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萌萌哒》 第1章 苦逼穿越 “贝贝,上次你给我推荐的那家指甲油那叫一残次!稀稀的不说涂出来的颜色就跟鲜花插的那东西差不多,你怎么对得起我对你的谆谆教诲良苦用心啊!行了你别跟我哭号,说什么都没用!” 坐在床上的林夏一边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盯着屏幕全神贯注,插着耳机对着电话里的人指点江山的模样:“告诉你啊,明儿一早陪姐姐我去挑好货,姐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正宗小资范儿!好了,我要赶论文了,回见!”然后不管电话那头的人再说什么,干脆利落的挂断电话。 把手机丢到一边,抱着电脑打了个滚翻身坐起来,林夏大小姐专心致志写的论文。 林夏,历史系大二年级生,家境优裕。性子大大咧咧是典型的女汉子,为人开朗大方。此刻她正忙着她的历史论文,一想到那个胡子都没剩几根的老教授,林夏就一肚子气。 愣说她对历史不够尊重。她不过是加了一些野史进去,那野史能流传下来就证明是有据可证的嘛,说她不尊重历史,怎么不去说野史的创作者不尊重历史啊老头!愤恨的抓过手边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随便了,这次要是再不过,她就准备把老头最后几根胡子也拽下来,解气! 好容易搞定最后一个字,林夏长呼一口气。好的,老头,咱们周一见!关掉文档,她很欢快的打开了播放器。最近追穿越剧追得不亦乐乎,现在点开哪儿都是各种清穿剧,虽然有些审美疲劳,不过随便看一看还是好的。 对着满屏的帅哥,林夏不由得咋舌:“什么时候我能遇着这么一个温柔体贴、帅气多金,还能为我放弃皇位的公子爷啊?这年代是没了,难道是古代人太单纯了?啧啧,皇家人也不至于这么弱智吧?唉,看她们一个个穿来穿去的,一帮好男人围着赶都赶不走,羡慕哟。什么时候给我也来个穿越,凭姐姐这历史底蕴,去哪个朝代都不怕!” 这么想着,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妈妈见房间久久没有动静,于是推门来看。只见自家女儿抱着热乎乎的电脑睡得正香,电脑上还在播放着《步步惊心》。 这孩子。林妈妈无奈摇头,迷历史也不至于迷到这种地步啊。把她放好掖好被子,妈妈悄悄的退了出去,关上灯。 迷糊中翻了个身,“腹黑男,狐狸,混蛋……” 第二天,林夏和贝贝很是亲密的“手挽手”出现在商场中,贝贝整个脸都要扭曲了,放在她胳膊上的那只咸猪手真是让她又爱又恨!大包小包的商品袋子都挂在贝贝手上,被这个女魔头折磨了一个早上,贝贝忍不住求饶:“我说夏夏啊,你看你掐也掐了,买也买了,我还放血请你吃顿大餐,您老人家看……是不是可以高抬贵手了?” 林夏“哼”了一声,看都不看她:“看姐姐我心情。” “那您老人家心情如何啊现在?” 林夏瞥她一眼,“还不错。” 贝贝闻言赶紧溜须拍马,又是捏肩又是捶腿的,就差没脱衣上阵叫着“大爷快来”了。林夏看她鞍前马后但是目光恨不得把她生吞入肚的模样,不由得好笑。“算了算了,不逗你了,早就不生气了。” 贝贝一听如蒙大赦,立刻瘫软回座椅上,恢复了本性。“谢女王大人开恩!不过您也忒难伺候,端茶送水的,就差没逼我给你捡个男朋友过来了。不就坑了你一把么,女王大人的报复心可真……”贝贝摇摇头,反正现在不用当驴了,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林夏眉毛一挑:“怎么着,你觉得还不过瘾是吧?” 贝贝脑袋一缩,立刻谄媚道:“没有没有。话说回来了夏夏,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除了那么几朵桃花骨朵,怎么没见你领朵开了的?不鲜艳也没事儿,至少给咱开一个啊?” 一提这事林夏立马就蔫了,“男朋友”是她的死穴,百戳百种。她耷拉着眼皮子说:“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爱情这玩意儿,急不来。” “你要是想要,我手上有货。多少个清纯小少年嗷嗷待哺,就等女王大人您的滋润呢!我保证,绝对听话,唯您是从!” “那有什么意思啊,我又不是要个宠物。”摆手回贝贝一个十分不屑的眼神:“爱情这东西,要细水长流。两人连见都没见过呢,就凭别人三言两语的,就能在一起了?挑大白菜也得挨个比量比量呢,况且这也不是挑白菜啊,不新鲜了就能丢。那是人,那叫感情!真不懂你们这帮家伙。” 贝贝揉着酸痛的手臂说:“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所以你就单着吧。不过你要的爱情,在现在这个社会可难喽。现在这种感情迅速消费时代,换对象就跟快餐店翻台一样。你要那种相守一生的爱啊,我看只有回古代喽!不过话说回来,古代也不合适,古代男人都三妻四妾你受不了。” “谁说的,多少用情专一连出轨都没有的。”林夏不经意的白眼回她,然而倏地眼前一亮:“古代?” 摸摸下巴,贼兮兮的对贝贝说:“你说,真有穿越这回事?” 贝贝一脸鄙夷:“不信!那都是脑残们为了自己对古代美男的兽欲,自己幻想出来的。你看穿越都是怎么穿?不是出车祸就是得死一次,你要不挣扎在鬼门关一回,还真没那个机会。不过你挣扎不好,那就彻底跟这个世界说拜拜吧。” 见她没回答,贝贝说:“大姐你不是吧,你难道想穿越?” 于是林夏又翻白眼:“我有病吗?放着好好的现代生活不过我跑古代去体验民间疾苦?放心,有你这个祸害在,我是舍不得的!”不过话说回来,提到穿越我还真有点心痒痒。 两人穿过繁华的马路,车水马龙,夜幕下灯火阑珊。林夏在广场上欢腾,大叫:“你看贝贝,生活多好!” 她一圈一圈的转,放松的心情丝毫没留意贝贝在她身后惊恐的大喊。 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世界重归沉寂。救护车凄厉的声音在街道上急切的响起,一辆酒驾的车开出了街道直冲向广场,正正撞在翩舞的林夏身上。 女孩长长的发下,缓缓渗出殷红,苍白的脸如同脆弱的蝴蝶,正飞向遥远的彼端。 鸟鸣声啼啼,空气有些凉,晨曦照射在眼上,林夏缓缓睁开了眼。 看着枯败萧条的树枝,陌生的环境。林夏动了动自己的手脚,有些僵硬。一阵寒风吹过,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向周围望过去,古朴肃穆的府邸,周围石子铺就的小路,清幽雅致。 “吱呀”一声,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青衣的中年男子来,梳着整齐的发髻。男子一打开门,目光就定在了她身上。他神色古怪的看了看,再看了看,然后想了想,走上前来。 “姑娘,你怎地流落在此?” 林夏愣了,眨了眨眼,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然后说:“大叔你贵姓?” 男子表情有明显的崩溃,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他好脾气的指指自家门牌,说:“姑娘,这里是官府,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你是怎么进来的?” 官府?莫名其妙的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可不是么,“官府”两个大字写得遒劲有力,古朴肃穆,和这两扇华贵的暗红大门,一看就是不凡的人家。再仔细打量周围,发现都是低矮的围墙,漂亮的砖瓦房亭亭独立。心中划过一个念想,见眼前这个大叔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于是她心中一定。 “我……”我打量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乖乖,不是一般的破旧!她林夏这辈子打从出生起就没穿过这么……的衣服。眼珠一转,这不正好吗?看样子这里是禁地,一般人不让随意出入,正愁没法解释呢,这身破布条子倒成了最好的说明了。 用力的瞪大眼睛,不一会儿功夫两行清泪就滑了下来,在脸上冲刷出明显的痕迹来,尽力扯出哭腔来说:“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日子难过家中就只剩了我一个人。想着官府人心善,就到这里来碰碰运气。如果能碰见好心人,收留了我自然是天大的恩赐。如果运气不好被处死了,反正这条命去了也是早晚的事。”一边说一边努力做出悲痛凄惨的模样,用脏兮兮的袖子擦着脸,一面从袖子缝里偷看男子的脸色。 果然,男子不疑有他,叹息一声:“唉,如今这世道,一个女孩子孤苦无依的确实难过。这样吧,你随我来,咱们府上家大势大,不差你这口饭吃。你别怕,我会帮你在公子面前说话的。” 林夏心中划过一丝温暖,这个只见了一面的大叔竟然肯这么帮她,这回是真的鼻子有些酸了。“大叔,你为什么肯帮我?” “我也不知道,只是看着你就从心底里想要帮你。缘分吧,丫头。” 踏进官府的大门,门内富丽堂皇,宏伟庄严的建筑一座挨着一座,庭院青葱水声淙淙,好一副官宅大院的气派!不时匆匆路过的女子皆是宽袖长裙,挽着发髻,对于我她位“小乞儿”她们都是礼貌的点头示意,教养很好的样子。 跟在大叔身后,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不由得吞了口口水。靠,真的穿越了! 第2章 官府都是好人啊 大叔叫王平,很普通的名字,林夏想。这样普通的名字,按照正常的设定,确实是只能够做一个看门儿的配角的。只是她有些好奇,这么一处清幽肃穆的府邸,主人应当是一副怎样的尊荣。林夏暗暗揣测,该不会是个满脸胡须的大叔吧?一路上只见下人,也不见像是管事的人出现,高悬的心不由得放松了起来。虽说自己这身看上去跟小乞儿没什么两样,可在她的空间里,我可是大家闺秀,有钱人来的! “你看看这成什么样子?送给表兄的东西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被打碎了你怎么赔?把你的命赔上都不够!”林夏跟着王平走,耳边忽然传来训斥人的声音,一听这声音的主人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冰冷的女声略略提高了音量,带着怒气,虽然是在训斥,说的话也有些过分,可是听上去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反感,反而有一种冷艳美女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睹庐山真面目。这样想着,就不由得伸脖子朝声音的方向去看。 只见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衣裙,头上的金步摇玲玲当当的一看就是出身富贵。林夏不禁啧啧感叹,连衣服都穿得这么冷冰冰的。女子似乎注意到有人看过来的目光,顺势瞥过来。这一瞥之下她不由得称赞,嗯,果然是个大美人,冷艳型的! 只是在心中这么称赞,被称赞的人却丝毫没有感觉。她只觉得被人这么一瞅很不舒服,尤其是个脏兮兮的小乞儿。于是这位大美女发飙了。“喂,你,干什么的?” 林夏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个“喂”指的是她自己。茫然的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然后再看看王平,有些不知所措。说实话她还没想好怎么编故事呢,只好摆出一副羸弱可怜的样子楚楚的望着王平。王平果然上道,上前做了个揖对女子说道:“宛平公主。” 林夏心中顿时惊成了个“o”字,公主耶!她穿越来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个公主耶! 宛平公主一看是王平上前,态度缓和了几分,说道:“王叔,那家伙是谁?脏兮兮的,怎么能进得了官府?” 彼时她已经将官府从王平口中套出了个大概。这“官”是皇家大姓,这个“官府”,料想必定是某个王爷的府邸,再不济也得是个皇亲国戚的。从宛平公主这句“表哥”就更能证实了,必定是个皇家。哎呦呦,没想到命还挺好的,老天也算公平,一下穿到皇家来了。顿时她脑海中闪过各种看过的电视剧,女主角和皇族中的阿哥啊皇子啊各种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场景来。这官府,确实不是她这种脏兮兮一看就是流浪儿的家伙能进来的地方。官府门禁森严,若非府中人员不得随意出入,连前来拜访的官员大臣也要事先通报。若是没有预约?那好办,在外面等着。至于什么时候被召见,嘿嘿,老兄您好好坐,我去给您倒杯茶。 王平道:“老奴也是无意中发现了此女,动了恻隐之心。王爷也是有心之人,官府地大,断不会容不得这样一个弱女子,王爷也必定如此作想。”三言两语的,倒是断了宛平公主的话。 林夏心中感激啊,这个老头当真是护着她啊。萍水相逢啊!古代还是好人多啊!他这么说,分明是为了堵那公主的口。王爷是个善良的人,咱官府这么财大气粗的,王爷都能答应留个把人下来,有什么事等王爷断绝,公主您就不要找碴啦。 果然,宛平公主冷“哼”一声,说道:“官府再大,也不能见一个救一个。” 王平连声道:“是,公主教训得是。只是,如何决断,这小姑娘的去留,还全凭王爷做主。”言外之意就是,这是我们官府的家事啦,您个外人就别跟着瞎掺合啦。 林夏一双眼睛,里面晶光闪啊闪的。大叔,你真好! 宛平公主对这个脏兮兮的小乞儿也失了兴趣,广袖一挥很大度的说:“行了,你们去吧。”然后继续转身教训那个倒霉的下人。 王平应了一声领着我继续走,待得走远了这才说:“这宛平公主是王爷的表妹,性子霸道得紧。生了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让人看着以为是水中楼阁,不敢高攀,不敢僭越的模样。可谁知道,性子里是个蛮横的主,唉,难伺候。公主从小和王爷一起长大,我们这些人都知道,她心属王爷。可是王爷呢,就这么拖着,也不表态。这不,这几年王爷身边的人都被她一个个的赶跑了。虽然咱王爷还年轻,香火的事现在可以暂且不谈,但是这家里总被这母老虎占着,谁还敢来?这两年官府门前冷清,也是因了宛平公主的名声。偏偏王爷不急不躁,每次都是笑笑便过了。他是不着急,那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说什么?” 王平絮絮叨叨的说着,于是林夏从中又获得了不少信息。这些乌龙的情感纠葛她不怎么关心,不过她倒是听出了些别的东西。 第一,王爷很年轻,至少和那个宛平公主差不了多少,青梅竹马嘛。这样算来,王爷应该差不多二十左右,一枝花啊一枝花。哦对了,王爷叫做官少忧。少忧,确实是个好名字。 第二,王爷很帅。因为从他幼时起,这官府的门槛就不知道被踏破了多少次了。在当初宛平公主还没有这么霸道专横的时候,官府是很和蔼可亲的王府。除了内院不得随意入内外,外院是欢迎旁人出入的。于是怀春的少女为了能偶尔一睹王爷的真容,挤破了头的天天往这边跑,一等就是一整天。如果运气好,能看得见他匆匆一闪而过的衣角,当场就有晕倒的。而结果就是每天往这边跑的女子趋之若鹜,导致整个京城的男人打光棍的越来越多,官府的门槛换了一个又一个,木匠的生意十分稳定。只是这种局面在宛平公主严令闲杂人等不许随意出入,以及派了二十四个御林军高手守卫之后,这帮姑娘悻悻的结束了这场春梦。 第三,王爷脾气很好。在民众的口中,官少忧就是个完美的化身。良好的教养,尊贵的出身,却有着谦和的态度,一视同仁。他文治武功都颇有赞名,在朝中是他皇帝叔叔的左膀右臂。如今勉强算是太平盛世,没有战争,可是他的武艺却是京城出了名的卓越不凡,似乎在江湖上也是有一定名望的人。只不过皇家不涉江湖,以是官少忧行走江湖都是用的代称。旁人虽然猜测到了几分,但也都心照不宣的保持沉默。 不一会儿,王平就领着我来到书房。官少忧平时就在这里处理事务,或是闲暇时候看看书。王平敲了三下门后,恭敬的退到一旁等候。不久,便有人开了门。王平道:“石褀,王爷可忙?” 叫做石褀的是个少年,窄腰长腿,一脸的可爱长相。然而腰间挂着的长剑和他手指上的剥茧,随时的警惕和机敏很好的证明了他的身份——贴身护卫。 石褀说:“王爷在睡觉呢。”然后眼珠一转,转到王平身后的我身上。瞬间神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原本正经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再到玩味的神情,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他“嘿嘿”笑着,脸颊有两个好看的梨涡,眼睛眯起来月牙一样。他笑起来很阳光,似乎整个世界都亮了。 石褀说:“王叔,你这是从哪儿捡来的驴粪蛋儿?又小又脏的,不是你的私生子吧?” 王叔尴尬的咳了两声,而林夏的心中顿时狠狠的震惊了两下。顶着这么一张阳光可爱脸的少年,怎么一开口就这么……损啊!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真的是太对了! 忍不住磨牙,说道:“我不是王叔的私生子,话说我是女的!” 石褀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一拍脑门:“看我这眼神儿,你这驴粪蛋儿一定是王叔的私生女了!我就说嘛,看着王叔平时清心寡欲的,这回丫头亲自找上门来了吧?” 王平几乎欲吐血,林夏咬牙切齿:“我不是驴粪蛋儿!我有名字的,我叫林夏!你才是驴粪蛋儿,你全家都是驴粪蛋儿!” 石褀“哈哈”笑得很是开怀,根本不计较小丫头对他的反击,道:“小丫头还挺凶的。林夏是吧,挺好的。你这一路跑过来辛苦了,王叔这家伙为老不尊,把你扔下这十几年肯定没少受委屈。你放心,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你受委屈了尽可找我。王叔这家伙靠不住,但我可是很靠谱的!” 王平已经被气得不能言语,看了他两眼,默默接受了这个硬被加上的设定。而林夏则是默默感动了一把,看来这官府处处都是好人啊。但是一反应,不对,怎么还是私生女!刚要反驳,室内传来一声温润的男声:“石褀,你们在门口说什么?” 石褀闻言一吐舌头,小声说:“完了,把王爷吵醒了。行了,你们进去吧。”待林夏踏进门去,他还不忘伸手拍拍她的脑袋,而作为礼貌林夏必须狠狠地瞪他一眼。。 第3章 官少忧 忍住了想要揍石褀一顿的冲动,现在要尽量保持淑女,哦不对,保持可怜的形象,以博得里面真正主人的同情,好留下来。否则她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莫名其妙稀里糊涂的,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时候,很有可能左脚刚踏出这官府大门,后脚就被人给杀了。她不傻,没漏掉宛平公主那一抹怨毒的眼神。 想到这里,林夏不由得在心中哀嚎。凭什么人家穿越过来,男的不是王爷就是富家公子哥,女的不是爱妃就是小姐,最不济也是个丫鬟,可凭什么她就得是个乞丐?乞丐完全没办法做主角啊!这种设定不公平啊!难道是老天爷换口味了,最近穿越富贵的太多,所以想看看穷人如何翻身做主人的戏码?那至少得给她点儿什么特异功能吧?都教授还来自外星呢,她一个从21世纪过来的大好女青年,怎么也不会点瞬间移动之类的呢!不!公!平! 这么腹议着,脚下却不停的跟着王平进了内室。 窗前,已经有一个人影,穿着月白色的常服斜靠在榻子上,卷了一卷书在闲闲的看。他没有束发,一头浓墨青丝散落在他的肩上,侧面看去好一副安静的画面。 听到有人入内,他将书放下,一双眼睛也随之望过来。 就在那么一刹那,她,痴了。 画眉如墨,双眸含星,唇弯上挑。林夏的脑中只浮现出四个字:绝代风华。他整个人坐在榻子上,目光只是随意的看过来,却如同从画中走出的谪仙。他明明一脸的柔和,却偏生让人觉得有淡淡的疏离和冰冷。一副贵公子的完美形象,手腕纤细让人误以为他是个羸弱的身子,却忽视了他藏在宽袍广袖下均匀的肌肉和完美的线条。 “王爷。”王平弯腰作揖,然后用手肘碰了碰还在发呆的林夏。王平这一提醒她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跟着王平有样学样。内心里鼻涕一把泪一把,太感谢王平了,要是再这么看下去,不出两秒,她绝对要鼻血如泉涌的! 只是她还算有几分理智,知道这王爷就是官少忧。想着,这官少忧竟然如此年轻,还以为就算是和宛平公主一同长大,总算也该成熟稳重一些,却不料是个年轻的容貌。不知道是不是富贵人家都是保养得当,有驻颜之术啊? 正当林夏傻兮兮的神游的时候,官少忧开口了。“王叔,这小乞儿是谁?”然后眼珠转了转,忽而调笑道:“可是你流落在外多年的……血亲?” 官少忧刚开口,林夏整个人就已经醉了。然而他接下来的话,让她整个人差点内伤。王平额角青筋挑了挑,忍声道:“回王爷,您不要听石褀瞎说!”想来是官少忧早就听到了石褀刚刚的调侃,也难怪,石褀那么大的声音,不被吵醒才有鬼。 “这丫头是我今日出府偶然见到的。她当时倒在路边上,老奴见她可怜,又有眼缘,想着王爷心善,这才将她领了进来碰碰运气。” 官少忧“哦”了一声后,漫不经心的说道:“原来本王竟然如此‘心善’,随便谁想进官府都只要对了你的眼缘就可以了。” 王平老脸一红,林夏料想着他的感觉大概,就像是被老天打了一棍子,有这么个姑娘恰巧出现在官府门口,安排他撞见,你捡也得捡,不捡也得捡。嗯,打懵了。 可她不干了。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的火,穿越过来后差点被冻死在门口不说,还要接受自己是个乞丐的第一设定,紧接着还要被刁蛮的公主给脸色,进门口还被个娃娃脸的石褀调笑一番,之后还要受这个倒霉王爷的气!这官府除了这个王平,没一个好东西!反正自己穿到这里贱命一条,她才不怕呢,大不了当头一刀,没准就回去继续过她大小姐的舒服日子了! 这么想着,林夏脖子一横眼睛一瞪,开口气势凌然道:“王爷这样说话不觉得羞愧吗?” 此言一出,那两人全愣住了。王平冷汗都冒出来了,也对,这个官少忧看起来平日里对他们如家人一般,也全然没有王爷架子,可是……可是王爷的尊严可不是她一个小乞儿能挑战的啊。 想来官少忧自小就没人敢这样当着面指责他,在最初的充愣和一瞬间的怒火之后,他忽然笑了,那双眼睛亮亮的,他一打扇面,说:“本王不觉得啊,你倒是说来与本王听听,好叫本王觉得一下啊?” 王平再度傻眼。王爷今天是吃错药了? 林夏也被他这不按常理出的牌弄得愣了一下,清清嗓子,说:“您作为王爷,当有普济天下,悲悯天下之心,至少这天下的子民,都是您的臣民。您无法确定,今天站在您面前的我,是不是有朝一日会在朝堂上或是日常中对您造成怎样的影响。而作为王者,本该有胸怀天下之仁德,此为其一。第二,我虽只见了王叔一面,却觉得他是个难得的好人,想必王爷也如此觉得,否则不会对他称一声‘王叔’。而这声王叔,不正说明了您的一视同仁吗?第三,连王叔都有悲悯之心,我不相信作为主子的您是个冷血无情之人,可您却偏偏故意说出那样的话来,所以王爷,您不觉得羞愧吗?” 静籁无声,落针可闻。 王平干脆选择了装傻,他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这丫头胆子忒大,连他这个看着王爷长大的人都不敢对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管怎么样,他王爷的头衔在那摆着呢,不是纸糊的啊! 官少忧看她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到惊讶,到玩味,到现在隐含笑意。林夏一股脑的说完这些,其实说了什么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图的只是一时嘴快,抱怨不满罢了。不过发泄完毕爽了之后,看官少忧若有所思的眼神,她这才莫名的浑身一个冷颤。这家伙,怎么看上去像个人,仔细一瞅像个狐狸!这才想起他王爷的身份来,呀,书上说过,凡事得罪了王爷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她不会被五马分尸吧?不由的一阵后怕。虽然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死,可万一真的死了却回不去呢,怎么办? 官少忧看了林夏一会儿,随手丢了书,翻身下榻。白色的常服从榻子上滑下来,随着官少忧的脚步,一步步向我靠过来。她忽然有莫名的紧张,瞬间手心冒了一层冷寒。官少忧观察了她一会儿,倏地笑了。“怎么了,害怕了?刚刚的气势哪儿去了?” 林夏不说话,觉得身子都硬了。求助的去看王平,发现这大叔已经假装自己是棵树,眼观鼻鼻观心,脚下生根深深扎进土壤,两耳不闻。 没义气! “谁、谁害怕了,我才不怕呢!”她仰着头强辩道,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她是真没怕,只是……她的鼻血就要流出来了。官大帅哥,你可以不要离我这么近吗?你身上的香水是什么牌子的,这么好闻,我要晕了。 官少忧眉毛一挑,“哦?”满脸的笑意,又向她凑近了一些,这下林夏都能看清他每一根睫毛,浓浓的长长的,逼得她在心底里狠狠叫了一声:妖孽! “那你抖什么?”官少忧好整以暇的轻轻说道。她想了想,半天说:“我痒,抖抖。”官少忧的脸立刻黑了一黑。然后立刻又笑了,笑得很开怀的样子。他用扇子拍拍她的脑袋,对王平说:“带她沐浴更衣,拾掇好了再带来给本王看。” 刚刚还装死的王平一下子就活过来了,他连忙对官少忧行礼道:“是的王爷,老奴这就去办!”然后拉拉林夏,见她不动,王平只好说:“傻站着做什么?王爷答应了,赶紧的跟我走吧!” 此刻林夏还有些懵,呢喃的问官少忧:“你为什么留下我?” 官少忧用扇子掩着下巴,眼角弯弯的,“本王可没说要留下你,只说了要你去洗洗干净。官府,可不会要一个小驴粪蛋儿。况且,你这丫头有点意思。” 她咬牙切齿道:“我不是小丫头!你才是个毛头小子!” 于是王平又是狠狠一抖,非常识相的又扮起了一棵树,十分的敬业。而官少忧的脸又黑了一黑。 本以为他会说什么反驳的话出来,没想到他只是顿了两秒钟之后,眉眼更弯道:“对啊,本王是个毛头小子,你个黄毛丫头。” 林夏傻眼,根本没想到居然有这种人,为了损别人先自损了。想来是她无意中张大了嘴的模样逗笑了官少忧,王平一见他并没生气反而很开心,怕再惹出什么事端来,连忙扯了她的袖子就跑,这回连招呼都没打。路过外室门口的时候,石褀顶着那一张娃娃脸很流氓的对她吹口哨:“黄毛丫头好胆子啊,敢调戏王爷。”害得她一口老血卡在喉咙。 出了清心阁,王平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嗔怪道:“想不到你这丫头竟然这么伶牙俐齿的,刚才可把我给吓坏了。”然后语气又沉下来:“不过,很久没见王爷这么开心的笑过了。” 林夏好奇道:“他不开心吗?” 王平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他这么年轻就做了王爷吧?老王爷在王爷很小的时候就……而王爷府只留了这么一个香火。十五岁的孩子本该无忧无虑,可是生在帝王家,就不比寻常人家幸福。要保这官府不倒,王爷他受了多少苦,我全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唉,王爷他,很久没能真正开心的笑过了。” 第4章 见面礼 林夏不由得在心中嘀咕,官少忧年轻没番号也就算了,好歹弄个王府。叫个官府一开始我还以为没穿好掉到衙门府门口了,吓得她一个哆嗦。不过后来一想,她一没偷二没骗,干嘛怕官? 由侍女领着,林夏被带去沐浴。滑进木桶里,不禁一阵惬意。虽然比不上自家的大浴缸,不过也足够舒服。其实只要能去掉那身破烂的衣服,就是要她到河里面去合泥巴,她也……做不到! 洗好后把自己擦干,拿起侍女放在一旁的衣服,然后……犯了难。摆弄了好一阵,终于放弃。这衣服,这衣服她、我不会穿!里面还好说,类似古代的衣袍嘛。可是这外袍重重罗罗的带子哪个是用来做什么的,她一无所知。 又捅咕了一阵,林夏红着脸掀开帷帐露出个脑袋来,对外面等候的侍女说:“姐姐,那个,麻烦你,帮我穿下衣服……” 故意无视那侍女鄙视的目光并且心安理得的享受她的服务,怎么了,她作为一个乞丐,没穿过这样高大上的衣服,怎么了! 正厅内,众人已经齐齐落座。官府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全员聚在一起的场面了,连每年每位夫人的寿宴亦或是过年,都不一定有这么齐的时候。而我入内的时候,着实被这阵仗下吓了一跳。 官府上一共三位夫人,都是官少忧的父亲官恒之的妃子。大夫人也就是官少忧的母亲现在掌管官府的琐事用度,其他两位夫人明霜和明玉,按照石褀的话来说,就是花瓶,摆来好看的。然而这几人都是盛装出席,除了大夫人略显朴素。 林夏由石褀带着领进门来,彼时官少忧正坐在正座悠悠喝着茶。看到她进来,这端茶的手微微顿了顿,然后不动声色的放了。林夏见了不由得心中得意,一开始石褀的反应更夸张,一张娃娃脸直接傻掉,嘴长得老大,难以置信的模样。伸手使劲儿掐了一把她的脸,指着她夸张道:“你确定你真的是那个驴粪蛋儿?”结果自然是被林夏没好气儿的给了个拳头作罢。开玩笑,林夏原本就是个颇有几分姿色的美妞儿,只不过初来这个时空被安上了个乞丐的身份,糊了面容罢了。如今洗了个澡,本来面目露了出来,再由衣服衬托一下,整个人的气质便显了出来。她在铜镜里照过,幸亏是自己的脸,否则要熟悉身份还要一阵子。不过年龄看上去确实是小了,估摸着大概是她十六岁花季时的容颜。挺好,这一穿还能重拾一下青春岁月,也不算吃亏。不过一想她是十六岁的身子二十八岁的心,中间这十二年还着实叫她这颗老心脏颤了几颤。 林夏挺挺胸,这个时候才不能输了气势,迈着小步子走了进去。进门,矮身行了个礼。官少忧略一颔首,对众人说:“这就是本王刚刚同大家提过的新来的丫头,林夏。” 他话音刚落,一边宛平公主的冷哼已经很响亮的出来了。“不过是个贱民罢了,哪里当得起全家人如此等?也不怕折了寿。” 官少忧眉头一皱,眼神慢悠悠飘过来,于是林夏一笑道:“敢问在公主眼中,何为贱民,何为贵民?这江山社稷,民为水,君为舟。可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民者,社稷之本也。可这天下间,贵者少而贱者多。退一步讲,谁人祖上三代上不是所谓的贱民?至于我么,折寿与否也是我自己的事,不劳公主费心了。”一番话不卑不亢,言罢众人皆震惊,宛平公主哑口无言,想反驳又找不到语言,只瞪大了一双眼睛。她万万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乞丐竟敢这样对她说话,她一向骄横惯了,还是第一次被这样软中带硬的骂了。 三位夫人的神色也各有千秋,大夫人似乎很满意。她目光向宛平轻飘飘瞥了,似是很不屑的样子,态度不言而喻。而明霜、明玉两位夫人则同样是吃惊。官少忧如此大张旗鼓的迎一个丫头,这两人感到明显不一样的氛围,特意准备了来要给那丫头一个下马威的,不料还不等发威,倒是被下马了一次。 林夏并未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对于敢向她挑衅的家伙,她一向是来者不拒。挑挑眉,见一旁的石褀偷偷对她伸出大拇指,于是林夏调皮的冲他眨眨眼以示回应。官少忧唇角弯弯的,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轻咳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他道:“这丫头的厉害,这回知道为什么要迎她了吧?” 明霜别过脸去不当回事的说:“不过生了一张伶牙俐齿罢了,没甚么能耐。” 而明玉倒是多看了两眼,说道:“这丫头是厉害,就是少了礼数,没得教养。” 宛平找到了借口,顺势说:“可不,一个乞丐,天生地养的,爹妈都没有哪里来的教养。” 林夏眼睛一眯,语气仍旧是淡淡的。“天生万物,地养万户,倒是奴婢受宠若惊了,还感谢公主为奴婢指了双好父母。不过奴婢确实对不起父母,父母叫我和以待人,可惜我总是做不到。”说着无奈的摊摊手,旁边石褀“噗”的一下没忍住笑出来,宛平面子上挂不住,当场就拍桌子站起来,“你!” “好了!”一直默不作声看着的大夫人突然开口,宛平一见大夫人大话了,便也只好打住,恨恨的瞪了林夏两眼。林夏也不甘示弱的回瞪了她两眼。 大夫人说:“你这丫头,虽然言语乖张了些,可这性子我看着喜欢。你可还有亲人?” 林夏一愣,倏地想到了那个时空的父母家人,亲戚朋友,顿时倍感惆怅,眼圈也红了红。“回夫人,没有了,只奴婢一个。”顿了顿又接道:“不瞒夫人,其实怎么到这里来的,奴婢也不记得了。只一觉醒来后,便在官府门口了,幸而遇见王管家,这才没叫奴婢冻死在外。” 宛平在一旁凉凉的说道:“那不是正好,让你回你母亲怀抱了。”大夫人一个眼神飘去,她立刻噤了声。 大夫人点点头,微笑着说道:“你这丫头我看着喜欢,你既无亲人,又无依靠。若是不嫌弃,尽可将官府当成自己的家。官府人丁稀少,多一个便是多了分热闹。我看不如这样,你今日起便随在我身边,只愿你不觉得委屈了自己。” 林夏连忙惶恐道:“怎么会!大夫人仁厚肯收留孤女,是孤女的荣幸!孤女感激还来不及,怎敢说委屈,夫人严重了,这才是真真折了寿!”说着连忙拜倒磕头,“林夏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大夫人,定然不叫大夫人失望!” 大夫人笑着点头:“嗯,起来吧。”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既然大夫人表了态,众人即使对我再有怨言也不得不服从。谁能想到前一秒钟还是泥巴都不如的草芥,一晃身成了大夫人身边的侍女? 大夫人说:“行了,我也乏了,你们慢聊。”然后起身就走,身后两名侍女跟着一同离去。 官少忧摇着扇子凉悠悠意有所指的说道:“这官府里,着实冷清了些。如今正好添了新人,想来以后的日子必定热闹。” 明玉立刻接口道:“是啊,想从前咱王府的门楣都要被踏平了。” 明霜道:“今儿可真是见识了什么叫后生可畏,丫头你让我开了眼,若是王爷还在……”自知失言,明霜说到一半立刻闭了嘴,有些惴惴不安的瞥官少忧的脸色。 林夏闻言抬眼去看,只见官少忧面色如常,就如刚刚的话不过是寻常话。宛平总算明白过来这样大张旗鼓的,是做给她看的。她的嚣张,大夫人明显的偏袒,以及后来明霜、明玉两人的倒戈,彻底让宛平没了地位。宛平好歹也是皇家人,虽说母妃官惠仪已经袖手不管宫廷事,可当今皇帝可是她舅舅,天下间敢给她脸色看的,林夏估计是第一个。不过临来的时候石褀就已经悄悄同她说了,若是届时有谁对她出言不利,直接发话呛回去,不用怕。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官少忧是要做个戏给宛平公主看,对于不知不觉间被官少忧当了把棋子觉得很郁闷。 这一出戏总算是演完了,当林夏来到书房前的时候,心中还是哀嚎一片。来时的路上看下人们复杂的眼神,有羡慕,有嫉妒,有赞赏,还有巴结,搞得她的心情也很复杂。事情这样发展不是她能控制的,要怪去怪你们主子啊! 深吸一口气,敲了敲书房的门。几乎是同时,门开了,从里面探出来的果然是石褀的那张娃娃脸。 他一见是林夏,立刻笑了。“丫头,今天不错嘛。虽然知道你厉害了点儿,没想到还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不错不错。” 林夏一听,立刻磨牙霍霍道:“就知道今天这事你也有份,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提前有个准备也好啊!” “这不是怕你知道了要怯场吗?再说了,再不济人家也是个公主,你要是知道有人撑腰,万一闹翻了天去,怎么办?”说完他摸摸下巴做沉思状,“不过也好,大不了就是可惜了你一条命呗。” “你!” “行了,王爷等半天了,赶紧进去吧。你要是有兴趣,等哪天找个机会咱俩单独聊。”林夏还待说些什么,可惜石褀不给她这个机会,一把她我拉了进去。 这家伙!我就当你是说不过我为了面子! 官少忧这家伙果然钟爱他的贵妃榻,又歪了身子闲散的躺在那里。见林夏进来,目光飘过来,竟是带了笑意。 “林夏。”他叫,似乎是为了确定这个名字一般,“今天这个见面礼,做得好。” 第5章 开始新生活 林夏见他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心中对当了棋子这件事还是有些郁闷。不过她略一思忖,问他:“你既然满意,可愿意留下我了?” 官少忧只是淡淡的笑,“你想听真话,还是听实话?” 林夏好奇问:“这有区别吗?”他点头,“当然有区别。” “好吧。”她说:“我先听真话,然后再听实话。” 他一愣,然后摇头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当真一点亏都不吃。好吧,真话就是,本王愿意留下你。日后你在这官府中是侍奉老夫人的近身丫鬟,做得好了,自然别人就高看你一些少受欺负,这些话以你的聪慧想来也不用本王多说了吧?至于实话么……”他目光定定的看着我,一手托着腮,一手轻轻叩击着桌沿,笑得一脸狐狸的狡黠样。“其实早在你开口驳我的时候,本王就已经打定主意要你留下来了。” 林夏一听当时就炸毛了,“那你还故意出难题刁难我!” 他摆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来,说道:“本王几时刁难你了?不过是借着你这张利嘴,敲山震虎罢了。不过我娘居然开口要你,这倒是本王始料未及的。” 她张张嘴,还是忍了,人在屋檐下。“那不然,你原来准备拿我怎么办?” “能怎么办?”他挑眉随意道:“打发个地方就是了,账房也好,花侍也好。反正官府下人虽不少,可活也不少,总不会闲了你就是了。” “你……”林夏只能恨恨的磨牙,瞪着他道:“那还真是多谢王爷了!” 他一笑,一副不乐意跟小丫头计较的模样。忽的脸色一变,想起什么一样,说道:“不过你这礼数得学,在本王面前也就罢了,在旁人面前若是叫人拿这个做文章,谁也保不了你。”林夏知道他这个“别人”指的是皇宫中那些欲对他不利的人,那些虎视眈眈等着他出纰漏的人。想想王平说的话,官少忧幼年当家独自撑起这个官府,如履薄冰的走到今天,获得的成就和荣光是从无数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中赢来的。她虽为外人,可来到这里与所有人都没有利益纠纷。官少忧肯收留她,她虽不至于感恩戴德对他掏心扒肺忠心耿耿,却也不会去加害于他令他难做。 这样想着,对他点点头:“嗯,奴婢省得。” 他一笑:“刚说你就有点规矩了,总算知道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了。”无视我射向他的飞刀,他问:“你今年多大了,何处人士?” 他这两个问题,林夏一个都答不上来啊。可如果告诉他她不知道……于是想了想,说:“王爷觉着奴婢多大,是何处人士?” 官少忧一愣,哭笑不得道:“本王怎知?”虽然这样说着,却细细想了一下,犹疑着说:“女子芳龄胡乱猜测本就是失礼,你若不愿那本王也不问便是。至于家乡,本王听你口音似是湘地之音,可对?” 林夏想着湖南确是我的老家,确也是湘字。只是这个朝代完全超出了她的历史范围,自己对它一无所知,和她所有的知识完全对不上号。既然他说是,那就是吧。于是模棱两可的点点头,道:“奴婢确是湘地人。至于年龄,奴婢现既已是官府人,这点小事又何来失礼之说?奴婢今年十六。”说完她的心不由得小小惭愧了一下。 他看着她只是笑,似乎听见了似乎又没听见,林夏等了半晌不见他有话继续,不由得唤了他一声:“王爷?” 他道:“听你说话,似是读过书的。伶牙俐齿,不让须眉。气势倒是够足,也够胆子。幸而你是遇上了本王,若是遇上了个蛮不讲理的主子,早一鞭子给抽到荒郊野外自生自灭去了,哪里由得你一二三的给本王说不是?” 林夏听他如此说,也怪不好意思的。那时候倔脾气上来了,心中又满是委屈,一股脑的都对他抱怨出来,也没想过后果。如今知道后怕了,看着他悻悻地说:“王爷教训得是,是奴婢不知好歹了。不过,这不也正说明了王爷是个平易近人的好人吗?若非如此,官府的门槛又怎会被一次次的踏破,木匠的生意怎会一直长盛不衰。” 他摇头苦笑:“王叔倒是什么都跟你说。你这丫头反应机敏,嘴又甜……也着实狠毒,却叫人生不起气来。也罢,既收了你,你便是我官府的人,就是本王的家人。石褀。”石褀应声而入,恭声道:“王爷有何吩咐?” “带她去帷纺找兰姨好好学学礼仪,凝香院找个单间出来。三个月后,到我娘那里去任差。”石褀抬头有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头领旨,转身带着她就走。走出门前林夏没忍住回头看了官少忧一眼,只见他已经转过头去看窗外,只露出一张侧脸来。如今是寒冬腊月,窗外除了光秃秃的树干就是茫茫白雪,没什么可看的,可他却看得那么出神。林夏忽然觉得他很孤单,却好似没人能懂他的孤单。 这样想着那边石褀冲她低声喊:“想什么呢,赶紧走吧。” 林夏“哦”了一声连忙跟上,走了没两步就听他促狭的笑着说:“怎么着,动春心了?”林夏不解的望着他,只见他没了刚才恭谨的样子,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无害极了。“王爷帅吧?多少小姑娘巴巴的等上好几天就为了见王爷一个衣角。唉,你倒好,见第一面倒是先把他给数落了一顿。”她刚要出声反驳,他忙开口道:“不过也好。相比那些软绵绵只知道犯花痴的无知女子,我还是欣赏你这种烈性奇女子。我估计王爷也是这样想的,别看他似乎不上心,你这个怪胎,一定是对了王爷的胃口。” 林夏默默望了一把天,喜欢被人骂的胃口,那他自己也是个怪胎。奇怪了,不多说异性相吸同性相斥么?不过似乎也有说叫臭味相投的。不对不对,她为什么要和他作比较? 到了帷纺见过兰姨,这个年龄稍大的女人自老夫人嫁过来就在这里了,专门负责调教新来的侍女的。凝香园则是侍女们住的地方,石褀将林夏交给兰姨后,就离开了。之后整整三个月,她没走出过这个院子半步。 这些宫廷礼仪倒是不难,加上她对历史也有一定的研究,非但不讨厌还有些欢喜,以是很上心。兰姨见她用心,从一开始的探寻到后来慢慢真心的关照。凝香园的那帮侍女们大多是三五成群的住在一个院子里,只有她是独门独院,这就让林夏在一开始就遭到了所有人的鄙视。一个出身成迷毫无背景初来乍到的丫头,敢当着所有人的面驳公主的面子,驳两位夫人的面子,又却被王爷另眼相待。这些当年慕人而来的女子,自然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她也不在乎,总觉得官少忧这么安排,就是故意要看看她什么反应。自己要是跳脚抓狂,那才叫他看笑话。另一方面林夏想着,也许这也是个考验也说不定,一旦发现我不堪造就,他把自己扫地出门也是一句话的事。 林夏的人生格言就是:不要害怕被人利用。能够被利用,说明你还有价值。一旦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了,那才是真的气数已尽。其实人和人的交往世界里,不就是利用和被利用,这些利用来利用去的烦心事儿么。 三个月后,林夏闭关结束。兰姨见她看她如今的模样眉角眼梢全是笑意。兰姨说:“总算是不负王爷所托,把你调教出来了。想你刚来的时候,风风火火的一个丫头,成天跟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现在好了,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终于和这长相能稍微对得上了。” 对于兰姨的话林夏只能笑笑。这官府就这么大,一开始那新鲜劲儿过了之后,关在这帷纺里规规矩矩不得随意走动,就像以前她读封闭学校一样,可把她憋坏了。这三个月时间,除了基础宫廷礼仪,林夏也顺便将箫重新捡了起来。以前就学过一段时间,只是这种风花雪月的东西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维持,这不能不说是她人生中一大遗憾。兰姨说,每每林夏拿起萧来的时候,总有那么一股子没来由的寂寥味道,林夏只能跟她说我确实是想家了。 这期间石褀常常来找林夏玩耍,帷纺里几乎每天都能看见他的影子。他来的时候,林夏就可以偷懒。石褀每天都会陪她说话,给她讲些好玩儿的事情。有时候林夏会问他一些官府里的事,他都一一解答,有时候会带出些皇宫里的事来。不过林夏问得很小心,他看着大大咧咧没什么心机的样子,却也谨慎得紧,每每都是点到为止一带而过。两人在一起打闹,经常看见的场景是林夏追着他捏着拳头在后面大叫,而他则一脸欠揍的在前面跑着,还不时回过头来让她追。两人的友谊也在这三个月发展得突飞猛进。 “驴粪蛋儿,快来!”远处,一个男声人未到声先到,语气里满是兴奋。林夏一脸黑线,这家伙每次来都要这么叫她,从来不喊名字。林夏一抹额头上的汗,三两步跑过去没好气的说:“娃娃脸,就不能换个名字?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太难听了!” 石褀“嘿嘿”笑着,“你还不是只叫我娃娃脸。”然后紧接着说:“今儿个河边开化了,树上也抽芽了,天气可好呢。怎么样,跟我去看看?” 林夏心里一动,忙说:“好啊好啊,这些日子可把我憋坏了。只是……”她犹豫了一下,他见状说道:“没事儿,我跟兰姨说一声。”林夏还没来得及拦他,他已经一阵风一样的跑掉了。 其实她倒不是怕兰姨,只是那些侍女们不友好的目光让她很是郁闷。这三个月来林夏尽量避免和她们接触,生活上保持独来独往,也没什么朋友。除了那些大夫人身边的人稍稍交好些之外。既然你们不待见我,她犯不上去待见你们。 不一会儿石褀就跑了回来,还顺便带了两匹马来。 第6章 河边踏青 林夏和石褀两人共乘一骑,沿着河岸悠悠而行。之所以是共乘是因为,她不会骑马。在林夏努力的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爬上了马后,怎么催它它就是不走,而石褀在一旁已经快要笑得撒手人寰。 林夏坐在石褀怀里,身子微微有些僵硬。石褀也刻意同她保持了距离,然而牵着缰绳的那只手却一直不忘护着她的安全。 阳光明媚,春暖花开。 河面上波光粼粼,偶尔有鱼“腾”的一下跃出水面。林夏兴奋的指着它对石褀叫:“娃娃脸你看,是鱼!” 石褀在她耳边低声笑:“驴粪蛋儿,你是没见过鱼吗?”林夏回头瞪他一眼,忽而觉得好笑。他问:“你笑什么?” 林夏摇摇头说:“想我刚来的时候,还是白雪皑皑。伸出手来不消一会儿就要冻得直打哆嗦,可这一晃眼的功夫,竟然冰雪融化回暖复苏了。” 石褀“嗯”了一声,说:“可不,那时候你明明紧张得要命,还偏要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来,硬要斗两分气势出来。” “我有吗?” “怎么没有?”他道:“别看你一打照面就嘴上毫不留情,把王爷也数落了一番,可实际上内心里脆弱着呢。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能耐,要把你赶走似的。进了帷纺也是拼命学习,在凝香园不交朋友可那些人虽看你不顺眼,倒也相安无事,这也叫本事。” 林夏“哼哼”两声,虽然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他说得都对。就是因为太紧张了,所以点火就着。现在习惯了这里,想想三个月前发生的事自己都觉得好笑。林夏虽然一向争强好胜不服输,可从来没有过那么咄咄逼人的时候,想来确实是太紧张了。一下子掉到一个莫名的完全陌生的世界,举目无亲,对自己也毫无所知。不知不觉中自我保护的意识太过强烈,自己不觉得,可是旁人一眼就看透。 她问:“这些你怎么看出来的?” 石褀笑了笑:“我哪有那么厉害,这是王爷跟我说的。他还说,不要让我将这些话告诉你,免得你听了又要炸毛。” 林夏一愣,想着官府上下之所以都这么善良,想来和他自身是分不开的。那些和他亲近的人,无一不是温暖体贴。她说:“我感激你们还来不及,哪里又要发脾气。当初指着他数落,还没来得及道歉,他不怪我我已经很惭愧了。话说回来,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事的?” “整个官府都是他的,他什么不知道?再说,别看王爷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实际上他对你还是很上心的。来,下马。”石褀一翻身当先下马,然后伸出一只手来递给她。林夏刚把手搭在他手心上侧过身来,随后腰上就是一紧,整个人一轻,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他拦腰抱了下来。然后被他拉着一路小跑到河边。 石褀弯腰捡了几颗石子,扬臂挥手就向湖面上打去。石子在湖面上欢快的跳跃了好几步,这才不甘心的沉下去。石褀一颗一颗的丢,阳光映在他的侧脸上打下好看的阴影,林夏忽而觉得他这张娃娃脸也挺帅。 在他旁边坐了,看他打了一会儿石子。初春的河面还有些浮冰,风吹来仍旧很凉。他玩儿了一会大概也觉得冷,敛了衣襟在林夏边上坐下。他笑说:“怎么样,我厉害吧?”林夏点头,“嗯,厉害。”想了一会儿,她出声问他:“你和王爷,认识多久了?” 他说:“从小就认识了。我和他一起玩到大,虽说我是他的侍卫吧, 不过他功夫比我强多了。” “那你今年多大了?” 石褀偏过头来看着林夏,然后一笑道:“十八,王爷比我大一岁。”而林夏面上一红,他倒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王爷从前也不是这样的,是个有些较真的人。”石褀看着湖面,忽然这样说道。“也很安静,白天经常卷了书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角落里,却在夜深人静时起来练剑。只是在……之后,王爷消沉了三天,一改从前,变得温润随和起来,逢人便示三分笑。那些年,外人都等着看官府的笑话,王爷扫了西北鞑子的十个部落,这才将官府重新建了起来。” 林夏问:“那年,他多大。” “十六。” 林夏默然。十六岁的孩子,突生变故敛了性情迎着各种目光,独自领兵去往西北苦寒之地,荡平外敌,以凯旋战功保全官府一家。十六岁,就要周旋在虚情假意中。十六岁的时候,她还在上高中,和一帮姐妹终日无所事事的瞎晃,研究着哪个班的帅哥有没有女朋友,想着今天放学之后去那里玩。而官少忧,则在沙场上浴血杀敌,出生入死。 不过……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嗯?”石褀对我笑,眼睛都要眯起,“想到就说了,没有为什么。” “石褀,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林夏说得认真,她想,无论官少忧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毕竟是他,给了我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份温暖。 石褀只是笑,露出整齐的小白牙来。“走吧,我们回去。” 这么快就走有些出乎林夏的意料,不过想想也是,石褀特意把她带出来,目的也不过是那么几句话。他得到了他想要的,那就没有再逗留的理由了。他一向分得干脆。 回去稍微收拾了一下,林夏直接到大夫人那里去请安。 大夫人笑着端详了一会儿,出声道:“想不到三个月过后,竟似换了个人一样。要不是这小模样我还记得,怕是以为来的人不是林夏。” 林夏回道:“奴婢倒觉得没什么变化,不知夫人此话从何说起?” 大夫人笑:“你现在出落得越发文静了,看上去倒像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人没变,气质却变了。” 她旁边的侍女云慧说:“可不是嘛。要知道,最不容易变的就是这个气质了,妹妹你刚进官府的时候,可把我们都给吓坏了。” 林夏哑然,“呃,是、是吗?” “可不是。”她道:“那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可真不像是个女儿家。”然后她掩嘴一笑道:“不过却泼辣得叫人喜欢,并不生厌。宛平公主接连几日都像是霜打的茄子,想着要见你好羞辱你,又怕见到你再被羞辱一番。每次看她那欲言又止的脸色,我就觉得好笑。” 啊,宛平公主,云慧这样一说她这才想起她来。说起来这三月间林夏倒是见过她几面,不过每次她都是在帷纺外徘徊,从不踏入。 林夏说:“她好歹也是个公主,我那日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难看,其实这心里面还是很怕的。她要对我下手,我一个婢子能有什么办法。” 大夫人轻“哼”了一声,很是不屑的样子,“她这个公主,不过是占了官家的一点血脉罢了,名不正言不顺。若不是皇上还念几分旧情,哪里容得她如此嚣张。” 林夏一听,似乎这里面还有别的内幕,这宛平公主的出身并不怎么光明的样子。林夏拿目光去瞟云慧,发现她正不住的使眼色,示意她不要问。于是林夏心中了然的点点头,大户人家里总有几件不光彩的事,又何况是皇家。 只听大夫人又道:“你放心,你既进了官府的大门,就是我官府的人。只要你一天是官府的人,我们官府就会护你周全。”她的意思林夏听明白了,就是说,如果你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一生衣食无忧。但如果不听话乱出格,那就只能把你暴尸荒野了。 于是林夏立刻装出很欣喜的样子来叩谢:“多谢夫人,奴婢省得。” “嗯。”大夫人点点头,然后问云慧:“咱们这可还缺什么人?” 云慧答道:“倒还缺个园匠。” “林夏,花圃苗事,你可懂一二?” 林夏一听,那不就是种花的嘛,简单。于是立刻恭声道:“回夫人,奴婢略懂。” 于是就这么的,林夏穿越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园丁。 当她拿着小花铲给园子里花田松土的时候,才知道这有多难。花枝一个不留神会刮坏衣服,那些泥土黑漆漆的弄得满手都是土腥味,还有看不见和看得见的小虫,偶尔会带出几条肉虫子来。于是她心里面再次嚎叫:为什么别人的穿越都是非富即贵,而我要从一个毫无背景身份的丫鬟做起! 正拿虫子出气,忽而背后传来一声轻笑。“这些花虫可是惹到你了,这么恨的神情?” 林夏手上一顿,扭过头去。一个蓝衣少年正站在离她不远处,眼角弯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林夏心中警铃大作,又是一个美少年。不过看他的眉眼,似乎和官少忧有些相像。想了想皇家复杂的关系,她没敢认。看着地上那堆被她挖出来的土和几条无辜的小虫,林夏一脸嫌弃的说:“它们是没惹到我,不过我不喜欢它们。” 他一笑,道:“不喜欢的就要铲除?” 林夏眨眨眼:“没有那么严重吧,只是我不喜欢的东西,是绝对不会去靠近的罢了。铲除这个词,说得太重了。”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然而未及开口,一边石褀已经走了过来。“公子,王爷已在书房等候。”于是他点头表示知道了,再看向林夏说道:“我还有事,等哪天得了空,再来找你聊天。” 第7章 公子天湛 待他们走远,林夏大概已经猜出了那人是谁。石褀的那句“公子”道出了他的身份。这世上与官少忧有几分相似,石褀恭敬的态度叫着“公子”的,就只有皇帝的次子官天湛。这湛公子和官少忧素来交好,反倒是他的大哥宁世子一向将官少忧当做眼中钉。看他年纪也不大,似乎比官少忧还小上那么一些,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凑在一起会说些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该关心的,望着那一柸泥土,抹把泪再度挥舞起铲子。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太阳也快要落山了。林夏不禁感叹原来时间真的是不知不觉,从前都不觉得。洗净了手,拿着一卷书坐在树下慢慢读起来。她很庆幸这个莫名时空的文字,和古代的繁体差不了多少,她更庆幸古汉语老师的课她上得很认真。但是字是认了,不过连在一起的意思就不大懂得了。所以说,学海无涯。 正当林夏看得津津有味全神贯注的时候,边上忽而蹭过来一片阴影。“在看什么呢?” 她一惊抬头,正撞见官天湛那张脸靠得我很近,很有兴趣的要看看她看的是什么书。林夏连忙起身行礼:“拜见四公子。” 他“嗯”了一声,说:“你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 她点头回答:“是,奴婢林夏,三个月前进的官府。” 他笑道:“这可稀奇了,三个府里能有新面孔可是个天大的事。” 她闻言好奇问道:“四公子何出此言?奴婢虽然来得晚,可是官府上每个人都很好,大家都像是家人一样。” 他摇头苦笑:“你知道我有个妹妹吧?”林夏点头,就是宛平公主。他说:“我这个妹妹,自小就对三哥动了心思。你也当知道从前官府门庭若市,想见三哥一面的小姑娘排队都排到皇城门口去了。宛平觉着这帮庸脂俗粉不能入得了三哥的眼,自觉的把人都打发。 说白了就是占有欲太强,连别人多看三哥一眼都要大发雷霆。所以几年前,官府上想要添个新面孔都得经过宛平的同意。”林夏点头表示理解,宛平公主私心太大,估计平日里没少带人来想留在官府,都被官少忧打发回去了。 他瞅了林夏两眼,揶揄着笑道:“听说你把我妹妹弄得满腹怨气又无处可撒,回了自己府上拿婢子出了好大一通无名火。” 她一慌,忙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 “行了行了,别怕。怎么回事三哥都跟我说过了。我这妹妹平日里嚣张惯了,有人能杀杀她的锐气让她知道点厉害没什么不好。想来三哥和我的想法一样,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林夏见官天湛为人极是随和,没有皇子架子,说话也用的“我”,不像那个官少忧,每次和她说话都是“本王”长“本王”短的。她犹豫着开口问他:“四公子,奴婢……” 官天湛摆手阻止我,说:“奴婢奴婢的,听了我心都烦了。你该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 “这……奴婢不敢!”开玩笑,让人听见了我不就没命了! 官天湛一下乐了,“三哥倒是把你调教得好,只是这性子也变得忒快。我倒是喜欢你三月前的泼辣劲儿,不然你跟那些官宦小姐有什么两样,木头美人一个。让你叫你就叫,私下里也没人,怕什么。” 好吧!于是她问:“我虽然不甚了解,但也知这宫中也总共有世子、四公子、王爷和宛平公主这四人,可按照四公子您的说法,这……是不是少了一人啊?” 官天湛一下子就不笑了。他盯了林夏半晌,终于确定她是一无所知无心之问后,意有所指的说:“若非你是三哥的人,我定要以为你别有用心。你当只如今世子是长子,其实不然。我们私下里都叫他二哥,我大哥在还未足月的时候就夭折了。” 啊?林夏心里一个震惊,难怪了,这可是宫闱秘史,不是我能知道的东西。 “其实这件事不算是秘密,那是父王的第一个孩子,分外珍惜,可就这么没了。后来,我们都将那个早夭的哥哥称大,依次延排。反正父王的子嗣不多,你总归不会叫错就是了。” 林夏点点头,深表赞同。自古帝王多子孙,以求多子多福。而这位皇帝才两个儿子,着实是清心寡欲。不过也少了很多麻烦,比如省得记不清脸或者对不上人名,更省得日后皇子们争夺王位的潜在危险。 官天湛看看她又是一笑:“你看,我们光顾着说这些没用的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看的是什么书?” “哦!”林夏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忙把书抵到他面前,他拿过来瞅了一眼:“诗词赋?” 林夏点头。这个时空虽然和她所知的那些完全不搭边,但是该有的东西一概不少。 他笑着问:“看得懂吗?” 林夏闻言一个叹气,道:“我这不是在跟它熟悉呢嘛。看着看着,也就懂了呗。” 官天湛“噗嗤”一笑,然后在她刚才坐的地方坐下来。拿着书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随手翻了两页,说道:“无妨,你若是看不懂,随时可以来问我。”林夏左右四处看看无人,也在他身边坐下来。她说:“四公子常来?” “嗯。”他点头,“喜欢。” 她问:“为什么?” 他想了想,合上书转过脸来问我:“你喜欢官府吗?” 林夏点头,“喜欢。”不是她故意要这么说,而是官府这个地方确实给了她不一样的温馨感,像是家一样,又有那么些不一样。大夫人待她如同女儿,这里的下人们除了那些对她有成见的,都如朋友一样。王平很照顾她,像是叔叔。而石褀,三五不时的来找林夏玩闹。这个官府中,每个人之间更像是朋友,没有阶级,没有芥蒂。这在等级社会是很难想象的。 官天湛说:“我也喜欢。因为只有三哥这里,我才能真正的放松下来。你看这里,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事,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用防着谁是不是算计你是不是真的对你好。这里每个人都可以跟我像朋友那样说说话,闹一闹。”半晌他轻轻说出两个字:“多好。” 林夏心里一颤,觉得有点理解他了。 可惜生在帝王家啊。 林夏不自觉的拍拍他的肩膀以示抚慰:“没关系,以后你常来。” 他突然一乐,然后林夏觉得她说着话完全是废话。他当然是想来就来了。讪讪的收回手来,“我这样好像对你太放肆了吧?” 官天湛摇摇头,问了个别的问题:“你叫林夏是吧?” 林夏点头,他道:“真是个特别的小姑娘,多大了?” “十六。” “嗯。”他点头,“我得走了,和你聊天很开心。”说着他站起身来,林夏也紧跟着站起来,“和四公子聊天,我也很开心。”一边石褀已经将马牵了过来,官天湛一手牵过缰绳说:“那我们是朋友?”林夏点头,“嗯,朋友。” 官天湛笑了,笑得很开心。“行,那我走了,朋友。”他言罢一抖缰绳,绝尘而去。 石褀挥手挥掉马蹄子带起来的灰尘,玩味的挑眉:“这么快就熟了?” “那是。我交朋友的速度一向很快,眼光还很好。” 石褀“呵呵”一笑,“确实很好,看我就知道了。”林夏给他一个白眼不接话,他说:“王爷要见你。”林夏心里“咯噔”一下,三个月来官少忧已经成了代号,不想他居然会想起她这么个人来。 林夏问:“你可知道他叫我干什么?” 石褀一耸肩:“我哪里猜得到王爷的心思,去就是了,一定不会是坏事。” 而在官少忧问林夏问题的时候,她已经默默的在心中骂了石褀好几句“骗子”。 官少忧仍旧是那副有些飘渺的样子,如画中谪仙。他问:“这三月来,可还习惯?” 林夏点头:“一切安好。” “这三个月来,我派人去查了下。你确实毫无背景,举目无亲。谁都没有见过你,在来到官府之前,整个人就是一张白纸。林夏,你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林夏的手心一下子就冒出汗来。 林夏终于明白她和别人不一样的原因了。别人的穿越,无论是何种身份,都必定是通过某种机缘巧合和那个时代的某一人换了身份。也就是说,被穿越的那个人不是死亡就是遇难,穿越来的灵魂正巧附着在那人身上,于是顶替了那个人的身份而继续生存下去。 可是她,林夏,除了年龄减少了一些之外,这个身体是她自己的。她的确是,凭空出现。 对这个时空一无所知,身后一无所有。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那个世界的她死亡,这个世界必定要有一个人同时死亡,她才能够穿越。或者说……那个时代的她并没有死? 只听官少忧接着说道:“若说你毫无背景,却能把这一纸文书做到干净得让人无从下手。可若说你有背景,恰好被丢到官府门外来,这三个月我没有一天不在关注你,却发现你确实是一无所知的模样,不似伪装。”他一步步向我凑近,明明是那样笑着,却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冰凉。 他笑着说:“林夏,你究竟是谁?” 第8章 和石褀学骑马 面对他无形的压力,林夏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听见自己干哑的嗓子说:“这很重要吗?” 官少忧仍旧在笑,他反问:“你说呢?” 长时间的沉寂,林夏只觉得手心全是汗水,连额头上都冒了细密的汗珠。可是,她不知道要如何解释。难道她要说我是来自和你不同的时空,那个时空很远,远得我都不知道如何解释,我也回不去?他一定会以为她是个疯子,从而更加怀疑自己的身份,却又查不到,于是某天失去耐性将她杀了。那可就是真正的死了。 林夏深吸一口气,说:“王爷,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绝对不是来害你的。至于我自己,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以前的记忆,从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我才开始了在这里的人生。”她这是实话,在这个世界的记忆,确实是从她睁眼开始算起的。而睁开眼睛看世界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官府。 林夏不知道官少忧此刻心里面怎么想,只是这样看着他,很真诚。她并不是不怕他真的一刀把她给咔嚓了,只是事实确实如此,她没有撒谎。 官少忧看了林夏良久,终于确定她不是在说谎后,重重叹了口气,收回了那咄咄的目光,林夏只感觉周身的压力瞬间退去,不由得大口喘气。他说:“林夏,我能相信你吗?” 林夏看着他的眼睛,无比真诚的说:“是的,你能相信我。” 他又想了一会儿,才说道:“还有半年就要选秀女了,到时候我会把你的名字写上去,不过你没有出身可不行。这样吧,我修书一封,让吴总兵认你为义女。” “吴总兵是谁?” 官少忧唇角弯弯的看了她一眼,说:“他是四弟侧室的父亲。” 这弯拐得够大的!不过略略一想,倒也明白了他的心思。身世空白的她入宫选秀只会被当成图谋不轨,而若是出身低了,分到的肯定是又脏又累的苦差事。不过…… “我为什么要被送去选秀?” 官少忧眉眼弯弯:“因为我喜欢。” “你!”林夏一气,“你就这么着急把我送出去?” 他没生气,反而笑得很开心。末了他说:“林夏,我可以相信你吗?” 他又问了一遍,很认真的样子。林夏说:“可以。” “那就对了。”他说,“宫里,总要有我信任的人。” 他这一句话,倒是让林夏有些受宠若惊了。她揉着衣角嗫嚅着说:“可是,我才刚来。为什么不叫府上那些熟悉的人去?她们比我强,一定选得上。” 官少忧一把十二骨折扇摇得悠闲无比,他说:“想知道?”林夏点头,他说:“其实理由很简单,就因为你是新来的生面孔,送进去才不会有人注意。你也知道,官府上有多久没来新人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林夏见他笑得狡诈,不由得问:“是什么?” 他笑道:“宛平一定会让你入选的。即使你表现得再差,她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你留在宫中的。” 林夏看他那么笃定的模样,脑子一闪瞬间明白了。凭着宛平那么痛恨她的样子,这位小公主巴不得她赶紧离开官少忧身边。这么大好的机会,她怎么回放过?看来这宫,她入也得入,不入……没商量了! 他说:“这半年,你就好好的待在官府熟悉一下。入了宫可不比官府,随得你高兴。那里是龙潭虎穴,万事都要多留个心眼。” 林夏没好气的回他:“现在就啰嗦上了,等半年之后再来教诲也不迟!” 官少忧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摇摇扇子说:“行了,忙你的去吧。” 从书房出来,果不其然石褀守在一边。他见林夏出来立刻探过身子来:“你们都说什么,惹得王爷那么高兴?” “没什么啊,随便聊了两句罢了。怎么,他平常不就这副样子吗?” 石褀一副“你不知道”的神情,说:“王爷虽然面上一直带笑,可这么直接大笑出声来倒是很少见的。自从你来了之后,王爷似乎总是会笑得开心,明明没什么好笑的啊……”石褀纳闷的抓抓脑袋,“就像是,像是……呃……”林夏见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替他接口道:“像是笑点变低了。” “哎?笑点?”石褀眼睛一亮,而后很兴奋的说:“对对对,就是笑点变低了。唉,不过这样也好,要不我看他都替他觉得累。” 林夏“哼哼”两声:“那大概是从前没人敢这么当面呛他,你们王爷真是个受虐狂。” 于是石褀眼睛又是一亮,看她的眼神一副“你真是天才”的表情:“受虐狂这词形容得太贴切!林夏,看不出来你这么有才!” 林夏满脸黑线的默默抹了把汗:“呵呵,过奖、过奖。” 林夏看看左右无事,又不想回去弄那堆土,于是说:“石褀,你教我骑马吧。” “可以啊,怎么突然想学了?” “骑马好啊。你看,你会骑马,王爷会骑马,四公子会骑马,骑马多帅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估计所有人都会吧,就我不会,多怂啊。” 石褀眨眨眼:“什么是怂?”看来他没弄清楚重点,林夏耐心解释道:“怂就是比较没用,会让人看笑话之类的意思。哎呀重点不是这个,你教不教嘛?” 石褀“嗯”了一声想了挺久,林夏以为他在考虑是不是教她骑马是件很为难的事,毕竟他是官少忧的贴身护卫。正当她准备说算了的时候,石褀有些迷茫的说:“我好像大概可以理解,什么叫怂了。” 我真想打他! 石褀躲过她挥去的拳头,笑得很是爽朗:“好了好了,我没说不答应,怎么跟个小丫头似的还耍性子。” 林夏不满:“我本来就是小丫头!” 石褀笑道:“行了我答应了,等明儿一早我就来找你,这总行了吧?” 林夏忙不迭的点头,伸出小手指来到他面前:“那我们打钩!” 石褀又是一脸茫然,“这是什么?” “嗯……就是,誓约的一种。你看,把你的小手指像这样,勾住我的,这样拉一拉,就算是我们两个的约定了。打了勾的人就不能反悔,否则变小狗!” 石褀觉得好玩儿,伸出手指来学着她的样子,她毫不客气的拉过来打勾勾,口中念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然后伸出大拇指来,说:“再盖个章!好啦!” 当林夏笑着抬起头看他的时候,发现石褀的目光一直盯着我。她刚刚打钩盖章的折腾他丝毫没在意,任由着她摆布。林夏被他专注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才想起来一不小心将他当成现代人了,古代都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吧,那她这样岂不是让他觉得很轻浮?想着忙放开了他的手,脸也有些红。“那个,对不起,我、我不是……” 林夏慌慌张张的要解释,哪知他没在意,伸手来揉揉我的头发,说:“林夏,你刚刚的样子真可爱。”一句话,她登时一张脸烧得通红。干脆的转身跑远,只听石褀的声音在我身后很有精神的喊:“明天早上我来找你,记得不要懒床啊!”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中不断浮现石褀那张认真又带了柔情的脸,说着“林夏,你真可爱”。林夏用力的闭了闭眼,想让这些画面从眼前关掉。也不知是怎么了,在现代那些男人无论用什么花言巧语她都能不为所动。可是石褀只是说了简单的几句话,竟然能让她心跳加速。我该不会是…… 一下子翻身坐起来,捂着心口,跳得飞快。不是吧,难道这二十七的一颗老心脏,竟然……没道理啊! 当石褀牵着马出现在林夏房门口的时候,她微微惊讶了一下。石褀走过来看看她,笑了:“我是叫你不要懒床,可没叫你熬夜等天亮。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林夏瞪了他一眼便瞥向一边去。昨夜辗转几乎到天亮才将将睡去,不到几个时辰想着要早起,迷迷糊糊的一直睡不踏实。 石褀见林夏精神不振,犹豫着说:“要不今天别去了吧,你看你这状态,我怕……” “不,我要去!”林夏看着他斩钉截铁的道。她虽然一夜没睡不过也想明白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我还是知道的,会脸红心跳,会不知所言。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是最容易证明这一点的。她要借着骑马的机会,好好看明白自己对他的感觉。早一天知道,就早一天解了她的苦。 石褀见林夏神情认真,知道拗不过她,只好点头:“好吧。上马。”林夏看他只牵了一匹马,不由得张望了一下说:“马呢?” 他笑:“不就在这了?”然后一伸手揽住林夏的腰,用力一挺将她稳稳的送上了马背。然后自己一个翻身上来,稳稳的扶住她,一手牵着缰绳,说:“准备好了吗?”不等林夏点头,他一抖缰绳,马儿受令嘶鸣一声撒开蹄子向郊外跑去。 林夏完全没有准备,他突然的一下让她惊慌失措,双手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了只好身子本能的向后仰去紧紧靠在石褀怀里。马儿风一样的撒欢跑走,风中只留下林夏凄厉的叫声:“石褀你个混蛋!”以及石褀开怀的大笑。 第9章 悬河 被石褀带着一路狂奔到郊外,他这才慢慢减缓了速度,而林夏则在最开始的惊恐害怕,到后来的麻木,到现在的淡定。石褀又带着她遛了一圈,然后说:“不害怕了吧?” 林夏点点头,石褀的声音就在我头顶,柔柔的,听在心底里毛茸茸的。林夏没好气儿的说:“刚才一点准备都没有,就不怕我掉下去吗?” “哈哈,怎么可能。你不相信我,我可是对我自己很有把握的!”他笑,林夏靠在他胸膛上感受着自身后传来的震动,没来由的一阵心安。还没来得及再感觉什么,石褀已经当先翻身下马。林夏一惊,问:“你干什么?” “教你啊。我不下来怎么教你?”石褀让林夏自己拉着缰绳,然后说:“俯下身来,摸摸马鬃,拍拍它的头。你想学骑马,首先要学会和马交流,让它知道你是谁。只有和它熟了,它才肯带着你,肯听你的话。”林夏将信将疑的靠近它,马儿闻到是陌生人的味道,嘶鸣了一声,把她吓得一个激灵。石褀立刻上前来安抚它,然后示意林夏。林夏战战兢兢摸摸它的鬃毛,然后再拍拍它的头,最后俯下身子去在它耳边轻声说:“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所以,你也不要伤害我,好不好?” 马儿打了个鼻响,好像是同意了的样子。 林夏得意的冲他颔首,石褀咧嘴笑笑,然后说:“骑马的时候,记得不要夹紧马肚子,身子别挺那么直放松些。如果是小走,上身直立坐稳马鞍。还有,记得不要站在马的后方或者侧后方,免得被踢一脚都不知道。踢了不要紧,关键怕受不住力断了肋骨就糟了。还有……”石褀絮絮叨叨的跟她讲着这些要领,手把手的教她,到天黑的时候,林夏已经能缓缓的走动了。不过这期间,石褀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暧昧或者特别的举动,这让林夏一度认为昨天发生的不过是她的错觉。 天色擦黑,林夏累得几乎断气,石褀看上去也不轻松。初春微凉的气息他竟热得一身是汗,不住的拎起领口来。他说:“教你骑马可真够累的,怕伤了你又不敢真叫你去摔两跤。” 林夏不满的嘟起嘴来赌气:“那你这么累,就不要教了。” 石褀“嘿”了一声,“是你求我教你的,怎么听着好像是我求你,硬是要教你似的?”林夏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儿,石褀看她不做声,牵起缰绳来说:“我就这么一说,你别当真。出来一天了,赶紧回去吧。” 回到官府,还是王平开的门。他一见这两个人,顿时如蒙大赦的样子。“哎呦我的两位祖宗,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林夏问:“王叔,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叔一拍大腿,“你们出门的时候,跟王爷说了吗?” 石褀点头:“说了啊,他也准了的。” “那也没你们这么玩儿的,这都什么时辰了,才想着回来。我看王爷他是有点生气了。”说着王平眼睛往林夏这边瞟了一下,不再多说。石褀将缰绳递给王平,说:“我这就去见王爷。”石褀走了两步,然后转身对她说:“林夏你就先回吧,放心没事儿的。”然后就走掉了。 林夏从马上下来,问王平:“王叔,怎么了?” 王平看着她,一脸的惊讶:“林夏,我知道你和石褀好,可是、可是……你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吧?都这么晚了孤男寡女的,就是没什么,也要惹人闲话的!” 于是林夏恍然。我又忘了,这是在古代。 在床上翻来覆去,又睡不着。林夏总是不由得想着,石褀会和官少忧说什么呢?官少忧不会因此责罚他的吧,毕竟他们两个是一起长大的。况且,她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婢女罢了。 哦,虽说刚刚才摇身一变成了吴总兵的义女,身份大不相同了。可是王叔那句“王爷很生气”还是刺激到她了。 第二天,林夏去大夫人处奉茶。云慧一见我就捂嘴笑:“呀,妹妹如今不用做这些下人的事了,都已经是吴总兵的义女,四公子侧室的妹妹了。” 林夏尴尬的笑笑说:“那哪儿成啊。我身份变了那是王爷袒护我,可我自个儿的身份我晓得呢。再说了,我喜欢服侍大夫人,这可跟身份没关系。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是哪一天我做了皇后了,也会照样服侍大夫人的。” 大夫人闻言好笑道:“你这丫头,就是会说。”然而这样嗔怪着,眼中却满是宠溺。林夏“嘿嘿”一笑,“要是没有夫人,哪里来得今日的林夏。林夏省得呢。” 大夫人伸手接过了茶,道:“你的心思我收下了,只是那些话说说之后,就忘了吧。” “哎,林夏知道。” “你这茶泡得确实不同一般,如何做的?”大夫人尝了一口后夸赞,忍不住又尝了一口。林夏心中想着,那是啊,现代什么先进的法子没有,带到古代来当然是我吃香了。于是将那些做法简单的跟大夫人说了说,听得她不住称奇。 “你这丫头,就是花样多。”然后一放茶盏,说:“再过几个月,就要入宫选秀了。还真有点舍不得你。” 云慧在一旁接口道:“那有什么的,这是妹妹的好机会,说不定就要飞黄腾达的。我们倒是想去,就是没这个能耐和机会。等妹妹期满放出宫来,我们就又是一家人了。而且,如果可以的话,大夫人您也可以随时入宫去啊。” 大夫人想了想笑着道:“嗯,确实如此。”然而神情有些落寞:“只是那便是另一回事了。皇宫不是随便出入的地方,况且林夏这丫头不时时陪在身边,没了她讲的小笑话,估计我要寂寞一阵子了。”这一阵子来林夏总会给大夫人将一些现代的笑话,或是把搞笑的小品变成故事来讲给她们听,经常逗得她前仰后合。不过她一从云慧那了解到,大夫人很抵触皇宫。如果没有绝对的必要,她基本是和皇宫断绝往来的。但林夏再问具体缘由,她就不肯再细说了。 其实林夏也怪舍不得她的。她就像是林夏在这个世界的母亲一样。大夫人说:“你去将这茶,也给王爷送一盏吧。” 林夏应了一声,转身去后厨又重新泡制了一壶,给官少忧送去。拦路问了一个侍女,官少忧果不其然在书房。然而等她靠近的时候就后悔了,因为那个冤家宛平也在。 宛平正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跟官少忧说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官少忧一直默不作声。林夏想离开,然而这门都已经敲了。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正犯愁呢,里面传来声音:“进来。”于是她咬咬牙,只好推门而入。 “王爷,婢子进来给您奉茶。”林夏道。宛平见是她,“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林夏按照规矩先给官少忧奉了茶,再端了一杯送到宛平面前,她不接,于是林夏只好放在她面前的小几上。林夏心里面捏了一把冷汗,很庆幸她没直接就着自己的手打翻,不过料想她公主的尊严也不许她干出这么没品的事来。 奉完茶林夏默默退到一边去,官少忧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眉毛一挑,道:“这茶不错。”泡茶的在一旁只是笑笑不说话,宛平说:“皇帝叔叔最近一直在头疼,都不肯陪我玩儿。天宁和天湛哥哥也是,都被皇帝叔叔叫去忙,我在宫里好无聊。” 官少忧揉揉额头,想来他也觉得这个公主很让他“无聊”,问:“他们都忙什么?”林夏心想你这真是废话,她一个公主不插手政事也好不伤心,能知道什么?哪知宛平公主说道:“西江和洪河的水灾严重了,堵都堵不住,崇州正叫苦呢。” 官少忧眉头一皱,问:“你从哪里听来的?” 宛平说:“他们商量的时候我在旁边听到的啊。哎?这茶还蛮好喝的嘛!” 官少忧于是没了听笑话的心,眉头一直皱着。宛平见他一副有心事的样子,说:“忧哥哥,这消息对你有没有帮助?” 官少忧闻言一笑:“嗯,谢谢你。” “不用谢,帮你我也开心。那你记得想出办法了之后,陪我去市集玩!”官少忧笑着答应,然后宛平道:“那我不打扰你了,先走了,你慢慢想不着急哦。”说着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小声嘀咕:“真好喝。” 待得宛平公主走远了,林夏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敢情宛平虽然惹得官府上下厌烦却不赶走的原因,不是因为她是个公主,而是因为她能给官少忧带回有用的信息啊!这些政事除了皇帝、世子以及议事大臣外,可不能随便透露出去。然而宛平仗着自己“天真”劲儿,假借玩耍之名将消息听了来再转告给官少忧。她分不清什么有用什么没用,可官少忧却是知道的。林夏忽然想到,说不定他能保官府,宛平的作用占了一半。 林夏见官少忧愁眉不展的模样,不由得出声问:“很困难吗?” 官少忧闻言看了林夏一眼,觉得似乎告诉她也没什么,于是说:“这水患已经困扰我朝多年,崇州每年都要发生,每年都去赈灾,耗费的金钱不计其数却始终无法妥善解决。” “具体什么情况,你们都是怎么解决的?” 官少忧说:“崇州地势略高,水从西面低处来途径崇州被地势所限就阻上一阻。东面出水地势低,然而由于中游崇州的阻断,下游的水经常断流,而中游又经常泛滥。为了不让水决堤,朝廷每年都要拨款去修高堤坝,堤坝越修越高,甚至高过了城墙,于是又不得不每年修高城墙……” 林夏听他这样说着,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这跟黄河有异曲同工之妙啊!于是嘴一个没止住的说:“那不就是悬河吗?” 第10章 治理水灾我有妙计 官少忧一愣,旋即眼前一亮。“悬河,悬河……”他默念了两遍这两个字,倏地扇子一打手心:“不错,悬河!这名字着实贴切!”他看向林夏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赏,而后者觉得很是惭愧。以一个发展文明的过来人去提示落后的古代人,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官少忧看看林夏,然后道:“你可有什么见解?” 林夏一抹冷汗,往他的杯子里添了一添茶水,道:“见解谈不上,倒是有些想法。” “哦?”他挑眉:“说来听听。” “嗯……”林夏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其实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治理洪水不能光是拦堵,还要在疏通,否则悬河的现象只会越来越严重,而下游的枯竭会更严峻。不知悬河中可有泥沙淤积?” 官少忧摇头,道:“是有一些,不过不多,大多是由于地势问题水流冲不上去,这才留了泥沙。” “上游可有大量泥沙?” “并无泥沙。” “土质如何?” “肥沃富庶。” “嗯,看来只是单纯的地质问题了,不难不难。”林夏这样说着,然而官少忧却笑了:“看你胸有成竹的模样,可是有办法了?” 林夏摸摸头发,道:“我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 “嗯,不会。我欢迎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笑话你。” 林夏清清嗓子,说:“总结起来就是:一是禁止老天下雨,二是多建水库,三是建好堤坝,四是抓好绿化,五是治理水土流失,六是减少二氧化碳排放。” 官少忧独自琢磨了一会儿,不时点点头。他用扇子点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然后问她:“这六点有些我听懂了,有些却没有。禁止老天下雨是不可能了,你可否解释一下,何为水库,何为绿化,何为二氧化碳?” 林夏一拍脑门,光顾着说着爽了,完全忘了他听不懂这些现代化词语。于是她耐心解释道:“水库就是,修建一个蓄水池,就像是花池那样的东西,可以将水蓄住。水库的好处就是,可以将中游那些淤积不去的水存住而后流放给缺水的下游,用人为的力量控制自然水的多少。绿化简单来说就是多种树,因为树养水土,减少水分的无故流失,也会有效减缓土质的流失。土壤不会流入河水中,河内的淤积就会少了许多。至于二氧化碳,就是……呃,就是不要向河中乱丢废弃物。像什么牛羊粪啊,稻子桔之类的。” 等她解释完之后,有些忐忑的看着官少忧。心里想着,我已经用很通俗易懂的话解释了,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不过她更担心官少忧会问她,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知道的。 果然,官少忧凝神想了一会儿后,笑着问我:“你的小脑袋里,都装着些什么?”林夏一下傻掉,无言以对。按照官少忧的理解,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连字都不认得几个,哪里来得这番见解?他该不会又将自己当成是谁的奸细了吧?想到这不由得苦了一张脸,还没等她张口,他又道:“算了,只要你这脑袋里面装着的,是向着我的就好了。”他这么一说,林夏舒下一口气来。官少忧就这样信任了她。然而林夏突然发现他不知从何时起对她说话,就不再用“本王”两个字,而是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用“我”,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官少忧从心底里承认了林夏是他的家人? 官少忧想了想说:“我会写一份折子呈上去,不过……不能说是你的见解,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你会在意吗?” 林夏连忙摆手:“不会不会,我能帮上忙当然是最好了,怎么会在意呢。不是有一句话叫:女子无才便是德嘛!” “女子无才便是德?”他笑了,笑意直抵眼底:“谁教你的这句话?在我看来,只要有才华,无论男女都是平等的。”林夏心里暗暗点个赞,他倒是开明。在现代,有多少人还主张着这句话,女人无论多优秀在同男人的较量上总是要先被轻视一下,中国五千年封建文化的底蕴太过深厚,难以彻底撼动。不过这个时代似乎很是不同,至少有些老祖宗的东西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他说:“说起来,我是很敬佩女性的,至少她们给了我们生命。” 官少忧在案子前提笔想了一会儿,然后就在折子上唰唰的写了起来。林夏见他全副心思在那上面,于是趁着他无暇顾及自己,便问他:“宛平公主是不是从小时候起,就和你一起玩到大的?” 他“嗯”了一声,说:“我们的确是一起长大。” “听说她喜欢你啊。” “这没什么。宛平是姑母的孩子,和我是外亲。” “哦”,林夏盯着自己的脚面,不敢抬头看他,说:“那她是不是从很小的时候,就站在你这一边,帮着你啊?她对你,是不是比她亲叔叔还亲啊?” 林夏脚尖在地面上画圈圈,等了许久不见官少忧回答,不由得好奇,沉不住气的抬起头来,正撞见他探寻的目光。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又惹他不高兴了,想来这个问题还是不问的比较好。于是说:“你不用非得回答我,我就是随便问问。”然后继续低下头去画圈圈。 正当她画的起劲儿,头顶传来官少忧哭笑不得的无奈:“你准备把地面画个窟窿出来吗?” “啊?”林夏错愕抬头,官少忧那张俊美的脸就正正撞进我眼中,她不由得呼吸一窒。官少忧无奈道:“你就这么想知道有关于我的事?”林夏呆呆的回他:“知道自己主子的事,不好吗?” 官少忧似乎被这种回答弄得不知如何反驳,苦恼的用扇子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无奈的说:“拿你没办法。你想问什么,不妨直说吧,就当做是给你的出谋划策的奖励。”见她半天没有动静,官少忧催促道:“快点,机会只此一次。” 林夏鼓起勇气问:“我听石褀说,当年官府发生过一些事情。那个人之所以没有……是不是因为公主的缘故?” 官少忧看了他半晌,然后问:“你是说她喜欢我这件事,还是说,她‘帮助’我这件事?” “都有。” 官少忧一把十二骨扇摇得极慢,林夏说:“我就是好奇问问,你不用回答也可以的。” 半晌,只听得官少忧说:“他不会因为宛平是否喜欢一个人,就罢手他想要得到的。林夏,这么说你懂吗?” 林夏点头表示听懂了。也就是说,是宛平带来的消息,让官少忧第一时间掌握了动态,从而逢凶化吉。 “公主对你其实很好,除了人有些飞扬跋扈了些,不过这也正是她爱你的表现。我倒是觉得,如果王爷也有心的话,不如早日……” “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官少忧出言打断她,然而这话听在林夏耳朵里总有那么一种看电视剧时候经常出现的台词。 官少忧说:“这么些年,我不是不懂她的心意。只是,她是我不能缺少的伙伴。一个重要的伙伴,比一个伴侣更重要。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帮助我,辅佐我,站在我身边支持我的伙伴。至于爱情……现在的我没时间去考虑。” 林夏眨眨眼,“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官少忧挑眉:“哦?你总是有道理反驳我。你倒来说说,哪里不对?” 林夏舔舔嘴唇,说:“朋友固然重要,那么一个能够作为你朋友的爱人,又有何不可呢?爱情事业双丰收,不是更好吗王爷?” 官少忧想了想摇头,道:“若是心系一个人,必定会为她分心。会惦念她的安危,会挂怀她的一举一动。可若只是一个伙伴,虽也会有如此的心境,却不会如爱人一般为她心痛为她流泪,为她乱了方寸,失了原则。” “王爷你会吗?” “我会。” 官少忧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了她。林夏以为他这样的人,这样明确自己方向的人,一定不会为情所困。无论有多深的羁绊,也一定会保持理智。然而官少忧这样坚定的告诉林夏他会为情而乱方寸,失原则的时候,她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动。他,很诚实。 “所以,现在你府中还没有一个妾室就是因为这个?” “我认为,如果娶了一个女人无论她是正妻也好,妾室也罢,你终归是将她带进了自己的生活,那就要用一颗真心来对待。那些虚情假意的举案齐眉,我不屑,也不要。我宁肯自己飘零了这一生,也不要去耽误另一个女子的一生。”末了他忽而一笑,说:“不过我倒是觉得,此生唯一妻子足以。我的心很小,容不下那么多人。” 林夏微微动容,这在一夫一妻制的现代,还有多少人在出轨。可官少忧一个生活在古代的人,却有如此的想法,至死不渝。她忽而觉得,原来那些山盟海誓白首不离,也许只有在单纯的古代才能够得以实现。上天是听到了林夏的呼唤,所以才将她召到了这里吗? 林夏不由得眼圈一红,带着几分哽咽的开口道:“官少忧,你是个好人。” 他一愣,“难道以前我就不是了吗?” 林夏摇摇头:“以前也是,可我觉得,今天的你格外的真实。谢谢你肯对我说这些。” 第11章 计策有用过头了 “小夏,在看什么?”官天湛在林夏身边坐下来,探着脖子瞅了两眼。林夏晃晃手上的书,说:“就是些戏本子,没什么稀奇的。” “哟。”他一挑眉,很惊讶的模样:“这才几天不见,都能看戏本子了?” 林夏闻言面上一黑,“别说得我好像从前多没文化似的。” 官天湛没理她,直接从她手中夺过戏本子来翻了两页,摇头晃脑道:“你们姑娘家就喜欢这些风花雪月不切实际的东西,这上面写的都是哄小孩的,没一个真实。”林夏心里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嘴上却说:“那依四公子的看法,什么才是真实的?” “抓在手中的,才是真实。与其遗憾着那个梦想,不如珍惜眼前人。” 其实她也觉得这些戏本子过于夸张了,总结来说就是古代版的高富帅和穷女孩、白富美和**丝、腹黑总裁美娇妻以及豪门爱恋之类的东西,看看当个笑话也就算了。 林夏想了想,说:“四公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女子名唤祝英台,喜欢吟诗读书,一心想外出求学。然而当时女子不得随意抛头露面,于是就和丫鬟伪装成男子去往越地读书,半途中遇到也前往越地的男子梁山伯,二人一见如故义结金兰。在越地的三年两人形影不离,白天一同读书,晚上同床共寝,祝英台心中暗暗思慕梁山伯。然而梁山伯个性憨直,根本不知道她是个女的,更不知道她的心意。”林夏跟官天湛讲了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这段凄美的故事无论听多少次,都不免叫人扼腕叹息。 当讲到祝英台在清明时借物屡次暗示而梁山伯而他无法明白,却被一旁的马文才有心留意后,官天湛听得直摇头道:“不想这梁山伯才华横溢,竟会如此愚钝。”林夏笑说道:“也许是当局者迷吧。虽然梁山伯从来不知晓,可他早已是局中人了。” “后来祝英台留书告诉梁山伯十日后来提亲,然而梁山伯却会错了意,以为是一个月。当他前欢欢喜喜去提亲时,才知道马文才已经先一步提亲下了聘礼,梁山伯只得心碎离开。由于相思成疾,梁山伯病重每况愈下,写信表示不久于人世希望她能来看看自己。而祝英台则表示两人今世无缘往死后能一同安葬南山。后来梁山伯病逝,祝英台假意答应马家婚事但要求迎亲队伍务必要从南山经过,并让她下轿祭拜梁山伯。当她下桥祭拜一时间风雨大作,阴雨凄凄,梁山伯的墓竟然裂开,祝英台见状奋不顾身的跳进去,而后墓又迅速合起来。不久后,从坟墓里飞出一对形影相随的蝴蝶。这就是梁祝的故事。” 官天湛听完,久久没有回话。半晌,他望着天空的一处幽幽说道:“很凄美。”林夏点头,“是啊,这场有关爱恨离别的故事,可与你说的风花雪月有什么不同?”官天湛不说话了,林夏道:“其实我们都知道,这故事的结局不是真实的,墓不会自动裂开,他们两人也不会化作蝴蝶。可这,都是人们美好的愿景罢了。只因人心险恶世态薄凉,才会生出这样凄美的故事来。四公子,他们生前没有在一起,死后却能双宿双栖形影相随。您说,他们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他们,是能够抓在手中的真实吗?” 官天湛目光灼灼的看着林夏,良久他终于一笑,继而摸摸她的头顶,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故事?” 林夏伸手拿掉头上的毛手,说:“哪里听来的不重要,听完怎么想才最重要。对于我来说,他们就是真实存在的。这是所有少女们的梦想,不求同生共死,但求生死同穴。只要能和爱的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去哪里,都好。可对于你们男人来说,可能这是会阻碍你们成功的累赘,你们不需要。你看,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女人视为比生命还要贵重的东西,在男人眼里甚至连一件衣服都不如。” 官天湛又是久久未出声,随后一声轻叹:“你说如何,那便是如何了吧。” 林夏眨眨眼,“其实这个故事还有后续。” “哦?”他眸子一亮,道:“什么后续?” “其实也不是后续,只是这故事被人传唱得多了,也为它编了曲子罢了。” “那你可会演奏这曲子?” 林夏心道梁祝这等世界名曲,我自然是会的,哼哼两句还可以,要真让我演奏出来……至少现在不行。 于是她道:“我也许会,也许不会。不过会不会的不重要,关键是也没有个场合能让我演奏啊,不合适。” 林夏看官天湛的表情可能是想问“为什么不合适”,不过他咽下去了。坐起来拍拍衣袍上的灰尘,说:“总有机会的。”他说:“过几日我办酒席,你一定要来。” 她问:“什么酒席?” 官天湛笑着眨眨眼,道:“我的生日。” 林夏一听顿时乐了,这官府里虽然日子过得悠闲,不过着实太悠闲了些。她正愁没处找乐子呢,官天湛就送了个现成的给她。林夏忙不迭的应道:“一定一定!”官天湛笑笑:“就知道你一定高兴。到时候我跟三哥说一声,让他带你来。” 这时石褀已经带了另一人过来,林夏一看他那张与官天湛相似的脸就知道他是谁了——大庆世子官天宁。 不过世子的前来林夏倒是有些奇怪了,不是说他和官少忧一向不和吗?来到官府这小半年,也从未见过他一次。显然官天湛对此也是极为不解:“二哥怎么来了?” 那边官天宁已经发现了这两人,远远地就像这边走来。林夏俯身行礼,他颔首,对官天湛说:“你不在宫里待着,我一想便是在此处。你倒是和三弟交好。” 官天湛神情别扭了一下,没说话。而后世子的目光落在林夏身上,她发现其实官天宁虽然语调冷漠,然而一双眉眼确实温柔得紧。世子打量了她一番,然后笑道:“三弟家里也能添新丁了,真是不容易。”林夏心中一个白眼,又是这句话。然后他道:“我还有事找三弟,你先回宫吧。” 待得官天宁走远,官天湛才哭着一张脸对林夏说:“二哥来了,那我只能走了。” 林夏问:“你就这么怕他,这么听他的话?” 官天湛一耸肩开玩笑的说:“谁让他是世子呢。”然后很是狡黠的说道:“只有听他的话,他才能纵容我啊。你别看他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其实内心里还是很护短的。”他向林夏眨眨眼睛道:“记得到时候给我包份大礼啊!” 林夏笑骂他:“你一个公子,要什么没有,非要向我这来伸手?” 官天湛“哼哼”两声不以为然:“就是身为公子,有些东西才没有啊,要不我干嘛总往三哥这跑。对了!”他想到什么似的往林夏这边凑了凑,神神秘秘道:“不如你跟三哥说,叫他把你送给我好做生日寿礼好了!”林夏一听脸上一烧,挥着拳头就去打他,被他轻飘飘躲过。 官天湛“哈哈”大笑着极为爽朗,很灵巧的跑开了。“我等着你的礼物啊!” 来到书房门前,看到石褀很意外的守在门外。林夏戳戳他,问:“你平日里不都是在内室吗?” 石褀嘴角扬了扬:“世子嘛,架子自然要大一些。谁知道他们商量的什么,没准都是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人越少知道越好喽。” 林夏好笑的看着他,“你讨厌世子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们家王爷也一块讨厌了?”石褀耸肩,有句话叫爱屋及乌,他这模样应该叫恨屋及乌吧! 林夏眼珠转了转,小声问他:“想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石褀讶然的看了她一眼,本以为他会议正言辞的拒绝,哪知他左右看看凑过头来压低声音说:“你有办法?” 林夏敲敲门道:“世子、王爷,茶水来了。”然后也不等里面人出声,直接推门进去。官天宁就是有不满也得忍着,因为林夏知道官少忧一定会让我进去的。 果然,官天宁面色稍有不悦,官少忧还是那副样子,一把扇子拿在手上漫不经心的模样。林夏将茶水和点心一样样放下,头没抬只听官少忧说:“那王上如何看待?” 林夏顿时感觉到两道危险的目光扫过来,然后就听官少忧说:“自己人。”顿了一顿,这才听到官天宁继续说:“父王对此颇多赞誉,朝堂之上争议绯多,待你明日上朝就晓得他们在吵什么了。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如何想得出这些绝妙的计策来的?”他思忖了片刻,然后道:“那些计策放在平时明明那样平淡无奇,然而用来治水却每一个都恰到好处,简直是出其不意。” 林夏大概听明白了一些,想来是官少忧将上次她给他出得点子有用了,他应该是改动了一些,将别人听不懂的词换成了能看懂的字眼,加入了符合眼下情况的观点。确实,这些东西听上去都无甚特殊,只不过组合起来就非常有用了。现代的经验总结,五千年的教训,用在这点小水灾上面当然是不值一提。 哪知官少忧目光淡淡飘过来,在林夏头顶飘了那么一会儿,随即只听他道:“是林夏的计策。”林夏脑子里顿时“当”的一声,倍儿响亮。忍不住去看官少忧,发现他似笑非笑眼里满是深不可测。 官天宁整个人都震惊当场,过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说:“敢问姑娘是?” 第12章 被官天湛掳走了 林夏心一横牙一咬,都已经这样了还能跑不成? “世子严重了,我不过是官府中的一个小小侍女罢了。”言罢瞥了官少忧一眼,你把我拉出来挡,那我也让你露出尾巴来!让你们两个狗咬狗好了! 于是官天宁再看官少忧的眼神中就带了那么几分芥蒂,“想不到三弟身边人才济济,我说怎么几年来一直没有动静,近日便新进了名小侍女,原来是个军师。” 按照林夏的想法,官少忧至少要解释那么一下,可谁料他只是淡笑着摇摇扇子,不发一言。林夏料想官天宁是等着他反驳好说些什么的,不过他这一招按兵不动倒是让他无可奈何了。于是官天宁道:“还未问军师大名?怎想得出如此绝伦妙计?” 林夏连忙摆手,还不等她张口,那边官少忧已经凉凉开口道:“她是吴总兵的义女,茹栎的妹妹。”官天宁明显的愣了愣,林夏在脑海总寻了一寻,这才想起来那个吴总兵似乎是官少忧前几天刚帮她找的爹! 官天宁的脸色变了一变,然而只是一闪而过。他笑,带着几分戏谑:“原来如此。”然后便没了下文,于是林夏的事到此告一段落,接着跟官少忧讨论别的。彼时林夏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生怕他再问起什么她回答不上的来,赶紧脚底抹油随便寻了个理由就跑了。 跑出门来不远就看见石褀,他一见林夏立刻凑过来,低声道:“怎么样?”林夏拉着他的袖子离那门远了一些,她可不认为这样的距离会不叫里面那两个身负武功的家伙听见。她压低嗓音说:“世子太可怕!” 石褀讶异:“他对你做什么了?王爷也在里面,他不会袖手不管的啊。还是说,王爷也?”石褀脸色一变,甩了袖子就要冲进去,被她一把拉回来。这家伙,三句话不到凭着自己想象就能把事态严重化,也算个本事。林夏一抹冷汗赶紧道:“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们俩谁都没事,反倒是把我给推出去了。这世子长得一副纯良的脸,感觉怎么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啊?他还……唔……”还不等林夏抱怨完,石褀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做贼心虚的向门那边看看,末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压低声音薄怒道:“你这嘴怎么总没个把门儿的,什么都说!要是叫里面的听见了,王爷也保不了你!没脑子!” 林夏有些委屈,不过也觉得他说得对。只是她还转不过来角色,总还保留着和朋友无话不谈时的状态,将自己身处的时代给忘记。林夏是真的拿石褀当朋友,所以才对他说自己真正的想法。虽然不知道他怎么看自己,不过至少他不会害自己,最起码的石褀会因为林夏说错话保护她而不是告发她。 石褀看林夏不说话,有些不安的说:“你生气了?”林夏故意没理他,扭向一边去,他立刻追过来:“真生气了?”林夏还是不说话,于是他放软了声音恳求道:“好了,我是话说重了一些,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带你去骑马吧,行吗?” “……你不是应该守在这里?” 他见林夏肯同他说话,立刻喜上眉梢:“没事,我跟着也不过是个摆设,世子还能和王爷动手不成?你开心才最重要,你这是答应了?”林夏看着他殷切的神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一张脸终于舒了一口气喜不自胜的模样。“哎呦林夏,你可真是……”石褀看着林夏,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于是她得意的仰起脖子来,“我真是怎样?” 石褀立刻摆手,“没什么,能有什么?走,骑马去!”说着拉起林夏就跑。其实她并不生石褀的气,她从来都不生石褀的气。石褀就像是阳光,无时无刻散发着灿烂,哪怕是严肃的他。林夏觉得,只要是看见了他,似乎什么烦恼都不会有。官少忧是画中仙,不食人间烟火,只敢远观,美丽得如同飘渺虚幻,一触即散。然而石褀是真实的,是炙热的。他的爽朗他的笑容,无时无刻不充斥在周围,让人真切的感受到他。林夏想,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话,官少忧是梦,而石褀是……朋友!或者说,闺蜜?林夏“噗嗤”一笑,这家伙要放在现代,绝对会是林夏的男闺蜜! 然而他们刚出了城门,就意外撞见了一个人。林夏吃惊得张大了嘴,显然石褀也没有料到。他愣了一下旋即拱手一礼,也不下马,道:“四公子怎会在此?” 官天湛一双眼睛淡淡的瞥过他,而后落到林夏身上,再飘回去。他说:“心中烦闷,所以到城郊走走。你们呢?” 石褀道:“林夏想学骑马,属下也是带她来走走。” “学骑马?”官天湛的眼睛眯了眯,林夏不由得身子向后缩了缩,然而身后的石褀却僵了一下,不动声色的也向后缩了缩。想来官天湛是误会了,林夏和石褀共乘一骑,她的背紧贴着石褀的前胸,看上去就像是依偎在他怀中一样,任谁都是要误会的。而林夏刚才下意识的动作,只怕要将这误会弄得更深了。 果然,官天湛的眼睛再度危险的眯了一眯,慢悠悠的掉了马头过来看着他们,忽而一笑,道:“既然是来学马,怎能不会驰骋?” 石褀恭声道:“林夏还只是初学,尚不能……公子!公子!” 石褀的惊呼声被抛在身后,林夏还来不及反应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身子一轻被人拎起然后再一落,随即便是呼啸的过耳风以及石褀倏地飘远的惊呼声。林夏大脑空白了好久这才反应过来,她此刻人竟然在官天湛的马上!他的怀里! 林夏木着一颗脑袋很是僵硬的转过来,将将能看见他的侧面。他紧抿着双唇面容严峻,双目注视前方很专注的模样。林夏有些紧张的吞咽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四公子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官天湛似乎才看见她一般低头瞅了她一眼,弯了一下唇弯:“你倒是不怕。” “我为什么要怕?” 官天湛笑道:“若是别的女子,发现自己被人突然带走,早就失声尖叫或是泣不成声了,你倒是平静淡定得紧。又或者,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这疾行中你已经吓得忘了表情忘了尖叫?” 林夏看着眼前不断向后迅速退去的景色,马匹的鬃毛划出漂亮潇洒的弧度来,觉得,她一定是吓傻了,所以才能这样平静。官天湛看她没反应,只是专心的注视前方,不由得又是失笑:“你果然和别的女子不同。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丫头,说你是天性好还是……又不像是故意的,除非你真的演技那么高。” 林夏“哦”了一声,道:“那公子还真是好眼力,看出来我在演戏了。” 官天湛“噗”的一声就笑出来了,他笑着笑着越来越忍不住,索性慢慢停了马。林夏看着他抽风一样停不下来,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这人不会是一下子得疯病了吧?她没说错什么啊。 官天湛对上她不解的眼神笑了好半天,终于是忍住了些,“你这小女子,当真有趣得紧。抱歉,吓到你了吗?”他长呼出一口气,仍旧是满脸的笑容,只是多了几分惆怅:“好久没这么开心的笑过了,宫里面总是要小心翼翼,话不敢多说,路不敢多走,着实叫人闷得慌。” “王上后宫并无太多美人,也只并了几个子嗣罢了,想来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事要较之古前要少了许多,四公子怎地还会觉得闷?况且,您不是也有两房侧室相陪?” 官天湛闻言沉默了良久,终是叹了口气。“林夏,古往今来只要是皇家,就没有简单的事。哪怕王上只一个子嗣。你能保证没有数子夺嫡,你能保证没有外人觊觎吗?至于我的两房侧室,我对你说的珍惜眼前人,你可还记得?”林夏点头,当然记得。他说:“可是我的眼前人,现在才出现。林夏,我想好好去珍惜。” 林夏心里没来由的一慌,她拼命的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官天湛在自说自话,他不过是在抒发自己的情感。可为什么我她总是会不自觉的以为他是在……跟我表白? 官天湛灼灼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林夏的身上,他向林夏靠近了一步,后者下意识的退后半步,于是他要前进的另一只脚就这么顿住。 “林夏,你怕我?” 林夏摇头,她不是怕,只是……她也说不清。 “林夏,你不能怕我……”林夏不懂,为什么她不能?官天湛似乎有些情绪不受控的三两步向她靠过来,林夏心中害怕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刚退了两步就被他追上,他一手横伸过来而林夏的背已经抵上树干,退无可退害怕的闭上眼。只听“咚”的一声,背后的树干微微的颤动发着闷哼。林夏小心的睁开眼睛,发现官天湛的面容就在她咫尺之前,他的一只手臂将林夏紧紧环在他的怀里。林夏真的慌了,急切的想要逃开,然而他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身子一挡,挡住了最后的一点空隙。 “你、你干什么?” 他看着我,忽而笑了:“你这丫头,终于怕了?林夏,你不要怕我,好吗?林夏,如果我希望你不要怕,你会答应我吗?” 林夏眨眨眼,听懂了他的意思。官天湛是个好人,很好的人。他从来都是让着自己,护着自己,连话都不肯直说出口。可是,“公子您能忍受被困在牢笼里,愿意终日做个被捧在手心的金丝雀吗?” 官天湛目光闪了闪,终是说道:“不能。” 林夏笑道:“我也不能。” 第13章 林夏再出一计 “林夏……”官天湛眼中有受伤的神情,虽然林夏什么都没说,可他那么聪明,却懂得我她已经什么都说了。 林夏仰面看着他,笑说:“四公子,我那个姐姐在你府上,过得可好?你要好生待她,莫要负了她。” 官天湛身子颤了颤,忽的捉紧了她的肩,急声道:“你可是因为茹栎?可我心中已经有了……” “四公子!”官天湛被林夏略微提高的声音打断,“只要是跟了您身边,就请好好珍惜吧。”他盯了林夏好半晌,眸子里那炙热的火苗终于是熄灭了下去。林夏心中一叹,对不起,你对我好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知道。只是,我不能接受。林夏想,古代什么都好,唯独不能接受一个男人,可以同时分爱给很多个女人。在她的观念里,一个男人如果可以雨露均沾,那只能说明,他谁都不爱。而她要的,是值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晚些时候官天湛将林夏送回官府,两人都各自心思沉重。然而到了官府门口,却一眼看见一人披着白色狐裘站在门口,背后朱红色的大门和四周皑皑白雪,更衬得他犹如画中仙一般。 林夏心中一震,他怎么会在此?看他面色淡淡的却有些发青的样子,是在雪中站了许久吧? 官天湛显然也十分诧异,勒马停住快走两步到他跟前,道:“三哥怎地站在风雪严寒中?着凉受寒怎么办?快进去!” 官少忧皮笑肉不笑的扬扬嘴角:“哦?原来四弟是知道风雪严寒的?既是如此,不回你的庆云宫去,却要在城郊游荡,倒要叫二哥担心,叫柔夫人担心。” 官天湛顿时讪讪的掩嘴轻咳了一下,道:“我这就回去。”然后转身将林夏扶下马来,自己再翻身上去,看了看她,再看看官少忧仍旧淡淡的面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三哥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和林夏说说话。” “话说完了吗?” “嗯,说完了。” 官少忧看着他,忽的笑了,道:“至少下次说话前,要跟我知会一声。默不吭声的抢了人就跑,我究竟是追还是不追?” 官天湛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连忙道了声“先走了”然后驾着马绝尘而去。林夏看他的背影有那么点落荒而逃的意思,不过现在应该担忧的是她自己才对。 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讨好地笑着面对官少忧,“王爷您冷了吧?咱们这便回府吧!”说着伸手就去搀他,然而他没动,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夏,道:“现在知道讨好本王了?” 林夏因为他一句“本王”手指尖都颤抖了,勉强笑着道:“王爷,有什么话咱们进屋再说吧。我凉着了不打紧,您要是病倒了,大夫人才要伤心难过的。”大夫人的名号果然好使,官少忧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不跟她拧任由着她拽着回了屋。 林夏将他的脱下的狐裘接过来,替他掸掸头上的浮雪。他扭头看她一笑,道:“出去一趟回来,竟然懂得伺候人了,四弟这番话可是没白说。” 林夏一愣,道:“您又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我怎会不知他的心思?”他坐到桌子后面,端了暖茶喝,“我也知道你是怎么说的。” “那我怎么说?” 他扫了她一眼,复又低头去喝茶。“四弟神情恍惚,满腹心事的样子,你还能怎么说?你们这谈话可真是不同寻常,叫人措手不及。” 林夏一想,还真是大大的不寻常,做梦都想不到官天湛会直接从马上掳了人。“那你、你是特意在等我?” 官少忧看她一眼,忽的冷笑了一声:“石褀急急忙忙跑来找我,说是弄丢了你,却不知哪里去找。彼时我和二哥都在房内,得知是四弟带走了你,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不过二哥走的时候倒是满脸的不悦。” 林夏一想完了,官天湛肯定要被骂。这边想着,只听官少忧又说:“终归你还是要回来的,我便在门口等一等你。” “王爷可以不必等的,或者随便叫个人来就是了。” 他手一顿,“嗒”的一声放下茶杯,一双眼就这样瞥过来。“本王若不在门口,四弟今日带你回了庆云府也未可知。就算你不愿,他强绑了你又如何?” 林夏这才恍然。既然官天湛都有冲动当着石褀的面把她掳走,虽然她拒绝了官天湛,不过若是他哪根神经搭错了直接将自己强带回府去……自己除了会恨他,会后悔之外,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而看见官少忧亲自等在门口,无论官天湛想过或没想过,他都不能再做什么。想到这里,这才明白了官少忧的良苦用心。 “王爷……我、我对不……” “罢了。”官少忧出声打断她,“林夏,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愚笨。面对世子都能坦然面对和我唇齿相争,却在那方面像块木头。你长这么大都相安无事,倒是叫人难以置信。”官少忧上下打量她一番,而后一打折扇,“果真是老天眷顾你!” 你!林夏一口气堵在胸口,刚对他有些好感,他就紧接着说些气人的话来。可她又不能真的生他的气,毕竟也是为自己担心。 “……多谢王爷的一番苦心!”林夏咬牙切齿的说道,眼风扫了扫,不见石褀的身影。这家伙不是寸步不离官少忧左右的吗? 官少忧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石褀送世子回去了。”而后他又斟了一杯茶递给林夏,“在外面晃了那么久,去去寒。”林夏心中一暖,伸手接过。 这边正喝着,那边官少忧悠悠的声音传来:“世子对你评价颇高,尤其是治理水灾一事。”林夏一口水呛住险些喷出来,连连咳嗽不止。他挑眉讶然:“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用不着这么兴奋。你做得好自然是要被表扬的。这不,他今日来便是为了另一件事。”于是林夏咳得连肺几乎都要蹦出来。 官少忧道:“我国山区众多,平原集中在中原一带。中原人口繁杂而山区边缘人口稀少。人多地少种田者多,人少地广种田者少,使得密集地无田可种,人员拥挤,而广袤地无人种田,土地荒废。加上山区土质并不理想,以是更无人问津。田地收成一年不如一年,不出五年,中原就要无田可种,人民无粮可食。”官少忧不管她的死活自顾自的说起来,而林夏已经倒在地上抽搐了好几轮。她一点都不想听官少忧讲这些事,这是把她往风口浪尖上推。林夏只想做个普通人,不想做上官婉儿。 然而官少忧说完这些,见林夏不动凉凉的说道:“别想装死,我不介意四弟寿宴时将你和他安排独处的时间。”林夏唰的一下坐起来,精神抖擞。 其实这就是所谓的地广人稀劳动力低下,和人口繁多及失业率高的矛盾。林夏略略想了一下,心中有了一番计较。 清清嗓子,林夏道:“我心中确实有些计策,就是不知合不合适?” 官少忧似笑非笑瞥她一眼,道:“当初治理水患一事,可没见你说过不合适。快说!” 林夏“呵呵”一笑,尴尬道:“是我莽撞,是我莽撞。”一抹额上汗珠,正色道:“山区里面,山上并非是一座座的独峰,而是多绵延的连峰。连峰多坡地,这样我们可以利用山体间的连绵造梯田出来。还能有效治理水土流失,增加土壤肥力。用一道道的堤坝涵养水源种植水稻,或是适合位置垒石筑梗,这需要山坡地埂呈阶梯状而地坡内呈斜坡的一类旱耕地。” 眼见官少忧双眸愈来愈亮,虽然人还是一派老神在在气定神闲的模样,然而他频频添茶的举动已经暴露了他激动的心。其实梯田这一概念早在秦朝时期就已经有人开始实行去做了,只不过当时的技术太落后,人力的消耗比平原多,产量难以保证且对丘陵破坏严重,这才逐渐慢慢的被淘汰掉了。只不过这里是她不知道的时空,所以这些话说起来听上去好像是拥有远见卓识一样。 林夏暗自观察官少忧的面色,暗自抹汗。还好她主修历史系,这些东西都会一些,否则以她初中以来就没及过格的地理,要是碰上个通晓的,岂不是要丢光了脸闹个大笑话出来。好在林夏只捡会的跟他说,官少忧自己再对国情加以脑补,往往是事半功倍。 林夏突然觉得,虽然自己成绩差,但是在这里我完全可以做这个聪明家伙的老师。这样想想……她很骄傲! 官少忧细细琢磨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山中丘陵地不算多,可我们从来没想过这些荒地可以如此利用。你说的我虽然不算太懂,可也明白了个大概。只是山体太过陡峭,谁人肯放弃大好的平原不要去开垦荒地?”他皱着眉头,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桌面。 林夕笑笑道:“真正的山体只表面上一层浮土,下层全是石头,种不了粮食的。真正能用的就只有丘陵地罢了。至于人手,其实王爷大可不必忧心。在最初的时候提供给农人丰厚的待遇,比如包吃包住还每年给经济补贴,没人会放着这么大的诱惑不去而挣破了头留在拥挤还没钱赚的平原的。当然了,也不能让咱一直亏下去。等过个两三年,大家都知道丘陵地也可以种粮食,还种得好,种的有钱拿,他们就会自发的来这种田。届时我们再将这些天地划出区域来租给农人,这样就和平原地一样了。” 林夏每说一句,官少忧眸子就要亮上一分。说道后来,他的一双眸子已经是亮得惊人,她见了心一直跳个不停。只听官少忧敲击桌子的动作“啪”的一停,良久,回眸对她笑道:“林夏,你总是能有好点子。”他斟了一杯茶给她,温柔的看着林夏接了,道:“你这样,我会舍不得放开你的。” 第14章 石褀是个可爱的家伙 林夏浑身一震恶寒,没忍住的抖了一抖。官少忧很满意的笑笑,然后道:“最近你和石褀在学马?”她点点头,官少忧摇摇扇子想了想,道:“你们在一起做什么,我本来不该过问的。不过今日你的身份不同往日,同他玩闹太过会引人口舌。” 林夏喝着茶顺便暖手,满不在乎的道:“我们两个之间光明磊落,要是怕人嚼舌根,岂不是一个朋友都交不到?流言止于智者,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官少忧默了一默,道:“你后面这话,听着虽然浅薄,道理却深刻。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林夏见他蹙眉凝思的模样,不由得在心底感激了一把鲁迅先生,虽然他从前没少折磨我。 林夏眨眨眼巴巴的看着他,说:“其实还有一句话,跟这差不多。”我舔舔嘴唇,说出了那句经典:“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官少忧:“……” 经过上一次那么一闹,官少忧直接免了林夏学马的自由,以一句“天寒不易学骑”为由给她打发了,她很生气,因为现在明明已经是春天了!虽然依旧时不时的会飘两片雪花。而当林夏碰到石褀同他抱怨的时候,石褀却久久没做声。 林夏捅捅他:“怎么了?是我不能学骑,又不是你,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要难过?” 石褀“哼哼”了两声,垂着眼皮说道:“你不是不能学,是不能跟我学。” “什么意思?” “王爷怪我弄丢了你,说以后要是你还有这念头,等天气好一些,他亲自带你。” “什么?” 石褀两手一摊满是无奈,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石褀,当不得假的,他怎么会这么好心?” 石褀瞥她一眼,要说不说憋得难受的样子林夏看了都替他着急。他道:“还不是四公子,想不到林夏你魅力这么大。不过也好啊,你干嘛不答应呢?还能两女共侍一夫哦。” “哦你个头!”林夏挥手拍他脑瓜顶一个巴掌,“我连那个‘姐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再说,我干嘛要答应?” “你们感情不是很好的?”石褀眨着眼一副天真无辜的表情,林夏想骂他但是总觉得对着这么一张脸实在狠不下心。 “唉……”林夏重重叹口气:“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石褀。对一个人好,和一个人玩得来,不一定就要和那人在一起啊。你看,我们两个感情也好,可是你喜欢我吗?我是说男女之间的那种。我和官天湛感情也好,就像我们一样,只是他不是你,所以他误解了。”林夏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石褀在听,然而她总觉得石褀的表情有那么一点的微妙。具体是什么好像她脑子里有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也就没在意。 “所以说,四公子他真是想多了。天下比我好的女的多了去了,估计他过两天想通了自然就好了。” 石褀闷闷听她说完,末了用力点个头:“嗯,确实。这天下比你好的女的,确实多了去了。” 林夏踢了他一脚。 “那他想通了,你们还是朋友吗?” “干嘛不是朋友?他一没欺骗我感情,二没利用我,三我没答应他,怎么就不能做朋友了?” “好吧。”石褀点头:“那我就放心了。凭你这性子我还真怕你哪天忍不住把四公子给宰了。别瞪我!你外表上看着柔柔弱弱的,实际上就是个野兽。发起飙来谁能拦得住?” 林夏捏捏下巴,觉得,似乎应该去学学防身技巧了。 “石褀,你功夫好,教我两手呗?” 石褀闻言挑眉:“你要学功夫干嘛?” “防狼啊!你想我一个大姑娘家的,万一哪天碰见个坏人,也好有个应对不是?再说了,还能强身健体啊!” 石褀一阵鄙夷:“你再强身健体,估计就没人能制得了你了。” 林夏脸色一甩:“那你究竟教是不教!” 石褀犯了难:“不是我不答应你,只是……上次我答应教你骑马,已经被王爷否决了。这次他要是知道我私下里教你功夫,那他还不把我大卸八块了!” “不会的不会的。你看王爷虽然总是说得多严重,其实心底里护短着呢,他不会真把你怎么样的。要是罚你,那我帮你顶着。我是个女子,他就是再要如何责罚你,也不会真同我一般计较吧?” 石褀还在纠结。 “再说了,我又不要你叫我什么武林绝学,我只要学些粗浅的功夫就行了。” “……当真?” “嗯,十二分真心!” 石褀咬咬牙,一拍大腿:“好吧!”林夏兴奋得刚要开口叫,他立刻补充:“不过就只是调息理气的内家之道,还有!这回要比上次更隐秘,别再叫王爷捉住了。” 林夏自然忙不迭的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您老说什么都行,都听您的!” 她就知道石褀一定会答应的,因为他是个可爱的孩子嘛! 自打那天起林夏诓了石褀教她功夫起,第二天一大早石褀就准时的站在了她的房门外。林夏抬眼看下天色,还是漆黑一片,不由得一阵恼火。“石褀,天还没亮呢,哪有这么早就叫人练功的?” 石褀在门外压低声音急切道:“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别叫的那么大声啊,让人听见了怎么办?王爷每日晨起都要练功,我不赶在他面前哪儿还有时间啊?快起来,想学东西还这么磨磨蹭蹭的。” 于是林夏极其不情愿的告别了我的枕头,临走前还亲了亲她的被子。 简单梳洗过后打开门,石褀偷偷摸摸做贼心虚的样子正好落在林夏眼里。她一愣,笑出声来。石褀同样一愣,而后迅速的捂住了她的嘴。紧张的四处看看,低声道:“你可别出声。天还没亮私闯凝香院,兰姨发现了就得好一顿数落就更别说王爷了。再说,这凝香院也不止你一个住,叫别人发现了那更是说不清。我以后都这个点来,你可要早点准备好。行了,跟我来吧。” 不得不说石褀找地方的本事很好,林夏从来不知道官府外还有这么处眉清目秀的地方。一片竹林,不大,林中有湖,也不大。就是这么不大的地方,却刚好相得益彰恬静淡雅。清晨空气冷冽,映着鸟啼更显空灵。 林夏呼出一口气来,看哈气在空气中凝成一道白雾。“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真好。”站在这里,连说话声都不由得小了下来,生怕惊动了这里的一切。 “美吧?”石褀笑呵呵的看着周围的竹林:“我小时候发现的。”然后想了想补充道:“王爷他也不知道。” “你们不是很要好吗,怎么还会有他不知道的?” “再要好,毕竟他是王爷我是侍卫啊。再说了,偶尔我也要一点自己的空间嘛!” 林间两席草榻,两人并肩盘膝而坐。石褀说:“运气之道,在乎于心。心外无物,气沉丹田。你要修气,首先要懂得感受自然,感受你体内的气。只有感受到了这两者,才有能力去操控它们。” 林夏心下深以为然。一直憧憬传说中的内功,不想今日还全了她一个梦。虽然以我这个“高领”想要修成绝世高手或是小有所成是不可能了,不过是想体验一把武侠的感觉。 一个时辰之后天边擦亮,石褀起身:“咱们得回去了。今儿是第一天,咱们来得还有些晚了,明日我还会按时等你的。” 林夏点了点头:“知道了。其实我们可以再早点,我不睡也没什么打紧。” 石褀连忙摇头:“不可不可。好好歇息练功才能事半功倍,别舍本逐末了。” 林夏本来想说小说里不都写着练功夫的人都可以记日记也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还依旧身手高绝,不过后来想想人家都是童子功,而且身上都带着几十年功力了,她一个初学者还是算了。等日后再来试验一下也不迟,想着于是便随他离开。 回去后,大家还都没起身。林夏和石褀作别连忙回到自己房间里收拾妥当,她这才感激起官少忧来。若非她独自一间房,那做这些“偷鸡摸狗”哦不对,“鸡鸣狗盗”哦也不对……做这些事来,那该多不方便。 林夏乐呵呵的想着,官少忧这个脾气捉摸不定的家伙,万一哪天他真是丧心病狂的踢她出府,她学门功夫也好生存,再不济她当街卖艺呗。有句话叫什么来的?有门手艺好赚钱! 就这么和石褀两人偷偷摸摸的也有了十日有余,虽然功效现在还看不大出来,不过林夏倒是觉得精神头比以前足了许多。这天正巧进书房奉茶,官少忧歪了身子倚在榻子上,手边散落了一摞折本。她见他头顶窗子开着,如今虽天气转暖,可还是春寒料峭。于是将茶放下后顺手将窗子关了,将地上的折子也收拢收拢,正巧看见应该是某位官员提议的关于农田的问题,似乎是回折。好奇之下打开来看了几眼,发现正巧是前几日林夏向官少忧提过的梯田。倒吸一口冷气当下不敢再看。 这边刚为他盖好薄毯,他已经悠悠转醒。四目相对他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又闭上了眼。只听他悠悠道:“后天便是四弟的寿宴了,你同我一起去。” “啊?” “啊什么?”他好笑的睁开眼来:“四弟不也早就同你说过了,你还答允了他。你莫不是忘记了吧?” 第15章 四公子的寿宴(上) 林夏没忘,但是她很忧伤。 于是当林夏跟随官少忧进宫的时候,这份忧伤终于转变成了忧愁。这是她第一次入宫,从前都是从字面上,从荧幕上感受皇宫,而这一次她则是亲临其境,感受皇家的宏伟气势。 甫一进宫门,那种肃穆庄严的气势迎面扑来。宫门关上的那一刻,则表示着这里与外面彻底划清了界限。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林夏只能说,那是他们没见识过皇宫。走在这里,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敛了,大气都敢出,生怕一个岔气都要招来杀身之祸。 虽然所过之处皆是张灯结彩,一团喜气,然而她总感觉随处都有一双眼睛,如芒刺在背,浑身的不自在。正难受着,头顶一个声音压低了传来:“怎么了,觉得不舒服?” 林夏抬起头来看,发现官少忧正目不斜视的走着,若不是她熟知他的声音,绝对要以为刚刚是幻觉。林夏“嗯”了一声尽量不动唇的说:“感觉好压抑。” 他说:“皇宫里就是这样的,须得处处小心才行。现在你知道官府的好了吧?” “王爷确实是平易近人,小女子受教了。” “哼,油嘴滑舌。”他嗔怪着往她这边微微侧了侧头,双眸里满是宠溺的温柔,看得林夏一个晃神。而后他迅速回过头去,说:“今日虽然是四弟的寿宴,四弟也交代了非亲厚人员不得入内。少了很多闲杂人等之外,也将危险提高了。这些人尖子,随便哪一个都精明得紧。头发丝拔下来一根都是空的,所以你……” “所以我能不开口就尽量不开口,能多笑就多消笑笑。”林夏抢过他的话继续说下去,“王爷我知道呢,放心吧不会给您惹祸的。” 官少忧笑:“你倒是嘴皮子利索。”然后正了正色有些担忧的说:“我不怕你给我惹麻烦,我是担心你惹祸上身。毕竟这宫里想要扳倒我的不计其数,他们没办法挑我的毛病,只好从身边人下手。” 林夏点头表示了然。其实这也是官府很多年不再进新人的理由吧,官少忧不过是借了宛平公主的名号正大光明的将眼线和危险屏蔽了罢了。果然,他是只狡猾的狐狸。 当今王上只得两位亲生儿子,一位世子自然要住在宫里,而没有加爵进位的公子是不能有自己的府邸的。大庆朝的王爷,也只官少忧一个,以是官天湛从出生开始就住在这座宫殿里,处处受制。 不过今日既然是他的寿宴,不免就热闹轻松一些。宴席还没有开始,然而欢闹的气氛已经当先热了起来。满座皆是吵闹之声,这边三两成群高谈论阔,官天湛追着几个小辈打闹,宛平并了几个宫妃谈论哪家的胭脂好些,哪支金步摇更亮一些。那边官天宁和一些老持成重一些的浅笑着看他们玩闹。官少忧则淡然的处在一群人的中央,浅笑着听他们在耳边说着什么,时不时回一句。气氛很是和谐。 林夏在这也不认识什么人,认识的那么几个还不能随便就抛下身后的一帮人跟她随便说话,所以她就这么独自对着面前的酒席使劲儿。 正闷头吃着,前面一个女声温婉响起:“这位就是林妹妹吧?” 林夏一噎,心道:就算你的声音很好听,可这“林妹妹”三个字实在是让我高兴不起来啊,我可不要做那个病美人。 不过这样想着,抬起脸来的时候还是堆满了一脸恰到好处的笑容。一抬眼,入眼的便是一个宫装美人。一身水蓝色的宫裙,长长曳地,外罩一件绣金丝的比甲,腰间淡粉色水晶腰封,腰封上玲玲当当一串的水晶流苏煞是好看。她化着淡淡的妆,只在眼尾挑了一抹粉色。眼睛大大的,圆脸蛋,一眼望去就很惹人可爱的模样。她梳着平常的发髻,并不那么凌厉,让我一下就对她有了好感。 “妹妹确是林夏,今日可算是见着茹姐姐了。” 她掩嘴一笑,眼里满是满意。“你这丫头着实伶俐,才刚见面呢就知道我是谁了。”然后她上前几步来轻轻拉过林夏的手,说:“初初听王爷说给我许了个妹妹,我还纳闷究竟是什么样的丫头,能让王爷开尊口。今日一见,妹妹生得清秀伶俐,果然是讨人欢心的,难怪王爷那么看中你了。” 林夏面上虽然笑着,心里可画了魂。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她勾引了王爷,才叫官少忧给了她一个“妹妹”的身份啊。不过想一想也释然了,她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短短时间摇身一变成了吴总兵的义女,这中间的缘由确实够人胡乱猜测遐想一番了。 她仍旧笑得一副听不懂的样子道:“是王爷他怜我孤苦,王爷如此善心,令我无不感激。像他这样心中自有计较又宽以待人的王爷,本就很少见,想来他一定不是第一次如此。” 茹栎目光闪了闪,笑道:“是啊,王爷总是出其不意的。”然后顿了顿又道:“我也常听天湛说起你来,我为你是他很好的朋友,敬妹妹一杯,谢谢你平日里对他的包容。” 林夏心中又是一个腹议,特意强调好朋友,看来官天湛这个直性子的家伙一定是露出了什么马脚,让茹栎捕到了风声。呀,这可不好,要是让她误会了那可就说不清楚了。想着连忙端起酒杯来道:“姐姐哪里的话,妹妹能和四公子做朋友是妹妹的福气。四公子不嫌妹妹愚笨肯同妹妹说些心里话,妹妹感激还来不及,怎敢当姐姐的谢呢。我先干为敬,姐姐随意!”说着仰头一小盅就喝下肚去,辣得她咙连着胃全都烧了起来,一张脸也憋得通红。 显然这话对茹栎很是受用,她又是一个掩嘴轻笑:“难怪他总是说你的好话,你确实……好了,今日是公子寿宴,玩得尽兴些。”而后只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便轻飘飘的回座去了。林夏暗自抹一把冷汗,总算是打发走了。这个名义上的姐姐如果可以,她是不想得罪的。况且她和官天湛之间是很纯洁的朋友关系,他怎么想林夏不管,她坚持原则就好了。流言止于智者嘛,相信茹栎是个智者。 以为可以好生的安静坐一会儿了,没想到茹栎走后,一个趾高气昂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哼,没想到你竟能让茹栎都败下阵来,算是本公主小看了你。” 林夏额上一根青筋暴起,然而面上还要笑得一派春风和气:“公主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们姐妹两个哪里来得什么胜负,不过是随意说些家常罢了。” “哼,你这个‘妹妹’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中间藏了多少猫腻,做‘姐姐’的自然是要好生说说才对。免得平白多了一个妹妹,还要将自己夫君也分出一半去。” 林夏额上青筋又暴起一条。 “公主这么说就未免有些叫茹栎姐姐难看了。公主是觉得,四公子夫妇之间的感情不够坚固吗?公主是对姐姐没有信心,还是对四公子没有信心呢?” 宛平张了张嘴,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她既不能说官天湛的不是,也不能说茹栎的不是,就只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林夏心里“呵呵呵”的冷笑,你跟我耍嘴皮子实在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我是不愿意和你起冲突你还真以为我好欺负?话说她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宛平从她一只脚刚踏进官府的那一刻开始就这么针对她,她一没做对不起她的事,二没跟她抢官少忧,连她自己都知道林夏是和官天湛传出绯闻来了,那既然你喜欢官少忧那干脆就将谣言坐实啊!干嘛还一副兴师问罪阻止她和官天湛在一起的样子来,真不知道她智商是长在哪里的。林夏暗自摇头,这么多年宛平没给官少忧捅篓子真是不容易,只能说官少忧手段确实高明,这么个缺心眼的家伙都能为他做事,还做得有条不紊的。嗯,佩服佩服。 “哼,本公主是看不惯你仗着表哥的看好而肆意妄为。警告你,别想破坏四哥和四嫂的感情,你一个外来的野丫头是插不进去的。”她故意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来,然而冰艳的脸硬是摆出这么一副姿态来显得不伦不类,着实叫人好笑。 于是林夏真的就没忍住笑了。 她一看林夏笑立刻发怒:“你笑什么,难道本公主的话很好笑吗?” “不不,公主的话真是蕴意深渊,我是受教了。只是我如今才知道,原来公主不是对四公子和姐姐没信心,是对自己没信心啊。” 她一挑眉:“你说什么?” “既然担心王爷,何不直白的说出来呢?逼走我一个小女子,还不知有多少‘小女子’千方百计的想要补上来啊。” 看她的表情,似乎是终于弄懂了林夏在说什么。“在你之前,本公主不知道解决了多少个你这样想飞上枝头的乌鸦。我劝你,别不要命的贴上来,否则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夏在心里面默默回她:你惹了我,我也会让你哭得很有节奏。 不过林夏仍旧笑脸盈盈,她只觉得这张假笑的脸肌肉都僵硬了。“公主教训得是。威胁自然是最有效的方法了,只是不知道你心心念念为的那个人肯不肯接受这种方法。哦不对,应该说是,他只能接受,因为身边已经完全没有选择了啊。唉,真是可怜。” “你!”宛平眉毛一竖就要发火,然而被一声高亢尖细的声音打断。 “王上驾到!” 第16章 四公子的寿宴(下) 这四个字一响起,所有的喧闹交谈刹那间停住,齐齐伏地跪倒,“叩见王上。”林夏有样学样的跟着跪下,眼风瞄见宛平顺帖的模样,偶尔瞥过来的恨恨的目光。林夏很得意。如果她训人正训到兴头上被这么打断,她一定很难受。哦当然了,宛平不是训人,她是在被训,所以就更难受了。 林夏偷偷抬眼去瞄皇帝的天威。他大概四十几岁的样子,面貌和林夏熟悉的这些皇子们都有些相像,当然了,血亲嘛。只是面上有他们谁都不具备的成熟和老练,以及久居上位者发号施令的不怒自威。虽然他是含笑,却还是带了让人肃穆的样子。 只听他带着笑意说道:“今日既是天湛过生,大家只当彼此是家人便可,不必太过拘谨。平身吧。”他虽然是这样说,可没人敢真拿他当家人看。只等到那句平身,大家才敢叩谢隆恩的纷纷站起身来。 王上微笑着一路直上坐到早就为他准备好的王座上,他手边上的嫔妃们立刻殷勤着堆起笑脸凑过来,敬酒的、娇笑的、唠家常的。官睿之一脸随和的和她们迎合,湘妃一直坐在远处角落,也不上前讨好,也不多言,只是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满眼的温柔。她不想引人注意,然而她自己本身就已经足够引起注意。 “王上,今夜四公子的生日,他们几个小辈还不知道要闹腾到什么时候。湘妃妹妹身子不方便,怕是不能服侍好王上了。”说着话的是柔妃,也就是官天湛这位寿星的娘亲。听她这话的意思,摆明了是要官睿之今晚到她的寝宫去。眼看着这十几年无所出,想来她也是有些着急的。趁着年华还未太老,多生一个就多一个筹码。 官睿之就着柔妃递过来的酒杯直接喝掉,然后笑笑道:“湘妃就要生了,孤还是要每日陪着她才好安心。”柔妃的面色尴尬了一下,湘妃是进几年才入宫的妃子,年轻貌美,如今又怀了子嗣。皇后她是没法撼动的,看来她是想从湘妃这里找个插足点啊。林夏看着这出宫戏,觉得手上没抓一把瓜子真是可惜,忒可惜! 柔妃娇娇一笑,道:“是啊,湘妃妹妹如今大着肚子还来参加宴席,真是有心了。一定很辛苦吧?” 湘妃见话题转到她身上没法不开口,于是微微一笑道:“四公子的生日,自然是要跟来沾沾喜气的。柔姐姐也怀过胎,所以一定晓得这辛苦。” 柔妃看上去仍旧不死心,刚想要再说些什么,一旁王后冷然的开口:“王上想要去哪处安歇便由得他就是了,妹妹何必挂怀?湘妹妹想要沾些喜气也是对的,好叫小娃娃生得更顺利些。”她这话林夏没听明白,不过只见往王后话音落下后,柔妃和湘妃两人的脸色皆是变了一变。随后柔妃的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湘妹妹确实需要人照顾,谁的细心也比不上王上的。有王上照看着,比别人在一旁要合适得多了。” 林夏心中一个讶然,翻脸比翻书还快大概就是形容她这样的了吧?刚才还明明一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模样,因为王后一句意有所指的话就立刻变了态度。看柔妃的脸色似乎这三个女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啊,而且一定是大事,否则这两人怎么可能轻易的就放弃了?林夏再瞄瞄官睿之的脸色,发现这个王上似乎对她们三人说的事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于是她就更不明白了。不过再想一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宫斗吧!谁和谁和谁和谁不和,勾心斗角之类的,今天你得宠明日你失宠,谁把谁的孩子害死了谁踹了谁坐上了正妃娘娘的位置之类的。哎呀,想想就累啊,还是小老百姓的日子不错,逍遥自在。虽说天天跟着官少忧身边端茶送水的,可是至少这只狐狸他不会故意没事找事。而且官府随和,若非官少忧特意端起王爷架子,任何人都可以和他科插打诨甚至是轻微的动手动脚的。当然了,要在宛平看不见的情况下。 果然官睿之听了这话十分受用,笑得更深了。他甚至摸了摸柔妃的脸颊,说:“还是你懂事,也难怪老四那么率直。”这明明是一句夸奖,然而却让柔妃的脸色僵了一僵。于是林夏就更看不懂了,想来想去,只好安慰自己“涉世未深”。再说如果有机会,她也不想了解这些变来变去的脸色背后的意义和故事,有句话叫做:你知道的太多了。也就是说,知道得太多,就离死期不远了。所以说,人还是傻一点好,难得糊涂嘛! 自从官睿之来了之后,这宴席上的气氛明显得拘谨了许多。他喝了几杯酒,和众人说了会儿话,然后道:“好了,孤也不多留了,免得你们都好生不自在。难得宫里面热闹一次,你们尽兴吧。柔妃。”官睿之呼唤,那一侧柔妃撑着腰站起身,来到他身侧。官睿之很是关切的扶住她的腰身,小心翼翼的样子。林夏不禁咋舌,不管帝王之爱是怎样的,至少这一刻的温存就够天下间所有的女性们趋之若狂了。都说男人得天下,女人俘虏男人,以是这天下其实就是女人的。如果能得到帝王的天下,哪怕只是一瞬也是好的。这大概也就是历代子嗣争夺王位的目的吧,谁人不想坐拥万里江山如画? 林夏摆着手指头再重新算了一算,官睿之仅这两个男丁,先不说这几个妃子还能不能给他生男丁出来,也不说他是不是还要纳新妃进来,光是现在这个状况,还是挺稳定的。只要官天宁不抽风自己主动犯大错叫官睿之免去了他的世子之位,按照现在的情形和王后绝对的优势,无论那两个妃子再生几个小王子还是怪胎出来,官天宁都是下一任王的继承者。介于官天湛根本没那个脑子想要争夺王位,所以官天宁这个世子的位置还是很牢靠的。 林夏再转念一想,是不是官睿之不肯多生子嗣,就是怕有夺嫡的事情?只生一个怕是歪瓜裂枣,所以多生了一两个。只不过这一个挺争气的,那个多生的倒是挺不争气的。哦,难怪官睿之说四公子率直,柔妃的脸色要难看一些了。本来自身的争权优势就要差一些,儿子还不争气。 随着官睿之和湘妃的离去,这宴席又重新热闹起来。不过既然是生日,那自然是免不了生日礼物了。先从各个官员开始送起,既要拿得出手,又不能太名贵,以免压过了别的比自己官职大的人的礼物。送礼也着实是门学问啊。 这几个王子公主中,首先送礼的是世子官天宁。他拿出一对紫玉做的兔来,这兔栩栩如生玲珑有致,憨态可掬。他说:“这对紫玉,可是费了我好大功夫才寻来的,特意请了巧匠整整打造了一个月,才得此一对玉兔。你可要好生珍惜,莫要同你府上的其他玩物弄混了。若叫我知晓你将它们打碎了,我可要打你屁股的!”说道最后一句,众人里有人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官天宁和官天湛小时一向交好,而官天湛又是个怕这个世子的主,以是这句话在小时候对他非常的受用。官天宁此番这样说出来,无非是起了小孩心性,想如儿时那般。 官天湛面上红了一红,讪讪的接过来,赔笑道:“二哥哪里的话啊这是,这对玉兔我喜欢得紧,我一定每次三炷香每日早中晚的供着。谁敢摸一下我就摸他十下叫他掉层皮!” 他这话说得有趣,官天宁笑嗔道:“就你嘴皮子利索,鬼精鬼精的。你日夜三炷香的供奉着,莫不是也要把我也供奉了?”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官天湛“嘿嘿”笑着摸摸后脑勺。 接下来是官少忧,他倒是没送什么珠宝玉器之类的东西,而是命人拿来一方小盒。官天湛好奇,打开盒子之后,愣住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拿起了盒子里的东西。是一支小弩。 他手指摸过弓弩每一寸,似是喟叹着说:“自从八岁那年弄坏了,就再也没……三哥你是从哪里……” 官少忧一打十二骨扇,笑得一派老神在在。“虽说大庆已经不产这种小弩了,不过并不代表别处没有。这只弩是从西面胡人处换来的,可惜了十几匹好马。不过只要四弟你喜欢,莫说是马匹,只要我有的,都可以。” 官天湛摸着这只小弩又是一阵感怀,听官少忧话的意思,似乎是有一段故事的。而他这话也说得漂亮,若是真到某种时刻,这只狐狸才不会拿自己舍不得的东西去换呢。他说的那十几匹马林夏倒是知道一些的,不过那并不是什么良驹,只是从马市上购来的姿色尚好一些的罢了。至于这种做工复杂精良的小弩大庆确实是没有做的,也确实是从西面胡人出购来的。官少忧的话总是半真半假,叫人难以捉摸也难以猜测。 第17章 我的礼物 接下来的,是宛平公主。这小妮子的礼物比起来就比较肤浅了,大概是从她宫邸里搬来的,官睿之赏的或是哪些王公贵族为了讨好她送的东西。一个半人多高的夜明珠。说起来这东西也算是十分稀罕了,价值岂止连城,不过和前面两位的礼物比起来,是真的很俗气,很肤浅。 更俗气的是,这位公主似乎觉得自己送的礼十分的霸道,以至于她仰着一张满是骄傲得意的脸来,带了几分挑衅的看着林夏。进得这宴席来的人,都是要送上一份礼物的,无论礼物高低贵贱,重要的是心意。但是这心意就很值得推敲一番了,高了低了都不成。林夏估摸着宛平大抵是以为她一个区区初来乍到的毛头丫头,除了仗着官少忧那点宠爱装腔作势狐假虎威之外,哪里能有什么值得送出手的能作为礼物的东西? 而宛平果然就证实了林夏的猜想,她说完了一套说辞之后,冲着林夏说道:“不知林夏妹妹准备了什么东西?” 她将“妹妹”两个字咬得极为重了些,想来是还惦记着茹栎的那层关系。林夏不由得觉得好笑,这公主还真是幼稚到一定份上了。一边的茹栎摇头一脸的无奈,而官天湛则皱了眉头。官少忧倒是怡然自得丝毫不担心的样子,目光倒是淡淡向她瞥来,似乎很笃定林夏一定不会任由宛平这么压着她的信心,对于这一点林夏倒是很欣慰。 见林夏半天不出声,官天湛以为她确实是拿不出什么东西来。也是,对着他们这一帮王公贵族和王子皇孙的,她无论拿出什么来都是丢人现眼。于是官天湛上前一步抢声道:“林夏,本公子也不差你那点礼物,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 他已经是很明显的保护姿态了,茹栎目光闪了闪不做声,算是默许。宛平张张嘴再看看茹栎,茹栎给她使了个眼色,于是她想要说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哟,感情这两人是情比金坚的好姐妹! 既然官天湛都这么说了,那林夏也就借坡下驴,矮身行了一礼道:“我确实没什么能送得出手给四公子的礼物。想着思来想去既然送不出,倒不如不送,免得四公子见了那勉勉强强的东西伤了心,就不好了。” 显然官天湛对这话很是受用,笑得一脸菊花灿烂。当然了,林夏是摸清了他的脾气才专挑能让他高兴的话去说的。感觉到有一道探寻的目光注视着她,林夏不动声色的望过去,发现官少忧的两道目光正一瞬不瞬的望着她。这让林夏背后的汗毛竖了一竖,这狐狸不是又发现了什么吧? 而后众人接着送礼,礼物自然就不必之前的几位。官天湛也是象征性的礼貌谢过,而后将这些东西都交给下人去一一妥帖放好,再重回宴席上和大家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林夏看他们这些人酒也喝得差不多,很尽兴的样子,于是偷偷凑到官少忧那边去,小声道:“王爷,我想告个假,稍稍离开一会儿,成不?” 官少忧眉毛一样,斜睨了我一眼说道:“做什么?” 林夏说:“给四公子送礼。” “哟?你不是说无礼可送的吗?” “哪儿的话,我怎么会空手来的?你也不看看你们这些人,财大气粗的,我一个小婢子再怎么有心也比不过你们啊。你们送礼送得进行,我也示个弱给宛平公主,这不皆大欢喜吗?但是话虽如此,咱也不能叫四公子白白期待白白失望一回不是。” 官少忧被林夏说动,表情有那么几分松懈,而后抿了一口酒道:“能先跟我说说是什么吗?” “说了就不是惊喜了!我不会做不利于王爷不利于四公子的事就是了,我这么让你不信任吗?”说完了摆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来。 官少忧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稍微思索一下,而后笑道:“我才懒得管你。只是你贸然离席再贸然回来,那断是不可能了。” “我知道。”林夏一个劲儿的点头,她巴不得赶紧回去呢,这气氛我不喜欢,看着很轻松可是总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一个字做错一个动作,就得让人抓住小辫子的感受真的很不好。“我保证给四公子送完礼,我就回去。我自己回去,我认得路。” 官少忧眨眨眼,嘀咕道:“谁关心你认不认路。”然后正色道:“行,答应你。一会儿我去同四弟说叫他去亭子等你,等他去了,再过一会儿你再过去。” 林夏点头称是,官少忧做事着实周到。他们一同离去或是林夏先去等官天湛,都会招来人非议。然后林夏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她来得隐蔽,走得时候也十分小心,所以宛平并没有留意到她。 过了一会儿,只见官少忧叫官天湛来,附耳说了一些什么。官天湛的目光向林夏这里扫了一眼,然后他又坐了一会儿,借口说要去吹吹风就离开了。林夏知道这就是成了,于是在心里面数了三百个数后,也悄悄离开了。 来到官少忧所说的那个亭子,果不其然看见官天湛的身影。他正靠着栏杆看下面的湖水。这亭子是临湖水而建,放眼望去就是满眼的碧波,雾气缭绕。只可惜了眼下是黑天,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只并了路边柔柔的灯光,倒是显得几分温暖。林夏看官天湛的背影似乎有那么几分寂寥,却不明白那是为什么。今天不是他的生日吗?而且他在宴席上玩儿得那么开心,怎么离了席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许是听到身后有动静,他回过身来。回过头就看见了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林夏,于是他笑了,笑得很是开心的模样。“来了怎么不出声?要不是我感觉有人在身后,你打算要站到几时?”然后他在栏杆上坐下,轻轻拍拍身边的位置道:“过来坐。” 于是林夏就当真坐在了他的身边。左右今日他高兴,那就让他高兴吧。左右这里没人看见,那就让他高兴吧。 “三哥说你有礼物要送给我。我就知道,你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将我的礼物忘了?什么拿不出手,都是骗人的。你这样的鬼精灵,就是个麻布袋都能被你说成是神仙的乾坤袋。” 林夏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讪讪道:“难道我给四公子的印象就是这么的……狡诈么?”想了想,用了个还比较中肯的词来形容我自己。 官天湛低声一笑,看了她一眼道:“你确实很与众不同。”然后就没了下文,林夏正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呢,只听他重新朗声道:“来吧,赶紧给我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要如此大费周章的,一定要单独相见才能拿得出来?” 林夏想了想,试探着问:“哪怕是草绳编的蚂蚱?” 官天湛一愣,旋即笑了:“你要真拿出那种东西来,那我也只有接受啊。”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不过按照你的性子来说,真是那种东西来我也不觉得奇怪。” 于是林夏望天,抹汗。 咳咳,她清清嗓子,然后说:“公子可还记得我同你说的那个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的故事。” 他“哦”了一声恍然,“当然是记得的,那么别致不同的故事,怎么会忘?就同你的人一样,都是那么特别。” 林夏故意无视他最后一句话,然后说:“那公子可还记得我曾同你说,这个故事是有后续的?” 官天湛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认真了。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林夏,道:“你想到了?”