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里的契约》 楔子 金黄色的龙椅上,再一次被鲜血侵染。红艳艳的血色像淬火疯狂的燃烧,灼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眼。 时间久久的停滞,黑影终于体力不支,扑到下去。不甘而哀怨的双眼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龙椅。 夕阳西下,余辉蔓过静静的大理石地斜射在灿若芒日的龙椅上。尖尖的獠牙挂着血,在静穆的大殿上显得格外狰狞。吉祥威严的龙之象征,这一刻,像杀人的狂魔,嗜血地凌视每一个觊觎它的人。 鬓角早已斑白的老皇帝,缓缓闭上苍老而哀痛的慈目,“把三皇子的尸体抬下去吧,按太子的礼仪安葬。”耸立巍峨的大殿上,留下的只是一个苍老的父亲,却眼睁睁看着儿子们一个个为了空壳的金龙椅丢去生命。 据说,三皇子逼宫叛变,败,自刎身亡。 硝烟弥漫,滚滚逝去,随着三皇子逼宫自刎,宫廷斗争更加如火如荼,其中以七皇子与九皇子势力最大。然太子至今未立,漫长的宫廷斗争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一章 京城大街,车水马龙。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布满人流。宣武城门两侧,繁华似锦。 饭馆小二招呼声,车夫走卒吆唤声,达官贵族笑语声,声声不绝,将三月的京城烘衬如太平盛世般热闹。 金龙桥巍峨耸立于护城河两端,宛若彩虹,河面上商船乌舟川流不息。桥面宽广诺大,聚满了各式各样杂耍等小本生意人,桥柱上的石狮子傲然睨视每一个走过桥身的行人。 三月的京城,桃花出苞,杨柳依依,风情不断。 喧闹的桥下角隅,传来类似地痞流氓的讨债声,粗哑干涩的嗓音。 “快点,快点,一两银子,一文都不能少。” “小桃,我,我,我现在手头没钱。” “没钱——”声音倍增,穿透苍穹,惊蛰几只空中飞过的孤雁,“你小子,没钱还敢学人家赌钱。” “缓几天,行不?”说话的是一彪形大汉,只是没有横起粗犷的肌肉,而是一副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模样。 “你说呢?”声音中冷哼一声。 “小桃,我三天后,一定还,一定。”举气肥壮的厚手,起誓。 “哼,那老子就先放你一马,三天后,若再不拿出钱,自己估量后果。”粗布短衣的瘦矮人影,转身离去。 辰时的曦光,穿透空气的磨合,印照在身着粗布短衣人的脸上。黝黑的肤色在日光下熠熠发光,狭长的刀疤从右颊眉梢沿至鼻翼,像蜈蚣密密麻麻的足,紧贴于皮肤上,令人作呕,黄褐色的上衣污秽不堪伴着几处补丁,这样一副尊容却有着不相称的小巧鼻梁和晶透闪亮的眸子。 “他”高傲的挺起腰,如财大气粗的土财主,沿着桥头石阶,登上金龙桥面,灵动的眸子快速锁定目标。 贩卖梨子的中年男人正整理着摊位上的雪梨,感觉一道黑影立于摊位前,随口说,“客官慢挑,都是新摘的雪梨,脆,不甜不要钱。” “哦?是吗?不甜不要钱吗?”来者刻意压抑着本来的声音。 “对呀,我这可是纯…”中年男子抬起头,看清来人,登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小,小桃,怎,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转转?” 小桃随手拿只雪梨,大大咧咧做在凸凹不平的木凳上,残破的木凳被突如其来的重物一压,吱吱叫响,犹似反抗和不满。 满嘴的粗板黄牙咬嚼着清脆的雪梨,一惊一啧,刺耳。“恩,那个,那个今天天气如何?”小桃口中含梨,含糊不清,张口说话的同时,偶有梨沫与唾液飞泻而出。 “很好,很好啊!”中年男子讨好的陪笑,躬着腰,一手不停擦拭额上的冷汗。 硕大的雪梨转瞬消失,经小桃嘴野蛮过滤后,只余下瘪干的梨核。泥泞的袖衣随即擦上满嘴甜滓的小嘴,口中的舌毫不犹豫尽舔唇瓣上遗留的梨肉,“真甜,好吃。”深凹的酒涡越陷越深。 小桃的手臂如杠杆般,笔直地架上中年男子的肩胛,“大毛,今天天气可是万里无云呐。”粘滴滴的脏手倏地摊开置于中年男子面前。 中年男子苦笑一声,将两枚铜钱放于脏手正中,无奈。 前天,他们打赌,赌今天天气,赌金两文。 明明昨天乌云密布,闪电不断,雷声阵阵,明明该下雨,明明不该输的,还是赌输了。 京城城南角落一些商铺走卒都明白一个真理,和沐小桃打赌,根本没有赢的可能。该死的,“他”的运气总是出奇的好,逢赌必赢。 沐小桃,处于京城最底层的人们几乎都认识“他”,“他”来自外乡,自幼孤儿。初来京城只有7岁,在陌生,世态炎凉的地方,年幼的“他”竟凭借毅力活下来,而且悠哉自得。 初入京城,没有盘缠。“他”当过乞丐,杂役,冷过,饿过,却有一身傲骨不去偷不去抢。短短两年,就和城南低层人们打成一片。 如今,“他”已被沐王府的王爷收养。沐王府的王爷——沐宏,劝倾朝野,为人慈善。曾支出府上纹银兴修路面,赈济西北疾苦百姓,深受百姓爱戴敬慕。虽朝堂七九皇子两派斗争激烈,沐宏却安坐浮岛,两袖清风,不偏颇,也不支持任意一方。 至于沐宏为何单单相中孤苦无依的小桃,至今仍是谜。偶尔仍被人们当成饭后茶点闲聊揣测,但随着时间的逐流,新的话题逐步掩盖旧的内容,淡淡被人们遗忘。 小桃,无姓,入府,贯沐姓。但“他”总耐不住寂寞,一次次遛出府四处逛荡,直至夜幕降临。 “他”本性不坏,劣根尚存,那就是爱赌。 在“他”眼里,赌是人生一大乐趣,无赌无味。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只要能赌,都行,不论大小,不论多少。 “他”曾和一老妪,打赌猫不吃老鼠。结果老妪输了。因为“他”前一天抓一只老鼠,在它身上涂满另一死猫被磨碎的肉汁。那天猫嗅到同类气味,掉头离去,只留下一撮猫毛和惊诧的老妪。 “他”曾和一乞丐,打赌天降金雪。结果乞丐输了。因为“他”在京城最高城楼上放烟花,金黄色的火花飘飘而下,像漫天飞舞的雪花,黄灿灿的金泽。 “他”曾… “他”有过太多劣迹,却从未引起别人的憎恶。 “他”会把赌来的钱赠给失明的老寡妇,暂时糊口;会把赌来的食物送给饥饿的孤儿。“他”是贫民老百姓的宠儿,是大自然仙游的稚鸟。 晚霞像飘带,沾染了半边的韵色,暗暗的暮霭渐渐涌起。 小桃抖抖手中的钱袋,非常满意今天的收获。 轻扬的小调自口中逸出,轻佻的步伐引得钱袋也铃铃作响,交织着奇特的乐曲。 突然,小桃夹道而止,睨望着在空巷里等候多时的一群人。 “沐小桃,今天本大爷特来向你下战帖。”话从空巷中人群前最中间的男子口中说出,身穿稠丝,肥厚的耳朵峭楞楞如招风的驼铃,对外舒展,极尽绽放。 沐小桃勾唇一笑,将钱袋朝衣内一放,不屑道,“怎么,儿子这么孝顺,才几天就急着给老子送钱来。” “放屁,赌还是不赌。” 他是京城暴发户张财主的儿子,张富贵,整日游手好闲,欺压良民,却独惧沐小桃,不仅仅是因为沐小桃有沐王府撑腰,而是,他是沐小桃手下败将,赌术上。 今日,他特带家丁助威,一雪前耻。 “要赌就现在,老子以后没空,规矩你定,速战速决。”沐小桃担忧地看一眼逐落的夕阳,天已迟暮,再晚,恐怕又会被干爹抓住偷遛出来的把柄。 第二章 “还来打飞镖,规矩不变。”张富贵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n天前,他们打飞镖,每人十个石子,以打落树叶叶数多者为胜。他每次都败给沐小桃,仅仅一叶之差。 n天前,沐小桃九中,九片叶;他八中,八片叶。 n—1天前,沐小桃十中,十片叶;他九中,九片叶。 n-n天前,沐小桃仍十中,十一片叶;他十中,十片叶。 …… 今天,他要改写历史,他要雪耻。 “如果大爷赢了,你给大爷磕三响头,说大爷镖发天下第一。” “如果我赢了呢?”沐小桃将十个石子在手中把玩,淡问。 “条件任你开!” “一言为定。” 张富贵突然发飙,急速出手,镖镖中彩,二十片树叶,像断翅的鸟儿一个个坠落。夕阳下,嫩绿的枝蔓经阳光普射,变得夺目四射,却被石子的摧残如昙花般尽逝而去。 张富贵身后的小厮齐声喝彩鼓掌。 “哈哈哈哈…沐小桃,你没想到吧,我也学会一石双击,认输吧。”剧烈的狂笑,使他招风的耳朵越发醒目。 沐小桃从污秽的手中拣出最小的石子,轻嗤一声,迅如疾风,快如闪电,石子像绷紧弓身阵发的箭,直入枝干,“哗——”一阵声响,片片树叶飞驰而落,远远超出二十片。 张富贵由狂笑转为平静,继而惊愕,最后哑然。只用一颗石子,只用一颗。“他”以前竟是有心相让,没使两人差距太大,竟设身处地为他着想,留下薄面。 小厮们也由开始的欢呼声逐渐转为沉默。 “你…”张富贵说不出话来。 “好了,游戏结束。我的条件很简单,你——以后在京城任何地方见到我,能滚多远就滚多远。”沐小桃丢去手中的石子,从衣衫内拎出钱袋,大摇大摆从张富贵面前走过,“其实,你已经进步的很快了。”“他”目不斜视,淡淡说完,如傲然的孔雀。 “傲什么傲,由本事挑战‘赌圣’去。”一小厮在人群中发出低声的不满。 沐小桃停住离去的脚步,回头,冷眼看向那些小厮。小厮们突然噤若寒蝉,再无一人敢言。 青色的烟云遮住了月影,从碧海般晴空里飞出一轮金灿灿的明镜。 沐王府前厅一角,一个缩头缩脑的身影迅速闪过前方花瓶障碍物,正准备朝下一个暗处驶进。 “站住。”一身怒喝,止住了黑影的前进。 府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黑影,烛火下,黝黑的肤色更显干涩,粗鄙的疤痕将五官分割得断断续续,邋遢破旧的粗布灰衣上泥土遍染,肮脏不堪。 “你…你…气死我了。”沐王府的主人沐宏全身因震怒而颤抖,额上的皱纹似又被重重碾过一般,沟壑深陷。苍穹的眼里布满忿怒的血丝,下颌的胡子也因剧烈喘息一吐一翘。 “干爹——”沐小桃的声音不似白日干哑枯涩,而是清脆脆的甜美。 “哼——” “干爹?”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干爹吗?就知道野,你自己照镜子看看,不男不女,不伦不类,岂有此理,咳咳…”沐宏因忿怒而咳嗽不止。 “干爹,你没事吧。”纤细的手随即扶住了苍老的沐王爷。 “不肖女,干爹哪天非被你活活气死,也不学学你姐姐子心,在府上作诗弹琴,做女红也好呀。”沐宏一手按住胸口,一手被小桃扶着向红木雕镂椅上坐去。 沐小桃调皮地吐吐舌头。 “你…你…你看看你的牙…气死我了。”沐宏又一阵剧烈的咳嗽,大有咳出老命的架势,管家立即捧上温茶韵嗓。 “干爹,这是玉米芯涂成的黄牙,一洗就掉。” “来人,送二小姐回房,今晚闭门思过,不准吃饭,谁敢求情,一并重罚,哼。”沐宏拂袖离开。 戌时,夜露渐凉。 晚风来,闺房里丝丝暗香弥漫。 沐浴后的小桃,除去涂染的色泽和粘贴的疤痕,呆呆地在铜镜前发呆。 铜镜中的女子面若雕琢,粉若出尘,肌骨像冰玉般莹洁,温润。额前的碎发随意摆弄,长长的丝发盘成髻,髻上插着宝蓝色的吊坠。朱唇轻启,如玫瑰娇艳欲滴。 如果沐小桃会闭门思过,人们宁愿相信猪会上树。 她在沉思。 是的,她在沉思。 不是沉思今天做错了什么,而在沉思小厮的话,‘有本事挑战赌圣去。’‘赌圣’。独棠山庄的二公子。 独棠山庄,独来独往,从不涉入官场,却能在京城这个官之漩涡的中心壮大稳固,不得不令人倾佩庄中掌权者。 独棠山庄掌权者凌雷,处事狠戾无情,手段强硬,支手经营商业,却游刃有余。 二公子凌云,行踪飘忽不定,如舟般随波逐流,如云般变化莫测,行事更诡秘异常。传言,他的赌计当世无双。五年前,他一人单挑当世闻名五大赌徒,节节告胜,被江湖人封‘赌圣’。传言,他一不掌权二不经商,随欲而安,风流拈花,是京城各大赌坊的幕后老板,只坐镇不敛财。 三公子凌霜,为人低调,淡泊名利,喜药膳,不喜言谈不喜笑。 红木扇门被轻轻推开,晚风习习,传来淡淡的清香。 “小桃。”进来的是一个身着水蓝色褶皱摆裙的女子,面若嫣云,眉若舒柳。 “子心姐?”小桃微微醒神,侧目而望。 沐子心,是沐王府正派的郡主,温柔婉约,清丽无双。她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琴无知音,棋无对手;书籍熟读三百篇,绘画形散神不散。 她,条条碎步,慢捻前行。 沐子心拎着黄木制成的雕花食盒,走向帏布铺展的圆桌前,温语,“小桃,你晚上都没吃饭,我趁爹没看见,给你送些饭菜,你吃吧。” 小桃并未听进话,而是思索如何向赌圣挑战,纤手拿着金钗头,用钗柄挑着铜炉里烧得通红的熏香,纷乱的思绪像麻线越缠越紧。 “小桃?”玉手抚上小桃光洁如脂的额头。 “啊—?子心姐,你找我什么事?”回过神的小桃惊问,“啊——饭——子心姐,你真好,我都饿死了。” “你呀,以后多听爹的话,不就好了。”沐子心无奈地摇摇头。 一阵恶狼般的狂啃。 “嘿嘿,子心姐——”小桃将凳子朝沐子心移近,“你说我的赌技怎样?”狡黠的眸子调皮的眨呀眨。 恰然间,沐子心衣袖中的丝帕坠落,弯身,捡起了绣帕,突然想起昨日她绣帕掉落,那个拾起还她的男子,他眉宇间霸气横生,贵气逼人。朦胧间没听清小桃的问话,含糊回答。“还行吧。” “那‘赌圣’呢?” “还行吧。”那日,他深邃魅惑的黑瞳竟让她喘不过气的感觉,为什么呢,她暗思。 “那我和‘赌圣’一比呢?” “还行吧!”犹喃喃自语的子心仍追忆那心跳难抑的一幕。 突然她醒悟自己的失神,“小桃,你刚才说什么?” “没事,子心姐,你的信任是我最大的鼓励。”清辉下,小桃握住沐子心的手,眉眼之间,信誓旦旦。 第三章 次日清晨,身轻如燕的沐小桃再次窜出沐王府。 京城最繁华的路段,在晨光中有些氤氲,春日的柳絮在东风中飘飞,沸沸扬扬,散于人流中。 小桃站立停驻,仰视,房舍正上方镶嵌着金边黑字的匾额:天方赌坊。精美的琉璃瓦上笼罩着日光的爱抚,深蓝色的帷布半遮着进口处。 沐小桃有片刻的迟疑,毕竟这里,她从未涉足。但想到有可能赌赢江湖上的‘赌圣’,即下定决心。 沐小桃看了看自己男性装扮,又抚了抚右颊的疮疤,确定无异样后翻开帷布,踏身而入。她要成为一代赌霸,战胜‘赌圣’是最快捷最直接的方法。 “我押大。”面对赌盘上的骰子唤点,沐小桃毫不犹豫将昨日‘赚来的钱’悉数押上。 四五六,开!大! 银子奔来。 一二三,开!小! 银子又来。 一二三,开!小! 银子再来。 …… 这年头,手气好,风水运,挡都挡不住。 时光飞逝,短短三个钟头,沐小桃已净赚三百两纹银。 “老大,怎么办?那个瘦个小子一直在赢钱。”赌坊打手暗地对坊内堂主杨彦低语。 “静观其变,先布好人手,别让那小子遛了。” 雪亮的纹银像海滩上不断涌来的浪潮,由小聚大,由少聚多。 一千两,两千两,三千两… “老大,让兄弟们上吧,要不,赌坊非被那臭小子赌垮。” “现在客人多,等那小子离开后再动手。” “是。” 突然,前厅赌桌上传来阵阵喝彩和鼓掌声,响彻云霄。 “怎么回事?”杨彦皱眉。 前厅赌场下手回禀,“老大,那个赚三千两的狂妄小子扬言要挑战咱们主人,甚至还…” “说下去!” “…还叫嚣赌垮我们…客人都起哄叫嚷呢。” “我先去会会,立即派人通知主人。你立即去调查那小子身份。”杨彦当机立断,前往赌坊前厅。 沐小桃大掐着腰,一只脚踏在赌桌一头的木椅上,瞥见一身灰褐色长衣的中年男子从后庭进来,以为是‘赌圣’,粗着嗓子叫骂道,“缩头乌龟,怎么现在才出来,老子要和你赌钱。” 杨彦身后的下手听到小桃恶声恶气的挑衅,欲上前,被杨彦挥手制止。 大多赌徒也帮腔作势,哄抬气焰,“对,赌垮你们。” 沐小桃更加得意,中指缓缓沿脸颊疤痕处抚下,模样轻佻而张狂。杨彦并未被激怒,看着眼前衣着邋遢的矮瘦男子和丑陋的面容,很难想象“他”能赢三千两纹银。但长年立身于江湖,不敢懈慢,双手抱拳,“在下杨彦,乃天方的堂主。‘赌圣’是我家主人,在下已派人去请。在我家主人未到之前,杨某可否向阁下讨教几招?” “你?”沐小桃轻蔑地扫视了一眼,“好吧!老子就陪你玩几下,下赌注吧。” “普通的玩法,兄台可能不屑,我们玩个新花样,如何?” “来者不拒。”沐小桃刚一说完,立即赢得赌徒的吹捧。“这里有一百二十九个骰子,投掷空中,咱们谁接的骰子多谁胜。”杨彦立下规矩。 “筹码呢?”小桃挑眉。 “你我的命!” 杨彦的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鸦雀无声,再无一人敢叫嚷,震慑住所有人。 “扑哧——”沐小桃笑出声来,“有趣,来,我喜欢。” 骰子散开,像奔放怒开的满山野花,竞相开放。 两人手持器皿,一个个骰子尽数揽入各自器皿中…… 独棠山庄,花园。 青石雕花圆桌上铺摆着黑白棋子,白棋看似散乱,实则步步紧逼;黑棋处于被动,却防得游刃有余。 棋盘上,一修长如玉的指尖挟一白子漫不经心地放于黑子陷阱处。 “二哥,你想调虎离山,未免也太早了。”一个身穿墨绿稠袍外加灰暗花边的男子淡漠说着,其后,手中黑子毫不留情堵住白子退路,围白子于险境中。 对面男子一声轻笑,伴着淡淡的讽刺,手中一枚白子刹如闪电,飞入棋盘,打乱核心黑子布局,慵懒的语调从弯唇中逸出,“三弟,这叫斗转星移。” “是吗?”瞬间,黑子也以迅雷之势撞入,打落几枚白子。 一时间,白子黑子交错碰击,划过一道道火光,直到粉末坠落,遗下阵阵黑白雾气… “二,二公子…不…不好了。”花廊的尽头传来急促的喊声,打破了后院的宁静,也打断两人暗示内力斗棋的两人。 离石桌不远的池塘静谧无痕,清秀的水草自在飘浮。 “三…三公子…也在?”前来禀告的是赌坊的小厮,气息急促,欲言又止。 墨绿绣袍的男子微微颔首,看向对面仍把玩棋子的男子,“我去后山看看新到的药材。”随即起身离开了。 余下对弈的男子轻执起石桌上一盏茶杯,杯身通体翠绿,玲珑剔透,色泽滑润,不是凡品,也衬出男子身份的不俗。 “何事?”