序。 陆文如今就是这‘小部分人’,通过袁老,他获得众多的资源才能成长至今。 但是陆文也看到这种方式的弊端,无数最底层的弱民贫民成为草芥,生命如野草被无情收割。 如此,这龙雀楼与白莲教才有了发展壮大的空间。 若是人人都有富足殷实的好日子可过,谁又会去冒着杀头的风险加入这些亡命组织,甘愿被朝廷与世家宗派通缉。 陆文将了解的到的情况串连成线,并得出自己的看法。 归墟洞天人族真正的祸患,非是妖族,非是白莲教、龙雀楼这些外道,而是这套宗族、世家的制度。 这些士族大家的天骄与最底层的庶民,差距之大,在王五这些人眼中,恐怕与妖族无异。世家子弟与黎明庶民,早就成了两个不同的‘种族’。 而天地资源终有尽时,斗争却无尽头。等待资源耗尽,世家宗派再无足够的资源维持优势,则就会被庶民彻底的推翻。 斗争与反抗是任何世界都离不开的主题,但斗争与反抗的最基本条件是为了资源。若是没有资源作为基本筹码,则斗争与反抗就成为了棋盘推演,失去了力量,成为小孩子过家家。 或许真有列仙,曾移山填海。 但是但他们的争斗和如今灵台、天门修士争斗又有何本质的区别。 不过是为了资源,只是为了资源。 又与世家宗派有何区别?无非是昔日列仙所拥有的资源更多,修为更强,争斗也更激烈。 甚至陆文隐隐猜测所谓末法时代的原因。 亡于内耗! 四字,或许足以概括之。 一念通,则万法通,陆文目光深邃,仿佛见证沧海桑田,仿佛看到如今的千年大宗、世家未来又会落到如何的下场。 只不过这方世将要回归大世界,这困局已经不攻自破。 一旁的王五见陆文脸色冷淡,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连忙噤声,不敢打扰。 陆文正在思考,那边王五引领着陆文已经来到山峰下,两人顺着青石走上去,越过无人看守的庙宇大门,往龙雀楼的驻扎的偏院走去,刚到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站住!” 一声厉喝,将两人拦下,陆文看着眼前拦路的人,气血涌动,看起来是搬血境武者。 这时王五忙从怀中摸出令牌交予拦路那人,这令牌陆文却看得眼熟,昔日他从陆家河道中那具尸体上扒下来的物件中,便有一块令牌,与王五这块令牌有几分相似。 看来那人果然是龙雀楼的先天修士,前去陆家,恐怕是为总攻陆家而探路。 陆文也有模学样从怀中摸出令牌递交过去。 看门人扫过两人令牌一眼,又看看两人身上的鲜血,出声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人归来?” “回管事,我们遇到袭击,头领还有其他几人被杀,我俩出去侦查侥幸躲过一劫。回来路上又遇到野兽袭击。”说着指向陆文,“他被黑熊拍了一掌,受了些伤。” 看门人看向陆文,发现陆文脸色苍白,面庞上的白色面罩还沁有鲜血,衣衫褴褛,像是被扯破的。于是也不疑心,将两人放行进去,然后嘱咐:“记得去文书处,将遇袭几人的名字上报。” “是,属下明白。” 王五引领陆文回到住处,洗漱一番,换了身干净衣服。在太岳山脉十数日穿着破道袍,身上都有了味道,如今清洗一下令他心情畅快许多。 因为此时是白昼,人声嘈杂,于是陆文准备傍晚时分叫王五带领自己出去巡游。 这王五也十分自觉,乖乖呆在房屋内。 如此便过去两个时辰,但陆文紧接着就被外面一阵急促的钟声所吵醒,他睁开眼睛,有几分疑惑的看向王五。 “公子,这浮屠教庙宇内有口钟,若遇紧急事态便会敲响,以九为极数。如今只响三声,应该并无紧急的情况,还请公子放心。” 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王兄,张兄。白莲教圣女驾临,堂主叫我等赶紧列队出发去迎接。” 王五闻言转头看了一眼陆文,见了陆文点头示意,他才出声对着门外喊道:“好,我等这就前来。” 不多时,檀木红门打开,只见一位穿着白衣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门外等候,见王五与陆文出门热情迎了上来,“两位兄弟,我知道你们刚刚回来正是疲累时。不过这次迎接白莲教圣女极为重要,也别怪兄弟来唤你们。” 王五摇了摇头,“我等无碍。” “咦,张三兄怎么不说话?”这热情的汉子朝着蒙面的陆文看了一眼,发出疑问。 “他回来路上被黑熊瞎子拍了一下胸膛,伤了内腑,此时不好说话。”王五笑道,陆文也点了点头微微拱手作为赔礼。 这汉子稽首回了个礼,没再怀疑,对着两人说道:“我等快去吧。” 这汉子引着两人出了龙雀楼歇息的庙宇,门外早有四五十号人已经聚集。 领头的是一位气势阴翳的男子,两颊无肉,眼珠深凹,脸色惨白,好像死人似,三人连忙混入队伍中。陆文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想来这是先天修士,但是陆文却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压力。 见所有人到齐,这头领引着数十号人一路前行,顺着山石路径朝着半山腰的大殿而去。 等爬上阶梯,发现已经有数百人汇聚在大殿前,其中近半都剃了光头,穿着僧衣,显然是浮屠教的教徒。 除此之外还有白莲教、穿着兽皮的北莽草原部落、以及穿着花花绿绿的万巫门。 龙雀楼众人也混杂在迎接的人群之中,静静等待着。 陆文观察着现场,发现几大外道,只有七八人引领,其余数百人皆是后天境界,便小声问起王五。 “禀告公子,为了执行截杀事宜,所有先天修士都已经外出,各家只留下一两位先天高手主持事宜。”王五小声悄悄说道。 陆文点点头,他早已料到浮屠教他们驻地高手应该不多,但没想到竟然只留下了不到十位先天修士坐镇。 这若是王真、李少君两人在此,只怕他们两人就能端了敌方老巢。 “这些先天修士有没有登上龙虎榜的?”陆文问道。 王五吞咽了口水,小声回答:“公子,能进龙虎榜的最少都是窍穴开到72处以上的一流先天高手,在场的这几位,并未登榜。” “才72处窍穴吗?” 陆文自语,他还以为能够进入地榜的强者至少都是应该开窍一二百处以上的高手。 他修炼虬龙劲这种开窍三百处的功法,平日里接触的又是慕容白玉、王真这种级别的天骄,如今看来似乎是将一些先天修士的实力有所拔高了。 就比如那些只开窍几十处的,恐怕用了罡气也与慕容白玉这位青城山当代弟子第二高手差距甚远。 而听了陆文的喃喃自语,王五心中掀起波浪。72处窍穴的先天高手竟然都不被放在眼中,这位公子似乎来历非同小可。 这时,陆文仿佛想起了什么,连忙小声的问道:“昨日山坳中你那头领是何等修为?” “回公子,统领他是开窍三十六处,入先天的武者。” 这回答叫陆文愣住,有些震惊,他昨晚还误将那青石上的头领当做是后天武者。 如此说来,昨晚被自己一铜片掷死的人竟然是一位先天修士?陆文回忆起昨晚场景,自己与头领刀剑相加时,还有些惊奇,想不到外道中竟然还有搬血境武者能够挡住自己一招,当时还高看了一眼这些外道。 但如今发现那人竟然是先天武者,陆文顿然无语。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把目标定得太高了,以为所有的先天修士都是王真、慕容白玉这种,殊不知他们两人才是先天修士中的特例。 如今陆文只靠自身蛮力已经能够和那些只开窍四五十处的先天修士争锋了。至少昨天那盘坐在青石上的头领,没有给陆文带来丝毫的压力。 本来以为自己是个弱者,如今眸然回首,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能够匹敌普通的先天凡息境界了! 这种反差让陆文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这样让陆文觉得心中有件事得到了解释,他一直好奇,为什么齐昌平、何生秋、李少君之流会结交自己。 这个世界实力为尊,哪怕自己是袁老的弟子,也犯不上齐昌平、何生秋这种天骄级别的弟子来降身结交。毕竟辈分只是虚名,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但他如今才发现,自己在青城大比上,一刀秒了未使用罡气的慕容白玉似乎已经是极为不得了的战绩。 后天境界便有如此实力,显然已经证明了实力,值得那些天骄来结交。 “原来我这么强了?!” 陆文看了看自己宛若白玉羊脂般的坚实皮肤,眼中有几分惊喜。 如今他对先天境界重新估计,也终于理解了王莽为何说人族后天、先天、灵台境界只是筑基,实力并不强。的确是如此。自己修炼虬龙劲,不过才后天境界就能匹敌一些弱势的先天修士,也彰显了虬龙劲的霸道。 像那个被自己一铜片掷死的头领,他的力道也不过才刚刚超越万斤。 等陆文回过神来,再看现场的几位先天,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跃跃欲试,似乎想要跳将出来来个大战群雄。 陆文赶紧按捺住了这个诱人的想法,自己毕竟是在地方的老巢,说不准暗处就有埋伏着灵台修士,真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就在陆文惊叹之际,只见有四名身着白衣的女子抬着一顶小巧的轿子自山下飘然而至,轿子是白色,在顶端还有雕刻有九层佛宝,在这佛殿前数百人的注视之中,飘然降落。 四人带着轿子落下,随后又有百十名穿着一摸一样的女子,紧随而来,拱卫在那顶白色的小轿子身后,这些女子都是中上之姿,虽然带着面纱,但是上百人一齐,也有阵阵幽香随风飘来,引得众人陶醉。 这个时候,那抬轿的四人将轿身前倾,一位女子便从轿子之中走出,她身材高挑,穿着淡雅长裙,身姿修长,气质出尘,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莲花,叫众多人都为之眼前一亮。 浮屠教领头的和尚,英俊年轻,眉心点着朱红,皮肤比女子还要细腻洁白,只见这僧人带着笑容走出阵列,手持佛礼口诵佛名,然后赞叹:“小僧已恭候圣女多时,久闻圣女气质出尘,冠绝天下。今日一见,真是惊煞小僧,还以为是女菩萨从净土而降世。” “多谢大师赞誉。”女子微微稽首,声音从白纱后传出,空灵婉约,所有人只觉得有一轮明月浮现心头,洗涤心灵。 “幻术?”陆文并未受到影响,看到周围人的神色,他眉头微皱,“不对,并非是幻想。”陆文想到以前看到的一些书籍中曾写到,有些人天生体质便特殊,有些人天生一娉一笑便能摄人心魂。 陆文还以为是假的,毕竟自己也曾见过诸多姿质出众的女子,都不曾有书中描写的这么夸张,想不到今日在这浮屠教得以见到了。 尤其是浮屠教的那数百名僧人,眼中欲望丝毫不假遮掩,目光在这白莲教圣女身上连同他身后百十名女子身上不断扫视。 陆文见着一幕,于心中冷笑。 当真是庙宇里不见和尚,只有心猿乱地走。 阵势摆足了,白莲教圣女也迎接到了,陆文王五这些小喽啰也要散去,那些先天修士连同一些管事拱卫白莲圣女进入佛殿,不知道要商讨些什么事情。 陆文虽然有心探查,但是先天修士太多,若是被发现围攻,他也是也凶多吉少,最终放弃,跟随着王五离开回到房间,准备等待黄昏夜晚再出来探查。 房间内,陆文盘坐在床上询问王五关于浮屠教宝库的情况。 “你可知道那浮屠教宝库中都有些什么?” 王五思忖片刻,然后说道:“浮屠教拿出秘籍、功法、丹药、武器放在宝库中。小的只是斥候,从未在那里兑换过什么东西。但听说有其他人获得了能够直指先天的功法,还有武器丹药等。” 闻言,陆文有些兴致缺缺。 这里毕竟只是浮屠教在外的一处驻地,想来是不可能把真正的宝物放在宝库之中的。 傍晚时分,王五带领陆文将这浮屠教驻地游荡了一圈,陆文将这里的人员安排等情况都一一记下。 但是对于一些重要的情报还是未能够打探的到。 按照王五说法,再从这驻地歇两三日他们就会被委派任务外出,于是陆文决定在临行之前要抓住一条大鱼,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接下来,陆文在这片驻地中呆了两日。 这两日期间,不时就有先天修士回归,前后共有二十多位先天修士回归,这使得陆文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而让陆文惊异的却是,有些回归的先天修士竟然抓回了各家弟子,这两日下来,共有五名弟子被抓回这处驻地,关押了起来。 陆文叫王五注意留心这些弟子的动向,以及最新回归的先天修士的动向。 第三日下午时分,只见王五小心的跑进门来,靠近陆文小声的说道:“公子,我接到了任务,明日将离开驻地。任务内容是探查太岳三宗的动向。” 陆文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今天并无先天修士回归,说明截杀行动或许已经结束。 当天夜里子时,陆文睁开眼睛,从床上跳下,离开房间,整个过程如同灵猫入室,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动静。 他这两日已经将几大外道在太岳中的部分底细摸得通透。 但是有几家弟子被抓,陆文并不忍心就这样直接离开。若是等自己带人回来,一来一回又是数天时间,到时恐怕这些人便生死未卜了。 于是陆文准备想些办法,将被抓起来的几人救出。 那被抓起来的几人如今正在给关押在那处佛殿之中,哪里守备极为森严,不好潜入。 陆文施展鱼龙百转的身法,在龙雀楼的偏院顺走了几件衣服,做成包袱系在身上,一路上只在建筑的阴影中潜行,数次只距离值守的人几步远都未被发现。 一路轻巧的来至佛殿背后的一处假山阴影下面,虽然夜间也有值守的人,但是这些值守的人都很是懈怠,毕竟这里很是隐蔽,极难找到。 藏在假山后面,陆文从怀中摸出第十一山主给自己的那块白玉,单手用力,那白玉立刻被捏的粉碎。 陆文看着手中飘散而去的玉石岁末,他也不知道捏碎这块白玉,那白玦山主能否感应到,也不知道灵台斗法结果如何。但如今情况危险,陆文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权当多出一张底牌来。 又再原地等待了半个时辰,陆文觉得白玦山主应该是未曾感应。于是偷溜出去潜行到佛殿背后的一处凹陷角落处,陆文伸手抚摸墙面,有些粗糙,这是用大青石浇筑而成,十分坚固,寻常刀兵难以破坏。 在角落里潜藏片刻,陆文确定周围无人。 才从怀中摸出那块碎铜片,用锋利的尖角在墙壁上一划,就看到青石宛如豆腐似的大块大块的掉落下来。陆文控制角度与力道,使得青石都化作齑粉簌簌而下,在这幽静的夜间也几乎没有声音。 不过几十息的功夫,这青石墙面就被陆文凿出脸盆大小的坑洞,中间最深处几乎有七八尺宽,脚下更是堆积了大片的青石粉末。陆文下手越发轻微,因为他感觉到这墙壁就快要被凿穿了。 剩下最后薄薄的一层石壁,陆文正要用铜片捅开,但五感敏锐的他却听到一些异样的声音,他将耳朵贴在那薄薄石壁上,听了半晌便脸色古怪的移开,这墙壁后面不是他要寻找的牢狱。 陆文用铜片开始沿着墙壁横面挖掘,那些坚硬的青石在铜片之下脆弱无比,不过盏茶功夫陆文就在青石墙壁中掏出空洞,并前进了数尺距离。 半个时辰之后,陆文在墙壁中掘壁前行,终于找到了自己所要找的地方,他用铜片捅出小孔,一直眼睛顺着孔洞往里面看去,只见是一处封闭且潮湿阴暗的牢房,还有厚重的铁门关押,昏黄的烛火飘忽摇曳,借着烛火模糊能够看到有五人,都被重重的锁链钳制住四肢与脖颈,固定在墙壁之上,难以动弹。 陆文看了半晌,并没有发现守卫的影子,于是小心的在墙角视觉死角处挖开洞穴,这里的动静不大,但也引起了牢狱内五人的注意,他们将目光往角落看来,目光不禁诧异,只见一个穿着龙雀楼袍子的人正在从一个刚好能够容纳一人的洞口中钻进来。 而见他们五人都齐齐看过来,陆文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五人心灵神会不敢多动,小心的看着陆文缓慢的爬进牢内。 陆文小心站起身来,看向五人,发现都有些相熟,都在无名山巅见过。这些人分属陆、齐、尤、泰稷学宫与大禅寺,其中大禅寺那名小和尚伤势最重,显然是浮屠教的那群假和尚下的重手。 而五人看到陆文模样,眼神之中露出十分惊喜的模样,他们都认得这位青城山的小师叔祖。 接下来陆文将铜片藏在袖中,不叫他们看到,然后用装作用短刀实则是铜片将他们四肢与脖颈处的禁锢都斩断。 五人获得自由都十分惊喜,然后看向陆文手中的匕首,都惊讶道:“您这把匕首好锋利啊。” “这是临行前我宗山主送我防身所用。”陆文在诸人羡慕的眼神下陆文将匕首收入袖中,小声说道。 “说正事,此次我是要救你们离开。我已经挖好通道,。一会我会搅乱外面,你们则趁乱逃出。”然后陆文将身上的包袱取下,然后又拿出一张纸递给五人,说道:“这是龙雀楼衣服,你们逃走的时候换上,而这是离开外围迷雾的方法。” “多谢陆兄救命之恩!”几人纷纷稽首作揖。 “我这就出去扰乱他们,半个时辰后你们便从这条通道逃离出去。”陆文说道,然后从来时的通道爬了出去,留五人在牢狱中等待。 返回出口时,陆文又听到那处薄壁之中有声音传来,他不禁咧嘴一笑,然后从出口走出去。 这处佛殿只有部分墙壁由青石构筑,而大部分主体则是木头,于是陆文决定将此处大殿焚毁,制造纷乱。 出去片刻陆文提着两桶火油回归,他用铜片在青石墙壁中挖出洞穴,找到青石与木头交接的地方,用铜片在各处木质结构的关节处挖出大洞,然后将火油漫灌进去。 如此浇筑了十几个地方,陆文悄悄的来到那个脸盆大小石壁后面,在最底部重新凿了个小孔。等到算准时候差不多了,陆文将剩余火油漫灌进去,然后摸出火折,顺着孔洞直接扔了进去。 紧接着就看到有火光从小孔中透出,紧接着听到房间内传出一男一女两道尖叫声音,陆文嘿嘿一笑,闪身离开。这处房间是离开的必经之路,如果被房间里的人察觉有人从墙壁中离开,恐怕会打破墙壁来阻挡,于是陆文先下手为强,打个措手不及,将他们逼出这处房间。 陆文蛰伏在殿后面的巨石处,而此时整个佛殿共有十几处地方已经灼烧起来,将天空映得通红,无数人被这冲天火光给吵醒,纷纷扰扰。 而这时有五人穿着龙雀楼的衣服偷偷地从殿后面溜出,陆文急忙将他们招来,嘱咐道:“你们几人分散开,趁乱速速离去,注意小心些。” “陆兄你不给我们一起走吗?”几人着急道。 陆文看到熊熊燃烧的佛殿,对着五人笑道:“我再给他们添点料再走不迟。” 五人似乎授意,朝陆文稽首作揖,然后顺着陆文嘱咐的道路,混在人群之中离开。 目送他们远去,陆文转过头来,将目光看向佛殿百余丈外的‘藏宝库’,目光灼灼,他准备搞些大动作出来。 趁着混乱,陆文摸到那藏宝库背后,伸头去看,只见墙壁上都篆刻有符纹,显然布有阵法。 但见陆文嘿然一笑,从怀中摸出‘无往不利’的铜片,朝着墙壁便是一挥,只见那阵法就仿佛摆设一般丝毫不响应,就见青石墙壁轻松就被铜片挖下来一大块。 趁着纷乱,到处都是吵闹嘈杂声音,陆文也不怕打草惊蛇,用尽全力,不过几十息就挖穿藏宝库,他探头看去,藏宝库内一片寂静,还摆放着各式的兵刃、书籍。 陆文将洞口扩大,整个人跃身进去。 但没想到刚刚跳进去,就受到了袭击。 只见黑暗中一道光芒闪过,直奔陆文头颅而来。 “小贼受死!”声音苍老,但杀意凌然。 陆文摸出袖中的匕首将划过来的刀光挡住,那刀身上缭绕罡气,径直将陆文手中的匕首斩断,然后余势不改,朝着陆文劈砍过来。陆文则不慌不忙,一掌打在刀身,将这大刀劈往一边。 而陆文也看清这来人面目,是个浮屠教的中年大和尚,留着大光头在黑夜中也十分显眼,手里挥着连环大刀,刀法凶猛无比,此时赤裸着上身,宛若发狂似的朝陆文袭杀过来。 嗖! 却见有一道铜片从陆文手中射出,径直朝着那大和尚面首而去。 “暗器?”那和尚冷哼一声,挥刀便砍。 然而铜片与刀身接触,结果让大和尚吓出一身冷汗,只见那铜片轻易将刀身打断,余力未减朝着他的面首而来,这让他吓了一跳,连忙扭头躲避,却依然被铜片将半边脸都划开,血肉翻滚,鲜血如注。 他盛怒之下便要回头寻找那小贼,然而刚刚回过头就看到一道刚猛无比的拳头已经出现在自己头顶。 射出铜片后,陆文立刻欺身上前,以腰挎催动脊椎化作长鞭,将全身力量灌注到拳尖,爆发出数万斤力道,一拳将这大和尚天灵盖打碎。 拾起这老和尚的连环大刀,陆文走出几步将嵌入地板青石内的铜片取出,望着铜片,眼神之中满是喜色,这可真是个好宝贝,难怪法象境界的王莽都因此被人追杀。将铜片收入怀中,陆文转身看向这偌大的藏宝库,摩拳擦掌,眼神露出期待神色,开始自己的寻宝之旅。 第一百六十七章 白莲圣女 陆文紧握着手中的连环刀,冷冽肃穆表情的脸上还沾染着几分温热的鲜血,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大和尚尸体,眼下也沾染鲜血,似乎眼神中都沾染了肃穆的杀意。 他盯着大和尚的尸体看了一会,已经这确凿是一位先天修士,但是自己凭借着铜片的神异,却可以在几招之内就将其镇杀。虽然是占了铜片的神威,能打出出其不意的效果,但是这大和尚力量并不如陆文,哪怕没有铜片,陆文也能将其镇杀,最多就是多费些手脚。 “原来先天修士真的有这么弱。” 陆文心道。 交手了两位先天修士,他已经摸清了先天修士的实力,大部分开窍几十处的先天凡息修士,即使开辟丹田,有了灵气加持,也不过就能发挥上万斤的力道,甚至还不如他现在的力量强大。 而且这些先天修士开窍太少,跨入凡息境界后,便无望踏足真息境,恐怕一生都只能困在凡息境界不得寸进。不过比较起后天武者,也就是天与地一般的差距。 就像普通的搬血境武者能够迸发出一千斤以上的力道已经是极限,纵然先天神力也不过是两三千斤。 但一入先天,有了灵力的加持,就能发挥出上万斤的力道,已经足够横扫后天。 但是对陆文来说,便有些不够看了。 按照袁老说法,他如今的肉身堪比一些上古凶兽遗种的崽子,可以横扫后天境界了。只是袁老没有说的是,他早就能匹敌普通凡息境界的先天修士。 陆文猜测,老头子可能安了些不让自己骄傲自大的心思,再加上平日里遇到的慕容白玉与王真、李少君这些让他难望其项背的修士,也就真的让陆文以为自己只能在后天中称第一。 想到这里,陆文听着外面的人声喧哗与焰光冲天,对自己有了重新的定位,横扫后天,与先天凡息境中也能争斗搏杀。但是遇到一些真息境的修士,或是开窍多底蕴深厚的凡息境,自己还是处于下风。 了解自己如今实力之后,陆文将心思落到这处藏宝库中。 这里距离那处佛殿只有百丈,而这处浮屠教驻地现在驻扎了各家外道的近三十多位先天,其中或许就有真息境界的先天修士,若是被赶过来的人缠住,陆文将插翅难逃。 而且这个宝库不是浮屠教真正的宝库,里面的东西大都普通,几乎没有搜寻的价值。 不过总有些东西,比如丹药、银票这些方便携带的硬通货。 于是陆文也没停留,拈着环首刀,整个人化作一阵清风掠过武学秘籍与武器的区域,径往丹药区域而去。 他站在丹药房中环视一周,发现周围大都是装着草药的药柜,还有一面小橱柜里面摆放这丹药,陆文没管那些药柜,径直往小橱柜而去。 那橱柜四角八方,落地平稳,陆文还借着月色敏锐看到绣着有百草,在门前挂着一把大铜锁,紧紧地闭着。望着这把大铜锁,陆文目光灼灼,面露笑容,这铜锁锁的是规矩,但如今来了个不守规矩的,这把铜锁便形同虚设。 他抬手挥刀,只见一道冷光划过,那把铜锁应声而落。 打开橱柜,陆文便将目光看向了最上方的几瓶贴着回气丹纸条的瓷瓶,还有几个药盒,。 他脸色一喜,将这几瓶回气丹都扫入怀中。 再打开药盒,只见里面摆放着有三尺长的老山参,腰上拴着红布条,一股子清香的药味散发出来,看上去生机勃勃,连根须都丝毫没有干枯,仿佛一掐就能掐出水来的鲜嫩。 这得是几百年的人参啊? 而且出土而不干,仍有庞大生机环绕,这老山参恐怕快要成精了吧? 陆文望着老山参两眼放光,再打开其他药盒,如脸盘子大小的灵芝,成人两个拳头大小的黄精,都叫陆文的眼睛越发光亮。 这些草药论及价值完全不输那几瓶回气丹,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能够吊命的宝物,即使是修士,也能够固本培元,增长功体。 但是陆文看了一眼身上,自己一会还要逃亡,实在没有地方放这几盒老药。 只想了几瞬,陆文几乎没有犹豫,伸手抓起人参就往自己嘴里塞去,喀嚓喀嚓,仿佛吃萝卜一般啃咬起来,几口下来便将老参啃了一小半,如同吃萝卜似的。 正吃着,他的目光又在橱柜里打量,发现第二层也摆着不少瓶瓶罐罐,在看到有数量不少的毒药时候,陆文眼前一亮。 毒药可是好东西啊。只是在落霞山上自己在袁老眼皮底下却搞不到这些好东西 如此想着,陆文一挥手,又扫了几瓶毒药塞进怀中。 如此,陆文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盛放灵芝、黄精的药盒夹在左手腋下,左手端着人参啃着,右手提着刀,就朝着藏宝库另外一处飞奔过去。 除了药库,这藏宝库另外一处陆文觉得有用处的地方,那就是钱库。 等陆文来到钱库前面,手中的人参已经被她快要吃完了,三尺人参下肚,他觉得肚子里有滚滚热气升腾,这是药力发作了。 陆文倒也不在乎,普通的后天修士无法容纳如此庞大的药力,但是他修炼虬龙劲本就需要海量的资源淬炼肉身,古遗迹中狂暴的雾化灵气他都敢吸收,这更加中正平和的药力,只能算是甜点级别。 只见他将手中根须都吃干抹净,再打开带着黄精的盒子,拿出两块拳头大小的黄精,张口就咬了上去,黄精入口,味道有些甘甜,与有些清香微苦的老参又有了不同的味道。 将空盒子丢掉,陆文看向眼前钱库紧闭的大门,上面挂着一把大锁,见他嘿笑一声,抽刀劈去,大锁应声落下。陆文伸手推开了大门,入目只见这钱库中摆放着十几只宽有五六尺,高有三四尺的大箱子,都被大锁锁着。 陆文挑近处箱子走过去,砍掉大锁,抬起箱盖,入目便是一片黄澄澄夹杂着月色冲入双目。 只见一锭锭都铸成金砖模样的黄金整整齐齐的摞在箱内,简直要晃花了陆文的眼睛,他两世为人都未曾见过如此多的金子。随手抄起一块金砖,如一本词典书籍厚度大小,重量大概有几十斤,拿在手中还比较顺手。 陆文抽刀在金砖上比划了一下,留下的痕迹并不深,硬度比较高,看来是纯度不高的黄金,里面还掺杂了其他金属。 只是可惜这金砖实在是不方便携带,陆文将手中金装扔下便转身走了,朝着房间之中摆放的几只靠墙的橱柜走去,啃着只剩下一半的黄精,如风卷残云一般将所有橱柜都翻了个边。 十几息后,陆文将手中仅剩的黄精塞入嘴中,然后将灵芝从盒子中拿出来叼在嘴上,扔掉盒子,将空出的左手伸向橱柜抽屉,拿出一沓厚厚的大梁宝钞。 望着崭新还泛着油墨味道的千文面额大梁宝钞,陆文眼神发光,这厚厚一沓估摸着得有个五六千两银子了。将这些宝钞统统塞入怀中,此时陆文怀中都因为东西太多而鼓了起来,仿佛是个大胖子似的。 啃着味道如同果干似的灵芝,陆文带着笑容,抬脚离开这处藏宝库。 刚要出门,陆文又顿住脚步,折身回去抽了块金砖在手揣着,这才心满意足的往外走去。 站在武学秘籍的区域,陆文撇下大环刀,空右手在怀中摸索了一阵,抽出一支火折子,将其吹燃,火焰升腾映出陆文那张看起来较为朴素而良善无害的面庞,他随手将火折子扔入那书籍之中。 烟雾很快升起,随后‘呼’的一声化作滚滚火势,书籍易燃,很快就蔓延纵横起来,变成大火。 而陆文迈步朝殿后面自己挖出来的那处孔洞而去。 该风扯紧乎了! 在藏宝库外,有一个浮屠教小和尚到了殿后孔洞处,脸色纠结,呼吸急促。 他本是被催起救火的和尚,但是看众人都去了,便想着偷些懒,但是又不好回房睡觉,正好藏宝库后面不易被发现,便打算到这里来清闲片刻。 但是到了殿后,却发现宝库外面竟然不知道被谁破开了一个洞穴。 和尚白净的脸庞望着孔洞顿时呼吸紧蹙起来,他不过是普通的锻骨境和尚,修炼的也是最下级的横练武功,而如今获得先天功法、灵丹妙药的机会竟然就在眼前,这让他心跳不禁加快起来。 他挪动着步伐朝那孔洞走去,仿佛那是欲望的底洞一般,有着无穷尽的诱惑。 虽然心动,但是他也有些谨慎并未打算直接钻进去,伸手扶着墙边,将头小心抬进去准备观察里面的情形。但刚刚将头伸进去,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他装着胆子,借月色朝着距离孔洞不远处的那尸体看去,待将细节看清,他的瞳孔微缩,心中地震。 地上的尸体竟然是平日里看守藏宝库的长老,这位长老可是先天修士,如今却躺在血泊中生死不知,鲜血并未干涸,似乎死去还不久。 他心中泛起恐惧,便要将头缩回来,但这个时候却听到耳边传来冷冷的声音。 “都看清了吗?” “看清了。” 小和尚下意识说道,但紧接着便觉得一股冷气袭遍全身,那声音竟然是在耳边响起,相隔仿佛只有一两尺的距离,如恶魔低语,恐惧如同黑夜吞没他的身躯。 他下意识的就要转头看过去,刚转过头去,瞳孔便一阵放大,视野内被呼啸而来的黄澄之色填满。 陆文从孔洞爬了出去,刚才那个窥视宝库的小和尚已经倒在地上,头上则肿了一个肿胀起来大宝。当然,陆文还是控制了力道,没有一下子将这小和尚拍死,但短时间内也清醒不过来了。 他看向手中金砖,带着喜色,别说,这砖头用来拍人还挺顺手的。 此时藏宝库内火势渐起,很快就会引来注视,将成为众矢之的。 于是陆文跨过这小和尚,施展身法朝着东边方向奔跑过去,那把大环刀也被他扔到了宝库里没有携带,身型如夜间灵狐,轻巧又隐匿的在夜里朝着东边跑去。 不多时,藏宝库的火势又引起了一阵喧嚣,无数浮屠教僧人忙着救火。 而在藏宝库背后,有三人的突然出现,一高一矮一胖,他们光头很是显眼,都是浮屠教的先天修士,当看着倒在地上昏死不醒的小和尚,脸色更加难看了。 瘦高和尚看了那处空洞,朝着里面探了一眼,然后脸色难看的收回目光说道:“长冥师兄已经被贼人杀害!长冥师兄功力深厚,这贼人最起码也是先天凡息的修士。” 然后他蹲下身来,在那个小和尚脸上扇了两巴掌,因为此时心中愤怒,便不自觉的动用了几分真气,只见被扇了两把后这小和尚两颊肉眼可见的肿胀起来,加上之前的伤势,此时整个人已经变成了听猪头,但人也飘飘然的醒了。 这小和尚迷茫的睁开眼睛,第一瞬间便感觉眼前的世界都晕晕乎乎的,似乎都有重影,额头上更有一股阵痛不时袭来,而让他更加奇怪的却是两颊处也有火辣辣的疼痛传来。然后他察觉到了身边有人,抬头看去,便发现竟然是执法堂的几位护法,于是摇摇晃晃的连忙爬起来,稽首持礼。 “你是那一堂的弟子?怎么会在这里?刚才你有没有看到些什么?” 小和尚刚刚起身,便有一连串问题袭来, 他望着几位护法堂的护法,吞咽了口口水,心中紧张,心中也暗自庆幸,自己这颗脑袋还在自己的脖子上好生生长着。 而面对护法询问,他则心道自己来偷懒的事情可不能败露,不过刚才没有别人目睹,而那位藏宝库的长老也已经死了。 于是在心中斟酌了一下台词,小和尚便开口紧张的回答:“回护法,弟子是杂役堂弟子,刚才救火时看到有贼人鬼鬼祟祟的往这边来,便尾随过来。我来时,贼人正在跟长冥长老争斗,我欲赶紧去助阵长老,却被贼人暗器暗算,将我击晕,后面的事情我便都不知道了。” 说罢,小和尚偷看了一下三位护法的反应,发现三位护法似乎都有些相信了,于是不由得心中暗喜。遇到危机,挺身而出,这下自己在护法的心中或许能够留下好印象,也枉他被贼人痛击额头又扇了耳光。 “你可见到那贼人模样?”三位护法又问。 “没有,刚才宝库中昏暗,弟子未能看清楚。但似乎依稀看到似乎穿着万巫门的衣服?”小和尚感受着两颊与头顶的疼痛,又想着是那贼人所打,口气神色竟也伪装的仿佛与贼人不共戴天的模样。而且他虽然未曾看到那贼人,但为了圆刚才的谎称看到两人打斗,他又想起近几日与一位万巫门的弟子起了几分争执,便扯了个幌子。反正真要是抓到人之后,传了别样的衣服,自己也可以说是那贼人中途换了衣服,并无大碍。 而看着小和尚如此模样,三位护法都微微点头,虽然贼人来袭,但却发现了一位勇气可嘉的弟子。 瘦高和尚对着小和尚说道:“明日你来执法堂找我。去吧。” “是!”小和尚压抑住内心的狂喜,稽首持礼后便离开此处。 “两位怎么看?”瘦高和尚扭头看向两位师兄弟。 “是万巫门的可能性不大,而且法殿后面也被开凿了暗道,直通牢狱,那五名八宗弟子也逃走。相来应该是有八宗弟子穿着万巫门的衣服混入寺内,先救人,后又破开藏宝阁的阵法禁制,进去将长冥师兄杀死,然后放了火光。”矮瘦和尚分析道。 “我修炼了鼻神通,能够分辨空气中的味道。那贼人杀死长冥师兄,或许身上沾染了血腥,我试试能不能寻到。”胖和尚说着,调转体内灵气,涌入鼻尖经脉中,顿时嗅觉大大增加,周围气味一下子明显起来。 只见他闭眼感受了一阵,然后突然睁开眼睛,看向东方陆文逃走的方向,笃定说道:“贼人往那边往山下遁逃了!” “那我等速追!”矮瘦和是哪个性子急躁,就要施展身法追去,却被瘦高和尚制止。 “先不着急,敌人如此短时间内袭杀了长冥师兄,只怕不好对付。我等再请两位师兄弟一起追击,那小贼一路上要避开人流,遁逃速度肯定不快,耽误几十息时间并无大碍。” 另外两人纷纷点头,笑道:“师弟想的周全。” 半个时辰后,陆文赤裸着上身,脸色难看奔跑着,鱼龙百转已经催动到极致,身形在山林之中如同闪电般穿梭。 而在他身后千米之外,却有五名和尚也急速追着,脸色更是难看。 其中一位就是刚才的矮胖和尚,只是如今的他却满脸怒火,光秃秃的脑袋上还有一个硕大的鼓包,十分喜感。 “该死,那人的速度怎么如此快?!”其中一人眼看着前方的身影将距离拉开,气急败坏道。 “追!外围还有人驻守,等抓住这他,我一定要将这厮碎尸万段!”那矮胖和尚望着前方快要离开视野的身影,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古朴钟声突然响起,传遍群山,一声接一声,回荡久远,足足响彻了九声。 “警钟九响,那小子插翅难逃了!周围三面环山还有迷雾包围,只有东边一处出口可以离开。如今钟声大作,出口处会有重兵把守,这小贼如今就是瓮中的一只老鼠,任我们玩弄。” 几人笑道,没了刚才恼羞成怒的感觉。 而这边的陆文听到钟声,心中却更加焦急。 一炷香之前,他一路小心潜行,打算逃走,却被突然跳出的一位矮胖和尚打了过来,陆文只来得及使金砖在那和尚光秃的脑袋上拍了一下,便发现还有四名先天修士正在追赶过来,于是顾不得补刀,连忙逃走。 但奔袭甩脱数次,却发现对方都能够追上来,陆文猜测对方应该是有着能够追踪的方式,但是短时间陆文也不知道对方是用了什么方式。 而如今更是九钟响彻,浮屠教已经顾不得丢脸,已经将各教的人都吵闹起来,看来是铁了心要抓住自己。 越过一处山脊,眼见四人被甩开,陆文心中稍定,但阴霾无法散去,如今自己被五人追击,而且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刚才钟声作响,此时东边出口或许已经布好口袋,就等着自己钻进去。 其它几家也都被钟声吵醒,若是自己一旦失陷被拖住,就不只是五名先天来追击了。 就在这时,陆文已经远离刚才那座山峰,眼前有一条大路,另一边则是另外一处副峰,上面也有重岩叠嶂的楼阁,有些在主峰住不下的各外道弟子在这里居住。 陆文方向一转,便往副峰跑去。 在山峰上至少还有树木山石遮挡,在大路上却就成了明晃晃的靶子。而且东边危险,陆文当然不愿意如同束手就擒的羔羊自投罗网。 不多时,有五道身影追上来站在山脚下停了下来,他们看向副峰,脸色反而浮上喜色:“这小贼真是愚蠢,不想着赶紧逃走,竟然还往山峰跑去。” “不过他无论往那边逃跑,都已经无法逃出这天罗地网,就好比瓮中的一只老鼠,只有被我们拿捏的份。”另外一人笑道。 说罢,五人也都加速追赶上去,毕竟这小贼火烧大殿、藏宝库,最好还是由他们亲手抓住才好,也能保住些面子。 而陆文已经一路奔袭来到了山腰处的建筑群落边缘,因为刚才钟声作响,此时有不少楼阁都亮起灯光。 因为陆文也推测出那几个和尚或许是用五感追击自己,毕竟他们也只是先天修士,没有灵台乃至天门修士种种玄妙的神通。于是陆文觉得人烟处气息更加混杂,不易让那几个和尚察觉。 陆文在周围寻到一处山坳,内里有处冰封的池塘,他砸碎冰面,将身上的衣物都脱下来扔进水中,只留下一条短裤穿在身上,他也不知道那几个和尚是怎么追击自己的。但是想来身上的血迹与血腥味道应该有很重大的嫌疑。 然后陆文又奔袭出去十几里摸到山腰一处幽静别苑小院外,这别宛内是个二层小楼,黑洞洞一片,应该是没人,于是陆文小心的摸到后墙上,然后纵身一跃,猿臂轻舒,便伸手勾住二楼的凭栏,借力轻飘飘的落到小苑二楼。 刚落到楼道,陆文便发现有一股子淡淡香味飘过来,只是他并未在意,打开距离自己最近的窗户,一个翻身便滚了进去。 刚刚进去,陆文便发现刚才在过道中闻到的幽香又增添了几分,这味道不是脂粉味道,更像是花香,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莲花味道。 这一刹那,陆文突然惊醒,周身遍生寒气,连忙掀开窗户就要逃出去。 这味道他闻过,而且时间很近,就在两日前迎接那白莲教圣女时,那群白莲教女子的身上便都是这种味道。 也就是说,自己这是摸到了白莲教的驻地来了。 这简直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本能的就要逃走。 ‘嗖!’ 在昏暗的房间中突然响起破空声音,仿佛是什么东西划过。 黑夜中陆文也极为敏感,发现那东西是直奔自己抬窗的左手而来,于是连忙抽手,放下窗户。 而那物什也径直打在窗框上,发出‘夺’一声。 还没等陆文仔细看清楚暗器是什么东西,房间内烛火突然亮起,让陆文情不自禁的微眯眼睛,但他在一瞬便恢复视力,低头去看发现有一枚金凤凰簪子正镶在窗框边缘,上面有两只凤翅还在微微颤抖。 陆文抬头看去,只见房间装扮的简朴,但装潢也较为高端。还有张雕着百种花草模样的木床,素色床帏落下。但更引人注目的却是,隔着灯影隐约能看到有一道曼妙的身姿在床帏后若隐若现。 还没等陆文开口,那床帏后传来婉约声音,“不知道公子能否帮奴家将那枚簪子取回来呢?” 这声音如同莲花绽放,又如明月初升,内中还有几分娇媚感觉,又如桃花林中掀起一阵香风,惊起无数桃花,惹得人微微陶醉,有几分微醺。 但陆文听到这声音,原本悬着的心却突然落到了谷底。 这声音他有些熟悉,前两日还恰好刚刚见过。 这个时候,笼罩着的床帏缓缓被拉开一点,使若隐若现的身姿都显露了几分,床帏内的人眉眼含笑与陆文对视。 陆文心中苦笑,脸上却作揖持礼笑道:“原来是白莲圣女,在下不知这是圣女闺房,误闯进来,却是罪该万死,还望圣女饶恕。” 那圣女闻言也不作答,美眸在陆文裸露在外身姿流转,最后落到那条白色短裤身上,灵活小舌头此时若有意无意的在唇角轻舔一下,显露万种风情,然后装作有几分怯怯委屈道:“公子夜半穿着这副模样闯入奴家房中,这要是传扬出去,日后可叫奴家该怎么嫁人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妖女噬人\’ 女子双眸波光潋滟,如一汪秋水,惹人怜惜。姿态却是风情万种,隔着床帏缝隙能隐约看到洁白的藕臂与若遇若现的雾隐群山,波澜起伏。 陆文望着这一幕,心头却越发谨慎,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全身紧绷,气血涌动,以备随时要破窗而出。 他可是见过那位白莲教佛母,姿态娇媚,底下却藏着杀人的锋芒。 眼前这位白莲教圣女就是一朵带刺的花,看两眼也就罢了,真要是起了点异心,只怕今夜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见陆文一副警惕的模样,那女子素手一挥,只见两扇微微敞开的床帏飞向两侧被挂钩挂住,女子曼妙身材顿时展露无疑。 在陆文注视下她缓缓起身身披着一道朦胧薄纱,朝着房间一角摆放的一张四角茶桌走去。随着身姿腰肢的摆动,上身素色的亵衣被撑得紧绷,便是下一瞬间就被撑裂也毫不惊奇。 “公子何必如此紧张?我白莲教此时有三位先天修士距离我这小筑只有几百丈距离,其中还有一位先天真息。” 女子坐在蒲团上,用着极清淡的语气诉说着,同时伸手轻轻从一旁水缸用半只葫芦瓢舀起一壶水仔细仔细洗漱着茶壶水杯。 而陆文脸上平静,听到女子如此说,心却缓缓沉下去。 这白莲教妖女分明是在威胁自己。 他想立刻破窗而逃,但是又看不透这白莲圣女的修为,若是被拖住自己十几息,等到其他几位白莲教先天修士到来,自己便插翅也难飞了。 四方角的茶桌,摆放着一整套繁琐的茶具,在两侧各有一个蒲团。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追击你的人,公子又何必急着出去。不如偷几分空闲,来喝杯茶水。” 女子从一旁不远处的火炉上端起一壶热水,手持着倒入一只造型古朴浑圆的紫砂茶壶,然后素手轻抬,将有些泛黄而清澈的茶水倒入两只小巧的青瓷杯中。 陆文感觉自己似乎被这女子拿捏住了一般,就好像蛛网上的蚊蝇。只是他还想挣扎一下,于是站在原地笑道:“在下如今模样,实在太过失礼。等在下出去寻身穿戴,再回来与圣女共饮一杯。” 话正毕,陆文刚刚要转身离去,却察觉一道劲风袭来,将他身侧不远处的橱柜吹开,露出里面的众多悬挂着的衣服。 “公子可先取一套我白莲教衣服穿上。”女子莞尔笑道。 无疑,当下他已经被这女子拿捏得死死的了。 陆文懊恼,只能怪他闯错了房门。 无奈下,陆文上前,目光在橱柜中搜寻,发现里面有不少女子的衣物,想来这应该是这位白莲教圣女的衣柜,而除此之外他目光一撇发现还有几套亵衣在内。 就在这时,他两道目光犹如实质扫了过来,如芒在背。 陆文不在多看,选了一件中性的白莲教衣裳穿戴起来。 十几息后,陆文盘坐在草蒲团上,衣服上有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直冲鼻尖,这香味与房间中的莲花响起还有不同,似乎略带有几分莲子的苦涩味道。 坐在茶桌前,耳边能够隐约听到些远处有喧嚣声音。 只是两人都默契的未将这恬静气氛打破,陆文望着这位白莲圣女一遍又一遍的沏着手中的茶水,动作缓慢而优雅。 这时,一道脚步声从楼梯处由远及近的传来,到外面的楼道中才停住。 隔着灯影能够看到门外有一条影子定住,然后轻轻两道敲门声传来,那人站在门外轻呼‘圣女’,从声音听来是一位妇人。 “怎么了,雨姑姑。” 白莲圣女将壶中与杯中的温润了几息的茶水尽数倒掉,又沏了一壶,然后手持紫砂壶将黄澄茶水倒入桌上的杯子。 “圣女,我听闻有外道弟子闯入山上,刚才还有浮屠教的秃驴上山来,我特来查看圣女安危。”门外的妇人说道。 白莲圣女放下茶壶,抬头却与陆文展露笑颜。 陆文此时心中紧张,实在把握不住这妖女要做些什么,但体内气血已经缓缓运行,做好了随时遁逃的准备。 “我并没见什么贼人,若是那浮屠教的和尚要查,便由他们去查。他们若是需要帮助,雨姑姑便帮一帮也无妨。”女子慢条斯理的说道。 “是!” 门外传来声音,随后门外那影子缓缓消失,窗外又变得寂静起来。 “这茶水是取自三千丈以上山巅一种耐苦寒的茶水,味道极苦,但只要沏七次之后,苦味渐消,有甘甜涌上,于是又名雪山玉女。有初见苦涩,后逐渐回味,才洗尽铅华呈素姿之意。” 说着,只见这白莲圣女端起手中茶杯,在陆文注视下自饮了一口,然后眉头挑起看向陆文,带几分戏谑笑容:“难道公子是怕奴家在茶水中下毒吗?” “是!”陆文正色道。 “咯咯。”白莲圣女手掩朱唇轻笑两声,两只丹凤眼弯成两条细细的线条,然后笑道:“公子真是非常之人发非常之言。” “既然公子害怕,那便喝我这一杯如何?” 说着,白莲圣女就要将自己喝过一口的杯子伸到陆文身前,眸子望着他带着几分笑意。 陆文低头看去,还能清晰的看到这茶沿有红色朱唇印记。 闻着满溢鼻尖的茶香陆文迟迟不伸手,身为医师他并没有闻出这茶水有何不妥,但是这妖女太过乖张易变,令他忌惮,唯恐这茶水中有些异样,不敢轻易饮下这茶水。 “不用了,多谢圣女美意。” 言诧,陆文伸手端起桌上茶水,放到鼻下细闻,香气扑鼻,茶光清冽,似乎并无特殊的佐料。 此时,坐在对面的女子脸颊倚着手背,右手指尖摩挲着桌子上茶杯杯口,饶有趣味的看着陆文的谨慎。 陆文正襟危坐,并不在意女子目光。 在确定这茶水似乎并无异样之后,他放至嘴边轻轻饮了一小口,仿佛只是湿润了嘴唇,丝丝茶水入口茶香在唇齿间四溢开来,的确如这白莲圣女所言,回味有股甘甜涌上。陆文忍住了再喝一口的冲动,将茶杯放置茶桌。 只要剂量小,哪怕是再烈的毒也不会产生严重的后果。何况陆文如今肉身强大,寻常毒素已经难以对他发起作用。 望见陆文的谨慎,白莲圣女促狭一笑,眉眼弯弯,宛若一朵白莲盛开。然后举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笑道:“公子这般谨慎,仿佛奴家这一杯小小的茶水能害了公子性命似的。” 陆文则正经道:“在下出门前家中长辈便嘱咐了,在外面不要吃、喝陌生人的东西。” 然后又道:“茶水既饮,该谈正事了。圣女庇佑我在此,不知道想要些什么?” “公子可真是没礼貌。哪有连双方姓名都不知道,就做生意谈买卖的?”女子端起茶壶为陆文身前半满的茶杯中点了一点茶水,然后给自己倒了半满。 陆文望着女子,思量一会,然后正色道:“在下复姓慕容,名青玉,乃是青城山慕容白玉之弟。敢问圣女芳名?” “慕容青玉?” 白莲圣女抬头看了陆文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神色,却让陆文觉得自己似乎被看透。 “奴家苏念奴。”女子对陆文一笑,望着陆文的眼睛,轻吟道:“青玉公子可要牢牢记住。” 两人对视片刻,陆文眼神清澈,女子眸子娇柔妩媚。 “我想跟公子做个交易,奴家可以帮助公子逃出这驻地,不过青玉公子也需要付出些代价来。”苏念奴突然说道。 陆文正色,正戏来了,然后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苏圣女想要什么,但说无妨。” 苏念奴不语,目光在陆文身上流转一阵,然后缓缓道:“你!” “我?” 