林夏没回他,因为我还没想好究竟是告诉他是她自己想到的还是早就有了的,而后就听到他说:“我就知道你是与众不同的。”于是林夏决定,既然他误会了,那就让误会坐实好了。 林夏说:“嗯。之所以不敢在宴席上拿出来,是怕被人听了嗤笑。再说,这曲子只你我两人知晓,叫别的那些不知晓的人听了,也没什么意义,反而要糟蹋了不是吗?” 官天湛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雪亮,他猛一拍手,“好,说得好!这种只有你我才知的东西,叫旁的那些肤浅之人听了,确实是要糟蹋了好东西的。只是……”他话锋一转,带些挑衅的看着她,道:“你若是不能好好将这故事延续,那也同样是将它糟蹋了。” 林夏心想,难道比你多活了几千年,这些经典的东西还能比你差了?论自身我肯定是不及你了,但是我身后站的可是几千年的文化底蕴呐! 将梁祝的旋律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然后扬声开口唱。 “无言到面前,与君分杯水。酒中有浓意,流出心底醉。不论冤或缘,莫说蝴蝶梦。还你此生此世,今世前世,双双飞过,双双飞过万世千生去。” 梁祝凄幽的曲调,配上这段简单直白却情真意切浓烈的感情,叫官天湛听得痴了。 “双双飞过,万世千生去……”官天湛默默念着这句话,似乎是想到那个双双化蝶的故事来,面上一排凄然喟叹。 其实林夏对梁祝的故事也满是喟叹的,天下有情人能终成眷属的实在太少,多是坎坷破折历经磨难。最终能够走到一起的,真的是不知修来了几世的福分。不过梁祝的结局虽然凄然了许多,但至少,他们在一起了,死能同穴。 第18章 不能说的秘密 正当他们两人在亭子里伤感的时候,不期然的响起几声掌声来。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曲好,词好,人更好。”林夏抬头循声望去,说出这话的竟然是世子官天宁!而他身边站着的那个人,不是官少忧还能是谁? 他们怎么来了? 这样想着,身子已经先站了起来。“奴婢给世子、王爷请安。” 官天宁笑看官少忧道:“这丫头不是野得很,连你都敢指着鼻子骂。怎地今日一见竟是敛了性子,低眉细语的,叫人好生不习惯。” 哟呵?还是个受虐倾向?林夏不由得偷偷撇嘴,既然世子您这么喜欢受虐,早说啊,我包您满意啊! 只见官少忧打着扇面笑得一脸狡黠,侧目对官天宁道:“二哥你莫要被她骗了,这丫头总是装傻,现在心里面不知道怎么骂咱们呢。”林夏心中道,这你才是说对了。不过您老人家至少兜着点,这秘密被你说破以后还怎么骗世子啊? 官天湛这功夫蹭到林夏旁边,语气里尽是不满道:“二哥、三哥,你们怎么来了?里面结束了?” 官天宁道:“好好的一个寿宴,寿星不在,我们哪里还闹得下去?” 官少忧道:“可不。见你久久不归,他们还以为是哪里做错了惹得你这个四公子不高兴,纷纷找理由撤了。” 官天湛抓抓头发:“那你们怎么说?” 官天宁:“我们能怎么说?难道告诉他们,四公子丢下你们,独自去亭中幽会了?”官天湛本来就微醺而红的脸更红了几分,林夏稍微尴尬了一下下。在现代这种开放的世风之下男女独处倒是没什么的,不过官天宁“幽会”这两个字还是让她别扭了一下。 官天湛瞥了林夏一眼,见她不说话垂着头连忙支支吾吾的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二哥,我们没有……我们就是来这里坐坐。林夏说有帮我准备礼物,我就是来收个礼,没怎么。” 官天宁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瞧把你急的,我还什么都没说啊。礼物?可是指的刚刚那首歌?” 林夏闻言点点头,道:“回世子,刚刚那首歌,确实是奴婢给四公子的礼物。只因当初奴婢给四公子讲了个故事,四公子同奴婢要了个后续,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这一曲。” “哦?”官天宁挑挑眉,半是揶揄的对官天湛说:“这其中居然还有这典故呢?四弟,你倒是瞒我们瞒得很好嘛!” 官天湛嘟囔了几句,倒是没反驳反而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林夏一看,这岂不是要闹出误会来?刚要解释,只听官天宁开口问:“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其实是这样的,我……” “二哥!”官天湛出声打断林夏,他看了林夏一眼,然后说:“这是我和林夏,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官天宁“哦”了一声,高深莫测的模样,但是果然就不再做声了。林夏去扫了扫官少忧的神色,发现他一直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真是个搞不懂的狐狸。 既然官天湛这样说了,林夏也不好当场就反驳他。而且现在看来这两个人已经将他们和有猫腻之间划了等号,现在急于解释,反而要让他们误会。所谓越描越黑,林夏还是那句话,流言止于智者。那就让他们猜去吧,顺便她也给寿星点面子。 于是林夏没有开口。 和官天宁、官天湛告辞后,林夏和官少忧除了王宫,门口,石褀守在马车旁。见他们出来,石褀从马车上跳下吐掉口中衔着的狗尾巴草,道了声:“王爷,林夏。” 官少忧对他一笑:“辛苦了。” 林夏和官少忧同坐一辆马车,他今夜喝得不少,一直闭着眼靠在一侧休息。林夏则是今夜一直在吃,现下感觉有些积食,想着这个地方没有健胃消食片,不由得有些忧愁。随着马车的轻微晃动,也不知是吃的太多还是因为好容易从紧张的情绪里松懈下来,总之,林夏慢慢的有了倦意。 “你和老四讲的,是什么故事?” 正当她昏昏欲睡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这么一声问。林夏迷蒙了一下,反应过来此刻能说话的也就一个官少忧了。微微睁开眼向他那边看去,只见他还是靠在一侧闭目休息。林夏甚至觉得刚刚那句是不是她做梦,梦到的。 她打了个哈欠,准备继续闭目睡一会儿。然而这时候官少忧却睁开了眼,看着她唇角一抹似笑非笑。“怎么,是这么不能说得秘密?” 于是林夏知道,刚刚那句话确实是他问的。 “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四公子那样说了,我也就借坡下驴罢了,免得要被你们一阵盘问。不过你这句话,倒是让我想起别的歌来。” “哦?什么歌?” “就叫不能说的秘密。” 官少忧挑眉,他这回是真来了兴趣,连身子都坐直了。他一手托腮看着林夏,因酒后微醺有些慵懒的模样,连眸子都是湿漉漉的。“那歌是怎么唱的?” “你想听?”他点点头,“现在?”他再点头。 林夏默然。 这帮家伙,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难缠! 想了想歌词,将那些他听不懂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汇换了一下后,她清清嗓子开始唱。 “冷茶水离开了杯碟,我忍住的情绪在很后面。拼命想挽回的从前,在我脸上依旧清晰可见。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回忆的画面,在荡着秋千,梦开始不甜。你说把爱渐渐放下会走更远,又何必去改变已错过的时间。你用你的指尖,阻止我说再见。想象你在身边,在完全失去之前。你说把爱渐渐放下会走更远,或许命运的签只让我们相见。只让我们相恋,这一季的秋天。飘落后才发现,着幸福的碎片,要我怎么捡。” 唱完后,官少忧久久没有出声,林夏也就这样沉默着。马车内一时静籁。林夏很深刻的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唱得太伤感了一些,因为这首歌她会不自觉的想到周杰伦的电影,和小雨之间的遗憾。 果然,官少忧道:“听你唱歌,总觉得这些歌的背后都是有故事的。而且还是刻骨铭心的那种。”林夏心道你确实说对了,官少忧说:“这首歌,有什么故事吗?” 林夏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它确实是有故事的。讲的是一个音乐世家的儿子小伦,从小受父亲音乐素养的熏陶拥有惊人的才华。他在一个极偶然的情况下,在另一间琴室发现了同样惊才绝艳的女子小雨。小雨所演奏的曲目非常的奇妙,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靠近。当两人在目光对接的那一刹那,就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后来,他们经常能够碰到一起。一起上课,一起练琴,一起聊天,一起漫无目的的行走。小伦曾问过小雨那日听到的是什么曲子,然而小雨总是模棱两可的告诉他说:那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后来,学业将尽的日子越来越近,小雨决定告诉男子那个秘密,传了字条给他约在一个地方见面。不料这字条却落到了另一个暗恋小伦的女生的手中。当晚小伦在琴室里奏着小雨喜欢的曲子,只觉得背后有一双温柔的手盖住了他的眼睛。两人情不自禁的拥吻起来,直到小伦睁开眼发现那人并不是小雨。与此同时小伦听见小雨的哭泣声由门口远去,于是他奋不顾身的追去,却发现小雨早已芳迹杳然。 小雨自此仿佛人间蒸发,音讯全无。小伦四处打听关于小雨的下落,然而那些曾经接触过她的人却说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小雨,甚至并不知道有过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小伦去小雨家拜访,却被人当做是无理取闹,而他翻阅夫子的名册,上面也没有发现小雨的名字。直到小伦发现一张父亲与小雨的合照,像父亲求证关于小雨的事,小伦方知原来小雨是父亲二十年前的得意门生。 父亲说,她才华天赋极高,就是喜欢胡思乱想,说什么喜欢二十年后男生的事情,他们都觉得小雨是疯子。然而小伦听后恍然大悟,也明白了为什么小雨一直不让他弹那首《秘密》,于是他马上跑去那间琴室。那时琴室已经要被拆掉了,小伦从窗子爬进去,用最快的速度弹起了那一首《秘密》。而家里的父亲翻阅着小雨留下来的《秘密》曲谱,发现了小雨在尾页留下来的:叶湘伦也就是小伦,我爱你的字眼,他这才知道,那个所谓的二十年后的男生就是自己的儿子。他迅速的跑去琴室,然而这个时候,小伦的弹奏已经到了最后一段。时光荏苒,他来到了二十年前,小雨的世界。” 林夏将这个故事大概的说了一遍,见官少忧细细思考的模样,忽而觉得今晚的他有那么些萌。其实这个故事她没有说完全,只说了小伦的事,那些关于小雨如何备受同学欺负,如何被误解的事,统统都没有提。林夏希望这个故事是美好的,那些误会那些不美好,都不要发生过。 “林夏,这个故事,那首歌,你有向别人讲起过吗?” 她摇摇头,她才不会随便去给人讲故事或是唱歌。 官少忧笑了,笑得很是开心,像是个小孩子的模样。他说:“那就好。”而后头一歪直接靠在林夏的肩上,轻声说:“宴上多喝了几杯,头有些晕。”林夏想了想,官少忧小小年纪作为王爷确实不容易,那些大臣们没少拼命给他灌酒。想着,她将他的头放得下来了一些,放在自己的腿上好叫他更舒坦些。 闭着眼睛蹭了蹭。“林夏。” “嗯?” “今夜,我们直接也有了个只有我们知道的秘密了。” 林夏一愣,再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第19章 需要人照顾的小朋友 林夏不禁有些郁闷,这家伙倒是会找好地方。然而看他微醺红中透青的脸色,不由得有些心疼。这个家伙,在现代二十出头也还是被父母捧在手心呵护的年纪,青涩,懵懂,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然而他,从小孤苦,独自承担起偌大的王府。没有真心能够倚靠的朋友,没有能过袒露心声的知己。如果是自己的话,早就被憋疯了吧。 胡思乱想着,居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再度转醒的时候马车还在行进。林夏有些茫然的看了看,一低头正好对上官少忧的一双眸子,柔柔亮亮的。林夏心中一惊,没好气的道:“你醒了也不说出个声,这么盯着我看,毛毛的。”然后动了动示意他起来,然而他并不领会她的意思,反而是唇弯挂笑:“不想动,乏得很。你这里比较舒服。” 林夏郁闷,这人怎么这样啊。无声翻了个白眼,想着反正也快要到了,就由着他好了。 又晃悠了一会儿,便感觉到马车停了。随即帘子被撩起来,石褀道:“王爷,到了。” 官少忧“嗯”了一声,又等了一会儿这才坐起身来,扶着石褀横过来的手臂微一用力,下了马车。然而林夏看见他动作虽然稳健,落地时身子却狠狠的晃了一下。林夏随他身后下车,见如此情景下意识的要伸手去扶他。他目光扫过林夏搭在他手肘上的双手,她恍然一惊,连忙抽回手去。他一定是觉得我刚刚下意识的动作逾矩了,我总是忘记自己身在古代男女授受不亲和等级尊卑森严这回事了,林夏想。 官少忧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然而目光却亮得惊人。林夏心里“咯噔”一声,想着他应该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吧?刚刚在车厢里他自己还不是主动靠过来躺在自己腿上,赶他走他都赖着不走。然后林夏十分深刻的反思了一下,觉得,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好在他只是那么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也没用石褀继续扶着,自己一步一步慢而稳的走回了府中。石褀对林夏说他要去将马车牵了去,叫她看好官少忧。林夏点头应了,不过林夏看他走得虽然慢了些但是并不像醉了的样子,刚刚在车上还开口调侃呢,哪里有半分需要人看的份?已经是凌晨了,几更天她不知晓,不过天边已经蒙蒙亮。算来这个季节以小时来计的话,大概是凌晨三四点左右。林夏不由得咋舌,若不是官天湛借由出来让宴会提前结束,这还不一定要闹到什么时候去。虽说她也经常和朋友们一闹闹到天亮,回家继续黑白颠倒的睡一整天,可那个时候是快乐的,一点都不觉得时间的流逝。哪里像今天,如履薄冰芒刺在背的,真是累极了。 这么会想着的功夫,官少忧已经自己晃晃悠悠的晃悠到了大门口,正伸手去推门。林夏一看连忙一溜小跑着过去,抢在他前面叩响了大门。几乎是刚挨上铜环门就被打开了,门后面露出的不出她所料是王叔的脸。王叔一见是他们,一脸的“终于”神色。 “王爷,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老奴还以为你们今夜要宿在宫中了。” 林夏笑道:“王叔,怎么可能呢。我们是晚了些,不过好在平安归来。” “是是是,好在是平安归来!这已经算是早的了,还以为要等到天大亮呢。”说着王平连忙把他们让了进去,说:“石褀那小子呢?” “他去拴马了。”于是王叔将门留了个缝。 官少忧:“王叔,很晚了,辛苦你为我们留门。总是叫你如此劳累,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天色不早了,马上就要大亮。你不同于我,明日你还要早起,快去歇息吧。” 王叔“哎”了一声,道:“说辛苦,老奴哪里比得上王爷。唉……只要王爷能平安,老奴守几个夜又算得了什么?”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自顾自的说了两句,这才发现两人都等在院子里,于是又连忙道:“哎呦,您看我这张嘴!人老了,就是爱念叨起来了!赶紧的,林夏,你快服侍王爷休息,我这就下去了,免得王爷不放心还要在这院子里站着。晨间湿气重,王爷又喝了许多酒,别受了寒!” “知道了知道了,您放心吧!”林夏连声应着,官少忧非要眼看着王叔回了自己的院落这才放心,林夏心中暗笑他这脾气真是跟个小孩一样拗。 她见官少忧还站在庭院里不动地方,想了想问他:“王爷,要回去吗?” 官少忧看她一眼,笑道:“嗯,回啊。不过我想睡前先沐浴一下,身上全是酒味。”林夏很是无语了一下,道:“那我先扶王爷回去吧,然后再给您备水。” 他又看了她一会儿,忽的眯起眼睛来笑,露出一口好看整齐的白牙来。他说:“好啊。” 林夏想了想问他:“王爷可还走得动?” 官少忧赌气似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可能是太想表示自己没事了,他才走了没两步就一个趔趄,林夏仰面叹息,三两步并过去搀起他来。“行了,醉了就是醉了,还要摆出一副‘我没事’的样子来,装什么呀!”没好气儿的白他一眼,“看什么看?你瞪我也没用,瞪我喝醉的那个也不会是我!” 他在林夏手上挣扎了两下,估计是没什么力气再折腾,只好赌气道:“本王没醉!” 林夏一见他拗脾气又上来了,只好无奈安慰道:“好好好,你没醉,我醉了!奴婢醉了,恳请王爷能体恤一下搀扶则个?” 官少忧乐了,又是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来,眸子眯起来弯弯的很是得意的小模样。“好啊,本王就大发善心一下。走吧,小丫头!” 林夏心里狠狠翻一个白眼。 扶着他进了内室,将他放倒在床榻上,脱了靴子和外袍拉过被子来掖好被角,正准备退下去的时候,措不及防间一把被他拉住手腕。 “别走……” 林夏一愣,回头去看他,发现官少忧正皱紧了眉头很难受的样子。林夏连忙回过身去问他:“怎么了?”一边试着挣脱他的手,却发现他力气有些大我挣脱不开,又怕勉强挣开会伤到他,就只好任由他这么抓着。 他皱着眉哼哼了两声,复又转醒。睁开眼来迷蒙了一会儿,才重新看向林夏。盯了一会儿才道:“本王说过,睡前要沐浴的!”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将自己腕子上这只手甩到他脸上。 林夏重新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尽可能温柔的哄他说:“王爷,很晚了。您也累了一整天了,还是早些歇了吧。沐浴的事,可以等您一觉醒来了再说也不迟啊。您别任性,闭上眼睛,乖,一会儿就睡着了。” “本王不信你!” “真的!您看哈,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 他不满的撇撇嘴,嘀咕:“本王要沐浴!” 林夏真的拿他很是没辙,怎么就这么拗呢?这是喝醉了耍酒疯吗?她头一次碰到这么难缠的酒疯患者! 官少忧见她不回答,瞬间来了脾气。“你不给本王沐浴,本王就将你扫地出门!哼!石褀!王叔!娘!来人!” “哎呦喂祖宗,祖宗!”林夏赶紧捂住他的嘴,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了,都这节骨眼了她保命要紧。别人就别说了,石褀和王平两个人就够她的了。这两个忠心护主的家伙就是官少忧说要天上的月亮,他们俩也得想尽办法跟嫦娥搭上关系! 林夏捂着他的嘴,无奈道:“你真的要沐浴?” 他点头。 “不沐浴不行?” 他再点头。 “不洗澡你就能憋死?” 他倒是没点头了,只是那一双眼睛眯得弧度刚刚好。 于是林夏妥协。 林夏边准备着热水,边在心里面将官少忧骂了十七八回。这家伙平日里看上去那么老持成重的模样,怎么多喝了两杯水酒就成这么个样子,任性!石褀那家伙说是去牵马,也不知道给他牵到哪里去了,马要生小马了吗?还是连小马都生小崽子了! 狠狠一打水花,往里狠命扔了一把花瓣。叫你洗澡,叫你洗澡!最好招你一身蜜蜂,叮死你!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还是半点不敢大意。摸摸水温不热不凉正适合醉酒的人,林夏转身去床榻上叫他。没想到这厮居然又睡着了!林夏真的很想把他揍醒,然后再揍晕过去!玩儿我呢?! 好吧,既然那花瓣洗澡水你无福消受,那正好拿来给我用了!这么想着,将官少忧翻了个身推得进去一些。谁知道这家伙刚一碰他他立刻清醒过来,闪电般扣住她的手腕命脉。林夏手腕一软手臂一麻,整个人都难受起来。 “王爷!”她大喊一声,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取了自己的小命。 官少忧因为这一声才清醒过来几分的样子,迷蒙着双眼问:“怎么了?” 林夏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恶狠狠道:“洗澡水放好了,您是去,还是不去啊!” 官少忧很是费劲的思考了一阵,这才从他混浆浆的脑子里找出些什么来。他手指上松了力道却没放开,一笑道:“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去?” 第20章 同洗鸳鸯浴(上) 官少忧一掀被子,挣扎着就要起身。林夏原本以为他出手这么迅猛必定是酒醒了,没想到只是身体醒了心还没醒。后来发现他其实连身子都没醒!就这么一个起身的动作都让他好一阵折腾,最后还是林夏看不过去眼,直接推了他一把,虽然她更想直接踹他一脚。 官少忧拉着林夏的手直接变成了扶,扣着她的胳膊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他用近乎撒娇的口吻对我说:“夏夏,我走不动,你扶我。” 林夏脑子“轰”的一声,直接一把火烧得干净。 这家伙! 林夏震惊于官少忧叫她那声“夏夏”久久没能回神,而恍惚中只记得官少忧那一双眼睛润得就要滴出水来,一直注视着自己。林夏搀扶着他,不由自主的就将他的重量接了过来,虽然她自己也很是吃力,不过看官少忧步履蹒跚的样子,觉得似乎自己还是很轻松的。而那个时候,林夏完全忘记了我可以去喊石褀来帮忙,而她也同样忘记了为什么石褀这么久都不来,他为什么没来! 扶着他来到浴室那里,不得不赞扬一声官府的这座王爷御用浴室。纯白的玉石打造成的三米见方的浴池,浴池的头上有一个栩栩如生的单龙头,从龙头里源源不断的流出温热的水来。大庆只有王才可以用龙的图腾,且是双龙。而只有被授予王爷封号的人才可以与王同用龙图腾,但只能是单龙。 浴池的底子是用五彩石铺就,上面又压了一层透明水晶。浇灌清澈的水之后,整个池底都折射着五彩的光芒,煞是炫目好看。浴室分内室和外室,内室就是这一方池水,加上四周摆放的食盒,放着随手就可以触到的各种小食,以及干花瓣和毛巾之类的东西。内室和外室之间只隔了一道大大的屏风,配上氤氲的热气屏风后的风光影影绰绰,引人遐想万分。而外室主要是放置干净的衣物,香炉散发着香气熏染整间房屋也熏染着衣物,以及护体用的东西,说白了就是护体乳。 总之,这个浴池真的是深得她心! 可惜,她无权享受,无福消受,伤心…… 将官少忧搀扶进来,本来林夏是想着把他领到这里来他自己脱衣服跳进去就完事了,或者他喜欢不脱衣服直接穿着跳进去,林夏也是无所谓的。她一个虽然很开放但至少还未出阁的女子,终归是不要见到脱光光的家伙的。然而这家伙进了内室之后并不动手,只是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林夏很忧伤。因为林夏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于是对付这种赖皮的方法就是……她也赖皮。林夏也这么一眨不眨的盯着官少忧看。她是打定主意了,她才不要主动帮他脱衣服什么的,凭什么?她就不信了,他官少忧就能这么好意思的开口叫我帮他脱? 然而显然她低估了官少忧,他果然是个厚脸皮的家伙。 官少忧说:“你为什么不服侍我更衣?” 林夏说:“我为什么要服侍你更衣?你自己没有手,不会脱衣服吗?” 他眨巴眨巴眼睛,特无辜的说:“可是,你服侍我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她也眨巴眨巴眼睛,同样特无辜的说:“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啊。” 显然这招对官少忧不起作用,他将他的无赖品质发挥了个十成十。他说:“可我就要你给我脱。” 我忍! 林夏发现自从遇上了官少忧之后,她的脾气真是磨练得愈发的好了!就连现在她明明可以趁着他酒醉的功夫,一脚把他踹进浴池里任他自生自灭,或是对着他少那么多废话直接劈头盖脸一顿巴掌!只是……林夏惦念着他不过是借酒装疯。若是真醉得什么都不记得了那还好,终归是解了她一时的心头只恨。怕的就是他半醉半醒,要是真揍完了他,第二天早上他醒来要找自己算账,那多得不偿失!他这么记仇的家伙,还一副狐狸心肠,坏你都让你看不出来他在坏你,反而觉得他实在是好极了,对他感激涕零都来不及,哪里想得到他是个坏心眼的家伙! 咳咳,扯远了。 林夏仰面长叹一声,难道是天要亡我林夏? 十分悲壮的在心中默念了十遍“阿弥陀佛”,这才壮士断腕一样的伸手搭上了他的腰带。 其实说实话,对于这种差事……她求之不得! 林夏一件件除下他的衣服,最后只剩下内里单衣。然而单衣这一层布料丝毫无法掩盖住他均匀健硕的身体,从衣领处露出的漂亮锁骨和迷人的健康肤色,已经让林夏血脉喷张。伸手不经意的碰到他的前胸,肌肉坚实,而且她保证官少忧有迷人的八块腹肌!林夏全程都低着头不敢去看官少忧的表情,因为她怕如果这种本就香艳的场景再对上官少忧美若天仙的脸之后,她真的会把持不住……鼻血窜流不止! 好容易将官少忧脱得几乎没剩下什么东西,外室的香炉也已经点好,干净衣物也已备好,于是就领着他进了内室。这一方水池龙头还在流出热水来,内室已经是一片春意盎然哦不对,是一派和暖。林夏觉着自己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尽她最大的努力了,于是她低着头看也不看他的道:“嗯,接下来王爷请自行更衣入浴吧,我已将水温调好了。我就在外室,王爷有什么吩咐唤一声就成了。那、那个,我先出、出去了。”说完林夏赶紧撒腿就跑,这内室的温度太高,高得她感觉直要把她的高血压给逼出来。再不走,林夏怕她兽性大发! “站住!”显然官少忧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林夏,她刚一转身官少忧略显冷硬的两个字就从她身后蹦出来。林夏身子顿住却没回头:“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官少忧从鼻子里哼哼两声嘟囔道:“都不转过来理人的?”然后说道:“本王没叫你出去,你就不许出去。”林夏心中怒骂:什么玩意! “本王多喝了几杯,你出去了没人照看,万一我直接淹死在里面,那怎么办?本王是很惜命的,你不要想逃避责任!” 林夏背对着他狂翻白眼:逃避你个鬼!还惜命,你还敢说出来你多喝了几杯的鬼话来,谁信你!你摆明了就是要刁难我,老娘哪里招惹你了吗?老娘还陪你讲了一路的故事,给你唱了歌。老娘在家的时候净是别人伺候我了,哪里轮得到我伺候别人? 于是林夏很有骨气的没回他。对付无理取闹死缠烂打的人的最好办法就是:保持沉默。他耍酒疯也好唠叨也罢,没人应和他,过一会儿他自己就觉得没意思了,就不再发疯了。嗯,淡定,她要淡定。 于是林夏眼观鼻鼻观心,愣是将王叔当自己是一棵树的心得学了个十成十。 背后有水声想起,林夏心里松了一口气,想着这家伙终于是想通了。于是道:“既然王爷已经入浴了,那林夏告退。”然而刚说完,只听官少忧略带雀跃的说:“这水温刚刚好,林夏,你同我一起吧。” 林夏脑子又是“轰”的一声。 林夏感觉今夜受到的惊吓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把她前二十几年的统统补了回来。官少忧今天晚上的表现实在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林夏想任何人见到了或是知晓了他今夜的言语,都会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反常,太反常!如果说这就是官少忧喝多了的样子,那她日后一定要在他清醒的时候,向他讨个为他挡酒的差事来做! 林夏尽力控制这声音保持平稳,道:“不必了,我就在外间服侍,王爷您好生享受吧,林夏告退!” 三十六计走为上,脚底抹油赶紧跑! 然而刚跑出去两步,袖子一紧被人将将拉住。林夏顿时头痛。这家伙怎么这么难缠? 许是官少忧刚撩过水,见她急急要走连忙起身来追,所以才只抓到了袖子。林夏哪里肯让他抓住,急忙挣扎:“王爷您别任性,别拽,哎我说……靠,官少忧,你别抽风行不行?老娘陪你折腾一路了老娘也很累啊!你自己收拾收拾跳进去不行么,难道要老娘踹你进去不成?你……哎?哎你干什么,哎呦……” 只听“哗啦”一个大大的水花声响,林夏还没来得及准备反应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呢,就只记得身子一绊,然后水面没过了头顶,接下来就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到了。 林夏脑子里反应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老娘不会游泳! 随后身子一轻,整个人又重出水面。林夏顿时如蒙大赦,狠狠吸了几口气,趴在池子边上大口大口的呼吸,咳嗽得连肺都要出来了。 林夏记得这之前,官少忧硬是拉着我不让她走,自己推他他拦着。拉拉扯扯之间没注意脚下,一个不留神踩到了水渍蔓延出来的地方,直接脚滑了一个趔趄就掉进水去。她记得当时自己大惊失色之下直接双手死死抓住了官少忧的衣襟,连带着他一同掉下水去。 而此刻这个始作俑者以及她的“救命恩人”,正一脸惶急的站在她身侧为她拍着后背。林夏很不想领他的情,但一想到毕竟是这家伙第一时间把她给捞了起来让她少喝了几口洗澡水……她还是恨他! 第21章 同洗鸳鸯浴(下) “夏夏,夏夏你怎么样,你没事吧?”官少忧一声叠一声的担忧就在耳边,林夏很想告诉他她很不好,她有事!但是一方面林夏被水呛得实在是说不出来话,一方面她想着让他多担忧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左右把她害成这样的是这家伙。 嗯,不过这水花瓣撒得多了,这花瓣水……也挺好喝的。 好容易等气喘匀了,林夏连忙摆摆手示意他我没事。然而一抬眼就对上他浸湿了的衣衫,正服帖的顺着他身子的曲线一路蜿蜒,腹部以下都隐藏在水下若隐若现。胸前的肌肉块正默默诉说着它们的雄健,沾湿了的发,几滴水珠正顺着发梢留下,显得极具魅惑。虽然他面上焦急之色毫不掩饰,然而在林夏看来这样一幅香艳的画面,她实在是难以承受。这么盯着盯着,忽而感到鼻端有两股热流缓缓流出。 林夏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就听官少忧更加惶急的声音叫起来,音都颤了。“夏夏,你、你怎么流血了?” 林夏差异之下连忙用手去捂,不敢再去看他。太丢人了,实在是太丢人了!现代也不乏帅得惨绝人寰的帅哥,她见了那么多也算是有所抵抗力,怎么那些练出来的经验放到官少忧身上就完全不管用呢?他是帅哥中的极品不错,可是总不至于到自己不过是看了一眼他的腹肌就冲动到流鼻血的地步啊! 林夏一手捂着鼻子一手连连对他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官少忧不明所以紧着追问:“你怎么样?是不是伤到哪里了?你快告诉我,你别躲着,让我看看,快点!不行,这样不行,必须要叫医师来。”他这样说着,双手已经攀上了林夏的腰和肩,一个用力把她打横抱起来,嘴里还说着:“要快一些。真是的,怎么会这样的。” 林夏人一靠近他怀里,触碰到他那让林夏各种荡漾的胸肌,这鼻血就喷涌得更加欢腾了。林夏手脚并用的挣扎想要脱力他的怀抱,然而这一番动作让他抱得更紧了。官少忧一皱眉头语气很是不容置疑又带了几分柔情道:“别乱动,乖乖的,医师马上就到。王叔,石褀!” 林夏吓得也顾不上捂鼻血了,两只手都捂住了官少忧的嘴。看到她带血的那只手先盖住了官少忧的唇她心里还小小的罪恶了一把,同时也生出几分快感来。于是林夏同样小小的鄙视了自己一下,暗骂变态。 “别、别叫,我没事。你、你放我下来,我就没事了。” “你还说没事!都赶上重伤患者了还敢说没事!林夏,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没关系你说出来,再难治官府还不怕治不好你。” 林夏见官少忧动了真格的,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只怕他当真要惊动全官府的人了。王叔、石褀倒还好解释,就怕叫那几个夫人知晓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矛盾来,自己这个小命还保不保得住,尤其是宛平…… 林夏打了个激灵。 “真的,真没事。我就是、就是激动的,嗯,激动。你、你放我下来,离我远一点,别跟我说话,我一会儿就好了。” 官少忧将信将疑,盯了她半晌见不似说谎话的模样,但还是不确定的追问了一句:“真的?” 林夏猛点头:“真的,比真金还真!” 官少忧又想了想,抱着林夏的手松了松,将她重新放下来。林夏连忙三两步逃离开来。由于他们两个人这么一番折腾还是在水中,全身都湿透了,又是一惊又是一吓的,浑身上下的冷汗都够林夏洗个澡的。她估计着官少忧的酒也应该是全醒了。 扒拉着池水林夏以一种很不雅观的姿势爬上了岸,自寻了毛巾来堵住鼻子。内室空气太热不利于止血,然而看官少忧的模样必定是不允许她跑出自己的视线的,于是就只好这么坐着,不去看他。仰着头一个劲儿的扇风降温,过了好半天这才冷静下来,感觉鼻血不再涌了。 林夏重新拿了个毛巾擦脸擦手,不知何时在她没注意的情况下,官少忧已经来到了她身后。他递给林夏一件干燥的衣服,说:“先把衣服换了吧。虽然内室温度高些,但是这样湿着终归对身子不好。” 林夏抬头去看他,只见官少忧不知何时已经换了身衣服,而眉宇神态间已经完全没有醉态了。这家伙终于是醒了,亏了她好一番折腾,差点把小命都搭上。 林夏将衣服接过来,本想着一定要冲他发一顿火,至少也得让他好生听自己一顿牢骚的。然而在对上官少忧满是自责和心疼的眼神的时候,这些混账想法统统抛诸脑后。 官少忧见她接过衣裳,神色松了松。林夏低头有些尴尬的说:“嗯,那、那个,还请王爷避讳一下……” 官少忧“哦”了一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状,忙不迭的跑出去,边走边说:“你慢慢来,不着急。我就在外面等你,你放心,我不回头看的。” 待得官少忧脚步声远了,听不见了,又过了一会儿,林夏才拿起衣服来去换上。这是他的衣物,只一件简单的单衣,官少忧很贴心的拿了两件过来。不过男人的款式之于林夏来说终归还是太大了,她从铜镜里看自己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松松垮垮的好像戏服一样的。 一想到刚刚的乌龙事件,林夏恼火之外还忍不住的想乐。没想到,她林夏同人的第一次鸳鸯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发生了。本以为是个绮丽暧昧的桃粉色场景,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是这么个样子。 林夏摇头哭笑不得,唉,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穿好衣服后,林夏悄悄的退了出来。走之前还不忘将那一池子的水给放了。那池子实在是太过清澈,她那么几滴的鼻血竟让它有了微微的绯色。不过她想着那样五彩的池底应该是不会泛出那样的色彩的,想来是她做贼心虚,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林夏还是将那水给放了。 一出门,果不其然的见到官少忧就守在门口。他手上此时多了一件暗紫色的外袍,也是他的。一见林夏出来,官少忧立刻就抖开袍子要给她披上,后者下意识的退了半步,他尴尬顿住,而后将袍子递过去,“穿上吧,室内外温差大,小心受凉。” 林夏知他是好意,而室外温度确实很低,也就没跟他客气,拿过来直接就披在了身上,这才觉得有些安全感。官少忧自己倒是省得要将外袍拿过来给她免得受凉,然而他自己现在却依旧是一身单薄的单衣。 林夏摸了摸鼻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道:“那个,你、你不穿外衣的话,也会着凉的。” 官少忧“哦”了一声说:“没事,我是男人,而且我体质好,不会那么容易就生病的。” 林夏心想确实是好,光是那八块腹肌就够人垂涎三尺的了,想不到官少忧外表看上去似个羸弱书生,没想到竟然身材这么有料。虽然那八块腹肌是有的,却并不像她看到过的欧美人那么的明显硕大,想来这就是东方和西方之间的差异了。东方人重在练气,而西方人只一味的追求外表上的强健。 林夏抬眼来望了望窗外,复又低下头去,说:“那个,天都亮了,怎么办呀?” 想来官少忧也是望了一望天色,此时已经是清晨,林夏想着平日里石褀早就来找自己练功了,而再过半个时辰,官少忧也是要早起晨练的,可是都被一个沐浴给搞砸了。林夏不由得抱怨起那个宴会来,都怪官天湛这个不安分的家伙,好端端的摆什么宴席啊。也不对,都怪那帮敬酒的人,她才不信他们不知道官少忧量浅喝不了酒呢。 转念一想,也不对!怪就怪官少忧这个家伙,没事不睡觉耍什么酒疯啊!这下好了吧!皆大欢喜了! 林夏心中无奈翻个白眼。 唉,待会儿要怎么解释呢?天都亮了,都没办法回去换衣服了。还是想想怎么堵住悠悠之口吧。 显然这个问题也让官少忧犯了些小难,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现在房内稍等片刻。记着,我不叫你出来,不……” “我才不出去呢。”林夏打断他接道,开玩笑,穿成这样出去吗?那不是正大光明的叫人误会吗?这种自损名节的事她才不干呢。 官少忧笑道:“嗯,那就好。”旋即转身离去。林夏等了一会儿,这才裹着衣服跑到内室去。 不过想想,其实跑到他房内去,就已经是挺损名节的事了。 官少忧的房内很讲究。林夏只能用讲究这两个字,请原谅她的词穷。 推开门,迎面而入的是一方古色古香的书桌,左侧一方砚台,右侧豪气的笔架,上面垂满了各种毛笔。中间两方镇纸,纸张铺在桌子上。他的书桌不是寻常的墨棕色,而是淡淡的碧绿,温润如他的人,谪仙一般。背后那张椅子是同样的色泽,只是上面的纹路微微透着些紫色。林夏好奇的过去摸了摸,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大概是什么特殊石料之类的。两层帷幕被挂起,内里还一架屏风,林夏不由得好笑他这内室里弄得倒像是黄花闺女的闺房。 第22章 小难不死 既然来了,不参观一下那岂不就是吃大亏? 步入内室去看,官少忧内里的设置倒是让林夏有些出乎意料。本以为按照他的那些喜好,这里面不说是黑白二色,也应该是素淡如外室那般的色泽,却不想他的“闺房”竟是如此的……华艳。 明紫色的绸缎被面,暗紫色绣着金色丝线边的床铺单,窗外的帐子也是有些淡然的紫色纱帘。唯有一方玉枕是带着些碧色的。整张雕花床不用去细细打量,只这么一眼,就知道肯定是花费了无数能工巧匠的心血制造的,光是上面的那一朵小花就栩栩如生,更何况这整张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设计?林夏原本以为官少忧这个人低调得很,没想到对自己的床居然这么奢华,这么肯下功夫!外人见他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那些能被人看见的地方也都是如此,没想到这内室居然是这副光景。想来也没人能入得了他的内室,所以才放心大胆的放任了自己的喜好吧? 林夏摸摸官少忧的被褥,再摸摸他的床单,心中咋舌赞叹不已,当真是一等一的好面料,触手生滑,丝凉温润。睡在这上面简直就要如同在云端之上翻滚,杯子盖上去也仿若无物。应该就如在空气中那般吧,她这样想着,真是忍不住想要跳上去滚一滚好好感受一下,不过林夏还知道自己裹着宽大的衣袍这种不雅的状态,以及眼下不知官少忧何时会闯进来的情况,很不容易的忍住了这种冲动。 她发现自从来了官府,自己内心里这只魔鬼总是在作祟,这样不好不好。 官少忧这个王爷能用这样的好东西,那皇宫中的世子和王上,用的东西只能比这个好不能比这个差。哎呀,那又该是何种光景啊…… 正想着,一声开门响让林夏缩了缩身子。她躲在屏风后面,发现这东西很是实用。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做的,但只要站在这里,外室的一切都看得真切,而从外室看过来却看不到内室的一分一毫。 此刻,进来的正是官少忧。他手上拿着一摞衣物,看颜色和款式应该是女装无疑。他随手关上门,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无论到何处都要先将各处角落先打探明白,即使是自己家里也如此。这是个好习惯。 他的目光最终定定的望过来,望向屏风这里。开口带着笑意道:“林夏,你在里面?”林夏没做声,官少忧走过来,她不由得向后面缩了缩。然而他并没有要入内的意思,只是将衣服一件件搭在了屏风上面。有几件挡住了林夏的视线,使得她看不到官少忧的动作了。 正想着要不要换个地方的时候,只听他说:“我把衣服放在这里了,我等在外面,你换好之后便出来吧,石褀在外面等你。”然后就是他远去的脚步声。 室内一片寂静。林夏探出头去四处看了看,官少忧果然是走了。 这家伙倒真跟个狐狸似的,什么都能被他料到,什么都能让他做得事无巨细。 叹了口气,这一晚上过得真是倒霉极了。 将衣服悉悉索索的脱了,然后一件件从屏风上够下来穿好。在官少忧的铜镜前将头发打散下来重新简单的挽了挽,被水濡湿后的发都黏在了一起,看上去也不像没事的样子。想了想,也不梳了,将头发从鬓角分出一半来和着头顶的发全都绑在脑后,拿一根丝带系了。这发式简单省事,也是林夏在现代常梳的发式。尤其是当睡了一晚上的觉醒来后头发和鸡窝窝一样,且没有时间洗头的时候,这样的松松绑一下,绝对是救命良方! 对着镜子左右再检查了一番,确定头发和衣饰都没问题之后,林夏将官少忧的衣服叠好放在了他的床上,而后推门离去。 出了门去四周竟然无一旁人,想来是官少忧特意屏退了,但林夏还是很心虚,一路上鬼鬼祟祟生怕被人撞见。出了他的院子大门,刚一出门就见石褀守在门口,全副戒备的模样。 林夏被他吓了一跳。 “哟,林夏。”他热情地跟林夏打招呼,像是任务终于完成那样的松了一口气。 林夏笑着跟石褀点头,“你……你一直等在这里?” “是啊。早上我去找你,你不在,想着大概应该是在王爷那里。后来王爷特意叫我来,说是要我守在这里等你出来。怎么了林夏,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夏没理他,问了另一个问题:“王爷人呢?” “他去书房了,你知道,每天都有一大堆奏折等着他的。写奏折的人可不管你昨天晚上干了什么,只要有一口气你就得办公。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你去花天酒地,那折子就跟飘雪花似的。” 林夏点点头,深以为然。 蓦地想起另一件事来,伸手就要打他。“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牵个马能牵那么久?要不是你也不会搞出这么些乌龙事件来!” 石褀躲过林夏打去的手一把拉住,笑嘻嘻道:“王爷身边哪用那么多人服侍?再说了你自己能搞定的事我干嘛还要插手?万一你正服侍得好好的,我突然这么一出现……多不是时候,是吧?再被王爷或者你迁怒了,你们俩我都惹不起!” 林夏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是想多了,想得太多了!佯怒就又要打,被他赶紧讨饶。“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该去奉茶了,免得叫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什么破绽?” “嗯……”石褀一挑眉很是暧昧的凑近了林夏,在她耳边道:“林夏你就别装了,昨天晚上,你和王爷……嗯?”林夏眼睛一瞪,他连忙又道:“这是好事啊!多少人想还没机会呢,既然王爷肯,有什么不好?我还没见王爷这么在意过一个女人呢,神神秘秘的叫我来守门也不说是为什么,自己拿了你的衣服进去,然后出来也只说了去书房处理公务。”石褀难得的正了神色道:“林夏,王爷对人好是不假,但是这么细心周到的对一个女人,这我还是头次见。他怪紧张的,生怕让谁对你有误会,连我都不告诉。但是嘛,我聪明啊,我什么猜不到啊!” 林夏心中骂了他一句,你聪明个鬼!全歪了! 她没好气的骂:“收起你那点龌龊的小心思吧!我和王爷之间很清白什么都没有,之所以有你看到的这些,还不都是你的错!” 石褀立刻大呼冤枉:“与我又有什么干系?我还特意留了时间给你们两个,你不感激我干嘛要责怪我?” 林夏瞪他:“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迟迟不来,哪里有这么多事?”说着林夏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大致的和石褀说了说,当然,省去了自己受不了美男诱惑鼻血狂喷的这段丢脸事情,只说是没站稳掉水里了而已。 石褀听完一双眼睛睁的老大,本来就可爱的娃娃脸变得更萌了几分。他老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盯着我说:“你、你们真的就只是这样?林夏你、你个白、白痴!” “呀?我怎么就白痴了?” “王爷摆明了是对你有意思,你、你居然把这机会给浪费了!”他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捶胸顿足的让林夏看了都觉得胸口好痛。 “就是没什么意思,你趁着他酒醉扒了他,往边上这么一睡,睡一觉之后,你还不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可真不会把握机会。” 林夏听石褀这话的意思怎么这么像某些小公司企图上位,靠派上有几分姿色的员工去爬高管总裁的床那样的感觉呢? 林夏说:“我就是这么做了,你怎么能保证这是机会呢?说不定王爷醒了之后震怒,直接将我扫地出门。这还是轻的,说不定就直接咔嚓了。” 石褀捏捏下巴故做沉思状:“嗯,也是,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她就没指望过能从石褀嘴里听到什么正经的话! 石褀左手握拳右手摊掌,左手往右手上这么一叠,道:“不过王爷对你的态度,确实是不同的。” 林夏心道废话!他害我成这样的,他不负责谁负责? 石褀又说:“他是王爷,你随便怎样与他何干?大不了就是多一笔风流帐罢了。林夏,王爷他对你,是真的不同。” 林夏用力瞪他一眼:“你除了‘不同’能不能换个词?你词穷啊?”然后推搡着他就要离开:“赶紧走赶紧走,别在他门口晃悠。我也该去奉茶了。” 出了门林夏还在回想着石褀的话。他说得对,官少忧就是把她丢在那不理也没什么不对,就是有心想要补救也不必做到如此小心翼翼的。那是为什么?她才不会相信什么官少忧对自己有意思之类的鬼话呢。 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林夏就把这归咎为“官少忧本来就有一副好心肠”,随即很欢快的去给大夫人请安去了。 将茶给大夫人煮好送去,她还是如往常一样。只是云慧这个活泼的丫头倒是左右瞅了林夏好几眼。她道:“哎林夏,你今儿的发梳得不错。” 第23章 官少忧生病了(一) 喝茶的大夫人闻言目光扫了她一眼,然后笑着放下茶盅,左右打量了林夏几眼,道:“确是不错。简单清雅,比那些繁复的东西好多了。” 云慧捂嘴笑了笑:“可不是嘛。既然夫人喜欢,那以后奴婢也给您这么梳着可好?” 大夫人笑嗔她:“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哪里还梳得了你们这些小丫头的发式?像你和林夏这般花季,无论什么样的发式衣着,都是明艳动人的。我若以这个岁数再去模仿你们,岂不是要被人笑说不知长幼,为老不尊吗?” 其实大夫人虽然年纪大了那么些,但其实也就三十几岁,再加上保养得当,人一点都看不出老。不像现代的一些人,别说是三四十岁了,十七八的小姑娘浓妆艳抹自以为成熟的打扮一番之后,确实是没了青涩的感觉,倒像是出没在风月场所的。换言之,长得太着急,扮嫩也是没用的。林夏估摸着这和古代纯天然绿色无污染的食物也有关系,嗯,她是个自然主义者。 林夏行了个礼道:“其实大夫人说得有理。我也是早起贪懒不愿去挽那些发髻这才松松拢了的,不够庄重,和大夫人是极不相配的。”大夫人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林夏继续道:“不过大夫人有句话倒是说错了。大夫人虽然比我们年长,但是风韵却仍旧卓绰的,一点都不显年纪。只是身为长者,自然要有些威仪才是。” 大夫人显然对林夏这番话很是受用,她看着云慧笑道:“这丫头倒是会说话。她的见识比你可好上许多,你有空还得多向她学学。” 林夏忙道:“奴婢这只是些浅薄的见识罢了,云慧姐姐跟在大夫人身边的时间长,自然是懂得大夫人的喜好习惯的。我这些见解,大夫人只是从前没有听过,所以觉得新鲜。但是新鲜过后,还是会觉得从前的习惯好的。” 那边大夫人还没做声,这边云慧已经当先笑出声来。“林夏你别紧张,大夫人也就是说说。再说了,我也挺喜欢你这丫头的,你别怕,我才不会吃味呢。”林夏见云慧是真心实意,这才微微放下心来。云慧若是个有心计的家伙,对于林夏的到来一定是巴不得她犯个什么错好叫大夫人责罚,不要大夫人注意到林夏分走她的宠爱才是。 大夫人也笑道:“云慧这丫头就是巧舌如簧,整天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烦都烦死了。” “那大夫人还不是一样疼爱云慧姐姐,喜欢她在耳边叨扰。” “那倒是真的。要是一日离了这丫头,我还真觉得不自在。” “大夫人喜欢,那云慧就一直在大夫人耳边烦您!” 林夏舒了一口气,这两人如胶似漆的,说的也是些琼瑶式的酸话,听得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但是没办法,现在她们俩才是自己的主子,官少忧什么的都得靠边站。 本以为话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刚准备起身告退,只听大夫人唤道:“林夏,你可还会些什么别的花样?” 林夏一愣,心道果然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分古今啊!想来是大夫人见到这新花样动了心,虽然明知不适合自己,但总要抱着试一试的心,看看能不能找到个自己也适用的发型来。这样以后在别人面前也有面子! “自然是有的。只是林夏手艺笨拙,还要云慧姐姐从旁协助才是。” 云慧看了林夏一眼,和大夫人再对视一眼。大夫人笑道:“无妨的,那你现在就来帮我挽一个来吧。” 林夏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等给大夫人挽好发髻,将几个花样交给云慧后,已经是午时了。走出大夫人的院落,林夏只觉得整个人眼冒金星,又困又饿。 从昨天晚上的宴席上一路折腾到现在,她还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连觉也只是马车上那么眯了一下。现在晃到中午,林夏感觉脑子整个都木木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还有大概一刻钟的时间才到午饭,本来想着找个地方或者直接在桌子旁边等开饭的。不过后来想一想,忙到现在还没去向官少忧道声谢。虽然林夏觉得他做的这些是天经地义的,不过考虑到官少忧对自己难得的细致以及他见自己鼻孔窜血那副紧张焦虑的样子……捏了捏拳头,林夏向书房走去。 快一点的话,一定不会错过午饭的。 一路疾行来到书房门口,林夏扶着门口柱子喘了一会儿气。本来血糖就低,再这么一路小跑的,身体着实有些吃不消。 正喘气呢,就听见耳边有人叫她,听声音像是石褀。 “林夏?你怎么来了?”他三两步走过来,扶住林夏的肩关切的问:“怎么了?” 林夏“唰”的一下直起身子来,对他笑:“没事,跑得太急了喘喘。”刚说完这句话,眼前就一片漆黑旋即感到脑子一阵眩晕。她暗骂自己真是白痴,起身起得太猛了。 不过好在石褀没察觉。“怎么,迫不及待的想来看望王爷?”他笑得一脸狡诈,林夏不稀罕跟他解释,石褀大方的放出一条路来给她:“进去吧。我估摸着王爷也等你好久了。” “你怎么知道?” “他今日看折子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烦躁得紧。侍女奉茶给他,他很是不耐烦的给打发走了。话说回来,为什么今天奉茶的不是你?” 林夏将被大夫人拖住的事简单说了,石褀恍然:“难怪了。对了,看王爷的样子似乎是不打算出来用膳了,你待会去问问他想要吃些什么,我好叫厨房去准备。” 林夏不满的看着他嘟囔:“为什么不是你去问?” “哎呀,我这不是怕挨骂嘛!你不知道都有多少个婢子被王爷的冷脸色给吓出来了。也真是奇了,平日里王爷总是一脸和气的,很久不见他这样不掩饰的样子了。” 心中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还来不及细想,人已经被石褀推进去了。 林夏暗骂一句“jian人”,抬步子走进去。 果然官少忧的状态不对劲,这书房的气氛都不对了,压抑得很,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出。难怪那些婢子进来要吓得脸色惨白的出去了,光说着气氛就够让人难受的了。 林夏举步而入,却没见官少忧在案子后面,反倒是看见他歪倒在榻子上。这家伙,分明是在怠工嘛!做王爷的就是不一样,再忙再累至少怠工没人骂啊。同样是折腾了两天一夜,人家此刻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在榻子上小憩,自己就得忍饥挨饿顶着困意还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服侍这个服侍那个。 伤心! 林夏行至他跟前站定,矮身做了个礼,轻声问:“王爷,午膳时间快到了,王爷可有什么想吃的?”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话,林夏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回音。于是她心里这把火不由得就烧起来了,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直接就抬起头来对榻子上的那个人影怒目而视。然而这么一个抬头看到的倒是她始料未及的,官少忧歪倒在榻子上,确乎是闭着眼睛。只是他胸口起伏得略略急促了些,脸颊两边还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林夏心中一惊,他这是怎么了? 三两步来到官少忧面前细细打量,虽然这屋子里点了暖炉,可温度却正适宜,然而他的额上却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林夏试探着唤了他两句,官少忧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头来,并不回答。 林夏又大着胆子伸出手指去探官少忧的鼻下,气息滚烫。再去摸他的额头,嗯,果然是发烧了。 撤回手来,对着这个家伙林夏很是傻眼。不会吧?您老人家是无疑高绝的绝世高人,身子硬朗健硕我还目睹过的!而且被折腾的人是我好吗?怎么病倒的人反而是壮得比牛还牛的您老人家啊?难道这是上天给我的启示,说我是个打不死的小强命吗?这不公平啊!我再怎么女孩子女**丝,名词前面冠的可都是个“女”字啊! 忍不住在心中仰天长啸了好几回,再望向榻子上的这个人,终于不得不承认了这个事实。 “王爷,王爷!”林夏轻轻推了推他,这家伙的睡相极其不舒坦的样子,眉头纠结在一起,明明额头滚烫却拥着被子,两手紧紧抓紧了。林夏回身去看他的折子,那些折子散乱的铺在桌面上,杂乱无章,有好些还掉落到了地面上。送来的茶水和糕点分毫微动的还放在原位。这家伙,就算吃不下东西,水也要喝的啊。不知道发烧最需要的就是补充水分吗? 这家伙,林夏真的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到墙缝里面,抠都抠不下来! “王爷!”林夏手下加重了力度,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他纠结着眉毛终于眸子欠开一条缝。估计林夏的脸在他混浆浆的视线里很是扭曲,因为她见到官少忧的眉头更纠结了。 分辨了好一会儿,官少忧重新闭上了眼,道:“怎么是你?有什么事?” 她想揍人。 “王爷,您病了。就这么睡在榻子上不好,我去叫人来服侍您睡下吧。” “谁说本王病了?不需要你假好心,出去。” 她忍! “那饭总要用一下吧?您想吃什么,好叫厨房去准备?” “本王不想吃,你出去。” 她的小宇宙! “王爷,您不要任性。带病工作效率不高的,您……” “本王说,出去!”官少忧蓦然睁开眼,盯着林夏一字一句的说道。 第24章 官少忧生病了(二) 林夏缓缓直起腰身来,这个家伙,给你脸了是吧!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hello kitty了?出去?我要是出去你就等着在这自生自灭吧! 林夏没理他,当真转身就走。先将他杂乱的桌子收拾了一下,笔洗净放好,宣纸用镇纸镇了再将窗子打开通风。然后再回去看官少忧的时候,这家伙已经又睡着了。哼哼哼,真想趁此机会使劲儿扇你几个巴掌解恨! 不过林夏自诩是个讲文明懂礼貌的好青年,这种背后偷袭的手段她是不会做的。然后她走出门去,叫了石褀来。 “石褀,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一定要保证你不能激动,不能大呼小叫,必须要保持镇定,按我说的做。” 石褀一脸莫名的看着林夏,许是她面上的表情很是认真,石褀觉得她不是在开玩笑,于是认真说道:“我保证!”末了还伸出手指来指天,那就是发誓了。很好,古人都挺讲究这个的。 林夏说:“你们家王爷病倒了。” 石褀的眼睛蓦地睁得比铜铃还打,他张嘴要说话,被林夏立刻堵了回去:“忘了你刚才答应我什么了?”于是石褀就这么张着,不过没发出声音来。 林夏接着说道:“那家伙病倒了态度倒是差了许多,愣是将我给撵出来了,我估计他就差没用‘滚’这个字了。你看咱得想个办法把他给弄出去,然后叫个医师来看看病,好生将歇将歇,对吧?” 石褀忙不迭的直点头,然后抬腿就要冲进去。 林夏将他一把拦住。 “你先别忙,他这么不耐烦的赶人走,想来就是不愿让人得知他生病的消息。莫说宫内眼线了,连府内的都要防着。你这么莽撞进去,惊动了别的人,只怕不好。你听我说,现在你进去,别管他说什么也别管他做什么,直接扛了就走。他要是冲你发脾气,你什么都别说直接打晕!” 石褀眼睛瞪得更大了,“打、打晕?” 林夏点头:“对,打晕!你别管以后,现在才是最要紧的。他要骂你也得等病好了不是?我看他再这么拖下去,也没剩几口气了,到时候你想让他骂你都没得骂了。”石褀恍然,连连点头称是。林夏“嗯”了一声,这家伙平日里挺精明的,但一碰上官少忧的是就乱了方寸。要不是事先跟他说好了不要声张,她完全能够想象得出现在的局面来,那必定是被石褀的咋呼声惊扰得整个官府都知道了。然后侍卫,婢女都得乱作一团,之后势必要惊动王平,以及那三位夫人,之后一定还会惊动宫里的那些,最后搞到满城皆知!想想林夏就头痛。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过如此了。所以,搞定了石褀这一源头,其他的都好说。 先悄无声息的将官少忧扛了,让他清醒点再安排接下来的事,那就容易多了。 林夏等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只觉得今日这日头怎么这么大?她看得眼都晕了。石褀动作也太慢了,这么久还不见他出来。 正牢骚着,只见官少忧果然是被石褀给扛了出来。林夏见石褀满脸的无奈,就知道官少忧必定也是蛮横的“拒绝”了他,于是石褀只好“温柔”的将他“请”了出来。这两人左右看看,此时正当正午用膳的时候,人比较少。他们俩挑了小路,一路狂奔着把官少忧送回了寝宫。 当然了,疾行的是石褀,狂奔的那个才是她。 将官少忧放到他华艳的床上,石褀撒腿就要跑,被林夏一把拦住。“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王叔啊,叫他去找医师来。王爷烧得这么厉害,得赶紧叫人才行。” “你能保证告诉王叔之后,他不会闹得人尽皆知?”王叔虽然比石褀年纪大点性子稳重一点,但是对官少忧的忠心比石褀真是有之过而无不及。而且他从小看着官少忧长大,早已将他当成是自己的儿子。有哪个做父亲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生病还能不乱阵脚的?有,但是王平肯定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石褀急得直跳脚。 林夏看看官少忧,想了想说:“王爷一定是不想让人知道。石褀,你相信我吗?” “你要做什么?” “你要是相信我,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你说。” “你去打一盆凉水来,越凉越好,再烧一壶能喝的热水过来。府上窖藏时间短一些的酒,两条毛巾。去吧。” 石褀瞪大眼睛看林夏,“就这些?” 她点头:“啊,就这些。还不快点?” 石褀想了又想,终于是一跺脚。“唉,好吧!”然后一溜烟的跑走了,林夏连忙在他身后喊:“别惊动了别人!”也不晓得他听见了没有。 将官少忧的外袍除了,三下五除二的就将他脱得只剩了单衣,还是今早他穿的那件。林夏发现我脱他衣服的速度倒是越来越快,动作越来越熟练了。这家伙看来是早晨过后就没回来换过衣服,只是匆匆披了外袍就走啊。想着他晚间回来时已经喝多了酒,又吹了冷风。本来洗个热水澡去去寒也便没事了,偏生又除了差错,愣是将一身衣服浸得精湿,再带了一身潮气的披外袍,硬将衣服用体温烘干了。能不伤风才怪! 摸摸他的单衣,似乎还残留了几分潮气。嗯,等石褀回来了,再叫他给官少忧换件干燥的衣服吧。将官少忧推得靠里一些,拉过锦被来给他盖上,上面又压了一层,里里外外缝隙全部堵上。见他脸色有些苍白皱着眉头的样子,想来是冷了,转身将炉火中火焰挑得高了一些,在香炉里撒些安神香。 做完这些,石褀已经风风火火的回来了。林夏看他左手抱盆右手抱酒,肩上搭着两条毛巾,又滑稽又狼狈的,不由得笑出声来。 石褀一个高手跑这么一会儿就累得呼哧带喘的,林夏笑着接过来放好,问他:“你这么惶急,没惊动别的人吧?” “没有没有。”他连连摇头:“我连王叔都没惊动,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去找来的,放心吧。” “嗯,那就好。”林夏点点头。将一条毛巾在冷水里浸湿了,这水果真冷得惊人,她手刚一放进去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石褀,你这水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凉?” 他一扬眉:“那是,专门从雪地里刨来的。你不说越凉越好么?” 林夏咬牙切齿的从凉水里将毛巾拧出来,手冻得通红,“好,确实是好!”她整个人都精神了,困意一扫而空,就差没神经了! 将冰凉的毛巾拿到官少忧面前来,细细的将他整个脸和颈擦了,再将他两只手的手心一擦了,然后以悲壮的心情再浸了一遍,将毛巾叠好放在他的额头上。而后转身对石褀说道:“王爷衣裳有些潮,你帮他换身干燥的衣裳。然后拿这条毛巾,浸了酒擦拭他的前心后背,以及手掌和脚心。室内火炉我挑高了些,不怕着凉的。我去冲茶。” 随即起身就出了内室,石褀马上接替了林夏的位置。 林夏起身时又感到一阵眩晕,心中无奈,我错过了午饭啊!不过也许是错过了饭点饿过了劲儿,现在竟也不觉得饿。外间石褀带来的那壶热水她用手碰了碰,果然是滚烫滚烫的。将随身携带的那一小包茶叶拿出来放在一旁,先用滚水将杯子烫了。 林夏有个习惯,就是每日早晨奉茶之前,都要分出一小包茶叶来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免得有个什么突发状况需要茶叶,要手忙脚乱。茶叶这东西,不仅能用来喝,还能用来祛除腥味或是臭味,除尘功效也不错,总之好处多多。至少闻着就提神,精神一上午绝对没问题。 将壶盖子打开,将茶叶在热气上蒸了片刻,而后再放入杯中。滚水冲茶静置片刻,倒掉,再冲第二遍。如此,茶香泠然,自满室蔓延开来。 林夏的心情也为之振奋。 端着茶水来到屏风后面,问:“石褀,好了吗?” 只听里面悉悉索索声过后,石褀道:“可以了。” 于是林夏端着茶水进去。 一进去,正对上官少忧那双晶亮的眸子。他此刻正坐起来靠在身后的厚垫子上,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进来的林夏。 林夏一愣,而后快走两步将茶水放下。转头看石褀:“这么快就行了?” “嗯,可不。我刚上手,王爷就醒了。” “那你擦了没?” 石褀转头瞅瞅官少忧,再转回来,点点头。 林夏松一口气。擦了就行,至少能去去热降降温。不过为什么石褀的神色这么别扭?而且官少忧不言不语的也很是别扭。她大为不解。 挠挠头,转手将茶杯端起来递过去:“王爷,既然醒了就先喝口热茶吧,对身子好的。” 官少忧又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接了茶放在手上吹了吹,然后喝。林夏见官少忧衣服还是刚才那件,不由得回头嗔怪:“石褀,怎么没帮他换衣服啊?” 石褀张张嘴,目光却一直往官少忧那边瞟。只听得官少忧的声音悠悠道:“哪个敢来脱我的衣服?” 第25章 官少忧生病了(三) 林夏心里“咯噔”一声,也没回头,就就这这个纠结的歪头姿势对石褀打眼色,对他做口型:“你怎么能说是擦了啊?” 石褀也抽搐着眼睛对林夏做口型:“刚擦上就醒了嘛!还没来得及脱啊!” 林夏瞪眼:“那你不早点说!” “行了,你们两个别比划了,看着都累。”官少忧的声音懒懒的从后面传来,林夏和石褀很受惊的纷纷住了嘴。林夏狠狠闭了闭眼睛,再转过头去的时候满脸堆笑,笑得她腮帮子都酸了。 “哦呵呵呵,王爷,您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是热啊还是冷啊?饿不饿啊我去给您弄点儿吃的?还是您口渴啊,外间还有茶水呢。还是说您哪里酸痛吗叫石褀来给你您捏捏?” 林夏这副热情大劲儿的样子官少忧倒是不动如山的照单全收了。他将杯子往林夏面前一送,她立刻谄媚的接过来:“这就给您添茶去,您等着!”然而她这边还没转身跑呢,那边一只手已经从她手中将杯子夺走,起身带风就跑。 “石褀,你这家伙!” 愤恨的对着他的背影无声骂了几句,再谄媚的转过身来。“呵呵呵呵……” 官少忧捏着毛巾在手上掂量,我连忙非常有眼力见的拿过来,“我帮您再凉凉!” 嗬,好家伙,那么凉的毛巾都让他给捂热了!将毛巾浸透了拧干再递给他,他接了却并不放在头上,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林夏觉得这带着探寻的目光真是种煎熬。 半晌,他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啊?”然后我反应过来,石褀说的应该是凉毛巾敷头和酒精擦身体这些,于是她道:“很平常啊,就是物理降温法。” 见石褀一脸茫然的样子,她一拍脑门,忘了他听不懂了。“就是,就是一种能够快速退热的方法。不过治标不治本的,还得用药才能完全好的。王爷,我这就给您叫医师去吧?” “不必。”他这回答得倒是挺快,“除了你们,还有谁知晓?” 林夏想了想道:“应该只有我们,如果石褀够小心的话。” 他点点头,然后主动的把毛巾放在了头上,林夏连忙很狗腿的跑过去将他背后的垫子放低些。“王爷,就算您不想叫医师过来,生病了饭还是要吃的啊。要不然,病好得也慢啊。” 官少忧看她一眼,摇摇头:“没胃口。” “没胃口也要吃!还有这水也要多喝!别嫌麻烦,身体最重要!”林夏见他不声不响的,忍不住嘟囔:“也不知道是谁,一个劲儿的吹嘘自己身体好,却第一个病倒了。都不如我呢……” 官少忧一听,立刻乐了。“说起来,你才应该去找医师看看。” “我?” “嗯。”他点头:“你昨夜突然……吓了我一跳,叫医师来给你好好诊断一下,别是什么毛病。” 林夏知道他一定是想说她突然鼻血喷涌的事,这么丢人的事哪里用得到叫医生来看啊,她自己都能诊断!“那、那个……”林夏尴尬开口,都不敢去看他:“我没事,不用看了。” “那怎么行!突然流血事关重大,万一……” “真的!”林夏连忙打断他:“我就是、就是……哎呀,王爷,我就实话跟您说了吧!”;林夏心一横眼一闭,“我之所以流血是因为受到太过强烈的视觉冲击,气血上逆仅此而已!” 官少忧细细品了一会儿她的话,而后者已经感觉到整张脸都烧红了。太丢人了,实在是太丢人。 半晌,听到官少忧压低的笑声。她试探着睁开眼睛,发现他正一只手掩着唇角,然而眼角弯弯的,就是在偷笑! “王爷!”这个家伙!老娘都承认了是因为美男看多了受不了冲击流鼻血,这么正常的情况,有什么好笑的! 官少忧“嗯、嗯”两声,勉强止住笑,道:“我、我知道了,那就不用请医师来了。”然后他道:“你这个方法倒是挺好用的,如果单论这种方法,加以内息调理,不出三五日大概也就痊愈了。”林夏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以往寻常的感冒发烧用酒精擦一擦,睡觉被子唔出一身汗来,多喝些水加上自身的免疫力,也就是一周的时间。官少忧身体底子好,还有武功,好得应该更快些。又不是什么大病,确实是不用了。 于是林夏点头:“王爷说得是,那之后就叫石褀来帮您吧。” 出乎她意料的,官少忧反对了。“不用了,你来伺候就可以了。” “啊?”林夏震惊的看着他:“王爷您说笑呢吧?这要擦拭您的前心和后背,要、要……再说了,您不是刚还说谁能脱您的衣服啊?我可还想要小命呢!” 他斜睨我一眼,意味不明的说:“你还少脱了?”林夏噎住。“行了,别想推脱,就这么定了。”而后官少忧将背后垫子撤了身子往下一躺,闭上了眼,道:“我累了,想睡一下。” “等下再睡,你衣服还没换呢!” “哦,那就你给我换啊。” 要脱光光啊王爷! “可、可是您那堆折子怎么办啊?放着不管要越积越多的!” “明日再说吧。” “那、那我们要怎么和别人解释啊?您整日都不见人影,别人问起来怎么办啊?还有啊,就算我来伺候,那我这么频繁的出入您的寝宫,我怎么解释啊!喂,王爷,别睡啊王爷!起来……起来啊官少忧!” 林夏喊完最后三个字心里还是很后悔的,这么连名带姓的叫估计他这辈子也没几次吧?果然,官少忧已经合上的眼睛“唰”的一下睁开,然而却是带着似笑非笑:“你倒是大胆,敢直呼我的名讳了?” 林夏心中忐忑,立刻扬起笑脸来,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算了,懒得和你计较。”官少忧重新合上眼,想了一下,道:“对外就说,本王最近公务繁忙,无要事不见客。虽然我不介意一直待在书房,可我觉得还是寝宫更舒适些。至于你怎么解释时刻出入我寝宫的事……你那么聪明,理由还要我给你想吗?”说完就不再言语,无论她再怎么喊他他就跟死掉一样绝不答话。 林夏气愤啊,她抓狂啊,她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墙上抠都抠不下来啊! 行,算你狠! 收拾好茶具转身就走,岂料官少忧又“活”过来在林夏身后喊:“给本王更衣!”林夏没好气的回头瞪他一眼,官少忧笑得一脸得意洋洋。 最后还是石褀帮他擦拭的身体,更了衣。 林夏和石褀从他寝宫出来,已经是下午了。此时夕阳西下,火红的夕阳晃得她眼前直晕。 她些担忧的问石褀:“你说若是王爷消失个三五日的,不会叫人生疑吧?” 石褀想了想,“不好说。王叔那边虽说不大容易,大不了只说王爷身子小恙也就罢了。夫人们那边,除了大夫人王爷有空去看看之外,其他两位夫人都是摆设。咱们官府内的那都还好说,最担心的就是宛平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冲过来。你也知道,她的性子只要见不到王爷就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把咱们官府拆了都是有可能的。” “这倒是有些麻烦……”林夏双手抱胸有些犯难:“其实以王爷的身体状况,出来见个客什么的是没问题的,瞒不下去了让他偶尔出来晃一晃装个样子也没什么问题,何况出来走动走动对风寒也后好处。只是万一是宛平,她吵闹的功力我可是知道的,好人都要叫她吵得头疼,何况是本来就不舒服的王爷。” 想了想,两人都没什么好主意来防着宛平。 林夏道:“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机应变吧。没准儿这小公主想通了,这两天就偏偏没来呢?”不过估计她对宴席上官少忧提前跑走这件事一定是表示不满的,而这几日来官府撒野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唉,真是多事之秋! 林夏摇头无奈苦笑,迈出步子来准备去厨房看看能弄些什么吃的。官少忧现在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又要瞒着不说,这弄吃的的事情就只能交到我手上了。 然而刚这么迈了一步,林夏眼前立刻一片漆黑。本想着忍一忍它自己就过去了,却不想那一步已经踏了出去。看不到脚下的路一脚踏空,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她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这边身子刚倒下去,那边腰上一个大力整个人又重新站稳。林夏缓了一会儿眼前这才能视物,只听石褀惊魂未定的在她耳边说:“要不是我觉着不放心还未走远,你就直接摔在地上了。你怎么了,这么心不在焉的?” 林夏望着他的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好一会儿才看见石褀焦急的脸,笑着道:“没事,就是软了一下。” 石褀皱眉,细细打量道:“林夏,你眼睛怎么了?” 此时林夏视力已经转好,她说着没事然而石褀一点都不信:“你今日都是第几次这样了?一次两次说是不小心,林夏,你别想骗过去。” 仰面望了一把天,然后对石褀继续道道:“我就是低血糖低血压,。我知道你不懂,简单点说就是,又累又饿整整两天一夜,还提心吊胆的。再简单点说就是,只要好好吃点东西再狠狠睡一觉,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 第26章 照顾病人 石褀认真地盯着林夏看了一会儿,确定她没有说谎之后,“噗嗤”一声乐了。“林夏,你真特别。我有时候真好奇你这小脑袋里面,都装的是什么?” 林夏给他一个白眼:“你信我?” “嗯,信啊。因为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嘛。就像当初你说出那些稀奇古怪的方法去照顾王爷的时候,起初我是不信你的,不过后来见的确有效,这才慢慢信了。我将你的方法告诉给王爷,王爷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你是个不同寻常的姑娘,总有异想天开却切实可行的点子。王爷都那么信任你,我又为什么不信你?” 林夏感激的对他一笑,“石褀,按理说王爷的身体那么棒,怎么会突然就病了呢?就算是在雪地里吹了吹风,也不至于啊。他不是上过战场吗?边疆的风比这硬多了吧?” 石褀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告诉了林夏原因。 原来官少忧自小身子就羸弱,为了克服这才去学了武,不料倒是个学武的奇才。虽然强身健体功夫小有所成了,然而自小的隐疾还是一直在的。寻常那些风啊雨啊的倒是难不倒他,只是唯一不能酒后吹冷风,一吹必倒。这也是王叔昨天一个劲儿的催林夏赶紧送官少忧进屋的原因。其实林夏倒是觉得,武功高不高强和会不会感冒是两回事。就算武功再高,若是身上有个什么大伤口,雨水一泡或是冷风一吹,照样要发烧的。 加上官少忧日积月累的忧心烦劳,一直得不到完整的休息,无限制的透支自己的体力,病患早就潜伏着了。他这种亚健康状态平日里一直支撑着,不过是昨夜多喝了几杯,叫冷风一吹没吹醒,反而更晕了。估摸着那个时候身子就已经受凉了。再加上浴池里热气一蒸,澡没泡上,倒是湿了一身衣裳。衣服没换又迎着晨露,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继续工作,无敌铁金刚也要倒下的啊。 好吧,这场病倒是注定的了。 转念一想,那为什么她就没事呢!再转念一想,大概是自己虽然也吹了风,但是并没喝酒。而且在浴池那么一蒸,寒气也逼出去了,自己不是还因为气血狂热流了好大一通鼻血吗?加上出来后换了身干燥的衣服,算起来就是受了寒这么一折腾也都好了。 唉,可怜的官少忧哟。 林夏在厨房倒腾着几样小菜,都是清淡的素食。正琢磨着要不要再给他备几样甜点之类的,口中清淡加点甜食也是好的。然而这时候门口叽叽喳喳的似乎是几个婢女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林夏一听,声音很陌生,应该是不常见。 正做着,那边人已经到了。 “呀,好香啊,是什么啊?”另一个道:“哎?那不是林夏吗?林夏!” 林夏只好笑着对上她们:“这么晚了,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错过晚饭了啦,想着到厨房来看看有什么东西。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啊?” 林夏想了想,道:“石褀嘴馋,叫我给他弄两样来。”末了故作神秘的道:“你们可不要告诉王叔哦。” 两人领会一般:“晓得晓得。”林夏立刻把刚做好的菜端到她们面前:“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尝尝吧!”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你这才做出来的啊。”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也不讨厌做菜,我重新做一下就是了。叫他等一下也无所谓的嘛。”贿赂,绝对是收买人心的利器! 果然,这两个相视一眼后,笑盈盈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啊!”吃了一口立刻惊呼:“哇,好好吃!林夏,你真棒!” 林夏心道那是。虽然浪费了她的辛苦劳动,但是堵住了这两个人的嘴那就是好的。而且看她们的神色,估摸着是将林夏和石褀之间的关系误会了。本来平日里林夏就同他走得近,此番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想不误会也不行的。况且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以后拿石褀当挡箭牌,就不必顾虑官少忧那一边了。是官少忧自己叫她想办法的,那她拖谁下水,那就不关他官少忧的事啦! 三两下做好糕点,放了冰块垫盒子里,盒子上再放了食碟以保证它的凉爽。然后将蔬菜重新炒了一份,装盒。盖上盖子后,林夏对她们两个说:“那我先去了哦,你们慢慢吃!” “嗯,你去吧去吧。慢点走啊林夏!哦还有,谢谢你!” “不客气!” 提着食盒,林夏轻飘飘的出了厨房。她转了一圈最终在马厩找到正在喂马的石褀,喊了他一道过来。一路上边走边跟他解释,说完只见石褀一脸凄然。 “怎么,你能做挡箭牌是你的福气,怎么还苦着一张脸啊,和你这张呆萌呆萌的娃娃脸很不搭啊!”说着林夏伸手去捏他的脸:“来,妞儿,给爷笑一个。” 石褀躲开伸手打掉她不怀好意的爪子,郁闷道:“你从哪儿学来的这没羞没躁的话,女孩子家家的。还有啊,干嘛拖我下水?你你你,毁了我的清白!” “哦,原来是在不满这个啊。你不觉得,我毁了你的清白总比毁了王爷的清白好吗?还是说,你乐意看见我被那帮疯女人五马分尸?说是和你之间有私情,那容易叫人理解。但别说是和王爷有私情了,就是多说两句话都要被人用目光杀死。你忘了当初我刚进官府的时候,那帮人都是怎么对我的?” 石褀沉默着点点头,最终很是不情愿的答应了这份差事。 林夏心情大好,一把搂住他的肩头,哥俩好的对他说:“好啦,大不了以后我再做什么好吃的分你一份怎么样?你看,王爷现在身子不大好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没什么味道,估计你也吃不惯。那我就做些正常的,我包你满意,怎么样?” 石褀一脸郁闷的看着她,其实林夏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气,石褀好说话得很!而且和她一样,是个吃货。只不过林夏的境界比他高。石褀只是对美食迈不动腿,而林夏则是对美食磨刀霍霍。当然了,谁能对美食磨刀霍霍,谁就占有主动权。 石褀纠结了很久,估计他是在考虑如果败在林夏手下日后将会受到怎样的待遇,至少呼来换取栽赃陷害是少不了了。不过如果不答应的话,那些如今市面上和现在的御厨都做不出来的新奇东西,他是想都别想。 咱三思量权衡过后,石褀终于一脸悲壮的答应了林夏这个要求。 “成交!”林夏拍着石褀的肩头很是高兴。“为了防止你反悔,我们来打勾勾!”打勾勾这个东西林夏教过他,石褀对于打过勾的事再返回会变成小狗这件事深信不疑。因为林夏接二连三对他展现出的,就是:如果不听我的话就会怎么怎么样。而这个怎么怎么样一般都实现了,除了打勾不实现会变成小狗这回事。但是石褀不知道。正所谓,糊弄不知者是她林夏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嗯,再盖个章!好啦!石褀,打过勾了,你不许反悔哦!你放心,不用这么苦大仇深的看着我。我保证,以后做出一份青菜豆腐来,就一定有你的一口汤喝。若是做出个茶点来,也一定有你的面坯子吃。所以啦,那你挡箭的事你就不许反悔了!” 石褀一脸凄然:“你骗人,你刚刚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凭什么你们吃青菜豆腐我就只能喝汤?青菜豆腐也不好吃,你明明说了不是青菜豆腐的!林夏,你个骗子!” 林夏“嘿嘿”笑着带过。 有石褀给她把风,林夏很放心。所以进到官少忧寝宫的时候,林夏并没有多少的担忧。 内室里,官少忧还在熟睡。似乎情况比起下午那阵子来要好得多了。林夏试着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很烫,不过呼吸倒是平稳了。衣服也已经被换过了,他身上散发着酒的烈和香醇,闻上去倒是有些醉人。 此刻已经逐渐点起了烛火,又是一天夜晚降临。回想这两天的日子,林夏真觉得这两日比她来到这里的两个月都过得艰难! 将食盒放在一边,林夏拍了拍他道:“王爷,王爷醒醒,我是林夏。”叫了几次,官少忧才悠悠转醒,看样子他睡得很熟。 林夏扶他坐起来,说:“王爷,我做了几样清淡的小菜,还有几样点心。我知道您现在吃不下,不过您放心,只要您吃了我做的东西,包你满意!” 官少忧淡笑着听她说这些,末了说道:“要是不满意,我一定要统统塞到你肚子里,叫你使不出坏主意来。” 林夏撇撇嘴不置可否。将小菜拿出来,一个是老醋菠菜,绝对的开胃下饭。一个是胡萝卜炒鸡蛋,胡萝卜的清甜正好适宜。还有一个是鸡蛋羹,只点了一丁点油。主食是清粥,稍微放了一点点糖进去,以免他本来嘴里就淡得跟纸似的,再吃淡的东西就别提多难受了。林夏平日里感冒的时候,就喜欢吃些稍微重口但是不油腻的东西。 显然官少忧对这些东西很是感兴趣,每样微尝了一下后,吃得很是开心。而对于他的赏脸,她这个做菜的人,喂得也很开心。 第27章 身份戳破 吃过饭后,官少忧的气色明显比刚才要好得多。林夏收拾食盒转身的功夫,只见他已经拿起折子在看了。林夏惊讶:“你这折子哪里来的?” 官少忧拍拍床铺里面,林夏一看,好家伙,满满当当的铺了那么高一摞。要不是他指给自己看,这些折子藏在里面再被靠垫挡着,她完全是看不到的。 林夏一把夺过来捏在手里转手就丢掉一旁去,佯怒道:“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你要是嫌病好得太慢,我不介意把你丢出去再吹个一晚上的冷风。” 官少忧看着她好整以暇的笑,道:“林夏,我发现你真是……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才叫你现在成这样?” 林夏摊摊手表示无所谓的样子:“没关系呀,你要是受不了我,大可不必忍受嘛。叫别人来服侍你就是了,也免得忍受我的唠叨还得受气。话说回来,你作为王爷还从来没被人这么顶撞过吧?” 林夏一边收拾着他那堆折子一边嘟囔:“一定是石褀那个家伙给你搬过来的。他倒好,什么都听你的,也不管对你好还是不好。愚忠!” 官少忧静静听了一会儿她的抱怨,忽而道:“愚忠难道不好吗?” “……啊?” “愚忠虽然有时候会坏事,可是至少那是一颗绝对忠诚的心。我这样的人,需要的不是一个会独立思考的脑袋,而是一具绝对服从命令的身体。石褀虽然是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我们彼此兴趣相投。但是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有一具绝对服从命令的身体,也就是你所谓的愚忠。林夏,你虽然看着聪明,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也着实让人拍手称奇。然而那都是你平日里的小聪明,如果我也如你一般只有小聪明,那么今日在这官府里的,也就不是我官少忧了。也许早在十年前,官少忧三个字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林夏愣了愣,其实她说这话根本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稍微表达一下她的不满而已。实际上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根本不经过大脑,偶尔也有说出来就后悔的时候。只是没想到她嘟囔的这么两句牢骚,竟然引得官少忧说出如此蕴含深意的话来。 林夏知道官少忧的话都对,可在那一瞬间,她看到的是石褀那张可爱的娃娃脸。 “王爷,我对您的话理智上表示理解,但感情上……还是不能接受的。” “何以见得?” “正所谓……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但是您也说石褀是您的玩伴,是好友。可是既然是好友,就难免会有不同于军人的思想出现。王爷,您究竟是将石褀当成一个军人来看待,还是个朋友来看待?” “军人?你是说,士兵吧?”官少忧却是很是认真地思索了一阵子,目光倏而变得有些悠远:“其实我何尝不觉得为难?你说得不错,服从命令是士兵的天职。我待石褀……亦兄亦友。他不是个合格的好士兵,我也不是个合格的权领者。” 林夏微微一笑:“得王爷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相信石褀也会觉得欣慰的。” “你就不怕我是在骗你?我说的话,你句句都当真的?” “王爷以为,你的话我当不得真的吗?” 官少忧不说话了。林夏想了想,说道:“其实既然今天王爷提起来了,我想有些话不妨就一并说了。王爷,虽然我对于您的一些事情还只是一知半解,不过这样也好,我遇到的是现在的这个已经成型了的您,而不是那个参与过了您的成长,看着你是如何一步步变成现在这样的您。那些人对您的评价如何,说实话我是不怎么在意的,顶多是个建议。因为我有眼睛,我不瞎。很多事情我是不懂,可是我不傻。虽然您总是周旋于各类人之间,但说句冒昧的话,我觉得您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就算有时会逢场作戏,有时会出于某种目的而做出什么举动来,可我想在您的心底里,一定是有好的一面的。有句话叫当局者迷,而旁观者未必清。当初我见到您的时候,就觉得您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明明年纪不大,说话却老气横秋的,净叫人生气,不按套路出牌。后来接触得久了,我这才一点点的发现,无论您是嗔怪也好怒骂也好,都藏着您一颗为他人着想的心。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官府上下能一团和气的原因吧。有些人看上去温文儒雅实际上却心肠歹毒。有些人表面上狡诈滑头,可他身边的人却总是会为他站出来说话。我是个女人比不得你们这些大人物有见识,可我觉得,一个人的好坏,并不是因为他做出了什么样的功绩,他造就了什么伟业,而是,能否让最贴近他的身边人对他赞不绝口,对他甘愿付出一切。如果是惺惺作态,短时间内大家不觉得,可是时间长了,总会露出马脚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官少忧听她说完这一长串,久久没有作声。半晌他忽而笑道:“你这些话,一套一套的,真不知道你是从哪,跟谁学来的。你那些所谓的俗话,我倒是从未听过。不过倒是精辟得紧。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总能说出些大道理来,自己倒是迷糊得很。” 林夏心道那是自然的,所以才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所以一个人才需要有三两个知己,时刻在身边提点着。 “林夏,你不是湘地的人吧。” 官少忧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让林夏心里狠狠颤了一下。该怎么跟他说? “王爷想说什么?” “你总能语出惊人,所学所知我即使访遍大庆,恐怕也没几人知晓。林夏,你究竟是谁?” 她只觉得嘴角都在抽搐,勉励维持笑容:“王爷以为我是谁?” 官少忧目光灼灼的盯了她半晌,林夏整个手心里全是汗,滑腻腻的就快要连食盒都端不住,却不敢移开目光。终于,他眸子里的压迫气势敛去,我这才从心底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林夏,不管你是谁,从哪里来,你的主子是谁……”说到此处,他蹲了一顿,而我的心随之提了一提。官少忧看向她,一字一句,字字清楚道:“我会让官少忧这三个字,会成为你一生的主人。” 林夏出了门走出很远,直到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脑海里还一直回荡着临走前官少忧的话,和他无比认真的神情。 她忽然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无意中闯祸了?还是说,突然安全了?官少忧的问话让她蓦然了解,原来他一直都没有完全的对自己放心过,他一直在调查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过听他今日话的意思,似乎是放弃了。官少忧没有逼她究竟是从哪里来,要做什么。即使是他问了,自己也无从告知。但是他没有问,官少忧今日才给了她完全的信任。他说,无论她从哪里来,身后有着谁的手,从今日起他都既往不咎。他要让他的名字,成为烙印在她生命里的唯一。也就是说,无论林夏是谁派来的都没有用,他官少忧会用他自己的实力,让她这个间谍倒戈,成为他的人。 林夏相信如果这件事真实的发生的话,官少忧绝对有这样的人格魅力去征服任何一个对手。但是这件事的假设,在她身上是不成立的。而她也不必倒戈,因为她是真的站在他这一边。 话说回来,官少忧这个家伙疑心真的很重,而且藏得也够深。直到今天为止,他才将他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而林夏却一直无从得知。真是个鬼心眼儿的狐狸。不过她一想到他昨夜喝醉了酒小孩子一样的神态,又觉得好笑。无论他装作得多么老成,以至于连自己都骗过,习惯性的伪装,可还是会不自觉的流露出他这个年纪,或者说那些年失去的童真。有些任性的,调皮的官少忧。不知道如果他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长大,会是个什么模样?听石褀说,官少忧小时候也是粉嫩粉嫩的,像个精致的娃娃一样。由于太过漂亮甚至还总会被当成是女孩子。 那个时候的官少忧,也是会哭会闹,会任性会耍滑的。石褀说:“很久没见到王爷真心笑过了,自从家里出了变故,他整个人似乎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一样,和从前彻底划清了界限。我们曾很努力的想要做一些什么事来让他开心,让他笑,可他每次都是一笑带过,即使是真的高兴时,也不过是眼中的神采多了几分罢了。可是林夏,自从你来了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你说过的话,王爷偶尔会重新提起。你做的事,总能让他不自觉的就笑出来。也许你没有注意,他也没有注意,可是我看见了,王叔也看见了。林夏,原本我以为你是个奇怪的丫头,不过是仗着一张会装可怜的脸骗王叔让你进府来。王爷也是顺势收下你想看看你玩的什么花样。可是林夏,你真的是一个特别的家伙,让人忍不住去想要接近。林夏,谢谢你。” 第28章 背后嚼舌根 由于官少忧底子好,所以他恢复得很快。第三天中午,林夏照旧去给他做吃的,提着食盒路过后院的时候,正巧撞见有两个侍女在聊天。因为听到了有关自己的名字,心下好奇,所以脚步不由得慢了一些,侧耳去听。 “最近你有没有发现,林夏和石褀走得很近啊。” “他们不是一向都玩得来吗?” “哎呀不是不是的。我已经发现好几次了,石褀和林夏总是会先凑在一起,之后两人一同去王爷的寝宫呢。” “啊?这怎么还把王爷扯进来了?” “谁知道啊!你说奇怪不奇怪?如果是她和石褀的话也就算了,可我怎么总觉得是她和王爷有什么瓜葛呢?” “不会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石褀岂不是成了打掩护的?他居然任由着一个丫鬟跟王爷……天啊!” “你知不知道,王爷对她说话可温柔了,非比寻常的。而且这几日王爷几乎都没怎么出现过,倒是那个林夏时时就进去了。王爷的寝宫,那哪里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而且林夏每次去都提个食盒,天知道她究竟是去干了什么。哎你说,咱们官府上是不是要有第一位王妃了?” “你别闹了!就算是王妃,也轮不到她林夏啊。那岂不是说我们所有人都有机会了?她才来官府多久?即使是王爷真对她有几分兴趣,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能做王妃的人,至少品貌德行甚至是家世都得一等一才行,她门不当户不对的,就算最后结了果,也不过是个侍妾罢了。” “好了好了快别说了,我们赶紧把水果带回去吧,夫人还等着呢。” 林夏一直躲在假山后面听着,看来这两个人呢不是二夫人明玉,就是三夫人明霜的婢子。这样在背后嚼舌根的劣行,估计就是那个二夫人明玉身边的丫鬟。印象中明玉都是个刁钻的家伙,华而不实。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也没引起什么大的骚乱。大夫人那里她打理得很好,加上官少忧也要康复了,如果可以从明天起就不必再躲在寝宫里避人耳目了。那这场流言也就不攻自破啦! 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宛平公主来了。她还是来了。 当林夏和石褀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两人双双对视,两人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痛心疾首的情绪。官少忧的烧已经退了且不会反复,只是身子还有些乏累,总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这几日按照他的要求,谢绝了一切的宾客。只是这个宛平…… 奇怪的是,宛平来了之后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找官少忧,而是先去给大夫人行了礼,而后去了二夫人那一处作客。林夏同官少忧说了一下中午时候偷听到的两个侍女说的话,他略略想了一下,道:“也许宛平是被明玉叫来的也说不定。” 林夏尴尬了一下,就算官少忧再讨厌那两位夫人,就算他不叫一声二娘和三娘,也不能直呼其名讳啊。这个别扭的小孩,林夏摇头。 但官少忧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林夏。如果宛平公主是被明玉给叫来的话……那岂不是那两个侍女的话就要被明玉告诉宛平了?而且肯定还会添油加醋的。 林夏颓然到椅子里,“哎呦完了完了,这下宛平一定要炸毛了。” 石褀斜了林夏一眼:“你还怕她不成?上次你不是还把她数落得哑口无言,连二夫人都不敢帮她说话。” “上次是上次,上次不情况不一样。我初生牛犊不怕虎,再说还有王爷撑腰。这回谁知道要被说成什么样,一点准备都没有。” 官少忧笑了:“谁说这回情况不一样,谁说没人给你撑腰?” 林夏眼前一亮。 当宛平和二夫人雄气赳赳的来兴师问罪的时候,林夏正在给大夫人和官少忧奉茶。官少忧直接起了身到他亲娘这里来,说是来陪她坐坐。大夫人对这个一向有孝心又日理万机的儿子疼爱信任得很,对他忙里抽空的来陪自己坐坐更是欢喜得很。即使官少忧十天半月的不来她这里坐坐,她也不会觉得奇怪的。所以官少忧的到访令她很开心,当即就命了林夏去给他冲茶。 宛平来的时候,正巧撞见官少忧和他娘亲其乐融融言笑晏晏的模样。以及作为婢子的林夏低眉顺眼立在一旁的模样。 “哟,今儿不知是什么日子,宛平公主来了也就罢了,竟叫二夫人也来了。”云慧一见,当时就带了几分深意的开口道。 明玉见大夫人和官少忧都在,看了宛平一眼矮身行礼。“见过姐姐,见过王爷。”她的身份只是个侧室,比不得公主尊贵。 宛平看也不看林夏就当她不存在,直接和大夫人行了个礼,然后就直接找上了官少忧。 “表哥,听说你这几日都不见客,说是身子抱恙。究竟怎么回事?” 她这么一说,大夫人端茶杯的手登时就顿住了,一双眼中满是担忧的望过去:“少忧,怎么回事?” 官少忧一把十二骨扇摇得悠游自在,他抿了口茶一笑,却是对宛平道:“你是听哪个编的瞎话?”不等宛平开口,官少忧又补充道:“倒是胆子不小,敢随意揣测编造我的瞎话。”林夏看到明玉和她身后那两个婢子的脸登时就白了。 宛平半信半疑的上下打量了他好久,迟疑道:“你真的没病?” “我看上去是有病的样子吗?之所以不见客,是堆积了好几日的公文没有看。近日来又有些惫懒,厌烦了看他们那些人的嘴脸。” 大夫人点头也觉得如此:“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不见也就罢了,免得叫你劳心费神。” “娘说得是。” 宛平得到这个答案很是不满意,她不满的瞪了身后明玉一眼,似乎是怪罪她给了自己不切实际的消息,让她兴师问罪不成,反倒闹了笑话。 明玉眼珠一转,上前一步道:“王爷,我倒是听说,林夏那个小姑娘近几日来总是出入您的寝宫。我虽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不过总归不会是空穴来风。今日同宛平公主唠家常,不小心就提到了此时。公主她挂心您,这才急匆匆的奔了来。王爷,若是没有此事,可定要查清楚究竟是谁造的谣,好还林夏一个清白啊。” 林夏心里面不由得为明玉拍手称赞。明玉这番话好像是为林夏开脱,实际上倒是把她出卖了个十成十。哎呀明玉夫人,您这演技,上辈子一定是个戏子吧? 林夏这边暗自翻着白眼,却只见大家的目光全部看了过来。大夫人是一脸的莫名和探寻,宛平仍旧是一副看敌人的样子,而明玉则是一脸等着看好戏。官少忧倒是笑得狡黠。 林夏一看这架势,这分明是等着她来解释呢?明玉不是说了请王爷查清楚吗?官少忧你看着我这又是闹哪样啊? “咳咳。”林夏用手掩着嘴角咳了两下,然后道:“既然明玉夫人如此说了,那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问夫人了。夫人都说这消息总归不是空穴来风,倒不知这风究竟从何而来?我只怕我这个穴太小,还容不下这阵风。还有,说我经常出入王爷的寝宫,请问我什么时候,几次,穿着什么衣服出入过王爷的寝宫?若是有人亲眼看见了,不妨叫那人出来我们好好的对峙一下,也免得叫王爷为这点小事去费心查了,咱们自己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何必闹得那么复杂?若是没有此事,那可就真的是所谓的造谣了。造谣者,应当严惩不贷。” 一番话说完,明玉脸上的颜色煞是好看,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看宛平的脸色也不好看,估计她是以为自己被明玉忽悠了,当了枪使。而大夫人的神色原本就是有些好奇旁观的,到现在是一脸的不屑。她本来就对明玉和这个宛平没什么好印象,也没给过好脸色看。再看官少忧,若不是现在还在人前,只怕他就要大笑出声还得道一句“痛快”了,林夏看他眼中的笑意愈来愈浓,生怕他憋笑要憋坏了。 果然,明玉噎了半天说不出来什么,最终只好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究竟哪里传出来的,我也不知晓。今日看来此事一定是子虚乌有了,说不定是传的过程中走了样,冤枉了你。” 林夏笑笑,道:“其实二夫人说的虽然偏差很大,但也不是却无此事的。”一语出,所有人刚收回的目光又一下子聚到林夏身上。 比聚光灯都灵啊,她想着,这就叫万众瞩目了吧? 林夏说:“近日来季节更替,风尘略大。王爷因为气候干燥总觉得喉部不适,我知道个偏方,梨子加糖块煮水就能缓解,所以才特意去做了呈给王爷吃。王爷服用后觉得效果不错,所以命我一日三次的给他送去。至于二夫人所谓的什么寝宫,二夫人真是说笑了。谁人不知王爷的寝宫,岂是一般人能去的?” 明玉僵硬着嘴角还是牵了牵,“呵呵,说的是,说的是。” 官少忧端起茶盅来喝茶,那茶杯就要盖不住他弯起的弧度。 第29章 小公主的满月酒 待得送走了二夫人,从大夫人处出来,官少忧先让人将宛平送到书房去等他。而后他走了几步路来,忽而转过头来笑着道:“我今日才知,原来我竟是命了你一日三次送梨子煮糖水来。只是不知道,那梨子和糖水究竟哪里去了?这三日来,你可是贪了我九只梨子呢。” 林夏瞪他一眼:“小气!你都不来救我,就等着我编瞎话。我不自圆其说还能怎么办?要不要我说因为王爷吐血几欲身亡,所以我是每天去给他送血的啊?” 官少忧这回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他笑了一会儿,林夏见他心情很是开朗。“王爷,看来你的病是好了。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目光闪了闪,看向别处道:“是你的方法好。若是平时,免不了要喝七日的苦汤药。” 林夏一看他提起汤药来整个眉头都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好像明白了什么。“哦,原来你怕苦!” 他一愣,一打扇子,“才不是,别乱猜!” 林夏也不戳破他,看他那样子分明就是怕苦的。许是盯得他不自在了,官少忧手掩住唇角咳了一声,道:“我去书房见宛平,你忙你的吧。” 林夏乐呵呵的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等等。”他叫住我,我回身去,笑嘻嘻看他:“还有什么事啊,怕苦的王爷?” 他哭笑不得的看着我,“什么话……你说的那个梨子,我很有兴趣。从现在起,本王命你继续一日三次做梨子送来。好了,你去吧。”说完就摇着扇子离开了,留下林夏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看他离去的潇洒背影。 又平安的过了段时日,春风已经渐渐离去,初夏的味道已经愈来愈近了。天气还介于春夏之间,忽冷忽热的。往往早上刚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凉,而到了午时就热得直流汗。 这天林夏正在院落里清理花坛边上的围栏,这是她按照现代的习惯搭建起来的,放在这古色古香的院落里倒是蛮有一番别样风味的。 正当她擦得起劲儿,一个巴掌突然的就拍在了她的肩膀上,林夏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回过头去怒目而视,一见竟然是好久未见的官天湛,瞬间那点怒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四公子!好久不见了,这段时间你都干嘛去了?” 官天湛见到林夏也是很高兴。他笑着在围栏上面坐下来,随手扒拉几下花草说:“这花被你照顾得不错。怎么样林夏,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林夏扔了花铲也挨着他坐下:“当然了。自从上次宴席之后,我们大概有一个多月没见了吧!你还没说呢,你都干嘛去了?” “唉,我可怜啊!”说着他长叹一口气摆出可怜的模样来。“上次被二哥抓住和你玩闹,将宾客抛诸脑后之后,被二哥数落了一番,让我闭门思过了五天。后来我一放出来,就想来三哥这找你的。可谁知二哥一纸文书上到父王那里,说什么我需要锻炼,体察民情。于是父王就打发我去体验民间疾苦去了。唉,那可真是疾苦啊。你知道把我弄到哪里去了?山区啊!” “让你到山区干嘛?鸟不生蛋的地方。” “可不!”官天湛一拍大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是要拓展农业,考察地形去了。我就弄不明白了,那山区的土地那么贫瘠,地势险要的,怎么就能种出粮食来?反正我也是跟着走个过场,主要的还是那几个官员的事。唉……” 林夏一听,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大概是自己上次所说的梯田,让王上和世子都觉得眼前一亮。只是世子想一想就一定知道是她的主意,若是他拿这个做文章,还不知道会不会给官少忧造成影响。不过那个狐狸那么狡猾,什么事能够难得住他?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一下我自己。我能自保的话,也算是替他省了一份心。 于是林夏道:“那你今日这是得了闲工夫,才来找我的了?” “那是!我昨日才回来,今日就连忙跑过来找你了。你这一个月可是风生水起啊?我看看,这脸蛋儿好像是圆了那么一点!” “啊?”林夏吓得连忙去摸自己的脸,她最怕谁说她胖了,全天下爱美的女孩子都受不了别人说自己又胖了这种话题。 官天湛“哈哈”大笑,“骗你呢,看把你紧张的!” 林夏没好气的瞪他一下顺便给了他轻飘飘一拳表示不满。官天湛也不在意,“林夏,我有妹妹了。” 林夏反应了一下,想着那应该是湘妃生了。她点头:“那很好啊,是个公主,比公子好多了。” 对于这个问题上,官天湛和她是一样的想法。他点头叹道:“是啊,女孩子比男孩子要幸福多了。女孩子是宝贝,是要放在手心里面宠着的。只要学会如何做个好女孩,文文静静的,听话就好,知书达理,等着嫁个好人家。不像男孩子,从小要学的东西那么多,唉,想着就累挺。” 林夏对于他这番言谈无言以对。本以为他会说什么关于王权的问题的,没想到他想到的是这些事。不过也是啊,自古以来男孩子比女孩子所要承担的就多了许多,王权继承问题只是帝王之家比寻常人家多负担的一项罢了。 “对了,过几日父王要给我那小妹妹办满月酒,你也一起来吧!” “我?我没有那个资格的,还是不去了吧!” “怕什么?你还怕三哥不答应吗?要是他不同意,你就跟我一起去,保证能让你去得上。” 我不是怕去不了,我是压根就不想再进王宫那个地方。这地方太压抑,根本不是我这种平民老百姓待的地方。然而她一再拒绝官天湛一再的邀请,再反驳就要显得她很不是抬举了。 林夏很忧伤。 林夏很为官天湛的智商捉急。 林夏很不情愿,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当官天湛拉着林夏找到官少忧说了这件事的时候,她一直在装死望天。官少忧绝对是知道她不想去的,但是他很烦人的说:“既然四弟有兴趣,那就非带上林夏不可了。” 我恨他。 不过后来官少忧的一句话打消了林夏诽谤他的念头。他说:“再有一段日子你就要入宫选秀女了,即使再厌恶王宫,也要学着去接受。” 林夏问他:“不去不可以吗?” 他摇头说不行,“名字早在你刚来的时候就已经报上去了。虽然我也很舍不得,但是你必须要去。” 我认命! 当林夏第二次踏进王宫的时候,心情依旧很是复杂。受不了来来回回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出的行走的侍女,以及尖着嗓子不男不女的公公们。还有仗着自己有几个权势就狐假虎威的官员和侍从们。这王宫真是个鱼目混杂的地方,比之市井三教九流之地,感觉看上去也没什么差别。 这回是王上亲自给小女儿办的满月酒,排场自然不比官天湛的那场宴席,可谓是铺张奢华到极致。一个满月酒而已,主角是小婴儿,然而什么歌舞礼乐的都上来了。成群的舞姬在场中间翩然旋转扭动着腰肢,不着寸缕大片雪白的肌肤都露出来供人观赏,那些来赴宴的大臣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端着酒杯哪里是在喝酒,分明就是在接口水! 好生奢靡的场面,她身为一个女子都不忍直视,这些男人们面上看上去道貌岸然的,实际上全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想来官睿之很懂得身为男人需要的是什么,最能够打动的又是什么,所以这场表演可以说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这些舞姬跳着跳着,各自一个旋身纷纷飘落到那些大臣们的怀中去了,娇笑着端起酒杯来一杯接着一杯的敬酒。官少忧怀里也飘来一个,只是他俨然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只淡笑着从舞姬的手中将酒喝了,其他的一概不闻不问。舞姬调戏了一会儿见他毫不上钩,自去钓别的鱼去了。 林夏旁观看着这一切,偷偷调侃官少忧道:“王爷真是好定力啊,身为女人的我看了都要血脉喷张一番的,王爷倒是淡定得很。” 官少忧执杯的手顿了一顿,眼风瞥过来倒是一抹似笑非笑:“你若是在这血脉喷张,那我才会不淡定。”林夏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次她鼻血狂流的事情,登时整张脸都烧红了,连忙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水酒。不料喝得太急整个都呛到了,顿时伏在桌子上捂着嘴闷声咳。 官少忧见状恨不得捂上脸装作不认识她。这种场合下,他又不能表现出对一个婢女的关心,只得不动声色的压低了声音说:“笨死你得了,有没有怎么样?” 林夏连忙坐起身来,只是感觉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脸,烫得惊人。 那一边,官睿之见气氛差不多终于开始了他的演讲。 “众位卿家,还有孤的爱妃、儿女们,今日是小女的满月酒,诸位不必拘谨。看上了什么东西,只管跟孤说便是。”他看了看在座的,目光一一扫过,而后感叹道:“一晃眼,孤的儿女们也这么大了。孤老来得子,也算是上天垂怜。” 第30章 指婚 “幸而有各位国之栋梁,替孤分忧解难,操劳国事。诸位辛苦了,便借着今日的宴席同孤同享乐事!”官睿之举杯,下面众人皆同举杯,一饮而尽。官睿之继续道:“前些日子,洪水泛滥,又闻蜀地闹饥荒,诸位广谏提案,孤看了很是欢喜。其中少忧的观点,倒是每每令孤耳目一新。” 林夏心中暗道不好,这么个宴席上官睿之突然提起这些事来,莫不是要发什么什么事变了吧?在她研究的历史里,大多数事变都是因为一件偶然的契机,或是臣下谋逆犯上,或是天子借此机会一举歼灭。但是看官少忧丝毫没有反逆之心,官睿之也不像是要拿他开刀的样子。难道是我太神经质了? 林夏目光不由得瞥向官天宁,只见他只是端着酒盅不声不响,态度很是平静。她想着这个毕竟这个家伙也曾插过一脚,要是他想要坏官少忧,那就惨了,毕竟他是个世子。林夏再看官天湛,他虽然是一脸莫名,但并无什么其他的神色。 官少忧站起身来行礼,道:“王叔赞谬了,其实这些点子,也并非我一力而为。多亏了府上有能出谋划策之人在我一筹莫展之时提点几句,加上二哥的提议,如此才能做出些让王叔觉得新奇的提案来。” 官睿之双眸含笑点头:“听宁儿提过一嘴,说你府上去年新添了一个丫头。你广交能人异士,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只是听宁儿说,这丫头倒是不同寻常,往往语出惊人,但事后想想却总是能从中品出不一样的道理来。宁儿同孤说起的时候,孤初初觉得这丫头实在是胆大包天,可再往深了想想,又觉得的确是个另辟蹊径的好办法,每每叫人拍案叫绝。你这个丫头,纳得真是好。” 官少忧谦和的笑着,“王叔能如此称赞,倒是怕折了她的福分。这丫头今日也来了,既然王叔有兴趣,不若就叫她面见圣颜吧。” 官睿之欣喜万分:“还不快让她出来?” 林夏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完了。虽说选秀女是一定要入宫的,可那不一定就要见到王上。可是今日这种重要官员和人物都在的场合抬她出来,这摆明了就是要让她出名啊。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她日后的行为免不了要受无数只眼睛的监视了。 偷偷瞪了官少忧一眼,起身低头行礼:“婢子拜见王上!” “嗯,免礼。抬起头来让孤看看你。” 林夏听话的抬起头来,目光与他平视。官睿之的眸子亮了一下,盯了我半晌。林夏迎着他的目光,感受得出他眼中迸射出的光亮和威仪,但是她却并不觉得害怕,大抵是因为她还在神游的缘故。林夏总有种感觉,官睿之这个王位他坐不长久,这个位置不应该是他的。虽然大庆被他治理得不错,可他总让她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好,真是个勇敢的丫头。”官睿之这样评价,然后林夏倏地惊醒回神。他目光扫向官少忧道:“和孤对视竟能不卑不亢,毫无惧色,反而一派坦然。珏王爷的确是慧眼识英雄,找了这么个出色的女中豪杰。” 官少忧只是笑着不说话。 一边官天湛可不懂得察言观色,也不懂得看气氛,直接大大咧咧的接话道:“那是。林夏这丫头绝非一般寻常人家的女儿。娴静时如大家闺秀,肚子里的墨水不比男人少。智慧时整个人都在发光,倒是有那么点指点江山的模样。每次见她都是自信满满的样子,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他本是夸赞之意,然而官少忧听了面上笑容一顿,林夏也是心中一抖。这个官天湛,这么说岂不是让她成了众矢之的?同时也让官少忧陷入困境?若非知道他就是这么个没心眼的家伙,她都要认为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了。 官少忧连忙道:“四弟说笑了,她只是个小丫头,哪里来的那些本事。不过是多看了些书,同你乱咋呼,竟能唬得你一愣一愣的。” 林夏也忙说道:“是啊四公子,婢子哪里有您说得那么厉害,不过是将看来的段子加上自己的歪解同您说了,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罢了。” 官天湛:“哪儿啊,你知道的东西我可从来都没听说过。就像上次那个梁祝的故事……” “天湛!”那边一直默默喝酒的官天宁难得的开了口出声打断,官天湛闻声望过去,正好对上官天宁带了警告的目光。他似乎也知道了什么,目光扫了扫这一边,然后默默看自己桌上,端起酒盅来仰面一饮而尽,不再言语。 然而这一切已经被官睿之尽收眼底,他只是笑笑,说:“早就听闻湛儿和你这丫头交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丫头,你叫林夏?” “是,婢子林夏。” “嗯,听闻你是吴总兵新认的义女,和茹栎是姐妹。茹栎前阵子也跟孤提过你这个义妹,确实是与众不同。林夏,其实你的名字,孤早就有所耳闻。只是不亲眼见上一见,总是觉得不心安。这大概就像是,绝世剑客遇到名剑,即使不得到,也一定要见一眼才能过瘾是一个道理吧。” 林夏额上冒汗,也只得应和他道:“王上过奖了。婢子也不过是些小聪明,真正厉害的还是珏王爷。若不是珏王爷,婢子那些小聪明也就只是自个儿的小聪明罢了。能将这些小聪明运用到国家上,是婢子的荣幸,也是婢子的福分。婢子只是渺小的一颗棋子,珏王爷才是能使用这颗棋子的优秀棋手。而王上您,则是礼待棋手的伯乐啊。” 林夏将这帮人夸了个遍,心想着这回你就不能再刁难我了吧?不料官睿之甚是满意的点点头,末了问:“伯乐是什么?” 林夏心中哀嚎。 好容易解释完了“伯乐”,林夏坐回座位上,手心上全是汗。想来官少忧的情况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官少忧看她的目光复杂了几分,于是她好心眼的安慰官少忧:“别怕。”哪料他并不领情,瞪了她一眼只给了她一声冷哼。 林夏决定宽宏大量的不跟他计较。 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官天湛的目光,他向林夏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做得好。林夏同样眨眨眼回应他,表示这件事对老娘来说完全是小意思。然而蓦的感到有另外两道目光向她射来,我一看,是官天宁。他正若有所思的看看自己,再看看官天湛,然后低下头去。林夏不禁皱眉,这个人看上去很柔和无害的样子,怎么总是那么多心眼儿啊?然后她立刻感觉旁边又有一道目光,不用想一定是官少忧,林夏没理他。然而让她全程感到不舒服的,却是上面官睿之时不时瞄过来打量她的目光,总是让她觉得很危险,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对于官天湛、官少忧甚至是官天宁,林夏都或多或少的了解一些,大概能摸透他们的性子。可是这个官睿之,她是见都不想见的。 宴会又进行了一会儿,只听官睿之抱着宛晴,也就是那个新出生的小妹妹说道:“晴儿还这么小,他的几个哥哥要是努努力,倒是可以做她的父亲了。” 一旁湘妃掩嘴温柔的笑笑,“如今王上的几个儿女里,也就宛平公主还未婚配,少忧也还没有妻室。” 官少忧摇着扇子笑道:“我不急。” 官睿之:“怎能不急?你看你二哥,正妻和侧室都有了,就是最近还新添了一个侧室。你四弟也有了两房侧室。你这个做哥哥的比他都慢。若是没有合适的,正妻的位置空着也可以,先纳几个侧室来,免得外人说你珏王爷的是非。” 林夏心中转了转,“是非”莫不是说……他取向有什么问题吧?不由得掩嘴笑了。 官少忧瞥了她一眼,料定他觉得林夏偷笑一定是没好事的。官少忧道:“我是真的不急。我的妻,只能有一个。而我此生的妻,也只有一个。” 此言一出,大出所有人的意料。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无论在哪个朝代,这个时空也不错。连现代人都是见一个,可官少忧却明明白白的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此生身边只有一个女人,唯一一个。 这宴席上一直沉默的宛平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显然官睿之给她的压力不是一点半点,那么嚣张的性子竟能坐得住。可听了官少忧的这番话,只要是爱慕他的女人,都会想要尽力的成为那个唯一吧? 官睿之当然知道宛平的心思,他淡笑着看了她一眼,道:“少忧的想法虽然有些失了规矩,却也无不可。只心系一人,确实是真情可鉴日月。好。”看,连皇帝大人都这么说了。 过了一会儿,官睿之又说:“近日东边琉璃国欲要同我国交好,他们的八公主也到了出阁的年龄,欲要同我们联姻。”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这是个美差也是个苦差,谁都没见过所谓的琉璃国公主,不知道脾气秉性。娶回家去了还不能当摆设,毕竟是国婚。可万一是个不好伺候的主,那从此家里还不是永无宁日了? 第31章 妥协 他身边湘妃为他添了些酒水:“王上可是想要择个良婿?” 官睿之点头:“那是自然。琉璃国盛产宝石,做工精良,且民风淳朴。如果能与他们交好,那也是我大庆的一大幸事。” 湘妃道:“那这夫婿便不能差了,至少也要与她公主的身份对等才是。” 睿之笑笑赞道:“湘儿正说到孤心里。既然是公主,那自然也要我们这边的公子才能与之匹敌。孤的本意原是要少忧迎娶的,毕竟他一个王爷,比之公子的称号来更为显贵一些。” 林夏这才恍然。抬眼去瞟官少忧,只见他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于是林夏默默竖起大拇指,他真是赛诸葛啊!敢情官睿之那么一大长串的铺垫,都是为了这件事呢啊! 只听得湘妃继续说道:“只可惜了,少忧此生只娶一人。这一人的重要性,当然不能架在国婚上了。” 官睿之笑:“那是自然。” 湘妃继续道:“可这人又不能是世子。世子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那公主不说是王后,至少也会是个王妃。自开朝来,王妃不能是外邦之人。” 官睿之赞赏的点头,末了说:“唉,事到此时,孤方才觉得儿子少的坏处啊!” 林夏心道可不是,虽然防止了争夺王位的流血和斗争,可是国力强盛的同时一定会伴随着各种联姻,拿这些王公贵族们就只能照单全收,搞不好可能每一家里都跟后宫一样。 话说到此处,究竟该谁来迎娶这个公主,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官天宁和官少忧都无比同情的看着官天湛,林夏原本以为官天湛是应该比较愿意的吧,毕竟是个公主。不过转念一想,他才不稀罕什么公主。他也说了,只愿得一人心足矣,只是很多时候身不由己。虽然他也有了两房侧室,可正妻的位置一直空着,在等待着他的“白首不相离”。对于这一点,林夏很赞同他。 只听湘妃道:“天湛的正妻位置还空着吧?那这个八公主,岂不是正好了?” 官睿之点头,含笑的将目光放在官天湛身上,道:“湛儿,这八公主再过两日就要到了,介时你多去陪陪人家。” “王上您说的是什么话?怎么还要天湛去陪陪?即刻下旨,将八公主许配了给他岂不是更好?” “嗯,湘儿说得有理!那既如此,孤即刻就拟旨下诏,将八公主许给四公子官天湛。” 林夏有些傻眼。 她从来没想过,这么大的一件事,就在官睿之和湘妃你来我往的几句话里就拍板钉钉了。况且,他们一定不会不知道官天湛正妻位置一直悬空的原因,那两房侧室也是由官睿之指婚的,可是从来都没像今日这样,摆明了就是: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还必须是正妻。 林夏讶然的看着官天湛,她想着,这个随性率直的四公子,应该不会答应的吧?官天湛那么洒脱自在的一个人,最不愿的就是受拘束。况且从私心里,她是十分不愿意看到他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做自己妻子的。都说夫妻间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那应该是建立在一定的感情基础尚才可以的,爱之深情之切,而不是连情爱都没有直接到了那种平淡如水的日子。 官天湛,你快说,你不答应! 官天湛一脸惨白的站出来,站在中央。他低着头,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看得出来他很是不情愿,他不想答应的。他目光几多变化,看着高台之上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他脑中想着什么。蓦然,他的目光突然向我这边看过来,目光真切炙热,让我狠狠一颤。 官天湛“噗通”一声跪下,抖着双唇说:“父王,儿臣不、不……”他“不”了几声都没能把那“答应”两个字说出来,林夏手心里全是汗,心里也焦急得很,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倾。官少忧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将身子移了移,恰恰挡住了官睿之能看得到她的视线。 官天湛眉毛眼睛全都挤在一起,他狠命的咬着嘴唇,双手攥成拳拢在袖中。蓦地抬起头来,看着官睿之很是坚定的说:“回父王,儿臣不……” “四弟!” 官天宁突然的出声打断他:“想好了再回复父王!” 官天湛身子猛地一震,如梦惊醒一般。我这边却是焦急万分,心想着官天宁你这功夫插什么嘴啊,官天湛眼看着就要说出心里话了啊! 官天宁说完这句话后,又端端坐好,仿佛与他毫无干系一般。然而官天湛却因为他的这句话,整张脸更加惨白了几分。他最后望了我一眼,眸中纠结万分。终于狠狠叹口气,双手叠交敬上,工工整整一字一字清晰无比的道:“儿臣谨遵父王旨意,不日迎娶琉璃国八公主,为四公子正妃。”末了双手叩在身前,恭恭谨谨的磕了个头,道:“谢父王赐婚。” 林夏脑中“轰”的一声,顿时什么都想不通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不愿意做那笼中鸟吗?你不是不愿意被关在牢笼里,受一日三餐的圈养吗?你不是最爱闲云野鹤,想归隐田园吗?你不是厌烦那些皇家的权谋险恶,只想做个普通人吗?官天湛,可你为什么要接受呢,你为什么妥协了呢? 林夏不知道她是如何回到官府的,只记得整个人都浑浑噩噩。接连两日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睡。直到第三日,官少忧冲进房来将她强行拖出去为止。 连续几天没有照到阳光,这突然的一下让林夏很不适应,她用手将自己遮了个严实,没有任何时候她觉得阳光像现在这样刺眼过。 官少忧怒声道:“林夏,你想颓废想就这么堕落下去本王没意见,可你告诉本王,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四弟是娶了正妻,所以你就要一直消沉下去吗?你准备用你的死来抗争吗?如果是,本王可以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四弟也许会为你伤心那么一回,可伤心过后,他仍旧是四公子,那个八公主还是他的正妻,什么都不会改变。变的只是我们逢年过节多给你烧些纸钱,死去的人终将被忘记,要腾出位置来给活着的人。她,会活得明艳动人。而你,就只是一柸黄土,什么都没有!” 林夏脑子木木的转了一转,他在说什么? 茫茫然回想了一下,哦是了,正妻,官天湛终于要娶正妻了,那个琉璃国的八公主,面都没见过的女人。从此官天湛就要和她相濡以沫携手白发了,嗯,挺好的。 可是官少忧又在说什么?他干嘛这么生气?我?我怎么了吗? 林夏又费力的想了想,好像是她已经有很久很久不曾踏出自己的房间了,所以他才来抓自己的吗? “没想过要寻死,也不想变成什么黄土。王爷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官少忧一脸的怒气,他将林夏又重新拖回房中按在镜子前,将铜镜拿得近了一些,指着那里面映出来的人影,怒声道:“你看看,看还认不认得这个家伙,这个不人不鬼的家伙!” 林夏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我滴娘。鬓发纷乱面色蜡黄,形容枯槁如行将就木。 这人谁? 林夏动了动左脸,镜子里的热也动了动左脸。她去摸自己的右脸,镜子里的也去摸自己的右脸。林夏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蹿了一蹿,伸手就将镜子推远了。这镜子不甘心的转了转,终于还是倒下了。 林夏颤着嗓子去看官少忧,“这、这怎么回事?” 官少忧一脸同情的看着她,半晌幽幽叹口气,说:“林夏,先去吃点东西吧。” 林夏拼命摇头,她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完全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会成了这副鬼样子。为什么一下子她就回到了官府,她不是应该在小公主的满月宴席上的吗?对了,对了!官天湛被指婚了,他接受了!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林夏,林夏!”官少忧从身后抱住了挣扎的林夏,阻止她继续疯下去。他的手臂太过有力,扳住了她不住乱舞的手腕。只听他有些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无奈的说道:“林夏,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或者你想先洗个澡?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听我说,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林夏,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官少忧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他,盯着她的眼睛,林夏听见他无比认真的说:“林夏,你相信我吗?” 他的眼中满是真诚,林夏想她是相信他的。或者说,这个人是可以相信的。 她点了点头。 “好。那你是要去去洗澡,还是要吃点东西?” 林夏想了一下,觉得吃东西的时候一定可以问出他些什么事,于是我说:“我要吃东西。” 于是官少忧的表情终于松了松,他揽住她站起来,林夏身子一软没站住。他连忙扶住林夏,问:“你可还走得动?” 林夏连日来滴米未进的身子已经很是虚弱,在经过刚才的那么一惊一闹,着实有些撑不住。 她摇摇头,而后官少忧扶着她的腰轻轻一个用力,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林夏顺势手臂攀上他的脖子,头窝进他的怀抱里。 官少忧看了她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第32章 事情的始末 官少忧坐在林夏面前,饭菜一样一样的被陆续端上来,他一点一点的亲自给林夏布菜,很细致体贴。可她看着这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却怎么也提不起胃口来。 官少忧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停了手。关切的问:“怎么了?不合口味?那我再叫人去换一批过来。”说着扬手就要叫人,林夏连忙阻止了他。 “不用了,这样挺好的,是我没胃口,你别麻烦别人。这么多本来就吃不完,你再叫他们换掉,多可惜啊。” 官少忧看了她两眼,无奈笑道:“还跟以前那样,那么爱唠叨。既然和以前一样,怎么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林夏为了防止他再唠叨,连忙拿起筷子来妆模作样的吃了几口。味如嚼蜡。 官少忧见她终于动筷,眼里终于划过一丝欣慰。 林夏吃了一些,见他只是默默喝茶。茶香钻入她的鼻子来,鬼使神差的她说:“这茶冲得不好,味道都散了。” 官少忧执杯的手就这么一停,然后笑道:“是不好,没你的细致。可你消沉着,没人给我冲茶,就只有这么将就着。” 林夏默默低下头,再扒拉几口白饭。他道:“怎么不多吃些菜,白饭有什么滋味?”说着伸出筷子来夹菜放到她碗里。 林夏想了想,放下了碗筷。“王爷,其实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的。” 官少忧再度拿起杯子来,这回却不喝。“我不知道。” “王爷!” 官少忧叹了口气,目光看向她道:“你想知道什么呢,林夏?” 林夏动了动唇瓣,想了想终于说:“我、我不大记得那天之后的事了。我是怎么回来的?” 官少忧目光复杂的看了她几眼,更多的是同情。他说:“那日四弟接了旨后,你便跟发了疯一般。突然站起来,双目发直脸色惨白,怎么叫你都不理人。后来更是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我担心你出什么事,和王上告罪一声便出来寻你。你当时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双目涣散。我没办法,便将你打晕了带回府来。可自从你醒了,便不发一言,也不进油米,也不休不眠,更不许人接近,谁靠近了就要发一回疯。窗子也不打连阳光也不许放进来,林夏,你真跟个幽灵没什么两样。” 他几句话轻描淡写的说了个大概,可林夏却从这些只言片语里面捕捉到了很多的信息。她在宴席上突然发难,一定吓坏了很多人。不管不顾的跑出去这已经是大罪了,官少忧为了她向王上说了一声后就来寻我,强行带回来。接连几日给官府带了好多的麻烦,也不知道现在他们都是怎么看自己的,估计二夫人和宛平公主一定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自己自己如何不要紧,可是却平白的连累了官少忧。 林夏放下碗筷,转身跪倒在官少忧面前。他惊了一下连忙丢了茶杯就要拉她起来,林夏不理他,就这么跪着。官少忧没办法只好让她跪着。林夏说:“林夏对不起王爷,给王爷添了许多麻烦。林夏素来受王爷颇多照拂,如今却犯下大过,让王爷为难。林夏……”说到一半,心中难受,再开口时眼泪已经不正气的在眼眶打转。 官少忧幽幽的叹了口气,“你还知道受了颇多照拂,也知道给我添了麻烦……值了。”他一伸手把林夏捞起来,这回她没再跟他拗,顺势站起身来。 官少忧心疼的整理着林夏的发,道:“四弟若是不答允,那便是抗旨。虽然王上是他的亲父,可一顿板子一定是逃不过了,挨完了打还是要娶八公主。他抗旨的缘由若是因为你,那少不了你也要挨罚,说不定你这个人就不存在了。可四弟若是答允了,不但全了王上的意,全了两国的交好,最重要的是保全了你。林夏,你跟我说,你喜欢四弟吗?” 林夏没有想到,官天湛那样粗枝大叶的人竟然会考虑到这么多。她以为他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黑白分明得很。却忘记了,无论他再怎么随性洒脱,可他终究是皇家人。只要是皇家人,即使再不愿,可是已经融入骨血里的那种敏锐一如既往。官天湛不是不愿意动用他的智慧,他只是对王贵权势没兴趣。可如果他真的想要保护一些什么而不得不用这些的时候,那些他曾经嗤之以鼻的东西,他也一定不会排斥。 在那一瞬间,林夏读懂了官天湛的心。 她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看着官少忧,想着,眼前的这个家伙同我的感情并不亲厚,也不是官天湛那般的心思,可他却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护自己周全。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即使他弃她不顾自己也不会有半句怨言,毕竟在这趟浑水里,官少忧才是最应该谨小慎微的那个人。 “是,我喜欢四公子。”林夏说,“可是我的喜欢,和你们认为的那种喜欢是不一样的。我只想着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只白首到老,他只有我一个,而我也只有他一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迫于无奈必须要接受王上的指婚。我希望我的夫君能够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保护我,保护我们的爱不受任何人的威胁,不用顾虑任何的原因。这天下只有他想要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说完林夏用手捂住了眼,可大片大片的水泽还是从指缝间不住的掉落。她大笑,笑得很是开心,笑得嘴角都在抽搐。“是不是很好笑?我居然有这样的想法,你们一定都觉得我是个疯子!是啊,我就是疯了,否则我怎么会这么难过?我早就该想到的,他那样的身份,你们这样的身份,什么事是能由得了自己的?我真傻,我真是傻,竟相信了他所说的自由。” 林夏蒙着眼睛看不见官少忧此刻究竟是什么表情,可她只觉得她一定是这天底下最傻的姑娘。她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可能这个梦是大庆姑娘们都在做的梦。这个梦用一句话概括叫做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真是再恰当不过。 第33章 和官天湛说再见 “你一定觉得我这个人很肤浅,觉得我不过是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我搭不上世子,你这个王爷又是出了名的冷然,于是只好转而求其次的去找四公子。虽然不比你有权力,不比世子将来前途无量,可怎么着也算是进入了皇家。估计别人都在笑我吧,说我痴心妄想,终于把自己给玩儿进去了。现在四公子要娶八公主了,我一个毛丫头机关算尽,终于还是被他给甩了。哈哈,哈哈哈,真好笑!” “林夏……”缓缓地,林夏靠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官少忧温柔的嗓音就这样在她头顶响起:“林夏,没有人会笑你的。笑话你的人,都是不懂你的家伙。他们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好,他们不知道你并不需要耍什么心眼。你的好,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靠近,想要去逗你开心,引你说话。林夏,你很好,所以,不要去在意那些中伤你的人。” 林夏想要抬起头来,然而刚一动,官少忧就把她的头按下去,使得她只能这样埋在他的怀中。 “林夏,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你是个女子,因为这样,你就只需要安安静静的等着人去爱惜你就可以了。你的那些小聪明,你的小点子,身为女儿身的你大家只会觉得你可爱。你若为男子,无论你愿不愿意,都是必要卷入到这些是是非非之中。四弟想做只闲云野鹤,可到头来怎么样?他还不是必须要按照王上的旨意,才能去保护好你?至于我……我也不过是个悬绳上行走的人罢了。听我说林夏,你是个好女孩。好女孩,就要等着被人好好去疼爱。会有那么一个人,能给得起你要的平安,你要的爱,你要等。那个人,一定还在努力的为靠近你,为能够牵起你的手而努力着。他在为了只你一人而努力,所以林夏,千万不要放弃。可是在这之前,请你不要再轻易对谁动心了,因为这样,伤人也伤己。” 林夏听着官少忧柔柔的话语,他说的是那么真实。泪水慢慢的濡湿了他的整个衣衫,肩头一片潮湿。她也在心里面暗暗地下了决心,是的林夏,一直到那个可以给得起你安定,不受这世俗限定的人出现为止,你都不要再随便的对人动心了。 林夏吸吸鼻子,闷闷的说道:“王爷,你的衣服被我弄脏了。” 官少忧笑着拍拍她的头,道:“不要紧。你若是觉得不够,我还有很多衣服可以被你弄脏。” 林夏不好意思的笑笑,官少忧松开她脱离自己的怀抱。林夏问他:“那之后,王上没有责怪你吗?” 官少忧挑眉一副好笑的神情:“你觉得,你大闹宴席这回事,还会掩盖得住吗?傻子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王上只是说叫我好好安慰你,也便作罢了,还说你是个烈女子。不过……这几天四弟也来过说要见你,都被我挡回去了。林夏,你要见他吗?” 林夏看着官少忧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一片温暖。她点点头,“嗯,我要见他。” 官天湛速度很快,在林夏刚洗完澡后,他就已经坐在了官府的大厅里。林夏随便穿了件衣服,也没挽头发,就这样还有些半湿的来见他。 她没想到官天宁和宛平也一同来了,不过没关系,来几个都一样,正好大家都在,那不妨就把话说清楚。 林夏进去的时候,官天湛正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官天宁喝着茶不言语,宛平则一脸不耐的说:“四哥你走得我眼都花了,你歇歇,歇歇!你就是把表哥的地面走出个窟窿来,林夏她也不会从窟窿里冒出来啊。” 官天宁道:“小妹你就让他走吧。他就是不走也要烦躁的,反正没差。你是想看他走来走去,还是想听他不住抱怨,或是让他抓着你的肩头一个劲儿的晃?” 宛平张了张嘴,终于放弃的说道:“那还是算了吧,还是继续让他走吧,我可受不了四哥的暴脾气。” 林夏看着他们兄妹三人,微微一笑,心中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姐妹。时隔一年半,她深知自己已经回不去了,而她必须努力的将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融入他们,让他们接受自己,喜欢自己。可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永远都是个外人。这里没有她的血亲,没有那种会无条件对她好的人。 林夏举步走进去。“四公子。” 官天湛纷乱的步子猛地停住,唰地抬起头来定定的看向林夏。好像为了确定是她本人一样,他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三两步大跨步的走过来,一把揽住她。“林夏!”他唤她的名字,唇咬得死死的,眼里满是自责、心疼,和无从解释。 林夏看着他,看着他的面容,心中想着,就这样吧。她看着他笑道:“四公子这是做什么,莫不是一觉醒来后,连我这个朋友都不认得了?” “朋友”两个字一出,官天湛眸子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碎了,零零散散晶晶亮亮的倒是很好看。林夏想了半天才知道,那是他破碎的泪珠。 “林夏。”他嗓子哑的厉害,“你别这样。” 林夏不由得笑了:“我怎么了,我很好啊。四公子,林夏自知身份低微,然而蒙四公子看得起,承一声‘朋友’,林夏很知足了。林夏从来没奢求过什么,也不敢奢求什么。那些外界的闲言碎语,同我说来倒是无关紧要的事了,相信四公子也不会为流言而受到什么伤害。我还是那句话,流言止于智者,所以四公子,我们只是曾经很交好的朋友。” “曾经?那以后呢,以后呢林夏,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吗?” 他因为激动,手上用的力气大了一些,林夏微微蹙眉,他立刻受惊一般的放手,手忙脚乱的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安慰:“林夏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官天湛只是重复着对不起,可林夏知道他真正想要说的,并不是因为他弄疼自己这件事。林夏叹了口气,“四公子没必要跟我说对不起。以后你就是有正妻的人,有家室的人了,切不可还如从前一样只顾贪玩,端得冷落了人家。当然了,如果四公子还拿我当朋友的话,我自然是倍感荣幸的。” 他抬起头来看她,眼中有她看不懂的火苗。 “林夏,我想问你,你有没有……” “四公子,想来是我同你曾经的相处方式让你误会了。我以为四公子是个随心随性的人,这让我很欢喜,于是就不由自主的靠近了。给四公子带来了困扰,林夏深感自责。以后,我会做好一个婢子应尽的本分,不会再叫四公子为难。至于四公子的问话……”林夏顿了顿,终是笑道:“四公子何必在意呢。” 官天湛触电一般放开她,瞪着一双眼睛竟似失了焦距。他白着脸颤抖着双唇一遍遍呢喃:“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林夏,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这样念叨了几遍,突然拔腿离去。林夏看他的样子有些不对很是担忧的在他身后唤了他几声,他却全然不理。 冲出门口去,见石褀在守着,林夏慌忙的对他道:“你快去看看四公子,他冲出去时候情况好像很不对。”石褀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拔腿就追过去。 官天宁追到门口来看着林夏,她一回身就看到世子探寻的目光。林夏不想去管他这目光是什么意思,她现在很累,没心情去猜这些公子们的目的。 “世子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官天宁听出林夏话里有气,他不怒反而笑了两声,道:“外界都传,你为了四弟而发疯了,说你爱他真是爱到了骨子里,却无奈为国事而耽误了自己,倒是赢了一致的好名声。我怎会觉得有趣?” 林夏疲累的一笑:“好名声?这名声要来有什么用,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倒是强加了许多。” 官天宁垂眸想了一想,道:“我倒是不知道,你对四弟的感情竟如此。但凡事看开点吧,我们承了这样的身份,就得连带着承担这身份带来的责任。” “我明白的,世子,我都明白。我不怪他,我不怪你们任何人,我只怪自己没有早点看清楚,白白伤了自己的心。” 官天宁没再说什么,安慰的拍拍她的肩,然后离开了。 林夏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这才走回屋去。然而一进屋,就对上了宛平。林夏心中大呼倒霉,官天宁走的时候宛平并没有跟上。 她这么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林夏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想到她平日里的那些作风和故意刁难,她不由得很是苦恼。 然而很是出乎意料的,宛平这回倒是笑意盈盈的看着林夏,没了之前的冰冷和敌意。她说:“林夏,我到今日才得知,原来你钟情的是我四哥。”林夏不由得扶额,也懒得和她多说了。“公主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她笑笑,说道:“以前冤枉你了,总是和你作对,你别往心里去啊。我就是太在乎表哥了,可他总是对我爱理不理的。而且你也知道,喜欢他的女孩子那么多,我若不是这样拦着,表哥他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也说不定的。” 林夏道:“公主不也知道,王爷他今生只会娶一个女子的吗?” “是啊,所以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要为自己争取了啊。林夏,我原本以为你来官府,就是冲着表哥来的。不过没想到你倒是喜欢上了我四哥。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喜欢表哥喜欢四哥呢?难道表哥不比四哥帅,比四哥有才华吗?” 林夏心道,官少忧的确是处处比官天湛好,只是我若真的喜欢了官少忧,我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你还能这样好生的跟我说话? 林夏说:“也许四公子是处处不如王爷的,可是他率真的性子,是这王宫里任何人都比不上的。没错,王爷他优秀,优秀到让人以为他是不小心下凡来的谪仙。可正是因为这样,我对他只有敬重而无爱慕。一个人若是太过优秀了,也不会是一件好事。自古高处不胜寒,想要做得人上人,就要忍受孤独啊。而四公子,他更接近尘世一些。其实公主若是将心比心的将他二人做一下对比,就会发现四公子很多平日里被大家忽视了的优秀之处。” 宛平听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她还是笑着很开心的说:“你们说的那些话,我听不懂。不过听上去是很有道理的,只是太麻烦了,我也懒得去弄懂。我只要知道,你喜欢的不是表哥,那就足够了。不过你也看开一些吧,四哥娶八公主那是必须为之的。”林夏点头,“我省得。” “虽然你做不成正妻,但还是可以做他的妾嘛。不过这样一来你们就是两姐妹共侍一夫了。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你们也不是亲姐妹。哎呀不对,就是亲姐妹,两女共侍一夫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林夏看宛平一个人在那纠结着说了很长一段话,本来是要劝慰她的,反倒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其实宛平是个再单纯不过的小姑娘,一心只想着情爱,没有心机。她那些所谓的陷害人的小把戏,都是出于对官少忧的过分占有欲。她有着一张官家特有的精致的脸,不说话的时候冷然的模样,绝对是个冰山美人。可其实她是只是个小女孩,只要一开口就能发现她的单纯。 如果不是一开始的敌意,林夏想她们能做很好的朋友。 “公主不用如此纠结了。事已至此,我和四公子的缘分就算是尽了。” “啊?”宛平闻言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啊?四哥喜欢你,不也喜欢四哥不是吗?” 林夏点头笑道:“是没有错,可是有些事,发生了就回不去了。我和四公子之所以情投意合,无非是我们都赞同一个人,无论拥有多少的名利富贵,男人有多少个侧室,可心中永远只给一个人留着正室的位置。我说我们缘分尽了,一个是因为四公子他自知毁了诺言无颜再相见,另一个,是我觉得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身份和已经成家了的四公子相处了。” 第34章 大家的安慰 林夏看宛平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知道她听不懂。不过好在她自己琢磨了一会儿也就放弃了,她笑呵呵的跟我说:“算啦,反正你们之间的事,我们也只能看着,帮不上什么忙。四哥虽然看上去粗了一些,心还是很脆弱的。你不知道,那天之后他回去还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要不是二哥压着,他当时就要和王叔翻脸了。我倒是觉得你们两个挺般配的。你说巧不巧,四哥也跟我说你们回不去了。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既然你们两都决定了的事情,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啦。我改天再来看你吧,先走喽。” 然后她向林夏挥手作别,临走时还很是恋恋不舍的频频扭头,林夏估计她是想走前见一眼官少忧。可是官少忧那只狐狸,平日里躲她还来不及,怎么肯把自己这么轻易的露出来给她看? 林夏向府内走去,想着不知道石褀追上了官天湛没有,不知道官天湛现在情况如何了。宛平说他差点和王上翻脸,还好官天宁给压了下来。这个莽撞的家伙,也不想想,他既然都已经决定了答应下来,再去反悔只会给所有人带来困扰。这么瞻前不顾后的,希望那个八公主不要和他是一般的性子,免得两人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官少忧的书房前。他房中的灯还亮着,往常时候也一直是亮着的,经常亮到深夜也不熄灭。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无处可去,索性就敲敲门推了门进去。 案子后面,官少忧正拿着笔画些什么。林夏一愣,复笑道:“怎么今天有这么好的雅兴,竟然画起画来了?不用看折子吗?” 官少忧见是林夏来了,只抬眼看了一下复又回到他的画纸上:“你当我是什么,整日看折子都不会腻烦的吗?” “你画的什么?” 他看了林夏一眼,“想知道?自己来看。” 林夏闻言走上前去,只见画纸上俨然一个女子的背影,略显孤寂的模样。她站在亭子里,面前是面湖,湖上微微泛着涟漪,湖里荷花开得正好。虽然这女子只微微侧了面,可林夏还是认出来,这是她。 “你、你画这个做什么?” 官少忧笑笑道:“随手画的。”然后将笔洗了,擦净手。忽而道:“林夏,夏天到了。” 林夏一愣,然后明白过来。是的,夏天到了,马上就是新一轮选秀了。 官少忧看着她迟疑道:“你……若是不愿,我可以去说一声,叫他们把你的名字划了。” “不,不用了。”林夏说:“我愿意。” “可是……” “我总不能一辈子都缩在这个王爷府里啊,对不对?”林夏对他扬起一个笑容来:“何况,入了宫说不定就不会经常碰到四公子了。有了正妻的公子,按规矩都要搬出宫去的吧?那他岂不是得了自由就要往你这里跑?我是为了我自己,才要去进宫的。” 官少忧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林夏自己都要被这一套说辞说服了,生怕他说出什么话来绝了自己的念想,反而有些微微的紧张。不过他盯了她半晌,最终道:“算了,随你吧。” 林夏在他书房里漫不经心的看着,手指无意识的划过那些书卷和桌椅。想着还有一个月就要离开这里,这个她不知不觉间就待了一年半的地方,还是有几分不舍的。自己初来到这里无依无靠,是官府给了她一个家。虽然官少忧这只狐狸一直以来都对自己怀有戒心,可当他对自己说出真话并开始接纳自己的那一刻,她是真的很感激他。她不知道有什么自己能做的,能帮到他的,或者说,自己安安分分的就是帮助了他。