男子轻啜一口茶水,并未看向石阶下跪立的小厮,茶香缭绕,袅袅轻烟,化出一圈圈薄雾,将男子衬得如梦如幻。 “是,是有人到天方撒野,砸场…” 男子懒懒地放下茶杯,慢条斯理道,“不是有杨彦在吗,这点小事还来烦我。” “不,不止砸场,他还扬言赌…赌垮你…”小厮小心翼翼说出赌坊那个狂妄小子的原话,圆溜溜的眼睛不安地打量眼前的主人。 男子没有回答,慵懒地起身,漫步走向眼旁的池塘。 小厮更显不安,在山庄里,最难捉摸的人恐怕就是二公子。因为没有人能摸透他在想什么,他会在对你微笑的时候,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二,二公子?”小厮小心翼翼开口,看向眼前一幕如诗如画的场景。 垂柳下,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伫立在水池旁。黑墨色的长发如风中的柳条,飘飞。如雪般慕白长袍描摹着矫健的身姿,舞动。 “赌垮我?”姣弯的薄唇缓缓吐出这三个字,意外的,他笑了,像临世的恶魔,却邪美的妖艳。 “走,去看看。”男子手中折扇倏然间展开,像孔雀娜美瑰丽的羽翼,绽放最魅惑的浓墨一笔。率先迈步离开庭院,白衣飘飘,宛如谪仙。 第四章 天方赌坊,赌术正如火如荼展开… 凌云手持折扇,静立后厅边落,深幽的眸子犀利地盯着正在揽骰子的邋遢而丑陋的瘦个“小子”。 沐小桃和杨彦已各收入囊中六十四个骰子,只剩一个,胜败再此一举。 最后一枚骰子刚一落桌,杨彦用内力一震赌桌,骰子再次如绣球般被抛起,两人同时展示轻功争夺,一场激烈的拉锯战刚刚拉开序幕。 随着时间的流逝,体力与武功的差距,沐小桃渐渐败下阵来。最终,最后一枚宝贵的骰子被杨彦摄取。 “仁兄,承让,你输了。”杨彦抱拳,做最起码的礼仪。 “是吗?”沐小桃挑眉,故作不解,“孰输孰赢见骰子才见分晓吧!” 凌云安然一笑,双臂交叠于胸前,侧身长立,倚靠在帷布后的墙角,眼里波光流转,如迷如雾,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你得六十四枚骰子,人家杨老板得六十五枚,不是明摆的输赢吗?”赌徒中见沐小桃输了,立马见风使舵。 沐小桃轻哼一声,眼里是浓浓的嘲讽,疾风如电,甩出盛骰子的器皿,骰子像没头的苍蝇,散落满桌,六十四枚骰子,不多不少。 “仁兄,可服?”杨彦并没表现丝毫的嚣张,仍凝息探问。 “服什么服,你的骰子还没数呢?” “仁兄,这已经是定局,何必非要抵赖,杨某并不想多加刁难你,只要你肯归还…” “你这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输赢尚未定论,就开始讲条件,懂不懂规矩。”沐小桃粗声粗气打断杨彦的话语。 “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老大,我数骰子给他看,让他死得瞑目。”赌坊的一名手下看不惯小桃狂妄的横样,出言解决。 骰子掷出,“一、二、三…”赌坊里所有的手下一起为他们的老大数点,气势宏大,震撼人心。 而沐小桃则疲倦地伸伸懒腰,散漫不已。 远处默看的凌云笑意不断加深,黑瞳转为深浓,“有胆识…” “六十一、六十二、六十三…六十三…怎么只有六十三?”大伙叫嚷着,本以为沐小桃必输的赌徒们一个个也伸长脖子,像群争食的饿鸭,哄挤着,杨彦的脸色也逐渐苍白。 盛装骰子的器皿中露出少许碎渣,“那小子居然能隔空震碎两颗骰子!”杨彦暗暗心惊,自愧不如。 实不知,沐小桃只是借力打力,投机取巧。在空中哄抢骰子时,她并没提前将骰子捏碎,因为这样杨彦会察觉而提防。所以她只是将其中两枚骰子借微薄的内力故意推向杨彦处,内力大的杨彦不易控制突发而来的骰子,杨彦自身的震慑力将骰子内部震碎,再比拼轻功中,内部已裂的骰子随即碎裂。 “你输了,你的命归我了。”沐小桃看向杨彦,嘲弄不已。 “不行,老大不能死,我愿代替老大。” “我替…” …… 赌坊的兄弟们一个个竞相为杨彦代死,令他感动叹息。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杨彦按住争相替死的弟兄,略显感伤又欣慰,“我杨彦愿赌服输,兄弟们这份心,杨某会铭记于心,来世再与兄弟们把酒言欢,快意江湖。”说完,手持钢刀,直刺喉咙。 倏地,寒光一闪,一枚铜钱震开杨彦手中的匕首,钢刀落地,铮铮有声。 “奇怪?我的暗器还没出鞘呢?刀怎么掉了?”沐小桃纳闷,她并不真想玩命,她对别人的性命不感兴趣。她的目标是‘赌圣’,而不是无辜旁人。 “小小赌术就想以死明志,你的志向也太‘高远’了。”凌云缓缓从后厅走出,轻斥杨彦。 气宇不凡的英俊男子出现引起赌坊里一阵沸腾。 杨彦惊觉来者是凌二公子,他的幕后老板,立即跪地拜见,“属下学艺不精,愧对主人。”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更何况野猫还有敢充当老虎的时候。”凌云边摇雪扇,若无其事地对杨彦说道,幽暗的目光却飘向沐小桃。 突如其来的嗓音,朗朗有清辉,让沐小桃颇感意外。 抬眸间,有些愕然,后厅走出一名男子,一袭白衣随风而舞,撩起衣袍半角,衣随凤舞,仿佛外面的柳絮漫舞而过。俊魅艳柔的面庞之上镶嵌着两颗流转着如深邃大海般的黑瞳,唇畔上透着一丝弯扬的笑意,飘逸华贵。 他,眉目含笑,面如桃花,优雅的令人心动。 沐小桃本有些花痴地看着俊魅帅哥,却在听到凌云讽刺自己是野猫装老虎——不自量力时,心中倾慕的宝塔轰然倒塌。 “你…是‘赌圣’?”沐小桃由震惊中缓过神,差点忘了掩饰清脆的声音,表情有些狼狈。她一直以为传说中的‘赌圣’一定其丑无比,否则怎么不敢在江湖走动。没想到眼前的白衣男子,不仅俊秀出众,而且惊为天人。 凌云悠然哂笑,晃着折扇,“阁下不是想要赌垮我吗?” 沐小桃鼓足勇气,粗着嗓音挑衅道,“不错,老子就想赌垮你。” 凌云优雅地转身,漫步到杨彦刚才站处的位置,轻摇折扇,“赌什么?” “玩最简单的赌骰子大小,我压他的命。”沐小桃秀指一伸,指向立于一侧的杨彦。 “他?” “没错,刚才他的命输给我了,我就拿他的命做筹码,不行吗?”沐小桃翘起黝黑却小巧的鼻子,傲然。 “有意思!”凌云轻启薄唇,眼底似笑非笑,“我跟,那我就压自己的命。” “主人——”忠心护主的杨彦震惊喊道,暗思,如果二公子出现什么意外,他怎么向庄主交代,眼前的瘦小男子,并不易对付。 凌云没有理会,但笑不语,一弯深潭般的黑瞳散漫地盯着沐小桃,使她无端的害怕起来。 “开始吗,小兄弟?”嘴角的弧度越来越翘,让沐小桃莫名的心跳加速。 “开始吧,老先生!”沐小桃瞪了一眼,非争口舌之快。 “‘赌圣’我们支持你。”赌徒中有一部分人喊出口号。 “对,主人,我们都站在你这边。”赌坊兄弟也打气。 “小兄弟,加油,我们相信你能打败‘赌圣’”另一堆人群为小桃加油。 一时间,赌坊里暗斗厮杀的眼光四射,分成三大派系。因为还有中立者,也就是纯粹消磨时间看精彩戏份的。 两方开始滚动手中的器皿,一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一个容貌奇丑,粗俗不堪;一个淡笑自如,一个自乱阵脚。 骰子落定。 沐小桃先发制人,率先打开。 一个骰子六点,居然还有半块一点,她居然把骰子暗使内力分开两半。 共七点,他,‘赌圣’,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来这招吧。 凌云浅笑,若无其事打开器皿,其中摆着一片片骰子,从一点到六点,共二十一点,他竟分成每一片,远远胜于她。 第五章 “你——”耍诈,沐小桃怒极,伸出纤细柔嫩的食指,先前的冷静嘲弄对方的气势尽数消失,但‘耍诈’两字始终没说出口,毕竟是她破例在先,只是凌云比她更绝。 凌云一派轻闲,晃着折扇,眉丝上扬,嘴角扬起优雅的弧度,一双漆黑炯亮的眸子熠熠发光,在欣赏沐小桃愤怒‘丑脸’的同时,敏捷地捕捉到那嫩如葱根的倩指,眼底是满意的笑意。 沐小桃总觉得眼前的男子并不简单,他那深邃如迷的眸子像只狡猾的狐狸,正觊觎着被他相中的猎物。而沐小桃恰恰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那个猎物就是自己。 伸出的食指,狠狠地抽回去。娇嫩的绣拳缓缓落于桌沿以下,咯咯作响。她竟会输,可恶,她竟然会输,尖细娇美的兰花指甲深深掐进柔嫩的手心。 “再赌!”沐小桃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再下恭敬不如从命。”黑眸一闪,笑意让俊容添了几分邪气。 “再换个赌法,我在手中放一文钱,你猜这枚钱币在哪个手里,有一半赢得机率哦!”沐小桃放出诱饵,深怕对方不答应,眼里抱着必胜的挑衅目光。 “那也有一半输的机率。”凌云不紧不慢戳破带着陷阱的谎言。 沐小桃像只被踩到尾巴的野猫,张牙舞爪,狠力拍桌,大怒,“你小子到底赌不赌?” “在下舍命陪公子。”他,笑,眸子如一片茂密的深林,让人捉摸不透。 “老子这回不想和你玩命了,咱来钱。我用我今天赢得全部家当,这三千两银子来赌。”沐小桃一咬牙,将今日所有成果倾囊相送。 “爽快。那我就用赌坊里所有纹银和这家房契下注。” 赌坊里一阵抽气声。 天方赌坊,位于京城最繁华地段正中,更是京城最大的赌坊。这赌注,恐怕要有三千万两,一万倍的利润,竟只是瞬间的抉择 独棠山庄的二公子究竟是过于自信,还是太过于视富贵如浮云? 沐小桃那曾涂染过的浓眉也缓缓上抬,和赌坊中所有人一样都溢满浓浓的不解。 好,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赌圣’,是你自己为人太过傲气,别怪我让你血本无归。沐小桃收敛起眼底的嘲讽,暗自寻思。 在场所有人都死死盯着沐小桃左右手,一文钱啊,要么赢三千两,要么赢三千万两,太非厚的利润,肥得让人流油。 所有人都露出贪婪的目光,像恶狼般死死盯着。 “猜吧。”沐小桃将昔白娇嫩的双手递出,手背的昔白与脸颊的黝黑形成鲜明的对比。凌云一双含笑桃花眼,与她对视,手中折扇轻轻扇动,舞起几寸墨发,欣长的身姿潇洒地斜倚着桌面,朝小桃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 沐小桃长长的睫毛敛下,笼去心虚的眸子,那眸子里闪烁着不安的烁芒。 凌云犀利的深眸捕捉到眼前“小子”的不安,淡淡地笑了。 细碎的步子慢慢踱到沐小桃身前。 而沐小桃却有一种想逃的冲动,眼前的男子一步步逼近,看似温柔而优雅,却让小桃有一种强烈的压抑感,像大山压顶的窒息,那双眼变得越发灼亮幽深,让沐小桃不敢想下去。 “选左手” “选右手” “我说选左手” …… 赌坊里响彻着不同猜测声,一浪压过一浪。 凌云的折扇猛然收拢,缓缓在小桃两手之间徘徊迂回。众人的目光也随着扇摆晃动着脑袋,飘忽不定。 突然,扇尖停伫在芊嫩柔细的柔荑上,性感的唇瓣轻启,“我选这个有纹银。” 意外的,沐小桃笑了,仿佛早知道结局,眼里是遮不住的得意。 正当她准备松开拳头时,凌云止住了她的动作,“但我想看你的另一只手。” 沐小桃的笑容逐渐退去,而变得僵硬。 那张俊美得几近邪魅的面庞透着故作的不解,“那只手一旦没纹银,不就也可以说明这只手有纹银啊。” “你不能直接点。”沐小桃咬牙切齿道。 “也行。不过你最好两只手都摊开。”他乌瞳变得更加灼亮,“我怕大家不服,诬陷你作假,说你两只手都没纹银,那不就侮辱‘小兄弟’的人格了吗?”他极其好心地提醒。 “你想得真周到。”如果现在有绳子,沐小桃绝对有想勒死眼前人的冲动。 “多谢夸奖,凌某愧不敢当。” “我没有在赞美你。”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崩出。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第一种方法。”他总是很好心的提醒她。 登时,沐小桃以第一时间送上杀人的目光。 而始作俑者则报以一抹炫丽的笑容,“当然,我只是提个建议。” “到底是哪只手?怎么还不揭晓答案?” “对呀,‘赌圣’猜对没?” “快公布结果啊!” …… 有些人竟然磕着瓜子,悠然着,等着欣赏结果的公布。 赌坊里再次喧嚷起来,像暴动的农民起义,两派‘粉丝’甚至差点抽家伙。 迫于压力,沐小桃无力松开了右手,无纹银,也就是纹银在左手,‘赌圣’又赢了。 一阵阵惋惜声。 大半数是为了三千万两银子,极少数是为三千两惋惜。 总之,惋惜的原因,只是钱,而不是,她,沐小桃一向逢赌必赢的面子。 可恶,他居然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她作假,她明明瞒过了所有人,却独独疏于他。 借着大伙的喧闹声,沐小桃压低声音,恶声恶气,“你真卑鄙,跟我玩阴招。” 凌云眼生邪魅,同样压低声音,“彼此彼此。” “你——”沐小桃从小到大从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想杀死一个人,然后拆他的骨头,啃他的肉,喝他的血,还要鞭笞他的尸体。 忍,勿与小人计较,有失她的身份和格调,她暗自宽慰自己。 第六章 “都给老子闭嘴!”内心的怒火像蠕动的蛊虫,越钻越痛。终于,沐小桃挥掌震桌,惊扰了七嘴八舌的人们。 “老子还要赌!”沐小桃豪言万丈,立下壮志。 不争钱财也要争口气。银子丢了可再挣,面子丢了,会被遗笑百里的,她沐小桃以后还怎么在赌场上混。 “阁下不撞南墙心不死的精神让凌某甘拜下风。”抿笑的唇,逸出磁性的嗓音,却饱含着最露骨的讽刺。 “小子,别废话,赌或不,一句话。”沐小桃恶狠狠地瞪着,像只磨砺尖爪的野猫,准备发起最致命的一击。 风轻云淡的声音,“在下奉陪到底。” “好,赌刚才我和那个男人一样的玩法,一百二十九只骰子,谁多谁赢。。” “可是你没有赌注了!”凌云用最轻柔的声音提醒她,如千年的恶魔,萦绕着,仿佛无论怎样躲避都摆脱不了他的束缚。 “我,我…”沐小桃翻遍泥泞的脏衣,再无法找到一枚铜钱。 “既然阁下没有赌注,就改天再来吧!”凌云作势欲离去。 “等,等一下,我,我赌我这条命。”听到凌云的推辞,快被逼疯的沐小桃豁出了性命。可是她忘了。第一次赌时,她是胸有成竹,必胜无疑;如今她已方寸大乱,胜算几成,连她自己都没谱,却压上了性命。 “哦?你,确定?”他,笑,邪恶笑容如坠落深渊的妖艳之花。 “废话,你要输了,我要你对全天下宣布,你,赌圣不如我!”沐小桃一字一顿,字字如珠。 凌云凝视着那娇艳欲滴的樱唇,深邃的眸子里划过微乎其微的异样光芒。他终于知道眼前的小东西在乎什么,原来,名誉之于她,胜过性命。 看来他有必要教会她,什么叫江湖险恶,遇人不殊。 同样的手法,江湖再现。 两人的器皿中再次六十四枚,仍争最后一枚。 慕白色的锦袍和泥灰色的黄褐粗衣相交持,洁与脏的较量。 凌云很轻易就能抢到最后一枚,却似故意般逗弄,和沐小桃一次次比拼轻功,两人的轻功不相上下,内力却相较甚远。 突然,沐小桃在一个翻身下落未站稳,倾倒的刹那,一双臂弯接住了娇小的人儿,一瞬间,四目相对,火花交织。 良久,小桃诡异地笑了。虽然涂着黝黑的染料,虽然贴着丑陋的伤疤和泥泞不堪的男装破衣,那一笑,对他,如三月的春风,如丝般钻入他的心中。 灵秀纤细的指尖夹起刚才最后一枚骰子,她,神采飞扬,满目霞云调皮地眨呀眨,学着夫子的语调,“这叫兵不厌诈。”随后挣脱温柔的怀抱,巧言媚笑。 凌云直起了腰身,低首,看到腰际,雪白的衣衫印上五个爪印,不用猜也知道十谁的“杰作”。他淡淡回过身,看向小桃,嘴角似笑似魅又似嘲弄。 沐小桃已迅雷之势打开盛骰子的器皿,全是一堆如雪的粉尘。 “不好意思,你输了,我还剩最后一颗。”原来他们在追逐中已粉碎对方的骰子。 凌云微微低颌,尽显卑微的姿态。 “不用求饶,只说一句话就行。”小小的虚荣心得到空前的满足。 下一秒,沐小桃再也笑不出了。 凌云慢条斯理地将右手展开,里面豁然放着两只骰子。 是两只,而不是一只,不多不少。 这么说, 这么说, 他,凌云,早料到我会有这一招,沐小桃暗自心惊,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男人,精明的过分。 突然,寂静的赌坊里爆发出空前的热烈掌声。 在掌声中,沐小桃越发无地自容,故作粗哑的嗓音也有些温和,随即陪笑,“‘赌圣’,不愧是赌圣,后会无——”在最后一个“期”字还未说完,已遛向门口。 凌云轻蔑地看一眼如兔子般疾速逃离的沐小桃背影,不禁摇头低语,“跑得太迟了。” 果然,几秒钟后。 沐小桃被几个彪形大汉拎回赌坊,毫不怜惜地扔到坚硬的石地上。 赌徒们全都明哲保身,没一人敢出言劝止。 雪亮的刀刃像腊月的寒风一般刺骨,不断刮痛小桃的眼睛。 赌坊里的弟兄一个个磨好刀刃,跃跃欲试。沐小桃突然觉得自己就是木板上的鱼肉,任人刀俎。 无助的眼神对上一双绝魅的瞳眸,在此刻,它流转着一抹诡谲及颇具兴味的波光。 “老大,来,你先砍他一刀,以血刚才的耻辱。”一个赌坊的兄弟将刀柄递到一直沉默不已的杨彦手中。 “对,老大,瞧那小子刚才的横样,一定要‘好好’伺候他。” 突然,杨彦丢下匕首,单膝跪地,“主人,请饶了这位小兄弟,他,只是一时贪玩。更何况,您刚才说,小小赌术安能以死明志。” 凌云眉头轻皱,目光跨越杨彦,凝视躺在地上正已哀怨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小兄弟’,淡然,“不杀‘他’,也可以,但是‘他’要说一句话,我立马放‘他’。” “多,多谢主人。” 能从诡谲多变的二公子手中救下人,‘他’,是第一个。杨彦暗叹,不明白二公子会肯轻言放了这‘小子’。 “你只要说,‘我不如赌圣’就行。”