陆文微微色变,他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在苏念奴身上快要被高耸的亵衣,以及波澜起伏曼妙身姿掠过。 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才怪! 这世界除了正宗法门,还有一些邪门歪道。其中就是采补功法,采阴补阳,采阳补阴。 据陆文所知,浮屠教那些和尚所修炼的就是此种采阴补阳的功法。 说不准这白莲教妖女就是修炼有这种功法,见我气血旺盛,便垂涎于我的肉体。 尤其是陆文脑海回忆从刚入门时到如今这白莲圣女的反应,这妖女表现出来的姿态似乎还真是如此。 有几分恶寒从心底生出,他气血运转,打算立刻就要逃离。他陆文可是个自尊自爱的男子,绝不会向这妖女低头。 同时露出一副尴尬于惊讶的神色,准备牵扯这妖女的注意力,好做逃跑准备:“苏圣女,不知道在下是不是有些误会?想错了意思。” “没有,正是公子所想的那样。请公子陪我一夜便是代价。”苏念奴笑吟吟的确定。 “圣女,这似乎有些不妥吧?”陆文也有几分吃惊于苏念奴的露骨。 “的确是有些不妥。”苏念奴竟认真的点了点头,但旋即笑道:“不过公子当前也没得选了。” 苏念奴端着茶杯笑着站起身来,一身曼妙身姿显露无疑,大片白嫩显露出来,笑道:“算算时候应该差不多了,陆公子可以试试还能否站起身来。” 陆文闻言心下一沉,连忙就要站起来,然而还未站起便双腿却一软,侧倒在了地上,同时全身各处都传来一股酥软的感觉,就连手臂都无法抬起来了,这让他震惊。这是什么样的毒,自己只是抿了那么一小块,怎么会有如此效力! 再听到这妖女竟然喊‘陆公子’陆文心中更是骇然,眼前这白莲教妖女似乎十分清楚自己的底细。但他无论怎么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见过此人。这时苏念奴缓缓走至陆文身前,陆文能从这角度看到蔚然山势,但他已经顾不得欣赏,眼神望向女子那似笑非笑的姣好脸庞上,想从苏念奴的眼睛中看出什么。 苏念奴将茶水一饮而尽,端着茶杯,看向陆文,眉眼含笑道:“公子,这茶水的确是无毒的。但是当这茶水和房间中的莲花香气掺杂一起时,便就有了些许药性。比如,叫人失去全身的力气。” 至此,陆文方才醒悟,原来这是混合毒物。 不过事已至此,陆文也无可奈何,用尽力气挤出一丝声音:“妖女!” 听到妖女二字,苏念奴反而笑意更胜,似乎并不在意,只见她伸手一抓便将陆文从地上抓起,随手一抛,便使他轻飘飘的落到房间中的床上。 顿时周围一股远比衣服上更浓重的幽香钻入鼻尖,陆文心中竟生出几分哭笑不得,没想到慎之又慎,还是着了这妖女的道。 这时,陆文无法转动脑袋,只能靠听觉觉察房间动静,只听到女子似乎打开衣柜,有穿衣动静传来,然后又推门而出,接下来房间陷入寂静。 “难道这妖女去引浮屠教和尚前来了?”陆文的心思胡乱的想着,他此时就是待宰羔羊的状态。 不一会,陆文又听到有声音推门而入,从脚步来听只有一人的声音。 几息后,陆文在视野中看到苏念奴一张姣好的脸庞,在陆文注视下她穿着一身白衣走上床,目光与他对视,露出莞尔笑容,笑道:“公子可是等急了?” “我其实不是很急。”陆文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陆文还未话毕,就见两道床帏应声而落,烛火一同黯淡,房间内陷入黑暗,陆文也感觉到有一道温热的躯体缓缓卧在他身边。 “妖女,就算你得到了小道爷的身体,也得不到小道爷的心。”陆文咬着牙用仅剩的力气喊道,只是气力不足,听起来也就不显得那么坚定了。 “公子真是说笑,奴家为什么要得到你的心呢?” 苏念奴的声音传来,同时一股温热气息喷在他的耳垂边,温热的体温逐渐贴向他的身体。 听到这话,陆文陷入绝望,坏了,这妖女还是个海王! ...... 月色下传来一声怒喝。 “该死,那贼人究竟逃到哪里去了?难到还插翅飞了不成?” 矮胖和尚站在副峰半山腰的一处巨石上,将一道湿漉漉的衣服狠狠甩到青石上,这是陆文方才丢入冰窟的衣服,却被矮胖和尚找了出来。只见他顶着头顶紫青肿宝,愤怒目光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建筑群,灵气运转在鼻子周遭脉络,已经催动到了极致,却并未发现那个小贼分毫气息,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周围几位浮屠教先天修士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们以为那贼人闯入这副峰是自投罗网。 如今山下各处都有人把守,已经团团包围,山上浮屠教联合各教将所有地方几乎都搜寻了一片,却只搜到了那小贼留下的旧衣服,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一个最多不过先天凡息的修士,大闹他们浮屠教驻地,最后全身而退,这让众人感觉脸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在他们周围还站着数十位手持火把的和尚,都小心的不发一言,生怕触了这位些恼怒的执法堂护法的霉头。 第一百六十九章 原来是故人 黑夜中,陆文如同僵尸一般躺在床上,两只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上方的素色床帏,浑身各处传来的乏力感让他连扭动一下头颅都做不到。 整个人则被清香缭绕,身侧还有一股温热软腻的触感传来,让他不禁有几分心猿意马。 他本以为今日要失陷于此,却没想到身侧躺着的这位妖冶的女子在躺下之后似乎便没有了任何的动作,身上还穿着那身刚刚出门时的白衣。此时两人和衣而睡在这一张床上。 陆文此时怎能不知,自己是又被这妖女给‘戏耍’了。 当冷静之后,陆文也开始思索起来。这妖女究竟有何来历,知道自己的身份,似乎还曾见过自己。 而且从这女子所做的一切动作来看,虽然将自己迷倒,但也并没有出卖自己给那些浮屠教的和尚。 那么她将自己藏在此处又是为了什么? 自己身上最重要的宝贝便是那块铜片,这是随身携带着的。而从宝库中获得的银两、金砖还有其他琐碎东西,在第一时间被那几个和尚发现的时候就被他随手找了身旁的地方藏起来了。此时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那几名和尚找出来。 但是这妖女显然不是为了宝物,面对已经如同植物人一般的自己也没有搜查,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这让陆文心中的好奇更加浓重了,心中盘算一番后,他用尽力气调动喉咙小声的说道:“你是谁?” 话音落下,陆文察觉到身侧温暖的娇躯有些许微动。 黑夜里,苏念奴侧躺着,她枕着枕头的另外半边,眼睛并未睁开,但唇角勾出几分角度,喃喃道:“公子以为奴家是谁呢?” 苏念奴口中吐出的热气熏蒸着陆文的耳朵,让他觉得耳朵有几分痒痒的。 “在下穷尽思维,也不曾想起在何处见过圣女。”不过陆文缓缓道。 “呵,刚才还叫人家‘妖女’,转眼间就改口叫‘圣女’,你们男人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骨子里都蔫坏的很。”苏念奴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怨妇般的娇媚,一股魅惑感不自觉的生出,宛如蚂蚁一般爬入人的心窝,熏得人醉了,然后她轻声笑道:“不过公子似乎误会了,奴家只是不想把公子交给那群臭和尚而已,可没说要将公子放走哦。” 闻言,陆文心中一沉,这妖女实在是太难对付了,自己根本看不穿他。 他想要继续开口,从苏念奴口中套取些消息。 但还未等陆文开口,她便话锋一转,头颅似乎微微的靠在了陆文的肩头。 “公子别说话,奴家困了。” 黑暗中,女子略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打断陆文接下来的话。 然后陆文便察觉到女子靠着自己的肩头,气息平顺,竟就真的陷入沉睡,似乎对他完全不设防似的。 这妖女就不怕半夜里自己药性过了,反过来对她生出威胁吗?还是说她自信这药能够延绵极长的时间? 陆文不得而知,但暗香笼罩,全身又无法动弹,只等缓缓的在黑暗中等待着。 第二日,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过窗缝射入屋内,是个好天气。 经过一夜尝试,陆文发现体内的毒素正在缓缓消解,身体也开始恢复知觉。 这让他庆幸。 这混合毒物虽然奇特,但是自己肉身强大,这毒物的效用便打了个折扣。 不过他并没有轻举妄动,毕竟身侧的妖女太过狡猾,他怕此刻自己还未恢复全部的实力,恐怕不能制服这女子。 又过了一会,陆文也接着发现身侧的女子呼吸有几分凌乱,只见苏念奴幽幽醒来,两道目光看向陆文侧脸。 他还没有完全的摆脱混合毒性的影响,为避免打草惊蛇,继续装作中毒模样,任由苏念奴观察着自己,暗中只耐心的等待机会,等她出现破绽。 苏念奴看向窗户一眼,只见外面十分幽静,只有风声。 她轻启朱唇,幽兰麝香袭来,笑道:“想来那帮和尚寻了一夜,没有发现踪迹,应该也就此退去了。不过奴家也要多谢公子,让奴家睡了个好觉。” “圣女客气了。”陆文客套着,然后寻了个话题问道:“只是在下不解,圣女如此人中龙凤的人物,便是龙虎榜上的天骄才女也黯淡,又怎会加入白莲教?” 话音落下,只见苏念奴似乎并不生气,笑容甚至更胜,她伸出左手将陆文的脑袋微侧,与自己对视,带着几分魅惑的语气问道:“那公子以为奴家应该去做些什么呢?” 陆文敏锐的觉察到了苏念奴平静下隐藏着的波涛,但他依旧装作未发觉的说道:“或可加入朝廷可为国效力,又或拜入几大宗门,踏上修行,护卫人族。” 苏念奴的手指在陆文的脸颊上轻轻抚弄着,在他目光中微微摇头,笑着:“公子说的在理,只可惜奴家被卖到烟花坊、挂烟月牌时,解救奴家的既不是朝廷,也不是几大宗门。 公子是青城山的祖师辈,地位尊贵,不知道要比奴家贱籍高出多少层楼去。只是朝廷与几大宗门的大人们高高在上,能看的见天下兴衰,但是看不见在泥里面寻吃食的贱民。说到底这天下还是世家宗门的大人们的。” 她与陆文对视,微微笑道轻声喃着,“在公子眼中,奴家不过是逆反乱贼,可奴家也不过是想要为这天下黎民寻条出路,这又有什么错呢?” “机会!” 这一刹那,陆文发现苏念奴竟然出现了一瞬的恍神,而且自己的身体也已经恢复了八九成,他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 只见刹那间,,陆文突然暴起翻身,雷霆出手,一把抓住了苏念奴放在自己脸上的洁白手腕。 苏念奴的神色大惊,立刻就要站起,同时催动体内灵气,下意识的另外一只手就朝着陆文袭来,然而却被陆文轻松躲过,然后攥住手腕,使得两只手交叉被束缚在背后,同时有一股如山岳般沉重的力道袭来死死压制住她,将其镇压在这这大床上。 一时间,大床都发出难以支撑的‘吱呀’刺耳声音,似乎马上就要被分解。 苏念奴体内灵气催动到极限,想要挣开陆文的束缚,然而却发现陆文的力道宛如山岳一般沉重,自己奋力挣脱几次竟然毫无效果,这让她大惊。 “你竟然解了毒?刚才是佯装的模样?” 苏念奴又惊又气,气的一阵气喘,酥胸一阵起伏不定,同时不解陆文为什么能够摆脱毒物,恢复状态。 “叫圣女见笑了,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陆文死死钳制住苏念奴反抗的动作,笑嘻嘻的说道,同时也放心下来,这苏念奴还未能突破进入真息境界。 一时间,攻守易形。 “你就不怕奴家喊人前来?公子可要明白自己当前的处境!”苏念奴恢复了几分镇静,笑着说道,似乎刚才的惊慌只是幻觉。 陆文闻言心中一沉,毕竟这周围几百丈内就有白莲教的先天修士,若是这苏念奴喊人过来,自己又要陷入陷阱,情急之下,只见陆文扬起右手,朝着苏念奴高耸处落去。 啪! 一阵痛疼从臀部传来,令苏念奴脸色微微色变。 “圣女若是敢叫,就不要怪在下手段狠辣了。恐怕圣女也不愿意被属下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吧?”陆文努力装作凶狠模样,朝着苏念奴喊道。 却不想苏念奴反应超出陆文的想法。 “奴家本就是风尘女子出身,早就被人欺负惯了,便是被人看到些什么也无妨。反倒是公子......”只见苏念奴语气娇媚的说道:“原来公子是喜欢这种风格,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贼心没贼胆呢?” 这苏念奴水泼不进的模样叫实在叫陆文头疼,并且隐隐间似乎又要被这妖女反夺过去上风。 真是难缠! 一念至此,陆文也不再有几多顾忌,伸手在苏念奴白衣抓去,撕拉一片,白衣被陆文轻松扯开,香肩滑落,素色亵衣外露,一片风景旖旎。 同时陆文将手伸向苏念奴亵衣,微微用力,有衣服被扯裂的声音传来,他沉声问道:“圣女可是要试一试吗?” 气氛微微沉默,唯有衣服缓缓撕裂的声音传来。 “奴家投降了,还请公子放手吧。” 苏念奴的声音缓缓传来,语气中失去了挑逗的意味,似乎也怕陆文动起真格来。 陆文心神一松,然而却见手上动作突然用力,撕拉一声,只见亵衣瞬间撕裂,露出白莲圣女洁白莲藕一般的香背。 “你要做什么?” 这一刹那,苏念奴露出惊慌神色。 陆文见状,心中暗喜,这苏念奴实在太难对付,刚才就算有所退让,双方也只是持平,后续稍有不慎自己恐怕又要陷入被动,甚至说不得又要落入下风,重新被这妖女掌控。 于是打算攻其不备,果不其然,便是这手段多端的白莲圣女也露出惊慌神色,让陆文暂时掌控了上风。 “希望圣女能够配合回答几个问题。不然的话,圣女如此天生丽质,万一小道犯下些错误就不好了。”陆文嘿然笑道,继续心理攻势。 苏念奴感受着香背暴露在空气中,尤其是哪有那只大手死死的压制住自己的双手,偶尔还会触碰到自己的肌肤,只见她轻咬朱唇,点了点头,目光中露出纠结神色,心中更是有些凌乱起来,方才的自信荡然全无。 陆文见状苏念奴慑服,心中一喜,然后缓缓正色道:“你究竟是谁?是从何处认识我的?” 只见苏念奴轻咬着朱唇似乎还不肯说,见状,陆文又是冲着丰满高耸一巴掌落下。 又是一阵疼痛袭来,似乎还夹杂有其他异样情绪,这让苏念奴心思杂乱,彻底投降,忙说:“我说,我说!” “公子可以看看我脖间的东西,不知道还有没有印象。” 闻言,陆文看去的确发现苏念奴脖间有一根素色的细绳,于是伸手抓去,小心的提起,他也怕这妖女还有什么算计。 提起细绳,将东西从女子身前扯出,放到枕上。陆文却有些惊讶,只见这绳上并没有系什么玉石首饰,而是一枚小巧的大梁通宝,这让陆文微微茫然,不知道这妖女是何用意。 “不知道公子是否还有印象,昔日在陆家西北外宅时曾经救助过一老一少两人......”苏念奴侧看着枕头上的大梁通宝,缓缓问道。 经得提醒,陆文回忆起来。 这件事他记忆深刻,彼时他还只是陆家的杂役,因为第一次进入灰色空间,精神孱弱导致自己被送进袁老医坊,那时还未拜师时,在医坊外面遇到了一老一少两位逃荒的人,自己与了两人一点水与吃食,离别之际,将当时大半财产——十五枚大梁通宝,给了那一老一少两人。 后来袁老还对自己说,正是因为看到自己救助了那一老一少,才使他萌生了收徒之心。 虽然还记得两人,但陆文也不知道这要走回徐州老家的两人究竟怎样了。 偶尔想起,陆文也不敢深思,毕竟那十五枚大梁通宝对于一老一少接下来的千里之行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但总是希望两人是最终顺利回到了徐州。 而且这件事很是隐秘,除了袁老之外,便无其他人知晓,眼前这位白莲教圣女又怎会得知,陆文眼中狐疑,但心中却隐隐有了猜测,只是还不敢确认。 “后来那一老一少,只走出去了不到二百里地,便遇到了强人剪径,老人遭强人所杀。小的则带回山寨,所幸他们未曾发现那孩子是个女娃。 一个月后有路过侠客剿灭山匪,将匪盗积蓄洗劫一空,然后又将山上的女子们都卖到了城中的烟花街巷,那女娃也在其中。 有家烟花坊发现女娃身份,发现她还有几分姿色,便想要其调教成怜人妓子。 后来女娃逃走五次,但都被抓了回来。 再后来,她加入白莲教,成为白莲圣女。” 苏念奴缓缓的叙述着,陆文默默地听着。 她望着枕头上的大梁通宝,终于知道了这苏念奴的身份来历,原来是故人。 他松开女子双手,然后脱去身上衣衫将女子身形包裹起来。 苏念奴拈着衣服从床上做起来,有些春光乍泄的风光显露她也并不在意,那枚大梁通宝便悬在胸前白嫩前,微微荡漾。 只见她一双好看的眸子与陆文对视着,眉眼含笑,碧光潋滟,有几分娇媚动人的说着:“公子可是觉得念奴有几分可怜?可是念奴自己并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希望旁的人,尤其是公子,觉得念奴可怜。” 第一百七十章 恶人与君子 陆文望着披着白衣的女子,沉吟一阵,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若是人前显圣,或者出些惊奇的点子到还行。但是挽救失足少女,实在是有点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尤其是看到眼前女子波澜壮阔的胸怀,或许女子胸怀比他还要宽广也说不定。 “见奴家如此伤心,公子难道就不表示一下吗?” 苏念奴似乎是察觉到陆文的目光,美眸流转笑着的同时,不留痕迹的将白衣拉下遮住更多,同时双手掩住傲人景色。 只是在陆文看来,这半遮半掩的姿态却更叫叫人血脉喷张。同时也心道,自己还是太嫩了,这苏念奴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真情流露还是假戏真做,亦或者刚才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都说不准,说不好。 这种妖女可不需要自己来进行心里辅导。 自己要做的是小心着点,别被她卖了,还倒帮她数钱。 “圣女还是快把衣服穿起来吧。”陆文微微侧首。 苏念奴望着陆文模样,眼神中露出狡黠光芒,竟朝着陆文靠近来,莲子清香钻入他的鼻子,幽兰气息在两尺外吐纳,“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正人君子起来了。奴家还是怀念刚才那个凶恶的公子呢。” 陆文狠狠咬紧牙冠,这苏念奴可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这小妖精言语中的嘲讽意思,他怎能听不明白。 这小妖精经历的世事恐怕比自己还要复杂十倍百倍,如果不是刚才反制一把,短暂的攻破她的心理防线,恐怕自己现在还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中。 正人君子就该被嘲讽?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念头通达’的陆文抬起头来,却只闻到一阵香风飘忽而过,眼前哪里还有女子的模样,同时两侧的床幔也缓缓飘落下来,遮挡住陆文视线。 等陆文掀开床幔往外看,发现苏念奴正站在大开的衣柜旁边,已经穿戴整齐,只见她着一件难掩傲人胸怀的淡青色云纹长裙,此时右手正捏着一根莲花素钗将及腰青丝束缚住,见陆文望过来,便抬头朝他一笑。 陆文脸色一黑,当然明白自己这是又被戏耍了,而且这小妖精穿衣的速度是一键换装吗?快的实在离谱。 恰巧此时门外传来声音,有侍女送来餐食。 两人对视一眼,陆文心领神会,放下床幔缩头藏入床上。 侍女得了苏念奴的允诺,推门而进,一边将饭菜放在桌上,一边对苏念奴细说着昨夜的情况。等那侍女走出门,陆文翻身将两侧床幔挂起,从床上走下来,来至房内的桌前,目光看向桌上的餐食。 “看来那群和尚还没有放弃。”苏念奴一只手捻着缕从鬓角垂下的发丝,笑嘻嘻的对陆文说道。 陆文不搭腔,径直在桌旁坐了下来,拿起唯一一双筷子夹起饭菜来吃。 桌上的饭菜都是素菜,但是入口滋味却层次分明,叫陆文眼前一亮,不禁多吃了几口。 “也是,公子昨夜闹得那么大,更是叫那些假秃驴在其他家面前丢尽了脸面。若奴家是那群假秃驴,此时也肯定是恨不得挖地三尺将公子找出来,挫骨扬灰才解气。”苏念奴将衣柜关闭,身形一转,便转到桌边坐下,左手支着脸颊笑看陆文。 咔擦。 陆文将一根凉拌的竹笋送入嘴中,咔擦嚼着,同时看向一侧的苏念奴,淡然的问道:“什么时候送我出去。” 他已经找到了对付这妖女的好办法,直入正题就是了,不需要多费些口舌。 “公子怎么着急走呀,是不想多陪陪奴家吗?”苏念奴语气哀怨,但陆文并为从她的笑脸上看出任何哀怨的神色。 陆文抬眼瞥了她一下,知道的她的来历后,虽然还不至于把她当成自己人,但至少从种种表现来看,至少是可以争取的力量。 “如果我没猜错,恐怕妖族要破阵了吧。如果有灵台境回归,恐怕你也不一定能够藏住我。”陆文边吃边说,“因此,哪怕你不放我走,另有目的,也至少要为我换个去处。否则还不如现在将我送给那群浮屠教的假秃驴。” 闻言,苏念奴也微微收敛了脸上的玩味戏谑,沉思起来。 陆文也不打扰,自顾自吃着。 片刻后,只见苏念奴抬起头来,望着陆文说道:“等公子吃完,我便将公子送出去。” 闻言,便是陆文也连忙抬头,眼神惊讶。 他以为是苏念奴说笑,但看到苏念奴的严肃的神色,他才发现这似乎并不是假话。 这么急? 陆文疑惑,昨日他刚刚将浮屠教秃驴搅弄的天翻地覆,今天应该是防守最严的时候,这个时候带自己出去,应该说是很危险的。但陆文望着苏念奴的肃穆表情,顿时有几分了然,然后开口说出心中忧虑:“圣女这个时候把我送走,不怕被那些秃驴怀疑吗?” “那就任他们怀疑。”苏念奴粲然一笑。 陆文望着苏念奴,心中生出几分思绪,脱口问道:“圣女可知道将妖族引入阵内会有什么后果?” 苏念奴抬头看了一眼陆文,脸色微微变冷,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公子是想劝说念奴?” 陆文微微摇头,否认道:“并无此意。”他的确没有这个心思,就算他想要阻止,眼前不过是先天凡息的苏念奴也不能左右大局。这是两族的战争,哪怕整个白莲教在这局势之中也只是一步不重要的棋子,更别说他们两人。 苏念奴明显神色一缓,恢复笑脸说道:“总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陆文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苏念奴所在的白莲教,包括万巫门、浮屠教虽然是邪教,其中作恶多端着甚多,但也不乏众多被逼上梁山的人。因此他们打着的主旨便是与妖族联合,真正要铲除的不是人族,而是人族八大势力。 他们没有足够的力量,便希望能够借助妖族的力量。 这想法不得不说有些天真,但是却也是唯一的道路,不这么做,就要死。毕竟以他们的力量是撼动不了八大势力的。 只是这种将希望寄托在外物的助力,为陆文所不喜。因为历史已经验证过无数次,凡借助外力者,终究要被外力吞噬。 而且陆文还笃定,这些邪教外道并不知道一个重要的消息,那就是他们并不知道这方世界只是一方洞天,并且将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回归那方名为‘法界’的大世界。 这件事是隐秘,如果不是误入王莽洞府,陆文也根本不可能得知。 陆文猜测,这个隐秘在人族内恐怕就连灵台修士都不得而知,只有袁老这种站在人族巅峰的天门修士才知道。 在这些邪教外道眼中,当前人族迟早要被妖族攻破,不如趁着还有实力时趁早谈判,若是等到最后恐怕只会被灭族,及早谈判还能保存实力。 而四家四宗内都知道归墟洞天的真正秘密,所以他们坚守阵法的真正原因,是等待着归墟洞天回归那方大世界。 到时,或许归墟人族之危就能得到解决。 陆文洞若观火,将这些线索串连成线,拼凑得到了关于归墟洞天的真正秘密。 只是这个秘密他并不好告诉苏念奴。 一个时辰后,大日高悬,将雪原山脉映照的泛着金光。 距离浮屠教驻地之外数十里的地方,有两人一前一后奔袭着,然后在一处雪丘齐刷刷的停住,正是苏念奴与陆文两人。 此时陆文还穿着白莲教的衣服,背个行囊,里面是道袍,身后是环首刀,再无他物。 昨夜被浮屠教僧人追击,陆文在宝库中搜集的那些银两和丹药都被中途扔下,虽然有些不舍,但是再去寻,却有些犯险了,于是陆文不舍的径直跟着苏念奴出了阵法。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圣女就此留步吧。”陆文转身对着蒙着面纱的苏念奴笑道。 苏念奴点了点头,然后笑道:“公子快些走吧,不要停留,径回青城山。” “圣女保重。”陆文微微抱拳,然后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注意安全。” 随后只见陆文施展鱼龙百转的身法,从雪丘下跃下,整个人如同矫健的雪豹迅速远离。 苏念奴美眸望着离去的背影,眸子中出现几分波动,她犹记得那日烈日高悬下为她碰上一瓢甘甜井水,又犹豫着将十五枚大梁通宝放入自己掌心的少年,面纱后的脸上勾勒出几分笑容。 这世上的恶人太多,而君子太少。 她遇到的恶人不计其数,可遇到的君子唯独一人,那怕这个君子看起来不那么君子。 “你也是。” 她身形缓缓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声音在风中回荡、消散......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太岳阵破 此时毫无半点‘君子’觉悟的陆文飞奔出去十几里里,便饶了一个大圈,径往西南方向而去。 苏念奴如此干脆利落的将自己带出来,标志着未来或许会有大事件发生。这个大事件,便是妖族破阵。 此时陆文最稳妥的方法应该是径直回青城山,虽然他如今的实力已经不输于那些开窍三五十数目的先天修士,但是这太岳山脉中,不止有先天修士,还有众多灵台修士。 如果外道的修士没有说谎,他们能够将来自八大势力的十名灵台修士都能够被困住,足以说明这太岳山脉太过危险。 但是陆文却不得不去西南方向一趟。 临行之前,他将全部身家都扔进了那处底下暗河,现在需要取回来。 那毕竟是法象修士的遗物,虽然此时在陆文手中还是鸡肋,但他也舍不得就任其搁置在荒野中。若是妖族攻破大阵,被发现了王莽遗物,那自己此行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陆文怀疑王莽那只贴身手环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储物法宝。 他已经见识过灵台修士凭空变幻物件的手段,于是猜测这些灵台修士都有着储存法宝,这可是陆文十分眼馋的东西。 他身上的神秘东西太多,与灰色空间有关的‘暖阳石’与王莽遗物,都是天门修士也要眼馋的东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陆文懂得。如果能够有一个储物法宝,会免去很多的麻烦。 陆文身穿白莲教的衣服,在太岳山岭中穿梭前行,径直往西南方向而去。 他的速度不快,因为需要警惕周围,还要隐匿身形,所以无法爆发全速。 不过太岳山脉在他心中有这一幅地图,他此刻距离地下暗河只有不足千里,不消一日时光就能够赶到。 陆文边走边看向西方,心头蒙上阴霾,眼神中露出几分忌惮,只见西边天空中七彩霞光灿灿,浓郁至极,正在聚合,仿佛要凝结成一头噬人的七彩凶兽。 几日前的地震让原本暗淡的雾化灵气又充裕起来。 陆文曾经亲眼看到过,无数七彩霞光从大地的缝隙中如泉涌似的井喷出来,冲向天际高达千丈,灵气几乎成为液态,向周围洒落。 那种狂暴的灵气哪怕隔着几十里地都让陆文心惊,远远观看,而不敢靠近。 这些浓郁得灵气就好像矿藏,被埋藏在大地的深处,经过地震撕裂大地便喷涌而出。明显的让这方天地的灵气浓度都提升了不少。 陆文不自禁的加快了几分步伐,西方逐渐浓郁的霞光让他感到不安。 日落后,气温更冷,阴风怒号,乌云蔽月,雪花更如刀片般划过空气,太岳山脉东方一片漆黑。 而太岳山脉西方却大为不同,只见七彩霞光不断凝结盘旋,最后横亘在天地之间,宛如一只巨大的门扉,延绵不知几千里,仿佛上接天阙,下接幽冥,不知尽处。在七彩门扉的中心却是黑黝黝的空洞,如同一只太古凶兽的独眼,在俯瞰着太岳山脉东方的梁国。 此时一道身影却从远处冒着风雪飘然而至,稳稳的落到山坳口外的丘陵。 陆文站在丘陵高处,阵阵凌冽阴风将他的衣摆吹的作响,却不曾让他的眼睛眨动一下,望向那扇巨大七彩门扉的眼神中充满震惊,这种程度的天地异象,让一切人在其面前都会觉得自己仿佛一直渺小的蝼蚁。 如同神灵威严,镇压天地,地上的蝼蚁抬起头来看一眼就要湮灭。 他只朝着那门扉与独眼看了几眼,便钻入前方的山坳,消失在一片低矮的枯草丛中。 踏入走入山洞内部,陆文眼神中的恐惧不曾消散,他很急躁,急匆匆的赶到那处地下暗河前。 外面那诡异的天地异象,让他不安,他只想快点拿走王莽遗物,然后赶回青城山。 山洞很幽静,水声潺潺,上方竹笋似的石柱时而有水珠滴落,溅起水花。 陆文找到当时丢下包裹的地方,没有犹豫,穿着衣衫一个猛子便扎入水中。 入水后,冰冷的暗河水流包裹住他的身躯,体内气血自行催发,流淌在周身经脉,让他不惧这刺骨的寒冷。 看准方向,陆文径直往暗河的深处游去。 这暗河并不深,只有十几丈的样子,陆文很快便下到河底,看到了自己当时丢下来的包裹此时正安安静静的躺在河底,包裹里面有一块几百斤重的不知名金属,所以在这河底纹丝不动。陆文在游过去,入手有几分微重,但一颗心却踏实了下来,他将包裹抓在手中,准备上岸。 这个时候,周围一切却天翻地覆起来。 只见山洞摇晃,无数碎石从山洞上方簌簌而下,坠入暗河中,溅起无数水花。 身处在暗河底布陆文感受着周围河水的挤压,但心神未慌,只见他定在水中,双腿微屈,全身的筋骨一齐发力,整个人便如同箭矢一般在水中刹那划过,窜出水面。 无数碎石坠落,正巧有一块一人高的巨石砸向跃出水面的陆文。 陆文目光凌冽,浑然不惧,周身气血蒸腾,全身水汽都被蒸发,右手握拳对准巨石猛然轰出。 只听见轰然一声巨响,巨石被轰成碎块,迸溅出去方圆十数丈内,打在山洞上更留下一个个坑洞。 而陆文在空中施展身法,踩着一块坠落的巨石,一跃十数丈落到了岸边。 他回头看向暗河,只只河对过的山壁裂开了一道数丈许宽的缝隙,一直延伸到暗河,无数水流如同蒸腾的沸水,不断地翻滚起来,还有无数漩涡暗流形成,如万马奔腾般朝着那道裂开的地缝涌去。 陆文暗暗庆幸,若是再慢几分,面对着汹涌的河水,他也要耗费更多力气才能脱身。 此时地面如同摇摇欲坠的床榻,左右摇晃,山洞到处簌簌落下巨石,陆文心知这处山洞将要崩塌。 如果被埋在山洞下面,他也没有逃脱出来的能力,于是身法施展,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一路躲避巨石朝着山洞口冲出去。如果躲避不及,就一拳轰碎。 几息后,一道黑影冲出将要崩塌的山壁,在山洞外几百丈以外的一处高高丘陵上才停住身形,正是陆文。 陆文站定在来时的山丘处,周围的山势不高,没有山峰倒塌的危险。 他回头看向山洞处,那里的山体崩塌,山洞处凹陷下去,无数巨石滚落填满了山坳处。 但是让陆文更加恐惧的还是天地的异象,大地深处传来伟岸力量,撼天动地,无数山摧折,大地要被撕裂,一条条数十里长十几里宽的峡谷裂缝被被撕裂开,整片大地如同一张白纸被无形的力量给轻易揉皱。 他的目光看向西方,只见那处由灵气变幻的巨大七彩门扉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变化。 变成了更小一些的七彩漩涡,但目测看去,仍然有几百里大小,陆文站在几千里外能够以肉眼可见看到那七彩漩涡在缓缓旋转着,里面有粗大雷霆闪烁,按照比例来看,那随便一道雷霆竟然都有数十里之长,声音轰鸣响彻天地,连上千里外的陆文都能够听到,他脸色微变。 而在他头顶上的绵延阴云,无数银白色的雷蛇簇动,在云中交织密布成为电网,将太岳山脉几乎照亮如白昼。 种种恐怖的异象,让陆文心悸。 他不敢再看,背起包裹,转身就跑。 这种天地伟力的变化,比灰色空间中的青霞剑光带给他的震慑还要恐怖。 他不知道如此大的阵仗是不是阵外的妖族搞出来的,但陆文预感妖族破阵的日子不远了。如果是妖族催发出如此伟岸的力量,那梁国人族恐怕根本无力阻挡,在这霸道的天地伟力面前,便是灵台修士也要显得渺小。 他不知道妖族会如何进入阵内,但这里无疑是妖族踏足的最前线,必须赶紧撤离。 速度施展到了极限,甚至都出现了残影,他的身形在山脉之间的平原中穿行,地震无法阻挡分毫,他现在只想赶紧奔回青城山。 四个时辰后,陆文一夜间奔袭出去八百里路,地震的力量逐渐减弱,大地停止了嘶吼。 陆文看向天空眼神中满是忌惮,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清晨了,哪怕阴云密布天色也应该亮起来了。但是此刻,白昼以及如黑夜一般,漆黑无比,阴云中无数电蛇闪动,是不是就能看到银色闪电划破长空,击打在山岳巅峰的树木,几息后银色残影才缓缓消失。 而西方霞光璀璨,依旧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变得小了一些的七彩的漩涡。 就在这时,陆文脚步突然一顿,定住的身形顺便被积雪吞没了双腿。 然而陆文脸色呆滞,眼神中闪烁过几分惊恐,他抬头看向天空,阴云密布,电光闪烁,西方七彩漩涡依旧缓缓旋转。 周围的一切似乎不曾变化,但他知道了,梁国阵法已破! 一股从来都不曾出现过的苍茫感觉在突然出现,无尽的荒凉、莽荒瞬间袭来,镇压在陆文身上,让他感觉身形都仿佛重了几分。 梁国阵法之下,一切井然有序,天道昭昭,如大日洪钟当头,法理常在,哪怕身处太岳苍茫,也不觉得危险。 而阵法被破,莽荒气息袭来,由大阵编织的天理循环瞬间破灭,陆文感觉自己身处无边荒野,周围杀机四伏,一草一木都散发出与原本截然不同的肃杀姿态。 “嗷!” 数十里内不断野兽嚎叫声音传来,陆文听见,神色更加浓重。 大阵专为压制妖族,使得阵法内的一切野兽灵性不复,既无法凝聚灵识,也不能主动吐纳灵气。但一些天赋异禀的野兽能够被动的吸收天地灵气,但因为一直被大阵压制,一生无法凝聚灵识,也就只比普通野兽强大一些,寿命多一些,终究还要老去死亡。 如今阵法磨灭,那些天赋异禀的野兽便凝聚了灵识,开启了智慧,于是就从野兽变成妖兽,能够主动吞吐灵气,淬炼肉身,有了主动与天争命的智慧。就如同之前陪伴自己的那只大黑熊,陆文怀疑他此刻就能凝聚灵识,化为妖熊了。 想清楚关节,陆文心中焦急,身法施展更快,朝着青城山方向跑去。 他现在距离青城山还有两三千里远,哪怕不吃不喝,昼夜不歇,也要数天才能够回到青城。 “希望能够顺利回到青城。”陆文眼神闪烁。 ...... ...... ...... 阵法破灭的一刹那,所有在太岳山脉的人都感受到了,那股荒凉的气息从西方吹来,使人犹如置身荒野,时刻都要与天争命的时代又回来了。 无数人闻之色变,无论是普通凡人还是修行天骄,他们原本就像是置身在温室的花园中,如今花园棚顶被掀翻,让他们暴露在户外的天气下,这种变化十分明显。 太玄宗上,云隐山,这座山峰不高,终日被苍茫云雾笼罩,更无人能够穿越迷雾登上巅峰。太玄宗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太玄宗当代掌教闭关之处。 这时幽幽钟鸣响彻,传遍太玄宗方圆百里。 所有人抬头看向云隐山的方向,有人迷茫,更多人却是兴奋,这是太玄宗掌教出世的钟声。 云隐山上,早有五位太玄灵台修士在迷雾外的山路上等候,只见钟声消失后,迷雾中分拨露出崎岖山路,一位骑牛童子穿着麻衣,一手持牧笛,一手持巴掌大小木剑,骑青牛从山路中走出,虽然是童子模样,但是眼神却仿佛历尽沧桑,遍观世间红尘万劫,有种超然世外的气概。 瞧见骑牛牧童,五位太玄宗灵台修士,纷纷喜上眉梢,拱卫上来,作揖口称:“弟子拜见掌教师尊。” 牧童遥望西方霞光,神色浓重,开口便是稚嫩的童子音说道:“时隔五十年,妖族复又破阵,我等开阵迎敌。”话音落下,童子将手中小木剑抛出,只见一道剑光冲天而起,随后以云雾山为中央,一座大阵拔地而起,以太玄宗方圆百里内数十座山峰为基础,形成一座剑阵。 大阵结成,那股叫人心悸的苍茫气息被隔绝,熟悉安稳又回来,叫五位灵台都定住了心神。 其中前些日子领队去勘察太岳深处阵法边缘的负剑老者,站出来持礼说道:“师尊,前些日子,弟子与樊师弟前去守护边境阵法。弟子与浮屠教、万巫门、白莲教等外道妖人斗法,而樊师弟一行十余人被龙雀楼主连同数位邪道灵台困住,致使妖族乘虚而入。弟子愿领罪受罚。” 牧童手持牧笛,摇了摇头,“与你等无关,这一劫是梁国注定要渡的。” 同一时间,太岳山脉南部的大禅寺内,有一座佛光大阵结成,笼罩住百里范围。 那位据称已经是天门境界的大禅寺主持,于今日出关,各堂首座前去拜谒。 在戒律堂中,一位小和尚气喘吁吁的拍打一扇房门,不多时房门打开,一位面容秀气的的和尚走出,疑惑看着眼前人,问道:“有什么事?” “玄戒师兄,在山门外有一位名叫陆婉的姑娘非吵着闹着要见你,还动手打伤了一位小沙弥。”小和尚焦急说道。 玄戒闻言大惊,急匆匆的越过小和尚便往外赶,脚步飞快,不觉间竟动用了身法,如金刚疾行,前途无人敢阻挡。 一路到了大禅寺山门外,玄戒定住身形,与十几丈外唇边挂一缕鲜血的英气女子对视,整个人便便如木头人似的呆愣在了原地。 女子脸色苍白,却怒视玄戒,眼神中有恨有爱有痴有嗔,五味杂陈搅在一起如同她当下心情。 而在青城山上,梁国大阵被破,经由莽荒气息一冲,青城山内所有人都脸色大变,心神惶惶。 落霞山,袁老坐在竹屋内,正在收拾药材,他抬头往西方看了一眼,便重新低下头去。 而片刻后,一道光芒自第一山上冲霄而起,紧接着就看到以青城山十二座主峰为阵眼,以百余座副峰、八卦市坊做阵图,一座大阵便拔地而起,隔绝了那股荒凉气息。 八卦市坊兑市慕容府中,梁幼宁站在密室内,他的眼睛除了瞳孔之外,几乎都被染红,妖冶无比,而他在察觉到那苍茫气息后,更是浮上几分诡异的笑容。 哗啦啦,一位被囚禁的女孩望着梁幼宁妖异的模样,心中惧怕,流出眼泪,努力挣扎着。 “小子,阵法已破,妖族攻入。你报仇的时候来了。只要那个慕容小子不在,以你现在的实力,可以踏平慕容府。”苍老的声音响起,与梁幼宁妖异模样混在在一起,诡异异常。 “多谢师父苦心栽培,徒儿一定会把握住这个机会。”梁幼宁脸上露出瘆人笑容。 第173章 妖族大凶 大禅寺门前,女子一身劲装白衣打扮,英姿飒爽,瓜子脸上带着几分风尘仆仆,似乎是刚刚经过一段迢迢长路的洗礼,嘴上一抹微微干涩的殷红鲜血鲜艳而触目惊心。 此时女子一人持着一柄三尺长剑,正与一位大禅寺和尚争斗,女子使剑,老和尚使掌法。剑光如星斗飘散,系数的都被那掌法一一化解,不过女子招式确实凌冽的很,那和尚一旦要朝着女子抓去,纵然以伤换伤,女子也是不惧。 却原来这女子实在是倔强的很,非要闯寺要去见玄戒。然而大禅寺乃是佛门圣地,自然不可叫一介女流之辈,如此轻易的擅闯进入,于是两方人等就在这里僵持起来,而且女子也身负一些武功,出手也是凌冽招式。两方较量,拳脚无眼,难免有损伤。 一时间,大和尚心中暗暗叫苦,他并无意伤了这女子,只想将这女子逼退,但是这女子修为算不得上佳,招式却狠辣非常,宁愿以伤换伤,他也不愿意下重手去,于是这两人便僵持在了原地。 其他和尚见了有心帮忙,只是心中也有顾忌,几个人围攻一名女子,传扬出去,有损大禅寺的声明。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候,就看到有一人从远处赶来,身上缭绕佛光,生的唇红齿白,眉心一点朱红佛印,正是玄戒。只见他眉头微蹙,神光焦急,远远地看到远处的两拨人正在争斗,唯恐女子有损,身上灵气催动,速度又陡然提成数成,眨眼间来到两拨人面前。 “玄戒师兄!”在场僧人见玄戒来了,心神都有些放松,纷纷双手合十持佛礼向玄戒垂首。这位玄戒师兄,入门不过一年有余,然修为进境却是极快,而且天生佛心,诸般经典都有独特见解。 见玄戒赶来,在座的和尚悬着的心情都放松下来。 面对众僧人持礼,玄戒并无在意,复杂神光自刚才便一直放在女子身上,当看到女子唇边那一点殷红血迹,更觉得心痛。只是脚下落地生根,面对女子竟一时间不敢上前去,似踌躇,如畏惧,仿佛眼前女子比灵台修士还要可怕,比佛经典籍还要难解。 女子也一般看着玄戒,手持长剑,咬着唇角,唇边血迹并未叫人觉得她柔弱,反而能够感受到那深入骨髓中的倔强。 气氛刹那间,有些宁静死寂,一男一女静默着,似乎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良久,有人开口。 只见玄戒微微持佛礼,朝陆婉问道:“女施主,小僧便是玄戒,不知施主找小僧何事?” 见玄戒如此模样,陆婉似乎遭受无形打击,身形跌退半步不住,眸光望着玄戒那眼神中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光芒,目光凄凉婉转,如万物死寂之哀默,如天地具崩之悲戚,更如心死而神灭。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逃家而出,独身一人迢迢行路几千里,坎坷艰辛,最终见到了自己想见的那个人,却只换来一声‘女施主’。 噗! 手中长剑坠地,胸中气血翻滚,刚才所受的伤势复发,然而陆婉却再无心压制,一口殷红鲜血吐出,染红身上衣服。 “不可!” 僧人望见,连忙喝道,身形急转便来到女子面前,伸手化指,罡气鼓动,要为女子治疗,然而却被女子挥手当开。见女子决绝态度,僧人脚步止住,一只手有些无力的垂下。 女子倒退三步,望着僧人神色,她凄然笑道:“何甲,我只问你一句,你还喜欢我吗?” 僧人默然许久不语,然后望着女子说道:“喜欢。我爱这众生一切,包括你。” 女子望着僧人戚戚然问道:“那你还能娶我吗?” 玄戒见女子模样也觉得心痛万分,然而他亦非当年那个顽童,出家人不打妄语,于是他默然不语,朝着女子微微摇头。 女子突然笑了起来,望着玄戒问道: “那你当初为何还要许我诺言? 是谁当初说枝头向东,我便归来。 原来却无非是骗人的鬼话!” 女子一句句细数着,玄戒垂首默然不语。 等女子说完,玄戒抬起头望着女子,缓缓说道:“昔年诺言,小僧不曾忘却。然物是人非,如今小僧顿悟佛门,证觉智慧,从此一生惟愿拯救天下一切有情众生脱离苦海。 吾非为吾而生,而是为天下人而生。陆施主,你我之情虽重,却重不过天下之苦,还希望施主能够谅解。 不过小僧也有错在先,陆施主若是有何心愿,尽可提起,只要不超出小僧能力,定当竭力完成。” “一个心愿?” 陆婉喃喃自语,抬头看向玄戒,眼神有恨:“我要你娶我!” 玄戒微微摇头,“还请施主换一个心愿。” “若是你不娶我,那便叫我刺伤一剑。” 两人对视着,周遭僧人也都看的惊诧,但见女子提出如此要求,连忙喊道:“师兄,不可答应!” “好!若能使施主放下,我受一剑无妨。”玄戒抬头笃定道。 陆婉望着玄戒凄然笑着,“你便是死也不愿与我有所交集吗?” 玄戒默然不语,垂首闭眼,似乎是等待着一剑! “好,那我就成全你!”陆婉凄然决绝,提起斜插在地面上的长剑,如飒沓流星,朝着玄戒刺来。 “师兄!”周遭僧人顿时大惊! 叮! 一声轻响,直指心脏处的长剑被两只手指捏住,牢牢不可动。 玄戒抬头看向身前女子,他的右手微微泛着佛光正捏着陆婉刺来的长剑。 “你怕了?”陆婉冷笑看着玄戒。 “非也。”玄戒摇头,缓缓道:“只是小僧的命不是小僧一人的,还请施主宽限我些时日,等到小僧心愿达成,一定会引颈受戮。” “拯救苍生?”陆婉冷笑呵道,“那要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还是说一辈子?” “无需一辈子,还请施主予我十年。”玄戒说着,放开手中的剑。 “好!”陆婉点头道。 “太岳山脉的阵法已破,妖族将至,施主还是尽早离去吧。” “无需你假惺惺的提醒。” 陆婉将长剑收鞘,便要转身离去,决然无比,正如她来时一般洒脱,走出几步她微微顿住脚步,有声音传来。 “何甲,你不要以为能够走脱了这一剑。” “好!” 夕阳斜下,女子走远了,走得很干脆。 玄戒站在原地,突然想起了自己离开陆家时,似乎也是一个如现在般的夕阳。 ...... ...... 太岳山脉西方深处,乌云盖顶,电蛇攒动,密密麻麻,骇人至极。 而此时,陆文正躲在一处山石后面,全身紧绷,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只见从远山间有一只四足巨兽走来,竟然与周遭的高山平齐,足有几百丈高,身上披着细密鳞甲,毛发是紫色,四足上皆有三根漆黑如墨的黑爪,呼吸间便有白色雾气夹杂紫色的雷霆呼出,周身间有无数白色雾气笼罩,所过之处金石迸裂,山体摧折。 恐怖的气息散发出去,群山之间宛如死寂,群兽蛰伏,万籁寂静,面对这样一尊凶兽,那些刚刚开启智慧灵识的妖兽更是在山岭间瑟瑟发抖,被惊的不敢动弹。 随着它的走进,陆文甚至能能够自己所在的山体微微颤抖起来,大地在震颤,许多山峰也被撼动,他躲在山石后面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等待那这只巨兽远去,陆文才敢露头,望着巨兽离去的方向,只见群山之间已经被蹚出了一条通道。 陆文冷汗直冒,太恐怖了! 