她也不知道自己出的那些点子,究竟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他总是说着没事,一切有他,可她也知道,虽然他徒长了一张谪仙般的脸,实际上也只是个凡人,只是个受制的,走在悬绳上的凡人。 不经意的,手指碰到一柄洞箫。林夏眼前一亮,以前怎么从来都没发现过他这里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这样想着,手已经把箫拿了起来。 “玉屏洞箫,音色圆润柔美,古色古香。仙到玉屏留古调,客从海外访知音。咦,这是雌箫?”林夏把玩着手上这只箫,意外的发现这玉屏箫竟然是一对龙凤箫,手上这个正是凤,那还有一只龙哪里去了? 正想着,那边官少忧已经走了过来,从林夏手中接了,道:“想不到你对箫还颇有研究。龙凤箫是两只雌雄配的对箫,上面刻着龙和凤的图案。雄箫略粗,上刻龙腾,发音洪亮奔放。雌箫稍细,上刻彩凤,音色柔和含蓄。两箫合奏,宛如男女重唱。”官少忧慢慢道出这洞箫的来历,林夏听着很是心驰神往,忙不迭的问他:“这只是雌箫,那只雄箫呢?” 官少忧摸着上面的花纹,说:“雄箫……已随我父王去了。” 林夏一惊,旋即大概明白了过来。这对箫,大抵是官少忧的父母所有。算是个定情物之类的东西,一人一只。只是官恒之逝世后,将那管雄箫带去了墓中,而大夫人为了不睹物思人,将这箫留给了官少忧。 林夏怕他难过,安慰他道:“我无意中看见,随口一问,你别放在心上。” 官少忧沉默了一会儿,反而笑了:“明明该我说这句话的,什么时候轮到你安慰我了?都过去多久的事了,我怎么还会放在心上。”说着他将箫重新放回她手上,想了想,道:“你会箫?” 林夏抓抓头发,说:“其实不算会,就是懂一点。其实我真正拿手的,是古琴来的。” 她只是想要打消官少忧伤心的心情,却没料到他真的给林夏弄了架古琴来。 当古琴被官少忧放在她面前的时候,林夏真的是傻了眼的。她说:“你这府上,还真是什么都有啊。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能弄来啊?” 官少忧一双眼睛弯得很是迷人:“大概是没什么我弄不到的了吧?” 林夏吞了下口水,道:“那你给我弄把吉他过来。” 官少忧:“……” 官少忧手上捏着那只箫,一下一下打在手心上,问她:“会什么?” 林夏摆弄了几下古琴,发现这琴音色极好,古朴质感。料想着官少忧收藏的东西,哪一样是不好的?她想了想,道:“平沙落雁?” 官少忧一愣,旋即笑了,说:“好。” 琴声起,箫声和。平沙落雁本是抒发文人志士抑郁胸怀而作的曲子,借大雁之物而作比,是千古流传的名曲。非古琴之古朴和洞箫之沉稳所不能。 加上他们两个都是各有心事的,一曲平沙落雁竟奏得更加忧伤了几分。音色尽,而思绪却久久不能平复。 林夏盯着琴面,悠悠道:“平沙流水,叶老芦花未。落雁无声还有字,一片xiao湘古意。” 官少忧神色有些凄然:“叶老芦花未……”他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她,“林夏,如果我有朝一日不必再受人所制,如果我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保护,你会不会……” 林夏等着他说下去,然而官少忧那样急切的说了一半之后却突然生生停住。林夏等了他半晌,始终不见官少忧有下文,不由得好奇。他定定的看了她半晌,终是放弃。 “算了,我自己都没做到的事,问你做什么呢。我自己都没确定的心,问你又能怎么样呢?” 直到第二日到大夫人那里去奉茶,林夏眼前还总是会时不时浮现出官少忧那张略带忧伤的脸来。她很想去问他为什么,可直觉告诉林夏这个答案一定不是她想听到的。 大夫人见林夏,很是关切的叫她不要管茶水放在一边就好。 “林夏,听说你……如今可还好?” 林夏知道她想问什么,对于她的关怀林夏心中还是一暖的。“回大夫人,林夏没事。叫大夫人担心了。” 云慧在一旁道:“我们听说的时候,别提有多惊讶了。林夏你也真是的,放太多感情在四公子身上,到头来受伤的也只有你而已啊。” 大夫人叹口气:“是啊。王家不比寻常百姓家,那些情和爱,哪里由得了自己做主?就是由了自己,又有什么好下场。” 林夏见她面色冷然,估计是想到了自己,连忙给云慧使眼色。云慧忙道:“昨夜将歇时分,听到院子里似乎有乐色。听声音竟是好久不曾听过的洞箫,只是那琴音,不知可是妹妹?” 林夏心道你这个话题转得还不如刚才呢,提洞箫不是白惹大夫人伤心吗?然而见大夫人也探寻的望着她,于是林夏道:“是,是我。昨夜王爷为了安抚我,特意与我把了琴来,执箫和我合奏了一曲平沙落雁。”说完林夏偷瞄大夫人的脸色,只见她了然一笑,道:“那凤箫,确是好久都不曾听过了。如今听来,还如从前一般高亢明亮。” 大夫人闭着眸子回忆了片刻,再睁开来时握住了林夏的手,说:“林夏,马上就要进宫了。记得万事都不要勉强自己,有什么困难,记得开口。若是相安无事,只要五年便能出来了。记得,官府永远是你的家,家里等着你回来。” 第35章 时间匆匆而过 自入宫以来,一晃就是三年。时间如白驹过隙,实在是不禁混得很。想着当初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每天都紧张兮兮的。可相比于这宫里的日子,反倒觉得那是一种放松和幸福。宫里的日子难过,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林夏亲眼见到过许多人的死别。摊上了不好伺候的主子,就是画错了一笔眉毛都有可能被杖责而死。 林夏进宫来的工作,还是承了在官府的老职务,奉茶。不过这被奉茶的对象,倒是她完全没想到的。这个人一定是全天下最难伺候,也是最好伺候的了。他若是高兴了,一句话可以让一个穷白书生一夜之间平步青云,也可以让一个大活人转眼便成泥土里的一捧骨灰。当选秀的结果公布出来的时候,林夏整个人都傻掉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指派去御前奉茶。 当林夏怀着一颗忐忑的心第一次给官睿之奉茶的时候,他似乎是没认出来自己的,林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初初见他时是在官天湛的寿宴上,而他知道林夏则是在那一次小公主的满月酒上,她一举出名之夜。不过林夏估摸着他应该差不多把自己给忘了,除了那一次的发疯,林夏这两个字也不过是他比较感兴趣的,稍微出了点主意的那么个不重要的人罢了。 这三年来,林夏一直恪守本分,不敢稍行错一步。而这宫里面的人都对她颇多照拂,领头姑姑栾汐对她更是宠爱有加,是她手把手一点点的将林夏调教出来,成了一个合格的宫女,最终一步步凭借着自己的先天优势和她的教导,做上了领头宫女的位置。而那些公公们见了林夏也是态度一个赛一个的好,尤其是她成了领头宫女之后,态度更是好得不得了。 官天湛果然是搬出去了,没有什么重大的宴席或是节日的,他不会轻易入宫来。而他能入宫来的那些日子,林夏都是尽量能避则避。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些什么,可心里面始终有一个疙瘩,解不开化不掉。说起来其实她并没有多么的喜欢官天湛,林夏当他不过是一个比较谈得来的朋友。林夏想自己之所以对他生气或是伤心,大概是因为她无法接受官天湛就那样放弃了争取的机会,娶了八公主,向权势妥协了。其实就算他不答应,官睿之也一定不会说什么,八公主不至于嫁不过来。大庆有权有势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他一个公子。只不过当时他是最适合的人选。可他只是那么一个犹豫,便放弃了。放弃了自己对他的信任,也放弃了两人之间的友谊。 一开始官天湛还会来寻林夏,或是托了人送东西给她,都被林夏回绝了。渐渐地,官天湛似乎也明白了林夏并不怎么愿意见他,于是慢慢的也就淡了。听说他和繁漱也就是八公主,有了小孩子,马上就要生了。看,即使当初再不愿,即使再貌神离合的夫妻,也是会有小孩的。繁漱是官天湛的妻,是国婚,所以必须要有个孩子。而在林夏的观念里,如果两人不是真心相爱,不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承担起养育子嗣的责任,孩子是断然不可轻易生下来的。大人之间的问题,不应该由孩子来承担。 这就是她和官天湛之间最终无法走到一起的原因。 只是在宫中,平日里和官天宁的接触倒是多了。平日里除了给官睿之奉茶,偶尔也会去官天宁那里。而官天宁时不时的还要和官睿之一起处理政事,两人经常同在书房里,所以一般情况下都是林夏一起侍奉他们两个人。 这几年,我对官天宁也算是了解了不少,发现他这个人并不如当初给她的印象那般城府深重,反而是带了几分质朴。 比如,他会趁着官睿之不在的时候偷懒,并且大声抱怨。再比如,他偶尔会跟林夏说宛平让他如何的头疼,一天到晚的吵着要嫁给官少忧,让他夹在中间很是为难。再比如,他也会同林夏试探着讲一些有关于官天湛的事情,不过我都是一笑置之。 官天宁说:“林夏,你还是不能原谅老四吗?他那样做,也是迫不得已。” 林夏说:“让繁漱公主有了孩子,也是迫不得已吗?可没有人逼她去留种吧?” 官天宁的一张脸就变得很是古怪了,他嘟囔道:“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说话怎么这么粗俗?” 林夏好笑的拍了拍他:“世子,这里就我们两个,喜欢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了,没的那些拘谨。” 官天宁又瞥了她两眼,道:“都是三弟把你惯坏了,没大没小的。” 提到官少忧,林夏不由得心下一片温热。这三年来他也总是会送些东西来给林夏,会时常入宫来探望她。林夏估计她的特殊待遇,跟这些王爷公子们是离不开的,那些宫女小太监们都以能多跟林夏说上两句话为荣。 林夏问他:“王爷近来怎么样?” “他?他能怎么样?一向是那个样子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见你也时常去找他讨论问题啊,那些王上留下来的,你自己解决不了的。” 官天宁趴在桌子上,觉得不舒服将双手叠了,脸枕在上面,惬意的打了个哈欠,说:“这倒是真的。如果不是他,父王好多刁钻古怪的问题我都答不上来。真不知道他脑子里面成天都想着什么,江山社稷和不老成仙有关系吗?” “呃……王上问的是什么?” “他问我,如果有帝王垂涎不老之术,那身为臣子该如何处之。你说说,你要是臣子,你该怎么办?” 林夏不由得汗颜。“若是为了江山为好,那自然是要劝阻的。可是那时帝王正在兴头上,若是说了反对的话,怕是要触犯天颜,重者要掉脑袋的。” 官天宁郁闷的点点头,林夏问:“那世子是怎么答的?” 他两手一摊:“我没回答,就说我不会。” 林夏噎住,“那王爷呢?” 他再耸耸肩:“他也不知道。不过他说,若是你的话,也许会知道。林夏,你说呢?” 林夏无语,这叫什么事儿!没想到她出了官府也要时时被官少忧丢几个难题过来。 林夏想了想,说:“既然劝阻无效,那不如就顺着。如果他垂涎不老之术,那我大可以说我已经找到了海外的神仙,神仙说若是王上能够好好用心江山社稷的话,就可以赐丹药一枚,保得容颜不老,或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类的。若是能够用心社稷长盛不衰,死后一定能进入极乐世界,享与天同寿之类的。你也知道的,这世上本就没什么神仙,都是骗人的。不过一心痴迷于此道的帝王,那个编出什么瞎话来大多都是会接受的。如此说法,用骗人的把戏骗他去留心江山社稷,倒也是骗得大功一件了。” 官少忧看林夏的目光立刻变得崇拜无比,连连咋舌,他连说了好几个“妙”,然后再看她时又换了副表情,他说:“其实三弟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但现在我是信了的。” 林夏说:“他和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是他将你可能说的办法说给我听了。他说,若是你的话,大概会用骗人的说辞去骗帝王用心社稷,日后登及仙位之类的。果然你就按照这个说法说了。你在官府待了这么久,他倒是将你的脾气秉性摸了个透,也难怪他会那么看重你了。” “嗯?什么?什么看重我?” 官天宁自知失言,连忙打打打了个岔:“没有,我的意思是,难怪他会那么了解你,连你会说什么都能猜得到。原本我还想着,那些治理水灾和开辟梯田,不过是你的短浅之见,再被三弟听到有心利用了一下。今日想来,却是不然。林夏,你很特别,也很有能力,只可惜是个女子,可惜了。” 林夏看他一脸惋惜的摇头模样,不由得心中有气:“女人怎么了?你不知道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所以说,女人厉害起来一点都不比你们这些大男人差,你们可别想惹恼我。惹恼了我,可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官天宁连连求饶:“是是是,我哪里敢惹恼你。我这日子虽然累了些,但我可不想某一天早上起来发现鞋子里全是蚯蚓。嗯,虽然泥宝宝还是挺可爱的。” 林夏“噗嗤”一乐,问他:“王上难道就没认出来我是谁吗?虽说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虽然我也并不想被他认出来。可就这么拖着,心里总是忐忑的。” 官天宁喝了一口茶润嗓子,大大咧咧说:“你以为那么容易呢?你想不被认出来,难啊!你只是足够小心,没在他面前待上超过三炷香,否则他一定会提起来的。你的人长得什么模样他兴许是不记得了,可你的名字他是绝对忘不了的。前几天还跟我说过,说三弟府上那个丫头怎么样了,被我搪塞过去了。要是哪一天你的人和名字同时出现了,那……那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林夏听他说得吓人,不由得浑身抖了一抖。 第36章 再见官天湛 这天林夏去柔妃的宫里转了转。不为别的,只因为宛晴小公主跑了去。宛晴就是那个三年前还是襁褓中婴儿小家伙,也是在她的满月酒上林夏“发疯”了。只是没想到,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入了宫她不但要御前奉茶,连看孩子的工作也一并包了。原因无他,只因了这宛晴小丫头对林夏“一见钟情”,谁哄都不行,就得她在才能安静。小公主几个月大的时候林夏去湘妃处请安,对于她这个搅得她女儿满月酒没办好抢了风头的家伙,湘妃自然是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看。然而宛晴小公主很是给她面子,林夏一进来她看着林夏就笑,而林夏一走,她就哭闹个不停,谁哄都不好使。最后没办法,还是林夏将她哄得睡着了,这才脱了身。 后来只要她见到林夏,就必定要哭闹一番,以至于林夏很是避讳道湘妃哪里去,而她也觉得林夏不出现比较好。可是后宫里一共就那么大点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即使是林夏不想,可官睿之他想啊!这个小娃娃出生才多久?无论是对娃娃的疼爱还是为给他生了这么个娃娃的湘妃的关心,他只要得了空就要去看上一眼的。而林夏必定是要跟上的。 久而久之的,官睿之嫌麻烦,干脆就下了旨意要林夏照看宛晴。她和湘妃两人脸上的表情想来都不怎么好看,然而却只能领旨谢恩。 不过介于林夏把小公主照顾得很好,加上宛晴缠她缠得很紧,而林夏对于湘妃又没什么威胁,所以久而久之的,她对林夏的态度倒是缓和了许多。而这位宛晴小公主还真是给林夏面子,除了她,谁都不要。怀抱不要,哄劝不要。吃饭要她喂,玩耍要她陪,睡觉也要她守着,按照宛晴的话就是:“娘亲不要,要姑姑!”每次林夏听她这么喊的时候都是一脑门的冷汗,生怕湘妃哪一天心情不顺听到这么句话,直接把她给“咔嚓”了。不过好在童言无忌,湘妃也不怎么介意。而且林夏估计湘妃觉得丢了这么个大麻烦给她,自己就更有时间去和官睿之亲亲我我了,以是对她倒颇多照拂。 自己倒真是成了这宫里面的红人了! 至于到柔妃这里来,那完全是小公主太过调皮的缘故。这孩子不像个女孩子,倒像十足十的男孩子。掏鸟窝钻树洞都是轻的,有一天甚至跑到官天宁的院子去,吵着要学武功,被林夏硬着头皮给拉了回来。这娃娃还哭闹了一路,林夏好说歹说的劝住了,倒是两个核桃眼被湘妃好一顿责怪。 其实林夏最怕的就是湘妃对我心生猜忌,不过好在她对自己很好,发自真心的那种。 然而今日林夏去寻宛晴小公主,却不期然的遇到了一个人。 林夏跨进门去匆匆向门童报了,就往内里走去寻小公主。兰苑的人和她都熟悉了,也没在意。林夏左右寻了一圈都不见宛晴,心中有些着急了。 正当她迈进后院的时候,听到了宛晴笑呵呵的声音。“啊,哥哥好棒,哈哈哈,举高高,再举高高!” 林夏听宛晴笑得如此开心,放下心来,又不免生疑究竟是谁还能将这个混世小魔王收拾妥当?听她叫哥哥,无非也就是那几个公子呗。 这么想着人已经拐过假山了,于是那位“哥哥”的脸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林夏迈出的脚步就这样顿住。 显然他也看到了林夏,两人的笑声顿时停了。他将还举在半空中的宛晴放下来,林夏明显的感到他很拘谨。 她也是。 宛晴看到林夏,立刻欢呼的挥舞着两只短小的手臂,“姑姑,姑姑!宛晴,举高高!举高高!”她话说得不太连贯,但是大概的意思林夏明白了。看来她跟官天湛玩儿得很是开心。 官天湛抱着她在自己怀里,捏着她柔软的身体,看着林夏,目光中有几分不自然。他说:“林夏,好久不见。” 开心对他一笑,说:“嗯,好久不见。” 他看看宛晴,然后对林夏说:“宛晴很粘你啊,很辛苦吧?” 林夏笑笑:“不辛苦,应该的。” 宛晴这时候看看林夏再看看官天湛,掐着嗓子奶声奶气的说:“姑姑不辛苦,宛晴很乖的,姑姑怎么会辛苦。哥哥你是坏蛋!” 此言一出,两人都是忍俊不禁。都说童言无忌,由她这个小奶娃娃说出来的话,倒是让林夏和官天湛之间的尴尬都消了几分。 官天湛抱着宛晴好言哄劝:“好好好,哥哥是坏蛋,姑姑是好人。不过你为什么叫她姑姑啊?姑姑那么年轻漂亮,怎么能叫姑姑呢?” 宛晴显然很是苦恼的思考着,两只小手指纠结着衣角纠啊纠啊,两人都饶有兴趣的等着她的回答。只见她费力的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宛晴也不知道。那、那就叫小姑姑好了!” “噗嗤”,两人再次笑出声来。“小坏蛋,我比你哥哥还要小上一些,你都把我给叫老了。” 宛晴抓抓脸蛋,而后张开双臂来冲向我:“姑姑,小姑姑,宛晴要抱抱!” 林夏笑着从官天湛的怀里面将她接过来,宛晴笑得很是开心。官天湛看着这个小妹妹,也是一脸的宠溺。林夏忽然有种错觉,觉得如果三年前没有发生那件事,也许她和官天湛之间,也可以有这样温馨的场面。只是,两人都不是三年前的小孩子,而那样温馨的场面,永远都不会发生。 官天湛看她逗弄了一会儿宛晴,忽而对她道:“林夏,这几年……你好吗?” 林夏的心情已经没有初见他时的那种疼痛或是尴尬,只是有些遗憾。她说:“我很好。四公子,我们之间其实不用说这些废话的。嗯……就像从前一样吧。” 显然这句话,让官天湛受宠若惊,当即就激动得语无伦次起来。林夏暗自好笑。也不怪他,因为当时她也说过,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其实事实也是如此,只不过经过了三年时间的荏苒,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人生需要向前看,他们之间虽然绝不会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可是却能闲来无事唠唠家常,说说以前年轻时候做过的荒唐事。能在这里有他一样的朋友,是她的幸运。林夏想,即使做不成情侣也还可以做朋友,何况她和官天湛之间还没做过情侣,所以不存在什么形同陌路或者最熟悉的陌生人这种屁话。 林夏让他激动了一会儿,宛晴不明所以,她指着官天湛的脸对林夏说:“小姑姑,哥哥的表情好丑,好像橘子!” 林夏闻言去看他,虽然官天湛的脸不像个橘子,但确实看着很精彩,眉毛眼睛的都纠在一起,开心得整个都扭曲了。林夏为他这张脸忍了忍,终于笑出声来。 官天湛也跟着不好意思的笑笑。宛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很是莫名其妙的样子。 林夏问他:“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 “嗯,来见见母妃。你怎么来这里?” “小宛晴太调皮了,都知道她是王上的掌上明珠,谁敢管?而且这丫头就只粘着我,谁的话都不听。这不,湘妃娘娘让我来寻一寻,就找到这里来了。” 官天湛“哦”了一声说:“小家伙是挺可爱的。” 林夏没好气的说:“那你是没见到她烦人的时候,尤其是还在襁褓中的那段日子,真是……”他没再说话,林夏摆弄了一会儿宛晴,然后想了想,还是问:“你……也快当父亲了吧,恭喜你了。” 官天湛愣了愣,表情变得有些落寞。他看着宛晴,眼中满当当的都是欢喜。“林夏,我是喜欢小孩子的。可是……可是你的这声恭喜,我却是不期待的。” 林夏明白他什么意思,“四公子,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辈子。我们都明白的,那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有了正妻,有了自己的子嗣,我们都应该高兴的。这个孩子,既然是你的,那就请你带着期待和责任等待他的降临。” “我明白的林夏,我都明白。可是、可是我心里面还是会觉得难过。林夏,如果我不是出身皇家,如果我不是这个身份,你会不会、会不会跟我走?” 林夏看着官天湛,他的神情是那么的诚恳那么的惶急,那种像是急于得到什么肯定一样的眼神,让她的心狠狠的晃了一下。我低下头去抱起宛晴,也掩盖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难过。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脸阳光灿烂:“四公子,如果你不是这个身份,你就无法遇到我了。” 官天湛怔住。 “四公子,凡事都有因果的。就如你若不是四公子,不和王爷交好,那必定不会遇到一个叫林夏的姑娘。而正因为你是四公子,所以注定得不到那个叫林夏的姑娘。” 官天湛不说话了,只是他的表情让我看着很是心疼。 林夏说:“四公子,一切随缘吧。” 官天湛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已经是平静下来,林夏不由得为他这几年的性子感慨,当年那个风风火火的率直官天湛,如今也懂得收敛自己的真心了。他说:“既然来了,就随我去见见母妃吧。” 第37章 面见柔妃 林夏一想,来兰苑不见一下柔妃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再加上她是官天湛的娘,而且官天湛现在用这种殷切的目光邀请自己,若是不答应……良心也过不去。 于是林夏点头答应了,官天湛立刻变得很是欣喜。林夏牵着宛晴走在他身后跟着,看他略带雀跃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宛晴看着林夏奶声奶气的问:“小姑姑,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林夏说:“我们要去拜见柔妃娘娘,就是你的柔姨娘,你四哥哥的娘亲啊。” 宛晴一听就乐了:“那柔姨娘有好吃的点心和蜜饯给宛晴吃吗?” 这个小馋猫。“这个啊,就要看你四哥哥肯不肯给你吃了啊。” “小姑姑给宛晴吃不行吗?” 林夏一摊手做出无奈的表情:“小姑姑也要听你四哥哥的话啊。” 于是宛晴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中气十足的冲着前面那个偷听了半天的背影喊道:“四哥哥!” 官天湛装作没听见的扭头走掉,宛晴挣脱了林夏的手小步子迈得一扭一扭的追上去。官天湛为了让她追上步子故意放得很慢。“四哥哥,宛晴要吃糖果,四哥哥要给宛晴吃!”她拽着官天湛的衣服下摆这么撒娇的摇啊摇啊,仰着一张小脸就这么天真无邪的盯着他。 官天湛被她看得心里猫挠似的,想走又走不掉,又不能推掉她的小手,索性一把把她提起来到自己怀里。“宛晴吃糖果太多牙齿要坏掉的。” “宛晴的牙很好!”说着就张开大嘴来给他看,官天湛笑得一脸宠溺:“好好好,宛晴想吃那就吃吧。不过,我们再不快点走,柔姨娘那里的糖果就要被别人吃掉了。” “那我们快走!快点,四哥哥,快点!” 林夏看着这一大一小一来一往的说着没营养的话,却是那么的和谐温馨。如果这日子能一直这样过,那该多好啊。 这样想着,听着前面一大一小的对话,不会儿就来到了兰苑柔妃的宫邸。侍女们见了几人都弯腰行礼,叫他一声“四公子”,叫宛晴一声“小公主”,倒是也对林夏行了个礼叫一声“林夏姑娘”。 官天湛回过头来笑眯眯看她:“没想到你这几年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倒也能让人见了行礼了。” 林夏一挑眉,满是小得意:“那是。我林夏聪明伶俐人见人爱,举世无双的,这点小事哪儿难得到我?” 哪知他一反常态的没跟她顶嘴,说了句:“确实是人见人爱。”然后就踏进了院子。 门口侍女通报几个人到了,彼时柔妃正在外室里喝着茶。她见到官天湛先是眼前一喜,而后见是林夏进来,和官天湛一起,表情又有那么些遗憾。 然而宛晴这个天生的小活宝打破了这个诡异的气氛。她三两下滑下官天湛的怀抱,迈着小步子就跑到了柔妃膝头上,两只肉肉的小爪子搭在她身上,扬起一张小脸来殷切的看着柔妃,道:“柔姨娘,四哥哥说姨娘这里有糖果,糖果呢?” 柔妃好笑的看了一眼官天湛,然后说:“你四哥哥净瞎说,姨娘这里哪来的糖果?” 宛晴特委屈的看了一眼官天湛,又对柔妃说:“姨娘你一定是在骗宛晴,四哥哥说如果我们不快点走糖果就要被别人吃完了。可是我们走得很快,因为四哥哥走得很快,宛晴就坐在四哥哥的怀里。还有小姑姑也走得很快,她一直跟着四哥哥旁边,他们速度是一样的。” 她这么说,柔妃目光向两个人扫过来,林夏觉得尴尬。“童言无忌,呵呵,童言无忌。”宛晴这么说,岂不是将她和官天湛相处得不错透露给了柔妃了?当年那件乌龙事几乎闹到满城皆知的地步,现在八公主繁漱和官天湛感情应该是不错,柔妃若是以为自己想此刻插足,那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显然官天湛同林夏也有一样的想法,他稍微板起了脸来说:“宛晴,不要乱说话。” 宛晴被官天湛的面目吓了一跳,小嘴一瘪再开口就带了哭腔:“四哥哥你坏坏,宛晴讨厌你!” 柔妃见状忙柔声哄她:“宛晴不哭,乖乖哦。姨娘这里有糖果,你跟着这个姐姐下去拿好不好?” 宛晴一听有好吃的,那点泪花立刻就憋回去了。她看看林夏,说:“不是小姑姑给宛晴拿吗?” 柔妃说:“姨娘还有些话要和小姑姑说,你先去和这个姐姐玩好不好?” 宛晴看了看,点头道:“好。”然后就很是听话的牵着柔妃身边的侍女的手走掉了。林夏有些诧异这孩子今天竟然如此好说话。 不过她更诧异的是柔妃居然有话要对她说。 官天湛看了林夏一眼,当先开口道:“今日我进宫来,就是来看看母妃。不想在兰苑见到了宛晴,后来林夏就追来了。她是来找宛晴的,这小丫头黏林夏黏得紧。我们两个是偶然遇到的。” 林夏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谢谢他帮自己解释。柔妃淡淡喝了一口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官天湛的这番解释倒也没能给她面上带来什么波澜。半晌她放下茶杯来,目光看向我们,说:“其实林夏这丫头,我看着也喜欢。只是有缘无分,林夏做不了我的儿媳妇,我也觉得遗憾。” 此言一出,林夏和官天湛双双愣住。 林夏试探着问:“娘娘你难道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林夏犹豫着道:“八公主毕竟是正妻,当年那件事,她一定也是知道的。” 柔妃笑笑,道:“他们两个是国婚,王上亲自下诏,我们有什么办法?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当然是希望他开心快乐的。说实话林夏,即使湛儿现在同我说他要娶你的话,我也是一万个欢迎的。可是湛儿没有提,我知道那是为什么。他不愿委屈了你只做一个妾,而你和他的脾气那么相同,你想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事已至此,退一步讲,即使你们两个之间还有情谊,无论从大处说还是私情说,你都不会嫁给他,他也不会娶你的。可对?” 林夏点点头。 柔妃说:“那我还要担心什么呢?” 林夏说:“娘娘不怪我吗?” “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湛儿这孩子从小就喜欢自由,做事也总是和别人不同,经常莽撞直言。我一直担心他会惹出什么祸事来。他这些年来正室的位子一直空着,我虽然着急可也明白他的心思。直到遇见了你,他跟我提起你的时候那种表情,是我从来都没见过的。我也知道,你是个不慕名利的女子,甚至对他的身份颇多顾忌。我一直希望你能做我的儿媳妇,可惜……” 柔妃一脸的惋惜,林夏扭头看了一眼官天湛的神色,也是一脸的凄怆和感动。他默默喊了一声:“母妃。”然后便不再言语。林夏倒是觉得,现在柔妃摆出这么一副疼爱儿子的姿态来,无非是想要表达一下她一心为子的慈母心,以及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之后的,林夏这颗能帮衬她的心。 其实对于官天湛,她确实是有一些惋惜的。可林夏的惋惜与他的遗憾,说起来终归是有些不同。林夏惋惜的是他身为皇子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和无法逃离的责任,对他的感情是建立在友谊之上,并没有达到需要相伴一生的地步。然而他对于她,却是动了一颗真心。 林夏想着,反正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补于事,那索性就让他这么误会下去吧。 气氛有些太过凄然,林夏笑笑,说:“听闻繁漱公主有了身子,不日便要临盆了吧。算起来可是一件大喜事,四公子如今也终于要做父亲了。” 柔妃收起一脸的难过,笑着道:“是啊,这个不羁的儿子如今也要为人父了。” 林夏说:“既然做父亲,就要有做父亲的样子,别再像以前那样疯疯癫癫的。” 官天湛看了她几眼,闷闷地说:“你总是有道理,总要来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来教训我。” “我哪里总说些你听不懂的话了?况且那些道理,你还不是听得很开心?” 官天湛闷闷的看了林夏几眼,突然向柔妃行了个礼,说:“儿臣想起还有些事未做,这便先回去了,改日再进宫来探望母妃。儿臣告退。”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夏盯着他的背影喃喃道:“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柔妃看着她一笑,道:“想来他是还没能想得通。虽说和繁漱有了孩子,可那八公主,并不是他想要给他生儿育女的女人。湛儿心里过不去这个坎,你又偏偏提起来,他当然要生气走掉的。” 林夏恍然,不免有些尴尬。看来是她无意中伤害了官天湛这颗脆弱的心啊。 柔妃说:“林夏你看着聪明伶俐,却在‘情’字一事上笨拙了些。倒是同湛儿一般模样。” 林夏心里很是认同。她那些朋友们也说她,是智商高绝,情商无能。 林夏倒是觉得无所谓,自己情商低没关系,只要她的夫君情商够高,他总会找到她的。 只是这个人,还不知此时身在何处。 第38章 被皇帝大人认出来了 林夏领着小公主回了湘妃那里,这丫头一见娘亲就扑了过去。手上还拿了半块芙蓉糕,嘴角边上也满是糖屑。她高举着手上的半块芙蓉糕开心的喊着:“娘亲!娘亲吃糕糕!” 然而湘妃只是淡笑着不动声色的躲开了,略有些嫌弃的说:“哪里偷吃去了,蹭得一身脏。” 宛晴没得到她想要的怀抱有些不满意,不过还是说道:“去了柔姨娘那里,柔姨娘给宛晴吃糕糕。还有四哥哥,四哥哥抱着宛晴举高高。可高可高了!”说着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然而湘妃神色淡淡的。 湘妃对这个女儿一向不怎么上心,总觉得是个女儿做不成什么大事,而林夏知道她一向想要个儿子的。母凭子贵,这在后宫里尤为重要。而且对于当年皇后对柔妃和湘妃的态度,以及柔、湘二妃之前的瓜葛,总是有那么些扑朔迷离。 林夏倒是觉得宛晴有些可怜的。一出生就不被亲生母亲所喜欢,从小被一个外人带大。虽然官天宁和官天湛对她都不错,可两个人一个整天忙得神龙见尾不见首,一个又鲜少入宫来,她的亲情实在少得可怜。这也许就是王宫的悲哀吧。若要享受这些光鲜亮丽、荣华富贵,就必定要承担别人不能承受的孤独困苦。 无情最是帝王家,无奈最是帝王家啊。 和湘妃闲聊了几句,她神色都是淡淡的,尤其是宛晴缠着她要抱抱的时候。林夏见她神色越来越不耐烦,生怕宛晴惹得她不高兴要挨骂,连忙对宛晴说:“宛晴公主,湘妃娘娘怕是乏了,便不要吵她了吧。” 湘妃也顺势说:“是啊,母妃乏了,你去跟林夏玩儿。” 宛晴瘪瘪小嘴,很是沮丧的说:“可是娘亲很久没有跟宛晴玩儿了。” 林夏听了这句话心里好一阵难过,然而湘妃的面色却是更冷了几分。她心道完了,宛晴怕是要挨骂了。湘妃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只听得门外一声尖细的声音高声喊道:“王上驾到!” 林夏心里一松,宛晴这顿骂是免了。 一屋子的人都跪倒迎驾,官睿之笑脸盈盈的迈进门来,宛晴立刻扑了过去,嘴里喊着:“父王!” 官睿之脸上满是宠溺的笑,一把举起宛晴来,直举过头顶,宛晴被惊得一声叫唤,随后很是兴奋的咯咯直乐。 “宛晴,孤的小宝贝儿。让父王看看,是不是又淘气了,怎么满脸都是糖屑呢,嗯?” 宛晴乐得手舞足蹈,“是柔姨娘给宛晴的糖果。宛晴还遇到四哥哥了,四哥哥给宛晴举高高,就像父王这样。” 官睿之斜眼看她故意问:“那父王和四哥哥比,哪个举高高举得好?” 宛晴想了想,说:“都好!” 这丫头,倒是两面都不得罪。 “但是宛晴觉得父王比较好,因为父王举得高!” 官睿之闻言“哈哈”大笑,笑得很是开怀。 虽然湘妃生了个女儿,然而官睿之这几年对她的宠爱丝毫不减。每日忙完了公务,一有空就到竹苑来。相比于其他子女,宛晴得到的父爱倒是比他们都多得多了。想来也是因为,这是官睿之唯一一个女儿的缘故吧。 说起来奇怪,官睿之除了这三位宫妃外早在几年前就不再纳妃,且临幸后都会赏赐红花汤也就是避孕汤药,为的就是不要子嗣。湘妃的这个女儿倒是个意外,不过我想着这大概也是因为官睿之自己想试试能否宝刀未老。而且从子嗣上来看,三个宫妃一人一个,公平的很。 “宛晴最近乖不乖,有没有吵母妃?” 宛晴扒着他的衣襟来,说:“母妃都不怎么爱跟宛晴玩,都是小姑姑陪宛晴。” “小姑姑?” “对啊,小姑姑人又美,又会讲好多好听的故事,她们谁的故事都没小姑姑讲得有趣。而且,小姑姑还会教宛晴许多别人不会的新花样,小姑姑还会弹琴哦,很好听的!” 林夏在一旁听着心惊胆战,心道小姑奶奶,你倒是见了你父王什么都说,把我给卖了。 果然,官睿之听完很有兴趣的看着湘妃问:“我倒是不知还有个小姑姑,她在哪里?” 宛晴扭头指着林夏道:“就在这里,小姑姑!” 于是林夏再想装傻是不可能了,正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对官睿之行了个礼道:“见过王上。” 官睿之细细的打量了她几眼,忽而笑道:“这不是在我面前奉茶的丫头么?” 林夏道:“回王上,正是奴婢。” “孤只知道你冲茶的手艺很好,倒是不曾想过你和宛晴的关系更好。” 他这话里带了几分威仪,了一惊,怕他误会她找宛晴这个小家伙当靠山,那就糟了。这样想着连忙道:“奴婢是有幸,叫小公主欢喜了。” 宛晴在一边拉拉他的衣角,说:“父王,母妃不陪我玩,可是宛晴喜欢小姑姑。小姑姑对宛晴好。” 那边一直沉默的湘妃接口道:“这几年来多亏了林夏,宛晴这孩子脾气怪得很,谁接近都不行,连我都不行,偏林夏一靠近就笑,也不哭闹了。长大了也只喜欢缠着她一个。” 官睿之闻言对林夏一笑,道:“如此说来,倒是辛苦你了。” 林夏忙道:“不辛苦,这是奴婢的本分。” “嗯,难得你有心。刚才说,你叫什么?” “奴婢林夏。” “林夏……”官睿之沉吟片刻,忽儿笑道:“这名字孤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当然了,她可就是当年为了四弟发了疯,闹得满城皆知的丫头啊。”官睿之话音刚落,门口又传来一个声音,带着调笑之意的接了话。林夏一听这声音不由得暗自恼怒,他怎么来了!来就来了,还要来揭她的老底!她这三年兢兢业业的不要官睿之注意到她,眼看着还有两年就结束了,不想功夫全白费了! 狂翻一个白眼,不情愿的行礼:“见过世子。” 官天宁笑吟吟的买进门来,与一脸郁闷的林夏形成鲜明的对比。 官睿之略略思考了一下,忽而大笑起来:“难怪呢,我就说这丫头怎么这么面熟,原来如此。哈哈,既然是这个丫头,那宛晴喜欢也是应该的。这丫头,就是有让人欢喜的本事。”他笑过之后看着她,道:“你这丫头藏得好深,明明每日都在孤眼前晃悠,孤却愣是没能认出你来。若不是今日天宁一语道破,孤还不知道要被你瞒到几时!” 林夏讪讪一笑,道:“奴婢也知道自己名声太不好,不说出来,完全是不想那段往事再被提起来啊。” “哈哈哈。”官睿之又是好大一阵的笑声,然后道:“听宛晴说,今日你见到老四了?怎么,你怪孤吗?” 林夏心想开玩笑!自己要是敢说一句抱怨的话,第二天就能在城门口郊外的草垛子里看见她的尸体。 林夏说道:“今日见着四公子,倒是将话都说开了。况且,四公子也是要做父亲的人了,即使当年再有多少遗憾,也都随着时间慢慢变淡了。四公子只是心有不甘罢了,可该他承担的责任,奴婢相信他会一丝不苟的承担起来的。王上不必忧心。” 林夏的意思是,他和繁漱会好好的,您老人家可别一直惦记着我了,我不会对您的大庆造成什么威胁的,所以你也不要一直想着我可能会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来。说起来我也是惜命的,所以啦皇上大人。 官睿之满是赞赏的看了她几眼,点点头。“也是,就凭你这几年来在孤王的眼皮子底下,做得好还能让孤认不出你来的本事,就应当是个明事理的人。你们都能想明白,那是最好。” 他对湘妃说:“湘儿,近日琉璃国又进贡了一些珠宝首饰,你来挑挑看,哪些你喜欢的,尽管拿去。” 湘妃神色恹恹的,林夏记得从见到她的时候开始她就是这副样子了,对官睿之一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然而她越是不上心,官睿之就越是想做些什么来引起她的注意。这招要是放在军事上那就叫欲擒故纵,但是放在官睿之身上那就叫……犯贱! 湘妃这边随便的答应了,然后将宛晴叫到身边来:“宛晴过来,别吵着你父王和哥哥。” 宛晴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到她身边去,而后湘妃领着她就走到内室去了。林夏想了想,很是纠结到底是离开还是留下。不过看起来这两个都不怎么可行,因为现在房中这两个人谁都没下命令,她不敢擅自行动。 好凄凉。 官睿之在案子后面坐了,道:“你今日怎地追着到竹苑来了?” 官天宁道:“琉璃国的国君听闻繁漱公主有喜,想要借着这个喜气和父王聚一聚,增加两国的友谊。” 林夏一听,这是要商讨国事了啊!那她就可以走了啊!刚要行礼退下,官睿之说:“林夏,去冲杯茶来。” 林夏只好听话的答应一声,哭笑不得。临出门的时候抬起头瞥了一眼,发现官天宁正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不明白他想的什么。 第39章 带我一同去聚会 等林夏掐算好时间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人大概也谈得差不多了,已经将将结束。林夏将茶放到他们面前,而后站到一旁待命。 官天宁喝了一口茶,赞道:“嗯,林夏冲的茶,从来都是满口回甘。” 官睿之也赞道:“可不,比原来那些下人们冲的味道不知好了多少。亏了她进宫来,否则这等手艺,孤是要尝不到了。” 官天宁“呵呵”笑了两声,道:“这次两国交好,侍女必定要带去不少的,那为了彰显我们大庆,自然要带最好的过去。我看林夏就不错,以一当十。” 官睿之拿眼扫扫她,也点头:“不错。这丫头聪明伶俐,也会看人眼色,手艺又好。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林夏心里“咯噔”一声。有些求救的看向官天宁,我不要去啊我不要啊,我只想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两年而已啊,我根本不想搀和到你们中央啊你们这帮混蛋!然而她忘了,提出这个建议的就是官天宁本人,那林夏再跟他求救等于是跟一团空气求救,甚至他连个空气都不算。 官天宁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然而笑得一脸的春光灿烂,他道:“可不是,林夏一定要去的。”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的在官天宁的有意和官睿之的无意之下定了下来。林夏很悲催。林夏感觉皇宫真不是人待得地方,处处都要受限制不说,还时时都要提心吊胆。就像现在吧,她明明小心再小心,还是被皇上将她的人和名字对上了号。她谨慎再谨慎,可还是要被当做个棋子一样摆来摆去。 送走了官睿之,官天宁过来跟林夏说:“别哭丧着一张脸,这可是好事。” 林夏抬起头来埋怨的看着他,道:“哪里是好事了?我巴不得远离这些麻烦呢,你倒好,今日不但让他知道了我是谁,还要我跟着你们趟这趟浑水。我这懒散的性子在宫里这三年已经够累的了,不但要奉茶还得带孩子,你是不是嫌我不够忙不够累,非要给我添乱,看我忙得满头大汗的才开心啊?你们姓官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官天宁挑眉大呼冤枉:“我可是好人,一百分的好人!四弟伤你的心,三弟捉弄你,可我这个做二哥的可从来没对不起你吧?” 林夏心想确实是这样的,官天宁不但从来没有捉弄过她,在宫里面倒是对她颇多照拂。官天宁永远都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样子。一开始觉得他整个人有些做作,可后来接触得久了,相互熟悉了,这才知道,他的谦和都是做给人前看得。作为世子所需要的面具,被他戴得完美无瑕,任谁都挑不出理来。可是私下里他作为官天宁的时候,也是会任性会耍混赖皮的,而且言语经常出人意料,和那个人前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如果按照林夏的话来说那就是:人前是男神,人后是男神经病。 不过对于他这种矛盾结合体,林夏表示理解。毕竟作为她在现代来讲,也是一样的。人前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力求完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私下里就是一女**丝。所以久而久之的,倒是把官天宁当成了好朋友。不过林夏还不敢跟他靠得太近,毕竟人言可畏,何况是在这后宫里。想要生存,就得多个心眼儿。 世子对她的照顾本来就引起了很大的一阵波澜,不少人在背后嚼舌根,连王后都有关注过。可是后来林夏和官天宁两人坚守阵地,保持着坚挺的革命友谊,大家看热闹的心也就渐渐淡了下来,相信了他们当真就只是朋友而已。 虽然失去官天湛这个朋友带给林夏的打击是很大,她本来还担心这个世界的唯一一个情投意合的朋友失去了,不想老天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出来一个官天宁。虽然之前林夏对他颇多误会吧,但无论过程有多波折,只要结果它是好的,那一切的磨难就都是值得的。 林夏本来是个御前奉茶的宫女,但阴差阳错的还被指认了做了宛晴公主的贴身侍女,这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因为小公主的原因,她原本很简单的工作繁重了许多不说,还总是能听到很多的宫闱闲话。不但宫女们爱嚼舌根子,偶尔还能见到这三个妃子的斗争。林夏就不明白了,一共才三个女人,怎么就有那么多仇怨?不过后来我明白了,因为有一句话叫做“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绝对不假,因为她想到官府里面也是杵着三个女人。只不过只有大夫人一个很有用,而另外两个只是摆设罢了。 唉,也不知道最近官府怎么样了。林夏想了想,琉璃国两国交好的这件事,想来作为珏王爷的他也一定会去的。而且本来大庆的公子就这么几个,不像中国的历代王朝,动不动就一堆王子阿哥的,皇帝挑人陪同都得思前想后,怕搅乱了各种党派之间的平衡。 算起来,林夏也有日子没见到官少忧了,不知道这只狐狸近来可好? 回去后,她将官睿之准备带她一同前往这件事和栾汐说了,栾汐愣了一愣,随后是满脸的惊喜。 “林夏,这是好事啊!王上能看得上你,这是你的福分。虽说你入宫前,我们就已经听闻过的你都名字了。说句不好听的,当初还以为你是个怎样飞扬跋扈的姑娘呢。” 林夏哭着一张脸说:“好什么啊。我战战兢兢的过了三年,眼看着就要胜利了,没想到今天被世子给戳破了身份。我才不觉得这是福分呢,伴君如伴虎啊!” 栾汐点了点头:“倒也是。可是林夏,姑姑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你想过要进这后宫里来吗?” 林夏愣了愣,知道她想问她要不要做官睿之的后宫。“怎么可能!姑姑你是知道的,我自从来了这里,没有一日不想出去,每天都是掰着手指头算日子过的,我怎么肯留在这牢笼里面?” “那就好。所以林夏,究竟能不能出宫去,就要看你究竟用什么样的态度对王上了。” “……什么意思?” “既然王上现在这么看好你,你若是带着一种战战兢兢唯恐错一步的态度,那你犯错的几率就更大了。况且你本就是个伶俐的丫头,鬼点子又多,想不让人注意都难。尤其是王上面前,若是你因为害怕而小心翼翼生怕被他注意,那王上只怕会对你更加好奇。可如果你大大的方方的与他相处,他反而会觉得你不过是个比平常丫头多那么几分特殊的普通人了,反而新鲜过后也就作罢了。” 林夏好像听懂了。“姑姑的意思是,越是小心谨慎,反而会引人注目?若是心中无事光明磊落,则会平安无事?” 栾汐笑道:“就是这个意思。你这丫头一向聪颖,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你一定能懂。既然王上这次特意点了你去服侍,那只能说是王上对你起了好奇之心。该做的是好好想想要怎么去面对,而不是带着不情愿的去逃避。” 林夏点头:“知道了,谢谢姑姑!” “谢我什么,该怎么做,做到什么地步,是你的事。我不过是从旁说了几句闲话罢了。” 林夏感觉其实被官睿之亲点了去近前服侍这件事,也挺倒霉的。不过后来官天宁跟她说:“我们这一次一出门来来回回就要两个多月,你这么久见不到我,就不会觉得想得慌?” 林夏很坚决的摇头表示不会。 他“哦”了一声又道:“你也知道大庆的子嗣一共才这么几个,我们都走了,就只剩下一堆女人。估摸着介时繁漱和宛平也会入宫来,你那位义姐估计也会来凑凑热闹的。你觉得,你真的愿意陪在那一堆花粉丛中吗?” 林夏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很是坚决的摇了摇头。于是伴驾出行这件悲催的事情,变成了一件悲壮的事情。反正都是个“悲”字,干脆就说成是悲惨更能体现她的心情。 既然决定了要一同出行,那就得做到最好。林夏是那种不做则已,做了,就得当成是自己的责任。那些冲茶用的东西,以及做小糕点要用到的器具,她都打了个小包包。 出行那一天,林夏果然是见到了官少忧。那么久没见,他的风采犹自不减当年,反而还增添了许多成熟的韵味。时间果然是个神奇的东西,那样一个谪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如今虽然仍旧没能染上一点红尘味,却多了几分英武。林夏听说过,这几年珏王爷又立下了几桩战功,愈发的得到官睿之的赏识和器重。他和官天宁,一个在庙堂一个在江湖,一文一武将大庆打理得愈加国富民强。 在队伍里,林夏也看见了官天湛。这个家伙面色有些郁郁的,不知道是不是那天见了林夏,她同官天湛说了那些话的缘故。不过林夏想着,既然他能一起来,那至少两人之间还有朝夕相处两个月的时间,能好好的把心结解一解。 官天宁很是欠揍的从林夏身边悠悠走过,然后望着天说:“良辰美景,不虚此行哟!” 林夏在他背后默默的踹了他一脚。 第40章 叙旧 和琉璃国约定聚会的地方,是两国交接的一处大草原。不得不说,古代的一切风景都是那么的美,即使是这种一望无际的不毛之地,也是蓝天白云。想起来现代的大都市,虽然时代气息浓厚,然而抬起头来想看一眼太阳的真面目,都是难上加难的。 这里空气清爽,林夏不由得多吸了几口气。 来到草原上,扎营的事情交给他们那些出苦力的下人和士兵们,而他们这些比较“娇贵”一些的就跟随着官睿之一同去面见国王了。 由于是普通的野外聚会,不比王宫无法富丽堂皇,然而排场却也不小。好好的一个草原,愣是让官睿之弄出了几分皇族的气势来。高大的蒙古帐,当中铺满了厚厚的羊绒毯,中间一道红毯铺路,金碧辉煌的王位位于其上。右手边另一个稍加逊色的五彩琉璃宝座,想来就是给琉璃国王的座位了。它之下依次是各种等级不同的座位。左手边一个刻着双龙的座椅,是世子的。再下来是单龙图腾,是官少忧的,最后一个则是官天湛。林夏感觉这倒是不错,子嗣虽少,可是等级尊卑很好辨认。 林夏带人将早已备好的点心当先送进去,将刚采摘来的野花找水晶瓶装了放在帐子四周。然后便退了出去,接下来一定是宴席了,那种宴席不是她这种宫女能够看见的。 退出来后,他们这些权贵就陆续的入了帐子。灯火通明,宫女陆陆续续将珍馐美食送进送出。 林夏一个人蹲在水边上看着水面发呆。又是一个夏,距离她离开官府到这宫里来已经整整三年了。只是这第三年似乎过得不寻常了一些,说实话,她很想念官府里的那些人。在宫里的生活虽然富庶哦,然而却没有一刻是敢真正的开心快乐的。不像在官府,连官少忧她都是看心情调侃的。 唉…… 叹了口气,林夏随手捡起小石子来向水面上丢。石子一蹦一蹦再一蹦,最终“噗通”一声掉落下去。 “好好的,叹气做什么?还有,你这丢石子的手法不对,石子丢不远的。” 林夏丢石子的手一顿,这个久违了的声音让她不知该如何反应。正傻着呢,身旁就有一个人坐了过来,然后拿起她手上的石子奋力那么一丢,石子跳着欢快的舞步在河面上蹦啊蹦的,最终蹦到了林夏看不见的地方。 “看,还是我比较厉害。” 林夏终于缓过神来扭头去看这个人。还是一样明媚的笑脸,一样弯弯的眼角。这个面容,让她不由得瞬间湿了眼眶。 林夏哆嗦着双唇哆嗦了好半天,终于用力一吸鼻子,绽放一个灿烂的大大笑容,道:“那是,这还是你教我的嘛!” 他回过头来看着她笑,“林夏,想不到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林夏再用力吸一吸鼻子,道:“石褀,好久不见。” 来的人是石褀,这个家伙真的是好久不见了。他不像官少忧能够随时进得宫来,林夏偶尔见他几次都是匆匆而过。石褀是她的好朋友,他是林夏在这个地方第一个朋友。林夏对他的感情甚至比官天湛都要深。其实他们两个还是有一些不同的,对官天湛林夏心里是有那么点朦胧的萌芽,可对石褀则是真心拿他当朋友。 石褀看着林夏,左边看看,再右边看看,然后伸出手来捏握的脸:“我说林夏,这三年来你是不是胖了?” 林夏没好气儿的打掉他的手:“你才胖了呢!怎么着,一见面就想给我找晦气是不是?” 他“哈哈”一笑收了手:“你还是那么受不了别人说你胖。” 林夏心道那当然,哪个女孩子乐意听人说她胖的?古今中外都没有! 石褀说:“其实你够瘦的了,胖点儿好,胖点儿显得健康。不过你这样也挺好,我是实在想象不出来如果你变成个大胖子会是什么样。” “……那一定是非常非常难看,而且你绝对不会想看见的。” 石褀想了想,点头称是。“就你这个个头,要是变成了个胖子,那可就没人敢娶你了!” “去你的,娶个鬼!”林夏忍不住给了他一拳,这小子从来说话嘴就没个把边儿的。别说有没有人娶我,就光说我现在还身在宫里,那就没有可能。最快也还得两年呢。 石褀捂着头直抱怨:“我说林夏,怎么这三年在宫里头还没把你这脾气给磨练好啊,还这么暴力!” 林夏头一仰:“压制了这么多年的本性,见了你还不许老娘我好好发泄一下?” 他立刻一副快哭了的表情:“看来我就不应该来见你的,这样至少你还能念着点儿我的好,省得你一见了我就要揍我。” 林夏晃了晃拳头哼哼两声:“那你的意思是,准备攒个五年,等我出宫了,咱么一起秋后算账了?” 石褀动了动嘴角,终于憋着一肚子委屈说:“那还是让你发泄了比较好。三年和五年,我还是分得清楚的。下一次让你揍就只是两年的份了,算起来我不吃亏。不过你这拳头倒是比以前重了。” “那是!这三年我功夫可是一日没落下,和你们的英明神武肯定是没法比了,不过倒真是强身健体了。” 石褀一听立刻来劲儿:“你还记得是我教你的功夫,算起来我是你师父,你竟然敢打师父,大逆不道!” “哟?你一共也没教我几日,我肯叫你一声师父你都该偷笑了,还敢跟我讨价还价?” “你没听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吗?” “在我字典里面没有这句话。” 石褀惨败,铩羽而归。 和石褀东拉西扯了一会儿,两人聊得很是尽兴,林夏已经很久没能这么开心的和人聊天了。她甚至恍惚中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她还是在官府的日子,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都是三年前。 林夏问他:“官府现在一切都好吗?” “都好。” 她知道自己问的都是废话,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关心。 “大夫人怎么样了?我记得我刚离开的时候,她咳得有些厉害。有没有找医师看看,他们怎么说?王叔的年纪也不小了,还经常守门吗?该换个人来管了,他的老寒腿不适合总站着的。年纪一大把了别总让他熬夜。还有,宛平公主还经常去找王爷吗?这几年,官府里有没有再新进几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林夏一说起来就停不住,石褀好脾气的听我絮絮叨叨,说到后来她自己已经是说不下去了。林夏发现原来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关心官府中的人,虽然那个地方她只待了一年半,却不知不觉间种下了深厚的友谊。她想念那里的人,想念那里的花草,想念那里的房屋,想念那里的一切。 末了,石褀伸出手来揉着林夏的头发,柔声安慰她:“就快过去了,林夏,就快过去了。你马上就能重新回来了,回家。” 是啊,回家。自从她离开家来到这个地方,官府就成了林夏第二个家。回家,多么温馨的字眼,可是她真正的家已经回不去了。林夏在这个世上孤独飘零,何其有幸得到了官府人的宠爱和关怀。 林夏吸吸鼻子抬起头来对石褀说谢谢,他一笑表示没关系。然而林夏发现他的颈侧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刚刚被他散落的发挡住了所以我没看到,此刻他略仰着脖子,所以这道伤痕便出现在了我眼前。 “你这里是怎么搞的?我记得以前可没有这个东西。” 石褀一愣,下意识的就去摸那道伤痕。目光一下子变得悠远起来,看来这道伤痕背后,很是有一段故事。 果然,他说道:“说起来这道伤疤……你可知道去年,王爷奉旨西征,讨伐西面达腊?” 林夏点头表示知道,“那次不是大获全胜吗?”官少忧也是从那次开始被官睿之另眼相待且器重有加的。只是这和疤痕有什么关系? 石褀点点头,道:“其实那一次并不如表面上说的那般大获全胜,王爷……差点在那场战役中送命。” “……啊?”林夏脑子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他的这句话,官少忧?那个武艺高绝深不见底的家伙,那个运筹帷幄机关算尽的狐狸?他?差点送命?为什么这件事她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谁都没有提起来过,都只是说西征军强悍无人能敌所向披靡,让达腊闻风丧胆抱头鼠窜。半年后班师回朝,受到全国子民爱戴,官少忧更是被奉为战神。因为达腊这一流窜的部落很是狡猾,游牧民族特有的生存方式,一直都让人很是头疼。来无影去无踪的,想要捉到他们的行踪很难,想要击溃他们更是难上加难。 石褀说:“其实都怪我自己学艺不精。若不是为了救我,王爷也不会叫达腊的王钻了口子,一剑穿胸。”说着,石褀在自己的胸前比划了一下。 那是心脏的位置,林夏整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石褀说:“那剑尖离心脏只差了两公分,若不是王爷福大命大……但那样的重伤之下,王爷还是一举挑穿了达腊王的喉咙,这才取得了胜利。” 第41章 惊天秘密 林夏默然,不想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么段缘由。 石褀说:“王爷是为了救我,才会被达腊王刺中的。当时是我大意了,眼看着达腊王在我面前一副逃窜的样子,不管不顾就冲过去了。不料这家伙逃跑是假,斜地里从腋下就刺来一剑。我躲闪不及,这一剑若是刺中,那我肚子就要开个窟窿了。我本已做好了准备,然而却不想王爷突然挡在我面前,硬是接了这一剑。达腊那一剑真是狠,我被护在王爷身后胸膛都被戳了个不深不浅的伤口。” 林夏听得惊心动魄,饶是如此九死一生,甚至说绝无生还的情况下,官少忧竟然还能活过来,还能取得胜利,还能好好的在里面言笑晏晏,真的是个奇迹。 石褀看了她一眼说:“你也觉得不可思议是吧?更不可思议的是,王爷烧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整顿军务从他脸上竟然丝毫看不出来异样,整个人精神无比,全然不似刚受过致命伤的样子。也是这样,才以最短的速度稳定了军心,也打消了敌人卷土重来的念头,慌忙逃窜。可是我是知道的,他强忍着整个鬓角都被汗浸湿了。他那样坚韧的人,你何时见过他示弱?那天开完早会,待得众人退去,他白着一张脸跟我说让我扶他一把。回到帐子里褪下衣衫来,他胸前整个都被血染透了……” 林夏听着这些惊心动魄,除了惊魂不定之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王爷他为什么那么拼命地,要拿下达腊?别说是为了大庆的稳固,达腊可以随时打,可是性命只有一条。” 石褀看了林夏半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了另一番话。他说:“你知道回京后,王上是怎样嘉奖王爷的?我绝不相信那样大的阵仗,那样重的伤势他会不知。连最下层的士兵都知道了,军中和王爷身边满是他的眼线,他怎会不知?可他只说了珏王爷护国有功,赏赐了一些不痛不痒的东西便罢了,对于其他的只字不提。那些个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只是笔墨带过而已。无论珏王爷如何功绩卓硕,也不过是为大庆添了一笔,为他这个王添了一笔知人善用,妙眼识英雄。好了,是他的功劳,不好,是王爷的失败。” 林夏懂了,瞬间就懂了。官少忧不是官睿之的亲儿子,一方面不能让他做大势力,可一方面又得用着他。林夏毫不怀疑,如果一旦有人能够替代官少忧,那么官睿之会一刻不等的将他从王爷的位置剔除下去。而官少忧如此用命相搏,换来的也不过是让“王爷”这个头衔更稳固一些,让官睿之想要动他之前要再三思量。 石褀说得还是轻了,那些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岂能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说得明白的?那些恶劣和险阻,那些殚精竭虑,岂能是一句表扬,一块金匾,一个封号就能画上等号的? 官少忧,确实很累。 可是林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到如此?” 石褀盯着她盯了半晌,他忽然笑道:“林夏,我们久别重逢,不觉得说这些话过于沉重了吗?刚刚我们不是还好好的谈论着无关紧要的事,聊得很开心吗?这些腥风血雨的事,我们男人知道就是了。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要做的就是等待一个能给你关怀和疼爱的怀抱就够了不是吗?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好奇呢?” 林夏摇头:“石褀,也许你说的对,我是应该做一个普通女孩该做的事,我应该等着人来发现我,找到我。可是,你忘了吗,我是林夏啊。从我来到官府的那一刻开始,无论我承不承认,你们承不承认,那里都是我的家,你们是我的家人。官少忧虽然是王爷,可他也是我的家人。我关心他,是理所应当的。” 石褀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看了半晌,低下头去低声道:“你总是那么与众不同。林夏,你若是男子一定能给王爷很多帮助,可惜……” 石褀说了和官天宁一样的话。 “女子怎么了?我不认为女子就比男子差到哪里去。是,女子是力气小了些,但一样能够胸怀天下不是吗?”武则天不就做了女皇帝吗!“女子虽然鲜少有手握兵刃上沙场的,可自古以来也并非没有。”杨门女将个个都是一顶一的好手!“况且,这世上也从来不缺少女诸葛。” 石褀看着林夏,忽而好笑道:“对,你说的都对。只是女子总是比男子爱感情用事一些的。”这个林夏不得不承认。他说:“林夏,也许正是因为你的与众不同吧,如果是你的话,也许……”也许什么,他并没有说完。他这种话说到一半,真的很让人难受。然而还没等林夏继续追问的时候,石褀已经又说了别的话题:“其实我早该知道你不是个平凡女子的,从你帮王爷出谋划策,以及做的那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了。林夏,你若是个男子,必定飞黄腾达。王爷说得对,你不是池中物。不过也好在你是个女子,否则王爷说不定早在第一次你大显神通的时候就杀你了事了。” 石褀这么说,一下子让林夏背脊都发凉了。她从来不知道官少忧竟然有过这样危险的念头!林夏问他:“这是王爷亲口对你说的?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我?” 石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不知道?” 林夏摇头,她是真的不明白。对他有帮助的人,干嘛还要杀了?官少忧真是脑子有病! 石褀更是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道:“林夏,你真是……智商那么高,怎么情商那么低?” 林夏给了他一拳。 “你想啊,如果一个非常厉害的人在你身边,偶尔的一个建议就让人觉得惊才绝艳,你会怎么想?” 林夏说:“我会觉得他是个人才,能帮我很多忙,会对他好啊。” 石褀愣了一下,“嗯,是没错。可是再往下来,应该是会考虑将那个人纳为己有吧?就像是一把能够削断天下间任何神兵利器的刀刃,有了它在手就是天下无敌。这样的天下无敌,世人都想要得到,谁得到了就能够睥睨苍生。而无意中当你发现这把刀刃就在你的手边的时候,你会害怕。你会怕它有朝一日落到别人的手里,这把曾经帮过你的刀刃会变成刺穿你胸膛的凶器。你会拿这神兵如何?” 不得不说,石褀的表达能力真的不怎么样。可是他这么蹩脚的比喻,林夏还是听懂了。林夏很忧伤她如此高绝的智商。 石褀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拥有才华的人本身就是个威胁,如果不能为我所用,就必须摧毁,免得他日成为自己的威胁。 很不幸的,林夏成了那个拥有才华的人。我真是个不幸的人,林夏心中叹息一声。 林夏吞了下口水,问:“那为什么后来他没有杀我?” “其实像你这样的人,如果能不杀当然是最好的。王爷最喜欢结交能人志士,尤其是你这种不安套路出牌总有奇妙点子的人。能利用能收服当然是好的。经过第一次之后,王爷一直在观察你。说句伤你心的话,那段时间我经常出现在你身边,也是为了监视你。”林夏的心狠狠一沉。 石褀说:“不过你也别怪王爷,他这也是在自保。后来发现你确实是一个人后,尤其是第二次帮了王爷,他对你才是真正的放下心来。而且我说句私心的话,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够和王爷在一起的。不光是你能够辅佐他,更因为自从你来了,王爷总是笑着的。这三年你在宫里过得不快活,王爷在府上也过得不快活。他总说这院子看着生气勃勃,却总是少了很多东西。我知道,他是在想你。” 林夏心里又是一颤,她怎么听都觉得石褀说的那个官少忧,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他说他想自己,怎么听上去像是在思念自己的爱人一般? 一定是石褀误会了! 林夏连忙说:“你别跟我打岔,我们说的问题根本就不是我!”林夏再一次为我的智商点个赞,自己居然还能想的起来最开始问他的问题。“王爷他,究竟为什么那么拼命的要立功?” 石褀张了张嘴,意有所指的说:“林夏,既然王爷选择了相信你,既然他觉得你是那个能够帮助他的人,那么我想,如果这个秘密给你知道了,也没什么。就是我不说,有朝一日王爷也会和你说的。只不过现在时机不成熟,他还没有完全的把握。” 林夏直觉这一定是个惊天的秘密。 石褀说:“也许王爷不说,是不想把你卷进来。林夏,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要知道吗?” 林夏问:“很危险吗?” 石褀郑重点头:“很危险。” 她问:“那种一不小心就会身首异处的危险吗?” 他说:“比那凶险十倍不止。” 林夏很害怕,可是害怕之余竟然还有些兴奋。 她说:“我要知道。” 石褀看着林夏,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当年王爷的父亲,是被当今王上害死的。而王爷的父亲,才应当是如今大庆的王。” 这果然,是个惊天的秘密! 第42章 惊魂不定 林夏的大脑因为突然被告知的秘密而运转不过来,甚至整个人都不灵光了。 “你是说,原本王爷现在不是王爷,是世子?”石褀点点头。“你是说,原本那个、那个老王爷应该是王上?”石褀再点头。“那、那岂不就是篡、篡……”石褀盯着林夏,再次郑重其事的点头。 林夏真的想把我两只耳朵割下来。她尽心服侍了三年的人,她一直当做好友的两个公子,她捧在手心里像自己妹妹那样去疼爱的小公主,竟然都是…… “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是、是因为我、我……”林夏恐惧的站了起来,一点点向后退去。是因为觉得她碍眼了,阻了官少忧的路,所以现在是来杀人灭口的吗? 石褀愣了一下,有些慌的站起来要靠近她,说:“林夏,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王爷也不会伤害你的。谁要是敢伤害你,我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林夏还是很害怕:“你别过来,你不要靠近我。” 他们这些人,表面上一个个都认真的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说着十二分的真心,可背地里都是那样阴险狡诈的小人。我忘记了,像他们这样的贵族,哪里懂得什么真心。 林夏不住的后退,石褀焦急的追了两步,终于放弃的停下。他看着林夏,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和平静,林夏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石褀说:“林夏,我知道要你一下子接受很难,我也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混乱,谁都不信。可是林夏,我是真的不会伤害你。” “你不会伤害谁?”石褀话音刚落,从草丛那边又传来一声,随后一个人影走出来。林夏一见他,不由自主的又后退了一步。 石褀立刻恭谨的垂头行礼道:“王爷。” 官少忧笑着摇着一把十二骨扇,看看石褀再看看林夏,道:“你们倒是会找地方,在说什么?” 石褀没回答,林夏连忙道:“没有,没有。” 官少忧停了一停,道:“林夏,你怎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林夏心里好一阵慌乱,强迫自己对上他的眸子,支吾道:“没、没有啊。王爷才是,怎、怎么会找来了?”她尽量掩饰自己的惊吓,然而似乎官少忧不是很相信,因为他的眉头已经不自觉地微微蹙起来了。林夏知道他有个习惯,思考什么他拿捏不准的事情的时候,总是喜欢微微的蹙眉。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林夏却是留意了的。 他,是在为难什么? 终于,他展眉一笑,道:“里面快结束了,却不见你。我借口要方便一下,来看看你在哪里,免得迟了王上的茶点,要怪罪你的。” 林夏恍然了一下,匆匆道了个别赶紧离开。她一刻都不想多待,她也不想去想为什么官少忧这么正好的出现在这里,林夏不相信他是单纯的为了要提醒她上什么茶点。林夏的确很混乱,她感觉这些姓官的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人。他们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林夏本应该尽快逃走的,然而鬼使神差的,她走出了一段路后又返了回去。林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左右都必须要死了,那不如死个明白!否则到了阎王殿被问起来,连死的原因都不知道,那才是真的冤! 林夏悄悄跑回去藏在一棵大树后面,那两个人果然还没走,似乎在说着什么。她站的位置很好,这里虽然离他们近了些,可是又很高的草挡住,使得他们看不见自己。 官少忧似乎很生气的样子,丝毫不掩饰怒意。石褀似乎和他说了些什么,只见官少忧眼睛一瞪,反手一个巴掌就甩到了石褀脸上。那声音大得惊人,力道也大得惊人。石褀整个脸被打得侧过去,脸上登时就红了一片肿得老高。林夏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不发出声音来,一直以来官少忧都是淡淡的模样,浅笑的他,调侃的他,无赖的他,认真的他,如谪仙般的他,可林夏从来没见过他发怒的样子。 林夏不知道他此刻是不是动了真火,她只知道官少忧此刻的面色看上去真的很吓人。这样的官少忧,让林夏害怕。 只听官少忧大声呵斥石褀道:“那样的话,也是能跟她说的吗?” 石褀垂着眼睛,双手捏成拳攥在身体两侧,不说话。官少忧怒声道:“你究竟在想什么,要把她卷进来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必须给本王个理由。石褀!看着本王!” 石褀慢慢的抬起眼来,对上官少忧满是怒火的双眸,丝毫畏惧都无。他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坚定。“王爷,您虽然不说,可其实是希望她能来帮您的不是吗?您犹豫不决,我何尝不知道这凶险万分?可是王爷,您不孤单吗?” 官少忧的神色有微微的晃动。 “王爷,如果林夏能够给您温暖,给您怀抱,为什么您要拒绝呢?” “本王不需要一个丫头来安慰!” “那我换一个问法好了。王爷,您喜欢林夏吗?” 官少忧抽了一口气,林夏的整颗心也随之狠狠一提。石褀怎么会有这么一问的?那、那官少忧的回答…… 官少忧倏地笑了:“当然,本王当然是喜欢的。”林夏心里又是一揪。然而他继续道:“那样的丫头,谁不喜欢?你不也是?” “那王爷您爱她吗?” 官少忧瞳孔猛地一缩,略带怒意道:“石褀,你好大的胆子!” “石褀不敢。只是王爷,如果林夏可以成为您信赖的人,为什么要放手呢?王爷说过,如若得不到,不如毁灭。可您现在既不想去得到,又不舍得毁灭。王爷,您要的是什么呢?” “本王要的是什么?本王要什么,与你何干?”官少忧呢喃着如是说。 石褀目光闪了几闪,柔声道:“王爷,我与您从小一起长大,有些事别人看不懂,我又怎会不知?最一开始也许您对林夏有戒心,也有爱才之心。您将她推到政治漩涡的中心去,看上去凶险万分其实却是在保护她。这三年来您默默为她做了多少事情?和宫里的那些人周旋已经够劳心劳力,您一向不做多余的事,为何偏偏为了她一个女子惹得目光都想你看来?王爷,您为什么不肯承认,您喜欢林夏,您爱林夏呢?” 官少忧身子狠狠一震,久久不再开口说话。而林夏躲在树的后面听着石褀的这番话,心中也是震惊得无以复加。石褀在说什么?他说,官少忧喜欢她,他心里有她?官少忧没有反驳,那是不是说,这是真的?不可能的,如果是真的,她这个当事人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而且,听石褀的意思,这三年来似乎官少忧对自己颇多照拂。为什么她一点都感觉不到? 林夏不知道官少忧会怎么回答,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再待在这里,她不想听到答案。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没有做好去接受的准备。 下了决心,林夏不再听他们的对话,慌慌张张的跑开了。 回去的路上林夏一直在思考,如果说官少忧并不想要自己的命,甚至想保护自己的话,那么岂不是说,她这个从官府出来的丫头,早就已经被很多人都盯上了吗?官少忧活到现在连官睿之都无法轻易的撼动他,官少忧究竟这么多年来都做了什么部署?对于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却还要装作风轻云淡甚至要笑着应和的心情,活在责任和挣扎里日日夜夜都不得安歇的,是那个如画中走出的谪仙人儿吗?这些年,官睿之一家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 官少忧当初把自己送进宫来,也是想看看自己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吧?他将计就计的收下我,再不动声色的送回去。可当他发现我的确毫无背景后,又不顾后果的保护我。为什么呢?难道他就不怕暴露自己吗?他就不怕这些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吗?林夏想着,心里面五味陈杂。 这宫里面,究竟有多少人曾想过要她的性命?林夏一直以为是自己吉人自有天相,聪明伶俐才混到今天的地位,却不想原来她什么都不是。那些宫女太监们,都是见风使舵的人。如今她得势,受娘娘公子们的青睐,所以对她客气有加。若是有朝一日林夏落马,他们必定要落井下石。何况,若不是因为官少忧,官天湛怎会和她亲近?官天宁怎会发现她在替他出谋划策?说起来,也是官天宁故意叫官睿之知道了她的身份的。 林夏不禁打了个冷战,明明是炎炎夏夜却突然冷得可怕,林夏死死抱紧了自己。这座皇宫,看上去富丽堂皇,却不知每天有多少的冤魂在深宫内院里终日游荡。是不是,她会成为这座宫殿里的新鬼魂? 我想出宫。我想回家。 一路胡思乱想的刚走进后房门,厨房公公火烧火燎的跑过来:“哎呦林夏姑娘,可找着您了!王上和国王都等急了,您赶紧去上茶啊!” 林夏看着他,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能说出来。这场戏,至少是现在的这场戏,她必须要演完。 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官少忧。 第43章 斟茶 无论情况究竟如何,眼下要做的,就是不要露出马脚。否则原本不存在的危机,都要让自己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林夏整理好面容冲着公公一笑道:“公公莫急,我这就去冲茶。” 当林夏端着茶水进大帐的时候,官睿之和琉璃国国王聊得正欢。见她进来,官睿之立刻对琉璃国国王介绍道:“黎科思,这就是刚跟你提过的林夏。她冲茶的手艺,那真是绝无仅有,至少我还没能找到第二个,可以替代她的人。” “哦?那我可还真得好好尝一尝,王上所赞不绝口的佳酿了。” 林夏眼风扫了一下,想来这个黎科思就是琉璃国的国王了。林夏看他的面貌,长得有几分今日维吾尔族人的模样。起的名字也是古里古怪的。看他浓眉大眼的,双眸深深凹陷进去有不似中原人的硬朗,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皮肤有些黑,留着两撇羊角胡。相比起中原如画的男子来,他从外貌上确实是英武硬朗。也难怪这些关外人自古以来就瞧不起中原的兵将们,说我们细胳膊小腿儿的,是不堪一击的白面书生。不过咱中国人修养好,讲究练气,讲究内家功夫,讲究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你若犯我其远必诛! 不过关外蛮夷总是不长记性的,总是要叫人三番五次的被“小白脸们”追着抱头鼠窜才能好好的俯首称臣,而后过个几十年再卷土重来,再被追赶,如此循环往复,着实凡人。不过林夏倒是很佩服他们癞皮狗和小强一般打不死的精神。 嗯,扯远了。 这边黎科思话音刚落,那边官天宁就笑着接口道:“国王有所不知了,父王赞不绝口的可不是这茶如何如何的珍贵,而是这冲茶的人,如何能将最末等的茶冲成绝世珍品。” “哦?”黎科思当即挑眉:“那这可就有意思了,一定要尝尝姑娘的手艺才行。只是姑娘,你这次上的,可是世子所谓的,最末等的茶?” 林夏尴尬的对他笑笑:“国王说哪里的话,世子不过是在与您开玩笑。您是我国的贵客,怎能用末等的茶来招待呢?世子夸张了,奴婢没有那样的本事,只是茶艺一道比之其他人略略有那么些所长罢了。”而后将他的那一盏端到他桌子上,道:“国王请用。” 然后依次的给官睿之等人奉上了茶。黎科思先是闻了闻茶香,“嗯”了一声,眼睛一亮,随后抿了一口,这回被茶香迷得竟闭起了眼睛。林夏想着难道是他久在关外,享受不到什么好东西,所以才对这茶表露出痴迷的样子来? 半晌,黎科思缓缓睁开眼睛来,由衷赞美道:“初入口中味苦略涩,然而入口回甘气泽芳香纯净。再喝时竟觉得触口生滑,整个口腔和肺部都为之一清。好茶,好茶!” 上面官睿之笑得好不得意。 黎科思又喝了一口,这才笑着说道:“还不知王上,此茶是什么茶?” 官睿之目光扫过来,林夏站出几步道:“其实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只是山间的一些竹叶。奴婢取了叶中最尖嫩的部分,再将茉莉花瓣碾碎了洒在里面,还放入了几颗决明子。” 黎科思静静听她说完,倒是愣了一会儿,才说道:“想不到这小小的一盏茶,竟然用料如此费神,如此讲究。这倒是同我从前所喝过,所听闻过的都不一样。这当真是绝无仅有啊,哈哈!大庆果然是卧虎藏龙,小小的茶之一道,竟能出如此高深的学问来。佩服,佩服!” 官睿之“哈哈”大笑道:“孤王从前也不知这些道道,都是林夏来了之后,孤王尝过了她的花样,这才晓得原来喝过的那些东西真是不知滋味!” 那边官天宁接口:“琉璃国王说这茶好,那是还没尝过林夏做的点心,那才叫惊才绝艳举世无双!” 官天湛奇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林夏还会做点心?” 官天宁意有所指的对他笑着说:“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林夏不由得抖了一抖。自从她从石褀那里知道了那个秘密后,林夏总觉得这些人说的话,总带着很强的目的性,总是话中有话。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很不好,她身处虎口中过了三年竟然一无所知,想想就后怕得很。 正说着,大帐的帘子被撩起来,走进一个人来。他进来看了看,随后笑了:“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我在外面离得很远都听见你们的笑声了。” 官天宁笑着对他高声道:“三弟你来得迟了,刚刚林夏的茶你没喝到,真是可惜可惜!” 官天湛也摇头可惜道:“可不是。三哥你这一方便,时间可真够长的。林夏的茶,岂是那么容易喝到的?” 官少忧笑得一脸满不在乎,“那是你。二哥和王叔可是经常有这个口福的。” 林夏正要给他倒茶,一听他这样说,不由得看了官天湛一眼。只见官天湛张着嘴末了砸吧砸吧嘴,自觉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林夏在宫里,王上身边奉茶,自然是少不了他们两个的。而之前她在官府的时候,也没少给大夫人和官少忧奉茶,确实是只有官天湛一个,没好好尝过。林夏见他还是如此率真憨态可掬的模样,不由得笑了。 这一笑不要紧,官睿之悠悠发话了。“早就听闻这丫头对老四有几分意思,本来孤还不信的,今日一见,果然是有几分真意。” 官天湛一听当时就红了脸,林夏连忙解释:“王上,奴婢和四公子之间,我们就是多说了几句话,并没有……” “好了好了,孤王就是逗逗你,瞧把你给吓得。” 官少忧喝了口茶,道:“嗯,的确不错。你们刚刚就是在谈论这个?” 黎科思:“刚刚王上同我介绍林夏姑娘的茶艺如何的好,小王尝过后觉得,确实是如人间仙酿!” 官少忧扫了林夏一眼,唇角含笑道:“那等国王尝过林夏的点心之后,只怕这全天下的美食再吃起来,都得是味如嚼蜡了。” 官天宁:“呀,那这么说来,可千万不能给国王吃了。免得他日后茶不思饭不想,下次见面整个人要是瘦了一圈,那岂不是我们的罪过了?不行不行!” 官睿之点头:“嗯,有道理。绝对不能为了一块点心而让自己沦落到那种地步。为了朋友好,这点心是绝对不能给上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这个黎科思倒是当了真,急躁了起来。“哎?不是,那个,小王好歹来一次中原,咱这美食不能不尝啊!不知道也就罢了,都告诉小王了,摆在面前看你们吃不让尝,这不是、这不是折磨人嘛!”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骤然迸发出一阵哄堂大笑。于是黎科思更加的惶急不知所措了,他不明白啊,听不懂啊! 林夏忍着笑,先将点心呈给了黎科思,对他道:“国王莫急,这是那几个公子和王上跟您开玩笑呢。他们怎么可能不让您品尝呢,那岂不是失了我大庆的国威和颜面?我们大庆最是热情好客,有好东西一定要和好朋友分享的。这不,奴婢本来说着不想来的,可是王上说此行是会见最好的朋友,琉璃国的国王,就硬是把奴婢给拉来了,几乎都要是用绑的了。您说,王上这样的重视您,怎么会为了一块糕点故意让你看着他们吃呢?” 黎科思这才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其实林夏觉得不怪他,怪只怪他这个外邦人,确实是听不懂咱们中国人的冷幽默。按照黎科思这么较真的性子吧,估计再被老官家的人捉弄那么几次,都可以急得抓心挠肝上房揭瓦了。 黎科思听林夏这么一解释,自己倒是不好意思了。连忙起身拱手回礼,对官睿之道:“让王上见笑了,见笑了。” 官睿之连连摆手,道:“国王不必客气,孤王当你是朋友,所以才这样开玩笑,还往国王不要介怀才是啊。” “啊,哪里哪里,怎么会呢!王上能将小王当成朋友,是小王的荣幸。小王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还会介怀呢!” 林夏见事情平稳下来,便一一的给他们分发了糕点。路过的官少忧的时候,她手上微微顿了一顿,官少忧看了她一眼,林夏不敢对上他的眼睛,手一歪差点盘子就摔在地上。好在他眼疾手快的接住,不动声色的拿过来,嘴上说着:“总算是到我了,刚刚茶没喝上,这点心我可要第一口尝!”说着就顺势接过来吃了一口,将我不小心要犯的错误变成了好似是他的心急一般。 官天宁一旁好笑的看他:“三弟,这你都要争一争?” 官少忧:“谁让你们趁我不在的时候吃独食!” 林夏放好点心连忙就退到一旁去,众人吃了一会儿,皆是赞不绝口,尤其是那个黎科思,他从来没吃过,倒是那几个人屡见不鲜了,除了官天湛还有几分惊奇之外。 其实不过是现代的布丁罢了,柔柔滑滑的很有嚼劲,只因为欺负他们没见过。 第44章 小谈国事 黎科思果然是对这赞不绝口,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林夏看他都要不顾自己的形象,吃得胡子上全是,不由得觉得好笑。他身侧那几个重臣也是一脸的惊艳。好吧,她可以理解为是因为你们那个地方实在是太破了,没有好吃的的缘故吗?其实林夏倒是挺想去尝一尝他们的美食的,什么手抓饭,烤全羊之类的。面对着大草原,烈日当头,品尝着原汁原味的原始料理,那感觉一定不错! 他们又和谐的谈论了一会儿轻松的话题,点心吃完了,林夏将它们一一收起来,再重新斟上一杯茶水。而后只听官睿之慢悠悠道:“孤王记得,琉璃国的版图,和达腊的版图是临近的。一年前珏王爷奉孤的命令去讨伐达腊,差点送命,不知黎科思这件事你可知道?” 黎科思一愣,随即道:“这个小王略知一二。达腊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时常飘离,行踪不定捉摸不透。而且这个达腊与我们琉璃国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偶有骚扰我国边境的情况,可每每护城卫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绝尘而去,实在是叫人头疼。珏王爷能将达腊的头目斩杀,真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珏王爷吉人自有天相,有神明保佑,万事皆可逢凶化吉,实乃是大庆之福啊!” 林夏心道这黎科思果然是老奸巨猾的家伙。他先将达腊说得如何如何厉害,一般都摸不到边儿,将自己没出兵协助的事儿摘了个干净,再说自己知道此事,夸奖官少忧如何如何厉害,他这个国王都自愧不如,两方都不得罪,真是个圆滑老练的家伙。 官少忧指间转着茶杯,看也不看他凉凉的说:“本王确实是吉人天相,否则本王的心口上可就要带着个窟窿去见阎王爷了。” 黎科思的脸色白了一白。 林夏觉得气氛倏地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 官少忧又道:“不过托国王吉言,本王命硬,阎王爷不敢收,于是本王又回来了。” 黎科思“呵呵”展颜一笑,连声称是。林夏一想,若是官少忧死了,那对于大庆来说是失去了一个最大的屏障,而外邦则少了一个最大的敌手!可官少忧的死,对琉璃国来说那就是知而不救,上升为国家和国家之间的矛盾。大庆势必要将琉璃国也归类到敌人的范畴里。而琉璃国在无奈之下一定会和达腊联手,而官少忧的死不但会牵动这两个国家的联手,甚至还会惊动北面的高丽,南面的巫月,大庆将四面楚歌。一场腥风血雨便会瞬间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席卷整个中原。 林夏突然明白了,这也许就是官睿之虽然恨不得官少忧下一秒就死掉,却绝对不能轻易动他的原因。 官少忧三个字,就是镇国之石。有他在,便可撼动三军,镇守四方。 官睿之:“已经过去的事,我们就没必要再提起了。黎科思你也不用紧张,孤若是对你怀恨在心,我们也不可能如今日一般在这里坐着喝酒聊天。孤若是要对你琉璃国做什么,也不必等到这一年后。” 黎科思也只能一个劲儿的点头称是。 官睿之继续说道:“不过现在,达腊的头领死了,他们各个的部落之间关系都不稳定,这总头领的人选争夺了一年之久却还是没个结论。” 官少忧道:“如今达腊内部集团乱得很,每个王子都野心勃勃的想要上位,每个头领都想用手段坐上总领的位置。每个部落之间看似和平,实则貌神离合。一年了竟还没弄个结果出来,这达腊,气数将尽了。” 黎科思略略沉吟,试探着问:“那王上的意思是……” 官睿之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这可是个好机会啊,黎科思。琉璃国虽然小富即安,可是孤王记得,你年轻时候的野心也是很大的。” “黎科思不明白王上的意思,还请王上明示。” 官少忧摇着扇子漫不经心的道:“黎科思,你就不想,将琉璃国的版图再向外扩上一扩?” 黎科思的双眼顿时瞪圆了。林夏一听,这一定不是她能听的国事了,立刻告退转身离开。林夏料想他们一定还会聊上一段时间,而趁此机会,她终于有空可以梳理一下自己从刚刚到现在纷乱复杂的心情。 林夏出了帐子,翠翠和小桃都围过来一个劲儿的问她里面的情况。这种好容易能够面见圣颜和公子的机会可不多见,她们这些小女生会兴奋会激动是很正常的事。虽然林夏也不老,才双十年华,但是这几年她和宫里的公子们混得很熟,所以那些激动劲儿早就过了。何况从一开始林夏就不是很激动,甚至对皇家的事都很是排斥。她简单的跟她们说了说,嘱咐她们要是里面还有事传唤,就进去服侍就好,按着平日里的便可以了,官睿之这茶也展示了,点心也展示了,就是再要什么,也应该不需要她来一展身手了。 翠翠问我:“那姐姐要去哪里?” 林夏说:“累了一个晚上了,我想出去透透气,随便走一走。” 林夏想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的想一想以后要怎么做才行。 她没敢走得太远,怕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出来,免不了要跟着忙前忙后。林夏来到马厩那边,随意的摸着马匹的鬃毛,滑滑的很顺手。她说:“真羡慕你啊,有这么多人爱惜你。你呢,吃多了就跑跑,跑累了就可以睡觉。一点烦心事都没有,也不用像那些鸡鸭鹅狗的整日里担心被杀掉。” 过往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回放。林夏觉得,虽然官少忧一开始给她的印象就很是不一般,而他也经常对自己做出试探的举动来,可官少忧从来都没有真的伤害过自己。林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那个秘密的缘故,她现在每一次想到有关官少忧的事情,这心里面总会觉得心疼。 如果一个人整天想着要杀你,你要怎么办呢?如果你明明知道有人要杀你,却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还要对那人笑,对那人表忠心,又要怎么办呢? 林夏忽然明白石褀为什么要来找她,劝说她,那样强烈的哪怕被官少忧责打也要告诉她秘密的原因了。石褀无疑是爱官少忧的,他正是因为太想要保护官少忧了,所以才会做这样的事情。 没错,以林夏现代人的身份和知识,以及对历史的了解和研究,帮助官少忧绝对没有问题,绝对会让他完成心中所想。甚至于她如果肯的话,可以帮助任何一个人做得人上人,甚至是她自己。官少忧正是知道了这一点,一开始是想要拉拢自己的。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放弃了。可他放得不够干脆,却偏偏要跑来插手。 石褀不管那些,他认为是对的,是好的,就统统都要送到官少忧身边去。 只是官少忧为什么会那么生气?气到出重手打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他为什么不愿意林夏知道那个秘密,他是在害怕吗?是怕他自身受到威胁,还是怕林夏受到危险? 林夏现在一想到官天宁和官睿之背脊就忍不住一阵发凉。这两个人明明是当年篡位的始作俑者,他们究竟要以什么样变态的心理,去任用仇人的儿子?他们一面用着官少忧,拿他当棋子,一面又要防着他时刻反扑。可他们没想到,原本以为可以利用掌握的棋子,居然拥有了那么大的势力,大到他们现在想要动他一根汗毛都要想一想的地步。 于是他们害怕了,他们想要有所动作了。 林夏又试着往深处想了想,也许达腊的突然暴露行踪给官少忧捉住并不是偶然,而是故意设计的陷阱。达腊的那个总领要的就是把官少忧杀掉,至少是重伤。那么是不是可以说,这是官睿之动手的前兆?他许了达腊什么好处,借他的手除掉官少忧。而后在他们疲累溃不成军的时候,打着为珏王爷报仇的旗号,联合琉璃国两面夹击,剿灭达腊,使其在版图上彻底消失?然后呢?高丽和巫月呢?林夏想不出来。但她觉得,既然她能通过达腊的事情联想到这些,那么官睿之一定有办法对付高丽和巫月,说不定官少忧的死就是一个契机,他们一定做了其他的部署。 只是没想到,官少忧确实是被当胸穿了个窟窿,可他命太硬,硬是活了下来。哪怕当日里他流露出一丝一毫撑不住的神态来,只怕都不会是今日的情况。 官睿之…… 只是不知道,官天宁那个温和如玉的男子,是不是也如他老子一样阴险歹毒。 正发呆着,背后传来人群的笑声,紧接着就是官少忧的声音:“林夏,在这里做什么呢?” 林夏忙回身,见众人都在只是不见黎科思,想来是他们几个人在散步。于是林夏行礼道:“奴婢偶路马厩,见这些良驹生得威武,不由得心中欢喜。” 官睿之其实并不在意她来这干什么的,他只是道:“你今日做得不错,黎科思很满意。做得好,就得赏。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第45章 想通了 林夏眨眨眼,问:“王上,什么赏赐都可以吗?” 官睿之笑了,看了眼官天湛然后调笑她说道:“你只要不跟孤王要老四,其他的都可以满足你。” 官天湛闻言立刻耳根子都红了,尴尬的嘀嘀咕咕:“父王您说什么呢,您怎么能跟她一样呢,您是我亲父王吧?” 官天宁和官少忧都忍着笑,官睿之也是唇角上扬的看着林夏,说:“说吧。” 林夏想了想,说:“奴婢想学骑马。” “骑马?”官睿之挑眉:“你这小女子长得柔柔弱弱丁丁香香的,也不是个骑马的料啊。怎地想要这个?” “嗯……不瞒王上,其实奴婢早年在官府的时候,是曾学过几日马的,只是后来……后来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被王爷给免了,这之后就一直没有机会。” 发生的事情自然是说,林夏莫名其妙被官天湛掳走,而后被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的那一次了。显然官天湛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掩饰的咳嗽了两声,不去看她这边,目光瞥向别处。官天宁和官睿之饶有兴趣的看他尴尬的模样,以及林夏脸上讪讪的神色,大概猜到此事一定是与他有关的。 官睿之问:“少忧,她说的可是真的?” 官少忧笑着点头:“确有此事。当时我觉得还不是时候,所以就免了她学马,许了她日后天气转暖了再学不迟。不过日子一天拖一天,一直到她入宫都不曾再有机会。” 林夏哭丧了一张脸故意很沮丧的说:“是啊,王爷说话不算话,许了奴婢的事情就不肯兑现。王上,如今可是您说了,奴婢要什么赏赐都行的。您看,是不是可以把当日王爷食言了的,给奴婢补回来?” 官睿之闻言“哈哈”大笑,官少忧则是一脸无奈,官天宁倒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你这丫头,口齿伶俐讨人喜欢。嗯,不错,少忧食言,确实是他的不对,孤王一定为你做这个主,给你讨回来!” 林夏喜滋滋的矮身一礼:“多谢王上!” 官天宁看了看,坏笑道:“我倒是觉得,既然是珏王爷食言,那不如就叫珏王爷亲自补上吧?直到林夏学会了马为止,父王你看如何?” “哈哈哈,不错不错,确实是个好办法!”官睿之觉得这个主意再好不过,连连点头。“那少忧,今日起就由你教林夏学马吧!” “啊?王上,这、这不妥吧?”林夏大惊,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谁来教我都行,可她从来没想到是官少忧啊。她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他呢,就这么的把他塞到自己身边了? 显然官少忧也没能料到这事儿居然就这么定下来了,他犹豫了一下道:“为什么是我?当年可是因为四弟林夏才失了学马的机会的,我免了她学马可是为了她好,怎地要怪罪到我头上?” 官天宁斜睨他道:“莫不是你要老四当着黎科思的面,忘记他的女儿是老四正妻的事情,手把手亲昵的挽着昔日旧情人的手一同搂搂抱抱的学骑马?” 官少忧哑口无言,官天湛直接死在一边,而官睿之则几乎笑岔了气。 林夏仰面望了一把天,认命! 官少忧一脸不情愿,但最终也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下来。 官睿之和官天宁心情很好的离开了,而官天湛站在林夏面前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走了。官少忧摇着扇子站在林夏身后,笑得一脸温和。林夏见他们都走了,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好,总是有些尴尬,于是道了声福也准备离开。 然而不想他开口叫住了我。 “林夏。” 林夏没敢看他,只是停了脚步。 官少忧半天没出声,末了叹了口气,说:“林夏,你怕我?” 林夏背对着他,勉强牵了牵嘴角:“王爷说什么呢,奴婢怎么会怕呢。” 他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来:“林夏,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不用在我面前称‘奴婢’,这样我会觉得我们两个之间距离很遥远。” 林夏冲着他一笑道:“王爷,您是主我是仆,我们之间的距离,本来就很遥远的。再说了,您生来皇家,与我这等平明,从来就没有平等之说啊。” “林夏!”他皱眉看着她:“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话,我会觉得难受。”林夏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他说:“是因为石褀吗?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吗?所以才让你这样疏远我的,对吗?石褀说的什么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他说的都是没用的废话。林夏,我不希望你因此而疏远了我。” 林夏想了想,扬起脸来对上官少忧的:“王爷说得不错,我的确是因为石褀的话。我初来这里无依无靠,是官府给了我容身之地,这点我从来不敢忘记。可王爷敢说,您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利用我吗?” 官少忧没有回答。 “王爷,林夏之于您来讲,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还是个人呢?虽然我一直觉得,能被被人利用就证明自己还有存活的价值,可这道理放在自己身上,竟然觉得很是可笑,也让我惶恐。” 官睿之捏着扇子的指节都泛白,然而面上仍旧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神色的样子。 他一字一句,很认真的对她说:“林夏,你从来都不是工具,从来不是。”他说:“林夏,我知道你现在不信任我,不过没有关系。我不奢求你的信任,也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求、只求能够像现在这样,就好。”林夏没有说话,他的表情有一瞬间很挫败。他说:“夜深了,早些歇息吧。”而后擦肩就要离去。 在官少忧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我悄声道:“别忘了你答应王上要教我骑马的,这回不许你再赖皮了。” 他唰的一下回过神来,欣喜的看着她,“林夏?” 林夏冲他一笑,略挑眉道:“王爷可记得了?” 官少忧说:“林夏,你不怪我了?” 林夏讶异道:“难道王爷做了什么会让我怪你的事吗?我想想,除了当年你诓骗我不让我学马,好像也没有什么了吧?还是说,你背着我又做了什么了?” 官少忧愣愣的看着她,倏地一笑。“还是和当年一样,没大没小的黄毛丫头。” 林夏离了冲他瞪眼,“你还不是一个毛头小子!” 他扇子一打我的头顶,“臭丫头。” 林夏揉着头顶,没好气的瞪他。官少忧笑着揉揉她的头,柔声道:“快去吧。” 林夏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他,还是离开了。她说不好现在心里什么感觉,但是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个时代,不比她所知的那些时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全新的时代。林夏的那些专业历史知识在这里完全排不上用场,她能用的,只有那些研究帝王之术总结出来的理论罢了。而这些历史究竟如何发展,潮流如何走,她不知道。 林夏不是想要帮官少忧什么,只是她私心里觉得,官少忧不应该受到如此的对待。她也不知道,在这个时代的历史河流里,官少忧究竟是最终问鼎王座,还是被联手杀害。她不想成为这个河流里的一卷浪花,可是林夏也知道,无论她愿意与否,她都会被这河流里的河水推着不住往前走去。 林夏也想通了,无论是哪一种,她总要给自己做个决定。与其等着被别人强硬的拉进来,威逼利诱或者严词喝令,还不如自己主动的选择了队营。即使是落得个“死”字,也算是不虚此行。 心里面既然确定了,就不再彷徨。犹豫不决只能害人害己。人是需有目标支撑的,一旦有了目标和梦想,这个人就会变得勇往直前,就会变得无所畏惧。而一个人如果不明方向,浑浑噩噩,终日担惊受怕,就只会愈来愈颓废。 她是林夏,在现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夏,是混世魔王鬼见愁林夏。虽然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时代,还找不到回去的方法,那么只好随遇而安。在人人都耍心眼儿的现代我林夕都能耍得你们团团转,凭什么来到了落后的古代我就要被你们耍得团团转?绝对没有这个道理! 回到自己的帐子里,刚一进去就只听身后耳边一阵风声,随后嘴巴便被捂住。我刚要挣扎,只听耳边一个声音传来:“别叫,我是石褀。” 林夏放下心来。 转过身尽是不满的怪他道:“石褀,好好地大门你不走,干什么这样偷偷摸摸的?” 石褀没回答,他看了她一会儿,说:“林夏,你心情似乎不错?” 林夏哼哼两声算是回答。 他说:“这么说,你和王爷,你们……” “我们怎么也没怎么样,还和以前一样,你满意了?” 他低头默了一会儿,道:“林夏,我承认是故意说那些话来与你听的,可是我……” “打住!停!”林夏连忙比了个手势:“你什么都没跟我说过,对吧?以后呢,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我再有两年被放出宫去,就功德圆满啦!” “你真的觉得,你可以安然出宫吗?” “对啊,这是宫里的规矩啊。” 石褀张张嘴欲言又止:“好吧。只要你和王爷开心就好,今日的那些话,你就当我是糊涂了,乱说的。” 林夏点头,“那是自然。” 第46章 学骑马 他点点头,说:“王爷自小就封闭了真心,为了保护自己,很多时候说的话做的事都不是他的本意。他若是惹得你不高兴或是什么,你千万不要和他计较。” “我怎么可能和王爷计较,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 “你当着我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要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王爷是个不喜欢解释很怕麻烦的人,有时候他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愿为自己多辩解一句,尤其是在自己重视的人面前。” “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既然是彼此之间有羁绊的人,就应该懂得彼此之间的心。更何况,若是重视的人那样看那样想的话,即使再辩解又有什么用?人心是需要自己来体会的,而不是被别人告知的。” 林夏呢喃道:“真是个怪人,那岂不是要被很多人误会?” 石褀点点头:“的确是这样。即使当时被冤枉了,即使过了很久大家才反应过来,再去对他如何的好,可是伤了的心是不会当做没有发生过的。” 林夏点点头,这个道理我懂。就像是镜子打碎了,拼起来还是会有裂痕。而信任就如一张纸,揉皱了再展开,上面的折痕永远不会消失。 “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出他习惯的面具下隐藏的那一颗真心。现在就连我,都已经很难再看出来王爷在想些什么了。” 林夏讶然:“怎么可能,你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而且,你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他什么脾气秉性,做什么事有什么目的,你不是最该知道得一清二楚?” 石褀点头:“以前的确是如此的。可是近年来这情况已经变了许多,我也说不好。林夏,你只要记得王爷很重视你,就行了。他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你要做的就是信任他。” 我看石褀的半边脸仍旧是微微肿起,红痕倒是不知被他用了什么方法消掉了,蓦然就想起在湖边上他问官少忧的话来。瞬间她看石褀的眼神就有那么些尴尬了。他注意到了,于是问,“怎么了?” 林夏当然不能直接着问他说:你说官少忧喜欢我的事,是不是你眼睛瞎掉了?或者说是官少忧脑子坏掉了?她当然是可以这样说的,只是林夏一想到当时官少忧没有出言反驳,而刚刚他那么兴奋的表情,她总觉得这个问题还是不要去问的比较好。因为无论是哪个答案,林夏都没有做好去接受的准备。 于是林夏只好说:“咱们不过半日不见,你这半边脸怎么还肿起来了?” 石褀果然尴尬的目光躲闪了一下,问:“很明显吗?” 林夏想了想故意打量了他一会儿,说:“不仔细看的话,不明显。” 他点点头,见林夏并没有追问的意思,放下心来。她当然不傻,才不会问呢。 石褀说:“很晚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林夏送他到帐子门口,他转身又说:“林夏,虽然我知道你不想提,但是我还是要说……你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日后再在宫中行动,就要再小心一些了。毕竟你是官府出来的人。” 林夏点头表示省得,叫他不必担心。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一直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想着这四年多来发生的事情。 自己来到这个时空四年多,四年的时间,她想学的都学了一点,却都学得不精。她想学些武功,只学到了些内功皮毛。她想学骑马去草原上驰骋,却只是个半吊子。唯一还拿得出手的古琴还是当初在现代的技艺,至于茶艺、糕点、古玩鉴赏什么的,那统统都是现代的手艺,连官少忧看中的不出世的智慧,也来自于她的专业历史知识。 林夏翻了个身。 想不透,她这样一个,可以算是一无所长的人,怎么就惹得那么多人关注呢?掰掰手指头,其实她脾气也不好,才华也没多少,怎么就一下子成了人尽皆知的家伙呢? 林夏再翻了个身。 说起来她这个人,不是我自夸,除了长得还不错,身材还不错,脾气和一般女子不一样了一点之外,也没什么了啊。记得她刚来的时候所有人看她都是目瞪口呆,居然敢和王爷呛声。林夏现在一想到当年的情景,还忍不住想笑。而这几年,官天湛喜欢过她,自己对他也曾有过那么一点朦胧的感觉。 石褀也把她当成很好的朋友,尽管他最初接近自己的目的并不单纯。只是他说官少忧喜欢自己这件事……那就太不靠谱了……吧?只是官少忧那个表情又不像是在作假,或许只是因为朋友?好困惑啊。 林夏再翻个身。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林夏不知道昨夜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记得在床榻上她盯着头顶的帷帐翻来覆去的翻了好几个身都无法入睡。胡思乱想到不知几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又好像没有睡着,就这么的到了天亮。 看看时辰还早,想着左右也不想再睡了,便起来洗漱,准备早点。 给那帮主子们伺候完了早点后,官睿之看了官少忧一眼,说:“今日少忧还要教林夏学马是吧?” 林夏收东西的手一停,官少忧瞥了我一眼,道:“嗯。” 官睿之乐得很是开心,大手一挥:“行了林夏,不用收拾了叫别人来吧。以后你也不必收拾了,孤命你在回宫之前将马学好,以后这些杂事,你都不必做了。” 林夏叩首谢恩,但是心里倒没觉得这是个好差事。 从马厩里选了一匹看上去很是温顺的马,但是官少忧看了之后直摇头,直接将那马领回去。再回来时带了两匹马,一匹母马,一匹小马。他说:“一会儿我骑这匹母马,你骑这匹小的。我在前头慢慢的走,你在后面慢慢的跟。放心,这小妈跟着母亲,不会走丢的。小马温驯,也不会伤到你。” 林夏点点头,心道官少忧果然是细心得很。当年石褀教她学马,也只是选了马跟着她亦步亦趋。林夏依照他的指示做可心里面总是害怕的,不敢放开胆子。再被后来官天湛那么一吓,其实心里面是留下了些阴影的。 官少忧跟她说了一遍上马的姿势和要求,林夏依言照做了,他还是一样小心的护她上去才放心。而后自己翻身上了马,动作干脆利落,看得林夏好一阵羡慕。 官少忧捡了一根长树枝,一端递过来给林夏拿着,他自己拿了另一端。他说:“待会儿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你拿着这一端树枝,一手牵着缰绳。若是快了或是有什么事,就拽一拽树枝,我就知道了。” 林夏点点头说知道了,于是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出了营地。 官少忧的办法果然管用,不到半日,林夏已经几乎能够掌握要领了。而这小马果然是温驯甚至有些胆小的,并不敢撒开蹄子来跑。而若是离得母亲太远,便会害怕得不敢再走一步,只在原地瑟瑟发抖。而每每那个时候,林夏就要动一动树枝,官少忧则会折回身来重新带她来过,不厌其烦。 林夏为这样的官少忧感到窝心。 行了半日也累了,两人就近找了条河下马休息。将两匹马拴在树上两人就坐在河边聊天。 日光正好,河水清冽。 官少忧伸手摸了摸,忽的脱了外袍卷了裤脚,脱了鞋子迈步就走到河里面去。林夏看着他走到河水里面去撒凉,看着他将水花撩起来笑得很开心的模样,林夏也为他感到开心。 官少忧玩儿了一会儿,忽然转过来对着林夏。她感觉不好,站起身来刚要跑,被他一把抓住。 林夏瞪着眼看他:“你干嘛?” 官少忧坏坏一笑,眼睛眯起来很好看的说:“这河水很凉快,骑了半日热了吧?一起来?” 林夏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我不热,不用了。” “嘿嘿,别狡辩了林夏,一起来吧!” “啊!” 林夏大叫着一下就被他拽到河水里来。冰冰凉的河水一下子就浸湿了她的全身和头脸,林夏愣愣的跌进水里面,官少忧“哈哈”大笑着,觉得将她拖进来还不过瘾,直接手撩起水来往她身上泼。 林夏措不及防被他泼了个满怀,反应过来之后……我她也不能输啊!当即就手脚并用的泼回去!官少忧似乎没料到她这么生猛,林夏于是就趁着他发愣的那一会儿功夫,扑过去就要按倒他,被官少忧一个转身躲开。林夏不依不饶的掬起水来一个劲儿的泼他,他被林夏泼得看不见只能一个劲儿的躲开。 林夏大笑着说:“怎么了官少忧?你不是挺厉害的嘛?想拖我下水没想到自己反而被泼吧?你功夫那么厉害,怎么打水仗就这么不中用呢?” 官少忧同样笑着,听到这话立刻来劲儿了,也不管迎面劈头盖脸的水花,一把抓住了林夏的胳膊。林夏使劲儿去挣脱无奈他抓得紧。一拉一扯之间没注意脚下,她身子一歪就滑到下去,他因拉着她,也一并倒了下去。 两人摔倒在水里溅起了好大一片的水花,林夏伸手笑着去打他:“官少忧,都是你,白痴一样的。突然干什么啊这是?” 官少忧“哈哈”大笑,笑得爽朗,是林夏从未见过的开心。他说:“林夏,我只是开心。” 阳光照射在水面上泛起粼粼金光,照在他明媚的笑脸上。可林夏觉得,阳光无论如何灿烂,都不及他笑容的万分之一。这个一直清淡如水墨画的人,原来也是会这样开心笑的。 第47章 河边烤鱼 官少忧从未像今天这样笑过。那些他浅笑的、微笑的、和善的、谦逊的,亦或是风轻云淡漫不经心,狡黠如狐也罢,种种都是他,却从来没有一种表情像现在这样,开心到几乎可以不在乎时间,不在乎天地。只是个单纯的小孩子。而林夏的眼中,此刻也只有他的笑脸,只剩下他的笑脸。 如果能一辈子看见官少忧的笑,她无论做什么,也甘之如饴。 两个人找了个北风的地方将衣服脱了,支起堆树枝来生火。林夏看他悠然自得的样子,不免抱怨道:“你倒是精明,事先脱了外袍鞋袜。可你看你,突然的就把我拉下水了,现在好了,还不知道要烤到几时才能干。” 官少忧乐呵呵的看着她,说:“那你就把衣服脱下来呗,这样干得快。” 林夏瞪他一眼没好气儿的说:“我是女的!” 官少忧点头:“我知道,我不瞎,看得出来。” 林夏为之气结:“你是男的!” 他再点头:“这我也知道啊,我不傻,分得出来。” “你!”林夏无语了,“不知道男女有别吗?还是你个流氓就想看我脱衣服?” “男女有别?没想到你林夏的字典里终于出现这四个字了啊,哈哈。那我就要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啊?” “你!变态!” “我就变态,你咬我啊?” 官少忧笑得一脸的得意,而林夏则是一脸的恼羞成怒又拿他没办法。一定要烤干了才能回去的,不然就算是炎夏,让风那么一吹也是要受凉的。她看看官少忧,这家伙是铁了心的不离开也不避讳,自叼了尾巴草在嘴里,果然是小流氓的样子。官少忧早就把自己的外袍穿在竹竿上立在那边,衣服只是溅上了一些水,并没有多湿,眼看着就干了。而他身上的水因为他的体温和篝火,也干得差不多了。只有她,还像个落汤鸡一样,到现在还在不断的往下淌水珠。 她着急,她上火,我团团转。 官少忧这边突然站起身来,伸手就去解腰上的带子。林夏惊得大叫:“啊,你干嘛?” 官少忧回头看她一眼,好笑道:“你以为我想干嘛,嗯?” 孤男寡女小树林里,他嫌脱得只剩单衣不够还要解腰带,还能干吗? “你、你别乱来啊,我、我会咬、咬人的!” 官少忧“噗嗤”一乐,解带子的手倒是停了,“那我倒是应该乱来了。” 林夏没听懂他什么意思。 他三两步走过来一把就拉住她往竹竿子另一侧拽,林夏紧张啊,这不是要打野战吧?霸王硬上弓你好歹也找个床啊,莫不是王爷您老人家就喜欢野外吗?救命啊! 官少忧此刻的衣襟已经全部解开,白色的单衣根本挡不住里面若隐若现的无边春色,他坚实的胸膛和漂亮的肤色,林夏看着看着就觉得鼻子痒痒的。说起来这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美胸了,怎么还是这样沉不住气…… 连忙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官少忧拽她过去,然后说:“站着别动。”而后自己又绕道另一面去,白色的单衣扔上来搭在竹竿子上,展开。只听他道:“湿衣服脱掉,我的外袍应该干了,你穿那个。” 林夏想了一下,明白了,合着他脱单衣是为了防止她走光。这大概就和现代简易更衣室是一个道理,一小块地方,一个遮羞布,就好了。 林夏本来不想答应的,无奈身上湿嗒嗒黏糊糊的真的很不舒服。而且看官少忧那架势,如果她不答应大概他会直接上手帮她脱的。反正左右她也不吃亏,他既然愿意,那就脱呗! 想到就要做到! 三下五除二的脱下了湿哒哒的衣服用力往杆子上那么一甩,立刻带起大片的水珠来。估计是甩到了官少忧身上,只听他惊呼一声,随后就是他的抱怨:“林夏你属大猩猩的吗这么生猛?”林夏听他说话吓了一跳赶紧拽过他的外袍遮住身体,见他只是抱怨并没有过来的意思这才微微放下心来,“你、你少废话!” 林夏匆匆穿好衣服系好带子,然后就走了出来。官少忧的衣服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大得离谱。他的袍子林夏简直可以当曳地晚礼服穿,袖子被她挽了好几圈还是觉得宽大。领子的门襟也开得大,林夏内里什么都没穿,总是觉得浑身不舒服,手一直抓着领口生怕走光。 官少忧见她出来什么都没说,耸耸肩动手将她脱下来的湿衣服铺平了搭在杆子上。 林夏坐在火前面烤火,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她估摸着他们已经出来一天了,再不回去可要麻烦了。他一个王爷不怕什么,她可不行。再说,这要是被人看到了,那真是百口莫辩。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闻到一阵烤鱼香味儿。这焦焦的味道一下子把林夏的馋虫给勾引出来了,折腾了这么久她早就饿了。顺着香味儿抬头,正好看见火堆上架起了架子,上面插着两条鱼。林夏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叫唤了两声。 那边官少忧搭好了衣服走过来,到林夏旁边坐下,伸手就去翻动烤鱼。林夏吞了下口水,看着他,说:“那、那个,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他挑眉看了她一眼:“怎么也得把衣服烤干了再说吧?你这么着急?” 林夏下意识的抓了抓衣襟,“那、那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 官少忧没回我,又翻了一会儿鱼,然后拔出来一个来递给她说:“给你,趁热。” 林夏一只手抓着衣襟一只手接过来,看了几眼,说:“你什么时候烤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能知道什么?你个傻子。自然是从河里出来的时候抓的了。玩儿了这么久,你肯定饿了。” 我不敢去看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小声嘀咕道:“你还不是饿了,偏要那我来当借口。” “我可没有。” “我不信。”林夏咬了一口看上去还不错的鱼肉,没想到这味道叫她很是惊奇。虽然没什么调味,可是这鱼烤的外焦里嫩很有嚼劲,一口咬下去都能咬出油花来,香得很!“哎?想不到你烤鱼还这么有一手,真是难得啊!你哪里学的,我怎么不知道?” 官少忧得意的一扬眉:“你不知道的可多了。我不但会烤鱼,只要这山中有的,都难不住我。” “唔、嗯。那你是哪里学来的?”林夏吃得不亦乐乎,三两口就解决了一条鱼,舔舔嘴角意犹未尽的模样。官少忧一笑,把他的那一条也递给了林夏。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抵不过胃中馋虫作祟,不客气的接了。 他说:“若是你在野外,独自一人个十几天,总会学会一些事情的。” “比如呢?” “比如,哪里生火不会招来野兽,哪里夜宿是背风,哪种果子能吃而哪些是吃了就立即毙命的。再比如……学会如何躲开那些一心置你于死地的人,怎样和你信任的人汇合保住一条性命,怎样让那些致命的伤口看起来不过是浅浅的一刀……” 林夏听他的话音越来越低,所说的内容也越来越看得见刀光血影,她知道,那一定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是残酷的环境教会了他这些,不为人知的辛酸,会让一个懵懂无知的幼年一夕之间成长为城府深重的少年,这个道理,她见得多了。 林夏不自觉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都过去了,王爷,都过去了。” 官少忧蓦然转过头来看着她,目光灼灼的盯了很久,倏而转了过去。林夏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指尖烫着一般抽回了手。她突然想到了石褀问他的那句话,不知怎么的心跳竟然突然开始加快。林夏紧张的捂着心口,生怕它跳得太响。可是这个人就坐在我的身旁,紧靠着她,她怎么能静下心来? 这样想着林夏唰的一下站起身来,他立刻问:“你干嘛?” “我、我看看衣服干了没有。”说着拔腿就跑,然而很倒霉的她刚迈出步子去脚下就给树枝绊了。踉跄了一步眼看就要倒地,布满了树枝的土地眼看着就要和她的脸来个亲密接吻,林夏害怕的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她已经落入了一个怀抱里。睁开眼的时候,林夏眼前是官少忧放大了的面孔和一丝丝紧张。她大惊失色连忙推开他要起身,然而官少忧把她抱得很死,急声问:“你没事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就这么着急笨死吗?走个路都能被绊倒!” 林夏很紧张,尤其是他靠得这么近她就更紧张,一紧张她说话都不连贯。“我、我那个,不、不是……” “嘘,别说话!”官少忧突然面色凝重,蹙着眉侧耳听着什么,她被他突然冷峻的面色吓了一跳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这么保持着被他抱在怀里的姿势一动不动。 官少忧忽然道:“快走!”然后拉着她就走,她惊道:“怎么了?” “狼。” 林夏一听立刻吓了一身冷汗。抬头看看天边,“还没有全黑啊,怎么就有狼了呢?” 官少忧回头看她一眼好笑道:“谁跟你说狼要月黑风高才出来的?” 第48章 狼夜遇敌 林夏被他大力拖着慌忙道:“衣服,衣服!”就这么回去绝对不行啊,要叫人误会的! 官少忧看也不看只是拖着她走,冷然道:“来不及了,必须马上走。” “我怎么没听到狼叫啊,你是不是搞错了啊?” “等你听到就晚了!”他牵了马过来将林夏抱上马,回身一脚踢起土来熄了火堆,而后一登脚蹬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一抖缰绳马儿撒开蹄子就跑。掠过竹竿的时候他伸手这么一抄,几件衣服统统落到他手上。林夏看得眼睛都直了,早就听闻珏王爷无疑高绝身手了得,她不知道官少忧上战场上是什么样子,只是他现在这么周密又不耽误时间的几个举动,着实煞到了她。林夏心里默默算了一下,绝对不超过三个数。 官少忧策马奔了一会儿,叫林夏拿着缰绳,他这边把单衣匆匆穿了,而后伸出一只手来控着马,一手将林夏的衣服给她细细裹了。林夏本来套着他宽大的衣袍四处透风觉得冷得很,官少忧虽然是把她的衣服裹在她身上,可却着实暖和了不少。林夏裹紧了衣服,只听官少忧在她身后说:“先这么着吧,等我们回了营地就好了,忍一忍。” 林夏料想着他如今身上只着了单衣,一定冷得很,不由得说:“那你呢?” 官少忧压低了身子附耳道:“先管好你自己吧。” 林夏刚想说咱们这么跑一定很快就能到的,可不想还没说出口,官少忧突然说:“天黑了!” 林夏闻言去向天边看去,果然,夕阳已经全部沉了下去,那边月色越来越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说得,林夏似乎听到了几声狼叫。 “没、没问题的,我们已经上了马。再说了,它们也不一定非要追我们啊。” 官少忧没说话,半晌只听他轻轻说了句:“我们是两个人,骑得还是母马。” 林夏没听懂。不过我知道眼下就是没听懂也不要说话。不过她确实听不懂,为什么母马就不行,他就这么着急。 不过这个答案,很快的实际情况就已经告诉了我为什么。 两人来的时候是一母一小,母马护子心切,无论官少忧如何鞭策它,它都始终不肯快上那么一些让自己的孩子跟丢自己。而小马的缰绳虽然一直被官少忧拿在手里面强迫它跟着他们,然而小马毕竟体力跟不上,跑了一段路后就再不前行。而两人坐下这匹母马也说什么不肯再走了。 林夏心道糟了。再这么耽误下去,说不定他们就真的要喂狼了。 正心急呢,官少忧突然面色一凛,道:“来了。” 林夏刚想问什么来了,就听得一声高亢嘹亮的狼吟。她似乎眼前立刻就浮现出狼王站在高高的山头上,背后一轮明亮刺眼的圆月,它高高的养着头颅骄傲的一声长啸,无数狼臣随着它的呼啸从西面八方呼啸而来,向着猎物迈步前进。 而树林中,已经开始有悉悉索索的纷乱脚步声传来,向两人所在的方向靠近。官少忧立在马上人不动如静物一般和周围融成一体,只一双眼睛谨慎打量着。突然他道:“弃马!”话落抱着她翻身下马,甚至抬起长腿来飞快的踢了两脚,一脚一匹马狠狠踹到远处去。这两脚真是狠,两匹温顺的马儿被他踹得嘶吼声凄惨绝然,瞬间就飞出好几丈远去。 林夏来不及吃惊他的力道,林子里瞬间就窜出了几个树林王者,不见它们如何动作已经扑过去,一口咬断了马匹的脖子。两匹马甚至连最后的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挣扎了两下就断了气。 林夏整个人都软了,双腿不住的打颤。 “走!”官少忧趁着狼群对那两匹马还有兴趣的时候,轻声呵道。发现她软了之后,干脆把林夏打横抱起,脚下一个用力提起就跃出数丈远。她反而不怎么害怕了,光顾着惊讶官少忧的武功了。哦哦,这就是小说里说的轻功吧? 林夏安下心来,想着他再跳这么两下,一会儿就回去了。然而她果然是太天真了。 官少忧刚抱着林夏跃了几步,他突然就侧了头,从他身后一柄仍旧闪着寒光的刀刃就这么飞来,削落了他几缕发。林夏吓得整颗心一揪,他停住身形。 刚一停下,那些不知从何处来的刀刃就这么从四面八方看不见的黑漆漆的林子里面向他飞来。官少忧一双拳脚大开大合,将那些刀刃或挡掉或躲过。他不但要自己躲避,还要顾及着林夏,将她一推或者一带,却是始终不离他左右。 林夏发现那些刀刃都是些类似些回旋刀的东西,因为抛出去后还会再飞回来造成二次杀伤。她不禁着急,官少忧就是功夫再高,他手上一来没有兵刃,而来还要顾及着她,自然是施展不开。林夏想了想,说:“你走吧,你一个人能逃出去的。” 官少忧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惊讶和难以置信,就这么会儿充愣的功夫又一把回旋刀向他飞来,林夏惊叫:“小心!”他不躲开,反而伸手抓过。飞速旋转的刀刃立刻就割破了他的手掌,然而刀被他死死抓在手里不再前进。他就拿着这把染上他鲜血的刀一连打掉了飞来的刀刃,看着林夏很是气恼的样子道:“说什么胡话!” 然后不由分说的拉着她一边抵挡一边向大帐跑去。 忽然的,不断涌现的回旋刀停了,而四周突然涌现出一大批的狼群。林夏看着有些狼嘴边上还带着鲜血,心道完了,那两匹马果然不够它们享用的。 狼群虎视眈眈的看着被它们包围的两人,却都顾忌着官少忧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不敢轻举妄动。然而血腥的气味引得它们不断的躁动。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低沉的狼吟,整个狼群就像打了亢奋剂一样呼啦啦一下全部扑过来。 官少忧一把把林夏推出去推得老远,林夏惊魂未定的站定,就见官少忧自己已经被整个狼群团团围住。林夏吓得连心跳都要没有了,然而那包围只是一瞬间,很快的,他白色的身影又能看得见了。少了林夏绊住他,果然官少忧的身手快了许多,手上的刀刃闪着寒光,出手即伤。狼群倒地的越来越多,然而他自己也被狼锋利的爪牙划伤,身上的血道子也越来越多。 正当林夏这边看得着急的时候,脖子上突然架上了一把寒冷的刀光。月光照射在上面,反射出冰冷的寒意,让她从头冷到了脚。 只听背后一个操着生硬汉语的男人说道:“珏王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伴随着一声狼吟,攻击官少忧的狼群都听话的一瞬间停了手。官少忧听到这个声音回过头,瞳孔骤然紧缩。 “阿部敦!”而后又道:“别伤害她!” 那个叫阿部敦的人笑得很是开心,他“哈哈”的仰天大笑了好一阵子,这才说道:“珏王爷,能见到您害怕的样子,也不枉我大费周章了。怎么样,她很重要吗?” 官少忧没有说话,只是沉了一张脸阴测测的说:“阿部敦,你放了她,一切都好说,本王答应不伤你性命。” “哈,笑话!官少忧,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居然还来跟我谈条件?你有什么资格!告诉你,你若是想她没事,现在就给我跪下,跪着走到我面前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考虑考虑。” 哪知官少忧想都没想说道:“如果我这样做,你就放了她?” 阿部敦道:“我想想,她这小模样倒是长得怜人。上一次被你划伤了手,到现在这手还不太稳便。你说,若是我这手不小心这么一抖,刀子可就拿不稳了啊。”冰凉的刀刃在林夏眼前比划着,她止不住的打着冷战。可是她看着官少忧,自己宁愿被划花了脸,也不愿他真的如阿部敦所说的那样,下跪。那是对他的侮辱! “王爷,不能!”林夏摇着头阻止他。然而她看见官少忧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时候月光从云层中露出脸来,林夏这才看见,原来阴影里竟然不知何时站了那么密密麻麻的一圈又一圈的人,将官少忧紧紧的包围在里面。而内圈里,又有一群虎视眈眈嗷嗷待命的狼群注视着他。 林夏见这阵仗,心里面反而不怕了。她说:“王爷,其实您一个人也是可以冲出去的吧?这些虾兵蟹将从来都不是您的对手的,对吧?” “林夏?” “别说话,臭娘们儿!”他架在了脖子上的刀又抵了抵。阿部敦看着官少忧恶狠狠说道:“珏王爷,当初达三井那穿心一剑都没能让你丧命,算你命大。这次,你落在我阿部敦手里,你没了你的大军,我看你这次还有没有老天垂怜!”林夏一听明白了,这是达腊的人。达腊和琉璃版图挨着,这里又是大庆和琉璃的交界,所以他们在这里一点都不奇怪。林夏一笑,说:“阿部敦,你也就这点能耐,不敢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较量,只会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因为你知道,如果不这么做,你这辈子都别想赢得了珏王爷。” 第49章 密林险境 “你给我闭嘴!对付他,无论什么招都不过分!官少忧,你到底是跪还是不跪?” “不能跪!”林夏大声喊出口,“他是珏王爷,是官少忧,你们这些杂碎,怎么当得起他的一跪!” “你!”阿部敦气恼,而后话锋又指向一直沉默的官少忧道:“这娘们儿的死活,你是不是不在乎?” 官少忧那双眸子亮得吓人,他平静的道:“你先放了她。” 他身后有一人跟他叽里呱啦的低语了什么,阿部敦再开口道:“好吧官少忧,你如果不肯跪不给我道歉,没关系,我总有办法让你哭着跟我道歉的。” “你要跟我说话,先放了她。” 阿部敦恨恨的看着他,说:“好,只要你缴械投降,我就放了她!” 官少忧二话没说的就丢了刀刃,林夏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竟然就这么妥协了。刚要张嘴说什么,阿部敦立刻用手捂住了她的嘴,还反剪了她的双手不让她挣扎。官少忧刚丢了刀立刻就有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扣住了他的手腕命脉,而后扭着伸腿就踢向他的腿窝强逼他下跪。官少忧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任由他们一下又一下的踢在腿上,下盘稳稳的站着一分一毫都没有移动过。他眸子晶亮的盯着阿部敦,面上是淡淡的,可是一字一句坚定无比的说道:“阿部敦,我官少忧对月起誓,你今日如何对我,他日我便十倍奉还。” 阿部敦笑得很是猖狂:“好啊,那我倒是要看看,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了!”而后语气一凛,“带过来!” 那两个人立刻就扭着他带到阿部敦面前来。林夏眼前都被泪水迷蒙了,看着官少忧一步步向她靠近,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什么都做不了。林夏的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那些小聪明现在遇到真的事情什么都派不上用场,反倒只能给他添乱。如果没有她,官少忧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被抓到,现在阿部敦也被他杀了也说不定。 阿部敦邪笑着看着官少忧,倏地就扬手一个巴掌。官少忧的嘴角立刻就渗出了血迹,然而他面色还是淡淡的,只是眼里满是讥诮。那神色,比什么话都来的挑衅。阿部敦咬咬牙,反手又是一个巴掌。 官少忧呸出一口血来,冷冷说道:“打够了吗?” “没有!” “我想也没有。我们说好的,你放了她,本王任由你处置。” 阿部敦看着他,突然就笑了。“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娘们儿对你这么重要,重要到你宁愿这样也要叫我放了她?哈哈哈,很好,很好!既然如此,我怎么可能会放了她呢?” 官少忧眼里有一瞬间的慌乱,只是一闪而过。他淡淡开口道:“阿部敦,你笨得比头驴还要蠢,难怪达腊头领之争过了一年之久还没能争出个头领来。还要多谢你这个蠢货,给了我调养的时间。她重要?笑话。”官少忧看着林夏,满脸的不屑,目光连看都不愿看她。“这是你与本王之间的恩怨,本王只是不愿牵连无辜罢了。当然了,你若是不怕麻烦,本王也不介意你多此一举的多杀一个人。反正你手下多杀我大庆子民一人,他日本王必定要十倍百倍的还回来便是了。哦当然,是还到你身上。别怀疑本王的话,本王对你们,从来就没开过玩笑。” 想来珏王爷的名号在达腊人的心中确实是到了闻风丧胆的地步。人的名树的影,即使官少忧现在被他抓到了手里,已经这副落魄的样子,然而他说出的话还是有绝对的震慑力。不仅是阿部敦,所有在场的人都一脸的紧张,他们丝毫不怀疑官少忧说的话。 “那、那老子现在就杀了你,就没有以后了!” “小王子不可!”他身后一人连忙出言,阻止了阿部敦举起的刀。“小王爷,珏王爷是大庆重要的人物,我们不光是要杀了他立功这么简单。若是用他来威胁大庆,交换条件,小王爷不但可以做达腊的王,连大庆都要对我们忌惮三分。” 他话音刚落,官少忧就大笑起来:“你们想要以本王做要挟?想得美!告诉你,再不就将我们放了,本王可以当做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放你们一马。再不然,你放了她,本王可以让你们看一看,究竟大庆会不会如你预料的那样。” 等了半天只等到官少忧不屑的一个“哼”字,这直接惹恼了阿部敦。林夏心道官少忧你怎么就那么拗呢,只见阿部敦一个上前手中薄刀闪电般划开了官少忧本就松松拢着的衣襟,一刀就捅了进去。官少忧面上一白两条眉毛立刻揪在一起。 林夏正纳闷儿只听阿部敦邪笑着道:“当初达三井刺中的,就是这里,对吧?放心,我刺得很浅,不会伤到你尊贵的心脏的。” 林夏登时明白了。阿部敦竟然一刀再度刺中了他的心口旧伤疤!官少忧胸口立刻红了一片,唇角也溢出血来。林夏心里惶急,阿部敦刺那一刀困住她的手松了一松,林夏立刻就在他捂她嘴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阿部敦大叫一声,林夏又狠狠的踩了他一脚,用尽整个身子的力气把他顶开。官少忧趁此机会抬脚就向阿部敦胯下踢去,而后腰间一拧踢向左侧一人下盘。那人措不及防中招身子一歪倒下,扣住他左手的手腕就松了。官少忧身子就势一跃跳到右侧那人的身后,双手把住他的脖子一扭,干脆利落的扭断了他的头颈。做完了这些他扑过来就要捉住林夏,然而差一点就要碰到他忽而被冲上来的狼群又困住,又不得不招架这堆狼。官少忧的神情很是恼火。 而这边阿部敦已经缓过劲儿来又重新扣住林夏,他死死抓住她:“想不到你这个臭娘们儿还挺有心眼的!好,你不肯乖乖听话,老子就先办了你!阿大、阿二,好生招待着,老子先去快活!你们办完了事儿,也来快活!”说着就一把扛起林夏大步流星的走远了,身后传来官少忧焦急的怒吼。 阿部敦将林夏扛着一把摔倒草地上,她整个人被他摔得眼冒金星背后着地,整个人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阿部敦的人已经扑了过来。他死死的压在林夏身上,双手不住的撕扯她的衣服,一颗头在她颈侧身上急吼吼的游走。 他一面撕一面淫笑着道:“看你这身衣服,就知道你们两个刚才也没干什么好事儿!哼,没想到你这么重要,早知道一个你就能让官少忧乱了方寸,老子干嘛还费那么多事!今天,老子就把你给办了!官少忧对老子来说就是个屁,老子比他强一百倍!” 林夏挣扎着狠狠呸了他一口:“你就是个渣滓、杂碎!你想跟珏王爷比,你做梦!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哼!”阿部敦狠狠抽了林夏一个巴掌,“老子今儿个就让你知道,老子比他强!”然后又来拼命的撕扯她的衣服:“不但老子比他强,连老子的人,个个都比他强!你别着急,老子保证让你欲仙欲死,今儿个就让你个小浪蹄子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厉害!” 阿部敦三两下就撕碎了林夏的衣服,她此刻也不想哭了,整个心都已经死了。既然无法改变那个结果,不如就平静的接受。如果能够侥幸活下来,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家伙。 “怎么了?不挣扎了?哈哈哈,是不是你已经迫不及待了?别急别急,就让你尝尝滋味!” 正当他忙不迭的脱裤子的时候,突然凄惨的一声大吼,整个人都向一边歪去。林夏木木的去看,却见到似乎是官少忧的身影,对着他狠命的踹了一脚,又用力踩了他的脸。林夏愣了一下,忽然觉得好笑。官少忧被那么多人围着,又是人又是狼的,怎么可能赶来救她?一定是自己昏了头了。 然而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影见到她,瞳孔狠狠缩了缩,匆忙跑过来用散落的衣服紧紧裹了,将林夏抱起来。“林夏,林夏,夏夏,你怎么样,你说话,你跟我说句话。求求你,说句话好不好?” 他的声音中都带了哽咽,林夏看着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确定这不是我的梦,不确定的喊了声:“官少忧?” 他立刻笑了,笑容里满是心疼:“是,是我。你别怕,我这就带你走!” 林夏有些奇怪,他是怎么突破那些家伙的?正想着,那边又冲过来一个身影,是石褀。林夏眨眨眼,好像那边有打斗声。 石褀看见到林夏也是一个抽冷气,他想从官少忧手中将她接过来,被官少忧拒绝。他紧紧抱着林夏,路过倒地不起的阿部敦的时候,官少忧眸中戾气大盛,抽出石褀腰间的佩剑手起刀落。阿部敦凄惨的声音立刻惊飞了林间成群的鸟儿。他捂着胯下疼得直打滚,鲜血很快就流了一地。 官少忧冷着声音道:“别让他死了,带回去。” 第50章 逃离 出去后林夏才看见,阿部敦的那些人已经被赶来的士兵团团围住正在厮杀,林子里一片刀刃相接的声音此起彼伏。看样子是官少忧的人占了上风,不消片刻就能将其全部歼灭。 石褀牵了一匹马过来给他,官少忧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林夏,抱着她就这么上了马,对石褀道:“下面的事交给你了,处理得干净点。阿部敦的命留着,还有他那个军师。” 石褀点头称是,然后就转身回了战场。林夏感到有些冷,不由得往他身体里缩了缩。官少忧察觉到,不动声色的紧了紧手臂。他牵着马缓缓的走了两步,低下头来在她耳边满是歉疚和自责:“夏夏,对不起,对不起……” 林夏木然的心动了动,可是没有说话。他说:“是我大意了,我忘了达腊也在附近。如果不是我任性的带你走得远了,就不会……”他紧紧地抱着林夏,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正当林夏想说些什么安抚官少忧,告诉他自己不过就是被人看光了,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没什么损失的时候,那边突然蹿出一个泛着银光的家伙来,冲着林夏的面门而来。她只看到两道绿光和一口锋利的牙,然而下一刻面前就横上了一只胳膊。 林夏大惊失色。官少忧一刀插在狼王背上,然而狼王是个倔强有骨气的家伙,吃痛之下咬得更用力了。官少忧皱了皱眉,抽出刀子来再一刀,这一刀直接插进了狼的眼睛。狼王吃痛,官少忧用力手下变刺为横一个狠狠用力,竟将整个狼喙都豁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这下子狼再想用力都不可能了,而刚一摆脱了狼口,官少忧再不停留立刻用力一抖缰绳,马立刻撒开四只蹄子狠命的蹿出去。狼王有心再追,然而几度的受创已经让他无力追赶,渐渐的被甩在身后。林夏听见它的狼嚎声,心中不免害怕。 官少忧拍拍她的头,将林夏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柔声道:“别怕,不会被追上的,相信我。” 林夏点点头。我闻到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就在我鼻端,偏头去看,一下就看到他左臂上鲜血浸透了一大片。那上面一排可怖的狼牙印子,深可见骨。那狼王想必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去咬,而那些牙印有几个已经是连皮带肉的被拽走了,他小臂上的伤口血肉模糊。林夏大惊:“你的手!” 官少忧满不在乎的动了动,而后将手缩了缩,“抱歉,弄脏你了。” 林夏连忙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别说话了,马上就、咳咳,马上就到了。”官少忧不让她说话,也不让她扭头,那么急切的样子似乎是怕她发现什么。然而他说话中不时带着咳嗽,声音也有些闷闷的。林夏忽的想起来他还被阿部敦刺中了一刀! 一惊之下林夏又要回头,可是我生生忍住了。既然官少忧不愿她担心,故意不去让她看见。他的有心隐瞒,她怎么能就这样让他的苦心白费?连被狼咬伤的那么可怕的伤口都说成怕弄脏了她,那他的心口……这么想着,不觉又湿了眼眶。如果不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 似乎能够感受到他身上不断渗出的血液,沾染在林夏身上,她感受到的却是无尽的温暖。他在那样不利的情况下,最先想到的还是她的安慰,丝毫没有考虑自己。便是此刻,他受伤的手臂还紧紧搂着自己,不曾放松半分。他冷峻时候的眼神是那样的坚定,让人安心。仿佛只要看着他,只要在他身边,就什么都不必怕了。 不自觉的,林夏双手攀上了他抱着我的那只手臂。如果能够牵起这只手,是不是,我就有足够的勇气?官少忧的手臂僵了一僵,随后是更大力度的拥抱来回应她。 感觉头顶落了一个轻轻的吻,他让人安心的低沉嗓音在头顶传来:“夏夏,别怕,一切有我。” 而后,林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睡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头顶上金丝垂绦,香炉还在散发着安神的香气。林夏知道,她安全了。 自己最后的记忆只知道我在马上晕过去了,醒来后就到了这里。晕过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林夏脑子混浆浆的转了了一圈,拉开被子看了看,身上已经换了干净整洁的衣服。然而差点失shen的阴影即使她一再告诉自己没什么,没有损失什么。就是损失什么了不过就是张膜而已,可心里面还是不由得打怵,背脊发凉。 如果不是官少忧及时赶到,那后果……官少忧! 一想到他,林夏一下子坐起身来。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回来的时候我很不争气的晕过去了,那他呢?他现在在哪里?他还好吗? 这样想着,扯了被子翻身下床,穿上鞋子随手披了一件外袍就急急地向外跑去。 刚打开房门,立刻就有人围过来。林夏一看,是和她同来的翠翠。翠翠一见她眼圈登时就红了:“哎呀林夏你可算是醒了,把我们都急死了!你们快去通知王爷,说林夏姑娘醒了!” 林夏有些发蒙的问她:“怎么,我睡了很久吗?” “可不是嘛!你都睡了整整两天了,王爷都急死了,王上和世子还有四公子都不知道来看过问过多少次了。你一直不醒,连医师都不知道被骂走多少了。四公子一直吵着要杀掉医师,被王爷拦下来了,说姑娘若是醒了,定然要怪罪的。这下好了,你醒了,那就一切都好了!” 林夏一听她提起王爷,连忙问她:“官……王爷怎么样了?他伤得不轻,他怎么样?” “王爷?你先别在这站着,免得又着凉!”林夏跟着翠翠回到屋子里坐好,只听得她继续说道:“你们回来的时候把所有人都吓坏了,王爷一身是血的抱着昏迷不醒的你,脸色冷得吓人。连王上和世子都不理,直接厉声命人赶紧去叫医师来给你瞧瞧。世子说他胳膊上的伤要赶紧处理免得感染,王爷什么都没说,只是那眼神就跟要杀人似的的。后来医师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你只是惊吓过度。王爷这才舒了一口气。世子说让医师来给他瞧瞧伤,正巧石褀护卫带人回来,王爷就说等一会儿再看伤,披了件外袍就出去了。之后的事,我们也不知道了。” 林夏听完了心里面一阵心疼和感动。然而惦记着官少忧,她一刻都不想多待。可是翠翠这丫头愣是不让她离开,说担心她的身体,而且已经叫人去通知王爷了,王爷一会儿就来,硬是不让她走。 林夏和她挣扎推搡了半天,终于听到门外有人通报:“王上到、世子到、王爷到、四公子到、琉璃王到!” 好家伙,这一下四个人全到齐了! 林夏一翻白眼,认命的坐下。 当先进来的果然是官睿之,他一张脸面色凝重的走进来,随后是皱着眉头的官天宁,而后是反而面色冷淡的官少忧,以及一脸惶急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赶跑的官天湛,和一脸小心翼翼满脸冒汗的琉璃国王黎科思。 “给王上请安。”翠翠当先跪下磕头行礼,林夏也准备跪下的时候,官睿之说:“行了,林夏就不必了。”于是林夏很欢乐的就没跪。 翠翠很会看脸色的说:“我这就去冲茶。”然后离开了,顺便还带上了房门。 官睿之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了,然后看着林夏说:“林夏,你有伤在身,你也坐吧。”林夏心道,我没伤,就是被吓着了,有伤的那个现在站着呢怎么不见你说赐个座?于是摇摇头,说:“林夏无事,谢王上厚爱。” 他说:“你怎么样了?” 林夏道:“林夏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只是林夏一个小小婢子,倒累得四位殿下这般……这般看重,倒是叫林夏受宠若惊了。” 官天湛忍不住当先开口怒道:“这帮达腊真是气人!竟然敢在我们和琉璃国交好的时段出手,当真是觉得还不够零碎是不是?” 官天宁“哎”了一声,道:“他们一定正因为知道我们要来这里,所以才早有准备。只怕这埋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早就等着机会了。” 林夏歉然道:“都是奴婢不好。若不是奴婢提出了那么个过分的要求,王爷也不会应了奴婢去了郊外学马,也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就不会、就不会让王爷……”说到这里她不由得眼眶一湿,想起当日官少忧狼狈的样子,却丝毫不减风骨,一身傲气丝毫不肯低头,却无论如何也要保她周全。就那么丝毫不犹豫的丢了兵刃,任由着扣住了自己的命脉,任由着拳脚刀剑加身,恶语相向。 官睿之看了林夏一眼,再扫一眼一直沉默不语却面色冷然的官少忧,说:“此事不怪你。即使你不提这个要求,达腊也一定会想办法引少忧出帐子的。他们准备了那么久,怎么肯错过这个机会。只是孤有一事不明,这明明是我大庆和琉璃两国交好的见面,各方面戒备部署都应该是完美无缺的,怎地会出现如此敌人入营地来都一无所知的情况?” 第51章 阴谋的味道 官睿之似乎是自言自语自说自话,然而那一边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黎科思闻言“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额角不断有汗珠滚滚落下。他颤着嗓音说:“王上,琉璃国对王上忠诚之心日月可鉴,我们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大庆的事情!” 官睿之目光威严的盯了他半晌,黎科思不卑不亢不躲不闪迎着他探寻逼问的目光大义凌然,毫不退缩。最终,官睿之收了目光,淡淡道:“孤王不是怀疑你,黎科思,你不要紧张。” 黎科思忙不住的连声道谢。 官天宁说:“那就奇怪了。我们两国的部署按理说都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这件事情发生得缜密,滴水不漏,除非是他们对我们的部署了如指掌,在大帐营地出入如同自家一般。” 官少忧冷冷说:“有内贼。” 三个字一出,满屋子的人都陷入了沉默。是的,有内贼,如今这是最好的解释了。如果不是有内贼的话,达腊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怎么会知晓官少忧的一举一动,怎么会在他独自落单的时候发动攻击? 然而林夏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别的问题。 她说:“那个,我可不可以打断一下?” 官睿之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林夏说:“这些事,我可不可以不听?” 官天宁一愣:“为什么?” “因、因为,这是国家机密,而且你们这些国家首脑人物聚集在这里讨论这件事,我、我的身份很不合适啊。还、还是说,你们准备把我咔嚓了,所以才故意让我听到的?” 众人一愣,随即都是“哈哈”大笑起来,连一直冷着一张脸的官少忧都不由得笑起来。他说:“你别怕,我们并不是要把你怎么样。只是这件事与你有关,你一个女孩子受了伤害无论如何这件事上都要和你说清楚的。再说……不过是一些猜测罢了,如果真的涉及到国家之间的往来……”说着官少忧目光瞥了瞥吓得满脸是汗的黎科思,顿了顿,继续道:“你若是想听,那也无不可啊。” 林夏连连摆手:“不用,真的不用!” 官睿之说:“少忧,那个被带回来的阿部敦,问出什么来了没有?” 官少忧摇摇头:“没有。他就是废物,是个棋子,被人利用了。我估计他那个军师才是整个事件的策划者,可惜,没能抓到。” 官天宁也一脸凝重:“想来,就是这个军师和军帐里的谁串通好了的。不知究竟是哪一方。不过肯定对方许给了他什么好处,否则军师那么聪明的人,怎么肯答应?” 官少忧说:“说不定,他就是想试试这个合作究竟老不牢靠,阿部敦就是个很好的例子。现在达腊群龙无首,各个部落之间争乱不休,谁都想接替达三井的位置。这个阿部敦是二王子,可脑子跟头蠢驴一样。那个神秘人既然推了他出来,目的就是想借着阿部敦对我的仇恨,来试一试和接头人之间的协议究竟可不可靠。若是除去了我自然是最好,若是除不去,不过是失了一个无能的王子罢了,对他们本身并没有折损。” 官天湛炸毛道:“如果是冲着你来的那抓你一个也就算了,干什么要扯上林夏?好不要脸!” 官天宁道:“既然是抓三弟,那自然要拿他身边的人威胁了。不过三弟竟然如此重视林夏,我倒是不曾知道的。” 官少忧冷哼一声:“谁说我重视她?只不过她被我带出来,自然要完好无损的再带回去才行,否则我自己的面上也说不过去。” 官天宁笑呵呵不说话,官天湛不满的嘀咕道:“好在石褀去得及时,否则……”他意识到说错话,立刻住嘴,并且偷偷的瞄我。 我笑笑说:“没关系的,左右我也没受什么大损失,也并没有吃亏。”我看看官少忧,本想说一些赞扬他的话,然而他看都不看我,似乎对我漠不关心的模样,觉得有些蹊跷于是就干脆不说。话多说多错,没准儿哪一句不对了就招来杀身之祸了。 官少忧冷冷说:“我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官睿之沉吟片刻,说:“既然初步想法是这样,那这个地方是不能再久留了。黎科思,我们商量一下,尽早撤离。” 黎科思估计巴不得赶紧逃离呢,官睿之这么说他当然是一万个愿意了,当下就满脸堆笑的跟在官睿之身后出去了,估计两人是商量这之后的事情去了。 官天宁想了想,说:“我倒是觉得,那个二王子一定还知道些什么。若不是神秘人的扇动,他也不会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选择进攻,还动用了狼队。” 林夏眨眨眼小声问官天湛:“什么是狼队?” 官天湛也小声跟她解释:“你们遇袭的那匹狼,就是达腊专门饲养训练的,专门用来听命攻击的狼群。它们可比普通的狼群厉害多了,能从它们口底下逃出来,算你们命大!” 林夏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去看官少忧的左臂。他察觉到林夏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将胳膊往里藏了藏。 忽然的,大家都不说话了,气氛貌似有点尴尬?林夏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官天湛也是一脸的莫名。他说:“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官天宁咳嗽了两声,然后说:“老四,走,跟我去看看那个阿部敦。” “他?他有什么好看的,我才不去呢,要去你去,我要陪着林夏!她一定是吓坏了,我要陪在她身边安慰她,逗她说话陪她解闷!