凌云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至小桃身旁,蹲下,嘴角扬起一抹摄人心魄的微笑,暗眸闪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诡异光彩。 这话对旁人,如蜻蜓点水。于小桃,却是奇耻大辱。 “你妄想,杀了我也不说。” 幽风扬起他那如絮的墨发,淡拂过那双凝着笑意的眼。 “可是,我已答应杨彦,饶你不死,怎么办呢?”凌云微微侧首,故作深思,轻瞥见所有人都如看戏般观察事件的进行程度。 那你就放了我,沐小桃心中暗忖。游离的目光在搜索着可以逃离的路线。 欣长的手指突然挟起小桃肤若雪泽的小手,她太过粗心,只伪装了脸,却漏掉了悉白如脂的柔荑。 如玉的指尖将歆软的嫩手送至如悬钩般的鼻间,淡如菊花的幽香扑鼻,姣弯的薄唇情不自禁吻上了如织如丝的手背。 沐小桃登时瞪大眼睛,他居然,他居然敢正大光明吃,吃她的豆腐,他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如此堂而皇之,如此下流无耻…… 薄唇一遍遍不厌其烦轻刷着敏感的手背,阵阵酥麻,像电流一波波传至沐小桃全身,使她忘了逃,忘了躲。柔荑上如蝶翼般轻轻扇动的感觉,几欲使沐小桃叫出声来。 他,是第一个敢如此调戏她的人。 他,是第一个能如此欺近她的人。 他,是第一个让她丢尽颜面的人。 为了那么多的第一次,他,白衣胜仙的美男子,凌家二公子,他,死定了,此仇不报非女子。在第n次杀人目光斜射而无效驳回时,沐小桃发下重誓。 第七章 良久,验货完毕,凌云站起身,漫不经心道,“我喜欢那只‘猪蹄’,砍下来,然后把‘他’仍出去。” “是。” 一直脑子如浆糊的小桃等看到雪亮的匕首一寸寸移动,才惊悟他口中的‘猪蹄’正是她最引以为豪的娇如精雕的柔荑。 她最爱的手,她最能带来福气的手,子心姐也曾说过,她的手纹脉络清晰,指如葱根,肤若凝脂,是将来能当贵夫人的象征,她不要当猪蹄卖掉。 呜呜…她错了…她以后再也不赌了…她的手… “各位大哥!”这一刻,沐小桃发扬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高贵品质。 可怜兮兮的声音没有引起一个人的同情。 突然,迷烟散过,雾气蒙蒙,赌坊里一阵混乱。 “谁?谁?” “谁踩到我了?” “我的银子,我的银子不见了。” “我什么也看不见,门呢?” …… 迷雾散尽,赌坊里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这小子,挺笨的,居然没逃,要不然,我会以为迷烟是他撒的呢?”手持匕首的一个赌坊下手看到仍站在原地的沐小桃,颇感意外。 谁来救她啊,沐小桃欲哭无泪。 迷烟是她放的,她比谁都想逃。 可是,可是,偏偏有人在迷雾中以极快的手法点了她的穴道,而且手法奇特,她根本无法自行冲开穴道。 其实不用猜,看那个唇边正绽放着邪魅蛊惑笑容的家伙,就知道十成是他。传言,凌家二公子相中的‘东西’从来没有不到手的,也就是说,她的手真会当成猪蹄砍了?她还要打赌的手,她还要练武的手,她… “我错了,我以后不赌了……”凄切的求饶声换不来一个心慈手软人的救助。 独棠山庄,虽无权,但实力不容小亏,还没有人敢为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子’去抗衡的。更何况,对手是‘赌圣’,传言最难捉摸的一个人。 沐小桃不禁一声长叹,“天下无英豪,苍天妒贤才。” 僵硬的手被硬按在赌桌上,雪亮的刀刃灼灼闪现,沐小桃这才知道,凌云不是在吓她,是真的相中她的‘猪蹄’,好可怕的男人。 突然,一名小厮急促闯进赌坊,在凌云耳边密语,这个小厮正是杨彦先前派去探查沐小桃身份的手下。凌云的神色变得诡秘,望向哀怨着的小桃,眼瞳逐渐复杂而凝重。 他冷冷地接过寒凉的锐刀,修长的指尖缓缓在刀刃上游离,凝望着小桃如雪的手背,毫不迟疑持刀而下。 “啊——”一声刺耳的杀猪叫,划破苍穹,弥留下阵阵魔音。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沐小桃悄悄睁开一只眼,看到自己的手完整无缺长在手腕上,轻舒一口气,再看到寒气逼人的刀刃深嵌在赌桌的桌面内,深陷,手指与刀刃的距离不到一寸,额头的冷汗滴滴而下,凉!只差一点点。 “你的手暂时可保住,但要以你三个月的自由之身来换。”凌云深邃的眼瞳底下映着飘忽的莫测。 “什么意思?”保住手的兴奋劲干扰了小桃正常的思维。 “三个月之内,你,是我的奴隶。三个月之后,你我两清,各不相欠。” “凭什么?”沐小桃极度不服,当奴隶?还不如当乞丐自在。 “我不强求!来人,把她的手砍下来。”凌云冷笑一声,准备离开。 “等,等一下,我考虑一下。” 算计的小眼灵活的眨动着,就三个月,换一生赌途无忧,值。等等,会不会有陷阱?沐小桃再次抬眼看向凌云,他此刻正双手交叠在宽阔的胸膛上,意兴阑珊地看着矛盾中挣扎的自己,四目短暂的厮杀,最终拍案定论。 “好,我换。” “杨彦拿笔墨纸研,写卖身契约。” “等等…卖身?卖身契约?”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有点怪。 “有异议?”他挑眉轻笑,睨望着眼前的‘小兄弟’。 “嗯…这个什么契约能不能不签,我保证不会赖账的。” “你说呢?”他依旧笑,反问,用最轻最温柔的声音说,却让沐小桃毛骨悚然。 “我觉得…”在沐小桃准备发出最真挚的感言时,凌云以邪魅的神色拔出锋利的匕首,立即,识时务的小桃,闭嘴。 “主人,契约怎么写?”杨彦执笔,问,帮小桃已至此,主人不以赌术条件杀他已经很难得,更何况让‘他’进入外人梦寐以求的独棠山庄。 独棠山庄,从不进入外人,达官贵族也必须有请帖才能进入。即使是庄内下人也是经过层层选拔才有幸进入,所以在外人看来,进入独棠山庄甚至比入皇宫更荣耀,可对于一向喜欢自在的小桃,无疑是华丽的牢笼,如同沐王府,只是个空壳,金玉其外。 “其一,奴隶必须无条件服从主人的任何安排。 其二,对于任何吩咐的工作必须全力以赴去完成。 其三,不能背叛欺瞒主人。 其四,不能在服约期间擅自逃离。 以上条件,如若违约,继续增加契约有效时间。违约一条,增加十年。” “那如果我全违背了呢?”沐小桃悻悻地问。“那你准备当我一辈子的奴隶!”凌云轻抬手指,拂过鬓间垂下的一缕墨发,如水的星眸,波光泠泠,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一股子放浪与不羁。 一辈子?什么概念?沐小桃此时感觉眼冒金花。 什么必须无条件服从,什么全力以赴,什么欺瞒主人,什么擅自逃离。每一条几乎都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沐小桃不禁暗自纳闷,他,凌家二公子,是不是在第一眼看人时,已看透他或她的性格。如果是,他该是多么恐怖的一个人。最最重要的是,在未来的三个月亦或是十年,甚至一辈子,她都要跟在这个恶魔的身后,衣食服侍,寸步不离。 天呐,她决定不要手了。 “嗯,经过我再三的考虑,我还是……”余下的话,小桃没有再说,因为该死的杨彦已抓起她僵硬的爪子,按上了一辈子的耻辱烙印。 我是无辜的,我被点穴了,我没要卖身当奴隶……没有人理会沐小桃内心沧桑的血泪独白。 第八章 在颠坡的马车中,沐小桃还在反思,这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由当朝沐王爷干女儿沦为当世‘赌圣’的奴隶! 独棠山庄位于京城郊外东北处,地势隐秘,四周草木繁茂,春风温柔和煦,各处鸟鸣婉转啼叫。 “喂,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吧!”沐小桃边悠然地观看车外风景,边对一直沉思不语的凌风叫嚷。 没有回答声,只有马车的行驶声。 “喂?你不回答,就是默认喽,我立马下车了。”沐小桃边观察凌云的表情,边挪动着体位,逐步向马车口移近。 “再动一下,后果自负。”泠然的嗓音响起,制止了‘鸵鸟’的行动。 “嘿嘿,你刚才在赌坊里已经挣得很大的名声与面子,现在又没有旁人了,你放了我,就当洗涤一个赌徒的心灵,我保证下回决不赌博了,行吗?”如果三个月不见人影,干爹恐怕会把京城翻个遍的,沐小桃暗想,必须要回去。 “那于我何干?我只记得,你——是我赢来的奴隶。” “喂!你这人——” “你应该叫主人。” “‘赌圣’,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沐小桃决定,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搬出身份。 “我有契约在手,里面有你指纹,请问,你想让谁替你撑腰?”凌云仿佛已料定她会说什么,抢先堵住了她余下的话。 “你——你真卑鄙!”明明是他点了她的穴,明明是杨彦擅作主张,明明,她有太多的无奈和委屈。 凌云缓缓凝视着撅着嘴的瘦小人儿,黝黑的皮肤和丑陋的伤疤异常的碍眼,星眸里闪过不易察觉的诡异。 接着,一段时间,马车里一片安宁,沐小桃完全沉溺于偷取契约,然后携巨款逃离的详细计划策略中。 马车吱一声,停了下来。 “二公子,到达山庄了。”车帘外传来马夫卑微的声音。 下了车的小桃才惊觉,地势偏僻的独棠山庄居然规模如此浩大。大红棕木门旁威严伫立着两对偌大石狮子,肃穆,敬然,令人不敢逼视。 进入庄内,却发觉,独棠山庄构建模式不低于当朝王爷府宅。 庄内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琼廊庭院比比皆是。小桥流水,古道斜阳,一派生机盎然。绿色槐树的浓郁里,曼妙之曲犹是远处清晰传来。 在绵延不绝的回廊中,沐小桃有快被转晕的错觉。 正准备张口询问,却结结实实撞到‘肉墙’上,沐小桃轻揉疼痛的鼻尖,才发觉‘肉墙’是眼前帅气威严的男子,他的眉梢与凌云有几分的相似,却多了一份老练与狠戾,一双如鹰的眸子冷冷盯着沐小桃,透着一抹寒峭,仿佛能看透每个人潜藏的劣性,直教沐小桃血流逆行,打出骨子里透出森冷的寒意。 “哪房的小厮,这么不懂规矩。”狂野不羁的俊眸缓缓眯出一道锐光,像锋利的刀刃。 沐小桃登时吓傻了,片言未语,张头探望,不见凌云。 “大哥。”凌云从远处回廊走来,修长瘦削的身形,一袭如雪的风衫衣袂飘瞟。 眼前的男子见到二弟,如毒镖的剑眉不似刚才紧皱,神色微微缓和,一双星眸像水晶一样澄澈。 “她是我房的丫鬟。”凌云代为转答,将沐小桃退向身后,像宣誓着所有物的归领。 “丫鬟?”凌雷俊秀无比的英眉轻挑,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锐利的黑瞳精确地捕捉到指尖的纤细,随即了然于胸。 “是,她…”凌云看了一眼小桃,“…她喜欢恶作剧。” 凌雷再次淡淡扫一眼沐小桃,轻拍一下凌云后背,临走前道,“晚上到我书房来。” 凌雷走后,沐小桃再次回复野猫行径,瞪视,“你知道我女扮男装?” “有问题?”这个小东西,她以为她的化装很精准吗?凌云无奈的摇摇头。 “你还知道什么?”沐小桃警惕的问着,像被逼入死角的猎物,准备做激烈的反击。 “你叫沐小桃。” “还有呢?” “你的干爹不久会找你。” “我干爹?你知道我是谁?” “嗯哼?”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你也敢…” “国有国法,赌有赌规,就算你真是金枝玉叶又如何?更何况你不是!” “你——” 愤怒的沐小桃气得双颊暴鼓,极像夏日荷塘里赌气的癞蛤蟆。凌云驻足停看,挺拔的背影在夕阳的爱抚下如梦如幻。 不在跟随凌云的带路,沐小桃独自寻路。碧绿的池塘边曲曲折折,连绵逶迤。池边长满茂密的青苔,平静的池面上荡起微微细波,惊起了水面上拍打翅膀的蝴蝶。 猛然,一枚铜钱出其不意打至沐小桃膝间穴位,小腿一麻,重心不稳,崩——坠落池中,惊起片花许许。 几扑挣扎,几扑游动。沐小桃连喝几口池水,“救…救…救命啊——” 凌云嘴角挂着迷人的微笑,顿站于池边,不疾不徐的语气,“只要说‘我不如赌圣’,我就救你。” “你——”喝一口水。 “作——”又喝一口水。 “梦——”第三口水。“我——”话没说完,沐小桃已沉了下去,池面没有了挣扎的痕迹,仿若刚才坠落的不是人而是落叶。 一秒,二秒,三秒… 俊美无暇的面容由开始的自若逐渐凝重,笑意的嘴角亦渐渐收拢。 “咚——”他,凌家二公子,今生第一次亲身去救一个和己无关的人。他没想过这代表什么,那一刻,他忘记了所有的冷静。 初春的池水格外清凉冷冰,渚寒烟淡。 突然,池水飞泻而起,湿漉漉的沐小桃如跨越龙门的鲤鱼,翻身跳上岸边,掐着腰蔑视仍在乌池中的凌云。 “怎么样?本姑娘不像某些小人,不用暗器仍能让人下水,而且,心甘情愿。”沐小桃昂着头,波光粼粼的水面映衬着她娇憨可爱的俏容,那一刹那,凌云有片刻的恍惚。 一个凌空轻翻,凌云也站到岸边,冰冷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沐小桃的脸颊,经水浸泡,颊上的染料变得浑浊,疤痕也浮肿欲脱。 经指间摩擦,沐小桃俏丽灵秀的容颜普光于凌云面前。 凌云眼角弯弯,面如春风,“看来这个方法才能最快见到你尊容。” “可是你的代价也不轻哦!”沐小桃毫不示弱反口还击,打开了冰凉的指腹,还故意讽刺性看着他一身雪衣如今湿漉漉脏兮兮。 第九章 后来,沐小桃被管家带领着去凌云的房间。 凌云的房舍更胜王府,沐小桃不禁感叹世间真有比她还奢侈的人存在。 翡翠的屏风,玉石砌的台阶,玛瑙的珠帘,微风拂过,铃铃作响,像一曲天籁的自然之音。桌案前摆着一只金樽,檀木熏香的青烟丝丝缕缕。 而她的房间就位于凌云庄院房阁的对面,听说是他特别安排的,利于随传随到。沐小桃则暗暗寻思,是为了怕她逃跑,监视她吧! 倒映的明月沐浴在水面上,凉风习习,树枝也婆娑乱颤,瑟瑟发响。 凌雷书房里。 一黑衣披风男子手持金边玛瑙算盘,古韵的黑木袇色书桌前摆着账本,浓黑的墨眉始终未舒展,低沉的声音响起犹如饱经风霜的利剑,“事情办得如何?” “已经到手。”另一华美锦衣的男子倚靠在雕镂花板木椅上,修长的指尖灵活地玩弄手中的骰子,漫不经心。 “局势有些急迫,最好加快进度。” “我会安排的。”倚在椅上的男子突然停止了把玩骰子的动作,幽暗的目光似若闪电,机敏的盯向最远端的窗户。 凌雷凝重地点点头,假装继续高谈阔论。 本来倚在椅前散漫的身影迅速闪向窗前,猛然推开窗户,人已不在,只能借着微光看着远处一抹黑影的消失。 “看清是谁吗?”凌雷丝毫没有停止拨弄算珠。 凌云摇摇头,眼里透过一丝阴狠的气息,一用劲,手中的骰子立即碎裂,风一吹,无痕无迹。 “也许我们可以借助别人的力量。”凌云重新坐会椅前,随手拿起蓝皮账本,无聊地翻看。 “谁?”算盘的珠身停顿一下,又继续滚动。 “沐——宏——” “听说,他并不热衷七九皇子之争,而且性格固执,恐难说服。” “有了她,也许可以。”凌云将目光交汇于金丝暗花图案地毯上,地毯上散落着骰子的残渍,意欲难解。 数日后的晨曦,绿杨垂柳笼罩着雾气如烟如尘,四处弥散着拂晓的清寒。 “崩——”又一柴火被劈成两半。 每劈一次,沐小桃就把它当成凌云那俊美的脑袋,狠狠下手。 她已劈了一夜的柴,酸麻的胳膊像压着铅铁,抬不起来。至于为什么会劈一夜的柴,要追溯到几天前,因为她无视主人的命令与尊严,恶意破坏契约条件,作为处罚,连劈一夜的柴火。 据她多天的亲身体验,独棠山庄二公子凌云有着令人难以启齿的虐待倾向症。 自从进入山庄,‘奴隶’两词,在她身上得到完美诠释。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干过几辈子的累活。 每天要劈两担柴火; 每天要打五大桶铜缸井水; 每天要洗几十套同出一辄的白衣; 早、中、晚要浸泡一杯上好的碧螺春,水要八成热,茶叶要翠绿,新嫩的。 每天…… 每天的傍晚,沐小桃都会在假山石壁后,用最恶毒最市井痞子的口气将凌云彻头彻尾骂一遍。 日落西山,月上枝头。 沐小桃一身粉色罗衣,发髻散乱,因过度劳累而渗出汗珠点点,丝丝秀发沾染于粉颈下,妩媚娇人,本如雪凝的肤色因喘息而清淡的嫣红。 “臭凌云,你是天底下最没人性的家伙。” “你就是个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伪君子。” “你是我这辈子间过最最劣迹昭著加下流无敌的神经病态虐待狂。” 花间阁下,假山如林。 沐小桃发泄完怒火,愤而离去,然魔音绕耳,游魂于周遭。 “看来你的‘奴隶’对你很有意见。”一向淡漠的凌霜难得调笑。 凌云灼亮的目光跟随着那一抹粉色倩影,直至那倩影与绿色融为一体,渐行渐远。他没有承接话语,随手将手中白子放于棋盘之上,眼眸灼灼。 “消息探得如何?” “不出意外,后天就会到。” 黑白棋子越下越密集,像蚕丝一样越缠越紧。 如果她猜得没错,凌云是故意加重她工作量,让她没有空闲时间游逛庄内,想不到,他还是在防她。 不过,沐小桃敛下眼眸,遮去了精芒,柔软的红唇,在无人察觉时,弯成一个狡诈的微笑。 美丽的杏眸打量着黄白普光的纸张,纸上绘画着亭台楼阁,那是独棠山庄的平面地图,巧秀的食指在纸上游离,寻找着秘密突破口。 “先从这下手。”轻声低语,锋芒的眸光定格在指尖圈定的地方。 叩门声有节奏地响起,沐小桃如野猫般警惕的盯着门外的人影,缓缓从袖间伸出暗器,故作疲惫声,问,“谁啊?” “小桃姑娘,二公子吩咐你去沏晚茶呢。”只是个丫鬟。 沐小桃轻舒一口气,“知道了。”随即将手中的纸张放于花瓶暗阁后。 凌云房阁。 翡翠屏风的红木镂空多宝椅上,坐着凌云,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慢条斯理很有规律感。 