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嫡秀》 1. 第1章 交锋 才入了夏，太阳便如同热锅里的油似得，火辣辣的，让人提不起精神。这天，别说是人，就是院子里的树，都已经死了好几棵。 高家芝兰院的水榭里，高琳华窝在躺椅里怔怔看着外头，身旁打扇的小丫头打着盹儿，脑袋一坠一坠的，手里的动作倒是没有停，有一下没一下的，只是风也是热风，解不了暑气。 高琳华没有在意，她伸出如豆腐般白嫩的藕臂，透着光，甚至可以看见里面细小的经脉，可想而知这身子是多么的娇嫩。 “这是我么？”高琳华呢喃，本以为自己死了，可是醒过来，竟发现自己还是七岁的孩童。 她自小身子弱，前几日中了暑气，愣是昏睡了好几天。等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便多了些记忆。那里面，自己匆匆走完了一生，最终含恨而终。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还是怨气太深，连阎王爷都舍不得收她，让她重生，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正想着，脚步声传来，高琳华回头望去，王氏带着一个嬷嬷并两个丫鬟，掀了帘子进入水榭，见打扇的丫头正打瞌睡，一张脸顿时沉了下去，“好一个偷懒的丫头，这么热的天不好好打扇，热着华姐儿，可怎么得了？府里养着你们，可不是让你们享福的。” 打扇的丫头容笑立马就清醒了，见王氏怒气冲冲，惊慌起来，却不求王氏，反而是跪在躺椅旁朝着高琳华大声呼着，“小姐饶命，奴婢只是太累了，小姐病着的时候，奴婢日夜守在床前，还没缓过神来，这才疏忽的。” 高琳华冷眼瞧着，却也不开口，由着他们闹。 她生母范氏身子不好，嫁给她父亲高靖生三年，才得她这一个姑娘，却在生产时大出血，虽然当时挺了过来，可不到一年便香消玉殒，父亲高靖生也是个有心的，给范氏守了一年，然后被祖母逼着另娶了王氏。 前世，高琳华一直以为王氏待她很好，事事为她着想，比对自己亲生女儿还好，可到了后来，她才看清，所有的好，不过只是为了她那点钱财罢了。 就像此刻，王氏打着她的旗号教训她的婢女，可是从进来到现在，却没一句关怀的话。她的病才好，身子还弱着，王氏真有心，就该先关心她才是。 至于含笑那丫头，高琳华眼里闪过一丝不屑，这也不是个好的，自己打扇睡着了，不先认罪，反而是将她扯了进来，甚至还拿自己的功劳出来压她。 她若开口帮了 含笑，王氏哪怕不当场反驳，心里也会不舒服，她虽恨王氏，却也不想此刻招惹王氏；其他丫头见她这么好说话，也会认为她软弱可欺，时间久了，谁还会把她放在眼里？ 她若不帮忙，以后谁还会真心服侍她？ “母亲这是在教你规矩，又不是要打杀你，你这是做什么？”高琳华说着，从躺椅上爬了起来，给王氏行了个福礼，“母亲这是从哪里来？这个时辰日头最烈，可不要伤着了才是。” 又转头吩咐含笑，“还不快去给夫人端冰镇绿豆汤，夫人有个什么好歹，你担待的起？” 含笑先是愣了愣，然后飞快的跑了下去，看的高琳华直摇头，这规矩都学到狗嘴里去了，碰着点事儿就乱了尺寸。 哪怕她不开口说话，这毕竟是她院里的人，王氏即便要罚，顾着自己的名声，也不敢重罚，否则传出去，一个苛待继女的罪名，是跑不了的，王氏没那么蠢。 王氏细细打量着高琳华，这才七岁，言有礼，行有矩，模样也愈发的出挑，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她袖子里手紧了紧，脸上的笑容却灿烂，“门房刚接到帖子，韩府要办赏荷会，这机会难得，可是你身子还没好透，若是去了，再中暑可怎么好？” 王氏言语真切，满满都是对她的关心，可这哪里是担心她的身子？不想让她去赏荷会才是真的。 韩府诗书传家，老太爷韩昌裕膝下有三嫡子，大老爷韩茂德是大理寺右少卿，正四品衔；二老爷韩茂礼外放保宁府任经历，正八品衔；三老爷韩茂文是前年的三甲进士，考中了庶吉士，现任翰林院编修。 三位老爷都是进士出身，一门三进士，这在常州府可是头一份，便是在整个江南也是难得一见的，故而，韩家的赏荷会，很多小官小吏的亲眷都抢着去，却往往一帖难求。 她父亲是正五品的常州府同知，韩家再怎么也会送帖子来的，只是王氏这姿态……不对，韩家这次的赏荷会肯定非比寻常，不然王氏不会阻了她，她父亲在常州府做官，王氏不可能一直拘着她不出门，不让她去，肯定有别的理由。 高琳华轻咬唇，仔细回想着，前世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真被她想出来一样。 韩家大老爷膝下的韩四小姐，就是这一年被卫国公老夫人领到身边带着的，后来，卫国公做媒，这位韩四小姐和西平侯世子定了亲，出嫁时十里红妆，为此，江南热闹了好一阵子。 如此想来，此刻卫国 公老夫人已经到了常州府，所以王氏才不愿自己过去，生怕自己在卫国公老夫人面前漏了脸。 卫国公府哪怕在京师也是一等一的人家，现任卫国公德才兼备，深受皇帝宠信，授京卫指挥使，护卫宫禁，守卫京师，是真正的天子近臣。 卫国公老夫人在皇帝面前，也是有几分体面的，所以，哪怕是得了老夫人一句夸，也足以在外人面前称道了。 高琳华不记得自己前世参加了这场赏荷会，显然，当时王氏也是阻了她去的，可是既然知道其中的猫腻，高琳华怎么会错过这次机会？ 若是能和卫国公老夫人说上话，以后去了京师，也能多个依靠。不至于有事时，连个求助的对象都没有。 高琳华见水榭的帘子外，有玄色衣角出现，轻声道，“韩家乃是常州府的大族，父亲在常州府为官，少不了和韩家的人打交道，这赏荷会，我们正好可以韩家女眷说说话，哪怕帮不上父亲，也不能给父亲添麻烦才是，我的身子不碍事的，只是赏个花，喝个茶，还不至于那般娇弱，倒是母亲，要多为父亲考虑考虑才是。” 高琳华的嘴角翘起，高家也是高门大户，可父亲独身在常州府为官，也常被韩家压制。她刚才话里话外的意思，王氏想以她的身体为由，不去参加韩家的赏荷会，在这常州府的地界，抬头不见低头见，王氏这般做，岂能不得罪韩家？ 当然，王氏的本意不是这样的，她只是不想带上高琳华而已。可是高琳华都那么说了，王氏作为一个“好母亲”，怎么能反对？ “可再中暑怎么办？你这次昏睡那么久，可把我担心坏了，要不我还是在家照顾你吧？”王氏笑着说道，她自己去不去，最终还是得高靖生拍板决定的。 轻纱帘子被掀开，高琳华看到，高靖生的脸色已然相当难看，她低头朝父亲行福礼，嘴角微微扬起。 王氏惯做好人，她前世傻，才被王氏忽悠的团团转，如今被父亲听了个正着，她倒要看看王氏怎么解释。 “够了，华姐儿都说自己没事，你担心个啥？韩家的赏荷会你好好准备，给华姐儿做件新衣裳，再打套头饰，不能让华姐儿被人低看了去。”高靖生的语气有点重，竟然直接安排起来。 高琳华有点楞，随后明白过来，父亲显然也知道了卫国公老夫人来常州府的事，这才会亲自来她的院子交代。只是不知道前世，王氏到底说了什么，让她最终都没有去成。 王氏的 脸只僵了一下，便恢复了笑意，“老爷，我这不是心痛华姐儿么？华姐儿的身子，老爷最清楚不过了。既然老爷这么吩咐了，我定然将华姐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谁都比不过。” 众人看不到的地方，高琳华露出一抹鄙视，王氏还真是无孔不入，竟拿着自己的身体状况讨好高靖生，真讨厌。不过，她才不会让王氏专美于前。 七岁的高琳华还是粉嫩嫩的一团，她上前拉住的高靖生的衣角，声音软软糯糯的，“爹爹，爹爹，我要两套头饰好不好，我上次看中了一套莲子大小的南珠镶金头面，可是年纪太小了，还压不住，可是我好喜欢，一起买下来好不好？” “好好好，给华姐儿买了，留着以后压箱底！”高琳华一撒娇，高靖生便彻底没了脾气，脸上堆满了笑容。 高靖生身后，王氏牙齿都快咬碎了，那么一套头面，少说也得两三百两银子，再加上衣裳和另一套头面，得四百两，这对视财如命的王氏来说，简直就是在割她的肉！ 可是她不能拒绝，甚至不能露出一丁点儿不愿意的神色，还得陪着笑脸，“华姐儿的眼光，当然是顶好的。” 高琳华将了王氏一军，便不再招惹她，否则该惹得王氏疑心了。她好好的陪着高靖生说话，不管如何，高靖生这个父亲对她，是真心实意的。 心里却在思索着，到时候要如何讨了卫国公老夫人的欢心。 2. 第2章 前世 前世，皇位交替，朝野混乱，可是她死的时候，卫国公府依旧好好的，繁荣昌盛，可见其当家人的英明神武。 而不是像她家一样……高琳华捏紧了拳头，当时，三皇子不过是送了一匣子鸽子蛋大小的东珠，并给王氏的女儿高琳茏主婚，便引的王氏背着父亲勾结高家长房向三皇子投诚，使得父亲无辜卷入皇位之争，最终害了满门。 她还记得在刑场，父亲最后看她的眼神，那落寞、悔恨、凄凉、心痛，以及一丝欣慰，至今她想起来，心口都一阵一阵的疼。 父亲唯一的欣慰，怕是自己和高琳茏两人无事吧？只是父亲不会想到，她耗尽陪嫁救回来的高琳茏，最终是如何待她的！ 她前世最悔恨的事，不是没有看清王氏，使得高家满门抄斩，而是救了高琳茏！王氏虽然贪婪愚昧，可除了处心积虑求她娘亲的嫁妆，也不曾虐待过她，婚事上也没有为难，但高琳茏？ 不顾及姐妹之情，不感念救命之恩，这也就罢了，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在自己生产之后，将魔爪伸向了自己的亲外甥，让刚刚出世的孩子，还来不及睁眼看世界，便没了！ 而那个男人，明明知道高琳茏做了什么，甚至她的孩子还血淋淋的躺在那里，可她对高琳茏发难的时候，竟还护着高琳茏，“高琳华，你发什么疯，这可是你亲妹妹，你这个毒妇，怎么下得了手？她还怀着孩子呢！有个闪失，你担待的起？” 孩子？高琳华竟有了孩子？可是她刚刚才杀了你的嫡长子！高琳华想要怒吼，可是刚生产完的她，连大声说话都做不到，而她亲近的嬷嬷丫头，全都被赶了出去。 高琳华怔怔的望着那相拥的二人，尤其高琳茏覆在肚子上的手，终于明白了，他们两个早就有了首尾，甚至高琳茏有了身孕。 “你们想李代桃僵？”高琳华说完，剧烈的咳嗽起来，帕子上，鲜血如红梅绽放。 高琳茏上前一步，嘴角微微翘起，“姐姐一向对我最好，想必我要嫡长子和正妻的位置，姐姐也是愿意的。” 他们的孩子只差几个月，到时候她生下来，便说是高琳华的，过个一年再抱出去，谁认得出来？而高琳华？高琳茏既然敢这么做，还怕她么？高琳华终究是要“病”死的，早晚问题而已。 高琳华也想通了那些，她踉踉跄跄的走到自己孩子的身旁，不顾脏乱，紧紧的抱着那个血人儿，紧紧的抱着……她感觉自己身下有热流，可是她没空去管，她只 想离自己的孩子近一点，更近一点！ 七岁的高琳华，大口大口的喘气，双手捧胸，一双清亮的眸子透着刻骨的恨意，“孩子，娘不会让你白死的。” “小姐，您怎么了？快喝杯茶压压惊。”乳母秦嬷嬷见高琳华脸色苍白，还出了虚汗，连忙奉上茶水。 高琳华抬眼望去，此时的秦嬷嬷不过二十六七的年岁，保养的很好，浅绿色的襦裙衬得皮肤尤其白嫩。 前世在产房里，秦嬷嬷还陪着自己，高琳茏对她的孩子下手时，秦嬷嬷拼了命的阻止，最终被高琳茏的人拖了出去，只怕自己死后，秦嬷嬷也活不成了。这一世，自己怎么也得送秦嬷嬷一场富贵才是。 高琳华接过秦嬷嬷递来的茶水，轻轻泯了口，“嬷嬷不用担心，我没事，你一会儿拿了金银元宝，出去换些打赏人的金银裸子，分量足些，韩府不比其他地方，不能小气了。” 王氏被自己坑了一套头面，必然不会给她准备其他的，可是去了韩府，身上还是多备些银钱的好。 秦嬷嬷讶然，望着高琳华的眼神变得复杂，小姐以前虽是个沉稳的，但她还能看得透，明白小姐想要做什么。可自从小姐中暑之后，她仿佛看不明白了。 她不由得叹气，到底是丧母的，心思比普通孩子要重些，她不求其他的，但求小姐能够平平安安长大，以后得门好亲事。 “小姐，韩府虽是高门大院，可咱们高家也不是小门小户。”秦嬷嬷不由得提醒道。老爷的官位虽然不高，可小姐却是不用捧着韩家的，只要不失礼就行了。 高琳华当然明白秦嬷嬷的意思，若是她不知道卫国公老夫人会出现在韩府赏荷会，指不定就遂了王氏的意，不去了。可既然知道，她便不可能空手而归。 她年纪太小，哪怕是韩府的仆妇，都不会太在意她，所以钱是必要的，有时候，小人物也能做成大事，就像前世，王氏一人就导致了高家的覆灭一样。 她能不能在那日露了脸，讨了喜，就看打点到不到位了。 “嬷嬷不用担心，我不会坠了高家的脸面的。” 秦嬷嬷闻言，没有出声，她哪里是担心小姐坠了高家的脸面，她是担心小姐会吃亏。小姐占嫡占长，却是丧母长女，表现的再好，都抹不了出身，她担心有人用出身攻讦小姐。 可是这话她怎么说的出口？那不是往伤口上撒盐么？ 高琳华知道秦嬷嬷在 担心什么，可是她不能多说，她是秦嬷嬷奶大的，秦嬷嬷最是了解她，说多了，会引起秦嬷嬷的怀疑的。 王氏虽然心疼银子，可是知道韩府赏荷会有贵人来，给高琳华准备的衣裳首饰都是极好的，绣花鸟边儿的粉色小衫，配同色的百褶碎花裙，头面是赤金镶米粒大珍珠，贵重却不失俏皮。 不过，高琳华猜的也没错，王氏果然没有给她打赏人用的金银裸子，连提都没有提。高琳华也不恼，让秦嬷嬷将换的金银裸子用荷包装了，都带在身上。 六月十八，高琳华一早便起来收拾，穿戴一新，然后去了王氏所在的汀兰苑，这还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踏足汀兰院。 站在汀兰苑门口，高琳华迟迟没有进去，直到秦嬷嬷呼了三声，高琳华才重重的迈开了步子，跟赴刑场似得，那般难，不为别的，只因为高琳茏，此时还住在这个院子里。 高琳茏比她小三岁，现在才不过是个四岁的女童，随着其母王氏一起住在汀兰苑。 “姐姐，姐姐，你好久都没来找琳茏玩了，你是来和琳茏玩的么？”高琳华还没有踏入房门，一团嫩嫩的、小小的人儿便朝着她扑来。 “噗”地一声，小人儿摔到了地上，因为站在她面前的高琳华，在那瞬间，侧身闪开了，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 秦嬷嬷的脸色顿时变了，小姐…… 屋里传来高琳茏惊天动地的哭声，王氏和高琳茏身边的人都围了上去，掀开衣服看她有没有伤着，急的不行。 高琳华透过缝隙冷眼瞧着，小时候的高琳茏有些胖，看上去圆圆润润的，十分可爱，所以她一直很喜欢高琳茏，在高家出事时，更是用全部嫁妆换了高琳茏回来。 再活一世，高琳华面对哪怕只有四岁的高琳茏，也不敢轻视了，长大后能做出那样泯灭人性的事来，小时候也不会简单。 见高琳茏没有大碍，王氏才是走到她面前，牵了她的手，“华姐儿，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要是茏姐儿伤着了可怎么办？茏姐儿也是见了你欢喜，你这样，她多伤心？” “是啊，姐姐，我好想你的。”高琳茏可怜兮兮的说着，睫毛上还挂着一串银珠子，好不委屈。 高琳华心里冷笑，高琳茏已经四岁了，他们常州府这边的宅院又不大，要是真有心，由乳娘带着便过去了，何必等到此刻来诉说想念之情？可见，高琳茏从小便不是个实诚的。 高琳茏不 是喜欢那个男人么？好啊，等高琳茏长大了，她一定会促成那婚事的。那人既然能那样待她，自然也会那样待高琳茏！让高琳茏也尝尝，什么叫痛彻心扉，什么叫生不如死！ 她，不会放过他们的。 高琳华盯着高琳茏看了会，然后对着王氏道，“母亲，妹妹的衣衫乱了，还是快去梳洗下吧，时辰不早了，我们得快点出发，不然去晚了不好。” 从头到尾，竟是完全没有搭理高琳茏的意思，惹得刚止哭的高琳茏又掉起了金豆子。 王氏连忙吩咐人将高琳茏带了下去，眸子再次落在高琳华身上，多了抹深邃。高琳华站的笔直，面对王氏的目光，怡然不惧，还带着笑意。 王氏看了会，觉得没意思，这才是对仆妇吩咐到，“马车准备好了么，我和小姐这就出门了。” 又上前拉着高琳华的手，仔细的叮嘱，“韩府乃是常州府的大族，来往的都是些官家，你今天去了韩府，行事不得莽撞，不能得罪了韩府的贵人，给你父亲添麻烦。最好能一直跟在我身后，免得出错。” 高琳华嘴里应着了，可是心里却不那么想，她一定要找机会靠近卫国公老夫人才行，跟在王氏身后，怕是只能随着众人在老夫人面前请个安，想要留下点印象，太难了。 等到了韩府门前，看着那排成长龙马车，高琳华才觉得，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3. 第3章 忿忿 韩府立足常州府上百年，连着一条街都是韩氏族人的地盘，可平时少有人踏足的街道，此刻已然被马车塞得满满的。 车夫为难的对王氏道，“夫人，马车实在是进不去了。” 王氏蹙眉，知道今天的人多，她已经提早出门了，可竟没有想到，还是来晚了。 “韩府也没个人招呼么？来的大都是女眷，怎能抛头露面？”说完，有意无意的看了眼高琳华。 高琳华掀开帘子，见周围有其他女眷在行走，便对王氏道，“母亲，既然进不去了，咱们也下马车走吧？” 她给王氏递了梯子，王氏也不拿乔，顺势道，“这也是无奈之举，你拿帕子把脸遮了，咱们家的姑娘，可不能被人瞧了去。” 男女七岁不同席，高琳华自然是懂这个道理的，利落的系了帕子，然后随着王氏下了马车，一边走，一边仔细瞧着周围的马车，等走到韩府门口，才发现竟用了半刻钟时间。 高琳华的眉头轻蹙，倒不是因为走了那么久的路，而是因为她没有看到卫国公府的马车，卫国公府的马车都有特定的标志，这个高琳华还是晓得的。 她不禁怀疑，难道是她猜错了？今天卫国公老夫人没有来？ “擦擦汗。”王氏停住脚步，目光转型高琳华，“进去之后，需言行谨慎，据说韩府那位嫁入信国公府的二姑奶奶回府省亲，你若是恶了她，她一句话就能断了你的姻缘。” 高琳华娇羞的低了头，心里郁闷的想要撞墙，本以为卫国公府老夫人会来，却是多想了，来的竟然是韩府二姑奶奶。 她前世虽然不认识这位二姑奶奶，却也知道信国公府。那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已，要不是靠着女子的嫁妆，怕是连面子都撑不起来。想来，韩府给二姑奶奶的陪嫁肯定不少。 想至此，高琳华的兴致一下子就低了下去，信国公府虽然不会卷入皇位之争，可也进不了帝都真正的贵族圈子，若是失去了信国公这个招牌，怕是连一般的富户都比不上。 不过在常州府这地界儿，对于那些五六品小官的女眷来说，信国公府还是高不可攀的。 只是，王氏的作态也太小家子气了，临到主人家门口，才告诉她具体情况，换了个真正的七岁小姑娘，哪有时间来摆正心态？ “高夫人，您来了，快请进，奴婢这就让人准备轿子去，今儿人多，难免有疏忽之处，还望高夫人见谅。”这时，一个四十 多岁的老嬷嬷迎了出来，看见王氏，先露出一丝鄙夷，然后再笑脸相迎。 高琳华撇撇嘴，这韩府的门槛，未免也太高了，她爹至少是个五品官，王氏的行事再差，也不至于一个仆妇都敢来鄙视。 “母亲，客随主便，虽然韩府今儿个门口一片混乱，可咱也不能不进去不是，您别恼了。”高琳华伸手拉着王氏，一副撒娇的模样，眼睛却是瞥着一旁韩府老嬷嬷，果然见她脸色大变，不由得轻笑出声。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若是嫌韩府待客不周，何苦来也？还走这么远，直接马车掉头，岂不是更好？”就在高琳华略显得意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士子走上前，低头看着高琳华，眼中的笑意显而易见。 哪里冒出来捣乱的？她教训韩府的嬷嬷，关他何干？ 高琳华仔细打量着那人，十二三岁的模样，明眸皓齿，长衫直裰，胸前佩着翠玉环佩，看起来神采奕奕，精神气朗，只是那不屑的眼神，太过讨人厌。 她正要开口，王氏却是一把拉住她的手，看似柔和，手上的力道却不小，疼的她脸色都白了，“轿子来了，我们该走了。” 王氏拉着高琳华就走，根本不给高琳华开口的机会。高琳华无法反抗，望着那少年的眼神却是倔强，引的那人开怀大笑。 等到王氏和高琳华都进去了，那韩府老嬷嬷才是走到那少年的身旁，十分恭敬，“二少爷，您怎么回来了？” “嬷嬷，您老了，以后还是好好荣养吧，这些杂活别做了。” 老嬷嬷脸色顿时苍白，等到那少年消失，这才反应过来，只是眼睛里的惊惶更甚。 下了轿，自有小丫头领了他们进院，“我们几位夫人今儿直接在花园里待客，席面也安排在树荫下，可一边赏荷，一边享用。” 高琳华不由点点头，这个小丫头倒是伶俐的多，不似那老嬷嬷小心思多。 王氏领着高琳华有意的落后了那小丫头一段距离，然后沉声道，“我不是提醒你了么？谨言慎行，你看看你都干些什么？那位齐嬷嬷是韩府大夫人身边的人，在韩府二姑奶奶面前也有几分体面，若是她说道些什么，你的名声可怎么办？” 高琳华觉得，王氏只差没直说她“惹是生非”了。 高琳华不以为意，淡淡的说了句，“母亲，高家也是有人在京为官的。” 高家并不比韩府差多少，若是王氏在韩府一个仆妇面前 都抬不起头来，那他们还是趁早回家的好。 王氏语顿，脸色更加的差了，不知道是因为高琳华不服管教，还是因为高琳华说的那些话。 高琳华才不管王氏怎么想，仔细观赏起韩府的景色来，既然来都来了，干不了正事，还不如放松放松。 小丫头将他们引到众人所在的花园，这才是静静的退了下去，王氏再次拉住高琳华的手，低声道，“先去给韩府老夫人请安。”说完，抬眼望着湖边的亭子，那里人影浮动，显然是主家接待客人的地方。 “一会儿可不能多嘴了。”王氏还不忘提醒她，显然被高琳华给弄怕了。她将高琳华全身全须的带出来，却不能好好的带回去，高靖生定不会饶了她。 高琳华这次顺从的点头，却在抬头的时候看到，刚在门口和她争锋相对的少年，身形翩翩的进了亭子，片刻，亭子里便传来一阵笑声。 少年才十二三岁，进内宅到不为过，只是他到底是谁？ 4. 第4章 奉承 王氏也瞧见了那个少年，脸塌了下来，“你一会儿尽量不要开口。” 能到内院来请安，并没有什么，可是一进去就能引的大伙喜笑颜开，自然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高琳华惹谁不好，竟惹了这么个人？ 高琳华没有忤逆王氏的意思，却本能的觉得，那个少年郎不会说什么，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今日来的客人多，王氏和高琳华两个并不起眼，所以给韩府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别人都没什么反应，倒是高琳华在见礼的时候，得老夫人多看了几眼，还赏了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十分漂亮。 高琳华忙道了谢，抬头望老夫人的时候，才发现那少年郎正守在老夫人身旁，关系十分的亲近，而那少年郎还不忘对着她露出了大白牙，惹得高琳华急忙低头，避开少年的眼神，心里却是埋怨不已，那少年郎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那么盯着女孩子看？ 王氏见着了那少年郎倒是镇定，还笑意盈盈的问，“老夫人，您身边这孩子可真精神，一看就是读书的好苗子。” 韩府老夫人保养得体的，面色十分红润，见王氏夸自己身边的少年，笑容从嘴角蔓延开来，“是啊，这是我的孙儿韩知睿，排第二，如今才十二岁，已经是举人了，可不是读书的好苗子。” 高琳华见韩府老夫人得意洋洋，又见一旁作陪的韩府二夫人脸色平平，便晓得这少年郎就是韩府大房那位有名的少年举人了，难怪他会帮了那老嬷嬷，原来是韩府的自家人。 韩府大夫人，也就是韩知睿的母亲，乃是韩府的宗妇，而老夫人早就不管事了，必然是大夫人打理这次赏荷会的。她在韩府门口那么说，显然是质疑韩府主人的管事能力了，所以他才会搭腔。 “那是老夫人有福气，二少爷天资聪颖，前路光明，老夫人还有大福气再后面呢。”王氏说这些，也不嫌臊得慌，不过高琳华可不敢让王氏继续说下去了，那边韩府二夫人的脸，都快下雨了。 韩府大老爷官运亨通，儿子又有出息，几人能不眼红？ “母亲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说出来，也让女儿乐和乐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伴随而来的，还有香风阵阵。 来人皮肤白嫩，身材却是丰腴，一身衣裙款式新颖，华丽异常，上面绣着的百花蝴蝶跟真的似得，仿佛要振翅飞出来；头饰更是贵重，赤金珠钗上镶嵌的宝石有鸽子蛋那般大，脸庞依稀能够看出和老夫人有几分相像，想来 这位就是王氏所说的韩家二姑奶奶了，嫁入信国公府的那位。 只是，信国公府这么有钱，不但出资让她大老远回娘家，还给她置办如此奢华的衣裙头面？这和她所知相差甚远，到底哪里出了错？ 想至此，原本不以为意的高琳华不由得认真起来，想着要不要凑上前去跟韩二姑奶奶说两句，探听探听京城的消息。 “咦，这是谁家的姑娘，当真好颜色。”高琳华还没凑上前，韩家二姑奶奶便注意到了她，连忙吩咐丫头赏了一朵头花，花瓣用的是上等丝绸，中间的花蕊，却是莲子大的紫珍珠，少见的很。 “谢奶奶赏，奶奶，这紫珍珠是京里的特供么？我长这么大，连见都没有见过。”高琳华喜滋滋的拿了绢花，凑到韩家二姑奶奶身旁，满脸欢喜的道，尤其是那眼神，清亮的很，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失礼似得。 王氏的眉头蹙着，高琳华这是怎么了？平时最是有礼不过，刚才还暗指自己没摆正心态，如今她却好，被一颗紫珍珠就弄得没了脸。 这些大家族，虽然喜欢别人奉承，可是当着这么多年，还这么浮夸的奉承，估计没几人会喜欢，她注意到，老夫人的脸色已经不虞了。可高琳华却完全没有自觉似得，凑在韩二姑奶奶身旁，不肯退下来。 “你这就没见识了吧，紫珍珠是南边产的，出自琼州，倒不是京里特供，只是数量稀少，所以哪怕有些店里有，也不会轻易拿出来售卖，常人自然是见不到了。” 高琳华自然了解这紫珍珠的来历，却没想到韩知睿会出来解释，倒是多看了他几眼。 “这么贵重！”高琳华讶异万分，然后连忙将头花塞还给韩二姑奶奶，“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韩府二姑奶奶好笑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头花，一般的小丫头得了这么贵重的头花，哪个不是喜滋滋的收起来，生怕别人要了去？就连她那几个眼界颇高的侄女也都是那样。 可这个小丫头倒好，竟直接退还给她，是故意作为？可她瞧着高琳华那清澈的眼神，却不似作假，愈发觉得这小丫头讨人喜。 “收好了，”韩二姑奶奶将头花放入高琳华手里，轻声道，“长辈赐，不可辞，以后你有机会去京师，我带你去那些铺子看看，那才叫眼花缭乱呢，这紫珍珠哪里就贵重了？” 高琳华闻言，又陪着韩二姑奶奶说了几句，才恭敬的退了下去，不过，她想打探的消息，却是知道的差不多了。 信国公府这哪里是个空架子？金窝银窝还差不多，韩二姑奶奶嫁的是信国公的嫡三子，便出手这么豪奢，总不可能依仗的是陪嫁吧？ 之后，高琳华都安安静静的站在王氏听他们寒暄，直到开了席面，才随着王氏一起出去，不过两人座位却不在一起，年轻的小姑娘多，韩府单独给她们开了一桌席面。 “各位姐姐妹妹，我是韩府四小姐，你们不要客气，尝尝我家厨子的菜，可还满意？若是有喜欢的，便说出来，我问厨子拿了方子送你们。” 高琳华望过去，韩四小姐就比她大一岁，却气质已成，大气爽朗，一双眸子清丽，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酒窝，看起来甜甜的，难怪前世卫国公老夫人会收了韩四小姐在身边，是个聪明伶俐、讨人喜欢的。 “这是高家妹妹吧，这么看着我，可是我脸上长花儿了？” 5. 第5章 忽至 “怎么会，姐姐人比花娇，可比花儿好看多了。”高琳华小嘴甜甜，“我是见姐姐不过比我大一岁，就能帮衬夫人招待客人，所以羡慕了，我都七岁了，还什么都不会。” 说着娇羞的低下了头，她前世这个时候，可不是什么都不会么？ 如今见韩四小姐的大家作态，才明白当初婆母为什么不喜欢自己……想来是自己太无用了吧？自己重活一世，可真要比起做事来，或许还不如八岁的韩四小姐，也难怪韩四小姐能嫁入盛极一时的西平侯府，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高妹妹可别笑话我了，比我好的多了去了，妹妹如此聪颖，只要认真学，肯定比我做的更好。”韩四小姐说完，便招呼着众位小姐吃菜，将话题差开了去，不再就此纠结。 高琳华没全顾着吃菜，也认识了旁边的红裙姑娘，是常州府通判家里的大姑娘许晏菲，今年九岁，是一个很开朗很大气的女孩子，如同身上的红裙一般，性格如火，两人很快便聊起了中元节的事情。 “你可不许诓我，咱们说好了，中元节一起出来看灯会，一定要出来哟。”许晏菲眸子闪亮，充满了期待。 高琳华哑口无声，他们明明在说去年中元节上的热闹，什么时候要约出来了？这许晏菲说话行事，也太天马行空了吧？ “我跟你说，中元节可不止花灯好看，还有南来北往耍猴戏的，那猴子可聪明了，叫它做什么就做什么……” 许晏菲兴高采烈的说着，说到兴起处，甚至比手划脚的，引的一桌子人都朝着她们看来。高琳华低下了头，伸手拉了拉许晏菲的袖子，示意她收敛点，这里可是公开场合。 许晏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高琳华一起低下了头，两人手拉手，颇有点难姐难妹的感觉。 韩四小姐无语万分，正打算说些什么缓解下气氛，园子入口处却传来一阵喧哗，有小丫头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看样子十分焦急。 高琳华眉头微皱，韩府赏荷会，再没眼色的丫头也不会这会儿闯进来，肯定是有大事情发生了。可惜他们这一桌因为都是小姑娘，所以单独安排在一个小花圃旁，景色是诱人，却离韩府老夫人的桌有点远，根本听不清那小丫头在说些什么。 韩四小姐这个时候，也淡定不起来了，连吩咐丫头去询问情况，然后朝着众位小姐道，“大伙不必担心，想来是前院有什么事，这才闹闹哄哄的。” 说完，她伸手指了 指外面，高琳华顺着耳朵仔细听，这才发现，外院已经闹成了一锅粥，喧哗此起彼伏，不由得担心起来。 只是高琳华还来不及细思，便见韩二姑奶奶扶着韩老夫人大步如风的朝着外院去，身后的一众夫人紧紧跟着，脸上有焦急之色，不过更多的是惊喜，想来，也不会发生什么坏事儿。 可到底是什么事情？连深居简出的韩老夫人都惊动了？ “听说了么，是卫国公府老夫人驾临韩府，原打算直接去杭州的，可孙女突然病了，这才在常州府停了船。” “竟然是卫国公府老夫人，天哪，卫国公在京师跺跺脚，京师都得震三震，韩府好大的福气，竟能接待卫国公老夫人！” …… 余下的那些夫人小姐得了信，也都随着韩老夫人去了，脚步匆匆，生怕去晚了，只有他们这桌，大伙儿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好。 年纪太小，直接去不合适，可是她们的母亲早就慌了神，只晓得走前头，哪里还记得她们？ 韩四小姐见众位小姐眼中的期待，抿了抿唇，然后招呼来小丫头，“前面领路吧，卫国公府老夫人是长辈，我们跟着去迎迎也好。” “韩姐姐，你们去就好，我在这等你们就好。”高琳华出声，引来众人的讶异，只是大伙儿现在的关注点，根本不会放在她身上，韩四小姐也没有多说，留了个贴身丫头伺候高琳华，便领了人出去了。 “你为什么不去？”许晏菲的声音传来，高琳华才发现她也没有随着众人出去，不由得挑眉，“那你呢？” “我才不喜欢凑热闹呢，不就是卫国公府老夫人，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中元节的耍猴精彩呢。”许晏菲显然对奉承不感兴趣。 高琳华伸手点着许晏菲的额头，“你呀，怎么就不知道祸从口出呢？卫国公权大势大，虽不至于以权压人，可是卫国公老夫人只要对你稍有点不满，就有很多人会上杆子来踩你，任你在云端也会跌落谷底，你竟然用耍猴来做比，真是不知所谓。” “既然那么厉害，你怎么不出去迎接？你不是最会奉承么？”许晏菲忿忿的说道，却看的出来，已经将高琳华说的记在了心里。 高琳华摇摇头，“不是我不想去迎接奉承，而是你也听到了，卫国公府的小姐生病了，这才将船停靠常州府，卫国公府老夫人必定是心急如焚，这才来了韩府的，现在去了也是白去，不说能不能见着，就是见着了，也讨不 了好。” 卫国公府老夫人不是喜欢显摆的人，之前都没有听说她南下的消息，说明他们的船是顺着京杭大运河一路南下的，可突然停了常州，还进了韩府，只能说，卫国公府那位小姐，病情很严重！ “对呀，我真傻！”高琳华猛地拍了自己的脑袋，前世，若是那位卫国公府孙小姐还在，怎么会没有听说过，卫国公老夫人又怎么会收了韩四小姐在身边养着？ 许晏菲被高琳华的动作吓着了，正想问发生了什么，却见高琳华急匆匆的朝着左院去了。左院其实就在花园的左边，不过被一排爬满蔷薇的篱笆隔了开来，韩府今天将夫人小姐带来的仆妇都安排在了那里。 那些人也看到了花园这边的骚动，可是身为仆妇，他们却是不能擅自离开左院的。如今见一位小姐过来，正想围上去问问，可是高琳华却直接找到了秦嬷嬷，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然后秦嬷嬷便神色激动的走了，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6. 第6章 得罪 高琳华亲眼送着秦嬷嬷离开，这才回了那边的花园，许晏菲虎着脸迎了上去，“高琳华，你跑什么跑？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现在去寻了嬷嬷交待？” “突然想到的，怕自己忘了，便去交代了。”高琳华没打算解释其中的弯弯道道，哪怕说出来，许晏菲也不会相信的。 卫国公府那样的人家，什么样的大夫请不到？ 心里那么想着，便见着一群人簇拥着两位老夫人进了花园，其中一位是她见过韩老夫人，而另外一位…… 年纪有些大，满头银丝，可精神却矍铄，只是带着掩都掩不了的焦急和疲惫，不过，围着的那些个夫人，哪怕是看出来了卫国公老夫人的心情，也不曾主动退下去。 谁也不是傻子，这样就近接触卫国公府老夫人的机会，过了今天，估计就不会再有了。等到了明天，哪怕卫国公府的人还在常州府，韩府的人不会让他们进府拜会了。 高琳华悄声上前，拉了拉王氏的衣袖，示意她低头说话，王氏很不满，却还是弯了腰，“你要说什么？没看见卫国公府老夫人在么？” 高琳华没跟王氏生气，凑着她的耳朵轻轻的说，“母亲，对韩老夫人开口，让卫国公府老夫人先去休息收整，我们改日过来拜访。” 王氏闻言，脸色立马就变了，不过看到卫国公府老夫人的神色后，突然明白了过来，连忙挤开其他夫人，上前对着韩老夫人说道， “韩老夫人，卫国公老夫人这一路坐船南下，不曾停船休整，已然是风尘仆仆，愣是铁打的，也该休息休息了，我看，要不今儿的赏荷会便散了吧，等过两日，我再带着小女一起过来拜访老夫人。”王氏满脸堆笑，不过这最后一个老夫人，却是面对着卫国公老夫人说的。 王氏的话音落下，在场的就没有一个不变脸色的，尤其是韩老夫人，那脸更是沉的像夏天的雨云，倒是韩二姑奶奶反应的快，凑趣的说道，“哪里用你说，大嫂早就已经吩咐人去准备热水吃食了，我正打算陪着老夫人一起去汐芷院呢！” 王氏闻言，也不答，只是对着卫国公老夫人笑笑，以示友好。 卫国公老夫人看着王氏点点头，然后对着王氏身边的高琳华招招手，“好标致的小姑娘，等过两天来老婆子这里玩，我让灵素做梨花酥给你吃，她做的梨花酥，可是京城一绝呢。” 高琳华见卫国公老夫人身旁的绿裙丫头面带笑意，便知道她就是灵素，毫不客 气的道，“那让灵素姐姐多做点，我带回去给爹爹尝尝！” “好好好，管够。”老夫人笑眯眯的说着，然后从手上退了一个翠玉镯子给高琳华，“好好收着。” “谢老夫人，我听说你孙女病了，严重么？我认识个大夫，可厉害了，什么病都能治。”高琳华忧心忡忡的说道，一双眼睛闪亮闪亮的，满是真诚，只是她一个小丫头，卫国公老夫人又怎么会把她的话当真？不待高琳华继续说什么，便已经开口让韩二姑奶奶带她去汐芷院了。 王氏见状，向韩老夫人告辞，“老夫人，今儿个韩府事多，我就不打扰了，等改天再上门请罪。” “哼，”韩老夫人冷哼一声，以示自己的不满，却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卫国公府的人还在韩府，“要走就走吧。” 王氏也不介意，领着高琳华就走了，其他夫人见卫国公府老夫人都走了，虽然不舍，却也只能告退，不到一会儿，整个亭子便只剩下了韩府自己的几位夫人了。 韩老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虽然一个字都没说，可是亭子里的氛围却是瞬间冷凝下来，谁也不敢发出丁点儿声音，生怕触了眉头。 韩四小姐大着胆子上前，“祖母，此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还是先安排好卫国公府的人再说，人在我们府里，您担心什么？” 韩老夫人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许，“莲心，你年纪和卫国公那位孙小姐差不多，这两日，你便去卫国公老夫人身边陪着吧。” “好，孙女知道了。” 而另外一边，王氏领着高琳华上了马车，盯着高琳华瞧了许久，这才道，“你今儿倒是聪明了一把，虽说得罪了韩府老夫人，可是却讨好了卫国公老夫人，是门好买卖。” 虽然韩府是地头蛇，可是高靖生不可能在常州府待一辈子，而高靖生若是想要往上爬，结交卫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显然比韩府要好得多，韩府除了大老爷官阶较高，其他也都是些小官儿，也都需要人提携。可是卫国公府……那可真的是庞然大物。 “现在还不能说好，等到从卫国公老夫人那里得来梨花酥，才是真的好。”高琳华低声说着。除非卫国公府孙小姐的病好了，灵素才可能有时间来做梨花酥。 她细细磨砂着腕上的翠玉镯子，那翠色，透亮透亮的，喜人的很。高琳华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成色这般好的玉镯，不愧是卫国公府老夫人，前世韩四小姐十里红妆，不是没道理的。 不过这辈子，韩四小姐必然无法专美于前了，从这镯子就能看出，卫国公府老夫人显然清楚，是自己告诉王氏那么做的。哪怕卫国公府孙小姐真没了，卫国公老夫人也会再见她一次的。 王氏也盯着高琳华腕上的镯子看了许久，眼神里满满都是嫉妒。 等回到高家，高琳华提着裙子就往自己的芝兰院跑，瞧见了秦嬷嬷，这才安心下来，“嬷嬷，怎么样，寻着那位大夫了么？” 高琳华所说的大夫，是太医院前任院使王柯，医术高超，只是受不了宫廷的氛围，等其夫人逝世后，便辞官隐居常州府。 她之所以知道王柯在常州府，还是因为前世有人千里寻医，全国张贴告示求医，王柯见其心诚，这才主动现身的，后来大伙都知道他在常州府，来求医的人如过江之鲫，王柯就又离开了常州府，不知道去了哪。 高琳华记得，千里寻医是两年后的事情，现在王柯应该就在常州府，这才让秦嬷嬷赶紧出去寻人的。 7. 第7章 生死 秦嬷嬷瞧着周围没人，这才凑近高琳华的耳畔道，“小姐，那位大夫在家，我询问了周围的人家，都说那就是个寻常大夫，平时帮街坊邻居看些小病。” 高琳华嘴角缓缓露出笑容。 只要王柯在常州府就行，相信，卫国公府的人不会连前太医院院使都不认识，至于怎么请？ 这可不是高琳华该关心的事儿。 高靖生回了府，第一时间将王氏和高琳华给招了过去，他好生的瞧着高琳华，十分满意。 “老爷现在回来，想必卫国公府的人已经在韩府安置好了吧？那位小姐病情如何？” 王氏见高靖生不仅没生气，反而神色轻松，这才大着胆子开口。 “此事卫国公府的人瞒得紧紧的，连韩府的人都未必知道。”高靖生想起韩府里的事情，不禁摇摇头， “韩府也不知走了什么运，竟然有这样的好机会，不过，你们今天做的非常好，韩府算什么，能搭上卫国公府，韩府也奈何不了我们。” 高琳华见父亲得意洋洋的样子，抿着唇，心里也有些担忧，但愿卫国公府的人能记起她才是。 那位小姐若病故，他们哪怕搭上了卫国公府，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父亲，卫国公府难道只有卫国公老夫人和那位小姐一起来么？船上主事的人是谁？”高琳华问。 卫国公老夫人年纪不小了，而那位小姐尚且年幼，卫国公怎么可能就让两个妇孺一起远行？ 高靖生拍了拍脑袋，他怎么没有想到？ “你们自己用饭吧，我先出去一趟。”说完，急匆匆的就跑了，留下王氏和高琳华两人面面相觑。 “你倒是厉害，几句话就将你父亲支的团团转。”王氏凉飕飕的说，语气酸的可以做菜了。 高琳华没有说话，她父亲在这任上已经蹉跎了五六年，早就想调任或是回京了，只是苦于没有办法而已。 高家和韩家一样家大业大，虽然会帮父亲一些，可是能帮的毕竟不多，父亲也是没有办法。 前世，父亲是六年后，才得了机会回京任职的，那个时候他们刚回去，对形势不了解，王氏才稀里糊涂办了坏事。 可今生，要是父亲趁这个机会，借了卫国公府的东风回京，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皇子们尚年幼，还不知事，父亲定能看的更明白，王氏也不会被 人钻了空子，高家也不至遇被灭了满门，她的婚事也不会…… 而另外一边，卫国公老夫人亲自守在孙女徐灵儿床侧，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已，床上的徐灵儿面色苍白，毫无生机。 “大夫，我孙女，到底怎么样了！”卫国公老夫人语气哀戚。 卫国公府嫡系枝繁叶茂，她一生得三子，未有一女，孙辈更有七个男孩，只有徐灵儿这一个女孩子！ 可想而知，徐灵儿在卫国公府有多受宠！ 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便是徐灵儿的真实写照。可如今，她竟然躺在床上身死未卜。 大夫满头大汗，可是徐灵儿这病，着实微妙，他甚至不敢用药！这可是卫国公府的嫡小姐！ 看着瑟瑟发抖的大夫，卫国公老夫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喃喃自语，“难道灵儿真的没救了？” 屋里的仆妇都垂下了头，灵素扶着老夫人的手，轻声道，“白日里那位小姑娘不是说，认识个大夫？” 老夫人讶异的看着灵素，“灵素，你……” 灵素顺着老夫人的背，“老夫人，小姐都这个样子了，这大夫连药都不敢开，倒不如请来试试？” 死马当成活马医也行。 他们面前这大夫，已经是第三个了，韩府已然将常州府最好的大夫都请来了，哪怕再请，估计也好不了哪里去。 “那还是个孩子，比灵儿还小，能懂什么？”老夫人摇摇头，却是想起高琳华那真诚的眼睛，便又道， “既然你信那个丫头，便去她府里问问，把那位大夫请来吧。” 不是怀着什么希望，只是想着，试试吧。 灵素去了高家，门房一听是卫国公府的，连忙禀了夫人小姐，王氏更是胡乱收拾了一通就出来了。 高琳华也着急，却还是打扮的妥帖之后再出来，“哇，是灵素姐姐，你来给我送梨花酥么？” 她一出去，便飞奔到灵素面前，睁着明亮的眼睛问。 王氏连将高琳华拉住，“你别闹，”说完，又对着灵素道， “灵素姑娘，华姐儿还是个孩子，哪里认识什么大夫，你别听她瞎说。” 灵素都到高家来找高琳华了，王氏再笨也知道那位小姐的病情堪忧，怎敢让高琳华随便介绍大夫？ 可是她怎么拦得住有心的高琳华？ “灵素姐姐，你要找大夫么？我认识的那大夫，就住在昌德街左侧的柳叶胡同，他真的可厉害了。” 灵素闻言，蹲下身子勾了勾高琳华的鼻子，“要是你介绍的大夫好，给你做多少梨花酥都行！” 半个时辰后，灵素火急火燎的跑到汐芷院，“老夫人，老夫人……” 卫国公老夫人眉头蹙起，灵素惊扰了徐灵儿该怎么好？ 正想呵斥两句，却见灵素满脸喜气，说话都不连欠，“老，老夫人，王……王……王太医在常州府！” “你说什么？”老夫人顿时站了起来。 灵素定了定神，这才说道，“我去高家询问了那位小姐，按她说的找到了大夫，才发现那大夫竟然是前任太医院院使，就是以前常来咱府里的那位王柯大人啊！” 王柯的医术，那可是在太医院都是首屈一指的，小姐这次终于有救了！ 老夫人顿时喝到，“那你还不将王大人请来，愣着做什么？” “王大人在路上，我把马车留给王大人了，怕老夫人担心，这才跑了回来。” 老夫人闻言，双手合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等老夫人见了王柯，更是眼泪都差点下来了，“王大人，您在常州府，真好。” 王柯见一向强势的老夫人这般姿态，根本没有寒暄，直接给徐灵儿把了脉，沉默了良久，这才开了药， “老夫人，这药……生死在天！” 8. 第8章 恩情 “灵素姑娘，我熬了点粥，给老夫人尝尝。” 韩莲心落落大方的站在汐芷院门口，对着灵素道，手里端着的热粥，发出浓郁的香气。 灵素瞧了一眼院里，摇了摇头，“辛苦韩四小姐了，只是老夫人现在，恐怕没心思喝粥。” 王大人开的药方，老夫人拿着看了很久，这才吩咐下去熬药的，如今，孙小姐才刚喝了药，老夫人的心思都在孙小姐身上，哪里有心思喝粥？ 不是他们做奴婢的不想劝着老夫人，只是，没人敢劝。 韩莲心抿了抿唇，脸微微有点白，却不再纠缠，转身离开，背影有点丧气。 灵素瞧着，无奈叹息，这是韩四小姐第三次过来了，每次来的名头虽不一样，但能看得出，她是真心想要讨好老夫人的。 “怎么，韩四小姐走了？”老夫人见灵素回了屋，低声问，眼神却没有从徐灵儿身上离开。 灵素到老夫人身边，轻揉着她的肩，小声说着，“怕是被长辈叫来的，没见着您，估摸着还会挨骂。” 老夫人蹙着眉头，她亲孙女还病着呢，哪有空招待人？这韩府的人，到底是急功近利，还是真的没有眼力价？ “让徐进寻个宅着，若是灵儿好转了，便搬出去养着吧。” 灵素的手顿了顿，“您到时候要见见那韩四小姐么？是个通透的姑娘。” “来了韩四姑娘，就有魏五姑娘，不见了，若是灵儿能好起来，就拿了我的帖子去高家，请那位高家的小姐上门来坐坐。” “好，我记下了。”灵素说着，看了眼床上的徐灵儿，比起早先，脸色已经好些了。 不过王大人说了，是不是能好，就看今晚了。熬过了今晚，万事大吉，熬不过…… 一夜无话，等天亮了，老夫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徐灵儿面色依旧苍白，呼吸也绵弱，可终究熬过来了。 “老夫人，王大人到了。”灵素没有通传，直接将王柯领了进去。 卫国公老夫人刘氏连忙给王柯让了位，“王大人，您看看，我孙女现在如何？” 王柯给徐灵儿把了脉，紧绷着的表情松了点，“老夫人，小姐这命，捡回来了，不过要好好修养，不宜再赶路了。” 老夫人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可此刻却忍不住落泪，“菩萨保佑，我的灵儿……” 卫国公府的人没几日，就 在常州府的三叶胡同寻了间宅子住进去，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常州府。 可高琳华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灵素送了卫国公老夫人的请帖入府，气的高琳华直想摔东西。 她也打算谴秦嬷嬷出去打听打听消息，可王氏根本不让她院子里的人出门！ 高琳华心里忿忿，王氏管的是否也太宽了？ 秦嬷嬷见高琳华心情不佳，劝着，“小姐，你现在该准备去三叶胡同的行头，何苦跟夫人置气？” 高琳华没有解释，她气的不是王氏拘着她，而是王氏的没见识，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好瞒着的？她得了卫国公老夫人的喜欢，不好么？ 明明是利人利己的事…… “不必特地准备，找身素净的衣裳就好，那位小姐还病着，不宜过于鲜艳，对了，嬷嬷去做点软糯的荷叶糕备着，清凉解暑，适合老夫人。” 秦嬷嬷笑着点头，没娘的孩子早当家，不过见小姐这样，她也就放心了，哪怕王氏再怎么样，小姐也吃不了亏。 高琳华没有想到，灵素第二日，竟然会亲自来高家接她，让她好一阵惶恐。 灵素可是卫国公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比寻常官宦人家的小姐还要金贵几分呢。 “灵素姐姐！”高琳华露出白白的牙齿，笑的甜甜的，“你怎么亲自来接我了？可是有什么事？” 灵素轻摇头，“我出来办事，路过这边，便想着把你一起带过去。” 心里却是感叹着，老夫人对高家小姐真有心，她亲自来接，常州府的大小官员，可都瞧着呢，还有高家那位夫人。 “那去了，有梨花酥么？” 灵素见高琳华还是小孩子心性，只想着梨花酥，便又释然了，这还是个七岁的女孩儿呢！ “当然有，我亲自做了给你备着的，保管你喜欢。” “真的嘛！”高琳华欢喜的拍掌，然后又指着秦嬷嬷手里的食盒，“我也给老夫人带了荷叶糕，可好吃了，老夫人肯定喜欢。” 灵素讶然，却是没有接话了，不过到了老夫人跟前，却是主动说起，“老夫人，高小姐还给您准备了荷叶糕呢，您要尝尝么？” 高琳华见状，脸上溢满笑容，“荷叶糕可好吃了，老夫人您就尝尝吧？” 因为徐灵儿的病情好转，卫国公老夫人的神色也好了很多，“好，尝尝……” 软糯清香的荷叶糕下肚，老夫人感觉精神一阵舒爽，似乎周围的燥热也消散了不少，唇角不由得舒展。 灵素默默记在心里，对高琳华又高看了几分。 “孩子，多亏了你，我们才找到了王大人，灵儿的命才保住，这恩情，我们卫国公府会记着的，你有求，卫国公府的人会帮你的。” 卫国公老夫人不知高琳华能不能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懂不懂卫国公府的分量，可是他们卫国公府，向来有恩报恩，不会因为高琳华年幼，而抹了这份恩情。 高琳华心里涌起惊涛骇浪，卫国公老夫人不但承了情，还允了事，这可比她想象的，要好多了。 她面上却是不显，只是歪着脑袋问，“真的嘛！那等你们回京师的时候，我可以跟着一起去么？韩二姑奶奶送我的头花上，那紫珍珠好漂亮，听说京师的大店里才有的卖。” 说到最后，嘴却是瘪了下去，细声喃喃，“母亲平时连我院子里的仆妇都不放出去，又怎么会让我出去玩……” 高琳华没有继续说，但是她相信，卫国公老夫人已经懂了她的意思，至于结果会如何，她也不知道。 是会让父亲回京做官？ 还是和前世一样，将她如同韩四小姐一般养在身前？ 9. 第9章 调任 高琳华吩咐秦嬷嬷将从卫国公老夫人那里带回来的梨花酥分了四份，一份给高靖生，一份给王氏和高琳茏，一份自己留着，剩下的那一份，她让人送去了许晏菲那儿。 秦嬷嬷想着，“要不，给韩四姑娘也送一份吧？” 上次的赏荷会，自家小姐也就和许小姐、韩四小姐有交集，若只是送了许晏菲，韩四小姐那里怕有怨言。 虽然高靖生讨好卫国公老夫人的行为，让韩府有些不悦，可两家到底没有撕破脸皮，高靖生也还在常州任职，面子情还是要有的。 高琳华摇摇头，“不用了，只给许晏菲就好。” 韩四小姐前世能跟在卫国公老夫人身边，必然是用了心讨好老夫人的，可如今卫国公老夫人没在韩府住几日就搬了出来。 那韩四小姐自然没机会靠近卫国公老夫人，自己占了这份机会，韩四小姐指不定多气愤呢，送梨花酥过去，和火上浇油有什么区别？ 秦嬷嬷见高琳华坚定的样子，也就不再劝导，只暗暗感叹，小姐愈发有主见了。 晚膳后，高靖生竟然来了芝兰院，让高琳华有些错愕，高靖生对她不错，可是却并不常来她的院子，一年也来不了两回。 “今日你去三叶胡同，卫国公老夫人跟你说了什么？” 高靖生显得有些着急，进了门，还没喝上茶，便急匆匆的问，面色潮红。 高琳华的心“砰砰”跳了起来，高靖生不会无缘无故的这么问，必然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老夫人说我有求，卫国公府都会答应的，我就让老夫人带我去京师了。” 高琳华压住飞快的心跳，睁着大眼睛问道，颇有些不知事的样子。 却见高靖生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你说什么，卫国公老夫人真的是那么说的？” 高琳华带着不解的眼神点头，“老夫人就是那么说的，还给了我好多梨花酥呢，我让秦嬷嬷给父亲送了的，好吃么？” “好吃，好吃，真的太好吃了！” 高靖生神色激动，至于到底好不好吃，甚至吃没吃，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卫国公老夫人只招了高琳华一个人去，那恩典就摆明了是只给高琳华一个人的，可是凑巧的是，高琳华就求了去京师！ 总不能高琳华一个小姑娘去京师吧？ “华姐儿，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爹 爹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高靖生匆匆忙忙的身影，高琳华无语的摇头，他的心神乱了，不过从他的表现也能看出，自己的举动，奏效了。 那边，高靖生回了自己的书房，转悠了好几圈之后，终是让小厮研磨，他要给大哥写信。 “嬷嬷，你是说，父亲给京师的大伯去了信？” 听到秦嬷嬷打探回来的消息，高琳华挑挑眉，这一次，她父亲倒是行的对。 卫国公老夫人是记她的情，不一定会认真帮高靖生谋职位，哪怕回了京师也不见得多好。 这个时候，高家长房若再帮一把，高靖生也就能得个实缺，在官员遍地走的京师，一个实缺可不容易。 只可惜，她年纪太小，不敢表现太过，就是她真的帮高靖生参谋，高靖生也不见得会听信。 “我从许府回来，正巧遇到了送信的小厮，听外面的传言，这次老爷升迁有望了。” 秦嬷嬷本是她母亲身边的陪嫁丫头，是京师人士，因为自己的原因，留在常州府好几年，早就想回去看看了。 高琳华本以为调任年底才会出来，可是八月初，就传来消息，工部郎中田伟涵致仕，高靖生补了他的缺，还是正五品，十月初回京任职。 “我们最迟九月中旬就要启程，常州府这宅院，老爷是打算处置了的，你的东西，让院里的人好好收整，可别丢了。” 王氏满脸喜色的吩咐着，能去京师，谁愿意在常州府这疙瘩带着？ 她身边的高琳茏连忙插嘴，“娘，我也要自己收拾东西，我要和姐姐一样！” 什么和我一样？是想和我比吧！ 高琳华对高琳茏只有恨，没有其他感情，哪怕此时的高琳茏再可爱、再无辜，高琳华也喜欢不起来。 尤其是高琳茏嫩嫩的样子，总是让她想到那血淋淋、肉乎乎的刚出世的孩子，便哀从心来，恨从心起。 “母亲，那我先回去收拾了，我那院子虽小，零零碎碎的东西可不少，不要到时候拖累了行程才是。” 高琳华行礼退下之后，王氏对着自己身边李嬷嬷道，“嬷嬷，你觉不觉得华姐儿变了？” 高琳华也算是王氏看着长大的，可最近高琳华的举动，让王氏着实看不清楚。 “夫人何苦想这些？到底隔着层肚皮，你对她再好，她也不知恩，还是顾着点二小姐才是。再 有，得给老爷添个儿子。” 李嬷嬷是王氏的乳母，跟在王氏身边几十年了，所以才敢说这话。 “我也想怀，可是怀不上啊。倒是华姐儿那丫头，她娘，可是给她留了那么大一笔嫁妆的。” 范云珮当年的陪嫁，可是极其丰盛的，她如何能不惦记？ 如今那嫁妆是范家人打理，可华姐儿长大了，总要还回来的不是？ 她拉了高琳茏在自己的身旁，“茏姐儿，平时见着你姐姐，要亲昵些，知道么？” 又嘱咐李嬷嬷，“等会儿你去芝兰院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别真的让华姐儿连累了回京的行程。” 高琳华回去之后，将事情安排下去，可心里却在想着，怎么着，都得再去三叶胡同给卫国公老夫人道谢才是。 “秦嬷嬷，你做些荷叶糕，然后让母亲送去三叶胡同，就说我上次见老夫人爱吃，这次做了，就想着给老夫人送点儿去。” 秦嬷嬷踟蹰，终是不愿意去，“姑娘，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 她不是不愿意小姐得卫国公老夫人喜爱，只是这样送上门去，会被人低看了的，如今年纪虽小，可还是要注意点的。 “无事，父亲肯定会给三叶胡同备礼的，你让母亲和礼品一道送过去就行，都是高家的心意。” 高琳华才说完，就见着撩了帘子进来的李嬷嬷，眼睛眯了起来。 10. 第10章 强弱 望着突然闯入的李嬷嬷，高琳华盯着她看了很久，这才噗哧笑了一声，“李嬷嬷来的正好，我让人做了荷叶糕给卫国公老夫人，你一会儿带回去，和府里的礼品一起送过去吧。” 李嬷嬷瞧着高琳华淡定从容的样子，不由得心惊，大小姐如此年龄就这般厉害，以后该长成什么样？ 夫人还想着先头夫人的陪嫁，可大小姐……夫人怕是会求而不得。 压住心里的震惊，李嬷嬷正声道，“夫人怕小姐处理不好院里的事，特地让老奴过来帮忙的。” 顿了顿，又接着说，“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老奴。” 李嬷嬷是王氏身边最体面的仆妇，分明就是被王氏叫过来主持这边的事务的，可她现在却只能这么说。 高琳华年纪虽小，可是看着她，李嬷嬷心惊。 “那好，你跟着秦嬷嬷一块儿去灶上帮我做荷叶糕吧，那事儿可不能拖，再帮我把含笑叫进来。” 她自从重生之后，除了秦嬷嬷，其他丫头都不怎么亲近了，尤其是含笑，原本是她屋里的大丫鬟，可是现在基本不让她进屋了。 可是今儿，李嬷嬷竟然直接走到了内室，连一个通传的人都没有，要不是李嬷嬷自己挑帘子进来，她怕是连李嬷嬷来过都不知道吧？ 本想着反正就要离开常州府了，到时候不带着这些丫头就是了，却不想，她们自己不知事的撞了上来。 含笑躬身站在高琳华面前，没有高琳华的吩咐，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自从那日之后，她便有点怕自家小姐了。 “我记得，我让你管着院子里的事吧？”高琳华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来。 含笑点头应是。原本这些事情都是秦嬷嬷处置的，可是小姐却把她们调了下，让她去管院子，秦嬷嬷管小姐屋里的事情。 “李嬷嬷来了，你怎么没通传？” 含笑猛然抬头，下意识的说道，“那是夫人身边的人……”说道最后，却是说不下去了。 是啊，那是夫人身边的人，可夫人不是小姐的生母。 但是这些年来，夫人那边的人过来，一般都是这么行事的。有时候秦嬷嬷提前通知小姐，她们还在一旁直笑话呢。 “含笑你一向能干，正好母亲那里需要人，你过去帮忙吧？”高琳华摆了摆手，让含笑下去。 可是含笑哪里敢走？直接跪了下去， 大声求饶，“小姐，你就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奴婢以后一定好好当差。” 高琳华却没那好心，“不用求了，走吧，不要再回芝兰院。” 哪怕只剩下不到两个月，高琳华也不想留着含笑，看似无关紧要，可要是今天外面的人是王氏呢？是高靖生呢？她还能这么淡定？ 含笑苦求无果，只好收拾了行李，哭着去了王氏那儿，而其他仆妇见了，一个个低眉顺眼，鸦雀无声，连帮含笑说一句都不敢，生怕牵连了自己。 等秦嬷嬷从灶上回来，知道的高琳华赶走了含笑，心里有些担心， “今天李嬷嬷听到了小姐说的话，回去再看到含笑，指不定在夫人耳边说些什么呢！” “无事，李嬷嬷不敢乱说。”高琳华笃定的道。 若自己是个软柿子，那李嬷嬷当然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可她若是块石头，李嬷嬷却是不敢砸的。 她将含笑赶到王氏那里去，也就是为了堵住李嬷嬷的嘴，让她知道好歹。 李嬷嬷再怎么受信任，也只是奴才，而她再怎么小，也都是小姐！ “嬷嬷，等到了京师，我们选点小丫头，自个儿调教，那样的人才能放心用。” 同时，高琳华心里也在考虑一个问题，秦嬷嬷忠心是忠心，却并不灵巧，很多事情都看不明白。 她也需要养几个真正能办事的人才行，秦嬷嬷这样的，帮不了她大忙，毕竟，回到京师之后，她要面对的，就是那家人了！ 那边，王氏听着含笑的哀号，头痛的很，又见着回去的李嬷嬷，连忙道，“这丫头既然华姐儿不要了，嬷嬷你让管事领个人牙子进来，发卖了吧。” 想了想，又道，“离去京师也没多少时间了，也不用给华姐儿屋里添人了，等到了京师再说。” 含笑听到王氏的处置，直接哭晕了过去，王氏连瞧都没有多瞧一眼，便让人拖了下去。 李嬷嬷冷着眼看着，几次想开口，可到嘴的话，就是说不出来。 大小姐这次毫不犹豫的就把含笑撵走了，要是她惹恼了大小姐，大小姐会怎么对付她？ 虽说她是夫人的人，但这后宅的阴私多了去了，大小姐有无数种办法可以处置她，还不沾了自己的手。 王氏见李嬷嬷愣愣的，连唤了好几声，“嬷嬷这是怎么了？” “老奴无事，就是 被大小姐打发出灶上帮忙，有些累了。” 王氏感念李嬷嬷年纪大了，便让她下去歇着了，可是李嬷嬷哪里歇得住？ 回到自己屋里之后，想了又想，终究是找了个自己绣的荷包，给高琳华送了过去。 对此，高琳华很满意，她没想着收买李嬷嬷，只要李嬷嬷不在王氏面前乱说话就行。 她准备的荷叶糕，终究是随着王氏的礼一起送了过去，而收回的，还有三叶胡同的一张帖子，请了高靖生一家人过去做客。 高靖生已然搭上了卫国公老夫人身边的主事人，徐进，据说是卫国公府支脉的人，府里的大总管。 徐进走在京师的大街上，别人也是要喊一声老爷的。 “这一次，卫国公老夫人只请了我们一家人，你们到时候，可要小心，别冲撞了老夫人和那位孙小姐。” 高靖生不厌其烦的嘱咐着，他刚得了官，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得罪卫国公府。 而高琳华闻言，眸子一亮，笑眯眯的望着高靖生，“父亲，那位卫国公府小姐身体康复了么？这次是不是可以看到？” 卫国公府嫡系三代人，唯一的女儿家，这可是比公主还要贵重的，和她交好，就算是真正挤入京师贵女圈了。 她早就想见见这位前世早夭的千金大小姐了。 11. 第11章 唐突一场 大雨，洗去了燥意，高琳华特意从柜子里挑了一身浅蓝色的裙子，配韩二姑奶奶送给她的那朵紫珍珠头花，素雅中透着俏皮。 高琳华对自己的装扮十分满意，卫国公府的小姐大病初愈，这样的装扮应该会比较讨喜吧？ 想着自己就要去三叶胡同了，高琳华的心情十分愉悦，只是她还没高兴太久，看到王氏身边的高琳茏，脸就垮了下来。 高琳茏身上的衣裙是新做的，可是却连一丝褶子都没有，十分服帖，头上带着绸缎的花儿，很是可爱。 不过，怎么看，都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王氏想要带着高琳茏去三叶胡同？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推销自己的女儿啊？ 虽然高琳华很清楚，依着卫国公老夫人和那位小姐年纪，对高琳茏这样的女娃儿不会有什么兴趣，可她依旧不想高琳茏去。 凭什么她做了那么多，要让高琳茏白捡了这个便宜？ 便对着一旁喝茶的父亲道，“咦，妹妹也要去三叶胡同么？卫国公老夫人常年礼佛，身边怕是不热闹，妹妹去了也好，让卫国公老夫人多个乐子。” 那话说的，只差没说让高琳茏去耍宝了。 高靖生闻言，眉头蹙起，卫国公老夫人南下杭州府，便是去礼佛的。 礼佛之人多喜静，卫国公府嫡小姐又病了那么些日子，老夫人怕是已经很疲惫了，茏姐儿年纪还小…… “你妹妹还那么小，你也舍得？”高靖生泯了口茶，然后对王氏道，“都收拾好了么？若是好了，就让嬷嬷领着茏姐儿下去玩吧，我们这就出发了。” 王氏涂满胭脂的脸一下子就僵硬了起来，高琳茏更是“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见状，高靖生愈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高琳茏这个样子去了三叶胡同，卫国公老夫人能喜欢的了？ 王氏狠狠的刮了高琳华一眼，然后半哄半训的将高琳茏带了下去。 高琳华冷眼瞧着，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眼底多了一抹嘲讽。 高家离三叶胡同不算近，途中经过热闹的街市时，高琳华没忍住掀开了帘子。 前世，她在常州府待到十三岁，对这里的一切都相当熟悉，重活一世，看着这样的热闹的场景，总有些恍然。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才确定自己不是做梦，是真的重新走了一遭，只是 这一世，她就要早早的离开了。 “你也是个大姑娘了，像什么样子，还不快把帘子放下？”王氏一副很关心高琳华的样子。 其实，其他女眷出门，也会有这样的动作，毕竟谁都是好奇的，王氏之所以开口，还是因为高琳茏的事情。 她好不容易说通高靖生带着高琳茏的，可高琳华倒好，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她的努力打了水漂，她如何不气？ 试问常州府有多少夫人小姐想在卫国公老夫人面前露脸，都没有机会，可他们高家有，她却连高琳茏都不能带来。 然而，高琳华却像是没有听到王氏的话似得，手迟迟没有放下帘子，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一处，出了神。 “停车！停车！”高琳华突然大叫起来，车夫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立马就停了。 王氏正要开口，却见高琳华像是一阵风似得钻出了马车。 “华姐儿，你回来！” 王氏慌了，她可以口头上说说高琳华，但若是高琳华出了什么事，高靖生可不会轻易放过她。 此时的高琳华，根本没有听到王氏的叫唤，她跑到一处路边的棋盘站定，看的却不是棋盘，而是下棋的人。 这个棋盘，摆在闹事之中，可是却没有人围观，而下棋的人，也全当周围的人不存在似得，专注于棋。 下棋的是一老一少两人，老人胡子花白，一身长衫有两三个补丁，却十分干净清爽； 少年和韩知睿一般年纪，十二三岁，身上的衣衫也很破旧，一根木簪将头发定住，一缕发丝垂下，挡住他半边脸颊。 或许是高琳华的眼神过于专注，被那少年察觉，抬起头来。 那是怎样一张完美无瑕、祸国殃民的脸？不是只有女人才是红颜祸水，漂亮的男人也一样是。 “小妹妹，你有事么？”少年的声音温润如玉，听上去非常的舒服，看着高琳华的眼神，也很柔和。 面对满身珠翠的高琳华，少年的眼神却非常的平淡，没有一丝艳羡。 “伍司棋。”高琳华嘴里喃喃。 老人也望向了高琳华，一双眸子闪着精光，这个漂亮的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小姑娘认识伍司棋？ 伍司棋则是完全愣住了，他望了望天，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是今早才到的常州府的吧？ 可是这个小丫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伍司棋从小就记忆力惊人，像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他要是以前见过，肯定不会忘记的，难不成记忆衰退了？ 不过……伍司棋望了望高琳华的穿戴，他肯定没见过这个漂亮的官家女。 “华姐儿，你怎么回事？”王氏的声音传来，高琳华回头看，高靖生也跟在王氏身边，一脸的焦急之色。 高琳华抿了抿唇，却没有直接去王氏的身边，而是再上前一步，在离伍司棋不到一步的距离站定， 她非常认真的说道，“伍司棋，你去我家做西席，好不好！” 那老人家几乎惊掉了下巴，伍司棋也好不到哪里去，嘴里可以塞下一个鹅蛋。 而跟上来的高靖生听了高琳华的话，反倒是认认真真的打量起伍司棋来。 只是看来看去，高靖生都没有发现伍司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脸比较好看外！ 不过那盘棋却是精彩，想来这少年在棋艺的造诣很高。 华姐儿确实需要一个西席了，只是这少年？高靖生的眉头蹙了起来，年纪有些小了，也太俊秀了些，最好还是找个女先生。 “华姐儿，西席的事情，父亲会为你寻的，别难为了人家。” 卫国公老夫人来到常州府，获益最大的人不是韩府，而是他高靖生，而这一切，又是因高琳华而起。 所以如今高靖生对待高琳华，已然多了一分认真和尊重。 伍司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小姑娘自己跑来找他当西席也就罢了，她家的大人竟然还认真考虑了？ 伍司棋再次望了望天，好像今天的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来的呀？ 12. 第12章 珍惜 高靖生又对着伍司棋道，“对不起，小女胡闹，叨扰公子了。” 伍司棋站了起来，对着高靖生行了晚辈礼，然后目光望向高琳华，“小妹妹，为什么你要让我当你的西席？” 他自问比面前的小姑娘大不了几岁，可是对方却让自己当她的老师？ 真是个奇怪的小丫头。 “闻道有先后，不论长幼，达者为师。”高琳华望着伍司棋，十分认真的说道。 “我听说过公子，公子虽不曾有功名，可学识却是一等一的，等公子游学结束之后出仕，必能一鸣惊人。” 高琳华的眼睛亮闪闪的，说的十分肯定，好像已经确认了他未来必有出息似得。 高琳华身旁的高靖生却是仔细的打量了一眼伍司棋，然后狐疑的看着高琳华。 华姐儿听说过这个少年？从哪里听说的？听谁说的？ 这个少年真的如同高琳华所说的，前程似锦？ 伍司棋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之所以出来游学，就是因为他的老师觉得他的文章还差点火候，虽然能考功名，却不一定能得到好名次。 可是现在，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他以后能一鸣惊人？ 他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倒是高靖生再次歉然的说道，“公子别介意，是小女冒昧了。” 说着，高靖生低下头来小声训斥高琳华，“你既然知道伍公子前途似锦，又怎能为一己之私留伍公子做西席？” 高琳华瘪着嘴，十分的不开心，想要继续劝说伍司棋，只是王氏已经在催促，“老爷，我们再不走，就要误了时辰了。” 王氏上前拉住高琳华的手，轻声道，“华姐儿，我们该走了。” 高琳华闷闷不乐的被王氏牵着，刚走出去两步，就又甩开王氏的手，再次跑到伍司棋面前，对着他漂亮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 “伍司棋，我刚说的是认真的，若是你同意，可以直接去我家，我父亲是常州府同知高靖生。” 说完，还指了指一旁的高靖生。 高靖生无奈的抚额，却是接着高琳华的话往下说道，“公子若是能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之后，再不给高琳华放肆的机会，拉着她走了。 那位老人看着高家的马车消失在人流当中，又低头看思索棋局 的伍司棋，眼里多了几分戏谑， “人家小姑娘那么有诚意的邀请你，你干嘛不去高家待段时间？” “高靖生不是搭上了卫国公府的路子，要被调回京城了么？”伍司棋不紧不慢的下了一颗棋， “我不反对趋炎附势的人，可也不想有多深的接触。” 那老人笑笑，“那你可知道，高家人是怎么搭上卫国公老夫人的？” 卫国公老夫人是难得来常州府一趟，可是老夫人常年在京师，京师的人又有几个搭上卫国公老夫人了？ 伍司棋显然听明白了老人话里的意思，眉头蹙起，望向老人。 “卫国公府的那位掌上明珠在南下的时候重病不起，常州府有名的大夫，一个都不敢开药，就差让老夫人准备白事了， 可是高家大小姐，却领着卫国公府的人找到了前任太医院院使王柯，这才治好了人。听说，当时高家大小姐也是那么说的，她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什么病都能治。” “就像她刚才那样，说我能一鸣惊人？”伍司棋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可查出那位高家大小姐有什么异常？” “没查出有什么人接触过她，至于她自己，除了心思深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后妈养大的孩子，有几个心思单纯的？ “既然如此，我还真是要去高家坐一坐了。” 高靖生骑着马走在马车旁边，此刻正低声训着高琳华，“华姐儿，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做了， 现在还能说你小，可是等你再大两岁，人家就该说你没有教养了，你的亲事本就会很艰难，可不能再丢了名声……” 高靖生絮絮叨叨的，与其说是在教训，不如说在唠叨，可是高琳华很愿意听高靖生这样唠叨，也很珍惜。 她平时能见到父亲的时间并不多，更何况是这样听父亲唠叨？ 高琳华了解自己的父亲，说不上有什么才干，也不算是庸人，甚至有很多小毛病，可是对自己的孩子，却是极好的。 前世，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高琳茏，高靖生从未亏待过。她想，要是她生产的时候，父亲还在，那个男人肯定不敢那么对她，高琳茏也不敢。 可是父亲……高琳华的眼角微微湿润，这一世，她定会让父亲避开那些灾祸的，她会让父亲好好的，含饴弄孙。 微风吹起帘子，高靖生正好瞧见了高琳华含泪的模样，连忙 打住了，“好了，爹不说你就是了，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爱哭，快补妆，一会儿该到了。” 王氏坐在一旁，心里十分不悦，脸上却是不显，忙沾了胭脂往高琳华脸上抹，“来，眼角要补点。” 高琳华躲开了，接过胭脂盒，“还是我自己来吧。” 等到了三叶胡同，高琳华已经重新装扮好了，粉雕玉琢的，十分漂亮。 高琳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中年男人，一双眸子微眯，那人身上没有一丝官气，可却满身富贵，有一股子傲气从骨子里透出来。 而那人见到父亲的时候，脸上已经堆满了笑，连忙走上前来，“可把你们等来了，快进去吧。” 高琳华便明白，这就是卫国公府的大管家徐进了，是卫国公府的支脉，深受卫国公信心。看样子，父亲和徐进交往的不错。 因为三叶胡同没有男主人，所以高靖生带着王氏和高琳华进去给老夫人请安之后，便随着徐进去了外院喝酒聊天。 而王氏和高琳华则是留下来陪着老夫人说话打发时间。 只是高琳华的心思完全不在聊天上面，她东张西望的，却是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人，满脸的郁闷。 倒是灵素发现了高琳华的异常，对着老夫人道，“老夫人，您瞧，高小姐是不是在找梨花酥呢？要不，奴婢这就去给高小姐端来？” 高琳华的小嘴嘟了起来，“我才不是想吃梨花酥呢，我是想见见府里的姐姐，听母亲说，那可是京师最金贵的小姐呢。” 13. 第13章 大礼 王氏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呷了口，眼角的余光瞥向卫国公老夫人，不似高琳华般直勾勾的望着老夫人，满满都是渴望。 