那些事不一向你们这些聪明人干的吗?” 他连牢骚带抱怨的,官天宁又是好一阵的咳嗽。官天湛说:“二哥你没事儿吧?你不是染风寒了吧?” 官天宁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几乎是生拉硬拽的扯着他,官天湛一个劲儿的挣扎:“干什么?干什么?” 官天宁推了他一把,小声说道:“让林夏和老三单独说会话!林夏毕竟是老三给带回来的,他们俩经历的那些事儿,一定有好多话要说,你跟着瞎掺合什么!赶紧走赶紧走!” “我为什么就不能搀和?我也想听啊,林夏想说话,我也能听啊!哎呦,二哥你干嘛打我……” 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远了,林夏不由得笑了出声,官天湛还是那样率直,有点傻傻的。 官少忧显然也这样想,他听着两人不大不小的对话不由得摇头苦笑:“老四这颗榆木脑袋。” 林夏说:“四公子多讨人喜欢啊。” 官少忧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两人又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林夏尴尬的开口道:“那、那个,我们就……就这么站着,大眼瞪小眼,一晚上?呃……我是不介意啦。” 官少忧笑着摇摇头,他这一笑,让这尴尬气氛冲淡了不少。他走过来拉着她做到窗下榻子上,拉了薄被来给林夏搭上,说:“夜深了,小心着凉。” 林夏看着他做这些,忽然就拉了官少忧的手臂。他一惊:“怎么了?” 林夏碰的是他的左臂,那条被狼咬伤的手臂。林夏听了官天湛说,那狼是经过特殊驯养的,比之普通的狼还要凶狠上几倍。可他怎么还能如此平淡? 林夏说:“你的伤……” 官少忧看了她的手一眼,淡淡说:“小伤,没事。” “怎么可能是小伤!你骗人!官少忧,你总是骗人,你总是骗我!” 官少忧好笑道:“我哪里骗过你了?” “我不管,你给我看!” 他拗不过我,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拉起了袖子。那里,一层又一层的裹着厚厚的纱布,却被他宽大的袖子遮盖住了完全看不出来。林夏摸着他厚厚的纱布,眼泪很不争气的掉下来,浸在上面落下一个又一个晕点。 官少忧无奈的说:“别哭啊,我不会安慰人的。” 林夏擦擦眼泪,很平静的说:“你心口上的那一刀怎么样了?”他皱着眉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而林夏本来也没想他回答,而是继续问:“为什么不肯让医师先看你的伤?为什么要那么着急的去听情报?这手法不是医师给你包扎的,是石褀的杰作吧?你是不是什么都没说,是不是又在逞强?” 官少忧本来还想笑着掩盖过去,然而却被她一连串的逼问下慢慢的敛了神色。他定定的看了她半晌,说:“林夏,你是在关心我?” 林夏说:“废话!” 官少忧说:“为什么?” 林夏说:“你受伤,我关心你,很正常啊,哪有什么为什么?” 他盯了林夏很久很久,才慢慢说道:“当时你被阿部敦带走,我心里面是从来没有过的惶急。我只知道当我看见你的那一刻,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恨不得将阿部敦千刀万剐都不解恨,我没能保护好你,我……” “官少忧。”林夏叫他的名字打断官少忧越来越激烈的激动和语无伦次,平静的看着他,然而心跳却越来越快。“你喜欢我吗?” 官少忧愣了,笑得有些不自然:“怎么这么问,你……” “你喜欢我吗?” 第52章 我不会喜欢你 他动了动嘴唇,面上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激动,到紧张,到不知所措,再到回归平淡。他定定的看着她,就仿佛看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最终,他说:“林夏,你曾说过,你想要的是一个安定的怀抱,一个可以无所顾忌牵起的手,一个不用受任何人所制的,全身心的爱。” 林夏点头,没错,是她说的。 “你说过,你要的并不多,只求一个可以对你好的人,温柔,细致,体贴,能够照顾好你。不求他有多富庶,不求他地位有多高,不求他长得多貌美。” 林夏点头,没错。她要的,只是一个能够给我安全感的人,从此相濡以沫一生一世,足以。 官少忧笑了,笑得有些绝望,他说:“林夏,你说的那些,现在的我统统都没有。所以,我不会喜欢你。” 林夏看着他,忽然觉得他是那么的陌生。他明明离我那么近,却让她感到如此的遥远。官少忧,为什么你用如此坚定的语气,眼底里却带了连你自己都不确定的犹疑? “你、你是说,如果你一旦拥有了……你就会……” “林夏。”他打断,定定的看着她。林夏眼见着自己的张皇失措的脸倒映在他清澈的瞳孔里,看着那里的人是如此的不确定。他说:“拥有这个词,太沉重了。也许是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我不会给你无谓的希望,也不会给我自己……我不轻易承诺什么,可若是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所以林夏,我不会……” “够了!别说了。”林夏打断他,别过头去闭着眼,任由泪水再一次洗刷了面庞。其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真心,他从来没说过喜欢,就连现在,他面对面的亲口拒绝。而自己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是有喜欢过他的,不过是习惯了他的存在。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种模糊不明甚至有些疏远的关系,如今挑明来摊开来说,竟让人是那么的难受。 林夏扭过头来看着官少忧,满脸的笑意,“王爷,刚刚不过是奴婢跟您开得玩笑。您救了奴婢,奴婢心里感激不尽。刚刚的话,奴婢不会往心里去,希望王爷也不要当真。” “林夏,我不是……”他惶急的扳住她的双肩,急切的想要解释什么,然而林夏冷冷的看着他,一直,一直看见官少忧眼中的那些惶急沉静下来,双眸重归平静。 “王爷,奴婢不知道在您心中,是个需要保护的子民,还是个……能够信任的朋友?” 林夏看着她目光有些涣散,然而却是不假思索的呢喃出口:“朋友,自然是朋友。” “那林夏,很荣幸能与王爷做朋友。”林夏目光清亮的看着他,慢慢的,官少忧读懂了她的意思,扳住我双肩的两只手也慢慢放了下来,目光中有沉痛。有明了,还有林夏难以看懂的复杂。她想这样很好,真的很好。在一切还未开始的开始,将一切扼杀。他说得不错,自己要的那些,他给不了,至少是现在。而她要的,携手一人相濡以沫,纵情江湖闲云野鹤,现在她遇到的人当中,无一人。林夏想,自己大概是要从此一人了却余生的了,或是到后来随便找个人嫁了,和他的那些个妻妾一起分享一个丈夫。不过那都是后话。 林夏看着他,说:“夜深了,王爷。” 官少忧梦呓着“哦”了两声,抬腿就要往外走,林夏看他走了两步连着绊倒了两把椅子,不由得出声:“小心啊!”他走到门口捂了捂心口,却没回过头来,只定定的站了一会儿,闷声道:“我会为你报仇的。林夏,对不起。”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林夏看着他的背影,心道其实不用报仇也没关系。你现在的难过,失魂落魄,总有时间来慢慢抚平。待得过段时间,你就会发现其实我不过是个比较惹眼的女子罢了,和平常女子也没什么不同。那些新鲜劲儿过后,你就不会再记起我。尤其当你,身边有了一个能够和你共同掌握江山的人的时候,我,不过是你来这红尘世上走一遭的过客,仅此而已。 翠翠的茶冲得很是时候,他们全部走光了,翠翠才端着茶盏进门来。不多不少,恰好两杯。 林夏说,“坐吧。” 她将茶递给林夏一杯,然后有些小心翼翼的说:“姑娘拒绝了王爷吗?” 林夏一愣:“我本来也没要答应他什么的,何来拒绝之说?” 翠翠说:“可我看王爷,对姑娘却是极为上心的。而姑娘对王爷,也不是全无感觉。你们两个明明互相有情意,怎么……” 林夏好笑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们彼此有情意的?” 翠翠想了想,说:“当日王爷带姑娘回来的时候,那表情已经像是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杀了的模样。我们想来接,他却把你搂得更紧。他浑身是血想必伤得不轻,王爷却说不是他的,不过只伤了手臂一处罢了。后来石护卫来报,他想都不想直接就走掉了。接连几日王爷都在牢里审问那个达腊人,再不就是和几位殿下商讨着什么。你昏迷的这两天,王爷无论多忙都要一日三次的来看一看你,问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弄得医师们见了他就要跑。王爷总是坐在你床边上拉着你的手,一个劲儿的说着‘对不起’。那模样,若不是对姑娘你痴念已深,万万做不得假的。” 林夏听了不由得哑然,张了张嘴,最终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她说:“翠翠,我没办法和你讲清楚我们之间的事,可我只能说,我们两个现在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啊?”翠翠显然很是不解:“两情相悦的人,不就是要在一起吗?你是担心身份地位的问题吗?你是吴总兵的义女,茹栎夫人的义妹,也是王上跟前的人。莫说这些,若是王爷肯的话,就是个乞丐、小叫花子,他也不会在意的,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莫不是……莫不是王爷他……” 林夏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他的问题。是我自己……” 翠翠表示更不能理解了:“那又是为什么呢?姑娘也不是对王爷无情的模样。” 林夏好笑道:“你又知道了?” 翠翠看着她,忽而变得语重心长的说道:“姑娘,翠翠虽然不比你经历的事情多,也不知你在官府那些年和王爷发生过什么。可也许这就是旁观者清,翠翠看得很分明,你一直心中观念着王爷的。这几年在宫里面,虽然你总是兢兢业业的服侍着王上,和东宫以及后宫的人周旋,却总是在盼着谁的到来的。王爷他虽然不经常入宫来,可每次只要得知他入宫的消息,你总要高兴上一阵子的。每年王爷派人给你送的东西,你莫不是小心翼翼的收了。你总说着王爷那般尊贵的人,看得起你是你的福气。可翠翠却知道,你对王爷,也早就是倾了心的。姑娘,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林夏叹了口气。这几年来,她从这些公子们手里收到的好东西确实是不少。世子近水楼台先得月,和自己的友谊飞速发展。官天湛因曾经发生了些事情心结到现在还未完全解开,加上他需要有个子嗣,以至于到前段日子为止,两人的关系才算重新建立起来。至于官少忧……他虽然一直对自己有些避讳,却时常派人来关怀,经常送些宫里赏赐之外的小东西来,好叫她能分发打点给下面的人。相比于那些公子们给她的稀罕玩意儿,反倒是官少忧对她从细节上的关怀更让她感动。 也许是林夏将这些细节关怀久而久之的当成了习惯,习惯到已经忘记了他带给自己的好究竟是为什么,以为是理所当然。否则,石褀也不会那样问的。虽然林夏总觉得官少忧突然喜欢自己这件事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但她自己的心里对官少忧竟有隐隐的期待,这也是她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 好久好久之后,林夏喟叹着说:“这世上,不是郎有情妾有意就能相伴终生的。我并不是不接受他,他也不是不如此想。只是我们都明白,我们不是时候。我们,不能在一起,至少现在不能。” “为什么呀?”翠翠着急的问,她今儿晚上似乎总是在问“为什么”,可林夏哪里能回答得了那么多呢?连她自己都不能给自己的答案,如何能给得了别人呢? 林夏笑笑,道:“翠翠,别问了。有些事有些答案,等时间到了,自然而然就回答了。我们彼此之间都需要时间。”她深吸一口气,笑道:“你看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我和王爷之间,就是很好的朋友。恋人有什么好?总要乱了心神的,耽误正事,费力不讨好!”林夏摇摇头,说给翠翠听,也说给自己听。 翠翠张张嘴还要说什么,终究还是作罢。“算了,你既已决定的事,别人怎么说也是没用的。石护卫在外面已经等候多时了,姑娘要见吗?” 第53章 交谈 来到帐子外面,不远处就见到了石褀的身影。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和他平日里的阳光灿烂一点都不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林夏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他回过头来见是林夏,眼睛先是亮了一下,复又黯下去。林夏被他逗乐了,这可破坏了他的娃娃脸。我说:“怎么,心情不好?” 石褀看了她两眼,说:“林夏,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林夏一愣:“怎么了,难道应该一见你就扒着你的领子嚎啕大哭,捶胸顿足顺便吐两口血出来,再踹你两脚吗?” 他闷声道:“我倒希望你这样。” 林夏当即黑了黑脸:“想不到你这么重口。”她看石褀面上没一丝笑意,似乎是有话说,于是她道:“这么晚了来找我,还特意避开了王爷,有什么事儿?” 石褀看了她两眼,目光有些不大敢直视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林夏,你看上去似乎精神很好。” 林夏点头,“那是,能吃能睡的。” “你、你都不在意的吗?” 林夏好奇,“在意什么?”石褀今日完全不似平日里那般爽快,支支吾吾的样子让她很是不舒服。于是林夏有些不耐烦:“有话你就快点说,这么磨磨蹭蹭的,你是石褀吗?小心我揍你!”说着冲他晃了晃拳头。 石褀看着她一脸的哭笑不得说:“林夏,一般女孩子早就郁郁寡欢甚至寻死觅活了,你倒是好,还有精力揍人。”而后他略略放心的一松气说:“这样也好,我也就放心了。” 林夏没好气儿的白他一眼,“我活得好好的,我留恋红尘不想走,天下间好吃的好没吃够呢,干嘛要寻死觅活?你真是神经。” 石褀见她神态不似作假,试探着问:“那、那对于阿部敦的事情,你就一点都不在乎?” 他一说完,立刻就后悔了。因为林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甚至于她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都没了主意。阿部敦这三个字,成了她的噩梦,林夏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起来。然而听到这个名字,她浑身就不由得发抖。 那个满脸胡子的家伙如何羞辱官少忧,他如何用那双肮脏的手撕扯自己的衣服,满是淫.荡的目光和污秽的言语,喷在她身上狂乱灼热的气息…… 林夏颤抖着手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她很诧异为什么会发抖,明明都已经过去了的,明明她什么伤害都没有,只不过是被看光了罢了。可是,可是一想到那个阿部敦恶心的嘴脸,她就…… “呕……”再也克制不住的,林夏弯腰狠狠的将胃里的难受尽数吐出来。这一吐就再也忍不住,一口又一口。可连着两日都没有进食哪里有东西可吐,全是苦水,最后连胆汁都叫她吐出来。 石褀见状忙上前来拍着林夏的背帮她顺气,一脸的疼惜和不忍。林夏痉挛的抓紧他的手,指甲都深深刺进他的皮肉里,他眉毛都没皱一下,只是看着她。 林夏捂着胃跌坐在地上,他自怀中拿了方帕子来与她细细的擦了,然后问:“好些了吗?” 林夏虚弱的点点头,石褀将她拦腰抱起来,林夏本能的想抗拒,推了他两下,无奈手软无力,就只能任由着他将自己抱回了房间。帐子里翠翠还在等我,一见林夏出去是还很精神回来时又是萎靡的样子,顿时吓了一大跳,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林夏连忙说:“翠翠,没事的,别喊。” 翠翠惊魂未定的想要接过林夏,然而她现在浑身瘫软四肢无力完全下不了地,翠翠连忙去收拾床铺,让石褀将林夏放下。 “怎么会这样的,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她慌张的问林夏,见她没力气答,又去问石褀。石褀很沉默,他今晚一共也没说几句话。翠翠见得不到回答,不由得更是着急:“究竟怎么回事?” 林夏说:“别急,我和石褀还有些话没说完。翠翠,我有些饿了,你帮我做些点心来好不好?” “吃什么点心!你都这样了,哪里吃得了点心?你饿了是好事,你等我,我这就帮你去做粥。石护卫,麻烦你照看她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然后就慌慌忙忙的跑掉了。 石褀看着她跑出去,自在我床边上坐下:“她对你倒是尽心尽力。” 林夏一笑:“因为翠翠是好姐妹嘛。” 石褀也跟着一笑,然后又满是自责的表情说:“对不起,我不应该提的。” 林夏拍拍他的手说:“没关系,你不提,不代表它不存在啊。我现在好多了,真的,这么一番折腾,已经是没事了的。” 石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道:“林夏,我们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 “嗯,我知道。”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林夏反应了半天,这才明白过来他原来指的是和官少忧的这回事,不免好笑道:“都折腾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没忘啊?虽然知道你一向是偏执的,不问到底就不罢休的性子,可也太……”林夏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一看他执拗的看着她的眼神,想着,若是今日不好好说清楚,石褀怕是要日日来烦自己,直到得个满意的答案才肯作罢了。于是想了想,将说给翠翠的那套说辞说与他听了,只是还加入了些别的。因他是官少忧的贴身护卫,又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所以有些事告诉他也无妨。 石褀听完很平静的接收了,然后他说:“林夏,女孩子的清白是很重要的。我赶到的时候,已经……虽然你并没有……可是……” 林夏见他欲言又止想说又不太敢说的模样,大概就明白他究竟想说的是什么了。诚然,自古以来女子的清白就是头等大事,莫说是整个身子了,有的甚至只是露了个面,叫人看了个脚趾头去都要羞愧投井而死。别说是古代了,就是她的事情发生在现代,都已经足够叫人羞愧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看着我去死?” “不不不,我不会这个意思!” “那是要我一哭二闹三上吊?” “不是,我……” “还是看我终日郁郁寡欢,最终得了心病不愉而终?” 石褀只是呢喃着说“不是”,好像除了这两个字已经说不出什么来。林夏叹口气,说:“石褀,我不表明我难过,并不代表那是真的啊。再说,既然我不想去死,大家也不愿看到,那我何必自找不痛快呢?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看着我,我若说得不错,这外面也有一层又一层的守卫吧?放心,我不会去偷偷寻死的。” “可是,可是林夏,王爷不能做你的庇护吗?如果他……” “石褀,我曾说过,我想要的生活想要的夫君是什么。王爷他很清楚也很明白,所以我们没有在一起。再告诉你个秘密,那日你们说的话,我听见了。我去而又返,正撞见了。” 石褀一震,不敢再看林夏。 她笑笑安慰石褀:“其实呢,如果你不说,我还不一定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其实即使是现在,我也不是很明白。只是觉得,王爷他很让我安心罢了。至于喜欢什么的,那是不曾想过的事。我想王爷也是一样。至于那件事……大家就当没发生过,不好吗?” “……林夏,你是女孩子,不……” “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必须要比你们男人弱吗?何况只是被看……我又没真的怎么样。” 石褀还要说,林夏不耐烦的打断他:“行了行了,别再说了,提到我就心烦!” 石褀连忙道:“好好好,我不说不说。”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会把它忘记。但是别再跟我提王爷和我之间了,说句不好听的,别人之间怎么发展,关你什么事啊?” 石褀默默盯了她一会儿,终于放弃般道:“好,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听。你好好休息,不如出意外三日内我们就要回京了。我先走了。”说完,他帮我掖了掖被角,然后走掉了。 林夏想着,还真是群吵人的家伙。一个个紧张兮兮的,有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被目光揩了油,又没真动刀动枪的。 她蓦然想起来刚刚官少忧的手掌有些烫,忘记问石褀他的伤怎么样,严不严重了。那样的伤口,若是不好好调养发炎了,那就糟糕了。还说她需要人照看,需要照顾的是官少忧才对吧。明日起来一定要去问问究竟怎么样了,他那样的性子,终究是不肯在人前示弱半分的。这样不好,要叫人误会的,真是个讨厌的狐狸。 这样想着,没一会儿就晕晕沉沉的了。林夏想着眯一会儿,就一会儿。然后头一歪,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翠翠的声音,她唤了几句,说是要林夏起来吃点东西再睡,不然叫她把药喝了再睡也行。林夏心里想着那药不喝也罢,免得起来再吐得满嘴苦味。自己就是受了惊吓,身体虚了点好着呢。不过那粥的香味倒着实引得她肚子里馋虫大叫,无奈终究抵不住困意,林夏睡了过去。 第54章 突然一吻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了,林夏对自己的嗜睡精神感到由衷的佩服。 翠翠推门进来,见她已经起了,忙跑过来服侍,被林夏回拒了。我说:“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哪里要人这样服侍的?再说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现在时间还早吧?这两天辛苦你了,今天就我去给王上奉茶吧。” 翠翠拗不过她,我愣是在早饭塞了四个包子两碗粥外加一杯茶水后,她才放过了林夏。林夏端着茶水,胃里的东西还在不住的往上翻。早上为了表明她身强体壮,实在是吃得太多了…… 林夏敲敲门,推门进去。 里面的人见是她,说话声立刻停住了。林夏挨个的打量了他们一圈,讪讪的笑道:“怎么了,都盯着我看,我脸上发芽了?” 官天宁笑笑:“嗯,还会开玩笑,看来就是没事了。” 官天湛“嘿嘿嘿”的一个劲儿傻乐,官睿之点点头,道:“就知道这丫头一定能撑过去。丫头,你过来。” 林夏“啊”了一声,连忙端着茶水过去。谁知官睿之说:“茶水先放着吧,你过来就行了。” 林夏“啊?”了一声,搞不懂官睿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好听话的过去,跪倒在他面前,道:“王上?” “林夏,孤听说,你是吴总兵的义女?” 林夏一愣,眼风不自觉的就往官少忧那边瞟去。说她是吴总兵的义女,也是他自己给林夏安排的身份。至于这个吴总兵其人究竟是谁,林夏是不了解的,连面都没见过。他那个真正的女儿茹栎倒是见了两面,两人之间也就是点头之交。上次还差点叫宛平给弄出什么事端来。 林夏点头道:“是。”我心道,他这不会是缓过劲儿来了,准备盘问我的身家了吧?那我可是答不上来的啊。 官睿之道:“这个吴方狄倒是好福气,认了你这么个乖巧听话的女儿。他倒是没跟孤提起来过。” 林夏道:“王上日理万机,这点小事哪里能事事禀报呢。” 官睿之笑笑,再开口时已经换了话题:“吴方狄镇守西南一隅,带领大庆精兵猛将。这些年有他坐镇,才保得巫月不敢弯弓下马。他的爱女茹栎能嫁给老四做侧室,也算是姻缘美满。你对这个义姐还不是很熟悉吧?这样,孤许你一个月的时间,去老四府上和义姐熟悉一段时日,然后再回来服侍孤,你觉得如何?” “王上的决定,自然是好的。只是……”林夏很纳闷儿的说:“只是林夏不明白,为什么王上会突然做这个决定?呃,我不是怀疑王上的决定,只是宫里有规定,宫女不满五年是不能随意被放出宫去的,更不能私自探亲……” “宫中的规定是孤定的,孤自然就能改变。孤说可以,那就是可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们三日后拔营回京,介时你收拾一下,就随老四回府上吧。” 官天湛那边已经是喜不自胜,他乐呵呵的忙走出来叩首谢恩,但是林夏却纠结得很。看他们一干人等并没有反对的样子,想来早就在她来之前就商量好了的。林夏想,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就只有我自救了。 于是当下说道:“王上,您做这样的决定,只怕繁漱公主会多心的啊。” 官睿之一愣,问:“何出此言?” 呃……你明知故问! 林夏说:“当年奴婢和四公子的事,满城皆知。后只因四公子娶了繁漱公主,这才断了我们的关系。奴婢和四公子现在是朋友,可这并不代表繁漱公主的心里面相信。纵使是相信了,她心里面也未必会不介意的。奴婢是女子,自然懂得女子的心里在想些什么。王上是一番好意,叫奴婢和姐姐相熟,可却忽略了繁漱公主的感受啊。她一个人举目无亲的,唯一的依靠就是夫君。虽然表面上不说什么,可心里面还是会觉得难受的吧。奴婢可不想面对繁漱公主笑着给奴婢端杯下了毒的茶呢,不喝都不行。” 官睿之被她最后一句嘀咕给逗笑了,他手指点着额头,思考的模样想了一会儿说:“那你说,孤该怎么办呢?” 林夏眨眨眼问:“奴婢一定要出宫吗?” 官睿之点点头,林夏再问:“那,奴婢能知道缘由吗?” 官睿之没说话,于是林夏知道了,她说:“那奴婢可不可以到王爷府上去?” 此言一出,惊了满座。官睿之饶有兴趣的问:“为什么要到官府去?” 林夏说:“奴婢本就是官府出来的丫头,况且……去四公子府上,实在是觉得不大妥当。当然,这只是奴婢一厢情愿,一切但凭王上定夺。” “你这个丫头,口口声声说着要孤王定夺,可还是给孤王列出来一大堆的说辞出来。” 林夏有些小得意的说:“那是因为王上是个贤明的王上,对那些有道理的,说得对的东西一概却之不恭。” “哈哈,你这么说,孤就是不答应你都不行了?” 林夏低下头去笑道:“奴婢可没这么说啊。” 官睿之收了笑:“行,既然如此,那就到官府去吧。” “王上,臣觉得此事不可。”林夏刚要喜滋滋的领旨谢恩,那边官少忧出声阻拦。官睿之奇怪道:“有何不可?” “臣以为,正是因为林下同老四之间曾有过一些误会,才要让林下和繁漱公主见面。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心结不去解决的话,就会一直梗在他们中间。此番正巧是个好机会,可以将话都说开,日后也就不必担忧见面尴尬的事了。” 官睿之想想点头:“却也是这个理。”于是官天湛颓下去的脸立刻又喜不自胜,官天宁一直喝茶,只摇头笑。 林夏忙道:“奴婢听闻繁漱公主就要生了,这个时候和她说什么大概都是不会听的吧?若是她想不开,反倒要以为奴婢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示威的就麻烦了。若真按王爷的意思,至少要等到繁漱公主将孩子生下来之后,再慢慢打算不迟啊。至少,要给人家一个准备吧。奴婢这么突然不打声招呼的就过去了,算什么事儿啊……”说着林夏瞪了官少忧一眼,他没说话。 官睿之捏捏额角,说:“嗯,还是林夏说的有理。那就照林夏的意思吧!” “父王!”官天湛一脸的喜色变成着急,官睿之也不理他自拿着茶杯悠悠的喝,官天湛从着急又变成颓然,嘟囔道:“真怀疑我是不是您亲生的啊,当年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吧?都不向着我的啊……” “噗……”离他最近的官天宁一口茶水喷出来,他袖子掩着嘴角不住的咳,可丝毫掩盖不住他的笑意。林夏好心的上前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下手“不小心”重了一些,皮笑肉不笑的说:“世子还好吧?” 官天宁被林夏打得这回事真岔了气,连忙躲开她的咸猪手:“没事,没事!” 等他们商量完,林夏故意落后几步等官少忧。他出来后,林夏上前一步道:“王爷是不希望我回官府吗?” 官少忧脚步蹲了一顿,他回过头来看她,目光有些疏离的样子,说:“我只是觉得眼下不大合适罢了,没有不希望的意思。” “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难道比让我去四公子府上,看茹栎夫人和繁漱公主的脸色更不合适吗?” 他垂下眼帘来默了一会儿,道:“林夏,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王爷是什么意思?嫌我碍事了?” “……没有。” “那你怎么不敢看我的眼睛?”林夏不依不饶的上前一步,和官少忧一下子靠得很近,几乎就要贴上。他被林夏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林夏说:“官少忧,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官少忧气息有些紊乱,胸口微微的起伏。他还是不肯看她,挣扎道:“林夏,你别靠近我。” 林夏不依不饶的又靠近了几分:“为什么?” 官少忧皱眉偏了偏头想要躲开,然而林夏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把拉住他的衣襟来逼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官少忧!”林夏提高了音量,几乎要用喊得了。 他不得不看着她,洁白的牙咬着嘴唇,咬得充血,鲜红欲滴。官少忧看着我,终于低声说了句:“是你逼我的。”话音刚落,林夏只感到他双手捧起了自己的脸,随后一个柔软的东西就覆上了她的唇。灼热的气息带着他特有的白莲香味扑面袭来,将她瞬间包裹沉沉陷入其中。 这个吻来的太突然,太深沉,太逼真,让林夏无法告诉自己这是个幻觉。她惊得只能睁大了眼,不敢动弹。官少忧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动,他的吻那样认真,那样小心翼翼。林夏心中的某个地方,狠狠的动了一下。 半晌,官少忧的唇瓣离开她,却并没有放开她。他修长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林夏的唇,看她惊讶的神情似乎很是满意。官少忧笑着道:“既然你这么急着想要回来,那就回来。”他笑,好看的眉眼弯弯的满是柔情。他说:“我等你回家。” 第55章 我回来了 官少忧离开好久,可林夏的脸一直在发烧。他这个混蛋,这只臭狐狸,突然的那么一下,究竟怎么想的?也不说事先来点准备什么的,她的心脏承受不住的啊! 回了自己的帐子,脑中还是有些朦朦的,整个人脚下就跟踩了棉花一样。翠翠见到林夏,定定的看了我半晌,突然笑了,眼睛亮亮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她现在看别人的眼光总是觉得他们别有深意。 受不了她这样偷笑,林夏忍不住嗔怪她:“你笑什么?” 翠翠说:“姑娘,你这一大清早的,奉的是茶啊还是酒啊?怎么脸颊红红的,不是贪嘴喝多了吧?” 林夏一下子捂住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末了没办法瞪了翠翠一眼,慌慌张张的跑回帐子去。坐到铜镜前看里面倒映的自己,果然如翠翠所言,两颊红红的,像是喝醉了酒的模样。可事实远不止如此,自己一双眼睛也跟一汪春水似的柔得很,任谁看了都不免要猜测的。 林夏暗自恼怒,都怪那个官少忧。 用力吸吸鼻子,林夏你要坚强,千万不能出鼻血! …… 三日后,拔营回京。黎科思和一干臣等带着“恋恋不舍”的热情再三“挽留”他们多玩儿两天,然后很欢脱的将他们送上了马车。林夏心道这个黎科思看上去老奸巨猾的模样,一开始还以为是个怎样豪爽直性子的新疆佬呢。想来那个繁漱也不会是个什么好惹的性子,不过从黎科思的基因来看,那个繁漱的美貌一定是名不虚传了。嗯,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误会,而是……爱看美女的心,人皆有之,女人更甚! 三日后抵京,期间官少忧一直避免和她的碰面。偶尔的遇到了,他也是匆匆点头就走,似乎那日的一吻只是林夏的幻觉。可是这么明显的疏离,难道当别人都是瞎子吗? 官天宁拉林夏聊起这件事,说官少忧最近行为举止古怪得很,尤其是说道关于她的事情就更是一脸的古怪加别扭。他说:“你们吵架了?他欺负你了?” 林夏白他一眼:“哪儿能啊!就算是吵架了,那也铁定是我赢啊,哪儿轮得到他还嘴的机会?” 官天宁深以为然:“我也觉得是。平日里就属三弟嘴巴毒,不过直到见了你,我才知从前知道的那都是屁。正所谓山外有山,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林夏摇摇头,煞有介事的说:“世子您这样说那是在侮辱我。” 官天宁讶异挑眉:“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比喻?” 林夏点头,正色道:“应该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 官天宁无语。 石褀这家伙林夏有一阵子不见了,自从那日他们两个晚间谈话之后,这家伙就不知所踪。林夏问过官天宁,他说石褀去看押阿部敦去了,要比他们晚几天到京城。林夏本来想问问那个阿部敦怎么样了,后来觉得如果问了只怕他又要拐着弯儿的问自己一堆问题,麻烦得很,索性就没问。而官天宁对于她听了阿部敦三个字之后反应平平表示有些不解,不过也很识相的没有再多说什么。 三日后,众人平安抵京,没有再遇到什么人的追杀。不过想想也是,这一大队的人随行,尤其是官少忧遇袭后更是加重的警卫。别说是达腊,就连一只鸟飞过都被护卫给射下来吃掉了。而达腊就是再没脑子,也断然不会直面迎着森严护卫冲过来,除非他们脑子早就已经被挖空了或者是让鸟给啄了。况且他们那一边还有个神秘的军师。 回京后,众人就开始着手准备商量的事宜。当然了,讨伐之类的事情自然是由他们大人物干的事情,林夏能做的就是收拾行囊,然后等待过两日官少忧将她接回去。 然而这一日前来迎接她的,是大夫人。 由于林夏是特赦出宫,所以走得比较低调。官睿之派了一顶轿子,将她从小门接走。林夏回到官府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而当她重新站到官府门口的时候,一时间感慨万分。三年的时光,三年的岁月,三年悄悄改变了许多人,磨平了褶皱又新增了皱纹。然而官府门前的那两扇朱门,却似乎从未变过。 林夏下了轿子,然而刚一下轿,门口的景象就让她惊呆了。 云慧撑着伞打在大夫人头顶,王叔站在两人身后。大夫人着了一身深蓝色的衣裙,在这炎炎盛夏里迎面带来一阵清凉的风。虽然只有孤零零的三个人,然而这三个人带给林夏的温暖,岂止是三个人能够表明得清楚的?她早已做好了没人迎接的准备,毕竟她是偷偷出了宫,毕竟她只是个小侍女罢了。可她竟然没料到…… 一瞬间红了眼眶。 林夏快走两步上前,哽咽着喊了声:“夫人。” 大夫人的笑容仍旧那么温柔,她轻轻拉起林夏的手来,拍了拍,什么都没说。王叔很懂时机的过来帮她拿过包袱,然后前方引路。推开了官府的大门,林夏看着那块明晃晃的金匾,心里一片安定。 回家了。 晚饭和大夫人坐在一起吃,这种温馨的场面让林夏感觉和家里是一样的。她一边温柔的看着林夏吃,宠溺的目光与母亲无两。 大夫人说:“我听说了一些事情,林夏,委屈你了。” 林夏一愣,道:“夫人只要不嫌林夏烦,不觉得林夏 是个累赘就好,谈不上委屈的。” 大夫人笑笑:“少忧这孩子,心思一向深重。这些年他将官府打理得很好,我只管做个闲散的夫人也便罢了。他的能力,我放心。只是一直为他担心他的终身大事,不过如今看来,似乎也可以不用担忧了。” 林夏手上筷子一顿,她这是什么意思?故意说给我听的,那这“不用担心”的人指的是谁?难不成是……她吧? 大夫人只是看着林夏笑笑,也不点破,继续给她布菜。这一顿饭吃到后来林夏已经是食不知味,脑子里净是大夫人的那几句意有所指的话。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想去多管。你们爱折腾,就折腾吧,年轻嘛。可是若是付出了真心,那必定要有一颗同样的真心回应才好。否则,只会是伤了心啊。” 林夏只能点头称是。 晚饭后云慧先服侍大夫人回苑子休息,等她回来后林夏问她官少忧的去向,云慧捂嘴娇娇一笑,道:“你和王爷,感情真是好呢。” 林夏皱眉:“别瞎说!乱猜什么!” “难道不是吗?” “这次回来是王上的意思,我也摸不透。正想找王爷问问呢,他人呢?” “不知道哦,王爷还没回来。” “他今儿晚上还回来吗?” 云慧想了想说:“应当是回的,只是今日宫中还有些事。到了这个时辰了,应该是快了。你且再耐心等等吧。” 林夏瞪她一眼,懒得解释! 又去王叔那里问了个清楚,官少忧是要回来的,只是这么晚了,一定有事被绊住了。林夏抬头看看天色,月亮已经要升到最高了,也不知道这个家伙吃过了没有。想着那个家伙,心里面就不由得慌了一慌。 官少忧回来的时候,林夏已经在他的书房里不知睡了几个来回。她是被推门的声音惊醒的。 官少忧踉跄着脚步走进来,一推门就看见林夏坐在桌边上打着瞌睡,明显的一愣。他皱着眉道:“怎么在这里?”然后又道:“都这么晚了。” 林夏打了个哈切看他:“你也知道这么晚了。吃过了没?” 官少忧摇摇头,林夏说:“那过来坐吧,我随便弄了几样。”说着打开了扣上的盖子,说:“有些凉了,你若不想将就,我这就去热一热。” 他走过来坐下说:“不必。”而后拿起酒杯来斟了一杯一饮而尽。林夏闻到官少忧身上已经有淡淡的酒味儿,就要阻止他:“别喝了。” “你管我那么多。”他嘀咕一句,林夏板起脸来说:“你有伤在身,本来就喝了酒回来,还喝!你是不想好了?” 官少忧不听,林夏直接抢了他的的酒杯来,然后端起饭碗随便夹了几样菜就硬往他嘴里塞。官少忧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吃我就喂你啊,这么明显看不出来吗?” “……我一个大男人要你喂。” 林夏又往前送了一下,“那你就自己吃!” 官少忧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沉声说:“林夏,你别太过分啊。”林夏目光灼灼毫不退让,终于他妥协,从她手上接过了饭碗,很是不甘和艰难的吃了起来。 林夏看着他虽然臭着一张脸,但是肯吃了,就觉得很欣慰。于是趴在桌子上看着他吃,官少忧被她看得很不自在,道:“看什么?” “看着你啊,免得你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耍滑。” 官少忧白了她一眼嘀咕了句“无聊”,但还是很听话的吃了几口。 官少忧问他:“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还喝了这么多酒?” 他说:“和世子说了些事情,没喝多少。” 第56章 大病一场(一) “还没喝多少?那你起来,走两步我看看,走直线!” 官少忧神色古怪的看她一眼,没站起身,倒也没再回嘴了。 看他吃了一会儿,估摸着他肚子里也应该有点儿底了,寻思着一会儿该给他冲杯茶好呢,还是干脆做个醒酒汤好呢,还是直接把他放倒直接一觉睡到天亮好呢? 正琢磨着,那边官少忧的声音低低传来:“林夏,我没想到今夜你会守在这里。”林夏一愣回过神来,看着他:“怎么了?” 官少忧摇摇头,“真好。”然后又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要是我直接回房了,你难道要在这里坐上一夜不成?” 林夏说:“我又不傻,哪里会坐一夜?我当然知道了,你这个工作狂,回府里第一件事一定是要到书房来的嘛。如果我不在这里守着,你是不是又要点灯到天明啊?”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嗤笑一声:“我才不傻,干什么要点灯到天明?再说了,我的榻子难道是摆设吗?” 林夏嘀咕了一句:“有床不睡,神经病。”林夏问他:“说真的,王上为什么要我出宫?还走得这么急?” 官少忧抵着额头有些口齿不清的说:“你以为他是真的要将你放在四弟府上?” 林夏诧异问:“难道不是吗?” “呵,当然不是,他一开始就想要将你送回官府来。” 林夏大惊:“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看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就知道你不会同意,宫里又不能待,当然只能回官府了。只有你才那么傻兮兮的,还以为那一套说辞真的打动了他呢。” “那他干嘛要火烧屁股的把我送回来?” 显然官少忧对“火烧屁股”这四个字颇有成见,满是唾弃的盯了林夏很久,才慢悠悠道:“达腊的那个神秘军师目标是我,宫中有内奸是一定的事了。只有将你放在我身边,才好做诱饵。林夏,你个傻子不知不觉的早就让人当棋子下了。” “那、那我要是到了四公子府上?” 官少忧点头:“对,达腊一定还会冲着我来,并且也会到四弟府上去闹上一闹。战线若是扯得太长太杂,就势必要露出破绽来。可是你留在我府上,那就只等他们送上门来,我们瓮中捉鳖就可以了。” 林夏纳闷儿:“那不是好事儿么?怎么你那般不愿?搞得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似的。” 官少忧憋了一憋,估计是很想骂人的。“你傻啊?既然知道了你对我的重要性,将你放在我这里就等于放了个弱点在我身边。” 林夏心里长长的一个“哦”,想着原来如此。不过这之后又忽然的脸红,“你、你说,我是你的,你的……弱点?” 官少忧也一下反应过来,自知失言的抿了抿嘴,抓过酒壶来倒酒。林夏一把抢下来,哪知道没抢好,直接撒到了他的衣袍下摆,大腿根上。官少忧傻眼,林夏也傻眼。然后她“噗嗤”一声乐了,官少忧撒的这个位置着实是好啊,太好。林夏乐得前仰后合:“堂堂王爷,搞得跟,跟……哈哈!”跟尿裤子一样! 官少忧懊恼的瞪着她,“林夏你个臭丫头,我就知道你一回来准没好事儿!” “啊哈哈,那你能把我怎么样啊?你有本事咬我啊?” 官少忧也跟着我傻乐:“臭丫头,别学我!” “啦啦啦,我就学你怎么着,你咬我啊,咬我啊?” “……你别逼我啊,我可是会真咬的!” 林夏在他眼前嘚瑟,她才不信呢!他要是敢咬早就咬了,我知道官少忧有点小洁癖,他才不会咬…… 林夏大脑“轰隆”的一声,瞬间空白。她没有想到,官少忧这个不安套路出牌的家伙,真的咬了!而且,而且他咬的还是……她的唇! 林夏心里狠狠骂了一句:靠!然后觉得,老娘这是被非礼了啊!而且还是两次,两次!上次是突然的,这次却是我自找的! 林夏哭笑不得正要去推开他,官少忧自己已经先离开了。他笑,眉眼都弯成月牙,满是得意。“怎么样,我说我会真的要的吧?”他的气息喷在林夏的脸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香的缘故,连带着她的脸也醺上红晕。 “我、我,你……”林夏支支吾吾指指他再指指自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笑了一会儿,然后本就半合的眼睛直接闭了,头一低就垂到了林夏的肩膀上。林夏被官少忧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做什么,连忙去推。然而却发现怎么样都推不动,他身子沉得很,不同寻常的沉。 怎么回事儿? 林夏晃悠了他两下,叫他两声他全无反应,她不由得慌了,连忙去探他的鼻息,滚烫。再去摸他的额头,同样滚烫。林夏心中大惊,有些搞不懂他这是因为酒劲儿上来的热度还是发烧。只是,大概酒劲儿不能有这么烫手,那就一定是发烧了!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发烧呢? 林夏一惊,一定是他的伤口!早就说了伤还没好不让他喝不让他喝,这家伙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气急败坏的先拉起他的袖子,左臂上还是严严实实的缠着好几圈绷带,看不出究竟崩裂了没有。她记得他前胸的那一处同样严重,他昏迷着,也顾不得别的了,直接三两下就扒开了他的衣服。 不看不知道,看过后林夏倒吸一口冷气。 他胸前的单衣已经满是红色,在白色的映衬下显得触目惊心。官少忧偏爱紫色的衣衫,直至今日林夏才懂得原来这个颜色最能掩盖得住绽开的血色。颤抖着手指将他的单衣稍稍扒开一点,然后便不敢再继续。他胸前缠绕的绷带,已经尽数染红。林夏隔着衣服摸他的绷带,很厚。这样厚的绷带都叫鲜血染红了,伤口已经坏到什么地步了?这个家伙居然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居然还能不动声色饮酒。 疯子! 这家伙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实际上身上没一块多余的肌肉。林夏费劲巴力的把他扛到榻子上,放好。再度试了试他的额头,依旧烫得惊人。官少忧他的衣服除去了,现在石褀不在他身边,林夏也不知道平日里这些服侍他的事都是谁来做的。只是现在这夜深人静的,谁也帮不了,只有她自己。 她看着官少忧皱起来的眉头,不由得狠狠一个叹气,在他耳边抱怨:“叫你玩儿,叫你嘚瑟,玩儿现了吧!”然后打了凉水给他敷额头,再打了温水加些盐给他擦拭伤口。 林夏先将他的单衣掀开,试着动了动绷带,发现揭不下来。他这伤口不知道崩开了多少次了,血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好些已经黏在了他的伤口上。她怕要是用力过猛,绷带是能拆下来,只怕要再触动官少忧的伤口再迸出血来那就糟了。他这伤在心口附近,一个不小心碰到大动脉血流不止,就是害了他的命。 去寻了剪子来,放在火上将铁烤红,小心翼翼的剪开他的绷带。又要小心的不碰到他的伤口,又要小心着力道,这几剪子剪得她是满头大汗。等把他的绷带都剪下来,她满眼看到的都是一个一个烛火的小火苗。 用力摸了一把额上汗水,先用毛巾将官少忧伤口周围的血污擦了,慢慢的就露出他的本来伤口来。 林夏不禁咋舌,这阿部敦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想必是恨极了官少忧的。这一刀刺得不偏不倚,刚好盖在他原来的伤口上,分毫不差,就像是早就研究过那样。他的伤口周围的皮肉此刻全部翻开来,粉嫩的新肉和已经腐烂的腐肉交杂在一起,显得伤口更加的可怖。林夏将他的伤口周围再仔细的清理了一遍。本想着就这样给他重新上药然后包扎的,不过她也知道,这些死肉是不能够留下的。 但是…… 林夏咬咬嘴唇,狠狠心。好吧,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还怕它几块烂肉吗?做! 重新找了把及薄的刀子,放在火上烤了,又用酒消了毒,哆嗦着手停在他的伤口上,比比划划着,却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林夏看着这堆糜烂,心知必须要尽快下手!可是心里面又不住的害怕,怕我万一要是一刀下错了,直接断了他的命怎么办?怕万一他疼痛难忍,咬舌了怎么办?怕万一就是下了刀,可他眼下没有药石撑着,直接死翘翘了怎么办?我觉得不应该那么大胆,应该先找个医师来才对的! 现在后悔啊,她都要后悔死了啊!她这边犹犹豫豫的又是急了满头大汗。 然而榻子上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在这夜色静谧下显得格外清晰。林夏被吓得一惊,差点都要咬到自己的舌头,旋即就看到官少忧一双狐狸眼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官少忧咳了两声,有些虚弱却满是调笑的说:“害怕了?刚刚不是一直都做得挺好吗?” 林夏一愣,“你、你都知道?” “嗯,只是眼皮很重,醒不来。等了你许久都不见你动刀,想将我晾成干尸吗?” “可、可是我怕会碰到你的心脉,我不敢……”她都要哭出来了,林夏何尝不知道他流血这么个流法变成干尸是迟早的事? 官少忧还是笑,满不在乎的样子,可目光中却满是信任。“下刀吧,我相信你。” 第57章 大病一场(二) 林夏看着他鼓励和信任的目光,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勇气,狠咬了自己一口定下身来,伸手就抓过不知道谁的布条子粗鲁的塞进他口里面,也不管他咬住了没有,手起刀落对准腐肉迅速下手。锋利的刀锋连连剃下腐坏的死肉,官少忧的胸膛肌肤下顷刻间渗出细密的汗珠,渐渐汇集成珠丝丝流落。他的伤口因为肌肉的紧绷用力,鲜血不住的往外涌出。林夏不敢去看他此刻的表情,她怕看了之后手就要软,好不容易咬牙强撑起的勇气就要失掉。 将腐肉都去了,伤口流出的血转为鲜亮的红色,这才松了一口气。将他伤口清洁了在上面上了伤药,用绷带细细包扎了,这才去看官少忧的脸。 他一张脸被汗水湿得已经看不清面目了,死死咬着那块布青筋暴起,却难得的一声不吭。林夏手边没有麻沸散,这种生生剜肉之苦,他居然能死要牙关不发出一声,这份着实叫她佩服。 林夏将那块布拿出来,发现他仍旧死咬着,不由得费了几分力气拽出来。我轻声在他耳边唤:“王爷,都好了。” 官少忧“哼哼”两声,眉头仍旧深深皱着。将他身上带血的衣服都除去了,找了身新的来给他换上,又将这堆带血的玩意儿收拾收拾,全都扔了出去。又重新打了盆凉水来,将搭在他头上的毛巾拿下来,放凉水里浸了浸再重新搭上。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睡着了,只是睡梦中仍旧皱着眉,不知道是疼得还是因为有心事。 林夏从来没见过他熟睡时候的样子,每次见他,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像极了从画中走出的谪仙。他这样毫无防备的躺在她面前,皱着眉的样子,倒像是个人了。 忙活了几个时辰,林夏是又困又饿。眼见他睡得熟了,眼风扫了眼放在桌子上的菜肴,看它们孤零零凄凄惨惨的被遗忘在那里,林夏觉得它们绝对不能就这样被遗忘。 肚子很忠诚的在抱怨,凉透的菜它终归还是菜,她绝对不能任由粮食被浪费掉! 然而刚一起身,手腕就猛地被人拉住。林夏一惊,官少忧的手用力很大,她挣脱不开。林夏甩了两下叫他两声他都不理,只一直皱着眉呢喃着“别走”。她没办法,看着那一桌子菜干瞪眼。你说这官少忧要抓也抓个袖子啊裙角啊什么的,这样林夏还能委屈一下脱个外袍给他抱着。可他就这么抓着自己的手腕,她总不能卸一只胳膊来给他吧?可见官少忧这个家伙,即使是在昏迷的时候,心机也是一样的深。 林夏等了他一会儿,再试着抽出手腕来,发现这个家伙只要她想着离开,手上力道就会突然加重。林夏真是服了他了,不明白这家伙平日里都是怎么睡觉的。 看来挣脱是无望了,眼见着天色也逐渐放亮,林夏内心里一阵哀嚎。今夜算是彻底交代在官少忧身上了,她悔啊,她懊恼啊,她怎么就脑子一抽的来找他了呢?自作孽不可活啊。 左右也无事可做,林夏就看官少忧的脸玩儿。以前没机会好好看清他的脸,因为他是王爷,再者说一个劲儿的盯着别人的脸看,是个很不礼貌的行为。林夏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大好女青年,是不能做这种大胆却十分失礼的事情的。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他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躺倒在自己面前,岂不是在说“来吧,来看个够”? 官少忧的脸色很苍白,记忆中他似乎从那天晚上起就一直很苍白,没几分血色。林夏从记忆堆里勉力的翻了翻,从翠翠和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凑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来。大概官少忧从当晚负伤开始,就没好好的合过眼,也不肯好好治伤,只说着自己没事,还强做出一副没事的样子来,骗过了所有人的眼。林夏摇摇头表示不解,他就是说自己重伤了,病倒了,又没有什么干系,都是有目共睹的。他这样一味的强撑,不但弄坏了自己的身体不说,不是反而要叫别人知晓他只是强弩之末在兀自强撑吗? 这个家伙在想什么,其实自己是从来就没有弄清楚过的。就连他的心,林夏也是不十分明朗的。他从没说过喜欢自己,并且明确的告诉了自己不会喜欢自己,可他却接连两次的对自己耍流氓。 官少忧迷迷糊糊的又哼哼了两声,看样子睡得极不安稳,面色甚忧,似乎是做了什么梦,神色很慌张的样子,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林夏见状,连忙柔声哄他。学着妈妈小时候哄她睡觉时候的样子,轻轻拍打着他,哼着催眠小曲儿。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招对所有人都有用,无论大人还是小孩。总之,不安的官少忧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伴着林夏的哼唱,眉头舒展开来,呼吸也匀畅了。 林夏一手托着腮,一手拍着他,看他孩子气的睡脸,不自觉的弯了唇角。天边泛白,烛火将尽。不知不觉间,林夏睡倒在他床边。 待得醒来时,已经是天边大亮了。林夏支起身子揉着酸痛的肩颈,想着这么不舒服的姿势,大概也就睡了两个时辰都不到吧。抬眼向床榻上望过去,只见官少忧仍旧保持着入睡时候的模样,呼吸平稳了,面色也好了一些,只是手仍旧扣着她的手腕。 林夏试探着挣了挣,没想到这次居然一下就叫她挣脱了,这倒是叫她愣了一愣。官少忧额头上的毛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滚掉了,林夏探手摸他的额头,嗯,也不那么烧了。心道这么重的伤居然只烧了一晚上就好了,真是个打不死的……家伙!他就算是个小强也一定是个得道的小强。 林夏解开他衣服看了看,伤口没有再崩开。想着这家伙若是醒来一定要饿了的,于是就决定先去厨房,主要是因为我饿了。 等她将熬好的粥端进来的时候,官少忧床边上倒是又多了个人。林夏一愣,随即很是欣喜的跑过去,“石褀?”再定睛一看,官少忧已经坐了起来,看刚刚那情形似乎是石褀在跟他报告些什么。 “什么时候来的?”石褀一见到她也很是惊讶,然而他没理会林夏,而是看看官少忧。林夏见这两个人神色都有些犹豫,目光飘忽不定的,一下子想到些什么,老大不乐意的说:“你们又在说什么事?官少忧你真是嫌命长了是不是?”她把粥很不客气的往他怀里一塞,官少忧下意识接住,然后皱眉惊呼道:“好烫!” 林夏没好气儿瞪他一眼:“废话,当然烫了!这是老娘刚做出锅的,连尝都没尝就巴巴的给您老人家端来了。结果呢,您老人家在做什么?你要是觉得我救你救得很过瘾想多来几次,说一声就是了,何必那么麻烦,自己找虐的折腾?” 石褀目瞪口呆还带了几分尴尬的看着林夏,官少忧饶有兴趣的看着手里的这个烫碗在手掌间不住的转,林夏估摸着官少忧是因为太烫了,以至于烫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半晌,他道:“你说,连尝都没尝呢?” 林夏一张脸腾的红了,结结巴巴道:“那、那个,尝了一口。” 他挑眉,“一口?” “呃,好几口。不对,这不是重点!”林夏用力摇头摆手,“你别想岔开话题。” 官少忧“哦”了一声,拿着勺子吃了一口,然后说:“你刚刚说什么来的?” 林夏拍拍脑门:“你想折腾可以来找我,我还挺想过过手瘾的。” 他又“哦”了一声,然后将勺子撂下,递给她。林夏纳闷儿的接过来:“不吃了?你没胃口?你没胃口你早说啊,从昨儿晚上到现在我可是饿得要死,被你折腾了好几个时辰累都累死了。你倒好,扭头就睡了,还偏偏抓住我不让走。”石褀在一旁红了脸干咳,注意到林夏的目光连忙躲躲闪闪:“我、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你们继续,继续。”然后撒丫子跑了。 林夏瞅瞅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再看官少忧奇怪道:“我说错什么了?”然后就着他放弃的粥吃了一口,顿住,“哗啦”一口全吐出来。“这、这这这!”这粥怎么那么难吃啊!老娘好歹也是个御前茶点专家啊,何时做出过这么丢脸败坏手艺的东西来的?这不科学! 官少忧一双狐狸眼笑得很是狡黠,他悠悠说道:“你尽可以过手瘾,我也挺想看你折腾自己的。” “你你你!”林夏指着他,手指尖儿都禁不住的颤啊颤。原来这家伙刚说的,是说她呢?和着他吃了一口不吃,是因为太难吃,她还好心的以为他没胃口,以为他终于知道体谅自己不眠不休照顾他感动的呢。“这么难吃你还转手给我,你这什么心啊!” 他还是淡淡“哦”了一声,“你不是说你饿极了,连尝都没尝就巴巴的给我端过来了吗?我替你尝了一下,果然是尝都没尝过的。” 林夏气啊,气得她差点背过气去。她的确是吃了,只不过吃的不是这一碗。林夏估摸着是她着急吃那碗先出锅的,这一锅做得太着急了以至于放错了东西,焦糊的味道裹着浓重的盐巴味。 丢脸,太丢脸! 第58章 大病一场(三) 林夏是个非常有骨气的人,作为一个有骨气的人受了这等侮辱一定要扭头就跑以显得我有几分烈性和坚贞,并且一定要作势伸手来抹眼泪,如果能真挤出两滴泪来那就更逼真了。 想到就要做到,她转身拔腿就要跑。 “等等!”然而官少忧的声音从身后凉凉的传来,林夏手都摸到眼睛上准备挤眼泪了。心里想着这戏都做到这份上了,不往下进行实在是辜负了她的一身艺术细菌啊!于是没准备听他的话,绝对不能等。 然而官少忧继续凉凉开口道:“阿部敦死了。”于是林夏这脚不用他再说,自己就停下来了。 呆呆的站着不动,背对着他。只听官少忧的声音从她身后慢悠悠的传过来。“被人杀了,是灭口。你不是还有好多事要问吗?其实简单,现在宫里面还有一个你。宫里有内奸,这一个月是最佳的动手时机,如果神秘人要做什么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时机。至于你呢,就乖乖的,好好待着别动就行了。” 他说的什么别的话,林夏没有听清,脑子里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阿部敦死了。这个肮脏的家伙,死了。被灭口了。 “他、他怎么就那么容易的就死了?灭口?太便宜他了吧?”林夏尽力控制着声音让它庭听上去不那么颤抖,可是却止不住的结巴,“那、那种人,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就这么、这么死了?” 官少忧沉默了一下,说:“也没有那么便宜他,至少他不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死去的。而且我们的人也已经好生招待过了。” 林夏当然知道官少忧什么意思,自己可是眼看着他断了阿部敦的根。可林夏仍旧不觉得解恨,“我还没有亲手扇他两个耳光,还没来得及踹他两脚,向他身上吐两口唾沫,没拿小刀子一刀刀割他的肉,怎么,怎么就这么容易的死了?我连面还没见呢!” “……林夏,别哭。” “我怎么了?我很好!”林夏不去看他,倔强的仰起头来,不让泪水留下来。无论怎样安慰着自己不在乎,可她始终是个女人,一个正常的女人。“那种人渣,何必值得我浪费眼泪?”说罢提着裙子就跑掉了,只是这一回,是真的哭着跑的。官少忧在背后喊了两声,她没理他。 躲在花园里,坐在常坐的那棵大树下,发呆。林夏脑子里面空空的,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其实她知道,石褀向他报告的一定不只是阿部敦死了这么简单。官少忧既顶着残破的身体也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所谋划的一定比性命还要重要。只是林夏不像他,也不是他,有那么多事需要烦心。 不知道在树下坐了多久,感觉几乎整个人都要喝这棵树融为一体的时候,云慧过来寻我,说:“林夏你在这里啊,夫人正找你呢。” 林夏好奇道:“夫人找我做什么?” 她说:“你去了便知道了。” 然而云慧领她去的并不是大夫人的院子,而是官少忧的寝宫,林夏很不解。但等到进了寝宫,她想她就有点解了。大夫人此刻正坐在官少忧床边上,一勺一勺的喂他吃药。官少忧虽然神色有些恹恹的,但却也听话。一碗药不一会儿就见了底,大夫人很是满意。云慧到她跟前去说了句“林夏来了”,她这才扭过头来看。 林夏一想,也就明白了。自己儿子出这么大的事,饶是她深居后院不问世事,但并不代表她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只是不想去理会罢了。不过官少忧重伤一晚几乎丢掉性命这件事,总是有人会告诉她了的。至于报告的人究竟怎样描绘的,描绘得严不严重,林夏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官少忧的伤,确实很重。林夏本也想着今日天亮就去请御医来给他诊治的,不过他一大早上醒来吓了她一跳,说的消息又吓了她一跳。这一跳再一跳的,让她原来想做的什么都给跳没了。 “林夏,来。”大夫人笑着对我招招手,她说:“我听说,昨儿个晚上,是你一直照顾忧儿的?” 林夏点头称是。 她说:“我见你将他照顾得不错,御医来看过了,说是劳累过度,过分忧心,再加上受了些伤,多流了点血,这才倒下了。不过昨晚的急救救得很及时,也很好,这才没造成什么更严重的后果来。这都要多亏了你啊。”林夏被她夸奖,不知怎的有些汗颜,也有些惭愧。 她又说:“不过那么晚了,你在忧儿的房中做什么呢?” 林夏一愣,眨眨眼:“夫人怕是误会了,我只是在王爷的书房里等候。只因有些事要问,却不想我先睡着了,等王爷推门我醒来时,已经是很晚了。”林夏才不信这些事,她不知道呢。这么问无非是故意的。 大夫人又想了想,说:“宫中发生的事,我知道一些。你既然回了官府,从的还是我官府的规矩。现下忧儿受了伤,他的性子必定是不肯好好配合治疗的。既然你有办法能制住这个犟种,这几天就由你来看着他吧。” “……啊?”林夏傻眼,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您老人家这一副来兴师问罪的架势,怎么话到中途直接峰回路转了呢?这柳还没暗呢怎么花就先明了呢?官府的人是不是一个个的都不按套路出牌的? 一旁一人跟着附和道:“夫人所言不错,王爷性子太过偏执,老夫的话他面上肯听可这心里面未必肯。即使是肯了,能不能按时喝药又是另一码事了。确实需要一个人在旁时时提点才好。” 林夏这才注意到这人满脸的络腮胡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可是他肩上还背着药箱,还说明了他医师的身份。林夏不禁咋舌,这货看上去很不靠谱啊! 大夫人点头道:“府中的丫鬟侍卫,哪里敢忤逆忧儿的意思,怕是他眼风那么一扫,就要吓得破了胆。石褀又是个事事顺着他的。这算来算去,也就只有林夏这丫头了。” 云慧在一旁笑着脆生生道:“可不是嘛。林夏姑娘向来是敢和王爷顶嘴的,让王爷吃瘪这种事,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也只有林夏姑娘能够治一治王爷了。” 大夫人但笑不语,一直恹恹的官少忧黑了一张脸郁闷道:“拜托你们,拿我当空气吗?我还在这里呢,你们以为说的话我听不到吗?” 林夏很是郁闷,明明就很郁闷,早上被他堵了一堵就更郁闷,此刻得了照顾他的工作就郁闷得发慌。于是没好气儿的瞪他一眼,“就当你聋的,你在不在都一样说!” 官少忧果然别过头去不再说话,大夫人很满意的笑笑。御医一看这事儿成了,自然乐呵。他说:“待会儿我给林夏姑娘一个方子,你每日就按照这个方子抓药,煎药,然后给王爷服下。服药的方法和用量,我都会写在上面。这里是外伤药,一日三次涂抹于患处,伤口切记不得沾水,不要做剧烈运动。王爷胸口上一处已经有过先例,若是不好生调养着,怕是要落下心口痛的病根的。” 林夏想着居然还要她去抓药,这么高难度的工作,不由得头大。等御医说完林夏说:“御医,这个外伤药我晓得了,方子你写好也就写了,只是这药量,还要劳烦您老人家亲自抓好了,分好了一包包的候着。你别嫌麻烦,我不懂药理,您说要是我一个不小心这个当成那个抓错了,或者哪种药材缺了或者多了几两,那不是更麻烦?到时候少不了您还得来回折腾个三五趟的,说不定用错药了您还得费神给纠回来。您眼下是省事儿了,可这日后保不齐就得日日麻烦呐!”于是这满络腮胡子的老御医很是认真的纠结了一番,再纠结一番,觉得林夏说得很是有理,老大不情愿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御医跟着侍卫先去药房去抓药了,大夫人又嘱咐她了一些话,意有所指的叫她配合官少忧,他怎么说就怎么做。可林夏总听着这话中有话,不像是为了案子的事儿反倒有种说不清楚的暧昧在里面呢?然后云慧送大夫人回去,跟着她来的六个侍女也一并走了。屋子里面一下冷清下来,除了门口两个护卫两个侍女外,就剩他们两个了。 林夏叹口气,苦着一张脸转过头来,正巧对上官少忧目光里的似笑非笑。林夏没好气儿的白他一眼:“现在满意了?” 官少忧蜷起一条腿来,手搭在膝盖上,特风流倜傥的看着她,说:“你不满意?” 林夏能说不吗?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就要鞍前马后给他端茶送水手当牛做马手动点三十二个赞还要寸步不离事事配合的日子,咬牙切齿特违心的点头,说:“满意。” “哦?”他挑眉:“要万事听我指挥,配合我哦。” 林夏闭闭眼再狠狠心点头:“满意!” 他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嗯,我也很满意。” 第59章 大病一场(四) 官少忧果然身体底子好,忒好!好到第二天她清晨去他房里服侍他洗漱,就已经看不见人影了!林夏茫然了一阵子,倒是不担心他跑掉了,毕竟他曾说过这一个月都会待在官府哪里都不去,连宫都不进。她想,官少忧这么个工作狂,不在房里面养病那一定就是在书房处理公务了。既然不在自己房间里,那她还服侍你洗漱个屁? 当下丢了脸盆子,转身就跑了。 一路小跑到他书房,先是在门外敲了敲,没人应门。再敲了敲,直接推门而入。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房中空无一人。官少忧案子上的笔墨还如昨夜的一般,陈设布局都不见变动,确是没有人来过的样子。林夏好奇,刚要退出去只听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来:“来得好,来得好,够胆子!”林夏被吓得不轻,这声音来的太突然也太诡异,她扫视了一圈都没发现什么。然而在她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后,它又说:“来得好,来得好,够胆子!”林夏心中又是一毛,随后只听得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和轻微的金属链条声音。她顺着声音找去,却发现一只红绿红绿的鹦鹉正停在窗边上,因是藏进了屏风后面以是林夏看不见它。想来它是刚走出来几步,她才能瞧见。 林夏走上前几步,拿手指逗弄它,“你个扁毛畜生,挺会吓人的嘛!” 它小脑袋一晃一晃的,“你个扁毛畜生,你个扁毛畜生。” 林夏“嘿”了一声:“你倒是学得挺快的,说一句‘官少忧是混蛋’我听听?” 扁毛畜生“嘎嘎”两声,滴溜溜转着黑豆的小眼睛,歪歪脑袋,说:“混蛋,混蛋。” 林夏满意的笑笑,一字一字教它:“官少忧是混蛋!” 它眼珠再转转,“混蛋,你是混蛋。” 林夏一气,伸手就要去拔它的毛,这扁毛畜生机灵得很,虽然脚被锁着,可是扑棱着翅膀上蹿下跳的她愣是捉不到它。它一面跑还不忘一直重复:“混蛋,你是混蛋,你是混蛋!” 林夏很生气,虽然她觉得作为一个人和一只畜生怄气这样的行为很是小气,换成别人她一定狠狠的鄙视一番。可现在没有别人,而她不介意自己小气一把,而且林夏觉得如果我不捉到这只扁毛畜生好好教训一番的话实在是吃了大亏,以是她很努力很努力的去捉它。 正当林夏抓的起劲儿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笑,她一个激灵看向门口,只见官少忧正捏着一把十二骨扇看得正欢。林夏很是尴尬,尴尬着一个不留神,爪子被挠了一下。当然,被挠的爪子是她的,挠人的爪子是扁毛畜生的。 林夏“哎呦”一声缩回手来,“好痛。”官少忧忍不住又是一笑。优哉游哉的晃悠进来,说:“跟只畜生也能怄气,林夏,我真是佩服你。” 林夏瞪他一眼:“你好好儿的不在房里待着也就罢了,也不在书房里待着也就罢了,干什么搞了只这家伙过来?” 这家伙还在喋喋不休的嚷嚷着:“混蛋,你是混蛋。” 官少忧好笑的瞅了一眼,说:“林夏,你把它教坏了。” “嘿?”林夏不由得等瞪眼:“我一共才说了一句,它学了半句,怎么就是教坏了?” “这家伙可是很聪明的,教它的话,两三遍就学会了。” “那你一定是被人骗了。”林夏满面凝重的拍拍他的肩膀,一副沉痛状道:“我都已经教它好几遍了,它就只会说半句,可见智商和你一样。” 官少忧不理她,自去逗弄那小畜生。他拿起它面前食盒里的一颗谷子,小畜生立马扑扑翅膀过来吃了,然后一脸谄媚的讨好他,说:“混蛋,混蛋。” 林夏很满意的笑道:“看来它智商确实挺高。” 官少忧没理我,只是又拿了一粒谷子,然后目光凉凉的盯着它说:“你刚才说什么?” 小畜生“嘎”了一声,咕噜咕噜的转悠着两只黑豆眼,在林夏和他身上转了那么几个来回,然后很识相的冲着林夏喊:“混蛋,你是混蛋!”然后立马叼了官少忧手上的谷子躲得老远。林夏仰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相信它拥有高智商的她才是真正的二百五。 官少忧尽是得意的瞅着她,摇摇手中扇子,林夏恨得他牙直痒痒,偏偏又说不出什么来,谁叫那句话是自己教的呢。好在这小畜生也是个二百五,话只学了一半,否则那句“官少忧是混蛋”叫它说全了,这只狐狸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不过林夏的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那只小畜生大概记挂着吃了两颗从主人手里叼来的谷子,觉得不好意思了。探出一颗头来羞涩了一下,高声叫着:“官少忧是混蛋!”然后一缩,这回连根毛都看不见了。 林夏头上瞬间冒了一排冷汗。 官少忧笑眼里嗖嗖的吹着冷风,她一边儿抹着汗珠干笑道:“呵呵,和畜生较个什么劲儿,您说是吧王爷?呃呵呵,这个,我去看看您的药煎好了没哈,您自便,嗯,自便!”言罢不等官少忧再说什么,脚底抹油赶紧跑。 到了后厨药已经煎出来了,只是这药有些刺激胃,必须要用过饭后腹中有些积食才可以。而且最好能够用饭后半个时辰饮药最佳,才能发挥最大的药性。林夏也不知道官少忧吃过了没有,估摸着那么早摸起来,也没人给他做饭什么的,想来是没吃过的。当下交代着让药先温着,挽起袖子来揉了几样糕点上笼蒸着。而后捡了几样茶叶和花瓣用滚水泡了,用泡过的水又温了茶杯,再将那些泡过的已经舒开干叶的茶用滚水一道煮了,倒入茶壶里。那边蒸笼上的糕点也熟了,林夏将它们一一装好放在盘子上,一并带着去找官少忧了。 她还记着刚刚因为一只扁毛畜生惹出来的乌龙事件,要说吧,自己作为一个深明大义心胸开阔的知识女性,本不应该和屋子里那两个智商低下的家伙计较的,不过既然已经是智商低下的家伙了,就是计较一下,估计也没什么。而她从贝贝那个损友那学到的唯一让林夏觉得受用的东西,就是既然决定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来驳回点面子,就要做到快准狠。所谓快,就是一定不要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先声夺人取得先机。准就是一定要切中要害,不要啰里吧嗦的绕弯子直奔主题。狠不必说了,言辞一定要犀利,犀利到让那人后悔来到这世上为上上签。林夏一直以为在快准狠一道,比贝贝要修炼得更精深些,从她总是被自己奴役压榨就能看出来了。 于是林夏一脚踹开门,不等门打开先拔高了音调道:“先头那声‘混蛋’是我不对,但若不是你净做些混账事,也不必总叫人记恨着。料想你这家伙定然又要想些变态的花样,要不要我一口一口的咬碎了再喂给你啊?”然而等门打开了,见到了里面的人了,林夏才真正傻了眼。 她就出去这么会儿的功夫,房间里已经又多了两个人出来。官天宁和官天湛目瞪口呆的盯着门口的不才在下她,而官少忧则坐在案子后面,支着一只手臂面色淡淡的看着她,然而眼底里却满是笑意。 林夏尴尬,很尴尬。她这只刚他进去一只的脚这么卡在门槛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官天宁大张着嘴连眼睛都不会眨了,官天湛支支吾吾挣扎着涨红了一张脸拼死了挤出话来:“他他他,对你都做做做,做了什么混账事?干、干什么还要咬、咬、咬……” 林夏瞪他一眼,官天宁伸手把掉下来的下巴装上,道:“那个,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林夏趴在门口装死。 官天湛:“这青天白日的,不方便吗?” 林夏继续装死。 官天宁很认真的看了看圆滚滚的日头,再认真的看了看,说:“是白天没错。” 我听不见,听不见。 上头官少忧凉悠悠的声音传来:“怎么了,不进来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么怕人知道那就不要做啊。” “嘎?” 林夏抬头瞄两人的脸色,她真的好像装作是路过。正在这时,那只好死不死的扁毛畜生扑棱着翅膀从屏风后头钻出来,两只黑豆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咕噜咕噜的说道:“混蛋,混蛋!好痛!官少忧是混蛋!” “咣当”,官天宁的下巴再次掉下来。 “那个,我先回避一下。嗯,回避一下。”官天宁袖子掩着面就要跑,林夏死命拽着他的袖子嚎叫:“世子,不是您想的那样啊!”官天宁拿她当空气掠过:“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林夏再去拽官天湛的,他直接跳开林夏的手跑掉了。 林夏愤恨的看着上头那个始作俑者,将食盒重重拍到他面前。“这回你可满意了?” 官少忧换了只手支着,说:“我可什么都没说,都是你自己,还没进门呢就嚷嚷起来了。” 林夏倒抽一口气,想发火又无从发起。 官少忧伸出手去掀食盒的盖子:“这什么?” 第60章 闲来无事 林夏没好气儿的打掉他摸上来的手:“别想动。”然后再一拿走他欲要摸茶杯的手:“也不是给你的,给那两位爷的。” 官少忧“哦”了一声,一打十二骨扇:“我倒是不知,林夏你何时练了个未卜先知的能力,竟晓得他们两个会来。嗯,也是了,否则你怎么会门都没开就说出那些话来。” 林夏一个趔趄差点带翻了他案头上摆着的水晶摆件。她说:“你吃,吃完了好喝药。” 官少忧一颗头摇得很是散漫:“不吃。” “那你不怕伤胃,我这就去把药端来。” 他还是摇头:“不喝。” “你这不吃也不喝的,怎么着,急着去见阎王爷?要是有幸回门,记得告诉我他生得怎么样,是不是如书上说的那般凶神恶煞。” 他摇摇扇子忽而凑过来,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放心,我一定将你带到他面前去。” 林夏狠狠打了个冷战。 一拍食盒,“你究竟吃还是不吃!” 他挑挑眉笑得无比欠揍:“你不是说,咬碎了喂我吗?” 林夏:“……” 最后是林夏追着官少忧一路追到了小院子里,极没有形象的叉着腰虎着脸愣是强迫他把整整一碗乌漆墨黑黏糊糊的药喝个精光,就差没让他把碗都舔干净了。旁观的是官天宁和官天湛两兄弟。林夏为她这一英勇壮举打了个十二分,那多出来的两分是为了刚刚怂了的那么一下捞回点分数。看两兄弟再度目瞪口呆的样子,林夏感到很欣慰。 官天湛呆愣愣的看着官少忧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喝掉整整一大碗药,说话都不利索了:“三、三哥,你今儿个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吧,竟、竟然肯乖乖喝药了?” 官少忧面色很沉重,想来那药的味道并不好。也是,乌漆墨黑还黏糊糊的,看着就不是什么好味道。“你哪知眼睛看出来我是乖乖喝药了?” 林夏问他:“这家伙从来不肯就范的吗?” 官天宁不愧是世子,已经很能跟得上进展的速度了。他说:“少忧自小就不爱这些汤药,为了不喝汤药,硬是将自己练得百毒不侵了,三五年不见他有个病灾的都很正常。” 官天湛一旁不住点头,补充道:“就是病倒了,也是打死不肯松口,愣是硬撑个两三天就挺过来了。说起来三哥的身体如此坚实,也亏了不喝汤药的功劳。” 官天宁一脸回忆的模样道:“说起来,少忧以前只要闻到药味儿就要躲得远远地,就算不是给他的,他也必定要等那人喝完了药才肯近前来。” 林夏心道,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么个毛病啊,那是这回他撑不住了必须要喝药。她又心道,官少忧那是以前没遇上我啊,要遇上我,管你是不是病着,拉来当药罐子**实验也得给你每天二斤的往里灌! 不过林夏好奇问道:“他为什么那么怕喝药?”她扫了一脸平静只是脸色有些黑的官少忧道:“这不也喝得好好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官天湛拳头一打手掌:“所以我才说奇怪啊!三哥他怕……” “官天湛!”官少忧隐忍怒气的调子从那边传来,连名带姓的一叫让官天湛直打了个冷颤,吓得脖子一缩再不敢言语。林夏看看官少忧一脸黑线,再看看官天宁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觉得……还是不想了。 林夏把早上那盒子糕点拿出来摆好,又给三人倒了茶,说:“这点心就留着你们说话闲了吃吧,茶也是刚刚好的。” 官天宁笑道:“想不到出宫了还能吃到你亲手做的糕点,还真是有口福。” 官天湛也是抓了一块糕就吃,只有官少忧瞥了一眼,只拿起茶杯来抿了:“本王才不吃猪饲料。” 林夏挑眉:“呀,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吃的都是猪饲料,还吃得很是开心呢!” “昨天那碗粥怎么回事?你掉了猪大肠在里面吗?” “你不说也罢了,老娘还原谅你。你一说老娘就来气,你自己折腾一整夜,我饿都饿死了还要爬起来给你喂食。不就是出了个小差错么,这么记恨!” “啪嗒”,官天湛手里的半块糕掉在地上,林夏已经泰然不惊了。官少忧根本就没看见,依旧喝着茶。她说:“有能耐你泔水也别喝!” 官天宁拿茶杯的手顿住。 官少忧一双狐狸眼瞟了瞟,漫不经心道:“本王就稀罕吃下水。” 官天湛摸第二块糕点的手默默缩了回来。 林夏瞪他一眼:“变态!” 官少忧吹着茶末子,泰然不动:“你咬我啊?”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官少忧确实听话,十来天不曾出过这王爷府,倒是官天宁和官天湛,隔三差五的就要跑过来。弄得林夏很是忙碌,因为只要他们一来,就必定要点了她前去,以是这些日子来她快赶上半个厨娘了,做糕点的手艺又飞升了一个层次。官天湛每次都牙吃得满嘴流油,而官天宁学乖了,总要随身带个小食盒,将林夏特意留出来的点心带回去慢慢吃,吃个三两天没有了,就再和官天湛搭伙继续来蹭饭。林夏估摸着他带这些点心回去不止要自己吃的,跟官睿之炫耀的成分一定是有的。甚至于官睿之一定会跟他的亲儿子为了几块糕点大打出手,抓心挠肝。别问她怎么猜的,因为官天湛用几块糕点就能收买,崩豆似的抖出好多内幕出来。林夏拿这些闲话当饭后笑料,闲来时候嗑瓜子和石褀王叔聊天说。 不过他们几乎隔一天就登门这件事,还是弄得林夏很不耐烦的。王叔也曾抱怨说在这么下去,官府的门槛就要换新的了,连大门也得重新刷漆。林夏倒是觉得,后厨的灶台该换一个了。 有一次她问官少忧,怎么俩人天天就往这边跑。官少忧彼时从书卷里面抬起眼来说:“老四自然是为了看你来的。至于老二么……你自己猜。” 林夏丢了他一个豆沙馒头。 而说到官少忧的伤,基本上已无大碍了。内服的药已经用完,外服药他说着不用,可每天她总要亲自扒下他的衣服来给他上药。所幸伤口愈合得很好,嫩嫩的新肉每次看了林夏都心痒痒想去咬一口看是什么口感。御医又来过一次,很是高兴的样子,说只要不碰水不做剧烈运动,再有个几天新肉长实成了,那就大好了。还说头一次见珏王爷这么配合,真是感激不尽。林夏看老头那络腮胡子激动得都要飞上天去了,不由得想从前官少忧是有多不听话,竟能让御医兴奋成这样。不过想想他那些不喝药的过去,估摸着除了逃开喝药这件事之外,为了阻断源头,这些御医们一定都没少受他欺负。 这十几天林夏也没闲着,让石褀教她功夫了。除了上次那一套内功心法她一直坚持练习之外,这回林夏叫他教自己点实际的,比如刀枪棍法什么的。林夏总觉得,上一次他们遇难若是她身上有那么些拳脚功夫的话,也许就不会落得个那么凄惨的地步。终归说起来,还是自己太不争气,碍手碍脚。虽然承认这个现实很困难,但她凭借着良好的修养和深明大义的心,决定勉为其难的承认了吧。 石褀说林夏手指灵巧,适合练个暗器什么的东西。林夏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绣花针,然后理所当然的就是东方不败,再接下来必然是葵花宝典。林夏估摸着这个时代也许有这个东西也说不定,于是就跟石褀说了,顺便绘声绘色很是形象的描绘了东方不败如何练葵花宝典,一手绣花针舞得密不透风的场面。石褀听完之后呆了良久,说:“林夏你是从何处遇到这等高人的?怎地当时不立刻拜他为师?不,不对。这高人此刻在何处,我要去拜他为师!” 林夏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结巴着说:“可、可是这葵花宝典,欲、欲练此功,必必必先自宫啊!” 石褀着实为此纠结了,但只是一下而已。他大义凛然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为习得如此高绝奥妙的神功,总要付出些代价。这不算什么!” 林夏再次为他的“大义”佩服得五体投地,顿时觉得石褀的形象极为高大了起来。不过她想,石褀之所以能如此“大义凛然”,一定是他还不懂得男欢女爱这回事。若是哪天叫他碰上了个喜欢得不得了的姑娘,自宫这回事就要被他忘了。不过她再一想,林平之也是有个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岳灵珊,怎么不见他忘了?哦是了,林平之要报仇的,何况他本就不爱岳灵珊的。 介于石褀的这个“大义凛然”,林夏十分干脆的拒绝了他暗器的提议,不过倒是练了飞刀,算起来也应该归为暗器一类。他还专门找了个飞刀好手来教林夏,不过她估摸着石褀大概就是觉得她做糕点做得飞快且都是他看不懂的手法花样,才得出这么个草率的结论。加上葵花宝典对他的误导,林夏感觉……一个大好青年的世界观就这么被她给毁了。 惭愧,惭愧。 第61章 雨夜伏击(上) 在林夏专心和别人连飞刀的时候,石褀就会一个人在旁边默默的注视,而且神情会时不时变得很耐人寻味,间或自己比比划划的嘴里还念叨什么。后来有一次他有这样的时候,林夏偷偷踱到他身后想听听他嘀咕的什么。只听他道:“也许林夏从那东方老前辈的出手里看见了,记住了一些什么也说不定。不知道会不会有那葵花宝典的一招半解?若是得个半招岂不是就要独步武林了?那也就不必自宫了,一举两得的好事啊!哎呀,看来应该加强对林夏的训练了,不过她内功不够操之过急会不会走火入魔啊?哎呀算了不管了,我要是练成了葵花宝典,走火入魔算什么?……” 林夏于是由衷的感觉,石褀他已经走火入魔了。后来她费了整整半日的口舌以及四壶茶拉着石褀说那东方不败如何如何,早已归为尘土,那葵花宝典也早就在他临终前被焚毁了等等,说的她口干舌燥,再去倒茶见没水只好作罢。 石褀被林夏糊弄得一愣一愣的,犹自不甘心的问:“那他就没有再传弟子吗?” 林夏很坚定的回答:“没有!” “绝世的武功,竟没有再传弟子?竟也没有留下一知半解的口诀剑招?” 林夏十分坚定的摇头:“没有!” 石褀满脸的不信和鄙夷,对于她看不起他的智商拿他开玩笑表示十分的不满并且决定终止林夏的学业以及跟她绝交,弄得林夏一抹脑门的大汗硬是憋出一个灵感来:“你想啊,就是因为这功夫太厉害了,厉害的无人能敌了。东方老前辈他知道这本葵花宝典一定会在武林中掀起轩然大波,他老人家慈悲为怀,为了不让江湖喋血,才选择毁了秘籍的啊。况且啊,高处不胜寒啊。老人家更名东方不败,意思就是这天下再无敌手,他寂寞啊!一直到死都没个对手,他灰心啊!既然他都已经成了江湖传奇,那何不叫这成就了他传奇的秘籍也成为传奇呢?所以这本秘籍,是绝对不会存在于世的!” 石褀很用力的想了半天,终于是半信半疑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而后他又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江湖都这么说啊。” “江湖这么说,江湖上也有很多瞎编乱造啊!” 林夏又急出来一身汗,忙道:“你晓得百晓生吧?哦,可能你们这不叫百晓生,就是江湖事只要不懂得就问他,保证能得到答案的那个,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王上家里哪个小侍女模样姿色不错,哪户人家里小妾最多,谁一晚上上几次厕所,在哪里什么姿势他都无一不晓的,那就是百晓生。你想他这么神通广大,东方老前辈羽化和秘籍焚毁这么大的事情,他会搞错吗?” 石褀点点头,显然是被她唬住了。林夏正要偷偷擦汗,只见他眸子一亮又要提问题,林夏吓得连忙塞了块莲子糕在他嘴里。她说:“行了石褀,这个东方老前辈就是活在我们的记忆里,供人们瞻仰的。人总得有个信仰不是,东方老前辈就是咱江湖人的信仰!信东方,得永生!” 石褀终于被她说得两眼冒蓝光,怀揣着一颗“信东方,得永生”的心走了。林夏忽然觉得是不是这样诓他,有些不道德。不过后来一想,反正石褀若是提起来东方不败,也没人晓得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林夏没想到的是,石褀对东方不败的崇拜已经到了一定境界,以是逢到不晓得的人,就要把她糊弄他的这一番说辞说与那人听,以至于过了几年后,江湖中竟无一人不知曾出现过这么一个厉害的东方不败以及那本葵花宝典,和那句供全江湖供奉的信仰:信东方,得永生! 林夏很惭愧。 官少忧倒是知晓了她同石褀得空就混在一起研究武学的这个事,他不怎么在意,任由两人闹腾。可是官天宁和官天湛就不大乐意了,因为只要林夏一醉心在那,于做糕点一块就要分神出去。以至于他们隔三差五的就要在糕点里吃到未剥干净的橘子皮,或者是新鲜的泥土,以及饺子里被她放了八个鸡蛋的……鸡蛋壳。 官少忧总是夹起来先闻闻,如果味道不对他一定会先眼看着官天湛一口咬下去纠结成一团的脸,以及等着他咬下第一口后放心开动的两人吃下去后不一会儿就吐出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官少忧在这一方面,还真是做到了泰然不惊啊,以至于那两人现在都不敢轻易的吃林夏做的糕点,又不敢随便去看官少忧的脸色。因为被他误导更可怕。 当然了,他们也有劝过林夏稍微歇一歇,武功不是一日就能练成的,只不过后来在尝过了她做的糖醋鱼,没有肉全是刺后,乖乖闭了嘴。因为林夏说,她拿这条在砧板上的鱼试刀来的。 这天是个雨夜。电闪雷鸣,狂风呼啸,还真是个配合“雨夜”二字的应景陪衬啊。林夏这样想着,脚下习惯的踏进了官少忧的寝宫。 她进门后才发现官少忧不在,有些诧异。这么个大雨夜的,也不可能乱跑到哪里去,这段日子官少忧安分得很,除了嘴皮子比以往更损了些。而且林夏是眼看着他进的房门,还特意叮嘱他一会儿自己来帮他涂药,他还应了的。 好像室内的温度有些高,林夏闻了闻,虽然这房间里燃了香炉,可还是被她闻到几分湿气。不同于外面下雨泥土的清心,而是一种……说得通俗点,一股澡堂子的味道! 林夏心中一动,这家伙,不会是在沐浴吧?御医明明告诉了他伤口不能碰水的,这十几日都是叫人将他的伤口捂住,用湿毛巾擦拭他的身体过来的。林夏估摸着这已经是有轻微洁癖的官少忧的极限了,所以他背着她偷偷去洗个澡,还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这家伙究竟偷偷背着她洗过多少次,那就不得而知了。 可惜啊,你今日不小心,被我抓到了吧? 林夏狞笑着猫着腰跑到浴室外侧,侧耳倾听,里面果然有水声。还不紧不慢的。林夏再踮着脚走进了内室,屏了气,突然一下蹿出来高声道:“官少忧,你不听话叫我抓到了吧!” 彼时他正一步步沿着台阶走出水面,刚跨步到一半,被林夏这么一蹦出来动作顿了顿,而她正好就这么明晃晃,很直接的,看见了官少忧面对自己的,东方不败狠心舍弃的东西…… 林夏脑子卡壳了,已经完全不会运转了。她直勾勾的看着官少忧面不改色的继续走上来,从屏风上拿下挂着的干净衣服来披上,然后是鞋靴,外袍,系好带子。见她还保持着刚刚的动作,不由得笑道:“怎么了,还在回味呢?” 林夏瞪他一眼,试着动了动腿,然后一脸幽怨的看着他。官少忧盯了她一会儿,说:“还想再看一次?” 林夏忍着胸口翻涌的血气,很是委屈的带了哭腔说:“脚麻了……” 官少忧:“……” 两人坐在官少忧寝宫的外室桌子旁,他悠悠的喝着她煮的茶,一派悠然淡定。而林夏则木了一张脸坐在他旁边,顺便也木了一颗心。她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她今天根本就没出现过。啊呀,这里是哪里,她一定是迷路了。不对不对,她是梦游,嗯,梦游。 官少忧好整以暇的吹着茶末,眼风往她这里一扫,笑了:“你紧张个什么,还不到要紧张的时候呢。” 林夏脑子里某根弦“咔”了一声,抬起头来木木的:“啊?” 他一双狐狸眼挑得风情万种,“今夜有贵客至。”想了想,说:“不对,是一群。” 林夏脑子里那根弦又发出一声“咔”来,“啊?” 官少忧唇角带笑,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手指轻轻一下下叩着桌面,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说:“快了,马上就到了。” 林夏还没来得及问,外面突然一个大大的惊雷,毫无预兆的劈落。这雷响得太亮让她措不及防吓得几乎从椅子上掉下去,而且白光晃过几乎将整个屋子都照亮,亮如白昼! 林夏艰难的扶住桌子爬起来做好,官少忧的眸子比那门外的闪电还要亮。他唇边的弧度渐渐绽放开来,扩大,变得妖冶。半晌,只听得他轻声说,似是喟叹道:“来了。” 林夏刚想问什么来了,就听得门外院子里又是几声干脆的响亮,接着隐隐有兵刃相接的声音,再接着就见一人冲进门来,湿哒哒的跪在地上利落道:“王爷,人来了。” “好,知道了。”官少忧懒洋洋答了一句,然后将杯子里最后一口茶一饮而尽,转头对林夏说:“要不要随我出去看看?” 林夏的本意是绝对不想的,这么个月黑风高还下着雨打着雷的夜晚,出去这么看都是会变得很凄惨的样子。可是如果她留下来的话,那偌大一间房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自己一个人倒是不怕,只不过还要听着外面的打斗声,雷声,雨声,然后惴惴不安。 于是林夏脑子里的那根弦终于“啪”的一声断得干脆,屁股尖儿蹦着离开凳子,“那还等什么?” 官少忧笑得一脸悠然:“今晚这场雨,下得真是好。” 第62章 雨夜伏击(中) 他起身走得匆忙,林夏落后他一步。眼看着他前方拐角左拐进了院子,一个雷声滚来又叫我吓得一个哆嗦。就这么一哆嗦,官少忧的衣角已经飘远了。林夏叹口气心中直骂他,腿长了不起啊?刚要撒开腿跑,只觉得后勃颈被重重的那么一拍,然后她看着眼前突然冒出好多小星星来。 晕倒的前一刻林夏很懊恼的想,竟然这种事也能叫她碰上。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官少忧一袭白衣,负手立于宫殿正中央,看着下面数十黑衣人擦着雪亮的弯刀在雨中不停挥舞负隅抵抗,白进红出。他身后站着数十位一等一高手,皆蒙着面垂首待命。而场下横陈的来行刺的尸首,也已经堆积了不少。鲜血顺着尸身流出被磅礴大雨冲刷得干净,渐渐汇聚成血河,再渗入土地杳无踪迹。 沐浴后的官少忧一派神清气爽,看着场下的厮杀眸子亮得惊人。如果不是这鬼天气,他倒真想在这里摆上一桌酒席。不过也多亏了这鬼天气,否则这么大的动静,怕是早已惊动了全府的人,免不了要分神去照看,还要搭上些无谓的人命。 他在混战中搜寻一个人的身影,然而找了许久都不见。石褀在战场里甚是骁勇,一把长剑舞得密不透风。身后,一个蓝衣人影站到他背后。官少忧侧着瞥了她一眼,说:“怎么这么慢?” 那人低着头,面目都罩在身上的雨衣上。听得他问话,低声回了:“有些冷,找了件雨衣披上。”而后又忍不住嘟囔抱怨:“你自己走那么快,都不知道等人的。” 官少忧笑了两声:“那是因为你太笨。”而后他看着战场,向身后站着的一个杀手低声问:“人来了吗?” 杀手上前一步低声回道:“不曾。” 官少忧目光闪了闪,“嗯”了一声。而后运气朗声大喊道:“石褀,速战速决!本王没有耐性了!” 混战中正杀得起劲儿玩得正欢的石褀听到,手中捉弄人的剑立时变得刁钻冷厉无比,剑出伤人,顷刻间刺穿好几人的心脏。他们这边杀得正起劲儿,形势完全的一边倒,只听官少忧的声音又传来:“留几个活的。”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声音高声叫道:“都给我住手!官少忧,如果你想要她活命,就给我住手!”从混战人群中分出一股人来,人流中拥着一个看似头目的人,他手中还挟着人质。他一步步走上前来,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都等着官少忧的命令。官少忧扬扬手示意暂停,目光一寸不离的注视着这个人。 他手中的匕首泛着寒光,挟着手中的女子一步步自雨中踏来。雷光霹雳,白亮的光正好照亮了他的脸,也照亮了那个女人的脸。 官少忧瞳孔猛的一缩,他身后的女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却用手捂住了嘴。 他沉声问:“你放开她。” 男人“哼”了一声,笑道:“官少忧,果然她对你如此重要。放开她?你是在搞笑吗?有她在我才能活命,放了她,我才是真的没命了。连傻子都知道的道理,你却让我放了她。官少忧,你当我是傻的吗?” 官少忧一打十二骨扇,很悠闲的样子,说:“你放不放她,今日你的命都是要留在这里的。再说了,你不过一个棋子罢了。你这样的杀手,我想达腊要多少有多少,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你说,本王何必要跟你浪费口舌呢?”然后他淡淡的摆手:“杀了。” “慢着!”男人大喝一声,又将刀刃递了递。“你就这么把她抛弃了?月夜下,你不是还宁肯自己死,也要保全她?你们大庆的男人都是这么善变的吗?” 官少忧装作很是认真的想了想,说:“哦,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托你们主子的福,本王现在伤口还不能碰水,不能做剧烈运动呢。不过你看眼下这个情况,本王就是有心走过去赏你两个巴掌,也是不能啊。所以可惜啊,你死前领不到本王的巴掌,估计地下做鬼也不安心吧,拿什么跟别人攀比啊?至于那个丫头。”他扇子指指被他挟持在手的,吓得不住瑟瑟发抖的姑娘,笑道:“你手上那个,是冒牌货。真的这个,在我这里。林夏。”说着,他伸出手臂来,身后蓝衣女子很听话的上前几步,仍旧不声不响的。 然而被男子挟持的女子在见到那蓝衣女子的时候,神情一下子变得很是惊慌和恐惧。她挣扎着想要说出什么,然而却只见张口不见出声。官少忧长长的“哦”了一声,说:“你弄个冒牌货来骗我,还颇费了些功夫啊。其实不用点她哑穴的嘛,大家都是棋子,何必那么不客气呢?只是这位姑娘,真是辛苦你了啊。淋着大雨冒着随时被人咔嚓的危险,结果被骗人还不上当。啧啧啧。” 然而他嘴上这么说着,却在收回目光的时候顺势扫过石褀,偷偷给了他一个眼神。石褀不动声色的慢慢隐藏在影子里,躲避开目光,一晃身不知去了何处。 男子眼见这“林夏”不管用,只好咬牙再出一计。“官少忧!”他大喊:“如果我所料不假,今日本不应你独自一人应战吧?他们人呢?”官少忧本来已经转过去准备回屋等消息的身子一顿,“唰”的一下转回身来。他盯了那男子半晌,后者不卑不亢的仰着头看他。 官少忧忽而笑了,“你们达腊人,何时出了这么个神秘莫测的军师?他人呢,我要和他说话。” 男子冷“哼”一声,“军师不会出面的,你还不配。官少忧,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全天下人皆知。你这个王爷的位子本就不牢靠,怎么样,要不要随我们回达腊?达腊虽然世代和你们大庆合不来,但我们达腊可是很崇拜有才学的人的,何况你身手这么好,智商高绝,如果在达腊,称王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甚至入住中原夺回大庆也指日可待。你本就该是大庆的王,何必要像现在如此寄人篱下,白白担了一个空头王爷的名,为敌人效劳?到头来你什么都捞不到,什么都没有!” 官少忧脸色很是难看,他站在雨中,晦暗的光线看不出他此刻真实的表情。然而偶尔一闪而过恍若白昼的惊雷却让人心中不安,也照得他脸色白得吓人。他神情凝重甚至有几分狰狞,声音也低沉得不成样子,一字一句道:“这些话,都是那军师教你说的?” 男子仰首桀骜道:“不消军师教,我们达腊的武士任何人见了你,都会如此说。” “是嘛。”官少忧语气毫无波澜的说:“那就把你们,都杀了吧。”立时就有哀嚎声凄然响起,原来达腊的武士有好几个已经被早就偷偷埋伏在四处的官少忧的人手给杀掉了。 男子眼见激将不成,再次高声尖叫:“官少忧,你就不想知道是谁要害你吗?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没有救兵吗?你就不想实现你的愿望吗?” 男子被杀手重重围困,那女子已经被石褀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混乱刚起时救了出来。无论这个人是林夏还是在远在宫中代替林夏的那个替身,都要救。 男子在混乱中左冲右杀,却时时不忘向官少忧喊话。官少忧听得心烦,本来今晚上大好的心情被他几句话弄得心烦意乱。他明知道不应该听信这些小人的话,可他说的那字字句句,又正中要害的戳进他心里,不想去想却怎样都停不下来。 林夏在他身边轻轻道:“王爷,我见那人不像是信口开河的模样。他虽然被困,可一直在向想办法引起您的注意。若说这是计,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计已过三,早就该豁出命去拼个鱼死网破才对,却在这等危机关头一面抵挡一面还有话说。王爷,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秘密想要告诉你,只不过想从你这里讨到些好处?” 官少忧皱着眉听林夏说的话,虽然林夏的话逻辑性并不缜密,而大多只是她的猜测,可这个可能性并非没有。想着她曾帮过自己的那几次无意之谈,虽也是思维并不缜密却无意中总能点透他往日想破头都想不透的那层窗户纸。也许这次也是一样。他看了看林夏,她的身子都罩在那宽大的雨衣下面,雨水那样大,饶是她与他一同站在屋檐下,也免不了被淋湿。 官少忧想了想,朗声道:“都住手!”然后侧头对林夏小声道:“你先回去。” 林夏很是不满的哼哼两声,嘟囔:“凭什么,你自己答应了要带我来看的,半路回去,哪有这个道理?” 官少忧无法,于是只好问那人:“你说。只是本王的耐性并不好,也从不是个善良之辈。你若是说得本王烦了,这种第二次的机会,你只有到阴曹地府和阎王爷讲故事去了。” 第63章 雨夜伏击(下) 那人挣脱了左右扣住他的杀手,一身傲气的模样。官少忧轻声嗤笑了一声:“死到临头了还要做大义凛然的样子。” 男子颔首对官少忧道:“我知道你这里并不安全,很多人都盯着。” 官少忧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双手,抚摸上面修建得圆润的指甲,似漫不经心道:“你们军师倒是事事都明白,这也好,省了本王许多功夫。只不过,你说的废话似乎有点多,本王有那么些烦了。” 男子道:“王爷莫急。阿贵!”他一声令喝,身后人群堆里有个被擒住的一晃膀子,然后恭敬的走上前来,男子说:“将文书呈给王爷。”那个阿贵不发一言的立刻执行,官少忧看在眼里想,这倒是个合格的侍卫。 这个叫阿贵的向官少忧走过去,手伸向怀中里要摸什么出来的样子。官少忧左右护卫立刻两处刀子来抵住他,不准他再靠近。阿贵扬起脸来冷笑:“堂堂珏王爷,胆子就这么小吗?莫说我并非要拿什么暗器来,就是拿了,王爷也不敢接吗?” 官少忧挥挥手屏退左右,笑道:“贵侍卫赞谬了,本王就是不敢接,你能拿我怎么样?”阿贵蒙着面只露出的一双眼睛恨恨的瞪了他两眼,还是什么都没说,将手从怀中拿出来。随着他手上拿出的,是一封书信。 这书信显然是做过事先准备,饶是这样的瓢泼大雨浇灌之下,那书信还是丝毫未损,连点雨星儿都没沾染上。官少忧看那书信,心中就是一沉。这东西上面封了蜡,不浸水倒是没什么稀奇。只是这层蜡质不同寻常,饶是火烧也定然是毫发无损的。这等蜡质上等难寻,若非王室成员不可得。虽说这蜡原产于巫月,但是…… 官少忧示意侍卫拿过来给他看,然而侍卫刚一动,林夏倒是先走了出来,伸手就要接过来,嘴里还嘀咕着:“这什么东西,这么稀奇宝贝的,还能换条命来?”然而她刚迈出步子去,官少忧眼见着阿贵手迅速背到身后。她指尖还不等碰到书信,那明亮的白刀子已经亮了出来。 官少忧来不及说“小心”两个字,在这种情况下就是说了也是白说。他只来得及伸手拉住她的衣角,用尽全力往自己怀里这边靠。却不想因为事出突然,林夏被他措不及防的这么一拉,脚下不稳直接来了个左脚拌右脚,整个人都往下坐去。而那把刀子正巧就来了个正着,原本是刺向她喉咙的刀尖成了刺向她眉心的惊悚。 官少忧吓得整颗心都要蹦出来了,他腰间用力一个拧身跃过下蹲的林夏挡在她面前。他沐浴后穿的是一件宽大的衣袍,并没有穿紧身的行衣。他多庆幸穿的是宽袖子的衣服!袖子一挥直接将刀卷了,而后手掌变掌为爪往前那么一送,直接扣住阿贵的手腕,五指用力一扭,只听得“咔嚓”一声,阿贵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而官少忧保证他的手腕骨就是不折也要脱臼。 就在他以为结束的时候,斜里肋下隐隐有凉意刺透衣袍向肌肤内里传来。耳边似乎能听到左右护卫的惊呼以及石褀远远的惊恐叫声。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官少忧还没来得及细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感到肋下一阵钻心的疼痛,连呼吸都为之一窒。他的身子比头脑的反应更快,顺着刀的来势旋了个身,连带着手臂一夹夹住了匕首,一个手刀就劈向身后偷袭人的脖颈。这一下他是下了死手的。 一个惊雷滚落,照亮了偷袭人的面目。 官少忧一惊,这一手究竟是迟了半分,而肋下的疼痛却很诚实的告诉了他这一犹豫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惊雷照亮的,是一个女子的面容。她穿着那件蓝色的雨衣,挽着云鬓发髻,面色从容淡定。然而,他不认识。 咬着牙连连跳开,他瞬间明白了什么。不再犹豫的下令全部绞杀,而自己则在茫茫大雨看不真切的视线里寻找石褀和那个女子的身影。他心中已经暗骂了自己无数遍,怎么会如此大意,就心安理得的以为那个“林夏”是冒牌货,而如何就笃定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就是真正的林夏?那女子除了从自己房间的方向而来,穿着林夏的雨衣外,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过几句话,面目都罩在宽大的兜帽里。就连那说过的几句话,都是有破绽可循的。 该死!官少忧暗骂自己糊涂,林夏何曾那么客气的叫过自己“王爷”,又何曾客气的称过“您”?都是不情不愿或是调侃着的戏言,或是有人在的时候才不得不做做样子。这样明显的漏洞,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 那个人举刀要杀林夏的时候,若是他早知道,必定会先乱了阵脚。可那时他是那样的笃定,万一那人真的丧心病狂就一刀杀了呢?官少忧一阵后怕。他捂着腰间的伤口在雨中寻找,一面躲开不断砍来的刀锋。达腊人所剩无几,现在无非就是困兽之斗。 然而他刚这样想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 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涌现出大批的人手来。或从雨中阴影中,或是从屋檐上飞出,更有甚者刚刚翻过墙头。 官少忧反而不惊乱。 他是那种,越是面对巨大的危险,越是能泰然不动的性子。而他的骨子里,有一股嗜杀的冲动。他有轻微的洁癖,不喜欢血沾在衣服上,每次从战场上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沐浴更衣,这是人尽皆知的。然而他却也喜欢一件事,那就是,闻到血腥味会让他无比的兴奋。自己血液里那些邪恶的东西就会作祟,就会叫嚣,就会怂恿着他去制造出更多的血腥味来。 官少忧觉得,林夏说得不错,自己真是个变态。 这些人训练有素,默不作声,脚不沾风。就光凭能让自己不知不觉,无声无息的隐藏了这么久,就足够本事,官少忧这样想。虽然多多少少借了这糟烂的天气的缘故,然而这批人和达腊的人是绝对不同的两伙人。达腊虽然同样骁勇善战组织有序,然而还是能看出外邦人的格格不入和嚣张散漫来。 更神奇的是,达腊人一见这些黑衣人,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叫嚣着“有救了”“救兵来了”和其他官少忧听不懂的鸟语。 官少忧很烦躁,他很头疼。 今夜本想趁此机会破一个队的,想必王宫那边今夜也不会是个消停的夜晚。只不过王宫那边高手不知凡几,且宫闱重重不易突破。自己的这个王府本来只是个牵引作用,本来也是的,然而眼看着这个牵引的作用就要完成,却不想半路杀出个酒肉和尚来。 官少忧本来想着问一问这些人的来历,然而这伙人将将站定,二话不说提刀便砍。而且部分敌友,只要不是他们的人,一律砍死! 官少忧一见这个情形,暗道不好,这分明是另一伙人想趁乱来渔翁得利的。目的是自己的命!当下不再犹豫,直接命令侍卫不用留活口。虽然他很想将那个阿贵捉住,直觉告诉他阿贵并不是个一般的侍卫。他更想捉住那个假扮成林夏的女人,问问她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将人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换走的。 然而形势完全不给他思考和布置的机会,他此刻能做的,唯有:杀! 官少忧从一侍卫腰间拔出刀来,提刀便上。他也同那伙后出来的人一样,只要不是自己的同伴,见人就砍死!刀不走空,一把平淡无奇的钝刀在官少忧的手中就成为了神兵利器,一刀一刀,刀刀致命,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这些被他杀死的人身上,就只有一刀伤口。 地上的尸体堆积的速度开始加快,官少忧更是冲进了人群最多的地方。他很不耐烦这种自己做事一而再再而三被打断的感觉,胸口那股嗜血的冲动已经开始沸腾,他需要发泄出去。 遇上他,只能说你们命不好。 混乱中,似乎瞥见了石褀,正领着林夏东躲西藏。林夏白着一张小脸却倔强的不肯叫出声来,死死咬着嘴唇的模样,让官少忧心中一软。他用刀挡住一个劈过来的刀锋,冲着石褀大喊:“石褀,带林夏去安全的地方,保护她的安全,不见到我不准出来!”然后用力向前一个用力抵开刀锋,然而手中的这把钝刀终于是油尽灯枯,“咔嚓”一声刀身裂开缝隙,挣扎了两下,很是干脆的断掉了。 石褀虽然看着着急,然而官少忧的命令他不敢不听。本来想将自己的剑留下来的,不过犹豫了一下还是领着林夏跑了。官少忧见他突破重围虽然很困难,但好在这伙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他的命,以是林夏相对安全。 官少忧空手掰断了一个冲过来人的手腕,从他手中劈手夺过刀,重新加入了战斗。 第64章 结束战斗 他连连提刀,却总是觉得渐渐力不从心起来。肋下那一道刀伤的倒不是很疼,却传来麻麻的感觉。官少忧心道不好,应该是刀上抹了毒。他冲过重重人群来,一把将那女子抓在手上。 这女子不是个省油的灯。刚刚官少忧早就从旁关注她很久了。她一双手灵巧非凡,从指尖飞出来的暗器细微到不易分辨,而借着大雨滂沱和夜色浓密,竟让人防不胜防。她披着蓝色的雨衣,就如同一只在雨中翩飞的蝴蝶,然而所过之处死伤无数。凭官少忧的眼力,也只能勉强分辨出她似乎是丢出什么东西,而且那些暗器上海掺了毒,冒着幽蓝幽蓝的色泽。 官少忧将刀自手中甩出直向女子后心,然而女子就如同背后长眼了一般拧身躲过,而官少忧也趁此机会抢到她身前,两手一探扣住女子命脉,女子不躲不闪转手就是一劈被他附身躲开,而后招便至手底蓝光暴涨,官少忧身子一拧钻入她两臂中从她怀里站起身来,侧脸与她相对。这番景象从远处望去,竟像是女子拥抱情郎的感觉,亲密无间缠绵悱恻。官少忧从她怀里钻出来可没闲着,另一只胳膊直接将女子的手揽入了自己的怀中来紧紧钳制着。女子挣脱了两下没能挣开,遂娇笑道:“莫不是奴有幸,叫王爷瞧上眼了?其实奴也是对王爷有意的,王爷何必如此心急?” 官少忧同样一双狐狸眼眯得风情万种,他开口,露出一口的小白牙来,说:“你小模样长得是不错,这份心意本王也领了。只是呢,本王从来不是个好性子的人,又何来心急之说啊?本王这就将你领会府上去,做个使唤丫头,日日陪在本王身边,你说可好?” 女子挣脱两下挣脱不开,笑着道:“哟,王爷您也忍心啊?” “怎么不忍心?本王想一想,那个幽暗的小小地牢,正好缺个打扫的丫头,估计你见了一定很欢喜。” “你!”女子一直较着劲儿的想要挣脱,然而官少忧手扣得太紧。她突然一笑,主动凑得更近了一些。原本两人就是面对着面的,女子再一近前,双唇堪堪擦着官少忧的。官少忧下意识的一躲,女子趁机腰上用力后起一脚跃过头顶,直向官少忧头顶踢来。官少忧不得已的放开了她的双手,双臂交叉挡住这一脚。却并不收回,而是双手一抓,直将这条秀腿抓住。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狠狠往地上一摔。女子本就是凭借着腰肢的柔软后踢,被官少忧这么强行的将腿从后面拽着摔到前面,再柔软的人也受不了。只听的“咔嚓”一声轻响,紧接着就是女子凄厉的哀嚎声,继而她跌在泥土里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 官少忧很是满意,他连手都懒得动了,脚尖抬起踩在女子手腕上狠狠一个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连手骨也断了。官少忧照样踩碎了另一个。女子已经疼得连声音都叫不出来了。官少忧这回放心她不会再使什么暗器了,于是蹲下身来,看着她半张脸埋在泥泞里,半张脸侧躺在外面,雨水不住的冲刷在她此刻狰狞的脸上。 他满意的笑着说:“本王说了,从不是个耐性子的人,也不是个懂怜香惜玉的人。这回,你信了?” 女子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没有回音。那一边,阿贵见女子被伏,自知大势已去,几个飞身脚下轻提三两下就跃上墙头。他对着场中央,也不知道究竟是对谁,恨声道:“官少忧,今日杀不了你不是我没有那个能力,是因为援军反水。你别以为今日你赢了,只怕你少不得日后要日日担惊受怕!还是那句话,你若归了达腊,不用我说你自然明白会得到些什么。你若不答应,达腊必然要追杀你到天涯海角,用尽手段!” 官少忧看着墙头上的阿贵,笑得狡黠冷酷:“原来你便是军师。官少忧先谢过军师提醒和美意,本王,等着你的天涯海角!” 阿贵恨恨的看他一眼,翻身跃下,头也不回的只身一人走了。 阿贵走后,达腊的没剩几个人的余孽瞬间丧失了斗智。官少忧虽已经命人不要再对他们下杀手,好歹留一个活的。然而后来的那伙人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杀人灭口,刀刀死手。到最后竟成了官少忧的人保护达腊人的局面了,着实叫人哭笑不得。 这种僵局持续了很长时间,终于那伙人顶不住,双双对视了几眼后,齐齐收刀,翻身越墙,走了。 “不用追了!”官少忧喝止了欲要提刀追捕的众人,望着那些黑衣人逃走的方向,心情无比沉重。他在雨中站了一会儿,才说:“赶紧收拾一下,天就要亮了。”而后又补充道:“动作快一点,不要惊动旁的人。” 这场伏击早在官少忧料定之中,他事先做了周密的计划,在官府四周都埋了兵力,特特引出一条通路来,将这些人引到自己的寝宫来,免得他们像无头苍蝇的乱闯。若是闯错了地方,找不到他的人倒还算了,找错了人就糟了。再被哪个不知死活的大喊大叫一番,整个官府就乱了套。官少忧此刻不由得埋怨起自己早亡的老爹来,虽说总共才娶了三位夫人吧,可那人也太多了,照顾起来忒不方便!和那些只有一房正妻也供养一大家子的人家来比,官少忧觉得真心好艰难。好在今夜雷雨不断,极其巧妙的掩盖了这场厮杀。 手下人在利索的善后,侍卫走上前来对官少忧恭敬道:“王爷,请回吧。夜深雨重,还请王爷回去换身衣服,免得受凉。” 官少忧点头,举步就往回走,心里想着本来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就能解决的,却不料半路又杀出另一伙人来,搞得自己不得不在雨中泡了大半个时辰。倒是白白沐浴了一番,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还不消享受一刻钟呢,就弄得满身泥泞。 他有些想不通,这些人究竟是哪一路人马。虽说他珏王爷树敌无数,可终究没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入京城王爷府来行刺,还是和达腊这个指令破碎风雨飘摇中的政权相勾结。现在天下皆知,珏王爷杀人名单上的第一号便是达腊,而达腊也是对官少忧恨之入骨,明哲保身赶紧远离达腊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和他们结盟?而且看样子,两者之间的盟约似乎并不牢靠,以至于达腊稍露拜祭,结盟的人就立刻反水。想来是不愿自己的身份暴露,让官少忧的名单第二名出现自己的名字。谁有这么大的仇恨,这么大的本事?官少忧想不出。而且阿贵居然将自己这一方摸了个头,他是怎么将林夏掉包的? 想到林夏,官少忧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然而肋下狠狠一痛刺激了他的神经。他难得的倒吸一口冷气,不由得摇头苦笑。那丫头,大概一见面就要破口大骂了吧?眼看着这伤就要好了,不要碰水不能做剧烈运动这最重要的两项,今夜可是破戒破得彻底,忒彻底!而且还添了处新伤,唉,该不该去见她呢?官少忧扶额望天,很是苦恼。 彼时林夏被石褀护着一路来到书房,两人皆是浑身湿哒哒的。书房里太过静谧,两人衣服上的水滴落到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林夏白着一张脸,她刚刚是差一点就没命了。而那个害她差点送命的,还优哉游哉的说杀了就杀了。好吧,不知者不怪。 石褀扭头见林夏一张脸惨白惨白的,不由得担心道:“林夏,你还好吧?你别怕,已经没事了,王爷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林夏只是一个劲儿的打着哆嗦不出声。石褀于是又道:“你别怪王爷不去救你,实在是不知道那真的是你。那女人一直跟在王爷身后,哪里想到就这么眨眼的功夫你们两人就掉了包啊?再说,宫里面现在也杵着个你的替身,和你一模一样的,王爷以为你就是那个替身呢。林夏你说句话?你不说话我觉得瘆的慌,我害怕啊。” 林夏看着他,哆哆嗦嗦的总算是张开了嘴唇,开了尊口赏赐两句金言:“你啰嗦个什么呀,我只是脚抽筋了没缓过来。” 石褀:“……” 正当两人无语呢,书房角落里不知是什么地方传来阴阳怪气的一声:“大胆小贼,敢夜闯王爷府!今夜就送你们见阎王!” 林夏吓得一个激灵,双手死死抓住石褀的衣服。石褀也是吓了一跳,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连连拍着林夏笑着安慰:“没事儿没事儿,这是王爷养的鹦鹉,你见过的那个。” 林夏半信半疑,“那只扁毛畜生?它怎么还在这里啊?” 石褀刚要答,只听门口“咔”的一声,官少忧迈着稳稳的步子进门来,“因为它是本王的一张牌啊。” 他整个人是明朗的,笑如皎洁月光。他负手而立,背后大雨滂沱却丝毫不见这人风采。只除了那一身狼狈的湿哒哒的紫色衣袍。 第65章 结束战斗 果然不出官少忧所料,林夏果然是发飙了的,而且这个飙发得还着实不同寻常。因为林夏根本就对他视如空气了。 当官少忧说“已经全部解决,没有危险了”的时候,石褀脸上的欣喜和林夏漠然的一声“哦”形成鲜明的对比。之后林夏就很是淡定的走出了屋子,同官少忧擦身而过,然而目光却直直的盯着门外,看都不看官少忧一眼,完全是将他当成了空气。不过官少忧心里面想着,可能在林夏眼睛里,自己不是空气,只是个屁。 他晓得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是特别的惨不忍睹,特别的招人打的。是以当林夏来到他面前甚至是路过,并且路过很久之后,官少忧的一颗心都是狠狠提着的。石褀也是一脸莫名,官少忧恍惚着问他:“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那么糟吗?” 石褀愣了一下,说:“王爷自然是灿若繁星明明如月风华绝代赛若……” “说实话!” “呃……确实很糟糕。”官少忧很挫败,而石褀觉着似乎自己还不够“实话”,于是想了想默默的加了一句:“特别糟糕,就跟在泥潭子里滚了两遭的驴子没什么两样。”说完后觉得自己这个比喻真是太到位,太精辟!一时间不由得被自己的聪明才智给迷倒,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官少忧满眼忧伤的看着他,决定还是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冥思苦想比较好,他毫不怀疑等石褀回过神来,会想出比刚刚更让他郁闷的词来。 官少忧很受伤。 他寻思着,既然已经惹得某头狮子不高兴了,那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不理她。这样兴许过了一夜之后,那头炸毛的狮子自己就想明白了。就是想不明白,白天里还能做什么?他堂堂一个王爷,还怕只狮子不成…… 不过这一身湿哒哒的裹在身上确实很难受,而且肋下那一处伤从麻木已经变成了刺痛,又很痒,像是千百条小虫在咬。得赶紧去处理一下。这样想着,他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寝宫。 回到自己寝宫的第一件事,不是先把衣服脱下来,也不是上药,而是先去浴室。官少忧觉得,反正都已经湿了,也不差再洗个澡了。况且这身上沾染了血腥气,还混杂着泥土的味道,不洗掉了他难受。 然而人刚踏进浴池的门整个人就被吓了一跳,那只埋进去的脚差一点就再迈回来。刚刚将他视作空气的女人不知为何此刻正在此处,正向浴池里面加精油,挽起袖子来试探水温。白生生的手指和纤细的手腕,和着浴室内昏黄的烛光,竟让官少忧生出一种错觉来:这个女人,是他的。 许是感受到官少忧愈加灼热的视线,里面那个人望过来。四目相接,官少忧感觉心口上像是被电击了一下,而里面那个则是看了他一眼后很是不耐的别过了头。她将水温调试好,然后款步走出来,对着官少忧淡然道:“王爷,水已经放好了,请王爷沐浴。” 官少忧眨眨眼,甚至偷偷的捏了自己一把,挺疼。他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林夏?你是林夏吗?” 林夏瞪了他一眼,然而依旧十分恭顺的道:“王爷想来是不记得林夏的真身了,故而有此一问。” 虽然这调子难得的恭顺让官少忧听了很是别扭,然而刚刚林夏瞪他的那一眼却无比的熟悉。他不好意思的笑笑,道:“那个,今日是个误会,误会!” “对啊,误会。王爷是不会犯错的。” 官少忧心中暗道一声:完了。这妮子生气起来可是很倔的,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果然是生气的,而且估摸着气的还不止是一件事。先是将她错认在先,不听话将自己淋了个遍在后。而且自己想要睡前沐浴这点小心思又被抓了个正着,还被她特意赶在前头连洗澡水都放好了。这是洗呢还是不洗呢?不洗吧,显得小气了。这洗了吧,岂不是更将罪名坐实了? 官少忧“呵呵”两声,装模作样探头探脑一番,明知故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呢?我何时说过要沐浴了?” 林夏目无表情的“哦”了一声,“原来王爷不想沐浴啊,那倒是我理解错了。我这就把水放了去。” 官少忧一拍脑门儿,连忙快走几步走到她前面,“那个,我忽然又想了。麻烦你先出去吧。” 林夏顶着一张满是困惑不解的脸,说:“为什么要出去呢?我来服侍王爷沐浴,不好吗?” 官少忧尝长长的一声“呃”,没说话。林夏道:“王爷不是挺喜欢同我一起沐浴的吗?就在几个时辰前还拉着我的手不让走呢,王爷想必是忘了,还是说在梦游?哦是了,近来王爷身体欠佳,应当好生休养才是,不知……” “停!”官少忧很是头疼的打断她的喋喋不休自言自语,洗就洗呗,谁怕谁啊。 只是……新添的那一处伤有些麻烦。来不及他再想,林夏已经动手给他宽了衣。官少忧一面无奈的任由她折腾,一面想着这丫头现在真是脸皮越来越厚了啊。从最初的一见他就流鼻血,到后来的不好意思,到习以为常,再到现在的面不改色。虽然官少忧他自己是不介意的,他一个大男人介意什么,不过是被看了两下罢了。 眼见着林夏一脸木然的要去扒他的裤子,官少忧连忙躲开,直接一个猛子扎进水里面。肋下的伤痛处传来的疼痛让官少忧不由得闷哼一声,而这么一哼的结果就是直接导致了他呛水。忙不迭的从水中浮上来,一阵掏心扒肺的咳嗽。一咳嗽就要用力,一用力就肌肉就要紧缩,肌肉一紧缩就要带动伤口,这伤口一被带动,血就直接流出来了。而这个血嘛,在官少忧身上还挂着衣服的时候,虽然上面也满是血迹,但是分不清究竟是他的还是别人的,而且已经结了痂。只是这么扎进水里来,又是迸裂了的,以是这清澈见底的五彩池子,瞬间就飘上了一抹绯红。 官少忧有些尴尬的看着这一抹绯红自自己的肋下施施然晕开,抬眼就对上林夏一双怒气冲冲的眼。他张张嘴:“你、你听我解释,我这是……”然而还不等他说完,眼前忽然一片漆黑,肋下那道看似不严重的刀伤传来锥心的痛楚。他瞬间就抖了嗓音,甚至觉得喉咙都被人扼住,发不出半分声音。官少忧并不觉得恐惧,然而觉得有些好笑。他想,堂堂珏王爷,没有战死沙场,却在一个浴池里面感受到了久违的死亡感觉,真是可笑。 然后他就十分干脆的晕过去了。 等官少忧再次悠悠转醒的时候,他先是费力的用脑子转了转,想明白了发生的事情。后来觉得就这么睡下去实在是浪费,雨夜过后,还有好多事宜等着他去处理。于是挣扎着要起身来,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手脚都动弹不得。略略提气便发现自己丹田竟无半分可调动的真气,而肋下那处伤也在隐隐作痛。 他想了想,觉得……很悲催。 “石褀。”叫了一声,石褀很快的就出现在他面前。官少忧盯着头顶上帐子垂落的金丝绦子,问:“怎么回事儿?” “哦,是这样的。昨夜王爷回去之后,本来是要洗个澡的,结果遇到了林夏。之后您太过着急直接自己扎到水里,以至于……” “说重点!” “哦。”石褀立刻正色,十分言简意赅的说:“您昨儿洗到一半晕过去了,林夏叫我来将您抬到床上,顺便医师来检查过了,说王爷只是呃,只是过度操劳了些,静心养一养就没事了。” 官少忧一眼就看出石褀一本正经的样子就不对劲儿,他略略提高个音调:“你给本王说实话!” 石褀一个激灵,见他对着自己连“本王”二字都搬出来了,想着要是不说实话看来少不得要挨顿罚,心中默默念了三遍“林夏你可别怪我,别找我算账”的话,深吸一口气道:“王爷您因为伤口在雨中泡了大半个时辰,而且全崩开了。医师说,就是好了,日后也要落个阴天下雨疼痛的毛病。至于肋下这处,是掺了毒的。只是王爷不必忧心,只是寻常的麻药,已经处理过了。” “寻常麻药?”官少忧不由得忧心,这感觉,可不像是寻常麻药能带来的效果。只是连医师都看不出的麻药,除了巫月国的毒,他还真想不出有谁能这有这么大的能耐。难道那伙人,是巫月派来的? “那我手脚无法行动,无半分内息又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大碍,只要王爷悉心调养,就会恢复了。” 官少忧“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死过一次,叫我们给救回来了。” “看好她,不能出纰漏。” “是。” “查清楚后来的那批人是什么来路,先从巫月入手。” “是。王爷是怀疑这次达腊和巫月结盟?” “很有可能。另外,放出消息。”官少忧一双眸子深沉得有些可怕,轻声道:“说本王昨夜遇袭。” 第66章 阴谋的味道 当林夏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官少忧正在自己床上看军机秘文。从屏风看过去,正看见是林夏,吓得他连忙收拾收拾将一叠子重要文件塞进被褥里,然后整个人也顺势滑进去。脖子一歪,装睡! 官少忧不禁感叹,当初真是做了个英明的决定,往自己房里放了这么个屏风,功效真是大大的好! 林夏端着药碗进来,见官少忧还在睡觉,叹口气只好先将药碗方向一边。伸手推了推他,官少忧很是配合的哼唧两声,没有睁眼。林夏再推,还是不醒。于是林夏放弃了,干脆坐在他床边上,盯着他看。 起先官少忧还觉得被她盯得一整颗心七上八下的,生怕被她瞧出破绽来。又不由得胡思乱想,这丫头一直盯着自己看,干嘛啊?虽然我官某人长得是一枝梨花压海棠吧,被自己喜欢的女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也是一种幸福吧,可是……他也是会害羞的。这一害羞呢,心跳就会加快,脸就要红的。 不过那是一般人,官少忧可是个房子塌在眼前了也会泰然不动,掸掸肩上灰的淡定家伙,撒谎不眨眼脸不红心不跳什么的,早在他八岁的时候就会了。尤其是对付宫里那些宫女和官睿之没几个的妃子,特别好使。那时候那些宫妃和侍女都拿他当香饽饽一样,谁见了都争着抢着的要抱一抱亲一亲,再摸一摸捏上两把。而官少忧也练就了一副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愣是能把一个满脸雀斑的宫女说成美若天仙还能让她和其他人信以为真的本事。 以是林夏这么一盯,着实显得小儿科了,太没挑战。 林夏盯了他那么一会儿,见他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于是真的相信了他是睡着了,于是本来想好的不给他好脸色的脸色也放柔和了。她看着官少忧略显苍白的脸,没好气的说:“让你逞强,又倒下了吧?该!” 官少忧心里无奈的打了个哈欠。 林夏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这个人,年纪明明不大,怎么总是爱逞强呢?你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新伤盖旧伤,伤伤致命。现在看来,你心口那一块,倒也是稀松平常了。” 官少忧闭着眼睛心里想:本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口,只不过离心脏近了些,显得比较重了点罢了。以前更危险的也不是没有过。 “我没有经历过你经历的,也不曾见过你见到的,更无法想象你曾经的生活,你生存的这个世界。可是我觉得,我很幸运。而我也觉得,你很坚强。如果是我的话,早就不知道在那些过去里死过多少次了。其实我并不怪你没有认出我来,其实就算你知道被挟制的是我,为了大局着想,你也是应该放弃我的。如果以前不知道你的秘密,也许我还会对你使使小性子,埋怨你两句什么的。其实就算是不知道,我也是不能对珏王爷使性子的。可如今我知道了那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却总觉得你事事做得都不过分了。甚至有时候还想着,你若是怎样怎样,会如何如何。早先你们决定将我送出来的时候,我并没觉得有什么严重的。虽然知道你一向树敌较多,却也没想到会这么彪悍。其实算起来啊,你最倒霉了。那些看似风光的活儿都你去做,得了名声也是你的,可得了敌人也都是你的。这次敢到你府上来闹事,日后保不准你白日里走在大街上都要掉下来个花盆,砸你的脑袋。砸不着脑袋也要砸着脚。” 官少忧不由得皱眉,这什么逻辑! “你想要的东西,我大约猜到几分。那个阿贵可能不是达腊的人,你听他说话多流利啊。而且我觉得吧,这次有事发生,是你们几位爷一致认为的,然后就真的发生了。说你们神吧,嗯,是有点儿。不过你不觉得太神了吗,都跟写书写好了似的,就差搭台戏来演了。你不是说,宫中有内鬼吗?而且今夜他们也没来,真是……” 官少忧自然知道林夏说的“他们”是谁,一起经历过这些事并且做了决定的一共就那么几个人,而昨夜明摆着要他自己一人抵抗。且阿贵临走前说的那几句意有所指的话,将矛头统统指向了宫中的那两位爷。官少忧心中早有计较,他心想,连林夏都能察觉出来的东西,未免也太明显了,会不会反而中了敌人的计策呢?现在一桩桩一件件都指明了是达腊报仇的行为,可是,真相当真如此吗? “唉,说了这么多你都没醒,看来是真的睡死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得趁着你睡着了好好数落数落你了。你说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二十好几的,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官少忧心中抹汗。 “御医都说了不出三日就能养好的伤,你偏要去破它。这下好了,玩儿现了吧!还敢多弄出个伤来,多就多吧,还偏偏带了毒的。中个毒都能中出这么奇葩的,你也算是个大奇葩了。” 官少忧哭笑不得,这都什么破比喻啊,林夏你真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没敢惊动御医,叫了一个医师过来。你这毒由利器刺入肋下,伤入肌理,沉进丹田。若不是我给你吸出来,再晚一会儿你就等着这辈子都打光棍吧!” 官少忧心头猛地一震,暗道这毒果然够狠辣,果然符合那女子的手段。而后又觉得,不对啊,为什么是你给我吸出来?那么多大男人呢,都吃干饭的?石褀哪里去了? 只听林夏继续道:“这毒必须要女子吸才能吸得出来,否则换了别人只能越吸越深,反而是帮倒忙。你说说,你也不安排个后备的,只我一个女的知道此事,我再不情愿也不能眼看着你死啊。真是有够倒霉的,我就当报答了你上次小树林救我的那一恩了。” 官少忧闭着眼睛,等林夏继续说。然而谁知道她说着说着,说到这里就收了声,不再继续了。官少忧很是好奇,差点忍不住要睁开眼睛看个究竟的时候,只听林夏突然又道:“这么久都没醒,看来是醒不了了。”然后官少忧感到一双手将他的被角细心的掖了掖,然后端起药碗来,走掉了。 官少忧微微眯开一条缝,看着林夏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还小心翼翼的关了门,没发出一声响来。他躺在床上懒得动,刚刚林夏的那一大段冗长的自言自语,叫他现在这个本来就不怎么禁折腾的身体说得还真有几分昏昏欲睡。 他想着,就任性一天好了。在床上躺一天,明天进宫去。哦不对,只躺半日,那个女子的事不尽早问清楚,总觉得心里面悬着块石头。看那女子的神态举止,身份应该不低。可是从阿贵还是很干脆的舍弃了她来看,他们不是一路的。而从后来的那伙人对她毫不客气的格杀来看,也不是一伙的。这么说来是三路人? 嗯,不知道现在宫里的状况怎么样了。王爷府确实是个是非之地,并不安全。既然那帮人已经按捺不住的动手了,日后接连的刺杀一定不会少。而林夏这个他算得上软肋的软肋,一定不能留在自己身边。宫中虽然看似危险,却是个避风难过的好去处。只是那些宫中的麻烦又要林夏这妮子去费心了。 其实四弟那里也是不错的选择,如果林夏不介意繁漱和茹栎的话,而且还能帮着自己转移一下目标分散点危难。呵,这样想着,自己身边果然是最危险的地方了。没有能够不顾一切的拥抱,没有安定可靠的肩膀,有的只是风雨飘摇中不住摇摆苦苦挣扎的落叶。林夏,你问我喜不喜欢你。可我给不起你的喜欢,所以我,不会喜欢你。如果你会等,等到我能够喜欢你的那一天,我必定不再犹豫,抱住你。可如果你不等,我也不会怪你,因为这件事,从来都是我一个人的歧念罢了。与你无关。 迷迷糊糊的,官少忧睡着了。 熟睡后的官少忧卸下了全身心的防备,连身边又重新来了个人都不知道。那人嘀咕着:“生了病就脆弱得比个婴儿还不如,真不知道该说你厉害还是弱智。”她将官少忧嫌热扔出来的胳膊再扔回去,小心的避开了他的手臂和心口,替他拉高被子。不过这么一折腾,好像按到了被子下的什么东西,一按就哗啦哗啦作响。 她好奇,掀开被子来一看究竟。 密密麻麻的纸张密文被像垃圾一样的团在被窝里,此刻被重见天日显得很是委屈,还自己翻了个身表示不满。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坨一坨的纸,再看看这回事真的彻底睡死过去的某人…… 官少忧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似乎自己这一觉睡得很不好,整个骨头都要散架子了似的,浑身都疼,可又找不到伤。 他下意识的去摸被他藏到被窝里的文件,觉着……怎么好像比原来更皱巴了呢? 第67章 大夫人来探病 当大夫人来看望官少忧的时候,彼时这位大少爷,珏王爷正在床榻上装病装得无比投入。林夏从旁服侍着他,一面看他几乎媲美影帝甚至有之过无不及的演技,默默唏嘘了一把。不禁想着,他要是穿到现代去,什么梁朝伟啊张家辉啊,布拉德皮特阿汤哥啊,统统都要靠边站。咱珏王爷不但演戏一流,关键是这张脸。瞧瞧,这脸蛋儿,这身段儿,这气质,这……咳咳。 想来官少忧受个伤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所以大夫人来的时候,连头上的步摇都没多晃两下,淡定得很。她来到官少忧病床前,默默的看了一番,然后倏地一个叹气。“也不知道你这小子究竟是有福气还是没福气,偏要随了这命。” 官少忧闻言眸子暗了暗,倒是不再装作一副虚弱的样子了。大夫人说了句:“都退下吧。”之后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只留了林夏一个。 她说:“严重吗?” 官少忧摇头:“不重,只添了肋下一处。” 大夫人:“昨夜雷雨交加,确实是个动手的好时机。你可知是什么人派来的?” 官少忧微微蹙眉:“至少是三路人马。达腊、巫月,另一伙人我还不曾猜出,但已经着人去查了,娘不必挂怀。” 大夫人还想说什么,然而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林夏。林夏十分知趣的认识到,可能大夫人要说的话并不是自己能听到的部分,当下就决定告退。然而官少忧出声阻止了她:“娘,林夏不是外人。” 大夫人神色有些疑惑,官少忧又道:“她知道了。”于是大夫人的面色一僵,她看着林夏,眼神中满是警惕和戒备。而后严词冲官少忧道:“你怎地如此糊涂,叫外人知了去?” 林夏心里一疼,是啊,终归她是个外人,而已。 官少忧此刻是真的蹙眉了,他说:“林夏不是外人。何况,我若不是信她,又怎会将那事告诉她?娘,你不信她,也不信我吗?” 大夫人闻言没说什么,只是侧目看着林夏,语气有些意味深长道:“我原听说,你为了这个丫头受了重伤,回来却见你丝毫没有传闻中的那般,还以为不过是你放得谣言。可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不过是我怀了幻想罢了。忧儿,你喜欢这丫头?” 官少忧垂下眼帘,林夏浑身一震,亦是低着头不做声。半晌,官少忧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娘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是你说的,只要放了她,你任由达腊处置,是也不是?”大夫人一改往日温良,所言句句逼人,林夏从来没有见过大夫人这般模样。印象里,大夫人虽极有威严,不但令其他两位夫人极为忌惮且有些惧怕,就是官少忧自己,也对这个娘亲颇多敬畏。林夏原本以为是因为官少忧孝顺,敬重他娘,现在看来,这大夫人是只笑面虎,关键时刻发威比谁都猛烈。林夏不由得抹汗,看来当初初到官府居然没被人一巴掌掐死,真是自己福大命大,现在想想都后怕得两腿直打颤。 官少忧垂着眸子嘴上还在强辩:“娘,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然而大夫人不理会他的狡辩,继续道:“就连你这一次再添新伤,也是为了她。”官少忧不说话,大夫人默默看了他半晌,终是叹息一声,放软了语气。“忧儿,你可知你走的每一步,都是凶险万分?你这么信任她,可她若是有朝一日背叛了你,或是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说漏了什么,叫有心人听了去……” “娘,不会的。”官少忧出声打断,“不会的。我相信林夏。” “你以为,这次为什么会有人拿林夏做文章?他们已经注意到了,最起码是在试探,她在你心中的位置。本来,你是可以只等在一边连一滴雨水都沾不到的,结果呢?今天只是多了一刀,这一刀在肋下,明日这一刀就会扎进你的心窝。甚至你都不能确定,这一刀是谁扎的,这刀子又是不是你自己亲手送上去的。忧儿,你那么聪明,怎么这回如此糊涂!” 官少忧思忖了良久,才斟酌着说道:“娘,其实早在上一次面见琉璃国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会有人利用林夏了,我也只是将计就计。如果林夏是我的弱点,别人或许会千方百计的隐藏了,可那只会叫人去拼命搜寻你的把柄好来威胁你。我偏不,我偏要把弱点带在身边。这样他们就只能来找我,何乐不为呢?娘你不用担心,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会有事的。” “为娘就是担心,这么多年过来了,才会有事情要发生。忧儿,你太过优秀了。” 官少忧目光变了变,没说话。大夫人吩咐林夏:“好生照看着王爷,务必看着他把药都喝光。”林夏应了,官少忧道:“林夏,送送娘。” 林夏送大夫人除了官少忧的寝殿,大夫人这才正色对林夏道:“刚才碍于忧儿在,有些话我不方便说。林夏,你一直是个聪明的丫头,也很得我喜欢。可是若你是个安分的丫头,我便会一直喜欢下去。” 林夏忙道:“大夫人请放心,林夏会安分下去的。” 大夫人:“关于忧儿的事,你知道多少?” 林夏想着说实话吧,会不会被这只笑面虎直接抹了脖子了事?可若不说实话吧,被她发现是在骗她,免不了最后还是要被抹脖子。于是还是照实说了:“林夏只知道一点点,知道王爷的父亲是、是……” 大夫人摆摆手:“行了。关于你的事,我也都清楚。林夏,你的确很有能力,难怪忧儿会倾心于你。” “大夫人,我和王爷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并没有……大夫人怕是误会了。” 大夫人看了林夏半晌,见她的神色并不像在说谎,有些疑惑的嘀咕:“这倒是奇了,这二十几年来,我从未见忧儿对谁有像对你这般上心过。” 林夏抹了把汗,违心的夸自己道:“想来是林夏平日里总是有些天马行空的点子,王爷听了觉得新鲜,认为林夏与众不同了些,所以才另眼相待。多看了几眼罢了,只是夫人所说的和王爷之间……林夏还是晓得的,不敢高攀。而且王爷,他一直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身边的人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再说,他从未跟我说过什么承诺的话,连暧昧的语句都没有。我想这些大夫人一定也是知道的,所以大夫人的这番试探,其实大可不必。” 大夫人默默的看了林夏半晌,忽而笑了。“你倒当真聪颖,知道我是在试探你。也罢,忧儿心里在想什么我不管,只要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那些事,我虽然不去插手,可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林夏应了声“是”,想着莫说昨夜在官府的动静,大夫人耳目众多知道了也无可厚非。然而早在一个多月前连他们在琉璃国边界被达腊伏击,官少忧受重伤,且连他们当时说了什么话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大夫人果然是一棵辣得呛人的蒜!想必对于二十多年前的怨恨从来未曾消退,反而随着时间的增长愈加浓烈了。 林夏想了想,还是问:“大夫人,王爷是您的儿子,他受了伤卧床,您来探望非但没有关怀反而说了一些旁的话,您、您难道……” 大夫人瞟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神情,笑道:“你是想说,我难道是冷血无情的吗?其实这天下间,哪里有做母亲的不心疼自己的儿子的?忧儿自小吃了不少苦,背地里偷偷一个人抹眼泪,身上的伤也从未间断过,可他每次见我都会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甚至会笑得灿烂,即使是几次几乎丧命的时候,他都会笑笑说没事。既然他有心瞒我,我为什么要拆穿他的苦心?他想让我看见什么,我就看见什么。他想让我不问什么,那我就不会去问。他一向是这样的性子,将想法和伤痛都咽在肚子里。其实你知道的事,也并不是他告诉你的。我知道,他不想将你卷进来,却只好卷了来。” 大夫人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林夏,你很有能力,也能够帮他。若你帮了旁人,对忧儿就是最大的威胁。我做娘的不能眼看着这种可能发生,却私心里想要你帮他。林夏,你若真拿他当朋友,便……好好对他吧。” 他从小活在刀光剑影尔虞我诈中,过着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的日子,身边的爱或多或少都带着虚伪,而自己也不敢去打开心扉爱上谁。如果你能给他温暖,请拥抱。如果不能,请彻底离开,不要给他无谓的希望。 林夏送走官少忧回到房间的时候,官少忧正在床榻上参着军事图。见她回来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得问:“怎么了,我娘跟你说了什么?” 林夏看着一脸关切的官少忧,摇摇头,笑道:“你娘,是个好人。她很爱你。” 第68章 吵闹的家伙们(一) 打发走了官少忧的亲娘,立刻就来了官少忧的两个小姨娘。这两个女人来绝对不是处于什么关心,林夏坚定的想。而他们同时手挽着手来看望官少忧,居然神色里还挤出那么点儿慌张来,这倒是叫林夏不由得为她们在心底里鼓鼓掌。想着,难不成古代人都是个天生做演员的好材料?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现在这些大明星们的演技要好。林夏不由得想起一些电视剧里面演技差到惨不忍睹的男女配角,真心觉得你长得丑也就罢了,至少要向黄渤看齐吧?结果眼神还不好。 门口传来这两位夫人来到的通报的时候,官少忧这位名声显赫威震四方的珏王爷,正在幼稚的和林夏抢一块芙蓉糕。林夏说他待会儿要喝药,不能吃糕点,太甜了。而官少忧十分执拗的说必须给他吃,否则绝不会喝那破药汁半口。气得林夏想那碗捏着鼻子就给他灌下去。不过官少忧很是理直气壮的说,都是因为芙蓉糕太好吃了以至于他完全吃不了别人做的糕,不吃一块林夏做的就觉得寝食难安抓心挠肝。 林夏赏了他一脚。 而当两位夫人的前脚跨进寝宫外室的时候,官少忧仗着有屏风的阻挡,硬是趁林夏慌忙去端药碗的功夫抢了一口芙蓉糕吞下。彼时两人已经绕过来,林夏只来得及狠狠瞪他一眼。而后者得意的舔舔唇角,继而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来。 明玉、明霜两位夫人看到的,正是官少忧歪在床上,而林夏正一勺一勺的往他嘴里送药的场面。顿时那脸色叫一个煞白,连林夏看了都不由得大惊,以为这两个家伙当真是担忧官少忧而被吓坏了。 她想着,难得这两个花瓶这么有心,不过王爷是个坚强的好少年,既然如此,不如说些好听话免得叫她们担心。 “二位夫人不必着急,王爷并无大碍,只是操劳过度又受了些小伤。御医说,只要卧床休养个几日,精心调理,不日便可痊愈了。” 然而明霜眨眨眼,看着一脸惨样的官少忧,再看向好心解释的林夏,说:“他不会死?” 林夏一噎,“呃,王爷吉人自有天相,这点小伤自然是伤不到……” “那就好,只要他不死,我就还能做官府的二夫人。”明霜得了官少忧不会死的消息,立时松了一口气,也口无遮拦起来。林夏听了一阵哑然。虽然这个明霜一向是个少根筋的,可是当着官少忧的面说这些,官少忧可是个十分记仇的性子,他可还醒着呢就敢这么说话了?林夏不由得往官少忧面上瞅去……好吧,这只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装睡很久了。 明玉见林夏神色僵硬,嘴角抽搐,连忙暗中拉扯明霜的衣角,眼神示意她。明霜看到,也自知嘴快失言了。当下笑着讨好林夏道:“呃呵呵,我不是那个意思。王爷受了伤,我和明玉心里着紧,就特意赶过来看一看。王爷一向聪明又是个武功高绝的,让他受个伤可真不容易!呃我是说,我是说能伤得了王爷的那必定是难对付的歹人。官府上下都靠王爷费心,王爷出了事那对谁来说都是不好的。”明玉又拉了拉明霜的袖子,暗道这家伙不会说话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当下就对林夏笑道:“妹妹别见怪,明霜姐姐一向是个口无遮拦的,见识短浅,说话颠三倒四习惯了,可能妹妹听不大懂。明霜姐姐的意思是,王爷既平安,我二人也就安心了。王爷福禄之人,万事皆能逢凶化吉。见王爷安然无恙,我二人这也便告退了。但凡日后有用的着我二人的,妹妹只管知会一声便是。” 明霜赶紧在一旁赔笑:“是是,我这人见识浅薄,不会说话,总叫人听了要误会。妹妹莫要见怪,我没有恶意的。” 林夏听着这两个傻子左一个“妹妹”右一个“妹妹”的叫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忒别扭。你说这两人吧,虽然年纪看上去是小了那么一些,但终归比她林夏大了十岁啊!好吧,一个大十岁的姐姐也不是没有可能,她忍了。只是,这俩夫人似乎是官少忧他爹的媳妇儿吧?管她叫妹妹,那她林夏岂不是不知不觉间成了官少忧他爹的小老婆了?还是雪藏的那种?那她……是官少忧名义上的娘了?林夏默默后脑勺,虽然莫名其妙做了已故人的小老婆,不过做一把官少忧的娘还是……嘿嘿。 林夏道:“既是如此,那二位姐姐慢走,林夏奉了大夫人的命令照顾王爷,便不送了。” 明霜道:“好嘞好嘞,妹妹留步啊,留步。我们走了。”明玉点头行礼,拉着丢人的明霜赶紧走了。 林夏一人儿看着她们俩离开的北影,笑得很是奸诈。这边官少忧“醒了”,看着林夏得意的脸很是不解:“傻乐什么呢?” 林夏:“官少忧,人家两位夫人刚才叫我妹妹。” 官少忧:“啊,我没聋。” 林夏:“妹妹,妹妹你懂吗?就是说,我成了你娘呢!” 官少忧瞟了她一眼,淡淡道:“原来你早就看中了我爹,这么急着给他当小老婆。可惜我爹早走了二十几年,否则他一定很开心,有个还没落到娘胎里的丫头,在做魂的时候就思慕于他。” 林夏张张嘴,刚要说什么官少忧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呀”了一声:“说起来那真是我爹的好福气,有个女儿一样的娘子。唉,我的娘们都是徐娘半老,你这个还不赖。继续保持,别长得太过着急。” 林夏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他,手指尖禁不住的抖啊抖。官少忧你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当下林夏就端起药碗来扑向官少忧,官少忧自然是死躲着不让。不过后来,珏王爷连床褥带衣服的,一起换了套新的。被换掉的那床上面满是浓浓的药味,并且即使是换上了新的,那股药味还是很固执得经久不散,搞得官少忧连着几个晚上没有睡好,命下人连夜赶制了几十个香囊放在床上滚了,屋子里炉香的味道熏得炎夏愣是一只蚊子都没有。 珏王爷从此再也不敢在床边上喝药。 官少忧特意放出去自己受伤的消息,这几天的确是有不少人登门拜访询问伤势的,官员大臣们有之,宫里太监们有之,连江湖上的英雄豪杰们都有,只不过他们大都是走的后门。而且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带了自称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疗伤奇药,以及什么百年灵芝,千年人参,万年什么什么,总之各种奇异的诡异的都有。药材有了,一个赛一个的珍贵,于是后来人觉得,不能再送药了,于是改送钱了!别说是稀世罕见的药材了,这世上还有钱买不到的东西吗? 送钱也是门大学问。王爷府不差钱,光是每月从宫里领的俸禄就足够一个普通的富裕人家吃一年的了。更何况官府还经营布匹、粮庄、玉石、古玩等生意,且江湖上也设有镖局,而他本人也偶尔接个悬赏挣挣外快什么的。所以呢,官府十分的不差钱。那既然要送钱,就既不能送得太少显得寒碜,又不能送得太多觉得像是贿赂,弄不好以为要买凶杀人什么的就不好了。于是送钱送得很是头疼的同时,也很是爽快。因为只要确定好数额便好了,聊表心意! 后来这些人觉得,送钱太俗气了,伤感情啊!于是又改送了各种珍奇玩物,珠宝首饰的。而这些官府都有涉猎,所以必须要送得别出心裁。为了表示对珏王爷的关怀和自己的诚意,以及为了让珏王爷能够记住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这张脸,必须使足了吃奶的劲儿去挖宝! 多亏了这些人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前赴后继的扑倒在官府的火坑,哦不是,官府的大家庭里,以是这几天王平接客,哦不对,是接待客人接待到走路都能睡着的地步。收礼的侍童每班四人一天轮流倒三班,还是有累晕过去的。王府的库房已经塞不进去这些东西,到了能勉强关上门但绝对不要打开门,开门就要被砸死的地步。而且这些真金白银的还在源源不断,王平索性就把它们随意的丢在库房门口,到了夜晚这些东西闪着钱光,那叫一个锃光瓦亮! 林夏从原来的目瞪口呆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她跟官少忧说:“知道你们家有钱,知道别人家有钱,但这么有钱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以前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就是数钱数到手抽筋。现在好了,我做梦都得数钱数到手抽筋。” 官少忧吃了一块红豆糕,手上拿着书卷凉凉的说道:“那还不赶紧谢谢我,帮你实现了这个青天白日梦?” 林夏端出了一碗药。 其实官少忧的身子骨强健,底子又好,只不过大伤小伤不断又不肯好好休息,才积攒了许多隐患。这下好了,借着这次的事件,将从前落下的一并补回来。官少忧甚至很难过的想,要是以前肯好好吃药,现在就不必被林夏这个婆娘天天按倒在床上了…… 第69章 吵闹的家伙们(二) 其实官少忧真的没什么病,至少病得一点都不严重。但是介于他此前当着林夏的面被捅了好几刀,且浑身鲜血的样子十分的狼狈,不肯好好治疗硬撑终于发烧,还烧了两次后,再秉承着突破林夏底线不屈不挠的精神泡了水,运动得过分活跃了后,无论官少忧说什么,林夏都绝不让他逃掉“喝药”这两个字。 每次官少忧只要一不听话或者露出点这种想法的苗头来,林夏总要沉了脸,或是装作一副要哭的样子出来。而官少忧每次明知她是假的,是故意做出来的样子,却总是忍不下心来,生怕万一哪天她真的生气了,伤心了,就糟了。于是林夏就仗着官少忧这点顾虑,可劲儿的折腾他。 官少忧知道她那点小心思,也不拆穿,任由着她折腾。他倒是很享受现在的这种情景,怕日后这种情景不再会出现。此刻是最轻松的时光,不知下次再见此番情景,会是何时。 官少忧表面上很听林夏的话,虽然总是装作任性的样子拒绝服从。然而私下里,林夏看不见的时候,他大多是拿着一张军事图细细研究的,即便是林夏在的时候,他也大多不避嫌。好在林夏也知道他是个闲不住的家伙,若真要他每日躺在床上除了吃就是睡什么也不干,别说是他了,就是她也要被逼疯的。而且官少忧似乎这回是铁了心的一病到底,连房门都很少出。若不是林夏告诉他不出去晒晒太阳全身要长霉的话,官少忧这架势是明摆着要把自己变成一朵蘑菇。 有一日林夏来给他带新出炉的点心,见他又在细细的研究军事图。他将图纸密密麻麻的铺满了他整张床,被子枕头的都被他嫌碍事统统扔到地上,而他的手边还散落着很多四面八方来的密报。只不过他把这些密报都当了废纸,废物利用的团成团子放在图纸的各个地方。