通透翠绿的茶杯停放于桌前,等待着‘奴隶’的服侍。 小桃缓缓推门进入,嫩黄的衣裙,流苏的飘带,容颜如玉,貌似可爱。 “今日你迟到了一刻钟。”如瓷无暇的脸上泛着懒懒的调侃。 沐小桃咬咬牙,不发一言,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熟练的拣取最脆嫩的茶叶,小心翼翼放入杯中,倒入三成热水冲洗,滤出,再从新倒入九成开水,浸泡。 凌云轻晃折扇,漫不经心地瞧着一直专心沏茶的小桃,深眸中闪出一抹诡谲的笑容。 沐小桃明白,和眼前人较劲,无疑以卵击石。反正只剩二个月零二十三天,一定要忍,忍,时间一过,她会立马消失,决不再来。 “柴劈完了?”口气中有浓浓的挑剔。 忍,“已经劈完。”完全一副柔顺的模样。 “前厅花间的桌椅抹过了?” 再忍,“早晨我已经做完。”一副受气可怜的模样。 “院里落叶已扫完?”挑眉,她还真有韧性。 一定要忍,“现在根本没有落叶,主人,现在是春天。”口气已明显加重,但仍压抑着满腔的怒火。 第十章 “那叶子总要修剪吧!” “凌——云——”完全是吼的。 “有事吗?”凌云优雅地揉揉右耳,饱受魔音干扰。 “茶好了。”沐小桃立马像个泄气的皮球,低眉信手。 她清楚的记得,这个恶魔,他说,一旦她的工作不合规格,再目无主人命令,他会当违约处置,那么契约有效时间会加长,会从三个月变成三十年,甚至还威胁说,有可能一辈子。 三十年,一辈子?她还不想自己双十芳华大好青春在这个魔鬼身边殆尽。 她要忍,她一定要忍,就算忍无可忍,她也必须要忍。 她已经愿赌服输了; 她已经卑躬屈膝了; 还要她怎样,那个长着暴殄天物的恶魔,那个披着人皮的色狼…… 凌云审视着那张多变愤恨的脸蛋,扬起邪气的笑意,如玉一般的手指,执起清茶,茶香袅袅间,墨玉一样的长发落在华美的衣襟之上。 轻抿一口水,泌人心脾,茶,果然还是茶,经过他的精心调教,这个小东西已经开始会泡他喜欢的口味,需要给点奖励。 “奴婢告退了。”沐小桃现在一看到凌云那精致的面庞,就狂想拿拳头狠扁。 “站住。” 欲离去的身影僵硬一下。 “刚才不知是谁嚷出本公子名讳?”清香的茶汁再次流入薄唇中。 “奴婢一时口误。”尽管眼中已冒火,还是用最卑谦的口气回答。 “既然知道犯错,就要接受惩罚……”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 还惩罚?拳头缓缓收紧,沐小桃极尽让自己平复怒火,一遍遍努力的深呼吸,“请问主人,这回要劈几夜的柴……啊——” 突然沐小桃的腰际被一双大手挟住,一带劲跌入宽阔的男性胸膛间,突如其来的状况打断了余下的话语,分不清状况的小桃拼命挣扎着,然结实有力的臂弯紧紧固拴着柔细如拂柳的纤腰。 “你,你干什么?快放开我!”终于明白自己正跌在凌云怀里,沐小桃羞愤的脸颊潮红娇艳,如血娥美。 迫于无奈,沐小桃极快抽出右手直点凌云上身穴位,纤长如玉一般的食指更快捷地挡开。凌云单手应付沐小桃节节攻击,招招如要害,他始终笑如春风,应付得滴水不漏。 游戏太复杂,就显得赘余。凌云采用最简单的方式结束了斗争。 突然,时间定格,万物仿若静止不动。 随着暮色降临大地,房间的烛火越来越明亮,点点烛泪沿着烛柱缓缓下滑,最终静存在黑木精桌上。沐小桃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眼前的男子距离她好近,近得让她能从他的黑瞳中看到自己慌乱的影子,近得能闻到他身上丝丝散发的青草香气,甚至能感受到他唇间温热的气息,淡淡的,像醉酒的醇香。 他,他正在吻她,他居然毫无征兆的封住她的唇,连同她的喘息,她的咒骂。 沐小桃感觉一阵奇妙的眩晕,心口像有一只邪恶的蛊虫在慢慢撕咬着她,痒痒的,麻麻的,仿若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让她止不住的酥软,四周的空气也仿佛凝滞了。 凌云由开始的戏弄逐渐变得入迷,她的滋味,比他想象的还要甜美,檀口中的唇液像蜜丝丝缕缕滑入他的心头,火热的舌一次次不厌其烦的席卷翻滚着,闯往每一个避风的港湾,,不停地辗转吸吮口中的蜜甜。 瘦削修长的手不断游离于怀中娇柔的曲线上,攻占只属于他一人的领地。沐小桃完全傻了,除了感到体内有压抑不住的火苗和莫名的空虚,其余脑中全是浆糊。 她只感到一个邪恶的手从长长的青丝一直向下摸索,甚至在胸前柔软的丰盈停留片刻。滑动的手心抚摸着光洁的骨感,指尖悄悄挑开了流苏飘带。 一股清香淡雅的热流缓缓流入小桃口中,温的,液体?刚才的茶。他居然在口中噙那么久,如同她的舌,一道霹雷的精光惊醒了沉醉的小桃,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她居然会陶醉在他慢慢织罗的陷阱中,她居然会是那只被虚伪外表迷惑的猎物。 猛然,她挣开了唇瓣的吸附,正汩汩传送的茶液中途停断,缓缓的,液体由小桃娇嫩檀香唇瓣中滴滴溢出,由嘴角像浅浅的溪流滑过一条美丽的弧线。 如截玉一般的手指,微屈,轻轻一勾,接住了正流下的茶液,沐小桃惊诧地望着眼前男子像巫蛊一样的邪笑,将食指上沾染混着他气息的液体,放入口中,轻舔。那模样邪魅无比,如同深渊悬崖旁绽放的罪恶之花。 “你——”沐小桃已经找不到任何词来辱骂,她的词集太贫瘠,根本无法用来修饰这个得天独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绝无仅有的淫魔,只能无助地用手紧紧捂住被吻得臃肿撩人的唇瓣。 “我说过要给你惩罚的,你也同意了。”始作俑者丝毫没觉得做错了什么,慵懒的语调像讨论今天的天气一般。 “你——”沐小桃气得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的吻,她的初吻,竟然给了让她最痛恨,最引以为耻的人。 猛地,她醒悟她还在他的怀抱里,这个夺她初吻的淫贼,这个…她狠命挣开束缚的臂弯,如亡命之徒一样飞速逃离。凌云一身白袍,缓缓站起身,双手负于背后,凝视急速逃离的倩影,微翘嘴角,悠悠伸出刚抚摸过女性躯体的右手,轻瞥一眼,诡异的笑了。 没错,前几晚身穿夜行衣的人影果然是她,身形基本吻合,只是她究竟要干什么呢?那双俊眸缓缓闭上,遮住了不为人发觉的一道厉芒。 夜深人静,沐小桃久久地凭依着栏杆,凉风吹过,柳枝随风飞舞,挪动纤细的枝身。傍晚那轻佻如噩梦情景一次次在她脑中清晰回放。 她竟然清楚记得自己当时怎样的陶醉,怎样在他怀中娇喘无力。她恨这么软弱的自己,恨那一刻迷失方向的自己,也许她错了,她根本不该接下这个任务…… 一夜无眠,催泪到拂晓。 第十一章 次日,一整天,沐小桃都以敌视的眼光怒视那匹色狼。 她告诉自己,就当被狗咬,就当被狗咬!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然后离开,离开这个恶魔身边…… 是夜,静。 幽暗的深夜伴着飒飒的树叶声,犹显寂静,偶尔一两片落叶从树枝间翩落坠地,都显得格外刺耳,夜色中的亭台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薄薄月色渐渐洒落下来,昏暗中,露出朦胧的影子,悄然间,蹿入一间隐秘房间中。银辉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柜的琉璃屏风上,黑影在书柜中搜索翻找,似乎急于寻找什么。 “不点灯,你能看清楚吗?”黑暗中一双炯亮的眸子像极了大草原上夜巡的游狼,却半含着倜傥的语调缓缓说出。 黑影猛然一惊,刹那间,树叶斑驳,花影婆娑,人影已从窗外蹿出。 黑暗中魅惑的眼睛里溢满别样的笑意。 庄院内。 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烟雾缭绕,黑影停止了逃窜的步伐,失措的眼睛冷睇着眼前。 一袭白衣的男子侧立于小路上,侧面犹如一具完美无缺的雕像,笔挺,优雅。他的衣袂被风吹的在空中肆虐飞舞,手持折扇,双唇含笑不染尘。 “既然来了,不拿点东西就走,不可惜吗?”凌云眼眸深如一弯浩泓的碧池,嘴角弯弯。 黑衣人冷视,无语,眼里充满着浓浓的敌意。 冷风劲吹,烟尘晦暗。 突然间,黑衣人抽出软剑,剑光流转,幻化出一重又一重剑雨,飞身上前,直袭凌云。 他亮若星辰的眸里印出涛涛而来的剑气,轻松自若间闪过锋利剑刃,挥开雪扇,从容应对如暴风雨般青厉剑芒。 挥出的雪扇凌空而飞,如莽莽雪峰上飘然若尘的飞花,划破黑衣人右臂的衣衫,殷红的血液缓缓滑过破缝处。 月光下,伤口处的肤色如洁如脂,莹莹玉透,而那不断溢出的鲜血则显得妖艳而狰狞。 “是自缚双手,还是让我来绑?”他,笑,像地狱里嗜血的俊美而邪恶的修罗,一步步向黑衣人迫近。 迷烟弥散,一阵青烟后,四周再次平静下来。 凌云轻瞟一眼地上几滴血迹,双眼微眯,面色逐渐冷峻起来。 风咋起,吹起一池涟漪。 血迹在长廊岔口处消失了,凌云执起如玉的手指,指间缠绕着如丝般柔软的长发,那是他刚才从黑衣人身上摸到的。 他,眉目含笑,却如浮云般飘忽不定,森森然透着诡异的冷笑。 沐小桃房舍,烛火映照,流光微转。 红木扇门被推开,划出一片轻微的响声。 “谁?”小桃惊问。 凌云站定,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冷艳。 美人如玉,清水芙蓉。 此刻,沐小桃正蜷缩在桧木圆桶中沐浴,雾气迷离,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细碎的玫瑰花瓣,散发着阵阵香气。 黑墨色的长发在水中浮离,肌若凝脂的胴体在水波的浮动下若隐若现,一双姣怯又蕴含怒火的眸子死死盯着凌云,“你,你…没看见我在洗澡,出去!” “如果我没记错,我应该是你的主人吧。”凌云装作没听见,清风云淡道。 “那又如何?‘主人’不能约束‘奴隶’洗澡吧。”沐小桃死死护住胸前,深怕眼前的色狼会扑过来,咬牙切齿地说,并刻意加重了‘主人’与‘奴隶’两个字眼。 “这里的一切应该都是我的,包括这所房子,试问我为何不能在自己的房间里走动?”凌云特有气死人不偿命的优秀品质。 “因为——我在洗澡!”一字一顿,字字珠玑。 “好像你也是我的吧!”故意拉长的语气,加重了空气中暧昧的情调。 “主人,奴婢在洗澡,请你暂时离开。”退一步海阔天空,沐小桃选择忽视,忽视自己心中冉冉升起的怒火,忽视他轻佻却兽欲的目光。 “这屋里如梦如幻,便于欣赏‘美景’,我等一会再走。”他居然寡廉鲜耻得赖着不走,而且是人都能听出他口中的‘美景’指的是什么。 “可是我在洗澡!”不知是某人耳朵有问题,还是她的语言缺乏理解力,沐小桃再次重申,陡大的声音像从天际轰传的一声惊雷。 “你可以继续,我没有在干扰你。” “你——”深吸一口气,不能和无赖一般见识。 他装无辜的本事居然比她还厉害,难道这次,她踢倒铁板上? 凌云锐利的眸子深深望向木桶里越发缩成一团的人儿,野性的眸子游离于那光滑如洁的小巧锁骨,那花瓣下不断魅惑的沟壑,还有…… 凌云眼窝深处渐渐眯起,暗藏漩涡的静水,迷离飘忽。 “站住——”看着那张邪恶的魅脸一点点放大,沐小桃惊呼,欲止住凌云优雅却蕴含猛兽威胁气息的步伐。 “你出去呀!”骄傲的眸子里敌意次因恐惧而真实显露脆弱的一面,杏眸中闪出水雾。 凌云微怔,戏谑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却稍纵即逝。 她太高估凌云的君子风范,她应该早料到,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色狼,已经被欺侮过一次,还要多少次的教训,她才会明白她的对手狡猾的可怕可憎。 她不应该走这步棋,更不应该接下这个任务,此刻,她已经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是三弟告诉我的。”他丝毫不介意和一个衣不遮体的人谈论事情,“洗澡时加一种药粉会使皮肤光滑,色泽红润。”他继续斯文地朝木桶走去,白衣飘飘,优雅的如同一个世外谪仙。 “不需要。”小桃冷硬的回答,目光却片刻不离地盯着那缓慢而优美的步伐,滚动的心跳暗数着白靴与木桶的距离。 凌云嘴角泛起一个浅淡的弧度,欣长的指尖夹出一包药粉,轻挑开纸包,是一堆白色粉沫。 “那,那是什么?”不解。 “盐!”声音像一股清泉,迷惑人心,却隐隐透着一丝邪气。 “盐?”沐小桃差点从木桶中惊跳出来,愤怒的娇脸,红得像秋日的枫叶,灼灼其华。 “不许加。”颤抖的声音里有无法压抑的恐惧。 男子轻扫一眼,无视当事人的怒斥与颤抖。 白色粉沫像一股股毒汁,浸进木桶水液中,玫瑰花瓣也随之渐渐萎缩。 “你——”身无片缕的沐小桃根本无法辩解,只能蜷缩在木桶最边缘,宛然的玉背紧紧贴着温热的桶壁,心却凉如水。 第十二章 玫瑰瓣下的拳头越握越紧,秀眉紧蹙,甚至纠结成一条细线。 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而下,盈照着一袭白衣的魅笑男子和一个怒视粉颊的裸身俏女。 粉沫全数浸入木桶中,汩汩而冒。 “好好沐浴。”迷人的微笑始终挂在他嘴角,不再看向微染红晕的娇容和眼里不安定的恐惧,转身离去,并且很好心地关闭房门。 凌云刚一关上房门,沐小桃像火烧屁股般急速站起身。 门再次毫无征兆被推开,接着咚——一声入水的响音,如从天而落的重石,惊起片片水花,形成一道渐飞的瀑布。 “噢,我忘了交代,最好再浸泡三十分钟,这样药液才有疗效。”去而又返的凌云丝毫没有罪恶感,泛起温柔儒雅的炫丽笑容,很‘好心’的提醒。 “谢——谢——”这两个字完全是一个字一个字迸出的。 良久,直至确定他不会再闯入,沐小桃才狼狈地从木桶中爬出。 右臂上划破的伤口本不深,但经过盐水的腐蚀,已有些溃烂,臃肿烧疼。 这个恶魔,恶魔…… 难道他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与目的?不可能,她掩饰的很好,如果知道,刚才为什么不拆穿,而选用这么残忍的折磨。 沐小桃轻抚上疼痛难忍的伤口,目光远眺向当空的皎月,眼瞳迷茫而幽怨。 沉沉夜幕,如同云烟,天地间寂静,听不到鸟声喧闹。 走出院落的凌云停伫在竹林旁,新生的嫩竹探出泥头,青翠的颜色如玉制的流苏一般,柔嫩的一些竹梢在夜风中摇曳,相互碰撞摩缠。 “这只是个小小教训,最好不要挑战我的极限。”低沉的嗓音喃喃自语,阴暗而湿冷。 突然寒气阵阵,风吹过,片片竹叶如折翅的蝴蝶坠落于淤泥中。 “主人——”一匹黑衣人跪地请示,手持佩剑,灼亮了夜色的昏暗。 “完成的如何?”面色一片严冰,眉宇间迸出慎人的生寒。 “已接近尾声……” “很好!”语气冷淡,傲然站在阴影之处。 “主人?”一个黑衣人有些迟疑说道。 “说。” “您上次吩咐我查那位姑娘的身份已查出?这是资料!”黑衣人递上一张信函。 白衣胜雪的男子,一双晶亮的眼眸,在黑暗之中射出两道凌厉的冷光,执起信函,并未去看,而是紧握于手中,缓缓收紧,片刻,信函已成粉沫,风吹过,散落一地的烟尘。 “有谁看过这封信?”问,无一丝温度。 “至今没有。” 原本充满深寒的眸子渐渐的转成氤氲的黑雾,突然,雪扇一闪,划破那名黑衣人的喉咙,点点血迹渗入清香的泥土中,不留痕纹。 雪白的衣袂在风中猎猎飞舞,手中的雪扇依然纯净如暇,不见血色,“把他的尸体处理掉。”冷眸如刀,声如冰霜。 “是。”几个黑衣人立即行动,手腕麻利,仿佛这样的事,司空见惯。 月光见缝插针般斜射在竹林间,葳蕤的夜色,清凌凌如同地狱的奈何桥,阴森诡异。 白衣胜仙的男子,漠然停立,手里拔出一棵娇涩的嫩竹,捏入手间,太紧,碾碎了竹茎,变成翠血一样的颜色。 寒烟飘过,一切化为寂静。 人已不在,只余下被碾碎的嫩竹,意欲难解。 次日。 青云满天,桃花地。濛濛水塘弥漫着清凉凄迷的烟霭,由于七彩阳光的照射,透出迷离朦胧的青翠色。 在花香铺路的小园里,手持弯盘的沐小桃因右臂的伤痛,而难以端平。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一定要,受够了,沐小桃暗忖。 “把这个拿着。”一道如清风般淡雅的温语响起。 沐小桃抬眸,才发觉眼前的男子,一袭青绿色的锦衣,面无表情的面容仍是淡然的文雅,长发被青黛色饰带相系,有条不紊绑于身后,手中递出一棕色小瓷瓶,精致。 “这是什么?”小桃好奇接住。 “药膏,涂于右臂伤患处,可快速止痛痊愈。”冷淡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的回复。 “哪里受伤了?我怎么不知道。”小桃死不认账。 “我是大夫。”一副漠然的表情,“你要觉得自己没受伤,就扔了。”青衫走过,如一阵清风,不带一丝灰尘,淡雅而圣洁。 “喂,喂…”叫嚷声得不到片刻的响应。 “哼,我就是没受伤。”瓷瓶像被丢弃的垃圾,呈抛物线扔出,遗落于蔓蔓青草地。 数分钟后。 一个鬼头鬼脑的身影再次出现,“这是谁乱扔的垃圾,素质这么差,下回我可不收拾了。”伴着娇斥,灵活的小手迅速将精致的瓷瓶揣入衣裳里,贼贼的眼睛,四处瞭望,确定无人看见,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沐小桃离去后,垂杨掩映里的假山后缓缓踱出两个身影,淡淡足迹影印着青苔的韵色。 “你为什么自己不把药膏给她?”凌霜微微浅笑,淡化了冷漠的俊容。 “你觉得她会接受吗?”不答反问,白衣男子倚靠着垂柳,墨色的长发与柳条相挥舞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看来你的‘奴隶’很有傲骨。”