灵素给老夫人捏着肩的手顿了顿，十分不可思议的看着高琳华，这个小丫头，怎么就敢说呢？ 既然知道是京师最金贵的小姐，又岂是谁都能见的？ 虽然高琳华救了灵儿小姐，可是这恩情，卫国公府会还，根本不需要灵儿小姐来承担。 灵素瞧着老夫人久久没有说话，正思考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来岔开这话茬儿，却听见老夫人说道， “去把灵儿小姐请出来见见客人。”随手便指了一个一旁侍候的小丫头。 高琳华松了一口气，只要见着了，都能有机会。 “你这头上带着的，便是汤三奶奶送你的紫珍珠么？”老夫人指着高琳华的头花问。 信国公姓汤，韩二姑奶奶的丈夫行三，所以京师的人都喊她汤三奶奶。 高琳华知道信国公府的事，所以一听便知道老夫人说的是谁，可是王氏却并不清楚，有些摸不着头脑。 高琳华也不理会她，甜甜的开口，“是啊，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挑了一圈儿，还是觉得这紫珍珠漂亮，所以就选了这头花。” 王氏这才反应过来，汤三奶奶就是韩二姑奶奶，脸色有些僵硬，心里对高琳华恨恨的，这丫头，知道也不告诉她。 “等你去了京师，就见得多了，这头花并不算什么。京师，是真正的贵重之地。”老夫人凝视着高琳华，脸上带着笑容，却让高琳华觉得有些冷。 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淡下去，她太得意忘形了，怎么就忘了，卫国公老夫人，可是真正的人精。 京师是真正的贵重之地，好东西多了去了，厉害的人也多了去了。 而她高琳华，就如同她头上的头花，在常州府是少见的很，很珍贵，可是去了京师，便算不上什么。 甚至是她的父亲高靖生回京任职，在京师也掀不起一个水花来。 而徐灵儿，卫国公府唯一的嫡出小姐，却是连被绣花针扎了，都要请了御医来瞧的。 “京师揽尽天下有才之士，自然贵重非凡。”高琳华沉默良久，才是开口。 此刻，她的一双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脸上也挂起了得体的笑容。 既然老天爷舍不得她，让她重活 一世，她又怎能如前世一样活的那般窝囊？哪怕前路再坎坷，她也要勇往直前。 今生，她定会保住高家满门，而王氏、高琳茏，还有那个男人……等着瞧，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祖母，灵儿身子还没有好利落呢，你把我唤来作甚？” 徐灵儿踩着小碎步、一摇一曳地走进来，见屋里有人，稳住了身形，先是对着王氏行了个福礼，再对着高琳华点点头，笑容十分得体。 高琳华见了，心脏猛地收缩，徐灵儿良好的教养，勾起了她不好的记忆。 她母亲去世的早，王氏又是小门小户出身，而高靖生在常州府一待就是十几年，等她去了京师，才发现，自己的规矩真的学的很差。 不说京师的那些世家女，就连一般小户人家的女儿都不如。 她去了几次花会，便被人嘲讽了几次，到了后来，她根本就不敢再出去了，她不怕被人笑，可是听不得别人说她是没娘的孩子。 那是她心里最深的痛，不愿扒开来的伤，没有哪个孩子能忍得下他人妄议自己的母亲。 徐灵儿捕捉到高琳华的神色变化，挑了挑眉，“祖母，这就是那位救了我的妹妹？” 高琳华连忙摆手，“我哪里会治病？是大夫有本事。” 此刻，高琳华才看清徐灵儿，谈不上多漂亮，却是英姿飒爽，不愧是卫国公府的女儿，哪怕生来就是天之娇女，自带傲气，却并不骄纵，让人觉得很舒服。 高琳华忍不住想，这才是真正的贵女吧？ “不是你，我们也不知道王大人在常州府，灵儿，还不快谢过你高家妹妹。” 徐灵儿讶然的望向老夫人，见老夫人点点头，这才开口，“妹妹，姐姐这里谢过你的救命之恩。”一边说着，一边行了大礼。 高琳华慌乱的想要扶起徐灵儿，却最终忍住了，只是表情并没有那么轻松，到现在为止，她已经不懂卫国公老夫人想做什么了。 徐灵儿的大礼，有几人有资格承受？她怎么受得起？哪怕真正救了徐灵儿的王柯都受不起。 “老夫人，我们……”王氏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徐灵儿向高琳华行大礼，这想想，就让人汗毛竖起。 该死的是，高琳华竟然就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受了徐灵儿的大礼，这可怎么得了？王氏急的，只差没给卫国公老夫人跪下去了。 高琳华稳 了稳心神，强忍住转身就走的冲动，上前拉住徐灵儿的手，“谁也没想到姐姐会来常州府，也没料到姐姐会生病， 更巧的是，竟然遇上了韩府的赏荷会，让我等有幸结识老夫人，所以这都是缘分，是姐姐的福分，也是我的福分，更是我高家的福分，我们都惜福。” 高琳华顿了顿，依旧笑靥如花，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似得，淡然而沉稳， “姐姐还去杭州么？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说的便是苏州和杭州，从常州府往下，就是苏州，姐姐有时间，不妨去看看。” 徐灵儿眨了眨眼睛，眼前的这个小妹妹，真有趣，祖母都那般表态了，她竟然还敢回话，甚至跟她唠起家常来。 她没有刁难高琳华，“是啊，本就打算去苏州杭州的，如今，杭州不知还能不能去成，不过苏州是肯定会去看看的。” 苏州府就在常州府边上，哪怕不坐船，马车一天也能到，都到了这里，怎么能不去苏州看看？ “苏州府的苏绣可漂亮了，之前父亲给我弄了两块帕子，我到现在都舍不得用呢。” 王氏在一旁如坐针毡，高琳华却像是没事人似得，和徐灵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还时不时跟老夫人说两句，让王氏佩服不已，高琳华的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直到离开三叶胡同，也没有人发现，高琳华的里衣，已经湿透了。 14. 第14章 海船 回去的路上，王氏和高琳华之间一句话都没有，但是两人的脸色都很沉重。 刚进了府门，高琳华便叫住了高靖生，“父亲，关于今天三叶胡同的情况，我有些话要说。” 高靖生和徐进之间聊得很不错，一路上心情都很好，还在马上哼着小曲，可听到高琳华的话，他这才发现，高琳华的脸色十分沉重，而边上的王氏更是神色急乱，看起来并不怎么好。 “发生了什么事情？”高靖生急急的问，难道惹到那位卫国公府小姐了？ 王氏愣着脸开口，“还不是华姐儿，要不是你非要见徐家嫡小姐，哪里会惹到老夫人？” “你闭嘴！”高琳华这一次连面子情都不给王氏了，直接对着高靖生道， “父亲，你尽快去查一下，这些天，除我们家，卫国公老夫人还请了什么人进府。老夫人不会无缘无故的疏远我们，肯定是有原因的。” 高靖生虽然还不清楚前因后果，但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吩咐管家去查这事，并对高琳华说， “你来书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高琳华点点头，跟着高靖生一起走了，王氏一个人傻站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双手握拳，一双眼睛充满了恨意。 等高靖生听了高琳华所说的，眉头紧紧的蹙着，“既然请了你去，却没有将徐小姐请出来，后来你提了，虽是徐小姐来了，可是竟然给你行了大礼？还说了那些哽人的话？” 如果高琳华所说没有掺假，那么卫国公老夫人肯定是对他们有嫌隙了，这是为什么？ 他虽然官职不高，可是既然已经交好了，又何必破坏了呢？卫国公府哪怕家大势大，也不至于连他一个五品小官都容不下吧？ 不一会儿，管家便进来禀告，说是昨日，韩二姑奶奶领了韩四小姐去三叶胡同，至于具体说了些什么，就不是他能打听出来了的。 高琳华的心沉了下去，前世，韩四小姐能养在卫国公老夫人膝下，这一世，她想改变卫国公老夫人对自己的看法，估计也不难。 哪怕随便一句关于她的话，都有可能在卫国公老夫人心里埋下一根刺，怎么都拔不出来。 高琳华握紧了拳，韩莲心！ “韩家定然是看我们抢先交好了卫国公老夫人，所以在老夫人面前下了绊子了，是我大意了。” 高靖生懊 恼的拍着书桌，他只顾着交好徐进了，却忘了，三叶胡同，终究是卫国公老夫人做主，而韩二姑奶奶，到底是在京师待了些年头了。 高琳华没有和高靖生继续探讨这件事，直接回了芝兰院，细细思考起卫国公老夫人今日的言行来。 她摘下头上的紫珍珠头花，放在手里把玩，紫珍珠圆润亮泽，紫色雾蒙蒙的，十分漂亮，不过在卫国公老夫人眼里，这就是一普通物件。 徐灵儿金贵，可是卫国公老夫人却让她给自己行大礼谢恩清，到底是谢恩情呢？还是断恩情？ 高琳华“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卫国公老夫人原本还是很喜欢自己的，可若是这喜欢，却不能沾惹徐灵儿半分。 高琳华思索良久，让人去请了高靖生来，将自己的推测告诉高靖生， “父亲，你以后继续和徐进交好，他是能在卫国公主人面前说上话的人，至于我和母亲，便不再去三叶胡同了。” 卫国公老夫人既然怕自己沾惹上了徐灵儿，那她就离徐灵儿远一点，只要不干扰父亲和卫国公府交好就行。 高靖生看着侃侃而谈的女儿，与有荣焉，却带着丝丝惋惜，这要是个儿子就好了。 他揉了揉高琳华的头发，“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多想了，这些事情，父亲会处理好的。你还小，本就不该你来操心。” “老爷，门外有个叫伍司棋的少年求见。”管家突然进来禀告，顿时，高琳华的眉眼都笑开了来。 高靖生见了，却是皱眉，华姐儿该不会是看上了伍司棋吧？ 心里虽有些担忧，却不忍扫了高琳华的兴，“既然是你苦苦将人求了来的，便自己去见见他吧，我们府里规矩没那么大。” 高琳华抿了抿唇，就是因为规矩没那么大，所以最后才那么伤，不过，她以后会努力的，但是现在……还是见了伍司棋再说。 好不容易求来的人，可不能让他跑了。 伍司棋见只有高琳华一个人过来见他，挑了挑眉，笑望着高琳华，“你家父母还真是放心你。” “伍公子是从京师来，还是从南边来？”高琳华却是不理会伍司棋那半是嘲讽的话语，只是直勾勾的望着他。 伍司棋是京师人，但是据传他游学时行经了大半个国家，若是从京师来，那他的旅程才开始没多久，如是从南边来，便是结束了，要回京师了。 高琳华的话 再次震惊了伍司棋，看来这个小丫头，还真是认识他啊。 “从南边来，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当然，他更想知道的是，高琳华是怎么知道他的行踪的。 总不会他被一个七岁女娃儿派人跟踪了吧？ “南边，”高琳华顿了顿，一双眼睛闪亮闪亮的，“fj的船，回来了么？” 伍司棋手中的茶杯落到了地上，溅了一地，他戏谑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下去，反而变得无比凝重。 “你……都知道些什么！” fj一直以来都不太平，时有海寇袭击沿海村落，烧伤抢掠无所不作。朝廷便下令禁了海，除了海师之外，不得其他大船入海。 不过，舶来品一直都深受千金贵妇的喜爱，不惜花重金购买，出海一趟的收益，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 绵薄动人心，这些年偷偷出海的船只愈发的多了，就差没有摆在明面上了，但其中的风险，也是巨大的。 只是一个在常州府长大的内宅女子，不，还只是孩子，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她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很多事情，就是不知道伍公子，有没有兴趣和我认真谈谈了。” 15. 第15章 上钩 伍司棋凝视着高琳华，那目光似要将她看穿一般，只是落入伍司棋眼中的，只有高琳华浅浅的笑容，甜美而淡然。 那明明只是一个不到八岁的女娃儿，却让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 “是谁？谁告诉你这些的？” 在进入高家之前，伍司棋便已经将高琳华的底细查清楚了，他本着好奇的心态来，却不想会如这般失措。 “自然有人告诉我，只是，你认为我会告诉你么？”高琳华在心里默念一句，关键没人告诉我，我总不能编一个出来吧？ 不过这样也好，让伍司棋认为她身后有人依靠，让他投鼠忌器，而不是欺负她一个小姑娘。 “fj的海船迟早是要出事的，所以什么时候能够拨出来，真的很重要。” 高琳华说的和风细雨，却在伍司棋的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海船出事？这个小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到底明不明白，fj的海船牵连有多广泛？ 一旦出事，牵扯的官员可不是一个两个，有很多朝廷大员都得被革职查办呢！ 高琳华当然知道，而且知道的清清楚楚。 前世，私自出海的事爆发之后，朝廷的官员几乎立马少了三分之一，那一段时间，可不是人人自危？ 而她的父亲，也是在那之后，被召回京师任职的，而且还是正四品的官，这才让父亲入了那些皇子的眼。 想至此，高琳华握了握拳，这一世，她就算不能阻止事态发展，也定不会让父亲再被卷入那些争斗当中。 伍司棋却不知道高琳华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感觉有一股凌厉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让他愈发的谨慎起来。 “那你认为，什么时候是个好？”伍司棋想了良久，终是问了出来。 “当我的老师吧，正好，我也要去京师了。”高琳华却是答非所问，旧事重提。 伍司棋哑然，高琳华卖了那么久关子，竟然又将话题扯回了原来的地方。 她就这么肯定自己很厉害？非要自己当她的老师好？伍司棋左看右看，都不认为自己能教的了她什么。 “我自己都还没有出师，又怎么教的了你？”伍司棋摇摇头，哪怕对高琳华之前说的心再痒痒，也不曾答应。 伍司棋是一个重诺的人，如果他答应了当高琳华的老师，就一定会将高琳华教好， 可是，他能教的好么？ 且不说他自己学的如何，就算是他学问好，也不懂如何教人，更加没有时间来教高琳华。 伍司棋的语气虽然不重，可是高琳华却能听得出来，他是真的在拒绝，很认真的拒绝。 想至此，高琳华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点点暗淡下去，她想学是一方面，更多的却是想要和伍司棋打好关系。 而师生关系，便是一种比联姻更加稳固的纽带。 别人不知道，可是高琳华却是了解伍司棋的，不然她在大街上偶遇伍司棋，也不至于那么激动，直接就从马车上跑了下来。 前世的伍司棋，真的是风光无限！ 他在fj的海船赚足了金银，却是及时收手，等宫里派人来查的时候，已经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而他更是文采风流，连中三元，从开国以来，都没有几个人拥有这样的实力。 他容貌惊人，貌比潘安，是少有的美男子，当初状元游街，有多少高门大户都等着去抢了做女婿？ 只是最后不知他怎么就躲了去，要知道，当时连阁老们，也都是打算抢人的。 而这样的人，身后却没有家族支撑！ 谁都知道伍司棋出身世家，可是他到底来自哪里，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至少高琳华死之前，还没有人解开。 这样的伍司棋，怎么能让高琳华不动心？ 在高琳华看来，攀上伍司棋，比攀上卫国公老夫人更加的有效果，只是前期等待的时间会点长。 伍司棋此刻甚是无语，这小丫头，跟他说着话，还能走神。 他已经连唤了她好多声，她都没有反应，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当中，也知道到底想到了什么。 “伍公子，难道就不能再考虑考虑么，我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 我只是需要一个机会，一个时常和你说话的机会，然后，将高家拉到你的船上。 高琳华眼里带着祈求，可是伍司棋仍旧没有点头答应，只是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松了下口， “西席就算了，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倒是可以派了人去我那儿，我帮你解答就是了。” 伍司棋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够用，因为，高琳华听完了他说的之后， 那眸子，就像是梅花上的雪一般，雪融化了，露出娇艳美丽的梅花，异常夺目。 伍司棋不禁想，这丫头从小便这般，以后该怎么得了，必然是祸国殃民的存在，却忘了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三年，三年之内，必须撤出来，fj的事情兹事体大，皇子们愈发大了，争斗也多了，fj是最好捅刀子的地方。” 高琳华侃侃而谈，前世，曝光海船，倒了一大片的官员，便是皇子们的杰作，几乎动摇了国家的根本。 伍司棋有点转不过弯，高琳华转变话题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不过，他还是认真思考了高琳华所说的那些。 在皇位面前，那些皇子们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而海船……那么大的利润，那么多的官员，他们怎么敢？ 伍司棋很想一口咬定皇子们不会那么多，可是他却办不到，因为他知道，他们为了那个位置，真的有可能那么干！ 见伍司棋的神色复杂，高琳华知道伍司棋已经信了一半，于是再次说到， “你若是有所怀疑，不妨查查，哪个皇子已经退了出去！” 皇子们养人需要钱，而出海是最能捞钱的，可以说，皇子们大部分的钱财，都是来自那里。 若是没有理由，谁会无缘无故的放弃能生金蛋的母鸡？ 伍司棋掌心已经汗湿，他都不用去查……他只是以前没有往那方面想而已！ 可是，那位皇子…… 16. 第16章 晾着 高琳华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看着陷入沉思的伍司棋，她知道，伍司棋是一个聪明人。 前世，没有她，伍司棋都功成名就了，更何况此时有她的提点？ 伍司棋的脑子很乱，他需要花点时间来好好考虑清楚高琳华说的这些。而现在显然是不合适的。 “你……谁告诉你这些的？”伍司棋看着高琳华，企图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 不过，他却失望了，高琳华始终表现的很沉稳，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有些刺目。 “我在常州府待不了几日，便会启程去京师，到时候你若是有事不懂不会，可以去木李巷春浦园找我。” 始终带着浅浅笑容的高琳华，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在听到伍司棋的话后，终于灿烂绽放。 伍司棋有些无奈，高琳华的目标还真是明确啊，只有他答应的时候，才会给出点反应。 只见高琳华朝着伍司棋深深弯腰，言语切切，“虽伍公子不愿收我为徒，却也答应教我，请伍公子受礼。” 伍公子本意将高琳华扶起来，可男女授受不亲，便又将手收了回来， “不必如此，我们平辈伦教就好。” 不管是有人指点高琳华，还是她自己想的，总之高琳华刚刚说的话，让伍司棋没办法将她当成一个小女孩来看。 送走了伍司棋，高靖生便着了人来问，伍司棋都说了什么，让高琳华糊弄了过去。 倒是伍司棋离开常州府的前一天，派了人来高家告知高琳华，让其惊讶万分。 高琳华想了想，便让秦嬷嬷准备了干粮肉干等东西，给伍司棋送了去。 又想了想，将自己前两年得到的一瓶解毒的丹丸倒了两颗出来，装小瓶子里，让秦嬷嬷一并送去。 “小姐，这丹丸可是吃一颗少一颗的！”秦嬷嬷有些舍不得。 当初买这个丹丸的时候不觉得好，可用了之后才知道丹丸效果惊人，想再买，却已然找不到卖药人了。 高琳华也肉疼，可是伍司棋如果注定要卷入那些争斗当中，这丹丸还是会有用处的。 伍司棋瞧着桌上秦嬷嬷送来的东西，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伍司棋离开常州府之后，距离他们离开，也没差几天了。 他们家在常州府住了这么些年，离开了，总要去 韩家打个招呼的。 至于还在常州府的卫国公老夫人，高琳华却是不打算去拜会了，只遣了人送了封信去，将自家的情况说了。 收到信的卫国公老夫人也不曾邀他们上门，只是让灵素包了点瓜果糕点来，甚至不如她给伍司棋准备的东西。 王氏笑眯眯的望着高琳华，虽然卫国公老夫人的做法让她心里也不舒服，可是她却更想看高琳华的笑话。 高琳华就是凭着老夫人的宠爱，这才敢爬到她头上来的。 如今老夫人变卦，高琳华以后还凭什么挺直腰杆？ 高家的气氛一直很诡异，直到他们去了韩家，两人之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一次，有专人在大门口迎接他们了，只是迎接的人却是在韩家毫无身份地位的韩三奶奶。 王氏见了，心情愈发不爽，她相公都要去京师做官了，这韩家竟然还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当真是可恶。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高琳华而起，这让王氏看高琳华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李嬷嬷扶着王氏的手，透过王氏的袖子，狠狠的掐在了王氏的身上。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氏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此时此刻，就算是让高琳华没脸又能如何呢？人家最终嘲笑的，还不是整个高家？ 王氏吃痛，收敛了表情，客气的和韩三奶奶寒暄起来。 高琳华跟在两人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突然眼神扫到了一抹裙角，然后便见韩四小姐姿态优雅的走了过来。 “三婶，高姑娘便让我领走吧，好不容易交了个好朋友，如今却是要走了，真是可惜。” 高琳华嘴角抽搐，她什么时候成为韩四小姐的好朋友了？ 明明，和她交好的人是许晏菲。 在韩四小姐过来牵她手时，高琳华没有拒绝，将手递了过去，嘴里却是不同意， “好呀，等我去给你祖母婶娘等人请了安，便去你屋子里玩。” 终是不会独自跟着韩四小姐离开！她可没有忘记，卫国公老夫人恶了她，就是韩四小姐上的眼药。 在韩老夫人那里，高琳华还意外的看到了韩知睿，有些奇怪，他总往内院跑什么？ 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不是在摇头苦读，就是在游戏人间，哪里有空来内院。 尤其是，韩知睿还对 着她眨了眨眼睛，让高琳华气不打一处来，这男人，简直比女人还女人！ 好在韩老夫人也是关心孙子学业的，将想问的都问了，这才将韩知睿给赶了出去。 而这期间，韩老夫人几乎没有理会王氏和高琳华，就晾在那里，刻意而明显。 韩老夫人下方，一左一右坐着韩大奶奶和韩二奶奶，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却没有一个人提醒韩老夫人一声。 等到韩知睿走了，韩老夫人才恍然大悟的说着，“啊，你们来了！我一点心思都放在知睿身上了，没有心思考虑那么多！” 高琳华巧笑嫣然，韩老夫人只差没明说她们心思深了！ 想来赏荷会那天，她们的言行举动，着实让韩老夫人气着了，连点面子情都不愿意给了！ 只是韩老夫人那么想，其他人却未必那么想。 沉默了很久的韩大奶奶突然间开口吩咐小丫头，“今儿是怎么回事？怎么茶水还没上来？记得要用宫里赏的大红袍！” 韩老夫人的神色顿时冷凝起来，这个大儿媳，竟然敢跟她对着干！ 旁边的韩二奶奶依旧沉默着不开口，眼观鼻鼻观心的当个隐形人。 高琳华觉得屋里的气氛着实有些压抑，连忙借口如厕跑了出去。 只是她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看着前面拦路的人，沉默不语。 17. 第17章 炫耀 韩知睿背着手站在回廊上，他的小厮远远站着，既能看着这儿，又不至于听了话去。 高琳华眉头微蹙，虽然韩知睿年纪还小，可是此刻竟然给她一种成熟稳重的错觉。 这和在韩老夫人面前的韩知睿，简直是两个模样。 “你怎么认识伍司棋的？”在高琳华以为韩知睿不会主动说话的时候，韩知睿突然开了口。 只是说出来的内容让人有些震惊。 结交伍司棋，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瞒着谁，也清楚瞒不过别人，却没有想到韩知睿会突然过问此事。 此时，伍司棋虽算不上籍籍无名，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怎么会引起他人的关注。 “经过闹市，见其棋艺了得，便想着请为西席的，不过他不答应，所以只是结交了一番。”高琳华说的很坦然，因为这就是事实。 韩知睿凝视了高琳华一会儿，然后利落的转身离开，不置一言。 高琳华不由得嘴里喃喃，“真是个怪人。” “我哥就是那样一人，高小姐不必在意，他也只有在长辈面前，才会和善些。”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的，高琳华总感觉，韩四小姐嘴里的“和善”二字，有些龇牙列齿的味道。 对于韩四小姐出现在这里，高琳华并不意外，她本意就是要带走自己的。 “怎么会，你哥哥才华横溢，自然是不会理会我这样不懂事的小丫头的。” 韩四小姐闻言，脸色一滞，尴尬的笑了笑，等走到花园，才是指了已经开放的金桂给高琳华看， “这金桂我们府养了几十年了，如今一到花开的日子，整个府里都弥漫着醉人的花香。” 高琳华望去，金桂开的十分茂盛，一朵一朵，金黄金黄，似要将枝条压断了一般。 “很美，很香。”虽然不喜欢韩四小姐，可这株金桂确实长得好。 韩四小姐的嘴角翘起，“可惜我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在看它开花了。” 高琳华哑然，韩四小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没等高琳华多想，便听到韩四小姐继续说到， “我母亲说通了我父亲，过几日，我便要随着我母亲一起去京师了。” 所以，韩四小姐是来炫耀的嘛？ 虽然她也要去京师了，可是身份地位却是比不得韩四小姐的，至少，韩大老爷的官位 比她父亲高。 “我本想着去你家玩的，可是母亲临时决定跟卫国公老夫人的船去京师，如今收拾行李手忙脚乱的，实在是走不开。” 高琳华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拳，韩四小姐到底还是个孩子，竟然来找她炫耀。 韩家在卫国公老夫人面前给她上眼药也就罢了，如今还来她面前赤裸裸的炫耀，当真是欺负人。 “以后到了京师，我们也要常来往才是，毕竟都是从常州府走出去的。” 韩四小姐好似没有看到高琳华微僵的脸色，很高兴的说着，还拉起了她的手，以示亲近。 高琳华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回来，笑眯眯的说到，“你可比我先到京师，到时候有什么忌讳习俗的，你可得早点告诉我才是。” 此时，高琳华表现的不错，可是回去的马车上，她却是始终冷着脸。王氏的脸色也不太好，显然，在韩府这一日，她过得并不太好。 冷眼瞧着满脸沉郁的高琳华，王氏突然开口说，“你也不用这样，卫国公老夫人会接受韩四小姐，也不是你能决定的，这件事我会跟你父亲说的。” 高琳华闻言，嘴角抽搐，王氏当着她的面这么说，可是到了父亲面前，她又是如何说的，鬼才知道。 不过现在她也不宜表现的太过，卫国公老夫人不再亲近她，父亲也不会对她千依百顺了。 人，总是在有价值的时候，才会得到尊重。 卫国公老夫人过了八月中秋，便起航回京师了，随行的人还有韩四姑奶奶，韩大夫人，韩知睿和韩四小姐。 高琳华也去码头送了，所以她才会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本以为卫国公老夫人落脚常州府，最大的受益人是高靖生，如今看来，还是韩府棋高一着啊。” 高琳华紧紧抿着唇，目光闪烁着，远见灵素在搬东西，便走到了她的身边。 “灵素姐姐，有什么需要帮忙嘛？” 灵素正忙乎着，突然有人说话，便抬起了头，见着是高琳华，有些惊讶，“高小姐，你也来了呀，怎么不去老夫人跟前说话？” 高琳华笑笑，她是进去请了安的，只不过一下子就退了出来，没有过多的停留。她就算要和卫国公老夫人改善关系，也不会现在去。 韩家的人围在卫国公老夫人的左右，她总不能跑进去和韩家的人对峙吧？ 灵素见高 琳华没有回话，便清楚她在考虑什么，琢磨了良久，这才是说到，“其实你也不用怕老夫人，老夫人就喜欢你们这些漂亮聪颖的小姑娘。” 高琳华点了点头，表示对灵素的感谢之情。 又拿出一颗银包翠玉的玲珑球给灵素，“知道姐姐不缺什么，这个便留给姐姐赏玩吧。” 玲珑球上没多少银子。里面的翠玉也极为普通，不值几个钱，却胜在雕工细腻，很是灵巧。 灵素只是瞧了眼，便收下了，“等姑娘去了京师，不妨到府里来玩，老夫人很喜欢热闹的。” 高琳华面带喜意的退了下去，有了灵素的这句话，她也就心安了。 灵素是卫国公老夫人身边最体面的丫头，若是她在旁边说两句，让自己进卫国公府请安，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等高琳华走远了，一个满身贵气的姑娘出现在灵素的身边，“灵素姐姐，你平时是最不愿意掺和这些事情的了，怎么会接了高家大小姐的东西？” 如果高琳华还在这里，便会发现，这人就是她心心念念想见的卫国公府小姐，徐灵儿。 卫国公府真正的掌中宝。 灵素却是一点都不在意被徐灵儿看了去，“比起韩四小姐，奴婢倒是觉得，高家小姐更加真实些。” 真实么？徐灵儿嘴里喃喃，然后抓着裙子跑了出去。 18. 第18章 示好 高琳华对着突然跑来的徐灵儿，愣了足足有半刻钟，才是反应过来，不由挑眉，“徐小姐怎么过来了？” 说完，视线移向了远处忙上忙下的韩家人。 徐灵儿知道高琳华的意思，也不介意，瞧见高琳华坐在矮石墩上，也垫了块帕子坐上去。 “原本打算去苏州府瞧瞧的，可祖母担心我的身子，不肯让我去，还把王大夫给拦下了，让他随我们到京师。” 高琳华眉眼低下，想不到自己竟然给王柯找了这么大麻烦。 王柯到底已经辞官了，卫国公府势大，由不得王柯拒绝。 “若是可以，等到了京师，便让王大夫离开吧，他是个好大夫。” 高琳华感叹，是她将王柯扯了进来，而她如今能做的，却只是帮他在徐灵儿面前说这么一句。 “京师名医众多，卫国公府不会为难王大夫的。” 徐灵儿轻飘飘的一句话，高琳华感觉整个人都震了震，一抹苦涩在脸上氤氲开来。 徐灵儿望着远处，没有发现高琳华的异常，自顾自说着， “我们走得急，不然你家也能一块儿呢！听说你伯父也在京为官，你们去了，是住他那儿么？到时候我给你下帖子。” 徐灵儿摆明的示好，让高琳华讶然，她怎么会这样？ “我住自己家里。” 她生母是京师人，陪嫁里也有京师的宅子，这次去京师，安排的住处便是范氏的陪嫁宅子。 这事，让王氏不悦了许久，可是她自己在京师没有宅子，高靖生也没打算买，她有气也只能往心里憋。 “哦？你家在哪里，我让丫头记下来，等你到了京师，我去找你玩……” 徐灵儿在一旁絮絮叨叨，高琳华却思绪飘远，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徐灵儿怎么会突然与她如此亲切？ 直到韩四小姐来请徐灵儿，才将高琳华的思绪拉了回来。 韩四小姐眼神警惕的望着高琳华，“高家妹妹也来了？刚没瞧见你，还以为你忙着收拾行李，没时间来了呢。” 说完，便捂着帕子轻笑了起来。 高琳华的脸色有些泛青，指甲嵌入掌心，韩四小姐刚刚的话歧义可大了去了。 韩家后决定走，又比他们先离开，都来得及，他们怎么就来不及了？怎么就没有时间了？ “是有 些忙，毕竟我家应该再也不会回常州府了，不像韩姐姐家，少拿了什么，让家里人寄就行。” 韩四小姐脸色僵了僵，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儿，“徐小姐，船快起航了，我们上船吧。” 面对徐灵儿，韩莲心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端正，既不过分讨好，也不刻意疏远，远近之间，把握的很好。 徐灵儿对着韩莲心点点头，然后再次对着高琳华说到， “我们可说好了，你到了京师，一定得通知我才行。” 说完，也不等高琳华回复，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倒是韩莲心下意识的看了高琳华几眼，似乎在好奇，高琳华是如何取得徐灵儿的好感的。 当然，高琳华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却不知道，徐灵儿到了船上之后，便被卫国公老夫人给叫了去， “你对高家那小姑娘很有好感？” 徐灵儿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很是纠结的说到， “她救了我的命，却也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就是很好奇，伍司棋怎么就进了高家的大门？以后去了京师，伍司棋估计也会与高家接触的。” 伍司棋也是士子，有着士子的通病，而高琳华一个黄毛丫头，就将人请到了府上，能不奇怪么？ 卫国公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语气凝重，“灵儿，伍司棋不是你的良配？” 徐灵儿脸上的血色一下子消失殆尽，眸子垂了下去，沉默着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僵了起来。 伍司棋学问如何且不论，单是他做的那些行当，便让卫国公老夫人不齿，又怎么会愿意把自己的宝贝疙瘩交给他呢！ “祖母，以我及笄为界，若到时候你们还是没办法接受伍司棋，我们……那时候再说吧。” 老夫人看着徐灵儿离去的身影，就如同徐灵儿的话一般，到时候他们还是反对，她也是会自个儿争取的吧？ 老夫人想不明白，伍司棋除了那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到底还有哪里好了？ 徐灵儿好歹也是卫国公府倾力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怎么就眼瞎喜欢上伍司棋了？ 高琳华当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若是她知道徐灵儿看上了伍司棋，一定会惊得下巴都掉下来的，徐灵儿还那么小！ 只是因为她的缘故，徐灵儿活了下来，也不知是否会连 带着改变伍司棋的命运。 此时，高琳华正听她父亲眉飞色舞的说着，“徐进当真够意思，说是会帮我向着卫国公说话，到时候去了京师，也多个照应。” 见此，高琳华也将徐灵儿说的话告诉了高靖生，乐的他连声叫好，“看来卫国公府的人还是很记情的。” 高琳华却并不那么觉得，只是不愿破坏了高靖生的好心情，便没有说出来。 隔了几天，她便给许晏菲下了帖子。 之前约了中元节一起出去看灯赏猴戏，可因为卫国公老夫人突至，高琳华全部心思都在卫国公老夫人身上，便婉拒了许晏菲的邀请。 如今，她就要离开常州府这地界了，总是要请许晏菲过来坐坐的。 第二日一大早，许晏菲便领着嬷嬷丫头过来了，依旧是一身亮眼的红裙，张扬而美丽，让人眼前一亮。 “你可算是把我约出来了，这些日子，我娘把我拘在院子里学规矩，都快疯了我！” 许晏菲活像是刚从牢里放出来似得，一肚子的苦水！ 高琳华羡慕的摇摇头，“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后你就知道好了！” 她也想找一个教习嬷嬷，可是如今就快走了，便不好在常州府找人，只能到了京师在看了。 但愿能请一个宫里出来的女官！ 许晏菲见高琳华那模样，不由咋舌，竟然还有人想要教习嬷嬷的？ “你为什么想学……规矩啊？” 19. 第19章 恨意 为什么想学规矩？ 高琳华沉默了，她无法对许晏菲明说，因为前世为此付出的代价太大，所以才会那么迫切的想要学习规矩。 “卫国公老夫人怎么就带了韩四小姐一道，没带我？你当是没有原因的？不过是我不够格罢了。” 高琳华苦笑，她没有冤枉卫国公老夫人，不让徐灵儿与她来往，便是怕她带坏了徐灵儿。 许晏菲咋舌不已，竟是不清楚这里面还有这些弯弯道道，连忙摆手，“还好我没搭上老夫人，不然指不定被怎么嫌弃呢！” 送走了许晏菲，离着他们启程也就没几日了，高琳华将秦嬷嬷给招了进来， “嬷嬷，除了您，我便什么人都不带了，所以这一路上，您可得辛苦了。” 秦嬷嬷讶然，本想着高琳华不要那些贴身大丫鬟，也总会带两个小丫头婆子啥的，却没想，只带她一个人。 “我打算去了京师，让舅舅帮忙招些听话懂事的进来，省的调教。” 前世，虽然她分了好多嫁妆给王氏，惹得舅舅很生气，可后来她在夫家，舅舅还是时常送东西来帮衬她。 尤其是高家覆灭后的日子，舅舅多次派人上门，生怕她受了委屈。 对于舅舅，高琳华是感激的，也是依赖的。 秦嬷嬷本就是从范氏从娘家带来的，听到高琳华说她舅舅，连忙道， “那感情好，舅老爷送来的人，姑娘你用着也安心，总是比夫人找来的好。” 就算王氏没坏心眼，也总是会把好的留给高琳茏的，怎么会让给高琳华。 高琳华到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京师的仆妇，懂得会更多点。 出发那天，高靖生见高琳华只带了一个人，狠狠瞪了王氏一眼，“你怎么弄得，华姐儿身边一个人怎么够？” 高琳华连忙阻止了高靖生，“父亲，是我不想要么多人的，这些下人在江南带惯了，不一定适应京师，还不如到了京师，重新买些人进府。” 高靖生没礼继续说什么，王氏的脸却是板了起来。 高琳茏躲在王氏身后，探了探头，双手拽着王氏的裙摆，“娘，我也要京师买的仆妇。” 王氏当着高靖生不好发火，郁闷的一把扯过裙子，“还不快去马车上坐着？” 其实坐船去京师更快，可高靖生要任职的地方是工部，便想着看 看沿途的农耕情况，这才选择了走陆路。 为此，王氏背后里不知道发了多少牢骚。 九月的天气，正是秋高气爽，赶路也轻松，原本半个月才能到京师，他们走了十二天便到了，提前了三天。 高琳华和秦嬷嬷坐的一辆马车，到了京师城门口，高琳华不顾秦嬷嬷的阻拦，掀开了帘子，探出头去。 城门依旧巍峨雄壮，像是一只匍匐着的巨兽，张开了巨大的嘴，一旦走入，就再难走出来了。 “京师，我回来了！”高琳华在心里默默念叨，眼神从迷茫，一点点化为坚定。 人都说，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前世，她在京师摔了一个大大的跟头。摔得头破血流，摔得粉身碎骨，如今，她再也不是那个天真幼稚的高琳华了。 “华姐儿，把帘子放下，你以后有的是机会出来玩。”高靖生骑着马，低头对高琳华轻声呵斥。 他明白小姑娘的好奇心理，可是这里不比常州府，要是让人看见了，被长舌妇说出去，那些人还指不定怎么议论华姐儿呢。 高琳华尴尬的笑笑，是她一时间激动了，到了京师，该更加注意才是。 她正要把帘子放下，眼角的余光却是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不，准确的说是一个背影。 紫色的长衫显得他身材十分的挺拔，高高束起的头发用碧玉簪挽着，哪怕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也能猜测对方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高琳华双手握拳，手背青筋凸起，手心指甲嵌入肉里，冒出丝丝血花， 可是这些，都不及她心里的阵阵疼痛，那痛，入骨髓，侵心扉。 那个人，别说是个背影，就是化成灰，高琳华都不会认错！ 若不是那个人，她的孩子不会被高琳茏害死，若不是那个人，她也不至于随着孩子一起去了。 哪怕已经重生了那么长时间，可每每想起那一幕，高琳华依旧恨意丛生！ 这也是为什么，她重生后，一直不去找高琳茏的原因，她怕自己一个冲动，就直接把高琳茏给掐死了。 有些恨，此生此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永不磨灭。 高琳华做梦也不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来到京师的第一天，便遇到了那个人。 果真是孽缘。 或许是高琳华的 目光太过强烈，使得那个人有所感应，回了头…… 高琳华将帘子放下，摊开手心，看着那丝丝血迹，疼在手上，疼在心里。 秦嬷嬷见了，连忙拿了备用的药品帮高琳华处理，心理却在纳闷，华姐儿到底瞧见什么了，竟然那么激动？ 而那个紫衣少年回头之后，只见繁华热闹的大街人头攒动，至于曾经注视过他的那个人，早已经消失在人海。 他们却不知道，城门口的一间茶楼里，有人将这一幕完完全全收入眼中。 “你去查一下，那个紫衣少年是什么开头？”说完，祸国殃民的脸上多了一抹沉思。 被吩咐的那个人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就因为那个小丫头多看了那紫衣少年一会儿，你就去调查人家？” “滋滋，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丫头片子，打算弄回来当童养媳吧？” 说完，那人愈发觉得自己想的没错，对着伍司棋张牙咧嘴的坏笑起来。 伍司棋无奈的摇头，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对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动心啊！ 他之所以想要调查那紫衣少年，是因为他从高琳华的眼里看到了刻骨的恨意！ 高琳华是在常州府长大的，她怎么会认识京师里的人，还恨之入骨？ 对高琳华了解的越多，他越觉得高琳华身上藏着一个大秘密，而他，很想抽丝剥茧般、把她的秘密挖出来。 20. 第20章 相求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十分的高大威猛，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凌厉，不愧是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 前世今生，高琳华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这个大伯父，高康生。 她前世十三岁多才到京师，那时高康生正装病在家，她没多久又定了亲，之后哪怕上门拜访，也只能见到大伯母了。 如果说，前世的王氏是一点火星，那高康生便是那柴火，一把火，将高家烧的寸土不留。 高琳华对高康生是抵触的，极不愿意靠近，可高靖生却是好久不见自己的哥哥，十分想念，和高康生抱了个满怀。 高琳华默默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前世，高靖生也是这么相信高康生的。 所以哪怕最后抄家灭门，高康生也不曾对这位哥哥有过什么怨言。 高琳华在心里默默盘算，总要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弄僵才行。至少，在皇位之争上，高靖生得有自己的主张。 高康生给他们一家准备了丰盛的接风宴，然后又热情的邀请他们在府上住下。 “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都行？”高康生热情豪迈的说到。 高靖生却注意到自己大嫂的脸色愈发难看，又想到这座宅院的大小，终是没有答应，当天晚上便住到了范氏的陪嫁宅子里。 范家舅舅知道高靖生领了一家人要住进去，便早早吩咐仆妇将宅院打扫一新。 等高靖生瞧见了，对范家舅舅很是夸赞一番，又派人给范家舅舅送去了拜帖，这才消停下来。 只是让仆妇铺了床，吩咐大伙儿早点休息，剩下的东西明天再来收拾。 高琳华以为自己累着了，能够沾床就睡，可是躺在床上，她的思绪却愈发清晰，毫无睡意。 曾经的一幕幕不断的爬上心头，让她感觉到一阵一阵的疼。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却是顶了一对熊猫眼，让秦嬷嬷扑了好多粉，这才遮掩下去。 “小姐，你也不用急，多住几天就习惯了，你小时候也是在京师的呢！” 秦嬷嬷只以为高琳华是水土不服才会那样的，却不知道高琳华对京师比对常州府更加的了解。 “父亲昨日在兴头上，便说了今日去拜访舅舅，可我们这么多东西没收拾，怕是去不成了。” 走亲访友，总不能连件好看的衣服都没有，可是她的新衣裳，全都在箱笼里面装着呢。 “小姐不必急在这一时，我们才刚到京师，舅老爷会体谅您的。” 提起范家舅舅，秦嬷嬷的神色也很激动。 高琳华点点头，范家前世虽没有牵连进去，却也过得不顺，几个表哥都没什么出息，让外祖父外祖母可劲儿的愁。 她摊开手心，看到里面痕迹明显的指甲印，有些晃神。 秦嬷嬷见状，连忙拿出药膏给高琳华抹上，“小姐以后可得注意了，要是留下疤痕，后悔都来不及。” 姑娘家的皮肤，可是最娇嫩的。 高靖生最终也没去成范家，因为范家舅舅遣了府里的大管家来，说是三日后宴请高靖生一家人。 到底还是体谅他们一路舟车劳顿，留些时间来给他们休整。 高琳华带来的东西不多，处理完便去寻了高靖生， “父亲，我想先遣了嬷嬷去范家，我这次只带了秦嬷嬷，身边也没个人伺候，想着让范家舅舅先帮我寻几个。” 他们初来乍到，肯定是要添人的，只是高琳华想先进行罢了。 “随便让你舅舅介绍个熟悉的人牙子就行，不要太麻烦你舅舅了。” 高靖生想了会才答应高琳华的。 他的本意是让高康生介绍人过来，可女儿想找范家舅舅帮忙，他也不愿拒绝，不过就是几个下人的来源罢了。 只是大哥知道了，总是会不高兴的，还是先交代下好了。 范家舅舅听说高琳华身边的秦嬷嬷求见，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是不是王氏欺负华姐儿，这才三天都等不及，让人来诉苦了。” 刚走进来的秦嬷嬷听了，眼眶立马就红了，她家小姐还是有人疼的。 等秦嬷嬷把话说完了，范家舅舅垂着眼眸，手指规律的敲击着桌面，“这些都是华姐儿吩咐的？” “是，小姐来之前，就把所有的仆妇都遣走了。” 秦嬷嬷考虑了下，又接着说到，“老奴听小姐的意思，是想着要请一位教习嬷嬷的，舅老爷若是有认识的，可以帮小姐留意下。” 高家算不上真正的豪门，想要请有真才实学的教习嬷嬷并不容易。 “我一会儿就让人牙子领了人去给华姐儿挑，至于教习嬷嬷，想找个宫里出来的，不容易。” 等送走了秦嬷嬷，范家舅舅回了内院，将事 情说给了夫人蔡氏听， “你说，请教习嬷嬷真是华姐儿的意思？” 这个年纪的孩子，有几个愿意被人拘束着的？ 蔡氏知道丈夫心疼小姑留下来的姑娘，顺着范家舅舅说到， “先不管谁的意思，我们留意着有没有人就行，至于华姐儿，等后日见了，自然就明白了。” 不过蔡氏心里也清楚，在后娘跟前长大的孩子，到底是没那么幸福。 “也只能那样了。” 不过范家舅舅对找教习嬷嬷这件事，却是上了心，将宫里这几年放出宫来的宫女都查了个遍，就想替高琳华挑个好的。 这事高琳华却是不清楚的，她此刻正仔仔细细的观察着眼前的人。 范家管事办事很快，人牙子领来的人也多，几岁的小丫头，十几岁的大姑娘，二三十的媳妇子，四五十的老婆子，可谓是应有尽有。 高琳华打算好了，就要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再要两个洒扫的婆子就行，以后要是人不够用，再添人就行。 那边王氏得了消息，却是郁闷的想要吐血，她手忙脚乱的张罗着收拾庭院，高琳华却舒舒服服的挑人，最后这月钱还得她来给，怎么能不生气？ 高琳茏眨巴着大眼睛，眼泪汪汪的瞧着王氏，“娘亲，姐姐那里好玩，我也要过去，好不好嘛！” 王氏想着最近和高琳华的关系并不亲近，便让高琳茏去了，到底是亲姐妹，肯定更容易相处。 21. 第21章 拜见 高琳华要人要的急，人牙子只能将自己手里的人全都带过来让高琳华挑选，从矮个里面拔高。 好在高琳华要的人不多，也能挑出几个好的来。 两个大丫头，她分别赐名菡萏、芙蕖，两个丫头，则一个**兰，一个叫寒兰。并一个柳婆子，一个洪婆子，两人主要做些杂事，高琳华屋里只留菡萏和芙蕖。 高琳茏过来的时候，高琳华正在问话，瞧见了高琳茏，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哪怕再恨，此时的高琳茏还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女娃，这让高琳华狠不下心对她做点什么。 “姐姐，这就是你挑的丫头么，好漂亮！我也想要，好不好！” 说完，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便在菡萏和芙蕖身上打转儿。 “我这缺人，所以便让人牙子把能带过来的人都带过来了，根本来不及准备，你若是想要她们，便领了一个去，正好我等人牙子准备好人，再挑挑？” 高琳华说完，她挑出来的六个人全都低下了头，而高琳茏也失去了兴趣。 “姐姐，听说京师的八宝街可热闹了，有空我们一起去吧，我想添点珠花。” 高琳华浅笑，“好啊，只要母亲同意，我们就一起去逛逛。” 高琳茏干笑了两声，又说了些其他的，可能高琳华太过敷衍，她也觉得没意思，没说几句便离开了。 目送高琳茏离开，高琳华瞧着那六人，“你们可有什么想说的。”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高挑的菡萏站了出来，“姑娘不太喜欢这个妹妹。” 高琳华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何止是不喜欢，是仇深似海！ “既然明白了，以后该怎么做，心里就要有个数！你们也是懂规矩的，其他我也就不说了，只要你们安分守己就行。” 什么是安分守己？这个就不需要高琳华来教了。 等她们退下去了，高琳华对着秦嬷嬷道， “到底是京师，随便拉出来的人都比常州府的好。不过要劳烦嬷嬷了，她们要独当一面，还需要嬷嬷指点才是。” 等到了第三日，高琳华去范家的时候，除了秦嬷嬷，还带了菡萏和芙蕖。 范家舅舅亲自领了夫人蔡氏在门口迎接，让高琳华好生感动。 范氏早就不在了，高靖生一去常州府就是好几年，两家关系早就淡了。 如今范家舅舅这么隆重的对待高靖生，不过是为了高琳华这个外甥女罢了。 高琳华见舅舅盯着自己瞧了很久，好似怎么瞧都瞧不够似得，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舅舅还是和前世一样，对她那么关心，那么在乎。 想着，高琳华上前抱住了范家舅舅的手臂，糯声糯气的说到， “舅舅，” 只是两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想说的太多，千言万语，只剩下那一声，舅舅。 不管是范家舅舅还是高靖生都傻了眼，这孩子，是糊涂了吧？ 蔡氏连忙将高琳华拉到自己的跟前，“真是个傻孩子，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当初我见你，还是那么小的一团，粉粉嫩嫩的。” 蔡氏对高琳华说着，又领着王氏等人往内院走，“我们家小子多，便内外院都开了席面，我们一会儿就在内院吃。 本想着请个戏班子的，可有名气都被人预定了，没名气的请了也只能让你们看笑话，便没有请，等下次有机会，再邀了你们一起看戏。” “夫人客气了，都是一家人，说这些作甚？” 王氏笑眯眯的，很是可亲，偶尔看向高琳华的眼神，也十分和蔼。 然后两人便说起了常州府的事情，又讲了些高琳华小时候的趣事，这才一道去坐了席。 高琳茏见了那满桌子的菜，连筷子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山珍海味，好多都是她没见过的。 对此，高琳华皱了皱眉，不过很快便舒展开来，亲切的陪着蔡氏说话。 饭后，蔡氏让人领了王氏和高琳茏去小憩，自己则拉了高琳华去花园散步。 “孩子，你实话跟我说，王氏是不是对你不好？不然你怎么就带了秦嬷嬷一个回京师？” 蔡氏有点急迫，见着高琳华第一眼她就想问了，因为那会儿高琳华的举止，真不像个快八岁的小姑娘。 好歹也是官家出身，总不该那么轻浮。 高琳华摇摇头，“她对我还好吧。” 怎么能不好？要是对她不好，王氏的如意算盘要怎么打？ 想要范氏留下来的嫁妆，不对她好点怎么行？ 蔡氏却依旧不相信，“那你是怎么回事？丫头怎么一个都没带？只有秦嬷嬷，你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舅母，我不带丫头，只 是因为她们不好，想着京师的总会好些，这才在京师找的。” 高琳华怕蔡氏不相信，便又将含笑的事情说了出来。 “是该重新找，那样的丫头，就该卖到青楼去！” 蔡氏说完，便发觉不对，连忙捂了嘴，“舅母瞎说的，你可别想那些。” 真正对她好的人，高琳华是再怎么也不会生气的。 又想起席面的事情，高琳华便对蔡氏道，“舅母，我没机会单独跟舅舅说话，你帮我带句话吧。” 蔡氏闻言，低头捏了捏高琳华的小鼻子，“真是个玲珑的小丫头，还知道给你舅舅带话了，说吧，舅母保证一字不漏的转给你舅舅。” “她说，皇子大了，要花钱的地方也多了。” 蔡氏再将这句话转给自己丈夫的时候，还有些戚戚然，那么小一个丫头，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太不可思议了。 范家舅舅在屋里不停的转着圈，良久，才对蔡氏道，“你说，她这么说，是让我们远离还是让我们把握住机会？” “还有这些都是谁告诉她的？肯定不是高靖生。高靖生不会借了小丫头的嘴告诉自己。” 蔡氏摇摇头，“我当时也有点蒙，哪还记得问那么多？” 蔡氏有些后悔，她当时就应该问清楚的。 而此时的高琳华显然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了，回到家里的她，手里拿着一份请帖发呆。 22. 第22章 异类 请帖是徐灵儿送来的，说是办了菊花宴，请了高琳华一道去。 一般人若是接到这样的帖子，指不定多么兴奋，可是高琳华却高兴不起来。 她紧紧端着手里的白瓷茶碗，神色不断的变幻着。 高琳茏急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姐姐姐姐，听说徐小姐给你下了帖子，我能一起去么？上次就没去成，我还想给卫国公老夫人请安呢！” 一双水汪汪的眼眸扑闪扑闪的，很亮，让人忍不住拒绝，事实上，高琳华也没有拒绝！ 她想避都避不开，高琳茏还想着凑上前去，她怎么阻拦？反正到时候丢的是高琳茏的脸，不是她的。 她是丧母长女，婚事本就会很艰难，也不怕被高琳茏连累。 得了高琳华的准信，王氏把收拾宅子的事情都摆到了一边，全心全意为高琳茏准备起行头来。 顺便，也帮高琳华置办了一身衣服和头饰。 高琳华能够理解王氏的心情，虽然高琳茏还小，可这到底是他们第一次出现在京师的贵族小姐面前，自然不能大意。 对于王氏对她的敷衍，高琳华一点都不在意，因为很多事情，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了结局。 可是高琳华却忘了，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很多……意外。 卫国公在朝野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卫国公府的宅院在京师也是头一份。 开国那会儿，卫国公是直接占了前朝一王爷的宅子的，据说最初那宅子，豪华程度不输皇宫。 后来，卫国公府的人口不断增加，他们也不断买了周围宅子土地来扩建，周遭几条街都是徐家人的。 不过，随着时光变迁，原本那豪奢的宅院也不断的沉淀下来，变得古朴而有韵味。 高琳华领着高琳茏在卫国公府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才随着迎接的人一起进去。 高琳茏紧张的拉着她的衣角，哪怕来之前多么的欣喜，到了门口，依旧免不得紧张，到底还是个孩子。 她想，要是她没有重生，也会和高琳茏一个样子吧？ “不用怕，就算吃人，也死不了。” “噗嗤”，高琳华的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引得她下意识的回头。 那是一个穿着骑射服的姑娘，比她大两三岁的样子，此刻嘴角带着让人舒心的笑容。 她手里牵着缰绳 ，身后是一匹看着很温顺的红枣色小母马，颇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 高琳茏拉着高琳华的力道愈发大了，她本就被高琳华的话吓着了，又见了那姑娘独自牵着马，脸色都已经白了。 “姐，我们快走吧，那马好吓人！” 听到高琳茏的催促，高琳华对着那女孩行了个福礼， “这位姐姐，你好，我叫高琳华，这是我妹妹高琳茏，我们父亲是工部侍郎高靖生，妹妹怕马，我们便先进去了。” 那女孩挑了挑眉，眼里带着审视，“工部侍郎？徐灵儿请的你？” 高琳华点点头，不与那女子多说，便找机会先行进去了。 “好玩，真是好玩。” 跟着高琳华走出好远，高琳茏才缓过神来，弱弱的问，“姐，爹爹的职位有什么问题嘛？” 高琳华摇摇头，嘴角浮起一抹嘲讽。 她爹的职位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她们。这里，根本不应该是四品官员的女儿该来的地方。 高琳茏还想再问，眼睛却突然盯住一处挪不开了。 那是一排藤蔓编制的花架，上面摆了十几盆各式各样的菊花，有墨菊、凤凰振羽、绿牡丹、西湖柳月…… 各式各样的菊花美不胜收，随便哪一盆摆在外面，都有人争先恐后的想要，在卫国公府，却只是随意的摆在了一个花架上。 领路的丫头瞧见高琳茏的眼神钉在那些菊花说，眼里闪过一丝轻视， “两位小姐，赏菊宴快开始了。” 高琳华拉起高琳茏的手，浅笑盈盈，“劳烦姑娘带路了。” 高琳茏还想在仔细瞧瞧那些花儿，却被高琳华拉走，正欲开口，高琳华却先凑近她耳畔， “别忘了你到底为什么来了这里！” 高琳茏这才懊恼的嘟起了小嘴，她们还没见着徐灵儿呢！ 远远能看见来参加赏菊宴的客人们，领路的丫头便转身退了下去，气的高琳华脸都有些白了。 “姐，我们快去拜见徐小姐吧，我听娘说，那可是京师真正的天之骄女。” 高琳茏满眼的崇拜，对此，高琳华心里冷笑不已。 拜见？人家似乎都没有给她们这个机会呢！ 这不禁让高琳华想起了当初常州府码头的事情来，那时候，徐灵儿便是无缘无故的示好？ 如今既然请了她们来，这么不上不下的是做给谁看？ “呵呵，真是好笑，这女娃也太可爱了吧？”有人走近高琳茏，捏了捏她的小脸， “小家伙，我们被领到这里，都是不被待见的，真正的贵人都在暖房里一起赏花呢！我们能看见他们，却接近不了他们！” 高琳茏气鼓鼓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你胡说，姐姐明明……” “茏姐儿！”一个眼神扫过去，高琳茏立马偃旗息鼓，不敢放肆。 出发之前，父亲可是交代过了，她要是不听姐姐的话，以后就不要想就去玩了。 那边，高琳华却是和那个女孩聊了起来，得知高靖生的职位，对方愣了好会儿。 然后才是磨磨蹭蹭的说道，“我听说，不入三品不入门，卫国公府不管大小宴会，都不会邀请三品以下官员的家眷的。” 说完，还用异样的眼神打量起高琳华两人，这倒不是看不起，只是单纯的好奇。 高琳华满脸的苦涩！ 不入三品不入门，卫国府的门槛，永远都是那么高，前世，她还是成亲后，才有机会来了两次，却也一样是边缘人物，添个热闹。 就在这时候，一个满身风华气度的丫头走上前来， “高小姐，我们小姐有请，请随我来！” 顿时，整个院落里的人，眼神齐刷刷的扫向高琳华，有质疑、有好奇、有羡慕、有嫉恨…… 她们却不知道，本该兴奋激动的高琳华，袖子里的双手青筋暴起！ 23. 第23章 为难 “姐，怎么了？” 本来听说徐灵儿要见她们了，高琳茏还兴奋了一把，不过很快就被周围的环境所吓到了。 此处，原本如花儿一样的小姐们，眼神简直凌厉的吓人，惊得高琳茏拉紧了高琳华的衣角。 一丝笑容从高琳华的嘴角缓缓蔓延开来，她对着那个徐灵儿身边的丫头道， “真的么，徐小姐还记得我？我在常州府的时候统共就见了徐小姐两面，还以为她早就不记得我了呢！” 那个丫头的脸色明显顿了顿，语气变得生硬很多，“请随我来吧！” 高琳华低头看了高琳茏两眼，目光落在她扯着自己衣角的手上，终是没有将她就那么甩开。 那丫头的神色愈发僵硬，难道她说的不清楚？小姐分明只是召见高琳华一人罢了。 卫国公府的暖棚，架设的富丽堂皇，如今外面已经十分寒冷了，可是暖棚之中，却温暖如春，而且一点都不觉得压抑，十分的舒服。 高琳华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不够用，外面的菊花开的已经够好了，可是见了里面的，她才发现自己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穷丫头。 暖棚里面，不仅每一株菊花都是少见的稀奇货儿，而且株株都开的正好，美不胜收。 徐灵儿此刻正招呼着一众小姐赏花，也就几人的样子，气氛却是十分的热闹。 高琳华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在卫国公府门口遇到的那个牵马的姑娘，对着她笑了笑。 然后才是和徐灵儿打招呼，“徐小姐，好久不见。” 高琳华的态度不卑不亢，一点儿讨好的意思都没有，让徐灵儿不由得讶然。 她甚至怀疑，高琳华到底知不知道她身后站着的小姐都是什么身份？ 这里随便一个人，都不是高琳华可以惹的，甚至连她父亲，都不敢对她们有丝毫的慢待。 高琳华很清楚，能让卫国府嫡女亲自招待的人，身份都不会低，可是此刻由不得她低头。 她平淡以待，还能保有一份尊严，要是低头，那是真的会被踩入泥里的。 最关键的是，高琳华至今不清楚，善变的徐灵儿，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高家妹妹，早跟你说了，到了京师要联系我，你倒好，完全把我给忘了，回来这么久都不曾来看看我。” 徐灵儿说的情真意切，其他人却是冷眼 旁观。 从她们看来，徐灵儿和高琳华的关系只能算一般，甚至徐灵儿今天的做法，完全是将高琳华放在火上烤。 所以，她们也是好奇的，徐灵儿到底想要将这个小门小户的姑娘怎么样。 听说，那姑娘还救过徐灵儿的命呢！ 见了徐灵儿的高琳茏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显然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心里将高琳华埋怨个半死。 要是高琳华能讨好的了徐灵儿，哪还有这么多事？ 就在高琳茏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高琳华轻笑出声， “早知道徐小姐这么欢迎我，我就该给你来信，借了你家的船的，你都不知道，这一路的马车，可把我颠死了。” 说完，一双眼眸定定的望着徐灵儿，其中的意味，谁都懂。 若真关系那么好，被卫国公府老夫人捧在手心里的徐灵儿，缓几天回京又如何？ “还是韩四姐姐好，能和徐小姐一起坐船来京师！她人呢，我在外面怎么没有看到她？” 徐灵儿的双手握拳，脸上布满笑容，没有说话。 “灵儿，都这个点了，什么时候开席啊？你难道想把我饿坏了？” 高琳华闻言望过去，是之前遇到的那个牵马的少女，有些意外，她怎么会帮自己？ 她虽然对上了徐灵儿，且暂时不落下风，可继续下去，就真要把徐灵儿得罪狠了，这时候有人岔开话题，是帮了她。 徐灵儿这才不理会高琳华，带着丫头出去准备席面了。 高琳华走到那穿着骑射服的姑娘面前，行了个福礼， “多谢姑娘了，还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知道这位姑娘是里面这圈子里的贵人，高琳华便不敢擅自开口喊姐姐了。 有些人，注定了想高攀都高攀不上。 “你才来京师，怕是不知道吧，这是康王府的大郡主，敕封宁安。我姓郑，单名蓉。” 高琳华脸色不变，心里却是颤了好几颤，宁安郡主！ 难怪，难怪徐灵儿也不得不听她的，下去准备席面，原来是这位小祖宗。 康王，可不仅是皇上的弟弟，还是手握重兵的一方大将！ 至于郑蓉，姓郑，又能行走在这样的圈子里，想来只能是郑阁老家的女孩吧？ 果然，能站在这里的 ，都不是简单人物。 只是高琳华想不明白，宁安郡主为什么要帮她？ 虽然宁安郡主不怕徐灵儿，可也犯不着为自己这样无关紧要的人，惹了徐灵儿的不喜。 似乎是看出了高琳华的心中所想，宁安郡主说道， “在门外，便觉得你挺好玩的。常州府有什么特别的嘛？可以说来听听。” 一丝惊喜划过高琳华的眉梢，想不到宁安郡主竟然会帮人帮到底！ “常州府紧邻苏州府和金陵城，盛产梳篦，说起这梳篦，还得从……” 高琳华在宁安身边轻声说着常州府的事情，引得其他几位小姐注目，一个个心惊不已。 这是闹哪门子？宁安想做什么？ 她们却不知道，宁安郡主只是单纯的觉得高琳华顺眼，所以才想帮一把罢了。 那边，徐灵儿还没有回来，却是听丫鬟来报，说是外院那边，开始斗诗了，引得一众小姐沸腾！ “今天男客是徐灵儿的三哥徐浩然招待的，他平时最是喜欢这些诗词歌赋，肯定是他提议斗诗的！” “那可不一定，徐三哥虽然喜好诗词，可眼界儿高的很，一般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今天请的都是贵人，又不是士子，怎么能让徐浩然动心？ 一众少女纷纷猜测着，徐灵儿终于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高琳华感觉徐灵儿看着自己的目光，愈发幽深起来！ 这让高琳华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徐灵儿了？ 24. 第24章 顿悟 徐灵儿回来之后，大伙也就明白了外院为什么会斗起诗来。 徐灵儿的三哥徐浩然钟爱诗词如痴如醉，简直就是卫国公府的异类。 今rb来也不至于斗诗的，可是他听说跟郑大公子一块过来的伍司棋诗词十分了得，便想和伍司棋切磋一番。 可是伍司棋根本没那意思，徐浩然一怒之下，便让大伙斗诗玩，这下，伍司棋是不参与都不行了。 那边郑蓉的眉头蹙了起来，郑大公子？说的不就是她大哥么？ 她见着徐灵儿的脸色很不好，便出来说道，“灵儿，我哥也想不到带伍公子来会变成这样，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你哥和伍公子不会闹起来的。” 高琳华听了，立马朝着徐灵儿望去，只看见她脸上还来不及掩饰的一抹愠怒。 顿时心惊不已，高琳华不会傻到认为，徐灵儿是在担心她三哥的！ 徐浩然再痴，也是卫国公府的公子，这里是卫国公府，谁能欺负的了他去？ 高琳华凑近宁安郡主，“郡主，徐小姐这是？” 宁安轻笑着，瞧着徐灵儿摇摇头，“你来京师没多少日子，所以不知道，徐灵儿可是很早就认定了伍司棋的！” 高琳华整个人呆住了，久久没有反应，徐灵儿竟然喜欢伍司棋！ 前世，徐灵儿早早逝去了，所以她不曾听说过这些，可是今生……徐灵儿还活着。 高琳华的心中默默祈祷，但愿徐灵儿的生死不会影响到伍司棋。 “可是伍司棋不是一个普通人么？徐灵儿的身份地位……” 高琳华没有说下去，倒是宁安郡主明白她的意思。 就算是卫国公府要低嫁徐灵儿，也不会选中伍司棋，更何况，卫国公府的掌中宝，怎么可能低嫁？ 怕是王子皇孙，都得任由徐灵儿挑选吧？ 宁安挑眉，扫了一眼徐灵儿，“所以，她听说徐浩然找伍司棋斗诗，才会那副模样啊！” 宁安才不相信，徐三是因为喜好诗词才找伍司棋的！摆明了就是不喜欢伍司棋搭上他家小妹，这才找人家麻烦呢！ 徐家的人，也忒小气了。 高琳华的掌心里全是汗，怪不得，怪不得！这一刻，所有不懂的事情，高琳华都想明白了。 她知道徐灵儿在常州府为什么突然来找她说话了！她明白这次菊花宴徐 灵儿为什么会邀请自己了！ 她也了解徐灵儿为什么为难她了！ 只因为三个字，伍司棋。 在常州府的时候，她成功将伍司棋请进了府，所以才会引起徐灵儿的注意。 既然宁安郡主都能知道徐灵儿喜欢伍司棋，那估计伍司棋的事情，徐灵儿就没有几件不知道的。 伍司棋给她的承诺，答应帮她解惑，这才是徐灵儿那般对她的真正原因吧！ 无妄之灾。 她对伍司棋可没有其他念头，只是想要借助他的力量罢了，只是没想到成为了徐灵儿的眼中钉。 只是，有些东西是不能向徐灵儿解释清楚的，她不能丢了西瓜捡芝麻，所以，徐灵儿的仇恨，她只能受着。 “不过听说伍司棋的文采确实不错，等会还得念念他们的诗。” 宁安郡主自顾自的说着，这次的声音没有压低，并不在乎徐灵儿是否听到了。 高琳华望了望徐灵儿，对宁安郡主说道，“伍公子的文采如何，我不知道，不过他人长得很好！倾国倾城不足以形容。” 郑蓉立马睁大了眼睛，她听说过伍司棋文采学识好，却还不知道伍司棋长得好。 “你怎么知道伍公子长得好？” “我在常州恰巧遇见过伍公子，而且还请伍公子上门坐了会。” 宁安若有所思的望着高琳华，顿时明白了徐灵儿今日的异常行为。 若不是在这里，她真要笑出声来了！ 就因为高琳华和伍司棋有过来往，所以徐灵儿便这么对待高琳华？ 她想了想，若有所指的说到，“我们在这里也着急，不如……” 25. 第25章 胡闹 宁安郡主的性格，就如同她那一身骑射服，从骨子里便不是一个安分的主。 此刻，有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呢？ “不如我们去前院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位小姐纷纷色变，恨不得立刻打道回府。 去前院看公子哥们斗诗？这要是传出去了，名声还要不要，将来如何嫁人？ “宁安，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何不一边看花，一边喝茶？前院有什么热闹，定会立马传回来的。” 郑蓉拉住蠢蠢欲动的宁安郡主，分明是急得不行，脸上却不显，一言一行十分淡定从容。 高琳华很是佩服，有些东西，果然不是重活一世，便能学的来的。 她虽然也怕宁安郡主真的心血来潮跑到前院去，却是不敢同郑蓉一般，上前拉住宁安郡主的。 眼角的余光瞥向徐灵儿，只见她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眼神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宁安的一句话，便让事态如此发展，高琳华更加深切的明白了权势的重要性。 不过，高琳华很快便没有时间思索了，因为郑蓉根本没有劝住宁安郡主。 而原本那些松了一口气的千金小姐们，此时更是吓得腿都软了。 “你们一个个，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又不走到他们面前去。” 宁安郡主鄙夷的扫过那些胆小的姑娘们，最后目光落到徐灵儿身上， “我记得你家前院花园有雕花长廊，让丫头在长廊上挂上厚帘子，我们躲在帘子后就行了。” 徐灵儿双手握拳，却还是将事情吩咐下去了，因为她敢肯定，自己要是不按照宁安郡主说的做，指不定还会生出什么事来。 她徐灵儿身为卫国公府唯一的嫡女，地位尊崇，可总有那么几个人是她惹不起的。 这其中，宁安便是头一份。 倒不是宁安郡主的身份多么尊贵，而是因为宁安根本不尊崇礼仪规范，和她讲道理是没用的。 更何况，她还有个极其护短的爹。 “高小姐，你便先回那边花园吧。” 吩咐了丫头，徐灵儿又对着高琳华说到。 高琳华是徐灵儿请过来的，这里的小姐对她都不熟悉，所以没什么反应。 郑蓉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为了高琳华得罪徐灵儿，真 的完全没有必要。 “既然都来到这里了，便一起过去吧，还回去做什么？” 就在高琳华考虑要如何离开才不显狼狈时，宁安郡主一把拉住高琳华的手便往前走。 徐灵儿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不好怪罪宁安，所以把怨念都放在了高琳华身上，要不是她，或许情况还不会那么糟糕。 这些小姐们不清楚，可是她这个做主人的却是知道的。 前院，早已有人点破她喜欢伍司棋的事情，为此，她三哥才恼羞成怒找伍司棋麻烦的。 如今宁安要领了一***过去，万一前院的人再次提到这事怎么办？ 她岂不是会成为众人的笑柄？ 不行，得让人去通知三哥才行？ 徐灵儿此刻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宁安郡主和前院上，哪里还有空来关注高琳华？ 高琳华随着众人去了雕花长廊，此刻手脚麻利的仆妇已经将帘子挂了起来。 果然如宁安郡主所说，帘子一挂，两边就互看不到了，只能听到声音。 此时，也不知道是谁吟了一首诗，许多人都跟着叫好，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果然是比内院赏花有趣多了。 高琳华看见，宁安正侧着耳朵仔细听着，似乎想要辨别出，到底谁是谁。 过了好一会，她才是轻声对众位小姐道，刚刚好像是郑大公子吟了诗，大伙儿正起哄呢！ 郑蓉听了，腰不经意的挺得更直了。 高琳华没有听到郑大公子的诗，不过听前院如此热闹，想来诗也不会太差，难怪郑蓉这般表现。 “伍公子，如今郑大都做了诗，你不来一首，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突然，一句低沉的嗓音传入高琳华的耳朵里，提到的那熟悉的人，让高琳华的心提了起来，也不知道伍司棋会怎么应对。 他是不愿意作诗的吧？ 不是因为在这个场合，而是因为被说破的那些事，让他不适合作诗了。 可是那说话的人是谁？为何偏偏非要伍司棋作诗？ 高琳华侧头向徐灵儿看去，只见她的额头已经耸成了一座小山。 看来，徐灵儿也是不愿意伍司棋为难的吧？ 那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虽然看不到那边，可是高琳华却仿佛感觉到了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宁安郡主的嘴角勾起，然后听到她的声音，“徐三，你要给人个保证，不把妹妹塞给他，他立马就能作诗，而且还能技压群雄！” 宁安郡主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还不够惊人，又接着说到，“郑妹妹，高妹妹，你们说是吧！” 一帘之隔，伍司棋的眉头拧成了“川”，不仅是因为徐三的不依不饶，更是因为宁安所说的，“高妹妹”。 高琳华来参加卫国公府的菊花宴，他是知道的，可是他比高琳华更加清楚卫国公府宴会的分层。 真正的豪门贵族，只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圈子，不是谁都可以混进去的，而高琳华的父亲才是五品官，中间的沟壑简直就是天堑。 来的是宁安郡主一群人，她们中间没有姓高的，所以那声高妹妹，应该指的是高琳华。 伍司棋久久没有开口说话，让徐浩然愈发恼怒，“伍司棋，你什么意思？本就不该你来的地方，你来了也就算了，还如此不识抬举！” 因为徐灵儿对伍司棋的喜欢，徐浩然本就看他非常不爽，此刻再看见伍司棋这态度，直接让徐浩然发了火。 他是欣赏有才之士，可是这其中绝对不包括勾引了徐灵儿的伍司棋。 在徐浩然这个哥哥心中，哪怕伍司棋什么都没有做过，他也不是个好人。 这种事情，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高琳华的掌心里全是汗水，伍司棋到底想什么呢？随便来首诗不就糊弄过去了嘛？ 何苦得罪很了徐浩然？ “徐公子，其实想要伍某作诗，也不是不可以……” 26. 第26章 诱骗 不仅是徐浩然，在场所有人都侧着耳朵听，想知道伍司棋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宁安郡主的眼神不经意的扫过徐灵儿，见她颜色焦急，嘴角不由翘起。 高琳华也很想知道伍司棋会怎么说，不过更多注意力却在众位小姐身上，恰巧看到了宁安郡主的眼神，不由得心惊。 饶是秋日，高琳华也惊起了一身冷汗，不知觉的离得帘子更近了。 徐灵儿见状，蹙眉，却是碍着帘子外，什么都没说。 倒是高琳华听清楚了伍司棋的话，嘴角翘起。 “伍某听说，贵府珍藏着前朝左相的手书，若是伍某的诗作的还行，不知伍公子可否割爱？” 厚颜无耻！高琳华在心里默默的想。 大伙儿都作了诗，可伍司棋却要摆架子，让徐浩然拿出卫国公府的珍藏来，可不是厚脸皮？ “有何不可！” 徐浩然肯定没有犹豫，因为伍司棋的话音刚落，他便接了话，连思考的时间都不曾留给自己。 徐灵儿脸色更差了，她是喜欢伍司棋不错，却不愿自己的哥哥落了下风。 她是高高在上的卫国公府嫡女，她喜欢上谁，便该是谁的荣幸。 可伍司棋不但不感激涕零，还如此忤逆自己的哥哥，徐灵儿能高兴才怪。 所以，对于伍司棋，徐灵儿愈发的在意，不肯罢手，非要对方拜倒在自己裙下才好。 伍司棋那祸国殃民的脸上，多了一分笑容，“即是如此，还请徐公子将那份手书取来才是！” 说的话很是癫狂，仿佛那份手书已然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众人都因为伍司棋的猖狂而神色变幻，可是高琳华却握紧了拳头，不知怎的，她就是听明白了。 伍司棋今天之所以来，就是为了那份手书。 她不清楚那份手书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不知道伍司棋拿来干嘛，但她知道，伍司棋很想要。 高琳华飞快的扫了眼徐灵儿，然后凑在宁安郡主和郑蓉边上，低声的说到， “不过一份手书罢了，伍公子拿来何用？估摸着只是想寒碜徐三公子罢了。我要是换了徐三公子，要么不拿出来，要么就直接给伍公子，这样当彩头，其他公子心里，怕是恼火的很。” 就伍司棋有彩头，岂不是说他们全都不如伍司棋？谁心里能舒服？ 高琳华的声音压的很低，厚帘子外听不到，可她们边上的徐灵儿却是挺得一清二楚，不由得脸色阴沉。 宁安郡主很适宜的说道，“定是伍司棋被徐三惹得烦了，这才下套子给徐三的，不过徐三也是个愣的，伍司棋挖了坑，他直接就往下跳了，连想都没有想一下。” 说完，宁安郡主还不忘挑衅徐灵儿，“灵儿妹妹，你这三哥，可真有点痴！” 宁安郡主可不是高琳华，她说话的时候，毫无压低声音的打算，所以帘子内外的人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郡主说笑了，我家三哥自然是觉得那手书无足轻重，这才答应送给伍公子的。” 徐灵儿说完，又高声吩咐丫头，“去把我的妙音琴取来，诗来曲和！ 等伍公子作诗之后，便把今儿大伙的诗送给华先生看去，评个第一出来，至于彩头，我的妙音琴便是彩头。” 高琳华听完，暗暗咋舌，徐灵儿好大的手笔！ 妙音琴，这可是十大名琴之一，旁人想看都看不到一眼，若是得了，还不知怎么宝贝呢，更何况如此轻易的送人？ 而那位华先生，高琳华前世是听过的，卫国公府专门请来教导孩子诗词的先生。 别看只是个西席，却是位名儒，不少学子都特地跑来请教他呢。 伍司棋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再矫情，老老实实的作诗，不过很普通，显然，他对妙音琴没什么兴趣。 高琳华对着丫头抱来的琴暗暗吞口水，心里想着，伍司棋可真不识货，有这么好的琴做彩头，竟然也不作首好诗，争一争。 宁安见伍司棋表现平平，便知道没什么看头了，转身打算离开，却还不忘对徐灵儿说道， “还以为这伍司棋多有才呢，原来也就这样！” 高琳华闻言，并不去看徐灵儿，倒是看了郑蓉一眼，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便垂下了眼眸。 不用看，也知道徐灵儿的脸色不会好。 回到暖棚，高琳华便找了个借口回了原来的地方，此时，徐灵儿根本没有时间来管她了。 走之前，高琳华听说，那张妙音琴，最终被郑蓉的哥哥郑大公子得了。 回去的路上，高琳华在想，宁安郡主和徐灵儿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竟然那般针尖对麦芒，而且徐灵儿还落了下风。 这不正常！ 宁安骄傲尊贵，徐灵儿难道就差了？ 以至于，她撞到了来人才反应过来，匆忙道歉，“对不起。” 不过等她抬头看的时候，已然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不断的重复着，“崔九……崔九……” 这是一个，化成灰，高琳华都不会认错的人！ 来人意外的看着高琳华，崔九，这是他的小名，只有非常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喊他。 可是眼前的小姑娘，她是怎么知道的，还这么自然的喊出来了？ 他受不了前院的气氛，便出来透透气，没想到竟然迷了路，好不容易遇到个人，还有些神神叨叨的。 他摇了摇头，打算离开，高琳华年纪再小，也是卫国公府请来的女客，若是误了名声，那罪过就大了。 只是见高琳华那样，又不由得有些担心，不要撞傻了才好， “小姑娘，你叫什么？我去喊卫国公府的人，把你领回内院吧？” 崔九很关切的看着她，如同前世一样，对谁都很有同情心。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最后却给了她致命一击，让她含恨而终，含冤而生。 “崔九！”高琳华叫住了他，然后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刚看见徐三公子吵闹着追着伍公子往那个方向去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高琳华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崔九眸子闪了闪，然后说到，“那你自己回去吧，我过去看看！” 27. 第27章 惊扰 高琳华望着走远的崔九，蹲下身子，抱着双腿，不断的抽搐着。 她感觉到一阵刺心割肉般的疼痛，只要一闭眼，那血淋淋的场面，便在她的脑海里，不断的重复着。 她如同风浪里的海燕，挣扎着要逃跑，可所见之处，均是一片昏天暗地，到底哪里才是出路？ 崔九，她人生里最大的噩梦。 “再过两刻钟，客人们就会陆续告辞了，你若再不收拾好回去，就只能就在卫国公府赏月了。” 熟悉的声音，高琳华猛然抬头，望着那祸国殃民的男子。 她却不知道，自己此刻泪流满面的样子，到底有多惊人。 她慌乱的拿帕子拭了泪，然后低声告辞，“那我先离开了！” 等高琳华离开了，才有人拍了伍司棋的肩膀，“人家小姑娘早就走了，我说你，你该不会放着徐灵儿不喜欢，真看上了这黄毛丫头吧？” 伍司棋脸色大变，可对方根本不等他开口，便又说到，“不过，崔九也没招惹她，她哭什么？” 事实上，他们比高琳华和崔九来的都要早，将两人之间的交集看的清清楚楚。 这个问题，伍司棋也在考虑。 高琳华认识崔九，不然不会如此失态，可是高琳华才来了京师几天？ 崔九是土生土长的京师人，从未到过常州府。 可高琳华眼里的恨意和悲戚是那么的深，让他看了都不禁动容，绝不是装出来的。 “郑大，你说她怎么就认识崔九了呢？” 伍司棋低声呢喃，对此，郑大公子不经翻了个白眼，这种事情，他怎么会知道？ 不过，他刚刚可是瞧见了，那小丫头，做事可不怎么厚道，竟然将崔九往内院引。 高琳华是了解崔九的，所以知道崔九没有什么机会来卫国公府，定然不认识卫国公府的路。 换了别人，她应该骗不过，因为她指的地方太过明显。 但是本就想要表现的崔九，又不认识路，自然也就被她骗到了。 甚至，高琳华刚刚回到花园，常听说闯入了外人！ “是外院的一位公子，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跑到了暖棚那边，可是把宁安郡主气到了，听说已经走了！” “宁安郡主看着和气，其实脾气也挺爆的，当时脸色就变了，甩了徐灵儿一句话，就 跑了！” 高琳华听着，然后突然插嘴问了句，“那那个闯入的人呢？” 有人压低声音撇了暖棚那边一眼，“听说徐灵儿当时直接下令，让人把那人给扔出了卫国公府，以后都不得进来了！” “那是肯定的，惊扰了女客，怎么可能那么轻松糊弄？恐怕连家里也要受到影响，就是不知道他家大人，能不能妥善解决此事了。”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怎么处理很关键。 高琳华听说了崔九的惨样，却并不开心，心里觉得十分沉闷，压抑的难受。 崔九，她前世的噩梦，想不到会这么早就相遇了！ 不过，不管如何，她都不会放过崔九的！他们，走着瞧！ 28. 第28章 争婿 高琳华所做的，都被伍司棋和郑大公子看在眼里，他们自然也知道了崔九的下场。 “伍司棋，你说那丫头知不知道崔九会是这样的下场？” 被徐灵儿赶出卫国公府，以后还有几个人敢请崔九上门做客？这崔九在京师名门子弟里，怕是要出名了。 伍司棋泯了泯唇，没有说话，转身离开卫国公府以后，去了高琳华所在的高家。 王氏乍一听到伍司棋上门，还不晓得是谁，后来才想起来是高琳华当初吵着嚷着要请的西席，神色淡淡的，让人请了伍司棋去花厅，自己却不去见他，只是让他等着高琳华回府。 高琳茏就在旁边，不解的问王氏，“娘怎么不见他？” 王氏冷笑一声，“这是华姐儿自个儿请的西席，我去掺和作甚？她满意就行！” 言语之间，并不将伍司棋放在眼里。 高琳茏嘴角翘起来，“娘，我看姐姐很看重那位公子啊？” “看中？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不及弱冠，身上也没有功名？有什么好的？” 王氏说着，拎住高琳茏的耳朵，“你个丫头，给我听好了，不许接近伍司棋！光有张脸罢了，没权没势，算个什么东西？” 高琳茏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咧着嘴呵呵的笑。 那边，高琳华进了门，听说伍司棋来了，连忙赶去了花厅，“伍公子怎么来了？” 伍司棋看高琳华来了，眉头蹙了起来，“你父母呢？” 男女七岁不同席，何况高琳华这么大大咧咧的跑来见他？ 在常州府那小地方，可以不讲究那么多，可是在京师……谁家生了条小狗，邻里婆妇们都能传半天。 若是高琳华由长辈们带来，还说得过去，可是就她一个过来了！ 高琳华低头看着鞋面，双手抓住衣角，有些局促不安，磨蹭了很久，才艰难的开口，“我娘生我的时候伤了身子，没多久就去了，后来父亲架不住祖母的劝，便娶了母亲进门。” 伍司棋张了张嘴，话却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没有想到，高琳华的母亲竟然不是亲的。 高靖生不是高家长子，又在常州蹉跎了那么些年，京师自然没有关于他的什么消息。 “你父亲总是会管你的，有些东西还是要注意的。”伍司棋想了半天，才冒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高琳 华点点头，“我已经拜托我舅舅给我找个教养嬷嬷了。” 伍司棋瞧着高琳华，担忧的开口，“你今天鲁莽了。” 高琳华没有说话，静静听着他说，“崔九虽说不算什么，可他身后毕竟是个侯府，你今天那么做，他必然记恨上了，让他知道你是谁，定不会放过你。” 高琳华目瞪口呆，她以为伍司棋要说的，是前院她开口帮忙的事情，却不想，伍司棋提起的竟然是那个人。 那个，她最恨的人。 “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当时看过的，那里没有其他人，不然她也不敢大着胆子那么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更何况，你所在的地方是卫国公府！” 伍司棋凝视着高琳华，“你让我教你，我送你两个字，谨慎。” 高琳华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的，这两个字，前世她便懂了，只是明白的太晚，已然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一世，她努力的在做，可是……一遇见崔九，她所有的理智都消失无踪了。 只剩下那绵延不断的恨意在脑海里纠缠，叫嚣。 那一刻，她甚至觉得自己都不是自己了，她的身体完全被恨意侵占了。 高琳华的身子在颤抖，看上去十分的不好，伍司棋有些担心，是不是他说的话太重了？ “不过你还小，以后注意点就是，但崔九面前，你还是绕开比较好，免得他狗急跳墙，对你不利。” 高琳华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怎么可能绕道？ 她和崔九仇深似海，今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高琳华这辈子，谁都可以饶恕，唯独崔九不行！ 虎毒不食子，可崔九简直猪狗不如！ 伍司棋看到高琳华眼中的恨意，再次心惊。 这不是伍司棋第一次看到，可依旧被骇到了，那该是怎样的仇恨？ “伍公子，谢谢你。以后我在京师行走，一定会倍加小心的！” 说完，又想了下，便问到，“宁安郡主和徐灵儿之间，有什么嫌隙？我感觉她们不对路。” 明明不对路的两个人，还非要凑到一起，还真是奇怪！ 卫国公府那么厉害，可也还是有些勋贵之家不屑于与之相交的。 “徐灵儿还小，可是宁安郡主却十一了，康王府在为她挑婿。京师勋 贵虽多，可能拿得出手的公子哥，也就那么几个。不过是争婿罢了！” 伍司棋刚说完，便感受到了高琳华炽热的目光，“难道徐灵儿看中的不是你？” 伍司棋苦笑，“可卫国公府替她选中的，却另有其人，而那人，康王府也看中了，如今正争着呢！” 徐灵儿那样的人，哪怕不喜欢对方，可是有人和她争，她也会愤怒。 而宁安郡主，也不是没脾气的，自然不会给徐灵儿好脸色。 不过有一方肯定让步了，只是他们还没有得到消息罢了，不然宁安郡主今儿个不会来。 高琳华飞快的瞥了伍司棋一眼，“你都不生气么？徐灵儿追逐着你，却为了别人和宁安郡主争？” 伍司棋哈哈大笑起来，“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和徐灵儿从来就不是一道的人，本就不可能。” 他才不会像徐灵儿一样，为了没必要的人或事去争执呢！ 高琳华却还是为伍司棋不值，因为事实证明，伍司棋最终，比那些所谓的勋贵，好了可不止一点半点。 见高琳华还是义愤填膺的样子，伍司棋无奈的摇头，“不要想了，再说，就算康王府和卫国公府争得头破血流，对方还不一定答应呢！” 高琳华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还真是傻，她怎么忘了，能被康王府和卫国公府同时看中的人家，又怎么会简单？ “他们看中了谁？” 29. 第29章 好人 “安远侯柳子珩！” 高琳华捂住了嘴巴，是他！ 伍司棋苦笑，“看来你在常州府，都听过柳子珩的大名了，可想而知，康王府和卫国公府对他有多钟意！” 可是他如今已经十八了！ 而前世，直到高琳华死，柳子珩二十八，他都未曾娶妻！ 那时候，徐灵儿早就不在了，没有卫国公府相争，康王府也没能与之结亲。 想来，今生不管是徐灵儿，还是安宁郡主，也都不会有机会。 高琳华不仅知道柳子珩，还见过他！ 他是个好人。 只是关于前世，高琳华什么都不能说。 “他能对抗康王府和卫国公府嘛？” 高琳华望着伍司棋，那眼神里的担忧，伍司棋不懂。 “这谁能知道呢？柳子珩那个人，一般人看不懂。” 这京师，有大把的女儿家想嫁给柳子珩，环肥燕瘦，高门小户，由得他挑，可他愣是谁也不娶。 若不然，哪还有宁安郡主和徐灵儿肖想的份？估计娃儿都能满地跑了。 高琳华泯着唇，只觉得卫国公府欺人太甚！ 宁安郡主年纪还好些，过个两年就能成亲，可徐灵儿呢？才九岁，这不是让柳子珩的婚事一直蹉跎下去么？ 更何况，徐灵儿满心惦记的人还是伍司棋？ “虽然你对徐灵儿有救命之恩，可还是小心点她好。” 伍司棋将柳子珩的事甩开，想起自己探听到的事情，不由得担心起高琳华来。 徐灵儿今儿摆明了就是对付高琳华，只不过被他和徐浩然的事情打断了而已。 若是没有前院那出，高琳华以后的处境堪忧。 高琳华点点头，她当初救徐灵儿，更多的是帮助自己早日来京师，并没有想要依附徐灵儿。 如今徐灵儿又是这般态度，那她便更不会贴上去了。 “我无事，等家里彻底安顿好了，便会请教习嬷嬷和西席入府的，等闲不会出去。” 高琳华深知，想要报仇，光是耍小手段可不行，还是要自己争气。 只有自己拥有地位了，才能水到渠成。 “那就好，你是该待在家里，崔九估计也在找你！” 崔九的确在找高琳华，可是 能去卫国公府参加菊花宴的人家，非富即贵，又岂是他能轻易查不出来的？ 哪怕他记得高琳华的长相，可女眷各个深居简出，他可不敢一个个的去打听。 要是他没得罪徐灵儿，估计借了徐灵儿的眼，立马就能找出高琳华，只是他现在，已经完全进不了卫国公府了！ 崔九双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痛苦的闭上眼睛，如今，他要如何向父母交代？ “别让我找到你！” 伍司棋出高府的时候，远远看到一顶小轿，皱了皱眉，那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高家的大门呢！ 是谁在那里？ 他正想上前去看看，去见抬轿人动了身，缓缓离开他的视野。 伍司棋离开以后，高琳华坐了很久，才回了自己的屋，而高琳茏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到高琳茏的那一刻，高琳华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 “姐姐，伍公子会给我们上课么？什么时候开始？” 什么时候变成我们了？ 高琳茏满眼憧憬的模样，让高琳华想笑，她真是好学，还是单纯的想要争一下，估计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伍公子从未答应过教我。”高琳华想了想，接着说道， “父亲应该在给我着手找西席了，你若是想听，到时候来便是了。” 正如高琳华所料，高琳茏顿时就失去了兴趣，再也不提这事了。 “母亲给我安排了单独的院子，可是那里好小，还不如姐姐这里一半大，要是我可以住姐姐这里几天了。” 高琳茏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样子。 “那也不错，听说母亲在你屋里摆了好多东西，我正好可以把玩把玩。” “哎呀，天色怎么这么晚了？我要回去收拾东西了。” 说完，噔噔噔就跑了，好似有人在后面追着她似得。 高琳华摇了摇头，秦嬷嬷却是义愤填膺， “二小姐太不像话了，竟然还肖想小姐的屋子！也不看看这宅子是谁的！更何况，这宅子还是夫人的陪嫁，怎么可能便宜了她？” 高琳茏和她母亲完全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贪婪，吝啬，舍不得吃一点亏。 “嬷嬷放心，我定不会让她们欺负了去的，我娘留给我的东西，我不会少的。” 前世是她傻，才被王氏拿了那么多东西去，这一世，她一个子儿也不会给王氏的。 “小姐能这样想，那就好！” 高琳华也是王氏养大的，王氏也乐意扮演个好母亲，秦嬷嬷就怕高琳华亲近王氏，被骗了东西去呢。 “高琳茏那里，也该请个教习嬷嬷才是。” 高琳华嘴里默默念叨着。 有个教习嬷嬷，省的高琳茏有事没事的往她这里跑。 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刚刚如何忍住自己的恨意的！ 今天本就见到了崔九，再看到高琳茏，她没爆发，都全靠意志力了。 “小姐，这可不该你管，二小姐自有她母亲做主。” 秦嬷嬷是生怕高琳华掺和到王氏母女中间去了。 “不用我管，父亲自会做主的。” 她请了教习嬷嬷回来，父亲也不会忘了高琳茏的，最好是个能拘着高琳茏的。 不过，范家舅舅那边，却是过了好些日子都没有消息，宫里出来的嬷嬷，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高琳华想着，总是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一回事，是不是该先随便请个回来应付着？ 不过，她还没有想好，教养嬷嬷的事却突然有消息了！ “菡萏，范家舅舅是说，宫里突然放出来一批嬷嬷？” 高琳华不确定的问到。 菡萏点点头，“是，小姐，范家派来的人说，他们看上了一位卢嬷嬷，原本是宫里食膳局的女官，这次也被放出来了。” 高琳华闻言，瞪大了双眼，范家舅舅没糊涂吧？ 高家只是小门小户，食膳局的人又一向最招人待见，她又如何请的动？总共没放出来多少人，还不被抢破了头？ 不过高琳华还来不及担忧，范家就又来了信，说三日后领卢嬷嬷入府，让高琳华早做准备。 30. 第30章 亲疏 高琳华被眼前的人惊住了，有点回不过神来。 卢嬷嬷是被舅母蔡氏领来的，蔡氏满身珠翠，卢嬷嬷浑身不过一支玉簪、两抹钿花，一个玉镯，可那通身的气派，却愣是将舅母蔡氏给比了下去。 高琳华清楚，这人哪怕是在宫里，也是极有体面的女官，只是为何会被放出来？ 她不敢轻待卢嬷嬷，规规矩矩的向卢嬷嬷行了礼，这才开口问， “嬷嬷以前是在食膳局任职？不知道都做些什么？” 到底还是想要知道卢嬷嬷的具体身份了。 心中亦有些好奇，范家舅舅到底是怎么让这位明显不凡的卢嬷嬷点头的。 “食膳局都是为宫里各位主子准备膳食的，没什么特别的！” 蔡氏捂了帕子笑，“卢嬷嬷自然不一般，华姐儿，宫里的大小祭祀，可都是卢嬷嬷准备的。” 高琳华蹬圆了双眼，负责宫里祭祀品的女官！ 这地位，可绝对不一般！只是，这种人，怎么会被放出宫来？ 不过，不管怎么着，这人都是自己的了，高琳华光是想想，都觉得开心，嘴角偷偷露出笑容，卢嬷嬷见了，无奈的摇头。 高琳华亲自送舅母蔡氏离开，出门前，紧拉住蔡氏不放，“舅母，你老实跟我说，为了请卢嬷嬷，你们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凭借卢嬷嬷以前在宫里的身份地位，王公贵族府里，大可去的，何必来她家？ 父亲虽是一个五品官，可真论起价值，或许还比不上卢嬷嬷呢。 蔡氏轻轻摇了摇头，“你舅和我也不知道卢嬷嬷为什么答应来你这儿。 当初，我们也就抱着试试的态度去找她的，主要还是联系另外一位嬷嬷，结果她答应了，简直又惊又喜。” 范氏舅母想了想，继续说道，“卢嬷嬷没开什么条件，除了基础的月钱，什么都没提，真不像是来当教习嬷嬷养老的。” 卢嬷嬷当初在宫里，低位就不简单，手里能没有几个钱防身？ 范家夫妇也想不通，她为什么就答应教高琳华了。 既然想不通，就不要想好了。 高琳华最想学的就是规矩，如今来一个主管祭祀品的嬷嬷，最是各她的心意了。 “嬷嬷，既然来了我这儿，便不要拘束，该如何便如何，我是真心想要学规矩的。” 高琳华十分诚挚，然而迎接她的却是， “蔡氏虽然是你的舅母，可是有些事情，你应该问我，而不是问她，以后，我才是你屋里的人，而她只是你舅母。” 高琳华听完，目瞪口呆，原来还能这样。 “我不是你买回来的丫头，从我选择来高家教你，就等于是跟你在一条船上了，你要明白这一点。” 高琳华默默的点头，这个道理其实很好懂，只是她之前没有往那方面想而已。 “嬷嬷，我记住了。” 卢嬷嬷锐利的眼神盯着高琳华看了一会儿， “你确实要好好学规矩，你自己愿意，那就更好，不过你的丫头，也得好好学学。” 守在边上的菡萏和芙蕖头愈发的低了，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除了秦嬷嬷，她们都是我到了京师才买回来的人，的确需要调教。” 调教的不只是规矩，还有忠诚。 其实秦嬷嬷心理很不好受，可是为了小姐，她必须忍着。 小姐没有错，想要在京师的千金小姐里立足，她是帮不到小姐多少的。 只有像卢嬷嬷这样，在宫里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才能帮助小姐更上一层楼。 卢嬷嬷是什么人，只是扫了一眼秦嬷嬷，便清楚她在想什么，直接对着高琳华问， “我和秦嬷嬷之间，你打算怎么分配？心齐，方能成事。” 卢嬷嬷并看不上秦嬷嬷，可是秦嬷嬷到底是看着高琳华长大的，如果她和秦嬷嬷之间有了矛盾，对高琳华这个主子会有影响。 “秦嬷嬷跟着我的日子不短了，我打算让秦嬷嬷帮我管着院子，至于卢嬷嬷你，还是教导我规矩为主。” 秦嬷嬷感激的看着高琳华，这孩子就是心好，还是一心为她打算，甚至不惜得罪卢嬷嬷。 像卢嬷嬷这样的，来高府就是屈就了，更何况来了以后，还有她在这占着位置？ “小姐，要不以后我还是帮着做点针线就行了。” “秦嬷嬷不必如此。”卢嬷嬷不以为然，就算是整个高府，也不过巴掌那么大地方罢了。 “小姐基础太差，确实需要我多花点时间来教。” 秦嬷嬷闻言，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这完全就是打脸啊。 高琳华不想卢嬷嬷和秦嬷嬷 真的起矛盾，连忙遣了芙蕖去喊春兰和秋兰，还有那两婆子。 “既然要调教，那卢嬷嬷便帮我把这一次买的人都教了吧，不然放在内院，谁知道会成什么样？” 卢嬷嬷并不介意，若是有可能，她估计会连秦嬷嬷一起教了。 “小姐放心，我会让她们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 卢嬷嬷的眼神扫过匆匆赶来的几人，锋利的让人心惊，这让高琳华明白，卢嬷嬷能让这些人达到自己的要求。 满心欢喜的高琳华却不知道，因为卢嬷嬷，她在京师不再默默无闻。 卢嬷嬷在宫里的身份，比高琳华想的还要厉害。 所以卢嬷嬷一出宫，便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其中便包括了她所熟悉的康王府和卫国公府。 此时，宁安郡主正陪着她父亲康王下棋，乍听到高琳华的名字，先是有些蒙，后来便想清楚了谁，不由问她父亲， “父王，那宫里出来的卢女官真的那么厉害么？若是她当真厉害，又怎么会去高家？”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只有他们这样的人家，才足矣让卢嬷嬷有发展的空间。 “这次的事情本身就透着蹊跷！原本宫里不需要放人的，可突然皇上就下了旨放人，还把卢嬷嬷给放出来了，简直难以置信。” “那岂不是很多人家都去卢嬷嬷那里了？可她最后选中的，却是高琳华？” 宁安郡主的嘴角勾起，她得上门去坐坐才行！ 31. 第31章 腊八 不仅是宁安郡主，许多高琳华认识不认识的小姐，都给她递了拜帖或是请帖，她琢磨着要不要挑几位重要的小姐去见见，却被卢嬷嬷阻止了。 “你来京师，认识几个人？这次的邀请，不过是为着我罢了，没什么好见的。” 因此，高琳华老老实实在家关了三个月，直到腊月初。 虽然院里的事情都归秦嬷嬷管，可是腊八粥，卢嬷嬷却是请领了这差事，要亲自动手。 “到了腊八那天，有关联的人家，腊八粥可都得送到了，尤其是些高门大宅，少不得。” 而那些人家，又都知道卢嬷嬷在她这儿，尝得出腊八粥的味道。 见卢嬷嬷提前好几天便带着春兰和秋兰一块儿挑莲米，百合，薏米，红豆和黑豆，又精挑细选了大米，小米，玉米茬等，又洗又泡又熬的，忙的团团转。 “难为嬷嬷了。” 以前卢嬷嬷都是为宫里的贵人亲自熬粥的，如今却为了她熬，真是大材小用了。 可卢嬷嬷以前粥熬的好，很多官宦家里都得到过赏赐，知道是什么味道，所以必须卢嬷嬷亲自熬煮。 “不难为，只要小姐讨了这个好，便是值得的。” 正说着，芙蕖来报，说是高琳茏正领了人过来。 高琳华的眉头蹙了起来，她突然跑来干嘛？ 自打王氏知道她得了卢嬷嬷当教习嬷嬷，王氏便求着高靖生也给高琳茏请个。 高靖生找了不少人，这才寻了个合适嬷嬷给高琳茏送去。 有了教习嬷嬷看着，高琳茏出门不再自由，来的自然也就少了。 不过就算如此，高琳华每次也都不会理会高琳茏，她愿意干啥就干啥，反正高琳华不参与。 “姐，我听说今年过年，我们要回家里一起过，姐，你回去过么？” 高琳华的眸子闪了闪，其实自从知道要来京师，她便晓得他们是肯定要回高家过年的。 可是，高家，她不想回去。 不仅是因为她母亲是在高家老宅去世的，还因为其他。 “我还从来没有回去过呢，不知道祖母会不会喜欢我。” 她已经习惯了高琳华的冷漠，也不等高琳华说话，自己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小声的念叨着。 高琳华握着拳头，“你想问祖母的事情，就找父亲去，我去 常州府时，也很小，哪里还记得那些？” 高琳茏震惊的望着高琳华，好神奇，姐姐竟然搭理她了。 “姐，你那么激动做什么？我只是有点担心罢了。” 高琳华不再理会高琳茏，走到书桌前，让菡萏研了墨，开始练起字来。 卢嬷嬷说过，读书养气质，练字养脾性，把这两样做好了，便比很多人都要强了。 最后，还是卢嬷嬷用两大碗腊八粥，才将高琳茏给劝走了。 “小姐不喜二小姐，以后便不要让二小姐过来了。” 高琳华苦笑，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便有高琳茏，可是不管多恨，高琳茏都是她的亲妹妹，想要不让高琳茏来，谈何容易。 卢嬷嬷见高琳华那样，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提点到， “二小姐那般可爱，总能得高老夫人的喜爱的。” 高琳华讶然，是啊，她怎么没想到？ 以前是离得远，如今离得近了，高老夫人把小孙女养在身边，那可是长辈恩宠，不可辞。 “多谢嬷嬷提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是极不愿意回去过年的，可如果能将高琳茏留在那里，再艰难，也是要回去的。 到了腊八那天，高琳华一早便让卢嬷嬷把粥分好了，给王氏送去。 她年纪还小，这腊八粥，还是需要王氏出面送出去的。 王氏要送哪些人家，高琳华不怎么清楚，她只是将自己要送的人家都登记好了给王氏。 大伯府上、范家，这自是不用提。卫国公府和康王府、郑府，还有其他给高琳华递了帖子的人家，自然是一个都没有落下。 “嬷嬷，要不单独给伍公子送一份去吧。” 伍司棋没有答应当她的西席，而她身边又有了卢嬷嬷的提点，需要伍司棋的地方自然也就少了。 可是她既然知道伍司棋未来成就不小，便不会白白错失了这份机缘。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既然成不了良师益友，便结个善缘也好。 她拿出纸笔，用左手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放在碗底，“便这么送过去吧。” 高琳华写字的时候，卢嬷嬷目不斜视，完全没看她在写什么，可是高琳华递来的食盒，她也不接。 高琳华不解的望着卢嬷嬷，“嬷嬷……” “小姐过了年就八岁了，也不小了，如此送外男吃食，哪怕是腊八粥，也不合适。” 又低头瞧了眼食盒，“这食盒，我会送到夫人那儿，然后再借了我们自己人的手送去，小姐便不用管了。” 看着卢嬷嬷离去的身影，高琳华有些丧气，她很努力的做到最好，可却总会露出破绽。 王氏已经将腊八粥嘱咐人送了出去，如今见卢嬷嬷又送来一个，脸色便没有那么好看了， “难道不会一次性送完么？当我这里是什么，难不成等会儿再送点来？” 王氏在高琳华面前，还是很和善的，可是对着卢嬷嬷，便懒得装了。 卢嬷嬷只是笑着说，“大小姐是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位的，要不，便吩咐门房去一趟就得了吧？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卢嬷嬷如此知趣，王氏很高兴，“那好，就这么办吧。” 王氏对伍司棋，本就是看不起的，自然也不会觉得门房去送节礼，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卢嬷嬷郑重的将食盒放到门房的手里，“里面装的是腊八粥，可得端平了，要是洒了，小姐饶不了你。” 门房小心的点头，“小的就是人摔了，粥也不会洒的。” 卢嬷嬷先回了厨房，挑了个精美的粥碗，盛了热乎乎的腊八粥，装了食盒，找了个熟稔的婆子送出去，然后才回了高琳华那儿。 “终于把腊八粥都送出去了，这前前后后，辛苦嬷嬷了。等会儿我自己去夫人那儿看谁回了礼就行，嬷嬷也该好好休息下了。” 卢嬷嬷应声退了下去，而她身后，高琳华的眸子越发幽深。 32. 第32章 怀疑 高琳华对卢嬷嬷很信任，也从不去管她的事情，今儿也是因为想喝口粥了，便带着菡萏去了厨房，这才瞧见了卢嬷嬷的行为。 她了解过，卢嬷嬷入宫很早，在京师没有亲友，而那么精心准备的腊八粥也不可能是送给一般人的。 可是送给那些个贵人……卢嬷嬷不可能不和她讲一声。 那么，卢嬷嬷单独去厨房准备的那粥，到底是给谁的？ 卢嬷嬷第一天进府，便敲打她，她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因此，哪怕怀疑卢嬷嬷来高家的动机，她也全都压了下去。 可如今见了卢嬷嬷的行径，高琳华心里那点子怀疑，又如春风下的野草般疯长起来。 菡萏站在高琳华身后，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平时卢嬷嬷训她们很厉害，最主要的便是让她们忠心侍主，却没想，卢嬷嬷自己可能都有二心。 “走吧，先去母亲那里看看。” 高琳华的声音很平静，菡萏却依旧轻松不起来，亦步亦趋的跟在高琳华身边。 王氏屋子里的炭火很盛，烧的暖融融的，她上身穿着蓝色小袄，下面是深蓝色的百褶裙，正盘腿坐在炕上，一边绣花一边和李嬷嬷说着话。 见高琳华过来，王氏赶忙放下手中的绣活儿，拿了件披风上前，“华姐儿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这么冷的天，没事可别乱走，你身子弱，要是冷，就多烧些炭，费不了几个钱。”一边说着，一边将兔毛披风附在高琳华的肩上。 “是我叨扰母亲了，我想看看，都有哪些小姐给我回了礼，毕竟这是来京师后的第一个节。” 高琳华确实怕冷，来之前加了一件厚厚的袄子，只是走了这么一路，身上早已热乎乎了，又进了屋，王氏的这披风再上肩，压得高琳华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趁着王氏转身的空隙，将披风解了下来，挽在手上。 王氏回头见了，只是笑笑，也不多说，伸手指了桌上的东西，“那些都是别人家送来的，有帖子，你自个儿去看看吧。” 高琳华见桌上零零碎碎的堆了些东西，泯了泯唇，径直走过去。 宁安郡主、郑蓉还有韩莲心都给她回了礼，只是一些糕点之类的，并没什么稀奇，不过，徐灵儿却是什么东西都没回。 其他给她递过帖子的小姐，也几乎都没有回礼。 “华姐儿也不必灰心，以 后你在京师的时日长了，大家也就记得你了。” 王氏虽然是在宽慰高琳华，可那话语落入高琳华的耳朵里，却怎么都像是讽刺。 “不过宁安郡主和郑家小姐都给你回了信，也是份体面，尤其是宁安郡主，在京师的千金小姐里，也是一等一的尊贵。” 高琳华没有接话，宁安郡主其实已经给她下了几次帖子了，她也是想要去的，可是都被卢嬷嬷给阻止了，每次卢嬷嬷说的都很有道理，让高琳华无话反驳。 “要不，改日你请宁安郡主上门坐坐吧？”王氏说着，眼睛亮了起来。 高琳华无奈叹息，王氏想的也太美了，宁安郡主什么身份？她们高家有什么值得宁安郡主来的？ 要是他们和大伯住在一起，还有点可能，毕竟大伯高康生是高家长房，以后要支撑门庭的人。 可如今，他们是单独居住的，父亲又只是五品官，怎么可以请宁安郡主上门？即便宁安郡主愿意来，她也不能开这个口。 “等春暖花开了，我带着茏姐儿一起去拜访宁安郡主吧，如今天寒地冻的，要是宁安郡主在我们府里冻着了，我们可担待不起。” 王氏闻言，立马就不说话了，若是到时候高琳华能带了茏姐儿一起去康王府，也是顶好的，还不用怕怠慢了郡主。 等高琳华回到自己屋里，卢嬷嬷已经等在那里了，“小姐过去夫人那里，可有什么收获？” 高琳华盯着卢嬷嬷看了很久，才开口，“和嬷嬷之前猜的一样，只有宁安郡主、郑小姐，和韩四小姐送了回礼，其他人都没有回应。” 不得不承认，卢嬷嬷很厉害，不管是做人做事，还是猜测人心，都做的很好，也把她教的很好。 所以此刻，哪怕很怀疑卢嬷嬷了，她也能如此平静的面对卢嬷嬷。 “这也正常，毕竟只有这几位姑娘和小姐你接触过。其他都是为了别的才递帖子的，如今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她们自然也就不记得或是不在意小姐你了。” 高琳华点点头，不管再大的事、再轰动的人，只要沉寂下去，时间长了，便很多人都忘记了。 “若是小姐想要和宁安郡主、郑小姐相交，开了春便可以，她们比小姐大三四岁，也就这两三年能接触了。” 宁安郡主那样的，再是不羁，定亲之后也会好很多。 卢嬷嬷提到这一茬，高琳华冷不丁的就想起 了安远侯柳子珩，也不知道他今生会娶谁？ “嬷嬷，我晓得。”高琳华顿了顿，想着到底该如何开口问，才能不至于伤了和气。 “小姐，外头有个小乞丐，非说有人给您写了条子，要交给你，门房那边也不知道该不该接了，派人来向你讨个主意呢。” 芙蕖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刚摘的腊梅，一股幽香传来，沁人心脾。 高琳华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给伍司棋的粥碗下面藏了纸条，难道是他送回的？ 不至于啊，伍司棋不是没来过高家，要递消息，应该不会假借乞丐的手才是。 高琳华下意识的望向了卢嬷嬷，想要征求她的意见，可有想起她在厨房看到的，顿时转过头去，对正在插花的芙蕖道， “你去将条子接了吧，记得给那小乞丐一碗热的腊八粥和几个铜钱，还有，你看着他把腊八粥喝了，再回来。” 卢嬷嬷见高琳华的行为举止，不由得摇摇头，之前还以为高琳华对自己的情绪已经能收放自如了，现在看来，还是白高兴一场啊。 “小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33. 第33章 宣泰 “嬷嬷……” “小姐，”卢嬷嬷对着高琳华跪了下去，“有些事情，老奴无法对你直说，但请小姐相信，老奴是真心真意希望小姐好的，不会伤害小姐的。” 高琳华愣在原地。 卢嬷嬷来到她的身边这么长时间，她是相信卢嬷嬷的，可是看到今天的事情之后，她心里总是会有疙瘩的，不可能和之前完全一样了。 而且，不确定卢嬷嬷到底干了什么，她心里也难安。 高琳华退回去坐在椅子上，指节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室内静谧，只能听见那敲击声和偶尔冒出来的炭火声。 直到芙蕖办完事回来，依旧是这样的状态，芙蕖见卢嬷嬷跪在地上，惊得脸色大变，被菡萏拉了过去，静静的站在一边。 “嬷嬷是宫里的老人，想请嬷嬷的人家很多，在其他府上，嬷嬷回过的更自在的。” 高琳华的话吐出来，满屋落针可闻，菡萏和芙蕖此刻恨不得自己不在这里才好呢。 卢嬷嬷惊讶的抬起头，似是不相信高琳华刚刚说了什么。 “是嬷嬷刚刚教我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对嬷嬷起了疑心，又不能消了这疑心，便不再适合用嬷嬷了。” 卢嬷嬷是个人才，在身边是很大的助力，所以高琳华也是想了很久，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卢嬷嬷突然笑了，“小姐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老奴很高兴，说明老奴之前几个月的心血没有白费。” 高琳华抿着唇，卢嬷嬷确实教了她很多。 “老奴本以为自己用不上这东西的，看来如今还是要用了。”说着，卢嬷嬷递了一个荷包给高琳华。 高琳华疑惑的接过去，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条来，不由得皱眉，这上面会写了什么？ “宣泰二年，五月十八，卒。” 高琳华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太过仓促，要不是扶住了桌子，必然已经摔倒在地。 她死死的盯住卢嬷嬷，好似一条毒蛇一般，“你是怎么知道的！” 宣泰二年，五月十八！ 这个日子，高琳华绝对不会忘记！这是她孩子的忌日！也是她的忌日！ 但这是前世的！ 如今是宏化十七年末，宣泰是下一任皇帝的年号！ 谁，到底是谁？谁知道这一切，谁知道她是重生的？谁把卢嬷嬷派 到了她的身边？那个暗中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恐惧在高琳华的心中蔓延，让她像是被人剥光了一般，被晾晒在太阳底下。 “小姐。”卢嬷嬷站起来拉住高琳华的手，“老奴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有人让我交给你的。不过，没有人对你有恶意，若是他想要对付你，何必做这么多？” 高琳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晓得，卢嬷嬷什么都不会说的，可是她还是想要知道，窥探到她的秘密的人，到底是谁。 若是不知道那人是谁，她必然无法安生。 “你的粥，是送给那个人的？”高琳华的声音在瑟瑟发抖，看的芙蕖和菡萏心惊不已，她们两个一左一右上前，挤开卢嬷嬷，扶住了高琳华。 “小姐，您先冷静一下。” 卢嬷嬷点点头，“是的，不过他是谁，老奴是不会告诉您的。您只需要知道，他对您没有恶意，只是希望你好而已。” 希望我好？我现在很不好！高琳华整个人想要咆哮，只是被她生生忍住了，要是动静太大，必然会引来府里其他人的。 高琳华瞪着卢嬷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很久才平复下来，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不说吧，不过，我自己会找到答案的！” 她就不相信，卢嬷嬷能一直不露出马脚？不管对方有什么阴谋诡计，她都接着就是了。 不过，她更加好奇的是，对方到底是如何知道的？难道也是重生的？ 不可能，重生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两个人身上？ “小姐请放心，老奴一定会守好秘密的，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 其中的任何人，包括她！高琳华握紧了拳头。 不过，或许是因为卢嬷嬷知道那些事情的原因，高琳华身体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芙蕖，小乞丐送来的纸条呢？” 高琳华不再去理会卢嬷嬷，转而对着芙蕖说道。 芙蕖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乍听到高琳华唤她，有些呆呆的，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连忙将收到的纸条递了过去。 高琳华打开，熟悉的字迹，气的她直咬牙，因为她刚刚才看过这字迹！ 是那个人！他想要干什么？ “明年春。”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高琳华陷入了沉思，那 个人，到底想要说什么？ 若不知道那人晓得她是重生的，高琳华或许就认为这只是个玩笑了，可是如今。 高琳华知道，对方必有深意。 明年春，距离现在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那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 前世的时候，她还在常州府的深宅大院里，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此刻，饶是她抓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他人见高琳华抓耳挠腮的样子，都默然的低着头，这个事儿，她们可帮不了高琳华。 甚至，菡萏、芙蕖，包括卢嬷嬷，都不知道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 秦嬷嬷进来请高琳华用晚膳的时候，见高琳华的发髻都乱了，不由得埋怨，“小姐这是怎么了？衣服发髻都乱了，姑娘家可不能这样。” 高琳华却不好对秦嬷嬷说，只好道，“今年冬天真冷，真希望春天早点到，那时候就暖和了。” 秦嬷嬷帮高琳华理着发髻，“难，今天冬天地都冻成了冰，明年春耕，地里的麦子，怕是全死了，到时候估计要死不少人。” 高琳华皱着眉头，她低头看着纸上的三个字，“明年春”，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虽然是在常州府的宅子里，却也知道，那一年的粮食价格外高，王氏还念叨了好多回，该储备点粮食的。 粮价高就意味着粮不够，粮不够……必然有灾情。 不对！高琳华猛地站了起来，秦嬷嬷还抓着她的发，扯掉了好几缕，她却没感觉似得！ 34. 第34章 考量 秦嬷嬷低下头看着手里抓着的一小撮乌黑秀发，眉头蹙了起来，自从小姐跟卢嬷嬷学规矩之后，很少这么冲动了。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高琳华完全没意识到痛，转身看向秦嬷嬷，“嬷嬷，你是说，来年可能会有灾情？” 秦嬷嬷闻言，顿时面色羞红且惊恐，“这都是老奴瞎说，小姐可别在意。” 这种话，要是让人传了出去，那可是铁板钉钉的妖言惑众，逃都逃不了。 “不，嬷嬷，你说的对，今天冬天太冷，地里的麦苗都冻死了，来年长不出粮食来，可是大事。” 秦嬷嬷却并不这么想，恨不得拍自己两巴掌，怎么就这么胡乱的开口了？看来卢嬷嬷说得对，她们这个位置，尤其要谨言慎行。 高琳华想起来了，来年，不仅会因为误了春耕导致大量百姓受灾，还会因为官员克扣赈灾粮和河道徭役过重，使得百姓揭竿起义，整个陕西大乱，朝廷花了好长时间才镇压下去。 陕西大乱的事情影响很大，传遍整个朝廷，她应该是偶然听府里的仆妇嚼过舌根子的，只是事不关已，所以才没什么印象。 高琳华起身，将那两张写字的小纸条，放到烛火上，看着它们一点点化为灰烬，心却并不安稳。 这件事情很大，可是能让她利用的地方却并不大，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只能在内院行走，根本影响不到外面。 她不明白，对方提醒她这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到底想要让我干什么？”高琳华喃喃，她相信，对方必然有所图。 过了腊八，小年大年也就都快要到了，大年得回承德和高家族人一起过，小年却还在京师，让王氏着实高兴了一把。 她领着府里上上下下忙活着，这是来京师后的第一个年，她自然是要弄得热热闹闹的。 王氏点了高琳华去剪窗花，高琳茏则是跟着仆妇们一起扎灯笼，至于府里最重要的对联，则是由高靖生亲自提笔。 高靖生写对联的时候，高琳华匆匆忙忙跑了去，“爹，我要看你写对联，爹爹写字好看。” 有女儿捧场，高靖生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华姐儿可真是我的小福星！” “爹爹瞎说什么呢！”高琳华娇羞的低下了头，见着桌上的大字，心里却有心发酸，好多年没看过父亲写的对联了。 “爹爹说的当 然是真的，你爹我今年的考核不错，来年有可能参与修理河道呢！” 高靖生说着，满脸的笑容，修理河道，可是最容易出政绩的地方，只要做的好，升官有望！ 高琳华的脸却一下子惨白惨白的，哪怕衣服再厚，也无法温暖她透心凉的心。 修理河道？ 黄河河道，是那么好修理的？更何况还是来年开春！ 此时，高琳华总算是明白了那张纸条上的意思，来年春。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那个人，应该是知道她父亲有可能被调去修理河道，所以才会提醒她的吧？ 高靖生也发现了高琳华的异样，脸上立马浮起一抹急色，“华姐儿，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爹立马去唤人去请大夫。” 高琳华伸手抓住高靖生的衣袖，阻止了他的动作，“爹，我没事。” 我没病，只是被吓着了。 “爹爹，修理河道岂不是要去陕西？我不想你去，那里好远的，我不想没有爹爹。” 高琳华抱住高靖生，眼泪像是泄了闸的洪水，止都止不住。 高靖生为难的看着高琳华，这是上级分派的任务，不是想不去就不去的，而且，高靖生自己也是愿意去修理河道的。 他在常州府已经蹉跎了那么些年了，好不容易调到京师来，如今有机会更上一层楼，如何能不抓住机会？ 高靖生没有回答高琳华，他知道这个孩子很聪明，所以不愿意欺骗她。 “华姐儿，你越来越大了，爹要是再不往上升升，你以后的婚事，可怎么办？” 高琳华是丧母长女，在五不娶之列，自己的官位又低，好人家哪里看得上她？到时候，难不成真的要为高琳华找个寒门子弟？ 高靖生想想便觉得心痛，这可是他从小放在心尖尖的女儿，怎么能让她受这样的罪过？ 高琳华的哭声更高了，前世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所以面对王氏跟着长房倒向三皇子时，高靖生才没有反对？ 她从来不知道，父亲竟然还有这样的考量！ 高靖生轻轻的拍着高琳华的背，小声的哄着，“快别哭了，都这么大的丫头了，也不怕被人笑话！ 如果爹去了陕西，你住在京师不舒服，可以去承德陪你祖母，你祖母人还是很好的。” 高琳华止住了哭声，瘪着嘴，回去陪祖母 ？她可是打算将高琳茏送回去陪高老夫人的！她怎么可能留在那里！ “茏姐儿还从来没有见过祖母，倒不如让她在祖母跟前养两年，祖母到底年长，懂得也比母亲多。” 这个时候，高琳华自然不会吝惜给王氏上眼药，要不然，父亲真的将她留在承德了，到时候有的她哭的。 至于修理河道的事情…… 看高靖生的样子，是不可能说服他放弃这差事了，但高琳华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要是任由高靖生这么去了陕西，高琳华无法想象，自己是否还能见到他。 若是因为她的缘故，让父亲比前世更早的离去，那她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你是说茏姐儿么？”高靖生望着高琳华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以前，高琳华对茏姐儿还是比较和善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高琳华的态度愈发冷漠了。 高靖生也是偶然发现的，这让他很头疼，却无法狠下心来教训高琳华。 高琳华似没有察觉到高靖生的异样，点了点头，“我和妹妹一直随父亲在任上，我小时候祖母好歹还抱过，可是妹妹……祖母都还没见过呢！我们家也该有人在祖母身边尽孝了，只是我娘……我不想留在那里。” 35. 第35章 无后 高琳华还是了解自己父亲的，只要提起她娘，父亲对她便会格外的宽容。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想想的。” 高琳华闻言，退了出去，只是面色依旧不怎么好看，她找到卢嬷嬷，直接问， “我想见他！” 卢嬷嬷摇头，“小姐，老奴也没法见到他，若是他想见你了，自然会联系你的。” 高琳华气的只想摔东西！那可是关系到她的父亲！ 但她也清楚，摔东西根本没有意义，距离父亲去陕西治理河道，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她应该可以想到办法的。 不管高琳华心里多么的着急，这个年还是要过的。 小年夜，高家便收整的张灯结彩的，府里的众人都得了赏钱，一个个喜笑颜开，还买了小炮竹，时不时能听到一声轰鸣。 只是第二日，他们就要启程去承德了，本打算和长房一起走，可是高康生还有公事没处理完，高靖生便领着家人先行一步。 承德离京师并不远，早上出发，晚上就到了高家老宅。 高家在承德府，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从上往下数，也有百多年的历史了。 早在他们的马车刚进城，便派了人通知高府，到了高府门前，等了一会儿，三夫人钱氏才姗姗来迟， “二哥，真是担待不住，只是这马上过年了，府里的事情太多，上上下下都要我打理呢！” 高琳华瞧着钱氏，此时钱氏身上披了一件纯色貂毛的大氅，头上一丝不苟的梳着流云髻，簪着赤金镶红翡的牡丹花簪，鞋面绣的垂丝海棠，看起来活灵活现的。 只是，刚下过雪，可钱氏连鞋面都没有湿一点。 “母亲可还好？我多年没回来，最对不住的便是母亲。” 高靖生一边说着，一边才往里面走，显然是要先去拜见高老夫人的，也不知道注意到钱氏的装扮没。 不过王氏肯定是注意到了的，一张脸垮了下来，这个钱氏，真以为自己管着高府的中馈，就是高府的宗妇了？ 只要大哥高康生还在，这宗妇的位置，就只能是大嫂的，谁也得不到。 王氏从未想过要争宗妇的位置，可是钱氏那做派，让她像是吞了苍蝇般恶心，不禁刺了钱氏一句， “弟妹愁什么，过两天大嫂便回来了，到时候重要的事情，让大嫂烦去，你就轻 松了。” 高靖生看了王氏一眼，没有说话，钱氏却是气的满脸通红。 大嫂二嫂都不在府里，老夫人年龄大了，也不愿意再操持这些，所以中馈大权才落到她手里的。 没有接手前，完全没有想过，可是接手中馈后，她才体会到其中的美好，被众人捧着的感觉，太好了。 如此一来，钱氏怎么还愿意放手？ “大嫂在京师那边已经够累了，回到府里，怎么还好让她操心？这些事情虽然杂乱，我还是能处理的好的。” 王氏还想说话，高靖生却先开了口，“母亲应该还等着我们吧？先过去再说，别让母亲等久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高老夫人总是要见到高靖生，才会安心的。 “我的儿啊，娘可算把你给盼回来了。” 刚走进厅了，高琳华便听到一声真挚的高呼，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高老夫人结结实实的抱住大步上前的高靖生，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情绪十分激动。 “娘，是我，孩儿回来了。” 算起来，高靖生和高老夫人已经有五年多没有见面了。自从高靖生去了常州府任职，便没有回来过，每年来往信件倒是多，可总比不上见了真人的。 高琳华跟着王氏，还有高琳茏，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等到高老夫人的情绪稳定下来，王氏才是领着两个女儿上前行礼， “媳妇见过母亲。” 王氏对待高老夫人十分的恭敬，可是高老夫人却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她，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句，“怀上了么？” 王氏只觉得十分难堪，而钱氏却是嫌火烧的不够旺，“哎呀，二嫂，你怀孕了么？怎么也不早说，我好给你准备补药！” 高靖生站了出来，“母亲，我有华姐儿和茏姐儿就行了。” 高老夫人一下子就冷了脸，“行什么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再没有嫡子，就要个庶子吧。” 高琳茏被高老夫人瞬间提高的声音给吓坏了，紧拉住王氏的衣服，可王氏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了，脑海里只有“庶子”两个字在不断回响。 钱氏低着头偷乐，王氏没儿子，这就是她最大的弱点，还想训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续弦罢了。 高琳华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当初，高老夫人就是扯着无后的大旗，逼着父亲那么 快续弦的，连王氏，都是高老夫人亲自选的。 前世，高府覆灭之后，她常常想，如果高老夫人没有逼父亲娶王氏，他们家是不是就不会有事了，只是没有如果。 “母亲，这事我们以后再谈吧。我从常州府回来的时候，给您带了好些东西，您可喜欢？那梳篦不错吧？常州府虽盛产梳篦，可是好的，也难遇见的。” 高靖生主动说起了其他。 等了五年，才等回来高靖生，高老夫人也不想第一天就惹了儿子不高兴，便接着他的话道，“喜欢，怎么不喜欢，我那些老姐妹看了，都直夸漂亮呢，还是我儿孝顺，在那么远的地方，也不忘给娘带东西。” “娘。”高琳茏低声喊王氏，小脸上的表情还是瑟瑟的。 回来之前，她还是满心欢喜的呢，想着见了高老夫人，肯定有赏赐，可是来了这么久，高老夫人都没有瞧她一眼，她委屈极了。 高琳华表情淡淡的，前世，她也曾委屈过，所以早就习惯了，如今再见高老夫人的作态，已经毫无感觉了。 不过，高琳茏的低声呼唤，到底引起了高靖生注意，他弯下腰将高琳茏抱了起来， “娘，你还没看过茏姐儿吧？这丫头贪吃，都是个小胖妞了。” 36. 第36章 父亲 高老夫人瞥了眼茏姐儿，并不热切，语气淡淡的，“长得不错。” 茏姐儿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几乎快哭出来了，高琳华上前，拽住高老夫人的手臂，“祖母，爹爹饿了，我们为了天黑前赶回来，午饭都没有吃呢！快摆饭吧。” “好好，立马开饭。”高老夫人立马吩咐钱氏摆饭，又担忧的望着高靖生，“怎么也不知照顾自己？赶路那么急作甚？晚一天回来也是一样的，身体更重要。” 说完，冷冷的扫了一眼王氏，“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去帮忙？” 高琳华抿着唇，屋里炭火很盛，她却觉得很凉，这高家老宅，还是和以前一样冰冷。 她还记得，那人曾经说过，能带来温暖的，不是屋子，是人。 祖母本应该是很亲近的人，可高老夫人的行为做派，却怎么都让人亲近不起来。 一顿饭，也因为大家心思各异，而吃的索然无味。 回来之前，钱氏便着人将二房的院子洒扫过了，回到院里的王氏，也管不得干净不干净了，累了一天，眼皮子都在打架了，沾床就睡了。 王氏屋子的后面，是个小隔间，高琳华便站在那里，傻傻的站着。 秦嬷嬷和卢嬷嬷两人将菡萏和芙蕖她们赶去睡了，自己隔了老远站着，天很凉，风很冷，可是两人却并不上前劝说。 当初，那里是二房的主屋，范氏就是在那里去世的，后来，要娶王氏，二房的屋子进行了改造，不过却留了那一个隔间。 隔间内烛火摇曳，是高靖生坐在里面。 前世，她跟着一起回承德的时候，才发现高靖生没事时，便会来这个隔间坐坐的。 子夜时分，屋里的灯灭了，高琳华以为高靖生睡了，却不成想，父亲竟然走了出来。 高靖生乍看到高琳华，眼神复杂，过了好久，才走上前，“你怎么还不去睡？” “我想她了。” 寒风忽忽的吹着，吹来了白色的雪花，在黑夜中异常醒目，高琳华伸手接了一片，却很快便化成了水。 高靖生凝视着那雪花，面露苦涩，“你母亲走的那天，也飘了雪。” 一行清泪滑落，高琳华闭上了眼睛，对于母亲，其实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对于那个因为生她而去世的母亲，她是真的感恩。 听秦嬷嬷说，母亲死之前，还一直拉着父亲的手 ，让他对女儿好一点，不要怪罪女儿呢。 “她一定很好。”所以，您才会这么些年过去了，还将她放在心上。 高琳华想，如果崔九有高靖生一半的好，她前世的结局，也就不会那般悲凉了。 “你也很好。华姐儿，太晚了，去睡吧。在老宅不比外面，得早起给祖母请安的。” 在外面，高靖生自然是不讲究这些，可是在高府，却不能不讲究，否则受训的，只能高琳华。 又招了卢嬷嬷和秦嬷嬷过来，“你们也是，怎么由着小姐的性子来，这寒冬腊月的，冻着小姐可怎么办？” 高琳华对着高靖生躬身退了下去，走出一段距离，回首望去，高靖生伫立在风雪中，一动不动。 回到屋里，距离天亮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高琳华也睡不着，便让卢嬷嬷准备了纸笔，“好了，你们去眯一会儿吧，我练练字。” 卢嬷嬷和秦嬷嬷对视了一眼，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高琳华一个人，她提起笔，却久久不曾落下，墨汁从笔尖滴落，在纸上晕染开来，仿佛绽放的雪花。 高琳华扑了很厚很厚的粉，才将浓重的黑眼圈遮去，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狼狈了，可是见着咳嗽不断的高靖生，却是心疼起来。 “爹，您不是打算努力升官，给我挣个好出身么？病了怎么行？”高琳华低声道，眼里满满的都是担忧。 只是一夜，高靖生便像是老了几岁一般，再加上咳嗽，让高靖生有种风中残烛的感觉。 高靖生伸手揉着女儿细软的发丝，“瞎说什么呢？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的。” 高琳华满心苦涩，是啊，前世你做到了，所以你临去前，总算是有一点欣慰，只是你没看到结局。 高琳华牵住父亲的手，“爹，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你们父女两说啥悄悄话呢？”王氏走了过来，将手里的药碗递给高靖生，“快把药喝了吧，你这样子，要是过了病气给孩子们和母亲，那可怎么办？” 高靖生一口将苦涩的药灌了下去，高琳华连忙将一旁摆着的蜜饯递了过去，也不让高靖生接，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爹，吃一颗吧。” 大人明明也怕苦，可总是将那份苦涩咽下，在孩子面前强装样子，只为了给孩子树立一个榜样。 王氏瞪了一旁的茏姐儿一眼，然后茏姐儿便凑上前，抱住高靖生 的肩膀，“爹爹，你快好起来吧，到时候我们一起扎灯笼，我还要跟爹爹学写字，娘说爹爹的字好看。” “好啊，就怕你写了两个字，就写不下去了。”高靖生乐呵呵的说道。 母亲总是嫌弃他没有儿子，却不知女儿对他来说也是一样的，都是他的心头宝。 又想起昨日的情形，高靖生刮着茏姐儿的鼻子，“等会儿去给祖母请安，可不能哭了，你祖母是不了解你，以后就会很喜欢你了。” 闻言，高琳茏顿时瘪了嘴，低着头，十分的委屈，“我知道了。” 高琳华却是在想，这个府里，高老夫人唯一喜欢的女孩儿，应该只有大伯家的大堂姐了吧？ 大堂姐是高老夫人孙辈的第一个女孩，又和大堂哥是双生子，一子一女，可不就是个“好”字，自然招老夫人的喜欢。 至于其他女孩，老妇人都是不怎么待见的，而没有儿子的二房，她和茏姐儿最不得老妇人喜欢。 请安的时候，高老夫人见高靖生病了，对着王氏便是一顿说，说的王氏脸都白了，而高琳茏更是拉着高琳华的手不放，死死的躲在高琳华的身后。 姐姐，我怕…… 37. 第37章 不嫁 高琳华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恨不得立马就甩开高琳茏的手，高琳茏的每一次靠近，都让她恶心的要命。 平时高琳茏还会有所察觉，离高琳华远些，可是现在，高琳茏怕的瑟瑟发抖，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 卢嬷嬷眼尖，瞧着高琳华的脸都白了，连忙上前抱住高琳茏，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茏姐儿可别哭了，你祖母见了心烦，你母亲更遭罪。” 高琳茏像是找到了依靠，整个人扑在卢嬷嬷的怀里，眼泪不值钱似得，哗啦啦的流着，却不敢大声的哭出来。 高靖生瞧了，甚是心疼，只是自己母亲，他最是清楚，要是他开口帮腔，高老夫人只会更加的没完没了？ 钱氏站在王氏下手，见王氏被骂成这样，不由得低头偷笑。 高老夫人虽然是高家的宗妇，可小时候是被娘家养在乡下的，粗鄙早已深入骨髓，哪怕在高家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也还是旧习难改。 为了哄好高老夫人，她可是花了大功夫的，王氏既无子，还如此冒失，如何能讨得了好？ 对于高老夫人的为人，高琳华甚是清楚，所以很清楚王氏会触一鼻子灰，而她，要等的也是现在。 她低头看了眼泣不成声的茏姐儿，嘴角咧开，“母亲，你快哄哄茏姐儿吧，她这样哭下去，眼睛和喉咙会受不了的。” 高琳华的声音不大，却打断了高老夫人的话，高老夫人正要发作，却看见爱女心切的王氏一把推开了卢嬷嬷，将茏姐儿抱在了怀里， “茏姐儿别哭，娘在这里，不哭啊。” “哼！”高老夫人冷哼一声，手拍在桌子上，“到底是丈夫重要还是女儿重要？一个赔钱货罢了。” “娘！”如此情形，高靖生再也忍不住了，“茏姐儿也是你孙女，您就不心疼么？” 谁的孩子哭成这样，做父亲的会不心疼？哪怕明白高老夫人的为人，高靖生也觉得那话，像是刀子一样割在自己的心里。 高老夫人本就好几年没有见到高靖生了，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却见高靖生护着王氏，如何能不生气？ 想着，必然是王氏把全副心思都放在茏姐儿身上了，所以才会慢待了高靖生，这么多年，竟然连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真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当然心疼，这孩子看着也挺可爱的，就放在我屋里养着吧？” 把 王氏这心头宝放在自己的屋里养着，她总能安心的伺候高靖生了吧？ 王氏瞪圆了双眼，高老夫人要将茏姐儿养在身边？不，这怎么可以，高老夫人重男轻女的厉害，为人又粗鄙不堪，将女儿养在她身边，还不得被高老夫人给毁了？ 原本就被老夫人骂的心肝儿都疼的王氏，立马哭着摇头，她泪眼婆娑的望着高靖生， “不，我舍不得茏姐儿！我要亲自养着她。” 只是这话，更加让高老夫人觉得王氏因为自己女儿轻待了高靖生，不悦之色更甚，她怒对着高靖生， “你一去常州就是好几年，为娘也老了，也该享享福了，以后，便让王氏领着茏姐儿留在娘身边吧，娘也多个说话的人。” 既然你舍不得茏姐儿，那就留下来陪茏姐儿吧，至于孙子，总是会有的，你不生，有的是人愿意生。 王氏彻底傻了眼，她明白高老夫人的意思，在场的人，除了高琳茏，都明白。 高琳华望着自己的父亲，泯了泯唇，私心里，她不愿意多一个弟弟来分去父亲的爱，可是父亲终会老去，她没法陪着父亲一辈子，有个弟弟，父亲也多个依靠。 “母亲！”高靖生高声喊，他最怕的就是母亲这么不着调的行事了。 “母亲要留在府里吗？那我是不是可以学着掌家了？”高琳华淡淡的一句话，让高靖生傻了眼，而王氏恨意迸发。 高老夫人却是很乐意，“是啊，华姐儿是嫡长女，也该学着理家了。” 京师的事情，由高琳华管着的话，自然是用不到王氏了，高老夫人对华姐儿的上道，很满意。 高靖生满脸苦涩，华姐儿打小就聪明，自然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可是她却帮了老夫人，要将王氏母女留在这里。 他突然想起了高琳华之前在书房说的，要把茏姐儿留在高老夫人跟前……她现在，便是在这么做吧。 一边是嫡长女和自己的母亲，一边是次女和妻子，高靖生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帮谁了。 “王氏，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带茏姐儿下去收拾？算了，你靠不住，钱氏，你领人去把我院子里的西屋收拾了，以后茏姐儿便住那里吧，那儿舒服。” 所谓的舒服，便是冬冷夏热么？高老夫人的西屋，可真不怎么样。 不过高府富庶，夏有冰、冬有炭，也热不着冷不着。 高琳华才不管高琳茏住的舒不舒服呢，只要高琳茏留在这里，她便满足了。 王氏走出高老夫人的院子，才从伤痛中反应过来，恶狠狠的瞪着高琳华，那眼神，恨不得杀了她。 高琳华却是坦然无惧，若是连王氏都怕，那她岂不是寸步难行。 高靖生凝视着高琳华良久，将高琳华叫去了书房，“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我记得，你们相处的不错。” 王氏虽然是有目的的对高琳华好，可至少面上还是过得去的，高琳茏也粘她这个姐姐，明明能够和平相处的，高琳华今天的行为，却是将这一切打破了。 以后再想回到从前，怕是难了。 高琳华转头望着窗外，她不需要那样的和平，而她现在的心态，也无法做到表面的平和了，她在高琳茏面前，很难保持镇定。 见高琳华久久没有说话，高靖生无奈的叹息，“你呀！做事之前，也不多考虑考虑，以后你的婚事怎么办？总不能让你范家舅母来操办吧？总是要你母亲来操持的。” 本就是丧母长女，若是多一条逆家女，高琳华的婚事……高靖生甚至都不敢想。 “我宁愿不嫁，也不想面对她们了。” 38. 第38章 姐妹 没有哪两个字，比“不嫁”来的更加刺痛高靖生的心了。 他凝视着高琳华，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向面上平和的高琳华，竟然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切不可胡说，好好的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 对于高琳华帮高老夫人将王氏母女留在高府的事情，却是绝口不提了。 高琳华目送着高靖生离开，她知道，父亲其实心里很难受，只是清楚了她的想法，所以才没有继续逼问。 回到屋里的高靖生，面对抱头痛苦的王氏母女，紧蹙着眉头，当初范氏一直不孕，高老夫人诘难的更加厉害，不也过来了？ 王氏如今这般作态，算哪般？ 自从王氏入了高家门，便随他去了任上，从未在高老夫人身边侍奉过，如今留在府里侍奉一段时间，又有什么？ 虽是高老夫人难侍候了些，可总不至于被打杀了吧？而且磨磨茏姐儿的性子，也是极好的。 不过高靖生心里明白，他最终没有帮王氏母女的原因，还是高琳华。 因为高琳华那日在书房里说的，所以高靖生不愿高琳华难过，人心，果然都是偏的。 他这么想着，便在屋里待不下去了，转身要走，王氏却是发现了他，用帕子掩着面上前，抽抽噎噎的， “老爷，您就忍心茏姐儿和我留在这里吗？母亲对茏姐儿和我是什么态度，您又不是没看到，留在这里，这简直是要我们娘俩的命啊。” 床上的高琳茏也极为配合的哇哇大哭起来，引得高靖生烦闷不已，冷着脸道，“当初云珮待得，三弟妹待得？你怎么就不能待？我在外做官不能尽孝跟前，你当替我好好孝顺母亲才是。” 王氏脸上的眼泪来不及收回，怔怔的望着高靖生，这是他说的话？ 他从不在自己面前提范云珮的，也很照顾自己，才会将自己一直带在任上的。 可是如今，他竟然这般说？尽孝？那也要老夫人需要她尽孝啊，高老夫人明显是为了将她绊住，好送狐媚子给高靖生，这才留下她的。 难道，高靖生也想要个庶子了？ 王氏的脸惨白惨白的，难道高靖生这就厌恶了她了吗？ 高靖生见王氏这样，于心不忍，劝她说，“你从未在母亲身边侍候过，如今母亲开了口，你却不留下。要是母亲将这事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本朝 最重孝道，你该知道的。 而且，我年后，估计也不会留在京师，你却了京师也是百搭。总不能走哪儿都带上你的。” 高靖生的后半句震惊到了王氏，她颤颤巍巍的问，“老爷又要外放？” “倒不是外放，只是可能去外省主持一些事务，用不了多长的时间。”高靖生没有明说，毕竟具体任命还没有下来。 