林夏想着,似乎前几夜香炉的味道闻上去总有那么一缕若有似无的墨香味儿啊…… 她见官少忧忙活得正醉心,丝毫没有注意到她来了,或者说是早就熟悉了她的脚步声,所以才没有回头。林夏看他铺陈了一床的图纸和一地的被褥,不由得感叹,好在官少忧的床够大! 默默捡起来地上的东西在别处放好,而后她有些好奇的,从官少忧的背后去望他面前的图纸。看不大懂,不过还是能看懂一些的。毕竟这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和时代,很多东西都要重新学起。不过好在所应用的知识,无论在哪个时空都是长盛不衰的。 官少忧面前摆着的,是大庆、达腊、琉璃和巫月的地形图,缩略和放大都有。林夏不由得赞叹:“画这图的家伙很聪明嘛,知道从整体到局部,不错不错。你在研究这些家伙们对大庆的影响?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些图看上去紧紧相扣,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系。何况大庆有你坐镇,才叫那些周边小国安生些。” 官少忧没有回她,林夏也乐得自己自娱自乐。“不过若是国内有人想要害你,也是可能的。外夷要想口音和样貌都与中原雷同的,不大容易。若是许了国内人什么好处,那做起事来就方便多了。只是谁这么傻,要动你呢?难道他们不知道,若是真的把你扳倒了,这大庆的江山也要颤一颤吗?” 官少忧身子一僵,他没有转过头来,只听他声音有些沉的问:“不错,虽然大庆并不只我一人能担得住保家卫国,可我还是很清楚的,少了我便是少了个威胁。若真是自己人所谓,那他就是彻底的卖国贼。连家都不爱,不要的人,还有什么信念?只怕就算为蛮夷做事得了一时的风光,到头来也要成为一柸黄土。连自己土地都能舍弃的人,凭什么会被相信不会反过来再背叛一次?” 林夏想了想,试探着说:“所以,你已经确定了,是有内鬼?” 官少忧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你懂兵法?” 林夏摸摸头:“懂一点吧。”她因为历史这个专业,几乎只要涉及到历史的东西都要涉猎一些,所以可谓是知之甚广。什么经济、农业、军事、政治,都要知道一些,但仅仅限于古代。你要问她如何对付金融危机或是杂交水稻,再或者什么哪个国家的巡航导弹厉害……她回给你的只有呆萌的表情,甚至还可能会配合的留下白痴的口水。 官少忧自床上下来,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边润着嗓子边道:“说来听听。” 林夏瞪了他一眼,四个字上下嘴皮子一搭,说得真轻松啊。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啊?想了想,结合进来发生的事情,她犹疑着道:“那日我们月夜遇袭,即使达腊再有心,也不可能做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阿部敦那么笃定,就像是早就知道你会带着我只身离开大帐,会进入树林的样子,且狼群虽是他们圈养的,但招揽不易,操控更不易。在入夜前无声无息的就将它们召集到一起,早有准备的样子。想来他们本是要用狼群造成你被围困的假象的,只不过没想到你反应实在敏捷,后来逼得他们不得不现身。这边说明了,此事有蹊跷。琉璃国王正与王上夜下饮酒,若此事真是他联合达腊,那他要的应该是王上的人头而不是你的,这等好机会,他怎会错过,且要白白担了冤枉?大帐中有内鬼,且定是位高权重的人。连黎科思都不知道我们去了哪里,何况别人? 回京后,你们商量着将我悄悄送出宫去,而宫里面始终有个‘林夏’,却偏偏瞒不过前几日夜晚来行刺的人。这便更坐实了有内鬼的说法。那日后来的黑衣人群显然是怕是旁观者,一旦事情发生偏差他们就充当起刽子手的角色,将那些人全部抹杀。我估计,如果那日他们不能全身而退,那牙齿里也必定藏了立时毙命的药物。现在达腊恨你恨得要死,巫月也想趁着机会插上一脚,只除了琉璃,怕也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嫁入了大庆。只不过,若琉璃的王不再是黎科思,那就没了这层顾虑了。不过杀黎科思可不容易,杀一个远嫁千里的公主,可就容易多了。” 最后一句是林夏自己嘟囔出来的,却让官少忧的心境倏地一亮。该死,竟然忘了这个繁漱!一直以来想着这几个国家的势力和牵连,想的都是男人之间的刀光剑影,却忽略了最不惹眼的女人。一直以为,繁漱作为政治联姻嫁过来,是绝对的安全。可他忽略了,正是因为这场婚姻是政治联姻,而一旦遭到破坏才是最不堪设想的后果。现在大庆周围小国虎视眈眈,琉璃之所以保持中立甚至比较倾向于大庆的原因,根本就在于繁漱是黎科思最宠爱的八公主。一旦繁漱遇难身亡,悲痛欲绝的黎科思再受有心人煽风点火,必定要向大庆攻来讨要个说法。 官少忧这边想着心事,林夏这边看着地图,突然“咦”了一声,她指着版图上一块被涂黑的位置,问:“这是什么?该不会是你画错了,涂黑的吧?”说完又觉得一定不可能,摇摇头道:“不对啊,你那么刻板的一个人,怎么会任由这种事发生呢?再说这是军图……” 官少忧目光瞥向林夏指着的那块黑,目光不由得也随之一黑。半晌,他道:“那一块……是传说中的暗之国。” “暗之国?” “不错。”官少忧点点头:“那是个黑暗的国度,永不见光亮,是传说中被诅咒的土地。传说中,那里曾是一片乐土,是最负盛名的国度。他们有着精良的配备,高手如云,擅制造兵器,底下煤矿无数。然终因贪婪使得整个国家都陷入地低,从此落入黑暗。那里成为了传说,是因为,没有人能够进得了那个国度还可以平安出来。回来的人不是疯了,就是不治身亡。而暗之国的国民若是想出来,那个想带他们出去的人必须能够冲破三道难关,从此国民成为他的奴仆,一生任由他调遣。” 林夏心中诧异,这听起来还不错嘛。没想到这片正儿八经的土地上,竟然挖到了类似魔幻色彩的故事。堕落地底黑暗的这个说法,其实还是比较好解释的,无非就是地下煤矿挖多了,把地给挖空了,地陷了呗。只不过古人比较迷信,把这当成是老天的责罚。至于那个三道关和出来的都非死即伤的说法……唔,大概是因为那三道难关太难了,被逼疯的吧! “暗之国的,很厉害吗?” 官少忧想了想,说:“不知道,传说中很厉害。但也只是传说罢了。” 林夏“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然后不再讨论这个话题,问:“那个女的怎么样了?就是给你下毒的那个,假扮成我的绝世大美女。” 第70章 吵闹的家伙们(三) 官少忧盯了她一会儿,然后笑了:“林夏,你真是夸自己脸都不带红的,也不害臊。”然后说:“她么,好吃好睡的住在地牢里面,你放心吧。” 林夏翻了个白眼,那女子好不好她才不关心呢,只不过有些好奇罢了。她刚要再开口询问些什么,就见官少忧狠狠伸了个懒腰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乏得很。你快收拾收拾,我要睡觉。” 林夏讶然看着一脸一本正经说出这话的官少忧,再瞧一眼被他搞得工程量巨大的床铺,憋了半天林夏终于爆发出一阵怒吼来:“给老娘滚去书房睡!” 当然,珏王爷并没有滚回书房睡,他仍旧躺在自己香喷喷软绵绵的床上,外面放下重重的紫纱罗帐。他透过罗帐看被罗帐透得模糊朦胧的,林夏忙碌的背影,说:“明霜和明玉两只花瓶,来关心我也不过是想看看我是否还活着,还能活多久。我活多久,她们就能在这个府中享福多久。即使是当个寡妇,也是个富贵的寡妇。只不过,她们也许并不甘心只做个寡妇。” 林夏本来听官少忧前半段话还挺有感触,颇为小小的忧伤了一把,暗道这个孩子实在是忒不容易,缺爹少爱的。可是听到他后面的话,林夏的头被一堆的“寡妇”给成功绕懵了。“什么寡妇不寡妇的,人家自做人家的寡妇,你操什么心?难不成你还能替你已故了二十几年的老爹做主,让她们改嫁?” “我倒是想,只不过休妻之事,若非夫君亲自执笔,便不作数的。事发突然,将官府保下已实属不易,哪里还顾得了她们。只不过这些年养尊处优的,倒是叫她们忘了自己仍旧身处飘摇之中。太平日子过久了,就忘了居安思危四个字怎么写了。” “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两个花瓶来了?我倒是觉得,她们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只要看紧了,不惹出祸事来也就罢了。不过她们两个……寡妇,能惹出什么祸事来?”林夏想了想,还是用了“寡妇”这两个字。“寡妇门前是非多啊,这是至理名言。” 官少忧一笑,意有所指的说:“只怕有些寡妇,是不懂是非的。更有的,甚至从来没将自己当成过寡妇。” “……啊?”林夏听不懂官少忧突然在说什么胡话,“你说人话好吗?” 官少忧却不再理她了,他闭上了眼,不去看罗帐外的那个身影,有些疲累的道:“走前记得把烛火灭了。” 林夏冲他罗帐里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心里面暗叫:难伺候。但还是按着他的吩咐,走前灭掉了所有的烛火。一时间通明的烛火灭掉,整个房间倏地掉落黑暗里,只留下夜明珠散发着温润的光亮。官少忧很享受那种突然失掉所有光亮的感觉,就像是世界从此黑暗,没有一丝预兆的那般突如其来。 他愿意在黑暗中想事情,而且越是黑暗,越是静谧,就越能想到,越能想清楚很多事情。 雨夜伏击已过四日,他故意放出些风声出去,惹得一干不相干的人等纷纷踏入官府的大门。然而即便他不用故意放出风声去,也该第一时间上门拜访或是有个书信往来的几人,却始终按兵不动。人多眼杂的时候,最容易混进什么人来,也最容易掩盖什么人来。 官少忧的双眸在黑夜中愈加的晶亮,夜明珠温润的光亮丝毫无法与之比拟。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起身,披衣。推门,离去。他身后,从阴影中默默跟出一个人的身影来。他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整个人都隐在影子中,垂着头。若不是因为他此刻的表情太过肃穆无情,那一张娃娃脸似乎就要骗过所有人,以为他是最天真无害的一个。 官府,地牢。 一身蓝衣的女子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住得很是悠然自得。这间惨不忍睹的牢房,因为她的入住显得有那么些蓬荜生辉的意思。 官少忧踏入地牢的时候,蓝衣女子正在哼歌。是一首他听不懂的歌谣,却依稀能够辨认出,是巫月的语言。 官少忧叫人打开牢门的锁,看着女子,道:“姑娘好兴致,夜深了还唱着歌谣。良辰美景,若无人相陪,岂不是可惜了?”夜确实是深了,可这既非良辰,又无美景,官少忧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向是极为不要脸的。 蓝衣女子对着他娇娇一笑,没理他,依旧在唱自己的歌。官少忧也不催她,就这么静静的听她唱。末了,女子将歌谣反复完整的唱了三遍才作罢,回过头来再看官少忧的时候,语气里已经有了几分佩服:“王爷才是好兴致,夜深了还要到这里来,特意听奴唱歌。” 官少忧看着她,一副风流子弟的模样。“你唱得好听,别说是听三遍,三十遍,本王也照样听得。” 女子脸色僵了僵,笑道:“王爷到是猜得不错,恰恰是三遍。” 官少忧一笑:“本王不是猜的。虽然听不懂词的意思,不过本王却听得懂姑娘的歌声。姑娘可是想回家了?” “回家?”女子的目光蓦然变得悠远,本就好听的糯糯的声音轻声呢喃着:“我哪里还有家了呢。” “姑娘此言差矣,只要有故土的地方,就会有家。这连日来将姑娘困于此地,着实是出于无奈。姑娘的毒实在厉害,让本王好一阵头痛,这才没能来早些寻你。如今,本王差人送你回家可好?” 女子闻言目光闪了闪,却还是娇娇笑道:“王爷真是会开玩笑,区区热毒,怎会当真伤得了王爷?只要泡在水里面三四个时辰,便能解了的。”官少忧不由的头疼。那日确实是准备把自己丢在水里面,顺便睡个觉的,可没料到林夏这个小妮子早早的等在了浴池边上,害得他不但没能解了毒,反而因伤口破裂热毒发作,愣是十分丢脸的晕了!他醒来后的第二天夜里,就已经去池子里泡了四个时辰。白日里他捉弄林夏,就是要报这个仇,不过代价就是他得喝药罢了。好在他早就和前来看诊的医师通过气,都是些强身健体固本培元的药,不过……他真的很不喜欢药味就是了。 “至于家……”女子喟叹:“我们这种人,一旦出来了,哪里还有家?”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为姑娘找一个家如何?女儿家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当是被人捧在手心呵护的。抛头露面已是无奈,更遑论拥有高绝武艺。看姑娘的言谈,必定也是教养良好,怎地做了这档营生?” “教养良好?”女子笑了,笑容里有些讽刺。她摊开自己的手来放在官少忧面前,指间上有一层薄薄的茧,是常年练习暗器所留下的。她看着这双纤纤玉手,说:“王爷可知,这是双杀人的手?这上面沾染的血,丧命在这双手下的魂,多得连我都数不清了。初初还会做恶梦,梦见他们来找我报仇。后来渐渐的就麻木了,我认得他们的脸,只因我知道他们的脸就是我复命的工具罢了。你看,人命是如此的微不足道。”说完,她收起了双手,顺势拢了拢鬓边的发,说:“漫漫长夜,想必王爷一定不是来找奴唠家常谈谈心的吧?奴这里没有什么能透露给王爷的,还请王爷给奴个痛快吧。” 官少忧一把十二骨扇摇得无比悠闲:“本王何时说过要结果了你?” 女子顿了一下,奇道:“王爷莫不是特意来找奴说闲话的吧?其实落在王爷手上,奴就未想过要逃走,何必点了奴的穴道。奴能死在王爷手中,也是死而无憾了。” 官少忧只是笑,道:“你就这么想死?” 女子点头,神色认真:“落叶归根。我们巫月有句话,只要是巫月的子民,无论身在何处,终究会魂归故里,落在母亲河的怀抱中。奴活着的时候无法回归故乡,无法再看一眼故乡的格桑花,那么至少死后,奴会回到母亲的怀抱。母亲是宽厚的,无论她的孩子生前做过什么错事,哪怕十恶不赦,母亲都会为她的孩子们敞开无私的怀抱。” 官少忧苦笑着摇摇头,说:“你还真是……你一心求死,可本王偏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你说你想再见故乡的格桑花?这好办。石褀,命人备车,送姑娘回家。” 石褀点头应了,立刻一个闪身人影不见。女子眼中满是惊愕,她看着官少忧尽是难以置信,同时又带了恐惧。 “王爷,你、你……” 官少忧笑得一脸无害:“怎么,能回家了,姑娘不开心吗?”他一收扇子,做恍然装:“哦,难道是,家乡有谁,不让姑娘回去吗?”女子不说话,官少忧却将她那一瞬间的神情尽收眼底。“出乡的子民即是背井离乡,若非魂归故里再不为巫月接纳。嗯,的确是个够落后,够闭塞的国度啊。不过姑娘请放心,本王说送你回家,就定会做到。不过若姑娘日后有什么需要求助于本王的,本王随时恭候。” 第71章 迟来的探望 时隔五日,官天宁终于舍得出他的东宫,来到了官府。官少忧回了所有人的面子,可对这个世子当真是与众不同的,听闻下人来报当即就同意接见。 林夏眼见官少忧上一秒还在和自己抢芙蓉糕欢腾得跟打了鸡血一样,下一秒立刻装出一副弱不禁风一推就倒的模样,很是目瞪口呆。她很费解,装柔弱也就罢了,这个惨白惨白的脸色他是怎么弄出来的?莫不是他骨子里属变色龙的吧? 官天宁来的时候,彼时官少忧正歪在榻子上病怏怏的样子。见是他来了,神色恹恹的打了个招呼,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官天宁显然是没料到看见的居然会是这么一副场景,当时就惊得两只眼睛都瞪圆了,说话都不利索:“三、三弟,虽然知晓你受了伤,可总不至于变成这样吧?那女子功夫再厉害,能比得过你?” 官少忧“哼哼”两声,指指自己的肋下道:“有毒。” 官天宁再惊:“你不是解了吗?” 官少忧:“余毒未清,虚得很。” 林夏强忍着笑意给官天宁上了茶,后者显然是觉得官少忧这副惨状忒惨了,惨绝人寰惨不忍睹,连跟他说话都是浪费他的力气。于是官天宁同林夏道:“他这副连小鸡仔都拎不起来的模样,我还是第一次见。” 林夏瞥了一眼官少忧,眼风正正扫过他趁着官天宁不注意,给林夏飞来的一个眼神,小得意欠揍的模样。林夏偷偷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硬是挤出来一滴眼泪,道:“王爷是因为保护我,才误中了毒。他上次的旧伤还没好,这巫月之毒着实厉害,只能好生调养。” 官天宁见林夏也是这副模样,于是就当真信了官少忧是“病得很严重”,只是仍旧有些难以置信的模样:“我说三弟,你一向不是身强体壮的,刀伤毒伤之类的用口水舔舔都能好的家伙,怎么这次一下就虚了呢?虚得太突然,虚得太诡异,虚的太实在了!” 林夏因为他连说了三个“虚”而神情古怪了好一阵,强忍着笑憋得很是辛苦。她偷瞄官少忧的脸,发现他脸色也很是郁闷。嗯,的确,他这副白生生羸弱的模样,确实像极了“虚”得很啊。看来要给他好好不不肾了,男人,肾亏是绝对不可以滴! 官少忧尴尬的咳了两声,然后道:“宫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想来官天宁此次来探望,其实就是要面对面跟他谈论这件事的,当即神色就凝重了起来。他说:“如预料那般,他们也同样找上了宫里的‘林夏’。只是很奇怪的,却并没有拿她当人质。而且这些人似乎早已预料到我们的计划一般,只是象征性的在宫里面闹了一阵子,并没有真刀真枪硬碰硬的架势。看样子,应该是雇佣的人。老四府上也闹了一下,好在没出什么差错。” 官少忧微微蹙眉:“这么说来,那些人倒是一股脑的都跑到我这里了。呵,真是看得起我。若非我大意,他们岂能伤我,又岂能安然离去。”官少忧的眸子危险的眯了眯,林夏因为他这不经意间释放出得杀意而凉了一凉。她觉得很奇怪,一切的行动都是这几个人制定的,绝对不会有泄露的可能。若说是内贼,可什么样的内贼能内得连几人周密的计划都完全得知?该不会……林夏向一脸凝重的官天宁看了一眼,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不会的,一定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官天宁道:“你信中所提的那名女子,如今可还安在?” 官少忧点头:“好吃好睡的供着呢,都死过一回了,愣是让咱给救回来了。啊呀,说起来这天底下费尽心思要救仇家还得像尊神一样供着的,只有我了吧?我可不想什么香和玉都要怜惜呢。” 官天宁摇头哭笑不得:“你不是聪明绝顶吗?那就掐死她啊,反正你也从她口中得不出什么。” 官少忧挑眉,“你怎么知道她什么都不会说?” 官天宁一愣:“难道她说什么了?” 官少忧的眼底里闪过一丝狡黠,虽然是笑着的,可是笑容里却带了不易察觉的深意和了然。官天宁的这句无心之说和有些焦虑的反问,让他起了怀疑。他说:“是啊,她说了。” 官天宁沉思片刻道:“我还以为巫月的子民嘴都严得紧,无论如何都不会透露风声半分。” 官少忧漫不经心道:“是严得紧,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他嘟囔着往榻子里侧挪了挪,卷了薄被道:“挺漂亮一女的,怎么就那么狠呢,下手都要断子绝孙的呀。” 然而官天宁没理会她的嘀咕,而是皱了眉问他:“现在她人在何处,带我去见。” 官少忧看了他一眼,道:“就在地牢里呢,放心,是个雅间,一日三餐有酒有肉。估摸着这两天应该胖了不少吧?你要去见?好啊,记得带好护甲和头盔啊,林夏,叫石褀过来,带石世子去见见那个大美女。” 林夏应了一声,刚要去喊石褀,然而官天宁打断她:“不用了,我自己去。” 官少忧很是诧异和不解道:“怎么这么急?”然后目光很是不善的瞪了他一眼道:“若非这事是咱们一起决定的,我还有以为你今日来,就是要杀她灭口呢。这么急,怎么,怕你的坏事败露?” 官少忧本是开玩笑的这么一说,然而林夏却发现官天宁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有些难看。虽然他本来脸色就很不好,可那一刻目光中竟然有些心虚。 然而他很快就恢复平静,想来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无奈笑道:“她若真是我的人,你还有命在这里与我闲聊?我还能等着她和你说了什么,才想到要杀人灭口?三弟你可真是……” 官少忧抬手掩了一个哈欠,很是不耐烦的说:“你废话,如果你真的是,那你也早就没命了,岂能现在还能坐在我面前,让我听你的啰嗦。” 官天宁没出言,然后官少忧像是拗不过他一样的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把天,撇撇嘴无奈道:“好吧,那我陪你走一趟好了。”然后揶揄的对他说:“说不定那小妞见了你,崩豆似的把知道的都倒出来了呢,我这余毒也好解得快一些啊。” 于是三人一起来到了地牢里面,官少忧特意披了件披风,以显示自己真的很虚弱。林夏给他穿衣服的时候好几次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都被官少忧的目光给制止住。她在给官少忧系带子的时候偷偷在他耳边道:“王爷演技很好嘛,不当戏子真是可惜得很啊!” 官少忧眼底里满是笑意的看着她,嘴唇纹丝不动的说:“若真有那一天,你必定是我的好助手。我想想,给你安排个什么角色好呢?春满楼里的当家花旦怎么样?” 林夏当时就黑了脸,半天憋出来一句:“那你是什么,给花旦提鞋的小厮吗?” 官少忧眼睛弯弯的:“自然是调戏花旦的顽固子弟了。” 林夏瞪了他一眼:“那还真是感谢公子光顾了!” 官少忧无声“哈哈”笑了两声:“好说,好说。你若是服侍得好,本公子就只光顾你一个,可好?” 林夏大力拍了一下他肋下的伤口,然后大声道:“王爷请动作快些吧,莫叫世子等急了。” 官少忧一脸吃了苍蝇的样子,捂着肋下出了门。 三人一同来到地牢里面,说是地牢,可林夏看这里除了比不上官府之外,和寻常的百姓家也没什么两样。就是稍微乱了一些,却并不显脏,也没有恐怖的味道。她看官少忧浑身上下整洁如新的模样,好像明白了那么一点儿。原来有洁癖也是一种好处啊,她从前看电视剧,印象中地牢都是阴暗潮湿,腐臭味和血腥味让人几欲作呕的模样呢。 而那女子住的地方则更好,如果要比喻的话,那她住的就是一间上房。林夏很是诧异的看着官少忧,而后者笑得一脸无所谓:“上房配美女,怎么了?”而这位大美女此刻正在床上闭目休息,桌子上摆满了美食,她却丝毫未动。 官天宁问:“这是怎么回事?” 官少忧“哦”了一声,“封了她的武功和暗器,每天十二个时辰的看着,自杀死不成,那就绝食呗。”然后他又补充道:“不过看样子她身体还不错,这么多天了还没死成,估计也快了。你有什么话要赶紧问,免得说道一半就死掉了。” 林夏满脸冷汗。 官少忧对着牢房里的那个蓝衣女子朗声道:“素槐,有帅哥来看你了哦!” 林夏这才知道这女子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素槐。而后官天宁道:“你叫素槐?”只这一句话,原本对谁都不理的女子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一双水眸望过来,即使已经十分虚弱,却丝毫掩饰不住她周身的韵味,娇媚、圣洁,竟然浑然天成。林夏看着这个假扮成自己骗过官少忧的女子,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女人。 第72章 素槐 这个叫怀素的女子只是轻飘飘的一眼,林夏就已经很是自惭形秽了。她偷偷的用踢着脚尖在地上画圈,官少忧看见了道:“怎么?” 林夏瞅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很是委屈的说:“我感觉虽然我是个女汉子吧,但至少也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家闺秀!但一见到她我才知道,我根本不是什么女汉子,就是一**丝!” 官少忧当然听不懂她说的词,不过看她的神色再加上他的高智商,略略想一想也就明白她什么意思了。于是他立刻笑得很是局促,揶揄她道:“现在知道跟人家没法比了?当初生猛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呢?估计你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 林夏瞪他一眼,不服气道:“那怎么了?她有的我都有,她没有的我也有!” 官少忧很是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认真的点了点头道:“确实,你们都是女人。” 林夏:“……” 怀素这边幽幽望过来,却只是侧了头,并不下床,她眼风一带,笑了:“这位公子看着确实面善了些,可依奴家浅见,却不若王爷让人惊艳。” 林夏心道完了,这摆明了要挑拨这对兄弟啊,依她对官天宁的了解,保不定现在心里面正郁闷呢,他本人对自己的样貌可是很在意的。 只听官少忧打了个哈欠,擦着泪花指着她对官天宁道:“你看这妖女,挑拨离间!”然后他捏着下巴很是郑重的点点头,道:“不过她说得倒是不错,我的确比你帅!” 官天宁一脸黑线,他看着素槐道:“我早就听闻巫月的子民,一旦出了乡土便终生不得再回去。若非得到许可踏进疆土半步,非但自己要遭到诛杀,连带着其家人都要祸及,不知这传闻可是真的?” 素槐的脸色僵了一僵,“这传闻有趣得紧。” 官天宁道:“想来这传闻是假的了,否则三弟早就将你送回巫月了。” 官少忧挑眉诧异:“二哥说得是,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过?来人,将素槐姑娘好好的护送回家!”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上前来打开牢门,看架势当真要将她送走的模样。素槐拧眉道:“王爷好生薄情,奴家刚夸完您,您就这样对奴家,可践踏了奴家的一颗真心。” 官少忧仍旧一脸倦怠的模样:“反正你该说的也说了,正所谓斩草要除根啊。不过本王还是个不喜欢杀女人的,又不愿看你自杀。再说了,你死在本王这里,本王还要找人处理你的尸体。我们中原有一句古话叫做落叶归根,你能死在你的家乡,也算是死有善终。嗯……只不过每年的鬼节,你就不用出来感谢本王了。” 言罢有人上前来扣住她,素槐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王爷,奴家可是有一句话一直没有说。虽然现在有些不是时候,可奴家倒是觉得,您一定对此有兴趣。”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默不作声的官天宁,很是怨毒。而后者正敛了所有表情淡然的看着她,仿佛事不关己的模样。 官少忧问:“和什么有关?没意思的话,可提不起本王的兴趣来。” 素槐冷笑一声道:“您不是一直想知道究竟是谁,在最后反水坏了您的事吗?奴家这就告诉你,就是……” “就是大庆世子官天宁,我的二哥。”官少忧声音明朗,一字一句十分清楚的说道。他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四周一下子静籁无声,落针可闻。林夏傻了眼,素槐一脸的难以置信,而官天宁则是蹙着眉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这里最淡定的就要数官少忧了,明明是他自己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字眼来,然而他自己倒像是没事人一样。 素槐结巴着道:“您、您早就知道了?” 官少忧点头,很是无害的笑道:“是啊。” “那您还?” 官少忧很是困倦的又打了一个哈欠,道:“怎么,让你困扰了?”旋即她一笑:“看你这么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很开心啊。你一定想在我们的面前亲口说这句话对不对?你等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了。可惜啊,本王是不会相信你的谎言的。这等明显又幼稚的谎言,你去偏偏林夏还行。” 林夏从傻眼中立刻回魂,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才傻呢,你全家都傻! 素槐从刚才的难以置信到现在的更加无法理解,“您不相信吗?您居然觉得奴家会骗您吗?您难道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过身边的人吗?” 官少忧好奇道:“本王为什么要相信你?你又为何不会骗本王?何况,本王身边的人,还不需要你个外人来说三道四。莫说二哥不是害本王的人,就算是……”官少忧停了一停,眼风往官天宁这边扫了一眼,继续道:“这也是我们的家事,与你何干?” 素槐不愧是经历过大风浪的女人,在一开始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过后,迅速的平静了下来。她看着官少忧眼底满是钦佩的道:“都说珏王爷狡猾得像只狐狸,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奴家败在您手里,心服口服。” 官少忧一脸委屈的看看林夏,指着自己问她:“我就这么像只狐狸?” 林夏很是诚恳的点点头,觉得还不过瘾末了又加上一句:“不是像,你就是。” 于是官少忧更加忧伤。 一直沉默的官天宁此刻发话了,他说:“你这妖女,究竟是谁教唆你说这些不找边际的话?你若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本宫和珏王爷保你安全。可你若不说……本宫想,回到家乡这件事还是太便宜了你。” “护我周全?”素槐呢喃着重复了一遍,然后冷笑一声道:“世子真会说笑。奴家既然落到你们手里,本就没打算活命。反正无论如何都是死,奴家又为何要说出些什么秘密来叫你们知晓?让你们自己猜来猜去,岂不是更加有趣?珏王爷,您一向聪明,奴家怎好折了您的聪明?” 官天宁眸子危险的眯了眯:“你就不怕祸及你的家人?” 素槐淡然的笑笑:“说或不说,他们都要被祸及的,有什么区别吗?” 官少忧用扇子打着手心,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说呗?” 素槐笑得一脸嘲讽:“奴家有什么好处?左右都是要死,奴家又为何要叫听从你们的摆布?”而后她一笑,意有所指道:“只是啊,奴家究竟说了多少真话,多少假话,王爷您应该知道的吧?” 官少忧只是笑着不言语,官天宁则是皱紧了眉头。他思忖了片刻,这才对官少忧道:“三弟,你准备怎么处置她?” 官少忧道:“留之无用,弃之可惜。容我再想想吧。” 官天宁:“你倒是心软,还是尽早杀了比较好,免得浪费了你官府的粮。” 官少忧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可能还会多几口人的粮,谁知道呢。”然后这只狐狸就很是狡猾的再不开口,说的也都是无关紧要的话。而素槐就这么留下了一条命来,继续待在上等牢房里,浪费着官少忧的粮食。 官天宁是带着忧愁走的,林夏看着他的忧愁自己也连带着觉得很是忧愁。她想,不就是一个素槐么,不就是一个巫月的女子么,至于这么忧愁么?再对上官少忧一脸优哉游哉,哼着小曲歪在榻子上的模样,林夏就觉得官天宁的忧愁更是莫名其妙了。她看着官少忧乐呵了一会儿,好心提醒他道:“王爷,您不是还病得很虚弱呢吗,露馅儿了……” 官少忧一愣:“很明显吗?” 林夏点头,认真道:“很明显。” 他说:“那世子看出来了?” 林夏想了想,摇头:“应该没有,世子显得很有心事的样子,愁云惨淡的。” 官少忧点头:“那我露不露馅儿,就只有你知道嘛。” 林夏:“……” 然后只听官少忧又道:“你说这世子,为什么会如此的忧愁呢?” 林夏“咦”了一声,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有想过。“难道是因为找不出来幕后黑手吗?” 官少忧笑呵呵摇头:“不对。你也听了,素槐虽说不怀好意,说他就是背后黑手。其中不乏有挑拨离间之意,可她的话半真半假,究竟相信哪个,不相信哪个,还得靠这里。”他点点自己的脑袋,道:“她知道我很聪明,也知道她自己很聪明,所以故意说这些话来,浪费我的脑细胞。”官少忧和林夏待得久了,一些很多现代的词汇他久而久之的也跟着学会了。虽然他并不是很明白什么叫“脑细胞”,不过理解是脑子就够了。 林夏想了想,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那这么说来,世子他……” “你见他今日状况如何?” “……有些心不在焉。” “不错。”官少忧点头:“今日他入王府来,三两句后便直奔素槐而来,很是急躁。且见到她后几乎沉默不语,全然不似平时。他想灭口,然而素槐很聪明,模糊的话语叫他就算有心也奈何不了。” 第73章 杀机 “……你的意思是,素槐其实是世子他……那当夜突然反水的人岂不也是?”林夏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她倒吸一口冷气。若真的如她所料,一直以来想取官少忧性命的即使官天宁,那不就等于放了个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可是她想不通,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官天宁才动手呢? 官少忧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他说:“很奇怪是不是?如果不是他,可他对待素槐的态度实在太过不寻常。可若真的是他,理由是什么呢?若真的觉得我碍眼,早在一年前甚至更早以前就该动手了。况且,该动手的也不会是他,应该是那个人才对。” 林夏明白,“那个人”指的是官睿之。 她说:“也许是终于觉得你是个绊脚石了也说不定,这些年来,你确实太过张扬了些。” “张扬?”官少忧冷哼一声:“那也是他们逼的。我若不张扬,还不知道此刻能不能坐在这里继续‘张扬’!” 林夏知道,官少忧若非成了人人闻风丧胆的珏王爷,只怕撑不到现在早就被人一刀咔嚓掉了。可是也正因为他成了这样的珏王爷,才构成了对某人的威胁。自古以来,帝王最忌讳的便是功高震主。外人都避讳莫深,何况是对上杀害他父亲的儿子。 林夏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官睿之亲手杀害了自己的大哥,无论是放心也好还是展现善心也好,都万不可能让官少忧做到如今的地步,甚至还赐予了他大庆独一无二的王爷的位子。除非……“当年你并不知道是谁杀了你父亲,对不对?”林夏突然说道,“当年,是一桩秘史,对不对?” 官少忧眉头瞬间皱起来,他一双眸子亮得慑人,与之前散漫的样子判若两人,整个人周身都散发出浓烈的杀意,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冷了许多。他看着林夏,眸中是凌利的薄刀,让林夏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如坠冰窟。 她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只听得他道:“这件事,你如何得知?” 林夏被他盯着,感觉自己像是被豹子盯住的猎物,不是猛虎那般居高临下以气势震慑猎物,而是带着狡黠紧盯着猎物的一举一动,整个人没有什么能够逃脱得掉他的双眼。 她在这样的目光下,连心跳的频率都跟着他的呼吸而带动。她说:“这些,都是我猜的。”官少忧的目光仍旧灼热得可怕,林夏不自觉的吞了下口水,道:“刚刚才猜出来的。” 官少忧的面色缓了一缓,撤回了锐利的目光。他倚在榻子上,侧了头去看头顶窗子外。院子里,成片紫色的桔梗花开得正好。他面上的表情,正是林夏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看到的那一种。带着几分哀伤,几分无奈。林夏看着桔梗花,夏风吹得正好,摇曳了它们的裙摆。 桔梗,永恒的爱,无望的爱。 过了许久,官少忧才道:“事实确实如此。”林夏心中震惊过后,闪过一句“果然”。只听他又道:“但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们谁都是不知道的。” 官少忧说,最初官吾亦下诏传位的正是官恒之,官少忧的父亲。官恒之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彼时官吾亦膝下有四个孩子,除了老大官恒之,还有老二官惠仪也就是宛平的母亲,老三官态之,和老四官睿之。而当初官睿之发动内政造反,第一个诛杀的就是支持太子继位的老三官态之。官睿之做事如此决绝,干脆利落,以至于现在几乎没有人还记得曾经有过一个官态之的存在。 官吾亦身子到了中年之后开始变得不好起来,而且每况愈下,据说是在病榻中去世的。而彼时官恒之正在皇宫中接受圣听,据说是与皇上同食了一碗莲子羹,中了毒,当场毙命。官睿之最先赶到现场,查出这毒出自官态之宫中。而无论是毒药还是人证,矛头都指向了官态之。彼时官态之正忙着太子继位的事情,在他的府上还查出了黄袍和玉玺。群龙无首,皇上和太子同时毙命,这一突发状况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而四皇子官睿之以雷霆手段接手慌乱的朝廷,将“反贼”官态之拿下收押大牢,同时肃清朝纲,竟然将这慌乱三日之内就平复了下来。之后发国丧,披麻戴孝,祭拜天地和先皇,追封太子为镇国公。镇国公的家眷一律按照从前的标准用度,甚至于为了抚恤沉痛的官恒之一家,比之从前有之过而无不及。时年官少忧十四岁。而群臣拥戴,官睿之再三推脱奈何不了文武百官的一再邀请,以“国不可一日无君”和“皇室中唯吾一人尔,不可叫官家血脉断流”为由,百般不愿之下接手了皇位。他刚一继任,就表现出了他独特的雷厉风行的风格。如此一晃半月后,继任大典完毕,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官睿之是早有篡位之心。 然而事已成定局,加之皇室中人唯剩了一个官惠仪公主,太子的子嗣唯有年幼的官少忧一人,未及成年,即便是继位了,也会要求官睿之监国,而且这唯一的血脉甚至可能随时就会断送于官睿之之手。于是权衡之下,只得承认了他这个半路皇帝。 这是官睿之的一步好棋。 官睿之甚至还假惺惺的说,一旦官少忧成年,他就会让出王位来,物归原主各归各位。 官睿之的确做得很好,他对官恒之的遗孤和遗孀赐予无微不至的关怀,尤其是对官少忧,总是痛惜和叹惋,并且督促他好好用功。年幼的官少忧不明所以,以为当真如此。这个叔叔对自己寄予的厚望让他无不感激。 官少忧十年十六岁,及冠之年,他主动请缨讨伐高丽,将外邦驱逐出境。待得凯旋归来,官睿之亲自摆阵迎接。十日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要禅位于官少忧,兑现自己的诺言。 而官少忧彼时对这个叔叔是百般的信任和依赖,且这两年来大庆在他的治理之下蒸蒸日上。他没有办法能够做得如同他一般好,于是他拒绝了王位,并发誓要守护王叔的江山。官睿之一再劝阻奈何官少忧心意已决,最终无法只得昭告天下,追封官少忧为珏王爷,赏赐京城最好地段的一处建造府邸。而官少忧为了不忘本心,只提了“官府”二字。 年少时候的官少忧,是将官睿之这个王叔当做最亲近的人的。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和爷爷是被三叔官态之杀害的。那个一向喜欢和自己打闹,坚决拥护自己父亲的三叔,竟然会暗藏野心一直潜伏在官恒之身边,伺机下手。好在有四叔的庇护,他们一家才能延续下去。四叔对自己的好和恩惠,自己是要穷尽一生去报答的。 林夏问他:“你不知道,难道大夫人也不知道吗?” 官少忧若有所思道:“他做事一向缜密,怎会留下把柄来叫我去发现?否则三叔不但是一家老小,连带着跟他有一星半点关系的人,只见过一面的人都一夜之间统统蒸发。他既然敢留下我,就是早已计划好了的。” 林夏问:“既然如此,他为何不索性除掉你这个隐患?总好过日后万一东窗事发,他还要担惊受怕,又要想着怎么除掉你。” 官少忧笑笑,道:“他留着我,一来可以对世人彰显他的无私和胸襟,二来则证明了他与此事无关。谁会放任仇家的孩子在自己身边,还要养着他,培养他成材?他既然敢如此做,就是做好了绝对不会被发现的准备。” 林夏不由得好奇:“那你是如何得知?” 官少忧斜眼看了她一下,思忖片刻道:“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说过,在这官府之中,有人并不甘心只做一个前朝太子的夫人的?” 林夏心中划过一道霹雳,瞬间明白了什么,又还有些不明白,朦朦胧胧的。 官少忧解释道:“她为了自保,主动奉献给了他,妄图一展枝头。呵,只不过她忘了,自己只是个花瓶,供人一夜风流罢了。只是这一夜风流,代价却是值得,从此便安插了个眼线在我官府。” 林夏这回懂了,这人不是明玉就是明霜。她暗自思忖,这明霜大大咧咧心里面藏不住事的样子,却是有可能做出这种缺心眼的事来。可是明玉一向深藏不露,怂恿别人当枪使的事也不是没干过,若是要当个卧底,她最合适了。但也有可能是明霜故意摆出这样一副姿态呢? “你知道她是谁吗?” “不知道。”官少忧很干脆的回答:“想来他也没对她抱有多大期望,所以我说,花瓶就只是个花瓶,供人一夜风流罢了。” 林夏想了想,问:“那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可有确凿的证据?”她是想问,会不会是谁故意放出这些风声来,好叫官少忧误会,和官睿之反目成仇,从而推翻整个大庆的统治?这样做的,只能是敌人。 第74章 灭口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以为这朝堂上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他万不该将不该留下的人留下。” 林夏脱口而出:“是明……夫人?”官少忧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官少忧说,如今珏王爷三个字无论是大庆亦或是周边的各个国家,都是个标杆的存在。想要无缘无故的除掉他,谈何容易?更何况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势已经形成,官睿之绝顶聪明,然而百密一疏的是他不曾料到官少忧竟然知道了。而官少忧竟然不动声色的陪他演戏演了这么多年。 林夏问:“既然如此,那你准备怎么办?” 官少忧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报仇?可若是平常人也便罢了,如今他坐拥高位,即便当年他有再多的不是,可这些年来他无论是愧疚也好不安也罢,至少国家并没有坏掉。至于我……” “你是不是想,若是能够相安无事,这个秘密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官少忧没有说话,林夏又道:“可惜,老天似乎并不想给你这个机会。”两人双双沉默,林夏问:“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官少忧重复了一遍,忽而笑了,说:“接下来,我准备睡觉了!” “……啊?”林夏傻眼,刚刚还在说着如此沉重的话题,怎么一下子就跳转得这么快?她跟不上,她一直就没跟上过官少忧的思维。想来能跟上这个变态的思维的,一定也是个变态。 “啊什么?我身子还虚弱得很,陪世子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早就累了。你没见我刚刚一直在困顿吗?”官少忧翻了个白眼显得很是委屈,林夏瞪着他只想伸手打他!身子虚弱?搞笑! “……王爷若是觉得困顿,我倒是有个好方法能让你顿时就精神百倍!” “哦?是什么?”官少忧显然很是感兴趣的样子,林夏说:“最近手总是莫名其妙的犯痒,像被什么牵引似的就要往王爷身上靠近啊!哎呦你看,说什么来什么,这手又痒痒了,这回是王爷的脸呢!” 官少忧“哦”了一声,扇面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来说:“原来我竟放了个变态在身边。不过也好,食色性也,你这样按捺不住自己的春心主动对我投怀送抱,虽然你姿色差了些,不过我不好驳你的面子,勉强接受了吧。” 林夏咬牙,忍! 晚上,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官府侧门,一辆小马车在月色的掩盖下悄悄跑了出去。一路低调的行至郊外,却不想在桥上过河时突然发生事故。一伙歹人持刀抢劫,杀了驾车的车夫,直接入内将车内人一刀毙命。奇怪的是,这伙人只杀人并不劫财,沿途连一丝血迹都没有留下,干脆利落。马车被推入河水中,第二日一早被沿河的居民发现,立刻报了案。衙门派人来捞尸,是一男一女。死者尸体浮在水面上面部皆被划烂。尤其是那个女子,根本看不出是烂肉上长了一张脸还是脸上划成了腐肉。 官少忧听石褀带衙门的人过来禀告的时候,彼时他正捏着一块芙蓉糕,刚咬了一口。他听完笑了一下,然后拿着糕对准官吏问他:“那女子的脸,比这芙蓉糕哪个更烂一些?” 衙门的官吏面上的神色比吃了死苍蝇还难受。石褀赶紧给了他两锭银子给打发走了,他说:“王爷,你料中了。” 官少忧已经放下了糕点拿起茶水来喝,他眼皮子都没抬:“料中什么?” “王爷不是说,放出素槐去必定会有人来杀?世子那么着急的样子,想来是按捺不住了,所以一得到消息就忙不迭的下手了。” 官少忧挑眉:“你说世子傻么?这么明显的栽赃,明显是有人要把屎盆子往他们两个身上扣嘛。” “那?” “可惜了,尸体泡在水中那么久无法从伤口上辨别。他们行动专业,干脆利落,善后毫无一丝蛛丝马迹可寻。达腊是不会有这个本事的,高丽被我打得怕了,想出人也出不来。如果不是巫月自相残杀,那就只有……” “其实尸体本不用泡在水里那么久的,王爷为何不在昨晚出事后就第一时间将尸体捞起来?” “那岂不是等于告诉别人,这个饵是我放出去的?我偏不。这伙人想要掩人耳目让我为难,那我就顺着他们的意思好了。本王可是很好说话的。”他想了想,说:“去把素槐带过来。” 石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带过来?带到哪里来?” 官少忧说:“自然是这里了啊。” 石褀愣了愣,还是没说什么,立刻下去办事了。官少忧这一举动确实奇怪,素槐昨夜还是被杀的对象,本不该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的。然而官少忧竟然叫石褀直接将她带到自己的书房去,也难怪他不明白了。 其实官少忧只不过是遵从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亘古不变的法则罢了,何况“素槐”已经死了,死在最想要她死的人手里。 不一会儿,素槐就被石褀带了过来。石褀一路上都很小心,待得素槐入内,他立刻关上房门在门口守护。 素槐穿着一件简单的墨蓝色的衣衫,说白了就是那种丢在人群堆里不仔细看个三四眼绝对认不出来的那种。挽着最普通的发髻,不施脂粉。然而饶是这样,她仍旧是轻轻丽丽中带着点妖娆的模样,惹人眼前发亮。 她见到官少忧,只是笑了一下:“王爷。” 官少忧倒了杯茶给她,一指旁边的椅子道:“坐吧,站着说话本王看了腰疼。” 素槐:“……” 官少忧看着她,心中暗自赞了一声。虽然她如今无依无靠身在敌国,而面对眼前这个主宰她性命的男人还能够不卑不亢,泰然落座,果然不是寻常女子。官少忧见过太多的人,即便他摆出刚刚那一副随和的样子,面对他的人都会诚惶诚恐忐忑得小心翼翼。素槐这样顺从又带着骨气的落座,他还是第一次见。 素槐自拿起了官少忧给她的那杯茶,尝了一口赞道:“好茶。珏王爷府上的东西,无一不是好的。” 官少忧挑眉,戏言道:“你就不怕,这茶水里有毒?” 素槐放了茶杯,露出袖子的一截皓腕似霜雪。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瞟过来,“王爷若当真放了毒,那又如何?奴家这条命本来就是王爷的,王爷既然喜欢,就随时拿去。”言罢她掖了掖鬓角,道:“更何况,王爷此刻还不想奴家死。” “哦?何以见得啊?” 素槐又掖了掖鬓角,笑道:“否则,奴家今日就不会如此光明正大的站在王爷面前了,不是吗?” 官少忧的目光灼灼的看了她半晌,而后者同样看着他,毫不退缩。两个人,一个目光凌厉暗藏杀意,一个恬淡闲散不以为然。终于,官少忧收了杀意,周身的气势也压力骤然消散,素槐也同样一笑。然而拢在袖子里的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她刚才几乎就要支撑不住。 官少忧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这才说道:“姑娘是聪明人,咱们聪明人,就不好再打哑谜了吧?毕竟猜来猜去的没什么意思,已经是自己人了,就不用那么见外了。” “即便奴家这条命是给了王爷的,可也不代表奴家和王爷是自己人啊。”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好听的调子,让人听了心里面就痒痒的。旁人若是听了,必定要连心都化了。 可是官少忧连眉毛都不动一下,他说:“难道姑娘不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 素槐愣了一愣,然后道:“奴家见识浅薄,不曾听过这句话。都说珏王爷学识渊博见识深广,果然名不虚传。” 官少忧乐了一下:“这就名不虚传了?那你日后岂不是要对我五体投地以身相许了?”他这点伎俩,还都是和林夏那丫头学来的。若是叫素槐对上林夏,那还不知道要闹出怎样的好戏来呢。找时间真应该实践一下,他可是十分想看素槐这样高雅的女性露出惊讶时是个什么样子呢,官少忧坏心眼儿的想着。 他的这些想法,素槐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看着官少忧喜滋滋的喝茶的模样,倒是觉得这个王爷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可怕,反倒是带给自己一分亲切。亲切啊……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素槐的黯然一瞬即逝,然后微笑着道:“王爷若是不嫌弃奴家,奴家自然是愿意一辈子侍奉王爷的。” 官少忧眸底里闪动着精光,“哦?那本王自然是不嫌弃的。姑娘可要记得你的承诺才好,莫要叫本王白白开心,反倒伤了心啊。” 素槐有些充愣的看着官少忧绽放的这个笑容。他的笑只有三分到了眼底里,然而素槐却为他这一个笑容失了神。她并不是没有见到过如他那般貌美的男子,甚至巫月比他更美者多有之。然而官少忧的美,如同出淤泥不染的清莲,又如同绽放在云端之巅的曼陀罗,清雅和妖艳竟然相得益彰得融合在一起。他是神,同样也是,妖。 第75章 失败的告白 第二日。 “什么?你要把我送回去?为什么?” 官少忧的书房里,林夏在咆哮,而书房的主人正吃着她做的糕点,冲的新茶很是悠游自在。对于林夏的咆哮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一样。林夏偏生又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得不到答案就别想叫她安生的闹腾主,当即就劈手夺了官少忧手中的糕点。官少忧早有准备手指一带就躲开,然而林夏腕子一转一截,愣是把他的糕点给夺了过来。 这种情况显然是官少忧没有预料到的,他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指尖盯了好久,末了才带了几分诧异的说:“林夏,没想到你功夫进步得这么快。” 林夏挑眉神情里满是小得意,“那是!” 官少忧看着她想了一会儿,说:“莫非你是练了葵花宝典?” 林夏满脸黑线,一把把剩下的糕点塞进了官少忧的嘴巴里堵住!官少忧被她的粗鲁塞得差点噎住,整个糕点都被她塞进嘴巴里。官少忧一面慢慢的嚼着满口的糕点,一面看着怒气冲冲的林夏。其实他又何尝希望她离开自己的身边?他多想每天都能看到她的身影,无论是撒娇的也好,生气的也好,大笑的也好,哪怕是目光不在自己身上,只要她在,都好。可是他不能。如今的自己,给不起她要的幸福,甚至是个深不见底的泥沼。自己都在拼命的挣扎,又怎能将她卷进来?林夏,我喜欢你,可我不会告诉你。 “这个嘛,你本来就是宫女啊,不过是暂住到官府,总是要回去的。”官少忧终于将嘴巴里的糕点咽下去,许是觉得渴得很,伸手就去摸茶杯。 林夏当然没忘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也知道自己始终是要回到那座牢笼里的。可是这些天来她一直在官府里面待得好好的,似乎所有人都已经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偏偏今日官少忧特意提起这桩伤心事来,叫她很难过。她以为,官少忧至少是不希望自己走的。她以为,至少还能拖上一段时间,不要这么快就离开。 她问:“是王上的意思吗?” 官少忧说:“是我的意思。你出来得够久了,虽然王上不说,难道我还当真要厚着一张脸皮,将你留在这里吗?”虽然我完全可以这么做,官少忧在心底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 “我……”林夏低下头去,看不见她的表情。然而她说出的字眼,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我不想走的。我以为,你也会让我留下的。我没想到,竟然是你亲口要赶我走得。” 官少忧看她的模样,“留下来”三个字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然而却被他抵住舌尖死死的压下了。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境,面上仍旧是平常的样子叫人看不真切。他说:“我不是要赶你走,反正还有一年多,你就又回来了不是吗?怕什么,宫里虽然烦了些,可是哪个不对你颇多照拂?你这宫里的小日子,只怕比单单在官府要好混多了,至少逢年过节的总有人往你手上塞东西不是?” 林夏显然并不为他的这套说辞所动,很是委屈的摸了下眼角,说:“你明明知道我不在乎那种东西,还要说这些话来气我。” “……那你在乎什么?” 林夏抬头飞快的瞄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小声嘀咕:“我在乎什么,你不知道么?” 久久没有听到那个人的回答,林夏不由得好奇,又不肯当先抬头去看。于是就这么又忍了一会儿后,实在是忍不住的抬起头来。然而刚一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官少忧放大的面容。他离她的距离是如此的近,近得只要他轻轻的低头,就能够吻上她的额。而林夏则为了这突然的画面惊得屏住了呼吸。她的心跳,在不住的加快,面上也渐渐烧了起来。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只不过是两人之间离得近了一些罢了。 林夏看了他一会儿又连忙低下头去,她有些害怕。她怕再这么看下去,自己就再没有离开的勇气。然而她刚低下头,脸庞就被人用双手捧起。林夏被迫与官少忧对视,然而彼时官少忧眼中的神情是林夏从来不曾见到过的。温柔、宠溺、不舍还带着几分心疼。林夏清楚的听见他的声音在自己的头顶,轻轻的,柔柔的,连带着他的气息都是那样的让人窝心。“你在乎什么呢,夏夏?” 林夏张张嘴,“我……我……”她看着官少忧,心中有一句话就要脱口而出,然而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咬住了嘴唇,不让那句话说出口。她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不是,她不想说些无谓的话来。可是,眼前的这个人眼底里的期待是那么的浓厚,她居然无论如何都离不开他的视线,舍不得他的视线。 林夏渐渐的,沉溺在他的目光中。官少忧进一步的蛊惑她,催促她道:“你想说什么?” 林夏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浸湿,连官少忧的面容都有些模糊。“我……”她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她看着官少忧,迎着他一脸的期待,心一横终于将心底那句话几乎用喊得说出了口。她说:“我想留在你身边,我不想走!” 官少忧的心,因为她的话而豁然开朗。就像是久在大洋中的孤船终于找到了方向,就像是所有的阴霾都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就像是一直吊在悬绳上的双脚终于落了地。官少忧尽管用力的在压抑自己此刻激动地心情,然而他的身体远比他的大脑要老实得多。他呼出的气息变得灼热急促,眸子里不住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还有吗,你还有想说的吗?” 林夏看着他,说出了那两句话后,她的心情放松了许多,仿佛将积压在心底里的秘密倾泻出来后,变得更加无畏。她看着官少忧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无比的说:“官少忧,我喜欢你。” 官少忧只觉得是世界的光亮都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眼前的人散发着吸引他的光亮,再也看不见其他。他真切的听见她的每一字每一句,他真切的看见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真切的触摸到她的脸颊,提醒着这一切都不是假的,不是他在做梦。甚至于他在梦中梦过了无数次的场景,如今真真实实的发生在他的眼前,他除了难以置信外,还是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官少忧哆嗦着双唇,梦呓一般的问。然而眼前的人忽然没了之前的胆怯,对着自己甜甜的笑着,笑颜如花。她踮起脚尖来,弯得连眼睛都看不见。“我说,官少忧,我喜欢你。”她好笑的看着他,仿佛很是满意他此刻的反应一般,揶揄着又说了一遍:“官少忧,我喜欢你,我喜……唔……” 然而这回不用她说完,说话的口就已经被堵住。官少忧双手捧起她的脸来,用力的吻了下去。他闭着双眼,感受着唇瓣间的旖旎,感受着彼此间的气息,感受着自己心里面此刻狂乱却满足的心跳。这是种从来未有过的感觉,这感觉让他发疯,让他害怕,却又无法抗拒。他只想紧紧抓住她的手,从此再也不放开。慢慢的,官少忧感觉到有一双纤细的手臂攀上了自己的脖子,带了几分撒娇意味的捏捏他的后颈。官少忧浑身一震,深深吸了一口气,灵活的舌头在她的口腔里攻池掠地。一番胡搅蛮缠之后,他怀里的人儿终于软在他手心里,那双调皮的双臂也软软的挂在了他的身上。若不是他的大手稳稳的托着她的腰身,只怕林夏此刻早就瘫倒在地上了。 官少忧猛地离了林夏那令他迷离的双唇,仰着头狠狠的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从前并不是没有亲吻过她,然而之前的都不作数,都是半开玩笑半是试探的。此番动了真情的亲吻,却是第一次。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竟然是这样的感觉。可是,这就是喜欢吗?他不知道,他很迷茫。 官少忧抱着林夏,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怀中,不知道想着什么。林夏笑意盈盈带着几分羞涩的窝在他的颈窝里小声问他:“你呢,你喜欢我吗?” “我……”官少忧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犹豫,等了半晌不见他回答,林夏最初的那一点雀跃和满当当的喜欢,被如同泼冷水一般凉了凉。 “林夏,我……不知道。”又过了半晌,官少忧给了她这样一个答案。林夏不解,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你不知道,那、那你为什么要……” 面对林夏的目光,官少忧只觉得心中很疼,可是他真的不知道。“我无法给你想要的,在我的身边,只有灾难没有幸福。你不应该跟着我的。”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林夏近乎粗暴的打断他,“我只想知道,你喜欢我吗?”官少忧不做声,连眼神都不敢和她对视。“官少忧!”林夏不由得大喊,然而他只是目光看向窗外的桔梗,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第76章 决裂 林夏看着他,她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境来面对这个人。“官少忧,是你逼我说的,是你硬是逼出了我的心。我将一颗真心挖出来捧到你面前来,你得到了,你看到了,可你却用一句‘不知道’就将它丢弃了。既然如此,你何苦逼我?你是想我恨你吗,你就这么想要我恨你,离开你吗?只要你说,我未必不会同意,可你却一定要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吗?你把我用力拉倒你面前来,再狠狠的推开,你究竟想要什么?你的心究竟在哪里!” 林夏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她的心很疼,疼到最后连疼痛的感觉都麻木了,只觉得整个人都如同木头一样,不痛不痒。她是在哭吗?是的吧,否则为什么伸手总是会碰到她不相信的水泽? 官少忧不忍心看见她这个样子,伸手要去抱住她,“夏夏,我……” “别碰我!”然而林夏一把狠狠打开他伸过来的手,手指间的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啪”,就像是谁的心跌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就像两人之间,再也回不到当初。 “林……夏?”官少忧愕然的看着她,被打开的手还顿在空中忘记了收回。林夏说她无法忍受这样突然的变故,他又何尝能够接受?明明上一刻还在浓情蜜意在下一刻却突然如坠深渊,林夏面上的绝然让他害怕,他感觉如果不做些什么,那一定会立刻失去些什么。 “不要叫我的名字!”林夏狠狠的看着他,说 :“官少忧,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你觉得这样玩弄我的感情,好玩吗?好,你赢了,你开心了吗?”林夏用力擦了一把眼泪,吸吸鼻子,不去看他声音是从所未有的坚定和冷然:“你既然这么急着要把我推开,甚至不惜用这样的方式。那么好,我走。官少忧,我走!我不会再碍你的眼了,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你不回来?那你要去哪里?你还能去哪里?”官少忧有些急躁的这样说,“夏夏,不要闹了,不要赌气。” “呵,我能去哪里?天下之大,四海为家,又不是只一个你官府才能有我的容身之处的。”她看着他,眼底里满是冰冷。“官少忧,你要自以为是到什么时候?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要留在官府的?你们皇家有什么好,从来都是人情薄凉,我早该知道的。像你们这样的人,怎么懂得人心的可贵?”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从来都没有要这样做,从来都不想变成现在这样。我不要你哭,我只想你开开心心的笑!可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件事都事与愿违?为什么我拼命地想要保护你却只能是一次次的伤害了你?林夏,不要,不要离开我。求你,不要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然而,终归是晚了。 “我这就离开,免得碍了珏王爷的事。林夏告退。”官少忧下意识的要去挽留,然而在对上林夏冷冰冰的眼神后,这伸出去的手伸到一半就怎么也进行不下去。他眼睁睁的看着林夏转身出了书房,出了他的视线。这之后,还会出了他的生活,他的生命。 可是,他只能看着。 夏风拂来,吹起满院的桔梗花。 林夏愤然的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将自己关起来。然而她并没有放声大哭,只是坐在床上发呆。她仍旧很气氛,很难过。她不明白为什么官少忧要这样做,用如此决绝的手段逼出她的一颗真心来再狠狠地抛弃。她看得出来,他对自己也是有真情在的。可是为什么…… 这个狐狸样的家伙,一次,两次的亲吻自己,可从来没有哪个吻像刚才那样,逼真,炽烈,那里面包含的感情如此的汹涌澎湃,她不会弄错。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如果早就预言了这样的分离,为什么还要挑明?难道他不懂,这张尽力维护的窗户纸一旦捅破,就真的无论如何弥补都回不到当初了吗? 林夏在房间里整整坐了一天,期间屏蔽了所有的人,谁都不理。而官少忧那边也沉静得可怕,栾汐来过两次,都被林夏阻挡在了外面。林夏其实是个死心眼儿的姑娘,又是个怕麻烦懒散的家伙。她未下决定之前,会随遇而安,就如同一朵蒲公英上的绒絮一样,随风飘扬。她会迷糊,会发呆,看上去总有使不完的小点子,可实际上她就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尤其在“情”字一事上更是木讷得很。可是自从碰到了官少忧之后,似乎月老终于知道垂怜她一般,为她偷偷的搭了这么一根红线。她以为这就是了,直到官少忧今日硬是逼迫她去看,她才猛然觉得,原来自己是喜欢的。 也许是从他舍命从狼群中,从阿部敦的魔爪中救下他的那一刻起,也许是从平日里的科插打诨没大没小时起,也许是从他对他百般的照顾和维护起,也许甚至是从最一开始的那一眼起,林夏,就已经爱上了官少忧。只不过她不知道,谁都不知道。她以为她喜欢官天湛,因为这个家伙总是没有心眼儿的样子,带着一颗真诚的心接近她。她以为自己喜欢石褀,因为这个阳光的大男孩总是会找她一同玩闹,会给她同龄人一般的关照。虽然他一开始表现出的亲昵是为了博得她的好感,然而两人都十分的明白,两人之间就是很单纯且坚挺的友谊关系。而官少忧,则是让她终于彻彻底底明白了“喜欢”这两个字。 在她的时代里,林夏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可是无一不是以失败告终。她的男朋友对她都有很深的无奈,每一次她询问分手原因,他们都会说:“林夏,你太难相处了,你让我感觉很有压力。”彼时林夏就会对他们很不理解,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她难以相处?追求她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两人不合时?非要等到彼此之间有了真感情,才说出这么番话来,不负责任! 贝贝说,她无论和谁在一起,都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放入自己的真心,去对待这些人。可事实又明明不是这样的。贝贝说,也许林夏就是因为太过于自信,太过于优秀,耀眼的光芒是会引来别人的关注和跃跃欲试。可是在得到之后会变得极度的不自信,生怕会失去。而林夏自己随遇而安的态度更加重了他们的压力。她总是习惯的主导着每一段感情,对待她的男朋友们不是用情侣的方式,更像是对待属下的方式。 贝贝说,“可能是因为还没有碰到一个你真正喜欢,真正觉得可以捧出一颗真心来的人吧。等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林夏,你就会懂了他们所说的话,也许你也会如他们一般,患得患失。”贝贝说:“你是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才不敢付出自己的一颗真心。” 到现在,林夏也没能弄懂贝贝这句话的究竟含义。她只是知道,这一次被官少忧牵引着的告白最终以失败告终,这是她林夏长这么大,头一次这样失败。以往那些追求他的男生,她若是看着顺眼的,就会点头同意和他们交往试试看。然而过了几个月自己刚觉得可以了的时候,他们就会突然的提出分手。这是第一次,她自己主动的说出“喜欢”这样的字眼。 水池边上,官少忧正拿着鱼竿垂钓,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甚至漫不经心到连鱼咬了钩又逃掉他都没注意。如此反复了多次,一旁的石褀终于看不下去的轻声提醒:“王爷,鱼跑了很多次了。” 官少忧“嗯?”了一声,然后动了动鱼竿,果然是空的。他随手将鱼竿再抛进水中,继续保持刚才的样子。石褀憋了一会儿,又道:“王爷,天要黑了。” 官少忧抬头望了把天,果见日头已经不知不觉间爬过了山头,眼看就要擦黑。他蹙眉嘀咕道:“怎么这么快?来的时候不还是上午的吗?” 石褀叹口气,看官少忧虽然一脸的平静,然而无论哪一个动作还是那一句话,都暴露了他彻彻底底的漫不经心,甚至可以说,是心思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谁的心上。石褀当然知道是因为林夏的缘故,因为他同样去找过林夏,发现这丫头也将自己关在房门里,一样郁郁寡欢,和王爷几乎相差无几。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样的状态,是他不想看到的。 而天一黑,很多没来得及说的话,就要说不出口的。 “王爷,天黑之后,林夏就要走了。您……你不去送她吗?” 官少忧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是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石褀话中的意思。“走?哦……是了,她要走了,她终于要走了……”官少忧望着石褀,眼中是石褀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迷茫。 “她要离开了,我要怎么送呢?”他指指自己的心口,“能,将她从这里送走吗?” 第77章 回宫 “既然送不走,为何不留下来?” “留下来?” “是啊。”石褀点头,“我不知道王爷究竟在烦恼什么,可有时候事情其实很简单不是吗?想去看日出那么就去看,想听雨声就去听,想要的就去争取,想说的话就要说给那个人听。” 官少忧笑了一声:“哪里有这么简单。如果一切可以随心所欲的话,人又何必自扰呢。” “王爷也说是自扰了。” 官少忧苦笑了一下:“我反倒成了庸人了?”而后他叹口气,道:“石褀,你说我们现在有什么呢?权势?地位?都是假的。就连我们自己,能安然无事的度过每一天都觉得难得。我们,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其他呢?” 石褀皱眉,显然不同意官少忧的观点:“林夏不是外人,有她在,我们必然会有一个又一个的明天。” 官少忧看了他一眼,“她是被卷进来的,如果有选择,我宁愿她一辈子都不知道。她很好,好到我根本不敢去触碰。我感到很可惜同样更多的是庆幸,庆幸她是个女子。她想要的,我没有,而我有的她根本不屑要。与其让她跟在我身边,不如叫她自己去寻找,岂不是更好?” 石褀显然完全不能理解官少忧的这种思维,在他的眼中,既然能够牵手却故意推开,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王爷怎么知道她不愿意陪在你身边,陪着你一起吃苦?” “她必定是愿意的,她那样的性子。” “那王爷?” “可我不愿。”官少忧淡淡的道,简单的四个字,却说出了他心底里的声音。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官少忧忽然笑出声来:“林夏说,她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数钱数到手抽筋,无所事事。官府让她做了一把梦,那接下来,是该她实现梦的时候了。” “既然如此,王爷为何要与她决裂?即便你们走不到一起去,难道就不能做朋友吗?” “林夏是个傻丫头,如果不是这样,她怎么肯放手放得干脆?更何况……只要知道了她的心,曾有一刻是完全属于我的,就够了。” 帷纺。 “兰姨,我这就要走了。你记得阴天下雨的时候少碰凉水,要记得按时吃药,别总拿这些小病不当回事。”林夏在和兰姨嘱咐着,兰姨一直待在帷纺,训练侍女的礼仪,以及掌管整个官府的内务。平日里几乎不大能够见到她的身影,可是对于林夏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与她接触最长的,就是这个兰姨了。林夏转身对王平道:“王叔,你年纪也大了,守门这种事就交给其他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吧。我知道你对官府的感情,可事事都亲力而为你要吃不消的。” 兰姨拉着林夏的手眼圈都红了,“你这孩子,说的话怎么我听了心里面怪难受的?三年前你走的时候也没有这个感觉啊,怎么听着好像你再也不回来了似的。” 林夏没有说话,然而心里面确实想着,她真的是不想再回来了。这个在最初给了她纽带的地方,如今每走一步都觉得尴尬无比。有些事一旦发生,无论心里面再如何装作若无其事,可还是回不到当初。 傍晚,林夏分别去了三位夫人的住处。明霜的飞扬跋扈一如除夕,虽然林夏一直都对她没什么好印象,然而得知她可能是内贼之后,林夏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算是,给官少忧最后的帮忙也好。 “二夫人,您一向看林夏不怎么顺眼,这一个月来也叨扰您了。这官府仍旧是有您的一席之地的,谁也不会夺了您的地位去,您切莫要心急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情来。” 明霜当即就甩了脸色:“你一个下人居然敢对我指指点点?什么叫做不妥当的事情?” 林夏看都不看她的脸色,“我的身份是吴总兵的义女,虽然是王爷指认的,可‘下人’二字林夏是万万不敢当的。若是二夫人对此举有什么疑问,大可以去找王爷或者王上。至于不妥当,以夫人的身份,在官府也便罢了,若是什么事什么话叫有心人听了去,利用了去……二夫人不是一向很在意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吗?就当是为了自己,二夫人也要谨言慎行才是啊。”顿了顿,林夏若有所指的说:“尤其是,事关官府的人和事。” 林夏从明霜处出来,转身又进了明玉的院子。明玉还是个比较明事理的,她一直沉默不语,静静的听林夏说完。末了,她说:“你是打算不再回来了吗?” 林夏一愣,没想到明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然而现在她也没什么心思去绕弯子,干脆的点了头:“是。” 明玉叹了口气,道:“其实你是个挺不错的姑娘。你放心,虽然先夫已去,然而我这颗心早已许了他,就不会再变。我的心在官府,人就在官府。” 最后林夏来到了大夫人明月处。明月显然是早就知道林夏总有一天要走的,对于她的请辞离去,并没有感到有多惊讶。林夏说了一会儿,然而大夫人始终不发一言。末了,她终于道:“林夏,帮我再冲一杯茶吧。” 林夏不知怎么眼圈一下就红了,她强忍着泪水应了。 大夫人喝着林夏端上来的茶,这一次喝得格外用心。“这个味道,我等了三年。不知道下一次再喝道,又要经过几个三年。” “……夫人。” “丫头,我曾对你说过,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想去管。既然你做了这个决定,想来忧儿也是同意了的。还是那句话,你们年轻人爱怎么折腾都好,可是,切莫要真的伤了心啊。” “夫人……”林夏有些哽咽。她虽然对大夫人也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可是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将她当做了亲人来看待。即便是迫不得已要出宫暂住官府的时候,也只有她出来迎接自己。那些个日子呵护和欢笑,是无论如何也磨灭不掉的。林夏哽咽道:“夫人,我会回来看您的!” “有想好以后去哪里吗?” 林夏摇摇头:“还不知道,不过还有两年不是吗?到时候再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嘛,终归是难不住我的。” 大夫人笑着点头:“你这丫头聪明伶俐,随便扔到哪里去都是鬼精灵。皇宫里不必咱们自家,本以为你这一住虽然是暂住,可能拖上一些时日便是一些时日。没准王上一高兴,就当真放你回来了。只是没想到……唉。” 林夏只是笑笑没说话。原来她将王宫当做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然而现在她倒是有些想念那个地方了。虽然那个地方满是险恶和勾心斗角,一不留神就要被责罚什么的,不过好在那里有她熟悉的人,有关心她的人。虽然那里与官府想必自然是天壤之别,可是这个温暖的家如今,她已经再也无法回来了。也许人生就是这样的,你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失去什么。她现在是失去了,那个应该得到的还没有出现。不过林夏相信,她失去的东西是如此的珍贵,那么得到的一定比这只多不少。 最后一个见的,是石褀。 林夏看着石褀,心里面不禁感叹。她说:“没想到我也有跟你说再见的一天,唉,还以为你这个狗皮膏药会粘一辈子呢。” 石褀不以为然的耸耸肩:“你要是想,那我可以继续粘啊。” 林夏好笑的看着他:“这么容易就做了狗皮膏药啊?你说你,我摆脱你的事,你就从来没有做成过一件!” “怎么可能!”石褀当时就瞪圆了眼睛,他可从来没办砸过任何一件事情,一向对自己感到自豪的他听到林夏这么说,立刻就炸了毛。 林夏挑眉斜睨他:“叫你教我骑马,你教了一半跑掉。叫你教我功夫,还是教了一半跑掉。你说,你这一半又一半的,一点都不靠谱!” 石褀很想反驳,然而林夏说的都是事实,他无从反驳!憋了好半天脸都憋红了,最终还是只能作罢。他颓废的叹口气,有些郁闷的踢了下石头子:“好吧,算你赢了。” 林夏捂嘴笑看他的孩子气,说:“那个地方,有空的话就跟他说一说,也叫他看一看吧。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会让他不会那么累。记得提醒他早些休息,不要总是那么逞强。不过说了也白说,你这个愚忠的家伙。” 石褀当然知道她说得是谁,他盯了她一会儿,终是作罢:“算了,你们两个人的事,别人再怎么说都没用的。性子一个比一个还要拧,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然后顿了一会儿他又道:“官府还是你的家,你若是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回来看看。别叫家人等。” 林夏点点头。夕阳正好。 “我走了。娃娃脸。” “保重。黄毛丫头。” 伴着最后一缕余晖,林夏做上了回宫的马车。车轮碾过石板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石褀看着马车的背影和地上的干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瞬间惆怅,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 第78章 回宫很热闹 林夏回宫的事情,官少忧早已经打过招呼的。她重新回到这个囚笼里,翠翠搬过来与她同住。好歹也算是共患难过的人,林夏倒是非常的不反对。以前总想着不要和这里的人搭上什么关系,可如今倒是该想想如何和别人联系一些关系了。 回到宫里先向王上和世子告了一声,而后她提了个要求,说是要见一见那个“林夏”,她很好奇。 当她终于看见那个传说中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的时候,她震惊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两个人之间竟然可以相似到这种地步。若非她本人就是林夏,她几乎就要以为站在面前的这个人是她的同胞姐妹,甚至就是她自己。 显然那个女人也同样很是震惊,只是她的震惊十分的含蓄,仅仅是眼底的情感,面上波澜不惊。林夏不禁在心里面竖起大拇指夸赞了一番,这才叫大家闺秀,这才叫有内涵。这要是换做她自己,恐怕就要尖叫起来了。 林夏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那个女子歪着头对林夏眨眨眼,说:“我叫林夏。” 林夏直接就懵掉了。这个女子无论语气还是神态都与自己相似,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当她说自己的名字是“林夏”的时候,林夏的大脑感觉已经无法正常的思考了。 “我、我是问你的真名,你的真名是什么?” “林夏”迷茫的看着她,但是十分坚定的说:“我就叫林夏,从出生起就叫这个名字了。” 林夏这下真的觉得很迷茫了,她面前的这个“林夏”与自己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果两人同时站在不认识她们的人面前,那个人绝对不会分辨的出来谁是谁。她挫败的扭头去看带她来的官天宁,说:“我真是服了。” 官天宁一脸的得意洋洋,“那是自然,我办事,你放心,绝对没有纰漏。” 林夏不住点头,心中却想着,那不过是旁人的以为罢了。可是自己终归是个现代人,不是你们落后的古代人可以比滴!不过她很奇怪,既然这个林夏也在宫里面,可是为什么那夜的杀手都齐齐汇聚到了官府,而王宫里面只不过是象征性的试探?是需要理解为,王宫的杀戮,还是要往好了想,是由于王宫的守卫太过森严,他们攻不进来?林夏忽然觉得官少忧这个家伙还真是招人恨,这么多人都想要杀他。 听到林夏回来的消息,最高兴的人就当属小公主宛晴了。还不等林夏的脚踏进竹苑,就听到有嬷嬷焦急的吵嚷声:“哎呦小祖宗,您慢点慢点!这么着急万一摔倒了可怎么办啊!”而在这句句焦虑声中响起的,是宛晴那清脆的带着娃娃音的雀跃:“小姑姑你在哪里?小姑姑宛晴好想你!” 林夏不由得好笑,看来这个王宫里,就只有这个小家伙是不带任何心眼儿接近自己的了。她又想着这自己真是越活越回旋了,竟然只有小丫头能信任了。 她赶紧三两步跑过去,正巧撞见宛晴迈着小步子一蹭一蹭的边跑边找寻她的身影,后面三个嬷嬷急得满头大汗不敢阻拦她又不敢离得太远。宛晴一眼就看到了林夏的蓝色衣裙,赶紧三两步连跑带颠的追过去。林夏笑着相迎,宛晴因为跑得太急脚步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甩到。林夏大惊一声然而却是力所不及,正当她惶恐的时候只觉得耳边风声一过,旋即宛晴已经稳稳的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里。跟在她身后的三个嬷嬷抽气的声音和舒气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林夏估摸着这个小魔王平日里也没少折磨她们。 宛晴显然是平时淘气惯了,那种小踉跄根本就没能入得了她大小姐的眼。此刻她正眨巴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很是好奇为什么刚刚明明就要滚到地上了,却瞬间就落到一个人的怀抱里了。她两只小胳膊扒着那人的肩膀,正趴在那人怀里正对着松了一口气的林夏。小胳膊立刻挥舞得很是欢腾:“小姑姑!宛晴在这里!”抱着她的人很是无奈的笑了一声:“我的小公主,我让你免了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你倒是眼中只有你的小姑姑啊,我好伤心啊。” 宛晴好像此时才看到抱住自己的人一样,她立刻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甜甜的说:“湛哥哥也最棒了!” 官天湛挑眉“哦”了一声,“哪里棒了?” 宛晴大眼睛转了几圈,说:“因为哥哥可以给宛晴举高高!” 官天湛再问:“还有呢?” “嗯……”宛晴显然很是纠结,她想了半天,才扭捏着说:“还有,还有糕糕……” “噗”,一旁的林夏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小宛晴对于官天湛的“好”显然只停留在能够陪她玩儿和能给她吃好吃的上面。官天湛咬牙切齿面子上挂不住,他故意摆出一副很凶的样子来说:“那你又为什么喜欢小姑姑?” “因为小姑姑陪我玩儿,小姑姑会做好吃的给我吃,小姑姑还会保护宛晴。” 官天湛一脸哭笑不得:“说来说去,她和我也没什么不一样啊。为什么你就偏爱她呢?” 宛晴想了很久想不出来,于是用非常不耐烦的态度说:“哥哥你很讨厌!我不要你我要小姑姑!”然后就手脚并用的要从官天湛的身上跳下来,官天湛怕她蹬来蹬去的伤到她,连忙把她放到地上。宛晴一得自由赶紧一路小跑跑到林夏面前来,张开两只手臂很是兴高采烈的模样。林夏好笑的蹲下来抱住她。 “小姑姑你终于回来了!你走了这么久,宛晴很想你,你有没有想宛晴?” 林夏小说:“当然啦。如果不想你的话,小姑姑就不回来了啊。” “我就知道还是小姑姑最好!”官天湛在她后面发牢骚:“不公平!我天天来陪你玩儿,还不如她回来跟你说的几句话?” 宛晴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 林夏笑一笑,站起身来对官天湛说:“四公子天天进宫来陪着宛晴?”他如今已经不在王宫里了,若是没有御诏是不能随便出入宫闱的,那么看来,就是官睿之的旨意了。 官天湛点点头,说:“你不在,这个混世小魔王整天吵吵闹闹的,把父王烦得没办法。这丫头和我玩儿得还不错,所以就交给我了。这下好了,你回来了,这个烫手山芋赶紧丢给你!” 林夏白了他一眼,看似不经意的说:“既然烦得没办法,怎么不见王上下令叫我回来?这下知道带孩子不容易了吧?早知道是这样,我就应该再拖上个十几天!” 官天湛一向是个有话说话藏不住事的,他眨眨眼睛诧异道:“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父王早就下旨要你回来了,只不过是三哥一直不同意,将旨意压下了。” 林夏心中一动:“压了多久?” “多久?”官天湛掰着手指头陷入了沉思,半晌他道:“大概有快一个月了吧!” 一个月!林夏不由得皱眉,她总共在官府也才待了一个月。这么说来,早在那夜的雨战之后官睿之就下旨叫她回来了,只不过官少忧一直压着不叫她知道。在本就已经有些硝烟味道的当下,官少忧竟然如此忤逆官睿之的决定。 “那、那王上怎么说?” “怎么说?”官天湛又是歪了头想了一下,才说:“三哥只说想多留你一会儿,借你来吸引更多的目光。其实我倒是觉得吧,宫里面还有个你,偷梁换柱一下不就得了?不过更奇怪的是吧,父王竟然答应了。后来虽然又催促过三哥,不过三哥一直就没有松口,这事就这么搁下了。你这次主动回来,倒是叫我惊讶了一下,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来了呢。” 林夏心里面听了有些不是滋味,自己固然是不想要回去的。一方面因为不想再面对王宫的氛围,一方面更是因为她想留在官少忧身边。可是这个人,她现在一点都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拿她当做一个人看待,还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看待? “这件事世子不知道吗?” “二哥?二哥当然知道的啊。父王现在是什么事都对他说,他哪里有不知道的事?” 那为什么官天宁去找官少忧的时候根本就没提过,还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林夏想了一想,后来觉得可能他当时的精力都被素槐吸引了去给忘了,更甚至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说。林夏觉得一定是后者。 宛晴听这两个大人一句一句说着她听不懂的话,没人理她,不由得很是着急。林夏心不在焉的安抚着她,随手就从袖子里逃出来两块芙蓉糕。 官天湛看着她,试探着说:“林夏,其实今天,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林夏闻言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官天湛立刻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今天,我是和、和……来一起觐见父王的。” 林夏没听明白,然而一旁吃糕的宛晴插口道:“是那个漂亮的姐姐吗?” 再看看官天湛一脸的涨红和尴尬,林夏忽然就明白了。哦,是繁漱来了。这个日子来觐见,想必是生完了的。 第79章 官天湛一家子 林夏一笑表示理解,她很大度的挥挥袖子,“金屋藏娇了这么久,终于舍得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啦?哎你慌什么,她好歹也是你的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官天湛抓抓后脑想解释,然而后来他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没什么好解释的。说起来林夏和他挑明的话还是在三年前,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一直将林夏放在心底里,只是偶尔的拿出来缅怀一下罢了。对于繁漱,他从原来的不上心到接受,再到现如今,心底里竟然还对繁漱有一丝丝的喜欢。他一方面在为自己即将做父亲而高兴,一方面又为自己内心里对林夏说不清的愧疚而感到自责。林夏对他有意无意的回避,让官天湛自觉无颜面见她,所以到后来他也刻意的在回避着林夏。直到那一天在兰苑因为宛晴偶然撞见了林夏,还不知道这两人要一直回避到什么时候。 后时候官天湛想想,这大概就是缘分吧。该是你的你赖不掉,不该是你的你也抢不来。不过这也就是官天湛这个没心眼儿的家伙,如果他将这想法说给官少忧听,那只怕又是另一种结果了。官少忧一向是个不信命的,若是他看上的东西,抢也好骗也好,总是要到手才要罢休。没缘分?那就硬造一个出来! 林夏笑着说:“怎么,都不说给我引荐一下的?好歹她也是当年把我赶下去的人,怎么的也得让我见见真容吧?” 官天湛一听就急了:“林夏你别这么说,你明知道不是那样的。” “好了好了逗你的,还这么不识逗呢。”林夏看官天湛急了赶紧解释,这家伙一根筋的脾气这么多年都没改过,要是真叫他误会了,那可是件麻烦事。 正巧官天宁派人来找官天湛,叫他赶紧去书房和王上请安。见林夏也在这里,便叫她也一同前往。林夏将宛晴送到她那三个嬷嬷手里面,晚一步前去。宛晴这小丫头包了一包泪做依依不舍状跟她挥手作别,林夏才不信她那一套,等他们离开这丫头还是不定要怎么闹腾呢。 林夏去得晚了一会儿,只因她要准备点心。当她推门进来的时候,书房里面的几个大男人早就已经等不及了。 首先是官天宁不住扇扇子的手一顿,然后立刻喜上眉梢,对着官睿之大叫着:“来了,来了!”官睿之也是一脸的高兴,不过碍于做皇帝的面子略略压下了。官天湛高兴之余还带了几分尴尬,拿眼风不住的去瞄旁边的女子,林夏想着这应该就是繁漱了。而繁漱则是一脸莫名。 官睿之道:“林夏,你来得这么晚可叫我们好等!” 林夏低头笑了一下,道:“那是自然,若没有王上,这两位公子哪里需要我这么费心啊,几块芙蓉糕可不就打发了?” 官天宁一听脸就垮下来了:“感情我们几个只能是‘打发’啊。” 官睿之得意的看了他两眼:“还不是借了孤的光!”然后他看着林夏说:“有什么好东西,赶紧端上来吧。正好今天繁漱也在,一起来尝尝林夏的手艺。不是孤跟你显摆,孤现在真是走到哪里都想把林夏揣在口袋里,随时就能拿出来给别人炫耀炫耀,哈哈哈。” 繁漱显然是对官睿之这幅样子给惊到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看上去威仪无比的大庆王居然会为了糕点茶水而如此坐不住,像个小孩子一样的焦急。 官天湛偷偷在她耳边说道:“你不用奇怪,先尝一尝。当初我们去琉璃,你父王也对林夏的糕点赞不绝口。” 林夏按着尊卑顺序分别给官睿之、官天宁和官天湛上了茶水和点心,而后又转身拿了一份完全不一样的端给了繁漱。繁漱微愣,官天宁问:“林夏,为什么我们三个一样,但四夫人的就不一样?” 林夏说:“给你们三个大男人上的是菊花加绿茶,小食是龟苓膏辅以时令水果切丁和蜜渍过的绿豆、红豆和黑豆,加入琐碎的冰块,配以椰奶。”此时正值炎夏,这冰块放在椰奶里不一会儿就会化掉,只剩下凉意。这东西可是炎夏神器,林夏每到夏天就必须吃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降火祛热,明目醒神的,夏天里吃这个再好不过了。不过四夫人刚刚产子,这些东西性凉,吃了对身子没有好处。所以我呈上了另一份。夫人的茶水只是菊花茶,加入些许枸杞,同样能够降火祛热,滋阴补肾。至于小食,则没有加入龟苓膏和冰屑罢了。我还在那一份里稍稍放了些冰糖,几颗龙眼。我就是因为去帮四夫人准备不同的东西,所以才晚了一些。” 官睿之用银勺子搅拌着花瓣碗里的食物,点头不住赞叹:“林夏真是有心了。”他看着这碗汤羹里面的东西就感到一阵凉爽,冰屑融化的过程中不断散发出凉意来,鼻端也不住的飘起椰奶的香味,还没有吃就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它的好吃了。他舀了一勺来放在最里面,立刻就被那带着奶香又带着清甜的凉意给舒缓了心情,味蕾中迸射的清甜让他欲罢不能。官睿之又一连吃了好几口,后来干脆直接喝了一大口,这才像是缓过来一样的喟叹一句:“真是好!” 眼见官睿之赞不绝口,这两人才开始吃起来,皆是一致的赞美。繁漱看着几个人的反应,将信将疑的吃了一点点。虽然不及他们品尝到的沁凉,然而那种味道上的独特是她从来都不曾感受过的。繁漱愣了片刻,看着手底下这碗毫不起眼的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美感精致可言的东西,不敢相信那美味的味道就是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散发出来的。 她抬头偷偷去看站在旁边的林夏,看着她面上带着骄傲和欣慰的笑意,笑容里丝毫没有得意和傲娇,有的只是谦逊。这就是官天湛喜欢的女子吗?繁漱又偷偷的瞄了一眼吃得正欢的官天湛,复又看回自己手底里的这个新奇东西。她觉得,难怪。这个女孩子,的确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她也许并没有美若天仙,也许并不惊才绝艳。只是这样的心灵手巧,就足够让人忍不住去猜想她是个怎样的丫头。官天湛和林夏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一方面觉得自己才貌双全难道还比不上一个丫头?一方面又觉得这是国婚官天湛不可能会拒绝,而且她堂堂一个公主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可是这个丫头,今天不过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她就花了心思注意着繁漱的身体和忌讳。繁漱能够感受得到林夏的真心,并不是演戏。这丫头,真的是叫人没办法不去喜欢啊。 众人用过点心之后,叫侍女将这些食碟都撤了下去,然后就开始用茶。此时茶水温度刚刚好,已经不似刚端上来那般滚烫。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闷热后,打开茶盏来菊花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温热的温度又不会因为刚刚吃完凉食而觉得反差太大,难以接受。林夏这样做也是怕他们冷热骤然交替对身体不好。 一阵闲聊唏嘘过后,官睿之说:“繁漱公主这些年来在大庆可还觉得习惯?如今你给老四生了个小娃娃,真是叫孤高兴。”林夏总觉得官睿之似乎并不怎么喜欢男孩,相反的对于女孩子就多了几分热情。从最一开始为宛晴办满月酒,到这些年对宛晴和湘妃一直盛宠不衰,再到如今的儿子的媳妇生了个女孩他都要高兴半天来看,种种迹象表明他真的是喜欢女孩子的。 他说:“女孩子是掌上明珠啊,漂漂亮亮的被人宠着护着,会撒娇会任性,多好啊。不比那帮臭小子们好?都不叫人省心的。” 林夏心里面“哦”了一声,看来官睿之虽然面上不说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实际上他心底里还是忌惮着王位的问题的。他知道自己这王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用了卑鄙的小手段,所以更加不希望自己的王位有一天要这么被拿掉。这样的后果就是潜意识里形成了重女轻男的思想。 呀,这样说来还是个好现象呢,林夏想着。难怪他对自己也比较放纵,还多亏了他的这种思想啊。 官天宁悠悠的瞅了一眼林夏,说:“姑娘们伤起人来也是不得了的,尤其是有点能耐的姑娘。” 官睿之看了林夏两眼,不知道他究竟想到哪里去了,林夏总觉得这一眼的眼风有些凉。她说:“世子是在惦念鸡蛋味的饺子吗?世子放心,既然您这么爱吃,那我明天就做好了给您端过去。这可是独家哦,连王上都没得吃的。” 林夏眼睛晶亮晶亮的像极了一只狐狸,让官天宁不由得颤了颤。他想起了这一个月来林夏因为醉心武学而将七八个鸡蛋直接打碎进面团里做成的饺子…… 第80章 给孩子取名字 官睿之好奇的看了一眼官天宁的反应,以及官天湛也是同样一脸吃了苍蝇的模样,“怎么了,这鸡蛋饺子听上去就很好吃,你们怎么都是这个表情?” 林夏“呵呵”一笑:“王上要是有兴趣,明日我就给王上也送一份来!” “父王,那个我看,这鸡蛋饺子也不怎么样,咱们就别吃了吧!” “是啊父王,林夏其实做饺子真的不拿手。咱们吃惯了她做得好吃的,冷不丁的换个不好吃的还真是接受不了!” 官睿之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两个儿子一句一句惶急的解释,生怕明天林夏真的**蛋饺子一样的模样。他觉得,一定不对劲儿!对于林夏的手艺他是绝对的信得过,从来就只有新鲜没有难吃。官睿之捏捏下巴暗自思忖,看来这两个家伙一定是因为太好吃了所以不想他吃到。回想那一个月没有林夏在身边的日子,他只能在官天宁去官府蹭吃蹭喝带回来的残羹剩饭中夹一点点出来舔一舔过瘾……他堂堂王上,竟然要和自己的儿子讨价还价,甚至要拉下面子身份来去换来那么一口……很是没面子!好像有一段时间官天宁没再带好吃的回来,叫他郁闷了很久。估计,是林夏这个鬼丫头不想叫官天宁带东西回去,故意做得少了。 官睿之一拍大腿,绝对不行,这鸡蛋饺子越听越好吃,越听越想吃!于是当机立断:“林夏,你明天就**蛋饺子!”官天宁和官天湛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地忍了。没事,就是个鸡蛋饺子而已,上次是林夏失手了,这次她不练功一定没有问题的。说不定这回就吃到鸡蛋饺子的真身 ,何况是做给父王吃的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两人在心里面这么安慰自己,然而没想到这事还不算完,官睿之随后加来的一句话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幻想。官睿之说:“你就按照当初在少忧府中做的那样,给孤做一份来。至于孤的这两个儿子嘛,也都按照当时的口味来做。” 官天宁和官天湛一个趔趄跌到桌子底下去了。林夏喜不自胜的矮身做了个揖,“谢谢王上!” 繁漱诧异的看着官天湛的反应,扶他起来问:“怎么了,没事吧?” 官天湛面色尴尬的连连摆手:“没事。” 林夏心里面很是得意,你们不是都怕吃鸡蛋饺子吗?你们不都是怕吃到鸡蛋壳吗?王上可是发话了,要吃那天一模一样的饺子。你们这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嘿嘿,这一次要放几个鸡蛋好呢? 后来是一家人的闲聊,官睿之在这里没有作为一个王的样子,大笑着和几个人开玩笑。林夏偷偷想着若是满朝文武知道了他这幅样子,还不知道要怎样震惊呢,只怕是下巴都要掉到膝盖上去了。 不过她又哪里知道,放在以前官睿之确实是不会这样的。他之所以变得如此平易近人,或多或少都是受了林夏的影响,这个天真的小丫头在他身边,官睿之不用像防着别人那样去防备她。因为林夏是这宫里面唯一一个没有带着功利和算计的心服侍官睿之的人,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料到。但也正是因为她自己的没有意识到,所以才叫官睿之如此的放心。而林夏在这里,每天给他呈上的茶水和点心别出心裁,独树一帜,又让他从繁重纷乱的政事中得到一丝宽慰。他是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林夏了。 这丫头还有两年就要出宫了吧?这三年来她一直在自己案子前晃悠竟然掩藏得这么好,看来是不喜欢皇宫了。嗯,得想个办法把她留下来,不然以后上哪里去找能够顶替她的丫头?官睿之这样想着,该怎么办呢?听说她和少忧吵架了,以这鬼丫头的性子,若是少忧不主动道歉,她是不会再回到官府的。而少忧那个别扭的性子,是绝对不肯先低头的。嗯,官府是回不去了,那只要把她的心留在这里就好啦。哈哈,为了孤的美味……林夏,孤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林夏当然不会知道官睿之现在在想着什么,只怕她若是知道了,早就要气得当场吐血了。 繁漱将自己的孩子也抱过来给官睿之看一看,官睿之喜欢得眉毛眼睛都挤在一起了,简直是爱不释手。“这小家伙和宛晴小时候可真像!”林夏想着,官睿之已经人到中年,对小孩的喜欢就开始浮出水面日益增强了。想着自己的老爸在四十几岁的时候,也是看见了谁家的小孩儿就会忍不住的上前逗弄,总要把小家伙弄得眼角闪泪花才肯罢休。林夏默默抹了一把冷汗,说起来自己的老爸看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繁漱说:“这孩子哪里能比得上父王的小公主,不过还是个奶娃娃。” 官睿之又继续玩儿了一会儿小孩子,然后问:“孩子有名字吗?” 官天湛初为人父也是一脸的喜气,他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在她爷爷手里面欢腾,自己也很是高兴。“没有,还没来得及取呢,就等着父王给赐名呢。” 官睿想了一想,说:“我这都一大把年纪了,这种给小娃娃起名字的事情,可不大乐意去做的。”林夏心里“呸”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当初宛晴出生的时候把自己关在寝宫里面整整坐了一个下午,然后才憋出来一个晴字,还叫林夏在心里面鄙视了很久。 正当她心中腹议的时候,不想官睿之早就把魔爪伸了过来。“林夏啊。” “……啊?”林夏彼时正在诽谤官睿之,听到他叫自己当时就吓了一跳,做贼心虚的瞄着他,心想着难不成这家伙有读心术不成知道自己在偷偷骂他?还是说,自己的鄙视太过明显了,以至于不知不觉间给说出来了自己都没注意? 正当林夏滴溜溜想着,那边官睿之开口了:“林夏你怎么看上去好不安的样子啊?别慌别慌,孤是有个好差事给你啊。” 林夏心中又是个一个鄙视,你就从来没有过好差事给我!当初上下嘴皮子一搭十分不负责的把宛晴丢给我,也说是好差事!林夏打定主意了,如果官睿之敢说出把这个奶娃娃也交给她对付的话来,她就……就把鸡蛋饺子做成鸡蛋壳饺子! 当然想归想,作为现如今自己最大的老板的官睿之的问话可是不能不回的,即使林夏有想把他掐死的冲动。于是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肌肉,装出一副有些欣喜又有些疑惑的表情来问:“不知道王上说的好差事是什么?” 官睿之显然是很满意她这个反应,林夏在心里面默默为自己的演技点了个赞!官睿之“嘿嘿”的笑了一声,说:“这娃娃跟你很是有缘啊,孤看不若这名字就你来起吧!” 林夏当时就傻眼了。其实早在官睿之“嘿嘿”笑的时候她就料到了一定没什么好事!当官睿之说完要她给奶娃娃起名字的时候,她就知道,真的是没好事! 给繁漱和官天湛的孩子取名字,叫她来取?王上您脑子是秀逗了吧?这不是叫她拉仇恨呢吗? 林夏大脑短路了一会儿,结结巴巴说:“这个、这个不妥吧?小娃娃可是四公子的孩子,皇家血脉啊。我知道王上您一向随和,可也不至于……呃,虽说名字是个代号吧,可也不能这么不重视啊。何况着还是四公子的第一个宝宝。” 官睿之头点得跟拨浪鼓一样,对林夏的观点赞同不已。林夏以为自己说服了他,不料官睿之说:“林夏你真的是深明大义啊,不但吃的做得那么好,连这些道理都分析得头头是道的!”然而还不等林夏高兴,官睿之紧接着就说:“你说得不错,名字不过就是个代号嘛,谁来取不都是一样的?呀,让孤想一想啊,既然林夏执意不肯的话,老四啊,孤看你这娃娃眉清目秀又是生在夏天,不若……就叫念夏吧,啊?” “噗”,官天宁那边一口茶水喷出来,繁漱也傻了眼。官天湛更是一脸呆滞的看着官睿之,而后者则努力的摆出了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来,努力的说着“我很认真”。 “王、王上,您是在开玩笑吗?”林夏恨恨的看着他,就差没说出难道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这就是威胁!这就是拉仇恨! 官睿之立刻摆出来一副“我很无辜”的样子来手一摊:“是林夏你自己不愿意的啊,那孤只好按照自己的喜好喽。老四,你觉得怎么样?” “呃……”官天湛长长的“呃”了一声,眼风一下就飘到林夏这边来不住的给她使眼色求助。林夏真是欲哭无泪,你让她现在就想出一个名字来她也做不到啊!王上你自己还不是憋了一个下午! 官睿之笑呵呵的看着几个人,说:“既然林夏也想不出,那就叫这个名字吧!念夏,多好听啊,小夏!” 林夏恶寒的抖了抖,官天湛咧着嘴挤出字来:“随便了,什么都好。” 林夏咬牙,再切齿,终于憋出个字眼来,中气十足的说:“王上,不若叫白薇吧!” “白薇?嗯,好名字,就这个了!” 官睿之连问都不问为什么直接拍板定了,林夏再度傻眼,那万一她说个什么菊花一样的名字,也要定了吗?她很是同情的看了一眼小娃娃,觉得……她这个爷爷真的是不怎么样! 第81章 繁漱公主 繁漱公主,契尔丹·繁漱,琉璃国国王契尔丹·黎科思的第八个孩子,旁人都称她一声八公主。话说这琉璃国虽然地界不大,黎科思也不过是个小国的国王,不过这位国王可不安于自己小国王的身份。光是后宫就有三十六名国色天香的妃子们,整天莺莺燕燕好不快活。相比于官睿之萧条惨淡的后宫,黎科思的后宫反倒是像个天朝上国应有的模样。 这后宫嫔妃一多,子嗣自然就多。尤其黎科思老头又是个闲不住的,如果平均掐指算来的话,至少这三十六个妃子们膝下都有两名子嗣。也就是说,光是琉璃国的王子和公主们就有破百的趋势。林夏在了解完这一状况的时候,着实傻眼了很久。末了憋出一句话:“黎科思忒阔气!”只有想了想又补充道:“没肾亏真是个奇迹!” 如果按照官少忧这个狐狸的比喻的话,那就是,黎科思简直同老鼠没什么两样。林夏沉默着鄙夷了一会儿,发现这个比喻简直是太贴切。黎科思对于繁衍后代的“渴望”和速度当真是让她叹为观止。有时候她不由的怀疑,这个瞅着挺精装的一个中年人,怎么就这么欲求不满呢?一刻都停不下来。然后她摇摇头,不对,应该说官睿之怎么这么清心寡欲呢,跟个老和尚一样的。 无论是黎科思还是官睿之,林夏表示都不能理解。 嗯,扯远了。 虽然黎科思的后代们不少,不过到了适婚年龄的,也总共不过二十几人。其中有十几位王子已经娶妻,年纪稍小一点的也都有了自己的侍妾。林夏估摸着这位琉璃国王一定是教育他的儿子们要早日成家立业享受大人的欢乐。林夏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要是这些个儿子们都如黎科思一样争气,照着这个势头下去不出三代,整个琉璃国就都要成了契尔丹的天下了。那到时候怎么办?近亲结婚吗? 话说这琉璃国盛产宝石,虽处在关外然而战斗能力只有一颗星,多亏了大庆的庇护才得以生存下来。早年战乱,多少双眼睛都在觊觎琉璃。连年征战争乱,人民流离失所颠沛流离,社会动荡不安给琉璃的政权造成很大的不稳定。那个时候几乎只要有一点能耐的国家都能鱼肉琉璃一把,偏生琉璃又是个软柿子。黎科思那时候不过是个小贵族,靠着和亲一步步稳定了政局登上了皇位。说来也巧,他的这些个子女们大多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女中豪杰,然而偏生这个繁漱是个柔性子,倒有些像是大庆江南女子的模样。 黎科思听惯了一众儿女在耳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以是对这位八公主是另眼相待宠爱有加。也正因为这样,繁漱才没有作为和亲的工具在最初的时候被不由分说的送出去。不过这位柔柔弱弱的小公主也是有心眼的,黎科思问她想要嫁给什么人,繁漱想了想说:“当今这世上,也唯有大庆能佑我琉璃。”彼时琉璃已经和大庆建立了良好的贸易往来关系,而且大庆一向是个讲信用的,不像从前那帮讨厌的家伙们只为了利益。想来也是因为大庆物产丰富完全能够自给自足,宝石虽然不盛产却也并不稀缺。收纳了琉璃不过是举手之劳,然而琉璃倒是感恩戴德得很。 黎科思一向是看中繁漱的,不光是因为她温婉的性子,也为她的聪慧和懂事,平日里对她也颇多仰仗。听繁漱如此一说,黎科思自然就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他凝眉道:“父王并不想要你作为和亲的工具,只要你高兴,哪怕是嫁个贩夫走卒父王也不会反对。” 繁漱只是微微一笑,道:“父王怎知,这大庆就没有真心之人?” 虽然繁漱私心里是为了琉璃和大庆两国交好,嫁给个公子无论如何这是国婚,有没有感情那都是无所谓的,不过若是能培养点儿火花出来自然是最好的。大庆王答应了也便是了,就是不答应,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不过是八公主繁漱仰慕大庆,一心之念罢了。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官睿之居然答应了。她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接受了,因为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嫁给谁都好,只要这人是大庆的公子。虽然远在琉璃,对四公子又不甚了解,然而这并不代表大庆发生的一切她不知道。对于林夏她隐约是知道的,但却并没有具体的消息。她知道的,并非那些儿女情长,而是对于林夏的智谋。所以繁漱其实对林夏还有一些惺惺相惜,也有些着急能够见到她。只不过,当林夏为了官天湛而失态这一事情传到她耳朵的时候,繁漱倒是怔了一下的。在她的世界里,女人如果不作为被和亲被利用的工具,就要作为能够运用自身的优势取得自己想要的人,不为所谓的儿女情长左右,放眼于大局。她以为,林夏这样的女子也理当如此。 后来,她从琉璃嫁到了大庆,却一直再没见到那个叫林夏的姑娘。官天湛显然还不在状态,对繁漱也多有抱怨。如果不是她,他和林夏就算现在没什么结果,可至少还有机会。然而她的这么一个插足,生生折断了两人的姻缘。最初的时间里,官天湛确实是没有给过繁漱好脸色看的,甚至将她当成了透明人。 繁漱倒也不急不躁,安分的待在官天湛的庆云府里。官天湛在林夏那里碰了几个钉子后,便郁郁不得欢。繁漱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一点一点的接近他,关心他,了解他,这才使官天湛慢慢的接受了她的存在。两人偶尔一起纳凉,偶尔碰到了也会打个招呼。炎夏里在凉亭内杀一盘棋,共同垂钓泛舟。虽然繁漱不如林夏那样古灵精怪,然而她一身的才华如水般的静雅却也渐渐使官天湛折服,为之倾心。 繁漱说:“我知道你与林夏有旧,是我不好,插在了你们中间。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愿今生能够伴在你身边。”繁漱没有说这是国婚或是利益等,只是从一个女人的角度为这段未果的恋情委婉的叹息了一声,反而惹得官天湛心中愧疚,对繁漱好感更增。 没过多久,两人就做了对真正夫妻。而繁漱也是好福气,不久就有了官天湛的子嗣。其实当初官天湛做那个决定的时候,还是有些许犹豫的。只是繁漱说:“你若心中放不下,便惦念着。你惦念多久,我便陪伴你多久。”而对于繁漱这种静雅的女子,但凡谁娶了她,被她陪伴在身边,即便是块石头也会心声爱慕,何况是官天湛。他想,这辈子林夏终归是没了指望,让他放下心防的还是繁漱的一句话,她说:“我虽然不懂得林姑娘的想法,可是说句逾矩的话,如果是她,她一定希望你过得好,过得快乐。如果是她,一定会向前看,而不会为过去所束缚。”于是官天湛彻底放弃了对林夏的痴念,从此只将这段朦胧的未了情埋藏在心底里。 当官天湛再度见到林夏的时候,是他入宫觐见母妃,偶然撞见林夏来找宛晴。只是一个转身,一个眼神,官天湛只觉得恍如隔世,却再也回不到曾经懵懂羞涩的感觉。其实他也知道的,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了。林夏还是那个样子,虽然两人偶有尴尬,可是官天湛读懂了,林夏是真的希望他能够过得好。她的避而不见,只是为了这个爱钻牛角尖的四公子能够静下心来自己想明白。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官天湛的确想通了,却并非靠他自己的功劳。 官天湛曾经很仔细的考虑过,如果不是繁漱,自己还不知道要消沉多久。而之所以他最终接受了繁漱,有一点原因是,她很像林夏。虽然在官天湛的心里面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林夏,然而他却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在繁漱的身上找到了林夏的影子。 直到繁漱见到了林夏,她心里面这块石头才真正落下了一半。从前她只是听说,在一个月前当官天湛说起林夏有可能要来庆云府上住一段时间却又突然黄了的时候,她心里面一提。既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虽然她现在毫不怀疑官天湛对她的感情,可是林夏这个名字还是不由得让她倍感兴趣。遗憾永远是美好的,林夏就是官天湛的遗憾。 待得小公主出世,两人被召进宫来,经过了许多波折她这才见到了林夏。这个姑娘看上去和别人家的姑娘没什么两样,长得也没有多么倾国倾城。然而她有一种魅力,可以吸引住旁人的目光。她做出的几样小点心别出心裁,并且能够根据别人不同的体质和天气等制作不同的东西来。明明自己是个名义上的情敌,却对自己如此关心。她就是这样的,不为身份,不为权势,用心对所有人好。 第82章 化干戈为玉帛 小公主白薇此刻正在三个男人的怀里面轮流打滚,这个小家伙显然十分的不领情。哪怕你们一个个身份显贵,老娘不乐意要你们抱你们就别想抱!当即就蹬了官天宁一脚,给了官睿之一爪子,连带着撒了泡尿到她的亲爹身上。三人登时全愣了。 三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是官天宁当先反应过来,“我说四弟,要是外人也就罢了,你自家的闺女怎么还往你身上泼童子尿?” 官天湛显然也是傻了,他巴巴的眨眨眼,怀里还温热着。官睿之笑道:“这大概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哈哈,小丫头很有个性嘛,孤喜欢!你看她跟谁亲当然谁就更遭殃嘛。看来咱们两个跟人家亲爹还是没法比的!啊……”官睿之摇头晃脑得意着刚说完,那边白薇小公主很是给面子的印证了他的言辞,“吧唧”一口咬在他的手掌上。末了还很是嫌弃的吐掉,扁扁嘴,“呸”了两声。官睿之当时就傻了,而官天宁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官天湛直接就笑出声来。 官睿之尴尬的“呵呵”了两声,道:“果然丫头和爷爷亲,嗯!” 官天宁摆弄摆弄白薇的小手,再捏捏小脚,奇道:“孩子都是这么小的吗?我记着我家的娃娃可没有这么大点的,有这么大。”说着他用手比划了一下,“老四,你这娃娃当真是娇小啊。” 官睿之给他一个白眼:“你懂什么,你看见孩子的时候都多长时间之后了?刚出生的娃娃就是这么小的,还有比这更小的呢,跟只小猫咪似的。婴儿都长得快,等你看见得时候,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官天宁:“……” 官天湛:“二哥你整日忙得脚不沾地的,孩子是男的女的你都不知道吧?也好,省了玩儿孩子的时间,直接就能跑能说喊你叫父王了。” 官天宁给了他一扇子。官天宁作为下一任皇位继承人,就是光官睿之交由他处理的事务就不胜繁举,更何况他每日也会要求自己,修身养性。他倒是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好他好好使用。至于他的子嗣么……啊,他有子嗣的? 三个人在这边逗弄小孩逗弄得不亦乐乎,于是繁漱就和林夏在一旁角落里静静的坐了。看着他们三个跟个小孩儿一样,两人见了都会心一笑。 林夏又给繁漱倒了杯茶,说:“他们三个就是愁人的家伙,凑到一起准没好事儿。四公子又是个最闹腾的,平日里没少烦你吧?” 繁漱接过茶来喝了一口,然后这才笑道:“哪里。他虽然是个猴子似的性格,可是人还是很好的,也知道体谅人,倒没有烦我。” 林夏点点头,官天湛确实是只猴子,不过也确实是个懂得体谅人的好男人。她看了繁漱一眼,她倒是把官天湛看得明白。 这两个女人坐在一起,碍着从前发生过的一些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别扭。林夏心里面想着,可千万不要让繁漱对自己有什么误会才好。 正发愣呢,就听得繁漱轻声开口道:“他偶尔也会提起你来,对于你们之间,我感到很愧疚。” 林夏“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繁漱说的是她和官天湛之间的事,当即就连连摇头摆手:“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和四公子之间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那些个传闻都是以讹传讹,当不得真的。莫要因为之前的误会阻碍了你们两个。哎呀,都是这个官天湛,这么讨厌的。” 繁漱听到林夏嘀咕的最后一句,瞪大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蓦地笑了。林夏看她笑,很是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你笑什么……”自己这个野丫头从小就野惯了,在自己的时代都被人说成是女汉子,何况是如今身处的以温文尔雅著称的古代?繁漱这样的姑娘,虽然生在边疆琉璃,可却是个实打实的贵族,大家闺秀的劲儿一点都没落下。林夏想着,自己和她一比,那还真是丑小鸭和白天鹅。 繁漱笑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你别多想,我只是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连名带姓的直呼他的名字呢。” 林夏恍然“啊”了一声,在古代社会,等级尊卑可是很明确的。无论是直呼男人的名字还是女人的也好,更何况官天湛还是个不一样的身份。林夏暗自挠挠脸颊,怎么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林夏说:“你别介意啊,我这人一向散漫惯了,惹得你不高兴了你随时跟我说,我改。” 繁漱:“不是的,我反而觉得这样子很好。我是养在深闺里的,日子过得索然无味这性子难免有些沉闷。说实话,我很喜欢林姑娘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可比那些拐着弯肚子里花花肠子不知道拖了多长的家伙们可爱。其实我也很想这样坦率的表露自己的情感,大声的无所顾忌的叫一个人的名字。可是我生在皇室,虽然琉璃只是个小国,子嗣又多。” 林夏点头表示明白。 繁漱道:“我能看得出,你和他之间,你对他是纯粹的友谊。按照江湖上的话,就叫做好兄弟。这深宫大院里待久了,自然就喜欢不一样的。” 林夏想了想,道:“其实夫人说得不错。我就是那个不一样的家伙,四公子当初对我设想,也不过就是因为我一个‘不一样’而已。其实这就好比一匹烈马,驰骋草原奔跑得久了,偶尔会为一汪清泉而驻留。只是,烈马终归是烈马,无论那清泉让他多么舒适多么不舍,它终归是要回到草原的。” 繁漱看了看她,嘴唇动了动,最终轻声叹息:“林姑娘,你还真是……” 林夏大大咧咧摆摆手,“叫什么林姑娘,太见外了。你就叫我小夏吧。”林姑娘林姑娘的,听得她直以为是在叫林黛玉。虽说她不讨厌那个林黛玉吧,可是病怏怏的美人和那种性子她林夏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繁漱的眼睛亮了亮:“如果林姑娘不嫌弃,那我……”感受到林夏嗔怪的目光,繁漱连忙改了口:“小夏。” “哎,这就对了嘛!”林夏一双眼睛笑得眯起来,“姑娘姑娘的多生分啊。”她眼见繁漱的茶杯见了底,又立刻给她满上。 “小夏,你的聪颖我是早有耳闻的。以前,我总在想着如此聪颖的姑娘该是有怎样的一副姿态,总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你。” “这回呢?你见到了,是不是觉得有幻想破灭的感觉啊?” “幻想破灭的感觉?”繁漱愣了愣繁复念叨了几遍这句话,掩嘴笑道:“小夏你还真是,用词精辟呢。”然后她道:“不过小夏你确实出乎我的意料,那样聪慧的姑娘,竟然是个如此体贴,没有心机的好姑娘。” 林夏微微有些黑了脸,难道她一向是个有心计的吗?哦不对,这不是重点!她问繁漱:“你说聪慧,我哪里聪慧了?还聪慧得你个琉璃公主都知道了?我这么聪慧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啊?”她聪慧怎么还能总是被官少忧压榨? 繁漱歪了头看她道:“姑娘的聪慧,自然得有心人才能看得到喽。”林夏忽然觉得,这个繁漱其实也不如她外表看上去的那样贤良淑德文文静静,骨子里跟她其实一样的嘛,都是个爱惹是生非说话吐槽的家伙,只不过两人一个性子内敛一个张扬罢了。哦对了,如果这样的家伙和官少忧在一起,不知道又是个什么模样。呸呸,才不要去想那个混蛋! 繁漱见林夏的表情一会儿惊喜一会儿暗淡,到现在眼前的这副有些颓唐的模样,不由的好奇道:“小夏你怎么了,有心事?” 林夏当时就吓了一跳:“我有心事你居然都能看得出来?我很明显吗?” 繁漱顿了一顿,其实“有心事”三个字林夏面上确实很明显,但是一般人都不会这么直接的就说出来吧……这样生猛可爱的,难怪会让人喜欢,繁漱想。 繁漱笑笑说:“我听他提起过你的事,所以略略知道一些。”她也不说究竟知道的“心事”是什么,只是简略带过,然后说:“小夏,能跟我说一说吗?”林夏纠结着两条眉毛不说话,她觉得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被甩了那么简单。恋爱这种东西,连开始都没有就结束的,也不是没有。 繁漱说:“是什么我不方便知道的事吗?”林夏连忙摆手:“你不要多想啊,我只是觉得……呃你知道吧,有些事是说了矫情不说憋屈。” 繁漱:“……其实呢,也许确如你所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毕竟女孩子和男孩子还是不一样的。不管你同他们的感情有多好,毕竟一些女孩子的话,你不方便和男孩子说。而这宫中耳目繁多,也不方便和女孩子说。倘若当真有什么事,你不妨找我来商量商量。我虽然不如你聪颖,可终归可以帮你分忧解难。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 林夏眼前一亮,是啊,如果当真能拉拢来繁漱的话…… 她一拍手:“好啊,就这么定了。哎,我们这叫什么?化干戈为玉帛吧?” 繁漱:“……” 第83章 阴谋诡计(上) 三个大男人逗弄了一会儿孩子,新鲜劲儿一过也就差不多了。加上小孩子被这三个虽然很好看但是毕竟比自己大了太多的“怪物”不怀好意的盯了这么久,终于爆发了小宇宙,“哇”的一嗓子哭了。而且这一哭就止不住,嚎叫的声音直震得三个人耳膜发痛。 官睿之皱着眉头一个劲儿的把奶娃娃往官天湛怀里推,一脸嫌弃:“你的娃,你搞定。” 官天湛同样皱眉:“你是她爷爷,你来!” 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瞪了好久没个结果,而我们的白薇大小姐发挥了锲而不舍的精神,卯足了劲儿练嗓子。这大小姐倒是干打雷不下雨的干活,嚎了这么久声音是挺凄厉的,就是没见几颗泪珠子下来。偶有几颗湿了眼眶,估摸着也不过是嚎得太投入给憋出来的。 两人僵持了很久,终于双双将怒目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唰”的一声很是干脆利落,整齐得让人以为两人是早就商量好的。 被转移的那位仁兄当时就冒了一层冷汗,“呃呵呵,你、你们二位这是做什么?我、我既不是这小公主的父亲,也不是她爷爷,我很无辜很清白的!” 官睿之板着一张脸无比认真的说:“但你是她的二叔!” 官天宁:“……” 官睿之被白薇吵得没办法,揉揉额角道:“林夏,你来。” 林夏心里面登时“咯噔”一声,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就怕官睿之这一声“林夏”,因为直觉告诉她绝对没好事,况且是在白薇哭得这么凶的情况下。 但是王命难违啊!林夏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王上。” 官睿之大手一挥很是大度的免了她的礼,“赶紧来,把她哄哄。” 林夏背身偷偷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然后再转过脸来是一副正常没事儿人一样的面容。她三两步上前从官天湛手里面把哭叫的白薇给抱过来。白薇登时就不哭了,她两只黑豆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林夏一会儿,眼角还有被打湿的睫毛。官睿之当时就裂开嘴笑了,“还是林夏招小孩喜欢。”然而这句话刚说完,白薇小嘴一扁,立刻开哭! 林夏心中暗道一声“祖宗”,但是心里面还是有些高兴的。至少白薇哭了,就代表她身上不用再担一个照顾白薇的担子了。一个宛晴就够她受得了,何况再来个婴儿?如果真是这样,林夏就要抓狂了,难道宫里请的奶妈子都是摆设吗! 眼见林夏这个“杀手锏”都不好使,官睿之终于额头见汗了。他虽然有过这么几个孩子,可除了宛晴他还从来没哄过小婴儿,就是宛晴他也都是丢给湘妃和奶妈子照看的,再大一些就交给了林夏,何时这么费事过? 几个人都急着的时候,那边繁漱叹了口气,款步走上前来,嗔怪的瞪了一眼官天湛然后对众人说:“看来我这个娘,还真是没有存在感啊。” 官天宁当时就左手往右手心里这么重重一打:“哎呦,把这事儿给忘了!”官天湛凉悠悠的补充道:“往手心儿打记不住,往头上打。” 官天宁瞪了他一眼,后者立刻瑟缩了一下。 白薇有亲娘抱着,果然就安静了许多。这孩子长得还是像官天湛多一些,只是那一双眼睛生得甚是深邃,带着外邦人特有的深刻痕迹,一张樱桃小嘴惹人怜爱。林夏心想,这么小就生得这么妖孽了,幸好是个女孩,要是个男孩,还不知道要祸祸多少女孩子的心啊。嗯,就和官少忧那个家伙一样。 林夏不由得心里面抽自己一个耳光,怎么又想到那个家伙了! 见白薇安静下来,众人都是大松了一口气。官睿之说:“老四啊,你先陪繁漱回去吧,或是随意走走散散心也好。她身子刚好,要好生照看才是。” 官天湛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想着陪妻儿一起逛逛,心里就美滋滋的。他没心眼儿可是林夏不缺啊,她一听就听出来官睿之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只说了叫官天湛一家子回去,也就是说,接下来他有话要对官天宁说。也就是说,自己需要回避。林夏点头给自己点了个赞,这几年在宫里面混得真是,越来越油滑了。 林夏将杯碟收拾好,重新叫人上了一壶新茶,之后就告了退。 待得这些人都走远了,书房里重归平静。过了好半晌,官睿之才道:“这个林夏,当真是心思缜密。” 官天宁闻言眸光动了动:“她是个好姑娘。” 官睿之点头表示赞同:“她大概是这座宫里面唯一不带任何利益,可以放松交谈的人了吧。”然后官睿之笑叹一声道:“也不知道该说这丫头是傻还是单纯,凭她的聪明才智和出人意料的谋略,无论放到哪里都不是池中物,发光发亮是轻而易举的事。然而我们有意无意的试探她却察觉不到。” 官天宁道:“起初儿臣还以为是她的造作伪装,后来才发现她真的是听不懂。而且林夏本人似乎也十分痛恨背叛和欺骗。” 官睿之:“她确实是个好姑娘,无论从利用价值还是从她本然来讲。所以我虽然欣赏她,却也始终没有想好究竟该拿她怎么办。只是,她和官少忧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 官天宁:“父王是担心林夏会帮助官少忧翻盘?” 官睿之点头:“她这样的女子,若是被有心人用了去难免不会造成风浪,何况是他。” 官天宁略微思忖了片刻道:“按照林夏那种藏不住的性子,她一向是有什么就直接表现在脸上的。儿臣想,他还不至于做一些什么,毕竟当年的事,他还不知道不是吗?” 官睿之眸光深邃:“现在不知道,不代表以后不会知道。这些年来,还多亏了他替孤保家卫国。如今他招惹了太多是非,所谓树大招风,多少人将珏王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官天宁似乎还念着几分兄弟情义,他说:“既然不知道,那便永远不会知道便罢了,何必要痛下杀手?这么多年过去了,知晓当年事的也不过你我并一个明月。明月定然不会说的,知道的人早就死绝了。这么多年来三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么……” “天宁!”官睿之略带警告的一声让官天宁顿时回过神来,自知失言的闭了嘴,然而半垂的眸子里还是心有不甘。“你同情他?”官天宁没有回答,官睿之于是又道:“你同情他!”这回是斩钉截铁的肯定。“你别忘了,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抛开这些不谈,你难道想看着孤剑下喋血,尸骨横陈在你面前吗?” 官天宁挣扎了一句:“三弟不是那样的人。” “还是你认为,面对迫害他家庭,杀害他父亲,将自己逼迫到如此刀光血影终日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仇人就在眼前,他会不报仇?无论是为父母还是为自己,他会不拿起手中剑,剑尖直指仇人喉颈?”官天宁目光闪了闪,终究没有说话。 “宁儿,我知道你一向心软。”官睿之叹口气,放缓了口气道:“可是在这件事情上,绝对不能心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否则孤也不会做这么多事情。孤承认,当年确有利用他的心,可这么多年过去,孤看着他也是真心的喜欢。只是,终究是个隐患啊。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官天宁终究还是败在了官睿之的言语之下,他不是认同了他,服了他,而是,如果在自己的亲生父亲亲生兄弟和不过只是有血缘关系的人中间选择的话,没有人会做错决定。 官睿之见官天宁不再反驳,终于是舒了一口气。他倒是不怕这个儿子的倒戈,他只是怕这个儿子背弃自己。高处不胜寒,坐在这个王的位子上连个可以知心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么多年官天宁陪着自己,一步步。他老了,不想再去培养一个能够陪自己说话,懂得自己心思的家伙了。 他说:“素槐怎么样了?” 官天宁说:“已经处理掉了。” “孤怎么听说,刚从老三的府里面出来就被人给灭口了,这之前你还去过。岂不是太明显了?” 官天宁点头道:“确实是这样。可是就正因为是太明显了,所以反倒叫人不会这么以为。越是明显的栽赃和倒向,都直指我身上。可是他那么聪明,这么明显的栽赃,他会信吗?” 官睿之笑着赞道:“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错。” “不过素槐这颗棋子掉了,还真是有点可惜。” 官天宁说:“其实不然。我们已经和巫月建立了联系,素槐只是一个试探,一个烟雾弹罢了,掉了也便掉了,没什么可惜。加上达腊各部落之间如今混战非常,乱得很,无论哪个部落想要通过杀掉他来拔得头筹,都是在情理之中。” 官睿之捏捏下巴,“孤倒是不记得巫月曾与他有过啊。巫月一向是隐居山林里,鲜少过问中原之事。” “可并不代表,所有的巫月都是一心向山林的。吴总兵和他一向交好,而吴总兵,可一直都驻兵在巫月边界的。” 第84章 阴谋诡计(下) “说来也巧了,他给林夏那丫头安排的身份,不正是吴总兵的义女吗?也不知道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官天宁思忖良久也无法给出个确切的答案来,最终只能道:“但愿是无意吧。”而后他又道:“可能是因为吴总兵与他交情最深,两人又意气相投。吴总兵是他最信赖的人,以往有什么困难,他都会去向吴方狄求救,询问对策。所以儿臣觉得,他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深意。更何况,吴总兵的女儿吴茹栎嫁给了老四做侧室,林夏能认她当义姐,也是好的。” 官睿之道:“孤倒是觉得,这个吴方狄如今手上兵权过大了些。” 官天宁闻言一怔,眉毛一蹙:“父王,万万不可!吴方狄镇守西南一方,多年来守卫巫月和大庆的边界,是不可或缺的人物。且他不过是与珏王爷有交情,可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如今朝中能够震慑四方的除了珏王爷外,也就只剩下吴方狄这员猛猛将了。” 官睿之点头:“孤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只是这吴方狄……他的性子,倒更像是江湖人,重义气。孤只怕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他会反水。” “不会的。”官天宁很是坚定的说道:“茹栎还在这里,他就不会的。” 茹栎是吴方狄唯一的女儿,吴总兵戎马一生,就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甚是宝贝得很。他本是个马上将军,众人都以为他得了个千金要如何失落呢,却没想到他激动得老泪纵横,拍着大腿直说好。吴总兵说:“女孩要富养,不用去上战场,整天提心吊胆的。没想到我这把粗人的骨头竟然能生出来细皮嫩肉的小丫头来,好,真是好!”由此可见吴方狄对茹栎的欢喜真的是无以言表。 而对于茹栎婆家这回事,吴总兵可是严令把关,任何觊觎的小子们都给他靠边站。他宠了十几年疼了十几年的宝贝珍珠,可不是一般的小子能得手的。对于四公子官天湛嘛,其实是有一段姻缘在里面的。官天湛按照林夏的话来说,就是个少根筋的性子,和其他的贵族们是大大的不一样。他骨子里带的叛逆是那些公子哥们望尘莫及的,这自然就吸引了深闺里的茹栎。有一次茹栎偷偷跑出家门去看花灯,由于她也时常不安分的抛头露面,所以京城里知道她的人不在少数。而这一天可就出了差错。 看花灯的人可不少,人潮涌动中茹栎只顾着眼花缭乱,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尾随。这人也不知是哪个稍微有些闲钱人家的公子,心里面想着要是能攀上茹栎小姐这根高枝,那后半辈子可就衣食无忧了。虽然吴老头横挡着左挑右选,可是若自己将这生米煮成了熟饭,吴老头就是再不愿意,那他也没办法了不是?一不做二不休,正好老天今日给他这个机会,为什么不把握? 于是这位公子哥借着请茹栎“喝茶”为由,喝倒了吴大小姐。他倒是会躲藏,直接躲在了迎春阁。这种地方谁能想到究竟是在“赏花”还是在“摘花”? 然而就在这位公子哥欲要得手的时候,却被个不识好歹的家伙给破坏了好事。这人就是官天湛。本来他呢只是陪几个朋友来玩一玩听听曲子,可是似乎有一瞬间不经意这么一瞥,瞥到了貌似茹栎的身影。他不确定,然而等了半晌不见茹栎本人,想着总是要确认一下,这才闯了进来。 这一闯不要紧,当真是闯出了好事来!官天湛谁敢惹?那贵公子自然是夹着尾巴赶紧跑了。之后的事情就很是俗套了,茹栎对于救了自己的官天湛心生好感,通过一系列的相处下来,又觉得他自己很有想法,和别人不同,以是这一颗芳心倒是真的放在了他的身上。 知道官天湛不立正妻的理由,她也不生气。吴方狄拗不过她,终于是将她送去了官天湛身边。虽然是侧室,然而官天湛对茹栎却是真正的好。茹栎也想着,若是有一天官天湛玩够了,想通了,将自己扶正也不是没有可能。可谁知道突然半路杀出来个繁漱。要说最恨繁漱的,其实当属茹栎无疑。 原本茹栎想着,凭她和官天湛的感情,一个外邦的公主又是国婚,两人激不起多大的波澜。然而没想到事情一步步在偏离着轨道,两人竟然有了真感情。 茹栎曾以为,官天湛不过是逢场作戏,然而当他们两个浓情妾意连孩子都有了的时候,茹栎坐不住了。她甚至怎么看这个繁漱,都带着几分林夏的影子。然而再仔细去看的时候,又有些不像。茹栎有一段时间简直要疯掉了,以为自己出现了什么问题。 官睿之说:“说起来这个茹栎,如今她怎么样了?孤记得前一阵子还着实闹过一阵,后来还是老四把这事给压了下来。你同他最为亲近,他可曾透露给你什么消息?” 官天宁道:“其实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他们都不肯将爱只专放在一个女人身上。茹栎只是太认真了罢了,她那样聪明的女人,一点就透的。不过儿臣听说,还是繁漱公主找她谈过一次,这才豁然开朗了。” “哦?”官睿之挑眉:“这个繁漱嫁过来也不过三年时光,不但给老四生了个子嗣,还将庆云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做了府上的主母。不得不说,她很厉害。” “是。一个外邦女子,无亲无靠形单影只的嫁过来,却能做到如此,的确是个人才。早就听闻琉璃国八公主不同凡人。” 官睿之冥神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你有没有觉得,她很像一个人?” “像一个人?”官天宁不解,“像谁?” 官睿之凝笑看着官天宁,道:“林夏。” 官天宁倒吸一口冷气,倒不是为了繁漱和林夏之间的相像,只是…… 官睿之说:“现在看起来,除了高丽对我们心悦诚服之外,达腊、巫月和琉璃,没有一个是肯好生安分的。高丽那个弹丸之地实在是太过贫穷,若不是靠着大庆的庇护他们早就灭国了。” 官天宁道:“连琉璃都无法信任吗?” “琉璃?你看黎科思虽然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可哪里是那回事?只一个八公主就如此了得,他几十个子嗣都是白生的?好在如今有两国联姻,这才将隐患埋了。黎科思走的也是这一步棋,如今我们在谋划大事,自然少一个敌人是一个,逐个击破,那才最好。” 官天宁说:“巫月方面素槐这一条链算是断了,要想从吴方狄眼皮子底下再去做些什么,恐怕有些困难。” “那就先放弃。”官睿之回答得很是干脆,“壮士断腕并非弃之不用,既然如此,我们就先用与他仇恨最大的达腊。达腊先是死了个首领,这么多日子以来有我们的人安插其中搅局,久久无法选出新的首领出来,人民早就厌烦了。加上阿部敦已死,群龙无首,看着吧,很快就会乱了。” 官天宁道:“那我们要如何做?如今矛头都指向了我们,他就是再傻也会察觉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官睿之想了一下,道:“那些狼队可还能用?” 官天宁点头:“能用,狼队都是阿贵控制的,阿部敦不过是个傀儡。这样的傀儡要多少有多少,在达腊,现在谁不以能捕获或者擒杀他为大?” 官睿之点头:“如此甚好。阿贵这张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出去,留着他还有用。”他又想了一下又说:“通知阿贵,再扶植一个傀儡上位。另外,从凝香阁搭条线过去,从巫月再运一批货来。”官天宁一一的应了,而后官睿之突然问:“对了,留在官府的那个‘林夏’如何了?” “一切安好。除了他之外,还没有人怀疑林夏的身份,都以为她就是本人。” “哦?”官睿之挑眉:“这就有趣了,他为什么不说?” 官天宁摇摇头:“不清楚。可能也解释不清楚吧,毕竟当天雨夜的事情除了石褀没有人知道。”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人知道,还有一个最意想不到却又最意料之中的人知道。 官睿之说:“别人不知道,那更好了。让她干涉还不容易?话说回来,这两人究竟什么关系?” 官天宁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官睿之是在林夏和官少忧两人之间,他很是犹豫,也同样不解。“看样子他们俩是有感情的,可是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将林夏的心给伤了,刚开始那两天丫头的情绪很是不对劲儿。” “也对。当初孤连下了三道旨意要林夏回来,他都不理会。这一次林夏居然自己主动回来,那想必两人一定是吵架了。不过很奇怪,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接受‘林夏’?留个念想?” “呃……睹物思人?” 官睿之:“……” “这样也好,假作真时真亦假,虚虚实实才对我们有利。当初一个素槐,不就证实了这一点吗?” 第85章 凤求凰 当初若非官少忧太过自信,素槐也不会有机可乘。不过就算他不够自信,仅仅这几步路一个拐角的过程,林夏就能给人掉了包,叫人防不胜防。莫说彼时林夏还没有那么重要,即便是有,难不成还要一步三回头的防备着? 不过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种招数用一次管用,用两次就显得傻了。 送走了官天湛一家子,林夏摸摸额头冷汗,想着总算是送走个大麻烦。这是她和繁漱的第一次见面,虽然如此,然而林夏对这位足智多谋的 八公主还是很有好感的。她觉得,若非两人曾经有过那么分不远不近的误会,既然是误会,那么解开了之后林夏发现,她是挺喜欢繁漱的。 已经是下午,平时这个时候林夏已经不用时刻准备着被官睿之或是官天宁传唤了。难得有自己的悠闲时光,她当然要好好把握。以前总是忙忙叨叨的,现在好了。 回到夕颜殿自己的房间里,翠翠还没有回来。她是皇后的朱砂院里扫地的宫女,自从上一次两人一起去了琉璃边界以及她对林夏无微不至的照顾后,回到京城两人就被分到了一起。林夏觉得这样很是不错,以前总是躲着,避免和王宫里的人碰面,谨慎小心的不要和这些人搭上什么关系。可是自从和官少忧闹掰了之后,林夏觉得还是给自己多一些人脉,才好在这座宫里面混下去。 林夏的房间里置备了一把古琴,这还是当初她刚入宫没多久的时候,官少忧特意亲自给她送过来的,说是叫她闲来无事时奏琴解闷。然而这几年林夏碰它的机会少之又少。 指尖轻轻扫过琴身、琴弦,感受着手指下它的轮廓和凸起的雕花,一时间感慨万千。当年和官少忧月下奏琴鸣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恍若隔世。林夏叹了口气,虽然事情发展到眼下是谁也不曾预料过的,虽然官少忧这个家伙着实可恶,但是林夏想,若是没有他的逼迫,可能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仔细的去考虑对他自己究竟抱着什么心态。 在琴后坐下,这是把冰弦琴。长七寸,黑色,以冰蚕丝为琴弦,入水不濡,以之投火,经宿不燎。是把难得的好琴。 指下一串音符流动,林夏信手弹来。然而脑子里闪过的,都是一个人的影子。 初初见到他时惊为天人,一身白衣懒倚在榻子上,回眸,如冰莲绽放。他如一只狡黠的狐,时常爱捉弄人。是个任性的小孩,爱生病,爱逞能,笑的,怨的,嗔的,坏的,都是他。不知道这个家伙有没有好好待着,伤口有没有好彻底,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再说些什么讨厌的话。不知道那个“林夏”是不是一样可以把他照顾得很好,不知道他是否与她相处得愉快,比自己还要愉快。 一曲未尽,林夏已然弹不下去。她手指悬在琴弦之上,怔住。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林夏突然停住,她等了片刻不见她继续不由得奇道:“怎么不弹了,很好听的。” 林夏这才注意到有人进来了,她抬眼望过去,是翠翠。“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都不知道。” 翠翠掩嘴笑了一下:“许是姐姐太专心了,才没有注意到我。”她三两步走上前来,笑得一脸高兴:“认识姐姐这么久,竟然不知道姐姐会弹琴呢。真好听,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林夏愣了一下,她原本只是信手拈来随意而弹,心里面并没有想要刻意的去弹些什么。然而她稍微回忆了一下刚刚,似乎这曲子……“凤求凰。”林夏说:“这曲子,叫凤求凰。”只是心里面想着官少忧,手底下就不自觉的弹奏了这样一首曲子。自己竟然,对他已经到了如此思念的地步了吗? “凤求凰?”翠翠食指点着下巴很是思索的样子:“虽然我不通音律,可是我倒是觉得,姐姐心里面是想着一个人的。” 林夏问她:“为什么?” “唔……我也说不好,就是有一种,弹给某人听的感觉。这个人应该是姐姐喜欢的人吧?调子那样温婉缠绵,是谁啊?” 林夏微微哑然,喜欢这个词她以为不会再出现了的。想了想,她说:“没有谁,只是随便弹一弹罢了,你不要多想。” 翠翠看了她几眼,本来想说是珏王爷,毕竟当初在和琉璃会面遇袭的那段日子里,谁都能看得出这两个人是彼此有意却又只言不提的。可是林夏自从出宫回来后,整个人消沉了许多,用脚趾头想也应该是同官少忧有关系。可是翠翠不敢提,宫里面最不缺少的就是八卦和传播八卦,一不小心就要招来杀身之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翠翠说:“姐姐,我倒是觉得,若是放不下什么,那便不要放下了。舍不得,那就留着吧。等时间到了,自然就明白了。” 林夏望着窗外,余晖正好。“那岂不是,更难过?” “本宫倒是觉得,翠翠说得不错。人活一世,图的就是个逍遥自在。平白的给自己寻找烦恼做什么?”正当两人说话的空当,又一个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两人一惊齐齐望过去,就见一个穿着暗黄色衣袍的人影迈进门来。 翠翠见状连忙行礼:“世子。”林夏撇撇嘴,不情不愿的也起身敷衍着行了个礼。 来人正是官天宁。 他笑着看着两个人,说:“想不到林夏今日好兴致,竟然主动奏起琴来了。本宫一直只知道你歌唱得好,故事讲得,好,倒是不知道你还会弹得一手好琴。” 林夏皮笑肉不笑的说:“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官天宁挑眉:“哦?那本宫还真是要好好知道知道呢。” 翠翠也是平日里见惯了世子和林夏之间随便的态度,知道这两人在外人面前一向演得好,私下里随便得很,连带着自己这个小婢女也同两人混得熟一些。她说:“姐姐还会唱歌呢?这几年来倒是从来不曾知晓的。世子,姐姐的故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官天宁摇摇扇子说:“当年若非林夏的故事和歌声,怎会叫我那一根筋的四弟倾心?比她会讲故事的,会唱歌的大家闺秀排队都能拍到崇州去,可他就偏偏稀罕这丫头的故事。” 翠翠惊喜道:“看来姐姐的故事是别具一格了!” 官天宁夸张的点头:“可不是!” 翠翠:“姐姐,那你给我讲个故事吧,我也想听的。” 林夏被他们俩这么一言一语一来一往的搞得头都大了,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个人说:“我本人还在这里呢,你们两个商量的这种事不要当我不存在好吗?” 然而对上翠翠满是期待的目光,林夏觉得……一定不能欺骗祖国的花朵。这么一个水汪汪的大闺女盯着自己,自己还是很不好意思的。“可是……我也不是随时都能讲出个故事来的啊,你当我安徒生么……” 翠翠:“安徒生是谁?” 林夏:“……” 官天宁见林夏郁闷的样子和翠翠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这个元凶打算发一会善心当一把和事老。他摇着扇子摇头晃脑道:“我倒是觉得,你编故事的本事着实不差。”林夏一个白眼瞪过去,官天宁咳嗽两下赶紧补充:“就说她这一曲吧,这曲子如此打动人心,背后必定是有故事的。” 翠翠一听眼睛就亮了:“姐姐,真的吗?” 林夏扶额叹息,难道官天宁就是传说中上天派来专门拆她台给她出难题的家伙吗?她要是西天取经那官天宁绝对是出八十一难的混蛋! 不过好在,这回他说对了,否则林夏还不知道要编个什么故事来搪塞过去,估计她在大庆倒是可以做第二个安徒生或是伊索。 林夏说,“这曲子名为《凤求凰》,背后确实有一段佳话,表达了两人对爱情的忠贞和炽烈。别问我具体是什么,我不现在不想讲。不过这曲子背后是有一首词的。” 翠翠瞪着一双渴望求知的眼,官天宁虽然没那么夸张,可嘴边噙着笑也是等待她继续的模样。林夏再度叹息一声,想了想将那首词念了出来:“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官天宁听完后思忖良久,他用扇柄点着掌心,“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思之如狂……好词,当真是好词。” 林夏心里想着当然是好词,否则如何能够千古流传,她也不过是借着今人的智慧来偏偏你们古人罢了。 官天宁目光灼灼的看着林夏,道:“林夏,你总是能给人惊喜。我还以为,当初那一首梁祝已经足够惊艳,没想到……” 林夏得意的颔首:“所以我说,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嘛!” 第86章 好久不见 林夏本来是故意这么说好给自己提个等级的,没想到官天宁一打扇柄十分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确实如此!看来日后我要多往你这里跑一跑,好好领教一下我所不知道的东西才好。所谓学海无涯,林姑娘以身作则教育得极是啊!” 林夏一双眼睛瞪得跟什么似的,偏偏对官天宁这一张绝无半分瑕疵的正经脸说不出什么话来,末了只好重重一声哀叹来表达自己命运的惨淡。一旁翠翠已经笑得快要撒手人寰的模样,就差没在地上打几个滚。 日子相安无事,甚至有些无聊。炎夏很难熬,从前林夏在这样的天气里就会窝在家里面捧着个冰镇西瓜,边看电视剧边吹空调边啃西瓜啃得不亦乐乎。然而这里没有电视剧没有西瓜更没有空调。不过虽然没有这些个现代的东西,大庆还是不缺乏纳凉解暑的好东西的。对于这一点,林夏表示古代人很有智慧。 当林夏躲在树荫下面头上撑着自制的遮阳伞,榻子下面铺满了一层的厚冰块抱着冰镇酸梅汁吸溜的时候,觉得这生活,惬意啊! 酸梅汁自然是林夏自己做的了,当她做出来这个东西的时候,简直要吓翻了整个后厨的人。林夏是被官睿之特批能够进入御膳房的人,然而给王上做的食物一向都要仔细再仔细,小心再小心。不能太精致了,也不能太平庸了。虽然早就见识过林夏做的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可是这么一大罐子颜色奇怪味道奇怪怎么看都怎么奇怪的东西……林夏抱着这摊子酸梅汤追着人要求他们尝一尝,所有人闻见了这个酸不酸怪不怪的味道都捏紧了鼻子撒丫子跑得老远。林夏自己嘀咕要是都有这逃跑速度,短跑冠亚季军都可以被中国揽下了。 既然没人欣赏这个解暑神器,林夏也乐得自己享用。她给翠翠倒过一杯,翠翠以一种十分悲壮的情态将这碗奇怪颜色的液体一饮而尽。末了舔舔嘴角,以一种发现新大陆的眼光长长的“咦”了一声,旋即就伸手要了第二杯……以是两人得了空,就会一起窝在树荫底下吸溜酸梅汁。如果有人经过,一定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两个少女穿着罗纱裙舒展着胳膊腿儿有说有笑,一起吸着杯子里像血一样的液体…… 翠翠作为皇后院子里的扫地宫女,其实工作量一点都不大。她们十人一组,每三天轮换一次,歇息两天。所以虽然翠翠在当班的时候需要天没亮就起床,踩着余晖回来外,林夏觉着她比自己都要清闲。虽然林夏朝九晚五的,做得也是泡泡茶做做点心这种小事,可是这种天天的工作和上三天休两天的班相比,她觉得很难过。况且要伺候的还是官睿之和官天宁这两个难缠的家伙。 这天正巧两人还在一起喝着酸梅汁,却赶上了某人进宫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人就偏生到了她们的院子。 “呀,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离老远就听得这个人的声音,彼时林夏和翠翠聊得正欢,一听到这个声音登时就无声的翻了个白眼。这么一惊一乍的家伙,除了宛平不做第二人想。 果然,林夏回过头来就见到官宛平那一身标志性的水蓝色宫裙正往这边走来。她和翠翠对视一眼,翠翠作为一个普通的宫女自然要起身给宛平行礼。而林夏虽然也是个宫女,可是她一向和宛平不对付,加上两人之前也有旧,她也只是敷衍了一下也便过了。 “公主怎么今日有兴致来宫里?莫不是炎夏烦了想出来散散心?” 宛平可没听出来林夏话中的话,她很是坦然的点点头:“可不,再闷下去就要闷出虱子来了。哎,你们喝的这个是什么,看上去好恐怖的样子。” 林夏不发一言直接倒了一杯递给宛平,宛平“呃”了一声打量着这杯奇怪的东西。酸梅汤是被林夏用冰块镇过的,这汤汁里也同样加入了碎冰块。白色的瓷杯外壁因为空气的炎热已经深处细细密密的水珠来,并着暗红色如血的汁液,显得更加诡异。 “那、那个我觉得还不渴,所以……” “哎?原来公主是这样胆小的吗?在我的印象里,公主可一向是个胆大心细勇于创新的人呢!”林夏故意惊奇的这样说道,旋即摇摇头满是可惜的将杯子拿回来:“可惜了我亲手调配的夏日解暑神器啊,唉。” 宛平原本很是抗拒这杯东西的,可是听了林夏的“亲手调配”四个字,她是尝过林夏手艺的一直都念念不忘,而她最受不了的也是林夏的激,所以一把拦住林夏收回去的手臂,颔首傲气道:“谁说我不敢?”然后几乎是用抢的将酸梅汁抢过来,狠了狠心一口气仰脖就倒进口中,一口气吞下。 吞完之后宛平愣了愣,砸吧砸吧嘴,很是豪气的将瓷杯往石桌上这么一摔,然后叉腰道:“给本公主再来一杯!” 林夏:“……” 当宛平连着驴饮了一壶之后,直到把剩下的全部喝完,这才意犹未尽的抹抹嘴巴表示喝饱了。林夏很是郁闷的看着她驴饮,然后问她:“公主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哦,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在家里待得烦了,出来走走。知道你在这里,所以就来看看你呗。”林夏心里诽谤,是就有鬼了。你烦我躲我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想到来看我! 宛平又闲扯了几句,说:“话说我前阵子去官府的时候,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要不是表哥解释,我还要以为在官府的那个就是你呢。不过啊林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和另外一个人如此想象到几乎一模一样的地步。若非你们两个做事的风格全然不同,我几乎就要以为那是你的孪生姐妹了。其实你们两个就是做事也都差不多的,不过我更喜欢你,虽然你很讨厌,但是你会做好吃的,那个女人就不会。” 林夏心里“哦”了一声,原来这才是宛平来的目的啊。她听说自己回了宫自然是高兴的,于是忙不迭的跑到官少忧那里看个究竟,谁料到居然看到林夏还在!即便官少忧告诉她那不过是另一个人,但宛平还是不放心,于是才有了今日这么进宫的一个试探。 林夏说:“这么说来,要分辨出我和她,还是很容易的了?” 宛平用小勺子挖着林夏做的龟苓膏,想了想摇头:“不容易。如果你们两个站在一起都不开口说话,真的分辨不出。就是开口说话,也不一定分得出。唯一不同的也就是做点心的手艺了,可是这一点也是可以学习的嘛。” 林夏有些无语,不过宛平倒是会错了一点,那就是林夏来自未来,她有着一切古代人所不具备的条件,这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模仿和超越的。 “那王爷他……对她怎么样?”林夏小心翼翼的问出来,尽量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外泄,不要让人看出什么异样来。 也不知道是她表现得太好还是宛平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根本就没有察觉出来,她丢了勺子有些义愤填膺的说:“表哥他对那个女人简直是太好了。我原本以为他对你就够纵容的了,没想到啊,这回到时见着什么叫做纵容了!” 宛平说,现在那个林夏不但可以随意出入官少忧的书房,还时常陪伴在他的左右形影不离,即便是到了深夜,也经常有被官少忧叫进去的时候。两人关在一间房间里面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而且他对“林夏”颇多倚仗,很多事情都会询问她的意见。大夫人见架势不对曾劝阻过,非但没有效果还被官少忧给冷面拒绝了。如今“林夏”不但取代了别的侍女成为了官少忧贴身的婢女,连石褀做的一些事都由她代了劳。官少忧还要求王平去找些高手来传授“林夏”武艺,甚至自己亲自指点。两人形影不离你侬我侬,怎么看都像是一对情侣的模样。 林夏听完,只是恍惚着“哦”了一声。 宛平看看她的反应,说:“若是你也就罢了,可那个女人,我不服。真不知道表哥是怎么想的,同样是一样的脸,为什么他会选择那个女人而不选择你?哦当然了,表哥他一样不会选择你。” 林夏听完宛平的抱怨,只是垂下头淡淡的笑了一下:“可能,他是觉得那个人,才是他可以放心去爱上的人吧。” 宛平没有听懂:“什么意思?” “我是说,王爷是觉得,是那个人的话,就可以不用顾虑那么多。至于我呢,我是个很麻烦的人,所以王爷才不会相中我的。” 宛平闻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确实,你确实很麻烦。否则表哥怎么会看不上你,你都登堂入室那么久了。” 宛平还在说些什么,然而林夏已经并不见了。她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宛平所说的那些场景:官少忧和“林夏”两人“举案齐眉”,如同一对神仙眷侣。官少忧,你的心究竟在哪里? 第87章 凝冰手镯 自从林夏制作出了酸梅汁这种东西,并且得到了少数几个敢于做小白鼠且其中对这个东西最感兴趣的,就是官睿之。林夏发现这个老家伙明明一开始是老谋深算的模样,连出场都要震慑四方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他的面都不敢见的家伙,怎么现在成了这么一个馋嘴的吃货?一提到有什么好吃的,他甚至连走奏折都不看了直接甩了手坐在案子前面等着。林夏不解,真的很不解。如果不是她不时的能够见到官睿之在书房面见大臣的场景与印象中的一样,她甚至就要怀疑自己得了精神分裂。当然即便是现在这样的状况她也要快得精神分裂了,因为她无法把上一秒还和大臣严辞令色下一秒就垂着涎水等着茶水冰点的家伙画上等号。这绝对是两个人,官睿之一定是有人格分裂! 而酸梅汁这个东西,自然是要传到官睿之耳朵里的。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有这个东西的存在,宫中耳目众多,就是哪个小太监今日有没有多摸小宫女的手一下他如果想知道,那都会知道得一清二楚。那只手摸的,用什么表情摸的…… 但是酸梅汁这个东西在王宫里面世后的反响十分的不好,加上没人敢尝试,再配上它诡异的颜色,以是官睿之以为不过是林夏自己做来玩儿的。然而林夏以“不识好歹”的姿态自己乐呵呵的喝了好几天,并且拉上自己的好姐妹并几个关系不错的宫女太监一起品尝,而这些人从一开始的悲壮到后来的赞不绝口为止,官睿之才真正开始注意这个东西。特别是宛平品尝过后在官睿之面前赞不绝口之后,他就更想尝尝这个恐怖东西的味道了。 官睿之舔着嘴唇,现在这个被大家视为洪水猛兽的东西,此刻就摆在他的面前。也不知道林夏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这么一个颜色鲜明的液体竟然用纯白色的骨瓷杯盛着,摆在官睿之的面前。这个色泽经过白色瓷杯的衬托,显得更加的殷红似血…… 官睿之偷偷吞了下口水,望了眼靠在强根上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的林夏,觉得既然是自己的要求,就不能丢这个人,必须得喝!而林夏则是传承了王平“将自己当成一棵树”的功力,演得十分的投入,压根儿就没工夫去考虑官睿之此刻激烈的内心斗争和纠结。她反正是想好了,他官睿之喝了也就喝了,要是不喝她大不了就拿下去自己喝嘛! 然而官睿之果然履行了一个爷们儿的……面子,端起了杯子。然而他没有像那些人一样以一种悲壮的心态一饮而尽,而是先小心的嗅了嗅。这东西又酸又甜,还有丝丝凉意。老实说,如果不看它的颜色光是闻一闻的话,还是很招人稀罕的。然后官睿之伸出舌头来舔了一口。没错,的确是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林夏就是再装作自己是一棵树,还是将这一幕看进了眼里面。她当时就要笑喷出来,还是她及时的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她泪花都出来了这才好不容易转移了注意力没有笑出来。 乖乖,如果叫别人知道了大庆的王面对一杯酸梅汁要像某只动物一样舔一舔……绝对是头条!请问官先生您当时的感受是什么呢?请问官先生您舔之前心里想的是什么呢?请问官先生您在舔的时候有什么心里波动吗?请问官先生…… 话说官睿之舔了一口之后发现……这个东西并不如它看起来的那么恐怖。舌尖味蕾带到口腔里,味美回甘。于是……他又舔了一口。 直到确认这种甘甜酸爽的味道确实是来自手底下这杯“血”之后,官睿之很是开心的喝了一口,然后砸吧砸吧嘴,将杯子里的酸梅汁一饮而尽。旁边的林夏忍笑忍出内伤。 林夏巴巴的跑过来给官睿之再填满一杯,然后问:“王上觉得如何?可是您想象中的那般恐怖?” 官睿之还在回味,不住点头:“这东西,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能做得出来了。果然不愧是林夏,当得起林夏这个名字啊。” 林夏哭笑不得,什么叫做当得起林夏这个名字,她做不做得出来都叫林夏的好不好? “王上喜欢就好了,这东西叫酸梅汁,夏天消暑喝它最好了,生津止渴。这制作也还是很简单的,只要有配方,谁都能做的出来的,算不得我的功劳。” “那怎么能一样?照着配方做,自然是谁都可以,那是普通人。可是创作出配方的人才是能人,是才人!林夏你就是创作的人,你就不要推脱了!”然后将林夏刚刚填满的一杯又喝了下去。林夏在一旁听得很是惭愧,她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啊! 官睿之尝到了酸梅汁的甜头,然后问她:“孤听闻你同翠翠两个人,在夕颜殿外的老树下置了张榻子,平日里得空就在那里避暑?” 林夏道:“回王上,是的。” “你倒是会享受,孤看你这么悠闲,难免要嫉妒的!想你们在嬉笑打闹的时候,孤还在被这堆头疼的东西烦扰,这真是……究竟谁才是王?” 林夏抿嘴笑了:“能者多劳嘛。像林夏和翠翠我们这样的平庸之辈,会的东西越少,自然得的空闲就多。像王上这样有能力的人,自然谁都要叨扰一番,请教一番,王上自然就觉得累了。” 官睿之显然很是满意她的这个回答,喜滋滋的样子。“以后,你就每天给孤做一大壶这个东西。这个样子的话,孤处理起政务来也有些精神。” 林夏点头答应了,不过是酸梅汁罢了,做多少都是做。而且一旦得到了官睿之的认可,那岂不是等于宫里御膳房几百名厨子都跟着自己一起做?那就好了,到时候自己都有免费不用劳动的酸梅汁喝!这笔交易,划算得很! 傍晚林夏靠在榻子上,拿着本戏折子躲在树荫下面看得津津有味。翠翠今日当班,所以若非天色渐晚她是不会回来的。而林夏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自然要给自己找一些事情做才好。 她看入了迷,不时随着戏本子里的剧情大笑,时而也会摸一摸眼角。当她正看在兴头上,手里的戏本子却突然被人抢了去。林夏“哎”了一声下意识的两手去拿,然而就对上了抢她书家伙。 林夏一愣,“世子您怎么来了?”随即很是不满的一撇嘴:“你堂堂一个世子,抢一个侍女的书本干什么,还不赶紧还来?” 官天宁翻阅着她看的戏本子,饶有兴趣的说:“林夏,想不到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啊。还记得当年,你可是连字都不认得几个的。” 林夏气急:“谁说我不认字?我只是不熟悉它们,我怎么就不认字了,我知道的多着呢!” 然而官天宁倒是难得的赞同点了点头,“这确实是这样,你知道的确实多,连我都不曾听过。”然后他将戏本子合了递还给她,道:“虽然是傍晚了,可是依旧很热啊。怎么,见我来了,都不想招待我一杯近日来宫里最流行的酸梅汁?” 于是林夏这才不甘不愿的给他倒了一杯,说:“就这么一只杯子,你要是不嫌弃就喝!” 官天宁非但不嫌弃,还指着白瓷杯上面林夏留下的唇痕说:“我当然不嫌弃。”这么暧昧的一说搞得林夏差点就要把杯子抢回来。 官天宁慢慢喝完这一杯,看了林夏一会儿道:“你在榻子下放了这许多冰,又专挑了背阴的地方喝着特制的酸梅汁,怎地还出了这么多汗?” 林夏伸手一抹头上的汗珠,她从小就是个怕热的,否则也不会每年一到夏天就躲进家里面死活不出来,当一个窝里吃窝里拉的猪了。“当然了,我怕热嘛,否则干嘛这么折腾。” 官天宁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扇子打着手心笑吟吟的看着她,林夏皱了皱眉:“干嘛?” 官天宁一笑,在她身边坐下来。两人挨得很近,若是在旁人眼里未免显得暧昧,然而林夏作为一个现代人的反应十分的平淡。官天宁眸底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然后自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来。他拉过林夏的手,然后林夏只觉得手上一凉,随后一个什么东西就被套在了腕子上。 林夏好奇,不等官天宁抽回手她自己就先抬起手来看。是一只凝冰手镯,也是翡翠手镯。这种翡翠是冰种,看起来像寒冰一样,戴起来也非常舒服,所以价格推崇得极高。林夏晃了晃,手腕上凉凉的真的很舒服,连带着她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她很是开心的打量和摩挲着这只镯子,头也没回的问官天宁:“这是给我的?” “当然,不然干嘛戴在你手上?” 林夏当然知道这是给她的,这么一问也不过是确定一下罢了。然后她问:“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 官天宁见她欢喜的模样,不自觉的眼角眉梢也挂上了笑意,他说:“早看出你惧热,于是便叫人搜罗了这个东西来,打造成一只镯子给你。你……你喜不喜欢?” 第88章 官天宁的小心思 “喜欢啊,当然喜欢了!”林夏现在正在兴头上,只怕问她什么她都会很欢喜。官天宁看着林夏欢喜的模样,自己心里面的欢喜就快要溢出来。他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觉得这么不属于自己的一种感觉。 鬼使神差的,官天宁拉过林夏还在不住晃悠的那只戴着手镯的手腕,放在自己的两只手掌中。林夏看着他,目光中全然没有尴尬或是其他的神色,有的只是坦然。官天宁被她的这神色刺得回过神来,暗道自己居然失了态。寻常的女子若是被人突然送了如此贵重的礼物,或是牵起了手,又或者说了几句擦边暧昧的话,只怕早就要娇羞无限,甚至要以身相许了,或者就很干脆的拒绝。然而林夏她总是以一种很坦然很坦荡的姿态来面对任何人有意的试探或是无意的示好,或许正是林夏这种坦然才是她最为吸引人的地方。然而官天宁却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林夏的这种坦然不要出现。他有些希望林夏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自己煞费苦心的倾尽全国之力寻找这一块翡翠,打造成一支玉镯来,还要瞒着官睿之送到她手里面。看着她高兴的样子,他觉得一切的辛苦和等待都是值得的。可是看到她坦然和不明白的目光,他又十分的着急。 “咳咳,林夏,你、你知道玉镯的含义吗?” “含义?”林夏瞪大了眼睛莫名其妙的样子,她晃晃玉镯子,说:“这东西还有含义呢?”她以为这东西不过就是一种饰品罢了,在她的世界里,男生女生戴玉镯子是屡见不鲜的事。而且都说玉有凝神定惊之效,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所以无论是潮流也好还是养生也好,男女老少都几乎人手一个。或是玉镯子,或是玉吊坠,终归是能够从他们的身上翻出来一块玉制的东西的。所以官天宁突然这么一问,她还真的不知道玉竟然还是有含义的。 “你说说看,有什么含义?” 官天宁显然有些吃惊,因为林夏看他连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是当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来诓我的?” 林夏撇撇嘴:“我什么时候诓过你,你倒也好意思说出口来!” 官天宁看林夏的样子,就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了,于是憋了一憋终于憋出句话来:“我以为你这么聪明,应当是什么都知道呢。原来伟大的林夏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啊,真是叫我意外啊。” 林夏给了他一手肘:“去你的,别拐着弯的损我,这么明显我听得出来!你快说,玉镯子有什么含义?” 官天宁别扭的看了她两眼,才慢吞吞的说:“也没什么,无非是祝愿美好,希望你事事顺利,平安幸福的。” “就这样?” “嗯,就这样。” 官天宁看林夏有些失望的样子,不由得道:“不然你还希望怎么样?” “也没有啦。”林夏摸着冰镯子说:“看你特意这么问了一嘴,还以为是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呢。所以听到祝福一说,就有点失望啦。”其实玉石代表美好这件事她是知道的,还以为官天宁能说一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呢。 然而官天宁一反常态的只是“嗯”了一声就将这个话题掀过了。然而他看着林夏的时候,眸子底里还是有些叹息和遗憾的。玉镯子,即为定情信物。当男方将一只玉镯戴在女方的手腕上的时候,就是很明显的表白了自己的心思。他喜欢她,想要她陪伴在他的身边。而女孩子一旦接受了男方的玉镯,就等于接受了他的心。将玉镯子戴在手上,就表示了名花有主。 可惜,林夏并不知道这些。官天宁一面觉得很是可惜,然而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现在林夏只是将他当做好朋友,没有其他的意思。若是现在就让她知道了这玉镯子的真正含义只怕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收下的,更别说戴上了。官天宁瞬间又高兴了起来,左右林夏已经戴上了自己送的镯子,即使她本人不知道,可是在外人眼里,她就已经是他的人了。那么既然如此,他就可以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靠近她的心,让她的心真正的属于自己。 林夏看着官天宁面上一会儿消沉一会儿又阳光灿烂的神情,表示难以理解。“官天宁,你是不是天气太热,上火了?” 官天宁:“……” 官天宁站起身来抖抖袍子,道:“林夏,你既然受了这镯子,那它就是你的了,可千万不要轻易给我退还回来啊。” 林夏当时就捂严实了左手背到身后去,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搞得好像你随时都可能将它拿回去一样。我才不傻呢,你不要,我怎么会主动的给你送回去?到了我林夏手上的东西,哪里有给人再退回去的道理?就是把它砸了,我也不会还你的!” 官天宁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他摇摇头笑道:“随你吧。只是……莫要真的砸了它才好,若真的如此,只怕我们的关系也就到头了。”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极轻,林夏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官天宁说:“好了林夏,我也该走了,你自己多照顾自己吧。” 林夏一脸鄙夷的赶他走:“快走吧快走吧,你在这里我总要怀疑你要收回这只镯子的。” 官天宁好笑的看着她,没忍住的身手拍了拍她的发。林夏只顾着赶紧叫他走,全然没有注意到官天宁眼睛里的那抹宠溺。他说:“你先不要叫别人看见这只镯子,尽量藏好它。” 林夏不解,问:“为什么?” “嗯……”官天宁想了想,说了一个他觉得比较合适的理由:“因为这毕竟是我自己偷偷弄来的啊,要是叫我父王知道了,岂不是要弄出什么误会来?若是叫四弟知道了,定要缠着我要一款一模一样的。” 林夏觉得他说得有理,往日里她总说别人“这么简单的搪塞居然能相信,真是智商低下”,然而同样的事情放到自己的身上,她倒是很容易的就接受了这个满是漏洞的搪塞,并且深信不疑。官天宁显然也有些诧异一向聪明得如同狡兔的林夏居然就这么相信了,不过想一想觉得也不错,只要她信了就好。然后他就走了。 然而这个搪塞虽然被林夏给信了,然而那个嘱咐则完全被当事人丢到了脑后不知道多少里去。因为晚上翠翠回来的时候,眼尖一下就发现了林夏手腕子上多了的东西。其实也怨不得翠翠眼尖,因为彼时林夏正挽了袖子,那么明晃晃的一只冰镯子就挂在她的手腕上,随着她的动作一上一下。估计除了瞎子,没人能不注意到林夏腕子上的镯子。 且不说她平日里有没有戴镯子,光是说这只镯子的水头就能够看出来绝非凡品,不懂玉的人都能一眼看出来是个难得的珍品。 翠翠愣了一下然后慌慌忙忙的跑过去将林夏挽起来的袖子放下来,盖好了玉镯子。“姐姐,你这镯子可记住了,千万不要轻易露出来啊。” 林夏正扇风扇得欢快,被翠翠这么一个打断显得很是莫名其妙:“你紧张什么,不过是一只镯子罢了。” 翠翠说:“正是因为它是一只镯子,还是一只不平凡的镯子,所以才要藏好啊。” 林夏奇怪道:“真是的,你和世子都说一样的话,真怀疑他是不是和你串通好了的。” 翠翠一惊:“这是世子送你的?这竟是世子送的?” “对啊,怎么了吗?” 翠翠诧异得不知该说什么好,然而她眼见林夏坦然的模样,就知道她一定是不知道世子送一只镯子给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了。翠翠不由得为官少忧着急,这个王爷,怎么就能这么不紧不慢的呢。这下好了吧,叫人捷足先登了吧?这还是头一次听说近水楼台叫别人先得月了的! “你想啊,你虽然身份不同于我们这些宫里面平凡的宫女,然而终归是在这深宫之中。若是叫旁人看到了,叫有心人利用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端来呢。还是藏好吧!” 林夏恍然的“哦”了一声,那倒也是。宫里面一朝得势一朝失势的例子屡见不鲜,她戴着这么一只珍品在宫里面晃悠,确实要惹人耳目。好吧,看来官天宁那个不靠谱的家伙也靠谱了一次嘛。于是林夏很是爱惜的将它藏了藏,尽力的撸在手臂上。 翠翠见林夏很是喜欢的模样,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试探着问她:“姐姐,那世子和王爷在您心里,哪个更重要?” “……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的?” “我就是随便问一问,若是你觉得不好回答,那不说也就是了。” 然而经过她这么一问,林夏反而很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她说:“其实这两个人,对我来说都一样重要。只不过不同的是,官天宁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很重要的兄长,很重要的依靠。而王爷……是一个烙印在心里面,无论经过了多少年岁,无论经历了多少变迁,始终无法从心里面减弱半分的痕迹。” 第89章 官府里的他们(上) 官府里面倒是好不热闹的,日子和往常一样。加上“林夏”仍旧在官府里面,除了几个知情人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个“林夏”并非是哪个林夏。 如今正值炎夏,偌大一个官府里,要说最凉快的地方一定就是要数官少忧的书房了。书房名为清心阁,如今看来真的是清心得很,因为官少忧几乎用冰块铺满了整个房间。随处可见冰块被笼在盘子里、灯笼里、案子下、榻子下。就连一直守在外间的石褀都觉得,清心阁的门外比任何一处都要凉快许多。 然而这房间里,能够享受这股清凉的除了官少忧之外,还有一个人。此时这个人正捧了个花瓶进来,花瓶里插着的正是院子里的桔梗。彼时官少忧正歪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他略略抬眼,“林夏,来。” 林夏闻言将花瓶放到桌子上,摆弄了一下,这才走过来。官少忧支起身子向里面挪了挪,拍拍身边的空位:“坐。” 于是林夏就坐了。官少忧笑道:“这么热的天还出去做什么?果然是一刻都闲不住的。” 林夏笑笑,指着案子上那青色瓷瓶里的紫色桔梗花道:“你这屋子里也没什么花样儿,看着怪闷的。我可是好心,让你这有点生气。你也知道这天热啊,我还巴不得一直窝在房间里哪儿也不去呢。” 官少忧闻言好笑道:“你一向是怕热的,这屋子里凉快得很,不怕你难过。” 林夏一撇嘴,她才不怕热呢,怕热的应该是如今在宫里的那个,官少忧心里面的那个才是。可是林夏没有出言反驳,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她再清楚不过了。于是她说:“你倒是不怕浪费,这全京城的冰块都要让你给运过来了吧?” “怎么会!如果全京城才只能造出这么点冰来,那还算什么京城?放心吧,冰是自家制的。” 古代人制造冰其实不算困难,在最早的时候,是帝王们为了夏日消暑,在冬日里让奴隶们将冰挖出来窖藏,等到了夏季再拿出来享用。而后来在盛产火药的时候开采出大量的硝石,人们发现若是将硝石溶于水会吸收大量的热,从而使水温降低降温至结冰。不过么,虽然如此,可是官少忧一天里不知道要在书房里运多少冰,想一想还是觉得很浪费。用杜明汉的话来说就是:太剥削了! 当然了,作为林夏而言,即使是再剥削,只要是有这种好事的小便宜,干什么不占? 林夏说:“你们有钱人就是爱使唤人,这么多冰,要劳烦多少劳动力啊,啧啧。”看,她连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和林夏如出一辙。官少忧的眸子瞬间就柔软了,他不自觉的拈起她颈间的一缕头发,轻声说:“劳动力也是人啊,他们也要赚钱养家啊。我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劳动的机会,说起来他们还应该感谢我呢。这些冰可都是出动了我的本钱的,他们不亏。” “好吧好吧,怎么的都是你有理。”林夏扁着嘴抱怨着嘀咕了两声,然而一把抽出自己被他捏在手里面的头发,“我要去给大夫人请安了,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睡了这么久了,该看的东西看了多少了?偷懒!” 官少忧只是宠溺的看着她,面对她的嗔怪和指责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好脾气的笑笑:“是,我知道了。去我娘那里不要留太久,她那里可没我这里凉快。” 林夏给了他一个白眼:“我爱在哪儿就在哪儿,你管得着吗?”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了,一点留恋都没有。官少忧好笑着看她走出门去,然而笑容在一点点的收敛起来。他看了一会儿案子上花瓶里的桔梗花,又将头望向窗外去。那里,桔梗的花海成片迷蒙了双眼。 这个家伙,和那个丫头何其相似,相似到有的时候连他都要被迷惑,以为她就是她,以为她还在自己的身边。如果不是时常能够想起来她临走前那一双婆娑的双眼,眼底里的绝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那个人已经远离的事实,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把持得住。即便是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对这个人抱着什么样的感情。明明是逢场作戏一般,可是总是不自觉地就将自己的真感情注入其中,不自觉的要对她好。然而等豁然清醒的时候,心底里就有不住的懊悔。她不是她,自己的这种迷茫对两个人都是伤害。 官少忧不愿意将这个人当做是林夏的替身,可是她的存在,就只是为了林夏。官少忧得承认,他是喜欢林夏的。然而他也知道,林夏是不能轻易去得到的。然而在看到这个丫头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是可以放心去接受的。只是,他却忘记了去想为什么她是可以去接受的那一个。 夜阑将近之时,官少忧自己一个人静静的总是会不住的去想,此刻宫中是一副什么场面,那个人在做什么?他知道林夏怕热,这三年来虽然他不声不响,然而却将她所有的喜恶都摸了个透。官少忧如此铺张浪费的将自己的书房布置成了一个凉室,也不过是为了心中的一个人。从前她在的时候,官少忧从来都不肯如此做,觉得没有必要,又或许是觉得,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可是直到她的离开,官少忧如疯了一般,尽力的弥补心中的遗憾。他将对她的亏欠一股脑的都投入到了这个人的身上,仿佛如果这样做的话,心里面就会好受一些。 官少忧又何尝不知道,这个林夏,其实不过是一枚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棋子。既然如此那么他就将计就计,只是偶尔的,这个将计就计表现得太过逼真了一些。 望着窗外成片的紫色花海,官少忧不由得心中长叹。 再说林夏这边告别了官少忧,当真去了静霜殿给大夫人明月请安。大夫人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只是她一直的贴身丫鬟云慧却并不知晓。 “呀,林夏。”云慧看到林夏很是开心,她一直很喜欢这个姑娘。“这么热的天还跑来跑去啊。” 林夏笑笑:“这不是惦记着大夫人,所以不时来走动走动嘛。也好叫云慧你不要忘了我呀。” “瞧你,说的什么话!”云慧嗔怪道:“这炎夏一到,若是没有什么事谁都不愿意出门。偏是你,总来走动。这啊,可就比那帮人好了不知道多少了。” 林夏道:“因为大夫人待我好,所以我自然就把大夫人看成亲人一样。别说是这种天气,若非王爷总是任性,那我来服侍大夫人的机会可就更多了。” 云慧一双眼睛狡黠的看了她两眼,大夫人道:“少忧那个孩子看着省心,却是最挑剔的。他能接受你,倒也是出乎我的意料。对了,云慧啊,上一次忧儿带来的那碟子冰梅你拿出来吧。”云慧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就退下去拿梅子了。 然而云慧前脚刚一出门口,下一刻大夫人的脸色就变了。原本还带着三分的笑意一下子就成了负分,神色颇有不善的看着林夏,说:“你来有什么事?” 林夏看了大夫人一会儿,终于是低头笑了一下:“什么都瞒不过大夫人,光是这一点,就比焰焰强多了。”焰焰是当朝王后的闺名。 大夫人不痛不痒的“哼”了一声,“她那点小家子气,能成什么事。若非柔妃愚蠢,哪里还等得到她活着这么久。” “夫人说的是。”林夏点头,道:“若不是当年您嫁给了世子殿下,那当今的王后就该是您才对。” 明月眉毛一立:“是谁教你说这些混账话?”而后又马上补充道:“不管是谁,这种过去的事不是你一个棋子能随便说出来的!” 林夏并没有因为明月的这一动怒而退缩,反而是无所畏惧的笑着说道:“做棋子的,自然是没有这种本事。可是拿旗子的,却是有这种权力的。” 明月皱着眉瞪了她很久,终于是松了肩膀:“说吧,他要你做什么。” 林夏道:“再过不久就是夫人的寿辰了,那位大人想要让我问问夫人,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明月嗤笑了一声,“不过是君王的恩泽,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要千恩万谢?你告诉他随便,反正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林夏没有接这个话头,而是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说:“夫人还是不肯接受那位大人吗?毕竟已经过了这二十年了,那位大人的心究竟如何,您是知道的。一两年尚可称做心血来潮,可是二十年如一日,大人对夫人用心至极,夫人难道就不曾动过半分心思?” “二十年如一如他也是心血来潮!他永远都是这样,得不到的就想方设法的要得到,到手了之后就再不珍惜!他若是心里面当真有我的位置,当年就不回明知我不会原谅还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第90章 官府里的他们(下) 林夏道:“当年那位大人做出那样的选择来,也是别无他法。然而他对夫人您的用心,是绝对做不了假的。这么多年来,他对您的真心日月可鉴,只是夫人您一直为过去的事所困而故意无视掉了。我作为一个外人看在眼里,都不免扼腕叹息。” “你?呵,你是他的人,你自然要向着他说话的。” “我不过是大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一个工具。‘他的人’三个字,我是万万不敢去想的。我资质是身份低微,今日跟了大人,明日就可能跟了别人。做我们这一行的,都是没有心的。饶是如此,那位大人对您的真心真情,我见了也不免唏嘘。这么多年来他勤奋好学,为的就是能够弥补当年的过错,填补当年的遗憾。大人自知对你不住,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您做出补偿。对于他来说,最困难最痛苦的不是别的,而是您的不理解和冷落。”明月没有说话,林夏看了看她的神色,发现虽然仍旧是冷冰冰的,可是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厌恶,于是她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其实那位大人要得也很简单,他不需要您的什么承诺,不需要的您的什么回应。他要的,只不过是您的一个微笑,一个点头。” 明月沉默了良久,末了看着她道:“这些话,都是他说给你听的?” 林夏忙摇头:“不是的。在来官府之前,那位大人曾明确的告诫过我说,不许提起有关他的只言片语。这些话, 都是我自作主张。其实夫人您那么聪慧,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那位大人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您,惹得您哪里不高兴。如今他的身份不一样了,有些事无法做有些话无法明说。可是即便他不说,他咽在心里面,关心他的人,却不能不说啊。” 明月笑了:“哦,你果然是关心他的。” “……夫人,那位大人是个好人。虽然当年他的确做错了事,可并不能抹杀他是个好人的事实。试问,在一个好人身边待得久了,即使是个石头,也会知道去关心他的。” 明月看了她半晌,没有再去追究这个问题,再开口反而是问了另外一个:“你这张脸,可是生来就如此的?” 林夏一愣,旋即道:“是,生来就如此。”顿了顿她又道:“也正是如此,我也才有机会进入官府啊。说起来,到应该感谢那位姑娘。” 明月点点头,有些呢喃道:“这天下间竟有如此奇妙的事情。若非我同林夏那丫头相处得久了,只怕打眼一见你们两人,还真的分不出来。你这次能入得了官府,主要目的并不在于我,我是知道的。所以,收起你打的感情牌吧。” 林夏道:“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夫人的。不错,我确实是作为林夏的替身来到官府的。本来就算是没有原先那一桩事端,我也是要被送到王爷身边来的。只是没想到,林姑娘会自行离开。至于夫人,纯粹是我想帮那位大人的一个忙,是私心罢了,夫人不必挂怀。”顿了顿,然后又道:“可是夫人,这二十年过去了。当年王爷还小有些事暂且不提,如今王爷也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了,那么夫人的决定,究竟是什么?” 明月这回想了很久很久,“我还是那句话,我谁都不帮。” 林夏显然是早就知道明月会说这个答案的,所以既不惊奇也不失望。她说:“那林夏这便回去了,那边王爷还在等我。” 她转身欲走,明月开口拦住她:“等等。你和忧儿,他到底……” 林夏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然而她只是笑了一下,说:“王爷的心思,我怎么会猜得到?我只能说,那位林姑娘真的是有福气。” 林夏走了,明月独自一人想了很久,她觉得终归是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下去。然而究竟该怎么做,她不知道。她也只不过是个女人,一个稍微有一点见识,比别人经历得多了一点的女人罢了。她没有男人们的远见卓识雄心壮志,没有足智多谋精明强干,也没有林夏来自未来所带来的集结了千年历史古今中外的智慧,没有她作为现代都市女性被历练出来的干练和不拘小节。即使明月嘴上说得再无所谓,两不相帮只做个旁观人。可是官少忧,毕竟是她的亲生骨血。这个林夏的出现摆明了是不怀好意,若是忧儿真的乱了心智沉迷进去…… “云慧。”明月朗声唤道,一旁早就出去的云慧闪身推门进来:“夫人。” 明月问:“王爷现在何处?” “回夫人,自然是在书房的。”想了想又说:“林姑娘不是刚刚从王爷书房里过来的吗?夫人你这是糊涂了?” 明月皱眉,当真是糊涂了。可这糊涂了的人,不知道是谁。 书房里。 林夏走了有一会儿了,石褀敲门进入。迎面而来的凉气叫他心底里大呼“舒服”。官少忧正在案子前摆弄着林夏刚刚采摘的桔梗花,看得很是入迷的样子。石褀有些担忧,举步入内。 官少忧说:“石褀,来看。你看着花,开得多娇艳。配上这玉色的瓷瓶,相得益彰更显意境。她总是这么有心的。” 石褀眸子暗了暗,然后说:“那有什么好,花只要摘了,就算保养得再小心,过不了几天还是要枯萎的,终归比不了花园里的那些。花儿离了根,怎么还能活命?” 官少忧摆弄花的手就这么停了一下,他看了石褀一眼,说:“你想说什么?” 石褀说:“王爷,您对那个女的,究竟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官少忧感到不解:“还能怎么想的?” 石褀道:“我们都知道,她不是林夏!虽然这件事被瞒住了,可是至少你我都知道,她不是!这个女人只是林夏的一个影子,她的举手投足都极尽模仿着林夏,究竟是何居心,王爷您不会不知道。可是您为何还一直沉迷于此,难道您真的是……昏了头了?” 官少忧并没有为石褀这放肆的言语而感到不悦,他听到石褀略带指责的怪罪,自己的思绪也跟着不安起来。“我……怎么会昏了头?她和她,我分得清楚的。” “是吗?可我见您的态度,可比对待本人还要好!这事传到她的耳朵里,她会怎么想?您对着一个傀儡都比对她要好,她该有多伤心?” “伤心?”官少忧似乎是梦魇一般的呢喃:“反正都已经是伤了心的,又何尝怕再伤一次?何况,她如今还会不会为我伤心已经不知道了。若是传到她耳朵里她真的生气了,我也是高兴的。即便是她伤心,可我在她的心里面,终归是有那么些许位置的。” “王爷!”石褀简直要气炸了,这是什么逻辑?为了证明自己还存在别人的心里面就做出让人伤心的事情来?“无论如何,她都不是她,您这样,叫别人有多担心,叫我有多担心?虽然您之前同林夏一向交好,可是即便是对这个人稍微冷落了些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相反的,您对她的好,才叫人难以捉摸。” “我对她好吗?”官少忧闻言苦笑了一下:“若是对她好,她怎么会离开呢?是,是我伤了她。可是石褀啊,有些时候这里,不是你想控制就能够控制得了的。”官少忧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说:“我一再的欺骗自己也欺骗她,可是这里,一点都不受控制。即便是傀儡,是替身,那又能怎么样呢?我明知道不是她,可还是想时时刻刻的把她留在我的身边。因为我知道,如果真的是她在我的面前,是绝不会如此乖巧听话。她一定会逃开我的身边,让我捉不到。又如一阵风的吹回来,再次挑动我的心弦。你说,这世间怎么会有她这样的女子……” “依我看,林夏不是那种会记恨的人。若是王爷肯向她道歉,她一定不会生王爷的气。可若是一直这么拖着,难保不会……” “石褀,你还记得林夏想要的是什么吗?我手中必须要握着剑,这样就能够保护心爱的人。可是正因为握着剑,就没有办法拥抱心爱的人。你说,保护和拥抱,究竟要如何选择?”石褀不说话了,因为这个答案他没有办法给,却知道官少忧选择了哪一个。 “所以啊。如果到时候我能够丢掉剑,用怀抱就可以保护心爱的人,如果那个时候她仍旧在等我,我不会犹豫的。” 石褀点头,表示明白。莫说那个时候,即便是这个双手都握着剑的时候,官少忧还是没能做到完全屏蔽自己的心去忽视林夏。但也正是因为他的无法控制,才造成了今日两人之间这道不算深刻却十分明显的伤痕。石褀看着官少忧案子上那一簇桔梗花,心里想,希望这一天,一定不要来得太晚。 第91章 母子谈心 “过两天就是娘的寿辰了,皆是来往的达官显贵一定会有很多。宫里面的赏赐是在所难免,有可能今年王上还会来。你去告诉王叔,让他现在就开始着手筹备吧。”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你去让林夏,也帮帮忙。” “王爷?” 官少忧笑笑:“没事。她终归不是她,有她帮忙,也好提醒我这个事实。” 石褀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官少忧说这句话的含义。的确,林夏的脑子里总会有稀奇古怪的的花样,这是任何人都模仿不过来的。当下就喜滋滋的领命走了。 等了一会儿,林夏就从明月那里回来了,而官少忧对她的态度一如往常,仿佛刚刚和石褀之间的对话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林夏给官少忧泡了一杯茶,虽然味道和之前他喝到的几乎没什么两样,可是官少忧还是能够一口就尝出两人的不同来。说不上为什么,按理说味道都是一样的,可是这个女人的茶和林夏的比起来,总是差了那么一些味道。是什么呢? 这边林夏见官少忧皱了眉头,不由得问他:“王爷,怎么了?” “嗯?”官少忧晃过神来,这才反应过来,“哦,没什么。”他说:“林夏啊,下个月我母亲过寿,我想让你和王叔共同操办此事。” 林夏愣了一下,旋即绽放开一个大大的微笑,她很开心:“真的?” 官少忧笑:“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诓过你?” 林夏拍着手笑得合不拢嘴:“那是那是,没想到这么大的典礼你会交给我办。你放心吧,我肯定会弄好的。” 她这么几句话将小女生的情态尽数暴露出来,官少忧眸光闪了闪,虽然面上笑容不减,然而终归是眼底里没了笑意。林夏自然是高兴的,这种筹备大型活动的活儿,若非管家来操办,那就是当家主人来操办了。往年都是王平在办理这些事情,官少忧会列出清单和注意事项来,其他细节的地方他都不大过问。然而今年他一反常态的将这种重要的活动交给了一个外人,寿宴上来的都是达官显贵或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官少忧这样做,几乎就是间接说明了他将林夏看在很重要的位置上,甚至再深一点说,俨然摆在了王妃的位子上。所以林夏高兴是自然而然的,可是她的这番自然的高兴,却引起了官少忧的反差。他想着,如果是那个丫头,非但不会高兴,反而还会抱怨他一顿,可能还会拳打脚踢的吧。想想她皱成包子的一张脸,官少忧就想笑。 到了晚间的时候,官少忧在沐浴。他仰在他那张大大的浴池里,池子底下五彩的石子色彩斑斓好不炫目。官少忧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够真正的放松一下。他闭着眼睛歇息了一会儿,忽而笑了。他一下子想起来最开始两人跌落池底时候的情景,林夏这个丫头竟然鼻血狂流。彼时他虽然喝得醉了,可是他从来都是六分醉,四分假。加上那个时候有意的试探,对她的不放心。可是没有想到她居然就这么流了鼻血,官少忧摇头哭笑不得。 如今想来,那个丫头怎么都不可能是敌人派来的。起初他还不知道林夏为什么会突然流血,后来反应过来了,还真是有些尴尬。官少忧伸手摸了摸心口,这上面的凸起疤痕时刻提醒着他发生了什么,又是为了什么。记得她因为自己伤口碰了谁冷着一张脸的小模样,她偷笑时候的模样,自作聪明的小模样,官少忧觉得,自己一定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竟然会允许一个叫做林夏的姑娘进入了自己的世界,明媚耀眼,又硬生生的将她推开,满身伤痕。 长叹息一声,官少忧除了水。其实他一向是喜欢自己沐浴更衣的,从前都是石褀在外间等候。可是自从林夏来了之后,他就新添了一个毛病,必须要人服侍,这个服侍的还必须是林夏。他就是喜欢逗弄林夏看她各种各样的表情。 官少忧穿好衣服走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刚一回来就发现有人在等他。他警惕了一下在看清了来人后放松了精神,三两步走上前去。“娘,来了怎么不者人禀报一声?连个丫鬟都不带,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明月看了他一会儿,说:“累了一天了吧?” 官少忧摇头笑笑:“还不是和平常一样,哪里来的累?倒是娘,这么突然怎么了?” 明月说:“咱们娘俩一向是说话不拐弯的,所以我也便直说了。忧儿,你对叫林夏的那个女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官少忧怔了一下,这倒是他不曾想到过的,自己的娘大半夜无声无息的跑过来,就是为了跟他讨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 “没什么想法,就是您看到的那样了。” 明月满是担忧的盯了他一会儿,仿佛是为了确定他的回答里面究竟有几分是真心一般。“忧儿,你说得是这样满不在乎,可是为什么为娘觉得你是口不对心?若说你是在演戏,可这戏未免也太过逼真。连你自己都入了戏,要如何是好?” 官少忧皱眉哭笑不得:“娘,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真真假假我分得清的。” “是吗?既然分得清楚,又为什么对她那般特别?林夏本人在的时候你不懂得珍惜,现在她走了,于是你就将感情都移植到一个傀儡身上,是这样吗?” 官少忧想反驳,可是一向不擅说谎的他长了几次口都没能将那句“不是”说出来。明月长长叹口气,语重心长道:“忧儿,那丫头我看着也喜欢,娘也看得出她对你也是动了真感情的。娘虽然不明白你们两个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如果是吵架了,就服个软,认个错。女人都是要哄的,无论你做错了什么错得多么离谱,只要你肯低头道个歉,她就会心软,就会原谅你的。” 官少忧还是不说话,明月说:“你辛苦了这么多年,这二十年来娘无时不想着什么时候你能够真正的去信赖一个人,去疼爱一个人。无论林夏是不是那个人,娘都不希望你这样的活着。娘希望你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可是娘……我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的。我不想让她跟着我受苦,我不想伤害任何一个关心我的人。她只是跟在我的身边就已经……”官少忧瞳孔猛的一缩,想起了那夜狼群追击的夜晚,若是他再晚一步,那林夏就……还有那个雨夜,林夏差一点丧命于自己的愚笨之中。“如果离开我就能够让她平安,无论怎样残忍的拒绝,我都会去做。” 明月问他:“那你有没有问过林夏的意见?” 官少忧摇头,很是坚定:“不需要她的意见,只有将她推开了,才是最好的。” “可是,你连问都没有问过,你怎么知道她会赞同你的做法?你只道这是最好的,可这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那她呢?林夏是如何想的,你知道吗?你怎知,她不愿意和你同甘共苦?你怎知,她面对危险和困难不会迎刃而上?” “……娘,她毕竟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怎么了?你看林夏,她可曾将自己当做一个女孩子娇惯?你只道将她推开才是保护,可在你狠心推开她的时候,究竟伤害她多深,你有想过吗?” “我……”想到林夏那一双绝望的眸子和离别时决绝的身影,官少忧没来由的心里面一慌。明月看他的样子就知道答案了,自己这个儿子,在任何事情上都精明得跟只狐狸,可在“情”一字上就是个不开化的榆木疙瘩! “说句不好听的,林夏那么能干的女子,有多少人觊觎着?她看上你,也是你的福气。林夏那个丫头也是单纯得紧,跟你一个德行!若没这个缘分倒也罢了,怕只怕她被哪个有心人盯上了,就又要伤一回心。”明月点到即止,然而这几句话就让官少忧如醍醐灌顶,瞬间就清醒了。 不错,林夏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那可是件不得了的事。明月担心的是会被人拿来对付四官少忧,而官少忧则担心的是这个丫头会被别人骗了感情。自从林夏回了宫里,他就选择性的屏蔽了一切有关于她的消息,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她究竟怎么样了,有没有闯祸。前几年她刚刚进宫毛手毛脚的,官少忧没少给她善后,为此都不惜得罪了一些人,如此也不会叫官睿之抓住了把柄狠狠威胁了一番。 然而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林夏已经被官天宁别有用心的骗着戴上了他给的凝冰玉镯。如果官少忧看到了,还不知又是一场怎样的误会。 “可是娘,我能怎么做,我还能怎么做?” 明月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她只是来劝诫一下儿子不要被假林夏给弄得迷失了本心,提醒他看清楚事实。然而究竟该怎么做,她一向是不知道的。 明月拍拍官少忧的肩膀,哄道:“听天由命吧。该是你的,无论绕多大的圈子终归会回到你身边。若不是你的,即便绞尽脑汁用尽手段,也不得善终。” 第92章 两个人的小憧憬 听说,注定在一起的人,不管绕多大一圈,依然会回到彼此的身边。 可惜,官少忧没有听过这句话,林夏也没有。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因为如果没有无谓的希望,就不会有更绝望的失望。 夕颜殿里,林夏正蜷在第九十一章 床上左翻又滚的睡不着,热的。也不知道是她翻得动静太大还是因为天气热,总之翠翠也没睡着。 “林夏啊,你就是把床翻塌了,也睡不着的啊。少翻两下吧,免得又要出一身汗。” 林夏诧异道:“难道你不热的吗?怎么说话这么冷静的。” 翠翠“嘿嘿”一笑:“不是有句话叫做‘心静自然凉’吗?”她坐起身来说:“教你啊,你呢,把自己扔在床上找个舒坦的姿势,放松。想象着你现在在水里面,冰凉的水一点点的摸上你的脚心,蔓过你的手臂,带给你一片清凉。你的呼吸都跟着变得舒适了,耳边是浪花的涌动声,吸一口空气,啊,都是海水的清甜。” 林夏一开始还真的按照翠翠说的试着做了,可是最初还有那么点意思,越到后来就越离谱,林夏整个人刚进入点状态就被翠翠给拉了出来。翠翠还沉浸在给自己造成的错觉和幻想里面不可自拔,林夏黑着一张脸很想告诉她海水是咸的,而且海边的太阳会更毒,除非你把自己埋水里面。可是试了几次都没好意思开口。打断人绮丽的幻想是很不道德的事情,如果是别人在她做白日梦的时候浇凉水下来,她一定要咬人的!看翠翠的样子,应该不像是个会咬人的。不过兔子急了还吃肉呢,林夏可不敢冒这个险。 翠翠发了一会儿梦,然后自行清醒了,忙不迭的问林夏:“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不那么热了?” “呃……”林夏伸手抹了一把冷汗,说:“翠翠啊,你是不是没去过海边啊?”翠翠点了点头:“是啊,这些都是我听别人说起来的。而且我想,既然是海边,海水一望无际的,一定很凉快。” 林夏默默的再度抹了一把汗:“那个,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去海边看一看吧。” “林夏你看过海?” “那是当然。”虽然她不知道这边的海是什么样子,可是之前的世界里她可是个旅游爱好者。不说走遍祖国的大江南北吧,可是至少有海的那么些个好地方她都走了个遍。林夏最爱的就是海南的石梅湾,说起来她们家还在那边买了套房子,每逢冬季来临就全家老小跑到那边去享受椰风海韵,好不惬意。虽说海南的每个沙滩林夏都觉得大同小异,海水一样的清,天空一样的蓝,可若是细细去看的话,它们每一个都有不同的风韵。石梅湾的沙子非常的细,踩在上面和踩着棉花一样。林夏最爱将自己埋在白白的细沙下面,头上盖一顶大大的遮阳帽享受阳光和沙子的双重沐浴。耳边是海水和沙滩的调侃,呼吸着空气里的湿润和宁静。 显然翠翠的好奇心并没有想要追问林夏究竟在哪里看到的海,看到的是哪一片海,否则林夏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编这个瞎话。 翠翠托着腮无限憧憬的说:“我也想有一天去看看真的海是什么样子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林夏心里面忽然很不是滋味。古代女人都是没什么地位的,别说是看海这种奢侈的活动了,就是平日里去个什么郊外游玩一下都要费好大一番功夫。况且这是在宫里面,五年期满后放出宫去,最主要的就是赶紧找个人家把自己给嫁了。就这别人不嫌弃你人老珠黄就不错了,哪里由得你挑?至于找到了什么样的夫家,待人如何,就不是自己能够做得了主的了。也就是说,翠翠这个愿望,有可能是一辈子都无法实现的了。 如果林夏还在她的世界里,听到翠翠这样说,她必定立刻就去收拾行李,拉上翠翠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可惜啊,这个世界虽然她混得还比翠翠好上那么一些,但终归是个陌生人,是个天外来客。林夏掰掰手指头,说到底,还是没能经济独立,做什么都得靠着别人。自古以来钱和权都是紧密相连的。有了钱就有了权,而有了权就更加的有钱。所以说,作为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经济独立。而作为一个女人,只有经济独立了,别人才不会将女人当做一个只能依靠男人们的附属品。 唉,怎么才能经济独立呢?林夏犯了难,于是她又翻了个身,王宫里一定是没机会了,到处都是危险,她可不想因为做点什么小买卖赚点外快被责打几十大板。 翠翠见林夏又翻了个身,以为她还是热的心烦,于是说:“姐姐,不要烦躁啦。你越是觉得热就会更热的。对了,你不是有世子送的镯子吗?那个东西一直都是凉凉的,你就抱着那个,一会儿就能睡着了的。” 林夏愁眉苦脸的说:“我哪里是热的心烦,我是愁得心烦。翠翠,你有没有想过过两年你出宫了,要干点什么?除了嫁人,那个太肤浅了。” 翠翠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睛:“难道出宫之后嫁人不是最重要的事吗?” “嫁人之后呢?相夫教子,每天都重复做同样的事情,你不觉得烦吗?” “那姐姐觉得做什么事不觉得烦呢?一个女人,到了我们那个年龄的时候,就该好好想想自己的后路了。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做的。” 闻言林夏突然想到,不错,除了嫁人这一条出路之外,古代女子似乎就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了。可是在自己的世界里,女人一直到一辈子结束都不结婚的也一抓一大把。只要有想做的事情,时间是有的是的,不怕做不好。 “其实我觉得吧,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可不只有嫁人这么一条路。你想啊,你嫁对了人也就罢了,就怕嫁不对人怎么办?不让你出门不让你见人,动不动就要一顿毒打。但要是自己做点什么呢,就是自由的。” 翠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是女人是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夫家的……那姐姐说,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林夏躺在床上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一咕噜的坐起身来,说:“你看,我会做点心,会泡茶,你又是个八面玲珑的。我们完全可以开一家小茶馆,我负责膳食,你就负责站台,接待客人。等到咱们赚了一些钱,就慢慢的请一些说书的、唱曲的,还可以来一些跳舞的。然后我们就重新将店面翻修一下,还可以开个分店什么的。” 翠翠听得一双眼睛明亮明亮的,“姐姐的手艺绝对是京城,哦不,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但是这个,就足够让人们不远万里趋之若鹜了。” 林夏点头,继续道:“不错,而且我们的故事和歌曲,绝对要和别人也与众不同。现在市面上流行的,统统不要。我们自己写一些故事和曲子来,叫人来唱。” 翠翠高兴得一拍手:“对啊,姐姐的故事和曲子都写得好弹得好。姐姐你会这么多东西,这么有才华,可是我就不行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什么忙都帮不上的。” 林夏连连摇头:“非也非也,世人皆有用也。我干这些五花八门的东西还行,可是怎么照顾客人,那我就不行了。就我这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要真的让我掌柜,估计不出三天这客人都要被我给气跑了。” 翠翠捂嘴笑得开心:“这倒也是。” “所以说,术业有专攻。等到我们的小店开起来了,就雇佣几个员工,你负责给她们培训。”见翠翠没能听懂自己的意思,林夏一拍脑门,光顾着说得高兴了。然后她又用直白的语言给她解释了一遍。 翠翠听得入了迷:“姐姐,我真的很羡慕你。有的时候也会好奇,你究竟是如何有这么多层出不穷的想法的呢?难怪那么多人都喜欢你,你真的是……好像天外来仙一样,不属于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本来就是无心一说,然而却让林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来。难道自己一直以来给别人的都是这种感觉吗?那可就不妙了,本来掉落来这个时空里就是个异数,自己在这里就不应该做太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事情以免变了天数,将灾难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来。林夏看的那些小说中,穿越的主人公往往因为自己通晓历史妄图修天改命而最终都不得善终。 “那、那个,翠翠啊,我就是个普通的人,你这么说实在是太抬举我了。呃……我突然也觉得这个想法十分的不好。嗯,太不好了,太逆天了,还是算了吧。你就当我从来没有提起过,睡觉睡觉!”然后一翻身就要睡觉,翠翠叫了她两声林夏都没有回答。最后她自己也只好放弃。 已经躺下的林夏还在纠结,只听见翠翠自己在一旁呢喃着:“若当真有这样的自由,那该多好啊……” 林夏的心不由得一软。这不是她所知道的中国历史朝代,只是个不知名的平行空间。其实就是开了这么一家店又如何?她只是为自己生存,又不是要去干涉天命皇家。 第93章 皇后娘娘有请(上) 今日翠翠不当值,可是林夏却要给难伺候的老板大人打工的。所以当翠翠懒在床上的时候,早早起床的林夏愤恨的踹了她两脚,而后者只是象征性的哼了哼继续呼呼大睡。林夏甚至有点怀疑翠翠连那几声“哼哼”都是故意哼给她看得,这就叫站着说话不腰疼,躺着睡觉不咯挺! 不过令林夏没有料到的是,今天官天宁那个跟屁虫竟然一反常态的不在。其实这个世子虽然是协助王上共同管理朝政,但是毕竟他还只是个世子。所以国家的这些事情主动权还是掌握在官睿之手上的,也就是说他高兴了就让你管一管,丢给你几件事来为难为难你。他要是不高兴了,不是下派到哪个穷乡僻壤的让你去考察民情,就是干脆叫你修身养性去。所以官天宁这个世子还需要看皇帝大人的脸色,这个书房也不是他想来就来的。嗯,这样想来,历史上那些等不及自己老子死掉直接发动政变或是起兵造反逼君退位的例子,还是很能够理解的嘛。 呃当然了,感情上表示理解,理智上不能接受。 不过虽然只有官睿之一个人,林夏可没有忘记翠翠头一天晚上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诫:小心藏好镯子,莫要叫人发现了,尤其是王上。翠翠还想着,就算是不小心被发现了,那么官天宁那个家伙也不会放任不管的,估摸着这家伙早就想好了说辞。可是很可惜啊,今天谁都没有料到官天宁居然不在。 今日是阴天,天空灰蒙蒙的连成片,看不见太阳。空气非但没有变得凉爽,反而更加的烦闷。林夏不禁想着那“山雨欲来风满楼”会是怎样一副场面。 林夏一向是个怕热的,可若是那么直接的热她还可以忍受,她最烦这种闷热,让人浑身不自在。站在角落边上趁着官睿之和所有人都不注意,林夏偷偷地提着衣领不住的扇风解闷。这宫裙虽然漂亮整齐,可这设计实在是有些反人类,尤其是类似于今日的这种天气。大夏天的居然还是个贴脖子的小高领,虽说用的是极为贴身舒适且略显奢侈的天蚕丝吧,可是脖子上糊了一块布,终归是难受得很。哦不对,天蚕丝在现代是很贵的东西,可在大庆,只要你肯出一定数量的钱,这东西还是很容易得到的。只不过这个“一定数量”,仅限于经商或是权贵人士,进贡于宫里的那便更加金贵了,用在娘娘级别的人身上……林夏曾偷偷摸过宛晴的,小小的一个孩子衣服料子竟然能如此奢华。比其她来,林夏身上这一套裙子只能算是抹布。 大概这种烦闷的天气对谁都是一样,官睿之也不例外。他批阅了一会儿之后便蹙起了眉头,一会儿吃一口点心,一会儿喝一口凉茶。转转笔杆子,弹弹衣服上不存在的灰,总之是静不下心来,很是浮躁。 最后他索性将笔这么一放,问内室公公:“小六子,世子现在人在何处?” 六总管立刻弯腰回道:“回王上,世子在王后娘娘那里,还不曾回来。” 官睿之又是一个皱眉:“都去了那么久了,再等一会儿孤岂不是要被这堆纸给闷死了?也不知道这帮人都用的什么纸,一个个厚重得跟什么一样,打开来还一股子发霉的墨酸味儿。”官睿之很是嫌弃的随便拿起来一个折子,打开然后鄙视一番,丢掉。“字这么丑居然也敢交上来,你就不会找人代写吗?回去练练也行啊,看得孤心烦死了……人丑就不要出来吓人!”林夏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官睿之这是在说“字如其人”呢! 官睿之发了一通牢骚,感觉胸口处怨气出去不少,不过他此刻完全提不起继续工作的兴趣。将政务这么一推,自己双手叠交在脑后垫着,优哉游哉的模样就差没将两只脚都举到案子上了。“小六子,去朱砂院把世子请回来。” “呃……”一向对官睿之言听计从的小六子居然犯了难,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看官睿之的眼神极尽扭曲,连林夏都替他担心他这双眼睛是不是一会儿就要挤掉在地上了。 果然,官睿之黑了一张脸说:“……你这个表情太丑了,严重影响了孤的心情。” 小六子两眼一闭,心一横道:“世子说了,整天跟王上一起太过无聊,只要有他在王上就不肯好好对待政务。正巧今日王后娘娘召见,思母心切自然要留久一点!”说完小六子小心翼翼的睁开一只眼睛来偷瞄官睿之的脸色,发现王上大人一张脸扭曲得都有些狰狞了。他咬牙切齿,但是好像太过用力了以至于看上去竟然有些滑稽。 小六子最初见他这幅表情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要大难临头了。然而目光一扫只见林夏在一旁居然捂嘴透乐,顿时这颗心就放下来了。谁都知道这林夏就是王上和世子之间的风向标,若是搞不清楚这两位爷的意思,只要看一眼林夏的神态就清楚了。要是她同样严肃或是紧张起来,那事态就真的是不得了。要是这两位爷怒发冲冠了可林夏乐不可支,那就证明什么事都没有。 小六子稍微放下心来,他当然知道林夏是王上面前的红人,她可以笑,他这种内侍总管虽然官阶比她高,但可不敢轻易笑话王上。 他瞅瞅官睿之的脸色,虽然面色十分的难看,但终究是没说出什么话来。小六子忙向林夏打眼色,林夏收到,然后对官睿之说:“王上,世子现在可是乐不思蜀呢。他乐得看您忙得一头大汗,自己跑到娘娘那里,名正言顺的躲开政务和比政务更凶残的您。世子啊,是个孝顺的人呢。” 林夏这句话里的隐喻官睿之何尝听不懂?他磨刀霍霍了很久最后把獠牙伸向了林夏:“丫头,看你说得头头是道的。这样吧,就你负责把那小子给孤抓回来。” “……啊?”林夏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就是这么接了一句,戳破了下实话,就惹祸上身了。这宫里面,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说谎她不会,说实话都不行,让不让人活了! “啊什么啊?这是圣旨!”官睿之佯装发怒的一瞪眼睛,不怒自威,气势凛然的直接将林夏给震慑住,这就叫先发制人。见林夏被他突然的这么一下给惊得没了声,官睿之赶紧再接再厉的趁火打劫道:“你告诉他,要是他不回来他老子就扒了他的皮!当然了,你要是抓不回他来,孤就扒了你的皮。你看是扒他的好呢,还是扒你的好呢?” 林夏满脸黑线,谁说官睿之这个家伙不会耍流氓?只怕这耍流氓的本事,他还是始祖呢! 林夏不情不愿的领了“圣旨”走开了,留下官睿之在她背后得意的笑容。 待得林夏走远了,小六子才不解的问:“王上,谁去不都是去呢,为何偏要服侍您的林姑娘去呢?再说了,只要是您说的话,世子从未有过不理会的时候。虽然偶尔爱玩闹,说些玩笑话,可却从来不会放下自己的责任。”这个小六子从儿时起就入了宫,做了太监。自幼长在宫里面,经过了十几年当上了内侍总管,调到了官睿之这里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虽然小六子今年三十几岁,可他也算是自幼跟着世子一同长大的。官睿之这种当着群臣是帝王和面对子嗣是父亲的角色,他再为熟悉不过。官睿之和官天宁对小六子颇多仰仗和信任,官天宁更是在他小的时候将他当做哥哥来看待,并没有鄙视和嫌弃,是以小六子心中十分感恩戴德,对官睿之一家的皇家忠心不二,怕是世间少有人还能够同他一比忠贞。 官睿之吃着龟苓膏,小六子连忙跑到他边上给他扇扇子。“那小子是会来,不过若是林夏那丫头去了,只怕就是要他立刻去跳门槛他都会去做的。何况嘛,让林夏多去朱砂院走动走动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是一家人呢。” “诶?”小六子扇扇子的手顿了这么一顿,“王上是说……” 官睿之切开一块龟苓膏,这黑乎乎的小东西他用勺子总是舀不起来,弄得他很是郁闷。“你们看见林夏手腕子上戴着的东西吗?” 小六子摇头:“奴才没有眼力,并未注意。” “这丫头手上戴的凝冰玉镯,这东西虽然不是那么名贵,可是找一个凝冰玉来打造成精致的镯子还是不容易的。林夏常年在宫中,哪有机会去打镯子?还是这个材质的。这凝冰玉镯触手生凉,必定是谁送了她的。再说了,既然这丫头肯接了这镯子,就代表她也接受这送镯子的人了。你说说看,如今这宫里面能送得起这样一只镯子的,还能有谁?” 小六子听了一会儿之后,点头佩服道:“王上果然高见,小六子受教了。” 官睿之很喜欢听这样的话,不过他摆摆手:“其实你要是肯仔细想一想,你也能猜得到。不过这林夏做了孤的儿媳妇……只怕往后就没安分日子过喽。唉,吵吵闹闹也挺好嘛。” 第94章 皇后娘娘有请(下) 且说林夏带着心不甘情不愿迈着雄气赳赳的步子冲向了朱砂院……一路上她都在腹议,好在今儿个是个大阴天,否则官睿之这么使唤她,她绝对……得服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说这阴天太阳是晒不到她了,可这种闷热还不如让她晒着呢。摸了摸腕子上那只冰凉的玉镯子,看在这只镯子的份上,那就饶你一次吧。 不知道官天湛找官天宁究竟是真的着急还是故作姿态,但终归林夏是不敢怠慢,不会儿就来到了朱砂院外。 守门的宫女见到是她,都跟她打招呼:“林姑娘。” “嗯。”林夏点点头,问她们:“世子在吗?” “回姑娘,世子在的。” “他来多久了?” “大概……从早间请安开始,就一直在这里了。” 林夏点点头抬步就准备迈进去,不料却遭到了阻挠。“哎林姑娘,你不能进去。世子交代过,说什么都不能放你进来的。” “啊?”林夏傻眼,难不成这官天宁有二郎神的第三只眼不成,居然料得到她会来? “世子是什么时候说的这话?”林夏问。 宫女回答:“是早上的时候。” “那他有没有说,不让我进来是就只是这一天呢,还是这辈子啊?” “这、这个世子没说一辈子,只是说了,若是林姑娘你来了,就一定要我们将你拦住了不许进去的。姑娘,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你千万别怪罪。” “知道知道。”林夏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这帮宫女于是下人,都要看别人脸色做事的。小命时时刻刻掌握在别人手里,什么时候谁一个不高兴都能直接香消玉殒。 林夏说:“其实世子的意思呢,反而是叫你们一定要放我进去。”两个宫女一脸的惊讶,林夏好笑的看了她们一会儿然后说道:“你们也知道世子繁忙,怎会无缘无故的逗留在朱砂院这么久?已经接近正午时分了,虽说今日是娘娘将世子叫来共叙天伦的,可是娘娘是个圣明的国母,自然要以国事为重,母仪天下。世子偷得半日闲,特意嘱咐了你们不许放我进去,其实他早就知道我一定要进去,你们想拦也是拦不住的。既然拦不住还一定要这么嘱咐,更突显了他的心虚。我若是就这么走了,回头世子一定会怪罪你们。我若是和你们拉扯呢,他一定会在里面看热闹看得拍手称快。姐妹们,就算他是世子,也不能这么着把咱们当戏台子看呐。” “这……”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实林夏说什么她们完全可以不在乎,是不是被当做猴子演戏,当初被买进宫来的时候,这都是签了死契的。可虽说是死契,但是放着好日子不过有命活不要,谁肯啊?万一真如林夏所说,不小心得罪了世子降罪下来,自己还不是要背黑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样一番想来,于是两人终于动摇了。“那好吧,我们放你进去。只是、只是……” “放心吧,如果世子真要责罚你们,我一定为你们求情。就说我是硬闯进来的,和你们无关。” 轻松搞定两个低智商的宫女,高智商的林夏小姐迈着轻快的步子进入了朱砂院的殿门。其实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狗屁不通,随便给她们一绕就绕懵了,好像十分严重的样子,其实就是仗着她们的地位和自己的地位做了点心理暗示罢了。林夏想着要是她们真的一根筋不让的话,她就直接端出官睿之来,义正言辞一番。呀,话说回来似乎这样更有威严一些呢! 看到林夏被放进来,院子里面的人表情一愣之后也就释然了。林夏随便抓到个人问世子在哪里,别人就好心的告诉她在哪里在哪里。林夏以前从来都没有来到过朱砂院,她对皇后有着一种莫名的畏惧感。上一次宛晴公主的满月酒宴上,皇后面色冷冷淡淡的,连说话的调子都是漫不经心,然而只是随便的一句话就将闹腾的柔妃和湘妃灭了气焰。直觉告诉林夏,这个皇后很不简单,一定不要招惹! 可惜啊她忘了,这身处皇宫里面,哪儿能什么人都不见了个遍呢?若说是低等宫女只能在浣衣局里的这种也就罢了,五年内都要给太监们浆洗衣裳,多少年也见不得一个有点身份的人。做到林夏这个位置的,想不见都难啊。反倒是没什么地位的人她才是相见都见不到。 林夏想想觉得也挺悲哀的,只不过悲哀的方式不同罢了。就跟流浪汉为没有吃食着急难过,而有钱人为一块牛排几分熟好吃而忧愁一样,生活起点和环境不一样,你让他们俩怎么比?穷人能说出哪个摊子的大白菜最便宜最新鲜不压秤,而富人说不出来,甚至于他们可能一辈子连大白菜和油麦菜什么分别都不知道。但是反过来说,富人们能说出哪支股票是潜力股,哪个风投最赚钱,如今的经济趋向是什么,房地产泡沫有多少,而穷人们可能连这些名词是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说,人么,还是分三六九等的。 来到浣纱宫的门外,林夏烦劳侍女进去通报一声,不多时,侍女就传来了王后娘娘让她进去一见的旨意来。林夏不由得心里面紧了一紧,不过都已经雄气赳赳的来了,总不能到这个节骨眼上灰溜溜的进去吧? 她挺了挺腰背,直着脊梁骨迈了进去。 来到内间,一眼就看到了官天宁的身影。他今日穿了一身蓝色,此刻正坐在桌子边上一手拿着扇子不住的摇。他是侧对着林夏坐着的,所以林夏从这个角度能够清楚的看见他脸上的那抹悠闲以及开怀的笑容。官天宁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甚至闭上眼睛很是享受的模样。 林夏咬咬嘴唇很是气不过,然而正在这时只听得更里面一点有女人的声音,认真去听,是王后。 “你在我这里藏了半日,料起来,你父王一定是坐不住了,否则不会派人来叫你。” 官天宁说:“林夏那个丫头被父王使唤来使唤去的,派她来算父王有心,还知道一般人喊不动我。” “怎么,这林夏就能喊得动你了?” 官天宁面色一顿有些尴尬,自知失言的连忙咳嗽了两声掩饰过去。“她终归是个女子,我总要给女子一些面子。” “哦?那若是旁的宫女来请你呢,你是不是也会给她们一些面子?” “嗯,那是自然!”官天宁忙不迭的赶紧点头。 林夏就在这功夫走进门来:“那看来,林夏还多亏了自己是个女儿身了,否则夹在世子和王上中间,岂不是要很为难?”她突然这么一插嘴,弄得屋里面的两个人都是一惊。然后林夏对王后行了个恭恭敬敬的礼,道:“惊扰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王后就坐在官天宁对面,靠近窗子的一侧,所以刚刚林夏在外面看的时候,王后正好被门扉挡住了所以她没能看见。王后是个美人,只是性子总是有些冷,也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养成。 她见林夏现实出其不意的登场亮相,再是放低姿态的一个告罪,心中点了点头。这丫头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激灵。“这里只有本宫和世子两个,你就当做是正常的见面,不必多礼。” 林夏心想那当然是好的,本来她也不想多礼。 王后问:“你来,是为了什么事?” 林夏心想着这不是多此一问吗?刚刚官天宁自己都告诉你了我是来喊他回去的,这帮古代人说话还真是不嫌累的啊! “回娘娘,王上在御书房已经将政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此番叫奴婢前来,是想请世子同王上就一些事宜共同相商,以做万全之策。” 林夏不直说官睿之是来喊他回去做正事,也不说世子这么任性着不回去,更不提官睿之那个家伙已经罢了工。她只说这一上午的时间你跑去逍遥快活了,你老子可是累的半死的都处理完了呢!成山的折子世子又不是不知道,至=至于共同相商嘛,不过是个书面好听的措辞。 官天宁当下一张脸就僵硬了,听林夏这个话的意思,看来官睿之是抓狂了。 官天宁摇着扇子还想再拖些时候,难得今日到王后这里来能躲一躲,他当然是能不回去就不会去。“这个,已经接近正午了,我想陪母后在此用过膳再离去。” 林夏一笑:“王上也在等着世子同他一起用膳,不若世子陪同王后一起前去可好?” 王后笑着看官天宁说:“我就不去了,今日天气不好。午膳我随便用一些也就罢了,你去吧。” 见官天宁还要说出什么借口来,林夏立刻接口道:“来的路上,奴婢已经为王后娘娘准备了一些膳食。只是来得匆忙,只是一些点心,当不得正食。”说着将手边的食盒拿了过来放到王后面前打开,都是些糕点和甜品,以及清凉解暑的东西。 第95章 谈话(上) “哎?你是什么时候……”官天宁惊讶的长大了嘴,像看变戏法一样的看着林夏,满脸的不可思议。他才不信呢,他才不信林夏当真是这么有心去做了一盒子点心来贿赂。 他猜对了,林夏才没那个闲心为了把官天宁抓出来自己再去冒着个闷热的天下个厨,讨好王后一样的把好吃的往她那里送。林夏只不过是顺手借花献佛了,官睿之那里好吃的不少,他自己一个人哪里吃得了那么多?所以林夏就直接把他那里的捞过来充数了,只不过都是在后厨偷偷摸摸进行的,算不得是从官睿之的老虎最里面抢肉。 王后一见眼睛就亮了一下,她说:“早听王上说了不知多少遍林夏的厨艺了得,本宫一直身子乏累不愿走动,不知错过了多少美食。今日可是有口福了,倒是托了本宫儿子的福。” 一句话让官天宁立刻额头上冒了汗,王后这么说岂不是在责怪他,若不是他任性不愿意去处理政务,那王后这顿点心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母后,您要是想吃那还不简单吗?以后,只要您乐意,哦不对,不管你乐意还是不乐意,随时叫林夏过来给您做!咱都不提送的,只有现做出来的才好吃,是吧林夏?” 官天宁倒是忙不迭的赶紧向他的母亲表忠心,可是林夏这边听完了就直接黑了脸。怎么一个两个的,每个人都要自己给他们做吃的啊,真当她是厨子啊还是什么?她虽然不讨厌做点心吧,可是这么一个两个的都使唤她……林夏觉得自己干脆提出申请调到厨房算了。不过若是她当真提出这个要求了,只怕官睿之都得乐得合不拢嘴的,八抬大轿的把她抬到后厨去,然后就更加理直气壮顺理成章的叫她端吃的过来,还得一天八顿不带歇气的。 官天宁自然也是看到了林夏黑成一片的脸了的,他乐滋滋的回头去瞅林夏一下子就对上她这张残念的脸,心里面“咯噔”一下子,暗叫糟了糟了,得意忘形了。 林夏裂开嘴呲着牙,皮笑肉不笑的“呵呵呵” 了一阵子,说:“世子有这个孝心,做奴婢的都觉得好感动啊!奴婢能为王后娘娘做点心,自然是荣幸之至的。可是奴婢倒是觉得,若是世子想表现得更加孝心一些,不若自己亲手下个厨您看怎么样啊?” 官天宁连忙摇手拒绝:“不行不行,你叫我舞文弄墨都可以,就是单单别叫我下厨。吃出来什么东西怎么办,吃坏肚子了怎么办?” “呵呵呵,世子真会说笑,有那么多御厨手把手的教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您,怎么会出错?不过奴婢倒是觉得,即便你端出来一盘黑乎乎的东西来,王后娘娘心里面也还是会高兴的。毕竟,那才是您的一片真心啊。” 官天宁一对上林夏这副嘴脸来就浑身不自在,他觉得身上好像有小虫子在咬他一样。他还准备再说些什么来反驳,然而那一边皇后倒是先开口了:“本宫倒是觉得,这个丫头说得不错。母后不怕你做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只要是你亲手做的,母后就一定会吃。这丫头说得对,重要的是心。” 连王后都这么说了,官天宁当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这就是弄巧成拙,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一砸,砸得可真是猛啊,真是疼啊!官天宁龇牙咧嘴的看看王后再看看一脸阴沉狡得意的林夏,终于是认了这个栽。“好,儿臣定当满足母后这个心愿。” 林夏在一旁凉飕飕的添油加醋:“你的这个孝心,可要做得长久一些。否则知道的是因为你公务繁忙,不知道的,还要以为世子是个怎样虚情假意惺惺作态的人呢。王后娘娘鲜少外出,而你们之间见面的机会也少。娘娘,奴婢估摸着世子对你一片真心,这往后还不是要脚底抹油一样的往这边跑?” 官天宁憋了一憋,好容易相出个理由来:“我倒是愿意,只怕我父王是万万不愿意的。只是今儿一个上午他就已经坐不住了,这若是待以后日日如此,他还不得……” 林夏立刻添了一把火:“那世子是愿意娘娘伤心了?”官天宁立刻就没话了,林夏于是给了他一个台阶道:“其实若是王上,这件事他应该也是会应允的。王上深明大义,这等小小的要求他怎么会拒绝呢?”官天宁想了想忽而面上闪过一抹喜色,这不就是说,以后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翘班了?他小算盘打得好,然而还没等开口呢,林夏又说:“只不过就是要麻烦世子,以后不但要为国事操劳,也要同王后娘娘尽些孝道了当然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世子既然是个能担当大任的,这点小劳累,不算什么。” 官天宁真的是有苦说不出,他自己挖了个深深的坑然后义无反顾的就这么跳了进去,赖谁?王后这边笑意盈盈的看着这两个人,说:“本宫觉着很好。”于是官天宁眼底里这最后一丝希望的小火苗就这么的灭了,灭得十分的彻底。 林夏面对王后的时候,心里面总是带了几分忐忑,说不好为什么。虽然这个女人面上冷冷淡淡的,可是却并不是严厉的那一种,相反倒有些亲近之意。林夏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眼下这种局面:王后在桌子边上坐着,而她在王后的对面站着。 官天宁那个家伙早就脚底抹油的跑了,本来她也准备一道跑路的,却不想王后居然叫住了她。叫就叫吧,但是就这么闷不做声的,林夏她难受! 王后似乎很是用心的品尝了凉快林夏的糕点,这才说:“你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林夏“呵呵”的笑了两声。 “知道本宫为什么留你吗?” “呃……娘娘是担心世子笨手笨脚的受伤吧?娘娘别忧心,奴婢刚刚那只不过就那么一说,若世子当真下了厨,奴婢一定会跟随他左右的,不会弄出危险来的!” 王后笑了一笑:“你有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 “但本宫要说的,不是这个。” “……啊?”林夏这回傻了,那能是什么啊?这自己和朱砂院想来素无瓜葛,若非官睿之和官天宁偶尔来这边提起来,又若非今日官睿之特意叫她来这里抓官天宁,林夏敢发誓这辈子她都不会轻易靠近朱砂院半步! “呃,奴婢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王后倒当真明示了,她说:“宁儿喜欢你。”林夏脑子里“咯噔”一声,我的王后娘娘,你明示得也太直白了吧?这么突然的打击,我的小心脏真的承受不住啊! “……娘娘,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的。”林夏好容易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来,连忙辩解。王后说:“你看本宫,像是在开玩笑吗?”然后又道:“宁儿是本宫的孩子,他在想些什么,本宫最清楚不过。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是,之子莫若母。”林夏真的是要急哭了,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噩耗。 王后看林夏一副欲哭无泪纠结到死的模样,说道:“本宫现在只想知道,你对宁儿,是作何感想?” 林夏吸了好几口气,问王后:“娘娘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实话?” 王后愣了一下,“真话怎么,实话又怎么?” 林夏说:“真话就是,奴婢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喜欢这个字眼,大概在这宫里面还是个稀罕事。至于实话么,世子是个好人,和他说话奴婢很开心,也很踏实。说句不合身份的话,世子就如奴婢的哥哥一般,是亲人,是朋友。” 王后略一思忖,大致就明白了林夏的意思:“所以,你对宁儿,并没有……”林夏点点头:“娘娘,奴婢不知道您为什么会想到那方面去,可是奴婢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王后皱眉:“那你腕子上的凝冰玉镯又是怎么一回事?” “啊?”林夏眨眨眼,下意识的摸了摸左手腕。这镯子被她藏得好好的没露出来过啊,而且刚刚还特意用袖子盖住了的,王后是怎么知道的? 然而一见林夏下意识掩藏的举动,王后眼中划过一丝了然:“果然,他是送了你的。” 林夏心里面又是一个问号,只听王后道:“前些日子宁儿特意从我这里寻了块凝冰玉来,说是要打一只镯子。本宫问他要做什么,他也不说。今日一见他对你的神态,本宫心里面便猜测了几分,不想竟是真的。” 林夏心中大呼后悔,原来这王后使了个小心眼儿来诈她!可恶啊,自己居然傻乎乎的就信了她了。这下才是真正的惨了,怎么办?她是无辜的啊,她才是受害者啊!他官天宁爱喜欢谁喜欢谁,被喜欢的那个干嘛要承受别人的怒火? 林夏硬着头皮道:“娘娘,这镯子,这个不是您想的那样的。” 第96章 谈话(下) 林夏终于说出了她一直以来嗤之以鼻的经典电影和小说台词:“不是那样的,您听我解释!”说完了之后她自己都暗自给自己一个大大的鄙视,这就叫现世报啊!不过这种危急关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林夏道:“奴婢手上是有一只镯子不假,这镯子也确然是世子所赠。可是这不过是寻常的朋友间礼物的馈赠往来,并不代表世子他就……更何况,若是世子当真有那样的心思,他就应当同我明说的呀。可他什么都不曾说过,连一些暗示性的话语和动作都没有,怎么能……” “你既收了他的镯子,还要来问本宫为什么?”王后眉毛一蹙,调子不由得微微提升了几分,话语中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仪,这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气势。 林夏大神经惯了,倒是没有为这个气势吓到,她只是一直纠结着那个镯子的问题:“这个镯子,有什么不对劲吗?” 王后气急,她用力等着林夏想确定她是不是在装疯卖傻。然而瞪了许久,林夏的眼底里确实是一无所知。王后终于放弃,相信了她的确是不知道。叹口气将女子手下男子赠予的镯子究竟的含义同林夏说了,林夏听完后,整个人已经不能用“震惊”二字来形容了。 “我、我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原来、原来……”说着恍然大悟一般连忙就要褪下手腕上的镯子,然而这镯子戴上的时候挺容易的,可是这会儿急着要摘下来,林夏偏就怎么也撸不下来,连手腕子上都红了。 王后见状叹息一声道:“好了好了,本宫也不是真的生气。这镯子既然宁儿送与了你,那便是你的了。这功夫要褪下来成什么样子,回头宁儿见到要伤心的。”于是林夏这个褪镯子的手是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 “今日知晓了你的心思也好,感情这回事,从来都是强扭的瓜不甜。本宫也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对宁儿没那个意思,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罢了。本宫只是希望……你能够找个恰当的方式,恰当的时间,将实情与他挑明了吧,莫要拖着,徒增伤心。” 林夏连忙点头:“一定一定!” 王后看她那么惶恐的样子,忽而笑了:“你不必怕我,本宫也不是要故意为难你。” “林夏不敢……” “只是,有些事情,真的是天不遂人愿的。林夏,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啊?”林夏又傻了,今儿王后这是怎么了?先是跟她谈论官天宁把她下了个半死,接下来问她有没有喜欢过谁。这干嘛?知心姐姐还是八卦闲聊会?面对这个刚刚有过的前车之鉴,林夏不敢轻易随便回答,于是就说:“有过的。” 本来林夏都已经想好了要是王后问“是谁”的话,她就说那人已经死了!反正官少忧这个家伙也是该死!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王后没有问,而是说了另外一个话题。她说:“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很美好。本宫曾经以为,若是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和那个人在一起。哪怕天涯海角,哪怕碧落黄泉。可是没想到,身陷囹圄后换来的,却是最终的薄情寡淡。曾以为的山盟海誓,不过是会随着时间而逐渐成为幼稚的词汇和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话本。反而那种得不到的,成为了心中的遗憾,也成为了心中永远的美好。林夏,你说,是不是很悲哀?” 林夏对于自己的感情问题一向很迟钝,然而对于别人的感情问题一向很敏锐。这就是所谓的女人天生的八卦精神,只要有八卦的味道,女人的雷达就会自动锁定并向其发射爱的光线!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见黄河不死心,以及对于故事不完满不如心中所想从而自动做出的脑补……都是女人们干的。 所以王后一说到这种话题,林夏立刻就来了精神。她知道,八卦的味道来了。林夏说:“娘娘,其实这不过是爱情的不同表现形式罢了。正是因为得不到才显得珍贵,才会惋惜。人总是这样的,面对得到手的东西总是不够珍惜,可是当失去的时候才会追悔莫及痛心疾首,责怪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注意。就像娘娘说的,正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美好的。因为人们会在梦中在脑海里无数次的幻想着,若是得到了,该会是怎样的一番场景。而答案一定是更加美好的画面,因为人们会将憧憬全部寄托其上。得到并不意味着失去,而是永远的陪伴。” 林夏想了想又道:“其实无论是谁,无论当初多么相爱,在最初的山盟海誓和惊心动魄之后,都会重归平静。相爱,并非是什么波澜壮阔,而是在归于平静之后的相濡以沫啊。相爱却不能相伴的,并不是爱情,只能是梦想。娘娘觉得,是活在梦里好,还是活在现实好?” 王后听完后沉默了良久,在林夏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太多并且努力的反思自己是不是说的什么地方不对的时候,王后终于开口了:“现实,足够残酷。” 林夏点头:“所以很多人都选择活在梦里面。可是娘娘,欺骗自己活在梦里面,不代表现实它不存在啊。活在梦里的人,不但害苦了自己,也害苦了身边所有关心的人。有一句话叫做: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说的就是那些明明相爱却无法相伴一生的人,是一种无奈的妥协。可是娘娘,既然已经牵了手相伴一生,无论他的心在哪里,至少,他的人还在您的身旁。只要人还在身旁,总有一天他的心,会回到现实,会正视您的心的。”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王后独自呢喃了几遍,忽而转向林夏来看。林夏被她这种灼热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又不敢随便开口打断她。末了王后道:“林夏,你真的很与众不同,难怪他们都那么喜欢你。” 林夏一听到“他们”,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三个人的脸,然而只有官少忧的那一个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挥之不去。 “你说,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对吗?那你喜欢的那个人,也……” 林夏苦笑了一下,说:“我与他,只要相忘于江湖,就可以了。” 从朱砂院出来,林夏还在想着今日和王后之间的谈话。她忽然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很多从前没有接触过没有说开过的事情,居然在今日豁然明朗了起来。林夏忽然觉得自己深陷在王家这个大泥潭之中,和这几个男人纠缠不清。虽然绝非她本人所愿,然而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早已逃离不开了。怎么办,林夏觉得十分的危险。纵观整个皇家,除了王上官睿之之外,这几个公子都对她存过这样或那样的心思。林夏突然想,不会是她身上自带了散发“来爱我吧”的荷尔蒙吧?否则为什么官家这几个娃娃都把她当成香饽饽一样?若是她真那么大魅力,当初石褀为什么就对她不上路? 不过林夏倒是忽略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这几年里,除了石褀之外接触的年纪差不多大小的男人,就只有官家人。 林夏回到夕颜殿,翠翠也在。她没有告诉翠翠今天发生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无法说出口。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官天宁和翠翠两个人千叮咛万嘱咐的叫她不要露出这个镯子来给别人看到,也明白为什么那天翠翠的表情那么玄妙。可是……似乎现在看起来,这个镯子反而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官天宁吗?其实,他是个很好的人。虽然一开始见他的印象,觉得他这个人有些心机深重的模样,可是这几年来的相处,林夏觉得他反而是这几个兄弟中最好相处的那个,而官少忧才是最难伺候的那个! 官少忧……林夏的心微微的颤了颤,这个家伙明明那么讨厌,自己也恨死他了,可为什么还总是要想起来呢?第一次见到他时惊为天人,被他酒醉拖进浴池里鼻血狂流,和他骑着马亦步亦趋,小溪边上痛快的玩水嬉戏,月夜下被他坚实的胸怀紧紧保护,照顾病痛的他千方百计,为他狐狸的狡黠生气跳脚,却没有谁更能够激起林夏的小得意。看着他吃掉自己做的点心,心里就很有成就感。会不自觉的,为他的目光所牵制,为他的一举一动而挂怀。 林夏摸着冰凉的镯子,不是说,忘掉一段感情的最好方法,就是开始另一段新感情吗?如果能够忘得掉这些愉快和不愉快的回忆,那么,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官天宁是个好人,这样一个好人,正适合拿来疗伤。虽然现在对他很不公平,可是林夏想,总有一天,自己会真的爱上官天宁的。只要,能够将那个人的身影从心底里彻底的搬离。 泪水滴落在冰凉的镯子上,溅出一朵朵水花。似乎,镯子的温度更加凉了。 第97章 同意 正当林夏这边伤心难过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而后只听的翠翠前去开门:“哎?世子?您怎么来了,是来找林夏的吗?” 林夏一听到“世子”两个字神色动了动,立刻有一些慌乱。她连忙两只手胡乱的擦干净眼泪,用力的做了几个深呼吸将胸中的郁闷打扫干净,待得回过头来面对翠翠和官天宁的时候,她又是那个开朗有着明媚笑容的林夏。只是若他们足够细心,定能发现林夏微红的眼眶和眼眸中明显不自然的水润。 “你怎么来了?哦,让我猜猜,是来兴师问罪的?” 一提这件事官天宁就一脸吃了死苍蝇的表情,看得翠翠大为困惑。不过既然能叫世子露出这种表情来,想必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当然了,对他不是什么好事,可对林夏而言,就必定是大大的好事。“姐姐,是什么事啊,一定很有趣吧?” 林夏瞅着官天宁邹皱吧成包子褶一样的脸,好笑道:“今儿个世子去王后娘娘那里表孝心去了,他还说啊,日后必定日日陪同娘娘。他还说了, 要亲自下厨,让娘娘尝尝他亲手做的糕点!” “啊,那这么说来,娘娘可真是有福气了。能得世子亲手做得点心,世子真是对娘娘一片孝心,好感动啊。” 官天宁一副别扭加不解的问她:“你感动个什么?” 翠翠道:“无情最是帝王家,世子难得有这样的孝心去陪伴王后娘娘。虽说王家富丽堂皇高高在上,可是要享受这种荣耀,就必定要背负起那份孤独。寻常百姓家的母亲,必定是儿孙绕膝。奴婢听说有的人家儿女太多,爹妈嫌烦都要往出赶呢。可是咱们这宫里面可不一样了,娘娘们巴不得儿女们来看望自己一眼。后宫,可是很寂寞的。”翠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想来也是她在朱砂院里当差。虽然做的不过是扫地这种简单的小事,可是她见的多了,明白得也就比别人多了一些。 官天宁本来是无心一问,然而被翠翠带出这些话头来,他自己也不免黯然。似乎从懂事时候起,官睿之就一直在教导他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世子。那些胡子花白的教书先生,之乎者也的讲着大道理,官睿之也时常耳提面命的给他传授帝王之道。幼小的官天宁一天之中能和母亲待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长大后为了锻炼他,官睿之常常派他下往地方体验,以及办理各项事务,锻炼手段,一两个月不在家都是常有的事。 官天宁粗略的算了算,他这二十几年,真正与母亲相处的日子,加起来还不到五年。除去这五年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王后是怎么度过的? 林夏见官天宁瞬间神色黯然悲怆,不由得嗔怪的瞪了翠翠一眼。其实翠翠也不过是就事论事有口无心的这么一说,然而今日在王后哪里刚刚发生过一些事情,就勾起了官天宁的无限追思。翠翠歉然的看着林夏,用眼神问她该怎么办。 林夏默默叹了口气,问她怎么办,她还想问别人怎么办呢!自己又不是神,怎么谁一有了困难就得先想到她呢? “好了,你光难过有什么用,能把那十几年的光阴补回来吗?”林夏拍拍官天宁的肩膀以示安慰,后者闻言动了动,仍旧有些茫然的样子,还没有从刚刚的充愣中完全的清醒过来。林夏说:“已经过去的事情,无论你是追忆也好懊悔也好,它都已经过去了,回不来了。重要的是,要想想以后该怎么办。你说,你是要活在回忆里永远的做梦自己圆梦呢,还是活在痛苦的现实里面尽量去弥补当初的过错?” 这回官天宁听懂了,他明白了林夏是什么意思。同样的话,林夏今天也跟王后说过。过去与现在,当下与未来。 眼见着他眸子里的迷茫消失不见,林夏也就放下心来。她指指座位说:“坐吧,你架子太大,直挺挺的这么站着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虐待儿童呢!” 官天宁瞪她一眼:“你才儿童呢!” 林夏一乐,这小子是好了!于是就开始跟他开起玩笑来:“我说你们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拿我当感情倾诉对象啊?我长得就这么像垃圾桶吗,要时刻待命的接受你们的吐槽?你们吐完了舒坦了,那我自己的槽要吐的时候谁来接啊?” “呃……”官天宁对于林夏的这种不时“犯浑”的语言早就习以为常并且如今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进行脑补。凭借多年对林夏的熟悉和了解,他充分的发挥了自己优秀的天才能力,将这番话中的“垃圾桶”和“吐槽”认识了个大概。于是他说:“可以来找我啊,我随时都乐意接受你的任何负面情绪。” 官天宁说得真诚,简直这世上没有人比他再真诚的了。然而林夏忽然想到他的小心思,于是再看他对着自己目光的时候,就觉得心里面总是有个疙瘩。完了完了,林夏想,看来自己又要失去一个朋友了。 不对!林夏暗中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刚刚明明和自己说好的,要开始另一段新的感情。人家别人失恋的时候,还愁找不到下一任目标呢。自己这还不算正经的失恋,而且下家自发的就送上门来。这种好事,上哪儿去求?不过王后娘娘也说过,长痛不如短痛,当断则断,强扭的瓜不甜之类的话。 第98章 姐妹说些小八卦 林夏其实对于拿官天宁当挡箭牌这个事良心也有稍稍的不安,不过她觉得,人总是要相处的。wo品文吧原来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得就十分不错,有话聊有事做,就很好。那么以这样的状态来看,即便是成为了恋人关系,那应该也能很不错。虽说这朋友的相处方式和恋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大相径庭,在做朋友的时候情投意合,然而一旦转变了关系就彻底决裂的大有人在。 可是……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那可能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林夏暗中捏紧了拳头,可能就如同王后娘娘所言,没有得到的,会成为生命中永远的遗憾,并不断的用一生去追忆可能的美好。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所以无论是官少忧也好,官天宁也罢,她都要去试一试,去争一争! 打定主意的林夏眉毛一立面色一冷,故意“哼”了一声,道:“事吗?那姑奶奶眼下就有一件十分不爽的事情,你要不要接受?” 官天宁见林夏当真是有些翻脸了,立马加紧了尾巴,连耳朵都耷拉下来随时受教的模样,林夏看了心里直想笑。她故意板着脸,抬了抬手腕,问他:“这是什么?” 显然这个问题太没有技术含量了,让如临大敌的世子大人错愕不已。所谓无招胜有招,林夏这一招实在是……让本就不是高手的官天宁直接扑街。他说:“这是镯子啊,林夏,你没事儿吧?” 林夏白他一眼,“你废话,我不瞎!你听好了,我是在问你,这是什么!” 官天宁虽然在“情”一字上显得十分愚笨,然而并不是说他情商低下甚至是情商弱智。而且林夏这样的问话,他再迟钝反应反应,便也明白过来了。 这明白过来了,似乎状况就更加不好了。只见官天宁“腾”的一下红了脸,连耳根子都红成一片,林夏看了心里觉得煞是可爱。“林、林夏,你听我、听我解释!那、那个镯子吧,其实是这样的。我、我送给你就是送给朋友,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可千、千万别……” “行了行了,看把你吓得。”林夏享受完官天宁这种可爱之后,不耐烦的打断他。盯着官天宁的眼睛,林夏好笑着揶揄他道:“官天宁,你没发现吗?只要你一说谎,或是做贼心虚的时候,说话就爱结巴。” 官天宁吓了一大跳:“有、有吗?我怎么没、没发现啊!” “有啊!”林夏十分夸张的大呼:“你现在就在结巴!” 官天宁要开口反驳什么,终于是作罢。过了一会儿,他垂头丧气的说:“那你都知道了?” 林夏点点头,“嗯”了一声,官天宁“哦”了一下,继续低头。林夏等了半天不见他继续动作,不由得骂一句“木头”。然后她装模作样的将戴着镯子的手举到面前来细细端详,说:“这镯子……”官天宁果然抬起头来看,看镯子也看林夏,一脸的热切和焦急。林夏又是一乐,然后慢条斯理的说:“本姑娘看着喜欢,就……大发慈悲的收下了吧!” 官天宁愣了一会儿,这才惊讶无比的再度确认:“你、你说得是真的?” 林夏皱眉:“怎么,丢还给你你就开心了?” “不是不是,哎呀,这叫我怎么说。”官天宁忽的一把拉住林夏的手,无比真诚的说:“林夏,我很开心,真的。” 简单的几个字,却为不善表达的官天宁道出了最诚挚的感情。 林夏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她想着,就这样吧,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林夏虽然没有明确的将话说出来,但是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官天宁自然也是听懂了的。只不过林夏虽然表面上答应了他,心里面却还是有几分不舍。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定做究竟是对是错,可是,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要继续走下去。 “对了, 你来究竟是干什么的?” “啊?哦!”官天宁猛的一拍脑门:“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 林夏白他一眼:“就你还知道正事儿呢?” 官天宁“嘿嘿”的傻笑,现在他正在狂喜的节骨眼上,谁说他什么他都不会计较,哪怕有不长眼的鸟拉屎在他的头上…… 官天宁说:“过两天,明月夫人就要过寿了,你看你想去吗?” 自林夏入宫后,每年明月夫人的寿宴她都一定会出宫一趟参加的。起初是官少忧来上奏官睿之恩准,后来干脆就是随她去了。之所以这一次官天宁会来问问她的意见,大概他也知道,林夏心里面有些不愿意再被提起“官府”两个字的吧。 果然,林夏愣了一下,然后问他:“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呗,哪里来的那么多应该?” 林夏乐了,“照你这么说,政务那边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哪里来的那么多应该喽?” 官天宁哑口无言,今天这是第二次他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不过还好,这一石头没那么疼。 林夏说:“大夫人待我很好,我若不去,岂不是毁了她对我的这份恩情?” “所以……你答应了?” 林夏点点头,于情于理,她这一趟都是要去的。她看官天宁一旁乐得跟朵花似的就没好气的打了他一拳:“你那么高兴干什么?” “没有,只是觉得,你能和我一同去,我很开心。”官天宁当然高兴了。往年林夏都是紧紧跟在官少忧的身边,虽然彼时林夏似乎还没有弄明白自己和官少忧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思,可是旁人却看得很是清楚。林夏对官少忧虽然总是使小性子跟他对着干,可是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官少忧一有个风吹草动,林夏第一个知道并且当先做出反应来。她以为不过是对待一个好朋友,可其实心里面早就待他不一样。而官少忧呢,他也不说,却一直默默的守护着她。这几年的宫内生活,若不是官少忧,哪里容得下林夏这么闹腾,没大没小的随性所欲,和在官府时没什么不同。只是林夏这个丫头不知道,而官少忧也乐得装作没发生。 说起来,对于这两个郎有情妾有意的一对儿最终没能走到一起反而还搞出了这么大个变故,官天宁也是从未想到的。他还以为,这两人这辈子注定是要在一起分不开的了。在唏嘘遗憾过后,他反而有一丝庆幸。若非这样,林夏又怎么肯答应自己呢?其实官天宁也明白,自己不过是林夏感情受伤后的一个慰藉,一个避风港。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愿意用他并不宽厚的胸膛承担她的泪水,直到她完全的走出伤痛。他相信,只要自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终有一天,她的目光会放在自己身上,她的心,也会放在自己身上。 官天宁和林夏这边说得正欢,可是两人似乎忘记了这个二人世界之外,还有一个人的存在。翠翠一直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在一旁默默的听他们讲话。然而听到林夏答应官天宁的时候,她心底里的震惊是无法用言语描述清楚的。她很着急,为官少忧着急。同样的, 也为林夏这个看上去有些不负责任的举动而着急。当听官天宁说到再过几天就是大夫人的寿宴的时候,翠翠眸底里闪过一丝希望。如果能够让两人碰个面,如果能够当面把话说清,那是不是就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趁着这两个人不注意,翠翠一点点的挪动着脚步,最终彻底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官天宁忽而面色有些凝重的说:“林夏,那个,官府里面还有个林夏的事情,你知道的吧?” 林夏点头:“知道啊,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了。” 官天宁说:“这一次明月夫人的寿宴,官少忧交给林夏去办了。不过你别担心,是让她和王平一同去操办的。” 林夏听了一愣,有些不确定的问:“你说什么?” 官天宁没有说话,林夏本来也没指望他能再重新说一遍。“你是说,官少忧他将举办权交给那个女人了?”这也就意味着,那个女人即将成为官府新的管事,甚至……女主人的意思吗? “……林夏,你看这寿宴,你还要去吗?”官天宁看着林夏,似乎有些歉然的模样。 “去,为什么不去?”林夏只是想了一会儿就十分坚定的给了他答案。“想击垮我林夏,没那么容易!” 似乎热闹总是喜欢凑在一起,第二天宫里面就来了两位新面孔。这面孔对林夏来说可是并不陌生,一个是她的老对头宛平公主,一个是她名义上的姐姐茹栎。面对这两个人,林夏真的是一个头恨不得掰成八瓣来疼上一疼。 一见到她们两人的时候,林夏就大概猜到这两个人要说些什么了。果然,宛平当先抱怨道:“林夏,你可是听说了表哥要将举办大夫人寿宴的事情交给那个和你长得一样的女人的事了?我这是不明白了,表哥怎么做事越来越荒唐了。那个女人算是怎么回事?他如果不愿意叫王平,自己也懒得动手的话,不是还有我吗?” 茹栎见宛平说两句话不到就扯远了话题,连忙帮她打圆场:“兴许王爷是心血来潮呢,再说了,偶尔换个花样也没什么不好啊。” 宛平不满的“哼”了一声:“我就不信她一个下人能有什么新鲜花样!”然后忽而想起什么似的看了林夏一眼,当初林夏也只是个初来乍到的下人而已,却没有料到竟然是身负惊天才华,让宛平一下就吃了个瘪的。宛平说:“虽然那女人长了一张和你一样的脸,可是能力就差太多了,什么都不会。点心难吃,茶水生涩,见人也不会说人话的,真不知道哪里好。” 茹栎说:“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堪,不过是因为之前有了林夏做样子,这才显得她更笨拙了。其实莫说是她,即便是个能手放在林夏面前,都要矮上一截的。” 林夏听了哭笑不得:“这么说来,我倒是成了祸害了?也真不知道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茹栎抿嘴一笑:“自然是夸你的,不然我们难不成是专门来拆你的台?” 林夏这才想到:“那你们来是干嘛的?总不至于,是来给我搭台的吧?我可不记得最近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来搭台子的啊……”要说这宛平为了大夫人的事情,看那个“林夏”气不过跑到这里对着正主来发顿牢骚那还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茹栎好端端的不待在庆云府,跑到深宫后院来干什么?林夏才不相信是为了找她来谈心的呢!转念一想,林夏似乎又明白了一些什么,莫不是,茹栎是为了不愿意在家里面看到官天湛和繁漱两个人亲亲我我吧? 宛平说:“表哥都要被人给抢走了,你不着急?” 林夏好笑反问道:“他官少忧又不是我的谁,我干嘛要着急?再说了,就算官少忧是我的谁好了,他决定什么事情,别人说话有用吗?他喜欢谁,别人反对,又有用吗?” 林夏这几句话说给宛平听也说给自己听,她总觉得官少忧这么快的移情别恋,还移到了和自己有一张脸一个名字的女人身上。说是睹“物”思人吧,可是你好歹换个别的脸。林夏一想到官少忧对着自己的脸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就浑身不自在,心里面别扭得很。 茹栎一向是知道宛平性子的,这丫头一向是有话说话不对任何人。又是个点火就着的,林夏只怕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面也不好过,当下就赶紧当和事老:“王爷心里面想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有没有缘分,还要看老天,强求不来的。宛平,林夏说得对。如果珏王爷当真做了什么决定,你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死相逼,也改变不了万一的。” 宛平自然是知道的,她不过是气不过。见安抚好了宛平,林夏于是问:“茹栎姐姐来又是为何事?” 茹栎说:“家中烦闷,是以和宛平一起出来走动走动。想着很久没见到妹妹了甚是想念,便来看看。” 林夏奸诈的“嘿嘿”笑了两声:“只怕,是官天湛那个臭家伙又惹得姐姐不高兴了,所以才心烦出来走走的吧?” 茹栎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却还是说了实话。“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林夏,也就只有你还能陪着姐妹们说说心里话了。”林夏一想,还真是,无论是官天湛还是官少忧,只怕她所熟悉的,和面前这两个人只多不少。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林夏默默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 第99章 闲聊 其实对于这种谁爱谁多一点谁怎么样了的宫斗,或者说家长里短,林夏一向是没什么兴趣,并且你就是问她她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相比于处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她宁愿去看十个小时的四书五经……所以对于茹栎向林夏讨教官天湛和繁漱该如何处置的这个问题,林夏将脑汁差点绞出屎来,才说出来句“顺其自然吧”。 茹栎对于这个答案显然是不满意的,十分的不满意。“林夏,虽然你和官天湛没什么吧,可你也不能因为不想帮我就这么一句话打发了吧?” 林夏顿时感到要坏事:“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他官天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了?”林夏扶额叹气:“其实你看,强扭的瓜不甜。四公子喜欢谁是他自己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逼着他去喜欢一个姑娘,除非他自己。所以说吧,他和繁漱现如今这个状况,也是他自己动了心的。其实姐姐你也不必如此挂怀,男人花心很正常,这你也是知道的。虽然他同八公主的开始并不好,但这结果如意,也是所有人的偶皆大欢喜的。老实说,他们两个每天鸡飞狗跳的那才要叫你头痛呢。谁不愿意活在一个安乐的环境里啊?虽然你不是四公子的唯一,可你毕竟曾是他心尖上的人。只是姐姐,女人最怕的就是掉了自己的身份。你若是同往常一样,四公子必定会念着你的好和你们昨日的旧情。可你若是咄咄逼人,反倒会叫他厌恶你,又何必呢?” 茹栎不甘心的说道:“没有繁漱之前,他就是我一个人的。凭什么现在因为她来了,我就得割爱与她还得笑着去面对?” 林夏想了想,说:“即使没有繁漱,你能保证他这一辈子,就只待在你的身边吗?”茹栎不说话了,林夏叹息一声,道:“所以,有些事情只有我们自己想开了。对自己,对别人,都好。你只要做你自己,独一无二的吴茹栎,那么官天湛无论身边有多少女人,他的心在哪里流转,心底里都会有一个你的位置。可若是你变得不可理喻同那帮庸脂俗粉一样,那么四公子要用什么理由去记住你呢?” 一番话说得茹栎醍醐灌顶,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让林夏松了一口气。这一番绕弯子的话说得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反正无所谓,让她这个感情小白居然也能给别人解决感情难题,看来自己瞎白话的功力是大涨了! 解决了茹栎的闺怨,宛平这边也有一大肚子的怨气。她说:“林夏,你做到如今这个地步,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看来你不但有贵人相助,还真是有点本事。” 林夏想着本来她就是有本事的,到哪里都饿不死。只是:“贵人,是谁啊?” 宛平当即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林夏同样瞪大了眼睛无比真诚的看着她道:“我是真不知道!还请公主明示!” 宛平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了林夏半晌,才道:“你当知道刚开始的时候,本公主一向是看你不顺眼的,因为你突然就住在了官府,还那么讨所有人的欢心,尤其表哥还对你另眼相待。”林夏暗中点头,确实是看她不顺眼!至于另眼相待……恐怕宛平是弄错了,可能现在是另眼相待,但是当初官少忧对她纯粹是试探和好奇。 只听宛平继续道:“一开始听说你要入宫的消息,我是很开心的。无论出于什么考虑,我都一定要让你进宫来,这样才你那个有机会好好的折磨你啊!所以当初你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的时候,我就迫不及待的去找了皇叔,点了名要你进来,把你发配到浣衣局去!”林夏心里想着,那你还真是恶毒啊,竟然叫我去那种地方,苦寒贫贱的终年盼不到个头。这宫里面若非家里穷到一定份上且姿色不怎么样的女子,怎么可能会被发配到浣衣局。 宛平继续道:“只是没想到啊,我竟然去晚了!等我见到皇叔的时候,他一张脸皱得跟包子褶一样。他说,已经有好几个人来跟他请示过,要将你放到好一点的地方去。他问我要把你弄到哪儿去,我说浣衣局,皇叔只是笑笑没说话。再后来,就发现你到了他面前去做了奉茶宫女。” 林夏张张嘴,觉得“好几个人来请示”这句话让她十分的不解。她才初来乍到,哪里来的好几个人?“公主说的这些人,都是谁?” 宛平瞪她一眼:“吴总兵、我二哥、四哥,连三哥都为你求情。林夏,你可真是……” 林夏又是一个震惊,官天湛给她求情她不奇怪,官少忧……也就勉强吧。可是官天宁和吴方狄又是怎么一回事! “后来我才知道,吴总兵是三哥写了信要他这么说的。而你,能有此殊荣到圣上面前奉茶也是亏了表哥的努力。再后来你在这宫里面的每一项吃穿用度,都是表哥给你打点好了的。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都对你和蔼有加,是因为表哥给了他们足够的银两和好处。”林夏不解的打断:“等一下,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说呢?” “你傻啊?”宛平没好气儿的说:“表哥那样的人,怎么肯对别人多说半句?他从来都是喜欢有什么事自己一个人放在心里面,无论好坏。若是坏的,就打落牙齿和血吞,若是好的,也只会看着别人快乐自己一旁默默看着就好了。他不喜欢解释,因为他觉得若是懂得的人根本无需过多的话语。若是不懂他的人,即使说再多也没有用。” 林夏想了想不由得点头,官少忧,确实是那样一个别扭的性子,像个小孩子一样。他平日里只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来,眼底里透着狐狸的狡黠。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流露出幼童般的脆弱,而林夏也只是恰好偶然撞见了那么一两次。看到他脆弱流泪远比林夏看到他受伤流血来的冲击大得多。 林夏听着宛平一一讲着她入宫以来,官少忧默默为她做得一切,听他是如何与那帮刁蛮的高等宫女们周旋,尽量为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宫女铺路。他是王爷,虽然身份尊贵却无法事事都做得露骨。林夏想,虽然他做得隐蔽可还是叫人察觉出来,也许那夜的偷梁换柱正是因为他不经意的感情流露,才叫人抓到了把柄。 宛平突然问:“哎林夏,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四哥?” 宛平的思维太跳跃以至于林夏一时之间没能跟得上,她想了一下,还是点头:“算是有吧。”她瞄了一眼一旁的茹栎,只见茹栎笑笑道:“反正你们没有在一起,有没有喜欢过我才不在乎。”林夏忽然觉得茹栎这个性子是真的好啊,只要没有和官天湛在一起的姑娘,无论当初两人是不是山盟海誓轰轰烈烈的,她都可以不在乎。 宛平“哦”了一声,旋即又很八卦的凑上来问:“那你,喜不喜欢表哥?” “……啊?”林夏这回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答案当然是喜欢的,而且是很喜欢。可是又不能够说实话,否则以宛平的性子,她还真的有可能会被送去浣衣局锻炼个两天。而且说谎话,尤其是面对这种太高难度的谎话,连林夏都无法保证这戏能够演得逼真。 想了想,她道:“王爷那样如谪仙的人,只要是个人,是个有良心的姑娘,就都会喜欢的吧。” 宛平用“你很识相”的眼神赞赏的看了看她,然后说:“其实我觉得吧,还不如你和表哥在一起呢。” “啊?”林夏这回是真的震惊了,这个宛平风一阵雨一阵的,这样的病症她真的不会看啊,公主,何弃疗! 宛平点点头:“是真的。与其让王府里那个假的林夏招摇撞骗整天颐指气使的,还不如叫你和表哥在一起。虽然我看你也很讨厌,但是至少你会做好吃的东西。”说完之后她反应了一下,“哦不对,应该是我和表哥在一起,然后命令你给我们做好吃的,嗯!” 林夏好笑的看着宛平,觉得她虽然骄横,可骨子里就是个小丫头,不谙世事又单纯得紧。若说她和官少忧是不懂情字,那这丫头就是纸老虎,连情窦都没开呢! 又聊了半日,眼见着天色也不早了,两个人就打算离开这里,到各个殿内请个安就回去。 茹栎说:“今日到你这里来说一说话,心情倒是当真舒坦了许多。日后妹妹得了空,姐姐倒是要多向妹妹讨教了。”林夏面上说着“不客气”心里面想着“你可千万别来!” 宛平一扔落在肩上的发显得十分豪迈的样子,“后天就是明月夫人的寿宴了,本公主也去的。到时候,我一定要给那个家伙好看!林夏你放心,这些气,我帮你出!” 林夏哭笑不得的看着宛平:“那还真是有劳公主费心了!”她可巴不得宛平不要惹出什么事端来。 第100章 寿宴 官少忧的效率果然是高,第二天这请柬就送到了林夏的手中。林夏捏着这张喜庆的红色请柬,心里面却一点喜庆的滋味都没有。往年,都是到了这个日子官少忧亲自来宫中接她出去,等第二天再亲自送回来。然而今年,却是叫人送一张薄薄的纸,几个千篇一律的字眼。这种落差,林夏心中怎能不难过。 深吸一口气,林夏告诉自己,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从明天开始,就是新的一天。无论是谁,都不会再夺取她的快乐和自由,谁都不能。官少忧,之于她就只是一个名字,一个代号。 当林夏坐着官天宁的马车来到官府,从他的车上下来的时候,林夏心里面是有那么一点点后悔的。因为站在门口迎宾的是石褀和王平两个老熟人。当林夏搭着官天宁的臂弯以盛装站在两人面前的时候,她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然而好在两人虽然神色尴尬了一下,然而旋即恢复平静。 王平上前一步抱拳道:“世子前来,当真是让官府蓬荜生辉!” 官天宁客气的摆摆手:“哪里,哪里。” 然后石褀向内大声通传:“世子到!林姑娘到!” 林夏一急,刚要说“为什么连我也算上”,而石褀已经先行回答了她这个问题。他看着林夏说:“凡是接到帖子的,都有名字记录在案。”他还想说,其实王爷早就等你多时了。可是想了想终究还是作罢,毕竟现在无论是林夏还是这个官府,都非昨日情景。 王平和石褀相视一眼双双叹口气,看着官天宁两人入内的背影,王平道:“老了啊,年轻人的事情,老头子我真是看不懂了。” 石褀看着林夏有些慌乱的背影,以及刚刚她惶急的神色,不由得为官少忧担心。官少忧虽然起了个“少忧”的名字,可他这二十几年来从来没跟“少”字搭上边。好不容易来了个能让他“少忧”的姑娘,却偏生因为他自己操劳的心,生生将姑娘推开了,导致了更加忧愁。 石褀叹口气,道:“希望他们之间能有什么转机。” 可惜啊,石褀的这个希望,就只能够是希望而已。 林夏一路走来,所过之处张灯结彩,极尽奢华。就连亭子的栏杆上,小桥的护栏上都挂满了彩色的丝带,树枝上系着红色的花结,乍一看上去确实好看,可是看得多了就觉得俗不可耐。院子里随处可见花朵的点缀,盛着花枝的花瓶一看就是珍品。可以说,这个寿宴办得当真是珠光宝气。只是价钱上衬得上大夫人的地位,可这品味上,差得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官天宁在林夏前面半步走着,边走边打量这周遭的布置,不由得摇头嘀咕道:“真是俗气!林夏,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弄?” “……啊?”一直想着心事溜号晃神的林夏被抓了个正着,她随口一答道:“可能什么都不弄吧,官府虽然有钱,可一直以来行事低调,从不大张旗鼓。这一下,还不知道要叫别人怎么看呢。” 官天宁点头:“那个女人徒长了一张和你一样的脸,心思却如天壤之别。” 林夏倒是耸耸肩觉得无所谓,反正她就是一路过的,来蹭吃蹭喝走个过场的罢了。谁弄得这个排场,弄得怎么样,她才不关心呢。 两人一路走到大厅,被接待着落了座。大夫人明月已经在高位之上坐好,她右手边上是同样高位而坐的官少忧。十个这一月有余,林夏再度看见官少忧心里面还是微微泛起了涟漪。官少忧一直在笑,笑得很是开心,一如既往的温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林夏总觉得他是不开心的,他很难过,他在强颜欢笑。他的眉宇间落满了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林夏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掌,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官天宁察觉到她的微妙,连忙去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林夏摇摇头,却始终没有抬起头来。官天宁见状,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末了用自己的大手将林夏握紧的小小手掌用力握住,捏了捏。仿佛这样,就能够给她力量和鼓励。林夏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而后者则回以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两人之间的这些小动作,在吵杂的人群中自然是无人注目的。然而这些,却统统都落在了一个人的眼里。官少忧看着不远处的官天宁和被他用那样宠溺目光注视的林夏,心中微微疼痛。曾几何时,自己也曾用那样的目光一次次的望向她,而她,一次次的对自己展现笑容和无助。 官少忧命令自己将目光收回来,空洞的望着一个又一个来宾,带着虚伪或真实的笑意。这场寿宴,“林夏”办得很好。富丽堂皇得生怕别人不知道官府是如何的实力雄厚,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她自己一手操办,生怕得不到别人的瞩目和夸赞。这场寿宴她办得十分不好,因为当真是俗不可耐,因为,她不是她! 送礼的人们一个个说完了漂亮话,这寿宴的活动部分也就开始了。唱戏的,杂耍的,应有尽有。明月夫人早年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受的是正统思想教育。这种吵吵闹闹的市井把戏,实在是入不得她的眼。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很是心烦。官少忧看出来自家亲娘的不耐,招招手叫一旁的林夏。本来是想着叫她赶紧结束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开宴席的,结果她还以为是大夫人天热的缘故所以烦躁,巴巴的送过来一盏凉茶。明月看着那杯茶当时脸色就难看了,因为这茶不是正经的凉茶而是晾凉了的茶,简称凉茶。 官少忧眼看“林夏”毫无察觉而自家老娘已经就要爆发,连忙接过茶杯对她说了句“准备下一个吧”,然后自己将茶一饮而尽。 明月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她压低了声音满是怒意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看看,这现在是什么样子!” 官少忧倒是没将这些放在心上,对他来讲,什么都是无所谓的。他目光不自觉地向林夏那边瞟去,只见她也是皱了眉头一脸的不看好。他乐了,就知道这丫头一定是不满意的。再一看,官天宁挨着她的身边一直在低声跟她说着什么。官少忧心中很是不爽,他总觉得,官天宁这个家伙是趁火打劫! “哼!”官少忧冷哼一声不再去看,明月顺着他刚才的目光望过去正好撞见这一幕。于是心中明了几分,若有所指的对官少忧说:“有些事情,若是做得晚了,就怨不得别人有机可乘。” 官少忧没有说话。 这边杂耍演完了,“林夏”兴冲冲的请明月来出外面的台子上看变戏法。明月当然是不乐意的,这种登不得台面的东西她早就腻烦了。只不过若是提出来叫林夏弹上一曲或是唱上一首,她一定是不会的。明月不由得很是怀念当初林夏不经意间和官少忧合奏的那一首平沙落雁来。 明月这么想,就当真这么说了。本意是要给她一个难堪的,谁料到林夏竟然就这么答应了,似乎早就料到明月夫人会有此刁难。明月想着即便是有什么曲子也不过是不入流的曲调,可是自己已经提出来了,又不好再收回去,就只好随着“林夏”到屋外去。一众人等也随着大夫人一同前往院内。 因为是大夫人的临时起意,所以“林夏”将那变戏法的节目放到了后一个。大夫人和珏王爷在座位上做好,其他人也陆续入座后,“林夏”这才将两人请上来。一个是乐师,抱着七弦琴。一个是舞者的模样,穿着贴身的舞衣,外面罩着一层水袖披肩,周身绯红。面上蒙了一层纱,影影绰绰叫人看不清她的面目,却能从朦胧中看到她高挺的鼻梁和白皙的皮肤,玲珑有致的身段,想象着是个如何的国色天香。 “林夏”说:“夫人,这两位是我找来的高手,他们一曲一舞可谓是琴瑟和鸣。琴音恍若天籁,而旋舞仿佛飞天。” 大夫人被她这一番夸词弄得有了一些兴趣,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看这两个人确实气度不凡又镇定自若的模样,必定是身怀绝技的。“那,且来表演吧。” 两人得了令,稍作调息之后就开始表演起来。 当琴音一起时,林夏和官少忧同时愣住。这一首曲子,便是那首《平沙落雁》!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眼,只不过当初是琴箫合奏,而这一次是古琴独奏。无箫声合伴,更显几分寂寥。 这首曲子不由得勾起了几个人的往思,官少忧同样陷在过去的回忆中。他有些不懂,为什么这首曲子会在今天被拿出来。台上的舞者一袭绯衣,脚下如踩云端在云天之巅漫步。一双水袖舞动得几欲迷人眼,那一张面孔更是掩盖在一双水袖中,让人只看得到她那一双迷离又深邃的水眸。 第101章 行刺 众人都为这曲,为这舞而痴了,谁都没有想到在经过了刚刚那么俗不可耐的闹剧之后,居然能出来这么一段阳春白雪。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两个惊艳的人身上,没有人注意到这场惊艳的背后竟然隐藏着杀机。 一个时辰前。 院外后台,更衣室内。 “芸娘,今天可要好生卖力的演着,珏王爷可是大主顾,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要不是这一次大夫人办寿宴,这官府上新来的管事看中咱们,只怕咱们这种小班底,哪年才能熬出个头啊。”戏班子的班主这样跟那个叫芸娘的女子说道,这是个小戏班子,成立五六年了却还是只能流窜于市井,偶尔上一上低等的茶楼去卖艺,赚两个辛苦钱。亏了戏班子里这个叫芸娘的,练得一身好柔术,身段玲珑妖娆,舞也跳得好,才叫这个无名的小戏班子勉强支撑到现在。 说来也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风,官府办寿宴这种好事居然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狠狠的砸在了班主的身上。当有个姑娘找上他说要请他们来演出的时候,班主使劲儿掐了自己好几下,还是觉得不怎么疼。不过当那姑娘拿出一袋子赏钱来的时候,老班主终于是相信了这个大馅饼。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老班主自然也不会跟钱过不去。这一袋子赏钱在大户人家来看不算几个钱,对于官府这样大户中的大户更加是九牛一毛连瘙痒都不够。可是对于他们这种每日刚够糊口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里的戏班子来说,这一袋子钱足够他们二十几张嘴吃上一年的了。 戏班主当时脸乐得就跟一朵菊花一样,忙不迭的接过了。两只手紧紧的捂着这袋子钱生怕这姑娘改变主意似的。“姑娘放心,咱们虽然是小门小店的生意,可是技艺绝对是没话说的。姑娘可以打听打听,这方圆几里都知道咱们胡家班,保证给您个最满意的表演!” 林夏笑,道:“演什么班主您说了算,我一个姑娘家,不懂得这些,只要图个热闹也便是了。” 胡班主见她面色和蔼,也好说话的样子,不由得将心底里的疑问问了出来:“可是姑娘,这官府既要筹办寿宴,场面自然是宏大的,什么样的戏班子请不来?为何姑娘偏生看上了我们这小门小户的……” 林夏眼尾一挑:“胡班主的意思是,你们无法承办了?” 胡班主连忙否认:“哪里哪里,姑娘这话说得可就太见外了不是!咱们胡家班既然收了您的订金,就绝不会搞砸,否则咱还怎么在这一片混?您放心好了,胡家班一定给您个最满意的演出,绝对不辜负您给咱们这个出名的机会!” 胡班主的小算盘自然是这样打的,他自认为虽然自己的门脸小,可是实际功底并不比那些成名的,大红大紫的戏班子们差。人家之所以红火就是因为有那么一两个台柱子撑腰,这不,所以胡班主就极力的将芸娘,这个专练柔术和舞蹈的女子推上台面。只要将芸娘捧红了,这以后的钱还不打着滚的往怀里面钻啊?加上这一次官府给这个机会,莫说是演一段了,就是让他们去打扫卫生那也叫进了趟王府,足够他们用这种羡煞旁人的名堂红一把了! 胡班主的小算盘自然打得是十分精准的,想着不成功便成仁。可是他这种市井小民的鼠目寸光完全让他忘记了去疑问,办寿宴这么重要的事情,即便是不愿请那些天字头牌,可怎么样也不会轮到他这种只能算作九流的小班子,且给钱给得那么爽快。越是痛快,则月表示猫腻越多。而胡班主只为了钱,当然不会去想那么都。林夏要的就是这么一帮只用做事没有脑子的人,否则还怎么施行她的计划? 林夏一连找了好几个这样的下里巴人,为的就是制造他们宴会上人们的烦躁和疲劳感,千篇一律的枯燥很容易让人腻烦而且惯性思维会让人觉得下一个也不过如此。所以现在这么一个突然的惊艳,会紧紧抓住人的眼球。这就跟单吃一只还未熟透的樱桃不会觉得它有多甜,可是吃一只酸杏子之后再吃这颗樱桃,就会觉得清甜无比了。 芸娘打小就被人给卖进了这个戏班子,虽然这个戏班子又穷又小,可却也是她的一个容身之地。听了胡班主这样说,芸娘道:“班主放心吧,这么个大号的机会,芸娘不会失手的。这一场下来,不单是咱们戏班,连我自己也是要赚一把名的呀。不为戏班子,光是为我自己,芸娘也一定会努力的。”芸娘不用戏班子来作比喻,不说那些冠冕堂皇看似忠心实际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话来哄骗胡班主,她用自身做引,这样说更增加信服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人不想自己得利呢?芸娘说为了她自己,这自然比她说为了这个戏班更让胡班主信服。 胡班主点点头,欣慰的赞赏道:“你从小就是个精明懂事的,咱相信你。” 两人是在单间说得话,正当两人说得正兴头上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请问,胡班主和芸娘在里面吗?” 胡班主应了一声赶紧跑过去开门:“哎,是我们,请问这位小哥是?” 来的是个家丁打扮的小哥,他一见到两人,很是客气的笑笑说:“我是来告诉你们一声,你们的这个节目啊,提前了。你们前面那个变戏法儿的,大夫人不喜欢,现在下面正等着呢。你们准备准备,就赶紧上场吧?” 胡班主“哎呦”一声一拍大腿,连忙说了几声“多谢”,转过身来对着芸娘喜上眉梢又带着焦急的说:“芸娘,快,快将衣服穿好了,咱们这就……”然而还不等胡班主讲话说完了,芸娘只见他两眼发直,旋即就软了身子栽倒在地上,红色的血迹不一会儿就源源不断的从他颈间的大动脉溢出。。芸娘哪里见到过这个架势?当时就傻了了,立刻要放生大叫。然而一看到胡班主身后站着的人手上那把匕首还在滴着血珠子,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她只觉得自己脖子上被人使劲儿的打了一下,然后就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位家丁模样的小哥将匕首在胡班主身上蹭了蹭,然后重新揣好道怀里面。动手将他的尸体往边上挪了挪,回头召唤:“还不赶紧过来换衣服了?”他说完,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就嗔怪着响起:“知道了,你先把他弄开,免得沾上血!” 这女子三下五除二的将芸娘身上的舞衣扒下来再套到自己的身上,“还蛮合身的嘛。”她说。那小哥也换了一身行头,穿着家丁衣服的时候看上去懦弱的模样,可是转眼一变就成了翩翩佳公子。他将头发用发带束起来,重新擦了一把脸,他那一张俊朗的容颜就这么展现出来。 女子这边刚背着他穿好衣服,这么一见他露出本来面目来,不由得娇滴滴的笑了:“乔焱,你还是这样好看。” 乔焱颔首:“那是!”然后赶紧动手帮着她一起换衣服,随后将芸娘放在手边的面纱扯过来给她蒙好。“好在这个芸娘每次跳舞之前都会戴着面纱,否则别人就要认出来这芸娘被人掉包了。”一切收拾妥当,他问:“楚楚,可有哪里不方便?” 楚楚摆弄了一下,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她摇摇头道:“好在这个芸娘的身段跟我差不了多少,又是个会跳舞的,这样还真是叫人看不出能穿帮呢。” 乔焱点头,“收拾好了那就赶紧走吧,藏好了别出危险。” 楚楚给他一个白眼:“我才没你那么笨呢!”然后将一只细小的针管含在口中,这针管里面装了见血封侯的毒针。然后她将面上重新戴好,跟着乔焱出了后台。 当所有人都为乔焱的这首平沙落雁和楚楚的这一支惊鸿之舞所震慑迷醉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楚楚灵巧的舌头轻轻一带,将那枚毒针露了出来。气息一带,毒针向着下的官少忧喉咙飞去。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老天都不帮忙,正巧官少忧因为这一场表演实在是太过惊艳,愣神过后反而回了神。因为无论是谁如何诠释这一首曲子,都无法盖过当初月色下,两人的合奏。他随手叫过来一个旁边待命的小厮,低声说着待会儿给这两个人多一些赏钱。这小厮弯腰听着官少忧的吩咐,然而突然觉得脖子后颈一痒。因为听着王爷的吩咐又不好意思去摸,而等他交代完毕之后,那个瘙痒就已经不见了。 这一枚毒针,自然是没能送到官少忧的体内的。而楚楚一击不中,便也不再勉强。自知机会已失,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样,将这支舞跳完。随后和乔焱两个人行礼,告退。 乔焱抱着琴目视前方唇不动声音却很是真切:“可惜了,没能得手。” 楚楚虽然也觉得可惜,可是她说:“没有关系,还有机会。只要我们不暴露身份,就一定还会有机会的。” 再说那个被毒针刺中的小厮,初初还觉得没什么。可是他站在大太阳底下,不一会儿就感到自己有些眩晕,额上也冒出虚汗来。他拿袖子擦着汗,心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抬头看了看硕大的太阳,哦,想来是天气太热了,晒的。 可是过了不一会儿,他又觉得眼前的东西都朦胧了,看不真切。而且自己眼前看东西都出现了斑斓的彩色斑点。这一下可把他吓了一大跳,出现幻觉了?他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却不知道自己早已经毒发,没得救了。 待得处处和乔焱走下台去,众人还无法回过神来。刚刚的天籁之音和着惊鸿之舞,让众人过了这许久还不免唏嘘。 连大夫人一直不好看的脸色此刻都露出了笑容来,她对官少忧笑着说道:“这丫头虽然弄了一帮乌烟瘴气的东西过来,可是终归还是有好东西的。想来,会不会是为了这一场而故意将前面那些弄得那么低俗?若当真是这样,那她也算是有心了。叫人打赏那两人吧,演得不错。” 官少忧也点头:“嗯,已经叫人去做了。阿福,阿福?” 官少忧去喊那个小厮,无奈那位叫“阿福”的小哥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眼前全是各色各样的花纹,红的绿的黄的,在眼前来回乱窜。他头脑眩晕,耳鸣不止。官少忧叫了他好几声,他完全听不见。双目涣散,已经是将死的状态。 官少忧见叫了他几声,阿福并不理睬,不由得心中不满,拿手中的扇子推了他一下。这一推不要紧,只见这阿福像个僵尸一样,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巨响。旋即只见从他七窍中不断流出浓黑色的血来,显然是毒发身亡。 这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的都吓了一跳,离阿福最近的几个人早已经失声尖叫慌忙流窜。官少忧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立刻厉声下令:“谁都不许随意走动,原地站好!”人群的流窜很容易模糊了视线,反而让嫌疑人趁乱逃走。“石褀,立刻带人去找刚刚走掉的两人。王平,林夏人呢!” 石褀领了命转身就走,王平也慌了,不过毕竟是跟了官少忧这么多年,勉强镇定下来。“王爷,林姑娘不知去向!” 官少忧薄怒:“给本王找回来!” 林夏一看这个慌乱的架势,危险之余她居然还闻到了一丝丝八卦的味道。于是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当即就脚底抹油往后台跑去了。她其实倒不是为了抓住乱臣贼子之类的,只是十分的好奇那两个家伙究竟什么来路。她绝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除了她和官少忧之外的第三个人,听到过那一曲平沙落雁。可是这就是事实,若是府上的人也便罢了,比如明月夫人也是听到过的。可是能够将那首曲子一个音符都不错的完全复制下来,林夏觉得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刚刚那个突然死掉的阿福,让她觉得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那根毒针,明明是冲着官少忧去的,只不过阿福倒霉正好凑过来,替官少忧挡了一下。 在看到阿福惨状的时候,林夏心里是极度恐惧的,她当时差点就要蹲下来呕吐了。可是有一个想法支持着她,那就是:有人要杀死官少忧。并且连这么重大的宴会都能有刺客混杂进来,只能说明是有内贼。 官少忧这个家伙果然是找人记恨的,一直以来都有这么多人要杀他,不择手段的。林夏想,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匆忙跑到后台去,然而那里哪还有刚刚那两个人的身影?林夏大着胆子往更衣间走去,然而刚一推开门,就闻到了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把她刺得连忙捂住鼻子。心中生惧,躲在门后面瑟瑟抖了一会儿,还是替自己鼓了把劲儿,迈了进去。房间里面并不杂乱,看起来并没有发生过任何的打斗。物品摆放也十分自然,也就是说,并非发生打斗过后的重新整理。 林夏一只袖子捂着鼻子,一面踮着脚尖慢慢走进这屋子里,一双眼睛细细打量这屋子的每一寸角落,每一寸都不放过。很快的,她就发现了那血腥味的来源。胡班主歪着脖子瞪大着眼睛倒在血泊中,看样子死之前十分的不甘心,带着没想到。初见到死人的脸真的是很恐怖,那种死之前的所有情绪都凝成为一个表情永远的定格,仿佛在大声质问着活人们“为什么”。为什么死去的是他,而不是你们。 第102章 行刺未果 林夏只是看了那么一眼就再也不敢去看,她永远忘不了那么一瞥之下的那一张恐怖扭曲的脸。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林夏去往那一堆血泊看了看。血色很新鲜,是正常的颜色,说明没有中毒。刚刚匆匆一瞥的样子,大概这人应该是被一刀毙命的。看来那个杀他的人身手很是干脆精准。 再往里走过去,就看见了另一个人。是个女子,不过这个女子的亮相是在是让人大跌眼镜,因为她什么都没穿,一丝不挂! 林夏瞪大了眼睛,这个现场是她没有料到的。这个画面实在是太过香艳,以至于完全盖过了刚刚那个死人给她的恐惧。林夏吞了下口水,这个女子前凸后翘的,无论放在什么时代都是个标致的大美女!但是……为什么她会被扒光了扔在这里? 想了想,林夏大概猜到了。估摸着此刻应该是闯进来要假扮这女子的身份登台行刺,之所以没有像那个男的一样杀掉她,为的就是不让舞衣染上血迹。林夏想着,还好是她先来了,看到这一幕,否则这个女子的清白岂不是要全毁在别人手里了? 这样想着,林夏决定先给她找一件衣服披上。可是找来找去这房间里面都空无一物,本来就是临时搭建的更衣室,哪里有闲置的东西?于是林夏没办法,只好先把自己的外衫解了下来准备给她搭上。夏天的衣服本就轻薄,这一层罗莎虽然比不得内衫,可终归是有那么些布料遮挡一下。 岂料林夏刚刚脱下衣服来给她,这女子就先醒了。她茫然的看了看林夏再打量了下四周,问:“林姑娘你怎么在这里?胡班主人呢?”旋即突然想到一些什么似的,顿时惊恐的神色爬满了她的脸。芸娘失声凄惨恐惧的尖叫着,林夏连忙安慰:“没事了,姑娘,已经没事了。” 然而芸娘此刻被恐惧吓破了胆,完全听不见林夏在说些什么。她推开林夏脚步踉跄的就要跑出门去,然而刚走两步脚底下就被一个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芸娘定睛去看,正是胡班主凄惨恐怖的死状。芸娘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拔高了音坐在地上死死盯着胡班主的脸大叫,林夏已经忍受不住的捂住了耳朵。芸娘喊了一会儿,赶紧手脚并用的爬了出去。边爬边叫着“死人了,死人了!” 林夏被她吵得耳朵都要聋掉了,对着胡班主的尸体反而还不觉得害怕了。 她想着这里面的情况见完了,估摸着那两个人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于是当下就起身拍拍屁股准备走人。然而她刚走没两步,就只觉得背后有冰凉的杀气袭来。 林夏是学过两下子的人,如今的功夫与往日更加不可同日而语。这破空而来的冰冷提醒着她有生命危险,一个提气脚下一旋,只听得“叮”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钉在了林夏背后的木桩子上。林夏支起身子去看,一根细小的银针钉在上面,针身上还泛着蓝光。 这蓝光看上去有那么些熟悉,然而林夏还来不及细想,接着就又是一阵的危风。林夏赶紧闪身躲开,“叮叮叮”,背后立刻钉上了一排银针。 林夏一一躲开,这才注意到放暗器的似乎是个女子的模样。之所以说是似乎,那是因为这人她此刻穿着灰不溜秋的衣服,将整个身子都掩盖在宽大的衣服里看不出来究竟的性别,况且她将整张脸都抹黑了。只不过林夏的直觉告诉她,这人就是个女子。 女子见出手皆不中,不由得对林夏有了兴趣:“林姑娘,奴家还从来不知道你会功夫,且功夫这么俊。你可真是……为何要瞒我们呢?” 林夏皱眉:这人在说什么?然而旋即就反应过来,这人并不是在同她说话! 脑子一转,林夏道:“那当然,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我若是什么都展示在你面前,现下只怕我就是个死人了吧!” 女子娇滴滴一笑,道:“姑娘难道不知道,只有死人才会永远的保守秘密吗?” 第103章 又是巫月 林夏无奈的一摊手道:“我当然知道啊,可是,本姑娘不愿意做个死人呢。”顿了顿,她又道:“当初我们的协议当中,似乎并没有要我死掉这一条哦。” 林夏这只是试探的一说,然而对面的女子神色却是一顿,于是林夏心里面知道,她料中了!那个“林夏”必定是和这人做了什么交易,让她前来官府行刺,目标就是官少忧!果然,只听得那个女子道:“可是林姑娘,你做了这样的事,怎么还敢奢求活着?当初奴家答应你保你出得大庆,可是这珏王爷是什么人?奴家若不留下个替死鬼下来,岂不是要顺藤摸瓜的查到奴家身上来?那奴家多得不偿失啊,林姑娘是深明大义之人,自然懂得奴家再说什么的,对吧?” 林夏恨得牙痒痒,这种出卖队友的盟友,若真的落在自己手里面,必定三刀六洞之!林夏默默盘算着,这女子用的是暗器,自己所学也是暗器。只是这女子明显的功力比自己高明许多,况且这银针上面还淬了毒,没有胜算的。 既然如此,就赶紧脚底抹油跑掉叫外援来! 打定主意,林夏的手指微微扣起来。然而还不等她施行计划的时候,只听得背后又有一个人的声音响起:“楚楚,我当你为什么这么慢,原来是被人绊住了。跟她还有什么话好说的,直接杀掉就是了。” 楚楚看见他绽放一个笑容出来,然而全服心思仍旧不离林夏左右。“乔焱,你怎么那么心急嘛。难得还有时间, 和她玩玩能怎么?” 乔焱显然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总是这么贪玩。现在外面乱作一团,都在找我们,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楚楚一撅嘴,“那好吧。”然后重新对林夏说:“林姑娘,你看我们还是很赶时间的,所以啊,这个游戏就到这里吧,好吗?你放心,不会感到疼的,奴家的手法一向很好的。” 林夏额头上此时已经见了汗,一个楚楚她就对付不了,何况还多了一个乔焱?看样子,那个乔焱同样是身手不凡。林夏已经看出来了,刚刚行刺的就是这两个人。楚楚扮演了那个舞者,林夏虽然现在看不见乔焱的脸,可是绝对能够肯定他就是刚刚那个琴师。 怎么办?前有劲敌步步紧逼,后面的乔焱虽然不打算动手的样子,可是看在林夏身后丝毫不松懈,为的就是预防林夏逃走。 楚楚在自己的小挎包里面翻着,嘴里嘀咕:“要你怎么个死法好呢?不能像那个倒霉的家伙一样,你这么漂亮,七窍流血太吓人了,不美丽不美丽。抓痒抓到死怎么样?你死的时候,会浑身体无完肤,都是被你自己挠的哦!”楚楚眯着眸子雀跃的说着,随后又摇摇头:“再换一个。这个呢,美人娇?”看着这一只小小的红瓶,楚楚笑了。“喂,你不是一直都想爬上珏王爷的床吗?奴家帮你一把可好?中了这没人娇,若得不到男人的雨露,就会浑身燥热欲火焚身。你不用想克制,因为无论什么样的方法都无法抵御这个东西。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和珏王爷翻云覆雨的话,随便找个男人也是可以的。如果你不碰男人的话,嘿嘿,就等着被内火给烧死吧!” 林夏额头上冒了一滴冷汗,这都什么跟什么?“林夏”一直想要爬上官少忧的床?这件事怎么她不知道的?而且如果真是这样,她整日待在这官府里面,还替代了她的位置,想要爬上官少忧的床有的是机会。随便来点儿猛料什么的只怕官少忧就就犯了。 不对不对,林夏摇摇头,这不是重点。“我要爬上……呃,他的床,也应该是让他服药主动来找我啊,否则就算我快烧死了,只怕那个家伙只会把我随便丢给个什么人吧!你这逻辑不对!” 哪知道楚楚一听林夏说了这话,当时脸色就冷了下来。林夏被她看得背脊都发凉,毛毛的,“你、你干嘛这么看我?” 楚楚看了她半晌,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没了少女的清丽活泼,有的,只是满满的杀意和冰冷:“你不是林夏,原来你是那个人。” 