淡漠的眼里闪过信然的赏识。 “只可惜…” “也许你可以慢慢调理,收为己用。”凌霜悠然一笑,别有意蕴。 “知我者,霜也。” 两个俊秀男子相视而笑,狡猾的野性里只有同类才能明晓的含义。 “不要让她破坏原来的计划。”凌霜略显深思。 “放心,我会看好她。”白衣男子轻拍凌霜肩膀,笑语。 “那我等着看你如何把野猫变成家猫?”凌霜倜傥而语,在同伴面前,他可以笑对自若,一旦是外人,则冷若冰霜。 “那咱们试目以待。”凌云眉眼之间淌出笑意。 凌霜迈步准备离去,却停住了,回头,笑,“她的伤应该和你脱不了关系吧!” 凌云没有回答,展开折扇,轻扇,冉起淡淡风尘。 水池里游鱼浮动,放眼望去,漂浮在水面的桃花碎瓣仿佛带着残余的醉意,轻游倩影,在水中洒下一阵的桃花的细雨。 第十三章 暮春的扬花柳絮洒满小径。 “二公子,沐王爷求见。”庄园内的守门侍卫前来禀告。 “请他去内堂等候,记住,不可怠慢。”凌云了然一笑,随即吩咐。 “是。” 扬花柳絮像满天的雪花沸沸扬扬洒落下来,数点柳絮停伫于凌云白衣长袍上,片片含情,久久不散。 “来得满快。”凌云微微侧首,欣长的指尖挑起点点碎沫的柳絮,自言自语。他暗中吩咐封锁消息,刻意减缓时间,没想到沐宏还是比他预计时间早。 内堂大厅,高雅而轩昂。 正上方摆着紫木檀香雕花椅,左右角落安放着唐三彩类的青花瓷瓶,下方两侧井然有序摆着桃红木镂花间椅。地上铺着纯黑色石板,大厅正中铺着红衬金边地毯。左边安放着半身高金铜炉,炉烟渺渺,散发着幽香安雅,椅与椅间摆着配套的四方短桌,桌上有蓝白相映的青花茶杯。 两根粗干而肤色深黄的手指交替击打着桌面,偶尔揭起杯盖又重重合上,粗重的脚步声来回在石板上回荡,“贵庄主,何时才能见我这个老匹夫。”年迈的男人正是已等候多时的沐王爷,褶皱的额间纹痕更加深凹,脸上是不满的愤慨。 “沐王爷,在下俗务缠身,让您久等,深感歉意。”一道低低沉沉的嗓音在大门口响起。 沐宏抬眼望去,是一个强劲锦衣的黑衣男子,略约三十多岁,眉若盘丝,眼若利剑,给人一种冷酷萧寒的危险感。 “凌庄主,你不是朝堂之人,我也不是江湖之人,老朽也不想多加叨扰,只是听说小女年幼不懂事,冲撞了贵庄二公子,至今在贵府作客。小女也麻烦贵庄数日,老朽今日特来接小女回府,回府以后,一定严加管束。”沐宏一身华丽金图衣袍,慈眉善目,言辞恳切。 “沐王爷,在下并不清楚令嫒与舍弟的纠葛。不过,听舍弟提起,令嫒曾自愿为奴三个月来赎偿赌输的代价。”凌雷刚劲有力的锐眼紧紧盯着这位位高权重的王爷,却不卑不亢,言辞凿凿,“这是契约。”白纸黑字,一字不差。 沐宏慈善的脸庞有些微微变色,他明白,契约在此,即使告上金銮宝殿,也无法奈何他们,更何况他们无官无职。 凌雷所经营的药膳大多数都输入太医院,而粮食也是京城主要米粮所在;凌云掌握全京城赌坊,是京都重要经济要脉之一;凌霜更曾治愈皇后娘娘顽疾。凌氏兄弟实力不容小窥,一旦针锋相对,恐是强敌。 “老朽想见见小女。” 沐宏明白,对于凌雷只能软化,不能强硬。传闻,凌雷行事作风狠戾,冷酷无情,是个很难应付的角色。 “可以,不过在此之前,在下与舍弟有要事与王爷详谈。” 密阁处,石壁雕砌,暗火透亮。 沐宏进入密阁,看到檀椅上悠然坐一男子,面如冠玉,眉若拂柳,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在下凌云,拜见沐王爷。”凌云起声作揖,长发如聚墨散在挺拔的背上,一袭雪白的锦袍,如同梦幻。 “是你诱骗小女来此!”凌云虽听‘赌圣’之名,也因凌云很少在江湖走动,一直未见。今初次相见,颇感惊然,赌圣竟是如此相貌不凡的人物,实属人中龙凤。可是一想到小桃,怒极。 “王爷,是小桃数日前来天方砸馆,扬言和我打赌。赌场上,胜败还不是过眼风云,她输了,而且愿赌服输,自愿三个月为奴。这可是国之律法范围内,怎可说诱骗?”凌云轻摇折扇,散漫不已,刻意忽略了签写契约的真相:他点了她的穴,杨彦拿起她的手按下了契约。 如果不是那么多‘意外’,这份契约未必签成。不过,凌云可不打算如实相告。 “既然如此,老朽无话可说,告辞。”沐宏愤而拂袖,欲离去。 “且慢,王爷,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凌雷伸出手臂挡住去路。 “怎么?”沐宏缓缓眯起苍老却威严的眼睛,盯着凌雷的手臂,“你威胁老夫?” 凌雷并未否认,也未撤离手臂,冷然,“王爷,何不听听意见?” “如果老夫执意离开呢?” “那恐怕令嫒…”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威胁。 “说吧!什么事?”沐宏想到了小桃,终于放下固执。 凌云踱步慢走,开口,“我想沐王爷身居朝堂,早知皇位之争在于七九皇子之间,九皇子才情兼备,文韬武略远胜于七皇子,如再得沐王爷暗中扶持,必然如虎添翼,他日一旦荣登九五,沐王爷功成永享。” “哈哈哈哈…”沐宏一阵狂笑,良久,正色道,“老夫终于明白,为何独棠山庄一无官二无权仍能独处壮大,原来依附于九皇子。怪不得,凌氏三兄弟德才兼备,却不愿出仕,原来已成他人的幕后之宾。” “择良木而栖,人之常情。”凌云并没在意沐宏话中的讽刺,从容自如答道。 “那老夫谢凌二公子盛情,沐宏不会插手皇子皇位之争。”拒绝干净磊落,不留痕迹。 “沐王爷……” “老夫已表明意愿,即使用小女性命相胁,老夫只此一言。 凌云眉眼之间闪过一股肃杀的气息。 凌雷暗暗摇头,不许。 “动手吧!”沐宏缓缓闭上苍老却无奈的眼睛。 “这是何意?”凌雷笑曰,轻风拂过间,卸去凌云手中的内力。 “我已知晓你们的秘密,我想凌庄主不会轻易放过老夫吧。”死亡面前,依然保持一个王爷该有的尊严。 “王爷这是哪里的话,买卖不成仁义在,既然王爷执意如此,在下也不相逼。”凌雷站起声,肃黑的风衣扫过桌面,划出淡淡的素纹。 “来人,送王爷去内堂见令千金。”凌雷随即吩咐身后手下,寒洌的口气中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石门开动,沐宏转身离去。 “大哥?” “沐宏位高权重,不能杀。”话中有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可是我怕他会…” “应该不会,他懂得事情的严重性。” “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凌云微微皱眉,精致的俊容带着少有的疑惑。 “沐宏能长居朝堂要职,而且无论局势怎样变化,他都稳坐泰山,光这一点,他就不简单。”冷眸里闪过一丝暴戾的气息。 “难道……” 两个男子相望一眼,突然诡异的笑了。 一个邪魅俊秀,一个器宇轩昂;一个如浮萍飘忽;一个如惊雷暴虐。 这样两个男子的怪笑,世间少见。 第十四章 得知干爹前来探视,沐小桃端坐于鸾花铜镜前,手持眉笔,轻轻描摹柳叶眉,粉颊涂染着淡淡的胭脂,遮住苍白的肤色。 “干爹——”纯净不留一丝杂质的甜美嗓音响起。 沐宏抬起沧桑的慕颜,看到秀眉芊芊,明眸皓齿的女子,正是小桃,额间的沟壑微微舒展。看来,她并没在庄里受苦,柔黑的长发经黄流苏绑系,飘落身后,耳畔明珠闪烁,炫若星辰。 沐宏脸上浮现一抹痛心疾首的神情,“小桃,苦了你,在这还习惯吗?”苍老的暖手紧紧攥住小桃的手,深怕一个不小心,她会消失一般。 凌雷冷冷扫视一眼父女两人,转身离去,冷酷的俊脸上变得更加冷冽。 深深的庭院里石榴花芳艳绽吐,绘彩的帷帘敞开着,房间里是素雅的净白,冷冷清清,浓重的中药味刺鼻。 “怎么?二哥,和未来老丈人谈的如何?”凌霜正低头筛检着新送来的草药,带着兴味问道。 “你都猜到结果,还问!”凌云散漫地随便坐于长椅上,洁白的靴子若无其事地翘上灰暗色的方桌上。 “二哥,你挡着光了?” “别烦我!” 突然一枚银针冷不防朝凌云射去,雪扇倏地展开,挡住了袭击。下一秒,三根银针像笃行的暗器,一宛套着一宛的针尖,幻化出泠泠寒气,直袭而上,一身白衣,凌空飞跃闪开针芒,落定站稳,依旧优雅迷人。 “非要用这种方式你才肯移动?”凌霜无奈地摇摇头,丝毫不觉用银针暗算自己亲哥哥算是可耻的事。 猛然,白衣欺近,手持折扇,轻然一挑,打翻盛药木板,草药满空飘扬,像拔根而起的蒲公英。 青衫飞起,迅如闪电,从空中撷取正飘落的草药,白衣舞起,又打落一片片草药,刹那间,两道身影在屋梁上空较斗,满天飞舞的草药渐渐散落一地。 “你们闹够没?”稳重又有些怒气的声音在门前响起,有效制止了正在相斗的两人。 凌云和凌霜总是喜欢用武功解决争端,凌雷对两个弟弟的恶劣行径已不知头痛多少次。 “一个个都没事干吗?”锐利的冷眸扫视两人,温怒。 长兄如父,无一人敢出声。 “大哥?出事了吗?”凌云首先开口。 凌雷凝起剑眉,没有回答。 凌云凌霜相望一眼,疑惑不解。 “江湖传言,冷月宫主大张旗鼓帮助七皇子夺位。”缓缓的,凌雷说出新收到的密报。 “冷月宫?”凌霜有些迟疑,“她们为何插足这件事?”“也许,七皇子给了她们不可告人的‘优遇’。”凌云嘴角泛起一丝邪笑,邪魅而张狂。 冷月宫,江湖上一个神秘组织,至今不知巢穴在何处。 冷月宫宫主,冷罗衣,传言是个惊为天人的大美女,拥倾国倾城之貌,却是个最可怕的妖女。 面蒙寒纱,只余眸光。终日与毒蛇为伍,性冷血寒洌。常吸男子精气来维持姣美容颜。只要被她相中的男子,吸取精气后会投入万蛇林中,任万蛇撕咬缠绕。 许多男子倾慕冷罗衣美貌,上翠屏山,甘愿吸去精气。 传言,翠屏山是通往冷月宫的必经之地。但,许久,只有人去不见人回,于是盛传江湖歌谣,风潇潇兮易水寒,独上翠屏兮不复返。 这样一个神秘组织通常都暗藏谷底,不谙江湖俗世,究竟是何原因能引起冷罗衣的兴趣,插足朝堂之争,很耐人寻味。 “无论如何,现在形势已不利,你们不可掉以轻心。”凌雷面色如霜,字字如冰。 傍晚时分,沐宏乘马车离去,他明白凌雷有契约在手,更何况他已知晓他们的秘密,是不会轻易放过小桃。而今,只能静观其变,以静制动。 是夜。 山庄死一般的沉静,素白的冷光穿透树梢斜射而下。环绕庄园的回廊上闪过一抹阴影,淡淡的月色里传来稀疏的钟声,夜静,只听见踏在细碎叶隙之上的沙沙声。 “主上!” 暗碧的树梢上面飞下另一黑影,浓密的叶子经月光斜照,一层暗过一层,尤显凄恻孤寂。 “东西找到吗?” “没有,凌云一直监视得很紧。” “露出破绽吗?” “应该没有。”却有片刻的迟疑。 “你最好不要动情,否则,我会收回任务,派其他人完成。”沙哑的声音中有一丝不满。 “主上放心,小的不会辜负众望,尽快完成任务,决不贪图闲情。” “上头已经开始催了,步伐快点。”嗓音中有些不耐烦。 “是。” “一旦被抓住,知道怎么做吧!” “小的会用性命死守秘密。” “很好,有消息随时通知我。” 远方,暗角阴暗处,一双锐利的黑瞳像暗夜的猛兽窥视着,那双眸子如寒冷的幽光,没有任何温度,有的只是阴冷阴冷的杀气。 池塘里一片平静,粉色的花瓣含羞带怯,在风中飞舞,直至飘落于水面上,惊起一波波水痕。 沐小桃端着盘子捏着桂花糕,极不淑女地朝嘴中塞,喃喃自语,“嗯,好吃,等我刑满之际,一定要把制作桂花糕的师傅赌回王府。” 满嘴桂花糕的沐小桃微微后仰,使日光更全面照耀着慵懒的她,“晒着太阳,吃着桂花糕,真是人生一大享受。”说这话时,已是沐宏离开独棠山庄后的五日。 轻瞟远方正打扫庭院里飘落的花瓣的小厮和洗衣的丫鬟,沐小桃大发感叹人们太不会享受生活的姿态,无奈地摇摇头。 其实,沐小桃的生活并不像传说中辛苦,反而悠然自得,就算苦也是刚来山庄的前几日,如今,沐小桃已经在山庄里混得特别开。 凌云确实命令她干许多活,一如当初的工作。 只是,他有张良计,她有过墙梯。 劈柴?累! 但她会赌,赌注任意,输者劈柴。 洗衣?水凉! 但她会赌,赌注任意,输者洗衣。 抹桌椅?脏手! 但她会赌,赌注任意,输者抹桌椅。 …… 第十五章 沐小桃注意到正剪枝蔓的小茜正用哀怨的目光可怜兮兮望着她,随即扭头,眼不见心不烦。 和小茜打赌是刚接到凌云下达剪枝蔓的工作不久。 她说,“我敢打赌,你会马上心甘情愿跳入池塘中。” 小茜用看疯子的表情盯着小桃,撅嘴,“我跳池?心甘情愿?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敢赌吗?你输了,帮我剪三个月的枝蔓,若你赢了,我给你三两银子。” “我看你是想送钱给我。”小茜冷笑。 “那到底赌还是不赌?” “你都想送钱给我,我怎么会拒收呢?” “那注意了。”沐小桃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毫不迟疑掷入池中。几乎同一时间,小茜跳入池中。 小桃无奈地耸耸肩,“我就说嘛,你会跳的,你还不信!别忘了,三个月修剪枝蔓的工作。”随即,叹气离开,大叹现在人心不古,说实话没人肯相信,必须打赌才行。 余留下仍在池中搜索金子的小茜。 曾经某一日。 小桃正怀抱一只其貌不扬的公鸡,拉住一名小厮,贼兮兮道,“你别跟其他人说,我得到一个宝贝。” “宝贝?什么?”小厮也凑近脑袋,好奇。 “它呀!”小桃轻抚怀中公鸡,惊起公鸡一声鸡鸣。 “它?”小厮咧咧嘴,双眼上翻。 “你还不知道啊,这只公鸡会挖出金子。”小桃先四处瞭望,用最低最神秘的声音说。 “……”小厮的双眼登时翻成了夜明珠。 “你不信啊?打赌不?”鱼儿上钩了。 “赌什么?” “就赌这只鸡会挖金子,你要赢,我自愿输五两银子,你要输了,帮我打扫庭院花瓣三个月。” “行!”豪言壮语,入陷阱而不自知。 结果,那只鸡真挖出金子,一连三处,每处一锭金子。 沐小桃当然没告诉那小厮,她是提前把金子放入其中,随后把炸蜈蚣埋于周围。 最后,小厮要重金买公鸡,小桃不买,烧吃了,这件事,那个小厮至今耿耿于怀,叹息小桃不懂珍禽异兽,生生把宝贝当鸡肉吃了。 利用各种骗法,所有工作均一一被沐小桃分配开。反正金子银子,凌云房间橱柜里多的是,与其放着,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贡献。 小桃丝毫不觉入室行窃,偷主人的财物,骗主人的奴仆干活是件可耻的行为。 春日阳光像轻柔的鹅毛,暖暖的,柔柔的。 沐小桃不禁又一次感叹生活其味无穷。 “桂花糕还合口味吧!”突然一个低沉的嗓音传来。 “还行,再软点,再甜点更好。”沐小桃吞着最后一块,含糊不清地吐字。 突然,她醒悟,一回头,如冰雕的俊脸近在咫尺,此刻凌云正双臂交叠,一脸兴味的笑。 这几天,凌雷临时有事,他帮大哥打理商铺,没在庄内,想不到,几日未见,他的小东西已经学会享受生活,在他的高压政策下依然苦中作乐。 “你…你…咳咳”凌云的突然出现,将小桃吓得将仍在口中的桂花糕囫囵吞枣,一时过急,呛咳不已。 “看来你挺清闲。”淡淡的俊眸意兴阑珊地扫射不远处代替这只狡猾野猫干活的下人。 “一般,一般了,哦,我…我…去…干活。”小桃登时站起,急于离去。 “你刚才不是挺闲的吗?怎么我一来就忙了?”凌云快如闪电挡住小桃去路,衣袂飘飘,笑如春风,一步步像小桃逼近。 小桃凝望那邪魅的双瞳,无辜的想起几日前香艳的一幕,双颊不自觉灼烧,看着他一步步饱含威胁的逼近,只得一步步后退,仿佛被猎豹逼到悬崖的小绵羊,心儿砰砰不由自主的乱跳。 直到后背靠到柳树树干处,再无退路,小桃在闪开的瞬间,被凌云轻易抓回,借着强势的体魄将她挤压在柳树下。 “快放开我,有人再看。”沐小桃嫣云般的脸颊温度持续上飙。 “这么说,没人看的话就可以了?”在说话的同时,凌云单手抵着小桃头上方的树干,圈小桃于怀中,将邪魅的俊脸亲昵般贴近。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感到那张带着七分邪气的俊脸,一寸寸、一寸寸的逼近,沐小桃慌乱的回答。 “那你说到底什么意思?”他,笑,有几日没见他的小东西,他已经想得快发疯了。黑瞳在凝视那精致红艳的容颜,白里透红的肤色时,渐渐加深,邪魅的目光毫不遮掩赤裸裸的兽欲,游离在那罗衣下粉白的肌肤。 沐小桃眼底闪过愤怒,突然右手携暗器直攻凌云死穴,却在中途被凌云攫住扣于头上方,幽暗的双瞳只凝视眼前愤怒如野狮子的小女人,刻意忽略暗器上淬过的毒汁。 “说啊,到底什么意思?”深黑的黑瞳逐渐靠近,瞳孔深处正闪烁着野性的兽性欲望。 糟了,漏馅了!沐小桃暗暗心惊,暗恨自己沉不住气,明明杀不了凌云,还妄图动手。 在准备咬舌自尽的一刹那,温热的唇忽地狂野的袭击而下,包裹着浓浓的占有和不可明知的愤怒,火热的舌尖像长龙伸入她紧闭的牙尖,一次次叩响情欲的大门,唇与舌的暗斗,小桃由开始的强硬,渐渐屈服,抵抗的手臂缓缓拥上凌云的颈部,缠绵相吻。 唇瓣的舌辗转舔舐,像尝不够滋味般,一遍遍回转,吞噬了由她齿间逸出的娇喘。 片刻过后。 沐小桃睁开迷茫的双眼,看到一张寡廉鲜耻的俊脸,“好吃,桂花糕味。” “你——” “你不是挺闲吗?去换身男装,我带你去‘有趣’的地方。”凌云放开了脸如枫叶般艳红的小桃,笑语。 沐小桃谨慎审视着那张无懈可击的俊美容颜,寻思,他没有发觉异样?真的,还是只是做戏? “快点,发什么愣?”凌云突然移近邪魅的俊脸,“还是刚才的滋味你没尝够?要不,再来一遍!” 沐小桃看着俊容的不断放大,才品出话中调笑的含意,“滚开!”推开了正准备再次吻向她的凌云,快速逃离。 第十六章 她需要时间、空间去整理纷乱的思绪。 为什么她会忘情的回吻,明明他是个下流无耻的人,为什么她会心动不已,明明他是个龌龊之徒,他只是长着一个俊美无暇的华丽皮囊,她看透了,也懂得,为什么还是陷入其中。 她不该接下这桩生意,从遇上他,她的计划总是一次次失败。他总是轻易挑起她最真实的感情,也最脆弱的地方,用最简单的方法打乱她最复杂的下一步计划。看来事情要尽快完成,不能再拖了,否则,她会失去什么,尽管她还不知道是什么,却潜意识知道那很重要很重要。 “马上我会派人清理你的房间。”身后传来凌云的声音,语调是调侃的,内容却是惊心动魄的。 