不过修理河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会一直待在那里的。 王氏这才缓过神来，一个劲的说，“那就好，那就好。” 大年越来越近，大伯高康生也带着一家人回来了，在老夫人的院子里，高老夫人见到了大堂姐高夕颜。 高夕颜16岁了，身子已然长开，腰细如柳，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尽显风韵，显然被大伯母调教的极好。 上次高康生给他们接风，这位大堂姐便托故没有出现，如今见了真人，高琳华依旧有些唏嘘。 这位大堂姐，相貌品行都是极好的，只是有些时运不济。 她嫁的是极好的，京师里大户的嫡长子，以后便是宗妇，夫妻间也和睦，却一直无子，而堂姐夫却是个短命的，没几年便去了。 夫家说她是扫把星，连丧事都没办完，就将她连带着嫁妆一起赶了出来，本可以在自己陪嫁的庄子上守寡的，可大伯母非要接了回高家，最终因为高家之事丢了卿卿性命。 高琳华观察着高夕颜，却突然听见高老夫人说，“颜姐儿的婚事可定下了？选的哪户人家？” “还没定下，有三家都不错，老爷的意思是，来年春闱，哪个能中，便选了哪个。” 自家女儿优秀，大伯母也是骄傲的狠，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却不曾想，她挑人家，人家也挑大堂姐呢，前世，大堂姐也曾被耽误了，若是换了个人家，大堂姐或许会更好点。 只是这种事情，哪怕高琳华有心想帮忙，她一个小孩子家家，也不能开了口，只能找个没人的时候，对大堂姐提一下。 “那感情好，我们颜姐儿这般好，自然当得最好的人家。自己能考了功名的最好，以后仕途坦荡，也能多帮衬点娘家。” 颜姐儿羞红了脸，抱住高老夫人的手臂，“祖母楞瞎说，妹妹都还在呢！我带她们下去玩吧？让母亲跟您好好说说京师的事情。” 大伯母怕是要跟老夫人好好说道 那三家人的情况了，颜姐儿这才主动领了几个姐妹走。 高府嫡系总共三房，大房有高夕颜，和一个庶女高静茹，三房则有两嫡一庶，嫡长女高玉溪，次庶女高玉静，嫡三女高玉宛，再加上高琳华姐妹，一共七个女儿。 高夕颜将姐妹们领到了花厅，又吩咐女婢们上茶点，却并不怎么交谈，毕竟，这些妹妹们都小她太多，只是和庶妹高静茹，时不时说上两句。 偏偏三房嫡长女高玉溪不长眼，凑上前去，对着高夕颜问东问西的，让其烦不胜烦。 高琳茏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十分渴望，也想凑上前去，眼神时不时向高琳华飘来，询问的意思明显。 高琳华却并不管她，自顾自的喝着茶，吃着茶点，有人跟她说话时，便说几句，同样不热络。 “华姐儿，你怎么干坐着？也不跟妹妹们说说话？”高夕颜见高琳华独自坐着，主动出声，将注意力引到了高琳华的身上， “你在京师也待了几个月了，感觉怎么样？可还习惯？” 高琳华明白高夕颜的用意，也不恼，只是笑着说，“挺习惯的，和在常州府一样，总是待在家里。我和茏姐儿统共出了两次门，还都是去别人家里做客，到现在，还不知道京师城门朝哪边呢。” “不过，倒是听仆妇说了些京师的事情。” 39. 第39章 提点 “哦？什么稀奇事儿？说出来看看，或许我也知道。” 高夕颜虽然这么说，眉眼却是平淡，显然对高琳华要说的，没多少兴趣。 她在京师多年，消息渠道自然是比高琳华多，便觉得高琳华听不到什么要紧事，所以没甚兴趣。 其他几个姐妹倒是有兴趣，一个个眼神亮晶晶的，盼着高琳华能多说些京师里的事情呢，高静茹也不例外。 “倒也不是稀奇事，只是听说，户部侍郎家的嫡女，长得花容月貌，才情兼备，结果上个月竟然嫁了个寒门举人，笑死个人哩，也不知到底为何。” 高琳华说完，笑问高夕颜，“大姐在京师时间长，可听说了那事？我说，那户部侍郎家的嫡女，必然不堪的很，否则怎么会嫁给寒门举人？据说那寒门举人都快三十了，还只是个举人，怕是前途也有限。” 户部侍郎可不是那清贵文人，非要找个读书人才行，就算非要读书人，高门大户里的年轻举人，不要太多？到头来怎么回选了个寒门出身的中年？ 高夕颜的脸色微僵，干笑着，“妹妹可不得乱说，虽是出嫁了的，可要是传到户部侍郎耳朵里，总是不好的。那小姐我也见过，确实才貌俱佳。” 那岂是才貌俱佳？京师那么多小姐，也难有几位比得上的。 只是那小姐姿态高，挑剔的很，不是嫌这就是嫌那，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人，又非要对方中了进士才肯点头。 结果呢？男方也是高门大户，进士是中了，可转头就娶了别家的姑娘，如此一来，那小姐自然又得另寻人家，一来二去的，年龄就大了。 好人家也就瞧不上她了，一直留在家里。 可是上头嫂嫂又岂会喜欢一个年龄这么大又挑剔的小姑？便撺掇着公公，将那小姐许配了寒门举人。 嫁妆倒是没有吝惜，可寒门家的媳妇，又哪是那么容易做的？她本就骄傲，苦头怕还在后面，是以，京师的人都将这件事当做笑话来谈。 高夕颜注视着高琳华，刚才在祖母屋里，母亲说的那些话，华姐儿自然是听到的。 她转头便说起户部侍郎家的小姐，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为之？ “原来是真的啊，看来必然是一出才子佳人的美谈。” 高琳华见高夕颜的目光，便知道高夕颜听明白了自己的话，微微笑着。 几个妹妹却是热闹的讨论起 来。 “要是那小姐当初直接定亲，而非要求对方考中进士，怕是孩子都能满地走了，又怎么会落得被嫂子嫁给了寒门举人？” “再厚的嫁妆，想要帮丈夫把官路铺平，也是难的，那小姐以后，怕是要泯然众人了。” 那小姐既被娘家嫂子不喜，父亲又愿意将之嫁给寒门举人，娘家怕是靠不住了，没有娘家帮衬，寒门举子能有什么出息？ 女子选夫，那等于是第二次投胎。 高琳华前世便深受其苦，今生，哪怕不嫁人，她也不愿意落到那般田地。 “这还是怪那小姐自己啊。以后的日子能不能过好，端看她能不能摆正态度了。”站在高夕颜身旁的高静茹悠悠叹了一句。 户部侍郎家的小姐嫁了寒门举人，是笑资，可她的身份，以后能嫁给寒门举人，便不错了。 若是最后能考中进士，就能求了父亲帮衬，至少能得个诰命，而不是给人当填房甚至小妾，身不由己。 高夕颜的脸色愈发的差了，不过心里也在思考，是不是该让母亲将亲事早点定下来？ 万一相中的人家考上了，却被其他家看上了怎么办？到时候虽不至于到户部侍郎家小姐的境地，却也哭都来不及。 高琳华又插了几句话，将话题带偏了，这事儿，她已经提醒过高夕颜了，至于他们家要怎么做，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除夕守岁，放爆竹，包饺子，讨压岁钱，初一拜年，走亲戚……哪怕高琳华本质上已经不再年幼，可是看着那满院子春联窗花，摆满了的糖果蜜饯，声声爆竹，依旧感觉心里暖暖的。 亲戚多，虽然累，可是压岁钱却收的不少，她抱着自己装金银的匣子，眉眼都笑开了。 卢嬷嬷见了，不禁摇摇头，劝道，“小姐，您可别掉钱眼里去了，做那小家子样，您生母可是给你留下了不少家财。” 范氏只有高琳华一个女儿，嫁妆自然是给女儿的。后头的夫人，不管生男生女，都是没资格拿的。 高琳华撅着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以后咱们花钱的地方海了去了，有钱谁会嫌钱多？” 她今生必然不会走以前的老路，多留些钱财，也好傍身，真要还是被嫁入那家，她必然和离，那时手里的钱多，也能日子过得好点。 “小姐多备些钱财也好，至少能靠得住自己。”秦嬷嬷想起了去韩府赴宴那次。 王氏明知道韩二姑奶奶回府省亲，也不曾通知小姐，要不是小姐提前准备好了银裸子，还不知怎么丢人呢。 连秦嬷嬷都这么说，卢嬷嬷自然不好说什么，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小姐这辈子，哪会有缺钱的时候？ “父亲和大伯的休沐时间都快到了，最迟不过后日就要启程回京师，秦嬷嬷，你准备些糕点果子备着，卢嬷嬷，你领着菡萏和芙蕖将屋里能收的东西收收，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原本早就可以回去了，只是高老夫人舍不得儿子，他们这才多留了这么些天，可为官不易，高老夫人再怎么样，也不能误了儿子公事。 回来的时候，只想着将高琳茏留在高府，如今，王氏母女都留下了，高琳华自然是归去心切，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这不，没到下午，高靖生便使了人来通知她，明日一早启程。好在高琳华有准备，这才不至于慌乱。 王氏领着高琳茏来看她的时候，她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王氏见高琳华已经打包好的行李，腮帮子都是疼的，凭什么高琳华能去京师，她就要在这里侍候高老夫人？ 高琳茏能留下来，高琳华就不可以么？ 40. 第40章 谋划 望着王氏那吃了苍蝇般的表情，高琳华嘴角咧开，“母亲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和爹爹的，不会坠了高家的门面的。” 王氏脸色都青了，虽然各住各的，可到底没分家，能坠了什么脸面？高琳华分明就是在显摆。 高琳茏眼巴巴的望着高琳华，眸子里黑白分明，“姐，我不要留下，我要跟你一起去京师。” “这个你要去和祖母说，我可做不了主。”高琳华摆摆手，这怎么可能？她可是好不容易才促成此事的。 王氏没说什么，可那眼神却是有些骇人，不断的闪烁着，高琳华也因此留了个心眼，等王氏母女走了，便吩咐菡萏等人， “你们把屋子给看好了，千万不能让人进来了，还有吃食，不是从头到尾瞧着做的，都不许下口，最好拿身上的银簪子试试，夜里轮流守着，可不准睡着了。” 这个时候，她要是出点什么事情，自然会被留下，王氏没办法说动老夫人放她去京师，很有可能起了坏心眼，将她留下。 卢嬷嬷和秦嬷嬷听了，都是满意的点点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王氏，此时正是心怀怨恨的时候。 没多久，芙蕖便端了盘菜进来，盘子上还放着变黑的银针，气呼呼的道， “真被小姐猜中了，夫人真的在菜里加了料。” 高琳华望着那支变色的银针，泯了泯唇，“别声张，就当没发现。” 给王氏她已经中了招的错觉，让王氏能消停点，否则指不定还能想出什么招来。 “你们不能松懈，照我之前说的做，不能留下隐患。” 芙蕖不解的道，“小姐不告诉老爷么？这事可不小，老爷知道了，必然不会绕了夫人的。” 虽然不是毒药，却也是些阴私手段，见不得光，正好让人瞧瞧，夫人是怎么个“心善”的。 高琳华摇摇头，这事只能瞒下，否则闹开了，王氏要是说点什么，那高老夫人指不定会让她也一起留下的。 好不容易摆脱了这里，摆脱了王氏母女，这个时候必须提防着王氏狗急跳墙。 卢嬷嬷上前，将那菜拨了一半倒恭桶里，然后让芙蕖端了下去，“就当平时一样，别让人瞧了出来了。” 又转头对着高琳华说道，“王氏也是的，忒小气，这要是换了别人，便真被她给下了要了。” 高琳华却是知晓 ，王氏要将她留在这里，可不只是因为心里不舒服，也是想继续跟她拉关系吧。毕竟，她娘的嫁妆还在那儿呢。 王氏心疼高琳茏是真的，可更喜欢钱，也是真的。 “嬷嬷不用再提，等明儿走了，我们也就难得见一回她了，何苦污了自己的嘴？” 等第二日王氏送高靖生出门，见了高琳华，满面惊容，只是碍着众人，不好发作，高琳华晓得，等他们一行人出发了，王氏身边就该有人倒霉了。 直到躺在京师的床上，高琳华才是咧开嘴笑了，终于可以放心了，至少一年内，王氏和高琳茏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不过，当务之急却是高靖生的事情，可不能让高靖生沾惹上了陕西的事情，当时，陕西可是死了好些官员呢。 哪怕当时不死，后来事情结束了，也会被治罪。 高琳华对着卢嬷嬷招了招手，又将其他人给赶了出去。 “嬷嬷对府里的人熟悉，您去着人问了父亲身边的长随，将这几日父亲去了什么地方，都记下来。” 在众人眼里，只要不出事，修理河道就是个混资历的地方，是个好职位，父亲想要去，必然得走走门路，不是那般容易的。 “要不，跟老爷说一声吧，小姐才将夫人困在承德，一回来便过问老爷行踪，要不得。” 虽说高靖生偏疼小姐，可也经不起这样折腾，若是在高靖生心里留下疙瘩，便大大不妙了，指不定还会将高琳华给送回去，把王氏母女接来。 没有谁对谁的好，是天经地义的。 高琳华犹豫了，她知晓卢嬷嬷说的有理，可是这件事她已然跟父亲提过，父亲也说了自己想要去陕西治理河道的，她当时没有抗争到底，如今却是想要断父亲前程，父亲怎么会理解她？ 若是不告诉，等父亲以后知晓了此事，怕就真的解释不清楚了，父女离心也是必然。 一时间，高琳华犹豫起来，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不伤了父亲的心，又能让父亲摆脱那个漩涡。 卢嬷嬷瞅着摇摆不定的高琳华，并不开口，这件事，只能高琳华自己来做主，毕竟事关高靖生的前程。 高琳华抓了抓脑袋，十分为难，最后只好说，“便只是先让门房记着父亲的进出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或许，应该再找高靖生谈谈，让高靖生消掉那打算？ “这事 谁也不能告诉，打听父亲的进出情况，也不能让父亲察觉了，做的隐晦点。” 又让卢嬷嬷去招了秦嬷嬷进来，“如今夫人不在京师，家里的事情应由我做主，你让管家府里的账册都整理了送来，查查咱们账上还有多少钱，应当储备点粮食存着。” 秦嬷嬷讶然，“小姐是还惦记着老奴说的么？这可不行啊，要是错了，粮食可就积压在我们手里了。” 高琳华撇了秦嬷嬷一眼，淡然的说道，“赚灾年的粮食钱，那是最最没良心的事儿，嬷嬷以后可不得再说了。” “储点粮食，只是为了自家用罢了，多余的，还能救济点人。真是灾年，粮价必涨，咱们不指望着赚钱，也不能多花了钱去。” 卢嬷嬷和秦嬷嬷都是捂着嘴笑，小姐到底还是心疼钱的。 “可若是将余钱都买了粮，到时候家里要有急用怎么办？还是要预备点的，顺带着，也得跟老爷说一声，这买粮可不是小事。” 如今家里就老爷和小姐两个主子，小姐到底还是个孩子，花钱的地方没那么多，可老爷在京师任职，真是跑官，家里那点子余钱都不够，何况是买粮？ 41. 第41章 藏粮 是夜，高琳华便请了父亲一起用膳，将自己的打算提了。 高靖生紧锁眉头，望着自己的女儿，“你是怎么想到要买粮的？” 哪怕是觉得明年开春不好过，也很少人会提前想着买粮的。倒不是在意那点钱，而是想不到那上面去。 “若真是受灾了，有粮食在手里，总比银钱强些，不盼着能救多少人，可总也能帮衬些。” 前世，她的很多钱财都落入王氏手里，最后充了公，如今想来，倒不如帮了那些穷人，做些善事，为自己和家人求个平安。 高靖生望着高琳华，脸上带着笑意，“你能有如此想法，甚好，家里的账簿拢一拢，留下部分银钱家用，其他的都买了粮吧。” 高琳华差点掀了自己手里的茶碗，惊的眼珠子都差点落下来，“爹爹，您这是？” 她想过父亲会答应，却不成想父亲会做到这种地步。只剩下家用，那父亲手里也就没钱了。 “既然你愿意去做，爹爹自当支持你，把钱给你买了粮，总比你派人来打探我的行踪强。” 高琳华的脸色瞬间惨白，想不到自己下午才派人去门房问，晚上父亲便得到了消息。 见高琳华如此状态，高靖生不由得摇摇头，“你跟卢嬷嬷学的就是这样的规矩？喜怒不形于色，连这个都做不好，可万万要不得。” 真正的宠辱不惊，甚少有人能够做到，可表面功夫，却是要好好学着的。 当个小家小户的媳妇子还好，若是当了高门大户的宗妇，轻易让人看出了想法，那可就悲剧了。 而高靖生私心里，是不愿意高琳华去那些寒门小户受诘磨说完。 高琳华低着头，委屈的说道，“爹爹，我不是故意打探的，我只是不想，不想……” “不想我去陕西？”高琳华上前，揉着高琳华的头发，“看来我那日说的，你还是没有听进去啊。” “既是如此，爹爹也不跟你争，便不去主动争取了，可若是最后这差事还是落到了我的头上，那你可不能继续阻了。” 高琳华头埋得更深了，现在她还能看着父亲不去跑官，真要任命下来了，难道他们还能抗旨不成？ 又想着，父亲才回京师不久，哪怕做的不错，人缘也不错，可去陕西治理河道的差事，也不一定落到父亲头上，心里便放心了一半。 剩下一半，只能等高靖 生的差事落到实处，才能彻底放心。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高琳华的眼睛一眨，高靖生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不由得摇摇头，怎么别人眼里的好差事，在女儿眼里，便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呢？ 说完，又饱含深意的望了卢嬷嬷一眼。 等高靖生回了书房，高琳华犹在梦里，想不到父亲这么容易就同意了，本来安定的心，想着那剩下的一半可能，又飘荡了起来。 要是父亲的差事，能早点定下来就好了。 不过，既然和父亲有了约定，高琳华也就只能痴痴的等着了。 当然，买粮的事情高琳华也没有闲下来，找了管家连夜对账，将家里的余钱统计出来。 看着账面上不过千把两银子，高琳华的眉头蹙的紧紧的，指节在桌面上轻敲， “管家，这账上的钱财不对吧？”虽然他们的家底不厚实，可账上也不应该只有这点子钱。 管家高一为难的望着高琳华，汗水都快出来了，“是……是夫人回老宅前，将部分银子换了庄票带走了。” 高琳华苦笑一声，没料到王氏竟然会这般做，以前只觉得王氏贪财，可把家里的钱财都换了庄票带在身边，估计也只有王氏一个人干的出来了吧？ “若真是受灾，不止粮价会涨，其他吃食也会涨，咱们这里还没化冰，你们这两天便着人在院子里挖个冰窖出来，藏些冰，再放点瓜果备着吧，让厨房做点榨菜、咸菜放着，所谓是有备无患。” 管家高一只觉得高琳华有些小题大做，灾年多了去了，能饿着平头百姓，还能饿着他们这样的人家？ 虽然心里不以为然，可谁让是高琳华掌家呢？要是王氏在，心疼银子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做这些准备？ 等一切准备好，高琳华见了堆积的高高粮食，心里十分满足，有这些粮，哪怕灾情控制不住，也不至于饿了肚子。 前世，这场天灾发生的时候，她随父亲在常州府任上，江南乃是鱼米之乡，自然受不了灾。 可今生，他们身处京师，虽为繁华地，可到底是北方，极有可能也是灾区。 高靖生也见了高琳华做的那些准备，不由夸赞高琳华准备充分，什么都考虑到了。 有粮食，有蔬果，有小菜，还有能化水的冰……应对的很好，一旦缺粮，必然哀鸿遍野，到时候，能有多少农户安心种地？ 怕是什么东西，价格都得翻几番，现在备下这些东西，没花多少钱，可到了灾情爆发，这些东西可是价比黄金。 虽然高琳华不再插手父亲的差事，却还是了解了些高靖生的行踪，知道他在京师没几个交好的人，便不由得心忧，住到这个宅子，到底是对还是错？ 高康生再怎么样，也是在京师为官多年，若是住到一起，少不得应酬都带着她父亲，让高靖生快速融入京师官场。 可如今异地而居，高康生便是想提携这个弟弟，也多为麻烦，什么事都还得差人来请，很多时候，便也不带着高靖生了。 “嬷嬷，大伯父也真是的，竟然连亲弟弟都不帮衬一把。”高琳华抿着唇，十分不悦。 她现在也懂了，父亲之所以任由她储备粮食，还有一方面的原因，便是父亲认识的人不多，想要跑官，就比一般人要难的多，付出的代价也高。 而他们家的情况，哪怕她一分不动，那些钱估摸着也是不够的，所以高靖生才会不去争取，根本不是他所说的那般。 虽然明白父亲骗了自己，可高琳华还是为父亲感到心痛，“你说父亲，怎么就不去求大伯父呢？” 42. 第42章 惊闻 书房，高靖生刚从大哥高康生那里回来，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二弟啊，虽然皇子们还小，可就是因为他们小，才应该提前站队！锦上添花怎及雪中送炭？从龙之功，足以让高家改换门庭！拜将封侯可期。” 高靖生不敢想，大哥竟然抱有这样的想法，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若大哥只是普通族人，有这样的想法，也就罢了，可大哥是嫡系长房，是宗子，是要继承高氏门庭的人！ 可为了荣华富贵，竟然拿整个高府的身家性命去谋，简直是丧心病狂！ 从龙之功？哼！不要到头来卸磨杀驴，便已经不错了。 不参与，高家几代人不断奋斗，哪怕不能封王封侯，亦能成为真正的豪门世家。而参与，便是在高氏族人脖子上悬了把尖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啊。 这个险，高家不能冒。 “大哥！此事不可行！我们高家经过好几代人的发展，朝中任职越来越高，以后必能更进一步！何必冒险？” 更何况是现在就选定皇子？很多皇子连心性都没有定下来，又能看出什么？不过是瞎猫捉死耗子罢了。 只是大哥似乎主意已定，见他一口反对，甚至连选定的皇子是哪个都不肯告诉他，这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 高靖生想着，是不是应该提前通知母亲一声，可想着母亲的德行，便知道行不通，母亲能劝得了大哥才怪，不添乱就顶好了。 高琳华派去给高靖生送热茶汤的菡萏回来，便将高靖生的情况告诉了高琳华， “老爷心情很糟，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茶汤也没送进去，听长随说，老爷今天去了大老爷府上。” 去见了大伯父高康生？是去求官？ 高琳华摇摇头，自己的父亲既然说出了不去主动争取的话，便不会食言，此去大伯父府上，肯定是为了其他事。 “是父亲主动过去的，还是大伯父派人来请的父亲？” “是大老爷府上着人来请的，老爷进去才半个时辰，便黑着脸出来了，回来的路上，也一句话都没有说，回来之后便把自己关书房了。” 菡萏显然已经将事情打听清楚了，高琳华很是满意，菡萏很聪明，卢嬷嬷又调教的好，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只是高靖生的状态……高琳华拿不准，大伯父到底说了什么，竟然让 父亲这般失态，想来在大伯父府上，也是甩袖而走的吧。 接下来的几日，高靖生依旧脸色难看，显得忧心忡忡，让高琳华有些琢磨不透，大伯父到底跟父亲说了些什么。 等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高琳华提前便让人准备了龙须面，又让秦嬷嬷领着几个丫头熏炕，自己却是选了些富贵果子，上大伯父府上去了。 说是富贵果子，不过是些精致的糕点，只是取个彩头，不过她有这份心，也让大伯母甚为欣慰， “你父亲真是有个好女儿，别人家主母不在，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呢。” 高琳华听了，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当初王氏是怎么留在承德老家的，她不信大伯母不知道，竟还能这么开口，是觉得她欺负了王氏母女么？ “大伯母过奖了。是父亲他孝顺，想着他和母亲之前都在常州府，不能在祖母跟前尽孝，这才留下母亲侍奉祖母的。”高琳华笑容满面。 大伯母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高琳华这是在拐着弯说她不孝呢！ 他们夫妻虽然在京师，过年时能回去一趟，却也没有承欢膝下。高靖生孝顺，将妻女留在承德，而他们一家人都在京师，便是不孝咯？ “那也是你祖母喜欢你母亲，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留在你祖母跟前的。”大伯母笑着，笑意不达眼底。 高琳华并不在意，只是跟大伯母说要去看看大姐，然后便领着菡萏下去了，只是走到高夕颜的院门前，给菡萏使了个脸色，菡萏便找了个由头退了下去。 高夕颜见高琳华身边没有跟着丫头，还纳闷呢，“怎么就你自己，服侍你的人呢？” “说是肚子不舒服，问了府里姐姐恭房的位置，就匆匆的去了，真是丢我的脸。”高琳华很是郁闷。 高夕颜却是捂住嘴笑了，“你个丫头，还能让人憋着不成？” “不过你来看我也好，母亲最近在为我的亲事忙活，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能定下来了，如今已经不让我出门了，想出去上香拜佛都不行。” 高琳华泯唇笑着，小心翼翼的问，“那会儿听大伯母跟祖母说，要等春闱结束后，大姐的婚事才会定下来，怎么又突然着急起来？” 高夕颜摇摇头，略带苦涩，“母亲最后选的不是那三家，自然也不用等到春闱出结果了。” 这样一来，高琳华倒是不好说什么了，大伯母原本选了三家来 挑人选，便已经不好了，如今又撇了那三家，另寻人家，到底是不道德的。 也难怪高夕颜的脸色好不起来。 不过这样也好，是不是便能错过那三户人家了呢？ “那大伯母为大姐敲定的，是哪户人家？”高琳华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好人家，让大伯母竟然舍了那精挑细选的三家。 “是翰林院侍度读学士白冠亭之子，白临渊。” 43. 第43章 撞上 前世，大伯父必然也是早就搭上了三皇子。 那时，父亲在常州府蹉跎数年，官位也不高，大伯父估计一开始都没有将父亲算在内。 后来因为海船事件，倒下了大批官员，父亲被调回京师，又升任了四品，应该是那时才入了三皇子的眼的。 父亲必然也没有答应，三皇子转而才盯上王氏的，可惜王氏是个靠不住的，被钱财权势迷花了眼，出卖了父亲。 高琳华捏紧了拳头，想不到高康生从现在就开始勾结皇子了，他胆子还真大，三皇子也不过十五六岁，能看出什么？ 当真是个赌徒，只是他的赌资，不该是高家所有人的性命。 只是不知道，为何前世高康生没有将高夕颜嫁入三皇子的外家？ 刚出了大伯父家的门，菡萏便凑到高琳华耳边说道，“听说，那日老爷过来后，书房里面起了争执，还摔碎了好多摆件，估摸着吵得很凶。” 高琳华摆摆手，示意菡萏不用说了，从高夕颜的婚事上，便不难猜出两兄弟为什么会闹成那样了。 大抵是因为高康生晓得，高夕颜一旦定亲，其他人怎么也能琢磨出味来，所以不曾瞒着高靖生，将靠向三皇子的事情说了。 高靖生应该是不愿意的，他比高康生看的明白，从龙之功看着花团锦簇，实际上却是危险重重，哪怕最后侥幸成功，还要防着帝王卸磨杀驴。 好在王氏如今不在京师，否则估摸着大伯父随便跟王氏说些什么，王氏就会跟在大伯父身后上蹿下跳了。前世的王氏，便是那般。 “这件事且不要再提了，父亲应该会有所打算。” 高靖生不傻，自然清楚过早的抉择皇子，并非什么好算计，如今没有王氏在父亲身边搅局，他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吧？ “只是如今老爷惹怒了大老爷，会不会对老爷的仕途不利？”菡萏显然也是念过书的，知道点东西。 高琳华的唇角勾起，若是高康生有意相帮，高靖生此刻就应该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去陕西了。 可惜，高康生并没有帮忙。 不过，这倒也好，能和高康生少些牵绊。只是，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哪怕疏远了高康生，也不能否认他们是一家人。 若是同前世一样，他们依旧逃脱不了前世的结局。高琳华瞬间急迫起来，不，一定要断了高家和三皇子之间联系。 想着，高琳华的心神有些慌乱，没想着竟然撞到了人！ “怎么走路的？眼是瞎的？要是我家公子有个好歹，你担待的起么？” 公鸭一般的嗓子，刺耳的很，高琳华抬眼望去，是一个穿着灰色比甲的小厮，盛气凌人的样子，很是讨厌。 他身后，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也是高琳华撞到的人。 那人身上穿的是一件普通样式的长袍，可是那面料，却是暗花云缎，针脚细细密密，做工亦是不凡，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他的穿着虽然简单，可是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却像是会勾人似得，哪怕不笑，亦让人惊艳。 菡萏上前扶住高琳华，戒备的望着那一主一仆，生怕两人对小姐出手。京师多的是纨绔子弟，哪怕是对小姑娘动手，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见菡萏护住高琳华，而高琳华又盯着自家少爷瞧，那小厮声音说话愈发的难听，“你们是哪家的？竟这般没有教养，难怪会撞上我家公子，该不会是故意的吧？这手段，也忒没品了。” 高琳华反应过来，脸似红透了的苹果，连忙低了头道歉，“是小女子走神了，竟撞了公子，望公子海涵。” 那公子却是笑了，一双桃花眼愈发的迷人，“那你倒是说说，你想什么呢，撞上了人也不自知？” 高琳华只是抿着唇，没有说话，难道她还能将高家这点破事说出来么？ 高康生投靠三皇子，哪怕以后众人周知，也不该从她一个闺阁女子嘴里说出来。 菡萏见自家小姐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又见周围开始有人指指点点了，连忙对那主仆说道， “这位公子好生无理，我家小姐虽撞了你，可你衣服褶都没起一个，我家小姐又道歉了，公子还想怎样？” 然后便招手，将马车给找招了过来。 之前是因为高琳华走着想事情，菡萏怕打扰了小姐，这才没有坐马车，如今这情形，菡萏心里悔恨不已，早该出大老爷府的时候，便将小姐带上马车的。 “只是随意问问，你们先走吧。”那公子说着，透过菡萏看到高琳华羞红的脸，笑意更甚。 见那小姐坐马车走了，那小厮撅着嘴说道，“真是世风日下，一个小姑娘家家，出来抛头露面不说，还往公子身上撞，当真是不要脸面了。” 跟在公子身边，这样送上门的女子见多了，只是还 第一次见到年龄这般小的，难道现在的小姐，都没人管教的吗？ 那公子敲了敲小厮的头，“瞎想什么呢，人家就只是想东西出神了而已，估摸着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故意为之？” 初见时，那女孩脸上的表情复杂纠结，眼神茫然，等反应过来，知道撞了人，见到了自己，也只是的单纯的着迷而已，眼里不含其他，到了最后，也只剩下了歉然。 真是个可爱的小丫头，就是不知道她遇到什么难事了，竟然想的那般出神。 而那边，菡萏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都怪我不好，早提醒小姐上马车，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那小厮说话，可一点都不好听，菡萏还生怕他们做出点什么事来呢！ 幸好周围人不多，又不知晓小姐身份，否则传了出去，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 高琳华则是轻松很多，“不用担心，那公子看上去并没有坏心，不会故意坏我名声的，而且，真要说起来，也是我的不对。 只是不知道那人是谁，那双眼睛生的忒好看！” “看那周身气度，当不是普通人，略微一打听，就能知晓。”菡萏也好奇，到底是谁家的小厮，那么有底气！ 44. 第44章 寻至 路边，有个紫衣少年定定的望着高琳华马车离去的方向，那双眸子里几乎能喷出火来，他招了小厮，恶狠狠的说道， “走，跟上去瞧瞧，那到底是哪家的小姐那般恶毒！” 他平素甚是心软，也从不得罪人，可却被一个丫头片子给骗了去，惹下了那般大的祸事，到如今，父母都没给他一个正眼。 他待在家里实在是压抑，半点书也读不进去，这才溜出来透口气，却不成想，竟然遇上了那个他遍寻无果的小姑娘。 坐在马车里的高琳华犹不知自己已然被人盯上了，心里思索着，那个桃花眼的少年是谁，长得这般好，又身带贵气，不该是普通人，可前世怎么就不记得这么一号人？ “小姐可是看上了人家？”菡萏见高琳华想的入神，不由调笑到。 高琳华白了她一眼，“你家小姐我才几岁，现下考虑这些，未免言之过早，你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一个轻浮的名声少不了。” 菡萏低下了头，只觉得自家小姐过于早熟，半点不像是八岁的小姑娘，哪怕是年幼丧母，也不该这般样子。 “回去之后，就不要对两位嬷嬷说起此事了，免得她们担心。” 尤其是秦嬷嬷，从小看着高琳华长大，几乎将高琳华当成亲生骨肉，生怕她出点啥事了。 菡萏蹙眉，“可以告诉卢嬷嬷一声啊？卢嬷嬷素来注意正，提前告知卢嬷嬷，也让她心里有个数，下次若是再遇到那人，也不至于失了礼。” 高琳华懂菡萏的意思，却并不愿意那么做，至于为什么，高琳华自己也说不清。 回到家里，管家便将一盒点心递给了高琳华，“这是范家遣人送来的点心，是否要现在备份礼送过去？” 高琳华打开食盒看了眼，里面的点心做成一个个动物的样子，精致异常，让人有些舍不得下嘴。 她拿起一块尝了，点心入口即化，味道甜而不腻，也是一等一的好，便又想起那日上门，范家准备的精致佳肴，不禁摇了摇头， “不必了，现在送过去，也一样落了下风，是我刚主事，不懂得期中道理，忘了这茬。” 高琳华说完，目光望向了管家高一，这也是他们府上的老人了。 天还没怎么回暖，高一的额头上却是浸出了汗水，高琳华没有说他一句不是，可那些话，怎么都像是在提醒他。 高琳华是刚开始主 事，可高一不是，谁都能忘了送礼这事，唯独高一不能！管家管家，如果连这都不提醒主子的话，要来何用？ 高一晓得高靖生有多么重视这个嫡长女，“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小姐，只是最近太忙，所以才会疏忽了的。” “高总管快起吧，都是我的不是，干你何事？先下去吧，过几日便是舅舅的生辰，到时候我亲自去向舅母赔不是。” 高一站了起来，只是看向高琳华的目光有些犹豫，小姐就这样放过他？难道不是想要立威？ 然而当高一看到高琳华的那一双眼睛，顿时冷汗直流，那眸子里没有愤怒，没有阴沉，很是清亮，却像是能够看透人心一般，让高一觉得自己仿佛无处遁形。 看着匆匆退下去的高一，高琳华问卢嬷嬷，“嬷嬷，你说高一是故意为难我，想要探一探我的虚实呢？还是真的忘了？” 卢嬷嬷笑着说，“小姐不是明知故问么？身为管家，他当比夫人更加清楚那些人情往来才是。不过这事倒是我不好，忘了提醒小姐。” 高家在京师，认识的总共也就那么几家人，关系亲近的，更是只有高康生那里和范家，所以卢嬷嬷才忘了这茬。 “怎能怪嬷嬷？嬷嬷在宫里可不需要这些，二月二毕竟只是个小节，算不得什么，只是舅舅舅母心疼我，才会让人做了这么精致的点心送来。” 高琳华不在意的说着，望着盒子里剩下的点心，脸上满是笑容，点心不值钱，真正在乎的是心意。 前世，她回来的晚，又被王氏骗了嫁妆，导致与舅舅家不亲近，如今，感受到舅舅舅母的满心关怀，她心里也是暖暖的。 卢嬷嬷在一旁瞧见了高琳华的表情，笑道，“那小姐当为范家舅爷提前准备好生辰礼才是，不求多贵重，却要小姐的一片心意。” 虽然高琳华没有怪罪她，可是卢嬷嬷还是将这件事给记在了心里，引以为戒。她忘了这事，倒是真忙，毕竟最近高琳华的动作实在太多，她都一一禀告了那边。 她能猜出，高琳华晓得她做了什么，却不懂高琳华为什么没有拆穿，不过高琳华不主动提，她自然也不会主动说。 高一退下去之后，却是彻底明白了过来，这位大小姐，怕是不好惹。 他只是将点心呈了上去，高琳华没经过任何人的指点，看他的眼神便带了审视，再说出那样的话来，心里也是通透的很的。 他 长子见他脸色很差，端了茶上来，“父亲，可是大小姐那里有什么不妥？我跟您说过的，大小姐不是个傻的，咱们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高一苦涩的笑了，是啊，这一次高琳华没发落他，可再有一次，保不齐高琳华会怎么做。 想到离开承德前，王氏对他的交代，高一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王氏的许诺很诱人，可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他还是老实地做个尽职尽责的大管家吧。 神仙打架，他可不想被折了进去。 崔九站在高家门前，整张脸阴沉的吓人，卫国公府，不入三品不入门，所以他之前一直在三品官员及以上的人家中寻找适龄的小姐。 可是谁来告诉他，眼前这户人家是哪家？光是看门楣，便知道不是什么朝廷大员府上。 那这家的小姐，到底是怎么混到卫国公府的菊花宴上去的？ 崔九捏紧了拳头，对着小厮道，“上去敲门，问问这是哪户人家。”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家的小姐那么坏心眼，竟然那般戏弄他，让他在卫国公府丢尽了脸，还得罪了那么多人！ 45. 第45章 兄弟 “小姐，刚前门来了对主仆，愣是奇怪的，叩门的小厮，不自报家门也不进来，只是询问咱们家的情况，门房的人觉得可疑，可那家的公子也站在后头，不好赶人，便糊弄了几句就把门给关了。” 听完芙蕖的话，高琳华的眉头蹙了起来，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要不老奴出去看看吧？”卢嬷嬷主动请缨，觉得这件事怕是不寻常。 既然叩门了，怎么会不自报家门，只打听府上的事情？定然有所图。 “知道都问了些什么吗？算了，还是嬷嬷亲自去看一眼吧。”高琳华也有些担心。 他们府里本来人就少，自打王氏母女留在承德，府里的人就更少了，主子更是只有两个。 这事儿，总是问清楚的好，免得他们家被人盯上了还不自知。 崔九主仆被人追上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愤怒，竟然只是一个五品的工部郎中？今年的差事甚至都还没有下来。 这样人家的丧母长女，竟然敢！她怎么就敢！ 崔九咬牙切齿，被这样一个女孩子坑了，他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觉得自己傻，又觉得那丫头是个黑心肝的，无冤无仇也害他。 卢嬷嬷正好瞧见了崔九没来得及收敛的神情，心里一惊，这是有深仇大恨啊。 “这位公子，不知贵府是哪家？”卢嬷嬷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崔九。 今日的崔九依旧是一身靓丽的紫衣，只是卫国公府菊花宴之后的这几个月，他的日子十分难过，所以看起来有些恹恹的。 可卢嬷嬷的眼睛是如何的毒辣，怎么会看不出这少年必然出身豪门，所以心里惊疑更甚。 “哪来的老婆子？我家少爷是长兴侯嫡子，岂是你可以攀扯的？” 崔九主仆二人显然不知道卢嬷嬷是从高家出来的，只以为是寻常的婆子，是以那小厮说话不客气，崔九也没有拦着。 “哦哦……老身这就退下……” 卢嬷嬷退了下去，却没往高家的方向，去了隔壁街买了点心，然后绕道高家后门进去了。 崔九虽也觉得卢嬷嬷奇怪，只是没想着会是高家的人，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打算回家将这件事告知父母。 “小姐，打听清楚了，是长兴侯嫡子，十三四岁的模样，神色却是阴郁，还面带狰狞，怕是要对我们府上不利。” 卢嬷嬷 心忧的说道，她倒不是怕高靖生有个什么，只是担心会牵连到高琳华的身上。 她却不知道，早在高琳华听到“长兴侯嫡子”五个字的时候，心里已然翻起惊涛骇浪。 崔九！竟然是他，想不到时隔几个月，他竟然找到了这里。必然是今天她在路上走那一小段，被他看了去，所以才尾随跟上了。 “该死，我怎么就忘了伍司棋的警告？”高琳华心里悔死了，却并不胆怯，总是要对上的，早晚的事情。 见高琳华神色变幻，卢嬷嬷便知道，高琳华怕是认识那个人的，估摸着也是有仇怨的，不然那少年不会那般表情。 只是，高琳华才来京师多久，甚至都没出过两次门，怎么就和崔九起了怨呢？ “这件事，要不要告知老爷一声，谨防长兴侯府对老爷不利。”卢嬷嬷提醒到。 作为高琳华的父亲，高靖生便是高琳华最大的依靠，若是高靖生倒了，高琳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高琳华的嘴角翘起，“不用，长兴侯府不会对父亲不利的。” 且不说崔九能不能让长兴侯夫妇相信，菊花宴是自己所为？就是真相信了，长兴侯也不会轻易对高靖生动手。 倒不是说长兴侯府怕了高家，而是因为长兴侯府这几年，几乎没有人在朝为官，哪怕顶了侯府的名头，也没多少影响力。 人情是越用越少的。 为了对付高靖生，而动用手里的人脉，显然是不划算的。长兴侯夫妇极为精明，看的也清楚，不会做赔本买卖。 虽然高琳华是始作俑者，可长兴侯府到底已经得罪卫国公府了，这是不争的事实，现在他们走关系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来折腾高靖生？ 不过，若是他们缓过来了，却是有可能针对高靖生的，只是短时间内，缓不过来。 倒是她自己，才是真正危险的那一个。 崔九得不到家里的帮助，又怎么会咽得下这口气，最后还是会将目标放在她身上的，毕竟，她才是罪魁祸首。 虽然被发现了，可是高琳华从不后悔那么对待崔九。 “崔九，你等着，我们慢慢玩。” 长兴侯府。 崔九满脸失望的望着自己的父亲母亲，低声呢喃，“你们怎么都不相信呢？我找到那个丫头了，就是工部郎中高靖生家的。那天在卫国公府，就是她害了我。” 主位上的威严夫妇没有说话，下手的一个十岁少年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哥，卫国公府，不入三品不入门，这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说这样的谎话来骗人？ 何况，当日那丫头也不算害了你吧？是你自个儿的跑过去的，又不是人家求了你去的？” 说话的人和崔九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是崔九的亲弟弟崔文礼，虽然年纪小，可是心眼却不小。 崔九咬牙切齿，崔文礼这段时间可没少给他下绊子，让父亲母亲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气。 他恨恨的看着崔文礼，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崔文礼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让父母彻底厌恶他？ 崔文礼却不恼，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哥，你瞪着我也没用，因为你得罪了卫国公府，如今爹娘忙的脚不沾地，礼不知送出去了多少，你竟然还想着骗爹娘。” “父亲，我没有……”崔九急急的说，只是主位的人，根本不等他说完。 “够了！崔文翰，你也不小了，却还没你弟弟懂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崔九全名崔文瀚，只是平日里家人都喊他崔九罢了。而父亲只有在愤怒至极的时候，才会喊他崔文瀚。 崔九黯然的退了下去。 46. 第46章 求人 “少爷，您还好吧？”眼见崔九歪着身子倒在一旁的大树上，小厮连忙走了上去，想要搀扶一把。 崔九摆摆手，让小厮退下，浑身无力的依靠在树上，眼里带着些茫然，是他太冲动了么？ 父亲母亲都在怪他，而一直虎视眈眈的弟弟，也没打算错过这个机会，想要将他彻底的废了。 那可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啊，怎么就忍得下心？ 是不是当初他没有听信那个小丫头的话去了卫国公府内院，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父母不会因为他的缘故到处赔小心、到处撒银子，弟弟也不会这般急迫的就露出自己的爪牙？ 他真的是悔不当初啊！ 崔九捏紧了拳头，心中对高琳华的恨意更深了一分！ “要不是你，父母怎会不信我？都是你害的！”崔九面目狰狞，小厮在一旁看了暗暗心惊。 高琳华打发了人去寻伍司棋，虽说如今是她管着家，可手里到底没几个能信任的人。 管家高一也是个墙头草，完全靠不住的，所以她只能另想办法。 见到高琳华派去的人，伍司棋有些讶然，他看着面前的秦嬷嬷，“嬷嬷，你家小姐让你亲自来寻我？” 高琳华已经八岁了，不是个小姑娘了，岂能随随便便的见外男？若是有师生之名也就罢了，可是他根本就没有答应高琳华。 秦嬷嬷也心知高琳华此举不妥，可是见高琳华的神色焦急，便也没有推辞。 “无碍的，老爷明日会先出面见你，小姐即使见你，也会隔了屏风，坏不了名声。” 这可以说是卢嬷嬷和她所能容忍的最大限度了。 身为高琳华身边的嬷嬷，对高琳华的名声还是十分关心的，不管是哪家的姑娘，可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呢。 伍司棋叹气，虽是不知道高琳华遇到了什么事情，只觉得她有些莽撞，名声这东西，一旦坏了，可就难挽回了。 他却不知道，高琳华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虽说，要是她去求了舅舅，也能弄几个机灵的人来使唤，可是要怎么跟舅舅解释？她如今管着高家上上下下，怎么就缺人使唤了？ 只有伍司棋，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所以找他帮忙，是最合适的。 她不怕崔九对父亲怎么样，就怕崔九对她耍花招。 崔九看着是 个心善的，可是一旦狠毒起来，也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的。 等秦嬷嬷走了，伍司棋回到了书房，看着那正在提笔写字的人，不经扶额，“我说大少爷，这是我的书房，你要练字，回家自己练去。” 郑大公子放下笔，满意的看着那幅字，“你看，我写的不错吧？是不是有进步？” 伍司棋才懒得看郑大公子的字，这么多年，不知道看了多少了，这才过了几天，能有多大的进步？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再不回去，你家里人又该来找了。” 郑阁老府上虽然同意郑大跟他相交，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只要回去的稍晚，就会有人来寻。 次数多了，伍司棋也就明白了，便从不留郑大晚饭。 郑大闻言，神色一暗，然后望着伍司棋笑了起来，“要不，你跟我回家住吧？我让人给你收拾个院子出来？到时候，可是有人天天给你送吃食。” 郑大笑的特别暧昧，伍司棋却是无奈的摇摇头，他晓得郑蓉的好意，却消受不起。 “你若是不想和卫国公府为敌，还是别那么干！虽然卫国公府看不上我，可是在徐灵儿没有定下来之前，他们是不会允许我定亲的。” 伍司棋说的很轻松，可是眸子深处却有怒火在闪动，卫国公府，欺人太甚。 郑大听了，不再勉强伍司棋，虽与伍司棋交好，却到底不愿为了伍司棋，和卫国公府为敌。 直到郑大离开后，伍司棋蹲下身子，将书桌下的一块石砖拿了起来，从下面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的正是他从徐浩然手里得来的，前朝左相的手书。 伍司棋轻轻磨砂着那手书，眼里爆发出精光吗，“卫国公府，好大的名头，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够嚣张到几时？” 又想起高琳华叫秦嬷嬷来请他，想到初见时的情形，不由得嘴角勾起，“那丫头说得对，福健的海船，是该清理了。” 第二日，伍司棋如约上门。 高靖生得了高琳华的通知，再忙也留在家里见了伍司棋一面，又询问了他一些功课上的问题，晓得伍司棋才学非凡，这才安心的离去。 高琳华虽然留了高靖生在府上，却没有说了实话，只对高靖生说自己有些问题想要询问伍司棋。 高靖生虽然知道不妥，却没有多说什么，不过见了伍司棋之后，倒是像长辈般，仔细的考校了伍司棋的学问， 知晓他是真的有才的，这才放心让高琳华见他。 伍司棋晓得高靖生这做父亲的心理，倒也没有反感，只是隔着屏风见高琳华的时候，笑嘻嘻的说， “也就是你敢派人来请我了，你都不晓得，刚刚你爹看我的眼神，跟看仇人似得。” 高琳华泯唇，父亲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么？ “若是我父亲真那般看你，怕是早就将你赶出去了，又怎么会任由你来这里？” 随即，高琳华伸手让一众仆妇都退下去，让他们在外边看着就行。 伍司棋挑眉，高琳华这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不然何必这么小心，能在她跟前的，大抵都是自己人了吧？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竟然不顾名声叫我来府上？” 当然，高琳华是不可能主动去他府上的，因为他府上就只有他一个人，要是去了他府上，就真是名声扫地了。 “昨日，崔九找上我家来了，没进来，只是在门房打听了我家的情况，后来卢嬷嬷追出去，见崔九面色狰狞，很是担心。” 伍司棋琢磨了很久，猜测高琳华为什么请了他，却不成想，竟然是为了此事。 “你担心长兴侯府对你父亲不利？” 高琳华摇摇头，“不担心，我觉得崔九可能会对我不利，想你帮着找几个机灵能干的人留在我身边。一定要，干净。” 47. 第47章 那位 伍司棋有些好笑。 虽然高琳华是内宅女子，可是崔文瀚得罪了卫国公府，牵累的还是整个长兴侯府，高琳华竟然不担心自己的父亲，反而担心自己的安危？ 高琳华在屏风后听到伍司棋的轻笑声，知道伍司棋的意思，高琳华没有解释，只是继续说道，“最好是有功夫的，跟在身边，也放心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那你父亲呢？你父亲若是出事，对你来说，才是真的天塌地陷。” 伍司棋不晓得高琳华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但是他还是要提醒高琳华，也算是高琳华告知他海船的隐忧的回报吧。 高琳华摇摇头，对于长兴侯府，还真是不用担心，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崔九在长兴侯府的尴尬地位了。 一个能干的庶兄，连嫡母都十分的赏识，一个聪明的亲弟，父母的心头肉，崔九夹在中间，在外头还有些面子，可是在家里却是不上不下的。 长兴侯府至今没有立世子，也正是这个原因。 长兴侯府的人会相信崔九才怪了！就算是真的，崔九说出来都没有人相信，因为那两个，是不会让别人相信崔九的。 伍司棋见高琳华久久没有回话，便知道高琳华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却不好再提了，只是告诉高琳华， “人我会准备好的，只是要怎么送到你这里来？” 这人必然是不能光明正大的送的，否则传出去还不知道多难听呢。 “走了牙婆的路子吧，寻个嘴巴严实的，我明天会告知管家这件事的。”高琳华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走人牙子的路径，过了明路。 伍司棋的嘴角勾起，好个小心翼翼的丫头，要是人偷偷的送来，卖身契什么的，给不给，就看他的意思了。 可是走人牙子的明路，那就得在衙门里立案，卖身契自然是少不了的。 “好，我明天会找人牙子上门，至于是哪几个人，到时候牙婆会告诉你的。” 伍司棋说清楚了，便打算走，高琳华琢磨了一下，然后说道， “不要和那位离得太近。当今圣上最见不得心狠手辣的，那位登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应该在着手撤出福健了吧？不要留下痕迹，不怕君子，只怕小人，那位不是个心胸宽广的，疑心也重。” 隔着屏风，伍司棋看不到高琳华，却很想知道，高琳华说出这样的话时，到底 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就连朝中资历最深的阁老，估计都不敢说出这样笃定的话来吧？ 至于高琳华说的“那位”，伍司棋明白是谁，只是她怎么晓得，他和那位有交集的？ 虽然那位自己撤出了海船的事情，可是他得到的收益，好多都给了那位，要是自己撤出，那位的钱财来源就算不断，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好谋算，提前撤出来，事发时不沾腥，又能从他这里得到收益；事发后，几位皇子都没了海船的收益，大家都在同一水平线上。 不，其他几位皇子会损失惨重，而他们这里，损失的只会是伍司棋自己，那位，根本不受影响。 或许高琳华说得对，自己是需要小心点，谨防那位狗急跳墙。 “你说的对，你却是需要担心自己的安危。” 伍司棋站在那里了很久，才是缓缓说道，神色十分的凝重，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他一直知道高琳华身上有秘密，可是此刻，他却明白，有些秘密，不是他能去扒开的，否则等待他的，指不定会是什么。 直到伍司棋走了很久，秦嬷嬷等人将屏风都撤了去，高琳华才回过神来，虽然那番话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可在她说完之后，她还是后悔了。 到底还是大意了，有些事情，本就不该摆在台面上来说。 她却不知道，事实上，伍司棋比高琳华还要后悔，该早些离开的，毕竟，有些话不是谁都可以听的。 不知道那些，他还能保持淡定，安之若素的退出海船的事情，可是如今，却患得患失起来，被打乱了节奏。 等到第二日，看到伍司棋送来的两个人，不禁傻了眼，竟然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个名百合，一个名水仙。 伍司棋到底听清楚自己说的没？她要的是可以出去办事，是可以保护她的人，而不是伺候她的小丫头。 见高琳华的脸色冷了下来，两个丫头中名为百合的那丫头站了出来， “小姐别看我们是丫头，可是我们从三岁开始便习武，到如今，有十年了，对付个几个普通男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百合说着，将自己的手掌摊开来，满是老茧，粗糙不堪，又将身旁水仙的衣袖撩了起来，水仙手臂上也到处都是伤痕，显然是苦练过的。 见此，高琳华的脸色才是缓和 下来。伍司棋到底是有心，知道男人进出内宅不方便，给她找了两个习武过的小丫头来。 “来之前，公子吩咐了，我们姐妹手糙，就不贴身伺候小姐了，等小姐外出，或是有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才去跑跑腿。” 说完，百合和水仙并排低头站着，很是老实。 高琳华却是好笑，伍司棋也是小心，可她既然敢收伍司棋的人，又怎么会那么不信任？若真是怕了百合和水仙是内奸，也就不会要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卢嬷嬷身后的人求人，却最终放下了那心思。 伍司棋，到底还能有利益牵绊，她告诉伍司棋那些话，也能让伍司棋对她稍有忌惮。 而那个人！藏的太深，连深宫中的卢嬷嬷都能弄出来放到她的身边，着实让人不安。 除非高琳华亲自见到那个人，知道对方是谁，否则她不会找个人。 高琳华瞒得过秦嬷嬷和菡萏芙蕖等人，却瞒不过卢嬷嬷，现在服侍是人紧够了，家里又买了粮屯着，正是节省的时候，哪需要再花钱买人回来？ 又见两人是练家子，终是没忍住，抽了个没人的时候，问高琳华，“小姐就那么放心那伍司棋？他的人，留在身边不太妥当。” 高琳华盯着卢嬷嬷瞧了会儿，只觉得卢嬷嬷还真是个忠仆，连这种事都要为那个人管着。 “嬷嬷是怕了？怕我用这两人对付你么？” 高琳华脸上带着笑容，卢嬷嬷却是笑不出来，只感觉有些冷，“老奴不怕，只是担心小姐被人骗了。” 48. 第48章 安排 高琳华见卢嬷嬷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失去了刺激她的兴趣，是她太勉强了。 卢嬷嬷是个忠心的，不管自己做什么，都不可能从她嘴里得到那个人的消息了，这番敲打吓唬也丁点儿意思都没有了。 “卢嬷嬷，我觉得百合和水仙挺好的，人心都是易变的，倒是利益总不会变。” 看高琳华说的风轻云淡，卢嬷嬷的脸色变了又变。 心里却是将高琳华的话记了下来，利益。小姐和伍司棋之间，怎么会又利益纠葛呢，到底本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 高琳华心知，自己身边的事情，卢嬷嬷总是回透露出去的，所以也没有多想，反正防是防不住的。 “嬷嬷，百合和水仙，功夫虽然是不错，可规矩到底学的差了些，到底在府里做事，你好好教导教导，至于其他的，便不用多管了。” 卢嬷嬷点点头，能交到她手里就好，能让她看看两个人到底是些什么心思。 不过，高琳华也吩咐了两人，要照看点院子，哪怕不出门，她也怕崔九玩阴招。 前世，他能够那么狠心的对待自己，这一世，被自己毁了名声，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 毕竟，长兴侯府的世子，尚未定下。 高靖生虽然知道高琳华身边多了两个丫头，却没有多管，只当高琳华是想多些人伺候。 他手里拿着今日到的文书，心里十分犹豫，高琳华之前一直反对自己去陕西治理河道，而自己更是跟女儿定下了那样的约定。 可是如今，任命文书到底还是下来了。可这要怎么跟高琳华说？ 想了很久，还是吩咐高一去将高琳华叫来书房，早说晚说，终究是要说出来的，总不能瞒了女儿，偷偷跑去陕西吧？ 高琳华知道父亲叫自己去书房，便有种不安的感觉，等见了父亲欲言又止的样子，更是心焦。 “父亲……” 高靖生张了张嘴，叹了口气，终究是说不出口，直接将文书递给高琳华，“你自个儿看吧。” 高琳华小心翼翼的接过，虽然看到高靖生递文书给她，便猜到了，可是一字一句的看完，还是有种一口气提不上来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父亲分明就没有去跑官啊？最近，父亲从官衙里出来，便会直接回府，根本没有其他动作。 这差事怎么还是落到了 高靖生的身上呢？ 高琳华有些站不稳，高靖生见状，两步上前，直接拉住高琳华的手，“华姐儿，你怎么了？” “父亲，你非去不可么？”高琳华望着高靖生，痴痴的问？ 高靖生哑然，这个问题，需要回答么？高琳华不是三岁小儿，早慧的她，该是明白的。 吏部文书都下来了，怎么可能不去？ “华姐儿，你不要这样，看的父亲心忧，你放心，父亲很快就会回来的。” 高靖生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哄劝女儿，只是眼里满是担心，华姐儿才听说这事，便是这幅模样，要是他真的走了，华姐儿该怎么办？ 却见，高琳华已经收敛了情绪，强忍住眼泪，故作淡定的问，“那父亲可想好了什么时候启程？我好吩咐人收拾行李。” “陕西离京师忒远了些，那边估摸着还冷，要多带点衣裳才是。还有什么必须要带的，父亲也得提前告诉我，不然拉下了可不好。还有银钱也是，陕西那一路，也不是太平的，赶路也需要小心……” “华姐儿！”见高琳华似失了心似得说个不停，高靖生十分担心，“秦嬷嬷，进来伺候你们小姐！” 高靖生让秦嬷嬷领了高琳华回去休息，看来，明儿还得继续和她谈谈。 否则，华姐儿这个样子的，高靖生便是走也走的不安心。 等秦嬷嬷领着高琳华走了，高靖生又将管家高一叫了进来，长叹一声，，“你也在我身边好些年了，这一次，本该也带着你去的。” 高一听了，惊讶的望着高靖生，老爷这次去陕西，竟然不准备带着他么？ “可华姐儿年纪虽小，注意却正，又和她祖母跟王氏不亲近，哪怕我走了，大抵也是不会回承德的。我想着，还是送她去她舅舅吧，不然一个幼龄女孩儿单独住着也不好。” 自己母亲什么德行，高靖生很是清楚，只是儿不嫌母丑，什么都比不过一个“孝”字罢了。 其实，连王氏和高琳茏，他都不愿意放在承德，只是高琳华所求，所以他才勉强同意的。 华姐儿和祖母、王氏都不对盘，他如今去陕西，能将高琳华托付的，也只有范家了。 “虽然是华姐儿舅家，可到底多年不联系，你去看着华姐儿，我才放心，万不能让华姐儿受了委屈，若是范家待不下去，回了这里住也行，实在不行，你便请了华姐儿 去她大伯家，到底是亲侄女，大哥也不会坐视不理。” 事实上，将华姐儿交给高康生是最好的，可是高靖生自从知道大哥的打算后，便不想去大哥府上了，所以宁愿让范家人接了华姐儿去。 只是女儿年幼，他怎么都难放心。 高一心里却是震惊不已，他是知道老爷疼爱嫡长女的，却不知道老爷能为大小姐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小姐之前在府上存了那么多东西，怕是不会愿意离开这里的。”高一委婉的说道。 他是看清楚了，大小姐是太有主见了，怕是不会听老爷的安排。 “若真是如小姐说的，有天灾降临，这些东西存这里，难道还能跑了不成？到时候真的需要了，再回来取用便是了。” 高靖生不以为然，又不是不留人在府里了。再者，高琳华准备的东西虽多，可比起那些豪门大户的存粮，根本就不够看的，能有什么？ 高靖生却是不知道，回到自己屋子里的高琳华枯坐了好久，然后对着两位嬷嬷吩咐到， “你们快，快收拾东西，到时候我跟着爹爹一起去陕西。” 卢嬷嬷和秦嬷嬷两人面面相觑，却是谁都没有动。 49. 第49章 反常 见秦嬷嬷和卢嬷嬷两人都没有动作，菡萏和芙蕖就更不敢动弹了。 小姐可以想一出是一出，她们却不能就那么任由小姐胡来。 老爷是去陕西办差，不是外放陕西，怎么能带了娇滴滴的大小姐过去？那还不得被言官给弹劾死？ 卢嬷嬷低着头，“小姐，此刻不是胡闹的时候，您哪怕不放心老爷，也不能跟着去呀。” 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如今，老爷尚未出发，小姐便要跟着过去，这不是陷老爷于不义么？ 小姐平时对老爷很关心，怎么事到临头了，反而乱了手脚？ “老奴虽不晓得小姐为什么这么害怕老爷去了陕西，可老爷是男子，是家里的顶梁柱，没有哪家的小姐会不希望自己的父亲升官发财的。” 就算是高靖生最后没有治理好河道，也不会有什么的，但若是不去，或是带了小姐去，那前途也差不多就毁了。 “算了，你们下去吧。”高琳华将屋子里的人挥退，自己熄了灯，一片漆黑中，寂寥的坐在床上。 窗外，卢嬷嬷和秦嬷嬷相顾无言，小姐对老爷去陕西这件事，反应太大了，都不像她了。 “但愿小姐能想开，不然传出去了，承德那边必然会派了人来，请小姐回去。那到底是母亲，有权管教小姐。” 高老夫人要是知道高琳华阻挠高靖生的前程，不将高琳华拎回去才怪呢。 “只是不知道小姐到底在介意什么？老爷显然是回京师之前就谋算去陕西的，可还是愿意单独带着小姐来京师，就应该不会将小姐送回去。” 秦嬷嬷蹙着眉，她都能想到的事情，小姐不会想不到，除非，小姐在担心其他的。 她望了眼身旁的卢嬷嬷，心知她可能会知道的多点，却终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第二日一早，高一便来了高琳华的院子，刚梳妆完的高琳华见到他，眉毛挑了挑，这个墙头草，今儿个怎么有空来他这里了？ 最近，高一可都是避开了她的，如今送上门来是为何？ “小姐，老爷今日要在家里宴请范家夫妇，您看，需要准备些什么？” 高琳华先是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明白高一说的是范家舅舅和舅母，紧紧抿着唇。 和她预料的一般，父亲是打算将她交给范家舅舅照看的，倒不是父亲觉得她一个人就不行，而是不想给王氏 理由，将高琳华给接回承德去。 父亲，总是考虑的那么周到。 “准备一桌席面就是，都是自己家里人，没那么多讲究，再准备点好酒，舅舅喜欢酒，席面一半南菜、一半北菜，到时候摆放的时候，注意点。父亲还是喜欢南菜多一点。“ 高琳华有条不紊的吩咐着，高一再次见识到了高琳华的周到，不由得感叹万分，没娘的孩子早当家。 同朝为官，哪怕职位间没有干系，可是范霖对于高靖生这位妹夫，却还是有些关注的，知晓他即将赶赴陕西，心中甚是惊讶。 出了衙门，便找到了高靖生，“你这是怎么回事？这差事多少人盯着，怎么就落入你手里了？” “华姐儿不愿我出京，所以也没去琢磨那些，我也是接到吏部文书之后，才晓得的。听说，是徐家管家徐进帮我说了话。” 高靖生笑容苦涩，知道华姐儿不让他去后，他也就没打算去了，如今差事还是落到了他的头上，只能说阴差阳错。 “徐进怎么会帮你？”范霖的眸子凝了起来。 徐进是徐家大管家，虽不是官，却比很多京官都要来的体面，可这样的人物，哪怕有点交情，也不至于会主动相帮才是。 “这便不晓得了。”高靖生苦笑摇头。 回到京师之后，他虽然也试着宴请了徐进几次，可徐进那样的大忙人，又岂是他想见就能见到的？总共，也就喝了两次酒罢了。 甚至年后，因为高琳华将银钱都买了粮，他连开口宴请徐进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拜托徐进为自己某职位呢？ 范霖闻言，不禁眉头紧锁，在京师待了这么多年，他早就看清楚了，人都是有私欲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对你好？ 要是同宗同族或是姻亲还好说，可高靖生和徐进之间，也就在常州府有几个月的交情罢了，还不至于为高靖生掏心掏肺。 “你小心着点，我估摸着，你这差事，是卫国公府的主人安排的，至于有什么目的，就不是我们现在能够猜透的了。” 听范霖说的这般严重，高靖生莫名奇妙的就想起了昨晚，高琳华呆愣愣的样子，不由得也心焦起来。 华姐儿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对，才这么反感他去陕西的呢？ “大舅哥，一会儿去我府上时，可不能将这些说给华姐儿听。那孩子敏感的很，本就不愿我去陕西，要知道其中没那 么干净，怕是更不肯我去了。只是，皇命难为啊。” 此次被派去主持治理河道的，乃是工部左侍郎江田，正三品的大员，为人清廉正直，很受圣上器重，怎么会有事呢？ 高靖生想不通，但事出反常即为妖，小心点总是没有错的。 范霖却是觉得为难，华姐儿很聪明，只去了一次他府上，便能说出那样的话来，范霖实在是无法将高琳华当成一个普通小女孩儿来看待。 “你可问了华姐儿，她为何不让你去陕西？虽然华姐儿我见的不多，可我晓得华姐儿不是个胡闹的孩子，万不会故意为难你，还是在你的公事上。”范霖说的有些语重心长。 自从高琳华说了那话，他便仔细注意起来，还真发现了不少东西，当时惊得他冷汗直流，这么几个月下来，才堪堪收了尾巴，至于后头会不会有麻烦，那就不晓得了。 虽然惊讶大舅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高靖生还是附和的点了点头，“我是该问问。只是昨天华姐儿刚得知这消息，惊得魂儿都没了，我看不是说话的时候，便让她回去休息了。 今儿晚上，请你们夫妇过府，一是托付华姐儿，二也是想让你们劝劝华姐儿。“ 50. 第50章 远虑 高靖生刚看到高琳华，便心疼万分，只是一夜不见，高琳华就憔悴了好几分，这还是个孩子呢呀。 范氏夫妇的脸色也不好看，这孩子，是在自己折腾自己么？ 王氏不在，高靖生又忙于政务，她一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怎么就折腾成了这样？ 蔡氏望着卢嬷嬷和秦嬷嬷的眼神便不善了，两个老嬷嬷守着，华姐儿有什么心事，难道都不知道开导么？ 竟然任由华姐儿憋在心里，将自己折磨的人不像人的。 蔡氏上前拉住高琳华的手，轻声细语道，“走，跟舅母进去，有什么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了。” “当年我进范家门时，你母亲还没出嫁，与我也私交甚好，如今你娘早早去了，你又将自己折腾成这模样，是想戳我的心窝子么？” 握着蔡氏软乎乎的手，高琳华心里暖洋洋的，可是却无法将实话告诉蔡氏，免得她担心。 “我只是想着可能要回承德，有些担心罢了，我怕……我怕祖母。” 王氏虽算不上什么好人，可是面上功夫却做的不错。但高老夫人，那粗鄙的模样，却是从不曾遮掩的。 范氏生前，蔡氏也去过承德看望，晓得高家老妇人的德行，不禁摇摇头，“当初你外祖父外祖母，怎么就给你母亲，挑了这么一门亲事呢？” 高靖生人不错，可耐不住有个那样的婆婆啊，范氏要是当年没受了高老夫人的气，指不定还能多活几年呢。 想至此，蔡氏望着高琳华的眼神愈发心疼了，“别担心，既然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们，就万不会让你回了承德，受那老婆子的气。” 高琳华默然点头，哪怕范家不护着她，她也不会回去承德的，她怕自己回到那里，面对高琳茏，自己会发疯。 “你父亲过几日便会离开，你也开始收拾东西吧，到时候你父亲出发了，我便带你回范家。明儿个我便让人给你收拾院子，保管你住进去的时候舒心。” 蔡氏问声细语的说着，眼睛亮闪闪的，高琳华便知道蔡氏的喜悦是真心实意的。 蔡氏一连生了三个儿子，范家上上下下都高兴，可她自己心里到底也是遗憾的，偶尔看见人家的小姑娘，也会满心艳羡，如今能将高琳华接家里去住，全当是满足了自己想要个女儿的心。 “好，我会收拾妥当的，还有父亲的，最是要紧，可一样东西都不能漏了。” 高琳华抿着唇，去范家，这是她最好的路，所以她无法拒绝。 她倒是很希望能留在这里，可最后的结果，要么被接走，要么王氏归来，而这两种结果，都不是自己可以接受的。 蔡氏见高琳华如此听话，又觉得十分心酸，弯腰抱住高琳华，“华姐儿别担心，你父亲去陕西，最多一年便能回来，不用担心，安心去舅母家住着，等你父亲回来。” 等范霖和蔡氏都离开了，高靖生再次将高琳华招到自己的面前，满足的望着她， “我家华姐儿这般好，以后还不知道被哪个混娃子抬回家呢。” 高琳华脸色一僵，很快就平复下来，翘着嘴巴说，“爹要是给我找个混娃子，我就逃亲。” 高靖生轻笑，只当高琳华开玩笑，却不知高琳华就真的那么想的。 “今日，我去衙门里打听了，这个差事，是因为徐进推荐，我才进去的。”高靖生苦笑着。 他回京时间尚短，比起其他郎中还是有所不足，而这次又是江田亲自主持，正是和江田搞好关系的时候，所以去陕西这差事，确实很多人盯着。 本来落到自己头上，只以为是运气使然，可知道是徐进的功劳后，正如范霖所说，无利不起早，徐进怎么就帮了他呢？ 难道真的是卫国公府里面的人的主意？可是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高琳华的脸一下子紧绷起来，徐进！竟然是他！ 虽然徐进作为卫国公府的管家，很有地位，可这权势，到底是卫国公府带给他的，很多事情，不是他想，就可以了的。 尤其是帮人跑官这种事情，无论大小，都应该告诉卫国公才是。 徐灵儿跟她不对付，她就不相信卫国公不知道，作为一个宠女儿的父亲，又怎么会帮助高靖生？这绝对是个坑！ “爹，你当是知道的吧，徐灵儿很不喜欢我，卫国公老夫人也彻底疏远我了。” 高琳华盯着高靖生的眼睛，只见他先是茫然，然后眸子里迸发出精光来，不由得嘴角微扬。 且不说卫国公府到底清不清楚前世将会发生的那些事情，如今，为了那些未知数，高靖生能够彻底警惕起来，却是让高琳华放心不少。 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征兆的，只要高靖生足够小心，未必不能避开这场祸事。 “华姐儿不用忧心，不管卫国公府是 在我身上做文章，还是在河道上出难题，我都会小心应对的，绝不会吃了亏去。” 看着高靖生自信满满的样子，高琳华突然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不过，这些还是不够的。 “父亲，你当是知晓我前阵子为何会买了那么多米粮存着吧？”高琳华抬头问。 高靖生点点头，他并不认为会发生天灾，毕竟钦天监的人到现在，都不曾说过什么，可是华姐儿乐意那么干，他不想扫了她的兴。 高琳华知道高靖生的意思，继续说道，“那父亲是否想过，一旦田里没有收成，百姓吃什么？那些征召的徭役，能安心干活？” “一直以来，苛捐杂税猛于虎，咱们圣上励精图治，让百姓过了十几年太平日子，可那是风调雨顺的情况，一旦天灾降临，结果还是一样的。” 高靖生的眼神彻底变了，看着高琳华，讶然的都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女儿，原来……原来高琳华一直不愿意自己去陕西，竟然是为了这个原因。 可是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这种话，是能随意说出口的么？ 然后，他听见女儿说了四个字…… 51. 第51章 见闻 官逼民反。 “父亲，在陕西，谨防民变。” 高靖生回头，远远望着京师高大厚实的城门，心里想起高琳华所说的那些话，似乎仍然没有从中回过神来。 那四个字，是一个八岁的女孩儿能说出来的么？他当时几乎惊掉了下巴！恨不得时光倒流，华姐儿什么也没说，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 从高琳华在常州府接触卫国公府老夫人，到借助高老夫人将王氏母女留在承德，高靖生一直都知道华姐儿早慧，可却不知道，华姐儿竟然那般妖孽。 当时，高靖生是有打算将华姐儿带在身边的，若是让其他人晓得华姐儿的想法，华姐儿危矣！ 高靖生不知道那些想法是怎么从高琳华的脑子里冒出来的，可他晓得，那是他的嫡亲女儿，他舍不得她受到伤害。 最后倒是高琳华自己克制住了，不肯随高靖生去陕西，“爹爹放心，我会好好留在舅舅家的，爹爹在陕西，可得万分小心。” 她是很想去，可是她清楚，她去了，高靖生会被言官的唾沫星子淹死！ 高靖生骑在健壮的马儿身上，离京师越来越远，一片片刚化了雪的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远远的看见有人在地里哭，高靖生翻身下了马，闻着泥腥，踩着尚且湿润的泥土，心里愈发的不淡定。 “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您哭什么呀？” 正在田埂上撒丫子大哭的是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老妇，满脸脏污，看不清容颜，衣裳上溅满了泥土星子，却还是能看清上面的缝缝补补。 