林夏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终究还是穿帮了!但是究竟是哪里不对了呢?林夏勉强平静下来,控制着自己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楚楚盯着她,冷“哼”一声:“别装了,我知道你是谁。你放心,无论你是哪一个林夏,这美人娇你是享用定了!” 林夏哭笑不得,这哪里叫享用?只听乔焱开口:“楚楚快一点,有人来了!” 林夏当即就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宁愿受点什么伤也不愿意种这种刁钻的毒!果然,只见楚楚指尖闪过一片光芒,林夏当即就飞身躲开。这些针钉在木桩上发出瘆人的声音,然而林夏心中的石头倒是落地了。可哪里知道,躲过了这些银针过后,只觉得鼻端有一阵淡淡的香气飘过。这个味道很淡,很轻,若不仔细闻的话根本无从察觉。只是林夏离得太近了,因为楚楚那张娇艳的脸就在自己面前,两人的距离不到咫尺。 楚楚盯着她,一双眸子里满是狡诈的笑意。她轻声对林夏,呵气如兰:“祝你快乐。”然后在林夏的肩头上猛的推了一把,林夏被这一把推得从半空中直直向地面落去。 林夏害怕得闭上眼睛,最初楚楚那几乎和自己贴上的脸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就让她岔了气,这么一推更是无从闪躲。她害怕的闭上了眼睛,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发生,只觉得自己轻轻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里。这人的身上有好闻的清冽味道,如此熟悉的味道让林夏心中狠狠一动。睁开眼睛来看,果然是他。 官少忧一袭白衣自半空中接下掉落的林夏,缓缓飘到地上,然而面色却是无比冷峻的。他眼看着那两个人嚣张的走远,然而碍着林夏的缘故他无法去追击。他不能撇下她不管! 随后赶来的众人其中包括官天宁,刚刚也是看到了林夏被楚楚推落的那一幕的。他的整颗心狠狠的提起来,却无奈距离太远抓不到,就只能眼看着林夏落在官少忧的怀抱里。心中又是怨又是恨,偏又不能发作。于是这一腔怒火就自然的转移到了那两个家伙身上,大喝一声:“贼人,休走!”官天宁提起施展轻功追上去。 楚楚飘在空中看着官少忧,而若是目光能够杀死人的话,楚楚早就不知道被官少忧杀死多少回了。楚楚在半空中对着官少忧娇娇的笑:“王爷不要露出那么恐怖的表情来嘛,只怕一会儿,您还要感谢奴家呢!” 她身后的乔焱蹙眉说了句:“楚楚,快走了。” 楚楚这才不甘不愿的哼哼着,一闪身两人就没了踪影。 官少忧虽然此刻还不明白楚楚说那句话的意思,可是林夏却是懂的。她本来就不信那个什么美人娇真的有那么大本事,从小她看小说看得多了,知道那不过是一种催情剂。只要中毒者意志够坚定,再放冷水里冻一冻什么的,大概也就可以了。这类毒的药效也就几个时辰,药劲儿一过就万事大吉。电视剧和小说里面之所以那么写是因为,如果不这样……那剧情该怎么发展啊! 可是似乎这一次林夏的感觉错了,因为她已经明显的察觉自己身体的不对劲。心跳加速,虚汗直冒,腹中有一团灼热的气息在不断的上涌,一直到四肢百骸。林夏大叫不好,没想到这药这么厉害,还这么迅速。 “你、你快点放我下来,带我找个有水的地方!”此刻也顾不得和官少忧的成见了,赶紧解救才是真的。 官少忧虽然不解但是却没有轻易把她放下来,他得确定刚刚林夏有没有被打伤:“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是她打伤了你吗?”说着就急急的想要看一看林夏究竟哪里不对劲,然而被他轻轻的这么一碰,林夏就感觉浑身的火一下就被点着了一样,他手指所过之处无一不烧得火热,叫人难耐。 “你、你别碰我……”咬牙挣扎着说出这么几个字来,然而官少忧显然是误会了,以为是林夏还记恨着他,于是神情就这样黯淡下来。然而又望见林夏的额头不住的冒出细密的汗珠来,连手臂上,身上都是,甚至微微潮湿了身上的薄衫。官少忧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问:“你究竟怎么了?”说着不住的按捏林夏的周身,想要看看是否哪里受了伤她是在强忍着不说出来。可谁知这么一碰,原本就强自忍耐的林夏直接一把火烧得连理智都要丢掉。 她禁不住的呻吟出声,双臂不自觉的攀上了官少忧的后颈。官少忧的身子狠狠一震,整个人僵在原地。林夏灼热的呼吸吐在他的颈侧,官少忧不由得动了动喉结。 “夏夏,你……”官少忧的嗓音都有些哑,可听在林夏的耳中却带了异样的性感。好在她还尚存几分理智,挣扎着说:“是美、美人娇……” 官少忧顿时皱眉,又是巫月! 第104章 美人娇 美人娇是一种很邪性的毒药,它不光是让人欲火焚身丧失理智那么简单。无论骨子里是如何传统守旧的人,只要沾到了这种毒,就会变成一个放荡的尤物。而且中毒者眼前看到的,只会是心底里最重要的那个人。所以这种毒偶尔也会被拿来当做催情剂和测谎剂来用,所以才说是一种很邪性的毒。无论装得多么好,无论说得多么好听,人的心才是最诚实的那一个。 当官少忧听到“美人娇”三个字的时候,一方面充愣于居然是这种毒,一方面竟然又有些微微的庆幸,居然是这种毒。 林夏此刻已经热得不行,看眼前的东西都有些扭曲。就如在热浪里见到的事物一样,自带柔光。她定睛去看自己主动投怀送抱的这个人,发现他从来没像现在这般好看过。 “早知道你是美的,却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美。你说,你是不是什么东西下凡啊?”林夏迷蒙着双眼盯着官少忧,忽而痴醉般轻声呢喃出这么一句话。这句话让官少忧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而林夏在说完之后瞬间又恢复了神智,她也同样难以置信,诧异自己明明是心中所想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官少忧倒是知道这是美人娇发作的迹象,好在林夏是刚刚中毒,若是解救得当应该不难。他常年和巫月打交道,是知道这种毒的厉害的。当即不再啰嗦连交代都没来得及,直接打横将林夏抱起来向内殿跑去。林夏本来浑身透着说不出的痒,然而被官少忧这么一抱却奇迹般的解了一些,一声呻吟禁不住的溢出口来,又死死咬住嘴唇不让声音更多的流露。然而那一双眸子已经渐渐失了清凉,愈加的水汪汪,看得官少忧心急的同时又不由得一阵荡漾。 明月的这一场寿宴无论如何,谁都没有想到居然变成了一场行刺。来的人虽然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不过好在多数都是经历过大风浪见多识广的家伙。除了少数一些废柴给吓得四处抱头鼠窜外,一个个虽然惊恐但还算镇定。加上官少忧第一时间的反应和控制局面,骚乱总算没有蔓延。 王平也是老骨干了,跟在王爷府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最开始的时候比这凶猛的有的是,这点慌乱在他眼中不过是毛毛雨,当即就带领了家丁小厮将局面压下来处理得井井有条。大夫人已经着人先行送回了静霜殿,官少忧抱着林夏一路疾行将众人甩在身后直往他的寝宫而去,路过王平还不忘说了声:“谁都不许靠过来,石褀回来了叫他来见我!” 将林夏带回到自己的寝宫,放在官少忧那一张奢华的紫色大床上。林夏的背一挨上床就不得了,感觉整个眼前都打着旋儿。头顶上那一簇簇流苏晃得她眼晕,此刻她眼前的图像如果要说的话,是满是旖旎的粉红色泡泡,像是少女漫画里经常见的东西,什么都是美化并放大过了的。 官少忧命人准备了几大盆的冰块全部搬过来,他将这些冰堆在林夏的周围砌上一道墙将她包围在其中,冰块散发出来的凉意然林夏感觉稍微舒服了一些。他又用薄薄的丝绢裹了冰帮她擦脸和颈,期待能够有一些效果。 可是他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中招的人怎么肯乖乖的躺在他制造的冰窖里而一动不动呢?林夏只觉得耳边已经停不到任何声音,眼前浮现出无数奇怪的画面来。 官少忧见林夏双瞳涣散,不由的着急的唤她:“夏夏,你怎么样?夏夏,跟我说话!” 林夏茫然的往声音的方向去看,看到的是官少忧的面孔。他在笑,笑得那样灿烂,那样宠溺,一如从前他对她的那个样子。林夏瞬间就流出一行眼泪来,这把官少忧吓了一大跳,赶紧伸手去帮她擦掉。可这么一擦这手就再也拿不回来了,因为林夏几乎是以饿虎扑食的状态狠狠的抓住了他的手。 “官少忧,你这个混蛋!”她这么一骂,然而眼泪还是不住的掉落,“你终于舍得来跟我说话了?那么冷冰冰的,讨厌,最讨厌你了!”官少忧此刻哪里还管得了许多?一见她掉泪什么心思都没了,什么演戏什么伪装,统统见鬼去。他心疼得不知道怎么是好,只能一遍遍的为她擦掉泪珠子,柔声哄着她:“是,都是我不好,我是混蛋。夏夏,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伤心,对不起。” 林夏听着眼前官少忧的道歉,心中不住泛起她说不清的情绪,这是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汹涌澎湃,仿佛大脑已经不会去思考,仿佛身体有一种冲动要做一件事情。她不知道究竟在该不该做,因为她此刻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只是想,用力的抱住眼前这个人。用力的,用力的,再也不放开。 “官少忧,我是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狠心把我推开?推开也就算了,可为什么要故意说那些话来惹我伤心?”林夏咬着唇呢喃着说出这些话来,她以为这些不过是自己内心的想法, 却并不知道这些居然已经说出了口,字字都听在官少忧耳朵里。官少忧倒吸一口冷气,像是为这番话震惊不已。其实他何尝不知道林夏的感情?可是这么直白的,不加一点修饰和掩饰的,却是头一次。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觉得,直白的语言是这么的有力量,将他的整个心防都冲得溃不成军。 “夏夏,我……”官少忧的喉结不住上下蹿动,有什么情绪就要控制不住的喷涌而出。然而林夏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这个视觉冲击太过强烈,让官少忧接下来的话全部吞咽在肚中。林夏咬着嘴唇,想来是太过用力而让整个唇都娇艳红肿。她眸子里水汪汪的,眼底里带着对爱的执着和不顾一切,那样的摄人心神。官少忧只是看了那么一眼,就觉得这个目光是他此生再难忘却。 官少忧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他忽然有些惊恐的捂住心口,不明白它为何如此兴奋,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感受。只是不经意的捂住心口的动作,却如刺激道林夏什么一般。只见她轻舔了一下唇角,官少忧还来不及为这有些诱惑的动作恍惚,下一刻唇上就覆盖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大脑中轰然一声,全世界的黑白从此颠倒。 感受着唇上的温软,官少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这感觉太过真实,他不由得伸出颤抖的双手,缓缓抱住了这个身躯。林夏收了他的鼓励,整个人跪在床上扑在他的怀里面热烈的亲吻。这场面太过香艳也太过激烈,从唇齿间不住溢出的旖旎声正逐渐崩溃着官少忧的理智。怀中的这个人是他朝思暮想的,手指间触碰到的是真实而非每夜梦中过后醒来的失落。官少忧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然而林夏似乎需要更多,她已经不再满足于单纯的亲吻,一双手已经十分不老实的在官少忧身上不住游走。 官少忧稍微享受了一下她带给自己的惊奇和惊喜,以及她笨拙的小手隔着布料在自己身体上的摩擦,都让他生出难耐的足以湮灭任何理智的灼热。他一把抓住林夏惹火的小手,不让她继续再向下探去。一双眸子此刻黑得可怕,深不见底。他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终于眼底里冒出一丝笑意和局促来:“真的?” 林夏才不管什么真的假的,她只知道她很难受,她想要。所以,林夏用实际行动做了她要说的话。官少忧好笑的看着她不住扭动的身子,鼓励似的在她唇瓣上落下一个吻。随即猛地抱住她的身子,一翻身将她压倒在床上。林夏只觉得眼前似乎是打了一个旋,而后自己又看到了头顶的流苏,以及这一回她心爱人儿的脸。 官少忧在笑,有些无奈,有些兴奋。他说:“你这样,真叫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我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后悔,也许之后你会怨恨我。可是你告诉我,我应该把你留在这里吗,夏夏?” 官少忧的嗓音有些喑哑,更添了几分磁性。林夏那里经受得住这样的诱惑?他只是静静站在一处的时候,就已经足够抓住林夏的心。 林夏立刻像八爪鱼一样的手忙脚乱抱住官少忧的身子:“别走,别留下我。” 官少忧宠溺的亲亲她的脸颊,接下来便是如狂风暴雨一般的亲吻。一个又一个,雨点一般的落在她的脸上、鼻尖、下颌、颈窝。那一双火热的大手在她的身上游走,滑过她胸前的柔软,她纤细的腰肢。林夏根本受不住这样的撩拨,声声呻吟不住从口中溢出。官少忧听着这样的声音,原本深邃的眸子更加幽深了几分,身上那一团欲火更甚。即便是如此,若是能够拥抱你,也值得了。 第105章 你可看清,我是谁 官少忧的手经过哪里,哪里就带起一连串的火花,到最后,林夏已经分不清哪里是他手掌触碰过的地方,只知道浑身都像是烧着了一般。她需要灭火。 林夏难耐的仰了仰,惹得官少忧一阵轻笑。他在她胸前不轻不重的捏了两下,然后手指一路下滑,一直滑到小腹上去。指尖在上面画了几个圈惹得林夏不住扭动娇喘连连。官少忧坏心眼儿的磨蹭了两下,突然用力顶了一下。娇嫩的部位经受不起这样的刺激,林夏整个身子一弓,愉悦的声音自空中溢出。即使隔着布料官少忧也感到手指下面那一块变得湿湿的,他不由得摇头苦笑。美人娇这名字当真是名不虚传,别说林夏本就生得俊俏,便是个一般人,这么一番娇滴滴的模样,当真是个怜人的美人。这么敏感,简直是任人鱼肉,不住的往人怀里面钻。 林夏这一下尝到了甜头,就不由得要需索更多。她不住磨蹭着官少忧,未经人事的她处处显得青涩。可就是这份青涩,才更叫人心猿意马。官少忧不满足于只是隔着衣服和她玩儿挑逗的游戏,轻轻解开她胸前衣襟的带子,一只大手就这么滑进了一进里面。手掌包裹住那一双柔软,他不由得感叹女人的肤若凝脂。林夏更是发出愉悦的声音,然而官少忧就仅仅只是止步于此,不再进一步的探进。 林夏很难受,这就像是给一个干旱的人一杯水,明明水就在眼前,却只允许一口一口的舔一样。官少忧同样也是被煎熬的那一个,所承受的并不比林夏少。男人本就是很容易勾火的生物,况且是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又是个变成了尤物的心爱的女人。 官少忧的吻落在林夏的身上,手中摸着她的肌肤和柔软,拉着她的小手放在手心里揉捏,像是捧着无上的尊宝。让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心口上,让她感受那里面跳动的心脏,正跳动着怎样的情绪。不由自主的引导着她的手抚摸在自己身上,坚实的胸膛,漂亮的腹肌,再一路向下的灼热。 官少忧不由得深深吸气,这可能就是清醒与不清醒的好处和坏处吧,官少忧忽然觉得很郁闷。林夏是不清醒的,可是自己是清醒的啊!若是时候她后悔了,心死了,那怎么办?自己倒是愿意为她负责一生,却只怕这个丫头不肯。若两人同时中了这美人娇,时候可以来一个死不对账。这叫互相解救,日后在一起也容易得多。可难就难在,他一个正常的男人,面对她,如何要保证理智!谁能来教教他? 官少忧的汗珠不住的掉落,隐忍的面容都有些扭曲。这些汗水掉在林夏的面上,身上,让本就红着双颊冒着细密汗珠的小女人更加妩媚。 他绝对不能呢犯这个错误,绝对!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想要更多。官少忧同样是衣冠不整,林夏两只小手在他的身上胡乱的拉扯,让官少忧此刻的衣服都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若是这时候有人闯进来,绝对是要误会,还得误会大了。官少忧仰起头来用力的几个深呼吸,拼命的不去看林夏。要赶紧结束这一切,否则他当真不会原谅自己。这种趁人之危的举动,他不屑,也不是他想要的。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正当他准备从床上爬下来去看一看怎么石褀还没回来的时候,就听得门口一声大力的开门声,两片门板都撞到了边上的柱子上。官少忧为这一生噪音皱了眉头,很是不满的侧头去看。 第106章 解毒 由于事出紧急,官少忧在抱林夏回来的时候将挡在他内室的屏风踢到了一边去,所以这一下子可谓是内外一览无余。 站在门口的那个没有料到屋里面居然会是这么一副如此香艳透骨的画面,整个人结结实实的震惊呆立在原地,忘记了语言忘记了动作,就这么长大了嘴瞪着眼睛看着床上的两人,好像只会这么一个动作。 不怪他太震惊,因为床上两人所展现出来的画面实在是让人没有办法不浮想联翩,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是一样。这两人皆是衣衫不整,官少忧压在林夏身上衣服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连腰带都歪了。再看他身下被压的林夏……衣衫凌乱什么的都是太小儿科了,官少忧的一只手还在她衣服里面,衣服乱点算什么!再看林夏满面绯红整个人都化成一汪水了,软在官少忧身子下面不住的呢喃着什么,这种画面叫他撞见了……还等什么,赶紧跑吧! “站住!”然而他脚下刚动了一下,就只听见官少忧低沉的声音喝道,然后他这步子就不敢再动了。“石褀,过来!” 石褀艰难的吞了下口水,只好一步步走过来。“那、那个……”他很尴尬,一双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对。官少忧稍稍安抚了下闹腾的林夏,问他:“去这么久!” 石褀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官少忧又问:“人呢?” 石褀:“跟丢了……” 官少忧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句“白痴”,刚要说什么,正巧这时候林夏不安分的手一把抓上了他正兴致高昂的东西,一声低呼没忍住的脱口而出。石褀立刻死死的看自己的脚尖,恨不得把地面看出个窟窿来好自己钻进去。官少忧转过头来对着林夏,好笑着拉住她不安分的手亲亲她的鼻尖:“坏东西。”然后偏头对装木头人的石褀道:“带素槐来见我”想了想又补充道:“把官天宁给我拦住!”他可没忘记还有一个大麻烦在,要是让他知道了素槐还在认识那就不得了了。况且,林夏的这个模样只有他能见,换了谁都不行! 石褀立刻如蒙大赦的脚底抹油瞬间就跑没影了,临了还不忘把门带上,并且动作十分的轻柔几乎没发出一点声响来。官少忧哭笑不得的看着石褀的这种小心翼翼,“多此一举!”然后转头扣好林夏的手:“别乱动,除非你真的想玩火。” 林夏已经烧得早就失去了理智,一切只不过靠本能在行事。她往官少忧怀里蹭了蹭,虽然并不能消掉她的火热,可是她觉得这个怀抱要是蹭得近一些就会舒服一些,越是舒服她就越想要蹭一蹭。 官少忧刚刚清醒一些的眸子渐渐又变得深邃,他握紧林夏的手在掌指间把玩,忽而碰到一丝冰凉的东西。起初他还以为是散落在床榻上的冰块,然而这东西摸了一会儿不见渗出水滴来,官少忧这才感到奇怪的去看。一看才知道,竟是一只镯子。 他将林夏带着镯子的这只手腕举到眼前来打量,是一直凝冰玉镯。官少忧这么一看,周身的火骤然降了一降。这镯子虽不是什么稀世罕见的物件,可却也是较为难得的珍品。此刻戴在林夏的手腕上,是谁送的不言而喻。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林夏居然接受了。 官少忧反复摩挲着这只镯子,心境和刚刚大为不同。听说这美人娇毒性虽然强,然而有一个唯一被大家公认的好处,那就是这药会挖掘人心底里最深处的秘密,即,你最爱的那个人是谁。那是源于心底里最深藏的秘密,无论你如今的生活是如何的,那个人是否曾被人所知。 而如今,正好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官少忧的面前。他指间摸着这一枚凝冰玉镯,林夏,我的心思我已经十分明了,你是我这二十年来唯一动了真心的女子。那么你呢,你又是如何看待我的?是一个过客,一个朋友,还是…… 官少忧想问,然而他又有些害怕。他怕那个答案无论是好是坏,他都无法承受得住。 “……夏夏。”他唤,然而林夏已然涣散的瞳孔完全无法注视他。官少忧用两只手捧起她的脸来,让她对着自己。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清楚楚的说道:“夏夏,我是谁?” 官少忧说了好几声,林夏这才从纷乱的感觉中找到一定点踏实落地的感觉。她努力地去听这个人说的话,好不容易听懂了之后她觉得十分的莫名其妙。 而接下来林夏说的这句话,是官少忧这辈子听过的,最美妙的话。 林夏小嘴一扁显得很委屈的模样,说:“官少忧,你搞什么!” 为了不让她再乱动,官少忧伸手点了林夏的睡穴。可谁知完全不管用,美人娇已经超过了人体的极限。官少忧这才感到头大,还以为如果这样就能够有办法呢,没想到居然是他估计错了。难不成真的要…… 正当他手忙脚乱的时候,门口传来几声敲门的声音,旋即一个好听的声音问:“请问,奴家方便进来吗?” 官少忧心中大叫“谢天谢地”,迫不及待的喊道:“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正是官少忧盼了许久的那一张脸。素槐一只脚迈进来,看着床榻上这一副春光,不由得笑了。 官少忧恼极,咬牙切齿道:“笑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素槐眨眨好看的眼睛,长睫毛随着忽闪几下,她歪了头好奇道:“奴家以为,王爷是不需要这个忙的。” 官少忧哭笑不得又不能发火,他再一次拉住林夏不安分的小手,咬牙放低姿态道:“……过来吧。” 素槐眼见着逗弄够了,知道不能在玩儿了,这才款步走了过来。她一打眼就知道林夏中的是什么毒,而且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是在最高峰。素槐又眨眨眼,调笑他道:“王爷,何必叫奴家来打断?**一刻值千金啊。”也难怪她会这样说,因为无论是谁撞见这一幕,都会觉得素槐是故意闯进来打断人家的好事。 官少忧压着林夏,后者因为难受连眼泪都挤了出来,他道:“这是你们巫月的美人娇,我想你应该有办法。” 素槐笑笑,伸手探了探林夏的颈侧。血液流动很快,“这毒是通过吸入而中的,并不能像寻常药那般吐出来。毒素随着血液的流动已经到了四肢百骸。” 官少忧一愣:“难道就没有解救之法了吗?” 素槐捂嘴一笑:“有啊,下毒的人应该告诉王爷了才对啊。” 官少忧脸黑了黑:“……你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素槐只是笑,故意让他着急就是不说话,官少忧不由得无语,最后肩膀一垮很是无奈的说道:“也无所谓了,大不了就是把她给办了,被怨恨一辈子呗。” 素槐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官少忧就这么轻易妥协了,明明刚刚还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眼见官少忧披挂上阵动手脱衣来真的的架势,素槐直接就傻眼了,连忙阻止他:“别、别啊,奴家还在这里……奴家没说不救啊,王爷您……” 官少忧一手拉着衣服一脸幽怨道:“那是有办法了?” 素槐忙不迭的点头:“有,有的!” 官少忧道:“那你救了?” 素槐用力点头:“救!” “好嘞!”官少忧一揽衣服,翻身从床上跳下来,精神抖擞的往素槐面前这么一站。素槐看着他前后变了个人一样,官少忧看了她半晌莫名道:“怎么了?救吧?” 素槐这才反应过来官少忧刚刚不过是在做戏,他就是用措手不及来让素槐做最一开始下意识的举动。素槐很没形象的指着他“你”了半天,终究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自诩聪明,却还是斗不过官少忧这只老狐狸! 有了素槐的帮助,这个工于毒药的高手,林夏的美人娇便不会那么难解了。素槐先用另一种迷药将林夏弄得昏睡了过去,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些瓶瓶罐罐来,在纸上写着什么。官少忧看她忙活,问她:“早知道能用迷药迷晕她这么简单,就不找你来了,还白白害我演一场戏。” 素槐凤眸瞥他一眼好笑道:“王爷以为这么容易的?那这美人娇,就不会这么‘恶名昭著’了。” 官少忧道:“怎么?” 素槐道:“这孔雀幽兰不过是暂时抑制罢了,她昏睡一会儿后还是要醒来的。而那个时候只怕美人娇药性正浓到烈处,反而是无法控制。在姑娘昏睡着的时候让她将解药服了,便是好的,醒来后也不会记得。” 官少忧一愣:“什么都不记得吗?” “是的。”素槐点头:“只因是人失去理智时做的事,若非刻意用力去想,醒来后是不大会记得起究竟发生过什么事的。” 官少忧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黯然,然而沉默了一会儿他轻声道:“这样也好。” 他不会抱无谓的希望,期待她能够因为中了美人娇将心底里的真实展现出来,而对自己再次伸出手掌。他也不给自己无谓的挣扎,在成全与放弃之间徘徊不定,伤人伤己。如果官天宁能够给她她想要的,他愿意退出,愿意放手。 素槐这面已经给林夏施了针,又给她嗅了静心安神的香,算起来林夏已经没有问题了,只要等她自己睡醒了就可以了。素槐眼眸一转瞥向官少忧,揶揄着问他:“王爷确定自己不要紧吗?” 官少忧“嗯?”了一声,素槐眼光不怀好意的往他两腿之间那么一瞄,官少忧眉毛一立,素槐当即就掩嘴吃吃的笑着。虽然官少忧此刻心情是平复了不少,可是感觉这个问题不是那么容易就沉下去的。况且官少忧眼前总是会不断回放刚刚的场景,手掌间的滑腻触感,耳边还会充斥着声声悦耳,令他无法真正的消下火来。 素槐说:“王爷您若是愿意,奴家可以令王爷立刻摆脱这种痛苦的。” 官少忧又羞又恼,这种事就算别人不在乎,可他始终拉不下脸面来,“不用了!”素槐似乎很喜欢官少忧这难得的咬牙切齿的模样,她又笑了几声才道:“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所向披靡的珏王爷,死神之首,居然也有这么窘迫的时候。传出去,还不知道要叫人怎生笑话。” 官少忧冷“哼”一声,“没那个机会。” 素槐搅着肩上的落发,“是啊,这种机会可不多见,只要奴家一个人知道便罢了,免得叫人一起来分享,那奴家多得不偿失!” 官少忧又是一个咬牙恨恨的,可终究是拿她没有办法。这时候,在门口把风的石褀叩响了门,是三长两短再一短的暗号。屋子里的两人立刻安静了下来,只听石褀压低了声音及快速的道了句:“王爷,世子来了。” 官少忧和素槐两人对视一眼,后者站起身来,推开窗子飞身跃了出去,如同一只展翅的蝴蝶。跃出去的素槐去突然从窗户边上露出头来,冲官少忧顽皮的眨了眨眼。官少忧瞪她一眼,素槐嗔怪一声将头缩了回去,而就在此刻官天宁推门而入。 “林夏,你怎么样!”刚冲破房门的官天宁就这样大叫着冲过来,声音里面满是焦急和后悔。他径直扑到林夏床前,一把握住她的双手拢在自己的手心里。见林夏熟睡的样子十分酣甜,没有什么异样,除了脸颊两边不太自然的绯红。官天宁见林夏睡得死,又亲眼所见她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反应过来官少忧还在这个屋子里。 “三弟,怎么回事?”然而这么一看不要紧,反倒让他的瞳孔缩了缩。 官少忧没有刻意整理容装,依旧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他闲坐在椅子上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一只腿放在地上,一条腿却很不顾形象的屈起放在椅子上,看上去像是市井小流氓一样。即使他再伪装,可官天宁还是能看得出来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那边石褀已经端了茶过来,官少忧伸手接过茶就喝。面对官天宁的质问,他只是淡淡的说道:“林夏中得是美人娇。”一杯茶饮尽,“巫月之毒。” 官天宁身子狠狠一震,他重新望向林夏去。他自然知道这毒是怎么回事,巫月内部他插手了不少,连素槐都是他的人,他又怎可能不知道这“美人娇”是何物?可是,若林夏当真中了这个毒,除了……便无法可解!难道! 官天宁一口牙狠狠咬紧,轻轻放下林夏的手,转过身反手狠狠给了官少忧一个巴掌。这一巴掌着实响亮清脆,官天宁又是下了狠手的,打得官少忧唇角都破掉渗出血来。石褀下意识的就去摸腰间的佩剑,被官少忧扬手挡下。 官少忧漫不经心似的用大拇指擦掉嘴角边的血迹,目光灼灼的盯着官天宁,后者道:“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人,居然趁人之危!” 官少忧没有说话,石褀已经气不过开口:“我家王爷若是想趁人之危,何必等到今日?只怕当初林夏尚在王府的时候,就早已下手!世子说这话,未免太伤人!请给我家王爷道歉!” “道歉?本宫为何要道歉?不错,林夏是从前住在官府不假,可是今日这种情况,除了你还会有谁?你不要妄图狡辩!” 石褀还要说话,却再次被官少忧拦下来。官少忧看着官天宁,凉凉道:“还不知道做弟弟的我,何时狡辩过?”官天宁一噎,“你不要找本宫话中的语病,没有必要!” 官少忧“哦”了一声,又喝了一口茶,这才道:“本王倒是觉得,难得做一把趁人之危的小人也不赖。” “你!”官天宁气得指着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人抽筋拔骨。官少忧笑了一下,“你先不忙生气,本王倒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林夏手上的镯子,可是你给的?” 官天宁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头:“不错。” 官少忧道:“……她可是心甘情愿?” 官天宁不耐皱眉:“这个自然!本宫不像你,不做些卑鄙的勾当。” 官少忧没有听进去他后半句话,只是觉得心口处隐隐作痛。她终究还是接受了他的,虽然,她爱的人是自己。可是,这也就够了啊不是吗,还奢望得到什么呢? 官少忧低头自嘲的笑了一下,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往日的面容。“林夏是个好姑娘,你既然决定要好好待她,就莫要负了她。” 第107章 醒来 “……嗯?”官天宁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官少忧是什么意思,“你、你的意思是……你并没有……” 官少忧笑了两声摇摇头道:“我倒是希望我有。” 一听事情不是这样,那官少忧那一巴掌算是挨得冤枉,官天宁很是愧疚。然而这愧疚虽然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但他也拉不下脸来去道歉。官少忧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替他找了个台阶道:“也是我爱玩,否则哪里来的这劳什子血光之灾。”官天宁跟着在一旁笑笑,这一页也就算是掀过了。 官少忧问他:“你去追那两人,可有什么线索?” 官天宁摇摇头,面色凝重道:“逃得太快,而且有内应,无从追踪。” 官少忧点点头,他早就料到官天宁不会追得到。两人一时无话,官天宁觉得很是尴尬,于是说:“那个,我就先带林夏回去了。留在这里也不方便。” 官少忧好笑,现在知道不方便了,也没多说什么。眼见着官天宁去抱起林夏来,两人亲密毫不避讳的样子,官少忧心中有些难过。他又想到那只镯子,一句话没留神就这么飘出口来:“你对她,可是真心?” 官天宁一愣,“什么意思?” 官少忧说出口后也是有些后悔的,可是既然已经说了出来,就没办法当做没发生过一样的再收回去。他有些懊恼的皱皱眉,然而想了想还是问他:“你对她,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逢场作戏?” 官天宁这回听懂了,他不由得疑惑:“自然是真心实意,这还有假?” 官少忧道:“你爱的,是她的人,还是爱她脑子里藏着的东西?”官天宁一震,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官少忧说:“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今日也算是难得,索性挑明了吧。你这么急着要把她套在怀里面,我不认为是你突然发现了她的好来。” 官天宁有些生气,诚然,在最一开始的时候他对林夏是带了那么几分不纯洁的心思,想着这样的人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便要被我所杀! 当初那一件雨夜偷梁换柱之计,其实就是官天宁想出来的。只是这件事谁都不知道,没有谁联想到他头上去,就连官少忧也不知道。 然而在后来林夏得救官少忧舍身后,官天宁突然意识到,林夏非但不能杀,还是个牵制住官少忧最好的一枚棋子。这三年来官天宁都没有对林夏出手,不过是在寻一个恰当的机会。然而这三年一千多个日子里,每每他稍有何动作都会叫官少忧得知。小事上已经被他打理得井然有序,他插不进手。不过也借此机会掌握了不少官少忧安插在王宫里的眼线。暗算无门,官天宁自然就得想想怎么走正道,光明正大的让这个棋子被自己所用。于是他挑明了林夏的身份,甚至表露出对她很是上心的样子,就连官睿之都被他瞒过,以为是真的喜欢林夏。 其实若说句实话,官天宁对林夏并非只存了利用的心。当他打定主意出感情牌的时候,怀揣着这样的心思与林夏相处一段时间过后,他还是被这个小姑娘所吸引住了的。他见识过的这些个形形色色的姑娘里头,有不谙世事纯洁善良的,有红尘仆仆千娇百媚的,有工于心计心狠手辣的,可独独没有她这样的。官天宁说不上来,林夏就像是一道清凉风,能够化开心头所有的郁结。仿佛只要有她的地方,就是光明。 但是即便如此,无论她再怎么特别,也只是一枚棋子! 官天宁面色凝重,一字一句的对官少忧道:“我爱的,从来都是她的人。她就是她,没有什么其他。你今日说这句话,我只当你是关心她。官少忧,有时候错过就是一辈子。若这样说来,我当真还要感谢你当年迟迟没有出手。不过现在事已成定局,你再想挽回已经是不可能了。别人的东西,莫要觊觎,你好自为之。”言罢,官天宁再不跟官少忧废话,径自抱了林夏将她大横抱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得他走后,石褀焦急的在官少忧身边催他:“王爷,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官少忧道:“那不然还能怎么样?将他们扣住?怎么,我这是要逼宫?” 石褀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可是就这么任由着他将林夏带走……可以吗?”石褀在意的是,官少忧和林夏之间好不容易有了一些转机,无论这转机是自愿或是情非得已,可终究是天可怜见的给了一线生机。石褀觉得,若是不能好好把握,说不定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刚刚官天宁的话说得很明确:林夏是我官天宁的人,你之前没有决定伸出手来,以后也再不会有犹豫不决的机会!若是再敢犹豫不决前来骚扰,别怪我不客气! 官少忧何尝听不出来官天宁话中的意思,又何尝不知道石褀的焦虑?可是官天宁有一句话是说对了,他一直在犹豫不决。他不知道是否该伸出这双手来,当初,他逼着林夏先伸出手,就是想用她来胁迫自己能够勇敢一点。可谁知,他失败了。而今天,上天给他下了如此重的一笔去让他迈出一步来哪怕是半步……他又退却了。哪怕他亲耳听到林夏说爱的人是他。官少忧得承认,他是个懦夫,彻头彻尾。 良久,官少忧长长的叹了口气。“谁知道呢。上天待我不薄,可我却总是辜负它的美意。也许换了寻常女子,我一定不会如此这般窝囊。也许放弃她是我这辈子做的最荒唐最遗憾的事,可如果能够给她一个安定的未来,我愿意承担起一切的遗憾和痛苦。石褀,知道么,少走了弯路,也就错过了风景。” 石褀嘴唇动了动,“那么林夏呢?王爷怎知道她不是你的风景?” 官少忧有些哑然:“……林夏……她是道美丽的风景。可是,风景总会过去,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我能做的,只有将它牢牢记住,记在脑海里,记在心里……” 石褀还想说些什么,终究是作罢。他知道,一旦官少忧决定了的事情,一般情况下是很难更改的,尤其是他认定了,死认到底的事情。除非他自己做出了更变,否则谁来劝都没有用。石褀知道,对于这件事情上能够做到改变他的,就只有林夏一个人。可是…… 唉,石褀摇摇头,感情这种事,看来真的只能是听天由命。若是两人当真有缘分,无论经过多少波折,终究一定会走到一起,石褀这样坚信着。 官天宁将林夏一路抱回到夕颜殿,只要是宫中长了眼睛的人都看见了,只要是宫中长了耳朵的人也都听说了。不出一个时辰,几乎王宫上下都知道了官天宁是一路抱着林夏十分焦急的将她抱回了夕颜殿,还寸步不离她左右。两人举止亲密的样子,尤其是官天宁单方面展现出来的对昏睡中的她的迷恋和焦急,是做不得假的。所以宫里面都在疯狂的流传,只怕林夏这个小丫头,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对于这个传言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可谁人都在讨论,对她有好感的自然是说一声恭喜为她觉得庆幸,这普天之下似乎还没有谁不愿意进入皇家享受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即使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早就体会到在王宫里的磨难,可只要做了主子,就可以咸鱼翻身。而对于那些对她没有好感的,甚至有些反感的人,那情况就大大的不一样了。有人说,她一定是用了什么狐媚子的手段,否则好好一个世子怎么会被她迷成这样?这林夏长得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也不过是仗着一手手艺,一口伶牙俐齿,仗着珏王爷的后台。 当然也就有人觉得奇怪了,这林夏要是攀高枝,怎么不近水流台先得月攀珏王爷?看这珏王爷对她的用心,一定是也喜欢她的呀。而且就算是要入皇家,也应该是嫁给王上,怎么攀上了世子?想来林夏一定是觉得,攀上王上太过艰难,搞不好还要被皇后和两位贵妃给弄死。而珏王爷这么深情款款,那还不得对自己有求必应?这样没有挑战性,所以她才会找上官天宁。 当然这一切都在当事人昏睡的时候。 林夏这一觉睡得很是沉稳,一直到第二天卯时才醒过来。她一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官天宁,这让她吓了一大跳。仔细上下的打量了一会儿,没错啊,这是她的夕颜殿。 想来官天宁睡得也是既不安稳的,以是林夏动作微微大了一些,他立刻就醒了过来。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林夏,当真的看到醒过来的林夏的时候,他反而愣住了。旋即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然后裂开嘴笑得很是开心。 林夏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弄得很是慌张,还不等她说什么,官天宁一把就把她抱进自己怀里:“小夏,你可算是醒了!” 第108章 凶手是你 刚刚转醒的的林夏表示很茫然,她什么都不记得,还以为自己是刚刚睡醒呢,所以对于官天宁出现在自己床边上表示无比的诧异,更何况现在虽然天已经亮了,可在现代世界里才不过四点多而已。这官天宁凌晨了睡在她的床边上……干什么? 且说官府一边。 在官天宁气急败坏的连夜抱了林夏出了官府的大门,这家丁守门的也不敢拦着,任由着他将人抱上了自己的豪华马车,一路疾行着朝着王宫的方向跑去了。 过了许久,官少忧才道:“出来吧,你已经安全了。”他话音一落,素槐的人影这才从窗户那边跳进来。她不住的抖落着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不满的娇嗔道:“王爷真是好狠的心,这么黑的天竟舍得叫奴家一个人在窗檐下等着。王爷倒是好雅兴,种了那许多花,可知道这炎夏夜晚,是要招惹许多飞虫的!” 官少忧本来是心事重重的,然而听了个素槐这一顿抱怨,竟然被她逗得笑出声来,心情也随之大好。素槐一听见他笑,更加不满。“王爷当真是个没良心的。” 官少忧笑了一会儿止住,道:“本王若当真没心肝,早就叫你给世子带走了,怎还会私藏了你这颗毒瘤在本王府上?” 素槐自然是知道的,而官少忧也不过这么一说,两人谁都没有认真的意思。由于素槐这段时日来和官少忧接触得多了,也知道官少忧这个人总是爱正儿八经的说些话来耍着人玩儿也偏爱说一些与本心相违背的“笑话”来,时常弄得人一惊一乍的不知所谓。可一旦和他混熟了,摸清了几分他的脾气也就不怕他了。 素槐一听这话立刻卖乖撒娇,矮身一个行礼娇娇道:“是是是,是奴家小心眼儿了,王爷怎是那般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 官少忧摸着下巴尖儿对于这句话考虑了良久,才装模作样的说道:“本王记得,本王一向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还以为这一点早在你我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你就知道了的。” 素槐“哼”了一声不理会他,反手关了窗子。官少忧给石褀一个眼神,石褀了解的去了门口把门。又过了一会儿,官少忧这才问素槐道:“今日那些人,你可有些眉目?” 素槐知道他指的是今天行刺的那些人,她想了想,说:“这美人娇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只要有些门路的人,即便是中原人手上也会有。如果是按照从石侍卫那里得来的情报来看的话……”素槐缓步在屋子里踱步,一点点分析着。“依照这两个人的行事手段,杀人时的冷静来看,不但要有很高强的武功,连心智都高于常人。王爷说,他们是巫月的人,那么先暂且将他们当做是巫月的人好了。可关键问题是,他们为何要行刺于您?行刺于您,他们会得到什么好处?或是说,谁会给他们什么好处?” 官少忧听着素槐的分析点头赞赏,当初留下素槐来,只是想着手上留一张牌,日后既能防范官天宁,一方面也许以备不时之需有什么用处。可他没想到的是,素槐的用处这么快就体现了。 他欣赏素槐一点就是,她足够聪明。她的聪明,是属于那种有心眼儿的,有目的的,而不像林夏。林夏也很聪明,可她的聪明是无心的,是单纯的。前者会被人利用和反利用,而后者,如果不能好好保护,就只能在时代的洪流中挣扎。 面对素槐的疑惑,官少忧很是淡定。他说:“要我命的人很多,不差巫月这一个。只是我很奇怪,巫月一向是个比较封闭和以自我为中心的种族,若非遇到什么大事或者是谁野心太大,一般来说不会进犯中原。不得不说,你们这种安隅一方的心态我还是很喜欢的。可近年来巫月似乎十分的不安分,虽然吴方狄在巫月的名声仍旧很响亮,可二者从来井水不犯河水。” 素槐想了一想,就想明白了。她笑意盈盈的望着官少忧,说:“想要王爷命的人是很多,可是王爷,您眼前,不就有一个曾经还要杀了您的人吗?” 第109章 想起来了 官少忧微微一挑眉看着她,然后笑了。素槐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他已经得到了答案。这就是聪明人之间的交流,不需要明确直白的语言,甚至有时候连语言都不需要。只要几个小小的暗示,就能够自动分析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将整个事情分析个大概轮廓出来。再通过细节逐渐添血加肉,如此一个事情的大概和前因后果就概括出来,基本上与实情就**不离十了。 官少忧道:“那,你可能猜出这两人的究竟身份?” 所以垂下眼帘来轻轻笑了,她长长的睫毛打出一片很好看的阴影来。“想来那位‘楚楚’姑娘,便是黎部的贵族,当今巫月王子妃。放眼如今巫月,能有那样伸手和心性,又叫了这个名字的,也唯有她。 至于另外一人,那必定是王子乔焱无疑。” 官少忧心中恍然,他们是想借着这个鱼目混杂的机会,除掉自己。若是不能除掉自己,除掉大夫人也是好的,制造些混乱出来。只是他们没有料到林夏会突然追过来。对了,林夏!官少忧这才反应过来究竟哪里有些不对劲儿,自从混乱发生之后,那个“林夏”就不见了踪影!官少忧只顾着照顾林夏的美人娇,早就将这件事情忘掉了。而真人林夏在这里,别人可不知道她是哪一个,还以为官少忧抱着的是这段时间在官府的这个呢。官少忧对这个林夏的宠爱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大家都司空见惯,并未发现异常。可是官少忧这时候反应过来,只怕那个“林夏”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官少忧很是懊悔,这一次之所以能混进来这两个刺客来,估计和“林夏”离不开干系,否则那两个人又怎么可能和林夏周旋那么久?见到有人见到自己,早就二话不说一刀毙命了。也不知道林夏知道了些什么,走的时候一直没有醒过来,之前又神志不清的。不知道这个傻丫头会不会一股脑的都跟官天宁说了,那岂不是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想想官少忧又止不住的一阵害怕。 官少忧说:“只怕‘林夏’也是他们的人,一早就串通好了的。我还一直奇怪,即便是再不懂得雅俗的人,也万不会在如此重要的寿宴当天弄出这么多噪耳的东西出来。原来是这样,只怕当初请那胡家班来也不过是为了掩盖这两人的行踪。我们大家还只道是她故意如此做,想要博得个与众不同的名声。” 素槐耸耸肩膀表示她不参与这个话题的评论,官天宁么,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她素槐在巫月也是有一号的人物,若非为了部落,她才不会答应官天宁提出来的条件,不远千里还要担惊受怕无依无靠的到这中原来做事呢。巫月是有这样的规矩,说出了巫月的子民若非族长应允,终身不可再回巫月,违令者杀无赦。可是像她这样被族长应允了放出山来的人,是得到过族长的手谕可以回家的。只不过这个机会只有一次。这个机会一过,她就得永远都留在巫月。所以一般女子出门后,基本上不是在外战死,就是定局在外,不过前者居多。回到巫月的女子,若非迫不得已,则会带着心爱的男子一同。可是世上又有几个男子可以为了爱一个外邦女子,撇家舍业的跟着到她的山坳子里? 夕颜殿。 林夏听官天宁说了这一夜的经历,说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只是他自动跳过了林夏美人娇发作和官少忧发生过的事情。这种事,无论对他还是对她,都不能再想起来! 林夏听了觉得果然够惊心动魄,足够写成一部历险记的了。官天宁此刻见她已经恢复了正常,试探着问她:“你见到那些人后,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林夏想了想,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官天宁又拐着玩儿的问了几句,林夏都表示不知道。官天宁只好作罢,道:“也不早了,都第二天了。你好好休息,今天哪里都不要去,我给你假。待得明日再来服侍吧。我先走了,你……” 他本来是想要问她“你会不会想我”的,可是又觉得这样问了显得太过矫情,他拉不下脸来。林夏却没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催促他:“嗯,你走吧走吧,孤男寡女的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官天宁只好作罢,“你放心,那些个风言风语绝对不会有一星半点再继续流传下来。你好生歇着吧,我走了。”他本来都已经站起了身向外走了两步,然而却突然停住。林夏好奇的看着他的背影,正要问怎么了,谁知官天宁突然的转过身来快走两步,俯身就在林夏的脸侧落下一个吻来。默默注视了她一会儿,官天宁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等官少忧离开了,林夏这才有机会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她一点儿都不相信官天宁编的谎言,她只相信自己。可是她很悲催,因为她没什么印象了。不过之所以知道官天宁在撒谎是因为,他说当时有很多人冲进去捉拿两名刺客,却还是叫他们俩给跑了。而林夏是因为不小心看到了死人,吓得晕了过去,一直到现在才醒来,把他给急坏了。 官天宁是急坏了不假,可并不是因为林夏晕过去迟迟不醒来。林夏若是愿意,她大可以一觉睡到第二天太阳公公晒屁股,那官天宁也只能干着急一点招都没有。他担心的不外乎两件事,那两个人有没有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话,露出什么马脚来。第二件,就是林夏究竟有没有和官少忧发生了什么。毕竟当他进来的时候,看到是是两人都凌乱的衣衫。 林夏此刻想睡也睡不着了,她抱着被子坐起来靠在床边上整理着。她记得是自己发现了那两人,而且那两人还将自己当做了一直在官府里面的那个林夏。听他们两人话中的意思,似乎这一次能够埋伏进来,亏了那个林夏的功劳。也就是说,他们即便不是一伙儿的,那么他们也一定许了那个林夏什么承诺,否则那个林夏没有理由会引狼入室。他们事没办成大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可是那个林夏可是要被追捕的,一辈子都要躲躲藏藏。有什么事,是值得牺牲一个人的一生也要去完成的,甚至不惜性命? 她用力的想了想,那两个人说过什么来的?回忆像是断了片的电影一样,杂乱无章碎成一个个的细小片段,林夏只能偶尔的想到这一块,再一下子想到另一块。她有些吃力的将它们一点点的拼凑衔接,事情的始末大体上就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呈现在她的眼前来。 从那两个人的言谈来看,这个官府的林夏大概是和他们同流合污的家伙。不过按说官少忧对她那么好,她就算是敌人派来的,也不应该一点都不被感化啊!不知道现在那个女人到哪里去了,官少忧有没有找到她的人。啊对了,官少忧现在应该还不知道那两个人的身份,自己……呃,自己为什么没告诉他来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第一时间就跟他说了才对的啊…… 林夏再使劲儿的努力的挤自己所剩无几的智商,好像那两个人认出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后,就要杀人灭口。自己负隅抵抗了一下,然后……哦对了,然后不是对手,然后就有援兵来了。然后,嗯,是中了个毒,叫……美人娇!对,美人娇! 嗯,接下来呢?林夏感觉有些口渴,就自己下来倒水喝。这个时间,翠翠一定还是在睡觉的。不过一般情况下来说,她一旦有个什么事,翠翠一向都是最勤快最担忧的。难不成是因为官天宁的缘故,所以翠翠才这么放心的去睡了? 自己下来倒了一杯水给自己,一饮而尽,还觉得不解渴于是又倒了一杯,这回捧在手里面细细的喝,一面喝一面去回忆。 那个美人娇,对了,自己是和官少忧说过的。记得那个东西很是厉害,让人四肢酸软神志不清。记得自己是晕过去了的,晕过去之前似乎是倒在官少忧的怀里面。他当时说什么来的?他说……又是巫月。看来这个毒是巫月的无疑了,林夏第一个就想到了素槐。可是素槐已经死了。真是的,究竟有谁这么恨官少忧,一次两次的找人来杀他?想起来那个小厮死时的惨状,林夏就不由得想作呕。那个死了的胡班主,同样死状凄惨。 再然后……奇怪了,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林夏越是想不起来就越是要较劲儿的想起来。她就不信了,自己的大脑是自己的,怎么会这么不听使唤?她一定能够想起来,因为她有一点隐约的感觉,似乎是心里面给自己的一些暗示一般,告诉自己必须要保持理智。林夏不知道为什么曾给过自己这样的暗示,可直觉告诉她,这一定很重要。 凌晨静谧。 “啪啦”一声,林夏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上发出惊讶的一声脆响,摔成片片碎片。而林夏整个人已经震惊当场,像是被什么东西震住,忘记了呼吸。她倒吸一口冷气,瞪圆了双眼,张大着嘴,当真是呼吸静止,连时间都静止了。 用了好大的勇气,林夏这才吐出一口气来。她现在连呼吸都觉得不敢,因为她想到了一些事情。不,应该是一些片段。那是官少忧紫色奢华的床,上面的两个人……是他和自己!官少忧放大的脸,幽黑深邃的眼眸,以及他火热的唇舌和手掌,游走在自己周身的轨迹。 路线紧紧抓住自己的心口不敢继续再想下去,这里面,一颗心脏不知所措得跳着。是惊恐,是紧张,是羞涩,是……不知名的欢喜。 怎么会有这种情绪?那么暧昧的场面,那样暧昧的吐息,如今想来还叫人脸红心跳。 林夏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然而自己的大脑根本不听自己心声,或许连心都是想要知道接下来都发生过什么的。于是林夏无可避免的继续深陷下去。 林夏用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将昨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连成了串接上了线。然而当一切都想起来之后,林夏反而没有一开始的那么激动。没有脸红心跳,没有尴尬,也没有兴奋。她此刻只是觉得,心情从未有过的平静。因为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爱的人是谁。 在那种情况下,无论官少忧对她做了什么,她清醒过后都不会有任何的怨怼。甚至于可能她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可是明明他自己也是那么的难受,却还是为了自己,保持了难得的一丝理智。林夏作为一个很开明的现代人,知道男人和女人由于生理构造的不同,男性更容丧失理智做出一些什么事情来。更何况当时是在那么香艳的情况下,连她这个女人如今事后想起来,都忍不住的一阵阵心慌意乱。 可是她却从这件事中知道了,官少忧竟然是这样一个……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出来的,好人。他心中是有多大的爱,才能够宁愿伤了自己也不动心爱之人分毫?他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让自己在心爱的人面前保持住难得的理智?他是用了多大的意志,才保住了一个完整的她? 无论是从前官少忧对她的照拂和照顾,还是今日发生的这一切,她都是无不感激和感动的。他默默做的一切,这个不善于言辞的男人。可是当一切都真相大白的时候,一桩桩一件件都一一摆放到眼前来,那样积攒到一起来的冲击,才是真正让人感到震撼,甚至会被震得不知道世界的黑白究竟在何处。 官少忧,为什么你一直都不说,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你将所有的情感都深深的埋藏在你的心底里,你,不累吗?官少忧,你逼我说出了对你的爱,却又残忍的将我推开。可是,我一点都不怪你,一点都不。我面上说着恨你,可是我才知道,我的心里面,却从未有一刻停止过爱你。要怎么样,要怎么做才能告诉你我的心?我不惧怕什么未来,我也不要什么安定,那不过是我随口的一说,那只不过是在没有一个喜欢的人在面前时,对这个世间最完美的设定。官少忧你不知道吗,在喜欢的人面前,无论这个人有多不好,你总会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可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无论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最让人羡慕和嫉妒的所有,他也永远无法入得你的眼。因为爱,无关乎其他,只关于爱的人。 林夏的泪水,不知不觉无声无息的滴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许这泪水就如同两人的爱一样,无声,无息,却实实存在,刻骨铭心。 手腕子上的那一抹冰凉提醒着林夏,她抬起手来看着这上面的镯子,也提醒着她另一个男人。官天宁,他也是个好人。可是对不起,因为你终究还是晚了官少忧一步。官少忧这个名字,已经在林夏的心里面生根,发了芽,谁也无法从她的心里面拔出,连她自己都不能。 她想,是应该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望着天边上逐渐升起来的清晨阳光,无私的光线逐渐萨满了这些牢笼阁宇,这是新生的一天,仿佛,也是林夏的新生。 林夏将手腕子上的镯子缓缓退下来,轻轻放到桌子上。是时候,做个了断了。趁着现在我们之间还没有发生什么,趁着现在你还没有陷入太深,趁着现在我对你的愧疚还不深刻,我们,结束这一切。结束这一切扭曲和不应该,结束这一切错误的开始。就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上,你会找到你的所爱,而我,也要为爱勇敢一次。 第110章 求婚 且说这便官天宁离开夕颜殿后,回到自己的寝宫,越想越是觉得不妥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然是暂时的将林夏给糊弄住了,可林夏那么聪明个丫头,只要假以时日必定会想起来。此时天已经大亮,按照往日这个时辰,再过两刻钟就要去上朝议政了。官天宁略一思忖,心中便有了计较。 虽然林夏还躲在她的夕颜殿里面,可是这流言早就已经传了个遍。一开始是官天宁着急没去理会,后来他转念一想,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啊!他和林夏两人的事虽然算不得板上钉钉,但也相去不远。若是再加上人言的撺掇,自己加一把劲儿,说不定这就拍案定板了!所以一开始官天宁还竭力打压这流言,转而又立刻叫人去故意散播些谣言。传的自然就不再是原来那些下人们之间的猜测了,传的是官天宁将要立林夏为世子妃!这可是个惊人的消息,世子除了有一门妾室和两个美婢服侍外,一直洁身自好片叶不沾身。 今日官睿之的心情似乎很好,一个早上他都是笑意盈盈的,也不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令他高兴的事情。照例的早朝,快要结束的时候,官睿之突然发问:“昨日官府大夫人办寿,却不想遭遇刺客。想必这件事大家都听说了,幸亏珏王爷吉人天相,官府才未损失分毫。只是不知众爱卿,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朝中立刻不说话了,旋即就是众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声音。这件大事他们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要从何说起罢了。虽然刺杀王爷的事情是大,可是在手上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说什么都是白搭。 众说纷纭有说这个的,也有说那个的,都说不到点子上,没有一个得到官睿之的赞同。这帮家伙何等的老奸巨猾,一看官睿之并未表态,他们也就自己找个台阶下来,索性不说了。反正他们的那些猜错不过是鸡毛蒜皮,一直在外侧说些泛泛的空话。 待得众人说得差不多了,官天宁一见时候差不多了,这才站出来说道:“父王,依儿臣之见,昨夜那两名刺客定是来自巫月无疑。”今天官少忧没来上朝,他一早就向官睿之告了假,说要陪母亲在官府里,压惊。官睿之当然是大笔一挥准了的,莫说这件事合情合理,就是不合理他也要找个缘由叫他不要来了的。毕竟明月才是他的心头肉。 官睿之挑眉,终于来了个会说话的了,“你昨日代表王室前去祝寿,想必这来龙去脉不说明白个通透,至少还是知道些大概的。你且来说一说。” 官天宁应了一声,当下就将昨夜事情发生的经过讲了个清楚,只是中间省略了官少忧和林夏的事情已经她身重美人娇之毒的事情。只是用了另一种别的东西代替。 众人听完,这才觉得恍然。又一想到近日来这中原境内确实不怎么太平,又是出使遇刺,又是寿宴遇刺的。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话: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珏王爷就是太过优秀了,否则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来杀身之祸?所谓防不胜防,他自己若是光杆一个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官府虽然人丁稀少,可一个老夫人就够他受得了。这次刺客目的在他,想要一招毙命。可若是用明月夫人作文章,那珏王爷不但要顾及自己的同时还要护住老夫人,以及官府所有的人,可真是个麻烦事。不过好在敌人似乎没有那么聪明。其实哪里是巫月没有那么聪明,而是他们没有那么多的人手。不过话再说回来,哪里是他们没有那么多人手,而是雇佣他们的人没办法弄出这么多人手来。 不过听得人可是心中各有所想,有的人甚至觉得,官少忧这座靠山是不是要倒了,自己是不是应该找个别的东家了。 这番话听在官睿之耳朵里则又是另一番景象了。自打官府出了事,在今天一早的时候他就收到了消息的。只不过毕竟没有亲临现场,所听到的描述也不是那么的清楚。他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便是一阵阵的后怕。他倒是没觉得官少忧死了会怎么样,只是觉得若是明月因此受牵连那是绝对不可以的!死了一个官少忧,他可以再扶持一个上来。虽然能和他比肩的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就连望其项背的都还摸不到边,可他就不相信了,偌大一个大庆难道就只能靠他官少忧? 通过这一次刺客借着寿宴之名混入官府里来,官睿之最庆幸的就是他们的目标是官少忧而不是其他人。更庆幸的是这次死掉的不是官少忧而是不小心误打误撞,替他挨了这一针的小厮。若昨夜官少忧当真死了,那官府立刻就会乱做一团,也许明月也会被巫月的两个人当做人质抓起来了。 所以官睿之通过这一次突然的变故想明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要尽快的让明月接受他,服从他的安排。他不能让自己喜欢的女人流落在外面,暴露在危险之中。她是他大哥的女人,自己的嫂嫂,那又怎么样?官恒之已经死了快二十年了,虽然他一个活人争不过死人,可是有关死人的一切终会随着时间淡去,活着的才是最后的赢家! 早朝散了之后,官天宁照例留了下来。今天这两人都各怀心事,面色有些凝重的样子。小六子一见两人这架势,当即就知道了今天一定是很不好过。他这时候就抹汗啊,林夏怎么不在呢?哎?林夏不在? 许是习惯了林夏的服侍,官睿之发现茶水不如往日的好喝,不由得奇怪道:“林夏那丫头呢?” “呃……”小六子很是为难的拖长了声音,“林夏姑娘今早还没有露过面呢。” 官天宁刚刚那一番说辞省略了一些东西,自然就不能说林夏是中了美人娇此刻还在夕颜殿休息这种话了。这个时候只剩下他和官睿之两个人,当然就是可以说的了。“父王,林夏此刻还在夕颜殿休息。其实昨夜……” 官睿之听完之后心里面不是不震惊的,只是他震惊的,却是官少忧和林夏之间。林夏是个如何聪慧的女子,他知道;林夏是个如何腹中有三十六计的女子,他也知道。所以当听到林夏和官少忧在一起的时候,他脑子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好,事情要糟!聪明的女人在政治里,要么是陷入政治的漩涡中无法自保最终被政治所害,要么就是不断在这泥沼中挣扎,但最后也难免不为政治所害。两者一个是身不由己,一个是计无可施,结局都是没有善终的。可是也有少数比较幸运的,比如中国唐代的武则天。不过那种道路,不是一般正常人能够走得了的。 所以官睿之的下一个想法就是,林夏这个人,一定要为自己所用!可是,如何做才能叫她为自己所用呢?官睿之陷入了沉思。 “……儿臣想着,若是能够和林夏……父王,父王?”官天宁这边一直说着些什么,然而官睿之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所以他也没能听到官天宁说的是什么。直到官天宁连着叫了他好几声,他这才缓过神来。“哦,你说什么?” “……”官天宁见官睿之今日神情有些恍惚的模样,虽然有些奇怪,但因了有事所求,于是耐着性子又重新说了一遍道:“儿臣想,如今巫月也好,达腊也罢,都想着要珏王爷的命。林夏是从官府里出来的不假,可是免不了要有人拿她来做文章。其实这些都无关紧要,关键是……儿臣心里面已经有了她的影子,我和她也是两情相悦。儿臣本来是想着再过一段时间,等我们二人感情再增进一些也不迟的。可是经过了昨晚的事情后,儿臣觉得不能再等了。所以,儿臣想请父王下旨,将林夏许配给儿臣。” 官睿之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林夏是个好姑娘,虽然给你做妾是稍微委屈了一点,不过既然你喜欢,那就允了你吧。” 官天宁一愣,“不,儿臣不要林夏做儿臣的妾。要做,她只能做儿臣的妻。” 官睿之这回终于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愣了一会儿后,大怒着一拍桌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官天宁一副铁了心的模样不卑不亢道:“儿臣对林夏的心天地可鉴,父王也说了,做妾太过委屈了林夏。而她也有能够当世子妃的资格不是吗?出身可以编织,身份可以编织,可是人的内在,是无论如何也编织不出的啊。” 官睿之很气恼,官天宁是世子,世子的妻是个很重要的地位,甚至关系到国家的命运。可是官天宁有一句话说得对,林夏的内在,是足够当得起“世子妃”这三个字的。 成亲……成亲?官睿之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想了想,心中又有了几分计较。 “这件事先放着吧。” 然而官天宁似乎要不到结果不肯罢休,官睿之没办法,“你先过了你母亲那一关,再来与孤王说!” 第111章 被拒绝了 官天宁在官睿之这里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听官睿之话的意思是,只要王后答应了,他也就随了官天宁。可是转念一想也不是那么绝对的,因为他只说了若是王后同意了这个问题就可以继续谈,若是不同意就面谈。可是即使是同意了的,那他一句“我不同意”,这是也就黄了。天知道官睿之究竟会不会答应,他那一句“先过你母亲那一关”不过是随口一说,因为他觉得,王后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但是官天宁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将林夏变成自己的。以前他还不觉得怎么样,想着还有时间,总可以慢慢来。可是他看见的事情已经清楚的提醒他,没有时间再考虑了。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何况两人之前一直还不错。只要那只镯子还套在林夏的手上,他就一定要试一试。 出了官睿之的书房,官天宁直奔朱砂院而去。他走得很疾,一连踩塌了好几株鸢尾花都不知道。侍弄花草的小厮又不敢说什么,只有在他走了之后才敢抱怨:“走得这么急,赶着成亲啊!”然后心疼的看着自己的花草,虽然这些家伙是这帮贵族有钱人看着好玩儿要求种的,平日里伺候它们的事情都是交给他们这些下人,可谓是花足了心血的。“唉,你们也真是倒霉,摊上这样的主子。算了,若非这样的主子,也养不起你们啊。我虽然爱惜你们,可我也不过是个被人拎过来照看你们的。可惜了啊,你们这些可怜的娃娃就跟有爹妈生却得后妈养一样。”言罢很是小心的将那几株被官天宁踩塌了的花枝扶起来,将土垒高了一些,又捡了一些小石子围起来,这才勉强让花重新站起来。他说:“这几天我会好好照看你们的,按时为你们吃饭。我不会放弃你们的,所以你们自己也千万不要放弃啊!” 他自己在这边絮絮叨叨,那边官天宁已经风一样的掠到了王后的寝宫里面。连通报的人都省了,径直闯了进来。彼时王后正在喝茶,两个门口站岗的侍女拦不住官天宁,王后还正纳闷是谁有这个本事又这么着急,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儿子。摆摆手叫那两名侍女下去,官天宁这才能畅通无阻的走过来。他三两步跑上前,王后看他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由得好笑道:“这么急做什么?难道是你父王要给你说媳妇儿了?” 官天宁一愣,原本一肚子的话竟然因为王后的这么一句玩笑而变得支支吾吾。王后看他的样子有些充愣,撇茶末的手也停住了。母子两个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僵住了,还是王后先开口,有些害怕有些兴奋的问他:“不会真叫本宫说中了吧?” 官天宁绷着的一口气稍微缓了缓,及其小心的“嗯”了一声,然后就见王后的脸立刻变得……很是八卦。 “你父王终于知道做正事了,你这样子,看来是不同意了。所以你就跑到我这里来求情,可对?让我来猜猜,会是哪家的小姐呢。”这八卦果然是女人生来的本事,连八字的点都没落下去呢,女人就可以自动的用自己天生的八卦精神敬业的展开联想和想象,并且无限扩大,进行脑补,绘声绘色。只要不打断她们且给她们足够的空间,她们脑海中的画面可以构成一部生活大型系列片,包括柴米油盐酱醋茶。若是一堆女人围在一起共同讨论,那连孩子都生出来了,说不定就要四世同堂的。 咳咳,扯远了。 面对王后的八卦追问,官天宁不为所动。王后问了一会儿发现他沉默不语,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了。她想着,对于这个话题他应该是腼腆或者是羞涩,可是他现在面色冷淡甚至有些愠怒,究竟是怎么回事? 官天宁见王后停止了八卦,于是静下心来深深几个呼吸,因为他接下来说的话,将决定着和林夏两个人未来的走向。 “母后,父王没有要给我说亲,是我自己向父王主动说我想要娶亲的想法。” 王后仍旧不明所以的点点头:“那很好啊,娶亲?”那也就是说是,这个被娶的人是世子妃。那这可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了,于是王后的面色收敛了一些。不过也没有关系,只要相差不太对,都可以接受。毕竟大庆无论在全国还是在这些国家之间,都是独一无二的。想要找出来能够当得起同盟或是比之更强大的,至少这三十年内是不可能了。 官天宁一字一句认真的说:“我,想娶林夏为妻。” 第112章 更惊人的消息 七个字,一句话,却让王后足足缄默了一炷香的时间。她听清糊了,也听明白了,甚至从官天宁的脸上看到了决然。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若是不同意他说的话,那么这个儿子会做出什么更加决然的事情来,她无法想象。 可是,林夏,为妻。 王后面上的神色一点点的敛了起来,一点点的变得凝重,变得冷漠:“你想娶林夏,可以。你想娶妻,可以。但是,你想娶林夏为妻,不可以。” “为什么!”官天宁一下子就火了,“我不明白,为什么!” 相对于官天宁的怒火,王后显得十分的冷静,冷静得有些反常。她看着官天宁,连神色都是冷冷的。“为什么,你自己知道原因。” 官天宁倒吸一口冷气:“我心意已决,今生誓要娶林夏为妻!” 王后也同样坚决的回答他:“本宫也告诉你,不可能!你身为皇家子,就绝不许随意的娶妻。你爱林夏,你受不得她做妾,可以让她做侧妃,做贵人,但就是不能为正妻。” 官天宁还想说什么,然而王后很是坚决,他没有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好,那她做我的平妻,这总可以了吧?” “不行!”王后又是冷冰冰的两个字,让官天宁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不行不行,你就只会说这句话吗?” “你想清楚你是什么身份!你再想想你四弟,你还要问本宫为什么吗?孩子,你一向冷静睿智,如今怎地如此糊涂?若当真是因为林夏那小妮子乱了你的心神,还不若结果了她,断了你这个念想!” “母后不可!”官天宁吓得连忙阻止,王后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看来是动了真火。无论她会不会这样做,可至少说明了她动了这个念头。若他再逼近,只怕林夏当真会一命呜呼。王后的心狠官天宁是知道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是王后,官睿之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就坐上王位。男人的高度,取决于他有一个怎样的贤内助。 便说是这后宫吧,当年王后也并不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不留情面的人。 当年王后还不是王后,官睿之还不是王上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已经育有一子。只可惜那个孩子并没有活过五岁便夭折了。彼时官睿之后院还有一个柔妃,而王后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被柔妃给害死的。彼时柔妃已经生下了老四官天湛,由于是个男孩儿,而自古男子承业,立长子为嫡。而彼时王后已经生下了一个男婴,又是正妻所出,这将来的位子一定是这个孩子的了。柔妃不甘心。于是趁着乱起之时,官睿之和王后两个人在前方一个冲锋陷阵一个后方挥斥方遒,就将孩子交给柔妃去照看。可谁知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开始还好好的,孩子对柔妃很是信任,柔妃将他视如己出,官睿之两人便放下心来。可没多久之后,孩子就死了。说是死于疯马踩踏之下,当时行军打仗无数马腿跑动,哪里注意得到一个不及腰高的孩子,到哪里去找凶手?可是既然孩子是由柔妃照看的,她自己无事,有怎么会叫孩子死了的? 王后知道是柔妃搞的鬼,而后者哭得伤心欲绝的模样。王后决定什么都不说,因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死掉的孩子都不可能再复生。 这之后,柔妃为了能够尽快怀上子嗣,什么方法都用过了,却还是没能快得过王后。或许这就是天意,因为柔妃好容易怀上的孩子,才刚过了两个月,就自己失足跌了一跤,摔掉了。一个月后,王后又有喜了。 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官睿之叫人好生照看,甚至亲自在她的身边陪同,柔妃没有机会,就只能暂且安分下来。再后来,官天宁出生。 三年后,内乱政变。 官睿之问鼎金陵,官天湛差一个月三岁。柔妃永远的失去了机会,早在五年前官天宁出生的时候。或许这就是命运,饶是她再怎么使手段,顺应天意的,都不会是她。 可想而知王后对官天宁这唯一一个儿子的宝贝程度,她也想儿子幸福,可是,那个林夏,绝对不行。官天宁将来是要继任王位的人,如果林夏是他的妻,那么以后便是王后。试问天下,如何能让一个野丫头母仪天下? 只是他们忘了,上数祖宗三代,谁不是布衣平民出身? 官天宁很难过,他也很绝望。因为官睿之已经明确的告诉他,只有取得王后的同意,官天宁才有下一步跟他继续讨价还价的资格。官天宁有些恨,他虽然是个世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个名号听上去威风无比,却是处处受限的。若非自己只是个世子,怎么能连自己想要的人都要不到?王后终归还是心疼自己儿子的,何况这个儿子她得来实在不易,她也不愿看到他不快乐。 王后思前想后,终究是放下了态度,软声道:“你若是执意想要那林夏,倒也不是不可以。我只是怕你现在头脑太过冲动,不计后果。日后怕你后悔。” 官天宁猛地抬头,王后这样说,是代表有转圜的余地了。“孩儿不后悔,孩儿是真心爱林夏的。” “我知道,”王后说:“上一次见她,手上那宁冰镯子是你送她的吧?”官天宁突然羞涩,低下头来不敢说话。王后注视他良久,确定他真的不说在演戏,终究是叹了口气:“罢了,儿大不由娘。只是,即便是我答应了,你父王那里究竟同不同意,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你也知道,他一向主意正得很,不大听人劝的。” 官天宁忙不迭的点头,这样的结局他已经是喜出望外了。“父王那里我再去求,终有一天他会同意的。母后答应我,已经是让我受宠若惊了。我就知道,母后一向是疼我的!” 王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莫要说些好听话来给我听,我不受你那一套。” 官天宁“呵呵”笑着,忙不迭的蹿到王后身后去,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很是献殷勤。“母后,有您的同意,这事情就已经成功一半儿了!父王那会儿不爱理人,打发我到您这来碰钉子。我估摸着他铁定是料到你一定不会同意,所以才这么放心的把我丢过来。只不过他完全没想到,您对我的爱早就超出了他的了解范围。” 王后拍打着官天宁的手背,“你开心就好。”然而心里面却十分的沉重。 官天宁得了王后的“懿旨”自然是神清气爽,感觉整个人如获新生!他从刚刚官睿之的态度就看出来了,也不知道他今天究竟吃错了什么药,明明上朝那会儿还挺好的,下朝就面色沉郁了。这个档口上,还是不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吧。等明天,明天再跟父王说。还不知道父王听到母后应允了,会是怎样的一副意想不到的表情呢!想想就觉得兴奋啊! 王后静静享受了一会儿官天宁心不在焉的按摩后,连连打发他:“行了行了,你心思都不在这,还捏什么捏。小劲儿使得跟猫挠似的,烦死人了。”官天宁“呵呵”一笑,尴尬的抓抓后脑勺,就跟一个小孩子没什么两样。王后也难得的看了一会儿他这个不同与往日的姿态,说:“你也先回去吧,明日再同你父王说这件事。若是得空了,我再将他叫过来,同他再说上一说。” “别,不用了母后!”官天宁一听自己妈要跟爸谈论这个事儿,当即就反对:“父王一听,肯定就要怪您只顾着向着我,什么都不管了。到时候骂我一顿不说,还得让你受气,多划不来啊。没事儿的母后,只要知晓了您的心思,就足够了。父王那边,我来游说!” 王后想了想点点头:“这样也好。”又做了一会儿,眼见着官天宁心不在焉的样子,王后没好气儿的说:“赶紧走吧,去见你想见的人,别在我这里碍眼。” 官天宁美滋滋的傻乐了一会儿,这才和王后告别,直奔夕颜殿去了。 王后望着官天宁乐颠颠跑远的背影,面上的笑容瞬间掩去,变得沉郁。她刚刚不过是那么一说,缓兵之计罢了。她是不会允许那个林夏成为未来的王后的。只不过看样子这个儿子对她的感情很深,得想个法子。 “冰儿,去请王上过来。” 官天宁乐颠颠的跑到夕颜殿来,顺便打法了自己贴身的小厮去给他老子官睿之传个话,说他今日罢工了,不去书房给他拼命了。理由?理由就是今天累了,而且要陪着美人,没空!他现在可一点都不避讳和林夏之间的关系,他还巴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呢。这样的话,碍于人言可畏,父王也不能不再三思量。 然而到了林夏的夕颜殿,翠翠却告诉他林夏不在。问去了哪里,翠翠只摇头说不知道。官天宁带着一腔的喜悦前来,迎来的确实小小的失望。不过这失望也就是一会儿,然后就重新被刚刚的喜悦给代替了。既然正主不在,那跟她的好姐妹说一说也是一样的。当下就拉了翠翠坐下来,一五一十的将从清晨到刚刚的事情说了个遍,其中当然是加入了自己的添油加醋和夸张,愣是将他和林夏的这桩婚事说了个九成九! 翠翠听得一愣一愣的,还以为这事儿真的成了。只是后来听到官天宁说还需要王上拍案的时候,她的心才稍稍放下来。不过也无所谓,无论官天宁有多高兴也不过是一头担子热,林夏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对面官天宁说得兴高采烈直喝掉了一整壶的茶水,从早上到现在他连口水都没沾呢。翠翠暗中摸了摸衣襟怀揣里的东西,想了想,终究是没有拿出来。 她怀中揣着的,正是那只官天宁送给林夏的凝冰玉镯。早上林夏出门的时候,特意将这个东西交给翠翠的。她说,“我如今心意已定,这个东西已经不需要了。世子是个好人,若是我这一生没见过王爷,许是早就乐不得的跟了他。可若我没有遇到王爷,又怎能认识世子。这就是造化也说不定,老天偏要这样安排,你能如何?这只镯子,当初我接得不够坚定,忘掉王爷也不够坚定。可如今,我知道了。若是世子今日来找我,麻烦你将这镯子转交给他。他看到这个,就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然而现在翠翠却并不想将这镯子交给世子,她原本在林夏和官少忧两人各自熬煎的时候着急,恨不得林夏赶紧将这镯子还给世子,或是将它打碎了也好。然而如今她当真愿意归还的时候,翠翠又觉得难过了。因为她现在看到的是,世子就坐在自己的面前,兴奋的说着这些话来。看得出,他对林夏也是一百个真心。可正因为这样,翠翠才不忍心告诉他这个残忍的结局。世子是个好人,所以翠翠也不想看到他难过。 摸了摸镯子,翠翠想,再瞒一段时间吧。世子不也说,最后的事情还没有定,一切都要靠王上的一句话么?说不定王上根本就是不同意的,回绝了他的。王上的决定,世子总是不能反驳的。那样只会是一个遗憾,而不会是个伤心。 翠翠打定了主意,于是这怀揣里的镯子她就再也没拿出来过。 待得林夏回来,翠翠也没有告诉她那只镯子她并没有来得及还给世子。林夏只是问了一句世子是不是来过了,翠翠告诉她是,也就罢了。翠翠没有问林夏去哪里,林夏也没有说。她今天有些累,一个人想了很多。这个王宫就是一座囚牢,她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总要找个地方自己解闷。 可是她不知道,有一些什么事情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然发生了。 第二天,当官天宁带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好容易挨完了早朝。前脚踏进官睿之的书房,他的心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飞起来了。 然而他的雀跃似乎并没有让官睿之也跟着一起雀跃起来,见他这个模样,官睿之就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来的。 官天宁鼓了好久的勇气,刚要开口,官睿之一摆手制止他,道:“你先不忙说,孤有些事要先宣布。” 官天宁一看,这就是有戏啊!于是连忙讨好着说:“父王的事自然重要!” 只是这个“重要”的事官睿之说出口后,官天宁才知道,原来不过是上天给他开的玩笑,并且狠狠的抽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官睿之说:“孤王决定,要迎娶林夏为贵人,字号夏贵人。宁儿,你说的不错,林夏是个可用之人,不能轻易放掉。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成为我王家的人。” 官天宁足足傻了有半柱香,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成为王家人就是要做父王您的人!那我呢?我呢!” 面对官天宁的暴怒官睿之不以为然:“林夏只是个女子,是与众不同了一些。日后你会遇到比她更为优秀的女子,足够成为你的王后。行了,不必说了,孤的话就是旨意,不可反驳。小六子已经拟好了旨,估计这时候应该已经送到夕颜殿了。这之后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这种不容置疑的态度和决断,彻彻底底的断送了官天宁的路。官天宁知道此刻说什么也无补于事,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死死盯着官睿之,慢慢的攥紧了拳头。 只因为我是个世子,只因为我不是王,所以就必须听从你的安排,甚至连心爱的女人都要拱手相让。 只因为,我是个世子! 第113章 抗旨 王上要迎娶林夏的事情,就这么草率又迅速的定了下来。官睿之是打定了主意,即使招惹官天宁的怨恨也要拆散他们两个。他想着,官天宁始终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即使是现在有怨气,等过个两三年,懂事了,回想过来,不说感激至少也会能够体谅。虽然林夏是吴方狄名义上的女儿,可是这吴方狄除了驻守边关有功之外,最重要的,他是官少忧的好友。 官睿之的想法是好的,他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能够牵制住官少忧。说心里话,若非万不得已他是不想动官少忧的。毕竟,他是自己喜欢的女人的唯一孩子。况且,这些年来他对官少忧的叔侄之情并非作假。若非官天宁一直在耳边说些不除掉官少忧的后患,官睿之是无论如何和狠不下这个心的。 只是他不曾想到,今日的这样一个深谋远虑的举动,却招惹来了官天宁的不平之心。对于官少忧,做叔叔的对他了如指掌。可对于官天宁,做爹爹的却一知半解。在官睿之的印象里,官天宁一直是个谦谦君子,但是从外表上看过去就知晓了。这个人生得文文弱弱的模样,似乎手里面只适合拿扇子。面上谦逊为人随和,逢人示三分笑,在朝中威望很高。可有时候,人心就是这么的深藏不露。谁都不知道他这样一个面上羸弱的文公子,也是武功深厚,心计,更为深厚。 官睿之果然不是说说而已,然而在昭告天下之前,当先通知了林夏。他怕这个外表看上去虽然柔弱然而内心十分刚烈的小姑娘会唔会,这也是这个老头子想找林夏商量的原因。 林夏作为御前奉茶的侍女,自然是不缺机会面见官睿之的。而官睿之为了不打草惊蛇惹人耳目,也就没有单独的召见她。特意避开了官天宁在场,官睿之对内务总管阿福使了个眼色,阿福明白,转身就离开,到大门口守着去了。 书房内只剩下这两个人。 林夏神经很大条,可她也明显的感觉到,今天的官睿之很是不对劲儿,似乎是有什么很重要的话要跟她说。 果然,官睿之道:“林夏啊,你来孤王面前服侍,有多久了?” 林夏想了想,说:“回王上,已经四年多了。” “嗯,四年。再过一段日子,就可以出宫了啊。”林夏只是低头没有作声,官睿之继续说道:“孤王知道,你一直想等混过了这五年,就可以出宫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可对?”林夏有些尴尬,怎么想的是一回事,被人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何况说这个的还是官睿之。 官睿之看了她一会儿说:“林夏,你是个好姑娘。这样的好姑娘,是个男人都会为之心动的。珏王爷,不例外,四公子不例外,就连孤王最听话的儿子,也不例外。” 林夏一惊,慌忙就跪下身来,“王上!婢子和世子只是普通的朋友,婢子对世子绝无非分之想。而且,婢子是什么样的身份,婢子心里明白,是万不敢高攀世子的。现在外界都传言婢子和世子之间有些什么,可是王上明鉴!世子他只是一时糊涂,等过一段时间,他就会知晓自己的真心,并不应该放在婢子身上!” 官睿之听着林夏急切的解释,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先起来吧。” 林夏摸不透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看了他一眼,没办法只好先起来。“坐。”官睿之说,林夏觉不敢反抗,找了个地方做了,不过只是屁股上挨了一点边儿。 官睿之想了想,说:“你对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林夏心道,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可是她又不能说谎,这一来二去的,林夏就很是纠结,着急得见了汗。官睿之见状心中就明白了几分,他说:“你尽管说,我不会怪你。” 林夏诧异的看了官睿之一眼,他居然用了“我”这个字而不是象征着王权的“孤”。林夏似乎明白了官睿之的意思,于是她想了一下措辞,说:“世子是个好人。” 官睿之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忽而笑了。他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林夏,这世上有谁是真正的好人,又有谁是真正的坏人?”他似乎话中有话,又似乎有许多的隐喻在里面。这感觉盖过复杂,那些沉淀在时间里的堆积在经验里的,都随着这句轻飘飘的话一笔带过。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只是这故事色彩各不相同,听的人只有唏嘘一声。 官睿之说:“既然如此,我也就明白了。林夏,希望你说的是真心话。” 林夏点头:“自然是真心。” 官睿之状似不经意的瞥了瞥她的手腕,发现那上面已经没有了凝冰玉,这才放下心来相信了林夏是真的无意于官天宁。说起来他都不明白为何当初林夏会接受,见两人往日交往的举止来看,似乎确实是官天宁一头担子挑的火热。这么看来,倒是林丫头不明所以,误打误撞的接了他的镯子,官天宁以为是她接受了自己,这才闹出这么一出戏来。官睿之摇摇头,唉…… “我再来问你,那你你对决王爷,又是怎样的态度?” 林夏浑身一震,对于这个问题,她略一思忖。然后以一种无比坚定的目光直视着官睿之,一字一句毫不退缩道:“我爱的人,从头到尾就只有官少忧一个。” 官睿之微微皱眉:“林夏,如今我这有一个办法,能够叫宁儿对你死了这条心。只是这法子你若没有心上人,倒也罢了。可如今你告诉我你有了心爱之人,这法子对于你,对于他,都过于委屈。” 林夏微微一笑似乎毫不在意:“若是我爱的人足够信任我,无论多大的委屈,他都能受得,我都能受得。无论是何境地,只要相爱的心不变,就够了。燕草如碧丝,磐石无转移。” 官睿之目光灼灼的盯了林夏很久,“磐石无转移……林夏,有时候我还真是想将你牢牢绑在身边,不让你到任何地方去,只专心对着我一个人。可我也知道,若是真的将你绑住了,你便不会是现在这个我欣赏着,喜欢着的你了。”林夏微微垂首,官睿之是个明白的人。他懂得喜欢的东西并不一定拿到手中就是最好的。野外的花儿之所以张扬妖艳,是因为没有受到温室的圈养,磨了脾性。带回家里的花儿,怎比得上野外享受自由阳光的野草神采飞扬。 官睿之说:“这个方法就是……你将作为孤的夏贵人,入主后宫。作为宁儿的姨娘,他便再无法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你意下如何?” 听到这个消息的林夏不是不震惊的,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个好办法。然而第二个随后袭来的就是:官少忧怎么办? 诚然,世子娶她为妻这件事即使再怎么不合乎情理,可是若官天宁执意如此,这并不触犯大庆律法。而且若是事情一直僵持不前,即便后宫不说什么风言风语,就是朝堂之上,为了保住王家名声,也会决定将林夏秘密处决。即便这并不是官睿之的意思,可他也不得不为之,这就是上位者手握重权之下也不得不面对的妥协。 官睿之这样做,一是救了官天宁,让他不会在世人面前折损形象,好为将来继位做打算。二来是救了林夏,让她免收“牝鸡司晨”的骂名。所以,林夏还能有什么不满的吗? 她别无选择。 深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勉力平定下来:“奴婢林夏,叩谢王恩!” 官睿之很是欣慰的点点头,他就是喜欢林夏这一点。虽然在小事上经常犯迷糊让人啼笑皆非,可在这等紧要关头,她永远都是最理智,最明智的那一个。只可惜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一直以来都做得近乎完美,却折在了儿女情长上。官睿之不由得心中庆幸,幸好林夏是个女子,否则这么有思想有个性的男子不能为他所用,就只能诛杀。那未免不叫人扼腕。 面对这样的决定,官睿之还是有些歉疚的:“旨意我已经拟好了,这件事王后也同我共同商议过的,你不必害怕。” 林夏看着官睿之,此刻她的眼中没有难过,没有遗憾,有的只是已经决定一切后的放下。她说:“虽然奴婢也觉得王上这个计策十分的有效,可是奴婢刚刚忘了说一句话:奴婢此生只会嫁一人。而这个人,刚好已经出现,王上您来晚了。” 官睿之微微挑眉,他觉得有点意思:“那你的意思,要如何才能够让你嫁得一人?” 林夏但笑不语,官睿之捏捏下巴,忽而笑了。他觉得这个小丫头,每次都能够给他带来惊喜。就这么让她走掉,以后没人给他惊喜了,未免会有些寂寞呢。“你若是抗旨,孤可是会追你到天涯海角的。孤的女人,还从未有想要逃离孤的身边的。” 林夏微微垂首,道:“既然如此,奴婢也就只好却之不恭,享受帝王的追爱了。” 官睿之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出声。痛快,真是痛快! 第114章 出逃计划 官睿之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如此直白的睿智了,这朝中上下,不是会说些阿谀奉承甜得腻死人的疯话,就是刚正不阿把人气得能背过气去的硬话。还有就是搅屎棍,从中蹚浑水的墙头草。官睿之很是头疼。已经很久没有人像林夏这样,敢于对他说实话,又是聪明人的方式。林夏,幸亏你不是男子。 官睿之笑了一阵子觉得笑爽了,于是道:“好了,既然你也没有什么异议,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阿福!” 内侍总管阿福闻声连忙推门进来,官睿之将拟好的旨意交给他,说:“你就照着这个,将这上面的字一字不漏的在夕颜殿给林夏念了。”阿福一愣,“这林姑娘不就在王上您面前么,怎么还要等到去夕颜殿?” 阿福很是疑惑的看看林夏,后者但笑不语。于是阿福只好又去看官睿之,可是这官睿之也是笑得一脸老奸巨猾的模样。阿福摸摸头,想了想,终于明白了!他一拍脑门,“瞧奴才这笨得!王上放心,林姑娘放心,奴才这事儿一定不会办砸的!” 待得到了傍晚,阿福这小子确实是会找时间,专门找了这么个全体下人几乎都休息的休息,换班的换班这么个时候。这道旨意一亮出来,当然是震惊了所有的下人们。侍女们都鸦雀无声,只有林夏一个人聘聘婷婷的款步而出,端端正正接下了这道圣旨。阿福笑呵呵的看着她甚是亲切的说:“夏贵人不必多利,以后奴才还指望着能多仰仗夏贵人呢。” “福总管哪里的话,是我才要多多仰仗总管才是啊。” 两人这简单的两句话,却足以将这个梦幻般的消息彻底的定音下来。整个后院一片哗然,待得阿福走后,一干人等活也不干了全都围到林夏身边来了。那些平日里和她关系好一些的自然恨不得让林夏知道自己是谁,和她有多好。那些和林夏关系差一些的忙不迭的赶紧表现自己,好叫林夏知道那个对她不冷不热的人不是自己。当然除了这些捧臭脚的,就是那帮醋坛子喝凉风过日子的。她们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嫉妒心极其剽悍。她们认为,林夏是走了狗屎运。世子没搭上,没想到居然把王上给搭上了。不过这样也好,世子被她迷得晕头转向的非世子妃不允,可王上一道旨意下来,这林夏立刻就成了王上的小老婆了。虽然现在名号听上去响亮,“夏贵人”,可是说白了还不就是一个被王上放在后花园里的,不怎么起眼的野花,顶多就是朵喇叭花。 在许多人看来,官睿之是为了保护世子,不让他娶林夏,这才纳了她为小老婆,绝了世子的念想。要是反抗,那就是抗旨了!待得百年之后,先王的小老婆可都是要陪葬的。嗯,王上这一招,可真是高明。所以那些幸灾乐祸的人反应过来之后,也都纷纷假模假样的祝福林夏。当然,反应不过来愚钝笨拙,偏要装作聪明的人大有人在,还是多数。她们带着一颗妒忌得蒙蔽的心,一门心思的诅咒林夏。 林夏将这些人的反应一一看在眼底里,想要借助她上位的,想要讨好她得到好处的,还有不屑一顾背后诽谤的。可是林夏不惊不恼,她对于这个决定没有丝毫的感觉,因为她从未想过就如此接受这个摆在眼前的选择。 无论你们说什么,都与我无关。 待得晚些时候,天色渐暗。两人洗漱完毕,翠翠才有些犹豫的问林夏道:“姐姐真的同意要嫁给王上了吗?” 林夏头也不回的说:“嫁给王上不好吗?这天底下有多少女孩做梦都想嫁给他,哪怕不被他重视不被他看到,做个花瓶也好。可是你也知道,这官家王室里面花瓶可是很少的,所以说,天下少女都有机会。” 翠翠道:“可是姐姐,你愿意吗?” 林夏说:“你觉得我有不愿意的资格吗?他是谁?当今王上!他决定的事情,你敢忤逆?我敢?谁敢?” 第115章 交代 翠翠不说话了,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了。王上连圣旨都下来了,就说明万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她虽然知道,可还是不甘心。明明林夏刚刚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明明翠翠好不容易帮王爷和林夏解开了心结,两人终于走到了一起,却突然因为官天宁的事情惹得王上横插一脚。 林夏没有理她,只是自顾自的忙着收拾东西。三天后就是官睿之迎娶林夏的日子了,这官睿之还真是说风就是雨,搞得时间这么紧,她很忙的!林夏一边收拾一边不住的在心里面抱怨。 翠翠看她收拾得满头大汗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不由得好奇道:“姐姐你在干什么?” 林夏说:“收拾衣物细软啊!” 翠翠不解:“收拾这些干什么,又不是要逃跑。”话音刚落,她自己就震惊的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林夏,长大了嘴:“你、你不会是想……是想……” 林夏一见她这架势,生怕她下一刻就要大叫出声来坏了她的计划,连忙丢了手上的衣服伸手就去捂住翠翠的小嘴。翠翠的小嘴还大张着,这么一捂可被林夏给捂了个结实,连气都要喘不过。她慌忙的拍打着林夏的手背,林夏一看赶紧放开她:“没事吧?” 翠翠摇摇头拍着胸口顺气,这么一闹之后她刚刚的那股子震惊也给压了下去。她把气喘匀了,这才问林夏:“你当真要跑路啊?” 林夏做贼心虚的将食指比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示意她轻点儿。“都这个节骨眼了,不跑路难道真等着明天一台小红轿子,把我抬进后宫的后门吗?别逗了,我林夏就算是终身不嫁,也绝不可能进那后宫半步!要我当那种花瓶,真比杀了我还难受。” 翠翠一听到她这么说,顿时放下半颗心来,可是还有一半仍旧悬着:“可是你就这么逃了,那王上明天找不到你的人……” 林夏狡黠的对她眨眨眼睛:“放心吧,不会的。告诉你,这可是我和王上之间的约定。” “约定?” “只有这样,才能够摆脱世子的纠缠。我也只有逃跑,才能够摆脱王上的纠缠。只不过,代价就是我要跑一辈子就是了。” 翠翠大概是听明白了一些,她若有所思道:“也许王上不会追你一辈子的,或许他只是做做样子,然后也就罢了。” 林夏点头,这一点她也想到了。她相信官睿之那么聪明个人,也绝对不会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用接下来的半生时间还浪费在找人这件事上。 翠翠又问:“可是王爷那边怎么办呢?姐姐有跟王爷说起过吗?” 林夏的手微微停住,“哪里有那个时间呢……” “那……”翠翠有些急了,这样的决定,岂不是要造成两人之间的误会?明明才刚刚和好的! 林夏顿了一顿,然后笑了,继续手上的动作:“我倒是觉得,如果是他的话,一定懂得我这么做的原因。再说了,我出逃这件事没多久就会传个遍,就是傻子也知道为什么了啊。更何况若是这么一点点小事就能够拆散我们的话,那正说明了他不够信任我,说明了老天给我们的这段缘分着实浅薄,不提也罢。” 翠翠见林夏胸有成竹的模样,知道她早就有了计划,便也不再自寻烦恼了。她说:“姐姐出去后,可有什么去出?” 林夏想了想道:“你还记得咱们俩曾经开玩笑说过的话吗?我说咱们可以开一家茶楼,写一些歌和故事来招揽生意。如今正好有这样一个机会,你觉得,要不要试一试?” 翠翠闻言愣住了:“我?我当然是想的,可是……我是不能出宫的。” 林夏“嘿嘿”一笑,“你能不能出宫,还不是我说了算?你就说,你想不想就是了!” 翠翠原本已经暗淡了的双眸,在对上林夏坚定有力的目光后,重新一点点的迸发出希望和生机来。翠翠说:“这辈子,我跟定姐姐了。还望姐姐到时候不要嫌翠翠笨手笨脚才好。” 林夏颔首,这事儿就这么成了:“我倒是巴不得你整天在我耳边聒噪!” 两个人在这边很是欢喜,翠翠既然决定了也要走,当即就被林夏打发会自己的住处去收拾行李了。三天后就是官睿之纳林夏的日子,所以两人必须马上离开,最好是今晚。不过看样子很难,所以明天晚上必须离开。 只是两个人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林夏忘记是因为她以为已经解决好了,而翠翠忘记是……她真的忘了。可这么一忘,难免就要忘出些事端来。 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个被遗忘的事端,很快地就找上了门来。 当官天宁站在林夏面前的时候,面对他眼底里沉甸甸的心痛,林夏的心也伴随而来浓重的愧疚之感。官天宁,这一辈子是我对不住你。你会找到个好姑娘,我祝你幸福。 自己父王要横刀夺爱娶自己心爱女人的这回事,古往今来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官天宁还怀揣着一线希望,天真的想着那不过是官睿之的一句玩笑,一句气话,只要自己服个软打打退堂鼓也就罢了。官天宁本来还想着这两天先消停几天,绝口不提林夏的事,让这件事的风声缓一缓,然后再找个机会跟官睿之重新提起这件事来。官天宁想着,既然王后那边都已经答应了会帮着疏通疏通,这本就不该是什么难事。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母后也原是不同意的。官睿之将林夏收入后宫这件事,还是王后想出来的。起初这个决定,官睿之是不同意的,他觉得不能白白毁了一个女人的清白。嫁入王家可就是一辈子的时,不能像平民百姓那样换人家。所以这件事若是当真做了,那林夏可就是要孤独直到死在这王宫里。所以后来两人再一协商,就有了默许林夏出逃的方案。 可是这些,官天宁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老子如今真的要抢自己的姑娘。重点是,抢的目的只是为了炫耀给自己看。官天宁不服,他怨恨。可是怨恨都暂且放到一边,他如今迫切想见到的,就是自己的姑娘。 看着官天宁满身是汗的站在自己面前,林夏心中无限感慨。这个呆子,跑得这么快又有什么用。官天宁目光灼灼的看着林夏喘着粗气,半天只说了一句话:“林夏,别离开我。” 面对这句饱含真情的话语,林夏给他的,就只有微笑。若他们当真是对苦命鸳鸯倒也罢了,可是自己这心里面,竟是不爱他的。 林夏说:“世子何必勉强,明知这是无法完成的心愿,却还要任性的提出来。” “我就是任性!从小我就是个听话的娃娃,难道这二十几年的金娃娃,还不能换一丝丝任性吗?”林夏没有说话,官天宁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双肩,急切的说道:“林夏,我不管什么现实,不管什么其他,我只想问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 他的目光真切,他的语句沉痛,带着那一抹决绝。林夏会心疼,会难过,会心软。可是,那是以前。如今的她,已经十分明确自己要做什么,心里面爱的,又是什么。 她看着官天宁,语句很轻却很认真的说:“官天宁,我的人可以不离开。可是我的心,却早已不在这里。” “什、什么意思……”官天宁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升起一抹狂喜,然而这狂喜还来不及腾飞就被林夏后半句话弄得不上不下云里雾里。他双手滑下捏紧了林夏的手腕,想要拉着她的手再好好的表达自己的心意,说不定她就会懂了。 然而一摸到她的手腕,上面熟悉的冰凉却没有如期而至。官天宁刚要说出口的话就这么噎住,他脑子有些僵硬,机械的又摸了一摸,没有。官天宁的心,狠狠跌落谷底。 “……镯子……呢?” 林夏心里一惊,镯子明明早就要翠翠还给他了啊!可是看眼下官天宁的这个神情,似乎并不知道林夏早就拜托翠翠将镯子还给他这回事。林夏不说话,看在官天宁眼里是另一种意思。“……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要那镯子。你……为什么不要我……”官天宁的泪水一滴滴的掉落下来,这是林夏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他落泪,而且这第一次就哭得如此伤心。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只因未到伤心处。官天宁的伤心,没有嚎啕大哭,没有撕心裂肺甚至面部扭曲的程度都很小。可是看在林夏眼里,她宁愿官天宁放声悲恸。官天宁只是目光带了绝望的看着林夏,面上两行清泪一直滑落下巴尖,那泪水珠子不住簌簌的从他近日来愈见消受的下巴尖落下来,滴滴都砸在林夏的手背上,砸在她的心上。 “官天……” “你不要说话,不要告诉我。”林夏刚一开口就被官天宁轻声打断,他看着林夏目不转睛,生怕他一个眨眼,着眼前的人儿就会立刻消失不见一样。然而事实,终究还是要面对。 林夏叹了口气,道:“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会很难过。” “你也会难过吗,为我吗?”官天宁梦呓一般的这样说道。他问:“你的早已不在这,那你的心,是给了谁呢?”说完后,他凄然的一笑:“终究还是那个家伙吗?那个幸运的家伙……”官天宁似乎想到了谁一样,颓然的放开了手。“我不过是晚了他几步,只几步而已。为什么,你就不肯将目光放在我身上片刻。” 林夏有些不忍的上前一步想要伸出手去捉住他,这样的官天宁让她感到害怕。可谁知官天宁很是避讳的向后退了一步。他看着林夏,似乎是再看一个已经死去的,凋零的,他的心。“可是小夏,”他说:“你爱他,可你终究无法嫁给他。”官天宁说:“既然如此,我们同是伤心人。我要先回去伤心了,便不陪你了。夜深了,小心着凉。”言罢,慌忙逃也似的走了。 望着官天宁慌忙逃窜的背影,林夏心里面很不是滋味。她总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官天宁。若是当初没有那么草率的就接受了官天宁的镯子,若是当时知道了接受镯子的含义,果决的将镯子还给了他,若是当时没有那么多的犹豫,不答应他,那么今天,两人都不会走到眼下的地步。官天宁,我即将离开,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从此以后我会躲得远远的,你不会再看见我。也许在几年之后,我会亲自回来,站在你面前,对你说一声,好久不见。 官天宁的来访给林夏的打击不小,她料到了官天宁一定不会平静,却没有料到他竟然十分平静的接受了。想来是他自己也明白,已经是无可挽回的吧。只是林夏还有一件事不清楚,看官天宁的样子,是没有收到那只她退回去的镯子的。若是他提前收到了,也许也不会这么难过。 虽然事已至此,可是林夏觉得走之前还是要把一些事情搞清楚才行,否则她总是觉得不心安。毕竟对官天宁,她心有愧疚。 林夏将翠翠叫过来,翠翠刚刚在里面都听到了,所以自然知道林夏找她来是为了什么。翠翠很是愧疚,目光躲躲闪闪的不敢去看林夏。林夏叹了口气,不说话了,翠翠小心翼翼的拽拽她的袖子,说:“姐姐,你、你生气了?” 林夏不说话,翠翠又说“对不起,是我不好。姐姐你怪我骂我都好,你别不理我。”林夏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眼圈里一包泪转啊转的,当下就心软了。她本来就没生气,翠翠这一副样子更让她有些心疼。 林夏叹口气道:“我没怪你,事到如今也算是造化弄人。只能说,是我们两个没缘分,才千差万错的弄到今天这样的境地。算了,反正我们两个都要离开了,也没什么所谓了。”顿了顿,她又说:“你帮我明天叫四公子进宫来。” “姐姐为什么不自己叫?” “我若是自己叫,估计繁漱和茹栎就都要跟着一起来了。官天湛那个嘴没个把边儿的,若是我亲自叫他指不定要怎样嚷嚷呢。” 翠翠一想也确是这个理儿,于是就答应了。 官天湛第二天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了,他是知道自家老爹的那道旨意的,也知道二哥和林夏之间的那点事儿的。所以刚一见面他就迫不及待的问林夏:“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成了这样了?二哥这两天闭门不见,谁劝都不好使。” 林夏看官天湛这样焦急,听他说的这些情况来不由得联想到官天宁此刻的情形,觉得心里面一阵泛酸。她说:“已经这样了,还哪里有为什么。”她从怀中掏出那只镯子来,递给官天湛,说:“麻烦你,帮我将这个交给他。” 官天湛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躲闪着连连摇头:“我不帮,要给你自己给他去。” 林夏坚持,有些急切的说:“事到如今你叫我如何去见?莫不是你觉得他受的苦难还不够吗?这镯子还给他,他带在身边也是个念想。” 官天湛虽然不愿,可是林夏说得有理,于是也便接下了。林夏说得是真心话,她希望官天宁有个念想。可官天湛并不知道林夏明天就要逃走这件事,还以为两人这段情谊实在是波折,不免唏嘘。 官天湛叹口气,说:“林夏,虽然我们并没有在一起,可只要你说的话,我都会听。你交代的事,我都一定尽心办到。你喜欢二哥,却无奈命运弄人。林夏,有些事该忘记,就要学着忘记。” 林夏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是啊,有些事该忘记就要学着忘记。官天湛说得不错,可是他自己又何曾忘记过林夏,官天宁又如何会忘记林夏? 第116章 碎裂的镯子 就在大家以为这是个悲剧收尾的故事的时候,另一个让人瞠目结舌意想不到的故事续集就发生了。 林夏出逃了。 这本来是个悲剧,却硬生生让林夏变成了惨剧。因为无论是谁都觉得,抗旨出逃的林夏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是第一次有人居然逃婚,逃得还是这个国家最高统治者的婚。这天下间哪个女孩不想着能够嫁给如官睿之这样的人,光是那个头衔就够富贵一辈子了。可是居然有人不愿意接受这一切,主动出逃。 对于这个惊天大新闻,有人愕然,有人赞不绝口,有人认为是林夏对这种不公平的强制性指婚的反抗,因为他们都相信林夏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向世人证明她和官天宁的爱如何坚定。而官天宁这段时间一直闭门不出更加证明了他们的猜想,据说官天宁自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面整天以泪洗面,而官睿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大概是愧疚吧。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官天宁的确是在哭,不过哭的可不是因为官睿之要纳林夏为后宫这回事。 当官天湛将那只镯子交给官天宁的时候,彼时后者正在卧床养病。他已经病了好几天了,一直都不见客,连官天湛来了也是一样的,统统不见。大夫说,这是心病,只能自己想通了,才能够慢慢好起来。所以一听说官天宁好了一些了,官天湛就忙不迭的跑进宫来。 彼时官天宁正拿了笔站在案子前,细细描摹着什么。官天湛跑进来正看见他提着笔,画着什么东西。他的神情专注,目不转睛,可仍旧是隐疾未消,不时的咳嗽两声。他面色苍白,鬓角微微有细密的汗珠冒出,神情十分的憔悴,让官天湛看了很是心疼。 记忆中他的二哥永远是如翩翩君子一般,温润如玉的男子。可是如今却变成了这样憔悴的样子,都是为情所困。情能改变一个人,让他变得鲜活也能让人变得憔悴。官天宁这段时间也瘦了,脸颊两边都凹进去。真是应了那句话,衣带渐宽终不悔。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官天宁只是往门口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并没有为官天湛的到来而打扰到他的专心。 官天湛有些担忧的叫了一声:“二哥……” 官天宁微微停了笔,仔细端详着纸面上的东西,神情很是安详。他略带笑意,对着官天湛招手,“四弟,来。”官天湛闻言听话的走到他身边,只见这张画上画得不是别人,正是林夏。她躲在树荫底下靠在一张榻子上,手里还拿着卷书卷,看得津津有味。这正是夏日里林夏最常做的事情,如今却让官天宁画在纸面上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官天湛一方面感叹官天宁画技的高超,一方面又不禁叹息,究竟是要有多深刻的思念,才能够让他深深铭刻让这情景刻画在纸上。 官天湛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没能将来意说明,他不忍心。他忽然明白了林夏将这东西交给他,明明就是坑他!也知道了为什么翠翠当初没能将这只镯子送回去,因为翠翠也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画面,而这画面比当初翠翠不忍的,还要残忍。 官天宁欣赏了一会儿这张画,目不转睛的问官天湛:“四弟,你觉得这画如何?” 还能如何?官天湛装作细细的端详了一阵子,不住咋舌夸赞道:“画得真好,就跟林夏本人在面前一样。” “是啊。”官天宁笑笑道:“就跟她本人在面前一样。”可是这笑容太过苦涩,官天宁仿佛整个人一夜之间都全然变了一个样子。他说:“我想,以后我也只能够用这种方式,来将她记住。四弟,你说我能够记住多久呢?五年,十年?林夏的样子终究会在我心中淡去,无论我如何描摹她的模样,可是她,已经不在了啊。这里,是空的。”官天宁用手指着自己的心房,笑得一脸凄然,却仍旧努力的在笑着。 官天湛看了不忍,不由的说道:“二哥,你不开心就不要笑了。难过就哭出来,没有人会笑话你的。” 官天宁摇头:“我怎么会不开心,我很开心。她走了,总比以后我叫她姨娘好。” 说到这件事情上官天湛很是费解和愤慨:“父王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哪根筋不对了,怎么就突然要纳林夏为贵人了呢。” 官天宁重新提笔研墨,听到官天湛如此说,不由得看了他一眼,道:“不过是想绝了我的念想罢了。” 这件事官天湛也是知道的,他还是不解:“就算是这样,也不用……那林夏怎么说?” “怎么说?”官天宁有些梦呓道:“还能够怎么说?她爱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官天湛顿时瞪大了眼睛,没能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明明他看着都能知道这两人之间是满当当的情谊,况且林夏还收了镯子,怎么能说不爱呢?镯子!官天湛浑身一震,他终于知道问题所在了。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袖中藏着的那只镯子,眼神飘忽做贼一样的瞥了官天宁两眼,不能说,绝对不能说。官天湛这回终于知道,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也好也好,总比林夏真的亲自交还到官天宁本人手上得好。官天湛不由得暗自拍脑门,好在当时林夏没跟自己一样脑子抽风了,主动跑到官天宁面前去说一些没边际的话。 官天宁此刻似乎刚刚想起来官天湛的来意来,问他:“早几日就听见你风风火火的要进来,怎么,有急事?”见官天湛目光闪烁的模样,他笑:“不方便说?” “呃……”官天湛脑中想着要怎么脱身,“那什么,我又突然想起来没事了。我、我就是来看看你,呃,怎么样了。嗯,你、你好生养着,我这就回、回去了。”言罢转身撒腿就要跑,被官天宁沉声叫回来。 “站住!”官天湛闻言脚步一顿,不由得停了下来,可这背脊僵硬着就是不敢回过头来看。他此刻冷汗直冒手也不住的颤啊颤的,怎么办怎么办,要怎么解释呢?不对不对,应该先调整一下面部表情。哎呀不对啊,他最不会的就是说谎了,这下糟了。 官天宁的声音凉悠悠的从官天湛背后传来:“四弟,你究竟来做什么的?” 官天湛还挣扎着道:“没、没什么啊,真是没什么事。” 官天宁沉默了一会儿,道:“是林夏叫你来的吧。”官天湛脑子里“轰”的一声,完了!他凄惨的闭了闭眼睛,心一横决定装傻到底!“没有,二哥,是你想多了!我真、真的就是来看看你的!呵、呵呵呵呵!” 官天宁无奈的笑了笑,说:“老四,我真的没事。你若是当真为我好,还是尽早说了,免得我要胡思乱想。” 官天湛一听这话也对,他再一想,反正林夏是已经走了的,不管官天宁是什么反应,终归是没什么关系了。于是当下咬了咬牙转过身来,从袖子里将那只凝冰玉镯拿出来,递到官天宁面前,说:“这是林夏临走前让我交给你的,她说叫你好生珍重。” 官天宁看着这只镯子,眸子被刺痛一般狠狠缩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将这只镯子送了回来。这是不是就代表着,以后两个人形同陌路?林夏,你连这最后一点的痴想都不留给我吗,你竟然如此决绝! 官天宁哆嗦着嘴唇,连声音都颤抖:“她……有没有说别的话?” 官天湛看官天宁这个样子,很是犹豫却最终说了出来:“她说,这东西你留在身边,也是个念想。” 官天宁闻言轻笑出声,可这声音透着深深的薄凉。他轻咳两声,从官天湛手中接过了这只镯子,放在眼前细细打量,仿佛第一次见到一样。“念想……”官天宁看着这镯子,忽然用力的将它狠狠摔到墙角。镯子登时碎裂一地,晶莹得仿佛谁的泪珠。官天湛吃了一惊,心也跟着这声脆响颤抖不已。 “二、二哥?” 官天宁还是笑,却是一脸的凄然。他看着这一地的破碎晶莹,笑,笑得很是畅怀,仿佛要将这一声的笑都倾泻于此。“她不在,我要谁的念想?她不在,这东西留着又有什么用!” 官天湛张嘴还想说两句劝慰的话,然而官天宁突然用手掩着嘴,不住的剧烈咳嗽,咳得连腰都弯下。官天湛赶紧帮他拍背顺气,这个脆弱的官天宁,让他很心疼。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就像官天宁说的,难道要以后叫她夏姨娘吗? 可是显然他想得太过简单了,只听顺过气来的官天宁凄然道:“她选择了老三,她终究还是选择了老三。” 官天湛又是一惊,这跟三哥又有什么关系了!这真是,越来越乱了! 官天湛觉得会不会是官天宁搞错了,于是试探着说:“不会的,一定是你搞错了。” 官天宁凄然笑道:“是她亲口说的,如何能假?” 第117章 出逃 官天湛倒吸一口冷气,不用过多的语言,只这一句话就可以将很多事情都联系起来了。可是他还是有些不死心:“既然如此,那、那林夏当初为什么接受了你的镯子?”难道不是因为接受了官天宁,所以才愿意接下并戴着的吗? 哪知官天湛不说这事还好,一提起来,官天宁唇边的苦涩笑意更甚。他自嘲的笑了几声,说:“当初,本就是我骗她戴上的。林夏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一说。” 官天湛震惊呆住,这么说,当初林夏算是被官天宁骗了所以才在不经意间许下了终身。那这么说来,她还了镯子也是应该。官天宁只是说到这里,他并没有告诉官天湛后来林夏得知这镯子的究竟含义时,半推半就的答应了的事情。因为在他看来,这镯子碎了就是碎了,就如同他们两人之间,再无完好的可能。既然已成陌路,那些曾经的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爱情就像这碎了一地的晶莹,它可以是折射着五彩的光芒璀璨了整个世界,可它同样很脆弱,稍有不慎就跌得四分五裂。 且说这一边,林夏和翠翠两个人呢坐着一辆小马车在成婚的头天晚上,从内院后门一个最不起眼的小胡同溜走了。这期间,夕颜殿还在装模作样的布置着喜庆的大红,全然不知这两人已经跑远。 接应他们的是个没见过面的小太监,年龄不算大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见到林夏两个人二话没说,将她们扶上了马车用力拍拍马屁股,马儿就垫着脚步走远了。马蹄子上特意包了布,减少声音,好让她们不惊动任何人。 这车子虽小可是五脏俱全,车上铺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垫子,垫子上又放了凉席。车内有两个包裹,一包是衣服一包是首饰和银票,还有一包沉甸甸的碎银子。官睿之早就给林夏预备好了,既然是两人之间的约定,官睿之自然不会亏待了她。林夏摸着这马车上的布置,就知道这车子花费不止万两。加上这些钱财,寻常人家过一辈子是绰绰有余了。当初官睿之问她出了宫之后,准备做什么。林夏想了想,说:“我想开一个茶铺,每天做一做喜欢的食物,见一见形形色色的人。平凡的日子才有生活的味道,我想活着,而不是生存。” 官睿之听完后久久没有回话,于是林夏便见到了这么多的银两。想来,是官睿之给林夏准备的开店资金。林夏想着,这样也不错,虽然她和官睿之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是普通的上下关系。何况官睿之还是这大庆的王,即便是他将林夏放出宫去什么都不管也没什么所谓。林夏忽然有些想念这个家伙,她觉得,虽然他看上去高高在上,可是内心里总是有几分孤独。也不知道是因为子嗣太少还是什么。一说到子嗣,林夏就想到了那个小丫头宛晴,也不知道她离开了,小丫头还会不会闹。 不知道官天湛有没有把那只镯子还给官天宁,不知道官天宁会是什么反应。一定是很伤心的吧,一定会怪她的吧。林夏也承认自己着实心狠,可是已经决定了要出宫,要与这皇宫划清界限,就绝对不能带走任何一丝的留恋。林夏自己甚至都没有妄想过日后还会和官少忧见面,在她的眼里,她离了这王宫,离了这京城,就代表着和自己的过去斩断一切。这地方,她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翠翠见林夏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得道:“姐姐可是舍不得?” 林夏微微愣住,而后摇摇头:“我是有些舍不得,可是舍不得的也不过是那么些人罢了。终归,我不属于这里,无论如何的不舍,我还是要离开的。” 翠翠何等精明,她问:“姐姐说的那个舍不得,可是王爷?” 林夏一怔,心口上有一股忧伤蔓延。“是啊。”她点头:“可能我们此生,都无法再相见。或是,有朝一日他找到了我。”至少现在还不可以,林夏的身份可是王上在逃的新娘。别说在逃,只要官睿之一日没有撤销这个决定,她就一日都要躲藏。她和官少忧,就一日无可能。 希望官睿之能够尽快履行诺言吧。 第118章 道别 翠翠说:“其实姐姐想见王爷,也是很容易的。只要你想,你们随时都可以相见。” 林夏摇摇头:“我现在就想见他,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再说,我们还要寻一处地方落脚,现在我们自己都还不知道会去哪里,又怎么告诉他我们在哪里?” 翠翠眸底晶亮:“可是姐姐,你想去哪里,不若听听王爷怎么说?” “……嗯?”林夏还没能反应过来翠翠话中的意思,就知觉马车倏地停了下来。她好奇,掀开帘子来问:“怎么回事?” 小太监也有些不知所措,扭头对林夏说:“姑娘,前面那个人好像是、是珏王爷啊……” 林夏顿时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这么神奇?难道是老天眷顾,让她想什么就来什么了?她扭头去看翠翠,只见这个丫头笑得一脸狡黠。林夏脑中倏地闪过一个什么念头,可是来不及多想。眼前那个一身白衣伫立马上的人,才是她此刻最要紧的想念。 掀起裙摆来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不顾矜持的大步跑向那个人影。 白衣人也是忙不迭的翻身下马,正好接住冲过来的小丫头,被撞了个满怀。他胸口被她撞得生疼,可是胸口那种难言的喜悦竟连疼痛都觉得是幸福。林夏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就不肯出来,官少忧试探着去捞了捞发现不管用后,就任由着她这么抓着自己的衣服埋在怀里面。官少忧抚摸着她的发,觉得她此刻像极了一只毛茸茸的松鼠,可爱,撒娇,让人舍不得。 “官少忧……”林夏叫他,声音闷闷的。官少忧“嗯?”了一声,可是怀里的小脑袋没有声息。过了一会儿,小脑袋又叫了一声:“官少忧。”官少忧还是好脾气的“嗯”了一声,这回只听林夏窝在他怀里轻声说:“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完整的叫过你的名字。”官少忧细细想了一下,好像还真的是。她不是叫他“王爷”,再不就是很生气的连名带姓的喊他。像这样窝在他怀里柔声细语用心的说出这三个字来,倒是第一次。 “夏夏。”官少忧唤她,林夏在他怀里蹭了蹭,官少忧好笑的揉揉她的头把她从自己怀里捞出来。一阵风吹过来,官少忧这才感觉到衣襟前有些凉。再一看这丫头两只水汪汪的和讨厌,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夏夏。”他说:“你看着我。”林夏对于他的这声“夏夏”一直都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早在最初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承受不住的鼻血狂流了一把。当然那个时候她根本就不爱官少忧。可是眼下这两个字再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宠溺,浓浓的爱意,让林夏不自觉的红了脸颊。 林夏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他,可是这害羞劲儿怎么都过不去,目光有些闪烁。官少忧不由得用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让她只能看着自己。林夏为这暧昧的动作又红了几分脸,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的人心里痒痒的。她摇了摇唇,这种诱惑人的姿态让官少忧一阵心驰神往。 “夏夏,我会找到你。无论你在哪里,天涯海角或是碧落黄泉。你只要好好的,快快乐乐的过每一天。终有一日,我会找到你,牵起你的手,给你想要的未来。” 林夏咬咬嘴唇,目光往下瞟去。“我不要想要的未来,我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可以了。刀山火海也去得,田园山川也去得。只要你、你别丢下我就好。” 官少忧目光闪了几闪:“若是我、我不小心……那你便将我忘了,重新……” “我会一直等着你!”林夏不等官少忧说完,抬起头来坚定的看着他说道:“你活着,我等你给我未来!你死了,我等着与你来世重逢!”她说:“你别想我忘掉你,因为你是个混蛋,不值得我忘记。说好了,要是真的……那你要等等我,因为我若是不狠狠打你一拳,没办法消恨!然后,我们才能手牵手的进入下一世。” “手牵手?” “嗯,手牵手,再也不放开!”林夏点头,无比坚定。 她越是这样单纯的认真的神情,越是让官少忧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情绪。他的手指紧了紧,偷偷深深吸了一口气,下一刻一个柔软的唇带着林夏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浓厚的炙热将她紧紧包围,沉溺在这无法自拔的深情中。这个吻中,有不舍,有希望,还有不放弃的憧憬。旖旎又温柔着,就如官少忧的人一样。 拥吻片刻,官少忧放开了林夏。他指尖描摹着林夏的眉眼,温柔道:“走吧。”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那些不该说的,等到了该说的时候,自然就说了。林夏恋恋不舍的看了他一眼,狠狠心终究是跳离了他的怀抱,跑回了马车上。官少忧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不敢回头。林夏确实是不敢回头,因为她怕这么一看,就再也没有离开的勇气。而官少忧同样害怕她的回头,他怕若是林夏当真回头了,自己会忍不住将她重新拥入怀中,紧紧抓牢再不放手。可是他知道,这只会给她带来危险。林夏也知道,此去一别后,官少忧可再无牵挂,安心的做他的事。 两人都太过聪明,太过明白这其中的利害。若非如此,两人之间也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林夏和官少忧的这段情,不会耽搁这么久。有时候他们两人还真是羡慕那些无忧无路没心没肺的人,因为他们不懂得什么是忧愁,自然烦恼也找不上他们。 待得林夏回了轿子,官少忧翻身上马。虽然小太监不明白怎么回事,可还是硬着头皮不发一言驾车往前走。别看他年龄小,可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问什么时候不该问,他也知道。虽然官睿之和官少忧是有仇,可是对于林夏,官睿之是不会去伤害的。 马车缓缓的经过了官少忧的身侧,他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这辆马车。倏地,窗子的帘子被掀了起来,官少忧的心一紧。然而从那小小的窗口处传来的,却不是林夏的脸,而是翠翠那张略带稚嫩的面容。她冲着官少忧用力的一个点头,稚气的脸上带着坚定不移,官少忧一愣,旋即安心的笑了。 帘子被放下来,林夏从那一丝丝的缝隙中仍旧能够看见官少忧的一袭白衣,伫立在马背上,背脊挺直。都说鲜衣怒马,才让人觉得心驰神往。可林夏觉得,官少忧一身白衣,胯下的马也是静静的,却偏生让人生出一股豪气来。他那样倔强的背影,林夏似乎看见了他手中握剑直指天下的模样。 转过目光再不敢去看,她相信他。无论他说什么,她都相信他。只要是他说的,她都相信。林夏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声音冲出口来,然而泪珠却不住的簌簌而落,砸在手心上。官少忧没有给过她什么东西,也没有什么念想,有的,只是满当当的回忆和情谊。林夏想,她是明白官少忧为什么没有那样做的。因为他同样有担心,若是当真他不幸遇难,留着东西未免睹物思人。若是桎梏无法向前,林夏只会被困在回忆里。林夏是懂他的,所以她没有说。 马车仍旧在前行,四下静籁无声,夜空中唯有星星无声看着这一切。 对着满夜的星空,林夏静静的在这静籁的夜里轻哼起了歌。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知道。那曾与我同心的身影,如今在哪里。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在意,是太阳先升起,还是意外先来临。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请照亮我前行……” 林夏静静的唱,翠翠默默的听。她无声的拍了拍林夏的肩膀,说:“姐姐,会有这么一天的。” 林夏笑笑,她不过是有感而发,借着这个夜晚突然想到了这么一首歌罢了。没有什么意义,只是这样想着就这样做了。林夏缓了一缓,忽的扭头对翠翠笑道:“我说翠翠,你是不是有些事要跟我说啊?” “啊?”翠翠张大嘴,很是茫然的样子。林夏呲着一口小白牙笑得很是狡黠:“你和官少忧,有问题哦?” 翠翠眼睛瞪得大大的,林夏一句玩笑叫她紧张得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林夏连忙帮她拍背顺气,“急什么,我开玩笑呢。” 翠翠好容易顺过气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林夏也没了逗她的心思,翠翠偷瞄她的脸色,似乎没有生气。于是说:“我……是王爷的人。”林夏点点头,这个她知道啊。然后翠翠又瞄了她一眼,好奇问道:“姐姐怎么知道的?” 林夏说:“其实我不知道,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翠翠又是一个诧异,旋即反应过来。原来林夏原本还不确定,这么有意的一问翠翠自己用实际行动就招了。翠翠一拍脑门,林夏这个鬼精灵,小聪明都已经是习惯成自然了的,自己跟她接触了这么久,还是着了她的道。 翠翠说:“当初姐姐进宫来的时候,我就被王爷送了进来。本是想着和姐姐做个伴,也好事事提点你。王爷说……呃,说姐姐看上去精明,可实际上就是个糊涂蛋……”翠翠言罢去瞄林夏的神色,生怕她不高兴了。可是现在的林夏哪里会有不高兴,只要是官少忧说的,无论好坏她都乐意听。哪怕这个家伙现在当着她的面说她是个黄毛丫头,她都会觉得幸福。 翠翠说:“可是姐姐做了御前奉茶侍女,我这样的级别无论如何都赶不上的,所以一直以来就只能默默的跟在姐姐后面。只是后来,姐姐得了机会能够与圣驾同行,我被王爷安排着一同前去了,这才有机会和姐姐在一起。”林夏心里“哦”了一声,接下来的事情即使翠翠不说,她也能够想得到。官少忧和林夏两人遇到伏击,也正因为这个机会翠翠才能够照顾她。回宫后顺理成章的两人住在了一起。她就说么,怎么每次宫里面一有什么事情,官少忧都是最先知道的那一个。上一次她偷偷溜出宫去到官府见他,他也是对于官天宁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原来都是因为翠翠。林夏是料到了官少忧必定有耳目在宫里面,可是不曾料到这耳目居然就在自己的身边。 林夏笑着揶揄她道:“难怪每次我和官天宁有个什么,你都急得不得了。原来,是为了你们家王爷着想呢啊!” 翠翠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什么我们家,若当真成了我们家的,你还不一口咬死我!”言罢她神情黯淡下来有些惋惜的说:“世子确实是个好人,可是他晚了一步。” 对于这个,林夏很是认同。她点点头道:“若是从前没有认识官少忧,没有和他相处过,或许我会喜欢官天宁也说不定。可是正因为认识了官少忧,我才能认识官天宁不是吗?若非我在官少忧那里,他偶然见到了我,又因为我和官天湛有些什么,他哪里注意得到我?再后来我入了宫,在圣前服侍,一来二去的我们才熟悉的。若非如此,即使我比官少忧早认识他一百年,他也未必会喜欢上我的呀!”翠翠半懂半不懂的点点头,“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有缘无分吧。” “不错。”林夏点头:“所以没什么好遗憾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希望官天宁不要那么想不开,早点走出来才好。”可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林夏现在是跳出来的旁观者,能够清楚的看到这一切,可是仍旧在局中的官天宁,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清醒?更何况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本来就迷糊着的官天湛,唉。 林夏摇摇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她问翠翠:“当初那只镯子,你并不是忘了对不对?” 说到这个翠翠就很是惭愧,她当初确实是有些不忍拿出来的。可是也有私心,就是不愿意看到林夏和官天宁有可能和解的机会。林夏看翠翠的样子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她说:“我不怪你,你放在心上。是真的。”林夏说:“你也是想帮我们,是好意。再说了,官天宁那个榆木疙瘩不开窍,你就算是把镯子给了他,还不知道他要闹出什么事来。如今有官天湛在他身边陪着,让他一个公子去劝,总比你一个小侍女去劝来得好吧?至少他有怨有气也不会撒到官天湛身上去,你若是因此有个什么闪失,那我还不是要愧疚一辈子?” 马车就在两人的闲聊中出了京城,外间传来小太监的询问声:“林姑娘,我们如今已经出了京城了,请问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林夏撩起帘子来看,果然是出了京城到了城郊。她想了想,说:“小公公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忙回答道:“奴才小三子,是专程送两位姑娘出城的。” 林夏问他:“那你可还回得去?” 小三子笑了笑:“出来了,哪里还能回得去?” 林夏问:“那你宫外可还有什么别的亲人?” 小三子摇摇头:“若是有亲人,奴才也不必这小小年纪就混迹宫中。”林夏想想也是,官睿之不会贸然派一个资历尚浅的人来跟着,看小三子如此年轻,那必定是自幼就入了宫的。见他长得眉清目秀的模样,倒是有些可惜了。 林夏说:“若是不嫌弃,那你以后跟着我们可好?”林夏没有用“公公”,因为她觉得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喜欢别人将他们当成有生理缺陷的太监的。 第119章 重新开始 小三子原本就是官睿之给林夏的人,如何处置是去是留全凭林夏做主。当然这也就等同于默认了小三子可以重获自由,只不过小三子举目无亲,自己又身无长物,所以官睿之本来就没想过他还有什么别的选择罢了。 然而对于小三子来说,自幼入宫,舍弃了男人的尊严,整天服侍那些个主子们,什么样的大起大落和阿谀奉承他都是见惯了的,也听惯了那些冷言冷语。宫里面对奴才不当人看非打即骂的事情太过常见,常见到让人觉得如果每天不发生些什么就觉得不正常。所以对于林夏所流露出的诚挚的关心和不带丝毫异样的目光,小三子心里面是无限感激的。他觉得,林夏就如一汪清泉一样,缓缓流过心田,能够滋润他早已干涸的内心。 小三子说:“若是林姑娘不嫌弃,奴才自然是愿意跟在姑娘身边的。奴才原本就是为了林姑娘而来,所以奴才……” “你若是当真要跟着我,那就不要说自己是‘奴才’。”林夏不等小三子说完,当前抢过他的话道:“我们之间,哪里还有什么主仆,我们是平等的人。” 小三子愣在当场。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我们是平等的人”。他充愣的张张嘴问:“那奴……我要叫什么呢?” 林夏想了想,问:“你还记得你原来的名字吗?” 小三子摇摇头,他从三岁什么都不懂入宫来开始,就一直被“小三子、小三子”的叫着,一叫就是十几年。即使是从前有名字,也早就忘记了。宫里这种吃人的地方,奴才哪里来的权力有名字? 林夏没有注意到小三子唇边的一抹苦涩,只是闷头冥思苦想了一阵,倏地一拍手目光晶亮,道:“有了!你就叫柳三如何?柳者,春之始者。也代表着我们的新生,你觉得如何?” “柳三,柳三……”小三子默默的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林夏一直目光迫切的看着他,那样子像极了希望得到家长表扬的小朋友。柳三一抬头就对上林夏这个表情,有些不知所措。林夏看他发愣,还以为是不喜欢,当时就有些尴尬了。“那、那个,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重新想。或、或者你来想一个就好,我、我起名字不拿手的,你别笑话我,我……” “没有,我很喜欢!”柳三对林夏温柔的一笑,林夏为他的笑容而安静了下来。她发现柳三的笑容很好看,很干净,出淤泥而不染的纯粹,安定人心。柳三说:“我只是太高兴了,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林夏听他的意思,这就是接受了。而且柳三用的是“我”而不是“奴才”,这也就是说,他同意一直陪在林夏的身边。他们,是平等的人。 柳三说:“柳三能够遇到林姑娘,是柳三的荣幸。若是林姑娘不嫌弃,柳三希望能够永远陪在姑娘身边。”他说得郑重,让林夏听了很是不好意思。 林夏摸摸鼻尖,说:“你不用这样,我、我听不习惯的。哦对了,以后不要叫我林夏了。我们既然是‘逃’出来的,总要改头换面才是。” 柳三问:“那我应该叫姑娘什么?” 林夏想了想,说,“就叫我夏冰吧。”然后她说:“翠翠的名字也要改,‘翠翠’这个名字太过明显了。”翠翠本就是唯林夏命是从的,她说什么都可以,于是问她:“那姐姐给我起个什么名字?” 林夏想了一想,问:“你可还记得你的姓?”她觉得,翠翠既然是官少忧的人,依照那个人的性子没可能不查清楚翠翠的本家。果然见翠翠点点头道:“我原姓石,可名字却是不知了。” 林夏点点头,思忖了一下便道:“既然如此,你就叫石蕊吧,如何?” 翠翠当下雀跃,从此以后,她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人了。 林夏又说:“今后我们三人相依为命,从前的往事就让它化作烟云消散,再不提起从前事。我见柳三比我们姐妹年长,以后就称你一声柳大哥,如何?” 柳三自然是应承下来:“只怕这个做大哥的,日后还要多仰仗你们。” 林夏说:“我虚长石蕊一岁,便做这二姐,石蕊做小妹,不知意下如何?” 石蕊道:“全凭夏姐姐吩咐。” “好!日后你还叫我姐姐,柳大哥就叫我一声妹子吧。”眼见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林夏心中也很是高兴。三个人的心在一条线上,这就是继续向前迈进的关键一步。柳三问林夏说:“妹子,我们现在要往哪里去?” 林夏想了想说:“芜城歌舞甚,我们白手起家,最需要的就是‘繁华’二字。况且芜城与京城相去虽然不远,可终归是京城的偏远地段,又有西江做依萍,是个好地方。柳大哥,我们就去芜城。” “好嘞!”柳三得令,立刻驾车,马儿奔腾起来。这车子有了方向,行进得就十分有劲儿。听着马车的车轴辘辘声,林夏的心也跟着摇曳起来。她忍不住掀起帘子来看向窗外,看向王宫的方向。这个禁锢了她进五年青春的地方,如今终于要离开了。如今,自己与这个地方愈来愈远,而心离自由越来越近。自己的心,已经无法按捺的雀跃起来。再见了,官天宁,愿现世的你一切安好。再见了官天湛,愿岁月不会亏待你。再见了官睿之,愿时光里的你安稳平详。再见了,官少忧。我们,来日再见! 由于林夏三人是连夜出城,而第二天的婚礼是在午时才举行的。所以等到宫中发现林夏不见了,开始派兵寻找的时候,彼时柳三早已经驾着马车走向了千里之远的芜城。加上官睿之有意放水,巡查只是做做样子并不认真,这三个人又走得很是迅速没留下什么影子来,所以几乎没办法找到这几个人的影子来。事情又闹了十天,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毕竟逃走的只是个侍女又不是什么大家贵族的姑娘,不必大张旗鼓的寻找。只不过是官睿之有些掉面子,不过听闻这件事的都是摇头说那个抗婚的姑娘不识抬举,没人怪到官睿之头上。 而十天之后,林夏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芜城。 一入芜城,让人当先感受到的,就是扑面而来的浓郁商业气息。沿路满是叫卖的小贩,一个挨着一个,人声鼎沸,珠帘蔽市。路边的客栈和商铺一家挨着一家,拐个弯是商业街,古玩典当对门开。再拐过去一条街满是蔬果鱼肉叫卖的巷子。这座城市虽然不大,可是让人感受到的全是热闹。 林夏对于这样的热闹很是兴奋,她觉得这个芜城竟然有一些现代的影子。她找到了自由,也找到了家的熟悉,这心里面好生感慨,不自觉的就湿了眼眶。石蕊见了有些不解,问她:“姐姐,你怎么哭了?” 林夏吸吸鼻子笑着对她说:“我这是开心,我高兴!” 三人在芜城一家客栈落了脚,将马车停在那边,由着小厮牵走了。林夏决定好好犒劳三人一番,毕竟能够来到这里,柳三的功劳最大。官睿之将钱都交给她看管,加上官少忧也给了她不少银两。他们是个不缺钱的,为什么不让自己美餐一顿?当下要了客栈最好的二楼风景桌,要了一桌子的菜,点了两壶好酒。 林夏给大家都倒好了酒,端起杯子来道:“夏冰在这里,多谢两位的一路照顾!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还望两位能够多多包含我的小性子。如有得罪,夏冰现在这里跟大家说声‘对不住’!”言罢一仰头一杯酒水就灌下肚去。 柳三和石蕊见林夏如此爽快,自然也是仰头就干,算是应了她的请求。 三人吃了一会儿,这才谈到正经事。柳三问林夏道:“妹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夏夹着鱼肉说:“原本我和蕊蕊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出了那个地方,就开一家茶楼。写一些故事和歌谣来,请人说书和传唱。只是没想到,我们还当真有这个幸运,出了那个地方。” 柳三停着筷子想了一想,点头道:“开茶楼,当真是个好主意!”他是知道林夏手艺的,而且又听她说要写故事和词曲。虽然他不曾亲耳听到过,可是对于林夏的鼎鼎大名他早有耳闻。加上那日她在马车里随口哼唱的他从未听过的歌谣,柳三觉得这个方法着实可行。 林夏说:“我们既然决定在这里落脚,那辆马车就不能要了。一会儿吃完了饭,我们就去把那辆车给当了,别叫人查出什么来。然后,我们去问一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空着的商铺出租,我们将它盘下来。再找一找附近的住宅,落个脚。这里商业这么繁荣,虽然趋于饱和,可是仍旧不乏机会。” 柳三说:“即便是有,只怕也都是些偏远的地方。这些中央繁华路段,大抵是没有了的。即便是有,那价格也不知道要贵出多少来。” 第120章 打探情报 林夏点头:“繁华路段我们是一定要占领的,不过那是在我们第一家店成功了之后,我们开分店再说。当先主要的,是要找个地方,开始我们的事业。其实偏远也不怕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嘛!更何况,茶楼本就该是个僻静深幽的地方。茶楼这么高雅的物什,开在吵杂的地方反而无法凸显出我们的与众不同来。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到时候我们那个偏远的小地方,将它们这些繁华路段的客人都抢了来,那才叫人大跌眼镜呢!” 虽然柳三不懂得什么叫做“大跌眼镜”,可是大概意思还是能够猜到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嗯,这句话不错,说得甚是贴切!”柳三默念了两遍这句话,不由得抚掌大赞。林夏不太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拿起茶水杯来抿了两口。 吃完了这顿饭,几个人就开始忙活了起来。林夏派柳三前去先将那车子卖了,然后去打听一下这附近究竟有哪里出租房屋的,有哪里是可以落脚住下又不会离店铺太远的。石蕊则被林夏派出去打探这芜城里有多少家茶馆、酒楼,每一家都是什么特色。最后三人定在未时在这家客栈集合。要了两间上房,林夏和石蕊一间柳三一间,安排完后,三个人兵分三路的开始行动。 林夏这边晃一晃,那边晃一晃。她专门挑那些繁华的地方凑热闹,看看各家酒楼茶馆的究竟用什么独门绝活招揽生意。不过这些所谓的绝活放在林夏这个长在现代新社会的好好女青年眼里,都是雕虫小技,连现代的万分之一都不及。若是把这些古代人也来个反穿越,叫他们见识一下现代的酒吧歌厅,估计这些人……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当然了,林夏也不会将那些东西搬到这里来用的,这些古代人绝对受不了。即便是如此开放的芜城,那也受不了。 林夏转了一圈,发现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新意。这古代人生活情调比较匮乏,说书的无非是说些江湖上的传闻,或者市井中的流言,或者是那些如柳永一样的才子给坊间写写段子。那些唱曲的最好去处当然就是传说中的青楼。不过林夏发现这里很有意思,芜城里居然有一处专门收纳清倌的地方叫“云中歌”。这里的少男少女们皆是习得一身好才艺,或是以曲子闻名,或是以舞姿传世,亦或是有一副好嗓子。总之这里的人,都有一技之长。且这一技之长从来不曾重样,以是这“云中歌”也没有其他那些地方的明争暗斗,因为这里的人随便哪一个,都是头牌。他们自己也会带徒弟,日后来接替自己的位置。 云中歌这个地方,说是娼馆,倒不如说是集结了才子们休憩的地方。除了他们因为各种原因留在这里,赚取银子外,各个都是清白之身。云中歌给人以一种飘渺在云天之巅的感觉,无论是如何的泼皮浪子,在这里都不敢放肆。林夏觉得,这很是有意思。而且云中歌的来访者不限男女,只要是来这里听曲子看才艺的,云中歌都欢迎。这也是当然的,既然不是来找姑娘的风月场所,自然是大开方便之门。云中歌在芜城很有地位,连很多名人志士都会偶尔来这里听一些阳春白雪。据说有位江湖客就是看了某位姑娘的舞姿,自创了一套剑法,美轮美奂。 接下来芜城里最负盛名的风月场所,就是倚蝶阁了。这个地方可是花团锦簇,姑娘质量绝顶的好,让人流连忘返当之无愧的销金窟是也。不过由于这个地方风尘味很浓,男人没花钱买个乐子也就算了。若是想要那种清清淡淡的调调,还是会去云中歌。这两个地方可既是伙伴又是竞争对手,凡是个男人,都求个风流的名声,无论是行贿还是增进感情,这倚蝶阁是个好去处。若是不喜欢这个调调?成,咱们就去云中歌!为了显示自己也是个有学问有涵养的人,男人们也会时不时的去云中歌装装样子撑撑场面。所以这两个地方虽然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却繁盛得让任何一个地方都自愧不如。 林夏觉得,若是有谁想要横插一脚进来,却是万万做不到的。所以那些其他的小场所也不过是给那些整不了几个钱,又想要风流快活的苦哈哈们开的,质量自然也就不好。那里的姑娘们也不是讨口饭吃,嗯,这就不提了。 第121章 看址 林夏专门去了一趟云中歌,特意的跟着大众场子听了几首曲子,看了几支舞。林夏觉得,这些姑娘和小伙子们是真的很厉害,这小小的年纪就能够习得如此绝技,叫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不由自主的就拍案称绝。站在客观的角度来说,他们真的很有本事,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也难怪芜城歌舞如此享誉盛名。可是若是凭私心里来说,林夏还不将这些放在眼里。她听来听去,那些曲子也不过是那么些个规规矩矩咿咿呀呀的调子,舞不是含蓄内敛的中原之舞,就是西域热烈火辣的奔放之舞。思来想去的,林夏心中就有了大概。她觉得,自己的茶楼一定能红。 又在集市上面晃悠了一圈,顺手带回来芜城特有的点心什么的带好,林夏看看时间差不多,就回了客栈。 坐在自己房间里面吃着糕点,要了一壶最好的茶水,自己一边吃一边等他们两个人。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石蕊当先回来了。 她一进门来,当先就抓过桌子上的茶壶,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先一顿驴饮再说。待得一壶茶咕噜咕噜都下了肚,石蕊这才觉得意犹未尽的天天嘴唇。她豪迈的一拍茶壶坐下来道:“这茶还不错嘛。” 林夏黑脸看着她驴饮了一壶好茶,很是郁闷的说:“能不好么,正正二十两一壶呢,就被你当井水给喝了。” “啊?”石蕊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在古代,二十两银子足够一个人家吃喝三年的了。“就这么一壶茶要二十两?”见石蕊很是吃惊的样子,林夏觉得很满意,这丫头终于是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了。