阵法刚刚破除,就有这种几乎与山岳齐平的巨兽进入太岳山脉。这种恐怖的妖兽,需要什么境界的人族修士才能对付?灵台,还是天门?陆文估不准,但刚才那只巨兽的方向明显是朝着青城山的方向而去。 陆文不敢耽搁,连忙继续赶路。 他顺着那只巨兽留下的道路前行了一段,行走速度快了不止一筹,而且有巨兽残留下的气息,震慑万兽,陆文也不用担心有一些开了灵识的野兽来袭击自己,也算是搭了一程顺风车。 不过很快陆文便避开,选择从山林中穿行。 巨兽在太岳山脉中太过显眼,它留下的痕迹道路,肯定会引起有人前来探查。 太岳山脉中,非友即敌,还有诸多外道修士,陆文不想被发现踪影。 但没走出几十里路,陆文却被两道身影给拦截住了。 拦截住陆文的是一男一女的两人,男子背负一把巨剑,女子则身无长物,两人都穿着龙雀楼的衣服,包裹的严实。 但陆文的神色却严肃起来,眼前的这两人,他很熟悉。 正是他一直苦苦寻找的青山虎与红绣娘两人,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处见面。 第174章 只争朝夕 陆文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心中警惕。 这两个人他认得十分清楚,他回忆起来,陆家遭到入侵时,被这两人杀死的陆家运输队中上百张熟悉的脸庞仿佛就回荡在眼前,还有陆开山大哥失去一只腿颓然的躺在床上只能让旁人照料的情景,一一浮现。 心头无名怒火升起。 若不是袁老与侵入大阵的天门境大妖对战,青莲十二景剑吸走青山虎的大剑,陆文恐怕也看不到今日的太阳。 藏在宽袍大袖下的拳,紧紧握住。 但是陆文不敢轻举妄动,这两人不是那种只开窍了四五十窍的普通先天修士,这两人都名列虎榜之上,这两年因为战绩不多,还有所滑落,双双都跌到了八十多位,但仍是虎榜先天。 远比普通的先天要更加强大。 陆文也收集了两人的情报。 青山虎擅使重剑,以力破敌,是开窍六十以上的先天凡息高手,记载下的战绩无疑不是用重剑将敌人砸死。而红袖娘使用银针与丝线为武器,攻击方式神出鬼没,但相应的威力也较小。 两人是龙雀楼的护法,经常一起行动,却不是夫妇。 但一重一巧,两者搭配,哪怕是先天真息境界的修士他们往往也有能力一战。 先天修士不像是灵台修士那样体内真元如同汪洋,甚至能够恣意挥洒,有移摧山岳换天象之能。他们真元透体化作罡气,至多只能外放数尺,还不能离体。而且外放罡气,十分消耗真元,先天武者也不可能将罡气时时包裹身体,那样做消耗太大了。 于是先天武者也就有了破绽,并非灵台境界那样,连近身都不能,若是被一番算计下来,也会被击败。 后天与先天的差距,要比先天与灵台的差距小的多。 这一点从先天与灵台境的比例也能看出来,往往一百个先天修士也不能出一个灵台境修士。 据说灵台境已经不是依靠功法好坏就能够抵达,更涉及到了极为玄妙深奥的心性与元神,但那太过高深,陆文也只是在某部典籍上惊鸿一瞥。 如今风雪漫卷,西方天空中,只见那一轮彩色光门正在缓缓消散,就好像困在房间中的雾气散了出去。 三人站在雪地之中对视着,相隔二十丈远,青山虎与红绣娘两人站在雪丘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陆文,两人虎视眈眈,目光正在打量着陆文,不过在发现陆文周身没有罡气波动之后,眼神中的警惕缓缓隐去。 “小子你是什么人!”只见那青山虎将自己那柄宛若半扇门高宽的重剑插在雪地上,朝着陆文道,十分轻松地模样。而红袖娘则盯着陆文不发一言,左手一伸,一个小巧的本子出现在掌中,无风自动起来。 陆文当下没有以一敌二的自信,两人都是有名的高手,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微微躬身持礼,作揖说道:“弟子是白莲教斥候,见过两位龙雀楼护法大人。” 那青山虎似乎正要说话,却见红绣娘一抬手打断了。只见她手中的书页定格在某一页中,她目光冷的很,似乎要吃人,在手中本子上扫视一眼,又看向陆文,冷声道: “陆文,十八岁,青城山袁仲秋剑神亲传弟子,于日前青城大比上击败慕容白玉,疑似剑法小成境界,疑似未入先天。在青城山兑市开办落霞纸坊,价值万金......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青城山的陆师叔祖。” 闻言,陆文也有些惊讶。他们三人交手已经过去有两年光景了,彼时陆文还不过是锻骨境,比起现在的实力更是天壤之别。 经过在青城山近两年的修炼,加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今陆文早就脱胎换骨,皮肤白嫩,五官端正,比起当年那个有些黝黑瘦弱的少年已经大有不同。 没想到,这红绣娘竟然还能够认出自己来。而身为他同伴的青山虎显然就没有这么敏锐。 陆文目光看向红绣娘手中的书本,暗自揣测,有个好记性不如有个烂笔头。 陆文一脸无奈,不再装作恭敬模样,说道:“红绣娘真是好记性啊。一别多年,陆某已经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竟然还能够认出来我。” 红绣娘却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当年截杀你失败之后,我便一直留意你的消息。你我本就正邪不两立,我们当年截杀你,这是天大的因果。 若你是普通的陆家子弟还好,我等到不惧。偏偏你是青城袁老剑神的亲传弟子,这段因果便由不得我不注意了。若不是你这两年间未曾下山,我们两人早就将你截杀了,何须等到今日。 今日老天让我们遇到你,而你又未入先天,便是合该死在这里。” “原来是你小子,可让爷爷我好找。今日遇到爷爷我,也算是你倒霉。既然未入先天,就把身上的宝贝都自己掏出来,爷爷可以给你个痛快。”青山虎一举手中重剑,直指陆文,扯着嗓子喊道,声音极大,似乎将周围积雪都震颤了三分。 见状陆文反倒笑了,他一直寻找这两人,没想到这两人也一直在寻找自己。 不过想一下也能理解,自己是袁老弟子,获得的资源与传承都要超过他们两人,若是成长起来,恐怕两人就要坐卧难安了。 现在看两人这闲庭信步的模样,似乎是将自己吃定了一般。 “看来猎人今天反要被猎物盯上了。”陆文心想。 “那慕容白玉听说已经是先天真息,败在你手恐怕是碍于袁剑神的颜面吧。今天我们会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先天修士的实力。”红绣娘说道。 “何须多说废话,一剑砍了就是。”青山虎不耐烦地说道。 只见他手提大剑跳下山丘,剑身上罡气涌动,一脚下去便是一个深深地雪坑,但是这并未影响他的速度太多。几乎就是一息之间,青山虎已经欺身而来,大剑在半空中抡了半圆,朝着陆文砍来。 陆文在青山虎动的一瞬间便做好了准备,他紧紧地盯着这两人的动作,却发现红绣娘只是站在山坡上未动,似乎并不想出手,这让陆文心头松了口气。 面对迎面而来的巨剑,一道白练横空,环首刀出鞘,后发先至斩向重剑,刀剑相交瞬间,只见整个人向下塌陷开来,随后一道无形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朝着四周席卷,仿佛一堵无形的高墙,将雪花推出十数丈远。红绣娘站在山丘上的身影被雪花淹没。 叮,一声轻响。 只见陆文手中的环首刀应声断成了两节,其中一截落入雪地中,天空中雷霆闪烁,在半截刀身上倒映出紫色雷电树杈。 刀断了,陆文心头反而一轻。 两年前他虽然与青山虎交过手,但那是两人实力相差太大,陆文看不透青山虎的底细。如今接手,却发现青山虎的实力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强大,就算有真元罡气加持,力气也不比自己大多少。 至于刀断了,自己手中的环首刀早就被铜片几乎斩断,又受此重击,不断反倒才是奇怪。 不过自己的轻松却是不能够让对面两人所看出来的。 紧接着,青山虎挥起重剑又来,无数飘舞的雪花被重剑掀开,如同空气之中掀起一股涡流。裹挟万均之力,朝着陆文头颅便要袭来,陆文将长刀横在身前,挡住这一刀,然后装作抵挡不住的模样,整个人倒飞出去几十丈远,两只脚在雪地中划出一道几十丈远的雪痕。 大片风雪落下,陆文狼狈的身影露了出来,只见他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眼神涣散,手中握着断刀的双手微微发抖,嘴角还有鲜血溢出,抵在雪地上很是显眼。眼神之中似乎还有血色,仿佛是勉力支撑到了极限。 本来陆文还想装的更像一点,将虎口也迸裂,然而他如今的肉身太恐怖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弄破虎口并不现实,于是只得作罢。嘴角鲜血也是他逆转一股气血涌上,才流淌出来。 “小子,你果然是个威胁。才不过后天搬血境就能够挡住我两刀而不倒下,若是让你日后成长起来,必然是大患。”青山虎肩扛着重剑,啧啧称奇。 陆文脸色如纸色,干咳几声,几口鲜血喷在地上,然后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们若是杀了我,我师尊一定会来杀了你们为我报仇。” “不会了小子!你们青城山即将要覆灭,看到刚才那尊大妖了吗,那位便是叱咤妖王,乃至有着一丝上古狻猊血脉的大妖王。叱咤妖王两年前被你师父一剑斩出阵去,便立誓要灭你青城山满门。 如今大阵将破,他不等妖族大军,便抢先一步入阵,便是要破你青城山。今日之后有没有,青城山还要两说。等妖族攻灭太岳三宗,还要破开其他大阵,彻底杀入梁国,到时候,便是你宗族陆家也一样逃不了。”青山虎狞笑着说道,语气中充满着癫狂的狂喜。 陆文脸色难看起来,他是真的焦急了。 他没想到刚才那只如山岳一般高大,云雾随行的妖兽,就是两年前在陆家遇袭时看到那只黑爪的主人。一只有着上古狻猊血脉的天门大妖王,如今的青城山还能抵挡住这尊恐怖的天门妖王吗? 袁老跌入灵台,青城掌教三十年未曾露面,那位洪辰师叔陆文看不透他的修为,但此刻也只能希望他是青城山隐藏的天门修士,否则青城山危已。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恐怖的波动从东方传来,受到这股波动的影响似乎就连天象都有所收束,无数狂暴的雷霆电树都有所收束。 青山虎看了东方一眼,回过头对着陆文笑道:“看来叱咤妖王已经与青城山开战了!” 青城山距离这里还有数百里的距离,那恐怖的波动能够延绵到这里,恐怕已经发生了大战! 陆文顿时心急如焚,但是他也并未失去理智,知道自己眼前还需要渡过青山虎与红绣娘这关。不过两人联手太过麻烦,陆文示弱,便是想要寻求机会,企图先解决一人,如此,便有获胜的希望。否则两人联手,先天真息也能匹敌,自己只有逃跑的份。 “为何要如此!为何要引妖族入阵,残害自己的同族?”陆文目呲欲裂,双眼通红,盯着青山虎说道。虽是示弱,却也是他的真心话。 面对苏念奴时,陆文以为自己能够理解她的想法,理解这些外道邪教引妖族入阵的做法,这里面无关对错,只有立场。 然而当青城山的恐怖波动传来时,陆文便发觉自己错了,自己并非是那么的超然世外。 他以为理解外道邪教的做法,今天却突然发现,看清和理解并非是一回事。 尤其是想到青城山无数弟子或许会丧身于那叱咤妖王口下时,陆文猛然惊醒,他在这世界并非独身一人,他有了牵挂,有了根,有了念想,除了不知道在何处的地球之外,他有了第二个名为‘家乡’的地方。 或许自己此次外出之时,也有人在默默地为自己暗中祈祷,祈祷自己平安归去。 陆文痴痴笑了起来,只是脸上却似哭着。 长久以来,自己如天道、如圣人般,将自己置身事外,算来算去,却未发现自己早已融入此方世界。将袁老、徐七巧当做冰冷的棋子一般,去算计? 如何算? 怎么算! 奈何奈何! “自己长久以来想要做个棋手,想做个置身事外的观局人。然而自己终究是一介凡人,有心,有情,有爱,有恨,如何能够学无情大道,去将生命视作棋子算来算去。 或许有人能够做到,但我陆文做不到!” 这方世界不止有修行,还有自己所牵绊的人与事物。 这一生太长,我只争朝夕! 刹那梦醒,迷雾消散,花又重开。 陆文似哭似笑,仿佛疯癫了一般,发髻散落,低垂着头,自语道:“为何要引妖族入阵?为何要任由妖族残杀同族?为何!!” “四家四宗八大势力镇压梁国,无数士族林立,百姓生不如死,下等人就如同野狗,任由那些士族踩在脚下如同虫豸。罢了,你已经疯癫,我说的这些你这位陆家子弟、青城山小师叔祖又怎会明白?就让我送你上路吧,黄泉路上你慢慢去想。” 青山虎说罢,抬起大剑朝着陆文袭来,两步踏出便闪身来到陆文身前,整个人高高跳起,重剑如同山岳,裹挟风雷之势袭来,还未落下,无数雪花便被这股磅礴气息所冲击出去。剑下,是发髻散乱垂首的陆文。 “我理解!” 缓缓的,陆文举起了手中的刀,速度很慢,却很随意,就仿佛是那么随意的一举,而惊天一剑竟然就被断掉的环首刀轻易的挡住了。 “但不认同!” 银亮的刀身倒映出青山虎惊诧的神情,似乎满是不敢置信。 “小心!” 远处雪丘上,红绣娘突然大喊,然后奔袭下雪丘朝着这边袭来,同时还有数枚银针朝着这边飞来,比她的身形更快。 “已经晚了!” 陆文心道,他猛地抬手,只见左手间飞出一块铜片直奔青山虎面首而去。咫尺之间,青山虎躲无可躲,大为惊骇之下连忙收刀挡在身前,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放生了,那数寸厚的重剑竟然被铜片轻易地打了个洞,随后铜片余势不改的朝着他面首袭去。 千钧一发之际,丰富的战斗经验令青山虎下意识的偏侧过头,铜片飞过,他的左脸上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痕,而头侧发鬓角一缕头发也缓缓飘落。 铜片的威力远超他的想象,而这个时候,透过剑身的孔隙他看到了陆文已经挥刀砍来,于是连忙后退同时真元催动,速度更快。 他已经看出了,眼前的这人刚才是在示弱,故意隐藏了实力。 就如今爆发出来的实力来看,竟然不输于自己,简直可怕。 陆文也不再隐藏实力,浑厚气血全部催动,小成身法全力催动追着青山虎而去。他也着急,若是让青山虎与红绣娘汇合,就再难杀了。 而这个时候,只见东方天际突然横扫来一股恐怖的剑意波动,这股波动比刚才的波动还要恐怖,几乎横扫天际。 这等景象令青山虎气息一滞。 就是这一瞬,陆文眼神精光爆闪,与此同时天空中的剑意让他觉得熟悉,竟下意识的用断刀施展出剑法,不是已经练习了千百次的清风剑法。 而是......青莲十二景剑。 电光火石间,青山虎已经爆退出去数十丈,停在了原地,而红袖娘清楚地看见陆文手持断刀精准的被青山虎用刀身上的缝隙给卡住了,两人似乎僵持在原地,这让红袖娘心中稍定。 然而下一刻,她便惊恐了。 只见陆文缓缓抽出了别在大剑中的断刀,而失去了陆文的支撑,只见青山虎那小山一般的身体重重的倒在了雪地中,全身都没有伤痕,甚至他的表情还是刚才躲避时的焦急。 这让红袖娘看呆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知道,这肯定是陆文的手段。 陆文眼神震惊,抬头看向东方的天际,他知道刚才那剑气的来历,是青莲十二景剑,在刚才那道剑气牵引下,他又一次如同对战王真时一样,下意识的使出了青莲十二景剑。这一剑就连王真都要动用真元罡气才能接下,更别说青山虎了。 “这非得是天门境界的人才能施展出来!或许是禁闭多年的掌教出关了?又或者是洪辰师叔出手了!”陆文猜测着。 但随后,他回过头来,看向红袖娘,两个拦路虎只解决掉一个。 红袖娘的攻击变幻莫测,但是却力道不足。但是,他刚才施展了一剑,却抽空了他如今的精气神乃至大半的体力,在这种状态之下陆文肯定自己是打不过红绣娘的。 陆文手持断剑,披头散发的盯着红绣娘。红袖娘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只野兽盯上了,就连青山虎死去的悲伤一时间都被冲散。 “眼前之人的实力太强了!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匹敌!”红绣娘心中慌张,尤其是刚才的那一剑,让她看不明白。 这种未知的恐惧,让她想要落荒而逃。但她怕陆文追上自己。 而陆文看着红绣娘也不敢动手,生怕自己一动手便露了怯,叫她看出自己的虚弱。 一时间两人竟然僵持在原地。 就在这个时候,自东方突然传来一股震动天际的吼叫声,仔细听,仿佛是凄惨的吼叫,蕴含有无边的痛苦。 这吼声吸引了陆文的注意力,让他有那么一刹那的分神, 而就在这时,那红绣娘猛然抓住机会,朝着陆文抛出两只银针,这叫陆文紧张,以为红绣娘是要发动进攻,然而出乎他得意外。只见红袖娘抛出两根银针之后,竟头也不转的朝着西方逃窜而去。 陆文抬刀,‘叮叮’两声,将银针随手拦下,这银针劲力极强,令他体内本就不稳的气血一阵翻涌,十分难受。不过他并未表现出来,依旧神态自若的模样。 逃走的红绣娘回头见陆文如此闲庭信步般随手挡下自己的攻击,更是胆寒,速度猛然又提升数筹。 不过十几息时间,那红绣娘就消失在陆文视野中。 但是陆文站在原地一直等了有几十息时间,才猛地松了口气,紧接着整个人一屁股蹲的坐到了雪地中,大口的喘息着。 他此刻感觉到有些头晕目眩,刚才那一剑对他来说消耗太大了。那是超越陆文当前境界的一剑,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施展出来的。纯粹是在灰色空间中被劈多了,就下意识的能够施展出来青莲十二景剑。 站在原地喘息片刻,陆文便赶紧爬起来,他害怕吸引来其他人,或者红绣娘突然返回,于是将铜片收回,又翻了翻青山虎的身上,只有一瓶回气丹和千余两银票还算有些用处,被陆文收下。其他东西,连同那把大剑都被陆文扔在了原地。 这些东西太占地方,而他需要尽快的赶回青城山,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无双的剑意究竟是谁发出的,他此刻心急如焚。 在回青城山的路上又赶了盏茶功夫,一声震动山岳的吼叫声突然从前方传来,声音的来源似乎极远,还在几十里开外,但这已经让陆文连忙不敢再跑,连忙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就在几息后,又是一阵吼声传来,接下来,陆文便看到刚才看到的那只巨兽正拖着几乎被劈开的残躯从青城山方向飞来,只在在陆文视野中停留了两息,便紧接着朝着西方飞去,眨眼间变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陆文呆在原地惊骇了,虽然只有两息,但他目力极好,清楚地看到那个叱咤妖王如山岳般身躯上有一道几乎劈开身体的恐怖伤口,他甚至还看到那叱咤妖王边飞边洒下无数滚烫的血液,甚至还有血肉碎片与鳞甲从空中坠落。 陆文根据刚才的记忆,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处血肉坠落地方跑去。 一炷香后,陆文赶到地方,发现有一块比自己还大两三倍的血肉正被十几张狼给团团围住,血肉上还带着一片染血的紫色鳞片。 见陆文到来,十几只狼纷纷露出獠牙低吼,为首的头领眼神更是充满了狡诈残忍的目光,陆文知道这只狼已经开启了灵识。 片刻后,陆文扛起了那块比自己还要大的天门大妖王鳞甲血肉,无数浓郁的如血浆的淡紫色血液流淌下来,将他染成血人,他只觉得一股股热流从周身散发,冲入体内,无比的狂暴,但是在虬龙劲的运转下,却乖乖的被他吸纳。 “天门大妖王的血肉果然是好宝贝!对自己的肉身简直就是最好的食补。”陆文惊喜道,然后就这么扛着血肉朝着青城山赶去。 他现在想要知道是谁能够将那位天门境的叱咤妖王伤到如此程度,更关心袁老、徐七巧等人的安危。 而在他身后,横七竖八躺着数具破损的狼尸体。 远处数只狼远远的躲着,望着陆文远去,那只狼王在原地来回踱步,喉咙中更是低低的发出呜咽声音,但是眼神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第175章 世事万般不由己,但求无愧任平生 叱咤妖王的血肉不禁对陆文来说是大补,对于其他的野兽来说也是一样的,尤其是那些开启了灵智,已经可以称之为妖怪的野兽来说,更是一种偌大的诱惑。 于是,陆文一路上就发现,自己周围时不时就有一些野兽踪迹出现,但他们都不敢靠近陆文,他身上散发出的浓郁气血震慑着他们。 反倒是一些未开启灵气的蒙昧野兽,对于血肉的渴望大于对陆文的恐惧,只是他们的速度都太慢了,无法跟上陆文。 陆文扛着叱咤妖王的血肉,心中也十分的惊讶。他发现肩上的这块比自己还要大上两三倍的血肉竟然还在蠕动活跃,不断地粘连仿佛能够复苏一样,甚至这血肉还在缓慢的吸附陆文的气血补充自己。 这让陆文感觉到恐怖。 他的肉身经过虬龙劲的锻炼已经远超普通的后天修行者,甚至能够与先天武者比肩,但跟那头天门境的叱咤妖王的这块血肉一比,就是天壤之别。这种吸收他人气血复苏自己的方式,让陆文想到了传说中的滴血重生。 但陆文也敏锐的发现在血肉上覆盖着一股浓烈的剑气,这股剑气不断撕裂着似乎想要组合重生的血肉,让这坨血肉始终没有太大的威胁。也正是有这股剑气,才让陆文没有选择扔掉这块血肉。 不过也正是这道剑气,让陆文脸色浓重,周身气血爆发鼓动至最强,这让他的速度一直在爆发,堪比刚才与青山虎厮杀时。如此强烈的爆发让剧烈消耗着他的气血,甚至让身体都有些不堪重负,这就好像普通人走路可以走几十公里,但用最快速度短跑几百米可能就撑不住了。 但陆文咬着牙关,始终维持。 因为这块叱咤妖王血肉上的剑气让他熟悉,这是袁老的剑气! 陆文与袁老朝夕相处,又在灰色空间经过‘绿霞剑光’摧残了上百次,他对于袁老的剑气太过熟悉了。 正因如此,他觉得不安,心头有蒙上阴霾,有不好的预感。 袁老曾经是天门修士,天下无双的剑道修士。但是五十年前大战袁老跌落灵台境界,在陆家隐居。 上次这位叱咤妖王入侵陆家,逼袁老施展出青莲十二景剑中最高妙的第十二楼剑式,以灵台境修为击退了窥伺阵内的天门境叱咤妖王。 但这块叱咤妖王血肉上的残存的剑气分明是袁老的剑气,袁老以为灵台境修士如何能够施展剑术伤及这尊如山岳般庞大的叱咤妖王? 他的心情阴沉着,埋头赶路。 他不愿多想,因为那个最终想法太过沉重,让他不愿去想。 在雪地中狂奔出去几百里地,青城山那滂沱的直插天际的十二峰已经远远地出现在眼前,他体内的气血已经濒临枯竭,身体更是透支,如果不是有着叱咤妖王的鲜血滴落,让他补充气血,恐怕在就瘫倒了。 但对身体的衰竭陆文置若罔闻,他的脸色同他的心情一样阴沉着,只顾着赶路。 他只想快一点回到青城山,再快一点! 感官的一切都被朦胧,痛疼、温度、风声、雪花他都感触不到了。 直到一束晚霞光芒突然从天空之中洒落到他身上。 陆文猛然惊醒,缓缓止住了脚步,他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去,只见天空中的积云与晴朗的干净的天空泾渭分明着,仿佛无数的积云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给推开,推成了一个圆形。 圆形之外,风雪飘荡。 圆形之内,没有一丝云朵,大日傍着西方的山脉,无数霞光铺洒下来。 而圆圈的中心就是远处仿佛黑点一般大小的青城山十二峰。 不,不是青城十二峰。 陆文目力极好,察觉出了这个方圆数百里大小的圆圈中心并不是青城十二峰。 这时,天空中似乎有白色的丝线缓缓飘落。 陆文伸出手去接住,但是那丝线刚刚落入他手中便缓缓消散,这令他色变,这乃至一缕由剑气凝结成的丝线! 剑气成丝! 他曾经在青城山的典籍中看过,剑气成丝乃是剑术一种极为高超的技法,至少需要剑道达到天人境界才能够施展。 这不是技法的范畴,而这近乎于道的道法! 青城山剑道天人者有几人? 十二灵台山主中唯有第十山主温候是剑道天人境界。 除了温候山主之外,还有剑道天人者,便只有落霞山上那位跌落灵台境界的老剑神了。 哪怕是青城山掌教与那位洪辰师叔,也被困在剑道大成,技乎于道而不可入。 而且这缕剑丝中蕴含的剑气,他在熟悉不过了。 陆文呆滞的站在原地,双目无神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脑海中一片空白。所有的一起似乎都指向了那个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 “师父!” 猛然间,陆文猛地抬起头,朝着记忆中的落霞山奔去。 越往近处走,只见那犹如实质的剑丝也渐渐多了起来,仿佛雪花一样,打在陆文脸上,剑丝内的绿霞剑意让他一次又一次催动着体内不多的气血,提升着速度。 到了最后,剑丝仿佛犹如雪花一样在天地间漫卷着,落在万物上,然后消失不见。 ...... ...... 夕阳下,一尊佝偻的身影坐在落霞山后山处一不知名的无名孤坟前。 袁老此时头发已经全部花白,面容有些红润,微阖的双目中有几分微微的浑浊。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犹如风雪般的剑丝,望着眼前的孤冢,眼神有些浑浊。 他回想起从前,人生一幕幕如走马灯般闪过。 自幼被父母抛弃,被师父抱养上青城山,学习剑道。 十八岁时,剑道大成,孤身闯荡江湖,游历天下一十三州,结识诸多同仁,快意恩仇。 二十五岁时,剑道天人,入剑阁得绿霞剑,南下陆家败陆长生,北上梁家败梁无邪,为当代第一人,冠绝群英。 四十岁时,入天门境界,镇守青城山,执天下剑道牛耳,为天下剑道学子心中无上剑神。 五十岁时,妖族阵破,独战三尊天门大妖,斩杀两尊天门,经此一战后却也跌落灵台,不复青城剑神之名号。 大战之后,隐居陆家,又是五十年岁月弹指即过。 不觉间,百年记忆如沧海一粟,转瞬而已。 竹林中,袁仲秋望着眼前孤冢,眼神中无限复杂神情。 十八岁时游历江湖,结识白衣,相伴轻游天下,天下皆知白衣绿霞之名,不觉间更是情根深种。但为修剑道,斩情决意,再上青城,自此江湖间再不见白衣绿霞之名。 三十载后,妖族入阵,再相见时,白衣已经入妖族,是天门修士。 白衣与两名天门妖王合攻袁仲秋,危机之时,白衣为他挡住夺命一击。 袁仲秋领悟青莲十二景剑之十二楼剑意,斩一尊天门大妖,重创一尊天门大妖。 五十年前,就在这落霞山上白衣躺倒在袁仲秋怀中,鲜血染红白衣,她望着袁仲秋笑问道:“袁仲秋你回答我,是我好看,还是剑好看?” 袁仲秋望着怀中白衣默然许久。 “我明白了,在你心中我还是比不上你的剑道。”白衣染血的手摸着袁仲秋的脸,凄然笑着:“事到如今,你连骗我都不肯吗?” 白衣薨逝,袁仲秋身受重伤跌落灵台境界,从此销声匿迹,世间再无青城剑神之名。 “袁某一生行事无愧于心,唯负你一人。” 袁仲秋伸出左手轻轻的抚摸着孤冢轻轻说着,而一阵清风吹过,只见他的右手袖袍轻飘飘的摆动起来,仿佛空无一物。 只见袁仲秋抬起左手并指,剑罡如笔,在孤冢一旁的一块万斤巨石上隔空篆刻下十数字。 “世事万般不由己,但求无愧任平生。” 他抬起头看向西方绚烂的霞光,恍惚间,似乎看到一袭白衣。 “如今我在剑道上已经走到了巅峰,再也没力气走下去了,可以来陪你了,别怪袁某来的太晚了。”袁老轻轻说着。 他笑了。 霞光中,袁老轻轻垂下头颅,盘坐在孤冢前,一如往日间入定打坐似的。 第176章 怒火中烧 陆文扛着妖兽血肉来到青城山外围,哪里有一圈无形的屏障,呈现透明模样。 仔细看去这无形屏障中偶尔有复杂缜密的道纹浮现,整个屏障如同一个倒扣的大碗以青城十二峰为中心,覆盖蔓延了整个青城八卦市坊边缘,范围极大。 阵外各处山峰一片狼藉,甚至能够看到还有被撞塌的山峰,断裂的河流,到处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剑意,如同一片末日景象,而阵法内则受到保护,仿佛是一片净土。 陆文知道这是阵法,他站在阵法外,目光望去能看到鳞次栉比,街道错落的‘坎市’,坎市是无数商人要进入太岳山脉中狩猎、开采药物的要道,因此平日里繁华得很。 如今坎市却一片寂静,仿佛空无一人。 陆文知道,青城山早就有了安排,无数商队也早就察觉到不对,早早离去,以免蒙受损失,才有了如今坎市的空荡与寂静。 陆文站在阵法外的道路上,他知道青城山会有人安排看守。 果然,不多时,便有几名身穿灰色剑纹道袍的青城山弟子从远处飞掠而来,不多时就来到了陆文面前。 为首者是看着年近有三十岁左右,有周围众人簇拥着,身上有罡气波动,应该是外山的一位执事。 他此时蹙着眉头的看向陆文,两道目光上下扫视着,而陆文的扮相更叫他心中警惕。 陆文此时扛着一块还不断蠕动的血肉,浑身鲜血淋漓,尤其是那块血肉上还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恐怖气势,哪怕隔着阵法也让他们心惊,不敢迈步上前。 “你是那位?”那执事望着陆文询问。 “落霞山陆文,还请这位执事去通禀山主,放我入阵。”陆文扛着血肉,压制心中激荡平淡的说道。他知道这位执事也只是看守,而不可能有放人入阵的能力权限。 “落霞山陆文?”这位执事稍微一愣,似乎未曾响起来是谁。这时候,他身旁的一位小道士则上前一步,在这位执事身旁嘀咕了两句,他才露出恍然神色,在抬头看向陆文,眼神飘忽,心中却急速的转着。 这是小师叔祖的名号他熟悉的很,也曾见过见过几面,经过提醒,他也回想了起来。 他的目光又在陆文身上扫过,发现这位来人,身穿青莲教的衣衫,肩上扛着不知名的血肉,但看来便十分的骇人。不禁如此,他的心中还生出了几分小心思。 在青城山内,落霞纸坊可要比青城山小师叔祖的名头还要响亮,而且有着青城山庇佑,落霞纸坊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大,在青城山中的生意落霞纸坊自己能够吃下,但是向梁国境内一十三州的生意,则需要青城山八卦市坊内的一些有人脉的豪族合作。 就如同兑市的慕容府,而他除了是青城山执事之外,也是这坎市中的一处豪族的族人,也与落霞纸坊有着关系,通过合作的商人向西北的三州供货,一年能够多出上千两的进项。 不过真正的大头还是落入落霞纸坊,也就是那位小师叔祖的口袋中。这让青城山的一些豪族都眼馋不已,但是碍于青城老剑神的名头,无人敢冒犯。 然而如今老剑神以灵台境界施展剑法重伤那天门境妖王,而他也得到消息,老剑神也似乎身受重伤,命不久矣。 失去了老剑神的庇护,一个后天境界的小师叔祖还有人会在乎? 而且先前传来消息,回山门的众人之中,那位小师叔祖也并未回山,疑似死在了太岳山脉深处。得到这个消息的豪族都跃跃欲试,若不是碍于老剑神的名号,他们这些豪族早就将落霞纸坊分刮了。 青城山家大业大,并看不上这些收益。只要他们众多豪族交出更多的税钱,青城山才不会理会这事,至于一个没有靠山的后天境界小师叔祖。 认他时,叫他一声小师叔祖。 不认他时,就是一条狗罢了。 昔日老剑神回归时,与十二山主的矛盾也历历在目,有那位山主会为了这位‘小师叔’出头? 如今老剑神重伤濒死,那位小师叔祖又下落无踪,他刚才就盘算着如何在其他豪族口中夺得更多的落霞纸坊的份额。 就算退一万步去想,青城山被妖族攻破,他们豪族大不了就联合起来倒戈妖族就是了,妖族再怎么凶残暴力,也不可能屠灭人族。到时候,无非就是头顶上的四家四宗换成了妖族而已,他们这些豪族还是豪族。 这落霞纸该卖的还是得卖! 无非就是把到手的利益从青城山交给妖族罢了。 想清楚这层关系,这位执事再抬起头来看向陆文,无论眼前这位是不是青城山的小师叔祖他都要装作不是。 妖族即将来袭,一个小小后天武者在阵外,顷刻就要被撕碎。反正他此刻在阵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只见他咧嘴一笑,随后变化脸色,厉声喝道:“大胆白莲教妖人,还敢冒充无青城山小师叔祖?给我架灭妖弩,射杀此妖人!” 一声喝令。 只见他周周的青城弟子在稍稍犹豫之后,便从背后抽出劲弩,能够看到劲弩上还铭刻着复杂的道纹,有光芒流转,弩后面还有箭匣,这是连弩。弩上,箭矢的精铁流转着寒冷的光芒,纷纷指向阵外的陆文。 被弩箭指着,一股心头的紧张感升起,陆文脸色逐渐浓重,被这弩箭指着他竟然感受到几分危机。修炼虬龙劲后,他的五感远超常人,对于气机的把握更加精准。这代表着这弩箭或许能够伤到自己,尤其是看到那隐隐散发微光的道纹,那是道纹在汲取天地灵气。 陆文早就知道这灭妖弩,与寻常弩箭不同,铭刻有道纹,能够发挥出极强的威力。对后天武者有着致命的威力,哪怕是先天武者不开罡气被射中,也要受伤。 陆文望着阵内的人,心头无名怒火升起。 他并不恼怒阵内的人开弩指向自己,而是他从这个外山执事的脸色上察觉出异色。知道这个执事已经认出了自己,可是仍然选择喝令众人拔弩,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而且这更说明,袁老似乎真的出事了! 失去袁老名号庇护,往日里躲得远远地魑魅魍魉便都涌了上来。 而且这位执事再认出自己的情况下,还如此决绝的如此做,他们平日不曾有交集,唯一让他如此做的动机,恐怕就是落霞纸坊的利益。 眨眼间陆文便想清楚了其中关节,心中在怒火升腾时又觉得无边悲凉,一颗心就好像坠入冰窟。 袁老以灵台之身逆斩天门大妖,就是为了庇护青城山。 而如今这青城山执事却只顾着自己的一己私利,而凭着陆文对那些豪族世家的了解,恐怕有不少人的想法都与眼前的执事无二。 师尊竭尽心力,以灵台境修为逆斩天门大妖,为了什么,就为了这些只顾一己私利的豪族? 妖族即将入梁国。 这些豪族不思抵抗妖族,反而一心一意只为了自己的那一点私利。 陆文望着阵内的人,露出冷笑,眼神仿佛在看待一个死人。 阵内的那名执事被陆文摄人的眼神,看的冷汗直冒,心里发毛,连忙高喊:“射杀妖人!都给我射杀此妖人!” 嗖嗖嗖!灭妖弩应声射出无数弩箭,透出阵法,以迅雷之速射向陆文,射出一轮后,灭妖弩箭匣自动的换上另一根箭矢,立刻就紧射出去。 几息之间,三发轮射齐射而出,而灭妖弩上的道纹都黯淡下来,他们都停了下来,灭妖弩经过三发齐射就需要等待,否则再射出的弩箭就只是普通弩箭的威力。 但他们却都愣在原地,望着阵外的人目瞪口呆,一脸的不敢置信。 只见往日间能够射穿巨石的灭妖弩,竟然系数被陆文用那块带着鳞甲的血肉阻挡住,足以射穿巨石的弩箭在一阵‘叮叮叮’的声音中全被那血肉上的鳞甲挡住,而陆文藏在血肉身后毫发无损。 望着那灭妖弩都无法留下痕迹的鳞片,外山执事突然醒悟,这足有两三人高达的鳞片好像是那名叱咤妖王身上的鳞片,顿时他眼神火热,鼻子中呼出热气。 这可是天门境大妖身上的鳞甲血肉,若是用来锻造武器,绝非是一般的凡品能够比拟。要知道不少灵台修士手中的法宝,都是用妖兽身上的材料混合无数天材地宝所炼制的。 哪怕不成法宝,只是寻常法器,也能够让他的实力增强数倍,甚至一跃进入虎榜也不无可能。那个时候,不仅能够名震天下,还能够冠压其他豪族与外山执事。 他心头思索着,如何才能够从陆文手中获得这块血肉。 他火热的眼神被陆文看在眼中,只见陆文冷笑一声,从血肉后面走出来,问道:“你想要?” 那外山执事下意识的就要点头,但似乎醒悟,连忙止住,呵斥道:“白莲教妖人,将你手中的血肉鳞片交上来,我等可以饶你一命。” “好啊!” 陆文突然笑了,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让这执事有些措手不及,想不通陆文怎么敢答应下来,但他旋即心中狂喜。不过他也没有失去理智,毕竟陆文并不像个失去理智的人,怎么会白白将手中的大妖血肉拱手送人。 他持着的灭妖弩还未射出,袖袍遮掩住了灭妖弩上的道纹,他打定主意,只要陆文露出破绽,他就一箭致命。 然而接下来却让他有些愣神,只见陆文从血肉后面走出,他见准时机猛然提起手中灭妖弩朝着陆文射出。 ‘嗖’一声,弩箭,划破空气,直奔陆文头颅,而陆文似乎没有反应似的,站在原地不动,也没有缩回血肉后面。 这执事见状,心中大喜。 就在箭矢要射到陆文脑袋时,一道银色刀光忽然划过,之前箭矢应声被斩成两截,跌落地面。 陆文右手中出现了一把断掉的环首刀。 这变故叫这名执事大惊失色,这灭妖弩威力巨大,后天搬血境下的武者不可能挡下,就算是搬血境武者被射中也抵挡不住,被一箭射死更是常有的事情。但是陆文却在眨眼间,挥刀斩断了灭妖箭矢。 就连他自己也只能说躲闪,而不可能斩断灭妖箭矢。 情急之下,他连忙又射出两箭,一前一后直奔陆文,却都被陆文用刀轻描淡写般拦截了下来,斩成两截。 执事这才明白,这位青城山小师叔祖绝不是普通的后天武者,他吞咽了一口唾沫,思考着该如何收场。 这个时候,却见陆文突然伸手朝着阵法按去。 这名执事有些不解,陆文是绝无可能破阵而入的。 但在这名执事迷惑的眼神中,只见按住的地方,阵法竟然被破开。 这等变故让这名执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心头震动,这可是连天门境界的叱咤妖王都能够拦截下来的阵法,怎么可能被一个后天境界的武者如此轻易地破开了? 然而在下一瞬,他突然转身就跑。 他刚才可是要杀死这位小师叔祖的,这要是被他破阵而入,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阵法早被划开一个大洞,陆文一个闪身便钻了进来,紧接着施展游龙身法,掠过众多青城弟子,朝着那名执事追去。 陆文心中愤怒炽盛,再无往日间的小心翼翼,如履寒冰的算计,周身气血翻滚,全然不顾! 而他身法速度极快,那外山执事水平也不过就是四五十窍的先天,两者的距离几乎被眨眼间追上。这还是陆文气血早有消耗,否则速度将爆发的更快。 眼见陆文眨眼间就追上了自己,他顿时惊慌无主,心头蒙上大恐惧。 ...... 而这个时候,在百里之外落霞山外。 十一位山主望着那被层层剑气包裹的落霞山,眼神中透漏出几分凄凉。 今日他们青城山可谓是底牌尽出。 闭关三十年的掌教出关,然而却是残烛之躯。原来掌教闭关破天门失败,以灵物为自己续命三十载,叱咤妖王来时,掌教破关而出,燃烧生命想要与叱咤妖王同归于尽,却未能成功,最后神灭而道消。 若不是袁师叔祖出关,挥出惊天一剑将叱咤妖王几乎斩死,恐怕今日青城山已经危已。 而他们也十分关系这位师叔祖的安危,毕竟这是当今青城山唯一的一尊天门战力了。 “师叔祖这一剑,我看不透。” 温候山主在周围山主的注视下摇了摇头,遗憾说道。 他看向这无穷无尽由剑丝,眼神中更是复杂,作为唯一一个剑道天人境界的山主,他却完全看不透这位师叔祖的剑道,但他能够感觉到,这是超越了十二景剑的一剑。 能够以灵台境修为,几乎将天门境界的有着狻猊血脉的叱咤妖王斩死。 这一剑已经隐隐超出了天人境界,是更加高深的剑法,而这种境界也是温候此生追求的境界。 其他山主则更是惊讶,那从落霞山飞出的一剑,几乎让他们这些灵台修士感到窒息。但他们此刻更关系师叔祖的安危,能够以灵台境界,剑斩天门大妖,这是千年间都未曾听闻过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众人突然一起抬头望向第一山,只见第一山上飞出一道流光。 “是洪辰师叔祖?” “师叔祖不是要看护阵法吗?怎么会出关!” “必有大事发生!” “看方位是西方,我等快跟上!” 就连叱咤妖王都未能将洪通师叔祖从藏书阁逼出来,师叔祖此时出关,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十一位山主对视一眼,纷纷化作流光,跟上洪辰。 第177章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那位外山执事拼命地逃着,体内的真元催动到了极致,速度也到达了极致,但这速度却被身后的人以极快的速度追赶上来,这让他脸色变的苍白而又难看到了极点。 该死! 不过一个后天境界的武者,怎么可能有着如此快速的速度! 他的心里慌张的想着。 就在这个时候,他想到了先前青城大比,他未曾前往,但后来听别人说起,那位落霞山的小师叔祖竟然一剑制服了慕容白玉,还能够堪堪与王真交手上百招,而几乎不落下风。 当时他还嗤之以鼻,王真与慕容白玉可是当代青城山数一数二的天骄级别的弟子,乃是天赋过人之辈,加上青城山从小不知道倾注多少资源心血去培养,这才有了今日的修为。 怎么可能被那位从陆家而来,而且未曾听说连先天境界都未曾突破的‘小师叔祖’击败,简直荒谬。 当时他便断定,这肯定是那王真与慕容白玉碍于老剑神的面子上才会这么做,否则一个后天如何能够击败先天高手? 然而当今日他感受到身后那信汹涌澎湃的气血,便觉得自己简直是错的离谱,他清楚地感受到身后的人没有一丝真元罡气的波动,这便证明身后不过是一个后天武者,他心中惊惧的想到,天下间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后天武者。 但是容不得他多想,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旋即就被更多的逃命的想法所填充,让他想要压榨出体内最后一丝的真元。 陆文早就将那块大妖兽的血肉抛弃,周身气血散发着炙热的温度,身下的积雪都被蒸腾成雾气,紧接着又被他极快的速度推荡开来。 他眼神中带着澎湃杀意,紧紧盯着前方的那名外山执事,心中有无限的怒火升腾。 短短距离转瞬间就被陆文追赶上,面对这名仓皇逃窜的外山执事,一拳轰出,直指这外山执事的后背,裹挟无边气血,数万斤力道催发,与空气摩擦时甚至爆发出阵阵音爆。 这名外山执事听到身后传来的音爆声音,顿时脸色大变,只是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就知道自己绝对无法硬扛下这一击,千钧一发之际连忙住身,转身抽出腰间朝着身后劈去。 而他发现陆文竟然不闪不多,一只肉拳径直杀来,这让他心头一喜。 找死! 无论力道再怎么强大,一双肉掌又如何能够匹敌附加了罡气的宝剑? 长剑猛地劈砍下来,他甚至已经能够看到陆文被斩掉一只手臂的景象。 然而当长剑与拳碰撞,他却感觉到长剑仿佛劈砍到了一块巨石上去,只见锋利长剑只切入陆文的皮肉,随后就被骨骼挡住,鲜血沁出,竟然显得浓稠,滴落不下来。 为何后天武者有如此恐怖的肉身? 这名外门执事心中难以置信,而接下来他便觉得从长剑末端传来一股牵扯的力道,措不及防之下他被牵扯了过去。 只见陆文在接触那长剑瞬间,便以拳化掌,狠狠握住了那长剑,猛地一拽,那外门执事便被拽了踉跄,朝着他奔来。同时只见他右手扬起,朝着奔自己而来的执事脸上重重拍出一掌,径直将他拍飞出十数丈远。 整个人倒栽葱似的落到了雪地中,露在外边的双腿时不时抖动一下,仿佛濒死的鱼虾。 陆文甩掉手中的长剑,看了一眼左手,他放心下来,他的肉身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竟然能够硬抗这名先天武者的长剑,这让他意外。而且此时伤口正在缓缓愈合,这份强大的自愈能力也让他放心。 剑法纵然精妙,难敌一力降十会! 视察往伤口,陆文朝着远处的那名执事走了过去,而远在几十丈之外的青城山弟子此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往日里修为高深的执事竟然被这人一巴掌扇飞,这他们站在原地,也不敢动弹,生怕引起这尊魔头的注意。 陆文走到那名执事身前,伸手拽住他的腿,从雪地中拔了出来,仍在雪地上。 被陆文扇了一巴掌,这人意识已经有些朦胧,·左脸上更是高高肿起了一块,淤青紫色,可笑至极。 陆文一脚踩在了这执事的胸口,冷声道:“你为何要杀我?” 感受着胸口的窒息感,这名外山执事凭借本能的挣扎着,也似乎恢复了些神智。他密缝着眼睛看着一身鲜血的陆文,露出恐惧的神色,磕磕巴巴的将自己为何要击杀陆文的原因说了出来。 听罢,陆文眼神中冷芒闪烁,露出几分讥笑,与他先前猜测并无大差。袁老还不知生死,这些外门执事就已经开始打算起了如何搜刮落霞纸坊,为此明知道自己是陆文,还要射杀自己。 陆文冷笑着,心中怒火升腾满溢,几乎要透体而出燃烧着。 他愤怒这名外门执事想要射杀自己,更愤怒袁老以灵台境逆斩天门大妖,拯救下的竟然是这样的只为了一己私利的货色。 何其不值! 他看穿,这个外山执事不过是人族的墙头草,四家四宗或者是妖族,似乎谁压在他们头上都并无关系,只要不耽误他们为了自己搜刮资源就行。 对下,他们对梁国黎民视如草芥。 对上,也只是认为四家四宗同为人族,总要比妖族更好说话些。 如此想着,陆文的怒气便再也遏制不住,在这名外山执事惊恐的目光中举起手中断刀。 自从穿越以来,他事事算计,总要确定百无遗漏时再做事,以免惹祸上身。 而今日,他不想再算,也不想再估计那些后果。 人生若是只能恣意纵横一次,陆文便选择是今日。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青城山有同宗之间不能私斗的规定,更不能下重手使人伤残。 他并不在乎。 从他选择使用铜片破阵时,他便再无顾忌,也无需考虑算计太多。 他心中通明,清晰无比,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感觉。 或许那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算计并不适合自己? 他想着。 而这个时候,只见从天边飞来一道流光,紧随其后的还有十一道流光,正急速朝这便飞来。 陆文抬头看了一眼,并不觉得意外。 “住手!” 天边传来喝声,是洪辰师叔的声音。 陆文望着来袭的流光,并未理会,手中断刀重重刺下,径直洞穿了这名外山执事的丹田。 刹那间,丹田破损,无数真元逆流,这名外山执事睁大了眼睛,一口鲜血吐出。 第178章 落霞山的剑气大幕 这个时候,流光落地,一股绝强劲风袭来,将陆文吹出十数丈远,却并未损伤他分毫。 洪辰落地,极长的胡须几乎要落到雪地上,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几乎气息若游缕的外山执事,他能够看出,这人丹田被破,真元逆流,已经是个废人了。 他随手一挥,真元打入这名外门执事的体内,那外门执事意识模糊这中‘哼’了一声,这一道真气吊住他一条性命。 然后洪辰抬起头看向陆文,目光灼灼,苍老的脸上看不出悲喜。随后十二道流光落在洪辰身后,显露出身形,是十二位山主。 刚刚落地,他们的目光便看向的地上只剩下一口气的那名外山执事,尤其是第二山主石景目光微微色变,脸色变得难看,再看向陆文,目光灼灼,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见洪辰师叔连同十一位山主到来,陆文躬身持礼,作揖镇定说道:“弟子陆文拜见师叔。” 然后不等洪辰连同十一位山主发问,陆文便细说起这事情缘由。 “这位执事在认出我时,仍欲杀灭我。按我青城山宗规,欺师灭祖、杀戮同宗弟子者,斩!我念在同宗之情谊,只破他丹田,留他性命。等他清醒,师叔连同诸位山主可以询问,吾所言句句属实,并无半点虚假。” 将事情经过条理清晰的说清楚后,陆文站在雪地之中,望着洪辰,身形挺拔如青松山峦。 听闻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十二位山主神色各不一,有皱眉,有凝思,有微笑,不过当前青城山辈分最高,而实力最强的洪辰还在场,还轮不到他们发话。 “这人你们收治,等清醒后问清缘由,果若属实,便依据宗规处置。”洪辰沉声说道。 第二山主石景则是微微持礼,道一声‘是’应了下来。 他脸上又闪过几分犹豫的说道:“禀报师叔祖,太上长老所处的落霞山如今被无穷剑丝笼罩,连十师弟也破除不开。” “此事,我知道了。”洪辰神色如常点了点头,然后对陆文说道:“陆文,随我来。” “是。”陆文躬身持礼,知道自己废除这外山执事丹田的事情算是接篇而过。然后他对着第二山石景一指不远处地上的血肉,笑道:“那块叱咤妖王的血肉鳞甲,还请山主替我收存好。” 第二山主微微点头,轻‘嗯’一声,算是应下了。 而当他目光看向远处的那块血肉,目光中也露出一闪而过的惊诧。 随后陆文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忽的变轻,凭空浮起,下一瞬便出现在千丈高空之上,而身前则是洪辰师叔。还不等他做出反应,便觉得眼前一阵光影穿梭,整个人如同置身于一处色彩斑斓的通道。 几息之后,他脚下便传来了一股坚实的感觉,身体告诉他已经落地,但是头脑却还恍惚了数息才反应过来,等看清楚周围,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落霞山下了。 数息之前他还在几乎上百里之外的坎市,不过几息时间便出现在落霞山脚下,如此速度让陆文感觉到惊诧,这简直不是灵台境的速度,难道洪辰师叔也是一位天门修士? 不过这想法也只是转瞬一念,他抬头看去,只见约莫千丈高落霞山已经密密麻麻如同雪花一般的剑气包围,如同一个白色的大茧,蕴含有无数的剑意散发。令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要参悟,然而以陆文剑道小成的境界,只是不自觉的参悟了几息,便觉的一阵眩晕,连忙将下意识沉浸的心神抽离。 洪辰站在剑气大幕之外,抬头望去,他无悲无喜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颜色,似缅怀又是悲伤,并开口说道:“有何感悟?” “师叔,这是?”陆文小心翼翼的问道。 “世间万物万法,都是基于天地间原有的规则所衍生出来的。下等者曰技,上等者曰道。自登堂至大成境界,都是‘技法’,而一入天人境界,便要领会出来自己的道路。而天人并非终点,而是起点,只是天人之上千年间无人抵达更高境界。你师尊二十五岁时抵达天人境界,穷极一生便是为了追寻着天人剑道之上的境界,如今他求到了,也是千年来抵达此境界的第一位。” 他转头看向陆文,轻声道:“若是还有余力便多看一眼吧,这是你师尊最后教给你的东西,这也是归墟中最无双的一剑。” 闻言,陆文内心发生巨大动荡,眼神不自觉的睁大并看向身旁的洪辰。 这是他自在王莽的洞府之外的第一个人,当面对他说出‘归墟’二字,这让他一怔。只是还没等他细想,‘这是你师尊最后交给你的东西’这句话便如同雷霆瞬间击中了他,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半晌后,他的全身都在震颤,只是他勉励控制着情绪,用尽全力想要开口,却难以将口中重若千均的字吐出。整个人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剑气大幕,无穷的剑意刺的他头脑生疼,几乎让他昏厥,但他依旧死死的盯着,似乎想要将这无穷的剑意深深地印在脑海中。 洪辰静静的看着,以低境界去观看过高境界的剑法,无异于拔苗助长,但他并未阻止。 又是几息,见陆文几乎意识都要昏厥,他才轻叹一声,随手一挥,眼前的剑气大幕便缓缓分开一道丈许的帘幕。 “随我来。”说罢,洪辰便迈步踏入剑气大幕后面的落霞山。 声音传来,如同清风,抚平陆文头疼欲裂的脑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剑气大幕,然后迈步跟上洪辰的脚步。 “太岳山脉有着许多的坟冢,其中一些坟冢埋藏着一些大人物的,也埋藏着一些隐秘的过往与异宝,想来你也是进入其中的一座吧,并得知了一些关于这方洞天的一些隐秘吧。”洪辰一步步走着,语气仿佛真的如同一位普通的老者,和蔼而蕴含力量。 陆文点了点头,轻声道:“是。” 他此刻头脑稍微清醒一些,想到刚才洪辰师叔的话,‘归墟’二字恐怕也只是试探,而自己的反应则证实了他的试探,于是他也就没有顾忌,点了点头。 而这,也是他选择用铜片破阵时便想到的后果。 青城山大阵,就连天门妖王都能够阻隔,如何能够被自己突破? 这位洪辰师叔出口试探,恐怕也是探究自己究竟知道了多少关于这方洞天的隐秘。 如此想着,陆文从怀中摸出一方铜片交予身侧的洪辰,“师叔,弟子就是用这件异宝破阵。”他在破阵时便做好了交出这方铜片的准备。 洪辰从陆文接过这方铜片,右手捻着左右看了几下,脸上露出几分兴趣盎然的神色。 “师叔,这方铜片锋利无比,小心些。”陆文出口提醒。 闻言,洪辰他将铜片朝着左手割去,而他左手覆盖有罡气,只见铜片竟然视罡气如无物轻易的在他左手上划出一道伤口,伤口中有鲜血涌出。 见状,洪辰立刻正色起来,将铜片放在面前仔细观摩起来。 而陆文更是看的心惊,这铜片竟然如此可怕,竟然如此轻易的将眼前这位疑似天门境的师叔覆盖罡气的左手划出伤口。 陆文顿时明悟,王莽为何会因为这件异宝而被诸多法象修士围攻堵截。 陆文望着洪辰仔细的观摩其这件铜片,心中虽然可惜丢失了自己一件异宝,但是他并不后悔,只要灰色空间这个最大的隐秘未曾暴露就行。 而这些外物,纵然是绝强的宝物,但是自己发挥不出。也没有守护住的实力,反而有怀璧其罪的危险。 只是出乎陆文的想象,只见洪辰观摩半晌后,竟然又将铜片递给自己,同时用慎重的语气叮嘱道:“从今以后,将这铜片收好,若不是有万分之必要,绝不可拿出来!” 陆文望着自己的铜片有几分微愣,他惊诧的看向眼前的洪辰,有些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这臭小子还以为老夫会强夺了你的宝贝?”洪辰望着陆文调笑道,“老夫苟活百余年,还犯不上做出如此无耻下流的事情。” 然后洪辰正色叮嘱道:“这宝物神异无比,我也看不透。但除非你到达天门境界,否则绝不要在旁人面前显露出他。” 瞧见洪辰如此小心叮嘱,陆文也觉得心头一暖,连忙点头道:“多谢师叔。” 这一点不需洪辰师叔提醒,陆文也知道。 毕竟王莽这位开创了虬龙劲的法象修士都被追杀至归墟洞天,最终坐化在自己洞府之中的事迹还历历在目。这让陆文打定主意从此以后,哪怕抵达法象境界也不能轻易将这宝物显露出来威力。 “那还不快收起来!再拿着这宝物在老夫面前晃荡,将老夫馋极了,说不准就要杀人夺宝了!”洪辰笑道。 陆文闻言,连忙将铜片收入怀中,恍惚间竟有种失而复得的心情。 洪辰抬头,目光看向通往半晌腰的山路,目光复杂,慢慢说道:“随我走上去吧。你如今也算是知道了这方世界最大的隐秘,我便替你师尊为你讲解一番。” 如此,这一老一少两人,边聊边顺着这条泥泞的山路往山上走去,仿佛真是一对去郊外踏青的祖孙。 第179章 弟子,回来了 洪辰与陆文两人并肩,拾蜿蜒山道逶迤而上,在内中看去,剑气大幕如同一只巨碗倒扣下来。 陆文他有些出神,仿佛没有听到,目光望着白茫茫一片,心中如同一团毛絮,杂乱无章的零散着,他此刻只挂念着落霞山上那道略显老迈的身影。 “你可知道洞天的意思?”洪辰转过头来和蔼的说道。 陆文收拾好心情,轻声道:“道经有云,夫洞天者,小世界也。” 洪辰微微抚髯,目光中露出满意的神色,感慨道:“不错,你读书读得很认真。” 洪辰抬起头,目光中似乎有无尽历史沉浮,声音带几分沧桑缅怀: “昔日曾有一界,名为法界,这片世界无边无际,也诞生了无数大能,具有移山填海之伟力,但他们并不和睦,时常争斗。每一次斗争都使天地崩碎,而分离出去的无数碎块便自成一界,其中大些的称为大世界,而小些的便称为小洞天。” 陆文静静听着,心中恍然同时也十分惊讶。 要知道归墟洞天极大,单单是梁国一十三州南北纵横便有几万里,而太岳山脉更是有二十万里之长。 而阵法之外的妖族范围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万里。竟然只能算的上是一处小洞天? 那么大世界该有多大? 而分离出无数碎片形成大世界、小洞天的法界又该多么辽阔? 洪辰没有去看陆文的惊讶,继续讲述着。 “因为迸溅出去太多的碎片,使得法界灵气衰减,进入末法时代,世间凋敝,从此不见仙,一片璀璨大世就此黯淡下来。不过物极必反,衰极而胜,经历了无尽岁月,昔日迸溅出去的‘碎片’如今有了逐渐回归法界的趋势,灵气将要复苏。 千年之前归墟洞天与法界接近,形成裂缝,被法界中有几处大势力察觉,他们抓住时机迁来无数人进入归墟洞天,并布下阵法,抵御归墟洞天中的本土妖族。目的便是在这处洞天完全回归时,能够第一时间占据这处洞天。而这处洞天便称为归墟洞天。” “人族全都是从法界迁移而来?原来我们才是归墟的入侵者!”陆文略有几分恍然的笑道。 洪辰脸上露出几分复杂神色,摇头道:“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千年,延绵百代,谁又能说这里不是我们的家乡呢。至于那藏在典籍中的法界,反而早已模糊,成了书中的‘故乡’。” 闻言,陆文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是呀,梁国人族在归墟生活了千年,延绵百代,谁又能说这不是他们的家乡故土。 洪辰的话解答了陆文心中诸多的疑惑。 这些秘闻都是在普通典籍中不曾记载的,陆文曾搜遍陆家与青城山的藏书阁,但都没有发现记载有千年前的历史典籍,只有只言片语的残篇留存下来,他本以为是千年前的历史已经失落。 但如今看起来,应该是几大顶尖势力都将这些古史隐藏了起来。 “纪录了这些事情的典籍就在藏书阁内,若是你未来能够成就灵台境,自可去观看。不过你已经知道了归墟洞天与法界,我便说提前将这些隐秘说与你听一听。”洪辰微微说道。 陆文点了点头,虽然洪辰师叔说的并不详细,但也已经足够了。 “多谢师叔为弟子解惑。”陆文微微拱手。 就在他们闲聊之际,两人已经到达了半山腰处,一处如镜片的湖泊,几亩药田,几处竹屋。 洪辰停住脚步,对陆文说道:“你师父在后山,去吧。”他看出了陆文的心不在焉。 陆文微微朝着洪辰拱手施礼,然后施展身法朝着落霞山的后山奔去。 听着洪辰师叔讲述这段隐藏的秘闻,他原本应该跌宕起伏的心情全无波澜,此刻陆文只想知道袁老的安危情况。 一路上,陆文的速度很快,穿行在落霞山上的树木、竹林之中,因为天气冷,树木叶子早已枯黄凋落,只剩光秃秃的树木枝干,地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雪下面是一层厚实的落叶。 但这丝毫未阻挡住陆文的速度,他在山林中就好像一头迅捷的猎豹,如鸟冲天,如鱼的水,崎岖道路或者竦峙怪石都不能延缓他的半分速度,几乎是扎眼的瞬间,他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数丈之外,而雪地上只留下几个浅浅的脚印。 但是随着陆文距离后山越近,他的速度越慢。当眼前出现一条覆盖着积雪的小路雪径时,他几乎停下了脚步,改跑为走,小心翼翼的踏上了这条雪径。他不看脚下,只顺着道路望去,死死的盯着视野尽头,仿佛随时会有凶禽猛兽扑出。 他的步伐越来越慢,浑身气血凌乱,从鼻子中呼出一条条白练。对修行中人来说,身体就是一条承载自己的船只,一定要将船舵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因此对自身的控制力几乎达到登峰造极,只有当心神不定,将船舵从手中松开,才会使得船只出现不受控制的现象。 如今的陆文就是如此。 望着道路尽头,他逐渐恐惧,每一步迈出都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仿佛道路尽头有大恐怖的事情在等待着自己。 而当他走着走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就仿佛一个东倒西歪的瓶子终于在人们的目光中歪倒下去,得到了确定。 猛然间,陆文脚步不在迟滞,他猛地窜了出去,速度很快。 十息之后。 陆文的身形猛然定住,由极动化为了极静。 他目光微愣着望着不远处无碑孤冢前的宽大而佝偻的背影,一条空荡的袖袍在冷风中摇摆着,在这背影的身旁斜斜的插着一把棒槌,或者说是一把更像是棒槌似的剑。 陆文想要张嘴,但一团东西糊住了他的喉咙,令他几乎说不出话来,甚至让他几乎不能呼吸,陷入窒息。明亮的眼睛周围,眼眶变红,然后泪水涌出来,模糊了他的视野,使那道枯瘦的背影在他眼中变得扭曲变形起来。 对他来说,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流淌,一瞬间也如同一个永恒纪元那样久远,意识也昏昏沉沉的跌入了某个模糊的世界。 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来到了那背影身旁,他忘了这几十丈的距离是如何走过来了,他已经失去了对手脚的控制。 “啊!” 就在这时,一道极其尖锐的声音从喉咙中突破了那一团糊住他喉咙的东西,如同哨声,更像是某个压抑到了极致的东西在一刹那的释放,而新鲜的空气也填充到了他的肺里,使他感受到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逐渐清醒的神智,让他从一具行尸走肉复活了过来,他的眼神中终于出现了光彩。 陆文站在袁老身后,他撩起破败不堪的衣服下摆,摸了一把脸,然后弯曲双膝在雪地中朝着袁老的背影跪下,伏下身子在雪地中对这那枯瘦但仍旧挺拔的身躯叩首,最后挺拔着身体使尽最大的声音喊道: “师尊在上!不肖弟子陆文,回来了!” 声音回荡,竹林寂静,只有袁老的背影无言的回应着陆文。 ....... 半山腰处。 洪辰从竹屋前的椅子上起身,抬起头,隔着剑气大幕望向隐约而绚烂的晚霞,笑道:“师兄,你这是收了个好徒弟啊。” 话音落下,洪辰身影消失在原地。 第180章 求道路上多坎坷 寒山夜影,冷戳戳的后山竹林竖着两座孤零零但又紧紧相挨的坟冢,没有立碑。 陆文坐在坟前,神色黯淡,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座新冢,他怎么没有想到自己这次出行,竟是与袁老的永别。 脑海里面回忆起来关于袁老的种种,陆文悲愤,却又无可奈何。心中憋着一股子气,却没有任何可以发泄的地方,只能独自闷在心里。 穿越以来,真正能够与自己亲近的人,没有几人。 而自己被袁老收入门下,悉心教导,引领前往修炼正途,为自己炼制需要耗费无数天材地宝的药液。可以说,若是没有袁老,自己如今恐怕还在陆家苦苦挣扎。 有袁老庇护,自己才能够与列家天骄平起平坐似的谈笑,才能修炼至今而几乎没有碰上什么瓶颈。 如今自己的积累,有大半都是直接或间接的来自袁老。 更为重要的,有袁老在,陆文便始终觉得心中安稳,便觉得自己无论远行多久,在这青城落霞山上总有一间竹屋在等着自己。 如今袁老走了,那间心里的竹屋似乎也没有了。 而奔逃数千里,硬接灭妖弩一箭,又爆发血气斩外山执事,他体内体外都有着明显的伤势,只是靠着强大的体魄维持着。如今寂静下来,无数的伤势便陡然爆发出来,但陆文已经无心去管这些伤势了。 只有虬龙劲近乎自动的流转起来,尽力维系着伤势。 “师尊,让弟子多陪陪你。” 声音飘散,陆文在竹林中静坐着,仿佛也变成了一座孤冢,葬在了这里。 一夜转瞬即逝,落霞山周围笼罩的剑气大幕逐渐消散。 青城山的人都望着露出真面的落霞山,猜测着那位昔日的青城山剑神的安危,但是没有人敢登山去查看情况,落霞山十分静谧。 天上的乌云消散,露出罕见的晴朗天空,西方的霞光也在缓缓散去。 清晨的几道阳光穿越竹林,婆娑光影射到守墓人的身上,就好像照在了一块没有生气的石头上。 这‘石头’经过阳光如此一照,便看的分外清晰,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后背着一块布囊,身边插着一把断刀,处处都有着殷红的血迹,散发着血腥气息,并且似乎有了一些生机。 陆文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与昨晚晦暗不同,已经多出了几分色彩。 “叱咤妖王!” 陆文从喉咙中吐出这几个字,仿佛是从血海中挖出来的一般。 一头与山岳齐高,风云雷霆伴随的大妖身姿出现在陆文的脑海中,他心中的怒火燃烧着。 陆文从不是自甘堕落之人,袁老的陨落对他打击很大,但修行一途,本就是逆天而为,不进则退。若是无法求得一份长生,终究都是要掩埋在时间长河,身死道消。 而如今袁老的死,也只是让陆文深深明白了修行路上的崎岖。如今袁老已去,以后在无人能够庇护自己,往后种种的道路,都要自己去走! 而杀死袁老的叱咤妖王,陆文深深地记住。 自己现在的实力低微,在天门妖王面前连蝼蚁都不如。 但自己有神秘莫测的灰色空间,有王莽这位法象修士的传承,若是论及底蕴,或许连青城山这种大宗都不能比及。 毕竟能够直通天门的修行功法在梁国都没有几份,更别提直通法象了! 有如此底蕴,只要自己不死,有朝一日,便有希望为袁老报仇! 念头至此,陆文便猛然惊醒,身体各处的疼痛也逐渐清晰起来。陆文静心查看,发现全身各处有十几处伤势,若不是修炼虬龙劲这种以锤炼肉身见长的功法,换做修炼普通功法或许早就死了。 不过若是修行普通功法,自己或许也早就已经步入先天了。 正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吧,陆文自嘲一笑,用手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然后对着两座孤冢躬身一拜。 陆文转身,又看向十几丈外的那块巨石上所刻的字迹。 “世事万般不由己,但求无愧任平生。” 陆文念着这句话,深深记在心中,这是师尊在弥留之际所刻下的话,不仅蕴含他自己的人生体悟,更有着无上的剑意,这股剑意是洪辰师叔口中所说的,超越天人境界的剑意。 但他并不是什么用剑的天才,如今小成境界的剑法还是借助灰色空间才练成。这超越天人境界的剑意,根本领会不到,在他看来这就是一副普通刻字。 陆文摇了摇头,转头走向那柄棒槌似的剑胎,目光在剑胎上流转。 这是袁老给自己的拜师礼,是用陆家的一颗紫斑竹王所炼制的。 昔日陆文不知道这紫斑竹王的珍贵,但如今却明白。 紫斑竹王需要在灵气浓郁之处生产,每十年只生长一寸,而且比寻常的金石都要坚硬,是炼制武器的上好材料。 昔日师尊从陆家老祖哪里讨要来的那株紫斑竹王,足有丈高,怕是要生长上千年才行。 见物思人,陆文又有几分悲伤,伸手朝着剑胎抓去。 但在接触的一刹那,陆文却感觉一道剑光朝自己袭来,这道剑光仿佛自天地开辟时就存在,有着开天辟地般的锐利,能够斩断一切。在这剑光下,陆文感觉自己肉身与灵魂都要被撕裂。 想要动弹,却连脚步都动弹不得。 陆文在灰色空间被袁老十二楼的青莲十二景剑斩过,但比起这道剑光却还要差的远,远远不够锋利。 等他清醒过来,全身已经是大汗淋漓,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只见他目光呆滞的看向手中的剑胎。 “这就是师尊所领会的天人境界之上的剑法!” 陆文吞咽了口唾液,心中更是感动。 袁老这是将自己的剑意注入到这剑胎之中,让自己领会。 天人之下的剑法是招式,天人之上的剑法则是超脱于招式的意。 因此天人之下的剑道境界只要勤学苦练便有机会到达,但天人境界却需要极高的天赋。 袁老这种做法与灰色空间有相似之处,让自己能够亲身领会天人之上的剑意。只是效果,虽然远远比不上灰色空间了。但也足够骇人了,需知将剑意注入到剑中,不仅需要耗费极大的心神,还需要剑本身能够承载。 寻常的凡兵根本无法留住剑意,而有了灵性的灵宝又不会接受外来的剑意,唯有这种有望成为灵宝的剑胎才能够篆刻上一点。 陆文随手掂了掂,以前还觉得沉重的剑胎,如今正好顺手。 他朝着袁老的坟冢又一拜,便拿着剑胎沿着来时的道路回去。 袁老仙逝,各方牛鬼蛇神或许都会找上门来,就好比昨日的那名外山执事。 以前有袁老庇护,自己能够安心修炼,低调发展。而从今往后,这条修行道路便全靠自己去走了。 而他眼神中再无几年前的那种迷茫与恐惧,唯有坚定,他大步流星的走着,没有丝毫迟疑。 往日的雏鹰如今也该振翅高飞,独自翱翔。 世事万般不由己,但求无愧任平生。 求道路上多坎坷,洗尽铅华见至真。 光芒洒落在小道上,这条山间小路仿佛变成一条金灿灿的道路,而陆文的身影在这条道路上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柄染血的断刀斜插在孤冢前。 第181章 生死有天数,命在无为中 青城山群山秀丽,而登山顶往西方看去,入眼的是层层叠叠的黑云与雾气仿佛整个西方都化作黑暗的巨兽,逐渐蚕食掉光明,让一切都堕入无边的黑暗沉沦。 青城山诸位山主端坐在第一山的山巅,目光遥望西方,眼中有几分忌惮。 “那位小师叔的成长速度有些快,入山门不过一两年时间便刀剑身三法小成,而且肉身锤炼至后天无敌,能够反杀先天。是我们当初看走眼了。” “成长再快也没有用了。妖族将至,灵台之下皆是蝼蚁。他这种天骄若是被妖族察觉,反而会招致杀身之祸。” “可惜!掌教闭关失败而将全身剑意灵气注入诛邪剑中藏了三十年的一剑,与师叔祖天人之上的一剑合璧,才将叱咤妖王斩了半死。可恨我距离天人之上太远,不然再出一剑,便可斩死叱咤妖王,折损妖族一大势力,或可缓解我青城之危。” 第九山主温候背负飞雪剑遥望西方,两鬓苍白头发纷飞,目光中映射出几分愤恨与不甘。 “叱咤妖王终究是有着狻猊血脉的天门大妖,想杀死他恐怕未必就那么容易。如今能够重创他,让他短时间内无法席卷重来,已经算是万幸。” 几位山主也纷纷摇头,这种上古遗种血脉的大妖或许就有一些天生的神通还未使出,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杀灭的。 这个时候一道流光落下,露出第十山主晏孤鸿手持拂尘的身影,他始终面色淡然微笑的脸上却挂着几分威严。 其他几位山主见他神色不太对,便纷纷出声询问出了什么事。 “无甚大事,被我们那位小师叔打的半死的外山执事的族人联合了几个家族,在山门玉台想要个说法。他们要说法,我便给了他们一个说法。” “这些墙头草,青城山生死他们并不关心,谁动到了他们家族的利益才会站起来拼命,一群短视无德的鬼。以我之见,不如打杀算了,留下也是祸害。” 第十一山主白玦厉声道,一脸的杀气。 在崖边的一块巨石上盘坐着一位道士,在他身前万丈无底的深渊被云海覆盖,膝上横着三尺三长的剑,正面对西方阖目养神,正是第二山主石景,听到第十山主白玦的话他有了反应,缓缓睁开眼睛。 “师妹,打杀他们容易。只是天道循环,打杀了旧的,还会出现新的填补上他们所留下的空缺,先前所做的也只是无用功,反而会我青城山离心离德。” “那就再杀!反正我人族要不需要依靠这种蛀虫来守护。”白玦咬牙狠道。 这个时候第二山主石景正要说些什么,然而脸色却一变,躬身朝着不远处山石施礼,其他几位山主见状也反应过来,纷纷施礼。 “弟子拜见洪师叔祖。” 只见洪辰不知道何时出现,正蹲在一块山石上面,双手插进宽袍大袖中,眯着眼睛看着第二山主石景与第十一山主白玦,笑道:“都起来吧,不用理会我,你们继续讨论。我个老不死的家伙也想听听你们这些小家伙论道。” 十一山主白玦上前一步,躬身施礼,然后说道:“师叔祖,您觉得二师兄与我的说法谁更对一些。” 洪辰连忙抽出一只手出来朝着众人摆了摆,“不知道,不知道。” “您怎么会不知道?” “昨天或许有一个人会知道,今天却没有了。” “您是说太上长老他......” 在座十一位山主脸色纷纷一变,用惊诧与悲哀的目光望着蹲在山石上的洪辰。 “生死有天数,命在无为中。我们自生而来,向死而去,总有这么一天,不必如此悲伤。” 洪辰嬉笑着说道,然后一指众人。 “我虽然不知道如何彻底解决你们的问题,但是大抵知道你二人之所见乃是阴阳两面,所谓孤阳不生,孤阴不长,或可互为表里,相互补充。面对这些摇摆不定的豪族,或许雷霆扫除不可取,而姑且放任也不可取。” 听洪辰所说,在座的诸位山主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等了半晌,诸位山主纷纷流露出几分恍然神色,眼神复明,然后朝着洪辰再拜。 洪辰摆了摆手,笑道:“我来并不是给你们讲道的,你们都是一山之主,也无需我这个老糊涂给你讲什么道。此次来只有一事,你们十一人护送我青城山弟子悉数离开太岳山脉,前往梁国境内吧。” 闻言,诸位山主都有些愣住,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不敢置信。 第二山主石景神色惊恐的问道:“师叔祖,难不成归墟洞天将在这次回归法界?” 在十一人的注视中,洪辰点了点头,这让十一人都流露出惊恐的神色,顿时面面相觑。 哪怕是贵为山主,他们对于法界的了解也只能是从典籍上了解一些,毕竟他们都是从归墟洞天中出生,对这个典籍上‘故乡’只有陌生。 “尽快去办吧,太上长老将叱咤妖王重创,已经震慑到了一些妖族,趁他们还不了解我们虚实,尽快撤走。若是再晚些,等妖族大部势力来袭,便是有你们十一人护送也不好走了。” 话音落下,就看到洪辰的身影好像一面镜子缓缓破碎了,化为光点缓缓不见,只留下山巅上的十一位山主面面相觑。 众人都纷纷看向第二山主石景。 “便依照师叔祖所言。” 石景望着洪辰消失之处,深深一叹。 “去哪?” “去陆家吧,终归是近一些。等进入阵内再做其他打算。” “我去召集弟子。” 第十山主晏孤鸿说道,然后化作流光遁去。 “终于来了,在归墟洞天驻守千年,终于要回归陌生的故土了!” “是啊,要回去了!” 但是回去之后的那片世界又是怎样的? 十位山主眼神中都流露出几分茫然神色。 ...... ...... 第一山,藏书塔。 书塔内的洪辰在山巅的人影破碎瞬间便缓缓睁开眼睛,他此时凭空浮在书塔尖的最高处。 此时书塔内,无数璀璨的道纹从墙壁上浮现,化作一条条闪耀的锁链如同活物不断的流动,在塔内的墙壁上交织成网,散发出无边神威。 突然有一股恐怖震动从塔底传来。 道纹锁链迸射出璀璨耀眼的神光,光芒不停幻灭,仿佛在与什么东西角斗。 “镇!” 洪辰突然冷哼一声,一只手伸出作下压状。 这一刹那无数的道纹锁链仿佛犹如实质,哗啦啦作响。耀目的红光亮起甚至遮住金芒,如灭世之火降世,散发着毁天灭地的气息。 在这一片妖异鲜艳的红光之中,震动渐消,缓缓没了动静,似乎被镇压下去。 洪辰脸色却一阵红白,露出疲惫神色,仿佛刚才短短的十几息时间让他消耗极大。 第182章 清点 湖边竹屋前,陆文站立着,目光看向四周熟悉的景色,心中却生出几分怅然。 景色依旧在,而有些人却已经不在了,这景色便平添了几分萧瑟。 如山水画中少了那几个墨色点缀的小小人影,这山水便显得失去了生气与烟火,而显得只像是一副简单的画了。 唏律 唏律 老黄马迈开四蹄走过来,将硕大的头颅拱入陆文怀中,将他惊醒。 陆文拍了拍老黄马的硕大一颗头颅,仔细端详它几眼。 在陆家北宅时,这拉磨的老黄马本来是瘦骨嶙峋的模样,但是在落霞山的年余时光里,平日里那些袁老熬制药汤剩下的药渣都被这老黄马吃了,虽然是药渣,但仍是大补。 如今的老黄马已经生出了几分神骏模样,不似以前的那般,身上有了精肉,眼睛中也多了几分灵动的神采。 “落霞山上只剩下你与我了。” 陆文喃喃道。 唏律 唏律 老黄马安静的站在陆文身旁,太岳山脉的一角阵法破开,让老黄马也更加神异,甚至展现出几分宿慧的模样。 看了半晌,陆文转身走近竹屋,推门而入。 屋内的一切摆放的整整齐齐,在桌子上似乎还有些东西。 陆文急忙走近几步,靠近桌子,桌子上的东西揽入眼底,有着一封书信与一枚小巧的戒指。 望着那枚戒指,陆文呼吸有些紧促,这枚戒指他认得,是袁老经常佩戴的那枚戒指。 先前陆文还时常怀疑这枚戒指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储物法宝。 拾起戒指,冰冷触及指尖,使陆文突然有几分战瑟,用力握住,如石质般的冰冷从掌心传来。 陆文又拿起那封用信蜡封印的书信,上书着‘吾徒陆文亲启’,向下看去,没有落款。陆文深呼一口气,将信封拆开,从里面抽出折成三道的信纸并打开。 入目是一枚枚仿佛用剑雕刻出来的小字,笔如宝剑,字字入刀削斧刻般犀利,见字如见人。 陆文眼前仿佛又出现袁老那一袭白袍持剑的身影,心中又用千百种情绪涌出,双手小心仔细的将信纸展开。 “吾徒陆文,你修炼功法迥异,需要外物辅助,药浴配方如下,储物戒指中有些为师为你准备的一些修行外物,入先天时便催使真元开启取出。 但需切记,修行本修心,不可对外物生出依恋之心。 而刻苦修行一日不可断绝,唯有一颗道心强大,才能驾驭外器,不使自己处于本末倒置的境地。 为师观你修行时常有顾虑,这并非坏处,不过要记得世事难求全,事事皆求,容易事事皆求不得。 而你本性良纯,将来无论至何处,万不可丢失了一点本心。世上大道万千皆可走,强走他路,非是最佳选择。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自本心中见一条道路最是可贵,吾徒切记。 思念我时,可观剑胎,如见本人。” 陆文望着信纸定在原地许久,信中袁老一字一句的殷殷嘱咐如刀锋刻入心窝,他端着信纸的双手微微颤抖,仰天闭目,良久,才深深吐出一口气,对着信纸郑重说道:“弟子谨记。” 小心将信纸折好塞回信封收好,陆文看了一眼灰扑扑的戒指,将这枚储物戒指戴到了自己手指上。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将房间中的暗处隐藏的东西都搜罗出来,连同包裹一齐放到桌上,细细清点起来。 陆文目光在桌子上扫过,细细数起来,陆文发现自己底蕴还算深厚。 这堆东西中最重要的当属黑色石珠、金属残片、王莽留下的经书与手环、还有袁老留下的剑胎与储物戒指,这些东西可以说是自己的护道之物。 黑色石珠与灰色空间有关联,能够加速自己进入灰色空间的时间,与灰色空间扯上关系,必然是有着极大的来头的。 而金属同样来历神秘,能够引得王莽这种法象修士争斗,而且锋利非常,还具有破阵的能力,能够轻易伤及天门修士的肉身,绝对是自己当前的一大底牌。 而且自己战斗中已经用这残片出其不意的杀敌,已经证明了他的威力。 不过使用时也要小心,境界低时还能解释成暗器,若是未来晋升先天,乃至灵台,使用时便要追求一击必杀,以免暴露,引来旁人觊觎。 而陆文搜索遍王莽坐化的小洞天,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宝物,所以怀疑手环就是王莽的储物法宝,里面或许隐藏着王莽这位法象修士的毕生积累。 论珍贵还要胜于袁老留下的储物戒指。 而记载《虬龙劲》的经书与剑胎更是不必说。 除此之外,便是一块从大门上扣下来的神秘金属,一部先天功法《观沧水》,一块记载《虬龙劲》的兽皮,几块令牌,还有补气丹与几千银票。 看到自己如今的积累,陆文也深深感叹,如今自己缺少的已经不是什么天材地宝,而是时间。 自己需要时间来消化掉这些底蕴,来转化成为自己的实力。 可惜的是,如今自己最缺的也是时间。 大阵破灭,妖族来袭,太岳三宗面对这种浩劫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 而自己后天境界虽然能够在肉身上匹敌先天,但对于妖族来袭的大势几乎算不上战力,真上了战场,也是炮灰一个。 如今袁老已去,自己对于青城山也说不上有太多的归属感。 最好便是逃离太岳山脉,进入梁国阵内,潜心修炼,早日突破先天。 但陆文却也有些犹豫。 自己得到青城山诸多资源,虽然只是间接,但终究是承接了这份恩情。而且这还是袁老更为了青城山战死,也是袁老埋葬之处。 陆文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眉间出现了几分果决,心中作出决定。 “罢了,等妖族来袭,杀上他几个先天妖怪,也算是不负青城山这份培养自己的恩情,等到青城山出现倾颓之势,再走不迟!” 做下决定,陆文再无犹豫之色,将桌子上的东西收起,尤其黑色石珠、青铜残片这种重要的东西更是要贴身收放,那个硕大的手环更是陆文挂在脖子上当做项链佩戴。 至于记载《虬龙劲》的经书,陆文犹豫片刻,准备藏在落霞山上,里面的内容自己都已经记住,随身携带也有些碍事。 而那块足有数百斤的拳头大金属,陆文准备上交给青城山,一来是这块金属太重,带着不方便。二来,这金属在王莽的洞府内还有两扇大门那么多,若真的需要,日后去取就是了。而且陆文也想知道这金属是什么由来,正好可以用这金属得来的贡献点换取一些自己需要的资源。 袁老虽然留下药浴药放和药材,但都在储物戒指里面,自己当下还取不出来。 半个时辰后,陆文走出竹屋,唤来老黄马翻身上马,准备去第一山将怀中的拳头大金属换成贡献点,同时把那叱咤妖王的血肉取来,那块血肉对自己肉身可是大补。 妖族即将来袭,自己能够提升哪怕一点实力都是可贵的。 但陆文才刚下了山,迎面便来有数人迎来,其中还有着让陆文有些意外的熟人。 第183章 老黄马成精 雪地中串联起来一串马蹄脚印,在陆文注视中,几人骑马从远处而来,速度很快,十几息间就由一个黑点变成数道俊俏的马匹停住,几人翻身下马,飘逸身影,立在陆文身前,身上都穿着绣着剑纹的道袍,从他们穿着还有身上浑厚的气血波动来看,应该是十二主峰的内门弟子。 “拜见师叔祖。” 四名纷纷拱手,起身之后,目光望着陆文身后的落霞山山道眼神中都出现敬畏的神色。他们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从落霞山飞出的一道惊天剑光与第一山飞出的剑光合璧,将那名天门境大妖几乎斩死。 如今人人都在说,是太上长老与闭关三十多年的掌教大人出手,这让青城山众多弟子有了不少的底气。 如今青城山内都在传扬,所谓太上长老跌入灵台境不过是掩人耳目,其实一直都是天门境,目的便是让人轻视青城山,如今是计策奏效。 他们四人同样好奇,只是现在望着陆文却不怎么敢问出口。 如今都传遍了,人人都知道,青城山的那位平日里只知道逛清心巷的勾栏,研究些奇巧淫技的小师叔祖,一回山便轻易重伤了一位外山的先天境执事。 如今人人都在说,这位小师叔祖也是平日里蛰伏实力,实际上作为太上长老的弟子,肯定是实力莫测,或许真正的实力与慕容白玉师兄,乃至王真师兄比肩。 因此四人此刻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的僭越之心,心中更是紧张的说道。 “第十山主下了召集令,要求所有内门弟子都前往第一山,我们奉命前来邀请小师叔祖前往第一山。”其中一人走出一步,恭敬道。 “第十山主召集?”陆文微微有所皱眉,但旋即眉头展开,爽朗一笑,“正好,我也要前往第一山一趟,走吧。” 话毕,陆文便骑着老黄马越过三人往第一山而去。 四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疑惑。 除了大部分人之外,也有些人暗地里唱起反调,说老剑神是回光返照,才斩出那一剑。否则,以青城山的底蕴根本不必故弄玄虚。这种说法也在暗地里传扬的较为广泛。 但如今一看小师叔祖这么模样,他们几人便开始怀疑这种说法了。若是太上长老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这位小师叔祖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松的模样。 四人想通关节,也有些振奋,青城山也是有天门高人庇护的,若是算上那位像是已经破关而出的掌教大人,或许青城山有两尊天门镇守。 他们感觉心头都涌起无穷的气力,连忙翻身上马,调转马头,跟上陆文的步伐, 一路行进,马蹄卷起风雪,在身后扬起数尺高。 如今老黄马的吃的膘肥体壮,脚力远胜以前,四人胯下各色骏马追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跟住了老黄马的步伐。 但没有跑出几百丈,就看到几人身下的马匹陡然止住,扬起大片地上的飞雪。 只见在五人身前两三丈处,突然闯出来一位身穿绿衣的女子,这女子身上有气血涌动,几缕发丝被汗水粘连在洁白如玉圭的额角、脸颊上,口中还喘着粗气,看起来像是一路奔跑过来拦下马匹的。 几名青城山弟子眼神中有惊讶,也有警惕,望着绿衣女子,不自觉的摸向身侧的长剑。 这时,陆文突然从翻身下马,令四名青城弟子有些惊讶,在几人注视中,只见陆文缓步朝着女子走去,身后老黄马紧紧跟着。 陆文到女子身前,见女子气喘的模样,也不说话,脸上浮着笑容只望着她。 只见那女子伸手抚胸平复了一阵呼吸,抬头望着高出自己半头的陆文,神情肃穆,突然伸出手来,将陆文吓了一跳。 “给你,你的东西,我一样都没给你看丢了。”徐七巧眼眶通红的说着,手臂伸直笔直,几乎都要戳到陆文鼻子,还粘连着汗珠的神情认真执拗而又可爱。 陆文顿时心领神会,知道了这木盒中是什么东西。 妖族来袭,自己久久未归,哪怕有着袁老余威镇压,但是挡不住如那个外山执事似的恶狼,落霞纸坊在青城山诸多家族眼中就是一块肥肉。面对诸多家族的虎视眈眈,陆文能够想到这个身躯瘦小的女子要承担多大的压力。 陆文微微伏下身子,与徐七巧那执拗的眼神对视半晌,女孩眼中倔强的眼神突然触动他的心底。 “还是你继续替我看着吧,我放心。” 他笑着伸手将木盒轻轻地推了回去,在他的微热的手掌触碰到女孩的手指时,女孩的身躯肉眼可见的微微一抖。 女孩呆呆望着手掌的木盒,许久,她的肩膀突然颤抖起来,起初是极其微小幅度的颤抖,像是在努力的压制着。但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似乎有压制不住的抽噎声传出,只见豆大的泪珠从女孩的脸上滑落,泪珠在她手掌心的木盒上迸溅成水花。 “我......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徐七巧抽噎着说道,好似受了极大委屈的人,抽噎的哭声越来越大,泪珠更是如大雨般簌簌落下,几乎要把手中木盒淹没。 陆文见状也有些慌了神,手忙脚乱想要找些东西给女孩擦眼泪,但发现自己并不用手帕,最后情急中不得已捻其自己的道袍袖子给女孩擦起那似乎止不住的眼泪,不一会道袍袖子就湿了一大片,而女孩眼泪丝毫没有干涸的迹象。 “女子还真是水做的。”陆文慌乱之中想起了这句话,但紧接着又被无休止的泪水给淹没了心神。 足足过了一炷香时间,那阵大雨才缓缓转成小雨,女孩站在原地微微抽噎着,低着头,一片红色从她低垂的侧脸一直红润到耳垂又蔓延到脖颈。 徐七巧低着头咬着唇角,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如此有失礼节,竟然在一个男子面前如此嚎啕大哭,这让她此刻羞愤的连站在这里都是一种折磨。 半晌,她才抬起头小心望出去,只见陆文正望着着自己的袖子湿淋淋的袖子一脸愁容。 见徐七巧抬头看过来,陆文举着湿透的袖子,朝她询问道:“还要吗?” 这么一问,徐七巧犹如惊慌的兔子低下头去,原本就红润的耳垂似乎更加红润了,仿佛一颗鲜艳欲滴的粉红樱桃,微微一挤就能挤出水来。 陆文端着袖子望着徐七巧的模样,顿时知道自己似乎问错话了。 “你为我说说纸坊现在的情况吧。”陆文摸着湿淋淋的袖子,忍住了拧上两把的冲动,开口说道。 “好。”徐七巧这才抬起头来应道,眼眶还是红彤彤的模样。 等两人转过身来,陆文发现不远处的三人立刻别过脑袋,装作观赏四周风景,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方向。 无视了那三个人的小动作,陆文从老黄马身上的行囊中取出一套备用的道袍给徐七巧披上,然后翻身坐上了老黄马的背上,对徐七巧伸手说道:“来,我正要去第一山,你路上给我说。” 徐七巧紧攥着道袍,目光在老黄马和陆文看了一遍,有些惶恐,不禁退后两步,有些结巴的说道:“要....要不我还是先回去。等......等你做完事,再来纸坊找.....找我......” 见状,陆文微微点头,正要应下。 却见老黄马突然唏律一声,从鼻孔中喷出两道热气,然后一低头颅直接咬住了徐七巧后颈处披着的道袍和衣服,措不及防之下竟然将徐七巧扯的腾空起来。见状,陆文连忙一揽,准备接住徐七巧,而被老黄马咬着腾空的徐七巧如落水之人,见陆文胳膊伸过来,连忙抱住不放。 等徐七巧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何已经坐在马背上陆文怀中,而且还紧紧的抱着陆文的手臂,这惊的她连忙放手,低下头去,感受到自己被一股温热的竹香所包围后,原本消散了不少的红晕又爬上耳垂。 “我们还是路上说罢。”陆文略有些尴尬对着徐七巧说道。 不远处的四名青城山弟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刚才的那一幕,等看到徐七巧已经坐在陆文怀中,几人对视一眼然后先是看了看自己坐下的骏马,又一脸惊愕看向陆文坐下的那匹并不起眼的老黄马,纷纷露出惊羡的眼神。 唏律! 随着陆文两只腿朝老黄马肚子一夹,只见老黄马扯起头颅高高抬起,好像一位骄傲的孔雀,两道白气卷着滚的打着旋的从鼻子里冲出来,迈起匀称的四蹄有节奏的在雪地中奔跑起来。 “这老黄马不会真的成精了吧?”陆文看着老黄马这副模样再联想到它刚才的举动,心中惊讶。 第184章 妖族来袭,遁走太岳 若是端坐云端便能发现,受到山主召集令,如今还在青城内的数百名内门弟子,或纵马狂奔,而轻功疾行,化作无数道劲风往第一山而去。如同数不清的蚂蚁朝着一座巨人的身体涌去。 他们之中多半都是先天境界,少数还在后天境界的人也能够感受到从身躯之中散发出的灼热的气血,最少也是搬血境巅峰,距离先天境界恐怕不远了。 青城第一山之巅。 云海如沸腾的水,翻滚涌动,初升的大日半悬着,金光洒落,将云海映照的一片绚烂。 第二山主石景盘坐在山石上,外人觉察不到它的气息,如同一缕清风,似有似无。微阖的眼睛有目光投射出来,一直顺着金色的云海延绵到极西方的那滚滚黑云。 第九山主温候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目光远望着西方席卷而来的黑雾,目光微凝,露出几抹浓重,他知道那是原本被阵法隔绝在半座太岳山脉之外的妖族身上所凝聚出的无边妖气而干扰了天地灵气的运转,使得天象都因此发生了变化。 修行者,举手投足间,能影响自然环境。 更别提阵法外那无穷无尽的妖族,当它们聚集起来,便是这方世界之中最大的天灾与劫难。 温候开口问:“再想什么?” “昔年,他离开时也是乘着金色云海而去。” 石景目光中罕见的流露出几分追忆的神色笑道。 “大师兄?” 温候抬头看向远处的云海,他脑海中出现一道身影,一位风姿卓越,可用谪仙来形容的人。 青城十二山,对应着便有十二位山主。 但如今青城山主只有十一人,便是因为第一山主之位空悬。 在温候记忆中,那是在青城同辈之中唯一在剑道上能使自己折服的人。不是天生剑心,却有一颗超凡入圣且坚毅不拔的道心,能够为一招剑招,枯坐十年参悟。 或许不是天生剑心,却是个真正的痴迷于剑的人,常人痴剑,他却痴自己,因为他自己便是一柄剑。 后来他为了追寻天人之上的剑道境界,选择离开青城,前往阵外。 