哭天抢地的老人家根本没有听到高靖生的话，倒是边上正在拉劝老人家的青年人瞧见了高靖生，连忙喊了声，“老爷。” “这位老爷，俺娘是看见洒地里的麦子都冻烂了，心疼哩，俺家人多，没几个粮食剩下，都是紧着吃的，如今地里的没了，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那青年虽然没有像老妇一般哭的呼天抢地，可瞧着脸色幽青，眼眶深凹，身上更是瘦的没几两肉，显然也不太好。 “这位老爷，您就行行好吧，赏我们点粮种，等收成了，我们就还！求您了，老爷，求您行行好吧。” 那老妇突然望见了高靖生，连滚带爬的到了高靖生的面前，沾满泥泞的双手拽住高靖生，仿佛身处悬崖，而高靖生便是悬崖上唯一的松树。 老妇人是哭的狠了，才敢这般 行事，可是那青年可不敢，连忙上前掰开自己母亲的手，拉着他母亲一起给高靖生磕头， “老爷，您饶了俺们吧，俺娘真的是哭惨才会这样做的。” 说完，便一个劲的磕头，他虽是平头百姓，可也知道这种老爷的衣裳，一件能让他家省吃俭用好几个月了。 “起来吧，”高靖生见那青年胆战心惊的样子，不禁摇摇头，指着周围的田土说道，“就你们一家的麦子冻死了，还是周遭的都死了？” “全死了。”那青年只三个字，可高靖生竟听出了一种哀从心来的感觉。 “今天冬天太冷，冬小麦几乎就没有活下来的，只能盼着天好，过阵子种春小麦，可是俺们家，吃都不够，哪里还有粮种啊。” 那青年苦着脸，他娘则是继续叫唤起来，“贼老天啊！你咋就不给俺家一条生路呢！” 高靖生咬着唇，想着高琳华前阵子买的粮食，捏紧了拳头，且不晓得之后天咋样，就算是如今，该有多少人家拿不出粮种呢？ 这些人家，今年要怎么过？ 高靖生觉得心里堵堵的，又想起高琳华所说的那四个字“官逼民反”，身子有些泛冷。 若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地方官再不仁，怕真的有这方面的危险啊。 就算不反，落草为寇还是可能的。 高靖生给了那青年一两碎银子，“拿着吧，买点粮种，总是够了。” 高靖生转身离开了，可是那青年和那老妇，则是对着高靖生的背影不断的磕头，地上湿润，磕的满脸都是泥，却掩不住激动之情，到了最后，母子俩竟然是抱头痛哭起来。 远远地，高靖生都能听到那青年和他母亲的哭声，却不是像之前那样的哀泣，而是满含喜悦的泪水。 只是，他能帮得了这一个，帮得了这一家，却帮不了那千千万万的百姓。 华姐儿说得对，陕西，确实不是一个好去处了。 今年冬天，不止是京师冷，陕西也冷，怕是日子会比这边更难过。 出门第一天晚上，高靖生便写了封信给高琳华，让人连夜送回了京师。 信里提了他今日看到的，以及遇见的那对母子，然后告诉高琳华，他记得高琳华走之前说的话，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看到信的高琳华却是晓得，父亲已然是相信她说的话了。 “不够，这样还不够。”高琳华默默的念叨着。 虽然父亲会小心注意，可他到底得听从上级调令，才是五品官的他，在陕西没有多少的说话权，尤其是陕西当地的官员，除非江田到了，否则没人会把高靖生放在眼里。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高靖生本就不是强龙。 可是江田要一个月以后才会启程去陕西，一路过去，到陕西不知道得几月了呢。 卢嬷嬷见高琳华心绪不宁，煮了甜汤给她，“小姐快别想了，午后范夫人就会过来接你，到时候见了你这幅模样，指不定多心疼呢。” 卢嬷嬷只当高琳华是因为收到高靖生的信，想父亲了，所以才会这般。 高琳华蹙了蹙眉，她是肯定要去范家住的，可是粮食怎么办？ 从父亲的来信可以看出，今年肯定会有灾情的，只是严重不严重的问题而已，但不管如何，这些粮食都变得重要起来了。 “嬷嬷，去把高管家叫来，我有事情要吩咐他。” 父亲特地将高一留下来照顾她，可是她却不打算将高一带过去，范家那么多人，哪里需要带个大管家过去？ 如今的高一在高琳华面前，十分的小心翼翼，“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下午就要住进范家，家里的事情我相信你能处理好，唯一的要紧的，便是我买回来的那些粮食！” 52. 第52章 篱下 高一见大小姐如此关心自己买回来的粮食，嘴角抽了抽，就算少了谁的吃食，还能少了大小姐的么？ 谁家八岁的小姐，会这么关心粮食啊？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才是。嫡母早丧，大小姐到底还是被养偏了，所以丧母长女在五不娶之列啊。 高琳华不知道高一心里的想法，只是吩咐着，“那些粮食，你分了几个地方藏好，派人守着，若是少了点，你这管家，便做到这里吧。” 高一心中鄙夷更甚，他一个大管家，连一点粮食都守不住的话，不需要大小姐发话，他自己都做不下去了。 “大小姐请放心，保证一颗粮食都不会少。” 虽然他不懂高琳华为何那般关心粮食，可高一还是按照吩咐做了，谁让老爷离家前，让他一定要听大小姐的话呢！ 如今王氏还在承德，只剩下大小姐一个，他也只能听大小姐的。 范家世代为商，曾一度富甲天下，等到了高琳华曾外祖父这一辈，总算是读了点书，考了个秀才，然后花大价钱捐了官，这才是慢慢收敛了生意，安心教养孩子读书，一心想要改换门庭。 等到了范霖这一辈，范霖读书甚好，中了进士，这么多年下来，也混了个正五品的礼部郎中，清闲衙门，不上不下的，可范家到底跟商贾二字脱了勾。 这也是为什么高琳华回京后初次到范家，便提醒范霖的原因。 虽然范家不再为商贾，可在一般人眼里，也是万贯家财，挥霍不尽。 皇子们福健的海船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缺钱经营了，能不注意到富有的范家？ 好心的，可能拉了范霖入伙，要是遇上那心狠手辣的，范家就在劫难逃了。 蔡氏给高琳华准备的院子不大，却装饰的十分典雅，让人一眼望过去很是舒服。 还特意给高琳华预备了一间小书房，“虽说是个姑娘家，可也要多读点书，以后才能撑得起一个家。” 高琳华点了点头，却不愿多说，她是需要多读点书，却不是为了嫁人准备的。 “那舅母就不打扰你了，你先收拾收拾，等晚上，到我那去吃饭，知道么。” 高琳华点了点头，等蔡氏走了，将东西全部吩咐给两位嬷嬷安排，自己在书桌前磨了墨，提起笔，却久久没有落下，等到太阳落山前，将百合和水仙叫到了跟前。 “你们两个，识字么？” 百合和水仙均是点了点头，“认得全字。” 高琳华将她们两招到面前，凑着两人的耳朵说到，“我交给你们两一首打油诗，你们到时候出去传了，莫要叫别人发现了你们的身份。” 百合和水仙暗暗心惊，小姐这是想要做什么？等听到高琳华念出来的诗，心中起伏更大。 卢嬷嬷是瞧见百合跟水仙出去的，眸子凝了凝。 从上午收到老爷的信开始，大小姐便心绪不宁，她只以为大小姐是想念父亲了，可现在看来，不全是啊。 范家到了范霖这一辈，嫡系便只有他和高琳华生母范氏两人，不过蔡氏争气，一连给范霖生了三个儿子，倒也让范家子孙又兴旺起来。 高琳华只是刚回京师时，来了范家一次，又是一家人一起过来的，还未曾见到过三位表哥。 今儿，蔡氏便没有分开摆席面，“你以后就住在家里，总是要见到你几位表哥的，今儿给你介绍下，免得以后他们冲撞了你。” 范家老大范汉阳今年已经十六岁了，中了秀才，打算参加明年的乡试，读书资质也算是不错，以后哪怕比不了范霖，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让范霖很是满意。 范汉阳有些胖，皮肤白嫩嫩的，看见高琳华，脸色通红，一看就是个憨厚性子的。 他的一对双胞胎弟弟则是要活泼的多，围着高琳华问东问西的，“你就是华姐儿？” “看上起怎么瘦瘦的？是不是你后娘没给你吃饱？” “我这里有糯米糕，你要吃么？” …… 恩，着实有点吵！ 高琳华眉头紧蹙，这一对兄弟，是不是活泼过了头？ 蔡氏指着两个高琳华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兄弟道，“这一个是你二表哥，范东阳，另一个是你三表哥，范旭阳。” 高琳华点了点头，瞧着两个表哥良久，却还是分不清谁是谁。 “高家表妹，以后你有事就找我，我给你做主。”其中一个拍着胸脯大声说道。 高琳华还在想说话的是谁，便见蔡氏给了他一个爆栗子，“你表妹是姑娘家，怎么能跟你这皮猴胡闹？你们都不小了，以后没事不得来内宅！” 见蔡氏一本正经的说话，高琳华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可想着自己到底是寄人篱下，几位表哥年岁也在那里了，知晓蔡氏说的是正理，便没有开口。 只是见那位表哥抓耳挠腮的样子，捂着唇笑。 “虽说你屋子里的人都带够了，可到底还不熟悉这府上，我身边的青草先借给你使几天，到时候有什么事儿可以找青草。” 蔡氏说完，便指了身边的一个丫头给高琳华，那丫头十五六岁的模样，长得不错，脸上带着笑，十分甜。 周身气质倒是不俗，显然也是在蔡氏身边伺候好多年的丫头了。 “奴婢青草见过表小姐。”行礼妥当，让人感觉到亲切。 高琳华点了点头，对于舅母蔡氏的行事又高看了一分。 毕竟，蔡氏只是将青草借给她，而不是送给她的人。这样，既能让高琳华在范家不那么拘束，又不会让高琳华觉得范家陌生。 “多谢舅母。” “好了，华姐儿怕是都饿惨了，快让人上菜吧，”范霖看着和睦的一家人，心里甚是安慰。 当年范氏早逝，他很是伤心了一番，如今看着华姐儿平安长大，又能尽自己所能照看华姐儿，他是真的很高兴。 当晚，高琳华将高靖生送回来的信给了范霖，不过自己曾对高靖生所说的那些话，倒是没有告诉范霖。 范霖看了信，眉头也是紧蹙，“这个冬天是冷，却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百姓受灾，要是不能及时发下粮种，怕是会有大祸啊。” 53. 第53章 定亲 其实高靖生遇到那对母子，就是在城外不远处，可是城里的官员，却从不会去关注这些。 若是高琳华没有提前告知高靖生那些话，说不定高靖生哪怕从旁边经过，也不会想着是地里出了问题，只觉得是那家人出了什么事情。 身在高位的人，听着各地的奏报，哪里出事了，哪里受灾了，整日里焦头烂额，却往往忽略了自己身边的事情。 范霖在看过高靖生的信之后，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至于他到底安排什么去了，高琳华便不得而知了。 蔡氏对高琳华入住范家很重视，所以范家上下都对高琳华十分的恭敬，没有任何怠慢，让高琳华很是过了几天畅快日子。 只是，得知高夕颜过几日后便要定亲的消息，依旧是气闷不已，想不到高康生真的是一去不回头了。 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搭上，可不是回不了头了？ 哪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高康生未来的官路，也彻底被限定死了，三皇子赢，他赢；三皇子灭，他灭。 而高康生搭上的，不仅是自己的女儿，还有他身后的整个高家。 高琳华的眼神有些茫然，高康生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皇子那么多，怎么前世今生都只挑了三皇子一个？ 唯一的差别是，前世三皇子是打算帮高琳茏牵线，而今生，他却是将高夕颜拉到了自己人的手里。 白临渊。高琳华琢磨着这个名字，熟悉而陌生。 三皇子身后最大的支持者，便是他的母族，白家。白家亦是百年望族，根基深厚，在朝为官者众，大抵也是因为这样，高康生才挑中了三皇子吧？ 毕竟，三皇子的母族是几个皇子里面最好的了。 白临渊虽然才名广传，但是还从未下场，大有做闲散文人的感觉。不过很多人也曾说过，只要白临渊下场，进士及第是跑不了的。 高琳华嘴角翘起，一头不喝水的牛，你难道还能直接按到水里么？前世，直到白家因为三皇子而散灭，白临渊都不曾下场，今生难道会有变动？ 不过，想起白临渊，高琳华忘不了一件事，当初白家的重要成员，全部都被处死了，妇孺都没有饶过。 可是作为三皇子亲表哥的白临渊，却是逃过了一劫。 当时，白临渊并不在京师白家，而是在外游学，等到白家出事，白临渊也就彻底消失了，同白临渊一起消失的 ，还有白家大部分的家财。 很多不放心白家的人，都在找他，生怕他藏在暗中，密谋为三皇子报仇。 “前世，白临渊并未成亲生子，如今，却是要和大堂姐成为一对儿，倒是不知道会不会改变命运！不，必须得改变！” 高琳华紧咬着唇，这件事牵扯到的，不止是白家，还有支持三皇子的高康生。 “大堂姐的亲事，肯定是阻止不了，不过，倒是可以借这个机会，瞧瞧白临渊是个什么样的人。” 毕竟，前世消失的白临渊，还有白家消失的钱财，都是个未解之谜。 蔡氏来的时候，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幻，见高琳华的脸色不怎么样，便规劝道，“你也别尽想些乱七八糟的，高夕颜能跟白临渊定亲，也算是她的福气。你舅舅提起白临渊，也是满口的夸赞呢。” 高琳华曾经提醒过他们要小心虎视眈眈的皇子们，所以蔡氏也知道高琳华不喜这门婚事的原因。 只是，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 虽然说白家从一开始就打上了三皇子的标签，可白临渊那孩子，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如意郎君。 要是蔡氏有女儿，也会愿意将她嫁给白临渊的。 见蔡氏对白临渊很是有好感，高琳华微微一笑，白临渊必然是会做人的，不然名声也不会传的这么响了。 “你打算送什么礼？你毕竟是高夕颜的娘家人，可不能小气了，不管心里怎么想，在外人面前，可得把面子做足了。” 蔡氏没说的是，尤其是高靖生和王氏都不在京师，高琳华出手定然不能太随意，礼重了，显得高琳华不懂管家，礼轻了，说明高靖生和高康生之间不和。 送礼，显然是一门大学问。 高琳华晓得轻重，示意卢嬷嬷将礼物拿了出来，“这是卢嬷嬷帮我挑的，金镶白玉雕三层翅蝶簪，据说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样子，再加上顶级的雕刻师傅，真的很漂亮呢。” 蔡氏望过去，那三层翅蝴蝶，仿佛跟真的似得，翅膀扑闪扑闪的，美丽的让人挪不开眼球。 “好东西，真的是好东西！”蔡氏感叹，望着卢嬷嬷的眼神，多了抹深究。 这金镶白玉，金是赤金，白玉也晶莹通透，可到底值不了几个钱，只是那做工，怕是全天下，都找不出几个比这更精致的来。 是宫里出来的样子？ 怕是宫里 的女人，都没有这么一只美轮美奂的簪子吧？ “卢嬷嬷有心了。”蔡氏夸赞到，虽然这簪子拿出去送礼非常有面子，可却是觉得有几分招摇。 “舅母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高琳华见蔡氏盯着卢嬷嬷瞧，便觉得是这簪子有什么问题，连忙问道。 蔡氏摇了摇头，虽然这簪子招摇，但是并不贵重，不会给高琳华招来什么麻烦， “你倒是给你大堂姐长脸，有这样的簪子带着，哪怕以后进宫拜见娘娘，也不会丢了份。” 高琳华只是笑笑，刚看到这支簪子的时候，高琳华只有一个先想法，那就是留下来。 这样好的东西，高琳华根本就舍不得送人，可是又什么办法呢？ 家里的金银都被她买了粮食，剩下的本就不多了，要是再花大价钱准备份礼物，以后再有人情往来，丢脸的可就是她了。 是以，哪怕再喜欢，她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舅母，到时候你会和我一起过去么？我着实不想去那边。” 高夕颜和白临渊的婚事，本就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蔡氏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抹嘲讽，“就算是我想去，那也要人家给我下帖子啊？不然眼巴巴的送上门，算怎么回事？” 54. 第54章 恭贺 结亲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高康生夫妇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母亲范氏已经逝世多年，可那也是父亲的原配嫡妻，范家也是高家的正经姻亲。 高康生女儿定亲，连一张帖子都不给范家下，高康生这是要做什么！真以为巴结上了三皇子，便连姻亲都可以不要了么？ 他到底是头脑短路，还是根本少根弦？ 高琳华气的想骂人，看着桌上摆放的那支蝴蝶簪子，如玉的手掌排在桌子上。 蔡氏牵起高琳华的手，轻轻的揉着，“你这孩子，作甚的折腾自个儿？我跟你说这事，可不是来让你生气的，只是担心你。” 蔡氏望着高琳华叹了口气，“你娘到底是不在了，王氏如今又在承德，那边明知道你寄居在我这儿，却只给你单独下了帖子，你大抵知道是为什么。” 高琳华点点头，能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父亲在高康生府上大吵了一次，两人明显意见不能达成一致，而高夕颜的婚事，意味着高康生彻底倒向三皇子。 父亲不会赞同这门婚事。 高康生既然了解父亲的意思，大抵也是不待见她的，下帖子不过因为是一家人，至于范家，高康生自然也是看不上的。 “舅母，这件事是我高家不对，我代高家向您赔罪。”高琳华站了起来，对着蔡氏深深的弯了腰。 蔡氏连忙扶起高琳华，“你还是个孩子，这怎么能怪你？怪只怪你舅舅官位太低，入不了那位高大人的眼。” 高琳华听得出蔡氏语气中淡淡的嘲讽之意，脸上的羞色更甚，不管内里关系如何，在外头，他们终究是一家人。 “卢嬷嬷，这只簪子我很喜欢，给大堂姐的礼物，换一个吧。”高琳华想想，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高康生都没给她脸面，她还给高康生什么脸面？范家可是她的生母娘家。 蔡氏拦住高琳华的动作，“傻孩子，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就是因为他们这么做，你才更应该送这个，看看他们的脸臊不臊。 其实我都给你备好礼物了，不过你这礼物比我准备的还好。” 那金镶白玉雕三层翅蝶簪，精美绝伦，哪怕是见惯好东西的蔡氏，都觉得惊艳，送给高夕颜作礼，最是有面子了。 没有舅家人在场撑着，拿出来的礼物就更不能丢了份，不然还不被人看扁了去？ 高琳华面上应了，只是眸子里依旧闪烁着怒火，高康生！ 等蔡氏离开了，卢嬷嬷泡了壶菊花茶上前，“小姐喝点吧，消火。” 高琳华端起来一口闷了，“是不是很可笑？我的大伯竟然这么对我！” 不给范家下帖子，哪里是不给范家面子？分明就是不给她脸面。 她一个丧母长女，身后若是没有舅家支持，没有高家支持，谁会多看她一眼？ “大小姐何必担心？哪怕明日蔡氏不去，难道你舅舅舅母就不疼你了？难道说你父亲就不要你了？何必与自个儿为难呢？我想蔡氏很快就会出面置办宴会之类的了。” 虽然说蔡氏宴请的人，并不能和高夕颜定亲礼上的人相比，但是对于高琳华来说，这些人就够了。 这些人晓得蔡氏看中高琳华，以后等高琳华大些了，自然能介绍些门当户对的人家，那才是高琳华真正需要的。 高琳华抿着唇，还是她让舅舅舅母为难了，不然的话，舅母也就不用那般操劳了。 不喜归不喜，作为二房唯一在京师的人，高琳华始终还是得出席高夕颜的定亲礼。 比起之前几次过来，高康生府上今儿个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让高琳华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不管是高康生还是大伯母，今日都忙的头晕眼花，根本没空来搭理高琳华这个小侄女，高琳华便带着卢嬷嬷直接去了高夕颜的闺房。 “卢嬷嬷，他们办的还真是喜庆，看来都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啊。”高琳华呵呵的笑着，笑意不达眼底。 对于高琳华来说，这绝对不是一门好亲事。 卢嬷嬷无奈的摇头，“小姐走路小心点，今儿这府里人多，不要被冲撞了才好。” 高琳华识趣的闭上了嘴巴，只觉得卢嬷嬷太委婉，不就是让她不要乱说么，说的可真好听。 高夕颜的闺房里，高夕颜周围挤满了人，有丫头仆妇、有女宾亲戚……高琳华站在最外面，皱着眉头，又回头看了眼捧着礼盒的卢嬷嬷，无奈的摆手，“嬷嬷，进不去。” 耳边不断的传来恭贺声，高琳华只觉得刺耳异常，却不能直接离开。 前世的时候，她也经了这么一遭，同意的喜庆，同样的热闹，身边的人说着同样祝福的话儿，最终的结果却那么令人愤恨。 卢嬷嬷捏了捏发呆的高琳华，高琳华这才醒过神来 ，发现高夕颜身边略微空旷了一点，连忙挤到了前面去。 “大堂姐今儿可真美，好似画里走出来的一般，像个仙女儿！” 高琳华这话倒不全是恭维，高夕颜本就是个美人，今天打扮的更加精致，确实非常美丽。 想至此处，高琳华又觉得白临渊占了大便宜，帮三皇子得了高康生的助力不说，还娶了这么个大美人。 若不是三皇子早早娶妻，三皇子妃更是家世显赫的话，估摸高康生都有可能把高夕颜许给三皇子。 “是华姐儿来了呀，你能来真好，”高夕颜说着，便羞红了脸低下头，那模样，看来是对白临渊满意的很了。 高琳华一点都不开心，可却还是笑意盈盈的将准备好的礼物送到了高夕颜的手里， “大堂姐定亲，我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这只簪子，便权当贺礼了。” 高琳华说完，便有好多探究的眼神落到了高夕颜手中的锦盒上。 对于高琳华，他们多多少少是有点了解的，知道她如今一个人寄居在舅舅家，所以很是好奇，她会送给高夕颜什么样的东西。 高夕颜瞧着众人的眼神，便当众将锦盒打开了，“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华姐儿送的，都是华姐儿的心意，我都喜欢。” 55. 第55章 谣言 高琳华低着头，嘴角带起一抹嘲讽，高夕颜是故意的吧？什么都喜欢？若真是像嘴皮子上那样的维护她，又何必当众打开呢？ 高夕颜不是个傻蛋，高琳华就不相信，她没有办法将场面圆过去。 既然是打算了让她出丑，又何必说那样的话来污她的耳朵？ 卢嬷嬷低眉顺眼的站在高琳华的身后，心里却是想着，高夕颜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倒不止是因为高琳华的礼物十分拿得出手，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不堪。 而是因为，在外人眼里，高夕颜和高琳华她们到底是亲堂姐妹，哪怕关系不好，也不该摆在明面上来的，如此不给高琳华脸面，到底显得有些凉薄，其他夫人小姐心里，也会有把秤的。 高夕颜笑意盈盈的望着众人，只是她发现，众人脸上出现的并不是她所期待的表情，不是应有的嘲讽，而是满脸的惊艳。 猛然低下头，高夕颜看到了锦盒里摆放的金镶白玉三层翅蝶簪，白玉晶莹，赤金耀目，那三层翅蝶，轻微的颤动着，展翅欲飞，华丽贵重，美不胜收。 高夕颜轻轻咬着唇瓣，这样的礼物，高琳华怎么拿得出手？ 她听母亲说过，二婶将二房的钱换了庄票，都在自己手里攥着，二房账面根本没几个银钱，高琳华哪里来的钱买这个？ “妹妹，”高夕颜心中狐疑，面上却是不显，抬起头看着高琳华，想要看清高琳华的表情，可是高琳华低着头，整张脸隐没在一片阴影中，让她什么也看不清。 “真好看，一会儿我就带这个好了。” 高夕颜的表情有点勉强，可这般好看的簪子，她舍不得不戴，何况今日是她的大日子？ “大堂姐，你喜欢就好。” 高琳华敏锐的发现，好些个夫人小姐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有怀疑，有探究……什么样的都有，可高琳华却笑眯眯的望着高夕颜，笑容真诚而美丽。 高夕颜这算是望一眼白临渊，误终身么？ 她是想要帮高夕颜一把的，可换了条路，怎么让她感觉是殊途同归呢？白家，还不是一样紧紧靠着三皇子这条漏船？船漏了，高夕颜一样逃不掉。 出了高夕颜的闺房，高琳华的脸色便冷了下来，看来，肯定是高康生夫妇跟高夕颜说了什么，高夕颜的态度才会改变。 这一家人，还真是团结。 “嬷嬷，他有没有说过，关于白临渊的话？” 卢嬷嬷摇摇头，“公子什么都没有说过，只是让我好好守着小姐。” 高琳华抬头望着天空，春日的阳光，刺眼了些。 卫国公府，卫国公徐举业双手拍在桌子上，一双眸子爆发出狠戾的光芒，怒吼着，“谁，到底是谁干的？” 桌子前的人低下了头，“卑职办事不利，至今未查出诗的来源，自请责罚！” 见到手下这般模样，徐举业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不怪你，散布打油诗的人着实小心，从京师周围几个州县便开始散布，等传到京师的时候，哪里还能找到人？” 徐举业想到那首打油诗，“悲戚夹杂灾年至，寒旱相连大水没，饥寒交错叛乱起，天下大变陕西始！”，不由得眉头紧蹙。 诗太过直白，直白到，不管是黄口小儿、还是白发老人都能听明白诗里的意思。 这首诗，如今已经在京师传了个遍，人人自危，若不是下边瞒的紧，怕是已经传到圣上的耳朵里了。 要是圣上知道了，必然震怒，到时候牵连的，可就不是个把官员了。 这背后的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徐举业原本以为是某个皇子干的，可是观察一圈下来，却发现一个都不像。 这不是其他，皇子们可以争个高下，这可关系到争个国家的稳定与繁荣，要真的是天下大乱，皇子们也都讨不了好。 “葛素，你现在就去将江田找来，他是不能耽搁了，得立马去陕西。不然陕西若是真出了事，江田项上人头不保啊。”徐举业语气有些焦急。 他和江田也算是有些交情，不想江田为此事丢了脑袋。 葛素在徐举业手下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焦急的徐举业，不由得皱眉，“国公爷，那只是有心人弄出来扰乱民心的东西罢了，您不会真信了吧？” 徐举业叹着气，“今年冬天冻死了很多人，如今也时有各地要粮种的奏折入宫，那诗虽当不得真，可却不得不防，江田不去陕西，我不放心。去吧，去把江田叫来。” 等葛素离开后，徐举业提笔将那首打油诗写了出来，凝视良久，然后在烛火上化成了飞灰。 同一时间，清幽的小院里，抽芽的柳树青翠欲滴，映着春阳，朝气蓬勃，白皙的双手，采下一片柳叶，放到薄唇上，化为婉转的曲子，悠扬、悦耳。 “公子，已经处理好了，那两丫头留下的痕迹，完全去除了。卫国公的人查不到高小姐身上。” 男子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留下一片阴影，他的唇角勾起，“活了那么久，做出来的诗还是不堪入目。不过，挺有用的，办法不错。就是两个小丫头，手法还是粗糙了些。” 百合和水仙当天晚上就回到了范家，两人跪在高琳华的面前，“小姐，你吩咐的事情，我们姐妹已经办妥了，如今整个京师都在流传着那首打油诗。” 高琳华点点头，“恩，办得好，这几日，你们便不要出门了，省的被人发现了。” 既然传遍了，江田总会听到的吧？就算不相信，他也该早日启程去陕西。 高琳华传这首诗出去，不是为的扰乱民心，而是为了逼江田去陕西，有江田在，她父亲才多了一层保障。 江田是主事人，不管是民乱爆发，还是事后追责，有江田在，都会冲着江田去。 前世的因因果果她知道的并不真切，所以才愈发的不安。 高琳华的双手合一，闭上了眼睛，“父亲，你在陕西，一定要好好的。我等你平安归来。” 56. 第56章 犯怵 江田匆匆出了卫国公府的大门，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心有余悸。 最近别人看他的眼光有异，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本打算查探一番，却没有想到，从卫国公这里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这种扰乱民心的反诗，到底是谁传出来的？真真是不要命了。 只是江田没有空去查那些了，他如今只能将手头所有的事情都丢下，连夜赶往陕西，但愿一切都是假的，陕西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江田离开京师不久，高琳华便得到了消息，稍微松了一口气，想了想，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范霖， “舅舅，江大人已经出发赶往陕西了，父亲想必也能松口气了，能帮我把这封信加急送给父亲么？我想父亲也能早点放下心来。” 范霖低头看着高琳华，这一段时间来，高琳华几乎隔天就要往陕西送出去一封信，所以收到这一封，也没什么意外的。 “难怪你爹疼你，做女儿能做到这样，实在是不容易啊。” 范霖感叹，他一直都想要个女儿，可惜膝下三个都是小子，还一个比一个顽劣，哪有女儿这样贴心？ “麻烦舅舅了。” 高琳华低着头，要是范家舅舅知道她都干了些什么，恐怕就不会羡慕了，躲还来不及。 回去的路上，卢嬷嬷望着高琳华，欲言又止。 高琳华轻笑，“怎么了？嬷嬷想说什么？” “小姐，我觉得您给老爷送信送的太频繁了，虽然范家老爷不会拆您的信，可这些信，不一定全落在了老爷的手里，还是小心点为好。” 高琳华点点头，“我省的，信里只是告诉爹爹一些京师的情况，然后对他的思念之情，并无其他。” 京师离陕西不是一般的远，信能不能安全送到，谁能说的准？高琳华可不敢在信里多说，万一被人瞧了去，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散布反诗，高家多少条人命都不够丢的。 当初，高琳华打定注意让百合和水仙出去散布谣言，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敢那么做的。 如今想起来，高琳华都觉得后怕，恨不得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连百合和水仙都不敢放出去了，又怎么会在心中写些让人想入非非的事情呢？ 只不过，她和父亲之间多有默契，高琳华相信，虽然她没有直说，但是在只言片语间，父亲也会明白她的心思的。 如今，她最不能失去的就是父亲。 卢嬷嬷听了高琳华的话，才是放下心来，想起之前面见公子说的话，鬼使神差的说了句， “小姐，公子说，百合和水仙那两丫头，做事有点粗糙了。” 高琳华的身体瞬间僵硬，回头定定的望着卢嬷嬷，久久没有说话。 这件事，卢嬷嬷是怎么晓得的？她行事的时候，分明就避开了卢嬷嬷的。 “小姐，我们到了。”卢嬷嬷提醒了高琳华一声，毕恭毕敬。 高琳华回过神来，走了进去，只是进了屋，便将门关上了，把所有人都关到了门外，背倚靠在门板上，整个人几近虚脱。 没有比她更清楚，她到底做了什么，那绝对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百合跟水仙平安回来的时候，她还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两人能回来，说明事情没有被人发现。 这两天也是，她虽然因为江田出发去陕西而高兴，可是心里也存着隐忧的。 可是卢嬷嬷的话……将她彻底打入了谷底。 原来不是百合和水仙行事稳妥，是有人在后面帮忙擦了尾巴啊。 原来自己以为天衣无缝的事情，一直都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低下啊。 原来…… 高琳华闭上了眼睛，她不该这样的，她应该松口气的。 毕竟，那人既然帮她扫了尾巴，那她应该就不用再担心反诗的事情被发现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被一个未知的人抓住了咽喉，她便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那个人，是谁？他想要干什么？ 明面上的敌人不可怕，暗中的算计，才是最可怕的。 只是这种事情，赶走卢嬷嬷是没有用的，那人既然能将卢嬷嬷弄来，她弄走了卢嬷嬷，还是会有其他人被安插进来的。 秦嬷嬷瞧了眼紧闭的房门，又瞧了瞧站着的卢嬷嬷，走上前去， “你的主人到底是谁？竟然让小姐这般难过？你既然在小姐身边了，也该照顾照顾小姐的情绪，既然阻止不了，那么有些事情，该瞒着小姐的，还是瞒着吧。” 卢嬷嬷讶异的望着秦嬷嬷，着实想不到这么一番话竟然是从秦嬷嬷的嘴里说出来的。 秦嬷嬷可是范氏的陪嫁，是高琳华的乳母，是对高琳华掏心掏肺的人，这种话不像是秦嬷嬷会说 出来的。 “你是宫里出来，是女官，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能将你这样的人送来小姐身边的，不是普通人。小姐惹不起，所以她才只能将你留在身边。 小姐也阻止不了你将消息传出去，可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告知小姐了，小姐虽然装作不在意，可是心里难受的紧。” 秦嬷嬷说完，望着那紧闭的房门，慢慢退下去了，只是已然泪流满面。 是她们没有用，才护不住小姐，才让小姐需要招嬷嬷入府，引来了这条白眼狼。 卢嬷嬷看着秦嬷嬷佝偻的身影，有些感慨，低声呢喃着，“小姐有你这样的乳母，也很幸福，至少你全心全意的护着她。” 等到第二日，高琳华又恢复了常态，蔡氏唤她过去的时候，还特意将自己打扮的美美的。 “舅母今儿怎么想着唤我过来了？我瞧着你不想见我呢。”高琳华撒着娇，脸上洋溢着笑容。 蔡氏羞恼的刮了刮高琳华的鼻子，“你呀，哪是我不想见你，分明就是你太忙了。” “今儿找你过来，是想跟你说，你舅舅的生辰，没两天了，我打算宴请些亲朋好友过来，正好你在，帮我准备准备。” 高琳华早就猜到蔡氏最近会准备宴会，却没有想着，竟然是以舅舅范霖的生辰为由。 当初二月二，感受到舅舅舅母的疼爱，而自己竟然忘了往范家送东西，高琳华便暗暗自责，早早将舅舅的生辰礼准备好了，便也答应的轻松， “好啊，到时候舅母不要嫌我笨就好。” 57. 第57章 好巧 高琳华对主持府中事务并不生疏，只在一件事情上面纠结，难以做出选择。 蔡氏走过去，拿起高琳华刚刚落笔写好的请柬，抬眼问她，“你刚才纠结了这么久，便是因为这张请帖？” 高琳华默然的点头，这事儿不难抉择，可却不愿伤了舅舅舅母的心。 “不必在意，请了又如何？他们又不能怎么样。”蔡氏将那请帖放下，毫不在意的说道。 高琳华抿着唇，如何能不在意？ 高夕颜定亲，可是没有宴请范家的。如今给范家舅舅庆生，却要请高康生一家，高琳华心里想着，便觉得不舒服。 而且，高康生一家还很可能借口不来，到时候徒惹舅舅舅母不悦。 蔡氏的手轻轻拍着高琳华的小脑袋，“你呀，小小年纪想那多作甚？给他们送帖子，也就是面子情罢了。他们不拿我们当亲戚，难道我们还能巴巴盼着他们上门不成？” 高康生没有风度的不给他们下帖子，他们可不能做那么没品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在外人眼里，到底还是姻亲关系，也只有高康生，才能连表面功夫都省了。 “是了，是我着相了，他们来不来，我们的礼数到了，怎么说，都是他们的失礼。” “你能这样想就好，你还小，很多事情要慢慢学，别一下子就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小心把自个儿给压垮了。” 蔡氏着实是心疼这个外甥女儿，小小年纪，生母就去了，一年后，继母就进了门，如今，亲生父亲又外出办事，丢下她一个人在京师。 但凡高靖生有其他人可以托付高琳华这个女儿，也不会送到范家来的。 高琳华心中却是不以为然，若她真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可能会把自己压塌，可她已然两世为人，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那份耐力还是有的。 “舅母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绝不会让您和舅舅为难的，爹爹也想我好好的，我不会让他分神的。” 高琳华说的是真心话，尤其是高靖生那里，尤为的关键，她不能帮上忙，只能求自己不添乱，不让高靖生心焦了。 “那就好，你个小姑娘，也该多出去走走，如今春暖花开，正适合踏春，你明儿便去八宝街，挑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回来，到时候好拿来赏人。” 高琳华晓得蔡氏是好意，点了点头，“好的，舅母。请帖都写好了，那我先回 屋了。” 蔡氏目送高琳华离开，又拿起高琳华写的那张帖子，碎了一口，“什么玩意儿，不就巴结上了三皇子！当真不知所谓，夺嫡之事也是他能参与的？别连累了我们华姐儿才是！” 高琳华回到屋子里，将明儿要出门的事情说了，“明儿早些起床，我们出门早点，到时候顺便去万和楼买些红豆饼回来，舅母最喜欢吃那个了。” 卢嬷嬷望了眼高琳华，没忍住，“小姐，您现在出门妥当么？上次那位长兴侯嫡子对您颇有恶意呢。” 高琳华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是要小心点，这样，明日除了必带的四个侍卫，我再问舅母要四个，吊在后面！崔九不来最好，若是来了，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卢嬷嬷见高琳华这副表情，暗暗心惊，心里却是盼着那崔九不要来，否则闹起来，不会是小事。 第二日，高琳华本来只打算带着菡萏和芙蕖去的，可是两位嬷嬷都不放心，卢嬷嬷是亲自跟了来，而秦嬷嬷则是将百合领到了高琳华面前， “小姐，百合会些武艺，您还是带着她吧，服侍的话，卢嬷嬷在，想必小姐不会受委屈的。” 卢嬷嬷别有深意的望了秦嬷嬷和百合一眼，没有说话。 高琳华见此，也没了脾气，这一个个的，都做起她的主来了，只是到底是害怕她出事，让她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百合……高琳华是不想让百合跟水仙出门的，不过又想起卢嬷嬷身后那人，便没有拒绝了。 既然那人已经帮忙扫了尾，那百合和水仙出门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可以，不过，仅此一次！”高琳华一一扫过众人，眼神略带冰冷。 虽然是为了她好，却不能养成此风，不然以后还不得人人都逾越？ 八宝街是整个京师最繁华的街道，这里云集了天下最好的珍宝，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在这里找不到的，来来往往的非富即贵，其热闹，远不是常州府可以比拟的。 来到京师这么长时间，高琳华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按着前世的记忆，高琳华来到一家名为七宝阁的店。 这家店在八宝街算不得多有名，但是有了前世的经验，高琳华知道，这里的东西不但样子好，价格也实在，店家挺好的。 “小姐怎么选了这家店？前面的聚宝楼、藏珍阁都不错的，打的首饰尤为精致。” 卢嬷嬷蹙 着眉头问高琳华，显然以为高琳华是不懂行，随便选了家店。 高琳华摇了摇头，“不必要，舅舅家虽然不缺那点银钱，不过还是不要太招摇了，据说这家的东西也很好，而且价格便宜。” 高琳华虽然没有明说，可卢嬷嬷到底是宫里待过的人，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没有继续劝说。 如今皇子长成，圣上年老，若是不想像大老爷那样直接攀附一位，就只能收敛藏拙，高琳华的做法没有错，这种事情，确实不能大意。 否则，被皇子们盯上了，当真是想跑都跑不掉了。 七宝阁在八宝街的位置并不算好，比起聚宝楼、藏珍阁的门庭若市，七宝阁算得上是门可罗雀了。 高琳华领着卢嬷嬷和百合两人进去，却没有继续往里走，因为在柜台前，掌柜正在向一位姑娘卖力的推荐着，言语间十分的恭敬。 高琳华无奈叹息，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灵素姑娘。她人已经进来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 “灵素姐姐，好巧，你也在这里选东西啊。”高琳华笑眯眯的上前。 灵素有些讶然，显然也很意外，“高小姐，您好。” 58. 第58章 对质 自从卫国公府菊花宴后，高琳华便和卫国公府没什么联系了。 徐灵儿怎么待她，她看的明白，没打算厚着脸皮凑上去了，尤其是知道，父亲的差事和徐进有关时，更是深深的恨上了卫国公府。 卫国公府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让徐进帮父亲弄得那差事的，高琳华猜测，不是卫国公老夫人指使的，就是徐灵儿指使的。 高琳华的笑容虽甜，言语也亲切，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只是在敷衍灵素。 到底是卫国公老夫人跟前的红人儿，明面上得罪不好。否则那些捧高踩低的人瞧见了，还只不定背后下什么绊子。 “高小姐怎么来这里了？这八宝街上，就数聚宝楼和藏珍阁最好呢。”灵素说着，目光扫向了卢嬷嬷，带着审视。 高琳华在京师的时间是不长，可是这从宫里出来的卢嬷嬷，难道也不知道八宝街上的哪家店好？ “灵素姐姐这是在诓我么？你在这儿买东西，却说着那两家好？”高琳华眼睛弯弯的，心里却是叹息。 在常州府的时候，灵素对自己挺好的，只是徐灵儿的态度，让两人绝没有亲近的可能。 灵素笑笑，高琳华眼中的戒备十足，让她有些无趣，“高小姐如今寄住在范家可还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上卫国公府找我。” 她还是很喜欢高琳华这个小姑娘的，只是徐灵儿太娇气，根本容不下这个和伍司棋有一点点联系的姑娘。 “好，若是有事儿，我会找灵素姐姐帮忙的。” 两个人都明白，这只是客气话而已，谁都不会当真。 “你要挑些什么？我帮你看看？”灵素自认为在卫国公老夫人身边，还是见了不少好东西的。 “舅舅后日生辰，出来帮舅母挑点打赏人的小玩意儿罢了，就不劳烦灵素姐姐了。” 高琳华瞧灵素挑了不少东西，想着她应该买的差不多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会来这家店，打赏下人用的东西，确实不用太贵重，“可惜后日老夫人要在府里办春宴，不然我就去讨杯酒喝喝了。” 高琳华听了这话，有些莫名，卫国公府办宴会的频率会不会太高了？一般府上，一年到头也办不了一次宴会。 可是卫国公府去年秋天才办了菊花宴，这又要办春宴？ “府上有什么喜事么？”高琳华随口问了出来。 灵素想着，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说了，“春日里是我们小姐十岁生辰，便办个春宴热闹热闹，让他们同龄人沟通沟通感情。” “安远侯会去么？”高琳华很自然的接上。 她身后的卢嬷嬷低着头，眸子不断的闪烁着，灵素则有些震惊，高小姐怎么会这么问？她不可能知道些什么吧？ 高琳华泯了泯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我听闻安远侯乃是人中龙凤，哪怕幼年丧父，依旧撑起了整个安远侯府，十分的佩服呢。” 说着，她的眸子暗淡下去，似乎想起了什么特别伤心的事情。 灵素只以为她想到自己早逝的母亲，便劝慰道，“你何苦羡慕别人，你父亲对你一向很好，你当惜福。” 直到目送灵素离开，卢嬷嬷才忍不住开口，“小姐怎么会提到安远侯的？” “据说康王府和卫国公府都在争取将女儿嫁给安远侯，你说，他们谁能如愿？” 高琳华答非所谓，目光望向熙熙攘攘的人群。 卢嬷嬷挑了挑眉，“安远侯年少成名，当不会被这两家束缚。” 高琳华轻笑，卢嬷嬷说的没错，柳子珩不会被康王府和卫国公府所束缚，肯定不会同宁安郡主或是徐灵儿结亲的。 “这位小姐，您想买些什么？簪子、耳坠，还是项链、戒指、镯子？” 掌柜见高琳华和灵素能说上话，便知道是官家小姐，即便是第一次上门，也客气的不行，亲自上来招待。 “都拿出来瞧瞧吧，不用特别贵重的，普通的就行。” “小姐，难道不用选点精致的，自个儿戴么？”掌柜满脸的失望，普通的小件儿，能值几个钱？ 脸上却是不显，连忙吩咐伙计下去拿东西来让高琳华瞧。 高琳华随手选了些，便让卢嬷嬷结账，毕竟这次宴请的都是和舅舅差不多官品的人家，犯不着用特别好的东西。 东西太好了，反而刺眼。 百合捂着唇笑，“小姐进了范家，范家就节省起来，到时候人家该说，范夫人都把好东西留给咱们小姐当嫁妆了。” 高琳华白了她一眼，“这样的话，不许再说。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够多了，不需要舅舅家的。” 她感激舅舅前世今生对自己的照顾和疼爱，又怎么能贪心范家的东西？ “小姐 能如此想就好，虽然说嫁妆厚实好，可日子，都是各人过出来的，不是钱越多越好的。” 听闻卢嬷嬷的话，高琳华苦笑，是啊，日子都是各人过出来的，前世她的下场，除了高琳茏和崔九的无情，和自己也有莫大的关系。 她要是早早发现了不对，她要是一直笼着崔九的心，是不是崔九就不会那么狠心了？ 高琳华迎着阳光出了门，嘴唇咧开，这是说曹操曹操到么？她才想起了高琳茏和崔九这一对贱人，便见到了崔九。 崔九的目带凶光，看着高琳华，如何盯着食物的饿狼一般，凶狠。 他一步一步上前，挡住高琳华的去路，声音压抑着，似乎随时都能爆发出来，“你，为什么要害我！” 高琳华唇角勾起，眉毛轻挑，眼中带着弄弄的不屑，“害你？这位公子，你找错人了吧？我并不认识你，又怎么会害你？” 崔九三步两步就要上前，被高琳华带出来的侍卫拦住，他怒吼着，“找错？我怎么会找错！是你，当初在卫国公府，就是你设计了我！你化成灰我都认识！” 高琳华笑着摇头，“这位公子，你我根本就不认识，我又为何害你？何况，你觉得卫国公府是我家的后花园么，是我想设计你，就能设计你的？你太高看我了，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59. 第59章 围堵 崔九手指着高琳华大笑起来，“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你以为你这样，就能逃过去了么？我告诉你，没门！” 崔九利落的甩开束缚着他的范家侍卫，眸子中射出冷光，“你今日若是开口道歉，我还能饶了你，可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就莫怪我心狠手辣！” 说完，崔九转身离开了，高琳华就那么看着他离去，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卢嬷嬷轻轻触了触她，“小姐，我们赶快回范家吧，这位崔公子，怕是不会善了。” 高琳华转头，盯着卢嬷嬷，“嬷嬷，我让多带的那四人，都在后边跟着吧？” 卢嬷嬷闻言，身子颤了颤，小姐是打算做什么？“小姐你？” “他确实不会善了，可是他怎知，我会善了？他应该看到了我们明面上的四个侍卫，就算是带人来，也不会太多，我们一共八个人，到时候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高琳茏到底年幼，还是她妹妹，她不能也不敢下手，可是崔九？高琳华可从来都没有打算要放过他！ 卢嬷嬷的眉宇间多了一丝愁色，不晓得小姐和那崔文瀚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是打算死磕到底了。 只是……卢嬷嬷拦着打算慢慢闲逛的高琳华，“小姐，您不能那么做，虽然您不一定会受伤，可是这大庭广众的，要是被人晓得了您的身份，您的名声还要不要？” 卢嬷嬷的语气很重，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高琳华胡来。 高琳华淡然一笑，轻飘飘的说道，“比起名声，我更想他身败名裂。” “你这是想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却不是卢嬷嬷的声音。 高琳华转头望过去，竟然是伍司棋，“你怎么在这里？也是来买东西的？” 伍司棋摇头，“之前看到崔九带人鬼鬼祟祟的，便跟了过来，没想到竟然看到了你，你是该小心才对，崔九那样子怕是不会小打小闹。” 伍司棋看了眼高琳华身边的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高琳华之前在卫国公府让崔九摔了那么大一个跟头，甚至把长兴侯府都一起连累了，崔九如今估计连脸面都不会要了。 “不小打小闹又如何？他还能着人来把我打杀了？要是他有这个胆子，我佩服他！”高琳华的语气冷冷的。 崔九哪怕再恨她，也还没有那个胆子，最多就是败坏她的名节而已。 伍司 棋见高琳华的态度那么坚决，无奈的摇摇头，“你呀，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真的要拿自己来赌么？” 伍司棋明白，高琳华是打算用自己作饵，让崔九担上罪名，将崔九彻底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得翻身。 只是那样做，太危险了，而且高琳华就算没出事，名声也会有损的。 对于一个继母不喜的丧母长女来说，实在是有些不明智。 他又怎么会知道，前世的高琳华对婚事这个件事，已然绝望了，今生都不再想成亲了，又怎么会在乎名声上的那点瑕疵？ “我陪着你吧？万一出什么事情，还能帮把手。” 高琳华盯着伍司棋瞧，就这倾国倾城的模样，看起来就娇娇弱弱的，能帮上什么忙？估摸着还没有百合厉害呢。 “您还是哪儿凉快去哪儿站着吧？你既然晓得我要让崔九身败名裂，那你站这里算什么？到时候我的名声可就真的毁了。” 高琳华嘟着嘴，如果伍司棋答应当她的老师，也就没这么多的忌讳了。 伍司棋临走之前，对百合说道，“保护好你家小姐，不要让她出事。” 高琳华瞧了瞧百合，又瞧了瞧卢嬷嬷，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好了，走吧，我们去万和楼给舅母买红豆饼去。” 不过，没走到万和楼，高琳华便被人团团围住了…… 围住她的是六个人，或者说，是六个地痞流氓，也不晓得，崔九是上哪里找来的这六人。 他们一个个赤裸裸的盯着高琳华，那目光猥琐恶心，让高琳华感觉仿佛有无数蚯蚓在自己身上爬一样难受。 透过那几人，高琳华可以看到，崔九就领着自己的随从站在不远处，双手环胸，看好戏般的看着她。 他的嘴角勾起，那一抹笑容，冰冷而愤恨。 那几个地痞流氓显然是做惯了欺负小娘子的事情，其中一个貌似老大的家伙，伸手挖着鼻孔，身上邋里邋遢的，衣衫不整，露出一大片的胸膛，上面刺着一只凶猛的白虎。 他猫着腰，一步一步的走上前，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崔九，唇角勾起，看向高琳华说道，“小娘子，今儿个能碰上我们哥几个，算你的福分！” 换做了平时，那赖老大是怎么也不会碰这看上去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的，可是今天，崔九说了，出了什么事情，有他顶着！既然有人撑着，赖老大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呢？ “你们敢！”高琳华冷笑着，崔九也就这点本事，竟然请些地痞流氓来！有本事就自己直接带人上啊？ 果真是没胆！ “我们有什么不敢？”赖老大这么一说，其余五人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六个人将高琳华几人团团围住，仿佛高琳华便是那待宰的羔羊！ 周围的人，怕事的早已经躲的不见人影了，不过，总有些胆大的，他们正站在远处不时的指指点点。 “那赖老大是城西一片的地痞子吧？怎么蹦跶到了八宝街？嫌命长了？” “那小丫头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赖老大疯了吧，竟然敢对官家小姐下手了？” “可怜的小姑娘，那赖老大甚是凶狠，怕是没人敢帮那个丫头了。” …… 高琳华似乎没有听到周围的议论纷纷，一双眸子始终盯着崔九，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围在高琳华身边的侍卫拔出刀剑，沉声道，“小姐，你们靠后，我们来对付他们！” 哪怕知道他们还有四个帮手，侍卫也不敢大意，赖老大在京师也是挺有名气的地痞，手段下作的很，没那么好对付！ “崔文瀚！你简直把长兴侯府的脸都丢干净了，找地痞来对付我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正人君子？我看你跟这赖老大一样，直接当地痞流氓得了！省的长兴侯府的老祖宗，被你气的死后都不能安生！” 60. 第60章 来信 京师八宝街，汇聚天下珍宝，来来往往，不是绫罗绸缎的达官贵人，便是满身珠翠的皇亲国戚，其繁盛，不是一言两语可以叙尽。 敢留下来围观的，均不是怕事的人，高琳华的大声呼喊，引得一众人纷纷指指点点，尤其是看向赖老大身后的崔九时，眼神尤为的鄙夷，这种欺负小姑娘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人品堪忧。 崔九恨得牙痒痒，原本英俊的脸庞扭曲成一团，似个苦瓜，高琳华点名了他的出身背景，如今所有人都晓得他是长兴侯府的了。 他会找一众地痞子过来，说到底还是被高琳华给气狠了，否则他堂堂长兴侯府嫡子，又怎么会跟这样三教九流的人来往？ 此刻的崔九，一边被恨意笼罩，巴不得彻底毁了那个坏心肝的小丫头；一边被悔意侵占，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一股脑子头热，找了这么些人，在这里对高琳华下手的。 “少爷，咱们现在怎么办？”崔九身边的小厮吓得腿都在发抖，这件事要是被侯爷夫人知道了，还不得打断他的腿？ 少爷此举，是将长兴侯府的脸面丢尽了呀？ 崔九咬了咬牙，一双眸子眯着，事到如今，哪怕他想退，一个欺凌幼小的名声也是摘不掉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崔九对着赖老大点了点头。 赖老大得令，脸上挂着淫笑，“小丫头，你要是现在跪在地上求饶，我还会考虑考虑……” 京师虽然达官显贵多，一个长兴侯府算不得什么，可眼前这小丫头，不过是个五品官儿的嫡女，还是个丧母的，一个人寄住在舅舅家，惹上了长兴侯府的公子，只能怪她自己倒霉。 高琳华冷眼望着一步步逼近的赖老大，嘴角的笑意嘲讽意味十足。 卢嬷嬷晓得后面还有四个府里的护卫，百合又是懂点功夫的，心里才不至于焦急，却也有些担忧，“小姐，还是立马就把人叫过来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若是小姐有个磕磕碰碰的，她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高琳华瞧着周围围观的人够多了，这才微微点头，让卢嬷嬷招呼人过来帮忙，她是想要崔九名声扫地，不过能保住自己的名声最好。 “保护小姐！” 后面跟着的四个护卫冲了过来，配合着里面的四个，哪怕百合没有动手，也将赖老大几人打的落花流水。 崔九见状，连忙带着小厮跑了，这会儿让高琳华 的人抓着他，铁定是要送官的。 等赖老大一伙人和崔九都跑的没影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才姗姗来迟。 领头的人骑着匹神骏的白马，一身铠甲威风凛凛，头盔包裹的只剩双眼睛，一双黑眸却是逼人，那人只是随意的瞥了眼高琳华，便让她感觉浑身发凉。 “是你在带头闹事？” 高琳华连忙摇头，摆的跟拨浪鼓似得，“不，不是我……有地痞围我，被我的护卫赶跑了。” 那人将高琳华从头到家扫视了一眼，冷冷的目光让高琳华浑身发麻，直到那人骑马离开，都没能回过神来。 高琳华伸手扶住百合，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语气有些颤抖，“嬷嬷，那个人是谁？好强的气势。” 卢嬷嬷凑近高琳华，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小姐，那是东城兵马司指挥使郭扬，听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浑人，咱们还是离远点好。” 高琳华握紧了拳头，那就是郭扬？如果有机会，还是要交好才行，几年后，郭扬可就不是五城兵马司能容得下的大佛了。 回到范家，高琳华完全没有提崔九的事情，只是将自己从万和楼买回来的红豆饼献宝似的递给了蔡氏， “舅母，知道你喜欢吃万和楼的红豆饼，我特意去买的。” 蔡氏看了，心里暖暖的，双手抱住高琳华小小的身子，“真是个贴心的可人儿。” “这红豆饼味道好，明儿让人去万和楼定些，后日咱们就用这招待客人。” 万和楼的东西，素来做的精致，像是这普普通通的红豆饼，便有不下十个花样，做寿的话，用中间写了寿字的莲花纹最合适，拿来招待客人很有面子。 “那倒是好，给厨房省了不少事，能安心做当日的席面。”高琳华点点头。 这次因为请的人不多，便没有从外面酒楼请厨子，只是这样一来，厨房就忙翻了天，已经准备了好几日了，省了糕点这一项，也是好的。“对了，华姐儿，承德那边来了信。”蔡氏拍了拍脑袋，突然想起了这事儿。 高琳华身侧的手握紧，承德来信？是王氏还是高老夫人？不过，不管是谁的信，她都不想看就是了。 “听送信的人说，王氏晓得了你父亲去陕西办差的事，有意要来京师照顾你。” 蔡氏说着，嘴角浮起嘲讽，王氏就算来了京师又如何？ 华姐 儿是高靖生亲自交到他们夫妇手上的，除非高靖生回来，否则他们是不会让王氏将华姐儿接回去的。 当时高靖生又不是接到文书就立马走的，真有心让王氏过来，又怎么会将华姐儿送到他们这里？ “你不用担心，除非你父亲回来，否则我们不会让王氏接了你去。” 蔡氏见高琳华单手捏着信，整个人木木的，十分的关心，生怕高琳华相差了。 高琳华摇摇头，她晓得，王氏想回京师是真的，可是却不一定想接她回高家。 在承德，有高老夫人在，又有三婶，王氏是丁点儿好都讨不到，估计受了不少气，如今有这么个机会可以回京师，当然想抓住了。 至于到时候她回不回高家，都无所谓，要是她执意不回去，王氏还正好有了由头，说她的坏话。 高琳华将信拆开，仔仔细细的瞧了，无外乎就是说父亲去了陕西，她那个当母亲是多么多么担心自己，生怕她受了罪，想来京师亲自照顾她的起居生活云云。 她将那信纸团成一团砸在地上，不，不能让王氏来京师！ 61. 第61章 信至 承德，高家。 王氏穿了件洗的看不清原来啥色的灰白襦裙，腰间的细带上连一点花纹都没有，病病殃殃的斜躺在炕上，眼角的余光扫过李嬷嬷端进来的午膳，脸色阴沉的如同夏日的雨云。 “这就是她吩咐人送来的东西？这哪里是给人吃的？分明就是喂猪的！不，连猪估计都不吃。” 李嬷嬷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敢说。 托盘上的，是一碟子小葱拌豆腐，一碟子萝卜干，并一碗玉米糊糊，清淡的，连一点油水都看不见。 只是，这样的东西，到底还能端的上来，他们这些下人，包括李嬷嬷自己，可就只有一碗玉米糊糊可以裹腹了，许多人都受不了，自己拿了私房去买东西吃，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这些，王氏都晓得，却不曾说过半句。 承德这边，是三房夫人钱氏主掌中馈，钱氏说了，高家虽然是高门大户，可日子也不好过，二房乍然回来，更要省吃俭用，把钱留在正道才行。 意思摆明了的，二房老爷高靖生这些年，并没有拿什么银钱回来，如今二房回来过日子，就得出钱，若是不出，那就天天吃小葱拌豆腐吧！ 反正她就一句话，府里账上没钱！ 李嬷嬷是晓得的，虽然夫人没有去京师，可是回来之前，夫人就把账上的钱换了庄票随身带着。 如今这情况，就算是不给钱氏银钱，也该拿出来改善下大伙的伙食才是，不然天天喝玉米糊糊，谁能熬得住？ “夫人何苦跟自己斗气？好歹吃些吧？不然老夫人若是喊了您去服侍，见您这模样，又要发火了。” 李嬷嬷低声的劝着，老夫人性子乖僻，动不动就喊了王氏去服侍，然后处处挑毛病，这些日子，王氏都快被老夫人折腾疯了。 也是难为夫人了，被老夫人折腾成这副鬼样子，面对豆腐和咸菜，还能咽得下去，还有力气对着钱氏嚷嚷，自己连件衣服都做不起了。 “没事，咱们等几天就去京师，老爷去了陕西办差，华姐儿那可怜的，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还不知道多遭罪呢！ 京师那些仆妇也是不长眼的，肯定逮着机会就欺负华姐儿，我要是不去看着，怎么能放心？我的小心肝哟！” 李嬷嬷只管左耳进右耳出，大小姐虽然年龄小，可是却是个有主意的，既然老爷临走都没有将夫人接过去，那 大小姐又怎么可能让夫人去京师呢？ 所以，不管王氏叫唤的多么欢，李嬷嬷都只当没听见。 “夫人夫人，京师大小姐的信！”小丫鬟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一脸的喜色。 这几日，大伙都听了夫人念叨，想着就快要去京师了，如今接到大小姐的信，个个都是喜笑颜开，那没有佐菜的玉米糊糊，他们是真的不想再吃了！ 王氏满脸的得色，华姐儿怎么可能逃得出自己的手掌心？如今她去了信，华姐儿的信立马就到了，看，还是要她才行吧。 王氏得意满满的撕开信，脸上绽开的笑容一点点敛去，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一手拍在桌子上，却是把手拍疼了，连忙捂住。 “我的夫人啊！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大小姐说什么不好的了？就算生气，您也不能跟自个儿身体过不去啊？” 李嬷嬷上前查看王氏的手，眼角的余光扫过那封信，嘴角露出苦涩，果不其然，大小姐好不容易用老夫人将夫人留在这里，又怎么会让夫人去京师？ “那个死丫头！她竟然敢！当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王氏气的心肝儿都疼。 高琳华在信上说，她现在很好，并不需要王氏的照顾，让王氏好生服侍老夫人。 高靖生亲自将她交到范霖夫妇那儿，在高靖生回来之前，她都会住在范霖夫妇那，哪怕王氏来了京师，也不会有所改变。 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她不但给王氏来了信，还给老夫人去了信！ 老夫人晓得华姐儿的情况，知道她好的很，又怎么会放王氏去京师？ 高琳茏听说姐姐来了信，迈着小短腿跑了起来，“娘，姐姐的信呢？ 王氏拍开高琳茏摊着的手，冷着脸道，“她不是你姐姐！你才是娘亲唯一的女儿，高琳华那就是一头白眼狼。” 高琳茏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又转，显然不明白娘亲怎么会这么说，姐姐怎么会不是姐姐呢？ 京师，范家。 明日就是范霖的生辰宴，不过要准备的，之前都准备好了，下人们也在有条不紊的操办着，高琳华反而闲了下来。 想起自己送去承德的两封信，她的嘴角勾起，有高老夫人在，王氏想要来承德，并不容易。 只是，她这信送了出去，算是彻底和王氏闹翻了。 王氏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只要逮着机会 ，就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秦嬷嬷，你有空多盯着点承德的事情，定期也可以派人跟李嬷嬷接触下，我怕王氏气急了，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情来。” 秦嬷嬷点点头，现在的情况，她还是晓得的，“是要防着点，姑娘在那边还存着粮食，若是夫人突然来京师，那些东西，可就要打水漂了。” 如今，市面上的粮价已经涨了一两成了，至于未来几个月会怎么样，就全看天了。 “她若是晓得了，知道粮价涨了，怕是头一件事就是把粮卖了！”高琳华冷笑，王氏的目光一向短浅。 又想起高一那个墙头草，高琳华着实不放心，万一王氏偷跑来京师怎么办？便对着卢嬷嬷道， “卢嬷嬷，劳烦你带着菡萏去那府里走一遭，让高一给我把东西看好了。少了一粒米，他就带着一家老小，给我滚出高家！” 卢嬷嬷见高琳华这模样，点点头，这才有点小姐的气势。 “好的小姐。只是，如今不但粮价涨了，也有很多农户来京师做苦力挣钱，咱们要找点人手不？” 地里没了希望，那些年轻劳壮，便只能来城里讨口饭吃了！ 62. 第62章 作罢 高琳华的眸子陡然亮了亮，望向卢嬷嬷的眼神立马就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卢嬷嬷这话儿到底是她自个儿想到要说的，还是那个人想要借卢嬷嬷的口告诉自己的？ 高琳华的手轻轻磨砂着瓷杯，剪水般的眸子低垂，数着里面漂浮的茶叶， “这事儿，嬷嬷怎么看呢？” 卢嬷嬷泯了泯唇，没想着高琳华又把球踢到了她身上，想法在脑子里转了又转， “如果小姐真是算着灾年将至，不如买上两家人，要那种青壮多的。” 高琳华唇角勾起，灾年将至，还是那人提醒她，她才想起来的呢！ “那就劳烦卢嬷嬷了，回家里的路上，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若是有，就带回来我瞧瞧，这事儿宜早不宜晚。” 卢嬷嬷没说什么，默然的点头，然后领着菡萏退了出去。 等卢嬷嬷走了，秦嬷嬷才是不解的问，“小姐为何这般早要买人？真是天灾，这会儿也太早下决定了，况且，这越往后，人越便宜呢！” 真正的灾年，易子而食这丧尽天良的事，都有人能干得出来，何况是卖身为奴？ 那时候，别说花钱买了，只要你肯收留，有的是人送上门来。 “嬷嬷，虽说这里是京师，可是灾年，没有哪里是真正太平的。” 按照父亲看到的情况，京师周边也会是重灾区，难民肯定早早就涌入了，到时候关城门都不一定得用。 混乱中，自己家再招人，那不是自找麻烦么？饿昏了头的人，才不会管你是谁呢！ 现在大伙儿还有口吃的，自己买两家人，水花都不会掀起一个，正是时候。 秦嬷嬷闻言，叹了口气，“圣上英明神武，保佑天下苍生吧。” 高琳华摇着头，这事儿，可不是圣上能保佑的了的，而且这些年来，没什么灾祸，朝廷怕是反应不够及时，到后面就愈发难以控制了。 “嬷嬷，你和范府管家相处的如何？若是可以，提醒他买些粮食，别露了痕迹。” 这种事情，是不能和蔡氏明说的，也只能想法子暗示了，希望范府也能少点损失。 秦嬷嬷晓得小姐这是关心范家，连说到，“小姐心慈，舅老爷若是晓得小姐这份心，必然欣慰。” 高琳华摆摆手，这样奉承的话，她并不爱听，“嬷嬷去看看厨房准备的如何， 明儿可不能出差错。” 蔡氏办这生辰宴本就是为了帮她长脸，她自然得盯紧了，不能出了差错。 想起出去的卢嬷嬷，高琳华无奈的揉了揉额头，也不晓得父亲在陕西怎么样了。 江田这一路去陕西，走的匆忙，也不知道几时能到陕西。 “我在这也是瞎想，不若去问问舅舅，他应当也关注着陕西。”高琳华这么想着，使了芙蕖去寻范霖在哪儿。 范霖官位不高，可好歹是官，消息自然比一般人灵通些。 芙蕖没一会儿便回来了，一脸愁色，“小姐，舅老爷还没回府，派了人回来传话，说是圣上发了火，如今好些个官员，还在宫里跪着呢，舅老爷无事，只是不敢先回来，怕被传召。” 天子之怒，岂是一般人承受的了的？ 高琳华双手握拳，身体微微有些僵硬，是什么事情爆发了，圣上才会震怒？ 难道陕西之变提前发生了？ 高琳华双手捂住胸口，不，不可能！肯定是因为其他的！ 不一会儿，青草急匆匆跑了进来，瞧见高琳华脸色不对，眼神扫了下边上当木头人的芙蕖， “表小姐，夫人吩咐，明儿的生辰宴便作罢吧，已经着人去通知各家了，可以让府里也停下来了。” 高琳华点点头，宫里出了事，还不晓得是个什么状况，哪怕不取消，那些个夫人小姐怕也没心思过来的。 “青草，跟舅母说声，若是有什么消息。通知我一下。我……我怕父亲出事。” 63. 第63章 降罪 高琳华守在蔡氏身边，有些坐立难安，小手慌乱的不晓得该放哪里。 今日是舅舅的生辰，可是到现在，舅舅还没有回府。 至于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引得圣上震怒，却是已经传了出来。 那首打油诗不晓得被哪个捅到了圣上耳朵里，再加上连日来不断送至的要粮折子，灾情初现，谁也不知道事情是不是会按那首小诗所述的发展。 所以，很多人都心慌，就像卫国公第一时间将江田叫去了陕西一样。 哪怕是圣上，也不能免俗。到底是天下之主，关怀天下苍生，若真如诗中所言，那还得了？ 不仅高琳华心里焦急，蔡氏也焦急，桌上的茶杯，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 “也不晓得会牵连多少人！”蔡氏叹气，只盼着范霖能平安回家。 高琳华抓住蔡氏的手，“舅母，您镇定点，您都一夜没睡了，可别折腾坏了身体。” 她自己也急，可是却不敢在蔡氏面前表现太过，怕引得蔡氏更慌。 直到月上中天，范霖才一身疲惫的回府，高琳华望过去，见范霖眼袋幽青，眼眶凹陷，眼白布满血丝，十分心疼。 圣上大怒，就晓得折腾这些无辜的臣子。 蔡氏连忙让人端了热着的粥来，“老爷，您先喝点粥垫垫肚子。” 等范霖吃饱喝足了，高琳华才上前，“舅舅，圣上晓得了那首诗，可有说如何处理陕西的事？我父亲他，还好吧？” 范霖瞧着华姐儿小小的身子，若不是妹妹去的早，华姐儿怎会这么小就关心这些问题？ 如此关心高靖生，怕不只是因为父女情深吧？也是怕高靖生出事，她无依无靠吧？丧母已经够可怜了，若是再丧父…… 范霖不敢往下想…… 他的大手轻轻揉着高琳华的头发，语气说不出来的柔和， “傻孩子，别担心，你父亲晓得照顾自己，他哪怕为了你，你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高琳华点了点头，然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范霖，等着他说其他的。 范霖本是不打算跟高琳华讲的，可是看着她那满怀期待的眼神，还是开了口， “前些年风调雨顺的，户部存粮不少，圣上晓得轻重，已经让户部加紧运转，立刻把各地需要的粮食发出去了，就是不晓得来不来得及。” 只是不晓得到底来不来得及！ 若只有天灾还好，大不了各地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可是人祸呢？ 如果陕西真的发生叛乱，就不知道多少人要流血丧命了。 “那诗在京师流传了不少日子，难道圣上就没有降罪么？” 高琳华低着头，声音很小，不像是在问范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范霖的眸子眯了眯，又释放开来，“这次卫国公被扯了进来，不过卫国公老夫人亲自入了宫。 皇上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只罚了卫国公一年俸禄。” 高琳华的眸子闪烁，一年俸禄？卫国公一年的俸禄，够不够卫国公府一个节庆发出去赏钱？ 卫国公老夫人果然是好样的，进宫一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不过，死了好几个！”范霖的眼神突然沉寂了下来。 高琳华顿了顿，“总会死人的！” 64. 第64章 祈祷 一时间，整个京师人心惶惶，那诗也因为圣上的雷霆一怒，彻底湮灭下去，只是人心的动荡，却不是杀人可以镇压下去的。 高琳华听说，那一日午时，宫外一片血红。 蔡氏的小佛堂里，高琳华双手合一，虔诚的祈祷，愿逝去的人安好，愿活着的人安乐。 门外，蔡氏望着高琳华不断摇头，连着三日了，华姐儿每日辰初便来，申末方走，一跪便是一整天，荤腥也不碰，长此下去，身体可怎么受得了？ 那么小的一个人，跪在空落落的小佛堂里面，看着便让人心疼。 高琳华在为那些死去的人祈祷，为因那首诗而死去的人祈祷，那是她的罪过。若不是她将那小诗传出去，那些人也不至于丧命。 不过，蔡氏只以为华姐儿是听了那首诗，害怕陕西会出事，担心高靖生的安全，才会这般跪佛堂拜求的。 “等会你们小姐回去了，好好给她揉揉膝盖，还这么小，要是受了寒，可怎么的好。” 蔡氏对着守在外面的秦嬷嬷和卢嬷嬷说道，早前，她也劝了华姐儿，可是华姐儿根本不听，只好退而求其次，让下面的人多担待点了。 又想起自己家的两个皮猴，无奈的摇头，她就是罚那两家伙跪祠堂，他们都能跑没影了，怎么可能像华姐儿这样，自己跑来跪拜。 不止是蔡氏担心，两位嬷嬷也同样担心，回去的路上，高琳华都是半倚在嬷嬷身上的。 看着跪了一天、站立不稳的高琳华，秦嬷嬷十分担心，“小姐，您别跪佛堂了，就给佛祖抄抄经书便行，佛祖能感受到您的诚心，保佑老爷平安无事的，小姐，要不老奴背你吧？” 高琳华只是笑着摇头，她能自己走，便不会让人背。 “我没事儿，只是跪了会儿，哪有那么娇弱了？” 秦嬷嬷听了，眼泪都快下来了，哪家的小姐不是娇养大的？别说跪佛堂了，连走几步路都喊累，哪像自家小姐，在小佛堂结结实实跪了三天了。 坠在最后面的百合水仙，大抵是明白高琳华为什么跪佛祖的，头垂着只能看见乌黑的发丝，这件事，她们两个也是有份的。 当然，她们对死去的人没多少歉意，更多的是惶然，只盼着这件事早点过去，上面不要追查到她们的头上。 要真让人知道是她们传出去的，怕是谁也保不住她们。 回了屋，卢嬷嬷 见秦嬷嬷端了热水来给高琳华揉膝盖，便躬身退了出去，走到百合和水仙面前，沉着脸，“你们两个跟我来。” 寻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卢嬷嬷才是说道，“不要整日里一副惊惶无措的样子，你们入府的时间也不短了，该明白什么是规矩了， 有些事，过了就忘，记住，入府以来，你们哪儿也没去过，一直在院子里接受调教。” 说完，又深深的看了眼两个丫头，要她说，这样的，早该处理了，可是看小姐那样，是不打算那么做的。 卢嬷嬷揉了揉额头，碰着个这么有主见的小姐，也是难。 