屋内有山庄地图和主上下达的命令,凌云刚才说那句话是想暗示什么吗?沐小桃一直在屋内徘徊辗转,暗思,不行,东西不能留在屋内,不管他话中有几分真假,都不能不信,他是个不谙常规的人,还是把东西带在身上,最危险的地方恰恰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凌云,再聪明,也不会想到她会有这个胆量下赌吧。 直到沐小桃娇俏的背影消失,凌云嘴角的笑容才逐渐消失,黑瞳深处缱绻又暗藏激烈,拽下一缕柳叶,握于手中,紧攥,将所有的愤怒与冷冽全数集于掌心。 随后,白衣飘过,迈步离开,地下散落一片水渍。 暖香居。 沐小桃直直盯着这三个字有十秒钟,仔细确定她没走错地方。良久,她终于明白凌云让她穿男装的含意。 “你来风流快活带我干什么?”丝毫没觉察口气里散发着小女人吃醋的韵味。 “作为‘奴隶’要时刻守护‘主人’,寸步不离,端茶递水,不懂吗?”唇角勾起的弧度,露出一丝笑意。 这匹色狼,到底想干什么? 暖香居里,美女如云,酒似醇香。 “呦,这不,凌家二公子吗?咱家姑娘可都想死你了,怎么近日不来了?”一个身穿花红绿玉的老鸨殷情上前招呼,两团脸颊和胸前的肥肉,左右晃动。 凌云优雅的微笑,表现一位芊芊公子的儒雅模样,引起了青楼里女子们的尖叫,他随手掷出一千两银票,“去,找这里最美的姑娘伺候我和我的‘兄弟’。” “我去伺候。” “妈妈,我要伺候凌公子。” “凌公子是我的,我要…” …… 沐小桃堵住娇嫩的耳朵,防止鼓膜被这群仿佛没见过世间男子的色女们的尖叫声震碎。叫什么叫,没见过男人。这群有眼无珠的愚昧女人们,只看到那匹色狼华丽的外表,却没人窥探他心中邪恶龌龊的灵魂。哼,沐小桃暗自庆幸自己,慧眼识庸才。 哎,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混浊我独清。这一刻,沐小桃深切领悟到屈原大师的心里感言。 “姑娘们,静一静,让凌公子自己挑,都别争了。”终于有人主持场面。 “凌公子,我暖香居的姑娘个个美若天仙。”老鸨靠上前去,引得沐小桃直达喷嚏。 “啊—嚏——不好意思,我对花粉味过敏,阿——嚏——”沐小桃故意打喷嚏,将满嘴的吐沫星子尽数喷到老鸨脸上。 周围此起彼伏的暗笑不断。 老鸨讪讪而笑,虽恼怒却不敢多言,毕竟眼前蝶粉堆成的俏小伙有凌家二公子撑腰。 凌云轻摇折扇,欣长的身体倚靠在楼梯扶柱上,嘴边的笑意越发加深。 “小桃,今晚服侍我的女子就由你来挑吧。”他看向她,眼里有化不开的浓雾,让她有片刻的沉迷。 她是悬崖边上的野花,美得野性,美得致命。 但是,他会把这枚野花探入囊中。 随后,凌云轻笑一声,笑得悠然,惬意,而且危险。 因为沐小桃挑选的女子全是暖香居最丑的,有洗衣的胖丫鬟,有抹地的黑傻妞,甚至还有四五十岁的老妈子…… 恶心死你,服侍?今晚你就好好享受吧,沐小桃恶狠狠地想。 当沐小桃在极尽寻找最丑最老的女人时,老鸨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不止一遍的问,“真是凌二公子要的?你确定?会不会中间出现什么问题?” “废话,要快,找最丑最老的女人,凌公子亲口说的,他今晚要换口味。”沐小桃丝毫没有假传旨意的罪恶感。 屋内。 五,六个其丑无比的女子偎依在凌云周围,‘巧言媚笑’,还有一个年老的老妈子不停倒酒。 沐小桃强压爆笑的冲动,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桌前,有条不紊地吃着佳肴。因为那些‘美女’根本不甩她,只围着凌云‘倩笑’。 十八年珍藏的女儿红,果然醇香无比,入口清香,极品。沐小桃安然高雅地品尝着美酒佳肴,因为她知道‘她的主人’是忙不过来的。 “凌公子,让奴家亲一下。” “凌公子,我也要…” “嘭——”沐小桃嘴里含着的女儿红全喷了出来,因为她看到那位倒酒的老妈子也把嘴瞅了上去。 “嗯,咳咳…”沐小桃清理一下嗓子,低眉歉笑,“你们继续…继续…不要理我。” 凌云实在看不惯小桃幸灾乐祸的俏脸,嘴角泛起一抹兴味,对身旁的‘美女’说,“你们谁能伺候我兄弟喝一杯酒,就赏一千两。” 突然所有的‘美女’竞相趋鹜,扑向本还悠然的沐小桃。 “呦,这位小哥好面生呐!第一次来吧!”一杯酒下肚。 “长的白白嫩嫩,还扭扭捏捏,皮肤比我们女人还好。”又一杯下肚。 沐小桃根本没有还嘴的能力。 “来,喝嘛!”又一杯下肚。 …… 沐小桃完全被搞得焦头烂额,尤其还是一堆丑女人,还有刺鼻的胭脂味,阿嚏——这一回是真的打喷嚏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灌入口中,躲过这边,躲不过那边。 现在沐小桃算是明白什么叫作茧自缚,自讨苦吃。 凌云静静坐于一旁啜饮,冷冷地看着沐小桃狼狈不堪的模样,深邃的眼里,阴冷阴冷的,甚至有一丝痛恨。 第十七章 一段时间后。 “事情办好吗?”凌云依旧在桌前啜饮。 “全办妥了,凌爷的吩咐敢不尽心吗!”回复的是刚才那个倒酒的老妈子,“那姑娘喝了我们暖香阁特制的蜜饯酒,一时半会醒不了,衣服全部褪去,等候凌二公子享用。” 那个老妈子肥厚的粗手殷情地朝桌上一叠银票移动。 “嗯?”一柄雪扇压住了正移动的银票,冷然,“她身上的东西你们动吗?” “老奴发誓,一根寒毛都没动。” “退下!” “是,是。”临走时,不忘卷走桌上的银票。 凌云的视线变得飘忽莫测,跃过手中的杯缘,瞄向内室。 她睡得很熟,华贵的锦被遮住了迷人的酮体。雪白瘦削的柳肩暴露于空气中,增添给人遐想的空间。长长的睫毛像被黑漆刷过一般,小巧秀气的鼻翼随着浅浅的呼吸一动一扇,像振翅高飞的玉蝶,又如欲破蛹而出的蚕。 凌云冷睇着小桃,将目光移向褪去的衣衫。 欣长如瓷瓦一般的指尖轻挑起翠绿色的肚兜,放于鼻尖轻嗅,上面还残留着她的体香和温度,他看了一眼熟睡的小桃,眉目深蹙。 在外衣夹层里,凌云拿出了意料之中的两片薄薄的纸片,打开,看。神色逐渐复杂而矛盾,甚至有一丝恨意。 果然,和他们猜想的一样,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眼里的恨越积越深,就像薄纱背后浓黑的一笔,遮也遮不住。 纸张按原来模样叠好,又重新放回夹层里。 目光又移向沉睡的人儿,黑瞳里泛起阵阵涟漪,且持续一下子,不过又很快变回了如淡水般的平静。 粗糙的指腹轻轻拂去如柔丝般乌发,墨黑细密的发丝沿指尖一圈圈缠绕,有力的大手抚上那娇艳欲滴的朱唇,缓缓摩挲,久久停留,随后又若有若无的磨搓着她圆润的下颌,冷漠的眸光,当落在那两片研唇时,逐渐变得幽远深邃。 冰凉的指尖缓缓下滑,停落在雪颈上,食指与拇指变抚成勾,眼眸一暗,几欲施力,终还是颓败地放弃了。 想他凌云,杀人如麻,想不到终有一天会有下不了手的时候,他一直以为他的血是阴冷阴冷的,可是在每天的嬉笑怒骂间,这个小东西的一颦一笑,竟然像细沙一样,偷偷罐入他的心头。 为什么,她会是他的敌人?为什么他们的身份是敌对的。 指腹游走于小巧的锁骨之上,如蜗牛般踽踽独行。锦被下柔软的曲线一次次挑战着凌云的自持力。 “小东西,我会得到你的,而且是你心甘情愿的。今天先放过你,你要记住,这辈子,你就是我的‘奴隶’,一辈子,这个契约是你永远抹杀不掉的,天涯海角,地老天荒。”霸道而深情的告白在一个睡如死猪的女子面前,彻底破坏了原来美好的浪漫。 山庄厨房里。 沐小桃正拿着两只锋利的菜刀疯狂地朝木板上的死鸡上剁,每剁一下,嘴里都念叨着死凌云的字眼。 厨师们无一人敢上前制止正在发狂的小桃,因为她恶狠狠地说,谁敢阻止她杀鸡,谁就必须杀凌云。 昨日,她醒来,竟发觉全裸的躺在青楼的房舍里。 床上并未落红,她也未有异样,所以可以排除被色狼侵犯的可能。但是,这事肯定和凌云那小子脱不了关系。也许他早看遍她的身体,也许他昨晚在拍卖给嫖客看她的身体,趁机牟取暴利。 总之,他,罪不可赦。 尽管,凌云用他卑劣的人格保证并未偷窥她的身体,但此事,一定有阴谋,在看向凌云故作正色的贼脸上,沐小桃第n次猜想。 纸条果然还在,而且原封不动,看来她赌对了。凌云没想到她有胆量把最重要的东西亲携身上,而且还是在他身旁活动。沐小桃暗自窃喜。 但是,他究竟在下哪一步棋?沐小桃纳闷寻思,不解。 楼阁小亭处。 沐小桃面带微笑,步调婀娜,手端瓷碗,目掩杀气。 “二公子。”酥甜的嗓音引起凌云一阵的鸡皮疙瘩。 与凌云对弈而坐的凌霜也微微变色。 纤纤玉手,莹莹而动。 沐小桃用最甜美的微笑面对凌云,纤纤素手将瓷碗置于凌云面前,“二公子,这是小桃亲手为您熬制的燕窝粥,滋补身体的,快趁热喝了。”用最腻死人的甜音。 “噢?小桃,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凌云轻瞟一眼燕窝粥,挑眉笑道。 “昨日二公子带小桃去那么‘有趣’的地方,作为‘奴隶’,当然不忘主人对自己的好。小小燕窝,聊表心意。”沐小桃继续倩笑。 凌霜不动声色的观赏着两人的相互客套,他明白,表面越平静,内层越波澜壮阔,针锋暗斗。 凌云飘逸俊雅的脸庞,在小桃看来,特像被她在厨房里肢解的鸡头。 凌云迟迟没有动勺子,小桃也不愿离开,两人相互较劲。 “怎么啦?二公子,小桃厨艺不好吗?为什么不吃呀?”小桃娇笑,如三月的黄鹂歌唱。 “嗯,好吧,我吃。”凌云执起了勺子,轻盛一勺,入口。 凌霜波澜不兴的瞳孔里也意外闪出芒光。 鲜美甘甜的燕窝粥渐渐到底。 “二公子,‘好好休息’!”小桃甜甜一笑,转身离去,裙摆的褶皱划透空气的密度,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凌云在见到小桃走后,淡雅一笑,询问,“她在粥里下了什么?” “巴豆。”凌霜淡淡地说,眼底却藏不住看戏般的神色。 俊抿的唇,含着少许倜傥,“我以为是鹤顶红呢?” “猜到有毒也敢吃,你是太嘴馋还是太相信我的医术?”凌云清淡浅笑,“不过,你确实中毒了。” 凌云黑瞳微闪,“我知道,情毒。” 两个俊逸男子相视而笑,风度翩翩,神采飞扬。 “不过,还要告诉你一点,据我嗅觉推测,她可能下了让一头牛泄三天的量。” 凌云优雅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 “什——么——”暴雷声响起,“沐——小——桃,你给我出来!” 第十八章 一个月在弹指间流逝,时光如白驹过隙,快得抓不住分秒的稻草。 必须要快点行动,否则她越来越下不了手,背叛的纷扰已围困了她数夜的辗转难眠,必须要做个了断。 深夜,舞衣般的柳条在露水的沾湿下浅浅拂动,像垂泪的少女,哀伤而忧愁。西风吹过,桃花花瓣片片洒落,铺展在鹅卵石的小道上,不见风情,只显狼藉。 一抹黑影窜出树梢的缝隙,飞奔于琉璃屋瓦上。 今夜,凌氏三兄弟有要事在身,均不在庄中,便于行事。 闪烁的灵眸窥测着庄中的一切动向,直到确定已无巡视的下人,才轻然飞落地面。 据推测,重要信件应该会在庄主——凌雷手中。 白日,沐小桃通过打赌获知凌雷正在外地洽谈生意,不会入庄,即决定今晚潜入房内搜查。 结果,一无所获。 满怀激情的搜查却落得失望而归,颓丧的沐小桃不甘的关上了凌雷的紫木扇门,突然雪颈的一侧阵阵冰凉,如冬日的寒气不断上袭。 沐小桃一惊,是赤刹剑。 赤刹剑,江湖上无人不识无人不晓,见赤刹如见独棠庄主。 没错,赤刹剑是凌雷的兵器,是他傲然的象征。 赤刹剑,全身通黑,而黑中隐着淡淡的赤,这种赤色,不是天然的,而是血,也不知浸泡了多少人的血液才凝结成今日的赤刹。 赤刹削铁如泥,利断精钢,是江湖人趋之若鹜的宝剑。 但至今无人能取得,因为此剑有魂,有魄,一旦不是主人近身,会自发防备,暗射毒液。 传言,凌雷携赤刹,一人一剑,倾扫泸沽山三千多个无恶不作的山贼。血色披衣,浸染黑衣,如嗜血残暴的阎罗,山贼竞相逃窜,纷纷自首。这件奇事曾在当时江湖上广为流传,凌雷霸气狠戾的作风立即在江湖上独领风骚。 确定是赤刹剑后,沐小桃粉嫩的嫣颊倏地变成春寒料峭的白梅色泽。 赤刹?凌雷!狠戾暴虐的庄主!天呐!也就是说,她,这一次,真的死定了。 沐小桃缓缓转过身,准备做拼死一搏。 意外的,持剑者竟不是冷酷萧寒的凌庄主,而是一个女子。 该女子身着紫衣裙衫,裙摆飘飘,恍若仙女。紫色纱巾遮住了容颜,只能窥见一双精慧却隐隐透出森寒敌意的媚眼。那双眼极近锋芒却有着不可名状的娇媚,明明有狐狸的狡诈却矛盾的存在着兔儿的纤尘与娇弱。 柔如丝缎的秀发倾泻在紫衣薄纱后,飘散飞舞,长长的流苏如秋雁般的双翼,精美华贵,隐隐透出的眉眼如黛,目似秋水。纤细的柳腰盘悬着一只美艳的小蛇,妖媚的花纹细细点缀在花皮表面,常人一看就明白,此蛇必然剧毒无比。而她整个妖娆的身影沐浴在柔美的月色之下,却也闪着妖艳的光泽。 “你是谁?为何会从他的房中出来?”森然敌意的眸子逐渐变得阴沉,手中的赤刹幽幽泛着诡异的寒光。 声音纯净的如碧绿色的暖玉,悠然中,又含着浅浅的娇媚。问话中用的是‘他’,而不是凌雷,仿佛只有她才配用最亲密的称呼。 沐小桃也注意到她话中的特别,暗思,没听说凌雷有娶妻?怎么她的口气活像有来路不明的女人夜闯夫君的内室般。 突然从庄内不同屋檐上飞落几个衣着白衣的蒙面女子,“宫主,你吩咐的事已经做完。” “宫主?”沐小桃有片刻的愕然,“你又是谁?庄主的赤刹剑怎么在你手中?” “庄主?”紫衣女子轻语小桃话中的关键字眼,继而冷淡道,“你是庄内的丫鬟?”手中的赤刹剑依旧没有移下。 “你不废话吗?不是丫鬟我怎么在这里。”沐小桃白了她一眼,美女也照骂不误。 “放肆!”一个白衣女子挥掌要打。 沐小桃准备闪躲前,紫衣女子已抬手隔开了,“小雪,不可胡闹。” 精锐的媚眸再次冷冷看向沐小桃,“说,为什么从他的房中出来,你和他什么关系?”冰寒的剑沿着雪颈,缓慢上移,描摹着小桃的娇美的轮廓,森然而妖娆。身畔的蛇也缓缓上滑,伸出悠长而粘液的细舌,窥动着,示威着,像昭示着它主人不可侵犯的权威。 沐小桃大约猜出她并不知实情,虽惧怕蛇的威胁,依然壮着胆子瞎编,“是庄主要我去他房中拿秘密信件,我没有找到啊。至于什么关系?当然是主仆关系,你以为能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鬼鬼祟祟,还是半夜?”聪慧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的相信。 “既然是秘密信件,当然不能让旁人知道,不信啊,你自己去问庄主好了。”沐小桃双手交叠于胸前,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灵犀的眼睛却若有若无瞟向伺机而动的花蛇。 秋水含波,黑暗中依稀瞧见紫纱后的唇瓣缓缓上扬的弧度,“小姑娘,他日回禀你主上,我会帮七皇子夺位的。” 什么?沐小桃微惊,她怎么知道她的身份。 “你……”话到嘴角,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宫主,此地不宜久留,速离为妥。”那名叫小雪的白衣婢女上前说道。 “恩。”紫衣女子轻抚一下游滑上来的花蛇,亲昵般婆娑着它光洁鬼魅的蛇皮,轻抬眼眸,娇弱伊人,“去告诉你家庄主,若要赤刹剑,前来冷月宫。”话刚说完,紫衣女子已不见身影,离去犹如归来般飘忽莫测,诡谲神秘。 “喂,你叫什么名字,我好传话。” 刹那间,一阵微风拂过,如春日里一缕暖阳,温润,天空中飘落片片玫瑰花瓣,在幽暗的夜空中旋转,轻盈落地,红艳似血,漫天飞舞。 花瓣纷然落地后,豁然摆着三个字:冷罗衣。一片沉寂后,四周歆郁着清香,光彩夺目,恍若仙境。 “冷罗衣?冷月宫宫主!”沐小桃惊悟。 次日。 天色微亮,逐渐照亮了泼墨一般的独棠山庄,早春的时节,花儿争相开放,带着点点露水,清透而娜美。 “冷月宫宫主盗走赤刹剑?”凌雷听到消息,快马加鞭赶回庄内,暴怒。 “看来你的赤刹并不是万无一失的,恐怕看冷月宫主太美就摇尾乞怜改换主人了。”凌云优雅的一笑,幸灾乐祸道。 立即,迎来凌雷狠瞪的一眼。 第十九章 凌云装作没看见,把玩手中翡翠硫杯,慵懒道,“三弟,你输了,别忘了帮我管理几日赌坊的生意。” 凌霜清冷的抬一下眸,没有接话。 “你们赌什么了?”沐小桃好奇地凑凑脑袋,具有不怕死的探索八卦消息的精神。 “哦?也没什么,只是和霜打赌,大哥的赤刹剑会不会有被偷走的一天。”凌云抬起精致魑魅的俊容,嘴角噙起一丝邪恶的笑容,“我赌它会被盗,霜不信。” “你们竟拿我打赌!”凌雷的怒吼,惊恻了整个山庄的正常次序。 传闻,震碎了三个玉器花瓶,震疯了五只麻雀,震死了一只老狗,甚至,将正在孕育中的小鸡,提前震孵出。 “大哥,现在找到赤刹剑要紧。”凌霜终于冷淡的开口,看了凌云一眼,有些无奈。凌云干坏事,总喜欢拉他下水,但他也不否认确实很感兴趣,赤刹剑能否易主。 “你是怎么知道赤刹剑被冷月宫主盗走?”凌云挑眉询问,抽出最核心的一点,一针见血。 “我半夜梦游碰到,不行吗?”沐小桃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她已经很好心的把第一现场的状况以第一时间传达第一消息,他居然还挑剔。 “大哥,你什么时候和冷月宫宫主有过节?”凌霜问出最公道的话。 凌雷摇摇头,陷入沉思。 时光如流水,汩汩滑过。 距离任务完成的期限越来越近,主上也越催越紧,可是她还茫无头绪。 翌日。 沐小桃悠然晃荡,灵动的眸子快速寻找猎物,终于,眸子定格某处。 “阿华!”甜甜的蜜声,却像魔鬼的临近,使正端盘子入厨房的小厮立即寒毛立颤。 庄里的下人最怕三个人,一个是暴虐无情的庄主,一个是诡谲无常的二公子,第三个人不是温润儒雅的凌霜,而是有着可爱憨厚脸蛋却心如纤尘的沐小桃。 沐小桃不狠不诡异,却更可怕。因为她在可爱的瞬间,让你避之不及地掉入她事先设好的陷阱。 而今,庄里人只要一见沐小桃,立马逃走。