青城掌教的身份对这种痴迷剑道的人来说,或许也只是无用外物。 此去一别,已有数十年。 第一山主之位,也就此空悬了数十年。 “我与他相争数十年,如今却越来越发现,我是与他争不了的。他太痴,而我太驳杂。”石景笑道。 温候看向这位二师兄,目光中几分疑惑,以他对这位二师兄的了解,这不像是他所说的话。 石景转过头来,脸上挂着几分儒雅的笑容,那目光更是温候震撼,让他不自觉的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也让他明白了这位二师兄的问题所在。 “师兄,你要留下来?” 在温候的追问下,石景转过头去没有回答,目光看向护山大阵下的青城山,目光中泛起温和,与他平日里的肃穆模样大不一样。 良久,他略有厚重的声音才响起。 “我生于斯,长于斯。这片洞天将要回归故土,而我的故土便是这青城,这青城山内一草一木我都认得。外面的绚烂世界虽然精彩,却不及我这一方青城。” “那我也留下!” “不可,所有人中你剑道境界最高,那流光宝梭由你驾驭才能发挥出最快的速度。你天资卓绝,若是回归那片大世,或许还有机会证道天门。为兄老则老矣,如今守着这片山,未尝不是更好的选择。” 石景见温候还站在原地立着不动,从巨石上站起身来,手持拂尘,笑容灿烂,“我等修行数十载,早就堪破生死一念,又何必做执迷人?如今妖族来临,我们都该顺其自然,各司其职。” 此时,石景低下头,目光隔着云层似乎看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对温候笑道:“走吧,如今时候正好。” “师弟受教了。” 温候躬身对石景作揖,再起身时神色如常,带有春风笑意,颌下几率单薄长髯随风摇摆。 这时石景甩出一道小瓶直奔温候,啪一声被温候接住,他低头看向手中瓷瓶有些不解。 “将这交给那位小师叔吧,足矣抵的上他那块妖王血肉了。” “好!师兄珍重,吾去也!” 将瓷瓶收起,温候转过身去,旋即化作一道流光,刺破云层,往山下去了。 含笑目送温候远去,石景转身望向西方无边滚滚黑云,站在原地,不动如山,气象巍峨。 “天地无情,万物游离。老道修行百年,又何惜一命?” 此时陆文也来到第一山脚下,将徐七巧夹在腋下一同下马。 落在地上,徐七巧依旧低垂着头,脸色还有几分红润的,沿路而来,众多人都看到他们两人共栖一马,这让她一路上几乎不敢抬头,只敢低垂着头羞红着脸,用蚊蝇般细微的声音说着落霞纸坊的情况。 声音虽小,但陆文也听得细致,听后陆文也不禁赞叹徐七巧的安排的细致妥当。 早在太岳山脉内异象生发的时候,徐七巧便心有不安,在陆文走后,她逐渐将落霞纸坊诸多资产往梁国内部转移,其中大部分都转到了由陆家管辖的南境三州。 原因有二,一时距离更近,可以节省人力开支。二来,陆家是陆文的宗族,看在陆文的面子上,总会给到几分照拂。 “七巧,你先与老黄马在这里等我些时间,等我处理完事情,便来寻你。”陆文细语咐嘱道。 “好。”徐七巧这才敢抬头,认真的点了点头。等看着陆文连同诸多内门弟子上山之后,徐七巧便牵着老黄马来到一颗僻静的树下,怀里紧紧的抱着陆文推还给她的那方小木盒。 等到众多内门弟子登上第一山半山腰出的白玉台山门处,只见所有人都有些惊讶,只见一艘长达百丈的巨舟正悬空停在白玉台上,这让众多弟子都有些呆愣。 而当陆文望向那只百丈巨舟,眉头微皱,尤其是看到十位山主都站在白玉台前,心中更是升起不好的预感。 这时,慕容白玉发现陆文到来,连忙凑上前来作揖施礼,起身后望着陆文打量半晌,开怀笑道:“弟子在太岳与师叔分离后,便一直担心师叔祖安危。期间还听到有从外道驻地逃回来的师兄弟说是师叔祖救了他们,更是忧心。 听闻师叔祖回归,本打算第一时间便去拜谒,但是又想到或许会打扰到太师叔祖,便没敢前去。如今见师叔祖安然无恙,而气血又精纯许多,修为增进,弟子也就放心了。” 陆文轻轻点头,他对这位转变了性子的慕容师侄还是有几分好感的,于是拉了一下他的衣襟,望着那艘流光宝梭小声问道:“山主召集我等前来是准备做什么?” 见陆文问起,慕容白玉脸上笑意收敛,然后陆文便听到了慕容白玉使用真元催动的隔空传音。 “据弟子了解,此次妖族来袭非同寻常,诸位山主怕青城大阵被破,因此决定抢在妖族来袭之前,便护送一批内门弟子遁走太岳,进入梁国境内。” 闻言,陆文神色如常,内心却在不断地推断。妖族来袭非同寻常,如此看来恐怕山主们也都知道了此次是归墟洞天回归那片名为‘法界’的大世界时候,因此为了以防不备,便青城山被妖族攻破而灭门,所以决定带领一部分内门弟子进入阵法还运转的梁国境内,如此一来,哪怕青城山真的守不住,也还有一部分青城传承延续。 但这也说明,面对此次妖族来袭,以及回归大界,青城山这种千年宗门也没有完全渡过危机的把握,否则也不可能作出舍弃千年根基的决定。这让陆文心头蒙上阴霾,也让他的原本的诸多打算都化作泡影。 未来事情已经不可琢磨,只能是在大势之下走一步看一步。 而这时,陆文想起了还在山下的徐七巧以及老黄马,心中顿时焦急,自己若是就此走了,这一人一马在青城山无依无靠,又该如何? “其实这次青城山中诸多家族都有所预感,很多家族都早早做好打算,分出一部分族人带领家产前往梁国境内,以避免不测。”慕容白玉的声音又传来,只是他还有其他的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慕容府也分出一部分嫡系族人带领部分家业前往梁国境内。 陆文微微点点头,看来这并非是偶然,想来诸多家族都做好了两手打算。 就在这时,在全场注视之下,只见第十山主化作流光从天落下,犀利如剑的目光横扫在场数百内门弟子,然后轻轻说道:“登舟。” 声音不大,却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如同直接在脑海中响起一般。 随后数百人便发现自己身体突然一轻,都凭空升起。 陆文也觉得自己身体一滞,一阵悬空感袭来,随后便觉得自己身体极速上升,不过陆文此时肉身极为强大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上升的过程,低头看去,白玉台全貌渐渐显露在眼前,不过一两息时间,便觉得双脚有种接触实物的坚实感,发现自己已经身在流光宝梭上面了。 而十位山主的身影也落在舟中。 这时,陆文依旧想着还在山脚下的徐七巧与老黄马,连忙快步朝着十位山主而去。 ...... 此时远在青城山之外数千里的大禅寺,几乎与青城山动作一致,数百重要弟子被召集起来。 此时早已更名法号玄戒的何甲也手持佛珠站在众多弟子中如一颗老松,微阖眼睛,手中默默轮转着念珠。在他一旁有一位和尚,面色犹豫着,抓脸挠腮,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说。 “师兄有什么事情说就是了,不用遮遮掩掩。” 玄戒声音传来,让和尚如蒙大赦,连忙凑上前来小声说道:“玄戒师弟,我只是担心,妖族来袭在即,那日的女施主若是还在外面或许会有危险。” 话音刚落,只见玄戒手中佛珠的丝线突然断裂,无数佛珠噼里啪啦散落一地,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引起周遭人的注意。 而玄戒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只望着手中只剩下来的一颗佛珠,怔怔的出神看着。 第185章 雷光大鹏鸟 一艘百丈长的巨船横亘在天空云海之中,速度极快几乎只在几息之间便划出一道延绵数十里的云海涟漪。 巨船之上,徐七巧从迷迷糊糊的状态苏醒,她抬头一瞧便发现周围竟然都是青城山内门弟子时更是心中吃惊。 在力量为尊的世界,无论是商贾还是读书做官者,都对有着神仙般伟力的修行者有着深深地憧憬与畏惧。 虽然落霞纸坊在青城山是一份不小的产业,但内门弟子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纵然名义上是落霞纸坊大掌柜的徐七巧也几乎没有见过,她修炼了陆文给她的功法,虽然进境不大,但对修行已经有了几分了解,能够感受到周围那些内门弟子身上散发出的强大而摄人的气势。 尤其是感受到周围一些锐利的目光投射过来,更令她局促不安,不过这时候她发现身旁异动,转头看过去,只见这老黄马在一众内门弟子的注视下没有丝毫的窘促,望着老黄马在身侧,她心中稍稍安定。 这时只见老黄马‘唏律’打了个响鼻,,反而昂着脖子,高傲的抬着头颅,目光之中流露出对周围所有人的漠视与不屑。 他们这些青城山的天骄们,竟然被一匹杂毛老黄马给鄙夷了? “据说这匹老黄马一只跟随太上长老在落霞山,没想到这么一匹没有什么血脉的黄马竟然也能开启灵慧。看来跟随太上长老连一匹马都能获得莫大机缘。” “我若是能够跟随太上长老一些时日,或许早就能桎梏进入先天境界了了。” 望毛发柔顺的发亮的老黄马,周围的青城山弟子都有些惊羡,他们中的人最高不过是先天境界,而太上长老可是曾经的天下剑道魁首,天门境界大修士,稍微流露出一点东西就能让他们获益匪浅,只看这匹老黄马便知道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只见老黄马似乎发现了什么,迈着轻快的四蹄越过人群朝着一人跑去,老黄马的动作引起徐七巧的注意力,她的目光逐渐转移,当落到一道瘦削挺拔的身影上时,突然绽放了光彩,仿佛一朵花儿突然盛放,使不少青城山的弟子都觉得眼前一亮,觉得这少女鲜艳的可爱。 在青年身后一丈的地方,老黄马突然停住马蹄,并流露出畏惧的神色,目光望着立在青年身前的十人。 温候的目光在手中的一块黑黝黝精铁与面前年轻人之间不断游走,尤其是看到手中的那块黑黝黝的精铁时,更是流露出惊奇的目光。 青年回头看到老黄马与少女都被带到了船上,心中稍稍安定下来,对着女子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便回头对着温候微微作揖,“多谢山主。” “这块铁精你可真要交给宗门?要知道这铁精珍贵无比,一条不知几万万斤的矿脉中灵气最浓郁之处才有可能出现千百斤的铁精,它不需要镌刻道纹,便能让真元流转,制作兵器时添加一些,就能够让武器的提升数个档次。你那把剑胎只是胚子,日后还需再行铸造,若是能够加入这块铁精,能够再次提升不少威力。”第十山主温候望着陆文,用着慎重的语气对陆文劝诫,“用如此一块珍贵的宝物换取两...一人一马登舟,你可要想清楚了。修行者境界越高,寿元越长,情感虽然炽盛,但最终百年过去,都将化作一捧黄土,到时候徒增悲伤罢了。” 当陆文拿出铁精之时,就连温候也微微惊愕,想不到陆文竟然能够获得如此的天材地宝。但他更想不到,陆文竟然用如此一块珍贵的宝物来换取一个普通女子与一匹老黄马登上流光宝梭的机会,这让他微微错愕,但如此注重与凡人的情感也让温候觉得不妥。 他早就看出陆文修行的功法极为古怪,想必是从太上长老哪里得来玄妙传承。如今不过是后天境界,身上气血之汹涌便不逊色于先天修士。但有得必有失,功法强大,修行起来自然也是困境多多。便更应该将精力都放在修行上,不被过多的外物所干扰。 他不愿看到一位青城山未来的天骄,被过多无用的情感所拖累,而限制了他的未来的上限。 “不悔!这块铁精便任由第九山主处置了。” 得知了这不知名精铁的来历用处,陆文并不放在心上,在王莽洞府之中,可是还有两扇不知道多少万斤的铁精,若是自己未来要用,直接去取就可以了。 陆文干脆的回答让温候一愣,有心张口,却也知道拔苗助长的道理,有些事情未曾体会,便无法得出自己的答案。想到这里温候将要脱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然后伸手从宽大的袍袖中摸出一只小巧的瓷瓶,随手一抛就见瓷瓶以缓慢的朝陆文飘去。 陆文见状,伸手便抓,但刚刚抬手那小瓶便突然落入手中,措不及防的让陆文惊诧,这只是扔了个瓶子而已,若是第九山主朝自己扔了一枚暗器自己恐怕已经殒命当场。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手中的瓷瓶吸引过去,目光落到瓷瓶上,通体纯白如羊脂,温润通透,入手便有一股温和的感觉,仿佛不是玉石而是活着的生物,这奇妙的手感让陆文暗中啧啧称奇。 “第九山主,这是?”陆文抬起头来疑惑问道。 “这是抵了你那块天门妖王血肉的丹药。妖王血肉蕴含极重的煞气与妖气,你自己拿了也用不上。这瓶丹药名为三转金身丹,是专为体修准备,能够比拟你自己修行数个月的功夫,足以抵得上你那块妖王血肉了。” 闻言,陆文惊喜的看向手中的三转金身丹。他如今不缺资源,但最缺的便是时间。 陆文打定主意,未来若是有机会要找一些能够增强肉身的天材地宝,帮助自己尽快晋升先天境界。 通过王莽所记载的关于虬龙劲的典籍,陆文对虬龙劲已经相当熟悉。想要突破到先天境界,需要经过九次雷音淬体,一次比一次厉害,最终要将一具肉身淬炼到九万斤力道的后天极境。 如此恐怖的力量与根基,才能够在肉体上与一些拥有上古血脉的妖兽幼崽所媲美。而放在人族之中,就是先天修士遭遇这种力道也要避其锋芒。 但修炼过程也极为简单粗暴,每一次雷音淬体都需要大量的气血,并且在淬体时痛苦万分,相当于把所有的血肉与筋骨、皮肤都重新淬炼一遍,这种痛苦不亚于扒皮抽筋。若是熬不过去,便是身死道消,若是熬过去了便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以往陆文对自己的力量并不了解,但肯定突破了万斤以上,如今看来应该是万斤之上,不到两万斤,因为想要突破两万斤的力量,还需要经过第二次的雷音淬体。但一想到第一次那种痛苦万分的雷音淬体,还要再来八次,陆文便不禁打个寒颤,只觉得创造出《虬龙劲》这部功法的王莽比起正派修士,更像是个魔修邪修,不然的话怎么会创造如此九死一生的功法来。 “快看!那是什么?” 突然有人指向西方的天空,惊呼起来,这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十位山主抬头向西方看去,只见他们眉头微蹙,温候见状更是脸色一冷,背后的飞雪剑突然轻鸣一声,距离第九山主温候最近的陆文只觉得一刹那间眼前的第一山主仿佛化作一柄锐利的剑,有绝世剑意散发,令他双眼都被刺痛。 “好恐怖的剑意!不愧是这一代唯一获得灵剑认主的山主。”陆文心中惊讶的同时止不住的倒退两步。 当缓和过来,陆文也扭头向西方看去,目力极好的他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只见在西方的天空中出现一只金色大鹏鸟,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流光宝梭冲来,几息间就能飞出几十里的流光宝梭竟然被这大鹏鸟逐渐拉近着距离。而且这大鹏鸟大的离谱,相隔极远都能清楚地看到这大鹏鸟竟然头顶生出一道尖角。 这只巨鸟恐怕有百丈长,而且能够追上由第九山主所操控的流光宝梭,陆文目光逐渐凝重,这最少也是一只灵台境界的大妖。 “这只巨鸟!难道是妖族雷光大鹏鸟一族的灵台大妖,据说这名大妖有上古金翅大鹏一族的血脉,飞行速度哪怕在妖族之中也极快,在灵台境界内更是号称宇内第一。” 有人认出这这只大鹏鸟的来历,顿时惊呼起来。 “上古金翅大鹏的血脉?”陆文望着逐渐靠近,甚至能够看到其身上金黄的羽翼与绚烂鳞片的雷光大鹏鸟时,哪怕见过有着狻猊血脉的叱咤妖王,陆文依旧觉得神话在眼前重现,震撼万分。 “叱咤妖王令,青城山人等不可放走一人,杀!” 突然一道极其尖锐的声音响起,令流光宝梭上不少人都觉得一阵金铁交鸣声响彻耳畔,不禁的捂上了耳朵。 陆文并没有堵住耳朵,而是望着朝着流光宝梭杀来的雷光大鹏鸟,神色凝重。 听闻叱咤妖王的名号,让他脸色难看,袁老就是因为与这位天门境妖王对战才身死道消。 而那位如山岳般高大有着上古凶兽狻猊血脉的叱咤妖王更是给陆文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那种几乎与群山并行,与江河逆流的气势远比他所见过的人族天门更强大,更震撼。 而想来这只灵台境雷光大鹏鸟就是那个叱咤妖王的部下,被袁老斩成重伤的叱咤妖王,显然不愿意轻松地放过青城山。 第186章 大异象 流光宝梭上的众人望着越来越近的金翅大鹏鸟脸色都有几分晦暗。 但让所有人心头惊骇的还是在金翅大鹏鸟后方,那几乎无穷无尽的由妖气组成的黑雾如同上古巨兽张开了深不见底的巨口,只一口便整个青城山囫囵个的吞了进去。 在所有人紧张注视之中,被黑雾吞噬的青城山如同没入水池的一滴水,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溅射出来。无穷妖气越过青城山,继续翻滚着吞吐着天地,将肉眼所能看到的一切都纳入腹中,消化吞噬。 陆文望着这几乎吞噬天地的黑色妖气,脸色也有些惨白,只是单纯的望着,他的心神便本能的紧绷起来,肉身甚至比面临生死时还要紧张,体内血气不自主的被引发出来,但他在灰色看空间中,不知在生死之间游走不知多少次,陆文心神稍动,虬龙劲运转的一刹那体内的气血便立刻平息下来。 反倒是周遭一蓬蓬气血突然爆裂开,令陆文不禁扭头看去,只见周围的人身上的气血都不自主的喷薄而出。 这无穷妖气便是天灾,令生物生出源自本能上的惊恐。 而徐七巧身上竟也散发出一些气血出来,她修为低,从气血浓度来看也不过只是后天炼皮境界,在这种恐怖的天灾与灵台境凶兽的威压之下,她的身体瑟瑟发抖连站着都十分吃力,但她紧紧咬着苍白的下嘴唇,默默地苦苦支撑着。 只是现实的差距并不可能由意志来磨平,在一连串恐怖威压的席卷下,她几乎也承受不住了。 虽然有着宝梭的保护,但就像是在两座千刃高山上架起高桥,人走在上面,哪怕知道自己平安无虞,但依旧会感到本能上的恐惧。若是再阴云密布,闪烁雷霆,则恐惧更胜。 而此时徐七巧所面对的要远远超出这种恐怖景象。 她几乎感受不到外界的信息,全部的精力都涌来对抗由意识与身体上传来的无力感。当她几乎要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时,突然一股支撑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随后便是炽盛的温暖如同流入温泉,使她精神一震,恢复了几分对外的意识。 “好好休息吧。”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出来。 “嗯。”一声如蝇蚊般大小的声音发出,已经是徐七巧所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 陆文一只手环抱着有些意识不清的徐七巧,同时注视着追击在宝梭之后的那只大鹏鸟,目光凝重。 这只雷光大鹏鸟绝不是要以一己之力来斩杀流光宝梭上面的所有人。 哪怕妖族比同境界的人族强盛许多,但十位山主在此,除非他是天门大妖,否则也只有陨落的份。 因此,这只大鹏鸟的目的便是尽力阻拦拖延流光宝梭,以支撑到其他大妖前来支援。 从雷光大鹏鸟追赶上来这才过去半柱香时间,这尊号称同境界宇内第一的大妖便追赶到流光宝梭千丈之外。 以大妖与宝梭的提醒来计算,这不过就是寻常人相隔十几个身位而已。 陆文甚至能够使用肉眼看到雷光大鹏鸟头部的那根如同紫色玉石般的独角以及它身上密密麻麻的紫色鳞甲,雷光大鹏周身包裹着一条条黑紫色的电弧,噼里啪啦,声音相隔千丈甚至都能够清晰地听到,仿佛真有一条凶厉的紫黑闪电正在追逐宝梭,叫人看的心惊胆战。 同时也看清楚这只雷光大鹏鸟,双翼一展足有百丈长,身上的银色鳞片绚烂夺目,周身闪烁着一道道电弧,但更加引人注目的还是它头部的一只独角,独角此时正散发着光彩,有紫色雷电色的光霞披落,裹挟着大鹏鸟,这似乎是他速度如此之快的原因。 但陆文也不觉得惊奇,毕竟在灰色空间之中,他曾亲自触摸过那尊虬龙的身躯,这只雷光大鹏鸟若是放在那尊虬龙面前,就像是一只小鸡崽子一般。 “青城山的人现在停下,本王还能给你们留个全尸!否则本王叫你们神魂俱灭!” 雷光大鹏的尖锐的厉声形成一条条肉眼可见的波纹,在空中荡漾,散发出令人恐怖的威压朝着流光宝梭席卷而来,一条条波纹范围极广,但撞到宝梭之上,便如同溪水碰到坚石,消失不见。 但尖锐的呖声还是在每个人耳边响起,虽然不是人族的语言,但每个人竟然都能够听得明白,就好像有声音从心底响起。 流光宝梭上的众人望着越来越近的金翅大鹏鸟,让不少人的脸色都变的煞白,望着越来越近的大妖,仿佛死亡近在咫尺。 在归墟洞天中妖族远比人族要强大得多,一些厉害的大妖,比如像雷光大鹏这种特殊的灵台境界大妖,便是一些天门修士要斩杀他们也殊为不易。 因此妖族不屑于学习人族的语言,在他们眼中人族不过是这一群奴隶,用来果腹都嫌肉少。 雷光大妖眼睛望着前方飞行速度极快的宝梭,在它眼中宝梭周围缭绕着无数的符纹,无数的符纹勾连起来,便将天地灵气化作宝梭前进的驱动力,这让他有些恼怒,自己号称妖族第一速度,此时竟然追不上一艘大舟! 而且联想到叱咤妖王身上那恐怖的伤势,以及那几乎压抑不住的怒火,若是自己让这群青城山的人逃脱,恐怕回去就是自己面临叱咤妖王的怒火了。 同为远古凶兽血脉遗传的后裔,自己的血脉几乎稀释的不可寻找,若不是自己凭借机缘修炼出雷霆神通,也不可能成为灵台大妖。 但叱咤妖王体内却是有着实实在在的狻猊凶兽血脉遗传,虽然比起真正的狻猊大凶逊色的多,但已经能够借由狻猊血脉,号召风雷,也因此,叱咤妖王速度笑傲整个妖族,便是自己也无法追赶。 这也是雷光大鹏如此惧怕叱咤妖王的原因。 流光宝梭之上,十位山主望着雷光大鹏身后那无边无际的黑色雾气已经将青城十二山彻底笼罩,众人心中都生出几分阴霾。 这次阵法破灭的太彻底了,对于妖族实力的削弱几乎没有,雷光大鹏鸟这种灵台大妖甚至能够完美的施展出神通来。 若是失去了阵法的压制,人妖两族的实力差距是在太大了,简直令人绝望。而且这一代的青城山连天门修士都没有,正是青城山最虚弱的一代。 望着即将追上来的雷光大鹏,第九山主温候背后长剑轻鸣,似乎要出鞘。 “师兄勿动,你专心驾驭宝梭,阻击之事交由我等。”其他众人纷纷说道。 温候见状点了点头,在原地盘腿坐下,陡然间宝梭速度又猛地提升一成不止。 “这只鸡崽真是嚣张!若放在平日里,我非要斩了他不可!”脾气秉性暴躁的第十一山主白玦,美眸望着那只大鹏鸟,语气凶厉。 叫其他诸位山主都看到汗颜,青城山本是道家宗门,以修身养性,追求天道为修行目标,而这位第十一山主反而更像是一位泰稷学宫的兵家修士,凶戾之气四溢,动不动便要镇压磨灭,骇人的很。 同一时间,只见远在千丈之外的雷光大鹏头部独角突然绽放出璀璨雷光,无数雷霆暴起环绕周边,只见它双翼一摆,顿时速度提升了数成,在空中真的化作一道紫色雷电,千丈距离几乎眨眼间就要被跨越。 几息后,一道几乎与流光宝梭一同大小的身影突然降临,一只十数丈大小,闪烁着璀璨雷光的三足钩爪便朝着宝梭抓来。 “大胆畜生,安敢放肆!” 面对袭击,第十一山主大喝一声,随后只见她右手点出,一道由无数符纹勾连的阵法突然凭空浮现,由小变大,在空中迅速化作一道百丈阵法朝着雷光大鹏鸟打去,声势骇人,阵阵霞光散发,仿佛一个个小太阳一般,所过之处空气都发生扭曲。 与此同时,十一山主两次耳垂上的轻巧弯月耳坠突然化作流光飞出去,迎风见长,等回过神来,竟然化作两柄散发着寒霜的弯刀,在空中散发着冰冷的寒意朝雷光大鹏飞去,要封锁它的逃跑路线。 突入起来的阵法似乎让雷光大鹏避无可避。 但只见它双翼一挥便在空中划出奇诡的线条,便躲过了这弯刀所组成的攻势,但迎面而来的阵法太大,无法躲避,金色阵法如同大日狠狠的朝着它镇压过去。 而在这一瞬间,只见那雷光大鹏头部的独角竟然突然绽放出大片雷光,阵法甚至没有接近到这头大妖便在大片雷霆之中轰然破碎,化作无数光点。 雷光大鹏鸟面对十一山主攻势并未受伤,但也并没有能够减缓流光宝梭的速度。 交手耽搁的一刹那,雷光大鹏鸟便又被第九山主温候操纵宝梭甩出数百丈之远。 见状,雷光大鹏只能又化作雷光,以极快的速度追赶上来。 诸位山主见状却也没有太大的压力,雷光大鹏虽快,但他们有九人为温候护法,一只灵台大妖还威胁不到流光宝梭。 “此地距离太岳山脉南岭只差千余里,诸位师兄弟稍稍坚持片刻即可。”温候出声,整个宝梭上的人都能够听到。 不少人内门弟子从刚才的争斗中缓过神来,望着那位面容冷峻的第十一山主小心的吞咽了口唾沫,他们平日里都没有见过这位第十一山主出手,没想到出手竟然如此霸道。 抬手便是大阵镇压,不少人都认识那阵法,乃是大日真炎阵法,若是被困在里面,会被大日真炎活活烧死。便是寻常灵台被困住,不死也要脱层皮,没想到十一山主竟然抬手便能使用。 青城第一阵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反倒是山主的亲传弟子对此不以为然,如王真、慕容白玉、秦虎生、顾玉、何胜元等人,青城山乃是千年大宗,底蕴深厚,作为青城山主会些厉害手段,在正常不过。 而见识过‘青莲十二景剑’剑术的陆文同样不以为然。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此行必定无恙时,天空一下子突然黯淡下来,原本还是晴空万里无云,而大日渐暗,竟然出现了缺口。 “天狗食日!”有人惊呼。 “是不祥之兆,恐怕要发生大事件了!” “日食?”陆文皱着眉头望着天空。 按照道理说,日食只是自然星体交替的规律,根本谈不上什么凶兆。 但这方世界本就诡异,而且阵法刚破,正是妖族大举入侵之时,在这个时候竟然出现了天狗食日的异象,恐怕不是一句简单的‘天体规律’就能说得过去的。 就在众人惊呼不过短短十几息之间,只见天空中的大日便迅速转黑,速度极为迅速,很快便只剩下一轮光圈挂在天际。而在大日周围,无数星辰显现,星河横挂天际。 “快看那些星斗!” 有人喊道。 众人纷纷探头望去,只见天空中星河竟然如同一个被打翻的银盘,无数星斗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换着位置。 如此异象让所有人脸上都挂上难以置信的神色。 诸天星河倒挂,以天地作为河流,都在那一轮大日光圈周遭流淌、 如此恐怖的天地异象之下,那妖族聚集所产生的妖气黑雾反倒是平平无奇了。 “要灭世了!”有人惊恐的喊着。 人人眼中都出现了恐怖的异象。 然而这个时候在宝梭之上骤然刮起一股狂风,将众人惊起,纷纷放眼寻找劲风中心。 然后众人便看到,王真站在宝梭二楼凭栏处,双目望着无垠星河倒挂的灭世景象,周身散发出强大的气势,这气势令所有人惊骇而又熟悉。 “灵台气息!” “王真师兄要破灵台了?!” 人们望着王真,小声一轮,都觉得不可思议,目光中充满了惊羡。 感受到这股气势,除了第九山主需要操纵宝梭不能分神之外,其他九位山主脸上都相视一笑,露出喜色。 “大异象,必生大机缘!” 他们望着如此的天地异象,不同于那些内门弟子,他们隐隐的猜测出了要发生什么。 “要回去了!”第十山主晏孤鸿望着星空,手持拂尘,右手抚髯笑着说道,只是这笑容却复杂的很。 “数十代人坚守,于我辈终于回归了。只是心中并无欢喜,反而惆怅。” “归墟、法界,何处才是故土!” 诸位山主寂寥长叹,在归墟洞天他们已经是修士的巅峰,但在那片熟悉而陌生的故土,一切都是未知。 就在此时,只见一座数千丈的高山突然拔地而起,速度极为迅速,骤然横亘在了在流光宝梭的前面。 第187章 两界融合 天空之中无尽星河如河流在汩汩流淌着,大日昏暗,诡异无比,一片末日的景象笼罩着整片世界。 在流光宝梭的二楼凭栏处,一股绝强的气势突然间歇,随后缓缓消失。 王真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睁开眼中,眼神之中有无尽光彩照射,如锋利宝剑绽放神光,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使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惜,只差一步。” “这一步想要踏出何其之难,还是我等有些强求了!” 诸位山主望着还停留在先天境界的王真,语气都有些惋惜。 “虽然未迈入灵台境界,但根基已定,三五年之际,王真必能迈入灵台境界。作为我青城山弟子,可在这方全新的大世为我青城争得一席。” 第十山主晏孤鸿抚摸着颌下的长髯,脸上带着笑意说道。 周遭几位山主都点了点头,脸上与眼神中都流露出几分轻松的神色。 他们青城山在归墟洞天的人族之中可以算得上是顶级宗门,无论是宗门底蕴还是天骄级别的弟子,都丝毫不输其他宗门世家。 但若是追究起来,他们这些宗门都是当年被放入归墟洞天之中的人,在那方更加璀璨的大世之中,即使是他们也不知道底细,毕竟相隔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久远了。 因此,哪怕是灵台山主也有些忌惮与不安,不知道那方世界中的强者与宗门能够给青城山留下一丝丝的缓冲的口气,能否让这座千年宗门继续在更宏大璀璨的世界延续下去生机。 虽然心中不安,但他们都知道,无论到了那方世界,只要宗门之中还有天骄诞生,宗门就能够兴盛。 天材地宝,宗门底蕴,强大武器,无上阵法,皆是外道罢了,宗门真正能够强盛之根基,只有宗内历代诞生的天骄弟子。唯有一代更比一代强,宗门才能够兴盛,才能够强大。 这不是他们自己的一己之见,而是千年以来所有顶级宗门所积攒下的精血骨髓之一点精华而已。 千年间,有顶级宗门没落,也有低微世家崛起,但不变的总有一条,人恒强,则宗门世家强。人恒弱,则世家与宗门都要一代代的跟着衰弱下去。 如今王真不过二十余岁便能够接近灵台境,而且能够有机缘观摩到世界回归的大异象,对于他以后的成长也有着极为重要的帮助,这些都是青城山在新的大世所立足的根基。 如此想着,诸位山主望着这流光宝梭的人,心中坚定。 为何只是一船区区先天境界的武者修士需要十位灵台境界山主连襟护送?为的便是抱住这青城山最后的一点火种,而如今危机降临,而火种却越发旺盛,这让诸位山主感觉得欣慰。 轰! 就在一船上的人还在惊魂未定时,突然听到一声震撼天地的响声在前方轰然响起,这声音就仿fs脉迸裂,有强大的力量在由内而外的锤击地表,要破开地壳。 所有人都被这道声音所震撼,寻觅着声音发来的地方。 甚至就连紧追在流光宝梭身后的雷光大鹏鸟的速度都被这道突入起来的巨响所影响,而有些减弱。 随后,在所有人惊疑的目光之中,只见一座高达数千仞的竦峙山峰突然从地面拱起,仿佛一道利刃直插云霄,笔直的横亘在了流光宝梭身前几百丈之处。 面对这只还在不断生长的巨型山峰,不过百丈的流光宝梭就好像一艘儿童的玩具,被山峰上升的气流所牵引,几乎只是下一刻便要落得船毁人亡的模样了。 就在这时,只见流光宝梭周围极淡的由无数细小符纹所勾勒的阵法突然猛地一放光芒,紧接着在宝梭之上的所有人都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朝自己推来,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有些战力不稳。 流光宝梭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之下硬生生变化了一个九十度的角度,擦着还在不断生长的山峰边缘呼啸而过,而强大的力量使得宝梭之上的光罩都几乎发生了扭曲。 等宝梭将那座山峰甩在身后的数百丈时,众人这才惊魂未定的传了口粗气,放松下来。 不少人眼中都有着恐惧的,刚才若是宝梭撞到了那艘突然钻出来的山峰上,哪怕有着阵法的保护,以刚才那么快的速度,恐怕也要落得个船毁人亡的代价。 “雷光大妖被我们甩掉了!” 突然有人指着船后一片被笼罩在黑暗中的云海兴奋地喊道。 “肯定是刚才没有躲过那座突然冒出来的山峰。” “可是为什么会突然有一座数千仞高的山峰生长出来?” 有人不解疑惑,他们知道沧海山峰是会变化的,但是这种变化通常都以千年万年计算,怎么可能会突然有一座山峰好像被人掷出去的武器一样,以如此迅速的速度窜出来。 就在这三两言对话之际,只见在目光所及之处,大地之上无数山河竟然如同翻滚汹涌的海面一样,竟然此起彼伏起来,无数山峰陡然耸立,同时也有山河易位,高山眨眼间变成深堑,而沟壑又在转瞬之中如同雨后春笋一样,生长出来一座座千刃高峰,湖泊就像荷叶上的水珠,被不断地变化的地形挤弄着。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玩弄着这片山河大地。 天空,大日只剩下一轮光圈,星河如同银沙四散飞舞;地面,山河易位,眨眼间高山化低谷,低谷变高山,世界上的一切仿佛都在变化之中。 就在这变化之中,又有无数白色的柱子突然从地表喷洒出来,喷薄出来的柱子几乎能够与那些生长出来的山岳一般高大。在喷薄出来的到达最高点时便四散而去,朝着周围的天地蔓延过去,无数高山大河都被这白色雾气所淹没。 “那是什么?” 有人有些惊恐的问到。 陆文紧紧抱着已经不知道何时钻入他怀中的徐七巧,目光看向大地上在不断奔涌白色柱体,他觉得那些白色柱子十分的熟悉,但又不敢肯定。 “那是灵气!”慕容白玉望着那些几乎与山岳奇高的白色柱子,神情浓重的说道。 “灵气!”众人惊骇的望着那几乎无穷无尽的柱体,那竟然是灵气? “那座山是不是正在远离我们?”这时有人好奇的指着远处的一座高山问道。 众多人转头望去,脸上的呆滞神色继续保持,甚至有人还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没错!竟然有一座山峰仿佛会跑一样,竟然往东方极快的跑去了。 这顿时让所有人都震撼到无言,一日之间,他们所见所闻几乎都刷新了他们以往的见闻,几乎天地都被翻覆,而他们在这天地伟力之下,如同蝼蚁一般渺小。 陆文同样脸色凝重的望着远处那座会跑的山峰,眼神微迷,他已经看出来了那不是山峰会跑,而是大地在扩张,仿佛一张揉皱的纸被伸展开。但更准确的说是,一块原本脱离了的拼图如今重新进入了需要填入的版图之中,而形状早就有些不一样的变化,则需要被挤压伸张,不过拼图大致上还是保持着原本,不会跑的更远。 这就是陆文猜测如今的归墟洞天正在回归法界的样子。 虽然山河易位,但这正是归墟洞天与传说中的法界交融的模样。 陆文猜测过很多归墟洞天回归法界这片大世界的样子,但从来没有想到竟然是以如此拼图式粗暴的方式回归法界。 而且陆文猜测,这种世界的交融,恐怕不仅仅是如此的简单,恐怕还有更深层次上的变幻与融合。比如时间与空间上的融合,又比如修炼环境的融合,甚至若往深处去想,还有修炼方式的融合。 就好像地方与地方的风俗不同,而世界与世界的诧异恐怕要比不同地方的风俗差异要更大。 “这不就是说我们要走的比以前更远,才能够去到陆家吗?”突然有人喊道。 这一下子叫所有人都反应过来。 既然世界在变大,那么去往陆家岂不是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安静!” 就在所有人都吵闹之际,第十山主的声音传来,扫过宝梭让吵闹瞬间归于平静,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置于宝梭最上层的山主们。 众人这才忽然响起,作为灵台境界的山主应该要比他们了解的更多,于是所有人都满怀着期待希翼的目光等待着。 第188章 天门妖王来袭! “什么?此方大世竟然只是一处洞天?” 所有人都惊骇的望着立在宝梭之上的诸位山主,表情惊骇,内心受到极大的震动。这方世界,纵横不知多少万里,在他们眼中,纵然是尽其一生也难以探索完毕的世界,竟然只是一处‘洞天’? 人群之中,唯有陆文与伫立在二楼还在遥望无垠星空的王真两人脸上没有流露出对于这个事情真相的诧异。 陆文望着周围,表情如同众生百态,有人诧异,有人悲伤,有人兴奋,有人无言,但更多的还是一股悲伤的气氛在悄然弥漫,挫败感在每个人眼神之中都有浮现,只是或多或少。 他们原以为自己都是青城山天骄,是整个人族的顶点,但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在这片洞天之外,还有一块更加辽阔的世界,而他们所在的归墟洞天也只那个世界的沧海一粟。 这种反差让他们这些自小便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的人有些接受不了。 宝梭之上,诸位山主望着下面诸人,对于这些弟子得知真相之后的反应他们早就有了预料。虽然真相有些残酷,但比起真到了两界融合,让他们被来自那一片大世的现实打击,还不如现在便告诉他们真相,让他们在心态上做出一些准备。 不过他们的目光也重点放在了几位脸上没有悲哀色彩的人弟子身上。 还站在二楼凭栏处仰望天空大异象的王真自然不必说,其道心之坚定,足以踏入灵台,在他们诸位山主眼中,已经将王真当做半个同境界的人对待了。 而余下诸人中,出去那个在他们眼中都有些神秘的小师叔之外,为首者便是发丝如霜如雪的慕容白玉,自从在青城大比之中遭受打击之后,慕容白玉收敛了心性,但是在诸位山主眼中,反而潜力成就更大了。 原本的慕容白玉如一把快刀,虽然锋利,却也易折。青城大比之时便可见一斑,只是自封功法被陆文打败而已,便心灰意冷。但是经过挫折,便是宝剑经过锻打,洗去铅华,锋利之余更有柔韧,其未来成就自然更高。 慕容白玉此时脸上无悲无喜,但是眼神灵动,周身气势不见,未生颓势,显然没有被这个天大的隐秘所打击到。 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位青城弟子虽然都有失神,但很快便从这个消息之中恢复过来。 诸位山主齐齐点头,青城山下一代之中总还是有些可造之才。 “呖!”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突然起来的鸟鸣响彻在流光宝梭上空,众人大惊失色连忙抬头看去,然后便发现一道巨大的黑影已经在悄然不觉之间降临在头顶上了。 赫然正是那只雷光大鹏鸟,在它的鸟鸣声之中众人能够听到无尽的愤怒。而就在众人刚刚反应之极,山主已经出手与这只巨鸟争斗起来。 灵台斗法,他们这些先天修士根本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在流光宝梭上空不断有雷光电鸣,还有剑光纷飞,时不时便有刺耳的碰撞声音传来,令人目不暇接,人人都紧张的看着。 数次,这雷光大鹏鸟还似乎攻击到了流光宝梭的阵法,令阵法突然骤明,而后复灭,同时流光宝梭也受到影,不断的左摇右晃,众人能够感受到速度明显降了不少。 这让众人心惊。 比起天地变动的大异象,在雷光大鹏鸟身后,那无边无际的妖族才是他们当前所面对的最大的危险。 若是被雷光大妖给拖住,恐怕除了几位山主能够带走一些人,他们中大半都要陨灭。 只是灵台斗法他们作为先天武者也只能看着,无法掺和进去,无力感在他们心头逐渐滋生。平日里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青城弟子,而青城山的先天修士更是几乎可以忽略除了梁国官府以及几大顶级世家、宗门之外的其他一切势力。 但是在当下,身份与境界全都一文不值,他们仿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只能将生命交给天意,任凭天意裁决,自己几乎做不到一丝一毫的改变。 流光宝梭如一叶扁舟,在雷光大鹏鸟与山主斗法之中左摇右晃,令人几乎站不稳。陆文紧紧留着意识已经有些陷入昏迷的徐七巧,怀中软糯娇躯,但陆文心思完全都在天空之中的灵台斗法,一双眼睛紧紧望着。 此时此刻哪怕陆文有着七窍玲珑心,也想不出凭借自己的力量该如何度过这片危局。 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事情了。 如今他们这些青城弟子就像是一窝蚂蚁,诸位灵台山主便是大树,为他们遮挡这外面的一切暴雨雷击,若是大树覆灭,则生长在大树之下的他们也要被倾巢覆灭。 就在这时,只听见一声剑鸣长响,回荡在天地之间。 ‘唰’的一下,只见一道剑光飞出,直奔雷光大鹏鸟。 这剑光来的太快,太凶,只是瞬间,这雷光大鹏鸟还来不及变化动作,便被击中,随后在众人眼中,迅速被落在流光宝梭的后面,被拉出千丈的距离,短时间内无法追击上来。 而那道剑光在众人眼中换做一道流光飞回到剑鞘之中。 第九山主温候,在所有青城弟子注目之下重新盘腿而坐,继续掌控流光宝梭飞行,几息过后,速度便立刻恢复到了之前速度的巅峰。 “这就是青莲十二景剑之威!”陆文眼神火热的望着盘坐的第九山主温候,心中更是羡慕。 诸位山主与那雷光大鹏鸟斗法,因为身处高空,加上雷光大鹏鸟速度太快,便是几位灵台山主一时之间也无法力退雷光大妖。虽然诸位山主都有些厉害的手段,就比如十一山主那大日真炎阵。但是这些手段都有个缺点,便是速度不快,雷光大妖已经有了准备,而且速度太快,这些强大手段根本无法施展。 因此一时之间才被这只灵台大妖给拖住速度。 但剑修不同,而青城山的剑修更是与寻常剑修有极大差别。 剑修惟精惟一,全身心血都在一柄飞剑之上,舍去阵法与法器之能,因此速度与攻击都要远超其他修士。 而青城山的剑修更是不同,在青城山内人人都会剑法,但不可称为剑修。 唯有进入剑法天人境界,并且获得了青城十二柄灵剑认主,获得青莲十二景剑修行之法的剑修,才能够被称为青城剑修。上一代青城剑修之中,唯有第九山主温候获得灵剑飞雪剑认可,可称之为青城剑修。 而青莲十二景剑,更是有别于其他剑法,无剑谱,无剑招,剑法天人之下的人甚至看到剑招都会忘记,仿佛一阵清风拂过,你只记得风来过,却不知该如何形容这只清风,更不知其来历去处。 如同这是天上仙人的剑法! 但陆文在灰色空间之中被青莲十二景剑斩过不知道多少次,对于这套剑招该如何修炼,有了几分自己的猜测。 这套剑法,恐怕需要以意去领会,而天人境界之下的剑修只有剑招,没有剑意,自然也就无从修起。毕竟意不在练习,而在于领会。 而意从何来?便是那十二柄灵剑! 剑意藏于灵剑内,只有天人之上有了自己剑意的剑修才能够获得认可,开始修行这套青莲十二景剑的剑法。 而陆文能够得出这种猜测,也是因为他在灰色空间中被斩击无数次,竟然也下意识的有了几分‘青莲十二景剑’的剑意,并且在青城大比时与王真对战中施展出来一丝,便引动了袁老那柄悬在山门的绿霞剑激发出剑罡来护主。 由此可见,灰色空间不止能够练习招数、推演功法,还能够借助灰色空间提前修炼天人境界之上的剑法。 而刚才第九山主随意一剑荡出,便将那只几位山主联手也无法压制的雷光大鹏鸟击退,便可以看出第九山主的实力,也能看出青城剑修的霸道强势之处。 就在所有人都松下一口气时,一道突然响起的声音却让所有人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雷鸣,能够牵制住青城十位灵台修士,你做的不错。” 在所有人注视之中,只见从云海之下突然浮现出一道黑影,这隐匿在云海中的黑影只是看着便有五六百丈之长,当身体逐渐从云海升腾而起时,流光宝梭之上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一条近五百多丈长,十数丈粗细的银色大蛇凭空的出现在众人眼中,这大蛇身上披着银色光泽的鳞甲,两侧竟然生出羽翼,那对金色竖瞳一扫,便叫所有被扫中的人心底一寒,等再回过神来,汗水已浸透衣衫。 “拜见吞天妖王!” 见银色大蛇出现,雷光大鹏突然兴奋的喊道,他刚才激发血脉神通才勉强拖住这流光宝梭一些速度,但自己也受了伤,尤其是那突然激发的一剑,若不是闪避的早,躲开要害,恐怕此刻已经重伤。但饶是如此,在他的背部依旧多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让他对那名青城剑修忌惮的很。 若是在无支援,他也不会再催动神通去追赶这些青城山主了。 毕竟比起叱咤妖王的赏赐,还是自己的根基更为重要。 “吞天妖王?”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望着那条背生双翼的巨蛇,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腾而起,在他们心头只有一个念头。 “又是一头天门妖王!” 不只是青城弟子,诸位山主望着突然出现的‘吞天妖王’,脸色也极为难看。 天门大妖出现,意味着别说是保全青城火种了,便是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也是不容易的! 毕竟那位叱咤妖王之强大,可是还叫人历历在目。 第189章 劫难当头 云端之上,一双金色竖瞳宛若星辰,散发着冰冷的味道如同银月,每个人被这道金色眼眸扫中的人都感觉有一束月光仿佛落在身上,随后便有一道极其寒冷的感觉从脚底板升起,蔓延到整个身躯,最后直直的渗透到内心之中。 哪怕相隔有千丈远,也无人敢和那道金色竖瞳对视,如同死亡深渊,只是看一眼便觉得遍体生寒,心生恐惧,不敢再多看一眼。 此时,流光宝梭在第九山主温候的驾驭下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但是诸位山主脸色却难看无比,因为他们发现那只却被这尊新出现的吞天妖王紧紧地吊在千丈之外,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而那双竖瞳扫过,仿佛是在看着一只玩具,眼神之中流露出几分戏谑的趣味神色。