高琳华连着跪了七日，才不继续往小佛堂去，蔡氏以为自己松了一口气，却没想着，高琳华到底是把自己弄病了。 望着虚弱的华姐儿，蔡氏满是心疼，“不该由着你跪的，就该关了小佛堂，看你往哪儿跪去。” 高琳华笑笑，脸上一片雪白，没有几分血色，柔软的发披散，更显得几分楚楚可怜，她握住蔡氏的手， “舅母，不要宣扬出去，别让人知道我病了。” 蔡氏原本是打算通知高康生一家高琳华病了的，听华姐儿这么一说，好看的眉头耸在一起，“这事儿，可不怎么好。” 华姐儿到底是高家女儿，如今高家做主的又是高康生，不通知一声，显得太不厚道了。 高琳华抿着唇，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儿，十分委屈，“伯父知道了，母亲肯定也会知道，到时候她就有借口来京师了。” “这……”蔡氏叹了口气，这继母继女之间的事儿，是怎么都扯不清的，华姐儿年纪虽小，可是主意却是正的很，不怎么听劝。 “可你病了，怎好不通知你伯父母亲。” 这里到底是华姐儿的舅舅家，不是高家，要是传出去了，会被人诟病不说，华姐儿也可能被高家以此为理由接走。 “舅母不用担心，我用两日药就行了，只是前几日累很了，这才有些虚弱，不打紧的。” 蔡氏听了，弯腰轻轻缕着高琳华的发，慈爱的说道，“那就等两日，要是两日里，你不能好点，那我就通知你伯父。” 高琳华点点头，她知道，这是蔡氏最大的让步了。舅舅舅母虽然心疼她，可是却不想置高琳华于危险的境地。 哪怕王氏来京师，也好过高家把高琳华接回去。 范霖晚上回来，得了消息 ，特地上她的小院里看她，透过屏风，高琳华听到范霖说， “今日有陕西的奏报送回来，是江大人写的，陕西暂时一切平安，不过，江大人要了十万两银，圣上准了，这两日就能送出去。” 十万两，只是用来修理河道，可以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了。 高琳华的心稍安，却还是让菡萏扶了自己起来，亲笔给高靖生写了一封信。 “舅舅，麻烦将这封信送给爹爹。保佑爹爹无事。” 范霖摇头，这华姐儿当真是不听劝，身体都这样了，还硬是爬起来写信，太倔强了，和她母亲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华姐儿，你以后若是再这样子，我可不帮你送信了。”范霖的威胁，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小姐这下可以放心了吧？”卢嬷嬷帮高琳华掖着被子，“陕西无事，小姐也要早点好起来才是，不然老爷晓得了，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 高琳华摇摇头，“嬷嬷，这才是开始啊。” 她的眼神望向窗外，月光明亮，一片静谧，看似很美好，可是她记着，已经有一月未下雨了…… 65. 第65章 挑人 今天有个好天气，太阳晒得人暖和和的，直想搬了躺椅放院子里晒太阳，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卢嬷嬷抬头望着天，眼神精亮，小姐说的没错，已经很久没下雨了，反常即为妖。 房檐下，高琳华也在望着天，望了许久许久，秦嬷嬷唤了她好几遍都没有听见。 “卢嬷嬷，你一会儿再去街上转转吧，那天没选到合适的人，今儿该有了！要力气大的，一家人的……算了，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卢嬷嬷听了，摇摇头，“小姐还没忘记上次的教训么？怎好再出门？何况是那般乱的地方？” 既然是想买人，必然去的是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小姐年纪虽小，却不能去那样的地方。 “还是老奴领着百合水仙一块儿去吧？她们俩有些底子，还能试试手。” 卢嬷嬷双手垂在身前，头低着，一副顺从的样子，让高琳华看的好笑。 “去了西南巷，我不下马车就行了，只撩了帘子看几眼就行。” 卢嬷嬷不再劝，小姐连这都想到了，显然是打定了主意，劝也没用了。 “那老奴先去禀了舅夫人，让舅夫人帮着准备马车。”说完，便小步退了出去。 秦嬷嬷这才端了绿豆汤给高琳华，却不走，“小姐真要去？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您的病才刚有点起色，这会儿出去，怕是舅夫人都不会同意。” 高琳华病时，不允蔡氏通知高家，便已经惹得蔡氏不悦，如今又要病中出门，蔡氏如何能同意？ 秦嬷嬷晓得，蔡氏是真心疼高琳华，才会迁就她，可是高琳华要如此任性下去，再厚的感情也会摊薄了。 “可是嬷嬷，我真想出去看看。” 高琳华无力的依靠在门框上，看着蓝蓝的天，娇艳的阳，眼中却没什么神采。 秦嬷嬷知道自己劝不过，只想着蔡氏来能劝劝高琳华，可是却没想到，蔡氏竟然打算跟高琳华一道出去。 蔡氏和卢嬷嬷一前一后进来，高琳华先看的人却是后面的低眉顺眼的卢嬷嬷。 虽然看不清卢嬷嬷的表情，可她就是晓得，舅母是被卢嬷嬷哄来的。 她自己嚷嚷着出门，和蔡氏带着她一起出门，其中差别，可大了去了。 “华姐儿可真是聪明，这个时候，正适合买些孔武有力的护卫回来看家，你病了几日，跟我一块儿出去 透透气吧，总是窝在屋里也难熬。” 高琳华笑意盈盈的应了，秦嬷嬷震惊的看着卢嬷嬷。 蔡氏见了秦嬷嬷的表情，主动说到，“你也别怪卢嬷嬷，是我想带着华姐儿出去的，散散心，华姐儿也能好的快点。” 高琳华不等秦嬷嬷回话，上前伸手抱住蔡氏，亲昵的撒娇，“舅母对我真好。” 蔡氏伸手捏了捏高琳华的小脸，“你个不省心的小东西，知道舅母对你好，就快点好起来！” 有了蔡氏一道出门，管事的准备起来就快了许多，吃了晌午，马车便出了门。 京师的平头百姓大多居住在西面和南面，期中，外来的难民，又一向被驱赶到西南巷。 是以，人牙子多往西南巷去挑人来调教。 不过，也有很多青壮，就守在西南巷，平日里接些苦力活来干，挣两个钱度日。 她们如今要挑的是青壮，作为看家护院用，而且是打定主意要进京师来逃荒的，所以便不打算通过人牙子，直接往街上去挑人。 马车一驶进西南巷，哪怕隔着帘子，一股破财和腐朽的气息还是窜入了高琳华的鼻子。 蔡氏连忙用帕子捂住高琳华的口鼻，脸上虽有嫌恶，更多的却是怜悯， “这西南巷惯是如此，这里都是些朝不保夕的人，连口吃的都难得，哪还有精力还收拾？” 高琳华把帘子撩了个小口，静静的看着外头，她前世结局虽惨，却也不曾受过这样的穷苦。 西南巷虽然穷困，路却宽敞，两辆马车并排行驶都行，从高琳华的角度，恰好能看到路两侧的情况。 虽说位于京师，可是这里的房子年久失修，已然破败不堪，好多窗户，都是用木头钉起来挡风的。 房檐下面，有摆着缺口碗的老乞丐，或歪靠着，或躺着……姿态不一，面色却是一致，均是蜡黄枯瘦，整个人仿佛只剩了一具骨架子。 有坐着的苦力，或瘦或壮，看到他们的马车，立马挺直了身子，盯着马车，那眼神，如同饿狼紧紧盯着食物一般，甚是吓人。 高琳华瞧了那眼神，吓得立马放下了帘子。 “吓着了吧？”蔡氏伸手轻轻抚着高琳华的背，“都盼着有人能给他们活计干呢！” 高琳华轻拍胸口，缓解紧张的情绪，“舅母，他们怎么不卖身给人牙子？” 跟着人 牙子，且不说能拿到多少卖身银子，至少在被卖出去之前，总有口饭吃的。 虽是奴籍，却好过在这里这饿肚子，哪怕年富力强，也经不起有一顿没一顿的折磨，最后伤了身子，还是自个儿痛苦。 “人牙子也是挑人的，你以为人牙子谁都收？这要是收回去，却卖不出去，那饭钱，还有调教花的银子，不都打了水漂了？ 况且，京师就那么多人家，又哪要的了这么多人？” 高琳华沉默不语，又撩起了帘子，只露出一双眼睛，仔细的瞧着，见有两个青壮背对背坐着，里头有张烂草席，一个老妇搂着个瘦弱的小孩坐着，便叫停了马车。 “卢嬷嬷，你和百合过去，问问那一家人的情况。”说完，高琳华便放下了帘子，等着卢嬷嬷询问的结果。 见高琳华看中了人家，蔡氏也朝外看了一眼，然后对高琳华道，“怎么就瞧上了那家人？有老有弱的。” “这些大抵都是逃难来的，能带上家里老小，说明心还不错。孤身来的，我看不准，用着不放心。” 孤身来的，有可能是家里人在路上没熬过去，也有可能是丢下家里老弱自己跑了的，不管哪种情况，到底是不如一路护着家里人来的。 蔡氏闻言，深深的看着高琳华，微微张唇，“华姐儿……” 66. 第66章 张二 “若你是个男孩儿……该多好。” 高琳华没有接话，她到底只是个女孩儿呢，谁让她醒来，还是那个自己。 不过，若她是个男孩儿，怕王氏是不会让她健康长大的吧？ 这个时候，卢嬷嬷领着百合回来了，低声向高琳华禀告，“小姐，那年纪稍大的男人姓张，叫张大，和那妇人是一对夫妻，妇人怀里抱着的是他们两的孩子张狗儿，今年八岁，剩下一人是那张大的弟弟张二，几人一路从承德逃过来的。” “承德？”高琳华惊呼，立马捂住了嘴巴，眼神里的震惊却是实实在在的。 蔡氏的眉头也蹙了起来，“高家那边没有递消息来，想必不是很严重，这家人怕是本身家里就比较艰难的，又有两个青壮，所以才早早离乡来京师讨口饭吃。” 高琳华抿着唇，并不觉得蔡氏说得对。 自古以来，物离乡贵、人离乡贱，若非真的活不下去了，谁会离开？ 高琳华抬头望着天，现在还没有到夏日，也就一个月左右未下雨，哪里就严重如斯了？ “小姐，我们府在承德是数一数二的，苦了哪家，也不会苦了高家的。”卢嬷嬷提醒到。 平头百姓怎么可能跟高门大户相比呢？如今的高老夫人和王氏，估计连承德出现灾情都不一定知道，毕竟，主持中馈的人是钱氏。 “等会儿派人往承德打探点消息吧，如果承德真的出了事情，我们也不能做那瞎的聋的。” 高琳华闻言，点点头，是要盯紧点了，承德那边绝对不能出幺蛾子。 “夫人、小姐，求你们把我们收下吧，我们吃的很少的，一天一碗饭就够！我们干活很得力的，什么都能做，啥苦都能吃！夫人小姐大恩大德感激不尽，求夫人小姐收下我们吧！” 突然，马车外传来大声的呼喊，语速又快又急，那声音里的迫切感，竟让人有些感同身受。 高琳华将帘子撩了个缝，眼睛对着望出去。 张二紧张的跪在地上，眼神却死死的盯着马车的帘子，当那一只白嫩嫩、软乎乎的，好似棉花般的小手撩开帘子时，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上。 之前那老嬷嬷上前来询问他们的时候，他激动的快要疯掉，真的是运气来了么，竟然有人家要收用下人，而且看上了他们！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他和大哥虽然年富力强，可是这京师的 苦力活儿，大抵都已经被别人包圆了，他们这样的外来户，根本揽不到活。 两人大字不识一个，想找个正经活计就更难了，如今，他们几近断粮，找不到生计，真要活生生饿死了，尤其是嫂子侄儿，哪里受得了？ 可是那老嬷嬷回到马车良久，也不见出来，张二好似从云端跌落到地狱！ 但是他没有绝望，再也没有情况会比现在更加糟了，他跪到马车前，只想求一条生路，只想让一家人活下去。 当对上那一双漆黑的眼时，张二的心仿若停止了跳动，就那么呆愣愣的，那双眼，明明就是个孩子的，却那般的……沉寂。 高琳华看着跪着的张二，心里明白这人为什么会这么冲动，正要点头，却见周围一群人冲了上来，将那张二挤到一旁，在马车前跪倒一片，一个个呼声抢地的，眼里带着深深的渴望。 蔡氏也看见了这情形，脸沉了下去，声音带着怒意，“真是什么人都敢上杆子爬了！把他们都打开！” 后半句，则是对着带来的护卫说的。 因为要来的地方是西南巷，所以蔡氏带来的人也很多，这地方，最是混乱，多点人，才能震住场子。 高琳华对着蔡氏摇摇头，叫住了那些准备动手的护卫，“舅母，先等等。” 又转头看向卢嬷嬷，“嬷嬷，将这些人都吓走吧，本就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再受了伤，怕是日子就更难熬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人虽身在京师繁华地，可过的日子，还不如穷山恶水呢！ 本就是这样可恨又可怜的一群人，又何必去为难呢？ 卢嬷嬷站出去，端出官家的身份，那群人虽还想求，可却不敢真的放肆，他们这样当然的人，在官员眼里，跟只蚂蚁没什么区别，一脚就能踩死。 等人群散去，高琳华看到张二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和他哥张大一起，将那妇人和小孩紧紧的护住，警惕的看着周围，生怕刚刚的那一群人冲上去对付他们。 高琳华无声的叹息，对卢嬷嬷说道，“去跟那张二说，跟我们走吧。” 蔡氏没说什么，在高琳华之后，也随意点了些人，府里不差那几个口粮，可是灾年，多点人看家守院，却是很重要的。 张大张二一家人，根本身无余物，直接抱着孩子便跟上了马车，周围其他人瞧他们一家人，嫉妒的眼神都快能杀人了。 进入范家的府邸，张二等人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见过这样漂亮的宅邸？ 亭台楼阁，一步一景，要住在这样的地方，该多么幸福啊？ 不过，到了高琳华的院子，他早已收回了视线，和张大一起跪在地上，连着怀里的孩子也一起跪了下来。 张大张二，还有那张大媳妇，都是老老实实的跪着，那孩子却是睁着一双眼睛，四处瞧着，眼里惊讶连连，被张二一下子将脑袋拍了下去。 “你们从承德来？承德现在是什么情况？是受灾了？灾情可严重？” 张二愣了愣，这白面捏人般的小姐，怎么开口就问承德事？ “我们小姐是承德府高家二房的嫡长女。”卢嬷嬷在旁边适时的说道。 既然小姐打算收这一家人为己用，那小姐的身份，他们总是要知道的。 张家人均是睁大了眼睛，怎么也人没想到，收容他们的，竟然是高家小姐，承德府的高家！ “承德府尚且过得去，可辖区内的几个县，都灾情严重，地里的东西全死光了。 虽然新发了粮种，可是不下雨，根本就不发芽，哪怕发芽了的，也没几日就干了，我们看情况不对，就拿了粮种跑来京师了。只是粮种都吃完了，现在已经、已经两日没吃了。” 张二说完，肚子还十分配合的咕咕叫了起来。 67. 第67章 夜话 高琳华轻拍自己的额头，“还是我太着急了，秦嬷嬷，你领着这几人下去先吃顿饱饭吧，再给他们拿干净衣裳换了。” 张二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似得，对着高琳华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一把将张狗儿抱了起来，又让张大扶着嫂子，跟着秦嬷嬷退了下去。 临出门前，还回过头来看了高琳华一眼，眼神里满是感激。 等秦嬷嬷回来了，高琳华问，“秦嬷嬷可从他们嘴里再听到些什么？之前让嬷嬷你打听承德府高家的事情，有这方面的消息么？” 秦嬷嬷的老脸涨红，磕磕巴巴的说道，“老奴只打探了高家的事情，没想着承德也受了灾，没打探这方面的消息。” 说完，看了一眼高琳华，又望了眼一旁站着的卢嬷嬷，继续说道，“刚刚那张二还说，他离开承德前，高家传出来很多闲话，大抵是说夫人不尊长辈，为难妯娌。” 因为卢嬷嬷先说了高琳华是高家二房嫡长女，所以那些话，张二不敢对高琳华直说，又不好瞒着，只好让秦嬷嬷来传达。 高家是当地大户，存粮够多，所以灾情对他们家根本没什么影响，府里的人竟还有精力来传这些八卦。 高琳华想到高家是三婶钱氏当家，微微松了一口气，幸好。要是换了王氏，只晓得把钱死死的捏在手里，哪里想的了那许多？ “三婶也不是个的好相与的，母亲要是一直和三婶作对，怕是有苦头吃。” 众人闻言，都是微微笑笑，王氏那脾气，又岂是一时半会儿能改的过来的？只有高琳华的眉头微微皱着。 张家一家人收拾齐整之后，高琳华并没有再见张大和张二，只是让菡萏领了他们回去她自己家里， “让他们听高一的话，但是也要盯着点高一，别让高一做什么傻事。” 高一是管家，看着粮价上涨，家里又没有几口人吃饭，真有可能自作主张将粮食给卖了。 “小姐，这样好么？他们毕竟刚来，又没有受过调教，直接去了高管家那儿，怕是会出乱子。” 高琳华漂亮的指节轻轻敲击在桌子上，脸上有着浅浅的笑意，“会出什么乱子呢？如今家里，可是一个主子都没有。” 高琳华见“主子”两个字咬的尤为清楚，高一虽然是管家，但是张大张二却只需要记住一件事就行了，她才是他们的主子。 既然是承德人，那么当知晓高家二房夫人 是续弦，看那张二也是个聪明的，应该知道怎么做。 “那张大媳妇儿和那张狗儿，叫到我跟前来吧，看看两人都能干点啥。” 王氏将银子都换了庄票，没给她留多少，高琳华当然要省着点用，白养人可不行，人尽其用才好。 之前张大媳妇脸上脏，高琳华没看清，如今看清楚了，高琳华不禁叹了口气，这都是命。 张大媳妇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可是那张脸饱经饥寒苦痛，看起来，整整老了二十岁，比卢嬷嬷和秦嬷嬷看着还要老很多。 她家那张狗儿也是，别说八岁，估计说是四五岁都有人信，长期吃不饱，又矮又瘦，跟小猴儿似得，也只有那双眼睛，还算是明亮，没有被艰难的生活给压塌。 此刻张大和张二不在，张大媳妇搂着张狗儿，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那眼里的惊惶却是实打实的。 “你都会做些什么？”高琳华轻声问张大媳妇，生怕吓着了她。 张大媳妇听了，颤颤巍巍的说，“会……会下地，不，会、会做饭。” 说完，又想起刚才那嬷嬷端来的饭菜，吃在嘴里的美味，嘴一下子闭紧了，她是会做饭，可是他们家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两次肉，又怎么敢在这样的小姐面前说会做饭？ 高琳华无奈的摇头，大抵是明白自己想太多了，这样的妇人，若是有一技之长，也不至于过得那般惨，哪怕能做点绣活儿卖，也能添补几个家用。 “卢嬷嬷，就让她去灶房里帮你一把吧？至于只张狗儿，年纪还小了点，就跟在他母亲后面跑跑腿儿吧。” 卢嬷嬷听完，点点头，只是脸色却有点怪异。 那张狗儿虽然长得很瘦小，可却是跟小姐一样，都八岁了呀。可是小姐那语气，好像比张狗儿大很多似得。 蔡氏对于高琳华将张大张二放回家里，十分的不满，夜里对丈夫范霖说道， “你说华姐儿这是想什么呢？她也不小了，有两个护卫在身边守着，不是更好么？偶尔出门也方便点，那边家里又没人住，放那许多人干甚？” 她虽然很喜欢华姐儿，可是华姐儿做的很多事情，总是让她看不透。 范霖拍着蔡氏的手，“你想那多作甚？华姐儿还是个孩子，她要是有什么不对的，你多担待点。” 说完，又想起高靖生临去陕西之前说的话，“华姐儿让张大张二回去家里，大抵是为 了看东西的，我听妹婿说，华姐儿买了很多粮食放在家里。 如今粮价涨了好几成，又陆陆续续有灾民进城，华姐儿让人去看着点也好，别被人钻了空子。” 范家富庶，不在意那点银钱，蔡氏只是最近在自家管家的建议下，买了足够的口粮备着而已，却没有想到，华姐儿竟然早早的就在家里屯了粮食。 “华姐儿这是打算赚个差价？也是，那王氏恨不得掉到钱眼里去，华姐儿挣点钱，到时候出嫁，嫁妆也能更厚点。” 蔡氏想起王氏那德行，不由得啧啧嘴，王氏也太小家子气了，高靖生续娶了这样个人，也是倒霉。 “应当不是，妹婿估摸着华姐儿有其他打算。”范霖说完，又想起高靖生当时说的话，“华姐儿是个聪明的，只是我怕她，慧极必伤啊。” 心里一紧，若不是妹妹去的太早，华姐儿又怎会这么小就苦心经营？ “你没事儿的时候，多和华姐儿说说话，劝劝她，妹妹当初的嫁妆，都是华姐儿的，华姐儿以后不缺那嫁资。” 蔡氏正想应声，却听见外面一阵喧嚣，声音很噪杂，却不像是府里传来的，“老爷，外头是不是出事了？我听着不对劲啊？好像就是这周围。” 68. 第68章 布局 蔡氏才说完，范霖已经和衣起了身，对还躺着的蔡氏道，“你快些起来，怕是有大事！我先出去看看，你安排好府里的人。” 望着急匆匆离去的范霖，蔡氏一边穿衣，一边派人先去通知几个儿子和华姐儿，“让他们起身后，都在各自院子里待着，不许出来。” 范霖去了门房，让人拿了小梯，亲自爬到了围墙上方，朝外看去。 不看还好，看了后，范霖差点惊得从梯子上掉下来，不过也差不多了，因为他腿软了，死死用手抓着梯子，生怕自己掉下来了。 外头是个什么情况，下面的人不晓得，也就不清楚为何老爷一直在上面，不肯下来。 范霖不敢出声，就那么趴在围墙上，足足守了一个时辰，等到外头的声音彻底散去了，才干哑着嗓子道， “快，快把我弄下去。” 说完，立马就紧了嘴，再不肯发出任何声音。 下边的人这才意识到不对，连忙又搬了梯子过来，手忙脚乱的将范霖从梯子上弄了下来。 只是虽然慌乱，可大伙却自发自觉的没有发出声音，连老爷都不敢大声呼气了，他们更是只敢当哑巴。 范霖是一路被架回正房的，在梯子上那么长时间，一动不动，他的双手双脚都快失去知觉了。 蔡氏见此，担心的不得了，“可怎么好，得请个大夫来看看才是，只是外头现在不安生，怕是没大夫肯来。” 范霖摇摇头，“哪里就那么娇弱了？端些热水，一会儿泡泡就没事了。我这都是小事，外头才是大事啊！” 说道最后，范霖的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蔡氏最是了解范霖，见范霖的神情，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老爷，外头发生什么事情了？不会有事吧？几个哥儿和华姐儿，我都让他们起身了，在各自房里待着呢。” “先让他们睡吧，这事儿，他们管不了，我看了那么久，也没看的多明白，不过，明儿早朝，怕是要乱了。” 蔡氏闻言，立马就让人去传话了，只是心里也明白，外头那么喧嚣，这几个孩子，怎么可能睡得着？ 高琳华让人熄了灯，坐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之前外边那么闹热，肯定是有大事发生，可是蔡氏那里什么都没说，喊两位嬷嬷去前院打听，两人却都是拒绝了。 高琳华拗不过，只好熄灯上床睡觉，可终究满 脑子思绪，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高琳华连早饭都没吃过，便去了蔡氏那儿，竟然遇到了三位表哥。 不过想想也是，昨晚舅母没有给她递消息，那么三位表哥那里，肯定也没说什么。 大表哥也就罢了，下面两位表哥，可是真正的欢脱性子，那么热闹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凑上来瞧瞧？ 高琳华忍住心中的好奇，先给蔡氏和几位表哥见了礼，这才开口问，“舅母，昨夜是怎么了？那么闹腾？” 蔡氏给了高琳华一记眼刀，“你们这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现在都给我闭嘴，吃了早饭再说。” 晓得这几个着急，可是一个都没有吃饭，蔡氏也是不满的。 尤其是华姐儿，那卢嬷嬷不是来调教的，怎就没有帮高琳华磨磨性子？下面的人倒是管的不错，可是最该她干的事情，却没有干好。 大表哥还好，晓得蔡氏不高兴，老老实实坐下来把饭吃了，但是剩下那两位表哥，可就没那耐性了，三两口一碗粥下肚，便眼巴巴的盯着蔡氏。 高琳华端着碗想笑，这两个呀，舅母没吃完之前，怎么可能说话？ 等蔡氏慢慢吞吞将早饭吃饭了，那两位表哥已经等的人都快蔫了，简直是望穿秋水。 “昨儿个，老爷在围墙上看了半个时辰，说是西南方的难民，趁着夜深，跑到了这边，找了普通的富户人家抢劫。 后头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出动了，应当是死了不少人，具体情形，还等老爷回来，才晓得。” 蔡氏虽然面上淡定，可是说起这件事情来，还是心有余悸。 不为其他的，因为难民挑的几户人家，离他们家都不远，没有选中他们，当真是万幸。 “怎么会？我们昨日里才去了西南巷，虽然有逃难的人，可是并不多，大抵还是原本就停留在西南巷的穷人。他们怎么就可能来了这里闹事？” 范家居住的这一带，住的人家虽然算不得最显贵，可也不是平民区，那些人既然逃难来，显见都是想活命的，怎么就可能自己找死跑这里来？ 西南巷那些难民虽然十分艰难，可京师繁华，总能找到点吃的，哪就真的能饿死了？不至于结成伙跑来抢东西。 想到这里，高琳华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失……既然不是活不下去了，难民跑来抢东西……那么…… 高琳华看向蔡氏，只是蔡 氏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那双生子还在兴高采烈的问蔡氏为什么，高琳华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是让卢嬷嬷扶着回了房间。 这场难民抢劫是有人安排的，背后的人是谁，背后的人想做什么？虽然是难民，可是他难道就不想想，这些都是人命么？ “嬷嬷，你找人回去我们府里看看，是不是还太平。” 高琳华不放心的说道，她家离范家并不远，家里又没个主子，怕是很可能被作为目标的。 “小姐不用担心，既然没人过来禀告，想来是无事的。”秦嬷嬷安慰着。 只是高琳华并不能放心，得不到消息，不一定就是最好的消息。 等秦嬷嬷走了，卢嬷嬷见高琳华一个人坐在廊下，整个人精神看起来恹恹的，主动上前， “小姐现在何必苦恼，等舅老爷回来了，就晓得到底是谁干的了。” 高琳华苦笑，怎么可能？这样大的事情，对方既然做了，怎么会轻易留下把柄？没谁是傻蛋。 哪怕得出了结果，怕也是被人推出来的替罪羔羊罢了。 突然，高琳华转头向卢嬷嬷问道，“卢嬷嬷，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主子就没让你带点什么话？” 69. 第69章 彻查 卢嬷嬷犹豫了良久，才慢吞吞的说到，“传了，说是让小姐不用担心，昨夜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没什么大碍。” 说实话，卢嬷嬷自个儿都不相信，昨夜，难民可是跑到这边来抢劫了！ 五城兵马司大半夜出动，把舅老爷都吓趴在了围墙上，能没有流血？ 这可不是什么小插曲能形容的事情。 “刚刚听府里采买的人说，城门已经戒严了，逃荒的人不让进了，西南巷那附近，五城兵马司还守着呢！” 高琳华轻笑，卢嬷嬷后头说这些，显然是想说明，这不是个小事，怪不得卢嬷嬷不主动跟她提这事。 那人估计没想到，连卢嬷嬷都不相信吧。 “这件事一出，最可怜的还是那些逃荒的人。不让进城，连他们最后一点希望都磨灭了。” 高琳华悠悠长叹，城门迟早要关的，只是这一次，关的太早了。 芙蕖走了进来，笑嘻嘻的道，“小姐，伍公子真是有心了，晓得小姐关心昨晚那事儿，特地派人打听了，让人来禀告小姐，小姐可要见见？” 高琳华的眸子亮了亮，当真是瞌睡了送枕头，伍司棋送消息来的太及时了，“快去请进来！” 伍司棋派来的人名寸心，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鹅蛋脸，大眼睛，脸上两个甜甜的酒窝，给人格外亲切的感觉。 她第一眼看到高琳华，双眸里的惊讶虽然极力掩饰，却还是透露出来好几分。 来之前，公子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认真对待，却不曾想，公子口中的高小姐，竟然是这样大的一个孩子。 只是想到公子的吩咐，寸心依旧不敢轻视，详细的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高琳华蹙着眉头，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昨夜死了多少难民且不说，竟然五城兵马司也死了人，还有两个七品小官也丧了命。 怪不得舅舅昨夜那般失态，吓得腿软了，让人抬了才从梯子上下来，想来舅舅看到了不一般的事情。 这是小事？高琳华别有意味的看了卢嬷嬷一眼。 “圣上昨儿夜里就被惊动了，连夜召了好几位大臣入宫，到现在还没个结论呢！” 寸心说着，见高琳华神色未动，不由得暗暗心惊，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小小年纪，这份定力却是难得。 “我家公子说 ，这一次，怕是会有起落。” 高琳华的唇角勾起，转头对着卢嬷嬷道，“嬷嬷去拿些糕点给寸心姑娘，寸心姑娘，替我多谢你家公子。” 后半句则是对着有些出神的寸心说的。 众人却不晓得，高琳华心中早已冷笑连连，虽然伍司棋没有说是谁，可那话，却是直指某位皇子的。 伍司棋派寸心过来，怕不是为了告诉她这些事，而是让她安分点吧？ 这种级别的争斗，不是谁都可以插足的。 高琳华正想着，突然一阵急吼吼的声音传来，是秦嬷嬷！ “小姐，小姐，咱们家竟然也遭了难民洗劫！” 高琳华顿时站了起来，也不管寸心还在这，大步迎上前去， “嬷嬷，我们家也出了事？怎么没人来禀告！卢嬷嬷，让舅母准备马车，我们立马回去！” 甚至等不及秦嬷嬷站定，步子就已经迈出了门槛，自家都出事了，哪还管得了其他！ 屋里的其他人也都慌乱起来，纷纷开始准备，秦嬷嬷却一把将高琳华拽住，“小姐，咱府上情况不严重！” “听说，那群难民中领头的人，有个是承德的，都已经打起来了，可是后来看到张大张二，就让人又退了出去。” “我听张大张二说，那人来的路上差点饿死，是他们分了一点口粮，那人才得以活着来京师的。” 说到这里，秦嬷嬷的脸色黯然下去，“张二说后半夜他偷偷跑出去瞧了，那人已经死了，估摸着是五城兵马司出的手。” 高琳华的身子僵住，好险，真的好险，她家差一点点就完了。 “那张二好大的胆子，后半夜竟然还敢跑出去，他没被兵马司的人抓住？” “他说自己跑得快，没被发现！不过张二说，死了怕不下百人，地都染红了！” 秦嬷嬷没说的是，张大张二为此，愈发的感激高琳华了。 若不是小姐带他们回来，哪怕昨夜他们一家四口能侥幸活下去，今后也过不下去。 整个西南巷戒严，谁敢用剩下那些人，找不到活计，连讨饭都受控制，要怎么过？ 哪怕早晓得死了人，可是听说有上百人，高琳华的心还是颤了颤，造孽啊。 “虽说没出大问题，可还是要回去看看的，我不回去，人心不定。” 高琳华想 了想，还是让人去通知蔡氏，又让其他人收拾东西，她不仅得回去，还得住上两天。 高琳华刚把寸心送走，蔡氏就来了，看到她收拾的东西时，大惊失色，“华姐儿你这是想干嘛！怎么可以回去？” 若没昨夜的事还好，可昨夜那么闹腾，蔡氏怎么敢放高琳华一个人回去住？ “舅母不用担心，”高琳华拉住蔡氏的手，“我晓得舅母心疼我，可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风声鹤唳，这个时候，还有谁敢乱来？” “我只是回去住两天而已，昨夜那边打了起来，怕是人心惶惶的，我回去坐镇，大伙儿也能安心些。” 她虽然年纪小，可到底是主人家，有她在，总是好些的。 “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将就你，可唯独这一件不行！你想出去，除非你舅舅首肯，否则我不会放你出去！” 这一次，蔡氏却是收起了脸上的和颜悦色，一板正经的说到。 高靖生将华姐儿交到他们手上，可不是为了让华姐儿去冒险的！ 见蔡氏如此，秦嬷嬷也赶忙劝到，“舅夫人说的对，小姐，你若是有什么不放心，就让我和卢嬷嬷过去看看，可千万不能自己过去。” 高琳华见此，晓得除非她说通舅舅，否则是回不去了。 等范霖回来，高琳华正打算过去说，却从范霖嘴里得知了一个更重要的消息。 “这次的事情，圣上尤为震怒，已经派安远侯柳子珩全权处理此事了！务必追查到底！” 70. 第70章 冒失 高琳华久久不能回神，不是说安远侯十分得圣上喜爱，怎么会安排了这差事？ 做不好，是他无用，做好了，必然得罪人，怎么看，都不是件好事。 不过，那都离她很遥远，重要的还是眼下的事情。 高琳华很费了些功夫，才让范霖勉强答应让她回去住两天。 离开范霖那，卢嬷嬷便忍不住道，“小姐这又是何苦？舅老爷刚刚分明就已经怒了，怕是以后对小姐的事情，不会那么上心了。” 人的耐性都是有限的，高琳华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范霖又如何忍得了？ 范霖心中记挂的，到底是小姐的母亲范氏，而不是小姐，之所以疼惜小姐，也不过是看在她年幼的份上。 高琳华也忧心忡忡，可是，她却不能不回去。 “舅舅那里，我只能以后再弥补了，我们等会就回家去。” 卢嬷嬷无奈叹息，小姐本是个玲珑剔透的，怎么在这件事上面，如此的想不开呢？ 高家那点东西，就算是全没了，又能如何？可疏远了范家，以后小姐就连个依靠都没有了。 载着高琳华的马车刚出门，范霖便得到了消息，他放下手中的公文，疲惫的揉着额头， “去吧，守着她，别让她出事了！” 范霖的书房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可是在他话音落下后，一道清风在房里拂过。 他苦笑了声，“说是聪明，终究是太嫩了，如今各家表面上平静，暗地里却风波不断，哪里就太平了？” 高琳华自是不知道这些，她突然回到家里，可是把管家高一给惊呆了。 高一双手狠狠地揉了揉眼睛，这才敢确定回来的人真是大小姐，痴痴的说到，“小姐，你怎能这个时候回来？” 如今老爷不在京师，外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也闹不清，小姐回到府里，要是出点什么事情，谁担待的起？ “小姐应该一会儿就走……吧……”高一后头的话没有说出来。 几个嬷嬷丫头大包小包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回来拿东西的。 “别想了，我就回来住两天，外头不太平，我担心府里的人心思不定，高管家记得这两日把人给我看好了。” 高琳华又看了眼旁边站着的张大张二，想着秦嬷嬷之前说的，便指了张二，“你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 高一的脸僵了僵，想起张二的胆子，不禁牙疼，小姐怎么就找了这么个胆大包天的呢？ “说说看，昨夜里，你都看到了什么？”高琳华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两位嬷嬷和张二，直接开口问。 张二抓了抓脑袋，尴尬地说道，“我看到的，都跟秦嬷嬷说了，也没其他的了，不过，有件事情倒是奇怪。” “什么事情？”高琳华的指节不自觉的敲动着桌面，眼睛却是紧紧的盯着张二。 “我看他们处理尸体的时候，每具尸体都查找了，而且搜的很仔细，不像是找财宝。” 被盯上的人家都有看家护院，难民一闯入，便被发现了，然后闹腾起来。 昨夜里闹的是很凶，可是那些人家却没损失什么东西，五城兵马司的人搜那么仔细，怕不是为了丢失的银钱。 那些个难民脏的不行，又浑身是血，五城兵马司的人犯不着为了点小钱，自找恶心。 “好了，你下去吧，这件事，不要在对任何人提起！高管家已经下令禁谈此事，你也注意点，别被人盯上了还不自知！” 事实上，哪怕高一不下令，下面的人也不敢乱谈论此事了，外头的官爷，他们可是看着就怕。 “小姐，张二真不该出去的。” 秦嬷嬷忍不住道，本想着找人来供大小姐使唤，却没想到，还没使唤上，就先召了麻烦。 高琳华当然晓得张二不该出去，就是她舅舅，都吓得腿软了，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她可不认为舅舅的胆子会比张二小，久经官场的人，各个谨小慎微，却也最经得住事。 “嬷嬷，你等会让高一去街上看看，情形有没有好些了，官府打算将西南巷怎么办？” 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将那些人给活活饿死吧？总是会有个章程的。 想到这里，高琳华便又想起了负责彻查此事的人是柳子珩，想必，他应该会有办法的吧？ 不过，他也是个心狠手辣的！ 夜里，高琳华又瞒着两位嬷嬷，让百合将张二叫了过来， “你在西南巷应该认识不少人吧？带上点吃的回去，问清楚昨夜是怎么回事！最好能再带回来两个人。” 原本在来的路上，张二便已经心里七上八下了，大小姐这么晚叫他过去，实在是不合规矩。 如今听了大小姐的 话，更是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天哪，一定是他的耳朵出了问题，这话怎么可能是小姐说出来的？ 出了这样的大事，一般人连背后议论都不敢，更何况是凑上前去？ 不，大小姐更加胆大，竟然还想着往家里领人！！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大小姐敢这么说，他却不敢这么做！ 张二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大小姐！是小的错了，小的不该昨夜里跑出去的！大小姐，这事可不能胡闹啊！” 张二只当大小姐是太天真了，把这种事当做好玩，才这么做的。 高琳华走上前去，低着头，静静的说到，“去吧，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不是在开玩笑！” 张二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直到一股冷风出来，才稍微清醒点，可是脸上却更显惊惶了。 高琳华握了握拳，前世的这个时候，她还在常州府，完全不晓得这件事的发生，所以她必须要弄明白，才能在其中挖掘出机遇了。 “真是个冒失鬼！” 轻佻，无奈，还有淡淡的宠溺……很好听的声音。 只是这些，高琳华完全感觉不到，她只觉得浑身发凉！ 张二已经离开了，可是这个男声，是谁！ 高琳华咽了咽口水，脚下仿佛有千斤重，缓缓转过身，瞳孔猛然间紧缩…… 71. 第71章 是他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穿云而过，清清的月光似水流溢，静谧无声。 夜色醉人，高琳华却视而不见，她的眼里，只剩下了眼前的人，连本有的惊惶恐惧，都一并消散于无形中。 那人站在那里，身杆如同松柏一般挺立，玄色长袍在风中轻轻摆动，偶尔吹起下摆，也仿佛是对他的亵渎。 他的轮廓就好似鬼斧神工的艺术品，那一对剑眉星目，那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带着浅浅笑意的薄唇，深深的让人着迷。 他上前一步，在高琳华的面前站定，弯下腰半蹲着身子，目光相接的那一刻，高琳华不禁向后退了半步。 他的眼神，太过于深邃，深得让人忍不住去沉沦、去迷失。 “你……你……”高琳华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对面的人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原本勾起的唇角，似璀璨的烟花一般绽放开来，绚烂而夺目。 这一刻，岁月静好，浅笑安然。 那个男子没有动，看着明显出神的高琳华，心情十分的愉悦，看来他长得还不错，让她连恐惧为何物都不晓得了。 “高琳华，你好大的胆子。”他佯装动怒，怕再这么下去，这小丫头会看傻了，那可怎么好？ 唉，都怪他生的太好！可是这能怪他么？ 高琳华被他这么一吓，终于回过神来，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失。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是了，皇上派他彻查昨夜难民抢掠一事，所以，他是查到了张二头上，找到了这里么？ 高琳华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了，她好想转身就走，可是，她能跑的到哪里去呢？ 这是她的闺房，他都敢趁夜进来，还有什么地方是他不敢去的？ “我……” 高琳华望着他，安远侯，柳子珩，这个康王府和卫国公府都看中的女婿最佳人选，心瑟瑟的，却愈发的贪婪，舍不得挪开目光。 柳子珩伸出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勾起高琳华的下巴，那一瞬间，高琳华仿若触电了一般，一双眼睛陡然瞪圆。 她没有发现，那个始作俑者亦是浑身颤抖了一下。 柳子珩不禁苦笑摇头，他怎么就这般无用了呢？ “有胆量派人去西南巷招人回来，没胆量说话？” 高琳华紧紧抿着唇，所以说，她刚刚对张二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么？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高琳华只浑身发凉，如鲠在喉，任谁这样被人盯上了，都不会舒坦，哪怕这个人是他！ 见高琳华一句话都不说，脸色发白，柳子珩悠悠叹气，他这是吓着她了么？ “我不是让卢嬷嬷跟你说了么？这件事是小事，你怎么不听话，非要跑回来呢？ 幸好是我来处理这事，不然的话，你以为别人会放过你？敢在这京师混得，没几个是傻子。” 低沉醇厚的嗓音，却带着满满的无奈和宠溺。 高琳华被他这句话惊的连退好几步，直至撞到桌子，才堪堪停下来。 卢嬷嬷是他的人，那岂不是说……那个晓得她一切秘密，藏在背后的那个人，就是他？ 高琳华想过很多种可能，怀疑过很多人，却独独没有想过，竟然会是柳子珩。 不管前世今生，柳子珩在她的世界里，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你……你也有前世的记忆？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是高琳华至今说的最完整的一句话。 柳子珩上前，修长的手指轻弹高琳华的额头，“小孩子家家，瞎说什么？哪里有什么前世今生，不过是一场浮华梦罢了。” 心里却在叹息，前世你的结局太悲，便彻底忘了吧。 她不晓得，她走后，那对贱人虽为她风光大葬，她的尸身却没有进那座棺木，反而是被他们丢入了乱葬岗，让野兽啃咬，连死后都不得安生。 想到那些，他的眼中迸发出一道狠厉的光，吓得高琳华还想往后退，却背靠桌子，退无可退。 难道，那真的只是大梦一场么？ 可一切都那么真实，还历历在目，怎么可能就是假的呢？ 柳子珩心中再次叹息，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只觉得白瞎了自己一副好皮囊，竟然连这么小一个女娃都不能取信，失败！太失败了！ “知道昨夜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么？” 柳子珩突然收敛了纷杂的情绪，一脸郑重的问高琳华。 高琳华只觉得这画风变化太快，有点接受不了，却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几个孩子，想抢父母留下来的财产，闹腾了一些。” 从来， 皇位之争都是天下最大的争产案。 “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为什么还派人去打听，甚至想要参与进去？” 柳子珩十分严肃，朝中多少达官贵人唯恐避之不及，她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然还敢往里面钻，这不是不要命是什么？ 光是打听，还能用“好奇”两个字来解释，可是招人回来，这其中的意味，只要脑袋不混，都能看清楚。 高琳华猛然抬头，正好对上了柳子珩的目光，两道视线在空气中对峙、交汇、缠绕…… 终究是高琳华率先败下阵来，声音弱弱的道，“我想小三失去争产的机会。” 高琳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自从高夕颜同白临渊定亲，高家提前被绑上了三皇子的战车，高琳华便十分的不安，想要提前破了这局，却苦无办法。 这一次难民事件爆发，高琳华便想打听清楚了，最好能强行扣到三皇子的身上，让他提前出局，那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高琳华自然清楚，这件事情十分的危险，可是为了成功的可能，她甘愿承担那风险！ 只是没有想到，她才刚有点动作，柳子珩便找上了门！ 她双手垂在身侧，紧紧的握着拳头，为什么连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柳子珩瞧着高琳华那小样，只觉得心疼万分，伸手揉了揉额头，低声呢喃，“怎么还是和前世一样傻呢？” 72. 第72章 过往 夜色宜人，一片静谧，高琳华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望着窗外…… 卢嬷嬷进来的时候，望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面。 她蹑手蹑脚的上前，弯下腰将高琳华扶了起来，“小姐可别糟蹋自己的身子。” 如同个布娃娃般的高琳华突然有了反应，她转头望着卢嬷嬷，痴痴的道，“是他让你进来的？” 之前她要见张二，便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的。 卢嬷嬷低下头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此事。 一丝苦笑在高琳华嘴角蔓延开来，“是他，真的是他！” 张二还没有进入西南巷，便被人打晕送了回来，他准备的那些东西也被一并丢了回来。 醒来后，张二没有犹豫，立马去了高琳华的院外，寻到百合，将自己的情况说了。 “我觉得这事儿有古怪，他们怎么就找上了我。还把我给送回来了。” 这事儿不管摊谁的身上，都得生疑。 “小姐吩咐的事情我没完成，还望百合姐姐在小姐面前美言了。” 百合蹙着眉头，张二这样的，她一点都不想搭理，只是小姐吩咐下去的事情？ 晓得张二被人给扔回来以后，高琳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百合下去， “你让那张二好好去睡吧，接下来没他的事情了。” 百合有些讶然，之前明晓得不合规矩，小姐还趁夜见了张二，这会儿竟然便用不上了？ 她却不晓得，高琳华此时心里是多么的怨念。 可是她没胆子再让张二去了，她晓得柳子珩不是吓她的，如果张二再敢去，她下次见到的，肯定是张二的尸体。 高琳华伸出双手，使劲的砸着枕头，这个混蛋！ 也不晓得，是谁自己让卢嬷嬷传话的，说这次难民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不会有大碍。 可却完全不给她掺和的机会！ 要是让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是三皇子一手促成的，该多好啊！ 为君不仁，看还有几个敢支持他的！ “柳子珩，怎么就是你处理这事儿呢！” 高琳华嘴里喃喃，思绪却已经飘远，回到了前世那段，她最煎熬、最痛苦的日子。 当时，受三皇子的牵连，高家所有人都被关了起来，被判满门抄斩。 当她获得消息的时候，立马就吓得昏了过去，等醒来，便去求了崔九的父母、她的公婆， “侯爷，求您救救我爹吧！他是无辜的啊，他根本就没有投靠三皇子！” 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的长兴侯听了，立马就变了脸色，大怒到， “高氏，你入了我崔家门，就是我崔家妇！莫在谈其他！你若非要当高氏女，我不拦你，你尽管去，一纸休书，我会让崔九写！” 她那时，大惊失色，望了眼一旁站着的崔九，只觉得浑身发凉。 她的家人出事，可是崔九却连一句话都不曾帮自己说，公公让写休书，他竟然都默认了，这该是有多凉薄？ 这也是为什么，她后来和崔九关系平平，让高琳茏钻了空子的原因！ 高琳华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摸到一片湿润，想不到自己至今还会为那些事情流泪，也不知道，伤感的原因，到底是为什么！ 是因为自己傻？还是遇人不淑？ 那一段时间，她求遍了父亲所有的朋友，可是那些人，不是不见她，便是随便找个人敷衍她，根本不给她一丝希望。 那日，她又被一人拒绝了，浑浑噩噩的走在街上，然后看到了骑着高头骏马的柳子珩，威风凛凛。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她就那么上前，拦住了柳子珩的去路，那骏马的蹄子，差一丁点就在她的身上踏下。 那一刻，她几乎是被吓傻了的，原本就是不管不顾冲上去的，被吓得更加没了言语。 柳子珩的眉头蹙在一起，沉声道，“竟然敢冲撞本官，来人，将她给带下去。” 她被柳子珩关了起来，可是作为长兴侯的世子夫人，长兴侯府竟然没有派人来接回她。 整整三天，柳子珩没有见她，长兴侯府没来接她。 她至今还记得，她被带到柳子珩面前时，柳子珩眼中的复杂神色， “你……有什么事情？”等了好久，高琳华才听见柳子珩的话，以及余音后的叹息。 高琳华还记得，她当时跪了下去，因为那是她找了那么多人后，唯一一个问她有什么事情的。 “求求您救救我父亲吧！他是无辜的啊！”高琳华大声哭求着，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在无数的拒绝后，这是第一个能听她说话的人，她就像是那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死死的 不放手。 柳子珩苦笑的摇头，“满门抄斩的大罪，别人连提都不敢提，更何况救人了？你若是真有心，就好好准备，替你父亲收尸吧！ 别像个无头苍蝇乱窜了，你父亲的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见高琳华整个人都快哭晕了，柳子珩蹲下身子，平视着她，眸子幽深，“别做傻事，你父亲应当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的。” 高琳华再这样肆无忌惮的为高靖生奔走，若是传到圣上耳朵里，怕是讨不了好的，现在这位，可不是个良善的。 或者说，能为帝王的，都不是善茬。 那长兴侯府也是个怂包，他都将高琳华关了三日了，也不上门来寻人，这到底是世子夫人，还是丫鬟仆妇？ 想来，高琳华要真有什么事情，他们怕第一时间就是撇清关系，根本不会考虑救她。 “真的没有办法了嘛？真的救不了他们吗？”高琳华嘴里喃喃，跪在那里，周身都惹上了一层死寂的气息，“以后，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柳子珩离开的步伐顿了顿，他悠然叹息，“你父亲，神仙都救不了，但若是你肯出钱，你妹妹一个女眷，还是可以救出来的。这事，你自己考虑吧。” 高琳华伸手抹了抹满脸的泪水，她猜，柳子珩一定没有想到，她前世竟然是那样的结局吧？ 若是他能猜到的话，大抵就不会让她用钱，买了高琳茏的命了吧？ 73. 第73章 反应 卢嬷嬷一声不吭地立在远处，低着头，没有看默默淌泪的高琳华，心里却在思索， 侯爷到底说了什么，竟然让大小姐如此神伤？侯爷离开以后，大小姐就明显不对劲了。 “嬷嬷，你下去吧，我无事了。”她望了望窗外，已然月上中天，“明儿个一早，我见见府里的人，然后我们便去范府吧。” 卢嬷嬷有些讶然，大小姐这是改变注意了？ 可是如今已经惹得舅老爷不快出来了，隔天就回去，是不是太任性了？ 舅老爷又不傻，怎么能猜不到，大小姐出了事情？所以才会改变主意回去！ 只是这一次，卢嬷嬷并没有劝说高琳华，“小姐还是用热水敷面之后，再去睡吧！” 说完，卢嬷嬷便下去准备热水了，高琳华揉了揉干涩的双眼，苦笑不已。 第二日，高一晓得高琳华当日就要走，很是松了一口气，“这小祖宗，终于要回去了。” 对于如今这混乱的局势来说，高琳华非但安不了高一的心，只会让他更揪心。 “大小姐放心，您存着的这些东西，一两都不会少的。” 高一少不得向高琳华表忠心，免得她哪天又抽风，顶着危险就回了府。 高琳华召集所有的下人，说了些鼓励的话，又说父亲回来后，会给他们什么赏赐，惹得众人喜笑颜开，然后才出发去了范府。 蔡氏得知高琳华马上就到时，十分的意外，那会儿高琳华可是闹着要回去住几天的，这才一夜，怎么就回来了？ 而在范霖的书房，一道身影缓缓浮现，“老爷，表小姐回来了。” 范霖的眉头蹙在一起，华姐儿是个主意正的，昨日那般坚定的回去，怎么今天突然就回来了？ 不正常，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表小姐回去的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你一一说给我听！她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人低下头，“是属下办事不利，昨夜表小姐偷偷见了张二，让他去打听西南巷的事情，并带人回府，再然后，属下就晕过去了。” “有人见了表小姐！而且，张二被五城兵马司的人给扔了回来，分毫未损！表小姐一个人沉默了很久，昨夜入睡前，就打定主意回来了。” 那人的话虽然简洁，里面包含的内容却很多。 范霖听了，沉默了很久， 五城兵马司捉到了张二，竟然全须全尾的送了回来？这可不是他们的作风！ 昨夜里，那个见了高琳华的人到底是谁？范霖晓得，那个人才是让高琳华改变主意的原因。 只是，那人有没有告诉高琳华，自己派了人跟着她呢？ 范霖觉得有些头疼，他挥了挥手让那人下去，“算了，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华姐儿在府上，当是不会出事的。” 其他地方范霖不敢说，可是在府里，他对高琳华的安全，还是有把握的。 那人闻言，如同一阵清风般消失，心里却在想，昨夜，他到底是怎么中招的。 高琳华回来的路上，一直都很沉默，让原本挺开心的其他人，也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惹了她不悦。 不过，见到蔡氏时，高琳华还是露出了得体的笑容，“舅母，给你添麻烦了！” 蔡氏拉着高琳华的手，一起往里走，“回来就好，你都不晓得我和你舅舅多担心你，如今外头这世道，可不太平。” 对此，高琳华无法多说什么，到底是她的不对。 不过，在向范霖请安的时候，高琳华还是感觉到了范霖的试探， “你昨儿回去，可有见到什么特别的人？” 高琳华最终还是摇了头，“就那些普通下人，能有什么特别的。” 范霖没有追问，他相信，终究有一天，他会知道答案的。 柳子珩坐在二楼的窗边，桌上是一壶已经冷却的六安瓜片，他的眼神落在下方的街道上，当年，她就是在这里，拦住他的马的。 有人走过来，端了那壶冷茶，给自己斟了一杯，尝到是冷的，眉头蹙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回事？圣上可是让你在四月清明之前查清此事的，你竟然还有空来这里发呆？” 他是晓得柳子珩的，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最爱来这里喝茶，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一天，也不晓得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柳子珩有公务在身，还这么任性！ “怎么，你查到结果了，来通知我的？”柳子珩眼帘都没有抬一下，泯了泯冰冷的茶水，“若不是，就自己滚！” 那人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这，我这不是关心你么？如果到时候查不出结果，圣上可不会轻饶你！” 柳子珩这才抬了下 眼睑，“时间还久，那么着急作甚，总不会越过那几位去，认真查下，很容易就会出结果的。” 如今皇子们行事愈发胆大妄为，想要找个破绽，容易得很。 这种情形，当真不知，该忧还是该愁！ “就你想得开！”那人瞅了眼周围，低声道。“你说圣上叫你来查办此事，到底是为什么？这事儿可得得罪不少人！” 参与其中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这其中，指不定就有一个是未来的王！ “乃是圣上信任我！”柳子珩说完，一口饮尽杯中凉茶，眉眼深邃的望着远处。 如今，同前世相比，似乎什么都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有没有变。 他站起身，也没打声招呼，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剩下那人望着柳子珩离去的身影，握了握拳头，心里默念，“柳子珩，你得罪了几位爷，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他曾羡慕嫉妒柳子珩比他的机会多，可是这件事，他真的一点不嫉妒！ 这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接谁倒霉！ 柳子珩回了自己的府上，堂堂安远侯府，有些线索的味道， “我记得，伍司棋和高琳华的关系不错吧？你去将那伍司棋找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与此同时，伍司棋通过百合，晓得了高琳华昨夜的“壮举”，惊出了一身冷汗…… 74. 第74章 上门 “她是想找死么？谁不晓得这事，圣上已经分派给柳子珩了？那可是个狠角色，若是被他盯上了，不死也得少层皮！ 况且，圣上是不是只派了柳子珩，谁又说得准？那可是几位爷之间的战场！” 伍司棋俊美的容颜哪怕在盛怒下，依旧惊人，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应声而碎，化为一地粉末。 屋子里的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的做木头人。 伍司棋不动怒时还好，一但动怒，便是暴雨雷霆，谁迎上去，谁倒霉！ 景鹤先生垂着头，视线从左往右绕了一圈，然后站了出去，抬起头，直视伍司棋，“公子，你的心乱了！” 公子八岁时，景鹤先生便来到公子的身边，他见过公子大怒，比现在更甚的情况都有，可从没有一次的原因，会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那高琳华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女娃，只是比别人稍微聪明点而已。 而且聪明往往反被聪明误，所以高琳华做出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情，景鹤先生并不震惊。 事实上，这一次的事情爆发后，有动作可不是高琳华一个！ 只是高琳华年纪小，又和公子有关，他们才格外关注而已。 伍司棋俊美的脸庞有片刻的迷茫，景鹤先生说他的心乱了？是真的么？ 他怎么可能乱？为了一个女娃？为了高琳华？ 伍司棋的眼里迸发出凌厉的光，倾注在景鹤先生的身上，如同实质，压迫的景鹤先生冷汗连连。 可是他没有退，哪怕身形佝偻，依旧站的不动如山。 其他人均是默默为景鹤先生捏了一把汗，这个时候敢于说话的人，都是真的勇士！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伍司棋会有所行动时，伍司棋却笑了，如同三月里的迎春，美不胜收。 “我的心没乱，高琳华不管是不是聪明过了头，至少有她的提醒，我们福健的事不用在担心，而且还拿到了那份手书，她的事，到底还是要帮一帮才是。” 景鹤先生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若真的心没乱，又何苦费尽心思去帮高琳华？ 这一次，高琳华惹上的，可是柳子珩！ “据说，高琳华找来的那张二，已经被柳子珩的人扔了回去，这事儿，有点不寻常。” 对于柳子珩的这做法，景鹤先 生完全无法理解，柳子珩可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 而且圣上有没有派人看着柳子珩，那可不一定，如果柳子珩就那么放过高琳华，会不会引起圣上的猜疑？ 可柳子珩就是将张二丢回去了而已，不像是有其他动作的样子。 “是不寻常，今儿柳子珩还在茶楼里喝茶呢，圣上交代的事情，好似半点没放在心上！” 伍司棋恨得牙痒痒，柳子珩不过就比他大了几岁，可是如今已然深得圣心，前程大好，他却还只能汲汲营营，谋求机会。 “公子，柳子珩那般悠闲，分明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怕是对于那夜的事情，心里有数了。” 只是，柳子珩到底是怎么晓得事情的真相的？ 如今外头都晓得是皇子斗法，可到底有谁参与其中了，谁也说不准，谁也不敢说。 “那可不一定，指不定他在故作姿态，诱敌深入呢？” 景鹤先生点点头，“是有这个可能，所以还是要密切关注柳子珩的动向！这一次，他怕是会对几位爷下狠手。” 伍司棋没有说话，柳子珩绝对干的出来那种事！他才不会管那些是不是皇子，是不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呢！ 就在这时，管事急匆匆的进来，看了一圈屋子里的人，这才开口，“公子，安远侯府派人来请！” 伍司棋蹙着眉头，下方的人却是纷纷色变，柳子珩怎么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公子，这，去不得！”景鹤先生道，“如今柳子珩查办那事，万一他想找人嫁祸？” 虽然柳子珩做的出得罪皇子的事情，可是万一他不想掺和其中，找人来顶罪呢？ 他家公子这些年也发展了不少势力，要是被柳子珩拉出来，可是不容易洗清。 伍司棋摇摇头，“不至于，我和柳子珩无冤无仇，他不会栽赃到我头上！ 他若是怕事，又何必找上我来掰扯？找个没脾气的就是了。我也是不好惹的，他当不会跟我斗法！” 柳子珩确实不怕事，可是圣上说清明之前，这可没几日了，柳子珩哪有时间来给他安罪名。 可是伍司棋的话显然不能让他的人安心，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上前一步，“公子，让我跟着你去吧？我保护公子！” 伍司棋白了他一眼，“就你？还不如你家公子我一个人呢！我打不过，还能跑，带上你，跑都不跑不 了！” 只是伍司棋心里却没说的那么轻松，反常即为妖！ 柳子珩的功夫，连圣上都夸奖过，若是真动起手来，他能不能跑的了，还是个未知数。 安远侯府，曾一度成为京师的饭后笑资，可是因为柳子珩的横空出世，让人谈起安远侯府，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时任人欺凌的孤儿寡母，也因为柳子珩深得圣心而变得炙手可热起来，甚至康王府和卫国公府都抢着要柳子珩做女婿？ 伍司棋站在安远侯府门前看了一会儿，这才迈步进去，“领我去见你们侯爷吧！” 这是伍司棋第一次进入安远侯府，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柳子珩春风得意，安远侯府哪怕不富丽堂皇，也不该如此的，清冷萧索！ 伍司棋想起了柳子珩其人，不禁摇摇头，估摸着是他幼年的经历，才会变得如此吧？ 柳子珩坐在凉亭里，四周环水，湖面上却连一片荷叶都没有，光零零的只有水波在流转。 他的面前，是两杯沏好的茶，看到伍司棋到了，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伍司棋不在意的坐下，端起那杯茶泯了泯，浮现一抹笑意，“能喝到安远侯亲手沏的茶，是伍某的荣幸！” 柳子珩抬眸看了伍司棋一眼，冷冷的说了一句，“是小厮沏的。” 伍司棋…… 75. 第75章 要挟 “安远侯公务繁重，怎么有空见伍某？”伍司棋放下茶杯，不再去碰。 抬头凝视柳子珩，却见他低头品茗，明明就坐在那里，却让人感觉遥不可及。 “昨夜，有个叫张二的，闯入了西南巷。” 柳子珩的语速不缓不急，仿佛真的只是普通的闲话家常。 伍司棋轻笑，“哦？张二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敢往西南巷去？竟然不怕侯爷你！” “听闻，那个张二去西南巷之前，见了高家一个叫百合的丫鬟，而那百合，乃是你送给高家大小姐的。” 一时间，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伍司棋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那夜的情况明明是高琳华派百合去请的张二，然后张二才去了西南巷，是高琳华的吩咐！ 可柳子珩那么说，却也没什么错，因为张二出发前，确实见到了百合。 不过，伍司棋很快就镇定下来，柳子珩当时只是将张二打晕了丢回高家。 他若真的有什么其他想法，张二绝不可能那么轻轻松松就回了高家。 “是啊，百合是我送给高家大小姐使唤的，可是伍某不懂，侯爷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认为我参与了那事吧？” 见柳子珩盯着他不言语，伍司棋接着说到，“虽然没人明说，可只要不是个瞎的，都应该晓得那是怎么回事，侯爷怕是想推给我，都没人相信！” 伍司棋顿了顿，脸上的笑容不变，“一个张二，并不能说明什么，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柳子珩的嘴角勾起，“有没有人相信，不过是看怎么说而已。” 伍司棋闻言，背愈发挺直了几分。 “听闻，白家近些年发展飞速，揽财无数，本侯倒是觉得，若是白家能出些钱财来抚慰难民，也不至于出现这样的事情！” 伍司棋惊的站了起来，安远侯，柳子珩！他今天叫自己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家，那可是三皇子的外家！ 因为白家，三皇子在一干皇子中，拥护者最多，这就是有个强而有力的靠山的好处。 但是柳子珩话里的意思，可一点儿也不像要锦上添花的样子。 “四少爷到是一向对外慷慨，可他最近，手里也挺拮据的吧？要是他晓得，你是故意的，你 怕是也讨不了好吧？” “柳子珩，你到底想怎样！”伍司棋压抑住愤怒和惊惧，一双眸子狠狠的攫住柳子珩，“说吧，你的要求！” 柳子珩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润了润唇，“白家！” 伍司棋一回到家，便匆匆往书房去，那里，他手下的一帮人正焦急的等待着，见伍司棋平安无事的回来，均松了一口气。 不过，看到伍司棋紧蹙的眉头，大伙也晓得，安远侯找公子去，怕没什么好事！ 景鹤先生端了茶给伍司棋，“公子，安远侯说了什么，让你如此揪心？” 伍司棋扫视了一圈担心的众人，叹了口气，“咱们这一次，怕是真的要被柳子珩要挟了！” 众人面面相觑，柳子珩要挟他们？为何事？ “柳子珩咬定张二是百合派出去的，又晓得我们在福健做的事，让我们在背后使劲，将这次的事情栽到白家身上，最后扯出三皇子！” 伍司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的！谁被人威胁了，都不会好受！ 景鹤先生的脸色大变，“公子，这件事，怕是不容易啊！” 他们就算听柳子珩的，嫁祸此事给白家，也得将他们自个儿踢出来，否则很有可能腹背受敌。 不管是三皇子，还是四皇子，都不是好惹的。 另一个山羊胡子的老者摇头，“景鹤先生，这事不是容易不容易的问题，问题是柳子珩为什么要这么做！” 众人一下子都沉默了下去。 柳子珩深得圣心，几位皇子可都不怎么喜欢他，现在他突然要扳倒白家，是不是说明，他已经倒向了某位皇子？ 而他们如果受柳子珩所迫，帮了忙，是不是也代表着，他们要再次站队？ 这都是需要深思的问题。 伍司棋想了会，摇着头说，“应当不是某位皇子，如果真是的话，就不会是柳子珩来出面了！想要招揽人，总是先要将自己亮出来才行。” 不过，伍司棋也想不明白，柳子珩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有一点伍司棋是毫不怀疑的，那就是，三皇子被柳子珩盯上了，离那张最尊贵的椅子，也就越来越远了！ 作为圣上的宠臣，柳子珩还是能够办到的，毕竟，皇上的儿子不止那一个。 助一人登上皇位太难，拉一个人失去机会，却是容易的。 高琳华在厨房捣鼓了大半天，才端出一盅尚且过得去的冬瓜排骨汤，有些发愁。 那****闹着回府，惹得舅舅舅母很是不悦，想做点东西去认错，却没想到，下个厨房，那般难。 高琳华趴在桌子上，望着眼前的汤盅，很是沮丧，这样的东西，怎么能送的出去？ 秦嬷嬷见高琳华恹恹不乐的样子，安慰道，“小姐哪里是能下厨房的？小姐若真想认错，请卢嬷嬷做点好吃的，小姐端过去就成了。” 高琳华摇摇头，别人做的，这心意哪里还诚？ “算了，放这里吧，我明儿再做，今日有了教训，明日总能做好的！” 卢嬷嬷和秦嬷嬷对视一眼，十分无奈，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太倔了，认准了的事情，总是喜欢一条路走到黑，不撞南墙心不死！ “小姐愿意做也行，不过明日就按老奴说的做吧，小姐娇贵，总是在厨房可不好。” 卢嬷嬷说完，望了外头一眼，便拉着秦嬷嬷一起下去准备小姐沐浴的东西了。 “卢嬷嬷怎么把秦嬷嬷也拉过去帮忙了？难道我身上的油烟味，真的那么重？” 高琳华喃喃，伸出衣袖闻了闻，可是在厨房琢磨半天的她，哪里还能闻得出什么来？ “确实很难闻！” 高琳华猛然转身，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庞时，神情松了松。 柳子珩却不管她，指着桌上的汤盅，“这是你做的？” “别，不好吃……” 高琳华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柳子珩已经将东西吃到了嘴里，还不忘点评，“嗯，味道不错！” 高琳华：都已经冷了…… 76. 第76章 缘起 看着柳子珩风卷残云般消灭了她做的那一盅冬瓜排骨汤，吃完后，还一脸满足的样子， 高琳华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味觉，难道她弄错了，其实那汤味道还不错？ 不应该啊？两位嬷嬷和丫头们也是尝过的，都是摇头呢！ 若是能拿得出手，这盅冬瓜排骨汤也不至于摆在这里了。 见高琳华久久不能回神，柳子珩伸手在高琳华面前晃了晃，不满的说到，“在发什么呆呢？” 有他这样一个美男子在面前，高琳华还能走神，唉，还是他的失败啊！ 又突然想起伍司棋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也不晓得高琳华面对伍司棋的时候，会不会走神？ 柳子珩觉得，他以后很有必要验证一下！不过，还是让伍司棋少出现在高琳华的面前比较好。 “侯……侯爷，”高琳华回过神来，紧张的说不出话，然后便感觉一只大手轻轻揉着她的发顶，听见他醇厚的嗓音， “真笨！连话都不会说！” 高琳华只感觉画风不对！这和她记忆里的柳子珩，完全就不是一个人嘛！ 记忆里的柳子珩，就是圣上手里的一把尖刀，圣上看向哪儿，他就指向哪儿。 “您来这里做什么？我如今连派人打听，都没有了，想必碍不着侯爷的公务。” 高琳华能想到的，自己与柳子珩间的联系，便只有西南巷难民的事情了。 她虽然怕柳子珩，却同样感激柳子珩。 前世，是柳子珩在她濒临绝望的时候，给了她一抹阳光，哪怕最后自己的结局凄凉，他曾给与的那一份温暖，她却始终未曾忘记。 “怎么，这是记仇的节奏？我是为了你好，若是信我的话，就好好在家看看书，写写字，绣绣花，无聊就做做菜，今天这冬瓜排骨就做的不错！外头的那些事，你不要参与的好。” 高琳华讶然的望着柳子珩，他这是希望她变成什么样？真正的大家闺秀？ 可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好像都没有机会了。 “我……” “难民的事情，我会安排好，会朝着你盼望的方向发展的。” 高琳华的双手瞬间握拳，眼睛睁得好似铜铃一般，显然无法相信，这竟然是柳子珩说出来的。 他这是要帮自己？可他晓不晓得，这有多冒险？圣上本就是个多 心的人！ “你怎么能！那太危险了！”高琳华脱口而出，望向柳子珩的时候，却看到了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柳子珩上前一步，就站在高琳华的面前，她这才发现，柳子珩真的好高！ 她的身高在女孩里面，已经不算矮了，可是在柳子珩面前，却连他的肩膀都不及，像个小矮人，让她有些沮丧。 “你总算还知道危险两个字为何物，可自己怎么就没个分寸呢？西南巷那么危险的地方，也敢让你的人去，不怕引火烧身啊！” 柳子珩想着高琳华的作为，只能叹息，到底是个孩子，考虑事情太不周到了！ “你不是不知道我家的结局，我怎么可能不着急？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机会！” 言外之意，这是个好机会，所以哪怕非常危险，她也要努力下。不然的话，她怕自己以后会后悔。 “放心，不管如何，都不会走到前世那一步的。” 柳子珩低头看着高琳华，前世的她，满门丧命，唯一活下来的妹妹，还在背后捅了她一刀，也难怪她满心的焦急和愁绪，一点机会都想抓住。 见高琳华还是不解，柳子珩低声解释，“我按照你想的，将此事往三皇子后面的白家身上推，现在的他，都已经火烧眉毛了，怕是短时间内，想不了其他的。” 在三皇子大业未成之前，他和白家都是一体的，现在白家出事，三皇子自然也牵连其中。 “你……”高琳华哪怕再笨，也能听出来，柳子珩这是为了她，才会那么做的。 “为什么要帮我？” 她抬起头，呆呆的望着柳子珩，是问他这一次，为什么要帮忙？也是问他，前世为什么要出手相助？ 不管是这次的事情，还是前世从圣旨下救人，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可是他二话没说，就帮了。 这份人情，她从前世，欠到了今生。 “小小年纪，想那么多作甚？好好做些你这个年纪应该做的，别胡思乱想瞎行动！”柳子珩并没有回答高琳华的问题。 高琳华苦笑，“那你为什么要提醒我，今天的灾情？” 若是柳子珩不提醒，她是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的，前世的她，毕竟在鱼米之乡的江南，哪里会晓得那么多？ 柳子珩无奈，他是希望高琳华能劝服她父亲，主动远离陕西河道的！ 谁曾想 ，连这一点事儿，高琳华都没有做成，害得他担心高靖生出事，还特地派了人去陕西看着，当真是头疼！ 哪怕高琳华已经那么提醒高靖生了，可陕西本就是混乱之源，高靖生能不能躲得过，还是个未知数。 “好提醒你买点粮，赚个差价凑嫁妆啊！”柳子珩笑着说完，便自知失言，顿时闭了嘴。 而高琳华，被一个外男提起嫁妆，脸也一下子就变成了大红虾，煮熟了的。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再掺和西南巷的事情，那里会朝着你想要的方向发展的！有什么消息，我会让卢嬷嬷通知你，不要主动打探消息，不要被人抓住马脚。” 柳子珩一字一句的说完，便突然消失在高琳华的面前，好似他从来没有出现过，无声无息。 若不是桌上被吃光了的冬瓜排骨，高琳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卢嬷嬷推门进来，见桌上空空如也的汤盅，默默的收拾了去，并提醒高琳华，“小姐，您可以去沐浴了。” 柳子珩回到安远侯府，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书房里，许久都不曾改变姿势。 他的面前，摆放了一张画，画里的姑娘眉清目秀，持扇扑蝶，美不胜收…… 她问，他为什么要帮她？ 他的心里是有答案的，因为，他的重生，就是为了她！ 77. 第77章 暂避 柳子珩默默的站起来，一双星眸微抬，然后伸手将桌上的画像收了起来。 他的身后，躬身站着两个人，只听见他冰冷冷的声音，“如何了？” “伍司棋安插在白家的人，已经招供了，还拿出了不少证据。” 柳子珩两手交叠，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很好，伍司棋这次倒是挺给力的！不过，你们继续盯着，尤其是三皇子那边的反应，不能让他逃了！” 那两人应声下去，只剩下了柳子珩，他伸手拿起那卷起的画像，轻轻磨砂着， “放心好了，这一次的事情，只能是三皇子的意思。” 因为白家陷入难民之事当中，高康生这两日也非常不好过。 他将所有的宝都压在了三皇子身上，甚至赔上了女儿的终生幸福，可是有大期望的。 但这件事如果真的被安在了白家的身上，三皇子的身上，那他们铁定是要让大臣寒了心的，到时候谁还敢支持三皇子？ 高康生光是想想，都觉得揪心不已。 可是他已经见了三皇子和白家人，他们现在也是一脸懵，虽然也在努力摆脱这事，却终究不得其法。 高夕颜和白临渊大婚的日子就定在五月，也就只剩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可到了这会儿，高康生却隐隐有些后悔了，不该那么着急的，不然也就不会陷进去了。 但如今显然他是后悔不了的，除非放弃高夕颜这个女儿或者退婚，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况，高夕颜都会被毁了。 高夕颜是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女儿，他如何忍得下心？ “这件事背后肯定有推手！你们去查查看，到底是哪位皇子？同时，放出风声，三皇子是无辜的，是其他皇子有意为之。” 高康生叹息，他如今也只能尽力挽救了，但愿能有点效果。 可听说柳子珩那边查出来的证据直指白家，人证物证都有，还是白家人自己招的，连高康生都怀疑，真有可能是白家人做的。 想了想，高康生又吩咐人去告诉高夕颜，让她去范府看看高琳华，陪她住几天。 白家如今手脚大乱，根本没空来准备婚礼的事情，不管这事最后定论如何，高夕颜和白临渊的婚事，都是要推迟的了！ 让高夕颜去范家住几日，权当是散散心了，省的闷在屋里出事。 高夕颜晓得自己 要去范家看高琳华，有些讶然，她一个快出嫁的女儿，绣嫁妆还来不及，哪里有空出去小住？ 这不合规矩！ 还有，那范家不过是高琳华的舅家，高琳华都是寄住，她再过去，像什么样子？ 高夕颜提了裙子就要去找高康生，父亲也是的，她得好好说叨说叨了。 却在门口被她母亲拦住了，见母亲一脸严肃的样子，高夕颜的心绪一点点冷凝下来，“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前几日夜里发生的事情。你知道吧？” 高夕颜点点头，那么大的动静，她怎么可能不晓得？ “事情被掰扯到了白家的头上，你父亲说，你的婚事，十有八九要推迟了，所以才想你出去避避风头。” 不管如何，自己府里的人嘴是最碎的，高康生也是怕高夕颜在府里听多了风言风语，心里难受。 范家的人不了解高夕颜，说闲话的也就少了。 高夕颜退后了两步，怎么会这样？她满心期待的婚礼，竟然会被推迟？ “母亲，白家不会有事吧？他……” “傻孩子，瞎想什么？白家可是大族，这点小风浪，没事的！” “我是想你去你外祖家的，可是你父亲说，那里闲话更多，不如你去范家！反正你不过是住几日，无碍的。” 高夕颜点头，去外祖家确实闲话会更多，她可没有忘记，定亲当日，那些表姐妹们羡慕嫉妒的眼神。 要是晓得她的婚事有变，还指不定怎么冷嘲热讽呢？ 高琳华晓得高夕颜明日要来，愣了足足有半个钟，然后无奈的问卢嬷嬷，“嬷嬷，你说他们想啥呢，去哪儿不好，竟然往我这里送！” 卢嬷嬷见旁边没有人，这才低声道，“估摸着，除了避避风头，还有点其他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舅舅又不可能和大伯走到一起！”高琳华轻笑。 如今三皇子麻烦缠身，大伙唯恐避之不及，谁会蠢得攀附上去？ 可除了舅舅，她想不到大伯还能打什么主意！ 卢嬷嬷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高琳华。 蔡氏对于高夕颜的到来，没什么喜怒，不过就是多双筷子的差别罢了，她不在乎那点耗费。 反正是来看高琳华的，她若是不想见，到时候不见高夕颜就是了。 “那高夕颜虽是你堂姐，可你们之间并不熟稔，不管说话还是做事，你都多留几个心眼，别被人哄骗了去。” 高琳华连忙应了，扶住蔡氏的手臂，“我省的，会小心应对的。” 她和高夕颜之间的关系完全算不上融洽，她也想不通高夕颜怎么会答应过来的。 第二日一早，高琳华便已经收拾妥当，就等着高夕颜过来了，可是直到太阳西下，高夕颜的马车才姗姗来迟。 高琳华此时，连半点子笑意都没有了，她朝着卢嬷嬷道，“嬷嬷，你去将堂姐引进来吧，舅母特意收拾了我旁边的院子给她住。” 虽然报信的人没说高夕颜什么时候到，可是还没听说，这么近的距离，竟然拖到太阳落下才来的，高夕颜好大的脸面。 换做了普通人家，不舍的点灯的，这会儿都该闭门休息了。 只是卢嬷嬷却并没行动，她对着高琳华道，“她晚来，是她的失礼，可小姐不出去迎接，便是小姐的失礼了！小姐又何必为了这种事，坏了自己的名声。” 高琳华努努嘴，没有反驳，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既然如此，就去接接她好了。” 高琳华到范府大门口时，高夕颜正扶了丫头的手下马车，瞧见高琳华，露出明媚的笑容，“妹妹这些日子在范家，可过得还好？” “舅母十分体恤，对我照顾的无微不至，我自然是很好的！” 高琳华说着，目光从高夕颜如花的笑靥上，转移到她的身后，看着那大包小包的行李，眉毛挑了挑，这高夕颜还打算常住？ 78. 第78章 乱来 高夕颜环视着蔡氏给她准备的小院，虽然嘴上不曾说什么，可那眼里偶尔闪现出来的惊喜，还是透露出高夕颜真实的想法。 大伯在京师的宅院并不算大，否则当初也不会同意让高靖生一家子住到范氏当初的陪嫁宅子里了。 高夕颜虽然深得高康生夫妇喜爱，却也因为条件受限，居住的屋子并不大。 可是范家富庶，地理位置虽不是最大的，占地却是不小。 蔡氏虽然不怎么喜欢高夕颜，但看在高琳华的面子上，还是让人尽心准备院子，收拾的尤其好。 比起高夕颜自己的院子，也是不差的，高夕颜自然是只有满意的份。 “大堂姐先收拾吧，一会儿我让丫头把饭菜送你屋里来。今日晚了，我们明日一早再去拜见舅母，” 高琳华想到高夕颜今日太阳下山才来，便又道，“明日大概辰正时分，会送早饭来，我们巳时初去拜见舅母。” 高琳华瞧见，高夕颜的神色猛然僵了僵，却并不理会，而是说了一声，便离开了，想来高夕颜那么多东西，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好。 刚回到自己屋里，高琳华便召了秦嬷嬷，“嬷嬷，我刚才一时忘了，该留个人在那儿帮着点大堂姐的，她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便劳烦您了。” 秦嬷嬷连忙应声下去了，脸上却是多了抹喜色，倒不是因为要去侍候高夕颜，而是因为小姐想的更多了。 当初，高夕颜定亲，便不把范家当亲戚，连邀请都没有，也就那家人的脸皮，才会把高夕颜送来。 蔡氏能准备那么妥当的院子，已然是仁至义尽，当不能再麻烦蔡氏派人去帮着点高夕颜了。 其实，高琳华被高夕颜这么摆了一道，空等了那么久，心情也不怎么好，可还是能想着送人过去帮忙，已然是非常难得了。 卢嬷嬷在端热水过来时，埋怨的说到，“大小姐面上看着规规矩矩的，没成想，做事竟然这般的不靠谱，简直是乱来！” 高琳华的眉毛挑了挑，卢嬷嬷这个时候，肯定说的不是她了，那就只能是说的高夕颜。 范家这会儿，也就她和高夕颜两位小姐住着。 “嬷嬷，你可是听到什么关于大堂姐的消息了？” 高琳华来了兴致，大堂姐这才进府多会儿？怎么就传出消息来了？ “是我打听的，毕竟高家再怎么不靠谱，也当不 会这么晚才送大小姐过来。” 卢嬷嬷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显然对于高康生夫妇的感官并不怎么好。 “那是因为什么耽搁了？”既然不是大伯和大伯母故意的，那大堂姐去干什么了？ 卢嬷嬷冷笑着，“这位大小姐，担心自己的未婚夫婿，跑到白家大门前，去见白少爷了！” 哪怕没有卢嬷嬷的冷笑，高琳华也能感觉到阵阵冷风，大堂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么任性妄为，这么乱来，怕是大伯和大伯母知道了，也不会原谅她吧？ “马车特地从白家那条街绕了一大圈，还停留了好会，也不晓得有没有人知道那是大小姐！” 卢嬷嬷非常生气，要知道，小姐也是高家女儿，这种事情，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如果高夕颜的名声败坏了，小姐可是也会受到影响的。 如今小姐也八岁了，距离议亲也没几年了！ 高琳华见卢嬷嬷气不打一处来，轻笑着摇头，“嬷嬷别这样，不用担心我的，我难道还怕多那么一条么？” 对于世人所谓的好亲，高琳华并不报任何希望了。 前世，她嫁给崔九，所有人都说她撞了大运，是桩好婚事，可是结果呢？ 对，日子是她过出来的，可崔九若不那么无情，也不至于连孩子的命都保不住。 想到那个一出生，便陨去的孩子，高琳华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静静滑落。 卢嬷嬷没有做声，只以为高琳华是想到了自己的出生，想到了自己早逝的母亲…… 等到高琳华去高夕颜那里，领着她一起去给蔡氏请安时，高夕颜已经完全收拾妥当了。 高夕颜本就漂亮，今日穿了一身浅粉色的长裙，系着镶珍珠米的腰带，显得腰身尤为纤细，不足一握，尽显风姿。 旁人看不见的地方，高琳华努努嘴，等到她长大了，也不会比高夕颜差。 “舅舅家里人口简单，只有舅舅舅母和三位表哥，大堂姐在这里，不用拘束，舅母为人温和，是个好相处的。” 高琳华领着高夕颜，一边说着，一边去了蔡氏的院子。 第一次来这里的高夕颜眼角有些抽搐，虽然蔡氏听高琳华的，已经没以前那么铺张浪费了，可也不是高夕颜家里能比的。 那精致的象牙摆件，上等红木的全套家具，白底青花的 薄瓷茶具……几乎晃瞎了高夕颜的眼。 高夕颜自小在京师长大，见多了好东西，可不是王氏那样的小户女能比的，一眼就看出范家的富足，心里震惊不已，面上却没有太多变化。 舅舅一早便去了衙门，三位表哥也都去了学堂读书，府里真正的主人也就只剩了蔡氏一人。 高琳华上前，没大没小的抓住蔡氏的手臂，“舅母，我带大堂姐来看你了。” “夕颜见过舅母，舅母安康。”高夕颜站在蔡氏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蔡氏面对高琳华的时候和颜悦色，对待高夕颜的时候，就有点不咸不淡了，她瞅了眼像朵娇花似得高夕颜，说到， “既然来了府里，就当是自己家，不用客气。华姐儿一个人也无聊，有你陪着说说话也好，免得她闲的到处乱跑！” 蔡氏将“到处乱跑”四个字吐的尤为重，顿时，高琳华和高夕颜两人的脸色都有些白，好会儿才缓过来。 高琳华脑袋蹭着蔡氏的手臂，“舅母，我以后肯定不到处乱跑，每天过来跟你请安。” 高夕颜闻言，正要顺着说，却看蔡氏伸手刮了刮高夕颜的鼻子， “就算你肯来，我也舍不得你天天跑！你好好待在家里，我就阿弥陀佛了！” 高琳华鼻尖一酸，弱弱的说，“我以后肯定乖乖的！” 蔡氏闻言，甚是欣慰，“对了，你父亲来了信，昨儿你舅舅忘给你了！快拿去看看吧！” 79. 第79章 不古 高琳华的眼神一亮，父亲的信！ 她给父亲去的信不少，可是父亲送回来的却没有几封，每次收到父亲的来信，高琳华都难以抑制的开心。 强忍住心中的激荡，高琳华直到告别了高夕颜，回到自己的屋里，才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信。 拆信的时候却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信纸。 嬷嬷丫头们见了，都是低头轻笑，小姐到底还是个孩子，收到亲人的信，如此的激动。 只是高琳华的脸色却慢慢的由红变白，一点点失去了血色。 将信揉成一团，点燃了烛火，将信放在上面，火焰妖娆，信一点点化为灰烬。 高琳华木然的做着这一切，甚至回头检查了一遍封信的红泥，又突然自嘲的笑笑…… 有意思么？没意思！父亲信上写的内容虽然触目惊心，可是却不是什么秘密……不对，或许对至高皇座上的那位来说，是个秘密。 卢嬷嬷见了高琳华的样子，连忙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了，秦嬷嬷犹豫了会儿，终究也下去了。 她走到门外，看着并没有走远的丫头们，沉声道，“都回自己房里去，没有小姐召唤，不许出来。刚刚，你们什么也没看见，知道么？” 几个丫头，连声应是，只有菡萏走前，还不忘问秦嬷嬷，“那小姐的午饭呢？可要送来？” 秦嬷嬷摇头，“这事就不用你们管了，回去好好歇会儿吧！” 等人都走了，秦嬷嬷双手合一，低声呢喃着，“各路菩萨保佑，保佑老爷平安无事，保佑小姐长寿安康。” 卢嬷嬷走上前，将那信封也一并烧了，“小姐，可是陕西那地界出了什么事情？” 老爷有信回来，就证明老爷尚且无事，那让小姐色变的，就只能是陕西了。 “陕西受灾最为严重，可是那江田要了朝廷十万两银，到下面的，连一万两都没有！ 那些徭役，每天又苦又累的，可是连碗干饭都吃不上，更不要说什么肉菜了，哪里受得了？铁打的，也能压垮了！” 卢嬷嬷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徭役清理河道，干的是些什么活，她这还是知道的！ 连口饱饭都没有，家里又受灾，如何安心？长久以往，陕西必乱啊！ “可是江大人的风评一向甚好，临走前，又出了那首小诗的事情，还死了那么几个官员，怎么还会那样？” 就算原本打算着捞钱，可出了那事之后，却连丁点的戒心都没有嘛？ 若真的陕西乱起来，那可是会有大片的官员要死的！ 高琳华感觉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那些人，这是再给自己挖坑啊！ “正所谓人心不古，不外如是！”高琳华幽叹，忧心忡忡的。 看来，哪怕她重生了，这件事也依旧没有改变的可能，父亲能送出这封信，也就是说明，陕西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 她的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几乎嵌入肉里，只恨自己是个女孩儿，只恨自己还太小，不然跟着父亲去陕西，此刻也不会这般的难受了。 哪怕帮不了父亲的忙，也至少能确定，父亲还是平安的。 “这件事，可要跟舅老爷说？”卢嬷嬷叹到。 高琳华摇摇头，父亲既然能送这样的信回来给她，那么也肯定给舅舅，甚至是大伯父都去了信的。 父亲也清楚自己身处的环境，晓得自己危在旦夕，才会特意送信回来的。 自古以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可是父亲不放心的事情太多，才会这般做的。 “舅舅肯定晓得这事了，他若是有什么吩咐，会叫我过去的，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说完，高琳华坐到窗户前，伸手拖着腮，遥望着天空，快下雨吧！ 老天，你就行行好，快下雨吧！放过那些可怜的人吧！ 如今，最快解决这事得方法，就是下雨，不再受灾，哪怕那些徭役苦些，也不至于走上绝路。 可若不下雨，他们的家人饿死渴死了，那他们还有什么顾忌？他们凭什么还要在那里吃不饱的受苦受累？ 到底是，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 十万两银，哪怕只下去了七八万两，父亲估计也不会来信了吧！ 想了想，高琳华让卢嬷嬷研墨，“我要给父亲去信！” 卢嬷嬷虽然动了起来，却是有点子发愁的，“小姐就算现在写信过去，也要将近十天，老爷才能收到呢！” 小姐收到的这封信，也该是十天前的了，这中间相差二十天，还来得及吗？ 高琳华望了卢嬷嬷一眼，“来不及，所以，我写完了，你送去给安远侯，麻烦他帮我八百里加急送去陕西！” 范霖办不到，可是柳子珩却办得到，相信，送封信 这样的小事，柳子珩是愿意帮忙的吧？ 卢嬷嬷的脸色僵了僵，然后默然的点头，是她局限了，安远侯定然是会帮这个忙的！ 范家主院，范霖和蔡氏对坐着，他放下手中的茶，“那封信，你交给华姐儿了？” 其实昨夜他没有忘记那信，他只是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信给高琳华看。 后来，还是蔡氏说，华姐儿是个聪明伶俐的，这种事情应该让她早点知道，好早做打算，他这才点头将信给了华姐儿。 本以为华姐儿看完信，会第一时间跑来找他的，所以他今日很早就回了府，却没有想到，这太阳都快落山了，华姐儿都没有过来。 “奇怪，华姐儿接到信的时候，十分激动，肯定回去了就会看，可怎么没有过来？” 蔡氏也十分迷惑，她都想好了如何安慰华姐儿了，可是华姐儿竟然没有动作。 这个时候，青草走了进来，“过去打探过了，表小姐看完信以后，便把所有丫头赶回了房间，只留下了卢嬷嬷。 午饭也没有用，秦嬷嬷煮了粥备着，可是表小姐一直在屋里，没有出来，也没有传饭。” 蔡氏闻言，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十分忧心，“华姐儿是不是被吓坏了？要不我过去看下吧，可别把自己折腾病了！” 范霖拦住蔡氏，“你也晓得，她是个心思重的，给她点时间好好想想吧，明儿再说。” 他们却不知道，高琳华的信，已经到了柳子珩的手中。 80. 第80章 夺食 柳子珩将手中印了红泥的书信轻轻放在鼻尖，嗅着新墨散发出淡淡清香，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转过身来，下面的人看到的，只是那淡漠的表情，冰冷的声音传来，“将这封信亲自送到高靖生的手里，然后，保护高靖生的安全，直到高靖生安全的回到京师。” 前世的事情，她应当是一知半解的，不然，哪怕用尽办法，她应该都不会让高靖生去陕西的。 正如她编出来的那首诗所说的，暴乱的源头来自于陕西，她却并不清楚，这件事，也是有人在背后一手策划的，所以，最终在陕西的官员，几乎一个都没有跑掉，全部都丧了命。 那是和福建海船事件一样震惊世人的大事，只是因为背后的牵扯，所以知道的人更少一些罢了。 其实，要不是前世高琳华的父亲是因为海船事件而升官，回到了京师，或许高琳华连福建海船事情都不会知道。 朝堂上的乱象，又有多少是能被世人所知的呢？就像这次，哪怕高琳华弄出了那样的小诗，依旧阻止不了那些野心勃勃的人。 接到命令的人站了出来，忐忑的问道，“只是保住高靖生的命就可以了吗？” 若只是保命，那还简单，可是要从那样的大事情里面给摘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柳子珩轻笑着，明明看着如沐春风，只是那人见了，却感觉浑身发凉。 “他们想要陕西那一片地盘，可是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些，拿无数百姓来牺牲，不愧都是心狠手辣的主，既然是这样，我们为什么不能虎口夺食，分一杯羹呢？” 柳子珩注视着那人，脸上的笑意未变，可是那人却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朝着柳子珩拜了三拜，“侯爷英明！” “至于具体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那人连连点头，这种事情他最拿手了，“侯爷放心，我一定为安远侯府谋取最大的利益！一定会保住高靖生的命的！” 等柳子珩离去之后，另外一人才是语重心长的说道，“老朱啊，侯爷更加在乎高靖生的官位和性命，你要分清楚主次！” 被派去陕西的那人叫做朱清海，闻言，只感觉自己被一盆凉水泼头，白了旁边那人一眼，“你就不能让我再高兴会儿？” “不过，既然侯爷开这口了，那我在陕西就可以大有作为了，侯爷不是要保住高靖生么？那就让他帮我们一把好了。” 朱清海呵呵的笑着，让旁边那人听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也不知道侯爷想什么呢，竟然让朱清海这个屠夫去陕西。 而在陕西的高靖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正被人那般的编排着，他站在河道边上，看着不断挖出淤泥的人们，只觉得心凉凉的。 早上的吃食，是他看着准备的，那清汤寡水里面，有几粒米，他知道的最清楚，所以也才最难受。 “若是受不了了，就让人歇息会儿。”高靖生对身边差役说道。 那差役为难的看着高靖生，“高大人，您不能让我们难做啊，要是不能按时完成，江大人追究起来，倒霉的可是我们。” 就只差没直说，高靖生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高靖生闻言，愤怒的甩袖而走，有人见了，摇摇头，这高大人倒是个心好的，只是，他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高靖生走到江田的书房门口，又退了回去，进去又能如何？除了顶撞上司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身边带着的小厮劝着他，“老爷，这事您管不了，就不要管了吧，称病吧？否则每日看了也揪心。” 高靖生原本是非常敬重江田的为人的，可是到了这里之后，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江大人怎么会做出这样枉顾百姓性命的事情来。 其实，高靖生来的时候，江田就知道了，晓得高靖生又直接转身走人，不由得叹叹气，“倒是为难为他了。” “老爷，您真的要容忍他们这么继续下去么？虽然瞒住了消息，可是有人饿死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的。” 因为，饿死的人会越来越多。 江田的双眼迷蒙，无奈的苦笑着。 等到第二日，高琳华还没有去寻范霖，蔡氏没有忍住，便去寻了高琳华，见高琳华正拿了笔写字，走上前去，却看她正在抄录一本佛经，望着高琳华的眼神，多了一缕深意。 “你这是做什么呢？”蔡氏不经意的问到。 高琳华放下笔，抬起头来，“舅母，我在抄佛经，父亲在陕西境况危险，我为父亲抄一卷佛经，保佑他平安。” 蔡氏将原本打算说的话，都咽在了肚子里，因为华姐儿这状态，根本不需要她的劝解。 “看来，你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很多，你舅舅还担心你会想不开呢。” 高琳华对着蔡氏弯了腰，“舅母，我没事，之前是我不懂 事，惹得舅舅舅母不悦，以后我不会了。” 这是高琳华回来的时候，就想说的，只是后来她的冬瓜排骨汤一直都没有做好，这才耽搁了。 但是蔡氏听了，却是另一番感受，她上前抱住高琳华，“傻孩子，不要太担心了，你父亲既然心里有数，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在蔡氏看来，高琳华一下子变得这么乖，是因为认为自己要失去父亲了，失去自己的依靠了，所以提前便收敛了自己的脾性，只是害怕自己以后无依无靠。 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儿，又如何能有安全感？ 但是以后范家会照顾她这样的话，蔡氏实在是说不出来。 不是不想照顾高琳华，而是因为现在高靖生还没有出事，她无法发说出那样的话来，她也怕，万一自己一说，便成了真呢？ 自己和丈夫对高琳华再好，又哪里比得上高琳华的亲身父亲？ “舅母，我没事的，我相信父亲吉人自有天相！”心里却是想着，柳子珩可要尽快将自己的信送给父亲啊。 咬了咬唇，又小心翼翼的道，“舅母，你可知道，这一次，父亲有没有给大伯父去信？” 要是去了信，那王氏应当很快就会收到消息了，到时候，她根本阻拦不了王氏入京师。 见高琳华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蔡氏…… 81. 第81章 处理 蔡氏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你父亲是必然会通知你大伯父的，你们到底是一家人。” 见高琳华的神色黯淡下去，蔡氏连忙说道，“别担心，就算王氏来京师，在你父亲回来之前，我也不会放你回府的。” 高琳华点点头，将郁闷的表情收回，“舅母，能不能让府里的人去我家，将我买的那些东西运回来？” 蔡氏哑然，她担心高琳华想不开，可是却没有想到高琳华率先想到的，竟然是自己收购的粮食。 “华姐儿，卖了吧，银子抓在手里更好，你母亲过来了，不可能不知道你买了粮食，到时候，你总得交出去的。” 蔡氏语重心长，华姐儿到底想的简单了，东西搬到范家来，也是没用的，因为这是用高家的钱财买回来的。 王氏作为主母，如果强行来要，她不能不给，不然说到哪里都说不通，哪怕将高靖生和高琳华搬出来都没用，甚至有可能成为别人攻讦范霖的借口。 现在处理了这些粮食，高琳华把银子攥在手里，王氏总不可能来抢的，毕竟当初王氏可是将高家的大部分钱财都带走了的。 王氏真敢那么干的话，她第一个就会找上门，那样，王氏的名声也就毁了。 高琳华轻轻咬了咬唇，舅母说的都对，可是那些粮食，她是想用来救人用的，而不是用来赚这昧良心的钱财的。 不过，高琳华还是点了点头，“我会在母亲到京师之前，处理好的，最近城内戒严，哪怕母亲要来，也需要点时间。” 因为难民这事没解决，大伯父只要不是傻的，都不会让王氏现在来京师。 圣上给安远侯定下的时间是清明，想必，王氏也会在承德祭祖之后，再出发的。 虽然也没有几天了，可也应该够她处理这件事情了。 “华姐儿，你能明白最好。”蔡氏说着，只感觉心酸不已，心里更加期盼高靖生能够平安归来。 华姐儿如果再失去父亲，就只能在王氏手里讨生活了，一个“孝”字就能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只是想想，蔡氏都无法忍受，可是真到了那时，如果王氏不让他们带走华姐儿，他们也无法，毕竟王氏是华姐儿的继母。 继母也是母。 蔡氏此刻，无比的埋怨高靖生，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续弦呢？换个善良大度的，早日生下嫡子，该多好？ 有 了嫡子，华姐儿就和继母没了利益干系，总能对华姐儿好些的。 既然高琳华晓得要怎么办，蔡氏很快便让人将高琳华买的东西给搬了回来。 见到高琳华买下来的那一车车粮食，蔡氏咋舌，原本以为高琳华没买多少，却不成想，有这么多。 她却是不晓得，高琳华当初是把高家账面上的钱，和自己的私房，全部都买了粮食的。 那个时候，粮食还没有涨价，自然能买下许多。 换了现在，能买到一半就不错了，就这样，那些粮商，都不一定会卖呢。 跟着粮食一起来的，还有管家高一和张大张二两人。 高一目光复杂的望着高琳华，“大小姐，您将东西都搬来范家，这……我不好跟老爷夫人交代啊！” 高琳华嘴角勾起，“母亲不在京师的这段日子，是我当家，我怎么不知道，你还需要和她交代？至于父亲那里，无须你担心。” “可是……”高一痴痴的望着高琳华。 高琳华冷笑出声，“呵，高管家，那当初，母亲将账上的银钱换了庄票带走，你怎么没跟父亲交代？现在来跟我说这些，你真当我是傻的么？” “这件事，如果母亲想掺和，好啊，你让母亲将那些庄票交出来，到时候我们再来理论。” 高一彻底失去了言语，低着头不敢说话，范家突然来人，将大小姐采购的那些东西拉走，他就晓得，夫人不日就要进京师了。 虽然不知道夫人为什么会来，但是夫人不是好惹的，这件事，肯定得给夫人一个交代，不然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没有想到，大小姐的反应会这么强烈。 不过也是，大小姐拼了命的将夫人和二小姐留在承德，这可不是为了夫人好。 继母和继女之间，哪有那么融洽的关系。 高一忐忑的下去了，心里却是愁着，等夫人来了京师，这事情要怎么交代？ 夫人当初带走了大部分银子，小姐又把账面上仅剩的银子掏空了，如今府里真是空空如也了，还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呢。 张大张二却是没有走，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等着高琳华吩咐。 当初，他们去高家，就是为了守着那些粮食的，如今，粮食都被拉走了，他们留在高家也就没了意义，而且，那高管家，也是不愿意他们留在那里的。 这一次，张二十分的沉默，有了上次的事情之后，张二晓得，面前这位大小姐，也不是个安分的。 他可不敢乱来了，不然还不晓得大小姐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呢。 显然，张二想多了，这个时候，高琳华可不敢******了。 “你们继续去守着粮食吧，我这儿暂时用不到你们。有空去看看狗儿吧，他挺想你们的。” 张大张二闻言，心里都是一暖，他们在高家，最担心的就是狗儿娘俩，大小姐能这么说，真的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范霖晚上的时候，还是将高琳华给叫去了，“今日既然将东西拉了过来，就算是卖给范家吧，这些银子，你收着，都是按市面价格算的。” 说着，范霖递给高琳华一个信封，不用看，里面装着的肯定是庄票，至于有多少，高琳华没有去想，范霖肯定不会让她吃亏。 但是高琳华并没有接过来，哪怕真的要卖了，高琳华也不会卖给范家。 范家是她的舅家，舅舅将东西买下来，是想她好，她却不能害了舅舅。 王氏是个不讲理的，到时候晓得是范家买了去，还不晓得会怎么乱说呢！王氏如果胡搅蛮缠，范家肯定还得大出血。 “舅舅，这个时候，虽然粮价上扬，可是想买粮的人多的是，那些粮食，我想卖，是不愁的，只是还没考虑好而已。” 范霖默然，华姐儿还想怎么办？王氏没几日就要来了，高琳华不想便宜了王氏，范霖又何尝想？ “那你打算怎么办？总得在王氏来之前处理好。” 82. 第82章 失态 高琳华答应范霖，要是在清明前，还没处理好，便算成是范家买下了，这庄票，她也会收下。 回到自己屋里，高琳华却意外看到了高夕颜，有些不解，“大堂姐怎么不在屋里休息？” 没有那个串门，会这么晚的吧，都快吃晚饭了。 “我听说你舅舅舅母买了很多粮食？他们怎么在这个时候买粮？听说涨了有一倍了呢，可别被人坑了。” 高夕颜满脸愁绪，十分担忧的说道。 高琳华看了卢嬷嬷一眼，只见卢嬷嬷微不可查的摇摇头，这件事，他们怎么可能主动跟高夕颜说？ 可到底是那么多的粮食，又是光明正大拉回来的，高夕颜住在范家，总是瞒不过的。 高琳华浅笑，“大堂姐管这些作甚？我刚去了舅舅那里，听说安远侯今日已经将抓的几位白家人都放出来了，不晓得是不是快结案了。” 高夕颜闻言，脸上瞬间绽放出来的惊喜，让人恍神，她快速的说道，“是都放出来了么？是不是白家已经洗脱嫌疑了？以后都和白家无关了吧？” ……在场的人都是低下了头，高夕颜再怎么激动，作为高氏家族的长房嫡长女，也不应该如此失态。 白家虽说是她的未婚夫家，可当众说出这些话来，也甚是不知羞。 高琳华见高夕颜兴致冲冲的望着自己，半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也没有想点破的意思。 “大堂姐问我这些，我哪里晓得，不过是从舅舅嘴里听了几句闲话罢了。大堂姐若是真的想知道的话，不如去信给大伯父问问，大伯父官位高，知道的肯定更加详细。” 高夕颜连忙点头，“你说的是，我这就回去给父亲写信。” 看着高夕颜风风火火的走了，高琳华脸上露出冷笑，高夕颜这是对白临渊多么的满意？竟然能如此失态？ 这要是让大伯父看到了，会很失望吧？在大伯父眼里，高夕颜，应当先是高氏女，再是白家妇呢！可是高夕颜貌似弄反了。 “小姐以后可得注意了，万不能学大小姐，被人晓得了，必当轻视。”卢嬷嬷提醒着。 这么上赶子想嫁入白家，能得到白家人的尊重才怪。 虽然女子嫁人首重家世，可嫁人之后，想要获得夫家的尊重和喜爱，还需要自己做的好。 高琳华浅笑，卢嬷嬷担心的也太早了吧，她还有好几年才议 亲呢！ 而且，对婚事已经完全无望的她，又怎么可能火急火燎的想嫁人呢？她根本就没那个打算。 “不提这些，若是大堂姐身边的人再来问，就说什么都不知道，别说多了。” 就如同她几句话就能糊弄走高夕颜一样，这些时日，高夕颜关注的都是白家的事情，哪怕觉得有些不对劲，也不可能跑来问她，并说出这样的话的。 必然是有人在高夕颜的耳边说了什么，才能将高夕颜喊来，想来，是大伯父留在大堂姐身边的人吧？ “小姐，那您也得尽快处理了那些粮食，留下来，终究是个问题。” 卢嬷嬷所言，让高琳华更加的心烦意乱，王氏不来京师，点事儿没有，可结果，这还没来呢……就已经给她找了这么大麻烦。 灾年，粮食可不一定能换了卖钱，还能收买人心。 “我晓得，也答应了舅舅会处理妥当，不会有事的。”说着，高琳华将卢嬷嬷遣了下去，让百合和水仙进来了。 “等会你们去见下伍公子，说，我要借他的仓库一用。” 百合和水仙都是有些讶异，粮食的事情，他们是晓得的，可是没有想到，小姐竟然会求助公子。 这事，高琳华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伍司棋既然福建都有海船，那生意必然也是做的大的，她那点粮食需要的地方，应该还是有的。 毕竟，伍司棋是一个外人，就算王氏心有怀疑，也不敢做出什么事情来。 伍司棋晓得高琳华的意思，十分的惊讶，他竟然不晓得，高琳华之前买了粮食屯着。 这个时候，粮价已高，而她又面临这样的情况，可是她竟然没有卖粮的打算，反而是借地方名义继续储存起来，她想要做什么？ 这几日，他忙的晕头转向，毕竟，将那么大的事情强压到白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同时，他也更加清楚的知道了柳子珩此人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去招惹柳子珩了。 曾经心里对柳子珩的那点子嫉妒，也消失不见了，因为比起柳子珩，他确实自叹不如。 虽然不知道原因，可是换作了他，不一定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在圣上眼皮子底下设计圣上的儿子，有几个人敢那么做呢？ 如今，高琳华派人来求他帮忙，伍司棋也不得不多想一想，之前，柳子珩便是因为高 琳华而找上他的呢。 “你们小姐只是说了要借仓库么？她可说了，那些粮食要怎么办？” 高琳华买的那些粮食，虽然比起粮商来说，还是九牛一毛，可是比起京师大多数人家的存粮，都要多得多呢！ 百合跟水仙面面相觑，然后摇了摇头，小姐叫他们去的时候，只是说来找公子帮忙，可没有说要怎么办。 别说他们，估摸着现在，就没有人晓得小姐到底想干什么，因为不管是舅老爷和舅夫人，还是两位嬷嬷，都是劝着小姐卖了呢。 “回去跟你们小姐说，要借仓库可以，但是必须说清楚，到底为什么要借，如今京师对难民一事太敏感，我不能冒险。” 听到百合的转述，高琳华蹙起了眉头，京师的情况真的那么严重么？ 可惜京师还在戒严当中，舅舅舅母都不可能让她出门，否则能够出去看一看的话，就好了。 “如今我并不方便出门，过去问问，是需要我手书写清楚，还是他上门来见我。” 高琳华想来想去，也只有伍司棋能帮得了她了……不过这么想着，便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83. 第83章 罢官 若是找上他，他会不会帮忙？ 自己的那封信，便是让他帮忙送到陕西去的，如今，要是找他借地方存粮，应该没问题吧？ 高琳华使劲摇了摇头，她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呢？ 安远侯那样的人物，又怎么是自己能够招惹的？他将卢嬷嬷放到自己的身边，应该也是监视的意味吧。 他和自己都是重生的人，不放心她，怕她乱说话，也是正常的事情。 高琳华有点好奇，自己前世死的十分窝囊，可是安远侯呢？ 他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有没有娶妻生子？有没有长命百岁？他怎么会和自己一起重生过来？ 高琳华苦笑了声，这事情当真是不能多想啊，越往深处想，越是有无数想要知道的。 说起来，知道重生的人竟然是柳子珩时，当真是惊讶万分，而且还有一丝庆幸，幸好是柳子珩。 两人前世有过交集，那时候，连长兴侯府都不管她了，可是柳子珩不但没有伤害她，反而顶着压力帮自己救出了高琳茏，所以她相信，柳子珩不是一个坏人，不会因为她也是重生的，就伤害她。 百合水仙离去之后，高琳华便始终处于走神当中，秦嬷嬷看的揪心，“小姐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可是想老爷了？” 高琳华摇摇头，拉住秦嬷嬷的手，“嬷嬷不用担心我，我没关系的。” 她藏在心里没有说的是，如果父亲收到自己的信，能按照信里面说的做，那么她相信，父亲还是很有可能活命的。 “小姐，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这粮食的事情也是，要是真没了，就没了，何必跟夫人争个高下？你娘留下来的嫁妆足足的，保证你以后风风光光的出嫁。” 秦嬷嬷说的都没错，她有母亲范氏留下来的嫁妆，并不缺银子，只是哪怕将银子丢出去给难民，她也不会留给王氏的。 这一点，想必舅舅舅母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们也都在逼着自己在王氏来之前处理好那些粮食。 “嬷嬷，这次母亲过来，我很有可能搬回去住，不过那时候，到底是我主持中馈还是母亲，那可就说不定了。” 秦嬷嬷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小姐竟然打算回去住。 之前舅夫人蔡氏已经不止一次明确的说了，就算王氏来京师，也不会放高琳华回去，除非等到高靖生回来。 可是现在， 高琳华竟然打算回去？ 秦嬷嬷颤巍巍的问道，“小姐不是十分不喜夫人和二小姐么？” 以前高琳华对王氏和高琳茏可能还好一点，可是这最近一年，高琳华的态度实在是发生了许多的改变，甚至让人有些应接不暇。 秦嬷嬷看着坐在那里的高琳华，才是一个八岁大的女孩子，可是如今却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脸上带着不该有的阴沉和忧愁，让人看着，都觉得心疼。 “就是因为不喜欢，所以才更加要回去，不然的话，那里岂不是就只有她们母女了？” 更主要的，父亲就算是没事，也需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这段时间，王氏在京师，还不知道会结交些什么人呢。 王氏那种人，绝对不能给她机会。谁晓得她会不会发疯，再次被高康生笼络，投入三皇子的膝下。 以前三皇子看不上还是小官的父亲，可要是这次柳子珩将难民的事情转嫁到白家身上，那三皇子会不会拉拢父亲，就难说了。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高琳华也不敢冒险。 前世，父亲的头颅滚落、鲜血喷涌……高琳华永远记得那一副血淋淋的画面。 卢嬷嬷在得知高琳华在王氏来京师之后，要回自己家的消息，也是惊讶了半天，才堪堪说出了一句话，“小姐，回去的日子可难熬了。” 在范家，高琳华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想，不必操心那些琐事，可是回到自己家，有王氏在一旁，就要步步小心了。 “难熬也得回去。”高琳华的面上一片冷漠，小脸冷冰冰的，和自己的年龄一点都不相符。 王氏前世就不安分，今生，她也不指望王氏能安分了。 百合很快就回来了，伍司棋来范家并不方便，，何况现在的局势那么复杂，所以便让高琳华写信说清楚。 卢嬷嬷见高琳华写信，犹豫了好会，还是没说什么。 信被送出去之后，高琳华望着窗外，她想，很快了，只要清明一过，王氏就会来了。 没过两日，来到范家就几乎当透明人的高夕颜气喘吁吁的冲进高琳华的屋子，神色很差，一双眼眶也是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 “华姐儿，圣上下旨，免了白家所有的官职。” 高夕颜的眼里充满了绝望，她无法想象，那个男人，在知道自己家里遭遇巨变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绝 望到崩溃。 要是换了自己，一定会疯吧！ 白家从此变为白身，那自己和白临渊的婚事，会怎么样？高夕颜无法想象。 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和白临渊定下婚约，是因为三皇子，是因为白家势大……可是现在呢？ 高夕颜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了，甚至这门亲事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了。 可是，哪怕白家从此就是个普通富户，她也愿意嫁啊！白临渊，那个好似美玉一般的男子，谁能不倾心。 高夕颜却不知道，她倾诉的对象，此刻却是另外一番心情。 除了冷笑，还是冷笑！ 这次的难民事件，可是死了好多人的！然而圣上却完全不在乎这些人的生命，查到白家身上，想也能知道，这是三皇子的主使。 可是如今呢？三皇子点事儿没有，白家也只是有官位的被罢了官，这就算是处罚了？ 白家是被罢了官，可是没说不让他们子孙入官场，白家富庶，培养几个进士有什么难的？就是白临渊，只要下场，不一样能入朝堂？ 高琳华只觉得心寒，心里盼着夺嫡大戏能够早点结束，不要牵连无辜的百姓。 “小姐，高家大老爷那边来了人，求见小姐。”菡萏进来禀告，偷偷瞧了眼梨花带雨的高夕颜，立马低下头去。 高夕颜没有察觉，只是目光有点躲闪，“不，不……我不要回家！” 84. 第84章 通知 高琳华并没有理会高夕颜的疯言疯语，直接让菡萏将人领到花厅，“卢嬷嬷，帮我将大堂姐送回她院里去吧，我去见见大伯父的人。” 其实，高琳华的心里清楚，那人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来领高夕颜回家的，而是告知她，王氏就快要回来了。 难民的事情落下帷幕，城里的戒严也除了，王氏要是再不来，高琳华都要怀疑，王氏是不是改性了。 以前，她还可以去信给祖母，让她拖住王氏，但是现在高靖生在陕西可能出现危险，高康生亲自允了王氏来，祖母也不会拦着了。 果不其然，那人见到她，连有一点客气都没有，语气生硬的道，“二老爷来了信，在陕西遇到了麻烦。大老爷担心出事，让二夫人提前来京师，免得有事情时，手忙脚乱。” 来人是一个穿着不错的老婆子，一双眼睛尤为的凌厉，想来在大伯父家的身份地位也不会太低。 高琳华低着头冷笑，若她真是一个八岁多的女孩儿，听了这人的话，还不得担心死？这人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既然是如此，就请让大堂姐先回家吧！”高琳华抬起头，脸上带着点点的笑容， “若是母亲来，我也得回自己家住，虽然说大堂姐的婚事可能告吹，心绪不稳，可也总不能一直赖在我舅舅家吧？” 那人听了高琳华的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什么叫赖在范家？还有，什么叫婚事可能告吹？ “是谁教小姐这些话的？我非得教训教训不可！”那老婆子语气中带着愤怒，让高琳华听了尤为的不爽。 虽然这老婆子是大伯父家的人，可也只是一个下人而已，有什么资格对她这个小姐颐指气使的？ “是大堂姐自己说的呀！我来之前，大堂姐还在我院子里呢，哭的可伤心了。 听到婆婆来了，还一个劲的喊，我不要回家，我不要回家呢！院里院外的丫头仆妇都听见了，婆婆不信，可以随便找个人问问。” 那老婆子的脸黑的可以滴出墨来了，大小姐怎么能这般失态？这般不知轻重？ 只是，到底是不是高琳华在瞎说，还有待证实，她点点头，“那好，我先去看看大小姐，尽量安排大小姐早日回府。” 高琳华没有阻拦，让人领了那老婆子去高夕颜的房间，剩下的不需要她来说了，相信高夕颜没那么快清醒冷静下来。 她的嘴角勾起 ，大伯父家里一个有体面的仆妇都不将她放在眼里，还有什么其他好说的？ 她也是真佩服大伯父夫妇的厚脸皮，竟然不知耻的将高夕颜送来范家，也亏得舅母疼爱她，才没有将高夕颜给扫地出门。 没过多会，芙蕖便急匆匆的跑来禀告，“小姐，那婆子去了大小姐的院子之后，便和大小姐吵了起来，这会儿，那老婆子已经气得离开范家了。” “不过我听大小姐院里的人说，那婆子明日就会过来接大小姐离开，过会儿大老爷家要接人的信就会过来了。” 芙蕖的口气十分不善，那个老婆子太不知礼了，就算不去见蔡氏，离去之前，也应该来和她们小姐说一声才是呢。 如今这样算什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把小姐置于何地？ “最迟也不过明日了。”高琳华悠悠叹了一句。 明日便是清明，后日王氏就要来京师了，不管她是不是回去住，王氏来，作为女儿，她都应该出门迎接。 蔡氏接到大伯母来的信，立马来了高琳华的屋里，“你大伯父要将你大堂姐接回去了，就明日。” 高琳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将那老婆子来的事情告诉了蔡氏，并偷偷看蔡氏神色。 只见蔡氏的脸色始终阴郁，显然是对那老婆子的做法十分不满，不对，蔡氏不满的人是大伯父家。 不同于高靖生家里，高康生一直都是在京师为官的，府里的下人怎么可能连基本的礼节都不懂？ 那老婆子没去拜见她，显然是上头人的意思，就像当初高夕颜定亲，范家没有收到请帖一样，高康生夫妇都没有将范家放在眼里，他们府里的人自然是上行下效了。 “等王氏来了，你也要回去住了，明日我带你去寺里上柱香吧。明儿就是清明，今年你能去给你娘上香，想来你娘也会开心的。” 高琳华沉默的点点头，若是可以，她更想回去承德，在范氏的坟前亲自磕几个头。 不过，她很清楚，蔡氏确实是想让她祭拜范氏，不过，明日叫她出去寺里，也是不想忙活高夕颜的事情，打算避开。 既然高家的人来接她，就让他们接好了，就像高夕颜来的时候一样，蔡氏根本不会出面。 送走了蔡氏，高琳华看着缓缓降临的夜幕，心有点迷茫。 忙活了那么久，王氏终究还是来了，难道历史的轨迹，还是要重合么 ？ 不，不可能的！明明都已经改变了才是，如今白家受困，三皇子不再是受重视的皇子，一切，都不会重叠的。 “两位嬷嬷，你们也开始着手收拾东西吧，我们过不了两日就要离开这里，早点收拾好吧。” 说实在的，若不是怕王氏跟高琳茏在京师闹出幺蛾子来，她还真不想回去。 “可是小姐？那些粮食呢？”卢嬷嬷有些担心。 这王氏都快来了，小姐竟然还没有处理好，等王氏到了，小姐怕是再想处理，就难了。 高琳华轻笑出声，“明日，就有人回来搬走了。正好，大伯父家的人明日来接大堂姐，让他们看着也好，免得到时候王氏发疯，我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王氏有多贪财，高琳华知道的比谁都清楚，谁晓得她为了钱财，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可是夫人要是闹起来，大老爷会管这些事情么？” 高琳华自信的说，“父亲不可能完全放心母亲，所以临走前，应该是见了大伯父的，哪怕两人之间有嫌隙，可到底是血脉至亲，大伯父不可能不管。” 要是父亲真的因为恶了大伯父，而不与之接触的话，那这一次也不会给大伯父去信了。 “他是会管，但是偏向谁，你能确定？” 高琳华猛然回头。 85. 第85章 乱语 高琳华有些失神的望着身后突然出现的人，红唇微启，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挺拔的身姿在灯火中摇曳，一双星目深不见底，明明自己就站在他的身前，可他眼神里的那个身影，却遥远的无法触及。 有那么一瞬间，高琳华在想，柳子珩是不是透过自己在看什么人？ 只是高琳华很快就反应过来，再好奇，也不能问出口的。 “侯爷，大伯父偏向谁，我管不了，但是我晓得，为了名声，他不敢过分。” 这个时候，不论大伯父要不要继续紧随三皇子，都不会允许自己失去家族的支持，所以，他必须维护住自己的名声，不能传出闲话来。 “还是想的太容易了。”柳子珩悠悠叹到。 高琳华的脸微红，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侯爷，我的信送到父亲手里了么？” “放心，你父亲没那么容易出事。”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柳子珩的话，一直不安定的高琳华，突然放心了很多。 连柳子珩都说不会有事，父亲应该不会有事情吧？ “恩。”高琳华连连点头，然后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安静的吓人。 高琳华这才后知后觉的望着柳子珩，这里是她的闺房，他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进入呢？ 甚至，这里还是舅舅的家里！要是传出去了，她还要不要命了？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能否请侯爷，下次不要来这里了，侯……侯爷若是有事，可以让人通传……” 高琳华磕磕巴巴的说着，不过说完，高琳华便已经后悔了。 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安远侯帮了她那么多，她如何能那么说？ 之前，若是他的心稍微狠一点，因为张二的事情，她就能被关到牢房里去。 父亲的事急，她也是拜托安远侯将信八百里加急送过去的，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是有些冷心冷肺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侯爷若是以后想来，也……也是可以的……” 听着高琳华断断续续的话语，柳子珩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然后闪身离开…… 高琳华痴痴的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些失落。 秦嬷嬷和外头的一些丫头都听到了那笑声，想要进来，却被卢嬷嬷拦住了，“让小姐独自待一会儿吧？” 秦嬷嬷闻言，望了卢嬷嬷很久，才是说了一句，“若是小姐有任何不妥，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第二日一早，高琳华便起来收拾了，看着几篮子的香烛纸钱、祭酒贡品，高琳华心酸酸的，她甚至都不记得母亲范氏的长相了。 她想，母亲在地下知道了，也会很难过吧？ 因为要去城外的寺里，所以他们出门的很早，不过高琳华晓得，那也是因为蔡氏不想和高家的人打照面。 “你舅舅在大相寺给你母亲安了长生牌位，每年你母亲忌日的时候，都会亲自过来看她。” “今儿我主要为了祭祀范家的一些祖先，就不陪你去看你母亲了，到时候让青草领了你过去。” 高琳华点点头，心里十分的感激，想不到父亲都没有做的事情，舅舅却做了。 她想，母亲宁愿待在寺庙里面，也不愿意留在高家那儿吧？ 至于舅母不陪她的原因，高琳华也很是理解，今儿到底是清明，是祭祀祖先的日子。 范家除了自家的祠堂外，在大相寺也有全部设置了长生牌位，因此特地到寺里来拜祭，然后添点香油钱。 一行人被大相寺的主持给迎了进去，见那主持红光满面、两眼放光的样子，高琳华便知道，舅母每年往寺里撒的钱，肯定不少。 那主持见蔡氏身边多了个女娃，不由问道，“夫人，您身边这位小姐眼生，不知道是？” “是我小姑子的女儿，小姑子早逝，夫家在你们寺里特地设了长生牌，今日带外甥女过来祭拜下她的母亲。” 蔡氏说的如此清楚了，主持要是还不知道高琳华是谁，那也不可能当上大相寺的主持了。 他伸手招了一个小沙弥过来，“领这位小姐去往生殿。” 又对着高琳华道，“高小姐，您母亲的牌位安放在往生殿，请随这位小师傅一起过去吧！” 高琳华点点头，告别了蔡氏，跟着那小沙弥走了，她知道，主持还有很多事情要和蔡氏谈，尤其是关于香油钱…… 大相寺虽然不是京师周围最受欢迎的寺庙，可是人也不少，来来往往虔诚叩拜的人很多，短短的一段距离，高琳华就见了很多这样的人。 “小师傅，那些人一步一叩的，是在拜佛么？”高琳华很少来寺庙，见了这样的场景，很是奇怪的问。 小沙弥飞快的看了高琳华一眼 ，然后很小声的道，“大多数都是家里出事的，来求神拜佛，可是，佛哪里又是万能的？” 高琳华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不屑，对于佛祖的不屑，不由得好笑，别人不相信也就罢了，可是寺里的和尚，怎么能不相信呢？ “也是，心中有佛便好。”对于重活一世的高琳华来说，反而更相信佛祖一些。 范氏的牌位安放在往生殿里最显眼的地方，高琳华一走进去就看见了。 那是单独的一张供桌，只摆放了范氏的牌位，显得有些孤零零的，两侧均有大烛台，中间是一个黄铜的小香炉，里面的几只香静静的燃烧着，还有两盘子水果摆放着。 高琳华的眼角有些润湿，蔡氏一定给了不少钱，不然母亲的牌位哪里会有这么好待遇。 她扫过其他地方，都是好多牌位挤在一张供桌上，有一个香炉都已经是好的了，很多牌位前，甚至连香炉都没有。 小沙弥拿了一个崭新的蒲团给高琳华，然后默默的站在一侧。 高琳华先将带来的瓜果等祭品换上，然后取了香，在烛火上点燃，然后双手拿着香跪了下去，十分虔诚的三跪拜，然后将香插在了香炉里。 秦嬷嬷将准备好的纸钱元宝递了上去，脸上满是泪痕，小沙弥立刻就送上了炭盆。 高琳华一个元宝一个元宝的烧着，亦是默默垂泪……若是娘还在，该多好？ “高琳华？你怎么在这里？” 86. 第86章 杏花（一更） 高琳华回头望过去，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宁安郡主。 宁安郡主依旧是一身骑射装的打扮，看起来英姿勃发，十分有神。 今日，宁安郡主的小跟班郑家小姐郑蓉并没有跟在她的身边，只有一个侍女跟着。 只是，在晓得宁安郡主和徐灵儿家里都将柳子珩视为最佳女婿之后，她对宁安郡主，便亲近不起来了。 前世，柳子珩帮了她很大的忙，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了她希望，所以，她希望柳子珩能够过得好。 只是宁安郡主跟徐灵儿……高琳华苦笑，是她执念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她觉得宁安郡主和徐灵儿不合适，可是柳子珩怎么想的，说能知晓？ 柳子珩的安远侯府，其实并没有多强大的实力，要不是圣上看中柳子珩，他也不会有今日的地位。 高琳华望着英气勃勃的宁安郡主，或许，柳子珩是真的需要这样一门亲事来加重自己在朝中分量。 宁安郡主见高琳华望着自己出神，努了努嘴，“喂，你发什么呆呢？难不成几个月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秦嬷嬷见了，暗暗着急，小姐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神呢？ 谁不晓得宁安郡主是康王的掌中宝？小姐要是得罪了宁安郡主，那可没有好果子吃！ 秦嬷嬷正想要说点什么为高琳华开脱，那个小沙弥却已经站了出来，“高小姐祭拜亡母，悲戚过度，若是宁安郡主想找高小姐叙旧，请稍等。” 小沙弥扫了一眼高琳华，看着她红红的眼眶，摇着头说，“等一会儿高小姐祭拜完了，稳定下情绪，再来见宁安郡主也不迟。” 宁安郡主这才仔细看了高琳华，见她眼眶很红，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皱了皱眉，甩下一句，“那让她祭拜好了，来后山找我。”便匆匆离开了。 秦嬷嬷见状，深吸了一口气，赶忙向小沙弥道谢，“多谢小师傅了。” 小沙弥瞧了她一眼，“是宁安郡主不懂事，打搅人家祭拜，很失礼。” 秦嬷嬷愣了愣，这小师傅怎么敢这样说，若是被宁安郡主听到了，不怕给大相寺惹来祸事么？ 随即摇了摇头，人家帮了她，她怎么还好有这样的想法？ 何况，大相寺屹立京师多年，也不是毫无根基的，一个小沙弥的话，也不至于让大相寺有什么危机。 去了后山，宁安 郡主身边的侍女寻了一处凉亭，升起碳炉煮了茶奉给宁安郡主。 “郡主，那高家小姐不过是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她大伯父更是因为三皇子惹上了一身骚，您何必搭理她？” 宁安郡主的贴身侍女景鱼很是不满的说到。 刚刚她家郡主主动招呼高琳华，高琳华竟然还坐在那里发呆，当真是讨厌极了！ 宁安郡主摇摇头，虽然有点生气，却也体谅高琳华祭拜母亲的心情， “你呀！外头的事情，又岂是我们能够管得了的？交个朋友而已，那高琳华看着还不错！” 而且她也很好奇，当初卢嬷嬷出宫，怎么就选了高琳华呢？ 只是后来高琳华闭门不出，年后又发生了这么许多的事情，所以才没有机会问问，到如今，怕是也没几个还记得卢嬷嬷这事了！ “可是她不该对郡主不敬！听闻陕西最近乱的慌，她不巴结讨好郡主也就罢了，还敢无视郡主！” 他们家郡主可是这京师顶顶金贵的小姐，谁见了不是像蜜蜂一样扑过来，那高琳华倒好，竟然还无视。 宁安郡主想起高琳华那模样，不禁摇了摇头，“她年幼丧母，当是过得极为不易，所以祭拜时才如此情悲意切。” 景鱼努了努嘴，不管郡主怎么说，她就是看不爽高琳华。 等高琳华祭拜完，秦嬷嬷还没来得及说话，高琳华便对小沙弥弯了弯腰，“麻烦小师傅带我去后山吧。” 刚刚，她虽然出神，可还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宁安郡主，她就算不交好，也万万不敢得罪的，只恨自己想的太多，才没有及时回答宁安郡主的话。 她心想，都怪柳子珩，不然她哪里会失态？ 小沙弥有些吃惊，高琳华竟然主动要过去？那宁安郡主显然有些生气了，她过去能讨得了好？ “若是施主不愿意去，小僧可以去传话的，您舅母还等着您。” 高琳华摇头，表示不用，“多谢小师傅好意，带我去便可以了！” 四月清明，正是一年好时节，大相寺后山种了许多杏花树，如今开的正好，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团团簇簇，清风一来，漫天飞舞，美不胜收。 高琳华在远处站定，前面的凉亭被杏花树簇拥着，亭子上挂了轻纱，风一来，花和轻纱在空中飞舞，纠缠，显得亭子里的人如梦似幻。 高琳华回头对着小沙弥道，“你们这大相寺的景色可真不错，难怪宁安郡主会来这里。” 小沙弥闻言，露出笑容，笑容里满满的都是自豪，“那是当然，我们寺里的杏花林，见过的就没有说不好的，比起其他寺庙，也是分毫不差，甚至更胜一筹的！” 高琳华点头，前世她没有来过大相寺，不知道这里，不过去了其他名寺，见多了桃林，却不如这杏花清雅。 此时，亭子里的宁安郡主见到了远处的高琳华，对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高琳华只领了秦嬷嬷一人过去，小沙弥和其他人都是站在此处没有上前。 一进入亭子，高琳华便感受到了一股凌厉的视线，她望过去，是宁安郡主的那个侍女。 不过，她还还没来得及多看，便被宁安郡主点名了，“刚刚你可是不够意思，连理都没有理我！” 高琳华尴尬的笑着，“是我不对！刚才，思及亡母，一时间脑子不太清明，还请郡主见谅！” 宁安郡主摆摆手，表示不在意，“都是小事！来，喝茶！可惜了这杏花林，若是能有杏花酒，可就更好了！” “郡主？”高琳华无奈的摇头，“这里可是佛寺，要是郡主真弄来了酒，怕是会被主持给请出去。” “谁说的！我听说，大相寺的和尚在这杏花林里埋了不少杏花酒呢！我们挖吧！” 87. 第87章 喜酒（二更） 高琳华本以为宁安郡主是说着玩的，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吩咐那侍女去拿铲子，准备挖出杏花酒来。 看着宁安郡主那一身帅气的骑射服，她该想到的，这亭子里，和景色最不相称的，便是宁安郡主那一身衣服了。 “郡主，这毕竟是寺里！” 然而，宁安郡主完全没有听到高琳华的劝说，只是盯着杏花树下的地面，两眼放光。 高琳华见劝说并没有什么用处，走回到那小沙弥面前，“小师傅，宁安郡主非要挖地下的杏花酒，你看这事怎么办？” 不管杏花林下面有没有埋着酒，这都是大相寺的地盘，让他们自己人来解决好了。 小沙弥的嘴角抽搐，他见多了摘杏花回去自己泡酒的，可还真没有见过，要在这里挖酒出来的！ 可最关键的还是，这地下确实埋了酒！ 想到此处，小沙弥甚至没来的及和高琳华说一声，撒腿就跑。 秦嬷嬷见了，有些犹豫，“小姐，你看这事？” “没事儿，那小师傅去找主持了，想来会有一个说法的。” 宁安郡主出自手握重兵的康王府，那主持要是不傻，都会让宁安郡主挖酒的，虽然不怕，可也没必要得罪啊，不过一坛酒而已。 不出所料，小沙弥很快就回来了，这一次，他跟着高琳华一起到了宁安郡主的面前。 高琳华看到，宁安郡主的侍女，也找了几把小铲子回来了。 小沙弥苦着脸，“郡主，主持说了，挖酒可以，但只能挖一坛！这酒可不是我们寺里的。” 小沙弥的话宁安郡主根本没有听完，便急匆匆的跑出去挖酒了，还不忘招呼高琳华，“你也快点来，我们一起挖，等会就能尝到杏花酒的美味了！” 高琳华把景鱼递过来的铲子接了，却并没有直接过去，反而是问到， “小师傅，你刚才说，这杏花酒不是你们寺里埋得？那是谁的酒？” “寺里茹素，怎可能藏酒？这是安远侯埋得，据说是用来以后迎娶侯夫人，办酒宴用的！” 用杏花酒办喜宴？柳子珩竟然有这打算？不过这杏花酒比起其他什么状元红之类的，想来更好。 既然他都准备了酒，那前世他为什么没有成亲？是因为没有遇见喜欢的那人，还是因为喜欢的人已经成了他人妇？ 高琳华看着手里 的铲子，又看看忙的热火朝天的宁安郡主和已经退下去的小沙弥，突然有点意兴阑珊。 不过，她还是上前陪着宁安郡主挖土了，只是不如宁安郡主卖力罢了。 杏花酒其实埋得不深，没多会儿，她们就挖到了，还不止一坛！ 宁安郡主让景鱼抱了一坛出来，有对着剩下的舔了舔唇。 高琳华以为宁安郡主会一起搬了，却见她已经开始埋土了。 “郡主舍不得？”高琳华轻声道，因为宁安郡主埋土时，显然没有了刚才那热乎劲儿！ 宁安郡主点点头，“美酒当前，如何能舍得？不过说好了只拿一坛，便只拿一坛！” 高琳华不由得点点头，宁安郡主倒是守信。 那边，景鱼已经将坛身擦干净了，正准备开封，立马被宁安郡主阻止了，“别，让我来！” 宁安郡主丢下铲子，跑过去抱住石桌上的酒坛，轻轻一嗅，露出十分满足的样子。 “好！好酒！” 景鱼见自家郡主这样，伸手揉了揉额头，郡主这个样子，太没有淑女风范了！ 却不想，他们家郡主，什么时候是淑女了？不过因为康王宠爱，京师没有谁敢多嘴罢了。 宁安郡主小心翼翼的将酒坛启封，如同对待一件稀世宝物般郑重。 她让景鱼换了大碗来，却还是谨慎异常，生怕洒了一滴，见高琳华轻笑，嘟着嘴， “你别笑！这酒珍贵着呢！洒一滴，就少一滴，我就给你这一碗，剩下的，我要带回去，慢慢品。” 高琳华闻言，摇摇头，虽然不知道杏花酒的具体坛数，可她想，肯定不少！ 既然柳子珩打算拿来当喜酒用，怎么可能少了？而且宁安郡主随便一挖就挖到了，这该有多少？ 看着宁安郡主给自己倒的那一碗酒，高琳华有些发怔，以后安远侯大婚，她不一定有资格去参加，那么，就拿这杯酒当他的喜酒吧！ 高琳华端起大碗，看了会，然后红唇贴着碗壁，触到了那清香纯冽的杏花酒。 她想，这酒的味道真好，拿来当喜酒，真的是太可惜了！ 然后闭上了双眼，一口气将一整碗酒都喝了下去，只觉得嘴里满口余香。 宁安郡主原本正小口小口的品着酒，啧啧称道，然后见高琳华竟然一口干了，简直惊呆！ 宁安郡主瞬间爆发，满脸心痛，“浪费！太浪费了！这酒你怎么可以这么喝！暴殄天物啊！我就不该分给你喝！” 高琳华痴痴笑着，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已然醉态萌生，“酒，不就是用来喝的么？何况这还是他的，他的……喜酒。” 说完，高琳华便无力地趴在石桌上，显然是醉晕了过去。 宁安郡主回头问景鱼，“你刚才听清楚她说什么了嘛？他的？他的什么？” 景鱼摇头，高琳华显然是醉了，口齿不清，声音又小，如何能听的清？ “真没劲，一下子就醉了！这位嬷嬷，你们小姐醉了，送她回去吧！” 后半句，宁安郡主是对着守在一旁的秦嬷嬷说的。 秦嬷嬷连忙谢过宁安郡主，然后将高琳华背在背上走了。 望着秦嬷嬷一步步走出杏花林，宁安郡主有些郁闷，“还想问问她卢嬷嬷的事情呢，竟然就这么醉了！” 秦嬷嬷将高琳华背过去，一道来的菡萏和芙蕖都是焦急万分。 小姐是来祭拜亡母的，要是别人知道她竟然喝醉了回去，还指不定如何编排小姐呢！ 菡萏连忙朝那小沙弥道，“小师傅，你们寺里可有客房？让我家小姐暂且休息一下？” 小沙弥见高琳华那样，点点头，“几位随我来吧！” 到了客房，秦嬷嬷将高琳华伺候着躺下，然后让芙蕖守在门外，菡萏去将这事禀告蔡氏，她自己则是跟着小沙弥去了厨房！ 小姐醉的太厉害了，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必须熬点醒酒汤！ 秦嬷嬷却不知道，她跟着小沙弥走后，院外缓缓走进一个人来…… 88. 第88章 完了（三更） “你是谁？这里面是女客，快离开，不然我叫人了！” 芙蕖警惕的看着来人，这边是女客休息的地方，怎么会有男客进来？ 而且，她都已经让他走了，可是他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还是朝着她走过来了。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芙蕖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要是百合和水仙在就好了。 出门的时候，卢嬷嬷让小姐带上百合水仙的，可小姐说，她是和舅夫人一起来祭拜上香，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才没有带多的人。 卢嬷嬷也晓得，自家小姐是不想蔡氏太麻烦，再准备一辆车，这才只带了秦嬷嬷和菡萏，还有她的。 可是现在，芙蕖觉得，不但应该带上百合水仙，连张大张二也应该带上的。 “这位姑娘莫慌，我上前来，只是想问个问题。” 芙蕖闻言，整个人都松懈了不少，原来就是个问路的呀？ 待那人走到芙蕖的跟前，芙蕖的眼睛眯了起来，“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那人嘴角勾起，然后……在芙蕖的眼里，已经没有然后了，她缓缓的倒了下去，她原本的位置，露出一块青砖来。 “少爷，我们这样，会不会被责罚？” 拿着青砖的小厮，手都在颤抖，要是被人发现了，少爷没事，他必死无疑啊！ 崔九挥挥手，“一边去躲着，有人来立刻提醒我！” 来的人正是崔九！ 崔九这段时间一直想要对付高琳华，可是根本找不到机会，高琳华几乎躲在范家不出来，像只乌龟一样。 难得上次高琳华出去一次，还带着很多人，而且上次高琳华返家，崔九就是想动手，也不敢！ 全城都在警戒当中，他怎么可能敢动手？ 这一次，看到蔡氏带着高琳华来大相寺，他便带着人跟过来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如何能放过呢？ 崔九推门进去，然后将侧面的窗户打开，一有人来，他便可以跳窗逃跑。 屋内，一股淡淡的杏花酒香弥漫着，崔九露出得意的笑容， “高琳华啊高琳华，我当真是要谢谢你啊，竟然给了我这么好一个机会！” 他本来还正愁没有机会支走高琳华身边的人呢！ 没想到她竟然和宁安郡主喝酒，还喝醉了，如此天赐良机，他怎么能错过 ？ 不同于小厮的战战兢兢，此刻的崔九非常兴奋，他终于能报仇了！ 都是因为高琳华，要不是她，他怎么可能不被爹娘待见？要不是她，他早就被封了世子了！ 如今，爹娘愈发看中弟弟，他的地位也愈发尴尬起来，连下人都开始忽略他了！ 他如何能不报仇？每每想至此，他都恨不得撕了高琳华。 床上的高琳华根本不知道房里来了个她的仇人，此刻的她感觉整个人都云里雾里的，头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睛。 高琳华的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非常的不舒服，喉咙干哑的仿佛要烧起来了一般！ “渴……渴……”她本能的喊道，可是却没有人送水给她喝。 崔九听了，冷笑起来，他转身，提起桌子上的茶壶，朝着高琳华的脸浇了下去。 冰冷的茶水溅在脸上，高琳华只感觉瞬间清醒了不少，她舔了舔唇边的水，只觉得喉咙好受了很多。 可是不够！一点都不够！ 高琳华踉跄的撑了起来，想要叫人，可模模糊糊看到的身影，却让她一下子醒悟过来！ 这不是她的人！这是个男人！为什么这么熟悉！ 高琳华仔细盯着他看，然后终于意识到那是谁，嘶哑着声音说到，“崔九！” “对，是我，没想到吧，你有一天也会落到我手上！”崔九将手里的茶壶摔在地上，化作一地碎瓷片。 他弯下腰，捡起其中最锋利了一块，“就是因为你，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你好狠的心肠，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我倒要看看，失去容貌的你，还怎么活下去！” “你敢！我父亲和舅舅都是官身，你若是胆敢碰我，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高琳华那点醉意消失的干干净净，嘶声力竭的喊着，期盼着有人听到她的声音赶过来。 “哈哈哈！可以啊，我等着你报官，我倒要看看，最后倒霉的是你还是我？指不定，我还会被你赖上呢！” 崔九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高琳华靠近，微微颤抖的他，泄露了他此刻的兴奋。 高琳华心里一凉，要是她报官，别人知道崔九是单独在屋子里伤了她，她怕是这辈子，真的要再跟崔九绑在一起了。 不，她绝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退？她人在床上，根本无处可退，只能奋力一搏， 她鼓足力气，狠狠的朝着崔九撞过去。 只是，才八岁多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是崔九的对手，崔九猛的用力，便将高琳华推了回去，然后猛的欺身上前。 高琳华还没来得及挣扎，便感觉到锋利的瓷片她的脸颊上划过，有什么东西在喷涌而出。 她愣住了，伸手摸了摸脸颊，只感觉一阵黏腻，放到眼前，一片殷红。 高琳华大吼，“崔九，我跟你拼了！”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扑上去抢夺崔九手里的瓷片，那模样，像是一头发了疯的狮子。 崔九被高琳华抓到了几下，不过都是不痛不痒，但崔九却再次在高琳华的脸上和和手臂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少爷，人来了！” 此时，外头传来小厮的呼叫，崔九顾不得其他，将手中的碎瓷片一扔，便从窗户上跳下，跟着小厮一道跑了。 高琳华没有去追，她哪怕不用镜子，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一副什么鬼模样， 她缓缓开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崔九，我和你不死不休！” 外头，菡萏正领着蔡氏过来，还不断向蔡氏解释着，“都是宁安郡主非拉着小姐一起挖酒喝酒，否则小姐不可能醉了。” 突然，菡萏看见了倒在地上的芙蕖，一下子跑了过去，大叫到，“芙蕖，芙蕖，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叫不醒芙蕖，菡萏意识到不对，连忙推门进去，然后整个人都惊呆了，此刻，菡萏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 89. 第89章 混乱（四更） 不但是菡萏吓傻了，后头跟进来的蔡氏也几乎吓傻了，高琳华那满脸是血的样子，太骇人了。 高琳华看到蔡氏几人惊恐的模样，低下了头，眼泪划下，刺的伤口生生的疼，她咬牙忍着，别过头，不愿意让她们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这辈子，高琳华虽然没有想着嫁人，可是不管活几世，都没有女人会不在乎自己的容貌。 