一听见,“我敢打赌…”之类的话,立马装疯。和沐小桃打赌,根本没有赢的可能,他们不是二公子,有办法对付沐小桃的精灵古怪,他们只是凡人,最可怜的卑微者。 打赌输了,不可怕,其实无论输赢,他们都能从中获利。变个说法即是,沐小桃用金子买人替她干活。这本是赚私房钱的好方法,一个出钱一个出力,何乐不为呢?可偏偏有人棒打鸳鸯。 只要记忆力不差的人,都不会忘记那最残忍的一夜。凡是和沐小桃打赌的下人,帮助沐小桃干活的下人,克扣三年饷银,每人各挨五十板子,一声一声的击打声,像巨石般砸下,生疼。 那一夜,石地上浸染了丝丝血迹,最轻的下人臀部红肿,有的打得已溃烂,有的甚至骨折,终身不能行走。 呻吟声,求饶声,像地狱里的冤魂,鬼哭狼嚎,凌云悠然地斜坐在红木雕镂椅间,一身白衣胜雪,一对黑瞳却专注的欣赏每个人痛苦的表情,气定神闲,嘴角竟然扬起邪恶的笑意。 最后,他缓缓站起身,懒懒道,“没用的东西就扔到后山去。” “是!”几个灰衣人将垂死的几个下人拖了出去。 “以后谁再敢帮沐小桃干活,我就会挑断他的手筋脚筋,扔到后山喂狼,懂吗?”他,用最轻最温柔的声音说出了令人胆战心惊的话。 “懂,懂,二公子放心,我们再也不敢了。”十几个下人,头如捣蒜,不停磕首。 “如果小桃问起你们的伤呢?” “是我们不小心摔倒的。”一个精明的小厮,立即回答。 “很好!”他冷冷的笑,邪魅的笑容看上去完美无瑕。 因为惩罚是秘密进行,而且在密阁,小桃对此事一无所知。只是偶然间,发觉下人们对她,避之不及,仿佛自己是毒蛇猛兽。 “小桃,你饶了我吧,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孩童,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妻子。”被沐小桃缠住的小厮立即跪地求饶。 “得,别跟我来这套,我这几天就听这几句词,你想编谎话,能不能换个说法啊。”沐小桃叹口气。 最近几天,只要她一拉下人,立马就有人从嘴里蹦出一连串上有老下有小的话,连口气都不换,一连到底,绝对未来京城状师的头号人选。 她只是想找人聊聊天,打探一下消息,怎么好像她要杀他全家般。 而且,她曾经打赌,输给她的下人们也一个个请辞毁约,不愿再帮她干活。最最严重的是,有几个年迈点的仆人已不在庄中,询问,全都守口如瓶。 沐小桃明白,一定是凌云捣鬼,却无可奈何。 “小桃,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赌也不打,你放过我吧!”那个叫阿华的下人拼命躲闪,如对瘟疫般。 “告诉我,是不是那个臭家伙威胁你们了?”沐小桃特义愤填膺,“我帮你找他算账。” “别,别,求你了,饶了我吧,凌二公子对我们很好!”阿华像吓破胆般战栗不已。 “阿华——”哀求声,凄惨动人,惹人垂怜。 “小桃——”更加凄惨的声音,而且更悲壮更惹人心酸。 “你——”小桃登时无语,居然都会耍无赖了。 “我只问一句话,你必须回答,否则,今天我就死缠着你了。” 在小桃死缠烂打外加不屈不挠的精神,阿华终于屈服,大有‘老大,我服了’的架势。 隐秘处。 “我问你,山庄里最重要的东西一般都放在哪里?” “这…”有片刻迟疑。 “你不说,我会死缠到底,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小桃威胁。 “在幽阁!” “幽阁?在哪?” “沿回廊第三个岔道口右拐,通过石桥,绕过盆景,再穿过假山石壁…” “等等等等,你讲慢点,我快饶晕了。” “……” “说啊!” “……” “喂,你说话啊!” “你想叫他说什么?”突然,一道朗朗如纯玉一般清澈的嗓音穿透空气的温度,直达小桃鼓膜。 回眸,立即花颜失色,咬住唇,如被抓住偷腥的野猫。 是凌云,白衣依旧纤尘不染,嘴角含笑,轻摇折扇,风度翩翩。 “我…我是问…今天厨房做什么好吃的。”还好反应快,小桃暗自心惊。 “我的‘小奴隶’,前厅的桌椅抹完了吗?”轻柔的声音里淡淡蕴含着宠溺。 “嘿嘿,这就去,嘿嘿…”一阵风般,人已离去。 第二十章 凌云如深潭般的黑瞳凝望着小桃逃离的背影,再缓缓地转到已瘫软在地的阿华,嘴角的笑意渐渐敛起,冷然如刀的声音,“刚才她问了什么?” “她要问幽阁在哪?” “幽阁?”薄薄的唇轻启,吐出这两个字,眼若迷离,飘忽莫测,诡异难解。 “二…二公子,小人再也不敢了!”阿华立即跪地磕头,咚咚作响。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谢二公子,谢二公子!” “下去吧!” “是!” “回来!” “二…二公子?” “把她刚才碰过你的地方洗干净,如果让我闻到你身上有她的气味,知道后果吧!”白衣经风拂过衣袂,白衣飘飘,宛如仙人,但那诡暗的眼里却含着最可怕的危险。 “小,小人这就回去洗澡,一定洗得干干净净。”颤颤巍巍的声音,如临恶魔。 “下去吧!” 日光斜普下,映照着他俊美的面容,却如青白鬼魅,阴沉可怕,姣弯的薄唇,轻轻说出两个字,“幽阁。” 两天后的深夜。 幽阁突起大火,火光冲天,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火势缭绕,却不危险,因为,火源只是在远处,并未损伤幽阁内部结构。 虚惊一场后,山庄再次恢复平静。 凌雷书房里。 “看来有人盯上书函了,尽快转移。”凌雷威严的嗓音在书房隐隐有余音。 “好,这事交给我吧!”凌云放下手中的折扇,低语。 “书函很重要,不可大意。” “知道,我现在就去拿。” 凌云起身,朝门口走去,窗台黑影一闪,消失在夜雾中。 凌云打开门,回眸,看向凌雷,诡秘一笑。 “大哥,我担心二哥这次会感情用事。”凌云走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凌霜开口。 “我相信云,他懂得孰轻孰重。” “我从没见过二哥对任何女子像她那样用心?” “那丫头我也略知晓,如果她肯弃暗投明,只要云接受她,我也不介意多个弟妹。”凌雷看向外面的月色,淡然地说。 暗夜如影,鬼森森然。 一抹白影蹿入幽阁,烧焦的气味依然在空中弥散。 轻启暗阁,昔白的指尖挑出一封密函,放入衣衫中,随后,悄然离去。 暗阁深处,一双灵秀的眸子窥视着发生的一切。黑暗中,殷红如血的朱唇揭起,露出淡淡的笑意,精睿的眼芒悄悄掩去。 次日,夜。月挂霜林,冷风缭绕。 一抹娇小的黑影在翡翠色的玉柜暗阁中胡乱的翻找,“不对呀,明明看见他放在里面的。”低声喃喃自语。 “你在找它吗?”烛火通亮,映照出华丽的书房。玛瑙珠帘,琉璃烛灯,玉石地板,还有经机关移动开的翡翠色玉柜暗阁,这是凌云的书房。 “你…”沐小桃在看到身着白衣的凌云缓缓走近,而且手中持着她所要寻找的信件,惊讶地说不出话。 “你最好不要跳窗逃跑,因为我大哥在那等着你。”仿佛知道她下一步想法,他率先挑破,“不过,如果你想独自面对他的话,我建议你,可以跳的。”他依旧笑着,像诱人犯罪的蛊,邪魅而妖气。 “你想怎样?”沐小桃冷冷看着这个曾经的‘主人’,她知道,他们的身份对立的,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持刀而站,生死相搏,只是她没有想到,它来得这么快,这么得猝不及防。还没有过完三个月,她还想快乐地完成这三个月嬉笑怒骂的时光。 太快了,她还没有准备好针锋相对,她下不了手,怎么办?她告诉过自己不能陷入他编织的华丽温柔的陷阱,她警戒过,她躲避过。最终还是躲不过命运的玩弄,是的,她爱上了他,很深很深。 也不知在何时?也许是每日的争锋相对中,也许是快乐的嬉笑怒骂间。也许痴迷他俊美妖魅的外表,也许倾慕他精明睿智的头脑。也许…在那场赌博里,输的已不是三个月的自由之身,还有一辈子飘摇不定的心。 “沐小桃,孤女,初入京城不久,被沐宏收养。对外宣称为义女,实则是沐宏的亲手培训的夜幕杀手。此次任务,入独棠山庄盗取书函。书函是契丹侗族给七皇子的密信,密函大致内容是助他起兵逼宫,争王朝,瓜分天下。”凌云缓缓走近书房,一袭白衣像盛开的雪莲,眼神幽暗凌洌,如脱缰的野马,奔腾中有着无法驾驭的野性。 “你…你调查我的身份,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惊恐的如被抓到的兔子。 “你入庄不久。” “那为什么不揭穿我?” 凌云没有回答,灼亮的眼眸深处绽放着诡异的火花。 “这是一个局,对吗?”他问,尽管早知道答案,还是想亲耳听她说出最残酷的事实。 “是,从踏入赌坊开始,这就是一个局。目的就是输给你,然后由你将我带入庄中,便于偷取密函。因为独棠山庄很难潜进,入庄的下人都必须彻查身份,所以只有庄中主人亲携的人进入,才会相对减缓怀疑的机率。” “你们凭什么肯定我会带你回庄?”挑眉。 “知己知彼。因为你会在赌途中彻查我的身份,一旦发觉我是当朝沐王爷沐宏的干女儿,一定会想用我牵制他,威逼他暗助九皇子登位。” “这确实是我们是失策,没想到那只老狐狸城府极深。蒙骗了所有人,人们都以为沐王爷沐宏,慈眉善目,两袖清风,不偏不倚任何皇子斗争,没想到确是七皇子的股肱之臣,难怪我们用你的性命相胁也没用。”凌云突然冷笑一声,仿佛将心中的晦暗与孤寂迸发而出,令人毛骨悚然。 “你是如何知道我的任务,我们明明在…” “你是想说在我们眼皮底下进行吧。”凌云接下了沐小桃疑惑不解的话,“沐宏来山庄根本不是来接回你,而是给你指示新的任务吧。” “你们怎么知道?” “哼!”一声冷然的嗤笑,“沐宏在第一眼见到你时,紧紧携助你的双手,不是在嘘寒问暖,而是在传送下一步任务的纸条以及当晚碰面的时间与地点。” “你们…” “这些我大哥早就看在眼里,你们也太小看凌家的人了吧。”低沉的嗓音浮浮荡荡,“那夜,你和沐宏的碰面我全看在眼里。” “……” 第二十一章 “至于任务什么?那张纸不是写的很清楚吗?”他,笑,悠然,举手投足间挥洒出干净气质,飘然若尘。 “那张纸,你看过?” “你以为,我带你去妓院,只是寻欢作乐?”凌云轻飘一眼呆愣的小桃,轻语,“那天我说派人打扫你的房间,就是故意引起你的惊惧,将写着任务的纸和独棠的平面地图带在身上。因为你会以为我太自负,不会想到物件在你身上。” 慵懒的语调带着无害的气息缓缓说着,“其实写着任务的纸条销毁,是最好的办法。可你没那么做,所以我大胆猜想,纸条中另有秘密。我听一些江湖上秘密帮派有一种任务指示方法,就是纸条表面是一个任务,当第一个任务完成以后,将纸条放入水中,第二个任务就会出现在纸条上。这样的方法是掩藏最重要的任务,即第二条任务。” 沐小桃已无话可说,愣愣站在书桌前,表情迷茫。 凌云那锐利的眼瞳慢慢眯起,既危险又俊美,“你为了尽早找到信函,就故意放火,引起我们谨慎而转移信函,你好暗中偷看信函再次转移的地方。我不想在和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就索性将计就计,请君入鳖。” 想不到,她败得一塌糊涂,连啜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动手吧,我无话可说。”该来的,终还是要来,反正任务失败了,回去也是死,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死在心爱人的手中。 “小桃,如果我想杀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凌云的声音变得有些沉不住气的波动。 小桃缓缓睁开等死的眼眸,眼里是疑惑的不解。 “小桃,放下江湖恩怨,退出杀手生涯,和我在一起好吗?”温柔的声音像蛊毒一样慢慢浸润小桃久封的心。 “你,你说什么?”她幻听吗?明明她欺骗他,利用他,他还深情款款让自己留下。 “我想…”突然凌云近身,执起小桃娇小的手,眉眼含情,字字如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 “小东西,早在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不会放开你。”欣长的指尖缠绕上如丝如稠的秀发,越缠越紧,像密密的杂草,纠缠着,烦扰着。 “你…”话没说完,已没了声音,沐小桃瞪大了眼睛。 他,他又吻了她。 滚热的舌像失去水源般,竭尽全力的滚动,滑入小桃檀口中密密麻麻的吮吸,舔弄着最柔软的脆弱。 小桃醉了,像品尝到最甜美的醇酒,放下了所有的警戒,她心爱的男子,在向她告白,在两人争锋相对真相大白的时候告白,她以为他们结束了,没想到却是新的开始。 醉眼朦胧间,看到凌云如玉俊然的面容,温润的唇缓缓轻启,“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 她,笑,甜蜜,像纯洁的天使,“好!” 凌云布满情欲的双眼变得迷离,如玉般的手穿过她的墨发,一句承诺,惹下了一声的誓言,她说了,他信了,她也信了。 爱情到头的恍然,又有谁可知呢?他们都没去想,因为,她醉了,他也醉了。 凌云抱起娇美的女性躯体,朝内室走去。 床幔内。 带着刀茧的手缓缓抚摸着晶莹如玉的肌肤,滚烫的舌,勾画着撩人的唇瓣。 “恩…云…”带着低喃,小桃迟迟不敢看已退去衣衫的凌云。 “乖,睁开眼,相信我。”诱哄的语调像软软的海绵,酥透了小桃一身的软骨。 沐小桃娇怯地睁开朦胧的醉眼,他的躯体远比她想象的硬朗,结实的肌肤透着微微的黝黑,男性的健美身躯全部展示在她的面前,他的薄唇,他突起的喉结,他胸前健壮的肌肉,他腿间硕大的… “啊——”沐小桃如见鬼般尖叫,紧紧闭上眼睛,用双手用力捂住,好像看到了很可怕很可怕的事情。 凌云微微浅笑,看来他还需要时间,教会他的小东西适应他。 他的手抚摸着她裸露的背,缓缓勾开她翠绿色的肚兜的系带,正准备… “不准拿开!”沐小桃紧闭着双眼,两只爪子死死护着胸前唯一的遮挡物。 凌云叹口气,修长的指尖滑过平坦如脂的小腹,轻褪着她贴身亵裤,正… “这件也不能脱!”沐小桃依然紧闭着双眼,一只护胸的爪子移到下面,死死抓着褥裤。 突然,没了声响,周围了无杂音。 沐小桃偷偷睁开一只眼,人呢?又睁开一只眼。 他,他在右边!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因为凌云出其不意抽掉了她仅有的护胸衣物,胸前的丰满浑圆暴露于烛光下,撩人心魄。 不久,又一声尖叫,因为凌云很野蛮地撕碎了她的褥裤。 接着,清冷的夜,书房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穿透空气的幽冷,传得悠远绵长。 “大哥,你确定二哥搞定了那只‘野猫’?”凌霜在与凌雷对弈,淡然的眉头微皱。 “你说呢?”黑子随手放于棋盘间。 “这么凄厉的惨叫声有点古怪?” “你觉得野猫叫春是什么声音?”凌雷挑眉,浓黑的剑眉难得弯弯。 次日,第一缕春光射入书房。 “啊——”一声尖叫声,震动了整个书房。 凌云昨夜饱受魔音的折磨,已麻木,只是翻个身,将身无片缕的沐小桃卷入他的臂弯间,继续酣眠。 “你…你…你这个色狼…”沐小桃挣脱凌云的束缚,卷着堇色的锦被,蜷缩在墙角最深处。 这个恶魔,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昨天竟然把她吃了,连骨头都没吐,这个… “小桃,你怎么…”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凌云魅惑如仙的俊容上登时出现五个巴掌引。 “沐小桃,你疯了!” “我疯?明明是你,你这个色魔,居心叵测,半夜钻进我的闺房,把我吃了,你,你这种可耻的行径,令人发指,可耻之极!”不解恨的小桃还狠狠伸出娇足踢打着凌云。 凌云微挑眉,一手抓住娇足一手伸出,按上小桃的额间,“你没失忆吧!” “我?失忆?你别…”突然,沐小桃止住了话,她想起了昨晚的事。 秘密的暴露,他的告白,还有他们的缠绵。 她清楚地记得,在他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刹那,他脉脉含情,说,“小桃,我爱你!”。 她清楚地记得,他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说,“退离江湖的血雨腥风,回到我身边,我保护你。” 他说,“不要离开我,好吗?”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原来,她不是做梦。 她爱他,他也爱她。 第二十二章 清冷的夜晚,小桃倚着温柔的凌云,缓缓说着幼时的遭遇,“我父母早亡,颠沛流离间,我来到了京城,碰到了沐王爷,他很慈祥,给了我久违的父爱和家的温暖。我根本不想要郡主的头衔,和雍容华贵的生活,我只是想得到一丝的亲情。” 凌云紧紧搂住了单薄颤抖的小桃,他要她感受到,她已不在孤独,她已有了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他会陪伴她,保护她。 “一日,沐王爷说,他要我练武,主攻轻功,内力为辅。他很严厉,练不好武功,不仅没有饭吃,还会毒打我。” 凌云的手穿过小桃柔细的乌发,眉眼灼灼,没有打断她的话,让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如果我稍有进步,他就会笑,他的笑容很温暖,像死去父亲的脸畔。于是,我为了那一瞬间的微笑,每天努力的练轻功,所以我的轻功已经很少有人超越。” “再后来,我就有了任务。