似乎是带着玩乐的心思,这尊天门妖王并未对流光宝梭下手。 就好像是看到了有趣虫豸的孩童,不想去立刻抓捕,而是想要看看这虫豸有什么有趣的举动。 巨大的压力如同十二座青城主峰重重的压在宝梭之上每一个人的心头,冷汗密布,汗水浸透背衫,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心头只有生死危机的压迫感。 “两界相融,原本只要几百里就能够进入南境陆家地界,但如今恐怕要千余里以上了。”第十山主晏孤鸿脸色肃然的说道,目光望向远处。 其他几位山主望着还在不断耸立的山岳,与变化地形的山河地形,神色也极为浓重,他们此时也不知道还要多少里才能够抵达陆家,进入梁国境内。 山河易位,他们也不知道梁国之内的情况如何了,在如此巨大的震动之下,梁国阵法是否能够保持?这也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若是梁国阵法泯灭,那么来自数个方位,虎视眈眈几千年的妖族顷刻间便能够涌入梁国,无数普通人族将沦落为口粮,哪怕是有天门修士坐镇的几大宗门,在妖族围攻之下,也难以自保。 死亡的雾霾在他们几位山主的心中也在逐渐弥漫。 “先不要轻举妄动,尽量拖住时间,为九师兄争取时间。若是危机时刻到来,我们便离舟远遁,若是运气够好总能够逃出几人。”晏孤鸿出声提醒他人,神色决绝。 其他几位山主,闻言皆点了点头,当前是非常之时,他们并不是初入江湖的稚子,深知当前绝不可优柔寡断,唯有舍命拼死,才能够于绝境之中求取一线生机。 至于与这吞天妖王对抗,他们心中都无此意。 灵台与天门境界差距,虽然不如先天到灵台那么夸张,但是也有着几乎不可逾越的鸿沟。更别说妖族因为肉体强悍,天生便要比同境界的人族要强悍许多,否则他们人族也不用一直龟缩在这阵法中了。 “前面的人族,现在停下来投降,我可以考虑留你们一条生路。”一道声音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突然响起,这声音响彻的瞬间,所有人都觉得仿佛有一条毒蛇正盘踞在自己的脖颈处,浑身炸毛,感觉到无比的危险。 吞天妖王冰冷的竖瞳望着前面流光宝梭上的十位灵台山主,他虽然是天门大妖,但并非是什么远古凶兽的真血遗脉,因此在实力上要输给那叱咤妖王一头。 而妖族之内也非铁板一块,势力之间互有攻诈,如今只是因为人族威胁过大,才选择联合起来先消灭人族。如今两界融合,未来的势力划分必然大变。因此吸纳人族修士也是增强自己的实力。 更何况,消灭了归墟人族之后,他们还将面临外面那方大世,自然是实力越强越好。 面对这位吞天妖王,诸位山主心中都谨慎无比,这位妖王在人族也是声名赫赫,素以狠厉狡诈为称。不过以他们的实力,从未跟这位吞天妖王打过交道,因此对这位妖王的实力并不了解。 而就在诸位山主思索的短暂片刻,就看到吞天妖王背后硕大双翼一展,无数风流卷动,数百丈的庞大身体瞬间加速了数成,一刹那便拉近了数百丈的距离。然后就看这吞天妖王突然睁开一张大口,化作无敌的黑洞,一股凭空的吸力突然袭来,将整个流光宝梭都包裹在内,速度陡然间便降低了两三成之多。 这突入起来的变故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等回过神来,只发现流光宝梭周围原本淡蓝色光幕的阵法,突然间明亮起来,无数道纹发亮,显然是在跟吞天妖王口中那股吸力在做角力对抗。 而在流光宝梭周遭数百丈之内,无数云朵如同汛期的河流,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那张数十丈宽的巨口蜂拥过去,竟然形成了一道小型的龙卷。 流光宝梭更是左摇右摆,如同陷入泥沼,阵法道纹明暗交加,显得摇摇欲坠,仿佛顷刻间就要被那吞天妖王吞入腹中。 “这妖族真是狡诈!”陆文脸色阴沉的望着几百丈外那张散发着无穷吸力的巨口,就如同这尊妖王的名字一样,吞天妖王,无物不吞。但陆文更认识了这妖王的狡诈,上一刻还在招揽,下一刻便立刻发动攻击。 这吞天妖王是天门大妖,但是面对青城山的这些灵台境山主都还要耍这种小诡计,拖延时间,以求全歼。 让陆文对于战斗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而种族间战斗厮杀,哪怕有着极大的把握镇杀,也要使用手段,以求十成必杀。 真正的厮杀,没有道德,更无底线,只有你死我活。 领会到这一点,陆文才深深地感受到了族群战争的残酷,而他长久以来与人族的搏杀或多或少都有着底线,但种族交战,这种底线也被突破了,只求生存,不择手段。 “非我异族,其心必异,意思便是如此吧。”生死攸关之际,陆文脑海中极速转动着,对于与妖族的态度有了更新的理解。 这不是战斗,而是战争,而战争是没有法则可言的。 就在这时,诸位山主也脸色一惊,没有料到这吞天妖王竟然出手如此迅速,让他们刚才所言的缓兵之计转眼间破灭。 “出手!” 第十山主晏孤鸿大喊一声,其他几位山主瞬间联觉出手,施展出全力,瞬间在流光宝梭之上绽放出十数道光芒,直奔几百丈之外的吞天妖王而去,他们脸上都有着拼死一搏的决绝。 若是逃不过这一劫,他们这么多人,连同这一船的青城山弟子,恐怕都要殒命于这尊吞天妖王之口。 宝梭左摇右晃,更有不少青城弟子已经瘫倒在地,天门大妖他们此生都未曾见过。 少数还能站立的几个,此时也脸色苍白。 而陆文站在众人之中,怀抱着徐七巧,此时徐七巧已经苏醒,她埋头于陆文怀中,娇躯微微颤抖,这种天门大妖与灵台修士的对战,让她不可抑制的颤抖,两只手紧紧地抓着陆文胸前的衣襟。 徐七巧抬头望去,发现陆文正在皱眉抬头,锐利的目光紧紧地望着她根本不敢直视的地方。 望着天门大妖,陆文一片巴掌大的破铜碎片出现在手中,他目光如炬,在这宝梭之上,此时只剩下这巴掌大的铜片成为他最后的仪仗。 他心中打定主意,若是到了最危急的关头,自己就把这铜片交给山主,以灵台修士的实力使用这铜片,或许能够大发神威,摆脱这吞天妖王,让他们逃出生天也说不定。 宝物虽好,但也要有命用才好。 若是丢了小命,那么有再好的宝物,也是空谈。 第190章 妖王毒雾,回天乏术 就在陆文的念头一闪而过之际,几位山主已经各自施展招数,只见数道光芒带着无匹的势头朝着那吞天妖王黑漆漆的大口打去,霞光四溢,威力绝群,然而这些攻击手段越到那张大口面前,竟然便越发的微弱。 霞光黯淡,光芒渐息,只见原本比斗牛大小的光芒竟然逐渐萎靡到了萤火大小,最后黯然消失在了那张巨口之中。 “什么?诸位山主的攻击手段竟然分毫无用?” 陆文眼神流露出骇然之色,虽然震惊却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一重境界一重天,灵台虽然强大,但也是人力,但是到了天门境界,便离开人间,一举一动如同天威,人力又如何能够犯天? 他也曾见过叱咤妖王,身躯千丈高,几乎与山岳平齐,仅凭肉身就能够摧山断江。眼前这尊吞天妖王虽然不及有着狻猊血脉的叱咤妖王,但五百多丈长,百丈宽的身躯若是横亘在大地上,也是一座小山。若是让自己去攻击,不用铜片,连那银色鳞甲都打不破。 但是数位山主的攻击如同春风拂面般被化解,还是让陆文错愕。 眼看这流光宝梭左摇右晃正在一点点的被拉扯到那张巨口之中,死亡近在咫尺,陆文握着铜片心中犹豫,铜片是王莽这种法象修士也无比珍惜的重宝,甚至不惜被追赶到归墟洞天也要保住,若是说就这么凭空的交出去,实在叫陆文不舍。 但是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这无底巨口,怀中徐七巧被强大的气势所压迫意识已经处于昏迷与清醒之间,周围青城弟子更是个个都面露惶恐神色,便是青城天骄王真,此时也脸色苍白。未成长为灵台强者的天骄,终究只是天骄,此刻他也无能为力。 只犹豫片刻,陆文脸上便闪过决绝神色,抬头看向山主,似乎要喊。 就在此时,突然一道耀眼青光闪耀,令陆文不禁闭目低头,然后便感觉到周围空气一阵紊乱,不由得抬头看去,只见有一柄飞剑自流光宝梭中飞出,只飞出瞬间三尺清风便猛然扩大至十几丈大小,剑光流转,闪烁着无尽锋芒,飞出瞬间借着那强大吸力,速度更快,眨眼间便飞跃数百丈远,直插那黑洞洞的巨口。 陆文睁大眼睛,目不转定的看着这强大的一击,只是站在原地,他都感觉到剑光锋芒已经刺痛脸庞。 然而如同之前的几道流光,当进入到那张巨口约莫百丈范围内时,这巨剑竟然也有缩小的趋势。 “这吸力绝不简单,或许是这吞天妖王的神通!果然不负吞天之名!”陆文望着已经锁水了一圈的大剑,心中暗暗猜测。比起人族有诸多术法、武器,妖族全凭肉身,虽然术法不多,却都有自己的神通,眼前这位吞天妖王的神通恐怕就是吞噬万物,无物不吞! 甚至这神通还与那不可捉摸的空间有所关联,被他吞入的东西都会被缩小。 这是真正的缩小,还是视觉上的缩小?陆文猜测不准。 但就在此时,突然一股巨大光团从吞天妖王身前七八十丈处猛然爆发,随后一股绝强的气浪,如同潮水一般跌宕开来,竟然使吸力陡然间减少,而流光宝梭趁此机会,挣脱开吸力束缚,重新恢复速度,朝着远方遁去。 “拜见吞天妖王!”雷光大妖此时已经赶了上来,他语气恭敬,背后那道剑伤还留着鲜血,染红了他的鳞甲羽毛,在伤口上还覆盖了一层冰霜,仿佛被寒冰冻住。 “你先回去养伤吧,这次的功劳给你记下了。”吞天妖王一瞥他背后的伤势说道。 “是,那属下就先告退了。”雷光大妖心中欣喜,随后一展双翅掉头朝着青城山飞去,速度极快,青城山作为千年宗门肯定还有不少宝物可以搜刮,若是赶得及时,或许还能够蹭到一杯羹。 见雷光大妖远去,吞天妖王转过头来,金色竖瞳望着流光宝梭遁去的方位。 “自爆法器?果然决绝!可惜终究难逃一死。而且,未经我的允许竟然敢毁坏我的东西,这些人族真是可恨啊。”吞天妖王的金色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残忍,在他看来包括那几位灵台修士在内,都是已经是他的战利品。 随后,只见他收起神通,双翼一展便如一阵风一般朝着远处呼啸而去,速度几乎堪比那雷光大妖施展了神通,只眨眼间便掠出千丈之外。 “山主竟然自爆了自己的武器?!”陆文站在稳定的宝梭船甲板上抬头看去,心中惊讶。 他不知道刚才那柄大剑是哪位山主出招,但想来不是凡品,恐怕已经是一把接近法宝的法器了,这种损失已经不小了。况且,自爆武器,恐怕还有其他的副作用产生,陆文心中生出钦佩之情。 此时,流光宝梭之上覆盖了一层青芒,仔细感受便觉得有锋利锐意,似乎是剑气。而速度更是较比之前快出四五成,转瞬间便能飞出数里地去。 “想来是第九山主动用了什么手段。”陆文猜测着,将手中铜片放入袖中,心下松了一口气。 他远眺过去,发现这里的山势有些熟悉,而连绵的山势在远处似乎有断绝的意向,心中稍微一思索便知道这是到了哪里。这里已经是太岳山脉边陲,兹临南境益州,正是太岳南岭。 而且这里的山脉地形变化不大,地面异动微弱,也没有山岳拔地而起,平稳的很。 “难道是梁国阵法的功效吗?”陆文心中惊喜,同时暗暗猜测,阵法最大的功效便是镇压之意,而这个能够覆盖了整个梁国边陲的阵法,似乎也有镇压地脉的作用,使两界融合引起的震动效果大为减弱! 当然这也只是陆文猜测,但结果却是好的,地形变化不大,也就意味着能够抵达益州的距离不变,南岭距离益州境内不过两三百里,距离陆家更是只有千余里而已,很快便能够抵达。到那个时候便能够安定下来了。 “这里是南岭!” “地脉变动没有影响到这里,我认得清楚,此地距离益州不远了!” “我们逃出来了。” 不只是陆文,船上的其他人也发现了这里的地形,瞬间如同给所有人打了一剂强心针,令他们欢欣鼓舞起来,眼神中有了生机与希望。 流光宝梭顶楼,晏孤鸿正盘腿打坐,脸色如同纸张,苍白无比。而他背后的长常年背着的长剑,如今只剩下一柄空空的剑鞘,鞘内长剑已经不翼而飞。 除了还在驾驭宝梭的温候,其他几位山主都极为担心的看着第十山主晏孤鸿,连声音也不敢出。 数十息后,才见晏孤鸿长长的吐出一口七八尺有余的白练,睁开眼睛望着诸位山主:“无妨,老朽已经无碍了。” 见状,几位山主这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刚才危机之时,晏孤鸿果断使出自己的飞剑并毁坏,以此中断了一下那妖族妖王的神通,使流光宝梭得以逃脱。 而他们知道飞剑对于剑修的重要性,虽然那柄飞剑还不是灵宝,没有同第十山主的元神绑定,但日夜温养,早已建立联系,而且引爆一柄法器也不是简单的事情,虽然看似无碍,但第十山主受伤不轻,而且剑道根基有损,日后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弥补重修。 也因此,其他几人才没有如同晏孤鸿这般决绝。 正当几位山主还要交谈时,突然一道声音传来,让所有山主脸色骇然。 “人族,你们的把戏玩够了吗!” 流光宝梭所有人脸色惊骇,同时的往宝梭身后看去,只见一尊巨蛇以极快的速度已经跟了上来,十几里的距离在眨眼间就被缩短了数里,众人已经能够看到那巨大的金色竖瞳中流露出满满的戏谑,心头大惊。 在所有人瞩目之中,只见这吞天妖王又张开那血盆大口,随后就看到一道绿光闪烁,随后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流光宝梭拍来,这绿光速度太快,流光宝梭也无法躲避,瞬间就被拍中,只见那绿色的是一团雾气似的,将整个流光宝梭包围住。 然而出乎人的意料,绿色雾气与宝梭上淡蓝色的阵法遭遇,竟然如同热油遇上冷水,竟开始腐蚀起阵法来了。这绿雾威力极强,只十几个呼吸间,就有少许的雾气已经侵入阵法内,一股腥臭气息弥漫在众人鼻子底下。 陆文不慎吸入一些,便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头晕脑胀,眼前竟然开始有些模糊,这让他惊骇。 “是毒!” “大家快点屏息,不要吸入了。” 陆文连忙大喊,但已经于事无补,不少人已经吸入,一些实力弱者,甚至已经倒地,这天门大妖的蛇毒太过恐怖,远超过寻常毒物千百倍。 毒气入体,陆文体内的血气本能的要去驱赶,然而让陆文惊诧的是,这毒气遇到血气竟然如同狼遇到了羊,瞬间撕咬过去,只瞬间便有不少血气被吞噬,而绿色毒气越发壮大。陆文察觉到这种情况,心中大骇,自己辛苦淬炼身体所养成的血气,竟然会被这蛇毒所吞噬,成为他滋生的养料! 陆文连忙运转虬龙劲,将体内血气全都调开,企图隔绝毒气,但是效果不大,绿色蛇毒已经壮大,甚至开始在陆文体内追赶血气,不停的吞噬,散发的毒性更是让他视线模糊,神志不清。 他看向怀中的徐七巧,果不其然,徐七巧的脸上也出现了痛苦的神色,但是陆文对此毫无解决的方法。 而且,他们只是吸入了一丝丝的毒气,抬头望去,滚滚浓厚的毒雾还在侵入阵法,如果被这些浓稠的如水雾的蛇毒侵入阵法内,他们瞬间就要死绝,除了几位灵台山主,恐怕都不能幸免。 陆文心中戚戚,生出悲凉,脸上露出苦笑,体力不支的他怀抱着徐七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隔着绿雾遥望西方,露出苦涩笑容:“师尊,恐怕徒儿这就要来寻您了。” 而此时吞天妖王的速度也并未加快,而是远远地望着被绿色毒气所包围的流光宝梭,他知道自己毒气的威力,这些毒雾只是普通毒气,对付天门修士或许用处不大,但是对付这些灵台修士则好用的很。用不几十息,只要消耗尽那操作宝梭的修士的真元,毒气入阵,这些青城修士都要死绝。 那几个人族灵台修士也将化作他的补品,为他增强实力。 第191章 刀可弯而不可折 千丈高空,氤氲绿雾纠缠一艘百丈长的巨舟,如附骨之疽摆脱不掉。绿雾似乎带有极大的腐蚀性,落在巨舟之上一层淡蓝色的光幕上,如同热油遇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双方激烈交锋,绿雾想要突破这层光幕,侵入阵内。 方才吞天妖王来袭只在刹那间,诸多山主都来不及反应,便有绿雾已经侵入阵法内,让诸多弟子都中毒。 此时第十一、十二山主已经跃身而下,去查看中毒的弟子们。 方才自爆飞剑的第十山主晏孤鸿盘腿坐在地上,轻嗅从鼻尖掠过的一丝绿雾,毒气入体,竟然在不停的吞噬血气以壮大自身,这让晏孤鸿眉头微皱,心念一动,封闭呼吸杜绝绿雾毒气的同时指挥体内一缕真气包裹住了那绿色毒气,却没想到这绿色毒气竟然连同真气都能够吞噬,这让晏孤鸿有些色变。 不过只见这缕真元被吞掉一半,这绿色毒气便停住了无法再吸收,准备掉头去吸纳血气,而且也没能吸收真元壮大自己,这才让他微微放心。 他指挥真元将那绿色毒气层层包围住,不能再吸纳血气,如同被绳索绑住的人,这缕毒气静静呆在真元之中不再动弹打,但也不惧灵台真元。 晏孤鸿抬起头来脸色慎重的说道:“这毒气能够吸收血气壮大自己,甚至能够吞噬真元,所幸这毒气无法通过吞噬真元壮大自己,无法吸纳太多。不过我等的灵气也无法将其祛除到体外。” 这话是说给已经来到甲板上查看诸多中毒弟子的两位山主所听,十一山主与十二山主闻言,美眸中都流露出谨慎神色,周围弟子已经七倒八歪,足见毒性之强,只是一缕渗透入阵法的毒气就让这些先天弟子都无法抵达。 先天弟子体内虽然有真元存在,但并不足以包裹纠缠住毒气,而毒气逃出真气纠缠,转瞬就能吞噬血气壮大,进而将体内真元也吞噬干净,实在是霸道绝伦。 “如今不好施救,先以真元护住他们心脉,等摆脱这天门妖王再为他们救治。若是......”第十一山主说着,瞥了一眼满地的弟子。 十二山主闻言,眉角一挑,她当然知道这位十一师姐的意思,若是躲不过这劫,恐怕连同他们诸位山主都要殒命在此,这毒解与不解也就都一样了,总难逃一个死字。 而站在巨舟楼顶的诸位山主,望着脸色已经有些苍白的第九山主温候。 “这天门妖王霸道绝伦,九师弟恐怕支撑不住了,我等祝他一臂之力。”一位鹤发童颜,看着慈眉善目的老者拄着一只竹杖望温候说道,这位老者是青城山第三山主。 其他人点头应道,随后只见这楼顶地面上出现了几道由密密麻麻道纹勾连成的光圈,约莫两尺大小,能够容纳一人盘坐下。数位山主盘坐在光圈内,真元涌动,要为这巨舟提供真元。 虽然这巨舟能够容纳数人提供真元,但是速度却由其中修为最高者决定。因此他们一开始并未提供真元,如今第九山主温候有些抵挡不住天门妖王的毒雾,才需要他们提供真元支撑。 “十师弟,你刚刚自爆飞剑,还是安心养伤吧。” 有人望着站在光圈内,分明也要助阵的第十山主不禁出声说道。 晏孤鸿一挥手中拂尘,挂着几分笑意道了声‘无妨’,便盘坐在圈内,手中恰起飞舟催动法诀,真元鼓动,颌下三缕长髯与宽大道袍无风自动,如飘然仙人降世,其余几位山主也别无二致。 第三山主拄着竹杖站在光圈中,回首遥望,目中似乎隔着绿幕望的极远,看到跟在宝梭身后的吞天妖王,看到被妖雾吞噬的青城山。 “噢?这是本王最喜欢的戏码。” 远远千丈之外的吞天妖王望着远处被绿雾包裹住的流光宝梭,眼眸中流露出饶有兴趣的色彩。 嗒! 竹杖落地,惊醒一片人。 “三师兄!” 诸位山主醒来,看向那只依旧立着的人影,神色错愕。他们真元已经注入宝梭之中的阵法,无法轻易脱身。 只见第三山主手中竹杖被一只苍老的手拄着,另一头坚实的抵着船岬地板,半只脚踩在光圈之外,面对诸位山主的注视,他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似坚决,又是懊悔。 见状,诸位山主顿时醒悟过来,怎能不知道第三山主此时是什么状态? “师兄,你投靠了妖族?”晏孤鸿本就苍白的脸色附上了一层冷霜。 第三山主面对着晏孤鸿以及其他山主眼神的质问,缓慢摇头,开口道:“昔年父母惨死在妖族手中,虽百年之久,但每每回想犹如发生在昨日,血亲之仇,犹未敢忘。吾幼年飘零,承蒙掌教师尊救我于生死之际,给我衣穿食吃,引我修行,青城之情,师尊之恩,老夫纵死不敢忘怀。 如今山门倾覆,我等这一船人便是青城最后的火种,若是就此覆灭,那么世间就再也没有青城山了。” 老者拄着竹杖望着几位山主缓缓说道,说道最后一句话,第三山主转过身去,面对两位摆出攻击姿势,正严阵以待望着他的十一、十二两位山主。 听完此番话,在场诸位山主都流露出迟疑的神色,十二山主蓝绮手中的原本霞光璀璨的光芒也逐渐萎靡,陷入沉思。 “可是先前二师兄就已经吩咐让诸多弟子散入梁国境内。”蓝绮瞥了一眼身旁脸若冰霜的白玦,不禁有些迟疑的问道。 闻言,老者摇头一笑:“若无我等庇护,那些弟子迟早要被梁国内的宗门世家蚕食干净。因此,今日老夫无论如何也要保住青城这仅有的根基,不能让青城山就此倾覆。” 只是话音还未落,蓝绮便听到身旁传来冷哼一声,侧头看去,只见第白玦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两把银月弯刀,冷光照耀,周身有无数道纹凭空勾连,这是阵法即将成型的模样。 “说来说去,不过还是想活命?你若是想要做妖族的狗,大可自去,只是从今往后青城山与你再无瓜葛,若是我下次见你,必杀你为人族为青城山除一祸害!”白玦横眉冷竖,厉声喝道,“只是不知道你若是下了九泉,可还有脸去见你死在妖族手中的爹娘,有脸去见掌教师尊?” “白玦师妹说的好!掌教师尊为抵御妖族,闭关三十年突破天门未果,还在临死之际将一身修为注入剑中,只为杀妖。太上长老为抵御妖族,以灵台境界强行施展青莲十三楼的无上剑术。如此两位我青城山先辈以命出招,才击退叱咤妖王。哪怕今日吾等死于此地,我青城十二灵剑流落妖族之手,但只要日后有人族修士持剑出世,杀妖护生,那我青城山便算不得亡!”第十山主晏孤鸿大声喝道,为白玦助威。 “荒唐幼稚!一时之隐忍可救一宗,你们怎如同年少稚子,连这点浅显道理都不明白?” “刀可弯而不可折,人亦如此。”白玦山主冷看着拄杖老者,持刀随手挥出,银月弯刀发出一声轻鸣。 “看来也与你们讲不通了。” 老者摇头长叹一声,只见他一步走出光圈,手中竹杖抬起随后重重落下,击打在地板上,随后强大真元波动,卷起强大气浪,朝着周围众人席卷而去。 第192章 窃宗之大贼 竹杖怦然落地,真元猛地掀起大片气浪,这气浪来的突然,猛然冲击到正盘腿坐在阵法内的诸位山主身上,只见诸位山主身上先是亮起一层由无数道纹勾勒的阵法护身,但是还没抵挡几分,就如同鸡蛋壳似的被真元冲破,数位道主措不及防之下都被气浪冲飞出去。 本就因为自爆法器而有了内伤的第十山主第一个被猛地从阵法之中掀翻出去。 只见第十山主晏孤鸿整个人在空中如同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左摇右晃,仿佛毫无重量,飘然飘飞出去缓缓落在地上,看似没有被这真元催动的气浪所伤到,但是他刚刚落地,脸色便一阵青白,左手一按胸口,一口鲜血便猛的喷了出来,溅落一地。花白的胡子被鲜血染红,神情惨然,看上去凄惨无比。 而其他山主的状态也并未好到哪里去,个个都脸色苍白,目光第三山主,满是错愕与悲痛。 定眼看去,唯一还端坐在地上的唯有第九山主温候,此时他周遭的那淡蓝光幕正在与磅礴真元角斗,他身为掌舵之人,阵法是最为稳固的,此时真元与宝梭阵法交锋。 “三师兄是铁了心要为虎作伥?”温候盘膝坐着,平淡的问道,话虽然平静,但暗藏在话语下面却潜藏着无穷冰冷的剑意杀气。 第三山主摇了摇头,只见他回望一眼,似乎隔着宝梭之外浓厚的绿雾看了什么似的,然后高声喊道:“我等愿意归降,妖王可否手下留情?” “降者,可留其一命。”吞天妖王的如蛇嘶的声音传来,传入宝梭上所有人的耳朵中,虽然不是人族语言,但所有人都能够领会其中的含义。 “如此这般顽抗,我等总是逃不过一死,青城山就此衰亡。投降妖族,留下一命,日后在这片崭新的璀璨大世寻求机缘,若是有机缘晋升天门乃至传说中更高的境界,便能重振山门。”第三山主目光扫过所有山主的脸庞,最后落在第九山主温候的脸上,“师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第三山主说的话并未遮掩,诸位山主,乃至外面的吞天妖王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这第三山主的话,吞天妖王金色竖瞳中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仿佛对这些话丝毫不以为然。妖族虽然与人族对抗,但内部之中的斗争比人族还要激烈,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能够争锋出来的大妖,都是天资卓绝的一方霸主,而想要收复这些大妖,唯一需要的就是比他们更强。 用实力让那些桀骜不驯的大妖信服,这才能够称作是妖王。 驾驭强者的方式就是比强者更强,而只想驾驭弱者的,说明自己也只是弱者,根本不配被称作妖王。 因此,这第三山主的话他并不在意,若是收复这些人族,他也自信能够用实力镇压住他们的异心。 磅礴真元如潮水一般以第三山主为中心,一波一波的朝着第九山主温候周围的阵法涌过去,那淡蓝的光幕也如同被巨石压顶的房屋,散发出不堪支撑的声音,阵法被真元冲击的一侧已经凹陷进去一大块,在极限中苦苦支撑,顷刻间就要破灭。 不远处的第十一山主与第十二山主被磅礴的真元侵袭,不住的往后退后两步,她们两人抬头望去,惊骇的望着那拄杖老者,想不到这位从未出过手的三师兄,实力竟然如此之强,仅仅只是真元冲击的余波就让她们有些支撑不住。 温候盘坐着,面不改色,目光略过已经被挤压到身前不足三尺的阵法,望向拄杖老人手中的那只竹杖。 “师兄,青城的剑未有不战而折的。” “这就是你的回答?”老人问道。 温候不语,缓缓闭目,不再看拄杖老者。 “也罢,你们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便由我来做个恶人,帮你们去过。” 话音刚落,就只见拄杖老者抬脚朝着第九山主温候走去,一脚抬起,拄杖抬起,缓缓的朝着身前虚空处刺去。只见原本就无比汹涌的真元如同山势倾轧,陡然间威力又增长了一两成,那阵法忽明忽暗闪烁,似乎已经到了极限的边缘。 随后,便发现第三山主的身形似乎都模糊了,等他抬脚在落下的瞬间,整个人竟然跨越了二三十丈的距离,来到第九山主的身前五尺,手中竹杖依旧缓缓的落下,直指第九山主温候身前的那道淡蓝光幕。 仿佛第三山主本就在这里,而这一杖本就要点向那淡蓝光幕。 这一刹那,无边磅礴的真元猛然以那只竹杖的末端一点为中心卷动起来,如同一只倒砸下来的山峰,山尖一点裹挟无穷真元,朝着淡蓝光幕点了下去。 “住手!”第十一山主白玦大喝一声,手中银月弯刀陡然化作两团锋芒流光,直指第三山主而去。 但让接下来的一幕白玦惊讶,只见双刀一入第三山主周遭一丈内,竟然如同陷入泥沼之中,被无数流转的真元所扰动,速度陡然间慢了数倍。 咔! 轻微一声细响,从温候身前传出。 竹杖轻点,只见淡蓝光幕如同脆弱的蛋壳,陡然间破裂,随后被汹涌真元眨眼间撕碎,无数道纹瞬间零落。随后这一杖余势不改,径直朝着盘坐在地上的温候的眉心处点去。 流光宝梭的护阵阵法都在这一杖之下如同无物,若是生受了这一杖,被点中眉心,哪怕是灵台修士恐怕也要落得身死下场。 铮! 刹那间,无数寒霜从温候面前突然凝结,一道淡蓝色如极地寒冰般冷冽的剑气竟然硬生生的将这只竹杖连同其无穷汹涌的真元一同凝结在了第三山主眉前三寸处。 也就是在这刹那,原本还在高速飞驰的流光宝梭速度陡然慢下了数倍,最后缓缓的在空中停住。 此时,流光宝梭下方就是一片白雪皑皑的太岳南岭,距离益州边界不过二三百里。 此时,第九山主温候睁开双眼,没有丝毫的情绪显露,他起身来,修长的身材背负长剑,与第三山主对视。 而流光宝梭之外,氤氲毒雾还在与宝梭的阵法纠缠,不时传来的‘嗤啦’声。 “飞雪灵剑,临危护主,法器与灵器一字之隔,其中差距却犹如天堑。”第三山主目光扫过他背后那柄飞雪剑时,收回竹杖而叹“这流光宝梭是我青城山镇宗法宝,但也不过是占了些飞行法器的名头,岁是顶尖法器,距离灵宝还差的很远。” 第三山主拄着竹杖,身姿微微佝偻,磅礴真元散去,带着笑容,若不是见过刚才的模样,真如同一位和蔼老者。他的目光移到第九山主脸上,与之对视,“最后这二三百里虽近,但妖王在后,无论如何也闯不过去,是咫尺天涯。师弟你们要硬闯过去,那世间将再无青城。” “师兄以为青城之本是什么?”温候垂目问道,不等第三山主回答,他似乎在自问自答道:“青城不是一氏之宗门,是为梁国护边千年的青城山,是为护卫人族安康千年来战死无数先贤的青城山。” 在他眉目低垂,喃喃着,脚下有缓缓的寒霜凝结,朝着拄杖老者逐渐蔓延过去,无穷的剑意在凝结。 “我不管这片洞天之外是片怎样的大世,也不管这片大世中有何等机缘,而我青城只是护卫梁国人族的青城。”温候睁开眼睛看向第三山主,“青城之本,非是十二灵剑,亦非山主、天门,而是护佑梁国人族之赤心。师兄口口声声为青城山,然而若无梁国人族,我青城山独存又有何用?” “依我之见,师兄你才是我青城山窃宗之大贼!” “其心,当诛!!” ‘诛’字落,寒意起,无数剑气竟于虚空自主凝结成一柄柄晶莹剔透的小剑。 第193章 狐妖现世 吞天妖王庞大的身躯横亘在千丈高空,一双残忍而冰冷的竖瞳盯着停在前方不远处的流光宝梭,流露出饶有趣味的神情。他喜欢看猎物在生死之中的挣扎,妖族、人族都是一样,面对从生存走到死亡的压力,有人爆发,有人沉寂。而在天门妖王的俯瞰下,这些都如同孩子的闹剧。 善与恶,都只是实力的点缀。而有的妖或人,总是看不透这一点,选择将未来的结论置于如今的现实之上,何其可笑,又何其有趣。哪怕他如今已经是天门妖王,也喜欢看这种低能幼稚,但又好笑的戏码。 如果时间还多,他并不介意将这场人族内讧的戏码看下去。 只是现在时间不多了,无尽天穹上大日黯淡,星辰化作星河,在绕着大日环绕,地表变化,山河易位。 磅礴的灵气柱在大地的挤压下突破地表,喷出数千丈高,灵气充盈人间。 两界融合,必有大机缘。 数不清的灵气,遗迹,洞府,法宝,古冢,都将出世,普通的宝物他看不上,但如此巨大的世界变化,或许就能能够让他修为更上一层楼的天材地宝现世。 因此,他准备出手解决这场人族内部的闹剧,防止浪费更多的时间。 吞天妖王背上两只覆盖着银色鳞甲的双翅一闪,凭空掀起一阵狂乱的飓风,紊乱的气流将周围数百丈的云层轰出两片扇形的无云区域,而吞天妖王的身形缓缓移动,朝着宝梭而去。他决定出手,但也想看看这场戏接下来会怎么演出。 如同嬉戏正酣的孩童被大人呼唤,虽然要走,但脚步总是缓慢而恋恋不舍的。 流光宝梭静静垂在天幕上,天地一页扁舟,放眼望去,除了无尽星河披挂下的银色星光与远处大地移位的声音,天地再无他物,唯有无限寂寥。 陆文抱着徐七巧倚在侧躺下的老黄马背上,他感觉到体内有股真元存在,将毒气隔绝,保住自己的性命,刚才诸位山主的话他皆听入耳中,此时几位山主也已经内讧。 内部已破,再加天门大妖在后监视,他们恐怕跑不了多远了。 生死之间,陆文反而有些释然,生死恐惧,无边寂寥,早在那灰色空间中体验过无数次了,已经习惯。 他紧紧抱着怀中柔弱无骨的身材,细花般的芳香掠过鼻尖,他不自禁的下探将下巴抵住那小巧的脑袋,淡淡花朵芳香钻入鼻中,让他略微有些沉迷。这种美好一如脑海中那片遥远但又闪烁着光芒的故土。 ‘嗯~’怀中突然传出一声轻咛,陆文底下头去,正看到两只明亮的眼睛望着自己,如同动物的眸子,清澈而明亮。 “是否恨我将你带上此船。” 那双明亮而有些迷蒙的眸子望着陆文,身体的无力感让她不能长久的抬着头,她将头倒在那宽厚的胸膛上,听着那胸膛里传来的炽热的心跳声,她脸红着吃吃一笑,这笑容绽放,又立马收敛,似乎如受惊的小兔子怕被人瞧见,撞破心事。 她趴在怀中红着脸摇摇头,气若游丝的使着力气说道:“不恨。” 闻言,陆文会心一笑,抬头仰望,恍然间发现那些刚才还在吞噬阵法的绿色毒雾已经消失,但一层冰冷压抑的感觉正逐渐袭来。陆文知道,这是天门妖王正在逐渐靠近,身体本能的觉察到了危险而发出的警惕。 只是毒雾吞噬了他身体大部分的血气,此时他连动动脑袋都觉得费力,处于任人鱼肉的状态。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寒意突然袭来,陆文摇头去看,只见在高层船舱顶部似乎飘起了雪花,四处飞舞。还有一股锐利锋芒的剑意袭来,让这锋芒剑意让陆文脸色一变,同时他这才看清,那飘飞着的似乎不是雪花,而是一柄柄由剑气凝实的小剑。 “原来是第九山主温候出手了。” 只是,陆文转头一看,只见在漆黑的天穹下,一道长约数百丈的身影已经从远处逐渐飘了过来,青莲十二剑恐怕无法越级对付这只天门大妖。 “事已至此,师弟你动不动手都已经没有区别了。”第三山主拄杖笑看着温候,浑然不惧周遭那密密麻麻的冰雪小剑,“你杀不了我,也无法改变当前的局面。师弟你天生剑心,比我等天资更加卓越,等两界彻底融合,寻求机缘,或许能够突破天门境界,乃至抵达传说中天门之上的无上境界也说不准。我等修行之人本就是向天夺命,你说青城山护佑梁国,可你不过一区区灵台,能够护佑多少,又能护佑多久。吾等要求天地大道,寻长生之法门,俗世凡人不过野草,寒来暑往一茬一茬,这本就是天道循环,何须你去护佑什么?” 拄杖老者声音低沉,循循善诱,一字一句皆重重敲在所有人的心房之上。 陆文在船岬上躺倒着听第三山主的话,咧嘴一笑,心想若无亿万人族奋力,又何来你一位灵台山主脱颖而出,俯瞰众生。 只见那话音刚落,就看到无数剑气小剑飞起,发出连绵剑鸣,‘嗖嗖’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第三山主袭去。 第三山主见状,连忙抬杖去挡,杖与小剑碰撞,激发出极大的金铁声响,声音炸裂,震动云霄,掀起了庞大的气浪席卷出去,声势着实骇人的很。但第三山主却目光凝重,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杖与小剑交锋,竟然被一点点削掉木屑,顿时心疼的不得了,他这根手杖乃是费尽心力打造的武器,潜力堪比法宝胚胎,未来有机会晋升法宝,如今被剑气消去,是在毁掉根基,怎能不让他心疼。 “师弟,你这是在自绝青城根基。青城山已经被妖雾吞没,如今就只剩下我们了。”第三山主忙乱之中大喊道。 但只见第九山主脸色一冷,随后一声清脆剑鸣,从背后发出。 飞雪剑出鞘。 刹那间,整艘流光宝梭的气温骤降,在宝梭阁楼顶层更是下起了飞雪。法宝飞剑出鞘,在空中一闪便消失不见,等在出现已经来到第三山主身前几尺,直刺面门而去。这等恐怖的速度让第三山主端的大骇,连忙举杖来挡,但只是一闪之间,却发现自己的手杖竟然被切断,那点精光已经来到眼前,惊骇之中他顾不得心疼手杖,真元鼓动全部注入手中的半截手杖朝着飞剑挡去。 叮! “师弟你踏入天人之上了?” 飞雪剑这次被挑飞出去十几丈,但第三山主模样更是狼狈,整个人退出了二三十丈远,每一步退后都在这船岬之上踏出重重一脚,也亏得这流光宝梭是顶级法器,若是普通船只,这每一脚的力道都能够毁掉一艘巨船。第三山主脸色惨白,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淡然,他望着第九山主眼神错愕,语气惊讶。 “没有。只是看过太上长老那一剑之后,我看到了那道门槛。”温候淡然道,飞雪剑在周身环绕飞行,如同宠物。他所言不虚,在见过太上长老的惊世一剑之后,他获得了启发,对自己的剑道之路看的更远了,也因此有了进步。 天人之下的剑法,都是固定的技巧,可以被学习模仿。 而一入天人,则一切他人的道路都只是可以提供借鉴的对象,剑修们最终都要走出一条自己的剑道。虽然过程不同,但是终点却是相通的,因此能够多方印证与感悟,尤其是观摩其他剑客的剑道,能够获益匪浅。 周围的其他山主都看的惊奇,但也听得云里雾里,他们虽然是灵台,但在剑道境界上都止步天人之下,无法理解温候的话。 “去!” 温候并指一点,只见飞雪剑飞出,又朝着第三山主削去。 第三山主见这一剑袭来,心中大骇,剑道境界进步的温候实力大涨,已经不是他能够随便去抵挡的人物,因此他此刻顾不得什么脸面了,一边后退躲着,一边大喊:“妖王救我!” “人族,你们的玩耍该结束了。” 一道声音传来的同时,只见流光宝梭那淡蓝色的阵法竟然如同泡沫一样瞬间破灭,千丈之上的罡风呼啸的灌入流光宝梭,猎猎作响。而飞雪剑被定在空中,如同被抽走了时间,一动不动,足足三息时间,只见飞雪剑仿佛鱼儿一样突然活了,剑身不断轻颤,仿佛要挣脱被束缚的网,温候山主脸上也露出吃力的神色,颤动越来越快,最终飞雪剑轻鸣一声,如脱缰野马,挣脱束缚,只是没有再向第三山主斩去,而是径直回到温候身边环绕。 所有人都抬头,脸色苍白的望着那尊已经游曳到了宝梭近前的吞天妖王。 只见那足有数十丈大小的头颅如同一座小山横亘在宝梭上方,两只金色竖瞳如同灯笼悬在空中,每一个被盯住的人都从心底泛起了寒意,银色的鳞甲在天空星河星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冰冷的寒意,此刻他只是单单看着,便让一众灵台境山主感觉窒息,体内真元几乎无法调动。 “这就是天门大妖?”所有山主都吞咽了一口唾液,同时心中想着太上长老究竟是如何以灵台境的修为逆斩天门大妖的。 在他们看来,这尊吞天妖王已然是他们无法直视的存在,恐怕拼进全力也无法伤其分毫。更被提那尊叱咤妖王还有这狻猊血脉,是上古大凶的后裔,实力远比这尊吞天妖王更强大。 惊讶之余,宝梭之上的而所有人也都通体生寒,吞天妖王那两只金色竖瞳就仿佛幽冥的灯笼,要来索走他们的生命。 “投降者,可活一命。不降......死!” 吞天妖王声音响起又隐没,如蛇嘶,但所有人都听得分明,人人脸色变幻。 而且吞天妖王只是望着灵台山主所说,而宝梭船岬上那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青城弟子则完全被这尊天门妖王给无视了。 “宁死不降!” 第十一山主白玦突然走出一步,直视吞天妖王,周身两把银月弯刀环绕,双手间有真元与道纹凝聚闪烁,似乎是某种极为强力的阵法。 飞雪剑也长鸣一声,寒冷剑意直指吞天妖王。 第十山主晏孤鸿也站起身来,胡须上的血液已经干涸,手持拂尘,与第九山主温候站在一起,直视吞天妖王。 而其他山主则脸上出现了几分犹豫神色,他们不肯拿生死做赌注。 “很好,你们做出了自己选择。”吞天妖王的声音带着寒意,一股带着毁灭般的气势逐渐在他头顶的独角上凝聚,“那就......是谁!” 就在众人心中绝望之际,只见吞天妖王头顶凝聚的紫色光球突然朝着不知名的虚空打去,但是紫色光球击了个空,径直打中远处一座千丈高山,只见那高山轰然炸裂,乱石穿空,整座山体被硬生生炸成无数的,无数碎石飞溅,烟尘四起,山体轰然倒塌。 等一阵风吹过,烟尘散去,只见刚才的千丈高峰,只剩下最底部二百丈不足的山脚,无数巨石碎木散落大地,掀起阵阵轰鸣。 随意一击便击碎一座千丈高的山峰,这种强大的实力让在场的山主都感到口干舌燥。 但他们更诧异,这尊天门妖王为何会突然攻击一座山峰,听他刚才的话,似乎这附近还有其他人,能够躲过天门妖王的探查,或许又是一位天门也说不定,难不成是人族天门来了?诸位山主内心又唤起喜欢,而第三山主脸上露出苍白之色。 千丈高空,两只金色竖瞳不断扫视周围,他的五百丈的躯体更是不断地收缩,最后盘踞在高空之中,巨大的蛇头俯视着周遭的一切,似乎要查探出什么端倪来。最终,金色竖瞳紧盯着几百丈外的一座山峰,警惕无比。 “咯咯,没想威名赫赫的吞天妖王竟然如此胆小,若是传出去,怕是不知道笑掉多少妖的大牙。”只见一阵女子声音传来,声音如银铃,更带着慵懒与妩媚的感觉,只是听着便感觉酥麻到了骨子里。 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不远处的山巅上缓缓走出一位身材样貌姣好的女子,只见她凌空横渡,穿着白色的华贵长裙,高贵优雅,但每一步走出都横跨数十丈远,不过几息间便来到了上百米外,眉眼含笑带着一汪秋水,笑看着吞天妖王。 “是你?!”吞天妖王望着女子,露出几分饶有兴趣的警惕。 而诸位山主心中也如坠冰窖,因为这位女子虽然是人族模样,但是再她身后却有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甩来甩去,显然又是一位狐妖,而且看着吞天妖王的模样,这尊狐妖似乎来头不小,好像又是一尊天门大妖。 第194章 天门大妖的交战 白裘女子横空走过,星光洒落,身子摇曳妩媚,眉眼间风情万种,一头青丝瞬间滑落如万千柔顺的丝绸,但千丈高的罡风也只能让发丝末端轻轻摆动,仿佛天地伟力在女子身边都被驯服。但最为醒目的还是那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女子身后轻轻的晃来晃去,让女子的妩媚平添了几分妖冶。 “青丘氏的小辈?!”吞天妖王的蛇嘶声填充这片天地,语气中裹夹了几分难以置信,“我听说过你,体内的上古大凶九尾狐的血脉纯净,叱咤那老兽的第四子要将你纳入门下做妾,希望以九尾狐血脉激发融合狻猊血脉,诞下更强大的后裔。只是被你拒绝。只听说你们举族遭遇大祸,被黄皮子追入人族阵内,还以为你已经被人族抓住当做禁脔鼎炉,没想到你如今竟然晋升天门。” “甚至还脱去本体,化为人形。”吞天妖王的眼瞳扫过白裘女子,露出几分戏谑的神色,似乎在嘲笑,“以妖修修炼人族之法门,就算晋升了天门又如何?失去了妖身的强大,而人族人身又孱弱之极,如今你能有几分天门威力?早就听说你们青丘狐族上古时期就曾专门去侍奉人族王侯,还开发出种种鼎炉神通。本妖王正好缺一房妾室为你留置。” 流光宝梭之上,诸位山主只是凝重望着,不敢出声,但心中却暗暗窃喜。这两只天门大妖似乎不合,如此一来,若是他们两尊天门妖兽争锋,或许便有了逃出生天的机会。 反倒是陆文此时已经恢复了些力气,抱着徐七巧坐直了身体,以老黄马斜躺着的身躯作为屏障,微微探出头去,神色更是复杂,眼神好奇。而当看到那为白裘妇人时,陆文眼眸中露出震惊的神色,然后连忙收回目光,修为越高的人对于外界的感受太过敏感,稍微一丝异样哪怕相隔极远都能被察觉。 陆文倚着老黄马,但心中却咚咚跳个不停,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他怎么也不想到竟然在此地竟然遇到了故人。 那位白裘女子正是当日被袁老放过一马,然后随自己前往太岳南岭的狐妖胡涂。 只是如今的胡涂哪里还有昔日那只小狐狸的虚弱模样,周身散发这无穷的威压,横空凌渡,如妖仙降世,气势无双,冠绝这片天地。 陆文躲在黄马后面偷偷露出半个脑袋,静静看着,他不敢探头太深,因此只敢露出一点只获得一些细微视野就够了。因为这妖狐与他相熟,而他身上秘密太多,以这妖女的性情恐怕要生出诸多的事端。而且此时这两尊大妖对峙,或许是青城众人逃走的机会。 听到那吞天妖王的话,白裘长裙的胡涂一双狐狸般的细长眼睛中顾盼生波,没有出现丝毫的生气模样,反而笑了起来,“我青丘氏远祖侍奉的是人族王侯,都是能够在那片大世中照耀无数大洲,声名威震古今时空,镇压一世的天骄人杰。你这只运气好得了些机缘而晋升天门的小蛇,连那只有一丝狻猊血脉的叱咤也抵不过,也敢比肩人族王侯?” 吞天妖王不语,但金色竖瞳微微凝结,头顶的一只独角逐渐有紫光凝聚,心中升腾起无边的怒火。他生来便最恨旁人论及他的血脉。妖族以血脉最重,而无血脉者哪怕境界相同,也要弱上许多,更无遗传血脉中所携带的天生传承与神通,是妖王中最弱。 “青丘氏,你在自寻死路。”吞天妖王语气冰冷,蕴含有无边的杀意,同时头顶的独角紫光凝聚,然后喷播出无尽紫色神光,蔓延出数百丈交织成网,朝着胡涂洒去,声势骇人。 吞天妖王看着自己的合击,瞳孔中露出得意神色,他虽然口中轻视妖狐,但是心中却不敢轻敌。他没有什么血脉,能够成为如今的天门妖王,除了实力之外所依仗的便是狡猾与谨慎,他不愿以肉身直接攻击,所以喷出光芒,远程攻击先试探虚实。 一旁青城山的人默默地看着听着,听到那天门妖狐竟然说在外面大世中有人族王侯名震古今,横压一世,不少人心中都惊骇的人。在这片洞天之中,妖族已经入侵人族不知道多少年了,在他们心中一直都以为妖族要比人族强大的多,同境界的妖族也的确要比人族多出肉身的优势,强大无匹,通常能够敌得过同境界人族两三名。而那只妖狐似乎在外面大世的情况很清楚,人族在大世之中似乎是显族,有至强者让妖族都臣服,甚至迎娶妖族真正的九尾狐作为妾室,这让他们惊讶。 但等不得他们细想,他们的注意力就被两只天门大妖的争斗所吸引了。 紫色光洒下,惊起一片紫色海洋,散发着无边神威,空气似乎都被蒸煮沸腾了,偶尔有紫色光芒从海洋中迸射出来击中山石,瞬间都这紫光刷成一片碎末炸裂开来。叫人知道了那紫光的威力究竟有多强,更叫人想要知道那天门狐妖该如何抵挡这恐怖的紫色海洋。 紫色光芒刚刚散发出,吞天妖王便又张开巨口,只见一团惨绿色的雾气发出,眨眼间化作一大片上百丈方圆,这绿色毒雾如同浓稠的汁水,叫众人看的心惊,这毒气不就是刚才侵蚀宝梭的毒气吗。但却要浓稠的太多了,刚才的毒气只是雾气,这团毒雾却如同汁水,甚至仿佛有了灵性,在空中不停的变幻形状,最后竟然变化成无数的小蛇。 绿色毒雾化作数不清的绿色小蛇,在一百丈方圆的毒雾中纠缠翻涌奔腾,只叫人看的头皮发麻。然后这数不清的小说落入紫光,立刻散入紫色海洋,化作绿色游鱼,席卷着天地要朝妖狐杀去。 这种手段太强了,诸位灵台山主也骇人。 他们虽然也能以真元拟出天象外物,但都是虚幻,如佛家手段,演化一尊佛陀但只是虚幻,距离真正的佛陀还差的远呢。但这天门妖王紫光却真的犹如实质,再加上天门大妖的蛇毒,堪称天门之下无人能当。 面对喷薄而来的紫绿色海洋,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见胡涂抬起洁白的手掌,一道粉红迷雾打出,粉红光芒如同桃花林掀起的花瓣雨,喷薄出去的瞬间逐渐扩大朝着那片紫色雷光喷洒过去,只见那紫绿色光芒被粉色迷雾抵住,无数绿色小蛇乘着紫色光芒朝粉色桃花张口便要,要吞噬吸尽。 