她如今毁容了，以后怕是连门都出不了了，没有人会让一个无颜女出门。 高琳华的手紧紧的抓着床铺，崔九还是和前世一样的狠，前世，他虎毒食子，等于生生的将自己弄死在面前。 今生，更是直接毁她容颜，高琳华那个恨啊！早知道，在第一天看到崔九的时候，她就该跟他同归于尽。 不，还有高琳茏，这是他们欠她的！她会要回来的。 “快，快去叫大夫！” 蔡氏终于反应过来，连声喊道，上前拉住高琳华的双手，“好孩子，别怕，别怕，舅母在这里呢！” 蔡氏安慰着高琳华，却没有发现，她自己都在颤抖。 是的啊，她带着高琳华出来，可是高琳华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回去，可想而知，蔡氏有多么的愤怒和惊恐。 “啪嗒”一声，秦嬷嬷手里的托盘落在了地上，上面的醒酒汤四处飞溅，她痴痴的望着混乱一团的屋内，只觉得手脚冰凉。 她看着长大的小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哪个天杀的干的？那可是女孩儿的脸啊！没有脸面，小姐以后还怎么活下去？ “小姐，是谁干的！老奴去跟她拼命！”秦嬷嬷气得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一双眼睛几乎在喷火。 高琳华趴在蔡氏的怀里，望了望秦嬷嬷，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她现在好累好累，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觉，谁也不要来吵醒她。 看着高琳华缓缓闭上的眼睛，蔡氏的眼神愈发的阴狠，“青草，去收拾东西，我们立刻回府。” “留下人，让主持闭寺检查，华姐儿伤的这么重，那人身上肯定带了血，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胆大包天。” 青草连忙应声下去了，心里十分的忐忑，原本夫人是让她跟着表小姐的，可是主持指了小沙弥领着表小姐，她就没有跟来。 要是早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一定会寸步不离的跟着表小姐的。只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看夫人的脸色 ，青草便知道，这次夫人是动了大怒的，要是大相寺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夫人是再也不会来大相寺了。 大相寺主持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同样看到了高琳华满是鲜血的脸，连忙颂道，“阿弥陀佛。” 不过，蔡氏此刻是没有心情听主持说闲话的，她必须立刻将高琳华送回府里去，然后最好再请一个御医来，必须将高琳华脸上的伤痕去了。 马车临走前，蔡氏抬起帘子看了那主持一眼，“我们华姐儿的情况，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要是有人知道华姐儿在大相寺客房里受伤，那影响也太不好了。 主持松了一口气，这件事，他也不希望传出去，否则哪里还有女眷肯来大相寺烧香拜佛？ 等蔡氏的马车一走，大相寺便只进不出了，来人也一个个询问过后才让离开，只是，做这些终究是徒劳的。 崔九在离开高琳华那间客房的第一时间，便已经离开了大相寺，等在大相寺里面被抓，傻瓜才会做这样的事情。 高琳华的脸上多了划痕，崔九的心情十分愉悦，一路上还哼着小曲儿。 身旁的小厮倒是畏手畏脚的东张西望，生怕有人来抓。 范家的马车远远的过来时，那小厮更是吓得步子都抬不起来了，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只是，那马车并没有像他想的一样，停下来抓人，而是从他的身边呼啸而过，只留下一地烟尘。 崔九一巴掌拍在那小厮的头上，怒声道，“瞧你这熊样，胆儿跟老鼠似得，怕什么怕？那小娘们知道是我干的又怎么样？她敢说么？根本不敢！” 女人的名节，可是比男人的名声，重要多了。 那小厮没有反驳，可是却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当他刚刚没有看到么？少爷明明也吓得双腿都软了。 今日范霖沐休，在家里祭拜了先祖之后，便在书房里坐着看书，可是却总觉得的看不进去，心绪不宁。 “该不会是高靖生出事了吧？离得这么远，消息传回来也慢，真不晓得陕西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范霖喃喃自语，想着最有可能出现问题的，便只有远在陕西的高靖生了。 今日，高家的人已经过来将高夕颜给接走了，同一时间，京师富海货栈也派了人来将高琳华买的粮食都给拖走了。 高家的人还特地过来问，范家是不是趁机卖粮，等听到 是高琳华将自己的粮食卖了之后，那人的脸色可是不好看的狠。 不过，范霖倒是放心了，这粮食，高家的人可是看着富海货栈拉走的，以后就能省了很多麻烦。 “哎，那王氏来了，华姐儿的日子可就难顺心了。”倒不是怕王氏苛待高琳华，就怕王氏处处给高琳华添堵啊。 范霖还没感叹完，便听见外头一阵喧嚣，心头一紧，不会又出现难民袭击那样的事件了吧？ 不过，很快就有人冲进来禀告他是什么事情了，“老爷！老爷！表小姐受伤了，表小姐受伤了！血，好多血……” 那人还没有说完，范霖便像是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华姐儿受伤了？怎么可能，她不是跟着蔡氏去祭拜她娘了么？怎么会受伤？ 等范霖看到满脸是血的高琳华，倒吸一口冷气，好歹毒的人，竟然对姑娘家的脸下手！这简直是要命啊！ “不，我不能乱。”范霖对自己说道，蔡氏就在前面，可是看蔡氏那样，怕也没法静下心来主持此事。 “拿了我的名帖去请御医，要花御医，他最擅长美颜！”范霖沉声道。 花御医其他水平一般，可是养容美颜却是一把好手，宫内的贵人也都用的花御医的养颜方子。高琳华的伤口看着吓人，但伤的都不是要害，就怕脸上留疤啊！ 90. 第90章 兮愿（五更） 就在范府忙成一团的时候，卢嬷嬷将一封信从侧门送了出去，同时默念，“这下有人怕是要遭殃了。” 范霖和蔡氏都神情紧张的望着正在诊脉的花御医，眼睛都快望穿了，生怕从花御医的嘴里听到一个不好的词来。 花御医抬起头来，冷冷的问了一句，“是什么东西伤的？” “茶壶碎片，很尖锐。”蔡氏连忙说道，说实话，现在想起那沾血的碎瓷片，她都心里发凉。 对方实在是太狠了。 “其他浅一些的伤口，我能保证完全愈合，并且不留疤，可是左脸上的这一条，我没把握，只能尽力。” 花御医说的那一条伤口，便是崔九一开始伤了高琳华的地方，从左眼眼角横穿半边脸，一直到左唇角。 因为那时候高琳华没有反应过来，崔九又是打算要毁高琳华容貌的，所以那一划，非常的深。 瓷片本身的划痕又大，所以那道伤口看起来尤为的恐怖。 后来高琳华和崔九挣扎的时候所造成的一些伤口，虽然看起来多，十分恐怖，但是却都不深，很容易就可以愈合。 “我给这位小姐开药，外敷内服不能少了，让府里的医女专门涂药包扎，否则留疤了，我可不负责。” 范霖点点头，他们府里并没有备医女，他们夫妻身子都还健朗，几个孩子更是一个比一个皮实，府里很少请医问药。 不过，既然花御医这么说了，范霖便打算请一个大夫来专门给华姐儿包扎换药，决不能在这件事情上面马虎了，这可是关系到华姐儿的一生呢！ 将花御医送出去的时候，范霖还是忍不住问，“花御医，我们华姐儿左脸上的那道伤口，真的没办法了吗？” “若是能够祛疤，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范某都愿意。” 花御医白了范霖一眼，“若是能治，我岂会袖手旁观？可是那道伤口有多深，你不可能不知道，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花御医摇摇头走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女孩子的脸被伤成那个样子呢，也不知道是哪个干的。 不过，这些高宅大院里的事情，花御医是从来不掺和的，他只需要把人看好就行了。 回到屋里，范霖看着睡着的高琳华，叹了口气，怎么就在这档口上出了事情呢？明儿王氏就要到京师了呀？ 华姐儿是打算回去的，还要掌控府里的 中馈，可是现在？华姐儿怕是不用想了，她现在，连去接王氏都办不到。 出了高琳华的房间，蔡氏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扶着她的范霖身上， “你说华姐儿这可怎么办才好？我进屋的时候，她明明是醒着的，还有挣扎的痕迹，显然是知道谁伤了她的，可是她就是不开口。” 这种时候，蔡氏也不好威逼高琳华，但是总要有个说法吧。 范霖叹了口气，“应该是个男的，而且有点身份地位，所以华姐儿才什么都不说的，不是和我们置气，是不敢说啊。” 是的，不敢说，这种事情，他们就算知道了是谁干的，难道还敢把事情摆出来让人看么？ 华姐儿虽然还是个小丫头，可是被一个男人进了房间，哪怕是受害的那一个，别人也还是会乱想，人言可畏，到时候，华姐儿很有可能被人强逼着和那个男人绑在一起。 可是，和毁了自己的脸的男人在一起？估摸着华姐儿还不如去死。 蔡氏没有继续说话，她晓得范霖的意思，对高琳华更加的心疼了，“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 花御医的轿子还没有到宫门口，便被人拦下了，来人彬彬有礼的道，“花御医，我家侯爷有请。” 花御医揉了揉眼睛，看出来人是谁，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户人家，可是从来不请自己看病的。 不过，他不能拒绝，因为那一位是圣上最宠信的人，他不能得罪，没看见，三皇子身后的白家，都被他给扳倒了吗？ 如今，曾经投靠了三皇子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恨得牙痒痒呢，可是却无可奈何。 安远侯府。 花御医远远的看到了那个坐在凉亭里面的人，只觉得他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寒气，让人无法靠近。 “见过安远侯。”花御医弯腰行礼，心里却是迷惑着，请他来是为了给谁看病？眼前的安远侯，可是没有一点病态。 “她怎么样了？” 清清冷冷的一句话，让花御医有些莫名其妙，安远侯这是问什么呢？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刚刚才给高琳华诊完脉，安远侯问的，只可能是范家的那一位表小姐。 可是，安远侯怎么会和那个小姑娘扯上关系呢？ “高小姐脸上一共是六道划痕，五浅一深，手臂上有两道划痕，都不怎么深，难办的只有左脸上的那一道深痕 。” 安远侯身侧的手倏地抓紧，只觉得心一抽一抽的疼，脸上留疤？那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如何能完全不留疤？” 听到柳子珩的问题，花御医将之前说给范霖听的那一套说辞重复了一遍。 只是，柳子珩可没有范霖那么客气，“哦？是么？看来我们花御医在御医房待腻了，想换个地方待待了，你说，天牢怎么样？”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花御医吓得脸上冷汗都出来了。 那可是女孩子的脸啊，那么深的伤口，要他怎么治？怎么保证？ 可是花御医相信，柳子珩刚刚跟他说的，绝对不是开玩笑，送一个御医去天牢，他有无数种办法。 花御医苦思了半天，这才是斟酌的道，“传言，北方有一种药材，它的花朵，乃是养颜圣品，若是能得到这种花，应当能保证高小姐容颜恢复如初。” “什么花？”柳子珩的声音很冷，可是却明显多了一丝焦急。 “兮愿，不过这种花，我也只是听师父提起过，并没有真正见过，甚至是不是存在，我都不知道。” 花御医就差没说，这是为了糊弄你，所以才说出来的了。这东西，他就没听说过谁拥有。 “兮愿……我会为你找到的。”柳子珩呢喃着，眼里有一抹谁也无法忽视的坚定。 91. 第91章 夜探 之后，高康生夫妇也到了范家，看到高琳华的情况之后，均是惊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华姐儿这孩子，本想着明日接了她母亲，便回自己家住的，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怎么好让她回家？必当把她治好了，才能让她离开。” 范霖这话说的强硬，可是高康生晓得，他是怕华姐儿回家之后，脸伤被王氏耽搁了。 姑娘家的脸蛋儿最是娇弱，王氏要是狠心，在华姐儿的药里使点小手段，就能让华姐儿彻底毁了。 高康生也不相信王氏这个后母能对华姐儿多好，华姐儿毕竟是高家的姑娘，便点点头，“明儿也不用华姐儿去接了，我亲自和弟妹说去，华姐儿就麻烦府上了。” 谁能想到，去寺里祭拜一下先人，竟能出这样的事情呢？ 高康生和夫人回去的路上，谈起这事，均是心有戚戚然，“你这段时间，将颜姐儿看好了，可不能让她出门。” 在高康生想来，出这样的事情，显然是难民一事后，有人趁机作乱。 “哎，颜姐儿……”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夜依旧按时降临，范霖和蔡氏忙碌了一天，实在是累的不行，吩咐高琳华院里的人，一定要有人守着高琳华，这才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休息。 秦嬷嬷端了小墩子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对的望着高琳华，好似一座石雕一般。 可是高琳华知道，只要她有一点点动作，秦嬷嬷就会立刻站起来。 他们都害怕，害怕她受了这样的伤，毁了容颜，想不开会自杀，可是，高琳华自己知道，哪怕再严重，她也不会想不开！ 对，容颜毁了，她伤心难过，但绝对不会自裁，没有将崔九一起拖着下地狱，没有确保父亲安然无恙，她怎么可能会自杀呢？ “嬷嬷，你下去睡吧，我没事。”秦嬷嬷一早就跟着她去了大相寺，也是折腾了一天了，该去休息了。 秦嬷嬷见高琳华说话了，喜极而泣，“小姐，是我对不住你，我该一直守着你的。” 高琳华摇头，又不是没人守着她，芙蕖当时不是在么？哪怕秦嬷嬷留下，崔九也是会动手的，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崔九想要报复她都已经魔怔了，不然怎么可能直接在她面前露脸，甚至还要等她清醒了才下手？ 崔九是想要让她尝尝那种绝望的滋味，后悔的滋味！ “芙蕖醒了么？” 芙蕖是被人用青砖拍了脑袋的，下午大夫看过，还是比较严重的。 “还没呢！那人太歹毒了，打的芙蕖后脑勺，也不晓得会不会傻了？”秦嬷嬷感叹，这人的脑袋，最受不得伤了。 想至此，秦嬷嬷轻声问，“小姐，你晓得是谁下的狠手，对不对？说出来吧，就算不闹出去，也要让大老爷和舅老爷给他好看！不能伤了小姐就算了。” 高琳华的唇角勾起，那一抹嘲讽让秦嬷嬷看了心惊。 舅舅也就罢了，若是说出来是崔九所为，会真的帮她报仇，可是大伯父？ 高琳华看的比谁都清楚，要是大伯父知道是崔九，估计第一件事就是拿着她的庚帖找上门去。 长兴侯府再弱，也是一座侯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但能让她和崔九结亲，还能逼迫长兴侯夫妇将侯位传给崔九，这种事情，大伯父是一百个乐意的。 尤其是现在，因为白家的事情，大伯父正愁着呢，要是能拉一个侯府，何乐而不为？至于她的意愿，大伯父会考虑么？ “嬷嬷不用管，伤我的那个人，我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高琳华目**狠，声音冷飕飕的，让人听了都觉得害怕。 她见秦嬷嬷没有再说话，以为秦嬷嬷是被她吓到了，抬头望过去，这才发现，秦嬷嬷已经倒在了床边，不省人事。 而她的身后，那个人如挺拔如松柏，一双星目深不见底，正悠悠的望着她。 高琳华翻身，将自己的脸藏在内侧，语气生硬，“安远侯深夜造访，不知有何事！” 虽然此刻，她脸上缠着纱布，根本看不到那恐怖的伤口，可是她就是不愿意面对他。 高琳华感觉到，他在自己的床边坐下，双手更是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身躯，蜷缩成一小团。 柳子珩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听到柳子珩的话，高琳华再度落泪，是自己不小心没有防备好崔九，跟他有什么关系？ 可为什么听了那三个字，她会忍不住落泪呢？ 听见高琳华微弱的哭泣声，柳子珩伸手强行将高琳华的身体翻了过来，纱布外，她的一双眼睛已然被泪水充满，不断的外渗着。 “你呀！”柳子珩说着，拿出一块手帕，轻轻的为她擦拭着，“御医没告诉你，不能流泪么？渗入伤口里，可是会化脓的。 你还想不想好？” “不求你多开心，也别难受了，好么？你这样伤心，对恢复不利的。” 高琳华有些呆呆的望着柳子珩，这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人？怎么一点不像？ 在她看来，柳子珩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可什么时候变这么温柔了？ “是崔九干的，对不对？”柳子珩突然问道。 高琳华没有回答，可是从她闪烁的眼神里，柳子珩已经知道了答案，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 崔九，简直该死！不过，就这样让他死了，当真是太可惜了。 他不是一直想要长兴侯的爵位么？正好，长兴侯夫妇属意的人不是他！ 柳子珩想，自己应该帮长兴侯夫妇一把，早日将长兴侯府的世子定下来才是。 柳子珩伸手捋过高琳华柔软的发丝，“你什么都别想，好好养伤，放心，你一定会恢复如初的。” 高琳华睁眼望着床顶，柳子珩已经离去了，秦嬷嬷还趴在那里没有醒来，他倒是不怕她想不开。 什么时候，柳子珩也会说安慰人的话了？花御医说的，高琳华全都知道了，所以清楚，自己脸上是肯定要留一道疤了。 她伸出手，隔着纱布摸着那道最深的伤口……卢嬷嬷冲了进来，强行将她的手放了下去。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可别做傻事啊！”卢嬷嬷气喘吁吁的说道，双眼惊恐的望着她。 晓得卢嬷嬷是柳子珩叫进来的，高琳华浅笑，“我没事，就是在想，这道伤口，留下的印子，会有多深。” “一定会好的！” 高琳华想，虽然卢嬷嬷那么说，可是估计卢嬷嬷自己都不相信。 “大伯父既然通知了母亲，我受伤的事情，那后日，她肯定会过来，你好好准备一下，就算是我受伤了，她也别想讨得了好！” 92. 第92章 斩首 京师城外，王氏只看到大嫂文氏来迎接自己，而那个最该出现的高琳华竟然没有来，不由得心里涌起一股怒气，那丫头，还真以为自己的翅膀长硬了？ 才短短几个月，就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在大嫂看不到的地方，王氏伸手捏了一下高琳茏的肩膀，高琳茏难受的耸了耸肩，然后甜甜的开口，“大伯母，我姐姐呢？怎么没见她，我可想她了？” 见高琳茏一见面就提起高琳华，文氏便想起了昨天看到的情况，脸色不由得有些发白，昨儿个华姐儿的情况，当真是血腥的狠。 “弟妹还是随我先进城吧，其他的，我们回去再说。”王氏见大嫂文氏的脸色不好看，识趣的没有再提这件事，只是心里却想了很多。 看大嫂的模样，怕是有难言之隐，是华姐儿在京师出了事情，还是远在陕西的高靖生出了事情？ 才入了城门，车夫便对她们说道，“两位夫人，咱们的马车走不动了。” 王氏的眉头蹙起来，京师的路最为宽敞，怎么就马车走不动了，等她掀开马车帘子，着实被吓了一大跳，马车外头挤满了人，还有人在不断地挤进来。 文氏也看到这状况，连忙问道，“可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难民的事情刚过，大伙前几日才被戒严给吓了一大跳，今儿怎么就怎么激动了？这不正常。 “夫人，说是今日有人要被处斩，就是关于前些日子的难民事件。” 文氏听了，难得的沉默起来，这件事她了解的最多了，更加清楚，如今要被处斩的人，其实就是白家的一些无关紧要的旁支。 他们，都是被拉出来顶罪的！ 白家的人都被罢官，但是显然无法抵消民愤，所以安远侯柳子珩上奏，杀一些人来安抚民心。 白家嫡系是肯定不会被推出来的，所有便有这些替罪羔羊。 文氏的手捏紧，想到这件事，文氏就感觉手脚发凉，她的女儿，马上要成为白家妇了。 今日，三皇子和白家能找出这么一群无辜的人来顶罪，那以后呢？他们这门姻亲，白家如何会护住？ 文氏转过头，笑着对王氏道，“京师的事情，弟妹怕是不太清楚，这会儿马车也动不了，我便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跟你说说吧。” 于是，文氏便将之前的难民事件都和王氏说的清清楚楚了。 “夫 君之所以非要让你清明后才来，就是因为圣上给安远侯调查这件事的期限是清明，之前城里还是戒严状态呢，只是没想到，今日会是处斩的日子。” 文氏尴尬的说着，王氏只觉得满身晦气，好不容易回到京师，竟然遇上这么一个日子，太不吉利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又听到文氏说，“说来也巧，幸好你之前没在京师，其实那夜里，难民也光顾了你们家呢。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退走了。” 王氏此刻只觉得，浑身都不好了，他们家竟然也遭了难民，华姐儿那丫头，怎么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回去？ 要是早知道京师这么危险，她一定过阵子再来。 “还有一件事，你总是要知道的，哎，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文氏摇着头，华姐儿伤成那个样子，她要怎么说？ 王氏望着文氏，心里只剩下了四个字，“怎么还有？” 她咽了咽口水，压制住已然加速的心跳，“大嫂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我听着呢。” “华姐儿她……”文氏顿了顿，只是王氏的心已经放下了大半，那个丫头出事，她还能接受。 “昨日，她舅母领着她去上香，竟然在大相寺的客房里，被贼人闯了进去，脸上被划了好多道口子，一张脸都找不到几处好的。” 此刻，文氏说起来，依然心有戚戚然，一个八岁多的小丫头，那人怎么就下的了手的？ 这次，连一直看华姐儿不爽的王氏，都失去了言语，这……这是毁容啊！这该有多大的仇恨啊，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怎么，怎么会这样？”她虽然讨厌华姐儿那丫头，可华姐儿母亲留下的嫁妆，她是真喜欢啊。 要是华姐儿毁容了嫁不出去，那她爹肯定会将那笔嫁妆直接挂到华姐儿的名下，那她还有什么盼头？ 只有华姐儿嫁出去，她筹备嫁妆，才能在嫁妆上做手脚啊。 王氏只觉得心疼，肝疼，哪哪哪儿都疼！ “华姐儿她舅舅请了宫中最好的花御医来，也是半点治好的把握都没有。”文氏叹气，华姐儿这算是真的没救了。 “这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干的！”王氏哀叹，真心实意啊，她希望华姐儿过得不好，可从没希望华姐儿毁容啊。 文氏摇摇头，“不知道是谁干的，不过听夫君说，很有可能是那些疯狂的难民干的，所以夫君特意让我提醒你们 ，这些日子在京师，可千万要小心点，最近京师的治安不太好。” 王氏连忙点头，华姐儿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小心？要是茏姐儿被毁容，她就哭都来不及了。 “本来夫君是想亲自来的，不过到底是不太方便，弟妹你就多担待吧。还有范家那里，他们非要留下华姐儿，说是一定要请名医治好华姐儿。” 文氏叹息，她明白范家的意思。 除了担心王氏对华姐儿不好之外，也是对华姐儿的愧疚，想要补偿一下华姐儿，华姐儿毕竟是在他们家里出的事情，能治好华姐儿是再好不过了。 可谁都知道，机会渺茫。 王氏表示自己晓得了，也清楚华姐儿为什么没有来迎接自己了，“我明日就去范家看看她。” 她身为后母，贤妻良母的架子还是要摆出来的。 文氏点点头，华姐儿不是她的孩子，她也只需要王氏这么做，不丢了高家的脸面就好了。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声，问了车夫才知道，那些人已经被斩首了。 文氏沉默了良久，这才是说道，“弟妹再等一会儿，一会儿人群就散去了。” 见文氏脸色不好，王氏没有再说什么，她又不是傻瓜，高夕颜和白家的亲事，她也是知道的。 虽然有些幸灾乐祸，可是到底一家人，总不能表现出来不是？ 不过，等到了家里，听了管家高一的禀告，王氏就再也笑不出来了，“走！我们现在就去范家！” 93. 第93章 不满 管家高一拦住了王氏，“夫人，您赶了一天的路，才刚到京师，理当先休整休整才是，明日去看大小姐，也是一样的。” 高一手心里满是汗水，等听到王氏说，“那好吧，我们明日一早就去范家看望华姐儿。”这才是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要是王氏现在就跑去范家，高一想都能想到，会是怎么样的一副场景。 不管是范家还是大小姐，都不会认为夫人当夜去看望大小姐，是因为关心她。 高一出了门，便伸手招了个小厮，“立马去范家，跟大小姐说，夫人想今夜去看她，被我拦住了，明儿一早就过去。” 高一回头望了眼主院，只觉得心痛无比，他是多么想随着老爷去任上啊。 高琳华接到高一的通风报信，只是冷笑不已，这个高一，真以为自己能够两头讨好？ 当她是个傻子？要不是他一五一十全都跟王氏说了，王氏能生气的当晚就想过来？指不定连这个想法，都是高一撺掇出来的呢。 卢嬷嬷看了眼高琳华，上前硬逼着她躺下，“你都坐了一天了，快躺下睡吧，王氏就算是找上门来，也没多大事，总不可能强抢。” 今日，高琳华始终在关注着王氏的动静，知道王氏是刚过了晌午就到的京师，更是冷笑连连。 承德离京师的距离可不近，王氏那个点到，不但是出门非常早，一路上估计也是马不停蹄的，可想而知，王氏来京师的心情是多么的迫不及待。 “我睡不着，我猜王氏明日来，第一件事就是质问我，钱去哪儿了？”高琳华苦笑着，王氏对钱财，一向是最上心的。 “小姐应该让侯爷将那些东西买去的，那样，夫人便什么都不敢说了。”卢嬷嬷不满的说道。 当初高琳华找伍司棋帮忙的时候，她是很想阻止的，只是不想惹大小姐不快，才没开口，如今可是后悔的很，要是侯爷出马，小姐哪里还有这些担忧？ “你想太容易了，她才不会管我把东西卖给谁呢，她会开口问我要钱的。” 高琳华之所以假装将东西卖出去，只是害怕王氏将她的粮食卖了而已，现在可不好买粮了。 至于钱财，王氏不管怎么要，她都不会拿出的，所以，王氏爱来就来吧，她来者不拒。 “夫人若真是那么做的话，也太丢分了。” 卢嬷嬷眼里带着鄙夷，王氏小家子气十足， 一点也不像个官夫人，当大小姐的母亲，实在是太委屈大小姐了。 “她才不会管呢！”高琳华冷笑着，她已经准备好了看明日的大戏。 第二日，想着王氏肯定会很早来，高琳华提前了一个时辰起床，可是她还没吃完早饭，便有人来通知，王氏已经到了大门外。 高琳华没有放下筷子，只是对来人说道，“母亲来了，理应先去见见舅母，可是舅母估摸着还没起，便让母亲去花厅等一会儿吧。” 众人听了，都是面带笑意。 文氏和高夕颜不把范家放在眼里，可是王氏不行，因为她是续弦，而范氏是原配，范家才是高靖生的正经岳家，所以王氏来了，必须要去见蔡氏的。 只是，明明晓得王氏为什么这么一大早就过来，大小姐还这样晾着王氏，当真是太坏了。 王氏此刻气得眼睛都红了，范家怎么敢？他们竟然敢把自己晾在这里，当真是太气人了。 “娘，您坐会儿吧？您这样气得走来走去，也没有什么用。总不能硬闯过去吧？” 在承德待了几个月，高琳茏也一下子长大了很多，只是王氏却完全没心思照顾高琳茏的心情，“你懂什么？他们这是故意诘难我呢！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高琳茏听了，叹了口气，望了望外头还没完全亮的天空，只觉得她娘想多了。 这个时辰，就算是主人家醒了，估摸着也没收拾好，哪里会有母亲这么早的？ 虽然高琳华的意思是让王氏多等一会儿，可蔡氏却是没打算将关系闹僵，毕竟华姐儿以后还是要回高家生活的。 等了好会，终于看到了蔡氏，王氏的语气有些不阴不阳的，“想见范家嫂嫂一面，还真是有点难呢！” 蔡氏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这王氏，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辰？哪个人会这个时辰上别人家？ 自己失礼不说，还有脸说别人？难怪华姐儿要晾王氏一会儿呢。 蔡氏后悔了，她真不该这么早就过来，就该晾王氏一两个时辰，看她还说不说风凉话。 “高夫人真是说笑，不是见我太难，是高夫人故意刁难吧。”蔡氏沉了脸色。 如果王氏来是好心好意看望华姐儿的，她还能热情招待，可是现在明显不是，王氏还这态度，谁愿意搭理她？ 王氏愣住了，蔡氏这是几个意思？她正想要反驳，可是高琳茏 却伸手拉了拉王氏的衣袖，神色有些焦急。 母亲怎么这么不识趣？没看见范家舅母已经怒了么？要是母亲继续说下去，她真怀疑范家舅母会不客气的直接送客。 高琳茏抢先说道，“舅母，我姐姐呢？听大伯母说姐姐受伤了，可严重？母亲和我现在能去看看姐姐么？我们都很担心姐姐。” 蔡氏这才是不情不愿的点点头，是得让他们见见华姐儿，让他们晓得华姐儿现在是什么状态。 华姐儿的情况虽然不好，可王氏是该知道的。 一想到华姐儿的伤情，蔡氏便没了心情，只是点点头，“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王氏喜形于色，她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见华姐儿，好好问问华姐儿，那些钱在哪里！ 她一个孩子家家的，拿着那么多钱财，太不安全了，还是她来保管比较好。 高琳茏倒是感受到了蔡氏心情的低落，心里不由得好奇，姐姐到底伤的有多严重，竟然让范家舅母变成这样？ 不过，当看到姐姐时，茏姐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高琳华现在的样子确实不好看，脸上缠满了纱布，只有一双眼睛和嘴巴鼻子露在外面，纱布上还有渗出的血液，看起来尤为的吓人，可想而知伤的有多重。 手臂上也缠了纱布，显然也带了伤。 早就听说姐姐伤的很严重，可是亲眼看到了姐姐，茏姐儿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姐姐，你还好吧？”茏姐儿弱弱的道。 只是，还没等到高琳华说话，王氏便趴在高琳华床前大哭了起来，“真是该死，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干的？为了你那么点钱财，就能下这样的狠手，我们可怜的华姐儿啊！” 94. 第94章 嘴脸 蔡氏就站在旁边，听到王氏的话，一双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 王氏这……华姐儿的亲舅母还站在旁边呢，就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怪不得华姐儿巴不得王氏留在承德。 几乎不用想，蔡氏都知道王氏下一句要说什么。 “华姐儿，钱财都是身外物，你自个儿才是最重要的，将卖粮食的钱都给母亲放着吧，母亲存着以后给你准备嫁妆。不然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不晓得要出多少呢！” 王氏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要是不听她说的话，还以为她遭受了什么苦难的事情呢。 高琳华歪坐在床上，眼珠子眨了眨，看了王氏，又看了眼旁边乖乖站着的高琳茏，只觉得自己腮帮子都是疼的。 她朝卢嬷嬷使了个眼色，然后卢嬷嬷立马就上前说道，“夫人，小姐今早起来，还没换药呢，你看，是不是先让大夫进来帮小姐把纱布给换了？” 卢嬷嬷一提起换药的事情，早就看王氏不爽的蔡氏立马说道，“那还不快去将大夫叫进来，要是华姐儿脸上留疤，你担待的起么？” 虽然蔡氏是对着卢嬷嬷说的，但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蔡氏想说的人是王氏。 王氏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心里却是念叨着，她们母女在这说话，蔡氏怎么还死皮赖脸的留在这里？ 卢嬷嬷才不管王氏是什么态度，蔡氏一发话，她便出去喊大夫来了。 说是大夫，其实不过是一个精通医术的医女罢了，不过换起药来，会比府里的丫头嬷嬷好很多。 蔡氏非常担心高琳华的伤势，生怕有个差错，希望尽量将高琳华脸上留疤的可能性降低点，所有连夜请来了这个医女。 卢嬷嬷是想请王氏和高琳茏先出去的，可是王氏哪里肯走，蔡氏便继续陪着王氏留在屋里。 再一次看到高琳华满脸伤痕的脸，蔡氏依旧忍不住落泪。 王氏和高琳茏，则是惊呆了，之前看到高琳华满脸带血纱布的样子，便知道她伤的不轻，可是当看到高琳华脸上纵横交错的血痕，两人均是吓得咽了咽口水。 王氏已经可以想象，等高靖生回来，见到自己的女儿变成了这个样子，会是怎样一副场景了。 高琳茏看了会儿，转过头去，脸色有些复杂，让人看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高琳华没有注意王氏，也没有注意高琳茏，她的双眼闭着，哪怕医女 的手艺再好，她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敷上新药的那一瞬间，也是疼的厉害。 但是她不能表现出痛苦的神色来，她怕蔡氏见了更加的难过。 医女姓秦，二十来岁的模样，她几岁便跟着祖父四处行医，见过无数病人。 可是像高琳华这样的大家小姐，在受了这样的伤后，没有崩溃的，当真是少见。 她敷的什么药，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可是眼前这个小姑娘，连眉头都没有眨一下，当真不简单啊。 秦医女又瞧了眼高琳华脸上的伤痕，想着，当真是可惜了，要是没有这伤痕，这姑娘以后肯定是个人物。 王氏等秦医女一走，便坐到高琳华的床前，“华姐儿，之前母亲说的，你可听明白了？你年纪还小，钱财放在你手里也是可惜了，母亲给你收着，还能钱生钱。” 高琳华望着王氏殷切焦急的目光，有些恍然，王氏前世也是这般作为的么？ 那前世的她，到底是有多傻，才将自己的嫁妆都分了那么多出去？ 她看到了王氏身后的高琳茏，明白过来，王氏前世并不会比今生好多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王氏没有变，变得是她的心态。 前世她依旧是防备着王氏的，可到底心疼高琳茏，想着她是自己的妹妹，到时候出嫁拿不出嫁妆来难看，这才将亲生母亲范氏留下的嫁妆分给了高琳茏的。 只是，高琳茏没有用上那笔钱，反而是自己带走的嫁妆大半花在了高琳茏的身上，最终还被高琳茏杀了孩子，抢了夫君，当真是可笑。 “母亲，我也想学学怎么掌中馈了，嬷嬷说我笨，且基础不扎实，要早点开始学。”高琳华没有答应将钱给王氏。 大户人家的女子，大多数是从十岁出头开始学习掌中馈，自己虽然才八岁，可是现在学起来也不为过。 尤其是说自己基础不扎实，这分明就是在说王氏之前没有好好教导她。 王氏听了，当真是想喷血，她才懒得教高琳华处理事情呢。 不过，这钱必须得拿回来！早知道现在，当初就该将账上的银子全部带走的！ “华姐儿，你还小，就算要学处理事务，也要不了那么多银钱啊。” 虽然昨夜高一没说具体的粮价，可是她不是傻子，承德的粮食都涨了那么多，京师的怎么可能没涨？华姐儿这一次，当真是赚翻了。 一想到华 姐儿手里有那么多钱，王氏心里就痒痒啊。 “怎么就要不到了？华姐儿是嫡长女，以后是要嫁入大户人家做宗妇的，那些银钱用来学习做买卖，可是很必要的，免得以后出嫁了被人欺负。” 蔡氏反唇相讥，实在是看不上王氏那一副小人嘴脸，当着她的面问她外甥女要钱，真是有脸的很！ “姐姐，你疼吗？我给你吹吹吧？” 高琳茏见两位夫人很有可能吵起来，连忙上前，拉住高琳华说话，打断了王氏和蔡氏争锋。 只是，高琳华才不想理会高琳茏呢，她躲开了高琳茏的手，一双眼睛盯着高琳茏，不经意间，有恨意流露出来。 高琳茏在承德的几个月，学乖了很多，也会看人脸色，一看就知道高琳华不待见自己，脸上有控制不住的失落。 要是不能哄好高琳华，让她乖乖将银子交出来，母亲一定不会迁怒自己的。 “姐姐，你怎么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几个月没见到我，都不认识我了么？”高琳茏略带哭腔。 王氏这才注意到，她来了这么久，华姐儿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又想到没拿到银子，不由得怒上心头， “好你个丫头！翅膀长硬了不是？脸伤了，又不是嘴？不叫母亲也就罢了，连妹妹都不搭理了！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95. 第95章 好巧 高琳华不肯将卖粮得来的银子交给王氏，已然让王氏处于愤怒之中，如今得到了高琳茏的提醒，晓得高琳华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王氏的一双眼睛立马被怒火充满。 她伸出手，想也不想的，就朝着高琳华招呼过去，手臂甚至带起了一阵风。 “啊！”蔡氏尖叫起来，她如何能够料到，王氏竟然如此的不按常理出牌？ 华姐儿伤的那么严重，王氏也敢向高琳华动手，这简直……这简直……蔡氏都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王氏了，只觉得心里跟吃了只苍蝇般难受。 这个时候由不得她多想，蔡氏奋力的冲上前去，想要拦住王氏，只是她离得太远了，养尊处优的蔡氏根本就来不及冲上去。 高琳华这一刻也傻了，忘记了动弹，她以为王氏最多是动动嘴皮子，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敢下手。 就在高琳华以为自己难逃一劫的时候，一个软软的身子覆在了高琳华的身上。 她听到了王氏打下来的声音，很响，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高琳华知道有人救了她，缓缓睁开眼睛，竟然是一直不怎么显眼的芙蕖拦在了她的身前，“芙蕖……” 一直以来，她身边的事情都是菡萏处理的多，芙蕖虽然和菡萏一样的位置，可是芙蕖却很少出现在她的眼前。 “小姐，你没事吧？幸好我站的近，不然小姐可怎么办才好。”说完，芙蕖惊魂未定的望着王氏，眼里满满的都是不满和怒气。 蔡氏这个时候，已经赶上前来，见华姐儿被丫头护住了，双手合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然后转头看向王氏，毫不客气的道，“华姐儿你也见到了，她没什么事儿，需要在范家好好养伤，你没什么事情，就回吧！青草，送客！” 竟然是半分情面都不留，直接赶人了。 青草也见证了刚刚的那一幕，晓得自家夫人是真的被惹怒了，连忙上前，请王氏和高琳茏离开。 高琳茏没想到母亲竟然会这么对姐姐，歉然的望着高琳华，希望得到姐姐的理解，她也不想的。只是高琳华却根本不看她，翻身躺下，背对着所有人。 蔡氏只以为高琳华是被吓到了，不想见人，望着王氏的眼神，恨意更深了。 王氏后头才反应过来，自己冲动之下干了什么事情，只是她没有反省自己，反而是对高琳华的意见更大了，要不是华姐儿不肯将银子交出来 ，她如何会动怒？ 王氏甩甩袖子走人，高琳茏犹豫了好会，最后只能跺跺脚，跟着王氏一起离开了。 蔡氏看着背对着她的高琳华，无奈的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说便离开了。 今日，让她彻底看明白了王氏是如何一个人，也清楚之前华姐儿为何会那般排斥王氏了。 到底是他们之前不了解情况，所以才认为华姐儿那都是任性。见了王氏的真面目，她只觉得，华姐儿以前那些不懂事，都是被王氏逼出来的。 若不是这一次高靖生真的可能出现危险，就该将王氏困死在承德才是。 高琳华才不晓得，离去的蔡氏竟然想了那么多呢，她只觉得耳朵安静了，王氏终于离开了。 每次看到王氏眼巴巴的要银子表情，高琳华都恨不得给王氏一刀，她那么爱钱，最终大家都会被她害死。 只是可惜了，她的脸竟然受伤了，没办法回去和王氏争中馈，倒是便宜王氏了，不过，还是得看着王氏，不能让她乱来。 “芙蕖，刚你做的不错，今儿让卢嬷嬷给你做两个菜，就当是奖赏了。” 想到芙蕖刚刚替自己挡了一下，高琳华觉得心里暖暖的，还是自己的人更加衷心。 芙蕖开心的接下了，秦嬷嬷站在一旁，却是盯着芙蕖发呆。 大伙儿那时候都被吓傻了，秦嬷嬷也是一样，可是秦嬷嬷却没有忘记，芙蕖那会儿就站在她边上不远处。 她自己最是心疼华姐儿，也冲上前去了，却和其他人一样，没有赶上，可是，芙蕖怎么会赶上？她怎么跑的那么快？ 只是小姐和舅夫人显然都没有注意到这点，所以秦嬷嬷也就没有多说，不过之后，却是对芙蕖愈发的关注起来。 这个一直以来存在感不是很高的芙蕖，看上去似乎也没那么简单。 蔡氏回到主院，只觉得自己心肝都是疼的，王氏当着她的面，都敢对受伤的华姐儿动手，要是华姐儿回到家里去住，还得了？ 想至此，蔡氏吩咐下去，“老爷一回来，便通知我，我有事找老爷。” 这件事，必须得老爷出面，去和高康生交涉，除非华姐儿她爹回来，否则她绝不允许华姐儿回家去。 华姐儿本身就很倔，再遇上王氏，还不得吃大亏？ 那边，百合也将消息传了出去，伍司棋看到百合信上写的，一双眼睛瞪得 老大。 “这百合，竟然今天才给我传消息。”伍司棋摇摇头，到底是送出去的人啊。 高琳华竟然在大相寺被人伤了，而且还是毁容，这该是有多么大的仇恨，才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而且，那王氏竟然敢在高琳华受伤那么严重的情况下，为了点小事就对高琳华下手，这继母，当得还真是威风。 她，应该很生气，很痛恨吧？ “走，我们上范府去，虽然高琳华不是我的学生，可好歹相交一场，伤的这么重，我们也去看望下。”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少爷这……那到底是个姑娘家啊，还是毁容这样的伤，真的适合上门去探望么？ 不过大伙儿都没有开口就是了，当然，他们也不会跟着去，最终，只有伍司棋一个人去了范家。 范家门口，伍司棋还没有敲开大门，后面便传来一声惊疑，“伍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伍司棋的眉头蹙了起来，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竟然在这种地方都能遇到？ 她不是和高琳华没有任何联系了吗？干嘛这个时候跑到范家来？ 伍司棋尴尬的转身，望着身后这个熟悉的人，牵强的咧开嘴唇，“真是巧，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小姐您。” 96. 第96章 硬闯 “我听说高家妹妹身体不太好，特意过来看一眼，伍公子您呢？” 徐灵儿笑意盈盈的望着伍司棋，拽着帕子的手却是青筋暴起，伍司棋竟然来范家见高琳华！ 高琳华还真是不要脸，小小年纪，就晓得勾引男人了，以后还得了？ 她对伍司棋费尽心思，可是伍司棋却对他避之如蛇蝎，如今见伍司棋上范家看望高琳华，她心里如何能平衡？ 心中对高琳华的恨意，又上了一个台阶。 “高小姐与我虽没有师生之谊，可好歹相识一场，她出了事情，我自然得来看看。” 伍司棋语气平淡，望着徐灵儿的目光也十分的疏离，如同一个陌生人般，让徐灵儿听了，心里闷闷的。 徐灵儿和高琳华关系如何，伍司棋很清楚，也不晓得徐灵儿从哪里得来了高琳华受伤的消息，竟然跑过来看笑话。 对，就是看笑话！他才不会相信，徐灵儿是真心过来探望高琳华的。 如此想着，伍司棋觉得高琳华又要头疼了，才走了一个王氏，又来了一个徐灵儿，都不是省油的灯。 徐灵儿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气得半死，高琳华！ 门房先见到伍司棋，又看到后头的徐灵儿，得知了两位的身份，尤其是徐灵儿的，脸色都变了，第一时间就去通知了蔡氏。 卫国公府的大小姐，那可是他们都惹不起的人物。 蔡氏听闻徐灵儿来了，眉头蹙了起来，华姐儿不是生病，是受伤，而且还是伤的脸，这种伤，除了自家亲人，其他人哪里适合来探望？ “去将徐小姐请进来吧？算了，我自己去，青草，你去通知华姐儿，让她准备一下，我过会儿就带徐小姐过去。” 虽然她是长辈，可是徐灵儿作为卫国公府唯一的千金小姐，她亲自去迎，并不为过。 不过，当蔡氏看到伍司棋和徐灵儿一道来时，还是惊讶了半响，门房怎么没有提到伍司棋？ 也不能怪门房，他们都被徐灵儿的身份给吓到了，自然将伍司棋给忽略了。 那个圈子里面的事情，蔡氏多少听到过一些，如今两人结伴而来，着实是将蔡氏给吓到了，难道两人真的有什么？ 伍司棋一看蔡氏的脸色，便知道她误会了，上前执晚辈礼，“伯母好，听闻高小姐受伤，晚辈特来看望。” 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离他 一步之差的徐灵儿，“碰巧在这遇到徐小姐，真是有缘。” 徐灵儿脸色变幻了几下，上前一步，和伍司棋并肩站立，“晚辈听闻琳华受伤，心急如焚，特意前来看望，还望伯母成全。” 蔡氏点点头，没有多问，领了两人往里面走，见两人神色都不怎么样，没有多话，只偶尔停下来介绍一下府内的风景，两人也都是兴致缺缺，很少开口。 到了高琳华院子门口，她见站在门口的秦嬷嬷对自己点点头，蔡氏才是放下心来。 知道伍司棋也来了之后，蔡氏就让人通知高琳华了，让她不要失了礼数。 事实上，高琳华也受到了惊吓，别人不知道，可高琳华还不知道徐灵儿对伍司棋的那点子想法么？这两个人碰到了一起？ 高琳华顿时就有了不妙的感觉，她可没有忘记，当初徐灵儿为了伍司棋，特意将她带去卫国公府菊花宴呢！ 她和伍司棋没什么，徐灵儿便那般对她，如今被徐灵儿撞见伍司棋上门探望她……高琳华可以想象，徐灵儿会有多愤怒。 蔡氏领着人进屋，这才发现，华姐儿让人将床帏给放下来了，外头根本看不见她，不由得蹙起眉头，华姐儿此举，有点不太妥当。 伍司棋也就罢了，徐灵儿明显来者不善，怕是不看到华姐儿本人是，是不会甘心的。 “华姐儿，伍公子和徐小姐到了。”蔡氏轻声提醒了一句。 高琳华没有让人掀开床帏，只是对着床帏外道，“两位能过来看我，我真的很开心，只是大夫吩咐了，我最近不能见风，所以没法面见两位，还请见谅。” 蔡氏盯着徐灵儿，果然见她眉头蹙了起来，脸上不悦之色明显，连忙开口，“是啊，这一次华姐儿伤的太重了，见风了，怕引起伤寒，到时候，怕是命都难保。” 蔡氏故意将高琳华的情况说的严重一些，希望徐灵儿能够就此退去，却不知道徐灵儿巴不得高琳华伤势更严重才好呢。 “琳华，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当初在常州，我可是病还没好透，就出来见你了呢，你如今倒好，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一下。” 徐灵儿说着，望了望周围，“这屋子的门窗都关着呢，床帏掀开，也不会如何的。” 蔡氏有些意外，徐灵儿怎么会这么为难人？ 只是，她还来不及进行下一次劝说，便看见徐灵儿上前，分明是打算亲自掀开高琳华的床 帏。 然而，伍司棋去挡住了徐灵儿的路，“徐小姐，你闹够了没有，高小姐这是受伤了，不是睡着了。” 徐灵儿一双眼睛瞪得老圆，伍司棋真当自己是根葱了？不过一平民百姓，竟然敢对着自己吆五喝六？ 要不是她徐灵儿看上了他，他算什么？还敢对她发火，真以为自己是病猫啊？ 徐灵儿积蓄了满脸的怒气，她伸手打开伍司棋，就往床前去。 那一刻，伍司棋的手动了动，却终究是没有拉住徐灵儿，他不愿意，也不能和徐灵儿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他不希望自己和徐灵儿，有任何事情上的牵扯！如果他出手，徐灵儿会怎么做，伍司棋不用想都知道。 只是，高琳华……伍司棋抿了抿唇…… 蔡氏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急得团团转，上前也不好，不上前也不好。 徐灵儿只觉得怒上心头，才不管高琳华是不是真的见不得风呢，她伸出雪嫩的手臂，一把将床帏撩了起来。 这个时候，伍司棋也转身了，心里充满了叹息，他正想要抬头看看高琳华的情况，便被一声惊呼打断了。 “啊！”尖利的女声刺破云霄…… 97. 第97章 内疚 蔡氏看到，徐灵儿红润的小脸迅速发白，一双眼睛瞪圆，那模样，好似见了鬼一般。 她几步便上前，朝床上看了一眼，眼神变幻了下，这才是从徐灵儿手里拿过床帏，然后放了下去。 “徐小姐，华姐儿你也看到了，不如随我去花厅喝点茶吧？” 蔡氏虽然是询问的口气，人却已经靠近徐灵儿，搀扶起受惊过度的徐灵儿，直接朝外面走去。 伍司棋并没有动，他沉默的面对着床帏，过了许久，才是问道，“是谁？把你伤的那么严重？” 刚刚徐灵儿将帘子撩起来的时候，高琳华正在拆纱布，露出来的半张脸上，布满划痕，尚未结痂愈合的伤口鲜红，弯弯曲曲的如同蚯蚓爬在高琳华的脸上一般。 不怪徐灵儿吓成那个样子，徐灵儿从小娇生惯养，哪里见过那样惨烈的模样？受惊也是正常的。 就是伍司棋乍一眼看过去，也是惊得连路都走不动呢。 收到百合的消息，伍司棋晓得高琳华的脸被人伤了，可是真的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 这样的伤口，真的能恢复如初么？怕是不能吧。 这一刻，伍司棋只感觉自己的心一丝一丝的抽疼，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干的，他一定会让对方好看。 “我没事，过些天就好了。”是崔九干的，可是高琳华没有说出来。 这是她和崔九之间的恩怨，不应该将伍司棋扯进来，伍司棋就算帮她，还能将崔九杀了不成？ 而且，一点风声都不能传出去，如今父亲不在她身边，大伯父和母亲王氏会怎么做，她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伍司棋再次沉默，高琳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让他感觉一阵失落，却无法，“让大夫进来吧，你刚刚不该那么做的，徐灵儿不算什么，要是引起伤口发炎，可就严重了。” 他晓得，徐灵儿之所以会那么巧的看到高琳华的半张脸，完全是高琳华故意的，她就是想要吓吓徐灵儿。 可在伍司棋看来，这种行为完全是损人不利己，她太冒险了，这样的伤口，也是让她拿来玩的么？ 高琳华摇摇头，其实伤口已经闭合了，缠着纱布反而不利于伤口的愈合，“没事儿，舅母请了大夫在外头候着，我一会儿就让大夫帮我缠好就是了。” 伍司棋站了会儿，便出门走了，表面上风轻云淡，可是心里早已经怒火熊熊，回到府里， 第一件事便是吩咐下去，“查！我倒是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胆子那么大，竟然敢在大相寺里面伤人！” 大相寺虽然不是京师最好的那一座寺庙，可是进出其中的，也大都是贵人，在那里面动手，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下头的人都感受到了伍司棋的怒气，纷纷领命下去，心里却是思考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去看看那高家小姐。 伍司棋走不走都一样，可是徐灵儿不行，蔡氏安抚了徐灵儿半天，直到徐灵儿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这才是让徐灵儿离开。 徐灵儿一走，蔡氏便去见了高琳华，“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要是碰到了伤口可怎么好？有没有让大夫看看了？” 高琳华听了，眼睛有些酸涩，她的所作所为，绝对是给蔡氏惹了麻烦的，可是蔡氏回来，一句话都不曾埋怨她，只是在关心她的伤势，生怕她的脸再出问题。 那一股浓浓的疼惜，让高琳华十分感动。 她伸出双手，抱住蔡氏的身躯，“舅母，我错了。” 蔡氏轻轻的拍打着高琳华的背部，十分心疼，“傻孩子，我晓得你不喜欢徐灵儿看你的笑话，可是你这样吓她，等她回过神来，就知道你的脸怕是得留疤，到时候，全京师都会晓得的。” 徐灵儿要是个好的，就不会这个时候上门看笑话，所以蔡氏不担心徐灵儿想通，高琳华是故意吓她的，她更加担心徐灵儿将高琳华的伤情传出去。 毁容，不是小事。 高琳华松开手，低着头，小声的说，“舅母，我虽然也难受，却没有那么在意，毁了便毁了吧，有什么关系呢？” 长得再好又什么用？世间美人无数，难道真的容颜就能留住人？高琳华不相信。 蔡氏听了，无声叹息，苦了这孩子了。 等晚上范霖回来后，蔡氏立马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带着浓浓的担忧，“那王氏，怕是不会真心待华姐儿的，华姐儿在她爹回来之前，便留在我们这吧。” 范霖被惊呆了，从未想过，王氏会是那样的人，当着蔡氏的面都敢对华姐儿动手，这还得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我明日便去拜访高康生，并去信给妹夫，不管如何，不能让华姐儿落到王氏的手里。” 在他们的心里，华姐儿就是一个八岁多的孩子，是一个朵嫩嫩的娇花，如何敌得过老奸巨猾得王氏？ “徐灵儿估摸着不会将华姐儿故意吓她的事情说出去，毕竟到底是她强行撩开帘子的，是她的不对在先。只是……” 蔡氏叹了口气，“哎，估摸着没几天，京师的千金小姐们，都会知道华姐儿毁容了。” 她一直很内疚，若不是她带华姐儿去大相寺，怎么可能遇到这样的情况，到底还是她不对。 如今华姐儿毁容的消息要传出去，蔡氏就更加的自责了。 范霖拍拍蔡氏肩膀，柔声道，“这事不能怪你，是华姐儿的运气不佳。” 不过心里到底还是难受的，毕竟是自己的外甥女，“哎，妹夫回来，还不知道如何跟他交代。” 高琳华望着突然出现的柳子珩，有点傻眼，他怎么又来了？ 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侧过身去，“你怎么又来了？” 柳子珩看着反应过度的高琳华，难道这就是她说的无所谓么？真不怕毁容，干嘛转过身去？ “我来是想告诉你，伍司棋在查是谁伤了你，你是如何打算的，要不要让他知道？” 高琳华沉默，没有想到伍司棋一回去，就开始查是谁干的了。 “别告诉他了。” 一抹笑意在柳子珩的唇角蔓延开来…… 98. 第98章 相欠 “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另外一个消息。” 高琳华耳边传来柳子珩的声音，好似脚踩在雪地上一般，苏苏地，踩在她的心上，她伸手，将被子拉的愈发紧了。 她埋着头，发出很低的声音，“你想告诉我什么消息。” “再过两日，长兴侯府请封世子的文书就要下来了，长兴侯夫妇请封的是嫡次子崔文礼！” 下一刻，高琳华便在床上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高琳华甚至顾不得她藏着她的脸了，面对着柳子珩高声大问。 长兴侯府的世子之位，竟然要给崔文礼了？这怎么可能？ 虽然她狠狠的坑了崔九一把，虽然长兴侯夫妇对崔九这个儿子一直都不满意，可是崔九到底是长兴侯府的嫡长子，长兴侯夫妇怎么都要顾及一下吧？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你说的是真的么？真的是崔文礼？” 处于激动中的高琳华，完全没有发现此刻柳子珩的眼神变得幽深，变得危险…… 良久，柳子珩轻轻叹息，他走上前，将站在床上的高琳华直接抱了起来，然后放平她的身子，帮她盖上了被子。 直到此时，高琳华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事情，一张脸红的跟虾子似得，恨不得挖一个地洞钻下去。 她刚刚只穿了中衣啊！ 她就那么在床上站了起来，岂不是柳子珩什么都看到了？高琳华咽了咽口水，只觉得难堪到了极点。 她很想告诉自己，自己只是一个孩子，根本没什么可看的！ 可是，她到底不是真的孩子，这一点，她清楚，而刚刚抱她躺回床上的柳子珩，也清楚。 高琳华想到柳子珩那双宽厚温暖的手，只觉得被柳子珩碰过的地方都隐隐发烫。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自己这是怎么了，瞎想什么呢？ “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你说的是真的么？长兴侯夫妇真的将世子之位给了崔文礼？” 高琳华忍不住再次确认，一想到这件事，她便兴奋的很，真的是太解气了。 “是真的，我一手促成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这一刻，高琳华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僵硬了，不是因为听到柳子珩的话太高兴了，而是因为，柳子珩离自己太近了，那声音……柳子珩分明就坐在自己的床上。 这，这怎么可以？ “你……” “你这几日就好好休息吧，脸上的伤还是需要调养的。至于徐灵儿可能的动作，都不用去管，只要你的脸好了，便什么都不用在意了。” 柳子珩说完，站了起来，深深看了高琳华几眼，这才转身离开。 等柳子珩走了很久，高琳华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她翻身看着床顶，心里一片混乱。 恩，柳子珩是来告诉她，长兴府立崔文礼为世子了，崔九彻底被排除在外了。 她想，要是崔九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崩溃吧？ 他是嫡长子，一直都以世子自居，可是到了现在，上位的人却不是他，他的心里有多难受，可想而知。 这个结果，高琳华十分满意。 而她无法想象的，却是这件事是柳子珩做的。 他这是在为自己报仇么？那天他过来的时候，是确认了崔九伤她的，所以，便主导了这件事么？ 高琳华不晓得，促成这件事，柳子珩做了多少的努力，但是礼法制度在那里，想要打破，肯定是不容易的。 想至此，高琳华只觉得自己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不管是前世今生，柳子珩都对她太好了。 又想到刚刚她的鲁莽，竟然那么丢脸，一下子便将头捂在了被子里，当真是太丢脸了。 长兴侯府。 这件事别人可能还不知道，可是作为当事人，长兴侯并没有打算瞒着两个儿子，直接将两人叫来，告知了这个结果。 崔九失魂落魄的望着主座上的父母，只觉得陌生至极，这真的是他的父母么？ 他们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历史上，不是没有嫡长子失去世子之位的情况，可那些都是嫡长子无才无德，不堪至极，才会出现的情况吧？ 如今，父母直接请立了弟弟崔文礼，这是将他至于何处？以后，他要如何在京师立足？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那没有爵位没关系，他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可是长兴侯世子之位，原本就应该是他的，竟然给了弟弟，这是对他这个人的最大否定啊。 一个连自己父母都看不上的人，谁还会把他放在眼里，谁还会看得起他？ 他甚至都还没有定亲，父母这是打算让他出家当和尚么？ 崔九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那么的陌生，那么的骇人，尤其是父母脸上的淡漠，和弟弟脸上的得意，让他如至冰窖。 “噗！”崔九吐出一口鲜血，嫣红的血液如同红梅般滴滴洒洒，那般妖娆，那般骇人。 长兴侯夫人见了，连忙上前，“文瀚，你怎么了？别吓唬母亲！母亲现在就去给你请大夫。” 却被崔九给推开了，他大笑着退后，“既然你们都不要我了，何必还如此惺惺作态，当真让人恶心。” 长兴侯夫人的表情僵硬在脸上，而长兴侯更是大喊，“孽障，孽障！” 只是崔九却充耳未闻，骂吧骂吧，他们不仁，难道还要怪自己不孝？ 难道自己顺从了，一切就能改变，长兴侯世子之位就能回到自己的身上？ 崔九大笑起来，妄想，一切都是妄想！ 他是看透了，就算没有当初卫国公府的事情，父母估计也会将世子之位给弟弟的，他在父母的眼里，根本就是烂泥一滩，否则请封世子之位这事，怎么可能留到现在？ 然后……没有然后了，崔九直接昏倒在客厅了，一时间，长兴侯府混乱起来。 第二日，长兴侯府就陆陆续续传出消息，长兴侯府请封嫡次子为世子，嫡长子吐血昏厥，并迅速在京师蔓延开来。 而另外一件事的传播速度，就有点慢了，只有在京师贵女难得的宴请之时，才会传出只言片语来。 99. 第99章 笑柄 高琳华慵懒的躺在椅子上晒太阳，双眼微微眯着，像一只优雅的猫儿，她侧耳听着卢嬷嬷打听来的消息，嘴角微微上扬。 如今，整个京师都在议论着长兴侯府的事情，抛弃嫡长子立嫡次子，放到哪个朝代都是惊世骇俗的。 “听闻，长兴侯之所以能成功立嫡次子为世子，是成王爷首肯的，当长兴侯府的请封折子到了圣前，正好成王爷也在，便说了句，长兴侯府崔九也是个不成器的，否则长兴侯府怎么敢冒大不韪立嫡次子？” “圣上觉得成王爷说的也有道理，便恩准了此事。说来也巧，正好被成王爷遇到了。” 成王府上至今都没有立世子，就是因为府上的几位公子都不成器，成王一个也看不上，甚至都已经向圣上开口，等他百年后，除了这爵位。 成王那可不是说说而已，真的是那么打算的，成了亲的嫡长子，都被赶出府了，其他几位公子，如今一个个战战兢兢，生怕惹了成王厌弃，二公子都十九了，愣是没议亲，就怕成亲了被赶出去。 高琳华抿着唇偷笑，肯定是柳子珩干的，整个京师，也只有成王说出那样的话来，圣上不会感觉到突兀，甚至会准了长兴侯府的请封折子。 谁让成王是最讨厌不成器的儿子呢？ 想来，柳子珩为了让成王恰好出现在圣上面前，一定费了不少的功夫吧。 “如今长兴侯府崔文瀚，可当真成了笑柄了，不，整个长兴侯府都成了笑柄了，长兴侯夫妇也是傻，就算抱着这样的打算，也应该等崔文瀚成亲之后，再提出来，如今，谁家还敢把女儿嫁给崔文瀚？” 崔文礼还好些，虽然父母不靠谱，可以后好歹能够承爵，冲着这侯夫人的位置，还会有人愿意嫁女。 可是崔文瀚？怕是小门小户的人家，都不会愿意了，有那样的公婆，嫁过去能有个什么指望？ “嬷嬷，我真开心。” 高琳华轻声说着，虽然柳子珩早早的就告诉了她这个消息，可是如今事情传开，崔文瀚变得一文不值，她还是非常开心。 “小姐这话儿，屋里头说说就好，别让别人晓得了。如今，可要告诉舅夫人伤您的人是崔九？” 高琳华摇摇头，“这会儿就跟舅母说，舅母肯定会怀疑的，毕竟，天下间少有这么巧的事情，一旦有什么相牵扯了，看上去就没那么巧了。” 卢嬷嬷退了下去，高琳华伸手轻轻抚 摸自己的脸颊，伤口结痂了，有点痒，可是她得忍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然后，她的手指沿着伤口，一直从眼角到嘴角，这是那条最深的伤口，也是肯定会留疤的伤口。 她的嘴角默念着，“崔九，你就好好享受此刻的煎熬吧，不过，这并没有完，前世今生你带给我的痛苦，我会全部还给你，一丝不剩！” 远处，秦嬷嬷在叹气，每当小姐抚摸自己的伤口，秦嬷嬷的心都跟刀割似的疼，都是她没有看好小姐，否则小姐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最近几日，秦嬷嬷甚至都不敢靠近高琳华，一看到高琳华脸上的伤，她便自责的无法承受。 秦嬷嬷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小姐吩咐的差事，她得好好办。 “小姐，最近几日，夫人都没有出门，倒是请了裁缝回府做衣裳，听说定制的十分华贵，当是为了宴会准备的。” 高琳华脸上划过一抹嘲讽，哪怕外头浮尸遍野，京师里头的贵人，照样能够歌舞升平，大小宴不断。 常情如此，高琳华没有资格评判，可王氏显然是忘了，大伯父到底为了什么，才让她来京师的。 这个时候，她不为父亲祈福也就罢了，还想着穿的美美的出去参加宴会！ 高琳华的双手握紧，青筋浮现，八岁多的她，看起来别有一番威严。 “让人好好打听夫人要去哪儿参加宴会，我不希望听到夫人任何的坏话！夫君在外奔波，她却歌舞升平，传出去可不怎么好听。” 秦嬷嬷默然，难道王氏的名声有碍，不好么？小姐为什么要阻止？ 不过，虽然不晓得高琳华为什么这么做，可秦嬷嬷还是点了点头。 她显然没有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高琳华说什么，她都不会反驳了。 “父亲，你在陕西还好么？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王氏闹出幺蛾子的。”高琳华心里默默的想着。 她一直让人盯着王氏，就是怕王氏在京师掺和到皇子之争里面去，所以，能不让王氏出门，是最好的。 前世血淋淋的教训让高琳华清楚，王氏办事情是最不靠谱的，为了银子权势，她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的。 偏偏脑子不够精明，被人卖了，还能帮人数钱。 这个时候，蔡氏带着青草过来了，看着高琳华的脸庞，也是怔了一会儿才开口，“华姐儿怎么在外头吹风， 回屋里去吧？” 高琳华点点头，这太阳，她也晒得差不多了。 她看得出来蔡氏的不自在，却没有点破，只是笑道，“舅母，您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消息？” 高琳华如今最期待的就是高靖生的消息，当然，最害怕接到的，也是高靖生的消息。 蔡氏望着高琳华的脸，“徐灵儿前两日办了一场小宴，去的人，除了身份尊贵之外，还有一个通病，嘴碎！” 说到最后两个字，蔡氏甚至有点咬牙切齿，徐灵儿那样尊贵的人，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当真是有辱身份。 高琳华苦笑，虽然蔡氏没有说下去，可是她晓得，继崔九之后，她也成为了京师茶余饭后的笑柄之一了。 毁容，对一个女子来说，无异于是毁灭性的打击。 蔡氏一看高琳华的表情，便知道她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连忙拉住高琳华的手， “孩子，别怕，凡是有舅舅舅母在，我们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你可千万别压在心里，看开点。” 蔡氏是真的害怕高琳华积郁成疾，那可是比毁容更加严重的。 高琳华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却不知道，范霖和蔡氏心里早就料到了这一天，心里也有了成算。 100. 第100章 绸缪 没有直接告诉高琳华，但是范霖和蔡氏，已然打算将高琳华嫁到自己家里来，那样，就没有人敢欺负高琳华了。 有他们撑腰，高琳华不用害怕丈夫和妯娌，等到他们百年之后，高琳华也不小了，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 当然，这些不用告诉高琳华，也不能告诉高琳华，不过，他们已经去信给高靖生了，相信，他总是会同意的。 对于现在的高琳华来说，范家是她最好的选择。 高琳华却没有注意到蔡氏的异样，她只是低头思索着这一件事，徐灵儿有此想法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徐家的人怎么会允许徐灵儿这么做的。 这件事情，虽然传出去了对高琳华的影响很大，毁容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太重要了，可徐灵儿能讨到什么好？ 以徐家对徐灵儿的宠溺程度，就算晓得徐灵儿的心思，难道不应该是找人来散布谣言么？哪里需要徐灵儿亲自来动手？ 如今，她毁容的消息让徐灵儿以这种方式传出去，徐灵儿小肚鸡肠、恩将仇报的形象也会深入人心。 徐灵儿这样尊贵的小姐，她的形象，是多么的重要？自己一个小人物，怎么能让徐灵儿自污呢？ “舅母，能帮我打听一下，最近徐家的情况么，我……徐灵儿她……” 蔡氏伸出手，揉着高琳华的头发，“你这个傻孩子，知道徐灵儿的情况又能如何呢？这仇可不容易报。” 高琳华闻言，沉默着低下了头，她只是想知道，徐家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已，至于徐灵儿，不过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而已，有什么好报仇的？ 不过，蔡氏虽然那么说，可是华姐儿竟然开口了，她也吩咐了人去打听，希望能让华姐儿开心点。 卫国公府。 卫国公徐举业端坐在老夫人刘氏的下手位置，面色沉重。 而卫国公老夫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股满含戾气的担忧从眼中散射出来， “这事儿，到底是谁主使的？江田这是不要命了吗？” 以卫国公府的探子，显然将陕西的事情打探的清清楚楚，连高靖生都写了家书回来告知陕西的情况，那里的事情，又能瞒得住谁呢？ 徐举业一拳锤在桌面上，恶狠狠的道，“我当真是看错了他！当初那首小诗出来，我立马就放了他去陕西，可是如今倒好，竟然给我闹出这样的幺蛾子来。” 徐举业发现，母亲的神色愈发复杂了，尤其是在他提到那首小诗的时候，母亲的眼神凌厉的有如实质，几乎能够杀人。 “当初那首小诗说的对，祸乱，怕是真的要从陕西开始了。” 卫国公老夫人最终一声长叹，只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那小诗虽然被圣上禁了，可是该听到的人，都记住了。 江田晓得，江田身后的人更加清楚，可是他们还是那么肆无忌惮的做了，他们分明就是不怕啊。 “母亲，这该怎么办才好？正式的奏折，怕是没几日也要被送进京师了，到时候肯定没法瞒住圣上的。” 徐举业一脸急色，承袭爵位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觉得事情这么棘手，否则哪里会来请示老夫人？ 卫国公老夫人白了徐举业一眼，“你什么时候变成陕西都督了？还是你兼任工部尚书了？ 陕西出了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就算圣上要株连，也牵扯不到你的头上来。” 看着一脸恍然大悟的儿子，卫国公老夫人摇了摇头，“现在，必须弄清楚，到底是谁主导了这场滔天大戏，然后确定我们的立场。”、 这场戏，需要数以万计的百姓的尸骨来堆砌，需要国家的稳定安康来保驾护航，这场戏……敢玩的人都是疯子。 “儿子晓得了，我这就去查。” 徐举业的汗水都下来了，一半是因为卫国公老夫人的气场太强，一半是因为陕西的事情。 母亲说的没错，不管是哪位爷的手笔，他们都需要小心应对了。 等徐举业退下之后，卫国公老夫人一脸的疲惫，圣上迟迟不能定下太子，如今各个皇子都大了，而且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这一点的朝廷，如何能够长久？ 圣上留下的朝局再好，也不够几位爷的折腾啊。时间长了，迟早分崩离析。 老夫人揉着额头，灵素上前自然而然的接过去，替老夫人按摩太阳穴，并轻声的说着这两日府里发生的事情。 说道徐灵儿的时候，灵素顿了顿，这才是开口，“灵儿小姐宴请了一些朋友，将高家小姐毁容的消息传了出去。” 灵素叙说时，半分个人感情都没有带，说完了也保持沉默，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她在卫国公府待的时间长，知道这位唯一的小姐，是府里的珍宝，容不得旁人说道半分，她一直谨守着自己的本分，这才是她能留在卫国 公老夫人身旁这么久的原因。 卫国公老夫人原本闭上的眼睛陡然睁开，眼里多了几分深意，轻声的说，“灵儿，可要怎么办才好？” 徐灵儿是卫国公府的掌中宝，是卫国公府唯一的女儿，别人想要拉拢卫国公府，第一件事考虑的就是联姻，而显然，嫁个姑娘入卫国公府，是怎么都比不上娶了徐灵儿的。 这也是为什么卫国公府看上安远侯的原因，毕竟，安远侯柳子珩是忠于圣上的，能够中立不站队。 只是，柳子珩一点都不买卫国公府的账，对徐灵儿一点兴趣都没有。 如今，徐灵儿竟然为了一丁点儿的嫉妒之心，连自己的名誉都不在乎，亲自去做这件事…… 徐灵儿怎么对高琳华，卫国公老夫人都不介意，可是她介意徐灵儿丢了身份，让别人看了笑话。 到底还是她将徐灵儿养的太好了，一点点手段都不懂，才会在她疏忽之际，做出这样不着调的事情来。 散布一个消息出去，哪里就需要徐灵儿亲自动手了？ “从明日起，让小姐每日来我院里待两个小时，我亲自教导她。” 灵素应下，心里表示深深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