沐王爷分配的任务只是让我偷窃或卧底,因为他也知道,杀人,我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的。” “也是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他一直在策划什么。渐渐懂事了,才知道,他一直在帮七皇子夺权,争九五之尊。后来我无意中的得知,七皇子是他和梅妃所生的孩子,所以他才竭尽心力助自己的儿子登基。” “几个月前,他来到我房间,慈眉善目,笑着,那笑容好像我爹温柔的眉眼,他说,小桃,干爹待你不薄吧,帮干爹一个忙,完成这个任务以后,干爹就再也不让你踏入杀手生涯。” “我点头,在干爹面前,我很柔顺,因为我希望他总是对我笑。他说,七皇子勾结外敌入侵国土,能助他自己登上皇位,但是大事未成前,通信的函件被九皇子的人马劫获。现时机不成熟,外敌不愿发兵。一旦九皇子将通信函件呈上,七皇子会立即被收押问斩。私通外敌,这不是轻罪啊。” “后来,他多方打探,得知密函在你们手里。因为九皇子怕证据不足,没有说服力,所以一直没呈上。而干爹要求我来盗取密函。所以…其余的事,你都知道了。” 凌云紧紧搂住了小桃,下颌抵着柔顺的丝发,轻语安抚,“傻瓜,为什么你这么傻呢?为一个虚假的笑容,连命都不顾。小桃,我会好好保护你,你童年的遗憾,我现在帮你补救。” 那一夜,他眼如清泉,明澈透亮,洒下一生的诺言。 在月色如水的夜晚,两个身影紧紧相依,明亮的皎月下,缠绵拥吻。 沐小桃开始在庄里正大光明的生活了,以准夫人的方式。 不再有干不完的活,却有熬不完的夜。 凌云像不知饥饱的兽,每夜都纠缠着她,旖旎的夜色,火热的激情一点点缠绕升华,薄薄的情欲,像一缕缕青烟,漫过空气的磨合,升腾到空中,飘荡消散…… 数天后。 夜色如勾,凉如水。 后山最大假山的机关启动了。 沐小桃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拿着地图查找。 突然,在最后一扇机关石门被打开,沐小桃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上万件兵器井然有序排列着,如山丘般般的金子和银子熠熠发光,闪烁着诡秘的色泽。 干爹说得果然没错,独棠山庄其实是九皇子叛变的中心窝点。他造反的兵器和银饷全在这里。 原来九皇子也不是个善类,居然早有一手。 “你还是让我失望了。”一个低沉的男性嗓音在身后传来。 沐小桃惊觉,回头,是,是,凌云。 “你…” “我没有中迷香,很奇怪吧!”凌云俊美的面孔透着一抹邪气的阴骘味。 俊美的五官在灯火的映照下,宛如修罗魅惑,无端挑动人心,“我以为我的真心,能换来你的回头,没想到你却利用我对你的真情,帮助你完成第二件任务。” “我没…” “拿回书函是假,找到兵器和银饷的藏点,并销毁,才是你任务的真正目的吧。我想沐宏早告诉你了,被盗走的书函是假的,并不是七皇子的亲笔所写。这也是九皇子没有上呈的真正原因。” “云,你听我说,我…” “你不用再解释,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很会骗人,我没想到你连感情都可以欺骗,而且现在还可以装那么无辜。记得我说过吗?那张纸浸水后会显现第二条任务,可是你一直没有把纸条拿给我看,第二条任务究竟是什么?” “云,你误…” 凌云缓缓闭上愤怒的眼眸。下一刻,睁开的斯文双眼里陡然迸出杀气,狡然凌空飞跃,凝聚内力朝沐小桃扑杀而来。雷霆万丈的气势雾蒙蒙,惊起地上缕缕泥沙,手中的掌力像将对方撕裂般无情冷血,招招狠毒,次次袭上死穴的边缘。 “云…”沐小桃只能无助的躲闪,根本没还手的能力。 往事如过眼云间,一幕幕,嬉笑怒骂,巧言相对,缠绵悱恻,所有的一切在凌云的脑中闪现,原来全是虚情假意。想他凌云纵横江湖数十载,居然会被一个女子玩弄于鼓掌之上,他们的打赌,输的究竟是她的身,还是他的心? 那场赌局,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突然,凌云像地狱的鬼魅挥掌扑上已停止反抗的小桃,无情的一掌却在即将拍上脑颌间,硬生生停住了。 “我们是死敌,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命运,你杀了我吧。”泪落,像断线的珠子,像坠落山崖的风筝,“云,我是真的爱你,真的。” 挥起的掌力却迟迟没有下手,晦暗的眸子里隐藏着深深的伤痛。 “你走,你走,这辈子,我不想再见到你!”凌云用最轻柔声音说出了最撕心裂肺的话。 泪落,无声。 朦胧的双眼看到的是凌云决然的眸子,一抹自嘲的笑意从小桃嘴角泛起,原来她一直是一个人,老天只是给了她一个短暂的梦,尽管这个梦只有二十几天,该知足了,该醒了。 静,人儿已不在。 凌云转过身,那抹娇小的身影已离去,永远的离开了。 俊秀的面容掩不住浓浓的沉痛,眼眸深处闪过晶莹的泪光,却在瞬间,消失了。 一身白衣,依旧潇洒,只是在潇洒的背后,有了一抹淡淡的自苦。 人都已离去。 倏然间,一袭青翠色衣衫的男子,停伫于洞口,面无表情。缓缓朝眼前的兵器和金子走去,冷眸轻瞥,皱眉,蹲下身,拣起一点沙泥,轻嗅,眉蹙得更深。 洁净的白帕摊开,细嫩的指尖,捏几许泥沙放入帕中,在将手帕叠起收回,起身,看一眼兵器和金子,冷笑一声。石门关上,一切都消失了。 凌雷书房。 玛瑙的算珠不停的滚动,突然一个手帕放于眼前,凌雷微怔,又继续整理账目,“霜,有事吗?” 眼前冷然儒雅的青衣男子正是凌霜,“事情有蹊跷!” “怎么了?”凌雷始终没抬眼。 “我秘洞里发现了这个。”凌霜将手帕摊开。 “何意?”凌雷皱眉,不解凌霜给他看泥沙何意。 第二十三章 “你看好了!”凌霜取出少许泥沙放于红木镂桌上,将烛火移近点燃,突然火苗猛然变大,还有劈里啪啦的声响。 “这是什么?”凌雷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在漫不经心。 “这叫火药,始于西域,我也只是在书中看过。此药威力无穷,欲火即爆。你也看到了刚才一点燃已经引起很大风波。” “你从何处得到的?” “我们的秘洞中。” “什么?” “是,据我嗅觉,秘洞里洒满了这种火药,而且其中的量可以震碎整个山庄。秘洞里有兵器,如果他日我们搬动兵器,兵器间的磨合会产生火花,即点燃火药,到时我们全会葬身于碎石之下。” 凌霜接着凝重地说,“而且,小桃是因为收到秘洞里有火药的消息,才去探查,顺便解救。” “你是怎么知道?”凌雷不解。 “我去过小桃房间,这里有两张纸。一张浸水沾染,一张写着字。” 凌雷接过纸条,一张纸上写着,“秘洞有火药,要救心上人,今晚速去。——冷罗衣” “冷罗衣?”凌雷微皱眉梢,“这张没字的?” “大哥,还记得沐小桃曾有接受任务的纸条吗?这就是那张,已浸水,却没有任务。” “说明,根本没有第二个任务。”凌雷接话道。 “不错。如果我没猜错,这是个圈套,沐宏确实让沐小桃入庄,而且就是倒火药于秘洞。只是这个任务口述而没有写纸上。因为任何秘密都不如亲口传送最安全,也最谨慎。”凌霜推测道。 “但是,沐小桃心倾云,迟迟没有做。却有人帮她完成了这个任务,并指引她去秘洞,让云误会她,并借机拆散两人。”凌雷接着把话推测完。 “究竟是谁?有这么深沉的阴谋,一箭双雕,不仅可以拆散云和小桃,还借机毁灭独棠山庄。”凌霜提出疑问。 两人的目光齐齐移向纸条,纸条上有个署名,叫,冷罗衣。 传言,冷罗衣曾大张旗鼓宣称,要资助七皇子登基。独棠山庄有九皇子起兵的饷银与兵器,要炸毁也就很显然了。 至于沐小桃是沐宏的人,也就是七皇子的人,当然不会让她和九皇子的幕僚在一起。 “冷罗衣下火药的方法很简单,应该就是那日盗走你赤刹剑时洒的。只是…” “只是她为何教会沐小桃解救的方法。”凌雷将话接完。 果然,在那张带字的纸条背面写着解救的方法:浸湿沙泥后,再搬运兵器,即不会爆炸。 “她费劲心思的下火药,为何会轻易告知小桃解救的办法?”凌霜不解。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根本不想破坏独棠山庄。”凌雷冷静的说。 难道,只是她的一个恶作剧?妖女果然是妖女,作风匪夷所思,视人命如蝼蚁。 深暗的夜色昏昏沉沉。 失魂落魄的沐小桃,在夜色中艰难的前行,眼底的泪痕还没有干涸。 他不信她了; 他不要她了; 他不在爱她了。 她又变成了茫茫人海中的一粒沙。 突然白影飘过,一切再次恢复正常。 只是夜色中,已没有了憔悴的身影。 几日后。 夜风泠泠,月色如梦。 假山石亭上,一抹凄冷而孤独的身影,凝立远视。此人背立望月,一袭白衣,眉若盘丝,潇洒依旧,只是没有了嘴角那道漫不经心的笑意。 夜色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白衣人手提酒瓶滑入愁肠的声音,酒液沾湿了如雪的长衫,如墨的长发任风吹舞散,淡淡的眉眼间滑过哀伤。 “大哥,你确定不告诉二哥事情的真相?”一道黑影看着远方亭阁解酒浇愁的颓废男子。 “难道你不想多看他几天失魂落魄的模样吗?”另一道黑影轻笑,丝毫没有拆散多情鸳鸯的罪恶感。 “也对,二哥,平时处处风流,随处拈花,让他多失恋几天也是个教训。”黑影诡诘一笑。 两个俊逸男子将亭台上正颓唐男子的画面当戏份般挑剔,品谈。 次日。 凌云无聊的掷骰子,突然一枚暗器袭来,凌云白衣飘飘,侧身接住,暗器上加一纸条:今夜子时,独身一人,冷月宫见,如不赴约,小桃命丧。——冷罗衣。 今夜子时,月如勾。 白色身影欲离庄,被青衣男子拦住。 “让开!”森冷的声音响起,鬼魅不已。 “我不是阻止你救人,而是抽片刻时间听我说一件事。”凌霜淡淡地说。 白影欲离去,青衣男子再次阻拦,“你要不听会后悔一辈子的,我只说一遍。” “说吧,快点。” “二哥,你真动情了。” “别浪费时间。” “好,我说…” …… 随着事情真相的暴露,白衣男子的眉头越皱越深,半饷,牙齿间挤出两个字“凌——雷——” “先说清楚,是大哥不要我说的,不过,我看不惯你难受,还是偷偷告诉你了。下回揍大哥时,下手重点,别给我面子。” 白衣男子已离去,他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挥霍,快到子时了。 白衣男子刚离去,一道黑影出现在青衫男子身后,冷然,“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是不是很舒服?” “大——大哥!”话刚说完,青衫男子已施展轻功离去,不见踪影。 凌家的人,都以损人利己为乐。 想不到,连亲哥哥都陷害,凌雷哀叹一声。 暗恨连淡漠儒雅的霜也学会了奸诈。 第二十四章 冷月宫。 白衣男子伫立,墨发飘飘,宛如仙人,虽然他表情冷静,没有表现丝毫的愤怒,但是冷罗衣还是感受到彻骨的杀意,“她人呢?” 凌云邪魅的双瞳冷然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身着紫衣裙衫,裙摆飘飘,恍若仙女。看不见她的脸,因为她用紫纱蒙面,只能看到一双含笑的精慧眸子,娇弱无力的手轻抚着正慢慢蠕动的花皮小蛇,慵懒而娇媚,“凌二公子,我美吗?” “她人呢?”再美的女人,此刻在他眼里视如草芥,他只要他的小东西,他有太多的对不起,太多的思念,他不该误会她,不该不听她解释。该死,为什么一碰到关于她的事情,他就失去了以往最自傲的冷静。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她,带着紫纱,鬼魅而笑,纤细的指尖游滑在花蛇皮层表面,模样妖气而娇柔。 “到底怎样才放了她?”冷眉怒对。 “我想想哦!”俏皮一笑。 “你——”黑瞳里迸出浓浓杀意。 冷罗衣并没在意,懒懒道,“你别吓我啊,你一吓,我就忘了给小桃姑娘服了哪种毒药,到时解错毒,七窍流血可就糟了。”娇媚的声音中带着可怜兮兮的柔弱。 “你——”折扇的扇柄被一点点捏弯。 冷罗衣弯唇轻笑,“放她,也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 “这就是你故意挑拨我和小桃误会,让我赶她走,你好趁机摞走她,用她胁迫我帮你完成你所说的条件。”凌云冷笑一声,墨发舞肩,像最邪魅的狼。 “聪明,不知凌二公子,愿不愿帮忙呢?”她,娇笑,唇角弯弯,妖气横生。 “我有说不的权利吗?” “我不听否定答案。” “你放心,我不会拒绝你的,因为,我和他也有账没算呢。”那双邪魅的眼睛渐渐眯紧,既危险又俊美。 “既然如此,就击掌为盟。” “我已经同意了你的要求,小桃人呢?” “想不到凌二公子还是个多情公子!”她笑的神神秘秘,那双娇媚的眼眸里闪过一抹诡异的神色。 “来人,将小桃姑娘请上来。” 四目相对,种种恩怨情仇全在一刹那间,消失殆尽。 “云——”声音中有些不敢置信。 两个苦命的鸳鸯相拥在一起,将满腔的思念化为紧紧的相贴。 冷罗衣怀抱着小花蛇,散漫地离去了。 离去前,她俏皮地朝沐小桃眨眨眼,随后,又娇媚道,“二公子,我们的约定,别忘了。佳人再怀,好好珍惜。” 人影消失,只余下玫瑰花瓣点点。 独棠山庄。 “云,干爹来信,和我断绝父女关系了。”沐小桃皱皱巴巴的小脸,更加哭丧。 “他是为你好,这样你就不用夹在两派的斗争中难堪了。你以后只是我凌云的夫人,没有任务,没有练武。”凌云轻抚自己的新婚小娘子,慢慢揉捏着柔嫩的小手。 “别乱捏,它会被捏坏的,子心姐可是说,我这手脉纹清晰,能当贵夫人呢。” “你现在难道不是贵夫人吗?” “才怪!”沐小桃撇撇嘴,不服气,突然想起一件事。“云,你和冷罗衣到底交换了什么条件?”好奇。 凌云邪魅一笑,并未回答。 “她有没有伤害你?”手不停游离在小桃肌肤上,寻找伤痕。 “没有,她对我很好,还说,能让你来见我,向我低头认错呢。” “这个妖女!”凌云咬牙切齿。 “不许说她坏话,她还教我救秘洞,哦,对了,云,我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告诉你…” “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火药已经清除了。那天,是我不好,没听你解释。” “云,你还爱我吗?” “爱!”好甜蜜。 “云,你会疼我吗?” “会,一辈子疼。你是我赢来的小奴隶,一辈子的。” “谁说的,明明只有三个月。” “可是你违约了。其一,你没有完全服从我的命令。” “那是无理要求,可以选择性吸收嘛。” “其二,你没尽心竭力完成我布置的工作。” “你那工作根本不是给人干的。” “其三,你欺骗主人。” “你事先也识破了,不算。” “其四,你擅自逃离庄内。” “是你赶我走的。” “综合以上,四条你全部违反,所以,你,沐小桃将是我凌云,一辈子的小奴隶,宽衣解带,寸步不离。” “我不服,我要上诉。” “上诉无效。” “我还要上诉。” “还是无效。” “你,无赖。” “好了,娘子,睡觉吧,春宵一刻值千金。” “等等,你还没说和冷罗衣做了什么交易?” “睡觉!” “我想知道嘛,透露透露,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喂,你别偷袭我,我,不……恩…嗯…” “你是猫啊,怎么老抓人?” “你快告诉我嘛!” “闭嘴!” “嗯…嗯…你咬到我舌头了…” “你能不能专心点!” 漫长的夜才刚刚开始,香艳旖旎不断… 完 感言 我看实在有必要写下一些解释的话了,因为总有些网上的朋友问一些相似的问题,我都快回答麻木了。 首先,感谢喜欢这篇文章的朋友们,你们的片言之语已经给了我莫大的鼓励,你们的匆匆一瞥也足以让我奋斗! 不说废话,说重点!之所以写这篇文章,完全和大多数花痴女生一样,爱帅哥,尤其是邪气而俊美的男子,他有如玉精致的面庞,有冷然邪恶的个性,诡魅撩人。 我比较现实,知道现实中,这种帅哥找不到,所以和大多数朋友一样,去寻找追求,梦幻的人物。 没有啊,简单,造嘛!什么样呢?自己喜欢的呗!所以凌云,就油然而生了。 挥挥洒洒几万字,在如水的指缝间流逝了,我喜欢那个天真憨厚的小桃,也爱身不由己的她,喜欢看两人的斗嘴,自己往往也不自觉陶醉其中,随他们一起哭一起笑。 有些网友说,写得少,不对味。我明白大家的心情。可是我很懒啊,每天在网上只能坚持打3000多字,打了10几天就厌了,实在坐不住了。而且有朋友专门在网上抓我更新,所以呢,我就没打算写多,而且结局很匆忙,我也不甚满意。 很感谢那些认真品读这篇文章的朋友们,他们的或褒或贬,我总是莫名的感动,我知道他们是发自内心的说出感触,让我以局外人的身份觉察到其中的不足! 其实这篇文章只是一个故事,许多朋友一直嚷着看不懂一些悬念,是的,我没解释清,不是我忘了,而是没到时候的。因为我写的是系列故事,接下来,还会相继出现庄主凌雷和冷月宫主冷罗衣的故事,还有淡漠的凌霜,他们的优秀与闪光点,不需浓墨重彩,也纷然迭出,遮也遮不住。还有两个皇子的故事与斗争…… 故事中有喜有乐,希望到时仍能让大家喜欢和指点。 我想有些小说迷应该早看过幻城吧,最近我才看郭敬明的幻城,很喜欢,唯美的字里行间让我止不住触动心中的琴弦,看了幻城我才发觉玄幻小说不是想象中那么难看。从今天起我深深迷上了雪和樱花,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仿佛像春日的柳絮,挥挥洒洒间,飘散周遭。 喜欢里面的樱空释,他的倔强,他的执着,他对哥哥的爱,他近乎毁灭的举动让我动容,垂泪。哎,好经典的文章啊,没看过的朋友们建议一定要看,很优秀的文文! 好了,不说了,要不别人该说我是谁谁的托了,o(n_n)o…… 恩,过年应该会写凌雷的故事,喜欢的朋友们等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