但骇然一幕发生,只见那小蛇吞下粉色花瓣后,竟然被粉色花瓣破肚而出,紫色光芒也无法奈何这花瓣分毫,不过短短几息的瞬间紫光绿蛇败下阵来,被粉红花瓣冲散,破开那紫光绿蛇的合计,剩余的花瓣继续飞出,冲向吞天妖王,但还未到身前,吞天妖王头顶独角喷播出紫光,将那粉红花瓣冲散。 剩余的花瓣未能伤及吞天妖王,但他一双金色竖瞳却露出极为慎重的神色,心中更是无比的警惕,刚才已经算他发挥出七八成实力的一击了,但是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被这只青丘狐狸所破开,这让他有些不敢置信,一尊刚刚突破的天门大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接下他这尊已经成名多年的妖王的一击。 “血脉!神通?!” 吞天妖王一双金色竖瞳望着白裘女子,露出慎重的神色,但眼神深处却闪过羡慕的光芒,作为没有血脉的大妖,他对那些拥有血脉传承的妖族羡慕万分。有血脉传承,天生就比同阶妖族强大,还有威力强大的神通天赋,远超普通妖族。 “神通?”胡涂掩嘴一笑,“对付你这种小蛇何须动用我族的神通。” “你在虚张声势?”吞天妖王不信,以为胡涂是在乱他心神。 “你们这些龟缩在小洞天的妖族,不过是一群难见天日的井底之蛙,以为妖身就是最强,以为肉身庞大便是无敌。道路走错了,便是继续修行千年万年又如何。不过也怪不得你们,这片天地的规则本就残破,难以走上真正的道路,也不怪你们以为自己走的道路就是唯一的路。”白裘女子轻笑望着吞天妖王。 这话让包括吞天妖王以及青城众人在内的所有人都听得云里雾里,反倒是倚着老黄马的陆文听到这句话,反而有所触动,响起了胡涂甚至不惜被人族阵法镇压,也要以身涉险,来到太岳南岭。这狐狸不是愚蠢之人,恐怕南岭地动,露出的无边深渊有蹊跷,南岭深渊恐怕对她的修行大有益处。 “那你突然杀出是要做什么?你我往日没有冤仇,我虽奈何你不得,但你恐怕也不能动我分毫。而且追杀你一族的叱咤老兽也被青城山的袁仲秋一剑斩成重伤,你若是想要报仇最好是现在就去。”沉默半晌,吞天妖王缓缓说道,语气中没有了傲慢。实力为尊,吞天妖王再无轻视之意,反而故意说出叱咤妖王的消息。若是这青丘狐狸能够再重伤,乃至宰了那叱咤老兽,他也是喜闻乐见的。两妖也算是有几分旧怨,那老兽仗着体内有几分狻猊血脉便横行霸道,他也被折过几次面子,只是实力不够只能忍耐。 若是那老兽重伤之下被这青丘狐狸宰了,他反而要拍手称快。 “跟那狻猊一脉的事不急,今日奴家要先报了一桩往日的人情。”正说着,白裘女子目光似有意无意的望向流光宝梭上一个鬼鬼祟祟探出的小半个脑袋。 第195章 胡姑娘,好久不见 陆文发现不少除了少数几个弟子,大多数内门弟子此时都被那摇曳身姿所迷惑,神色恍惚,仿佛被鬼迷了心窍一样。 便是他自己,只是盯着那修长丰润的身姿看了几眼,也觉得满脑子里再无他物,仿佛只剩下那道身姿,甚至连求生的欲望与求道之心都要被磨灭,这吓得陆文连忙收回目光,只敢用视野的余光去观察女子。 心中更是惊悸,这只狐狸太可怕了。 狐族擅长魅惑,之前陆文领教过厉害之处,如今这头青丘狐狸实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突破天门,只是一娉一笑,举手投足之间便自然流露出种种魅惑,仿佛幻境,将人心神都拖拽进去,比以前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个时候,他正露着脑袋听两尊大妖的谈话,却突然被那一束眼光扫中,那眼神太过魅惑,几乎只是一瞬间,陆文便觉一股凉意突然从天灵盖窜出,浑身寒毛竖起,如同在灰色空间被剑光斩中一样,连忙缩回脑袋不敢再看。 等倚着老黄马回过神来,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内衫已经湿透了,这狐妖太恐怖了。 狐女发现自己了? 联系胡涂所说的话,陆文已经确定胡涂已经发现了自己,尤其是刚才对视那一瞬间,似乎还看到妖女唇角上挑,那目光神情仿佛看到了一块鲜美的猎物一样,这让陆文叫苦不迭,他本能的不愿遇到这只狐狸。 “哦?”再看那吞天妖王闻言,露出疑惑地神色,见胡涂的目光扫向那一船青城山的人,他似乎恍然然后笑起来,那声音是蛇嘶,响彻天地,仿佛无处不在,极为渗人,望着胡涂,“难怪你出手,原来是想救下这一船人族。” “你想拿出什么来交换他们的性命?”吞天妖王直截了当的说道,声音中没有紧张感,反而有种守株待兔的意味,“这些人的身体里已经中了我的蛇毒,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引爆,让他们死于当场。” “你是觉得我解不了他们的毒?”胡涂扭过头来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摇晃着盈盈一握纤细腰肢,狭长的狐狸眼中露出几分凝重,语气淡然但有一股天成妩媚的气息,仿佛与生俱来,牵动人的心神。 只是人人都知道,这朵盛开花朵的下面是最锋利的刺针,触者即死。 “嘶嘶,本王引发他们的毒气只需一个念头,只要三两息间就能让他们死亡,如此短的时间内,你又能做什么呢?”吞天妖王瞳孔露出残忍的冰冷。 寂静的夜空中,无尽星河在天空围绕只剩一轮光圈的大日旋转,形成一只硕大旋转星斗,仿佛陀螺,还有数条延绵不知道多少万里的悬臂,散发星光,从九天之上披挂下来,点亮人间。 两尊天门沐浴在星光静静对峙,远处山脉轰鸣变化,没有阵法压制,有无数强大的野兽能够主动汲取灵气,开启灵智,从兽成为妖,无数兽吼在群山中回荡。 两尊天门对峙的方圆数十里内,山岭间一片死寂,没有一只野兽敢嘶吼鸣叫,群兽蛰伏,方圆数十里的山脉仿佛死去。 没有真元的波动,但只是气势散发就令空气变得浓稠起来,仿佛这一片天地都与外界隔绝。 陆文拥有单臂两万斤的强大肉身在这种领域中都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这些天门大妖就仿佛星辰只是站在哪里就已经源源不断的散发着能量,影响着周围的一切,仿佛这片空间化成领域,自成一体。 而怀中的徐七巧更是在刚才两尊天门交手的时候就被镇晕过去,此时在这股氛围中,在昏迷中也露出难受的神色,哼哼唧唧,眉头紧蹙,仿佛正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在这种大恐怖下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声音的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片凝固的领域。 “恐怕未必。” 陆文只听见一道声音响起,同时有一股香风从身后传来,笼罩自己,这让他骇然,转头过去,突然发现在自己身后竟然立着一道亭亭玉立的人影,那一条显眼的大尾巴此时正在轻轻摇晃,俨然正是胡涂。 陆文只是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瞬,便猜出了答案。 幻术! 这狐狸本命神通便是天狐幻术,昔日几乎如野兽时就能迷惑住自己,此时晋升天门,施展神通,蒙骗住同时天门境界的妖王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粉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整艘宝梭笼罩住,陆文感觉得那粉色迷雾正在侵入自己的身体,并包裹住那团已经被山主真元所裹挟的毒气。 “什么时候?” 而远处的吞天妖王脸上闪过一丝抑制不住的惊讶,看那出现在宝梭上的胡涂,粉色迷雾已经将整艘宝梭都包裹。他发现自己对那些人族体内毒气感应已经被切断。他又看向身前百丈之外的那道身影,气息完全与真实天门无疑,他脸色难看,心中升腾起怒火,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是被胡涂给欺骗了,而且还是在眼皮子底下。 但此时已经无力回天,他手上没有了把柄。 而且看着对面化身成人形的胡涂,他有些摸不准底细,虽然怒火催使他要施展出无边手段轰杀这些人,但多年的谨慎让他没有出手,对没有底细的东西他不肯冒险。而且现在是回归大世的关键时候,他不愿受伤,希望保存最巅峰的状态去寻求机缘。 “你说这片世界的妖族走错了道路?”吞天妖王压抑着怒火问道,他发现胡涂似乎对外面那片大世更加了解。 “不是走错了道路,而是走了一条泥泞的古路。等你亲眼看到那片大世,你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天空与宝梭上的胡涂同时开口,仿佛是一体两位,诡异无比。 “很好,这船人族交给你处理了。”吞天妖王说罢,背后双翅一展化作一道清风抽身离去,不过眨眼间就消失在视野之中。 随着吞天妖王离去,所有青城弟子原本稍稍放下的心此刻又提了起来,他们都能够感受到那丝侵入身体的粉丝迷雾,但无人能够阻止。他们只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死都系在这尊刚刚出现的青丘氏天门大妖的一念之间。 随着吞天妖王远去,那尊站在空中的白裘女子如风般散去,被注视的胡涂笑道:“不用担心,昔日我流落人族,是青城老剑神救过我一命,今天奴家是将这个人情还回来。” “是太上长老?!” 这一船人面面相觑,神色震惊,但都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几位山主闻言后也微微放下心中的戒备,同时也是因为这尊新出现的天门狐妖太过神秘莫测。比起那尊吞天妖王的强横,这尊天门狐妖如同幻影般,手段叵测,叫人更加防不胜防。 就在这时,笼住宝梭的迷雾渐浓,很快就叫人伸手不见五指。 “所有人不要抵抗,我为你们祛除蛇毒。”浓雾中传来声音,这声音妩媚而慵懒叫所有人都不自主的昏昏欲睡放下戒备,而被粉色迷雾包裹,使他们像是回到了襁褓时代,被母亲的环抱包裹叫人沉醉。 但陆文此时却望着身前不远那道摇曳生花的丰满身姿,只见女子双手抱胸,丰满嫩肉被挤压的呼之欲出,眉眼间带着慵懒与妩媚,只是看一眼就叫人沉迷坠落,这是女子的气质所致,而不是有意为之,但也因此更加恐怖。 陆文目光灼灼的望着女子那勾起唇角的笑脸,尤其是想到面对着不是一位美妇人,而是一只不知道底细的天门狐狸精,再想到自己昔日对她的所作所为,便觉得今日要糟糕,于是心里越发警惕。但脸上还是勉强挤出个笑容,打着招呼。 “胡姑娘,真是好久不见。” 第196章 那片大世的秘辛 粉红迷雾笼罩,白裘女子扭动着水蛇般妖娆的腰肢朝着陆文款款走来,在距离他四五尺处停住。 人停风不住,缥缈香风朝陆文扑去,一团淡淡的桃花香甜气息笼罩住陆文。 “奴家这才离开多久,公子便又寻了新欢,真是叫人伤心啊。”胡涂望着陆文怀抱着徐七巧,狐狸似的脸庞挂满委屈,两只手放在心口上一副伤心断肠的模样,仿佛被心上人遗弃,满眼可怜。 陆文看着她,无视她的可怜模样,没有接下话茬。不愿跟这只狐狸见面,但此时真见面了,内心的踌躇反而没有。 这白狐的秉性他还算清楚,古灵精怪,最喜欢戏耍他人。而且这白狐狸恢复了实力,是天门大妖,陆文也不敢随意出言调戏,只能默然颔首,意思算是拜谢了白裘女子的解围。 “上山做了牛鼻子,你也变得与那些俗人一般了。”白裘女子看着陆文的道袍,有些不满,她修行幻术,对人心把握极精深,敏锐的发觉了陆文与印象中的那个愣头小子有了出入,如同变换了个人似的。 她收起妩媚模样,露出正色,素手轻抬,周围粉红色迷雾仿佛得到了号令朝着陆文冲去。 迷雾如同千万垂髫的灵气不由分说的便侵入陆文周边,他下意识的用力,但是一身数万斤的力道在迷雾中却丝毫挣脱不开,被迷雾缓缓包裹中,同时怀中的徐七巧也被这股力量虚托出去,两人分散。 “别抵抗,我为你们驱除体内毒气。”白裘女子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陆文缓缓停止抵抗,但心神却紧绷着,但一股温暖感觉袭来,让他不自觉的放松下来身体。 但半晌过后,两人却大眼瞪小眼,女子眸光中露出古怪而惊讶的神色。 “你不觉得困吗?”胡涂不自觉的问道。 “困?” 陆文眨眨眼,他本来有些不明白这狐狸为何诧异,听到话之后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只见原本清澈的眼睛立刻迷蒙起来,脑袋也无力的耷拉下去,仿佛困倦到了极点,嘴里还微微嘟囔着:“我好困啊。” 几息后,陆文甚至响起了微微鼾声,仿佛真的入睡了。 ‘咯吱~’ 白裘女子看到少年模样,蹭的一下心中就升腾起怒火,一口银牙作响。 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这小贼虽然气质与先前有所改善,但这可恶的模样还是未曾改变,尤其是三言两语就让她心中升起怒火,恨不得变化出真身将这小贼一口吞了算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脸色却出现了变化,恼怒褪去,露出微微惊异。 只见她走前几步,竟然伸手拍打起陆文的身体各处,发出啪啪的声音。 “小道爷卖艺不卖身,哪怕你是天门境界也别想道爷对你屈服。你再对我动手动脚,道爷我就以死明志!” 见状陆文立刻从装睡中醒来,觉察到危机,连忙大喊。 白裘女子似乎真的听了进去停住手上动作,退后两步边端详陆文边有些诧异的说道,“好古怪的修行路,肉身已经超越人族后天境界的极限,丹田却还没有开启,而且看状态好像依旧在锻体的过程。不像是人族功法,反倒像是妖族大凶为锻炼子嗣的肉体的法门。” 她抬头看向陆文,一双美眸流转不断地打量着,心中暗道:“这个人族少年若是继续修炼下去,恐怕要走上一条以人族之身抗衡上古大凶血脉的道路。” 被白裘女子盯着,陆文觉得浑身都不自在,那一双眼睛仿佛有钩子似的将自己诸多秘密正在勾引出来。但他实力太低无法抵御这种窥视,只能忍受,这让他十分不自在。 “法宝剑胎?”白裘女子发现少年身边挂着的那一把棒槌似的不起眼的无情竟然是一柄上品的剑胎,材质惊人。但她还没仔细去看,便被陆文脖颈上悬挂着的那一个不起眼的圆环给吸引了,她微微愣住,然后有些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法宝?” 她目光灼灼的望着陆文脖颈上那只露出一点的不起眼圆环,这让她惊讶无比,虽然这铜环隐藏的很好,但正是被隐藏的太好反而让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的妖力侵入铜环如同石沉大海,这才让她发现这铜环的神异之处。 她的目光从铜环上移动到陆文脸上,觉得诧异,灵宝珍惜无比,整个人族都没有多少,并且大都被诸多进入天门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持有。她刚刚晋升天门,但也没有法宝护航,而且神物自晦,这法宝隐藏的太彻底,要比普通的法宝都要强大。若不是陆文跟她实力差距过大,能够让她以妖力探查,她也无法发现,只会以为这是个普通铜环。 “这法宝是从哪里来的?” 看到胡涂已经发现这铜环的神异之处,陆文心中一叹,这都是他意料中的场景,他身上重宝太多,跟这个突破了天门境界的狐狸见面,肯定要被发现端倪。 于是将自己寻找到了她给自己的那个地址,发现是修士洞府,在里面发现了这只铜环的过程说了出来,只是关于穿越而来的王莽以及铜片这些重要信息被他隐去,避重就轻的说了七分真话三分假话。 “你竟然真的进入了那个洞府?”胡涂听闻后,语气惊诧。 “竟然?”陆文敏锐的觉察到了白裘女子语气的变化,面露狐疑的神色,他脸色立刻一黑,想清楚了来龙去脉。想来这狐狸精自己早就去过那处洞府,而且看样子连洞府都没进去,一无所获,然后就告诉了自己王莽洞府的所在。 被陆文看破,这白裘女子也不尴尬,微微感叹,“那处洞府是一位极其强大的古修士洞府,我族先祖曾经有幸进去过一次,在洞府内发现了诸多奥秘,我灵台境时曾去过一次,只是根本闯不进去,总迷失在阵法最外围的迷雾中。” 说着,她抬头一看陆文以及他脖颈上的铜环,笑着说道:“没想到你竟然进去了,而且还获得了法宝的传承。恐怕你这恐怖的肉体也是因为接受了那位古修士的传承吧。” “是。”陆文如实回答。 “那就不奇怪了,我族先祖记载那位古修士疑似传说中的法象修士,能够拥有这种功法也是正常。”胡涂笑着说道,然后盯着陆文的脸庞打量起来,有些疑惑的自语,“你这个人族长得也不算是好看,为何气运却如此好呢?” 陆文脸色一黑,喊起来,“要杀人还是要夺宝都随你便,但是别攻击别人的样貌。” 她捂嘴咯咯笑出声来,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睛眯起来,看起来十分妩媚动人,“你这小贼真是不识好歹,奴家若是想要杀你,为何还要出手救你?到是这法象修士的法宝,奴家修炼至今还从未有过自己的法宝呢,现在就摆在眼前唾手可得,还真是有些诱人呢。”胡涂话说一半停住,含笑打量着陆文。 陆文默然听着,心中反而微微松口气,若是能活下来,便是真送出去这王莽遗物反倒不亏,毕竟这法宝珍贵与神秘远不及那块铜片。 胡涂端详半天并未在陆文脸上发现异样,开口说道:“你这小贼还真是镇定,难道真舍得失去法象修士的法宝?” “舍不得。但真要是失去这法宝也不妨碍我能够走到修行路的尽头。”陆文斩钉截铁的说道。 “尽头?”胡涂眨眨眼,突然大笑起来,“你这小贼还是那般有趣。” 她笑罢继续说道:“不过奴家本也无意争抢。这法宝是法象修士传承给你,很有可能留下什么禁忌,我也不敢说能够抵挡住。现在这片洞天回归大世,两界融合会有种种大机缘出现,奴家还需要保存实力去争夺更大的机缘。” “不过你几年前就能从我的幻术神通中走出,刚才我的幻术也对你不起作用,还真是奇怪。” 陆文闻言,当然知道自己是因为灰色空间所以对胡涂的幻术能够有抵抗的能力,但这个最大的底牌他是不能暴露的,于是扯开话题,“传说上古人族圣贤大能都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异象伴随,或许我身上也有大异象伴生,只是如今还未真正显现。” 岂知胡涂闻言竟然真的点了点头,认真说道:“人族中有诸多奇异体质与异象,如同先天道体存在,只是末法时代这些体质都被压制,等回归大世之后这些特殊体质会真正散发光彩,突破限制。你或许也真的有异象潜藏,只是被天地规则压制未曾压制。我听说上古时期灵气未曾衰竭,就有人族重瞳者一双眼瞳能够堪破一切虚妄,无敌一世,成为一方王侯。” “在那片大世还有世俗王侯存在?”陆文发出疑惑。 胡涂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陆文,这让陆文立刻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了蠢话。 “你获得法象修士的传承,但对外面的大世不了解。外面那片大世是万界之祖地,其广大不知几亿亿万里,广袤无垠无边无际。但在灵气还未衰败的遥远古代,曾有人族的大能崛起,以无敌之姿镇压敌人,统治大世,还建立起永恒国度延绵无数岁月。那位建立国度的人族大能被称为人皇,还有诸多曾经追随他的人被封为人族王侯,统治一州,这些王侯所统治的每一州都不知道有多少亿万里。” 有人皇建立永恒国度,分封王侯,统治无尽大世,每一位王侯的辖地都有不知道多少亿万里。 听到这里,陆文不自觉的张大了嘴巴,双眼露出震惊的神色,他所了解的也只是归墟即将要回归一片大世,但是对于那片‘大世’究竟有多‘大’却没有概念,此时听到胡涂所说,只觉得这些都仿佛上古神话,根本无法想象。 “那片国度至今依旧存在吗?”陆文吃吃问着。 “不在了,岁月无敌,永恒国度太久远了,已经被淹没在岁月长河中,甚至没有留下来名字。不过在这永恒国度之后也有人族强者出世,纵横无数州,建立国度。但灵气衰竭的大势不可阻挡,再也没有人能够建立统治大世的国度,因此后面的国度都被称为大帝,而无人能够称为人皇。” 陆文呆呆听着,只觉得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那么强大的国度被淹没在岁月中,甚至连名字都没留存下来,简直叫人唏嘘。 “末法时代降临,灵气衰败。一切神话都被淹没在岁月中,人皇大帝已成神话,仙人无迹可寻,就连一州之地都难以跨越,。”胡涂语气惋惜着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秘闻的?”陆文好奇的问道。 “这些都记载于那位法象修士的洞府中的典籍内,被我先祖所得。”胡涂笑道。 陆文顿时哑然,脸色一黑,难怪他进入王莽洞府发现里面的洞府已经被搜刮一空,甚至洞府内门窗都被拆下拿走,想来都被这胡涂的先祖给顺走了。 “如今外面的大世灵气已经衰竭到了极点,一切修行路都被压制,甚至法象境界就已经是修行路上极其强大的存在。而在这片洞天之内灵气更加衰竭,连天门境界都难以抵达。” “你说人族建立永恒国度,人族如此辉煌,为何没有其他种族争霸?比如妖族?”陆文有些疑惑。 胡涂微微摇头,眼神竟然露出几分惘然,“妖族也曾辉煌过,但那是比人族建立永恒国度还要久远的时代,无人知道。在法象修士的记载中,那片历史已经彻底遗失,无法追忆。只知道妖族之后,人族辉煌,人族修行路逐渐成为大道,其他种族的修行路都要朝着人族的修行路靠拢。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化成人身的原因,因为这才是如今外面大世的妖修法。而归墟洞天这些妖族的修行道路早就断绝,只是他们在这长久岁月以来重新发展起来,虽然也能抵达天门,但太过粗糙,天门几乎是极限。无法大世中的妖修法相提并论。” “所以你所修行的法门也是从那片洞府搜刮的妖修法?”陆文脸色古怪的问道。 “不错。”胡涂点头。 得到胡涂的肯定回答,陆文不禁感叹王莽这位法象修士留下的遗产太过丰富了,随便遗漏出一点,就能让这青丘狐狸得到晋升天门的道路。 “不过这片洞天天地法则残破,灵气越发微弱,无法支撑我抵达天门,只有感悟到那片大世的天地法则才能让我有机会晋升天门。”胡涂感叹。 “所以你那时要我带你到太岳南岭山脉,是为了感悟外面那片大世的气息?”陆文猜测出来。几年前,南岭曾发生地动,上百里山脉被撕裂,当时陆文听闻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如今想来,应该是归墟回归的前奏。 而被撕裂的大地,蕴含有那片大世的气息,胡涂被此所吸引。 “正是如此。”胡涂微笑,然后朝着陆文微微持礼,“说来还要多谢你这小贼,不然的话我恐怕要被那只黄鼠狼给追上了。” “那只黄鼠狼也是灵台大妖?”陆文只觉得心跳加快,他想起多年前那个夜晚自己遇到黄鼠狼追赶狐狸的一幕,不禁口干舌燥。 “那只黄皮子是叱咤妖王麾下一位灵台大妖。当年我被他追赶进梁国阵内,冒死闯入陆家族地,被你这小贼所救,又得剑神庇佑,才能逃得一命。”胡涂含笑平静的说着,他看出陆文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等他开口,继续说道:“你是想问那只黄皮子吧。那只黄皮子被陆家修士捉走,关押了起来。” 陆文眼神复杂的点了点头,他从胡涂这里知道了很多消息,也为自己当年的无知而有些后怕,一想到还未修行的自己凭着一只树枝赶走一只灵台大妖,他就觉得自己真是从鬼门关附近转了一圈。 “那你为何还要企图控制我?”陆文突然想到胡涂的当时的所作所为。 胡涂眨眨眼,一副无辜的模样,“一尊失去实力的小狐狸总是希望安全能够更多,所以有些事还是完全控制在自己手里比较放心一些,你应该也能体会这种感觉吧。” 陆文哑口无言,是自己把这只狐狸想的太善良了。 就在这个时候,陆文只觉得喉头似乎有什么东西涌上来,不自觉的张开嘴,就看到一团粉红迷雾包裹着一团拳头大小的氤氲绿雾出现。 这是吞天妖王的毒! “好了,当年的因果奴家现在已经偿还了,再有下次可就需要拿东西来换了。”胡涂笑靥如花,目光在陆文身上的宝贝来回看,意味不言而喻。 与此同时她的身形逐渐透明,慢慢消失,同时周围的粉色雾气也缓缓散去、淡薄。 不多时,被包裹的粉红雾气消弭不见,白裘女子的身形也消失不见。 “你这小贼可别死的太早了,不然奴家会后悔今天没有夺取法宝的。”那软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余音被风吹散。 漩涡星河光芒重新铺撒下来,照耀一地东倒西歪的青城山弟子,徐七巧正伏在倒地的老黄马背上,呼吸均匀,脸色红润,显然已经脱离的危险。 “老贼休逃!” 就在这个时候,在流光宝梭顶部,突然迸发出一股绝强剑意,然后就看到一道无比寒冷的剑气冲霄而起,直追一道同样冲天而起黄色流光。 第197章 来人止步 冷白剑气飞出,以一化百,如雪如霜,洋洋洒洒弥漫天空,竟化作一片霜雪剑气,以极快的速度,如同一只擎天巨网朝着那道流光罩下。 这些剑气有兵刃的煞气与飞雪的寒气,两者相加竟然散发出一股极其冰冷的温度,将那片几十丈大小的空间都要定住。 “老九,你我好歹师兄弟一场,何必下如此毒手!”第三山主大喝一声。 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柄长剑,只是他知道这些飞雪剑气的厉害,不敢力敌,只奋力抵挡,同时朝着前方辟出阵阵青色剑气,希翼逃脱。 温候望着那道身影远去,脸色冷然,默然不语,但那片飞雪剑气招式更加凌厉,洋洋洒洒,一道道冷白剑气真仿佛化成了一片飞雪的领域。 “老贼休走!” 第十一山主白玦大喝一声,缭绕在身旁的两柄银月弯刀也紧随着剑气飞出,化作两只十几丈大小庞大刀刃,如山岳盖顶,轰然朝着老者砍去。 与此同时,她手中真元涌动,散发光芒,无数道纹竟在空中凭空的浮现,紧接着她挥手抛出六杆小旗,同时白玦轻喝一声,将手中以道纹凝结的光团推出,以一化六,光团没入大旗。 随着道纹映入旗内,那六杆小棋仿佛被催动,快速升空,旌旗列列作响,迎风便长,最终化作六杆十几丈的大旗,结成阵法,阵法内部滚出股股风云雷,风长云势,云结雷音,声势骇人。 望着第九、第十一山主出手如此,其他几位山主也缓过神来,手中真元涌动,散发光芒,显然也有手段使出。 被飞雪剑气笼罩住的老者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十分惶恐,他应对飞雪剑气已经十分不易,这还是占了第九山主一路催动流光宝梭的便宜。 若是等第十一山主的弯刀与大阵落下,再被其他山主手段笼罩住,到时候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想通关键,只见老者脸上露出决绝神色,似乎从怀中摸出什么丹药一口吞下去,紧接着就看到他满脸涨红,生命力滚滚散发,满头白发竟然有不少变黑,无数生机与真元充斥这老者的体内。 “开!” 老者飞扑出去,手持长剑,真元灌注剑身猛然辟出,竟然飞出一道十数丈大小的锐利剑气,一连劈碎了十数道飞雪剑气,在这领域之中斩出一丝缝隙。 这让老者大喜过望,但他却猛地吐出一口血,显然刚才的丹药也不是全然没有副作用的,面如金纸,刚才变黑的乌发重新变白。 刚刚出阵,他不敢有所耽误,周身真元涌动,挥剑劈开几道追来剑气,而那些不致命剑气却没空去管,在十一山主阵法彻底镇压下来之前逃出飞雪剑气领域。 就在他离开瞬间,六道大旗飞来要将他镇压,却因为阵法未能彻底结成,被老者又挥剑辟出一道十几丈大小的剑气,击飞一杆阵旗。 他自己则付出又吐出一大口血的代价,显然代价不轻。 逃出阵外,老者周身已经鲜血如注,飞雪剑气如同飞雪将他全身切割,他急于逃命不能顾忌非致命的剑气,此时已经变成一个血人。 但如此搏命杀出,却躲过了被阵法镇压的结果。 只见那六杆大旗轰然落下,彻底结阵,阵法内阵阵浓厚的风云雷席卷,竟然与飞雪剑气相呼应,风、云、雷、雪顿时声势猛涨几分,阵法内已经是一片灭世的景象。 老者眨眼间就飞出数百丈距离,得空回头一看,立刻被阵法内的恐怖景象所摄,心惊胆战,直呼庆幸。 有几道飞雪剑气飞斩过来,但已经无法结成领域困住老者,他提剑‘当当’辟出几剑,将飞雪剑气击散,然后化作虹光朝着西方那滚滚浓厚妖气飞去。 “那是什么丹药,竟然被他逃脱出去了!”白玦咬着银牙,两道银月弯刀飞回在身边环绕。 “那不是现世的药,能够恢复生命力,想来应该是从某处上古遗迹中获得的宝药。”第十山主晏孤鸿望着远去的流光说道。 “不过那宝药的效果太强了,药力大部分逸散了,灵台境也无法完全容纳,三师兄虽然逃走,但也已经身受重伤了。”有人说道。 “可惜,刚才我们出手太慢,让他逃走了。”有人遗憾 那边是来袭的妖族,而且还要护送一船青城弟子入梁国,刚才没有留住第三山主,他们已经不可能冒险追去了。 “三师兄虽然叛逃,但并未犯下杀孽,现在也算是略施惩处了。只是不知道山门如今情况怎么样了,我先将三师兄叛逃的消息传回山门。”第九山主温候脸色苍白,他一路以来消耗太多了。若不然刚才只是他自己就能拖住老者遁逃,哪怕老者有宝药相助也无用。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手中捻出一丝真元注入令牌,随后只见令牌绽放光芒,有复杂道纹浮现,第九山主手中道纹凝结注入玉符,最后竟化作几行字落入玉符中,然后光芒隐匿,玉符重归寂静。 第九山主收起玉符,目光看向梁国方向,“走吧。” “只是不知道那尊天门妖狐是什么样的来历?”有人问。 “能够度过此劫总是好的。”第九山主目光看向站在船岬上的陆文。 同时宝梭重新驶动,在云海留下一道痕迹,极快远去。 而就在宝梭远去不久,寂静云还上粉红色迷雾洒落,窈窕身影显化,站在云端,身穿白色皮裘,身姿婀娜,妩媚动人。 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她身后轻轻小幅度摇摆,正是胡涂,原来她刚才只是躲了起来。 “肉身强度堪比一些有上古大凶血脉幼崽,元神更能够无惧我的幻术,或许是隐藏的特殊体质?下次再见面就是在那片璀璨的大世了。”白裘女子咯咯笑起来,身形逐渐散去,如梦幻一般。 宝梭在云海间穿梭,而天地间的大变化仍在继续,甚至逐渐朝梁国这边蔓延,甚至大地突然撕裂竟然有灵气柱重霄数千丈,差点击中流光宝梭。 经此一事,诸位山主越发小心了,时刻注意天地变化引起的变动。 一路小心前行,终于到了梁国边境外十几里处,到了这里,陆文便感觉那股蛮荒的气息正在逐渐淡薄,天地间的灵气也温顺下来,仿佛有什么东西镇压天地,定住乾坤,使万物顺行。 “来人止步,报上名来!” 这时,从东方横空飞渡来几道流光,散发出强大气势,喝停住流光宝梭。 第198章 兵家修士 三道流光横亘天际,散发出强大的气势,宛若天上的一尊星辰降下,点亮夜空,震慑十方山脉。 “原来是温剑主!”豪迈爽快的笑声突然响起,那三道流光飞驰而来,落在流光宝梭前。 为首者头戴玉蛟冠,身穿蟒袍,面带几分和蔼将身上的那股不可直视的威严冲淡的几分。 而在他左右,是一名断臂刀客与一位白衣男子。 “见过武王。”温候隔空朝着那蟒袍中年人作揖。 “本王刚才察觉到西方有强大的灵气波动,便立刻赶来了,却没想到是温剑主。”武王笑道,目光扫向流光宝梭,将一切情况尽收眼底,眼底有了些波动。 “来时路上遇到只灵台境的鹏鸟,被他纠缠了几分。”温候笑着将路上遇袭的事情一笔带过。 站在船岬上的陆文望着天空中的交谈。 “青城山已经失陷妖雾之中,第九山主这是不愿再从其他势力面前示弱了,以免别人生出觊觎之心。”陆文心中猜测,但目光却不由得看向那白衣男子。 这三位灵台他都曾有过一面之缘,武王曾带领梁家小辈前往太岳,背刀客乃是恨天刀也是一位位列龙虎榜的强大灵台,昔日曾护送梁皇长女梁采薇往青城山祭天,这是皇家的人。 反而是那名白衣男子,叫陆文看着熟悉,他过目不忘,一眼就认出了这白衣男子就是昔日带队护送粮草到太岳南岭的陆风华。 只是没想到两三年未见,他已经晋升了灵台境界。 这位陆家子弟曾对自己的刀法有过指定,陆文一直记着,如今再次见面,他已经晋升灵台,不禁有几分唏嘘之意。 那边陆风华也似乎察觉到了陆文的注视,扭过头来,冲他展颜一笑,然后转过目光去。 “看来这位陆风华将军还记得自己。”陆文微微一笑。 “温剑主,我们还是先入阵再谈。”武王豪爽的声音传来,只见三位灵台在前方带路,将流光宝梭引入梁国益州境内。 但随着越发靠近益州西北边境,流光宝梭上的一众青城弟子的目光都被一处异象吸引过去。 只见在益州边境,仿佛有一股黑气冲天,在空中盘踞遮天蔽日,而这些黑气竟然渐渐化作一口巨大的黑刀,悬在青冥,散发出无边煞气,周围山脉中都一片寂静,死气沉沉,生灵都躲得远远。 而一众青城弟子只是远远看着,都觉得心神不宁,仿佛随时会被斩杀。 “煞气化凶?!”陆文望着滚滚军武煞气,眼神一亮,“是兵家来人!”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伐竹娃了,在陆家与青城山他读了不少书,长了不少见识。 诸子百家皆有各自特色,如儒家可以字杀人,将真元灵气附给文房宝具,能够使用书卷、笔墨为法宝对敌。 而兵家则更为独特,能够布阵凝练军中煞气,能够以军队为阵法,施展出种种攻伐手段,而兵家有了军中煞气更加强大,论战力几乎能够比肩攻伐最强的剑修。 只是兵家修炼艰难,不仅需要自己修炼,还要懂得带兵作战,做的指挥军队如臂指使,如此凝聚的煞气才最强。在书中有过如此记载,曾有兵家灵台修士以数十万大军凝练煞气,击败天门妖王。因此兵家修士不是寻找僻静处苦修,而是要去军队中磨炼。 陆文读过记载诸子百家的典籍,他对于儒家兴趣不大,因为儒家的一些手段虽然惊奇,如吐字化剑,以诗化形,但都是真元灵气的使用方式不同,其本质与正常修士也差不多。 反而是墨家、兵家这些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因为这些诸子百家都是借外物而强自身,这对当前实力难以快速增进的陆文有着很大的诱惑。 眼前这做军阵起码有数万兵士,而且煞气浓郁,几乎要化作一柄煞刀,这又是一位灵台境界的兵家修士。 很快,在三道流光的带领下,流光宝梭落在军阵前。 军阵大门前早有一位身穿重铠的老者等待,这老者身长近一丈,只是站在哪里便如同一座大山,难以撼动。 “温剑主,老夫需要坐镇军中无法前去迎接,还望海涵。”老者爽快笑声仿佛一阵响锣,镇的人耳朵痛。 陆文一手提着老黄马,一手夹着徐七巧就跳下流光宝梭,模样颇为引人注目,不少兵士都看向这这个彪悍的少年道长。 而落地的陆文望见那如塔山的老者心头不禁一凛,果然是兵家修士来了。 反倒是那兵家修士瞧见陆文,眼神中竟生出许多神光,面带微笑,似乎有示意之好。 这让陆文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跟这老头才是第一次想见而已。但修行路上达者为先,他还是朝着老者微微作揖。 随着流光宝梭被诸位山主收走,诸位山主在武王等诸位灵台修士的陪同下进入军阵,而陆文他们这些青城弟子则被几位军士带着前往了军阵外的村落暂歇。 陆文沿路拉着老黄马,身后跟着始终低着头的徐七巧,叫不少脸若冰霜的军士都微微侧目脸色古怪,似乎是好奇这个小道士怎么还带个丫鬟出来。 徐七巧脸色红润一直蔓延到脖子底部,整个人看起来都变成了粉色,尤其是一想到被陆文沿途怀抱了一路,以及自己竟然如同小猫咪似的在他怀里卧着,就让她恨得当场挖一个坑,自己躲进去。 沿路上,陆文也随口同这些军士搭起话来,他入过军伍,也当过伐竹童,虽然在兵士眼中身份尊贵,但没有架子,平易近人也叫兵士生出好感,不一会就同兵士打成一片,于是陆文从他们口中获得了不少当前的情报。 他们不是南境陆家管辖下的兵士,而是直属皇族,此行是由那位如塔山一般的兵家修士带军,而武王任军中监督。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身份尊贵的人也随行前来,此时他们就住在要带青城弟子前去的那处地方。 听到有尊贵的人随行前来,陆文微微思索,然后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目光看向从大雪覆盖群山的山坳中忽的闪出个小巧的村落。 这里曾是山中世代狩猎的村落,因为天地巨变,这些村子的人都走空了,成了一处暂时落脚的地方。 此时,在星辰光芒照耀下,村落中处处亮着烛火,还有阵阵不易察觉的炊烟升空,融入黑暗的天际。 而走到村口的陆文发现在村外临时搭建的马厩中竟然有着数十匹身披鳞甲的麟马,他们都是异种,若是得些机缘,就能够踏上真正的修行路,任意一匹都能够日行千里,价值千金,要比老黄马强上百十倍不止。 恐怕是真有尊贵的大人物来此了。 但老黄马却丝毫不露怯,只见它昂首挺胸的走在那些被拴起来的麟马面前,神情高傲的很,仿佛那些价值千金的麟马都不被他放在眼中。 陆文一笑,这老黄马绝对是开启灵慧了。 吃了不少袁老熬制剩下的药渣,在阵法破灭的那瞬间,没有压制,它便开启了灵慧。 这匹马现在已经不是普通凡马了,而是一只妖马。 而还没走出多远,陆文便止住步伐,盯着不远处的一尊庞然大物,眼神发亮。 第199章 小道陆文,见过二小姐 漆黑天穹,星河流动,点点星芒垂下,印照出几分山河的轮廓。 大日被遮蔽,但算起时间来看,当前还正是晌午时分,村落中传来诸多的喧嚣,不少住所都升起炊烟,显然还有很多人活动。村子也被灯笼点亮,灯火通明的好似白昼。 陆文的目光从诸多珍惜的麟马身上掠过,最终流落到一尊庞然大物的身上。 巨大的身躯,哪怕正在趴伏在地上酣睡,也足足有近一丈那么高,酣睡中的呼吸更仿佛飓风席卷,在那比人还高大的头颅前面,雪地都被剧烈的呼吸吹出一片空地,黑白分明的身躯随着鼾声微微起伏,仿佛一座活着的山岳立在村口,如同护村神兽似的。 这庞然大物身上还有玄铁铸就的庞大铠甲,四周分布着半个人高的铁刺,在星光下泛着寒光,而那庞大头颅上,有两只黑色的小耳朵,时不时微动一下,显得可爱。但一道从耳朵下面沿着眼睛一直撕裂到鼻子的伤痕使这尊巨兽平添许多煞气,令人望而生畏。 陆文望着巨兽,目光微亮,有几分思索。 除了陆文还有不少人也都注意到了那尊巨兽的存在,如果说麟马只是叫人惊羡,那么这尊巨兽就仿佛在平静湖泊中投下的一颗石子,吸引了一片惊讶的目光,还有阵阵低声的窃语传出。 “这是貉貘?听说这种凶兽生长在南境三州,生性懒惰,但被激怒后极其凶残,成年能够长到四五丈体长,数万斤的重量,平常先天境界的修士都无法力敌。” “你们看他身上的那副玄铁铠甲,还有玄铁爪具,就是先天修士被拍到也要肠穿肚烂。”有人望着巨兽宽大爪部的玄铁勾爪,吞咽着唾液艰难说道,此话一出更是叫不少人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这种巨兽太过恐怖了,纯靠肉身力量就能力敌先天修士。 “这种凶兽只有陆家能够驯服,而且还配备了如此贵重的玄铁铠甲,恐怕是有陆家的尊贵人物在村里。” “我听说这种凶兽在上古时期还是蚩尤坐骑?” 此言一出,引来不少人讥讽。 “那都是哄小孩的神话罢了,亏你还真的相信。不过若真是将这种凶兽放逐到阵外,开启灵慧,能够修炼,恐怕要比寻常的妖族恐怖不知道多少倍。” 众多青城子弟驻足议论纷纷,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生怕招惹到这种凶兽。这种凶兽要是发狂,恐怕除了王真师兄之外,其他人都难说能够稳稳的压制住它。 有人说着,目光望向脱离人群之外,抱剑看向天穹异象的王真,星光洒落他的肩头,竟仿佛神人一样。 进入益州境内之后,王真便仿佛着魔一样,只关注着天穹的变化,不为外物所动,超然于世外。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抬脚朝着那只正酣睡的凶兽走去,引动不少人关注。 “别去!” “若是吵醒了它,就糟了。” 不少人下意识的喝止,但不敢上前分毫。 而看清楚那人的身影之后,在场众人下意识的噤声了,那人正是那位神秘非常的小师叔祖,人们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听说这位小师叔祖并未突破先天,但这位小师叔祖展露出的实力却叫人心惊。 陆文风轻云淡的来到这只酣睡的貉貘身前两丈内,因为巨大的体型差距,这段不短的距离看起来就仿佛近在咫尺,那貉貘只一个扑击就能将他压倒,是极危险的距离。 不少青城弟子都下意识屏息,徐七巧攥着老黄马棕毛,不自觉的用大了力气,引得老黄马打了个响鼻,侧目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就在所有人注目时,这位小师叔祖的动作却叫他们都吓得几乎要叫出声来。 只见这位小师叔祖,竟然走上前,一只手重重在貉貘那黑漆漆的湿润鼻子上拍了几下。 “老朋友,快醒醒!” 这种举动简直比捋虎须还要叫人心惊,只是叫人看着一颗心就到了嗓子眼。 “嘤嘤嘤!!” 果不其然,当貉貘从朦胧中苏醒,发现眼前竟然有一个人敢如此拍自己的鼻子,整只竟然双腿站了起来,足有四五丈高,几乎遮蔽星光,形成阴影将陆文笼罩住。 陆文点点头,这只貉貘比几年前长得更高更大了,显然是貉貘中的异种。 貉貘仰天咆哮一声,本能的举起爪子,玄铁爪子泛着寒光,重重的朝着眼前这个打扰自己睡觉的可恶人类拍去。 这貉貘上万斤体重,叠加玄铁铠甲和攻击的力道,这一击简直要将空气都撕破,只是远远地看着都叫人觉得头皮发麻。 尤其是貉貘的一只爪子爪子几乎比一个人还大,两者形成极为剧烈的视觉差距,若是结结实实的打中,恐怕这位小师叔祖就要变成肉酱的。 人们都屏住呼吸,而慕容白玉更是不自觉的往前几步,右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叫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来的好!” 陆文望着巨大的爪子,双目暴射出炯炯神光,身体笔直如同一柄不屈的战戈,要抵挡一切来犯敌。 他的身体已经来到第二次雷音淬体的边缘,力道足有两万斤,这是远超过普通后天境界,哪怕先天境界中也罕有肉身能够匹敌者。 但先天境界能够使用真元,真正有防备的打起来,真元能够伤害到陆文肉身,还能让没有真元的陆文抓不到,所以陆文与先天修士的对战都是打个出其不意,尤其是有了铜片之后,措不及防,就能够偷袭成功。 总之,根本没有让陆文真正的发挥出肉身实力,酣畅淋漓的对战过。 而且陆文认出这貉貘就是当年曾经在陆家竹林发狂,追逐自己,差点让自己丢掉小命的那只。当日这只貉貘是被来陆大小姐的师弟,来陆家拜访的齐昌平压制住,而一别数年,今天陆文既有试试自己的实力,也存有一报当日之仇的心思。 面对貉貘挥爪攻击,陆文身体微弓,仿佛在蓄力,随后脊柱扭转,力道猛然释放,传递到两条手臂上,双手极快伸出,如同一杆刺出的大枪,绕过那玄铁爪,直接抓住那只被玄铁包裹住的巨大爪子,硬生生的将这攻击抵住了。 轰然巨响,一股劲风以一人一兽为中心猛地朝四周席卷,卷起大片沙尘。 众人连忙低头,等在抬头,便发现一人一兽竟然角力起来,看起来一时间竟不分上下。 周围的人看的傻眼,跟身穿玄铁重铠的貉貘凶兽比拼力道,这真的是人族,而不是妖族化形成为人族了吗? 眼见自己攻击竟然被自己看来不过老鼠大小的人类抵住,这激发了这貉貘的凶性,它大吼一声,另外一只爪子挥出就要朝着这人族拍来,但紧接着它便发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了,然后它惊骇的发现自己竟然浮空,这才惊慌的吼叫挣扎,但已经无济于事。 陆文大吼一声,抱住貉貘爪子,全身发力,体内滚滚奔腾的浓厚血气提供了无穷无尽的力量,最终在在周围人惊骇的眼神中,整只貉貘被陆文抱起,重重的砸向地面。 轰然巨响! 一大片尘沙弥漫,但这还不止,尘沙之中又传来数道巨物坠地的声音,尘沙顿时更浓了,而众人隔着朦胧烟尘,望着那道将貉貘当成流星锤挥舞的模糊身影,巨大的视觉冲击让他们一时竟分不清究竟谁到底才是凶兽了。 “怎么感觉,我们这位小师叔祖才是人形凶兽!” 有人吞咽着口水小声的说道,仿佛生怕惊动了场中那只人形凶兽。 周围听到的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甚至有人暗暗揣测,作为太上长老天门剑神的徒弟,怎么可能普通人,恐怕这个小师叔祖真实身份是个已经化形的妖族凶兽吧。 “住手!” 就在这时,远处一道声音传来,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位靓丽的女子手提一杆大枪从远处轰然杀至。 女子身穿着黑色皮甲劲装,傲人身姿显露无疑,五官绝艳,气质更如同一把快刀,英姿飒爽,令一众青城弟子都眼前一亮,暗道好个奇女子。 但此时女子柳眉倒竖,隔着漫天沙尘怒目望着场中已经停手的身影,身上无形煞气散发,这叫人不禁打了个寒战,想起了那柄无形之中悬在军队上空的煞气大刀。 尤其是再看女子手中拖着的一杆玄铁大枪,枪是百兵之王,寻常人不好施展,更别提一位女子了,女子略显柔弱的体型与丈二大枪放在一起,对比极其强烈,使人惊讶,而有人则猜测出这女子的身份了。 “传闻陆家二小姐拜入泰稷学宫兵家门下,想来就是眼前这位了。”有人窃窃私语。 众人点头,暗道这位小师叔祖似乎一下就惹到了一位硬茬子。 想着这个众人齐刷刷的有些侧目起来,因为这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兵家修士那个不是需要身经百战,浴血杀敌,才能将修为与煞气磨炼出来。 这位陆家二小姐成名不过一年多些,但传闻死在她手下的人已经能够饶青城山一圈了,恐怕比自己打死了苍蝇蚊子还要多,那身上浓郁的煞气便是铁证,这种杀人如麻的女子谁敢觊觎,嫌自己命太长了是吗。 反倒是听说那位拜入儒门的陆家大小姐,风姿卓绝,捭阖天下,仿佛仙人之姿,叫人神往之...... “是谁在益州挑衅我陆家,嫌命太长了吗?” 陆二小姐柳眉倒竖,手提一杆玄铁大枪,杀气四溢,宛若战神,叫人心颤。她随手挥动大枪,荡清尘沙,待烟雾散去,一道面带笑意的人影显现,却叫她自己心头一颤。 而那只貉貘刚才被摔得七晕八素,此时见陆二小姐到来,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挣扎着从地上爬扯起来一溜烟的跑到女子身边,庞大头颅不住的蹭着女子的大长腿,嘴里发着极委屈的‘嘤嘤’声,一双小眼睛望着陆文似乎还带着几分得意,仿佛是说自己有人来了,你小子完了。 然而很快,这只外表凶残的貉貘就发现不太对劲了,按照往日习惯,自己如此撒娇,主人早就该安抚自己了,怎么今天主人一动不动的。它悄咪咪的看去,却发现主人望着那个面带微笑的可恶男人竟然痴痴的愣住了。 这让它茫然的小眼神中闪过几分不解,但同时它心中隐隐的觉得哪里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小道陆文,见过二小姐。”陆文面带微笑,作揖持礼。 第200章 推衍功法 尘埃四起,两人却立着不动,仿佛周遭时空都被凝固。 在场诸人都望着对视的两人,很多青城山弟子脸上都泛起古怪,不知道为何这位陆家的杀神怎么停住了步伐,而且看着样子,仿佛两人还是相熟。 “你们忘了吗,咱们这位小师叔祖就是陆家子弟。” 突然有人出声,顿时点醒了不少人,叫人想起原来这位小师叔祖曾经还是陆家的弟子。昔日太上长老回山时,还有风闻说是从陆家带回了一位弟子。 而此时人们望着场中的两人姿态,脸上都不自觉的泛起几分奇怪的神色。 刚才还喊打喊杀的陆家杀神见了自己小师叔祖,竟然罕见的流露出几分小女子姿态,再看那一杆锋芒毕露的大枪,枪尖杵地,哪里还有半分杀气。 “难不成自家这位小师叔祖在陆家时,还曾与这位兵家女杀神有过几分纠缠?” 两人神态姿势叫在场很多人都生出无限的遐想,纷纷露出看热闹的神情,很多人抓耳挠腮,就差起哄了。 而站在老黄马身边的徐七巧,望着场中两人,在听到身边不少青城山弟子的窃窃低语,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气郁,颇有些喘不上起来,脸色苍白,一只芊芊细手紧抓着老黄马的鬃毛,引得老黄马频频回首,仿佛极其纠结模样。 这个时候,只见在村子中有不少灯火从远处亮起,朝村口这边涌了过来。 陆文刚才的动然极其暴力,显然引动了不少人的察觉,而陆家二小姐听到这只貉貘的凄惨叫声显然是先一步冲杀出来,现在其他人也紧随而至了,阵阵纷乱的脚步声已经肉耳可听。 这些脚步声打破场中寂静,惊醒两人,破碎了凝固时空。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登徒子!你以为你做了青城山的什么人物,我便不敢动手了吗?今日非要教训你不可!” “看杀!” 陆二小姐娇叱一声,柳眉倒竖,单手拖着玄铁大枪一挑,力道刚猛轰然从地面拉起一道半圆月弧形的烟尘。 随后整个人手持大枪仿佛化作一只母虎,那一条大枪如同猛虎下山扑杀的利爪,带着呼呼风啸的声音朝着陆文冲杀过去。 那刚猛无比的大枪被那看似较弱的身体舞的虎虎生风,在场众人只是感受着那大枪所携带的气势便当场色变,那力道太强,万均力量集中于一点枪尖,别说是人身,就算是精铁也能够洞穿。 “那就请二小姐赐教了。”陆文笑呵呵的说道,面对直指他脑袋的大枪冲杀过来仿佛浑然不惧。 青城山诸多弟子更是冷汗都下来了,看这位陆家杀神的威势,简直就是有生死大仇的大敌。相好?恐怕要到黄泉下面去相了。 毕竟凶兽再刚猛也不懂技法,而这位却是真正在战场上征伐,浴血厮杀过的兵家弟子,而且还是陆家二小姐,天资底蕴样样不差。最关键的,这还是一位先天修士,虽然后天境界的小师叔祖有着一身堪比妖族的强大肉身,但境界的沟壑不是肉身强大一些就可以弥补的。 陆文在大枪临身之际,身形猛然变化,仿佛化作一条滑溜的游鱼微微侧身,以毫厘之差躲过那一击直刺他脑袋的枪尖,同时左拳化刀朝着由直刺化作横扫的大枪劈去。 周遭人看的冒出冷汗,以肉身硬撼兵家煞气灌注的兵器,不能说不智,只能说找死。若是肉身稍弱,这一下就能被横扫成两截。 但是肉掌与玄铁大枪相接,只见陆文竟然安然无恙,反倒是玄铁大枪被拳头打中时,如同被狂刀劈中,竟然发出隐隐的金铁交鸣声,然后被击打出去。 枪为百兵之王,最是刚猛无双,普通后天武夫手持一杆白蜡枪汇聚全身力道于一点都能够抽穿一块大石。 更别说这还是一杆先天修士掌控的玄铁大枪,但如此猛烈的一击,竟然被一双肉拳击退,这一幕实在是梦幻,叫人觉得自己好似在做梦一样,实在是不现实。 陆二小姐枪被击退,但身形不动,挽了个枪花继续冲杀,大枪被使成了棍棒,朝着陆文挥舞过去,但棍棒上依然没有了煞气,也是纯粹的肉身力量。 而她的眸子颇为复杂的望向依旧笔直站在原地的陆文,目光不自觉的望向陆文的右手,当看到没有伤口时,目光中闪过惊异神色,自己刚才一击竟然真的被他轻描淡写的抵挡了下来? 陆文看似无碍,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整条右臂都已经酥麻,肌肉好似钢针刺穿一样。 但他也察觉到了刚才陆二小姐的一击声势虽大,但实际上枪上并没有缠绕许多真元煞气,纯是力量,否则就不是手臂酥麻如此简单了,但这依然影响了他的行动,真元煞气仿佛无数钢针刺扎他的手臂,而不管他血气如果浓厚,都无法祛除这团在手臂中极具破坏力的真元煞气,只能够极力阻挡。 陆二小姐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大枪挥舞虽然刚猛,但都尽力不触及陆文的右手,而是攻向其他部位,这让陆文招架起来轻松不少。 “二小姐比较以前又刚猛了不少。”陆文一脚踢开横扫过来的大枪,望着脸色冷淡的陆芝双,还有心情调笑 不知道是不是陆文的错觉,听到‘刚猛’二次,陆二小姐眼中似乎闪烁过几分冷光。 大枪挥舞间猛然朝着陆文右手这边抽了好几次,让陆文招架的冷汗都下来了,再无心说话,心中暗道。 “这疯婆娘又是突然发什么疯?” 反倒是场外的众人已经无暇顾及这细微的细节,而是纷纷看向还与陆芝双缠斗的陆文。 此时,村落中的人也乌泱泱涌出数十号人,不少人都锦衣华服,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凡俗之流。 他们一出现就看到,陆芝双手持一杆大枪,携带无匹气势冲杀,然后被一拳打退的场景,顿时眼中出现异彩,纷纷议论起来。 不少人惊叹这人的肉身竟然如此强大,刚才似乎没有真元浇筑,是纯以肉身力量击退陆芝双的攻势。 “好强的肉身,而且没有动用真元,只靠一双拳头就能够硬撼兵家的枪术,这又是从哪里冒出的天骄。” “看他身上的衣服,好像是青城山的人。” “青城山?难不成这就是哪位传说中先天剑心的王真?” “他不是,我曾经见过王真,恐怕又是一位青城山横空崛起的天才。” “.......” 众人议论声纷纷,而场中争斗似乎也暂时告一段落。 虽然又一次大枪被陆文一拳击退,陆芝双乘势推出战圈,手持战枪,眉头微蹙的望着陆文。 自从第一击携带真元煞气,后续攻击都只是驱动真元在体内流转增强力道,而不附加在武器上,但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完全压制右臂受限的陆文,于是果断抽身,不在缠斗。 陆二小姐看着陆文,目光凝重,“你变强了。” 他正想要说话,但又听到陆芝双继续说道:“但比我还差的远。” 陆文顿时一句话噎在了喉咙里,而陆芝双在说完这句话后,提枪离去,只留下了一个被皮甲包裹住的婀娜背影。 陆二小姐的嘲讽实力进步的比修为进境更快,是他所没想到的。 直到此时,一旁领路来的兵士才站出来,为两边的人说清身份,陆文这才发现这小小村子中来了许多家族的势力,甚至远比他所想象的更多。 除了陆家、皇族梁家的子弟之外,齐家、尤家、乃至泰稷学宫的弟子都前来了,其中甚至还有诸多都是各家的天骄,是真正的核心弟子。 而那些弟子都未被村口的动静所引动,出来的只是一些身份不算重要的人或者是拍奴仆来探查,真正被引动的天骄只有陆芝双一人。 而因为刚才的对战,方才还与陆文交谈甚欢没有隔阂的几位兵卒态度都发生了转变,恭敬了许多,陆文叹了口气,但也没有办法,强者为尊,即使是兵卒对于强者也有天然的敬畏。 于是陆文不在多言,任由两位兵卒带领到了一户幽静的小院。而徐七巧则牵着老黄马一路跟随着在身后。 “有劳几位了。”陆文左手从怀中摸出几两碎银,递给两位引路兵卒,这顿时让他们有几分惶恐,连连推辞不敢承受,但被陆文硬塞到了手中,两位兵卒也不在推辞,笑着收下银子。 “小道长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可吩咐就是,小的们便不打扰小道长了。” 陆文站在门口望着两位兵卒远去,回过头望着一路低头一言不发的徐七巧,他一路上察觉到这小妮子状态不太对。 “怎么,小丫头也有心事了?”陆文伸出左手,调笑着捏着这小丫头的下巴抬起来,仿佛一个纨绔子弟。 明亮清澈眸子出现在眼前,五官精致而清秀,粗布麻衣依旧不能掩盖她的秀气,只是一缕眉间忧色使这丫头生出几分我见犹怜的姿态,竟凭空的生出几分惹人怜爱的姿态,这叫陆文暗叫怪事,不敢再仔细去看。 被突然调戏,这小妮子一愣之后也反应过来,恼怒之下张嘴就咬,两颗虎牙在灯光下泛着寒光,只是陆文的肉身连普通凡兵都砍不透,又怎么会被咬破,而且还得他还得控制着体内血气,否则血气奔腾皮肤紧绷,怕是能把这小妮子的牙齿给崩掉。 咬了几下,徐七巧似乎也发现是徒劳,而且也发现这动作有些亲昵,脸上不禁浮出两团红晕,连忙松嘴。 “呸呸,脏死了。” 望着徐七巧模样,陆文笑了起来,然后望着徐七巧说道:“有人生在贵胄之家,有人生在贫苦之家,此是天定,非人力所能为。但身份有高下之分,人却无贵贱之别,皇帝老头有两个胳膊一个脑袋,你徐七巧也有两个胳膊一个脑袋,并不比皇帝多一个或者少一个......” 话说一半,陆文就突然发现一只小手盖住了自己的嘴,两只明亮的眸子带着几分焦急,她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巷道中并无人,然后小声对陆文说:“快别说了你。” 陆文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徐七巧拉着进了门,然后又见她拉着老黄马进门,拉上门栓之后,才算是松了口气似的,然后露出两颗虎牙对陆文威胁道:“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了,这要是叫别人听到怎么办!” 陆文看了看明显心情转好的徐七巧,再看她紧张模样,不禁笑了起来,然后抬脚朝着房屋内走去。 这里的房屋是被打扫收拾过的,院落里有三间房子,都点着灯笼,房间中也收拾整洁,有被褥,炉火等,都是新的,显然是刚刚置办的。 陆文回头一看,只见徐七巧正忙手忙脚从老黄马身上的许多东西卸下来,此时她抓住那根几百斤重的剑胎,一张俏脸都憋红了,才摇摇晃晃的拖出来。她修炼陆文给的观沧水功法有一段时间了,也已经初见成效,至少这几百斤的剑胎已经能够勉强的举动。 陆文没有上前帮忙,一来这小妮子要强肯定不要人去帮,二来这也算是一种修行,于是他也就乐的看一场美人卸货了。 半晌之后,小丫头卸完老黄马身上的物件,已经累的香汗淋漓,束好的头发都散落开来,周身气血蒸腾着,一股植物的清香在小院中扩散。 “在这修整几日,你就随补给军伍去益州州府思源城找你爹吧吧。这里是前线,不适合你待着。”陆文倚着门户笑道。 徐七巧在几个月前就有意识的陆续开始将落霞纸坊的资产朝着梁国境内转移,她爹徐老汉也早就随队到了益州州府思源城,那有落霞纸坊的一处分坊。 而陆文话音刚落,就看到徐七巧身体一僵,似乎滞在了原地,过了好半晌才传来个似乎是生硬挤出来的音节:“好。”然后又继续给老黄马添加着草料。 这之后,她蓬头散发的朝着右侧的一间房间走去,看不清脸庞。 “小妮子,又干什么去?”陆文问道。 “累了,休息。”语气冷淡的很,那门户吱呀一声被关上了,院落里只剩下陆文一个人 他看着那紧闭的门,摇头笑笑,说来也是,这一路经历生死间的大恐怖,甚至还中了天门妖王的毒,寻常女子没有昏倒过去一睡不醒就已经算好了。 陆文起身,将那堆物什搬到屋中。 而在侧房中,徐七巧坐在床沿垂着头,头发披散着落在胸前背后,双手紧紧的抓着衣裙,仔细去看,双肩竟微微颤抖,过了许久,有颗豆大的水滴从下颌滴落,啪嗒的一声打在苍白的指节上。 她小声的嘟囔着:“傻瓜才会陪你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 最后她逐渐没了声响,仔细看,竟是坐着睡了。 这时,一道人影推门而入,陆文望着坐着睡着的徐七巧,无奈笑了,他缓步上前,左手伸出将女子放平在床上盖上被褥,在给她掖好被角时似无意的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擦去,然后转身缓步走出房间。 他刚刚关好门户,转过过去,却发现在院中竟不知何时,站着一道人影,将他吓了一跳。 “有些人表面是青城山道士,背地里却到处拈花惹草,真是登徒子本性不改。” 只见陆二小姐抱拳站在院中,用鄙夷的眼神望着陆文。 陆文眨眨眼,突然展颜一笑,只见他躬身施礼,使用官方雅音一本正经的说道:“小道陆文见过陆二小姐,不知陆二小姐大驾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礼数周到,姿态从容,可以说是谦谦君子了。 陆二小姐望着陆文这副蹬鼻子上脸的贱兮兮模样,心中便突然有种想要再暴打他一顿的冲动,但很快她压制住心中怒火,然后似乎换了副模样:“男女授受不亲,小女子这就告退。”说完,陆二小姐甚至还折身做了万福,随后转身就走。 “仙子且慢!在下还有要事请仙子一议。”陆文知道玩脱了,连忙阻止。 屋内,棋差一招的陆文悻悻的为陆芝双沏上一杯茶水,然后隔着桌子坐在陆芝双对面,此时他才有机会来观察眼前的女子。 几年时光,又经过军阵磨炼,陆芝双已经褪去当年那副轻侠似的稚气,转而仿佛真如一尊将军,只是坐在那里便仿佛一尊山岳落下,有着不动如山般的稳重。但在这稳重之下,却是千钧一发,随时便有风火燃起,席卷山林,这从刚才陆芝双与他的对战便可见一斑了。 不止是气质,陆芝双身材也彻底长开,皮甲下身材越发婀娜,尤其是高耸挺拔的山岭一下子就吸引了喜欢登山运动的陆文。 “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陆芝双端着茶水,轻描淡写的说道。 陆文在这平淡的语气下听出汹涌森然的杀机,连忙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语,乖巧的很。 “将手伸出来吧。”陆芝双放下茶杯。 陆文撸起袖子,露出一直隐藏在宽大道袍下的右手,只见在手上密密麻麻分布这一些黑色的丝线,这些丝线纵横交错的连接起来,宛若一张漆黑的蛛网将他手臂包裹住。 陆芝双看到这手臂上渗人的黑色蛛网,再看向陆文那笑嘻嘻的脸,她也心中也惊诧了,煞气入体,如果没有真元祛除,会有如千百柄利刃切割,腐蚀肉身,这也是她不愿耽搁太久,便亲自来寻找陆文的原因。 但是陆文却能忍住痛苦,而神色自如的忍耐,叫她也惊愕,毕竟这不是普通的痛楚。 她脸色微微一沉,手中真元涌动,两根手指搭在了陆文手腕上,随后就看到那密密麻麻的蛛网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吸走了,从手肘部逐渐收缩。 陆文也感觉到那股钢针锥骨的痛楚也渐渐消散,并随着最后一根黑色丝线消失在陆二小姐手下后,那锥骨痛楚彻底消弭。 “多谢二小姐,二小姐仙人手段,圣贤心肠,真是活菩萨降世。”陆文恭维道。 “再多废话,就拔了你的舌头。”陆芝双冷淡道,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二小姐,小道有一事不解。”陆文起身。 “何事?”陆芝双定住身子,但并未回头,只有声音回荡在房间内。 “为什么众家子弟都汇聚在这益州边境,或者说是太岳山脉边缘?” “你个登徒子不是过目不忘吗?自己琢磨去吧。” 陆芝双临走出门,脚步微顿,又停住了,“未来这里会有大机缘,真正的大机缘!” 说罢她走到院落中,身形逐渐模糊,消失不见。 陆文走出几步,倚着门框目光盯着紧紧关着的院落大门看了半天,突然笑起来说道:“这门分明只是个摆设嘛。” 随后陆文抬头看向漆黑天幕下的西方,目光深邃,仿佛看到了滚滚妖雾吞噬青城山,喃喃自语着:“抵御妖族就像是这道门,看似有用,实则只是个摆设。” “如果目的不是妖族,又是什么?”然后他又抬头看向天穹中至今还未恢复的日食与不断旋转的星河大气象,咧嘴一笑:“如此恐怖的阵法,只是抵御妖族几个天门妖王有些太过大材小用了!” 陆文看着天象半晌,最后将脑袋抽了回去,笑着自语着:“管这么多作甚,迟早会知道的,不如先睡一觉。” 这个时间经历虽多,但其实短暂,不过十几天而已。而今天正是陆文又能进入灰色空间之日。 不管外界有怎样的大变化,只要自身强大如同山岳,便不惧滔天巨浪。 虬龙劲是他当前最重要的功法,也是他实力的来源,他需要借助灰色空间将虬龙劲推衍至极致,极尽升华,在后天境界就开启365处窍穴,打下无比浑厚的根基。 他躺在床上,呼吸平稳,身体逐渐入定,最终意识陷入黑暗。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上下四方皆是灰色混沌气象的世界出现在他的眼前。 “又来了!” 这片空间,无上无下,灰色朦胧,能够叫人重新推衍未来,就好像未开辟的混沌,有着无限的可能性可塑性,与说是灰色空间,不如叫做混沌世界更为贴合些。 “我要尽快推衍虬龙劲,升华出这部功法最大的潜力!” 陆文在灰色空间盘腿坐下,调动起虬龙劲,滚滚气血在他的体内调动,竟发出江河咆哮的声音,仿佛他体内真的有一条奔腾不息的大江。 第201章 两族对峙 混沌空间之中,陆文静静盘坐,脸色如常,眉间微蹙,似乎在思索什么及重要的事情,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忘我的气息,在这寂静的茫茫混沌仿佛便是唯一生灵,要开坯出一片新的天地。 而最令人惊骇的不止于此,只见在陆文周围,一尊长有千余丈的虬龙将他围住,无比巨大的虬龙首昂立着,两只金色瞳孔注视着陆文,仿佛用精铁般浇筑的龙躯为他丈量出一方道场,为他护法。 在这混沌中时间也如虚无,茫茫渺渺不计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文睁开眸子,虽然脸色红润,身上气血滚滚蒸腾,但他目光中投射出几分疲倦。 这一夜,他为了推演虬龙劲,不知道走了多少次岔路,在这混沌世界中‘重生’了没有一千,也有几百次了,几百次的生死之间让陆文的心神无比疲倦,但他不愿浪费进入这片混沌世界的宝贵时间。除非他能够自如的进入这方空间时,他才有真正的心思去做些其他事情,来探索这片世界的奥妙,而当前他只想尽快将虬龙劲推衍至极限,为自己打下浑厚根基。 随着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越多,陆文便本能的将从前那种尽快突破到先天境界的想法给抛掉了。他在后天境界就能够比肩普通先天,这种战力足以傲人,若是晋升先天恐怕能够横扫一片,做到先天境界无敌的地步。 但当陆文知道这世界不过是残破的小洞天,而外面更有无边辽阔世界时,他便有了顾虑。而当昨日与胡涂相遇,听到胡涂需要沾染外面那片大世的气息才能够晋升天门境界时,陆文便转变了想法。 这片世界很大,若论面积恐怕比前世那颗蔚蓝色星球还要广阔。 但和胡涂口中所说的外面无边世界相比,渺小如同沧海一粟。 在这本就残破的小洞天中横扫先天算不上什么傲人的,能够在外面那片大世中做到同境界无敌才算是有了自傲的资本。 也因此,陆文要决定在后天境界就要借助混沌世界的神秘之处,将虬龙劲这门本就九死一生才能入门的功法彻底推衍至完美无瑕。陆文不知道在后天境界便洞开365处大周天窍穴代表着什么,他只想做到自己能够做到的一切,不留下一丝的遗憾。 一夜推衍,‘复活’几百上千次,陆文将虬龙劲的窍穴推衍出十多处,达到342处,距离365处大周天只剩二十三处,而此时虬龙劲的复杂性也达到了一种极致。如果说原本的虬龙劲是九死一生,那如今谁要是想要修行由陆文重新推衍出的虬龙劲,只怕百死也未必功成,是真正的必死功法。 饶是陆文望着那比原本复杂了数倍的功法运行路线,也不由得心惊。 虽然一夜拓展十多处窍穴看起来惊人,但他是借助混沌世界的神异,强行将虬龙劲进行拓展,运行还太过粗糙,等到真正推衍到极限,他还需要回过头来细细打磨,所以当前的拓展窍穴还只是第一步。毕竟未来他是要在真实的世界来修炼这门功法,稍有不慎就有殒命的风险,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一念至此,陆文抬起头来,抬头看向周围那仿佛有生命的正在蠕动的漆黑高墙,露出几分笑意。 这尊虬龙应当是从王莽留下的那副虬龙图中拓印出的生灵,在这放混沌世界便仿佛真的是一尊神话中的虬龙,而且这尊虬龙如同拓印袁老的绿霞剑意那样,可以随他心意进行收发,让他有了控制这尊虬龙的能力。否则这尊虬龙若是对他有敌意,那他进入这片世界别说修炼,怕是要被这尊虬龙轰杀无数次。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陆文实力太差,他只能模糊的指挥这尊虬龙的行动,而无法真正的控制,自然也就无法让这尊虬龙展现出上古神话中那种种恐怖的神通。 但仅仅如此也让陆文获益非凡,虬龙劲本就是王莽观想那副虬龙图而创立的功法,近乎妖修法。但再强大的观想法,也不能真正有一尊虬龙出现在眼前让自己观想,来的更好。 似乎察觉陆文苏醒,围绕陆文一圈的高墙开始快速移动,最后虬龙展开身躯,冲向星河,飞出上万丈之后才发出宏大龙吟,震动星河。 而哪怕延绵万丈远,陆文依旧被这龙吟所影响,体内虬龙劲被引动,继而暴乱,最后气血逆流,陆文化作一挂星华消失原地。 星华再现,凝聚出陆文的身躯。 他苦笑不得,相隔万丈远却被虬龙一声龙吟咆哮引动的体内血气暴乱而亡,这是何等的恐怖的伟力。 他不知道这虬龙是怎样的境界,在陆文眼中,这似乎已经不是什么境界能够形容的了,只有神话中的‘仙’似乎才能够与这样的神话造物相媲美。 不过这虬龙的确对陆文起到了极大的助力,他观摩这种神话生物身上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妙,一举一动,甚至是一块鳞片,都蕴含有极其深奥的玄妙之处,稍微深处思索钻研就让他头晕目眩,甚至都无法仿照这尊虬龙的姿态自创出一式半招的技法。 对于虬龙的参悟只能够用在虬龙劲这条王莽已经开辟出的道路上前进,这也时让他能够在一夜之间拓展十数窍穴的原因所在。 陆文神魂在混沌世界被锻造的无比强大,使得对时间无比敏感,哪怕没有刻意计算,也知道了现在快要推出混沌空间了。 他站起身来,身姿傲然,气血比初进混沌空间时要强劲不知道多少,他望着一挂星河,心底突然一念动,这片天地旋即作出反应。 一点青芒自青冥斩落,轻飘飘的好似落叶,甚至能都被陆文肉眼所察觉。 然而就在那点青芒还在他视野上闪耀,却只映照出一副死寂的瞳孔,继而只见陆文的身躯如同被粉碎一样彻底被磨除,而那点青芒也不见了踪影。 星华洒落,陆文走出,他睁开眸子,尽是后知后觉的恐惧,大喘气着,浑身气血猛烈地波动着。 他刚刚是想再试袁老曾经映照到了这片空间的青莲剑术的第十二重楼境界。 但是他现在笃定,刚才那一剑绝不是十二重楼境界的青莲剑术。 曾经的青联十二重楼剑术,虽然惊艳绝世,但仍然能够被陆文所看到,哪怕很快就因为不能理解而忘记。 而刚才那一剑,不是人间的剑术。 极尽锋芒,只此一剑,人间剑术黯淡无光,哪怕陆文距离剑术天人境还差得远,也能够知道这是超越天人境界的锋芒。 “这就是师尊于灵台境逆斩天门境叱咤妖王,超越天人境界的一剑!” 这一剑,汇聚了师尊全部的意! 是灌注他风华绝代的一生才施展出的一剑。 也只有如此一剑,才能以灵台逆斩天门,逼退拥有狻猊血脉的叱咤妖王。 沉重突然涌上心头,让陆文心绪震动,长久难以平复,这时星光散落,陆文身躯逐渐黯淡。 “吼!” 龙啸星河,镇动寰宇. 这片天地与陆文心神牵动,这虬龙似乎察觉陆文要离去,龙吼镇落星河。 混沌世界消失,等视野重新被光明充斥,耳朵顿时被各种各样的嘈杂声音所充斥,在墙体内爬行的老鼠,蛰伏泥土的昆虫,屋外风声,吹动树叶哗啦作响,还有更远处的微弱人生,仿佛天地都是各种声音的表现。 陆文自床上坐起,久久无言,最终小声说道。 “师尊,我看到了,您最后教徒儿的剑术。” 他抬头看向紧闭的窗,目光仿佛透过了窗,又看到了青城重重山脉中那座不高的落霞山,那个独坐孤冢前的老人,一只空荡的袖口随风摇曳。 在床上呆坐良久,平复好激荡的心神,陆文又恢复到平日那副平和和气的模样,这才起床穿好道袍,推门而出。 然而他踏出门的一瞬间便觉得有些不对,只见徐七巧这小妮子正在院子里转圈圈,神色焦急的很,仿佛正在纠结着什么,当看到陆文推门的一瞬间顿时如蒙大赦,她连忙迎上来。 而陆文不等这小妮子说些什么,立刻看向西方,神色逐渐浓重起来。 只见西方天际有滚滚妖雾氤氲流转着,席卷天幕,甚至连半边天地异象都被遮蔽。 “公子,妖族打过来了。”徐七巧一张小脸苍白着,磕磕巴巴的说。 这模样反倒显得可爱,冲淡了陆文微蹙的眉头,让他展颜一笑,伸手将小丫头整齐的发鬓抹乱,“怕什么,妖族又没有打到咱们门口来。” 说完,陆文不理会气鼓鼓如一只河豚的徐七巧,纵身一跃跳到房顶上,往西方揽目望去,虽然有山岳阻挡,但依旧能够看到从山岳一角露出的恐怖气象。 而陆文左右去看,只见不少人影立在村落中,如同陆文这样望着西方的恐怖天象,惊诧无比。 陆文观察一阵,然后低头对屋檐下的徐七巧说道。 “你在院中待着不要乱走,等我回来。” 说罢,只见陆文施展身法在村中如一条游鱼,数十息便越过村子边缘,登上西边一座陡峭的山岳。 来到山顶,早已经有十数道人影立在山巅之上。 见陆文到来,有人侧目投来目光,有人则不为所动只看着西方滚滚妖雾。 而陆文没有顾忌那些目光,抬眼看去。 再没有山岳阻隔,数十里平原一眼望尽,只见在益州与太岳山脉之间起伏不断地山脉已经被浓重的滚滚妖雾所吞噬。 相隔十几里看过去,西方变得比黑夜还要深邃,天上星光洒落过去,都被重重妖雾吞噬,仿佛有一只匍匐数百里的巨兽连天上星辰之力都要吞噬。 陆文脸色逐渐变得浓重,他隐约感觉到阵法破灭与妖族干系不大,而眼前滚滚妖族被梁国境内的残阵所阻挡住便坐实了几分陆文的想法。连残破大阵都无法破除,又怎么可能打开完好的阵法。梁国阵法的破灭恐怕不止是妖族的原因。 然而当延绵数百里妖雾滚滚袭来,这种恐怖的天灾还是让他色变,带来极其恐怖的压力,若是没有阵法庇护,恐怕梁国立刻就被妖族踏平。 陆文看了一眼头顶还在不断变动的星辰天象,仿佛并没有什么东西存在,但他知道有一座极其恐怖的大阵在庇护此地,压制妖族,让妖族无法攻入。 “人族,打开阵法还能让你们人族有生存的机会,否则等我族攻入进去,定要屠遍人族,血染大地。” 宏大的声浪滚滚传来,哪怕相隔十几里依旧如同洪钟大吕响彻耳畔,强大气势与压力叫立在山巅上的十数道人影纷纷色变。 “灵台小妖也敢吠叫,有本事来接我一剑。” 只见一道银白剑光从空中一闪而过,飞跃数里化作流光落入那团妖雾,随后绽放出偌大光芒,照耀大片滚滚妖雾。 “哇哇!是谁胆敢伤我!” 光芒大作之后,刚才的妖族似乎是被剑光所伤,竟发出的凄厉惨叫,声音如同婴孩啼哭似的,尖细高昂,传遍方圆十数里。 叫人纷纷胆寒,不自觉的抬头往天空看去。 陆文望向天空中出现的一团银光,他只从声音就分辨出那正是第九山主温候。 他微微汗颜,同是灵台境界的温候山主竟然如此强势,仿佛视同境界的灵台妖修为草芥一般,若是不知情者恐怕以为温候山主已经突破天门境界了吧。 但陆文也隐约觉得,温候山主的气势似乎要比数月前在太岳山脉时更强大了,尤其是刚才那一闪而过的一剑,竟然与混沌天地中袁老施展的超越天人之上的一剑有些许的相似。 “看来温候山主看了师尊一剑之后,也有所感悟,剑法更加精进了。”陆文心中暗暗揣测着。 “青城小辈你嚣张过头了,青城山门都已经被我族攻灭,还敢在这里猖狂。” 随着声音扫过,只见一条数百丈的大蛇从妖雾中浮出,静静地立在天空,仿佛一座浮空山。 陆文隔十几里望着这尊大蛇,眼神微动,这只大蛇正是昨日追杀他们的吞天妖王,若不是胡涂出手,青城山一船人恐怕都要被这尊天门妖王给覆灭了。 而他的话一出,顿时让这山峰的人眼中浮现惊恐,青城山这千年大宗竟然被攻灭?这使人惊骇,但看着那滚滚如海的妖雾,似乎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就凭你们也能攻破我青城山门?若是真的攻破我教山门,你还会来此?只怕是难破太岳三宗,无功而返,才希望来此攻入阵内获取些机缘好处吧。”温候讥讽道,他立在天空,与妖王相望而无惧。 温候御空而立,飞雪剑在身旁环绕,周身十数丈内气温极低,空气凭空的凝结出片片雪花,似乎自成一片冰雪领域。面对天门妖王要浑然不惧,有阵法压制,天门妖王来入阵,他也敢斩天门。 “很好,等我抓住你,会让你生不如死。”吞天妖王竖瞳闪烁着残忍的光芒,区区灵台小修士也敢挑衅他的威严,让他恼火。 而就在此时,又是十数道流光飞来,与温候山主并立。 陆文一眼看去,除了十多位山主,还有昨日看到的几位灵台,似乎还有一些新出现的灵台修士,泰稷学宫、尤家、齐家,都来了,这不叫陆文意外,因为他昨天在村中看到了有尤家与齐家的子弟,他们来此必然有灵台修士庇护。 但是除了这几家势力之外,陆文还发现了,太玄宗与大禅寺两宗的灵台修士,这让他一愣,转目一想,似乎刚才的确在村落中看到了有太玄宗与大禅寺的弟子。 看来昨夜时间,太玄宗与大禅宗两宗也从太岳山脉逃来了。 天下间几大顶级势力,连同各家天骄弟子,齐聚益州边境的一处小镇,面对汹涌而来的妖族。 陆文想到昨晚陆芝双所说的‘大机缘’,他笑了起来。 这绝不是什么巧合,应该是各家顶级势力早有授意的安排。 甚至连青城山所谓的疏离弟子也只是由头,恐怕目的就是为了护送一众内门弟子与各山主亲传弟子来到这益州边境,争取陆二小姐口中的‘大机缘’。 太岳三宗作为梁国阵法的阵眼,恐怕不是那么轻易被攻灭,应该有自保的手段。 提前护送弟子出门恐怕也是怕被妖族堵门。 一念至此,虽然还有许多疑惑,但陆文觉得这距离真相恐怕不远。 而他也对所谓的‘大机缘’也有了更多的期待,能够让诸多顶级势力都如此费劲心里带领小辈来寻求,恐怕不是等闲的。 两族相隔阵法对峙,只有无尽天穹上的诡异日食与滚滚星河平静流淌着,如同神明俯瞰这方世界两族的斗争。 第202章 不动终如一场空 人族,妖族两族大人物相隔一道阵法对峙,这道阵法如同一道天地间的屏障将两个庞大的种群阻隔,强如天门妖王也得盘踞在阵法之外不敢有丝毫僭越雷池的举动。 望着那滚滚如山如海,漫卷太岳山脉数千里的妖雾,陆文却突然有了几分明悟。 他心中的一些猜测被证实了。 就在昨天他还根据诸多自己了解的事情猜测到,大阵的破灭恐怕不是妖族进攻的原因,又或者至少不是主要的原因。而如今眼前的景象证实了他的一些猜测。 妖族虽然看似强大,席卷太岳山脉,但是面对这已经被破除太岳三境一角的阵法,却如雷声大雨点小,甚至连试探都没有,这与他们入阵时的强大气势是不符合的。这说明他们连着一方残阵都无法破开,更别提那笼罩住原本那完好的大阵。 妖族是借助了两界融合的大异象?陆文站在山巅,冷风吹拂,衣襟猎猎作响,他抬头仰望无尽天穹。 依旧被吞噬的只剩下一轮光圈的大日与在他周遭如河流流淌的银河,如今看起来竟仿佛一只巨眼,如同天之眼,俯瞰大地一切众生,具有天威,叫人只是看着便觉察到自己的渺小,生出极大的无力感。 妖族是借洞天回归的天象之力破开大阵一角。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但是却让陆文本能的觉得不对劲,他在心中存下几分疑惑。 山巅之上,人影竖条条的立着几十道,但除了在陆文最开始登上山峰时,有几人回头注意,却并没有在陆文身上发现真元波动,再加上陆文距离他们较远,便就都放弃了对这个还未入先天境界的小修士的探视,纷纷集中精神在那滚滚妖雾,以及与人族灵台修士的对峙中了。 于是乎,也就没有人注意到在山巅的角落中的少年眼神中流过几分意义不明的神光,眼神中没有对妖族的忌惮,反而是种种莫名的思索光芒。 在这山巅站了一会,陆文无意再关注两族的对峙,他反身下山回到村落中,等他径直回到自己的小院。 发现小院的大门虚掩着,徐七巧正手持着一根扫把清理庭院,时不时警惕的看着门外。 而在门外则笔直的站着一位少年,头上光秃秃的,穿着暗黄的僧衣,气息低缓,眼帘低沉,站在门外一旁如同一棵老树似的,是一位少年僧人。 陆文只是双脚刚刚落到房脊上,似乎就被那僧人察觉。 他眼帘抬起,露出一双清澈的眸子,看向房脊,当看到陆文之后,这双清澈的眼神之中突然暴射出几分神光,一刹那如老树逢春,枯木开花,那本如坚毅如刀削的脸上绽放出令人惊异的笑容。 “哥!”金刚垂首,一声低语,打破了原本有些古怪的院内气氛。 陆文从房脊上跳下,徐七巧这才惊觉陆文到来,她是聪慧的女子,本来还警惕这陌生的小和尚,但是看到此时那小和尚的模样,她只是来到陆文身边,小声道:“他从刚才过来问了是不是你的住处,然后就站在哪里不动了。” 见陆文落到院中,玄戒和尚立刻大跨步如风一般走进院中,那一堆本来被徐七巧打扫聚堆的落叶,此时又被扯开散落一片。 “喂喂,你这个和尚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你看看我刚刚打扫好的,又被你弄乱了。”这边徐七巧如同炸毛的野猫,掐腰冲着玄戒和尚呵斥着。 玄戒和尚被炸毛的徐七巧一顿呵斥,这才止住如风的身形,回头一看那散落的落叶,再转头看着一脸怒气的徐七巧,顿时露出几分窘迫与局促的神情,只见他双手合十,对这徐七巧连忙道歉:“是小僧不对,还请嫂嫂勿怪。” “当然是你不对!”只是话音还未落,徐七巧便一愣,略有疑惑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陆文是我兄长,您当然是我嫂嫂了。”何甲微微侧头,语气极为认真的说着,“嫂嫂您先歇着,这院子一会交由小僧来打扫就好了。” 玄戒和尚自顾自说着,浑然未发觉那边徐七巧那已经红润到脖子根的羞耻姿态,见这和尚继续说下去,她大喊一声,“你这和尚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你嫂嫂!” 闻言,玄戒和尚一愣,不由得看向一旁双手插兜,一副老神在在模样的陆文,眼神中露出疑惑。 “陆文你干站着作甚?还不快来解释清楚。”徐七巧转头看向农民揣模样,笑眯眯的陆文,顿时觉得更气愤了。 “这还未过门的,喊嫂嫂的确不太合适,喊姐姐就行。“陆文揣着手笑吟吟的对小和尚说着。 “徐姐姐。”这边玄戒和尚闻言,立刻露出恍然神色,一本正经的朝着徐七巧作揖喊道。 本来那边徐七巧听到陆文应声,本来羞愤的心中隐约闪过几分没来由的慌张,似乎是真怕他解释,然而听到后面,她被气的一阵娇躯颤抖,再加上光头和尚似乎信以为真的模样。 “登徒子!” 她最终还是没忍住把手中扫把朝着陆文那张始作俑者的可恶的脸上扔过去,风一般的跑到自己的房间,‘啪’的一声关上了屋门,只剩下门上两只小巧铜环叫的吵闹。 “哥,徐姐姐没事吧。”玄戒和尚抬头看着那被震落一层灰下来的屋门,踱步到陆文身旁忐忑的问道。 陆文侧目看了一眼被震落在灯笼下浮动的尘糜,觉得逗弄徐七巧之后的反应也是有趣。 陆文扭头朝走近的玄戒看去,发现原本比自己要矮一头的玄戒,此时几乎与自己齐高了。 望着那颗锃亮的青皮脑袋,他忍住想要敲几下的冲动,使劲拍了拍玄戒的肩膀,刚一入手,便发现玄戒的肉身极其强大,落地生根,气血奔腾,还有真元护体,显然已经如传闻那般,晋升先天境界了。 这让陆文不自觉的展颜赞叹着:“不错,不错,有长进,咱们两兄弟多年未见,今天要大谈特谈。” 陆文拉着玄戒的胳膊一边往屋里扯,一边朝着那扇紧闭的门喊道:“徐大小姐,麻烦给哥俩沏壶水。” 见门里没有声音传来,陆文便笑着将玄戒拉入屋中叙旧。 这边过了半晌,才见那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扯开一条缝隙,然后就看到一个脸色还红彤彤的徐七巧从屋里走出来,她往陆文那边看了一眼,还能听到陆文爽朗笑声,不自觉的银牙一咬,朝着那边白了一眼,然后闪身进入灶房内,不多时几缕炊烟飘起。 ...... 不多时,徐七巧提着一只热壶与两只茶水杯走入房中,将两只杯子放在两人身前,沏好热茶,然后转身要走。 “辛苦徐姐姐了。”何甲双手接过茶杯。 “不如坐下听听。”陆文拉住徐七巧笑着说道。 “我才不掺和呢,你们兄弟两人聊吧。”她还在烧水时就透过陆文的那大喇叭嗓子听明白了两人的关系,此时又看了这兄弟两人的装扮,还留有几分红晕的脸上泛起几分古怪。 两个同是陆家子弟但没有血亲关系的兄弟,如今一个做了青城山的道士,一个做了大禅寺的僧人,而且都是当代有名的天骄,实在是古怪且异常的一件事情。 当然这没有说出口去,她反身走出门去,只留下陆文和已经遁入空门法名玄戒的何甲。 “金刚法门虽然是佛门歧路,但是比起一些邪门外道仍然算的上是证道,在神话中,金刚也有四大天王,还有诸部天神,护持佛土,横推山海,怒目之下仙神也要颤抖,未必就弱于其他法门。”陆文早就知道何甲已经晋升先天,但不知道何甲是选择了捷径似的更快的金刚法门,此时得知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只能出言宽慰。 而且金刚法门走的更多是以力证道的路子,以肉身强横着称,这和陆文所修炼的虬龙劲亦有几分不谋而合的意味。 所以陆文也没有藏私,而是将一些虬龙劲中自己体悟的心得讲给何甲来听,当然完整的功法陆文却是不敢让何甲参悟的,毕竟这功法太过危险,哪怕只是王莽流传下的初始版也需要九死一生,更别提经过他在混沌世界中推衍的进阶版,在修炼难度上简直比魔道还魔道,堪称自杀必备。 饶是如此,已经叫何甲听得如痴如迷,等他醒悟过来,再看陆文,眼神中又充斥着尊崇的眼光。这位数年不见的兄长,在肉身修炼上竟然有种种堪称神妙的心态。不愧是当初就被青城老剑神选中的天骄,甚至连自身的真元都潜藏的一丝不漏,恐怕是兄长修炼的特殊功法或者佩戴的神异法宝。 何甲对于眼前兄长有几分了解,在他眼中兄长堪称深不可测,最重要的是永远不会把真正的底牌就展露出来。此时在何甲感知中就已经发现陆文体内那滚滚流淌的气血简直能够比肩江河奔腾,这种强大的肉身哪怕是以修炼肉身着称的金刚法门也难以比肩。 尤其是在听到陆文在肉身修炼上的种种讲解,更是让他笃定这位兄长修为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境界。 兄弟两人又在修炼上探讨半天,只觉得数年未见的感情不仅没有因为时间而淡化,反而越发浓烈,尤其是何甲,除了觉得这位兄长的深不可测之外,更能感到来自兄长的那份近乎父辈的舔犊之情,这近乎亲情的情感,是与门派师兄弟和长辈们所不同的。 “哥,我最近被一件事情所困扰,希望你能为我解惑。”玄戒露出苦恼神色,接着在陆文目光下,他踌躇半晌缓缓诉说。 “不娶何撩啊。”陆文听完颇为感慨。 一位姑娘为了一个诺言,背井离乡,不远千里去寻心上人,最终只换了一个不痛不痒叫人心碎的承诺。然而可悲的是她的心上人,虽不是移情别恋,但早已不是只困囿于儿女私情的少年了,当少年郎愿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普度众生’而放弃‘儿女情长’,其造成的伤害未必就比移情别恋来的更少。 这也是陆文听罢觉得无言的事情,毕竟何甲已经长大,甚至还是一位先天境界的修士了,已经不需要陆文为他指点未来的道路该如何去走。或许在何甲心中普渡众生,儿女私情,那一方都让他难以抉择。 那自己又如何能够给他所谓的正确答案。 未曾感同身受,也就无从谈起什么指点迷津。 “为兄也不能指点你了,只是你为何不愿娶陆婉姑娘呢?不愿,还是不爱。”陆文轻声问道。 闻言,玄戒眼中露出几分茫然,摇了摇头,“我也不懂。” 陆文于心中一叹,没有说话,这未尝不是玄戒心中的一劫。 陆文早有所察觉,修行不只是简单的资源的积累,但还有心境上的体悟与成长,最为明显的就是各种技法的境界与天人境界,这种境界是纯粹的心境修为,几乎无法依靠外部的什么天材地宝去增强,只能依靠个人的体悟。 虽然在后天先天两境几乎看不出,但陆文猜测在灵台乃至天门境界心境修为也是修行道路上的重要一环。 来到此世,修行多年,陆文有了些许对心境的体悟,无论自己如何过目不忘,或是知晓前世的种种大道理,然而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若未曾真正经历与体会,那种种道理也只是道理,是人为,是伪,而绝不能称作是心性境界的提升。 唯有真正经历,真正体悟,使自己一颗心将那道理真正化为自己的一部分,融入行起坐卧中,不再刻意去求,才是真正的心性成长,这才是真,是天地与人合一,才是天人。 这是陆文在袁老去世后将自己修行多年的所思所想汇总出的几分心得,然而这也只是一点思索,还远远谈不上心性的成长,真正的心性成长也不是只靠思索出些道理就能够称为心境成长了。否则人人都能天人境界了。 说来只是假教条,躬行才是真功夫。 但就是这点点思索,也让陆文有所收获。 也因此,玄戒当前的心结也是他的一种修行,修行需自渡,他人却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接下来有人送来饭菜,陆文留玄戒吃了一顿饭后,玄戒便起身离去了,不过临走前他还拄着扫帚将院中落叶打扫干净才走。 反倒是陆文盯着院中的那堆落叶看了半晌。 “你看什么呢?”正收拾碗筷的徐七巧见陆文看的出神,不禁好奇问道。 “用扫帚扫或者催动真元将落叶聚到一起大致是一样的。哪怕真能大神通手段,将这落叶从有化无,可不见的这落叶就真的没了,这落叶总是还是院中的,不曾真的消失。”陆文自语道。 徐七巧闻言,也学着陆文看了那枯叶半晌,随后没有言语,端着碗碟走入灶房,哗哗啦啦水流后。徐七巧将碗碟整齐摞入提篮中,她走到庭院中,将那堆枯叶统统扫入簸箕,倒在了门外。 “我正在悟道呢,你将他倒掉做什么?”陆文不忿。 “你光看不动手,风一吹这叶子满院都是还不是要我来收拾。”徐七巧怒目而视,压制了陆文的愤懑。 “咱们在此也只是借宿而已啊。”陆文盯着虚掩的门小声说道。 “要你管,又没让你这小师叔祖动手。”徐七巧头次将陆文压制的没有声音,此时如同斗胜的孔雀似的走了。 陆文忽的眼前一亮,一摆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苦笑站起身来:“不动终如一场空。小道这修行功夫还是不到家啊。” 他走到院中,拾起扫帚走入屋内打扫起来,一时间屋内尘糜浮动。 有些话想说一说 首先要感谢长久以来还在支持本书的读者,尤其是几个一直投票打赏支持的朋友。 先给诸位读者老爷通报个消息,因为种种因素,这本苦撑近两年的书今天终于从‘难产’走向‘流产’了。 于我来说,应当是情理之中的,因为在开书之处我就觉得以自己的实力把控不好这本书,而事实也印证了我的想法。 甚至两年时间连第一卷都没写完,更别提预计中的六卷了,如一些书友所言按照这个速度写下去,恐怕要写到入土了。 本来老萧是想趁着年轻还没有来自家庭的负担,能够任性一把,哪怕写不顺畅也要熬下去,熬到完本。然而现实难度还是超过了我的预期,两年六十万字,再看看预期的三百万字完本,可谓遥遥无期,恐怕真要写到入土。 加之不再年轻,该承担起家庭的重任,着实无力继续熬下去了,只得进宫。 再说回本书,之所以写的这么慢,主要还是实力不够,选了个超出自己能力的题材和故事,等于是刚出新手村就开始打boss,自然就被蹂躏的死去活来。甚至连写作的乐趣都没有了,上本书能够越写越嗨,到了这本书基本上只剩痛苦,一本连作者自己都嗨不起来的书,又怎么能指望读者也嗨起来。 这本书的问题有很多,对于能够忍受着各种问题追过来的读者老爷们,老萧要说声抱歉了,让你们失望了。 煎熬两年,感觉自己的创作欲望都快被磨灭殆尽了,老萧要先歇一歇了,也顺便把这两年的经验收集一下。 或许未来诸位读者老爷能在某个榜单或者推荐上又看到咱的笔名,希望诸位在骂完‘嘿,我认识这死太监’以后,能够屈尊点进来瞅两眼,老萧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