她喝掉的都是钱啊,虽然他们不差钱吧。 哪知道石蕊接下来的话让林夏更加无语,她说:“就这破茶二十两?那姐姐你的茶岂不是要卖二十两黄金了?” 林夏很是无语,她又将那盘子点心推到石蕊面前,说:“那你尝尝这个,这可是芜城鼎峰斋做的。”鼎峰斋可是做点心一绝的百年世家,就是连京城的人物们出公差一趟,路过芜城都要带一盒子鼎峰斋点心回去。林夏想着,这大概就和稻香村一样吧。 石蕊捏了一块扔进嘴里嚼了一会儿,不住点头称赞:“嗯,果然是名不虚传。” 林夏问她:“那和我的点心比起来,如何?” 石蕊看了她一眼,然后有些歉疚的说:“姐姐,我若是说实话,你可不要怪我啊。” 林夏好笑道:“我怎么会怪你?我虚心请教还来不及呢,说。” 石蕊拍拍手中碎屑,说:“我感觉吧,姐姐的点心也很好吃,可是和这百年老店的味道相比来,还是差了一些的。具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虽然两个都很好吃,但我若是这城中的人,应该不会轻易去买一个外来的不知名的点心。” 林夏点头道:“的确,鼎峰斋的名气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这盒子点心就是价钱再高,可是拿出手来都是面子问题。再说,经过这百年的传承,点心的味道必定是经过了人们的检验,味道也是不断在改进的。我的点心么,不过是自己做来玩的,大多是自己的口味。加上有你们这些人的品尝,合适的也不过是你们的口味,自然比不得他们大众。” 石蕊眨眨眼睛,歪了头说:“可是姐姐,我觉得你的点心一定能够胜得过他们。” “为什么?” “就是因为姐姐是白手起家,什么都没有,所以才好闯出名堂来啊。鼎峰斋是百年老店,为了他们的声誉这头上面就顶着多重的担子啊。再说了,姐姐的点心每一个都是独具匠心,这可是市面上求都求不来的花样。就光是这一点,就足够吸引人了。” 林夏的点心大多是现代的造型,新颖得很。可是若要让世人能够接受,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没有人争着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边她和石蕊还没有说完,那边柳三也回来了。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这才迈步进来。门本就是开着他,可他还是做全了礼数。这就是林夏喜欢柳三的地方,他做事一向小心谨慎,周全得很。 眼见柳三进来带着一脸的喜悦,林夏就知道交给他的事情多半是成了。柳三奔波了一天也累了,可是刚刚那壶茶水都被石蕊给驴饮了。石蕊不好意思的深深舌头,转身跑出去叫小二再上一壶茶上来。 林夏心疼的看着柳三同样以驴饮的方式再度喝光了她的第二壶碧螺春,觉得刚才就应高告诉石蕊去上一壶凉白开来!这两个人渴成这样,喝什么都白搭,就得凉白开能治! 柳三砸吧砸吧嘴巴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林夏一手端着茶杯僵在原地,以十分微妙的眼神注视着柳三。于是柳三这下子就算是口渴也憋回去了。林夏很是满意柳三这个反应,于是就着手中这最后一杯茶默默的喝了下去,一肚子的辛酸。 柳三说,“我走访了这芜城的大街小巷各处商铺,那些太繁华的地段再不就是没有商铺出租,再不就是价格贵得离谱。稍微次一些的地段也不行,这些房主都是人精似的,知道要租铺子的都是主要地段租不到或是价格太贵,所以他们的租金也不低。再远一些的地方,价格稍微下降一些,可是都没有什么能够开的起来的地方。我挑来挑去,总共也就看好了两处。这一处是在城南,附近都是平民住户,对面是一家镖局,略为安静一些。这附近的住所也很好找,我光是这么一问就有三家能租,而且价格也不贵。我进去看了,条件还不错。 这另一处在城东,附近贵人和大户人家多一些。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这里其他铺子也很多,布庄、当铺、茶楼、酒肆、古玩店,还有沿街卖胭脂水粉和糖葫芦的,再往西一些是寺庙,来上想的人不少。可以说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都有。” 林夏想了想,问他:“云中歌可是在城东?” 柳三点头:“正是。”然后他又道:“妹子,我觉着城南不错。那里都是平民百姓,时常来这里喝喝茶聊聊天的。况且咱们是白手起家,若是开在云中歌附近,只怕是赔不起。” 林夏捏着下巴想了一阵子又问他:“这么好的地段,怎么会没有商铺呢?” 柳三摇摇头说:“说起来这地段就是因为好,新家换得才快呢。还不是因为有云中歌在附近,开什么红什么,开什么也完什么。那附近的店子没两下子还真是开不起来。” 林夏知道了,那大概就是开到一定份上开不下去了,只能闭门大吉。开在那等地段的,不能太平庸了。装修、雇人、管理上都是一大笔的费用,就是为了门面也不能不投入大把的金钱进去。可若是没能赚得回来,那这些钱就成了打水漂。没有稳定的客户群源源不断的送银子过来,铺子自然是入不敷出一天不如一天,关门是迟早的事了。 林夏问:“那这家铺子,如今可有人在盘算?” 柳三摇摇头:“谁都知道这里难做,所以这里还真没人敢问。” “这么说来,这地方的租金应该很低了?” 柳三点点头:“比起别的地段来,已经很低了。怎么妹子,你想开在那里?” 林夏“嘿嘿”笑了笑:“是有这个想法,不过具体的,还得明日去过看了之后才能定夺。” 柳三不解:“现在天色也不算晚,为何不现在就去?” 林夏竖起一根食指来左右摇了摇:“空了这么久的铺子无人问津,今天终于有人来问上一问,这铺子的主人自然是高兴的。我们若这么急不可耐的今日去了,他必定要端起架子来。左右也无人问津,我们何不等上一等?让他急一急也是好的。” 柳三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么个理儿。然后蓦然想起一事来,一拍大腿道:“忘了说了,妹子。那地段虽好,可却没有合适的落脚处啊。” 林夏表示理解:“寸土寸金嘛,都用来做商铺了,哪里来的地方再给人住。”她想了想,说:“不急,船到桥头自然直,明日且去一看究竟,然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柳三见林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虽然不知道她的葫芦里面究竟卖了什么药,可是既然她说不急,那自己也不急。于是当即起身告辞,准备回去睡他个昏天黑地了。 他是走了,可是这边林夏还没有打算去休息的意思。她现在有些小兴奋,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去看一看柳三说的那个地方到底怎么样。她是这样想的,正因为挨着云中歌,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云中歌附近新开了一家店铺,无论是出于好奇还是猎奇,都会去进去看一看的。林夏要做的就是,只要你前脚进了这个门,不留下点什么,就别想出这个门。当然了,必须是客人自愿留下。 石蕊见林夏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不由的有些怕怕的说:“姐姐,你现在这样,还真像个狐狸呢。” “嗯?”林夏挑眉表示不满道:“明明狐狸是那个讨厌的家伙。” 石蕊吐吐舌头:“所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林夏翻了个白眼,懒得解释。不过又突然安静下来,不知道官少忧那个家伙,此时正在做什么呢?这只狐狸,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此刻在想着心底里的人呢? 官少忧在书房里,望着窗子外面大片大片的紫色桔梗花,看它们娇艳摇曳的身影,眼底里一片柔光。夏季就快过了,这些花也要开始凋零。可是林夏,这个夏天发生的爱,才正要开始,从不会凋零。 第二天,林夏和石蕊就在柳三的带领下,来到了那一处店铺。房主自然是高兴的,当即就带着林夏在店子里到处的看,那叫一个热情!他一看就知道林夏他们是从外地来的,因为本地的商贩早就不敢在这个地段租铺子了。 林夏问:“老板,原来那一户为什么倒闭了?”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穿着绫罗绸缎看样子也是个有钱人,不过林夏知道他有很多处房产,就专门租给别人收租金。林夏暂且把他归为搞房地产的。 老板说:“原本这家是开水粉店的,你知道,这边上就是云中歌嘛。本来是很对胃口的,可也不知道究竟得罪了哪位姑娘,据说是那姑娘涂了这边拿的香粉之后,过敏了!不光是一张脸,连整个身上都起了红疙瘩。这店子东西出了事,得罪的又是云中歌,哪里还能运转得下去?唉,也因为这样,老夫这店子才一直无人敢来问津啊。啊!”这老板不自觉间话说得多了一些,等他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知失言,便再也不肯说了。 可是林夏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信息,这老板无论说不说,她都不怎么在意了。 林夏在这间铺子里用力的逛了一逛,感觉还是很不错的。这就是个中规中矩的铺子,可以看得出来上一家买水粉的,将它的底子修缮得很好。该有的东西都有,只不过不大适合她想要开的茶楼,只有这一层。不过林夏想着,终归是刚刚起步嘛,要求也不要太高了。 这铺子最大的好处是,后身居然有一处能够用来休息的地方。房间不大,却刚刚好能够容下一个人的日常起居。这点林夏之前也有考虑过,无论怎么样,店子里都得是要有人留下来照看的。万一发生点什么事,也好第一时间有反应。想来之前那户人家也这么想,同样也这么用的。 里里外外反反复复的逛了好几遍,林夏对这个铺子表示很满意。只是她没有表现出来,相反还有些一脸嫌弃的模样。 老板见林夏逛了很久终于停下了脚步,本来以为她看得这么仔细是决定要租了呢。可是一看林夏面上略带遗憾和有些不满的神色,这心里面不由得“咯噔”一声。自己这家铺子已经有将近一年没人来租了。虽然自己不差这么一处房产的租金,可是这房子就这么闲置着,就等于在他的肉上面放了根刺。不能赚钱的工具,留留不下,送送不掉,着实头疼。好容易等到了个有意思的人,可是看样子又不怎么满意的样子。无论怎么样,也得赶紧把这一出赶紧出手! 老板满脸堆笑的问林夏:“姑娘,您觉着如何啊?” 林夏心里道“我相当满意!”可是又不能这么说。只见她略略撇撇嘴摇摇头说:“老板,说实话你这个地方还是很不错的,只不过有些小了。您也知道,您这一处地理位置极佳。可坏就坏在曾经出过事上,您说,您这地方出过事,谁还敢轻易来?我若是当真在你这里落了脚,也就等于给自己买了个赌注。究竟赢还是输,还得老天做数,您说是吧?” 老板人精明啊,他怎么能听不出来林夏这话里面的意思啊,这就是摆明了要减价啊。你要是不给我少要一点,我转身就走。反正你这是个出过事的地方,你不低价租我的话,你接下来一年还是没生意。你说你租还是不租? 老板咬咬牙:“姑娘说得是!老夫与姑娘一见如故,这么长时间以来姑娘一眼就相中了这里,也是咱们的缘分。既然这么有缘,在这租金问题上……老夫愿意再让两分!” 第122章 准备开张 老板自觉这两分利让得很是心肝乱颤,每一分钱都是心尖肉来的!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每让一点都要很大的决心。他一口气让了两分,这样大的诱惑,没有人不会接受的。 哪知林夏就不是那种人,至少她不算是个比较正常的人。只见林夏绞着鬓边头发有些犹豫的模样,忽的回头问柳三:“你说城南那一家铺子,租金是多少来的?” 柳三一愣,说:“月银一百二十两。”林夏点头,回过头来对老板说:“你看,人家一个月才一百二十两,你这一个月要两百五十两呢!” 老板急了:“那城南是什么地方,咱这又是什么地方?城南百姓多,都是些布衣,哪里来的那么多金钱撒进来?再说了,那地方附近还有个镖局,躲都来不及呢,难道还希望他们在这里惹事不成?” 林夏还是没有说话,老板一跺脚,“姑娘,咱这个地段这整个芜城老夫敢保证再无第二家!老夫知道姑娘的顾虑,这样吧,城南给你每月一百二十两,这老夫是真的不能答应。老夫也不做赔本的买卖,可是姑娘这个朋友老夫想交!”老板狠狠咬了个牙,看得林夏直以为他要把那一口牙给咬碎了。“姑娘,老夫给你一百八十两,成吗?” 林夏还在犹豫中,老板真的是快要急哭了:“真的不能再低了啊姑娘!”说道最后尾音都带了哭腔,林夏看他的样子看了一会儿,忽的乐了。她说:“老板,你做生意也不容易,我也不能真的就这么压榨你。你放心,不用你割肉忍痛的组我一百八十两。咱们就按照原来说的,您让我两分利,两百两,如何?” 老板都愣住了,他结巴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当即一拍大腿捶胸顿足的模样:“哎呀姑娘,您可真是个敞亮人啊!老夫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还从来没见过姑娘这样的人,不为自己努力抢来的利益着想,反而是照顾我们……哎呀,老夫说什么好呢!”林夏见这老板当真就要挤出来几滴眼泪来,林夏连忙好笑的阻止他:“好了好了,我这也是诚心的想要在您这里做生意。再说了,我为您提了这两分可不是想只做个一两年的。我可是想与老板交个朋友,长久的在这里落个脚。我们是外地来的,初来乍到的总要有个朋友。老板您见多识广,我们还指望着您多帮衬帮衬,您说呢?” 老板得了这本就让出去的两分利,林夏又这样放低了姿态如此说,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有不愿意的,当即忙不迭的咧嘴笑着答应:“那是那是,一定一定的!姑娘这么有头脑,这生意一定做得好。老夫先对姑娘说声恭喜了!” 林夏也是一脸的笑容:“等过几天开业了,还望老板能来捧场啊!” “哎,一定一定!” 林夏和老板两个人各取所需,老板很是爽快的拿出了合同,双方看过无异议之后签字画押。合同一式两份,交接过后这契约就是生效了。这一次林夏谨慎起见,只签了两年。老板将钥匙交给她,然后满脸笑意的说:“那老夫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叫老夫。老夫就住在后街十三门。” 林夏点头应了,叫柳三去送送老板。柳三送人回来之后,对林夏说:“妹子,你怎么后来还特意给他加了两分上去?” 林夏一笑道:“其实即使是两百两,我们也是赚了的。你不也是看见了老板那副忍痛的样子?若我当真以一百八十两的低价签了合同,只怕他心里面也要埋怨,处处与我们过不去。我自己给他挑了两分,虽然对他来说还是赔,可这心里就不一样了。”然后她目光一瞟柳三,好笑道:“你也不赖啊,居然将城南的价格压得这么低。一百二十两?亏你说得出来。” 柳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也是随口这么一说,不过那家的价格也不低,正正两百两。我这是见你问起来,虽然不明白你问这个做什么,但终归说低一点没有错的。” 林夏点点头,柳三就是这一点好,虽然有时候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可是他的直觉很精准。做生意要的就是这一份本能和后天的经验,但有时候这种本能更为重要。 “我想了想,那个地方靠近平民住宅,对面又有镖局,声音未必好。即便是有人来光顾,我们做的也不过是低等的客户,赚不到钱。我们想要将茶楼开起来,就要先明白,我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水平的客户。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贵客,还是穷酸破败掏钱比死人还困难的平民。当然了,咱们是贵族的钱必须赚,平民也不要放过。”毕竟还是有钱人养着这小店铺啊。 柳三想了想“哦”了一声,“原来早在昨天晚上你听我说完之后,就已经有了打算了。那你还一副不满意的样子,搞得我心里面七上八下的。” “哈哈,连你都骗过了是不是?”林夏大笑着很是开心的样子:“我不这样,又怎么能让老板信服?给个大棒再送个甜枣,我们得了好处他还得对我们感恩戴德的。” 柳三默默竖起了大拇指,说实话,林夏这丫头挺损的。 柳三不见石蕊,不由的好奇道:“蕊儿这丫头呢,一早上都不见她了。” 林夏说:“我叫她去买东西了。你说咱们这铺子是有落脚的地方了,总要找点东西来装点装点吧?” 柳三顿时就瞪大了眼睛:“修缮可是个力气活,没有十天半月的下不来。你叫蕊儿一个小姑娘独自去找……那些人一定会为难她的。”越想越觉得不妥,索性柳三拔腿就要走:“不行,我得去找她!” 林夏见柳三迈开腿就要跑,连忙眼疾手快的拉住他,否则以柳三的长腿她还真抓不住他。“你这没头苍蝇一样的,哪里去找?你别着急了,我没有叫蕊儿去叫什么工将来,只是叫她去买一些小东西。” 柳三见林夏这么说,不由得缓下脚步来,可神情还是很犹疑的道:“什么东西?” 林夏说:“我们可没有那个时间大张旗鼓的砸钱进来,去弄什么门脸。这门脸我刚才看过了,挺不错的,不用怎么大改。我们只要将里面的这些布置,布置成茶楼应有的东西就可以了。再加上我让蕊儿去买的那些装饰品一点缀,绝对是林夏风格的茶楼!” 柳三还是有些不解:“可是若不进行大修,别人怎么知道我们的茶楼要开张?修缮虽然耗时耗力,可却是个最有效的宣传。” 林夏打了个指响:“没错,我们要的不是别的,正是这宣传。可是宣传的方式有很多啊,并不一定非要用这种最原始的砸钱方式嘛!” 柳三这回更疑惑了:“那你想怎么做?” 林夏说:“我们可以印一些传单,到街上去派发。在开业的头三天让大家免费品尝,并且他们只要一进来这茶楼里,就一定会被布置的新奇所吸引。人是最好的宣传方式,他们口口相传的速度可比咱们敲敲打打外人看不明白怎么回事强多了。一个人进来了说好,必定要推荐给另一个人并且带他来。那一传十十传百的,这名号不就传出去了?” 柳三听了点头连说有道理,他说:“可是,若是没人敢第一个尝试呢?” 林夏两手这么一拍:“这就是关键所在了啊,毕竟自古以来敢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还是少的。既然他们不敢擅自进来,那我们就帮一帮他们呗。蕊儿和你可以当做托儿,也就是说,你们装作不认得我,装作也是第一次撞见。你们走进来,随便点上几样小吃,再赞不绝口一番。堵在门口看热闹的人必定好奇心痒痒,又是不要钱的白食,干嘛不吃?” 柳三听到这里早就已经明白了,他接着说道:“这样,他们就算是不想吃都吃到了。而吃过了美食和看过了美景之后,必定赞不绝口。” 林夏点头:“正是。可是咱们这样不是长久之计,毕竟他们只是图个新鲜。若论点心的强大,咱们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鼎峰斋的。” 柳三闻言皱眉:“那要怎么办?” 林夏狡黠的一笑,神神秘秘道:“山人自有妙计!”之后无论柳三再怎么追问,林夏都不肯再说了。 晚一些事后石蕊回来,于是林夏招呼柳三过来帮忙一起布置。石蕊带回来的这些材料,都是什么水晶珠子,或者是一些五彩的绦子。别说是柳三了,连负责采买的石蕊都不懂。 林夏手把手的教他们如何制作,不一会儿两人学明白了就开始动手制作。忙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三个人才做了十几个。这些东西就是珠帘或者,用来隔断用的,做屏风也可以。这东西在现代餐厅里随处可见,既有美感,又给了食客一些私人的空间。还能透过这些珠帘和绦子帘的缝隙看到附近人和台上的表演。 当然柳三说得也有道理,对于这个世界应该有的作为,林夏是不会去轻易改变的。于是为了应应景,林夏还是比较大张旗鼓的装修了一下。这条街上已经很久没有新铺子开张了,所以突然融入新鲜血液进来,无论是谁都很好奇。再加上林夏的神秘工作做得非常的好,装修期间一律不露出内里容貌来。而门面的典雅已经足够吸引人了,林夏还当真去印了传单,将茶楼经营的茶水点心各式花样都详尽的写在上面。不说味道如何,光是这花样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迫不及待的要一栏芳华了。 这几日路过林夏的铺子,总有人不住的询问究竟什么时候开张。林夏回着“十天、十天”。不过大家都只当做十天是个大概的数字,但是这期待倒是一天比一天更强烈。再加上林夏的门脸越来越有看透,流连在此的人总是装作不经意的往门内这么一瞅,似乎隐约能够看到好像是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垂落下来,又好像墙壁上挂着什么没见过的东西。总之这茶楼还没等开起来呢,就已经博得了许多人的青睐。更有人摇着扇子不住赞扬说:“这林家铺子虽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店铺,在芜城全无靠山,却敢在这云天街开门。光是这个胆量就值得说一声好,况且那单子上所列美食,无不让人心驰神往。” 林夏听了这些传言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她还叫柳三这几天到处散播流言,说这林家铺子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美味,是宫里面传出来的手艺,连当今王上都赞不绝口。当然了,没人会去管你究竟是不是王上尝了都说好,重点是林家铺子打出来的这个名号。既然敢说连王上都说好,那光冲着这个口号就十分值得去吃上一吃了。没准过两年人家买卖真的开到王宫里面去了,那市井想要吃,还麻烦了呢。绝对不能成为遗憾,这是芜城好事的风流者们的通病。 过了十天之后,林家铺子果真开张了,而且十分的准时,就按照林夏所说的十天,一天不多一天不少,连一个时辰都没有错过。这天午时,林家铺子就已经红红火火,门口挂着两串大鞭炮,连石麒麟兽脖子上都系上了大红喜结。敲锣打鼓的很是热闹,瞬间就吸引了云天街和各路的百姓们前来观看。 牌匾上蒙着一块红绸,挡住了招牌,可是现在无人不知这招牌上写的正是“林家铺子”四个字。 林夏满脸笑意,对着前来围观的人一一拱手行礼。这人可真够多的,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一片。 林夏看看时辰差不多了,走出一步来说:“各位,承蒙各位看得起小妹,让小妹的铺子在还未开张的时候就已经迎来万众瞩目。今日小妹的‘林家铺子’开张,会延请各位前来本店免费品尝。茶水点心一律免费,时长三日!”她这一说完,围观的人就爆发出一阵阵的叫好声。这天下谁不喜欢吃白吃的美食?可是啊,这天底下又哪里来的白吃的美食? 林夏看时间差不多,直接挥手让柳三点燃了鞭炮。随着两串大红鞭炮噼噼啪啪震天的响声,林家铺子终于正式开张。 石蕊和柳三站在门口将那些前来的人一一引进门去,这些人大多都是抱着好奇的心思以及“免费”两个字。林夏在里面招呼这些人。 这些人前脚迈进了店门,绕过两扇古色古香的屏风后,才是真正见识到了这林家铺子里的别有洞天。传统中规中矩的茶楼摆设,然而不同的是,每张桌子与其他临近桌子中间,都会垂落些东西来隔断开来,有些是水晶珠串连城的珠帘,有些事五彩绦子结成的帘子,也有将绦子穿上五彩金丝线编织成各种各样花纹挂在上面的。总之各式各样,看到过的,没看过的,应有尽有。这些东西就如同屏风一样将作为隔离开来,却没有屏风的厚重和沉闷。 中央是个巨大的台子,布置得精美绝伦。座位就都错落在这台子的周围,看样子这里就是个观赏节目的地方。墙壁上也别有一番风味,所挂的不是吉祥福禄,也不是名人字画。林夏在墙上面挂了扇子、隔板还有观赏看盘。这些在大庆是没有出现过的,人们只知道扇子可以用来纳凉,可以用来做装饰品增添文人雅致,隔板可以用来盛放东西,形成隔断,至于这些盘子就是最不可思议的了。这些盘子人们从来都只用做盛放食物的器皿,从来还未想过能够当做观赏来用。 第123章 开业大吉 林夏选的这些盘子,不是清雅典致,就是富贵奢华。盘子架在架子上,放在隔板上相得益彰,让人们觉得奇妙的同时又不由得为这样的设计拍手称绝。 林夏带领着众人一一找位子坐下,然后就开始为他们端上点心和茶水来。人手是林夏去雇的,她发现这芜城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人手,可是价格都有些小贵。林夏想了想,忍痛先雇了两个。这种最开始的营业,就不要太顾虑许多,先开起来再说! 林夏早在头一天晚上就提前做了几千份的半成品,这些点心只要放到锅里面蒸好、煮好或者炸好,就能够端上桌子来了。茶水也是刚刚泡过没多久的,端上去后等他们想起来喝的时候,就应该也刚刚好。 每个人桌子上面放的东西都不一样,每张桌子上端来三四样不同的点心,不同的茶水来供人品尝试吃。由于大家桌子上的东西都不一样,所以在看了自己桌子上的之后,就自然而然的想知道别人桌子上的是什么。看到他们想看又要故作矜持只用眼风去瞟的模样,林夏不由得心中笑得得意,这一是她的一个计策。 茶水点心陆续端上来,于是众人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还当真有人做了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夹起来一筷子颤颤巍巍的东西,送到口中去。一瞬间奶香和果香充溢了整个口腔,这人有些难以置信的戳了戳,面前这块东西跟着颤了两颤,于是他又挖了一口送到嘴里,仍旧是这种神奇甜美的味道。这人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好吃!果真美味!”于是周围的人都再也按捺不住的纷纷品尝起来。这一吃不要紧,所有人都露出的幸福的神色和喟叹,不住的赞美声此起彼伏,充斥了整个房间。 林夏笑得合不拢嘴看着这一切,知道目的达到了。 这一轮吃完之后,众人留恋不舍的还伸手要第二份,然而林夏说:“今日是试营业,所以每桌就只有三份而已。” 很多人不干了:“妹子我们付钱的,你快端上来!” 林夏哭笑不得为难道:“不是小妹有钱不赚,而是……小妹就只做了这么多,公子再想吃,也是真的没有的了啊!” 于是这些人深表遗憾,拍着桌子捶胸顿足。林夏见了好笑,忍着笑道:“林家铺子承诺各位接连三日免费试吃,就一定会做到。各位,虽然今日没有了,可是明日还有啊!” 这么一说众人又激动兴奋了起来,然而不等他们的兴奋声高涨起来,林夏又补充道:“明日午时开张,小妹依旧会做与今日一般等同的分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所以,各位若是还想吃,那就尽早来吧。否则待得那些没有品尝过的人来,那可就吃不到了。” 众人哗然,这种方法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见。谁家不是尽量的做多满足客人的需求,偏生这林家铺子反其道而行。但是这些人舔舔唇角,回想着刚刚点心的味道。究竟什么味儿他们说实话,没吃出来,就光顾着忙活惊叹这点心的新奇了。而且……他们往别人的桌子上瞄了瞄,还有好多自己今天没吃到的好东西啊,真好奇啊。今天是刚开张就已经这么火爆了,那明天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来。自己若是想要吃到那些今天没吃到的美食,免不得明天要一路争夺豪抢! 于是这些人各怀鬼胎的,一个个摸着肚子离开了。并且还有不少人临走之前想向林夏沟通沟通感情,叫她通融一下明日留个座位。可是林夏站的位置实在是太过光明正大,这些人又不好在大众几百只眼睛下面递银子,说悄悄话,于是只好拍着大腿离开,并且掐着大腿表示明天一定要第一个来! 待得这些人都散去,林家铺子虽然没有关门,可是已经不再营业了。林夏特意挂了一块写有“待业中”的牌子放在了门口,然而门就这么开着,任由外面的人好奇的张望。 里间,石蕊和柳三两人兴奋无比的围绕着林夏,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他们用脚趾头都想不到,今日居然会有这样火爆的场面。而这一切天马行空不可思议的想法,都是来自于林夏。柳三心中不住暗香,那些关于林夏的传奇故事,果然都是真的,她真是个奇女子也! 石蕊坐在林夏对面,很是兴奋的扒着桌子两只眼睛滴溜溜瞪得溜圆,无比兴奋的问林夏:“姐姐,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那些人都跟疯了似的,我在门口都听不见街上人在说什么了。而且啊,他们走的时候都嘀咕着‘可惜’,还有好多人过来跟我说悄悄话,叫我帮着留个好位置,留个糕点什么的呢。” 林夏慢悠悠喝着给自己泡的降火茶,听完后不由得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问她:“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石蕊挠挠头发:“我说我做不了主,这店主可是姐姐你,有什么话得跟你说。他们一听得跟你亲自说,都蔫了。姐姐,他们为什么不敢直接跟你说啊?” 柳三一边捏着假胡须一边道:“他们若是当真敢直白的和夏妹子说了,那其他百十来号人可不会答应的。那结果就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百十来号人全都扑到夏妹子身边去要位子要吃的,在一个就是那几个要人情的人出门就得被人给拳打脚踢一番。” 林夏点头道:“不错,没人肯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这些人里面少说有一半的人都想这么做,可是人总是有从众心理的。眼见没人这样,他们谁也不好意思第一个开口。再说了,就算是开了口估摸着别人也不回应允的。所以说,偷偷摸摸的事情就要偷偷摸摸的做。” 柳三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夏道:“所以你才故意挑了个那么显眼的地方站着,搞得他们都不敢去你身边。” 林夏颔首:“那是!” 石蕊眨眨眼睛,这回她听懂了:“哦,我说呢,怎么我一个站门口迎宾的都会被这么多人搭讪,原来是因为这个!” 柳三问林夏:“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明天继续呗。” “那你当真按照你说的那样,一份不多,一份不少?” 林夏点头:“那是自然!我偏要他们为了一块糕点争得头破血流,这才能够显示出来我林家铺子的魅力。我不怕他们生气,因为本来就是试吃嘛!都已经免费给你们了,还那么多要求,是不是太不要脸了一些?” 柳三“嘿嘿”笑着,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石蕊说:“可是姐姐,你中间留出那么大个地方来空着,如今看来是不是留得太多了?好像位置不够用呢!” 林夏摇头晃脑胸有成竹的说道:“那个地方,本来就是用来争噱头的。我们现在没那个能力,也就只好空着了。再说了,一开始就将咱们所有的法宝都拿出来,这以后还怎么吸引人啊?他们今天都是冲着茶水点心去的,进门都已经先被咱们的摆设布置给震惊到了,还来不及注意中间那块空地。等到他们注意到了,咱们的人也都到齐了。” 石蕊问:“那姐姐准备到哪里去找这人手呢?” 林夏眼睛转了几转,闪动着算计的光芒。她问柳三:“三哥,你说这芜城里,哪家的技艺最出色?” 柳三道:“这芜城歌舞享誉盛名,可若说这最为出色的,自然是云中歌。可这云中歌中的名伶们都不好请得很,况且价格……也不是我们能够负担得起的。” 林夏“呵呵”一笑:“若论起歌舞来,自然是这云中歌不可。可是,我们干嘛要请云中歌来到我们这里来?我们为什么,不让他们主动的,来到我们这里,主动要求要为我们献歌献舞?” “啊?”柳三和石蕊闻言都震惊了,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林夏。也不怪他们惊讶,因为林夏说的这些,都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情况。饶是他们再相信林夏的神通广大,也万不会相信云中歌的人会求着他们来这里献艺。况且云中歌的名伶们一向鲜少外出,无论对方是何等的名贵,出何等的高价,若是名伶们不愿意,那对方也无可奈何强迫不来。当然是有财大气粗的家伙要动用不轨的手段强行带走人的情况出现,可是这全程的名贵风流人士可都不是傻子,怎么能容许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一个能够进入云中歌落名的,无一不是万众挑一。这样的人才培养一个出来,不知还耗费多少年。如此人才唯有一人,你说毁了就毁了,你财大气粗有势力,那你有没有问过我们啊?所以说,这些爱人者联起手来保护这些名伶们,是以那些有贼心的人不敢造次,有贼胆的贼了两次之后,也就只好作罢。可以说,云中歌是这芜城最安全的地方了。 林夏调皮的眨眨眼:“你们就看好吧。”林夏的自信给了柳三和石蕊极大的安慰,他们觉得,只要是林夏说的,那就一定会实现。但是林夏虽然这么说,可她的心里面并非有百分百的把握的。因为云中歌究竟怎么样,她需要亲自去查探一番才能够知道。她现在心中只不过是有一个大概的轮廓罢了,所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切还要等到她去见了云中歌里的人,才能够定夺。不过么,安定人心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由于林家铺子第一天试营业就取得了如此高的成就,这让原本两个不怎么看好这个新店子,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这里打工的两个人都另眼相看。林夏将今日的工钱结算给她们,然而这两个人相视一眼,说:“夏姑娘,我们姐妹两个想跟着你共同努力,在这家铺子里长久做工。” 林夏说:“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你们在我这里先试用几天。若是觉得好,我们再签订长久合约不迟。” 年长一些的那个说:“说实话夏姑娘,我们原本是不看好林家铺子的。因为这年头想要挤进云天街来做买卖的人,最终都是无功而返。况且这地段的铺子,哪一个不是老奸巨猾?不排挤别的铺子就不错了。但是今日一见,我姐妹两个觉得这林家铺子不同于别家,日后一定有一番作为。” 林夏想了想,觉得这两个人留下来也是可以的。今天虽然是试营业,而这两姐妹也没有真的和林夏签订下契约,却仍旧敬业的忙前忙后丝毫不松懈,光是这份认真劲儿,就足够林夏留下她们了。其实林夏也早有留人之意,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是一种常见的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 于是林夏点头道:“好吧,可是若今日只是个短暂繁荣的假象,你们不是亏了?要不,还是等三日后你们再考虑一下?” 年长的姐姐摇摇头:“不用了夏姑娘。别的老板都是想尽办法怎么留人,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为别人着想,生怕别人留下来吃亏似的。就冲着这一点,我们也一定要留下来的。” 林夏“呵呵”一笑,于是当即就和两姐妹签了契约。这姐姐名叫白小霜,妹妹名叫白小青。林夏一看两人这名字,登时就想起来白娘子和小青蛇来了,当下就没忍住一乐。 白小霜见状有些不解的问:“夏姑娘对我们姐妹的名字,有什么觉得不妥的地方吗?” 林夏连忙摆手,怕她们产生什么误会,于是说:“我听过一个故事,是有关于白娘子和小青蛇的故事。”于是当下就将白娘子与许仙的这段凄美爱情说给了这两人听。这两人听完都是一脸的凄然和惋惜,然而听到最后白娘子终于和许仙重新在一起后,两人无不喜极而泣。 白小霜说:“夏姑娘这故事当真是感人至深,可是这故事不知姑娘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霜混迹市井多年,还从未听过这故事。不,应该说,连能与这故事等同的都没有。” 林夏“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来晃得人眼晕,她说:“两位也觉得我这个故事好?” 两人一齐点头,白小青说:“我们姐妹也在别的地方唱过歌,从来没有一个故事,能够像夏姐姐讲的这般如此动听。” 林夏说:“那你们觉得,如果这故事改编成书来说,如何?” 白小青忙不迭的点头:“一定非常火热!” 白小霜说:“莫非姑娘正有此意?” 林夏说:“原本是没有的,不过你们两个的名字让我想到了这个故事,于是么,这个想法从没有也便有了。”她点着下巴,问两人道:“你们说,若是将这故事作为书说出来,或是改编成曲子唱出来,效果会如何?” 两姐妹对视一眼,眼底里皆有喜色。林夏又道:“对了,不若就叫你们白姐姐和小青,怎么样?到时候这个故事再一说,然后又有你们两姐妹坐镇,想不火都难啊。” 送走了这两姐妹之后,林夏有些兴奋。原本她确实是计划着将现代人的故事改编之后拿到这里来的,这么大个舞台也正是为此准备的,只不过一直没有得到过这里陌生人的证实,究竟能不能吸引人,究竟好不好。今日听了白家姐妹的认可,林夏觉得,云中歌那一计划,着实可行! 由于有了第一天的热卖,那些人尝到了甜头。而且有一部分人回去后回味无穷大肆赞扬,可有的人为了怕第二天抢不到好吃的所以不口不言。但是他们越是这样,就越是激发起那些没能去的人的无限好奇和遗憾。于是这些缄口不言的人非但没能阻止别人的不去深究,反而第二天这些第一天没能去的人起了个大早,一早就排在了林家铺子门口外面。 当林夏睡觉起来打开门换门口门牌的时候,被门口这一长串长长的队伍着实吓了一大跳。她两只手臂展开打开门,愣在门前愣了好久都没能缓过神来。这是她的店铺吗?林夏瞅了瞅手底下拿着的“营业中”的牌子,没错啊,是自家店面啊。 林夏这么一愣,但是排队的人可没愣。他们一见到林夏,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叫嚷:“妹子,我们来了很久了,你快开门让我们进去啊!”“我们都等不及了妹子!” 林夏傻傻的听他们说了这半天,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赶紧叫石蕊和柳三出来。这两人看到这架势也愣住了,现在还没到正午时候呢,白家两姐妹还没有来。三个人赶紧忙不迭的将大家请进里面来。这第二天来的人远比昨天的人多,无论是好奇的还是慕名而来的,这么多人挤在林家铺子里,店面完全就不够用了。好多人没得坐,甚至人挨人,可是他们都不嫌弃,一心只想着吃到那传说中的美食,两只眼睛直放绿光。 林夏看这些人的架势,若是不赶紧端出东西来只怕他们要把她的桌子都啃下去了。当下赶紧招呼人做好,她和柳三石蕊三人去后厨将那些半成品们下锅。 一边做林夏一边抱怨道:“看来以后得请两个厨子了,否则摊上这种状况,咱们几个手也忙不过来啊。” 石蕊倒是有些不以为然:“可是那些厨子,做出来的可没有姐姐的味道。” 林夏好笑道:“什么味道?” “嗯……说不上来,可一吃就知道是姐姐做的。说也奇怪了,都是一样的配方和手法,味道就是不一样。”对上林夏好奇的目光,石蕊连忙道:“是王爷说的,当初那个林夏在府里面接替了姐姐的位置,也常常做点心给官府的人吃。可是虽然是一样的东西,但味道就是不一样。” 林夏闻言怔了怔,旋即低头笑了。是啊,即使是一样的配方,一样的手法,可每个人做出来的味道都略有不同。只有用心去品尝的人才能够区分得清楚,这里面究竟掺杂了多少的真心。因为林夏每次给官少忧做的动心,都是花尽了心思的,包含的都是对他的关心和爱意,自然就不同于其他。 第124章 两只白姐妹 这些食客们翘 首以待了很久终于等到新出锅的点心,一个个摩拳擦掌生怕被人抢走不够了。可是悲剧还是有的,因为点心一共就这么些,可是人数早就远远超过了昨天那一批,是以当真有人就没吃到。即使是吃到也就那么一口,还来不及品尝什么味道呢,就被别人抢走了。人多手杂的,连是谁抢的都不知道。 那些没能抢到的人无事可做,就只好东张西望起来。这么拥挤的空间他们自然就注意到中间空着的那么一大片大台子,于是表示十分不解的问林夏:“姑娘,你留着这么大片的空地,却不做任何用处,未免有些浪费了吧?” 林夏嫣然一笑道:“我留着这地方,自然是有些用处的,还是个大用处。你们觉得,这地方应该作何用处?” 于是立刻有文人雅士和好事的公子哥开始琢磨:“这么大个台子,想来应当是戏耍歌舞之类的。”旁边一人接道:“歌舞哪里比得过云中歌?我倒是觉得,说个书也不错。” 说什么的都有,林夏见他们猜得差不多了,于是就揭晓谜底说:“实不相瞒,这个地方小妹是准备用来些什么的。诸位刚刚说的那些,都有涉猎。这歌舞嘛,自然要请城中最好的。” 有人奇道:“最好的?那不就是云中歌嘛?” 林夏点头:“正是!” 人群哗然,然而过后就是摇头,“不可能,云中歌从来不出门见客。就算林家铺子离得再近,他们也不会出人的。” “妹子你不用拿这个来诓骗我们,若是你的点心好,我们自然会光顾的。” “我倒是觉得这些点心就是图个新鲜,若论美味,能赶得上鼎峰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但无论怎么说,都是不相信林夏能够请来云中歌的人。 林夏笑道:“小妹究竟有没有诓骗你们,我在此也不做说明。只是小妹既然敢说出这话来,就不怕闹出笑话。否则,丢的可是我林家铺子的人。” 她这么一说,反而叫那些不赞同不相信的人迟疑了。诚然,生意靠得就是一个“诚”字,连诚信都没有了,那就算商品再好也没用。更何况林家铺子是个刚开业的小店,无名无望的,若是再没有诚信,众人还怎么来这里买账?林夏虽然是个小姑娘,可是她说的每句话都十分自信,让人不得不信。再加上她的装修布局,以及这前所未见的点心造型和味道,众人心中倒是当真画起了混,难道这丫头,当真能请得来云中歌的人? 人群开始骚动了,人心开始痒痒了。一般来讲,云中歌的人听个曲子都要花大把的银子。虽然他们都是有钱人吧,可是再有钱这么花也是会心疼的。可是这台子搭得这么大,是公演,也就是说不必出钱专指一个名伶点上一个曲子。只要在这里喝个茶吃吃点心,就能够听云中歌名伶的舞曲,岂不是大大的划算? 林夏看人们很是有兴趣并开始相信了,于是这心中着实有了计较。云中歌的名望实在是太大,所以一旦能够借势,对林家铺子是大大的有益。 由于今日人多可点心少,所以林家铺子的第二天试营业比前一天结束得早了许多。很多人心不甘情不愿甚至涎着脸的想跟林夏多要一份点心,都被林夏无情的拒绝。她说:“明天是最后一天试营业了,大家若是还想吃,那就尽早来吧。等到后天,那可就是要出钱买的了。”然后很是干脆的关上了大门,留下一帮狼在原地嗷嗷哀嚎。 林夏呼出一口气来,石蕊帮她扇着扇子,问她:“姐姐,现在在大家面前都已经说出了会请到云中歌的名伶来表演,那这事情可就一定要做得到啊。姐姐可是有了办法?” 林夏喝了两口凉茶,说:“我感觉,我现在就要去云中歌一趟。” “啊?姐姐怎么决定得如此仓促?”石蕊吃惊的一说,想了一想然后坚定道:“我随姐姐一起去!” 林夏摇头摇头再摇头:“我自己去吧,也许只是探探情况。再说了,一共在这么远的距离,没什么事的。哦对了,你和柳三出去找一找住的地方吧,我们这几天在店子里面窝着也就罢了,等正式营业了天天都会忙到很晚,可不能再这么将就了。” 石蕊想想林夏说得也有道理,何况也许自己真的是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就答应了。当下就拽了柳三两个人一溜烟的跑走。林夏去换了一身比较华贵的衣服,稍作打扮一番之后,便也出了门。这回可是去云中歌呢,不好好打扮一下 没法显示出自己是个有学问有修养有钱的人! 云中歌很好找,因为云中歌,这一整条商业街都被命名为云天街,可想而知云中歌的影响力了。林夏不用可以去找,只用瞄着这一堆建筑立面最高的那一处,最华美的那一处,就必定是云中歌。 进了云中歌,这里是免门票费的。场中央表演的也都是各大名伶的弟子们,是用来帮他们锻炼的,所以演得也都是不大能入得上演的小表演,自然是免费的。第一次来的人多半会在这里逗留,因为即便是个学徒,可那技艺也比外面那些名家不遑多让。更何况云中歌可以营造出来的有如云天之巅的气氛,更让人感觉如在人间天堂。 重帘叠帐,翠纱掩目,飘渺虚实,如在云端。林夏一一看过,啧啧称奇。不过若论奇特,这时代谁也比不过她的林家铺子! 林夏是带着目的来的,所以中央大厅里那些小表演她只是随便一一瞥过看看都有些什么种类之后,便不再去看了。她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到最好。所以她要找的,也是这云中歌里最头牌的头牌。虽说云中歌里从来不设什么第一,什么头牌,可是林夏却知道,无论是哪里,都有个争强好胜的比较。即使是这里,也一定有被大家信服或是公认的第一。林夏找的,就是这万里挑一的第一。 果然,老板对林夏的提问说出了那一套官方说辞。林夏不为所动,默默的从怀中掏出了两颗金珠,老板的眼睛登时就直了。 然而这老板是个商人,见林夏这么爽快的就套出两颗金珠来,于是满是金钱的眼睛转了转,略微为难的说:“姑娘你也知道,我们这里的名伶都是一顶一的好。这名伶中的名伶,呃,自然是千万人不及其一的。所以这个……”林夏表示不耐烦的又拿出来两颗金珠,她瞄了一眼老板的脸色,意有所指的说:“老板娘,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得无厌得好。否则,日后未必能再吃得下这许多金珠子了。” 老板娘见了这四颗金珠,哪里还管林夏说的是什么话,当下满脸堆笑一脸春光灿烂的收下了这四颗珠子,无比热情的将林夏往楼上引:“姑娘这是说哪里的话,我既然收了姑娘的赏,怎能不认真办事呢?咱们也是各有所需,您说是吧?” 林夏一笑:“等价交换,确实公平。” “唉,对对对,还是姑娘一语中的,一针见血!来来来,姑娘您楼上请,我这就去给您找您想见的人!” 林夏是出了四个金珠的大财主,所以老板自然就将她归为“有钱人”的行列,特意给她带上了贵宾才能用的豪华房间。这地方确实好,清幽静雅,楼下热闹吵杂的声音只要一进了这屋子就统统充耳不闻。林夏很满意。 不一会儿,老板东娘就带着几个姑娘进来了。林夏一看,个个都是一顶一的美人。独具特色,有的冷艳无双,有的娇憨可人,有的魅惑众生。不过这些都激发不起林夏的兴趣来,她就跟挑大白菜一样的,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林夏坐在上座,翘着二郎腿喝着茶,冷眼打量着这些姑娘们。而对面的姑娘们也同样在打量林夏。她们从未见过如林夏这样奇特的姑娘,不拘小节如个男子一般,不过这份豪爽劲儿有的人喜欢有的人却嗤之以鼻。 林夏打量完了,而后一笑道:“早就听闻云中歌的各位各个身负绝技,名满天下,更是千金难求。小妹我初来乍到,慕名而来,就是好奇,想要开开眼界。” 她这么一说众人为之动容,只是为了“好奇”和“开眼界”就不惜散千金,将众姐妹都召集过来。这几个人都是云中歌最具盛名的几人,内外皆认同的头牌。平日里其中一人的一曲就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揽回多少钱。 林夏自然明白这些人在偷偷想些什么,她一笑,说:“听东娘说,你们都是这云中歌里歌儿唱得最好,舞跳得最棒的。小妹最崇拜这样的人了,以这样的方式和各位姐姐见面,还请姐姐们不要见怪。” 众人中走出一个身着蓝衣的女子来,看着林夏道:“你如此大费周章,究竟要做什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夏觉得是时候说实话了。于是她道:“不瞒各位,小妹正是新开店铺‘林家铺子’的店主,夏冰。” “哦?你就是那铺子的主人?”这其中有人已经惊呼出声,“想不到店主居然是个年轻的小姑娘。” 林夏谦和的笑笑:“姐姐认得我?” 出声的那个叫商君,她一笑道:“不认得,但却知道,你这店铺才刚开张三天,就将全城人的胃都抓了起来。怎么,刚得了钱,就想着来云中歌逍遥了?” 林夏笑:“姐姐怕是误会了,林家铺子开业三天只是试营业,还没有正式开张呢。这三天是免费供人们品尝的。” 商君旁边那个绿衣罗裙的娃娃脸嗔怪道:“就是这样,还叫人恋恋不忘,争着抢着的要你家的点心。连这几天来我们云中歌的客人都不住讨论,我们听得耳朵都烦了。” “可林家铺子的点心当真好吃。” “怎么,你吃到了?” “这……”黄衣服的落葵有些不好意思,她一不好意思,就更加证实她已经吃过了的事实。于是当下娃娃脸就不干了:“落葵姐姐你怎能偷独食呢!” 落葵连忙解释:“不,我哪里能外出去抢呢。是昨天祝公子来,分了我一块。我见他小心翼翼宝贝似的用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里外外严密宝贝起来,还道是个什么东西。” “那究竟怎么样,有没有传闻那么好吃?” “那滋味怎么说呢,很特别。哎呀我不会说,只有吃了才知道。” 林夏看着她们讨论,然后朗声笑着说道:“各位姐姐若是有兴趣,我林家铺子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 商君闻言娇娇的笑了一声,道:“这么说来,我们姐妹若是想吃,岂不是可以大吃特吃?” 林夏道:“若是姐姐们当真有意,我林家铺子乐得给姐姐们享用。即使是不理会别人的生意,这云中歌的生意,我们是一定要做的。” “讨厌,到头来还是要赚我们姐妹的银子。”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若是云中歌,夏冰自然是双手奉上不取分文的!若是提到钱,岂不是显得俗气,坏了咱们之间的情谊?” 商君嗔怪的瞪她一眼嘀咕道:“谁跟你有情谊。”可是林夏这番话说的可是很得她心。林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说的也都是真话。即便是不做别人的生意,这云中歌的也一定要做,哪怕分文不取!这林家铺子进了云中歌成为专供点心,那她林夏的铺子还愁没有客源吗?这么几句话看似不经意的,却已经把林夏带进了这几个姐妹中间了。林夏既已承诺分文不取,那么无论猎奇也好潮流也罢,她们一定会去吃一吃的。云中歌的人想来鲜少外出,这样一来就只好差人去拿或是林家铺子来送。无论哪一种,对林家铺子来说都是大大的有好处! 说了这么半天,这些姐妹光顾着讨论林家铺子的点心了,可是林夏究竟的来意还没有说明。于是商君问:“既然如此,你近日来又是所为何事?” 林夏道:“姐姐既然这样爽快,那妹妹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妹妹这次来,就是想请姐姐们去我林家铺子表演的。小妹在店面里专修了台子,一直空着,就是想请云中歌的各位姐妹去表演的。” 她此言一出,众人瞬间没了声息。“你也知道,我们云中歌一向不肯外出的。莫说是外出去别家公演了,就是去别人府上,那都是颇费一些周章的。” 林夏好奇道:“这个小妹有所耳闻,可是小妹有一事不明。一直以来,小妹都以为是各位姐姐们不愿外出所致,可听姐姐话中的意思,似乎是……不准许外出?” 落葵有些为难道:“不是我们不肯,而是我们当初就和东娘签了契约,不得随意出入云中歌。若是在这里,所得的钱财均是二八分,我们得大头。若是出了场子,所得钱财都归云中歌所有。而且,这云中歌里打手小厮众多,外人也不敢来这里造次。可是若出了这云中歌,所有的情况就需要我们一人负责。即便是出了危险,也与云中歌无关。” 第125章 云中歌 林夏“哦”了一声表示听明白了。也就是说,如果你老老实实的在云中歌待着,云中歌就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不愁吃不愁穿,银子是大把大把的往里进。你没钱了就去唱唱歌,不想见人了就闭门不见,云中歌给你绝对的自由,恐怕这是连王宫里都没有的。林夏一想到官睿之整天埋头于堆成山的文案中叫苦不迭,就觉得这云中歌当真是云间仙境。可若是出了这云中歌,那一切后果请你自负。只要你踏出这云中歌半步,哪怕你是当场横尸门口,都与云中歌无半分关系。 难怪,难怪这云中歌向来不外出见客。林夏还只道是千金难求,却不想竟然是有这样的规矩。过惯了这样日子的她们,怎么可能放着金窝银窝不住,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外面走一遭?锦衣玉食惯了,无论去哪里都觉得不自在。 林夏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是小妹无礼了。” 落葵一笑:“没关系,你不知道,我们不会怪你的。” 商君想了想,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只是……我们无法外出,这点心铺……我们也就无福消受了。” 林夏心底跟明镜儿似的,很是爽快的笑道:“姐姐们放心,小妹说过的话一定作数,答应你们的事也一定做到。从明日起,我林家铺子的茶水点心,一定在每日第一份送至云中歌来。”想了想她又道:“当然了,这件事还没有和东娘商量过,还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 落葵立刻道:“东娘她不管这些事情,就算她不要,可我一定要得!” 商君立刻接口道:“是啊是啊,有这些东西,也好吸引更多的公子啊。” 林夏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那好,无论东娘答应与否,小妹必定会每天为在场的姐姐们送来最新鲜的点心,决不食言!”然后她皱起了眉头,可是今日来的目的只达到了一件,最重要的那一件还是没有找落。她不由得愁眉苦脸自言自语的呢喃道:“可是这能出面的绝代佳人,到哪里去找呢……” 本来林夏是自言自语的,然而她摆出这么一副自然而然愁眉苦脸的模样,再加上刚刚几人和她相处得还不错,于是想了想,商君对边上几个姐妹说:“哎,咱们这儿不久前不是刚来一个姐妹,好像还没跟东娘签合约呢,是不是……” 她这么一说,落葵也蓦然想起来了,然而她有些犹豫:“可是那位姐姐说起来还不是云中歌的人呢,而且似乎连东娘都不敢轻易去打扰她。” 林夏闻言心中一动,这么大牌?她要找的就是大牌中的大牌,说实话这些女的她还真是没怎么瞧得上眼。于是当下就问:“那位姐姐,如今在哪里呢?” 落葵一见林夏还当真对那人有兴趣,不由得有些犯难了。她说:“若是你想找那位姐姐,还得问一问东娘。经过了东娘的同意那才可以见的。” 林夏闻言挑眉:“她究竟有何特别之处,值得东娘这般礼待?” 商君说:“长得倒是极美的,身段也不错。通晓音律和舞蹈,唔,总之应该是很不错的吧。” “应该?” 落葵点头:“应该。因为我们也没具体看到过,只是偶然路过她房间的时候看到过几眼。” 她越是说得这般神秘,林夏便越是要见一见这个人了。于是当下就讨好的和几人说:“能不能麻烦姐姐们随我走一趟,去找一找东娘让她通融通融,容我见一见那位姑娘?”见这三个人有些犹豫,林夏不由得可怜巴巴的双手合十乞求:“拜托了,我是真的很需要。” 还是落葵最后点头,“好吧!就是为了你的点心,我们这个忙也是要帮的!” 飞廉没好气儿的嗔怪她一句:“就你贪嘴!” 然后林夏就被这三个无双美女簇拥着一同找上了东娘。东娘一看这个架势,林夏再说明了来意,当下心中就对林夏又另一番认识了。若说有钱,这天底下有钱的人多了去了,数都数不过来,林夏不能算很有钱,只能算出得起钱的。可是又能说得动这三个绝顶名伶一齐出动上她这里来说情的,那还真是从来都没有过。东娘也绝对相信,这整个芜城都没人这么个本事。 这小丫头有点意思,看来自己这云中歌日后不会孤单了。东娘对林夏有了几分好感和好奇,便也不想刁难林夏,至于钱财,她也就十分大度的不收了,当下就拉着林夏的手,神神秘秘的说:“不是我不肯帮忙,只是这位姑娘……后台太硬,一般人不肯见的。我只能帮你向她引见一下,可是究竟会不会见你,还得她说了算。” 林夏故意诧异道:“难道东娘你不是这云中歌的老板吗?” 东娘一脸的遗憾道:“是这样不错啊,可是我只能管得了我云中歌的姐妹啊。这位姑娘是自由身,我管不着人家啊!” “不签约的,也能在云中歌留下吗?” 东娘一下子变得很不好意思,于是林夏懂了。只要交了数目可观的银两,东娘是不会管你的。所以说,云中歌果然是个藏污纳垢的好地方!不过一般来说,逃犯之流也付不起这一大笔的躲藏费。那这位姑娘的身世,可就着实扑朔迷离让人好生心痒了。 林夏点头说:“放心吧东娘,你肯帮我这个忙我已经很感激不尽了,又怎敢奢求更多呢?” 东娘“哎”了一声应了,打发了那几个姑娘。这三个姐妹临走前还不忘对林夏暗示刚刚她答应姐妹的事情,林夏满口子的应了,这才和东娘离开。 东娘好奇问她:“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林夏眨眨眼睛神秘道:“不能说,这可是我和三位姐姐之间的秘密!”于是东娘就闭口不再问了,心中还是不住伸大拇指,这个林夏当真是有办法! 来到一处独门阁楼出,这里的颜色都是清一色的蓝。深深浅浅斑斑驳驳,煞是好看,如跃动的海水一般清澈,看得林夏一阵心驰荡漾。莫说别的,就光说这一设置,就足够让林夏迫不及待了。 东娘不忘本行的夸这里住的人说:“姑娘你看啊,这阁楼都是她自己叫人布置的,多新鲜啊!”见林夏兴致不在这里,她说了两句也就作罢了。 敲了敲门,然后朗声道:“素素姑娘,是东姨啊。外面有位姑娘有事找你相商啊,姑娘您看是不是可以见上一面?”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里面有一女子的声音娇娇柔柔的传来:“东娘,我说过了只见想见的人。那位姑娘我不想见,你叫她回吧。” “可是……”东娘有些为难,还想再试着说些什么,然而素素姑娘又开口道:“你无须多言,少了多少银子我补给你就是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东娘也没有办法,一脸无奈的转过头来看着林夏道:“夏姑娘,你看……” 林夏倒是没理会东娘的无奈,她一心精力都放在里面那个人身上,她总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她在哪里听到过,可是她话说得太少,林夏无法确定。想了想,她开口对内朗声道:“姑娘不与我见上一面,怎知道我并非是姑娘想见的人?也许我与姑娘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也说不定啊。” 屋子里的那个人明显的呼吸滞了一下,而后只听得她问:“你说,相见恨晚?” 林夏一笑,道:“不错。姑娘没有见过我,怎知我并非姑娘此生知己?小妹不才,琴棋书画虽然略同一二,可是这腹中却有无限精彩故事。这些故事定能博得姑娘一笑,令人拍案称奇。” 里面素素姑娘忽的咯咯笑了,仿佛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故事我也听得多了,还真没有哪个能叫我拍案称奇的。你既夸下这等海口,不妨就叫我见识一下。东娘,让她进来吧。” 东娘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原本是没什么希望了,却不没想到最后这素素姑娘居然从坚定无比的拒绝来了个大转弯,接纳了!东娘真是又惊又喜,看向林夏的目光里已经不是称赞和惊讶那么简单了,简直都要把她当做神仙来看待了。林夏觉得东娘这个目光,如果不是因为素素姑娘在这里,如果是她们两个独处,东娘绝对是要给她来个熊抱的。 得了素素姑娘的准许,东娘亲自为林夏推开房门,恭身请她进去,而后再亲手带上了房门。林夏想着,这个素素姑娘,果真是大牌啊! 两眼放着绿光,林夏入了内室。 内室放着一张大屏风,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样子。这素素姑娘就坐在里面,林夏看不见她的究竟。只好施了一礼说:“素素姑娘,小妹夏冰,见过姑娘。” 素素姑娘好奇的说:“夏冰?”然后一顿,问她:“这是你的名字吗?” 林夏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是奇怪,然而现在自己有求于人,自然是别人问什么自己就答什么了,于是一笑回答道:“正是。” 素素姑娘没再开口了,林夏等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次夏冰前来,是因为在临近街道开了一家点心铺子。想着这芜城云中歌名声最甚,便想要邀请阁中的姐妹到小妹的铺子里助助兴。正巧姐妹们极力推荐素素姑娘,于是小妹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来了,还望素素姑娘见谅!” 素素姑娘咯咯的笑了几声,道:“你倒是会说话,只怕是她们几个不敢担那个风险,才将你丢到了我这里罢了。”林夏闻言不好意思的笑笑,“姑娘冰雪聪明,当然是什么都猜得到。” 素素又是一笑,反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就会答应你?” 林夏两手一摊很是无辜的说:“我不知道啊。”这个答案让素素一愣,然后只听林夏继续说道:“所以我这不是来找姑娘商量的嘛,姑娘既然让我进来了,就代表还有得商量,是吧?” 素素笑着摇摇头:“那我若是不让你进来呢?” 林夏“嘿嘿”笑着,“那我就在门口求,吃住都在这里,赖在姑娘门口不走了!再说了,姑娘这不是让我进来了?这就叫缘分吧!” 素素轻声笑自己呢喃了一句:“的确是缘分。”而后略微提高了音调道:“你的要求我答应了。” “啊?”林夏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素素居然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问都不问去干什么。林夏都已经做好了费一番口舌磨破嘴皮子的准备了,素素突然这么一下,反而叫她不知该怎么应对。 素素一笑,说:“怎么,答应了你居然是这个反映吗?” 林夏赶紧连连慌乱解释:“不不不,我这是太高兴了!” 素素笑了一会儿,忽然说:“既然已经答应了你,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林夏乐不可支:“自然是越快越好!”但实际上,她如今连住的地方在哪里都不知道。当然了,她是绝对不能这么说的。 “好。”素素应了一句,然后就听得裙裾摩擦地面的声音,随后蓝色的身影从屏风后闪现出来。林夏一见到她,顿时吃惊得睁大了眼睛:“是你!” 林夏一见到她,顿时吃惊得睁大了眼睛:“是你!”她震惊之下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素素很久,还是不确定的问:“真的是你吗?” 素素用手掩面笑了一下,款步走到林夏满前来,拉起她的手捏了捏,说:“你看,是不是真的人?” 林夏看着面前这个人对自己笑,手上的触感也十分真实,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突然伸出魔爪去扑向素素的面门,在她脸颊侧便一个劲儿的哗啦,想要找出破绽来。素素任由着她折腾,只是笑。林夏摸了好久终于是没能找到什么漏洞,于是只好不得不承认,“真的是你啊,素槐。” 素槐看她一脸垂头丧气的就不由得好笑:“怎么,是我你不开心吗?” “怎么会开心?当初你可是敌人,要杀人来的……”一说到这个林夏瞬间反应过来了,这个素槐不是已经死了吗?自己反射弧太长,刚一见面只顾着惊讶是“素槐”而忽略了她已经“死了”这个事实,于是一张脸瞬间煞白煞白的。不过转念一想也不对啊,素槐是死了可是连尸首都没有。况且,若是当真死了,那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啥?林夏可不信有什么鬼神,而且刚刚摸到的确实是肉…… 素槐见林夏的表情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大概也猜到了她心中在想些什么东西。于是当即就将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大略和她说了一遍,听罢后的林夏只觉得……这个故事着实精彩。“难怪你刚刚说,很少有故事能够打动你呢。我可算是知道了,你这故事就发生在我身边,我还不知道,唉,真是惭愧。”然后一想,又道:“话说回来,你不是见不得光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素槐侧看了她一眼,道:“那都还多亏了你啊。” “我?”林夏用手指尖指着自己:“我可什么都没做,跟我有什么关系?” 素槐说:“本来呢,你若是和官天宁还有什么瓜葛,那我这辈子可就真的是再无见天日的时候了。可是啊,你和他闹掰了,分开了。他呢,自然是不会再来找你了。你说,我在你身边,岂不是最安全的?” 林夏对这个解释很是无语,不过还不得不承认素槐说的是事实。她很忧伤。 素槐又道:“不过呢,我在哪里都是一样。之前在王爷府上也住得不错,之所以到这里来,还是因为你。” 林夏一头雾水:“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了?难道我还成了香饽饽不成,谁都要追上来啃两口?” 素槐好笑道:“你以为你不是呀?这王城里一共才多少王家?你有沾染了多少王家?这几个姓官的,那个没跟你传出什么轶事来?”于是林夏不说话了,可不,连爸爸级的官睿之都说要跟她成亲了,虽然这是做戏是假的,可这么一数,她林夏还当真是官家杀手啊!就连公主们一个难搞的宛平和更难搞的宛晴都缠着她不放,刚出生的白薇还是她起的名。林夏仰面望天,自己的人身着实悲催! “那你俩究竟为点啥?” 素素为林夏这颓然的模样逗得笑了,很是开心的样子。她说:“直说了吧,是王爷叫我来的。” “官少忧?”林夏这回真的吃惊了,她设想过很多种答案,什么好奇啦,什么没地方待啦,什么偶然啦,之类之类的,可就是没想到居然是官少忧。 素槐点头,道:“王爷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若是遇到了危险,又该如何?总不能派一帮高手跟在你身边,惹人耳目吧?所以,我就来了。” 这个林夏表示理解,素槐是个女人,是个美丽妩媚的女人,是个武功极高美丽妩媚的女人。这么一个女人流落到云中歌来,不会让人生疑。夏冰来云中歌请人,不会让人生疑。素素姑娘被夏冰请去林家铺子,不会让人生疑。可重点是,夏冰是林夏,而素素是素槐,这样一来就有问题了。官少忧果真是心思细密,即使她不在他身边,即使远隔千里,他仍旧想方设法护她周全。 林夏说:“可是,你们不是敌人吗?再说了,你就不怕身份暴露了吗?” 素槐嫣然一笑:“我早就是王爷的人了,我不怕官天宁,因为有王爷帮衬,我怎么会怕?更何况,我还救过你,我们也不是敌人啊。” 林夏对于素槐是官少忧的人已经很吃惊了,她倒是未曾想过官少忧会用一个曾经的敌人做自己的手下,还将她派到自己身边来,可见官少忧对素槐是怀有多大的信任。但是她更吃惊的,是素槐说她救过自己这回事。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素槐眨眨眼睛,“你可还记得,我是哪里人?” “巫月啊。” 素槐又眨眨眼睛:“那你可还记得,上一次,你中的毒是什么毒?” “美人娇啊!” 素槐唇边笑意甚浓:“这美人娇,又是哪里的毒?” 林夏“啊”了一声,然后顺着这“美人娇”一路联想,回忆翻涌上来顿时红了整张脸。素槐只是在那边笑,看林夏害羞窘迫的样子不由得道:“总是反应笨笨的,看了真是让人着急。”林夏瞪她一眼,很难得的没有反驳。 第126章 素槐出现 素槐说:“我一路跟在你们身后,见你们进了芜城,于是便在云中歌落下脚来。没想到你居然开了茶楼,不过也是,只有你的茶楼才会这般红火。我之前还担心你要如何做,没想到……” 说到林家铺子,那可是林夏的得意了,她当然喜欢别人的夸赞,而这林家铺子确实是耗费了她许多心血的。因为林夏这个现代人的身份,给身在古代的她带来了太多的便利,这才让很多在现代无法实现的事情在这边很是顺利的完成,更加取得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林夏觉得,若是当初她用功一点,说不定现在就成了个什么家。哦,就叫林子! 素槐说:“如今你我二人隐姓埋名改头换面,那从前的事便也就不提了吧。从今往后,还要我们两人相互扶持才对。” 林夏点头,觉得素槐的话说得很是对。好不容易离开了王宫,是要开始重新生活了。可是,她真的离得开吗? “你可知道,现如今王城怎么样了?” 素槐知道她想问什么,于是说:“那个人只是装装样子的搜索了两天便也放弃了,只不过世子的状况倒不是很好。” “他怎么了?”林夏急忙问,她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官天宁了。 素槐目光有些异样的说:“你也知道他原来的为人,谦逊温和。可是近来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有些阴晴不定的。可能是情伤所致,还未能走出阴影吧。” 听素槐如是说,林夏不由得重重一个叹息。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爱情里,没有谁对不起谁。 “不说这个了。”素槐精神一震,说:“既然你今日找上门来,就一定有了周详的计划,可对?” 林夏点头,当下就将她准备将那些现代歌曲改编了换到现在的乐器上的事和素槐说了。这些新奇又新颖的曲调,自然是当下绝无仅有的。林夏随便哼唱了几句,就让素槐不住的点头称赞。她说:“跳舞我没问题,可是将这些歌儿谱成曲子,我是不行的,还得另找一个。” 林夏当时就苦了脸,“那去找谁?” 素槐眼珠转了转:“我有办法。”她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回来就领了另外一个人过来。 是个男人,很是文质彬彬的模样,带了书生气,给人很温润的感觉。他的十指纤长,指尖有一层薄薄的茧子,一看就是行家之手。 素槐拉过他来给林夏介绍:“这是凌泉,同样是云中歌还未签订契约的乐师。” 林夏打量了几下凌泉,发现这个人有些冷感的模样,连笑容都是有些疏离的。但是却很打眼,是那种小女生见了就要犯花痴的类型。林夏很满意,于是点头道:“很好很好,那就是他了!” 她这么说完,凌泉倒是一愣,他不解的问:“姑娘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就这么肯定了吗?” 林夏歪了头看着他,很是天真的说:“有什么不妥吗?我相信素……素素,那么她推荐的人,我自然也是信得过的。还是说,你对你自己没有信心?” 凌泉还是第一次见到林夏这样的人,旁人总是要问东问西的,尤其是他长了这么一副有些女气的面皮,总是招来很多的麻烦,所以性子也就有些冷漠疏离。但是他觉得,林夏这个人给他很不一样的感觉。 素槐用手肘戳戳他,道:“怎么样,我就说你不会后悔吧?” 凌泉叹息一声,对林夏道:“刚刚素素姑娘将事情原委同我说了,在下很欣赏夏姑娘的曲调,惊为天人。在下不才,想试一试究竟能否胜任。” 林夏忙不迭的点头:“那你们两个也别废话了,赶紧收拾收拾就跟我走吧!” 回到林家铺子,柳三和石蕊同样带来了好消息。由于这几天林家铺子出尽了风头,柳三询问住处的时候,别人一听说是林家铺子要找地方入住,各个都忙不迭的帮忙一起寻找,更有很多士族子弟争着抢着的要赠送豪宅。柳三被这阵仗给弄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和石蕊两个人商量一番过后,决定先带着这些情报回来,上报林夏之后再做定夺。 不过这些士族们一看有这等好机会能表现自己,怎么能消停的候在家里等消息呢?万一这个功夫叫别的人捷足先登了自己还傻傻的等着,该怎么办?再说了,就这么等在家里心急如焚的,也坐不住啊!于是当下就有人直接跟着柳三一同前往林家铺子,这可倒好,林夏回来之后就看到不同门第的士族公子们挤在门口,有言笑晏晏的,也有冷眼朝天的。林夏觉得……是不是自己下的料太猛了,反而引起了不是什么好事的结果啊? 这些人一看林夏回来了,当时也不闹了也不说了,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的围过来,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林夏已经从柳三那里大概的了解了情况,对于这一帮人围过来在她耳边吵,她实在是头大。虽然这些家伙里不乏有长得十分俊朗貌比潘安的,可是……即便是官少忧站在她面前一张嘴不住开开合合叽里咕噜的说,林夏也是会烦躁的。没一巴掌扇过去还算她有几分理智,知道这些人是外人。否则的话,她一定一手一个,绝不留情! “那个,众人的好意我夏冰心领了。可是……能不能一个一个说?你们人太多,一齐说我听不到你们谁究竟在说什么。”林夏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来,这些公子哥儿们一愣,旋即都想要第一个表达自己的想法。于是乎他们为了“谁第一个说”有开始窝里斗的吵了起来。 林夏很是无语的看着他们打架,转头对素槐和凌泉歉然道:“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 素槐娇娇一笑:“不会啊,我反而觉得,是你们铺子火热呢。” 凌泉整个人是淡淡的,但是见了这些平日里自命清高的公子哥儿们如今跟个菜市场大妈砍价买白菜一样的劲头……他瞠目结舌。 “呃……凌公子?” 凌泉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对林夏点点头,末了忍不住补充一句:“夏姑娘果然是有本事,在下受教了。”林夏默默擦了一把汗。 柳三见这两人气度不凡,和林夏说话又不近不疏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夏妹子,这两位是?” “哦,你看我!”林夏一拍脑门:“被眼前看见的给吓着了,都忘了给你们介绍了。柳大哥,蕊儿,这位是我的好姐妹素槐,这一位是乐师凌泉。这两人,都是云中歌的贵人。” “云中歌?”林夏此话一出,不单是柳三和石蕊,连那些吵闹中的贵族们都惊得一愣,所有的声音都敛了。气氛有些静谧,林夏不由得紧张了一下。她转头环顾众人,长长的“呃”了一声,然后道:“有什么不妥吗?” 柳三咽了下口水,有些不确定的说:“两位,真的是云中歌的人?” 素槐盈盈一笑:“管家自可不信,可我们若是出来行骗,又怎敢打着云中歌的名号?”她这句话说得不错,云中歌的手段雷厉风行,当今还当真是没人敢打着云中歌的旗号招摇撞骗。一来是他们当真没那个本事,二来若是被发现是骗子,不用云中歌动手,这些王公贵族子弟们都得动手帮着云中歌清理门户。他们绝对不允许自己心目中的男神和女神被玷污! 所以素槐这么一说,众人就是信了的。素槐嫣然一笑,走上前几步来轻轻牵起林夏的手,说:“我与冰妹妹一见如故,所以才答应来帮她的。” 身为云中歌的人,却与林夏姐妹相称。这又是个不得了的大事件,于是大家终于相信了,当初林夏夸下的那海口竟然是真的!这妮子没有说大话,当真是说到做到!林夏迎着众人赞美的目光不由得有些汗颜,在这之前她是当真不知道云中歌还有那样内在的缘由的。若不是遇到了素槐,能不能请来云中歌的人还当真是不好说。不过是她命好,遇到了素槐不说,还免费得了个凌泉,又和云中歌拉上了关系供应点心。 这林家铺子还没正式开张呢,林夏就已经能够看见它日后运作的繁荣景象了。很美啊,真是美得很啊! 惊叹完了这两位云中歌的人之后,众位士族子弟们终于反应过来。这人可以经常见到,可是他们的住处问题可是一锤子买卖啊!当下撇开云中歌又是一阵叽里呱啦。 林夏让柳三和石蕊组织这些人单独领进来面试,自己带着素槐和凌泉当先进了铺子。林夏想着,他们三个住哪里倒是没什么挑剔的,最主要的是要把这两位大神伺候好了。那边等着租房子的一个一个有序的进来,林夏都会和他们一一详谈。价格、周边、风景,并且会叫凌泉拿最终的主意。众人都没有见过这样与人会谈的方法,这样做就是说,谁都无法得知别人究竟说了什么话,林夏究竟是个什么表情什么态度。每个人心里面都七上八下的。最终林夏定了一处房宅,不大不小。按照现代的描述就是两厅六室,两房主卧带沐浴,四间偏房。后院另起灶台,还带了一个人工湖。离着林家铺子很近,最主要的是离着这家人家很近。其实这帮人无论给林夏提供哪里的住处她都是高兴地,免费的诶!她也是有房一族了! 待得这些都稳定下来后,林夏开始和素槐和凌泉交代正经事。歌舞乐曲才是她的拿手戏,林夏说:“凌公子,小妹我粗通乐律,但是在凌公子这种行家面前,就献不得丑了。是这样的……”林夏当下就将她的计划跟凌泉和素槐说了一遍,顺便哼唱了几首现代比较古风一点的歌曲。凌泉一双眸子亮得吓人,他面上淡淡的却将林夏的调子都记在心里面。等林夏说完,他随手将背后背着的古琴拿过横膝上,手指试着调拨了几个音之后,一连串的音符就在他指尖下流转而出。林夏一听,正是那首《烟花易冷》。这首歌被周杰伦创作出来,经过林志炫的古调诠释得深入人心,空灵高亢。而这一回再经过凌泉的妙手,愣是将这首曲子加上了仙气儿,变得空灵如同漫步云端。 林夏听得痴了,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凌泉见林夏没有动静,有些不安的问她:“夏姑娘?” 林夏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胡乱一通激动的鼓掌:“好!实在是太好了!我还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的乐声!凌公子你真是……认识你真是我此生大幸!” 凌泉微微低下了头,手指无意识的去拨弄着琴弦,悄声说:“夏姑娘过奖了。” 林夏一笑道:“凌公子这么说就太见外了,你就叫我冰儿吧!” 凌泉抬头飞快的扫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嗯”了一声,然后又道:“凌公子也太见外了……” 林夏想了想,说:“那我就叫你一声凌哥哥,如何?” 凌泉这回没再回话了,只是头更低了。林夏好奇,想着,这家话莫非是害羞了?她望向素槐,只见素槐若有所思的模样。林夏捅捅她,“想什么呢?” 素槐一笑,然后对凌泉说:“阿泉,那曲子,你再演一遍可好?” 凌泉一向是个听素槐话的,当下就落指将曲子重新弹奏。只见素槐翻然起舞,一身水蓝色的衣裙将她点缀得如同一只翩舞的蝴蝶,轻轻巧巧,婀娜凄然。和着这曲调,她的舞中不时的传来一两句歌词,都十分应景的夹杂在舞蹈和乐曲的**中,使人听后更觉得如临其境。 林夏静静的听着,觉得这首歌在今日,她才知道什么叫做魅力。明明是一样的调子,一样的歌词,却因了这两个人的配合,瞬间不一样了起来。那是一种空灵又凄美的感觉,余音飘渺。 第二天,林家铺子开张。早有人排了队等在门口,很多都是之前尝过点心甜头的人。也有人专程为云中歌的两人来的,因为昨日那么一闹,这芜城几乎都已经传遍了,说林家铺子不但点心一绝,还请到了云中歌的名伶坐镇。 这一天,林家铺子依旧火爆。唯一不同的是,高座满朋却鲜少有人吃食,皆是一脸惊叹的看着场中。 明明是那样哀婉叹息的曲调,那样华丽妖娆的舞姿,却让人忍不住从心底里想要落泪。无论是谁,都从这首曲这首歌这支舞里找到了很奇妙的共鸣。 一演完毕,众人寂静。未几,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他们都没有言语,只是拼命地鼓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表达自己此刻的内心。 林家铺子,一战成名。 在最初的惊艳过后,林家铺子渐趋平静。两个月以来,林家铺子已经在芜城立柱了跟脚,甚至在这云天街都是有一号的。若是有外来人问起这芜城里哪家酒楼最好,哪家点心最好,哪家歌舞最好,自然都不是林家铺子。可若是问到有没有能够合二为一的,那林家铺子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虽然林家铺子不及云中歌的名字和歌舞,不及鼎峰斋的点心闻名百年,不及醉花荫的酒水醇香十里,也不及风满楼的茶水甘洌清甜,可关键就在于,林家铺子集百家之长又独创一绝。它的歌舞曲调新奇歌词浅白又蕴含深意,它的点心花样百出滋味奇妙让人流连忘返,它的茶水调配独树一帜,色香味全。无论是休闲亦或是谈事,都是上上之选。人们可以在静间里要一壶好茶谈论要事,之后推门而出来到堂中便可观赏歌舞听曲乐歌,将烦恼抛诸脑后陶冶心性。饿时吃上一块别致的糕点,心情大悦。这林家铺子虽然热闹,却从不乌烟瘴气,是个文人雅士乐得清闲的好去处。 两个月来,林夏将林家铺子不断扩大,先后请了两名厨师,十个保安外加侍者三十。眼见着林家铺子这块一层商铺已经越来越满足不了需求,林夏现在又开始动心思,该怎么把这地方再弄大一些。搬家是不可能了,好不容易在这里站稳了跟脚,动一下可是要动了财运的。再说,这芜城能找到做林家铺子下家的,还真不太容易。思来想去,林夏觉得也就唯有加盖一层才可以。 第127章 我会陪着你 晚间回到宅子里歇息的时候,林夏将自己的想法与柳三说了。柳三听完静静想了一会儿,说:“主意倒是不错,可是在装修期间,势必要影响生意,不能开门。这一番动土下来,少说林家铺子要有一个半月不能开张。我们刚刚起步,就立刻歇业整顿……只怕是别家楼阁早就对我们看在眼里心中不平,若是这时候我们罢手,难免要叫别人学了方法将生意抢了去。” 林夏点头:“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可是要是我们不重新装修,以目前的这个势头下去,即使我们的客人不再增多,那也是人满为患。不出一个月他们一定会觉得拥挤而不肯再来的。” 柳三同样愁眉苦脸:“那怎么办?装也不是不装也不是……” 正在这时候,石蕊从外间进来,和两人皱巴巴的没头相比,石蕊可谓是满面春风了。石蕊见两人这副模样,不由得笑了,问:“怎么了?” 林夏不想说话只哼哼了两声,柳三说:“你姐姐正发愁,怎么扩大店面又不影响生意呢。你有好提议吗?” 石蕊道:“这些东西我可不懂。你叫我去做些什么我倒是行的,可是出主意这种脑力活儿,还得靠你们啊。” 林夏哼哼唧唧趴在桌子上不由得大吐口水:“可我的智商也是有限的啊,求老天赐给我一只狐狸来拯救我吧!” 石蕊闻言笑得开心,她说:“姐姐,若是老天当真赐给你一只狐狸呢?” 林夏没心眼儿的顺嘴就说:“那我就以身相许!” “既然如此,看来你少不得要履行诺言了。”林夏的话音刚落,从门口又传来这么一声。林夏为这把十拿九稳又添了几分调侃笑意的声音僵了背脊,一双眼瞪得老大偏偏就不敢偏过头来看。而后只听得身后那个人笑了几声,缓步向她走过来。林夏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偏僻就是没勇气。 那人说:“怎么,你准备一直趴在这里?那好歹也要换一换脖子吧,免得扭了。” 林夏面上腾的一红,石蕊在一旁笑得很是开心,她连忙拉着柳三离开。柳三自然是认得这人的,他此刻也懵了,万没有想到他居然回来。原本在这人刚一进门的时候,柳三就要下跪行礼的,但是被他摆手制止了。 石蕊将已经傻成石头的柳三连拖带拽的拎出了门,柳三这才回过神来一样:“王爷怎么会来的?他不是在京城吗……” 官少忧看着这两个人走远,再看看仍旧龟缩在自己胳膊里的林夏,不由得摇头好笑。他说:“人都已经走了,你准备躲到什么时候?”顿了顿他放低了声音说:“还是……你根本就不想见到我?” 林夏身子猛地一震,立刻就坐直了身子,头猛地往他这边看去。然而她太过急于解释什么,反而这么一个生猛的动作让她一下就扭了脖子。于是这个场面就变得十分的滑稽:原本林夏张开了口一脸惶急的要说些什么,却在转过来的同时所有的表情统统僵住,之后的表情十分的狰狞。她咧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目光很是不善的看着官少忧。后者被她这么看着顿时就愣住了,饶是他常被说成是只狐狸,也不知道林夏此刻究竟要干什么。 “夏夏,你……” 官少忧犹豫着开口,岂料林夏立刻哭丧着一张脸也忘了之前要说什么,只是满面痛苦又凄然,尾音又带了哭腔的说:“官少忧,我脖子扭了,都怪你!” 官少忧沉寂两秒后,爆发出澎湃的笑意,那架势简直就要撒手人寰。 “你还笑!”这回林夏是真的要哭了,这什么人呐!她脖子还不能动呢,还疼着呢,这家伙就已经笑得跟几辈子没笑过了一样,也不说帮一把手! “哼!”林夏给他一个大白眼条件反射的就要扭过去不理他,然而这个本能让她的理智忘记了自己的脖子刚刚扭了动不了。于是这么一扭…… “哎呦!”林夏悲从心生,完了完了,自己这脖子是真的不能要了。 林夏房中。 林夏趴在床上,有些享受的感受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有力又规律的一下一下帮着自己疏通经络,林夏感觉自己这不能要的脖子应该是活过来了,至少不会咽气。 想到刚刚发生的乌龙事件,林夏趴在自己的胳膊窝里想想就不由得好笑。官少忧见她自己傻乎乎的又把脖子的另一边给扭了,这回倒是很厚道的没有再笑了。可是林夏见他那张极力忍笑的脸和明显藏笑意的眼角,还是很不爽!当下就决定不理他,以自己的力量战胜扭脖子这个大麻烦!然后……她失败了。 官少忧掩饰性的轻咳了两声,干脆一把把她大横抱起。林夏吃了一惊两只手在空中飞舞着,然后很自然的就抱住了官少忧的脖子。“你、你干嘛?” “嗯……你猜?”官少忧好笑的看着惊慌的她,林夏挣扎着想要跳下来,无奈这脖子实在是太不给力,稍微一动就牵连得锥心的疼。对着林夏这一张龇牙咧嘴纠结成包子褶的脸,官少忧真是佩服自己好定力!也没再多说,当下就抱着她大步流星的往房间里面走去。林夏还觉得奇怪,怎么他第一次来就知道自己住的是哪间房?面对自己心爱的男人,女人的智商都是负数,林夏自然也不例外。既然官少忧能知道她在这里,那她究竟住在具体的哪间房,又有何难? 林夏感受着官少忧有力的手指一下下的揉捏着扭伤的脖子,感受着皮肤上他的温度,似乎能够闻见他身上若隐若现的清冽香气,不由得红了脸。官少忧捏了一会儿感觉手指下林夏的僵硬的肌肉松开了,知道她没事,于是问她:“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林夏摇摇头,然后官少忧问她:“还不肯同我说话?”林夏没吭声,官少忧于是很无奈的叹息一声:“莫非我是哪里惹到你了?原本以为你见到我会很高兴呢,没想到……看来我不应该出现,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说罢当真起身离开。然而他刚一抬身,手腕就猛地被人抓住。官少忧一怔回头去看,只见林夏虽然还像只鸵鸟一样的窝在里面,可那只拉住自己的手,确实是出自这只鸵鸟。 官少忧搞不懂了,她这是要赶自己走啊,还是要自己留啊? 半晌只听林夏闷闷的声音响起来:“你、你急什么?” 官少忧无奈道:“你又不理我,必定是不想见到我,那我留下来还做什么?” 林夏道:“谁说不想见你了。” 官少忧好笑道:“连正脸都不让我看一下,还说想见我。” 林夏又在胳膊里磨蹭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转过脸来。然而那一双眸子却是水汪汪的,双颊绯红的样子让官少忧见了恨不得当即就咬上一口,掐一把水出来。林夏目光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扭捏的说:“我这不是瞅了?” 官少忧想了想,回身在她床边坐下,顺势就将她的小手包裹进自己的掌心。“夏夏,怎么不敢看我?” “我、我哪有。”官少忧很惊奇的发现,林夏的脸更红了。莫不是在害羞? 官少忧不由得好笑,这丫头,居然也会害羞! 于是官少忧就当真说了出来:“夏夏,你不是在害羞吧?” 林夏当时就出了一手心的汗,官少忧看着她嘴角的弧度就要压抑不住,然而就仗着她不肯抬起头来看不见,嘴上继续说着:“我记得,林夏小朋友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当着王上的面都敢颐指气使的。怎么,当初对着珏王爷一二三斥责的勇气,去哪里了?莫不是……叫猫儿叼去了吧?” “你、你乱讲!”林夏坐立不安的动了动身子,一双眼睛也不住的来回滴溜溜的转,样子可爱极了。她嘟着嘴说:“再说了,哪里来的什么猫儿。” 官少忧继续逗她:“猫儿,不就是你吗?” 林夏张张嘴,末了很是不满意的哼哼两句,“你就是只臭狐狸。” “对啊,所以说,狐狸总是要吃掉猫儿的啊。你看!” “啊?”林夏诧异抬头,却蓦然间对上官少忧放大的脸。只见他一双狐狸眼上挑笑眯眯的,高挺的鼻梁却越来越近。林夏还没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只觉得官少忧的黑眸子一晃看不清了,旋即唇瓣上就覆了软软的东西。林夏的脸“腾”得一下烧得绯红,整个大脑也浑浑噩噩不知该想些什么,似乎所有的思考都已经远去。 官少忧在林夏的唇上辗转留恋,他捧着她的脸,就如同世间的珍宝。末了他放开她,却抵着她的额头,静静的沉默着。林夏不敢动,只觉得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鼻端满是他的味道,这种突然的幸福让她不敢相信。 过了很久,官少忧抚摸着她的脸颊,才喟叹着说:“夏夏,我好想你。” 林夏听到这句话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湿了眼眶。她自己都觉得奇怪,明明心里面没有人和悲伤或是喜悦得足以落泪的情绪,可这眼前就是朦胧了起来。林夏吸吸鼻子仰起头来看着官少忧,说:“臭狐狸。” 官少忧一下,终究是把她揽在怀里。无论如何,只要抱着怀里的人儿,就是最幸福的事。拥抱,无关时局,无关权力,只要抱着她,就是天下。 夜晚灯火通明,屋内烛火旖旎。官少忧抱着林夏一起躺在床上,他半坐起来靠着身后的软垫,一直手臂环住林夏摆弄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则一直和林夏的小手交叉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样子。 林夏枕着官少忧的手臂,窝进他的话里面,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平稳、有力,让她心安。还有什么,比能够躺在心爱的人身边更让人觉得幸福的? “如果每天一睁开眼,就能够看见你的睡脸,那一定是我此生最幸福的奢望。” 官少忧似乎有所触动,问:“为什么是奢望?” 林夏顿了顿,才说:“因为是每一天啊。”于是官少忧不出声了,即便是平民老百姓,也难保每一天,都能够看见心爱的人安睡在自己身侧,更何况是他们?官少忧不会说一些哄人的话,去哄骗林夏说“会有这么一天”,他一向是个重承诺的人。他说过,除非不娶,不然他这一辈子,就只有一位发妻。官少忧轻轻的在林夏头顶落了一个吻,林夏,我多想一辈子都揽你入怀。这也是我,最幸福的奢望。 两人彼此都沉默着,因为两人心里面都装着事情,同样的事情。那些无奈,可是眼下的场景,让他们不愿意去想那些不开心,只愿意抓住眼前的幸福。只有此刻彼此交握的手,才是真实。 官少忧问她:“刚刚你们一直在烦恼什么?还是第一次见你没主意烦躁的样子。” 说到这个,林夏就不开心了。她说:“还不是因为林家铺子要改建扩大?” 官少忧笑笑问:“怎么了?” 林夏咬咬嘴唇,这叫她从何说起呢?忽而想起来,石蕊和素槐都是这只狐狸的人啊,那他一定知道很多啊。当即就说:“反正林家铺子怎么样哇,我怎么样,你之前都是知道了的。”官少忧点点头并未反驳,因为这本就是事实。当初将石蕊放在林夏身边,就是为了能够照顾她,顺便能随时和自己保持联络,告诉他林夏的动态和现状,让他安心。至于素槐,这个当初他不太知道要如何运用的有力的棋子,却被他送到了林夏身边。其实这一次官少忧会来,一是因为是在想念林夏,二来,也是为了给素槐提个醒,叫她不要做出什么不对的举动来。 林夏说:“说实话,当初看到素槐的时候可真是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她是鬼呢……”官少忧不由得失笑,这个他是知道的,素槐已经用她独有的幽默将这个乌龙事件绘声绘色的给他描述过了。素槐描述得真是好,让官少忧看了信之后完全能够想象得到林夏当时的模样,让他不由得笑出声来。 林夏继续说:“不过你把她留下来,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官少忧说:“因为当时连我都没有想好她要怎么用啊,没想好的事,怎么能告诉你呢?” 林夏此刻完全是小女儿的无理取闹,她表示很不满,“那也应该告诉我的呀,真是的,就知道来耍我。要不是我是个无神论者,还真要被她吓死了。” 官少忧“呵呵”两声,似乎很喜欢她撒娇的模样,说:“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之间还很普通。我如何会将这危险的事情告诉你?” 林夏立刻反问:“那现在就不危险了?” 官少忧说:“你怕吗?” 林夏摇摇头:“不怕。” 官少忧点头:“这就是了。当初是因为并没有下定决心,你之余我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人。对于有些喜欢的女孩,我是万不能将她拖进漩涡里面的。可是现在不一样,夏夏。你不光是我喜欢的女孩,还是我爱的女人。所以林夏,如果我爱你,就绝不会对你再有半点的隐瞒。你可以说我自私,可是我希望无论是平坦还是坎坷,是幸福或是颠沛,是刀光剑影还是天下繁华都无所谓,只要我爱的人是你,那我就对你再无半分隐瞒。我在你面前,只想要最真实的你。” 林夏不禁动容,官少忧的身份他的秘密,关乎了多少,无论哪一件被有心人听了去都是足以对付他的利器。林夏说:“你这样做,就不怕万一哪一天我离开了你,我们分开了,我会害你吗?” “怕。”官少忧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他这样的迅速反而让林夏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只听他继续说道:“可是我更怕,你不在我身边。”官少忧紧紧地握住林夏的手,说:“夏夏,我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去后悔。哪怕有一天,你会用手里的刀亲自插进我的心脏,我也绝无怨言。这是我的选择,我就不会后悔。林夏,我认定你了。这辈子你别想跑。” 这样直白不假修饰的表白,比任何语言任何承诺都来得叫人感动。林夏不由得紧紧握住官少忧的手,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回应这份感情,她只知道,如今自己的心,再也离不开他。 “臭狐狸,我突然觉得很庆幸,今生居然会遇到一个你。虽然我来到这个世上是个偶然,可也许这就是老天对我安排,否则我怎么会遇到你。”林夏说的是她偶然来到这个世界的事,可是官少忧却只道是另一番意思。林夏道:“虽然我们之间有过弯曲,可是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臭狐狸,有这样一句话。说,注定在一起的两个人,无论看过多少的风景,爬过多少的荆棘,即使绕了一个再大的圈,最终也会在一起。狐狸,你说呢?” 官少忧没有回答,可是却紧紧地抱住了林夏。他很想,就这样永远的抱紧她,再不分开。 林夏忽然“呀”了一声,官少忧诧异道“怎么了?” 林夏嗔怪他道:“都怪你,说了这些没用的东西。素槐的事虽然你没告诉我,不过她帮了我很大的忙。冤家宜解不宜结嘛,她是不是真的对我好,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官少忧伸手刮了下她的脸蛋,说:“那当然,我看中的人,什么时候看错过?” 林夏“呀”的一声挑眉:“这么说来,你还看中过素槐喽?” 第128章 解决问题 官少忧连忙道:“怎么可能!虽然她长得比你漂亮多了,身段好多了,性子也柔多了……啊疼疼……听我说说完啊夏夏。”还不等他说完官少忧的胳膊上就已经青了一大片,当然他求饶喊痛多少都有些撒娇的意味。“你虽然有那么多比不上别人的地方,可是啊夏夏,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这世上无论有多少比你更加完美的人,都无法进入我的心。因为这里,只有你一个,从来都是。” 林夏听了很动容,忽然张开嘴就唱到:“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官少忧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头顶,他现在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有她在怀里,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夏夏,我会陪着你。”直到这世界的终结。 林夏将林家铺子面临的问题跟官少忧说了,将柳三和自己的顾虑也一并说了。末了她叹口气道:“你说要怎么办?” 官少忧想了想说:“就按你说的办。柳三说得对,不能关门。不若就一边开业一边装修,只要不耽误大门,保证人员不会受伤就是了。若是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到,你的那些保安岂不是白雇了?” “保安”这两个字从官少忧口里说出来,林夏不由得笑出声来。这些词都是她教给官少忧的,可是每次他说出来,林夏总是觉得很好笑。官少忧也不在意,任由着她笑。 林夏“呀”了一声,忽然想到一个好方法来。她忙不迭的跟官少忧说:“我们可以在门口建一个安全通道,让客人们从这个安全通道一路通到店子里面去。然后我们在这个通道的上面建二层小楼。这样一来,不但不会耽误一楼的生意,二楼也能够建成,而且还不会叫人害怕,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头顶上就要飞下石块和木桩子。”林夏的想法,是借鉴了现代人的店铺装修,总会弄一个安全通道来,只留下一人通行的门,其余的地方都安上手脚架和木架子,一帮人在上面乒乒乓乓的施工,这种情况在现代可是十分常见,屡见不鲜的。 官少忧一听眼睛就亮了,林夏这颗小脑袋里总是有许许多多新奇古怪的东西,每每说出来叫人的第一反应是荒唐。然而再细细去想,越想就越是能够发现其中不同于常人的思维中透着的智慧来,让人不由得啧啧称奇。官少忧有的时候真是很想钻进她的小脑袋里,看看那里面究竟都是什么。 林夏见官少忧没有出生反对,于是自己就说得更加起劲儿了。她还一连举了好几个例子,当然都是换成官少忧能够听得懂的名词。 “狐狸,你觉得怎么样?” 官少忧换了个姿势抱住她,道:“我觉得很好。” “真的?” “当然。你的想法, 都是好的。” 林夏的兴奋劲儿被他泼得冷了一冷,有些不满的说:“敢情你说好,是因为这是我说的啊。只怕我说门口的癞皮狗是贵夫人你也觉得是吧?” 官少忧听着她这个比喻十分的哭笑不得:“那怎么能比呢,你若是指鹿为马,我也是不肯的。我说好,是因为觉得真的好。这样的想法我还从来没有听过,当世也确实没有人用过。你总是有叫人眼前一亮的法子,所以说只要是你的,都是好的。” 林夏稍觉得心宽了一些,她在官少忧面前总是有些不自信,有些小自卑。尽管官少忧对她真的是另眼相待赞赏有加,可是林夏总觉得自己的这点小伎俩,不过是靠了自己是现代人的身份,信息发展速度和接受虚度比较快,略同皮毛罢了。可是在官少忧面前,她觉得自己真的一事无成。他的聪明,他的智慧,他的城府,他的所有,都是他自己的,是他自己积累起来的。所以每次官少忧夸她的时候,林夏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偷,偷了别人的智慧和成果,来到这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卖弄。 “不过么,我倒是有几个小提议,不知道夏老板接不接受?” 林夏忙不迭的点头:“那是自然,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接受!”她用官少忧的话来回他,弄得官少忧又是一笑。 “这个安全通道既然要做,就不要做得太简陋。做就做得精致一些,虽然花费会很大且不过是个临时用,可是若在这种临时上面都用了心,别人也会感受到被重视。况且,若是将这条道设计得庄重一些,反而会激发起来访者的自尊心,感觉自己走过的是一条专属通道。按照你的话说就是,十分有面子。” 林夏明白了官少忧的意思,也就是说,要将简易木头棚子设计成一条康庄大道,没准儿还可以铺上红毯,来个奥斯卡颁奖什么的。林夏想了想,的确如此。若是叫她站在破旧坚挺的木头架子和雍容奢侈的康庄大道面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即使有人告诉她那条红毯上铺满了倒刺,那她大不了踮着脚走就是了。因为,走这条红毯倍儿有面子! 所以林夏绝对的激动了,不过很快的又淡定下来,说:“可是,资金不够啊。打造这么一条金碧辉煌的通道,一定要很多钱。还要装修呢,我准备直接建个三层的,省着以后还要扩建,麻烦死了!” 官少忧觉得好笑,道:“你的钱不够,可是我有啊。” “你?”林夏故意气他:“你是我什么人啊,我要你的钱?” 官少忧也跟着她闹,说:“那你觉得,我该是你的什么人呢?” 林夏憋了半天,最后给他一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官少忧“呵呵”一笑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他抱着怀里这只小怪兽觉得她实在是太过可爱。就这么静静的抱了一会儿,林夏几乎昏昏欲睡的时候,听见下巴抵在她头顶的官少忧柔柔的声音传来。 “夏夏,有时候我会经常问自己,我究竟做了什么,才能得老天垂怜送了一个你到我的身边。你在人前的精明、聪颖、坚强,让你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那样优秀的你,于千万人中却来到了我的身边。只有我看得见别人不曾见过的你。撒娇的、可爱的、笨拙的、害羞的……你知道么夏夏,有时候我会很怕,我怕这辈子还会有第二个男人会看见你的这些表情。我很怕你带给我这些前所未有的美好之后,如流星一般闪过,最后只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一道刻痕,仅此而已。” 林夏张张嘴刚要说些什么,然而官少忧开口阻止:“别说,夏夏,什么都别说。”感受到林夏安静下来,官少忧道:“从前我想着,我手中没有剑,就无法保护你。可我手中拿着剑,就无法拥抱你。但是后来我明白了,你并不需要我的保护。我狠心的将你推开过一次,既然今次揽你入怀,就绝不会有第二次。我会拥抱你,我会越过无数刀光剑影,哪怕我失掉了握剑的手,我也要拥抱你。这辈子你是我的,你别想逃,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林夏沉默了很久,忽而一笑,“傻子,谁会走啊。”官少忧无声的把她拥得更近了一些,林夏说:“几个月前我离开的时候,望着天上的夜空,我唱了一首歌。” “是什么?”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请照亮我前行。狐狸,你就是我的那颗星。” 官少忧什么都没说,有时候感情这种东西,是无法用文字能够表述清楚的。文字它灵活多变,却在很多时候都苍白无力。因为没有什么字,能够将一个人的心境完完整整的描述清楚。官少忧在这一刻甚至觉得,即便是下一刻身死也无憾了。 林夏忽然想到一件事,急忙问他:“你突然就这么来了,那京城呢?你不用回去的吗?” 官少忧好笑的看着她,道:“怎么,你不欢迎我来吗?” 林夏摇头:“当然不是,可你毕竟是珏王爷嘛。你出来一趟,那、那个人他知道吗?你……什么时候离开呢?” 官少忧知道林夏想说什么,可偏偏就不顺着她说话,好笑道:“怎么,我才刚来没待够十二个时辰呢,就急着问我什么时候离开了?果然啊,你果然是不想见到我,否则也不会在最一开始扭了脖子,唉。” “……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林夏不满的说道,“我、我是舍不得你……”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然而官少忧还是听到了。他心中满满的都是膨胀的幸福,却偏偏假装没听见的催她:“你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 林夏瞪他一眼不理他,翻了个身平躺着看着头顶上的流苏,说:“你就这样跑出来,想必也不容易吧。终归是要分开的,我只是要个时间好叫我有些准备罢了。再说,你身份特殊又有好多仇家,若是一个不小心,那……呀!”林夏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的翻起身来,紧张兮兮的看着他道:“你仇家那么的多,你这次可带了侍卫?石呢?要是你遇刺了怎么办?上一次在官府他们就敢那么明目张胆了,如今你出来了……对了,上回行刺的那两人查清楚了吗?你府上那个林夏人又到哪里去了?你……” “好了夏夏,没事的。”面对林夏停不下来的担忧,官少忧一开始还好笑的听她说,后来见她越来越紧张不由得出声阻止。他抚摸着她的脸庞,笑着安慰她:“你放心,都过去了。若我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好,还怎么做你的男人?” 林夏登时就红了脸,刚刚的那点气势消失得连点火星都不剩。她支支吾吾不敢去看他:“什、什么我的男人,你、你别臭美了!” 她越是这样害羞,官少忧就越是忍不住的想要逗她。最后还是林夏威胁他说再这样就把他关到房门外,官少忧这才一脸无辜的表示不乱动了。于是两人决定睡觉,林夏很是不放心的一直防着他乱动,然而却发现这只狐狸竟然是意外的听话。不多时疲累的林夏也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记得官少忧还跟个木乃伊一样直挺挺的不懂很想告诉他别绷着了,累。但是抵挡不住周公的诱惑,这些话只好在梦中说了。然而待得第二天林夏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稳稳当当的被官少忧圈在怀里面。她很诧异,一向怕热的林夏居然这一夜都没有觉得烦躁,反而睡得很是香甜。 看来只要在心爱的人怀中,就可以自动阻隔一切任何的不舒爽。 第二天早一些的时候,林夏就将头天晚上她和官少忧一起定下的方案和众人说了,大家都觉得可行。这些人都或多或少的和林夏有过接触,一听到这天马行空的想法自然知道就是她的主意,也都见怪不怪了。只有凌泉之前从未见识过这种奇妙的做法,不由得很是充愣。一听说是林夏的点子后,凌泉那一贯冷淡的面上也不免现出了几分敬佩之意。这倒是林夏始料未及的,从素槐那里也了解到,凌泉一向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而且骨子里傲气得紧,甚少佩服什么人。所以此番他对林夏露出敬佩之意,真的是出乎她的意料。这出乎意料之余,也不免为自己擦了把惭愧的冷汗。 既然决定要动工,那么提前通知是必不可少的了。于是林夏充分发挥了这个时代人所不知道的一切,反正她现在已经被这些人当做“神”给供奉起来了,那做一些跟“神”搭边的事也不算过分。于是林夏第二天一开门,将店子里的事情交代给后厨和石蕊之后,自己就跑去先印了两个大横幅,红底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林家铺子整修,正常营业”,然后又印了两百张传单。之后林夏还打算拉着官少忧去满城的找工匠造房子,终于被官少忧给拦住了。 “夏夏,不如我们先去吃点东西,歇一歇再说吧。你看你都出了一身的汗,早上也没怎么吃,都正午了。” 林夏此刻正在兴头上,哪里感觉得到饿?满脑子都是兴奋,想着到哪里去做,怎么做,要什么效果。所以对于官少忧好心的提议脸盘否决,摆摆手道:“哪儿有那个美国时间,还是赶紧忙活正事吧!” 官少忧直接忽视“美国时间”,反正大概意思他是懂的。还是好言相劝道:“就算是要忙,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林夏挑眉:“你还好意思说我?也不知道是谁拖着残弱之躯愣说自己没事,结果发烧病倒还得我照顾了好久。现在某人也学会跟我说教了?” 官少忧憋了一憋:“那不一样!” “我说一样就一样!”林夏的拗劲儿上来谁也拗不过,她平日里都是很理智同人礼让三分的,可是在官少忧面前那些缺点就全暴露出来了,一点不剩。官少忧同样很诧异林夏这种前所未有的样子,然而林夏不理他转身就要走,被他一把拉回来。“别拦着我!” “我没要拦着你!我是要问你,你这么急着找工匠,你的设计图可是画好了?”他这么一问,林夏倒傻了。昨晚太晚了,好容易定下来当然是来不及画图的。而林夏又是个急性子,一旦决定了的事情恨不得赶紧就付诸实践,所以今天早上和众人匆匆说完想法,将店子丢给石蕊之后她就急急忙忙跑出来找人了,所以这个图纸,自然是没有的。 官少忧见她愣住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有,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于是他又问:“具体的尺寸、高度,建材的用料、涂漆,你可都想好了?” 林夏再度沉默,她还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对于这种不在自己领域范围内的工作,她一向是没什么头脑的。不过话说回来,官少忧对这些也不是在自己的领域范围内,他怎么就能够想得到? 见林夏灭了火,官少忧很是满意。他牵起林夏的手,说:“走吧,先吃点东西。”林夏嘟着嘴还不愿意动,于是官少忧给了她一个台阶:“夏夏,我饿了。你陪我去歇一歇,好不好?” 林夏这才说道:“好吧。” 于是官少忧很是开心地就带着林夏穿街走巷,最后来到一家酒楼。林夏抬头一看,竟是芜城最好的酒楼。所谓的最好,就是除了有钱人一概不接待,因为一个席位一个人就要五百两。林夏觉得…… “臭狐狸,你是不是对芜城很熟悉啊?” 官少忧但笑不语,林夏说:“你对芜城的街道很熟悉啊,而且这酒楼开得隐秘,我也只是听说。你……你来过多少次了?” 官少忧但笑不语,只是推着她往里面进,林夏有些犹豫的不肯:“太贵了,狐狸,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官少忧说:“你既然是来陪我的,就随我的意思吧。” 两人落座,立刻就有侍者上前来。官少忧从怀中摸出两张千两的银票,然后这试侍者接过钱便退下,别无二话,之后菜肴陆陆续续的被呈上来。这两人之间连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可是似乎那两千两是一个示意一样,只要交了这两千两,买的就是这么一桌固定的酒席。林夏一看,上来的居然还是自己喜欢的菜。于是她有些困惑了,似乎官少忧早就做过安排了一样。 不一会儿酒菜就上全了,之后官少忧那奇筷子来给林夏布菜、倒茶。林夏只好拿起筷子来吃,可是带了满肚子的狐疑。刚要问他什么,官少忧头也不抬的说:“你先吃,等一会儿要让你见个人。” 林夏刚想问“是什么人”,然后就听得一阵铃儿般爽朗的笑声。居然是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似乎还和官少忧很熟的样子,她人未到笑声先到。一阵爽快的笑声和香风飘过,只见眼前一片绿叶轻飘飘的落进了官少忧的怀中。“冤家,这么久才来看人家,可叫人家好等!” 林夏手里的筷子发出痛苦的声音,然而官少忧一脸坦然的样子,竟然夹了一筷子才递到那女子面前去,女子咯咯一笑,就着他的手便吃掉了。官少忧这才笑着说道:“箜篌,我这不是来了,你还气什么。” 箜篌嗔怪的给了她一记粉拳:“就知道哄我,就不该吃你那一筷子,叫人讨厌!”然后眼风这边瞟过来,说:“这就是林夏吧?”林夏这边已经恢复了平静,正闷着头吃东西。开玩笑,眼前那两个人你侬我侬的,她才不想去看呢!再说了,放着这么一大桌子的菜,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何况这些都是钱来的,就算它是泔水味,林夏也得挨个尝上两口才能罢休! 听到箜篌提到自己的名字,林夏也只不过是抬起头来,点头微笑示意。本来是有些冷漠的招呼,然而箜篌似乎并不在意,甚至还有些惊喜。她双手环住官少忧的颈项,对着他撒娇道:“你这个小丫头我看着喜欢得紧,没想到如今你居然也定性了,可真是难得。” 林夏一愣,这什么意思?眼风不由得偷偷往那两人身上瞥,然而官少忧仍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既不与箜篌亲近,却也不将她推开。有意思,林夏想着。 官少忧道:“我定性了,你不高兴?” 箜篌眼波剜他一眼道:“当然不了,否则以后要人家怎么调戏你呀?”然后眼风又往林夏这一边扫了两眼,这才起身道:“好歹你个没良心的小子还知道惦记着人家,人家这也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好好聊吧。”然后这片叶子就轻飘飘的飞走了。 林夏这边一直闷头大吃,这会儿箜篌走了,她大概也吃好了。官少忧自从坐下来就一直帮着给林夏碗里面布菜,自己倒是没吃上几口。他见林夏放了筷子,于是问:“饱了?” 林夏抓起茶杯来用力喝了两口,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这才点头道:“饱了。” “嗯,那走吧。”然后就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林夏看着这一大桌子的剩菜目瞪口呆。就这么走了?太浪费了啊!然而剑官少忧当真没有停留的意思,狠了狠心,也只好跟着他跑出来。 官少忧在前面走着,林夏在后面悄悄的跟着,两人的步子都不快。忽然林夏一头撞在了官少忧的怀里,她“哎呦”了一声抬起头来,正对上官少忧有些无奈的脸。 第129章 结婚吧 她揉着鼻子没好气的说:“干嘛突然停下来啊?” 官少忧好笑道:“谁叫你自己走路只看着脚下的,自然就没看见我停下来。”林夏不满的嘀咕了两句,然后官少忧有些忍不住的问她:“你就没有什么话要问问我的吗?” 林夏不知不觉间跟着官少忧来到了一片湖边,这湖大多是文人雅士泛舟游玩的地方,风景雅致得紧。这一面镜湖静静的躺在城镇楼阁之中,四周绿柳萦绕,几多妖娆。 听了官少忧的话,林夏很是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这回轮到官少忧奇怪了,他说:“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带你来见她?” 林夏想了一下才知道这个“她”指的是箜篌,她长长的“哦”了一声恍然,然后摇着头说:“不是你要带我来见她,是你想让她看见我,可对?” 官少忧露出狐狸的狡黠笑容来,点头道:“不错。你怎么知道的?” 林夏挠挠脸颊说:“本来我是不知道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对芜城熟悉得如同自家后院儿,而且那地方又不是常人能去的。你出手就是两千,想来这两千并非是买一桌酒席,买的是那个叫箜篌的女子的关照。再说了,吃这个东西么,我一向是不挑的,你就更不挑了,却偏偏找了那么个地方。等见过了,她离开了,我们也就走了,这不就是故意要叫她见到我吗?”说完之后林夏顿了顿,继而有些语气不善的说:“不过你们两个好像很熟的样子啊,那么亲密无间的。” 官少忧一听后面,这醋意就出来了,当下不由得失笑。林夏见他笑,登时就恼羞成怒。自知刚刚说话有一股子酸意,立刻不高兴一跺脚,转身扭头就走。官少忧见状连忙追上她道:“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明说大。” 林夏嘟嘴不去看他,赌气道:“你们两个你侬我侬的,我哪儿敢去打扰啊?珏王爷好容易定了性,可不能因为我一句话又给转了性啊,那才可不是成了罪过了。” 官少忧摇头好笑:“你倒是会找重点。”然后正色道:“箜篌是我的部下,一直潜伏在这芜城里。你说得不错,我是来过芜城,且对这里很熟悉。今日来也是为了让她见一见你,毕竟日后我身边的女人是你,终归是要叫所有人都知道的。” 官少忧这么说,林夏大概能够想到一些事情了,听石曾经小小的提到过,说官少忧有一帮江湖的势力,名望颇高。想来这个箜篌就是他的势力之一,不过似乎和宫廷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了想,林夏问:“那你住哪里?” 官少忧讶异道:“自然是与你同住了!怎么,你改变主意,不想要我了?” 林夏摇头:“当然不是。可是啊,你未娶我未嫁的,孤男寡女住在一起难免要叫人非议。” 官少忧笑了:“没想到你居然还在一起这个来了。” 林夏一脸委屈道:“当然在意了,哪个女子不在意自己的名节啊。再说了,你住在我家里算怎么回事儿嘛……” 官少忧很是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微风拂过,带起林夏鬓间的一缕碎发。少女未绾的青丝让他不由得挑起一缕来捏在手中细细把玩。他何尝不想,看见林夏挽起发髻的模样。 自湖面带来的清凉,却似乎更加让人沉醉。林夏望着官少忧的眸子,这双眸子深不见底,深邃幽黑却能够清楚的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林夏忽然有些心慌,长时间的沉默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只听官少忧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我原本想给你一个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婚礼,却不想这一天竟然如此快的来临,我还没有准备好。”他顿住,然后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叹息一声,说:“自从跟你在一起后,似乎我的耐心就越来越不好。夏夏,我不想再等了。你……愿意嫁给我吗?” 林夏傻了。她曾无数次的幻想过官少忧向她求婚时候的样子,会说的话,是什么样的场景。可是当这一幕真的摆在眼前的时候,她像所有的女孩子一样,不知所措。她不是没有心理准备,早在官少忧突然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有预感了。可是她竟然紧张,竟然会萌生出“不要说出来”的想法。 可是官少忧就是官少忧,一旦他决定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底。于是当他决定将这个承诺说出口的时候,就是许下了一生的誓言。这誓言有多深,承诺有多重,两人都知道。 林夏久久没能出声,官少忧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有种担心,担心林夏会拒绝。他是害怕的,可是与其这样,还不如弄个明白。官少忧的手心里都出了汗,却强作镇定让声音听上去无异:“夏夏,你愿意嫁给我吗?” 林夏支支吾吾半天,终于找到个合适的理由说:“我、我……你、你要我嫁给你,你、你光说是不行的。你、你要单膝下跪,然后、然后捧着我的手,看着我,真诚的问我。这、这样才行的。” 官少忧听了不由得好笑,却还是问:“真的?” 林夏用力点头:“嗯!” 官少忧笑了,好看的眼睛眯起来。林夏只是说着玩的,古人云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父母天地,官少忧只怕这辈子还没跪过谁。然而让林夏想不到的是,官少忧居然一展衣袍,牵着她的手,目光注视着她一瞬不瞬,单膝跪了下去。 林夏瞪大了眼睛,小嘴也张得大大的,难以掩盖自己的惊讶。这一惊世骇俗的举动也引来了周围所有人的关注,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貌似谪仙的男人,居然会跪在一个女子面前,郑重其事的模样。没过多久,几乎所有人都跑来围观,就连隔了两条街道的人听说了,也纷纷跑来看。 林夏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小声催促官少忧:“你、你快起来啊,很多人的!” 官少忧非但没有起来,反而笑得很是开心。他说:“这样不是很好吗?有这么多人见证!”然后他转头对着这些围观的人说:“各位,我玉自熙欲要迎娶面前这位夏冰小姐为妻子。今日以天地为证,各位为鉴。”然后他转过来看着林夏,一字一句无比认真的说道:“我愿意一生一世保护你,爱护你,不会叫别人给你半点委屈。你、你可愿意嫁给我?生老病死,至死不渝?” 林夏已经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天底下所有的女孩子都是一样的,哪怕和身边的男孩子再相爱,但是到了求婚的时候,都会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林夏哽咽着喉咙,很想答应可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古代从来都是封建婚姻,男女双方婚前没见过面直接上了花轿的不胜枚举,那些两情相悦还能够最终走到一起的,少之又少。然而再怎么要好都是那两个人的事,可像官少忧这样,当街下跪给一个女子求婚的,可谓是前无古人,至于有没有来者敢这样做,那就交给后人去琢磨吧。 所以对于这种大胆的求爱,众人在惊异、诧异之后,就是一阵的叫好声。男女老少都抛开了羞涩和矜持,个个都在为官少忧叫好。 “姑娘,答应他啊!” “姑娘,多深情的男子啊,快答应啊!” “我、我……”林夏这回更是不知所措了,她张望着边上一张张兴奋激动的脸,她此刻的内心何尝不激动?然而林夏不知怎么,这时候那点小女生的矫情被完全的激发出来,她强找了个理由,道:“你、你还没有给我什么定情信物,我、我怎么能就这样嫁给你呢。” 她这话也有道理,于是边上的人就开始为官少忧着急了。“小伙子,你还没给人家姑娘信物吗?” “哎呦,这可怎么办!” “哎我这个镯子行不行?用我这个!小贩我不收你的钱!” “你那镯子能值几个钱?没的糟蹋了人家一对儿金童玉女!” 官少忧听着耳边众人的讨论声和着急声,知道这些人是想帮忙,是好心,不由得笑了。他第一次觉得,这些人很善良,很可爱。 对于林夏的要求,他当然是早有准备。官少忧从怀中摸出一只玉簪子来,递到林夏的面前。这只簪子玲珑剔透,被做成了猫儿的样子,蜷缩着身子好奇的探出头来看着什么,憨态可掬,像极了林夏平时的模样。这簪子早在官少忧当初看见官天宁送给林夏的那只凝冰玉镯时,就已经命人去找玉料了。 林夏看着他像变戏法一样的拿出这只簪子来,连呼吸都忘记了如何做。官少忧说:“夏夏,这簪子是我亲手,一点一点雕刻出来的。我每刻一刀,心里面想的都是你的模样。我一直将它带在身上,无数次幻想着她在你头上的样子。夏夏,你愿意,为我绾起这一头青丝吗?” 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言语,都默默的在为这一幕心底呐喊、捏汗。 林夏哆嗦着双唇,看看这只簪子,再看看明显紧张却故作镇定的官少忧,然后,在众人和他的期盼中,接过了这只簪子。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林夏细细摩挲着这只簪子,咬着嘴唇,眼中晶莹剔透。 她看着仍旧单膝跪在地上,一脸殷切焦急又忐忑的官少忧,忽然笑着嗔怪道:“臭狐狸,还不快帮我戴上!” 官少忧一愣,众人一愣,旋即便爆发出惊人的欢呼声。官少忧在这震耳的欢呼声中忙不迭的站起来,一把握住林夏的手,脸上的喜悦都扭曲了他的眉目。 “夏夏……”他激动的看着她,渐渐湿润了眼眶。 官少忧果然是在芜城有一号的人物,不但有一号,大家都尊称他为玉三公子。在大庆,能够称得上“公子”这两个字的,一是王城里的官家,二是学识和家世积累三代流传的世家子弟,三是民间品德高尚受众人推崇的名人雅士。很显然的,无论这三类哪一类放在官少忧身上都极为合适,然而芜城的百姓只知道官少忧是个品德高尚的世家子弟罢了。 于是这位玉三公子的婚宴,即便他再想要低调,这芜城的百姓可不答应。他们争着抢着的快要把这玉府的门槛给踩塌的前来道贺,尤其是当日见证了官少忧单膝下跪向林夏求婚那一幕的人,更是趋之若鹜。他们不但前去“打扰”官少忧,林夏的林家铺子又怎么能够幸免于难?不过林夏将她那点奸商潜质发挥了个十成十,愣是要来的人都必须花上一笔!但是林家铺子的定价本就不算太高,所以大家也乐得图个吉利。他们还当林夏是因为害羞,才想出这么个办法来阻止他们的入内呢! 被喜事这么一冲击,林家铺子的改建就迫在眉睫了。可是这功夫又要举办婚宴,林夏很是苦恼。 官少忧对此表示不解:“这有什么难的?先成亲,然后再改建,我也好名正言顺的搬过来。” 但是林夏表示不同意:“办婚宴的话一定会有很多人要来,现在就这么大点地方,到哪里去接纳那么多人啊?” 官少忧觉得这不是问题,他说:“我们可以在我的府邸啊,你的铺子就放在那边装修就可以了。” 林夏摇头摇头再摇头:“不要。林家铺子对我可是有很大的意义的,我一定要在这里办酒宴!再说了,我们在那边欢天喜地,难道要叫那些工匠们记恨吗?” 官少忧不由得好笑:“你就是太善良。那你说怎么办?” 林夏叹口气说:“所以我才发愁啊。”她一脸愁眉不展的模样,双手托着腮秀气的眉毛拧成一个麻花,殷红的小嘴嘟起来,让人恨不得咬一口。官少忧看着这样的林夏,心里满是软软的温暖。官少忧走过去轻轻揽住她,说:“好了,别发愁了。就听你的我们先改建,婚礼的事,不急。” “不急?”林夏有些狐疑,官少忧居然说不急?他可是当众求婚了的,这么大的声势如果婚礼一拖再拖,会叫人以为有什么事端,要有流言的。再说,官少忧还不知道能够留到什么时候,林夏没敢问。其实她的心里面是恨不得她和官少忧两个人一夜之间白头,再也不分开。 官少忧点头,道:“不急。其实成婚不过是一个形式,在我心里面,你早已是我的妻。只是……会委屈了你。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就晚一点。也好给我个充足的准备,我可不想匆匆忙忙的将好不容易得到的你娶进门来,否则日后和子孙们讲起来,他们都要笑话的。” 林夏红了脸,给他一记粉拳,啐道:“去你的,要生你自己生去!” 官少忧挑眉讶然:“原来我的功能这么强大啊?”然后他抱着林夏蹭了蹭她的头顶,说:“天色也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歇了吧。” 林夏“嗯”了一声,然后就看着他。官少忧有些充愣的眨眨眼,问:“怎么了吗?” “……你不回去的吗?” 官少忧又反应了一会儿,才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问她:“难道我不留在这里的吗?” 林夏长长的“呃”了一声,最终说:“我们还没有成婚……” 官少忧顿时就黑了脸,他抿着唇盯着林夏,后者被他盯得脸色微红,却还是没有改变主意的模样。最终官少忧妥协,似乎爱得更深的一方,总是会先妥协的。他叹口气,无奈道:“那就依你,都依你。反正早晚我们都要睡在一张床上的,现在就让让你又能怎么样?”林夏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官少忧站起身来准备走,忽而俯下身来,在林夏的脸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在她耳边呢喃道:“要想我。”然后笑眯眯的看了她一会儿,这才转身走了。林夏为他突然的举动红了脸,耳边他的呼吸似乎还在萦绕。愣了半晌这才张牙舞爪的甩着头,“鬼才要想着你,走开走开!” 那边踏出门口的官少忧表示很无奈,望了把天,月色正好,星光璀璨。“看来,是要赶紧施工了啊。”然后他打了个指响,立刻有人无声无息的迅速出现在他的身后,垂首待命。官少忧说:“去把全城的工匠都给我找来,按照这个图纸,工钱翻三倍,三天内完工!” 黑衣人接过图纸之后,只是点了个头然后瞬间又消失在黑暗里。这是官少忧的影卫,像他这样的影卫官少忧这一次还带了很多。不过影卫一般都是在暗中保护官少忧的安全,甚至是暗杀的。被官少忧这么使用……好吧,谁叫他们的命都是官少忧的呢,怎么使用自然是他自己的事。 林夏这丫头今天被官少忧的求婚给吓到了,所以扩建的计划早就被忘到一边去,什么图纸什么工匠早就忘了。然而早在林夏跟他提起要扩建林家铺子的那天晚上,官少忧回去之后就将图画了出来。他也早就料到林夏不会记得,所以都由他代劳了。本来还打算跟她商量一下的,可是看今天这架势,若是林家铺子不完工,他就别想成亲!官少忧表面上是答应了,但是他怎么能肯?坚决不允许! 想象着三天之后林夏震惊的表情,以及她穿上大红嫁衣挽起垂发的样子,官少忧就止不住的兴奋。望着星空,心情大好。“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镜。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请照亮我前行。”轻哼着林夏给他唱过的这一首《夜空中最亮的星》,官少忧越来越觉得这首歌的意义。 “你说我是你的星,你何尝不是我的信仰。” 林夏起得有些迟,因为昨夜官少忧走了之后,她自己又独自坐了很久这才吹灭了蜡烛。又在床上翻了好几个来回,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将将睡去。她不担心,左右现如今林家铺子已经步入了正轨,即使她不去,有石蕊和柳三在,她放心得很。所以林夏很是慢吞吞的梳洗了一番,然后弄了几样点心来吃早饭。转念一想,反正近日来一直这么忙,都没有时间好好休息,不若今天就给自己放个假偷个懒,下午再去吧! 于是林夏就这么磨蹭着磨蹭着,终于捱到了正午,她实在是坐不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时间过得真是慢! 正当她准备收拾收拾去林家铺子的时候,却见到素槐的一身蓝衣闪了进来,这叫林夏傻眼。素槐显然也看到了林夏,她同样是一脸的吃惊。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同时开口发问,然后双双愣住。素槐当先回复平静,回答林夏说:“我还以为你去忙了,不想你正在这里。扩建这么大的事,你倒是能悠闲的坐着。” 林夏听到这又懵了,她问:“什么扩建?” 素槐诧异道:“林家铺子的扩建啊!怎么,你不知道?”她一愣:“怎么可能呢,玉公子也在啊。”再一看林夏傻掉的脸,素槐明白了,想来是官少忧自作主张的帮林夏下了定论,直接动手了。也是,看林夏现在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是够让人着急的。 林夏皱着眉头很是不解,有些自言自语的说:“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不事先和我商量商量呢?再说了,早上也应该叫我的啊。” 素槐接口道:“想来,是要给你个惊喜的。”然后她美眸一转,说:“我今早听说,昨天他可是向某人来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求婚啊。我还听说,若是林家铺子建不好,某人是不肯嫁的。你说,公子他能不着急吗?” 林夏这才脑子里“当”了一声,明白了!这只臭狐狸,不声不响的,却比谁都要心急!若是这样你说出来,我一定会答应的嘛!但是林夏哪里知道,就因为官少忧太爱她,不忍忤逆她的意思让她有哪怕丝毫的不高兴,所以都会默默的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绞尽脑汁。在王宫里的时候是,在芜城,同样是。 素槐看着林夏懊恼的样子,说:“你不去看一看吗?” “……看什么?” “看看公子啊!他可是天没亮就指挥工匠忙前忙后呢,就差没亲自动手了。而且啊,看工匠的人数可真够吓人的,好像全城的工匠都来了。现在大家都在谈论呢,说是因为公子着急和你成亲的事情如此拼命。咱这铺子,非但没冷清反而比之前更加火热了呢。” 林夏一听,心里面就更打怵了。有句话叫近乡情更怯,虽然用在这里不恰当,可是这个心情是一样的。 施工现场,工匠百十来人都在忙活,现场虽然人数旁多工作却有条不紊。如今正值秋季,正午正是最热的时候。官少忧站在大太阳底下一面看着图纸,一面指挥分工派不同的人手去多方面的开展工作。林夏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偷偷摸摸来到林家铺子附近,一打眼就看见这场面。 这哪里还是她的林家铺子?这分明就是个庞大的工地!石料、木料、涂漆应有尽有,这边木匠在锯木桩,那边小工爬上房顶去将锯好的木梁扛上去,钉好。这边石匠和瓦匠在叮叮当当的弄房瓦和砌料,干劲十足。 第130章 洞房夜 林夏还看到那边,安全通道已经做好了。做的还真是很精细,虽说比不上星光大道来个红毯什么的,可至少干净、安全。即使是有人走在上面,也保证不会颤上两颤。甚至从这安全通道进入的人还会好奇的抬起头来看一看,踩在自己头顶上的这帮人的鞋底有多少纹路…… 由于有一半是在装修无法开门迎客,所以众人都挤在另一半用餐,将那一半空出来拆掉上面的房盖。估计是等到那一半修好了之后,如法炮制的修另一半。 林夏看了啧啧称奇,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一想,不对啊,这房子建好了是个什么模样她还不知道呢啊!于是当下就从对面的街道上跑出来,什么“情更怯”的早就忘了,三两步的就走到正忙得一头汗的官少忧面前。 “狐狸!” 这边官少忧刚和什么人交代完毕,转头就看见他的小怪兽很有精神的冲过来,不由得开心一笑:“夏夏,你醒了?” 林夏没理他,直奔主题道:“狐狸,你这是在干嘛?” “干嘛?多明显啊,扩建啊!” “……我知道这是扩建,我是说,你怎么连招呼都没跟我打,擅自做主了啊?你不是说要什么图纸,什么……什么的。”反正林夏也没记住,就一律用“什么”带过了。 官少忧好笑的拍拍她的头,说:“这些都是男人该操心的事,若我不在你身边,你爱怎么折腾也便罢了。如今我在你身边,怎么舍得叫你受累?” 他这么说,让原本来兴师问罪的林夏一句话都说不出,末了还闹了个大红脸。她闪闪闪躲躲不敢去看官少忧的眼睛,支吾道:“那、那你好歹也要提前跟我说一声啊,我、我都没个心理准备的……” 官少忧好笑道:“我想着左右你一早来了便能看到,到时再解释不迟。可哪里知道我左等右盼的一个上午过去了,你都不肯现身。”林夏不回答,她才不会告诉官少忧自己是因为心里面有些忐忑不敢前来呢,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在逃避呢。林夏就只好说:”怎么这么多人啊,弄得跟修皇城似的。“ 官少忧说:“这全城的工匠都聚集在这里了,能不多么?” “全、全城?”林夏傻眼了,素槐说是全城她还不信,可看这个架势真的是很吃惊。如今再听到官少忧的亲口印证,林夏觉得……官少忧一定是疯了。 “对啊。”官少忧点头,似乎并么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既然要三天之内完工,不动用全城的工匠怎么能够?这些人中,集结了巧匠名师,也有一些学徒。你看那边,打下手的就是学徒了。” “三天?怎么可能啊!”林夏怪叫道:“狐狸,你太强人所难了!” 官少忧一笑,有些无奈道:“有什么办法?你那么坚持,我又那么想早一点陪在你身边,就只有委屈他们了。”林夏脸一红不说话了,官少忧又道:“再说了,他们做工我出钱,这是公平买卖。每个人我都付了三倍的价钱,连这些打下手本得不到工钱的我都付了,一日的三餐我供应着。他们若是觉得做不来大可不必,我可没有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他们为我做工。” 林夏于是真的再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词语了,可是她看着这么多人,还是觉得心里面过意不去。大热的天,几百号人顶着大太阳在烈日下做工。虽然人数黑压压的一片反倒成了一片人工云…… 林夏看着这些人,虽然只一个上午,然而房子上面一般的模样已经初现,林夏不由得好奇问:“这做的究竟是什么样子?” 官少忧直接将手中的图纸展开来拿给她看,林夏探头就这他的手去望,一望之下有些惊讶:“居然是三层?” 官少忧点头:“两层还是不够,毕竟我们以后是要住在这里的。上下两层还按照你的意思,一楼是公众厅,二楼是雅间和静间,这三楼嘛,就是我们的。” 林夏一愣:“整个三层都是我们的?” 官少忧点头:“对,整个三层都是我们的。” “可是……”林夏有些迟疑:“我们用不了那么大的地方吧。何况在三层的话,不比在一层时候方便。前后有没有院落,走动不得,要那么大做什么?” 官少忧宠溺的揉揉她的顶发,说:“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然后从怀中又拿出一张图纸来,展给她看:“最上面一层,这里,我在这里开了窗,整面的那种。只要推开来就能够看到芜城的镜湖。这其实是个望台,可以摆放茶桌睡榻。后面这边是主房,右边是侧房。中间这面空着的是楼梯,关键是后面这一块。这里是花园。” 林夏顺着官少忧的手指指过的地方一一去看,前面他所说所做林夏看在眼里惊在心里,没想到官少忧的品味出奇的高,典雅清幽,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心旷神怡。说到花园,林夏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花园,官少忧竟然在室内弄了一个花园出来!他准备在这层楼板上再加厚一层镂空,实际上就是多出来的独立的四层小楼。而这三四层之间,就是用来盛放泥土的。在这大面积的泥土之上种满鲜花,官少忧甚至还勾勒出了秋千的地方。 对于这个林夏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很想说这太不切实际,可是官少忧一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更何况,他做的这一切“不切实际”的大胆,都是为了自己,她还有什么资格去评头论足? “狐狸,你……” “嘘,别说话,让我想想。”官少忧拉着林夏的手,神情腻得就是一汪水的模样,甜腻腻的。“三天后你穿上大红的喜服,我牵着你的手一路走过礼堂,走过这一生一世。夏夏,为了那一天早点到来,你说,我怎么会不着急?” 林夏此刻已经不想再和他纠结这个问题了,因为早在见到官少忧那一张张细致的图纸的时候,所有的心思都已经只注意到他的人,他说话时的样子。无论他要做什么,哪怕他现在说不要这林家铺子,从此和他浪迹天涯,林夏也是肯的。 林家铺子里面,这些个凑热闹的家伙们一见林夏走进来,各个都笑逐颜开,“夏妹子,成婚那天我们可是要来闹洞房的,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哈哈,就是啊妹子。原来你和玉三公子是一对儿啊,隐藏得可够深的啊!玉公子可是个好人,姑娘你也是个鬼灵精,两人还真是绝了!” “可不是!早先大家就一直在猜,这玉公子身边得站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匹配得上他。从来也不见他身边有个相好的,如今一下子来了,还要成亲了!哈哈哈,这可真是!” 众人一言一语的把林夏弄得很不好意思,当即就丢下这些人不管回她的小窝睡觉去了!一连三天,林夏都没有出门。一来是躲躲风头,二来,这马上要嫁人了,心情太过激动。 妈,我要嫁人了。你总是抱怨我说什么时候有个男朋友,说我挑三拣四的没人爱。可是你看,虽然在那边我这个看不上那个好嫌弃,可是在这个地方,我居然找到了能够爱我的人。他对我很好,将我看得比他的性命还重要。也许这辈子我是无法再回到您身边了。可是妈,我很幸福,您终于可以放心了。 三日后,林家铺子大功告成。第四天正午,林家铺子的大门就响起了震天的鞭炮,门口漫天喜色,人群成集比肩接踵,却难掩脸上的喜悦。在这敲锣打鼓和几乎全城人的瞩目中,官少忧身着大红喜炮骑着骏马。整个人如同下凡的谪仙,却无法让人忽视脸上那宠溺得要羡煞天下人的神情,小心翼翼的从花轿上接过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捧在手心里,无比爱怜的指引着蒙着盖头的新娘一步步走进堂来。 两人一天地为证,以众人为证,就在这林家铺子,拜了天地。从此文书上写有两人共同的名字,祖宗牌位上多了林夏的字样。他们两人从今天起,是合法的夫妻。 “一拜天地!” “二拜众乡!” “等等!”然而在第二拜的时候门口却突然传来某人急急的呼喊声。众人皆愣住,齐齐向门口看去。 “既然是成亲,怎么能没有高堂呢?”这个人如是说着,旋即只见从门外闪出一个人影来。随后便是晚到一声的:“王四公子到!”那通报的小厮累得呼哧带喘,恨不得长了四条腿跟在这位爷身后。 众人一听,顿时惊呆了。当朝能够被称作“王四公子”的,就只有官家老四官天湛一个!莫不是?而后众人向门口的人望去,有在野听闻过的见识过画像的,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真的是王四公子!”然后众人哗然,纷纷跪地磕头。 林夏也很是吃惊,然而见众人跪地之后她有些迷茫了。跪还是不跪,这是个问题。按照身份来讲,两人同时皇子,然而官少忧的官阶可比官天湛大多了,人家是珏王爷。按照辈分,官少忧是官天湛的三哥。无论从哪方面来讲,若真的要跪也该是官天湛跪官少忧。可是官少忧的身份不能露,他此刻不是珏王爷,不是官少忧,而是个平民百姓玉自熙。 显然官少忧也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对于身份他没有计较。其实就算是此刻官天宁来了,他也一样会跪的。只要站在他身边的这个丫头是林夏,无论要他跪谁,他都愿意。 于是他当真就一展衣袍,准备下跪行礼。然而官天湛三两步并过来,竟是用双手托起他,道:“玉公子不必多礼!本公子只是来道喜,凑个热闹。”而后面向大家道:“各位也不必多礼,只当做是自家婚宴处之便可。本公子与玉公子向来交好,今日他大喜之日,本公子一定要来道喜的。” 众人平身后心里又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玉公子居然和王四公子有旧啊!正当他们还在揣测这个玉自熙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和官家又是什么关系的时候,只见官天湛又面对新娘子说:“林……小夏,恭喜你和玉公子终于喜结连理,有情人终成眷属。” 此刻林夏也顾不得什么洞房之前不得掀开盖头之类的规矩了,直接将盖头掀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官天湛,惊喜道:“四公子,当真是你啊!” 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冷气,暗道今日这酒宴可真是没白来!不但见识到了官家四公子官天湛,还见识到了这对新人居然和王四公子都有旧交!这可真是……看着三个人之间相处的态度,也不像是什么三角恋啊,那这三人从前究竟发生过什么呢?众人开始从最初的震惊,转为暗自揣度。不久的将来市面上就开始流传盛行一时的官家秘史,讲的正是官天湛同民间两个不寻常的公子小姐之间的事情,讲得那叫一个生动离奇,催人泪下,不过这都是很久很久之后的后话了。 官天湛很是开心的对着林夏说:“你们两个成亲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来?你别说话,你应该知道,只要是你的事我都会放在心上。”于是这一句话又成功的将众人引入了歧途,各种粉红色的泡沫在空气中飘散。 官少忧笑得开心,官天湛和他一直是好兄弟,他和林夏也一直是好朋友。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官天湛的出现都让两个人十分的高兴。官少忧不由得拍拍官天湛的肩膀,说:“那你这事做得可就不大地道了,明明知道今日是我俩的喜宴,还要偏挑这种时候来搅局?才刚拜堂就这样,那等一会儿的洞房你准备怎么闹?” 官天湛给了他一个十分鄙视的眼神,说:“我才没那么幼稚!如今我都是有家室有孩子的人了,三……三公子可得努把力才能赶得上我!” 说到这个林夏不得问:“小薇还乖吗?” 官天湛点头,“繁漱和你学了不少东西,收拾小家伙是绰绰有余。” 这三个人来来往往叙旧说得热闹,可苦了众人听得云里雾里的。他们总觉得这玉自熙和夏冰两人与官天湛的关系十分的不一般,居然都谈论到四公子的家室了。可是似乎从来都没有听闻过这朝堂之上或是私交之下,有玉自熙和夏冰这两个人物啊。 官少忧眼风往众人这边瞟了一瞟,旋即对官天湛说:“那不知这次,四公子前来所为何事?不会是来抢亲的吧?”他本是一句玩笑话,却惹得众人一片倒吸冷气。然而这冷气之余竟然还有一些隐隐的期待。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可真是一出好戏! 官天湛很配合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官少忧说:“原来你心里竟是这样打算的!看来我若不当真做出什么来,都对不起你的心思了!”结果这话刚说完,就立刻对上林夏皮笑肉不笑的,很是浮夸的笑容:“哦,原来四公子竟然如此看得起小女啊,还真是荣幸之至啊!” 官天湛狠狠打了个激灵,连忙尴尬着解释:“岂敢岂敢!本公子再没品位也不敢和玉公子抢新娘啊!”林夏的笑意更深了,说谁没品位呢! 官天湛“咳咳”两声,正色道:“本公子说了,这成亲之喜,怎么能没有高堂呢?既然眼下无法,不若本公子来做你们的高堂,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对于自官天湛出现以来就发生的一连串匪夷所思的情节,现在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已经习惯了,在平时这么惊人的话句,他们竟觉得平常了。 可见人的接受能力还是很强的! 官少忧和林夏相视一眼,皆是喜形于色。官少忧道:“那自然是最好的!王四公子快快上座!”然后忙躬身做了个“请”,将官天湛让上了原本是高堂的位置上去。官天湛很是开心,有些孩子气的连忙坐了上去。林夏不由得掩嘴一笑,而后将头盖又重新放了下去。 礼官一看这个架势,知道可能这是自己这辈子招待过的最大的一次了!他激动啊,他兴奋啊,他浑身颤抖啊!热情高涨得比自己娶了小老婆还要高兴!当即就重新开始扯开嗓子喊起来,那劲头听得林夏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芜城人,果然是够热情! “一拜天地!” 官少忧和林夏手牵着手,对着敞开的大门口,对着碧蓝的天地,深深鞠躬一拜。 “二拜高堂!” 官少忧和林夏转过身来,对着坐在高位上的官天湛,郑重的一个鞠躬。官天湛乐得嘴都合不拢。 “夫妻对拜!” 穿着雍容喜服的两人面对面而站,彼此相对而视。虽然林夏此刻看不见官少忧,而后者也看不见她的脸。可是两人的视线始终都注视着对方,即使眼前有再多的阻碍,即使一丝光亮也无,可是,就是能够捕捉到彼此的视线,知道你在哪里。 缓缓地,两人一齐弯下了腰,对彼此呈上最恭谨的礼。这一礼,是责任,是终于。 官天湛不由得红了眼眶,喉咙上有什么东西,弄得他痒痒的。官天湛偷偷吸吸鼻子,这一对人,终于越过千山万水走到了一起。虽然林夏不能作为官少忧的妻的身份,然而却作为玉自熙妻子的身份。虽然她不是珏王妃,可是,她这个玉夫人可能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也许幸福并不是有多少的功名利禄,身份地位,幸福就是,只要有心爱的人在身边,一起手牵着手地老天荒。 “礼成!”随着这一声高亢的呼喊声,这两人终于结成了正式的夫妻。官少忧有些难以控制的拉住林夏的手不住的摩挲,他此刻有太多的话想说,却又觉得没有必要。他的胸口充溢着满当当的情绪,却任其澎湃。他唯有用力的捏紧手心中的这双小手,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够证明这些都是真的,不再是他梦中的场景。有些情不自禁的,官少忧捧起林夏的双手来放在唇边轻轻的细细的落了个吻。 众人皆唏嘘,这世间还有如此深情专一的男子。 “送入洞房!”这一生高呼后,才算是真的礼成了。官少忧和林夏两个人被众人哄笑着打趣着,连官天湛都禁不住趴在林夏耳边上说了好些玩笑话,弄得林夏满脸绯红伸手去打他,被官天湛笑哈哈的跳开。官少忧见林夏的反应,就知道官天湛一定没说什么好话,一定是关于自己的。于是他在路过官天湛的时候轻飘飘说道:“四弟,西河陇山的土质似乎适合建造梯田。若是能够改建成功,则又为我大庆江山的稳固添了一笔,你说是也不是?” 官天湛当时就缴械投降,他终生都忘不了当初他被派去考察山势改建梯田时的那股辛苦劲儿,身上被虫子快咬烂了。然而官天湛“呵呵”笑了几声,说:“三哥,你看咱们兄弟两个自小就好,你这次能顺利出来,还有我的功劳不是!唉咱这交情,说功劳都是见外!咱兄弟俩谁跟谁啊,你说是吧?” 官少忧狐狸眼笑眯眯的看他两眼,转眼就见仍旧蒙着盖头的林夏一直低着头,很是羞涩的模样,他想了想道:“今日就放过你。” “闹洞房这事儿怎么能让别人搀和呢!您放心走好啊!” 按照官天湛的说法就是,既然是兄弟,那好吃好喝好玩儿的你上,挡风挡雨档酒这事儿我来!所以本该是新郎官出来和大家把酒共举杯,并且承袭传统该把新郎官灌倒吐为止的这一优良传统,被官天湛一人大包大揽了下来。他已经放出话了:“今日谁想灌我兄弟一口都不行,全都冲着我来!你们不用在乎什么王公子不公子的,哥儿几个今天不服气的,本公子一律奉陪了!来来来!” 鉴于他这么“负责任”,所以这些正常程序官少忧是一个都没捞着。不过这样也好,他乐得清闲,林夏也不愿意他去损害自己的健康。于是两个人在官天湛不只是有心还是有意的推搡下,硬是给推入了新房。 左右已经不按套路出牌了,索性林夏自己就掀起了盖头。然后随手把它丢到床铺上,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和糕点就往最里面忙活,还不住抱怨道:“快饿死我了,都不给人吃点东西的啊。” 官少忧哭笑不得的看着林夏狼吞虎咽,丝毫没有出嫁女子的矜持和羞涩。不过这样才是林夏,官少忧不由的摇头,也不知道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运。忽然间他羡慕起老四来,这家伙成了好几次亲,光是见识过的女子都不知有多少了。自己么……这辈子只见过这一个,也值得了。 第131章 婚礼之后 他走上前去为林夏倒了一杯水,好笑道:“吃慢一点,都是你的。喏,喝口水小心噎着。” 林夏也不客气的结果水来喝了两口,然后拿着手里的半只苹果问:“你不饿吗?要不要来吃一点?” 官少忧一笑,竟是弯下腰来就着她手里的这半只咬了一口,还是贴着她的牙龈。林夏红了脸,她看看重叠在一起的牙龈,再看看面前这个靠得十分近连睫毛的个数都能数得清的狐狸脸,看他笑得一脸开心得意的样子。“你……” 官少忧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虽然说现在还是白天,不过我倒是觉得也无所谓。” “啊?”林夏一头雾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无所谓?” 官少忧带着揶揄笑道:“当然是洞房啊!”看林夏一脸茫然,他不怀好意的说:“夏夏,难道你以为,入洞房就只是两个人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吗?” 于是林夏听懂了,于是她的脸彻底红了。她结结巴巴挥舞着手上的半个苹果比划着想要说出什么来,然而官少忧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他一把抢过林夏没吃完的苹果残骸看都不看的往身后这么一丢,然后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来。林夏被他突然这么一抱眼前一花,然后本能的两只手臂就环上了官少忧的脖子。官少忧不由得笑出声来:“身体倒是很老实嘛。” 林夏赶紧手忙脚乱的要逃跑,然而官少忧的怀抱太牢固,明明没见他用多大的力气,可林夏就是无法挣脱,反倒是弄得自己手脚酸软。 官少忧将林夏丢到床上,不及她起来,自己整个人就压了过去。林夏刚要惊呼就被他这突然放大的连弄得连呼叫都忘记,只看得见官少忧这一张俊脸。她似乎觉得鼻子有些痒痒的,不由得就皱了皱。 官少忧看到,若有所思道:“难道过了这么久,居然还会犯这种个毛病吗?” 林夏面皮一红尴尬的咳了两声:“没办法啊,谁叫老天给了你一张让人血脉喷张的脸呢。” 官少忧笑了一声,说:“这么说来,我今后可要小心,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不要叫你发现了才好。” “你敢!”林夏一听立刻就呲牙挥拳,官少忧顺势就抓住她挥过来的手轻轻晃了晃:“这么细的小胳膊,还想打人呢?小野猫,你就是欠收拾了!” 林夏直“哼哼”,不服气道:“那你来收收看啊?”官少忧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眼底里有某种情绪一闪而过,只听他低低呢喃了一句:“这可是你说的。”然后再不犹豫整个人都压过来,一张薄唇当先覆上了林夏的樱桃小口。 林夏的惊呼声全被这个吻给堵住,官少忧似乎并不满足于这么一个吻,一只手已经偷偷的在解林夏的衣服。被林夏发觉,连忙要去阻止,于是官少忧只好安抚她,手指灵活的游走于她全身各处敏感,弄得林夏浑身忍不住的一阵阵颤栗。 当官少忧这一个长长的深吻结束的视乎,林夏娇喘连连,两人都呼出灼热的气息。她看着眼前这只狐狸,发现他额角已经有汗珠渗出,于是不由得调侃他道:“怎么,你莫非是忍不住了?” 本来是故意调戏他的一句玩笑话,岂料官少忧很是认真的盯了她一会儿,道:“没错,我是忍不住了。”于是林夏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这句话的最终后果就是官少忧把她使劲儿的折腾了个遍。 当林夏浑身瘫软的被官少忧抱在怀里的时候,心中无限后悔。如果上天能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一定不会缺心眼儿的去挑战官少忧的底线。官少忧抱着她一脸的餍足,直至今日,直至此时此刻,他才真的安下心来。一直以来,他总觉得能够握住林夏的手是多么的不真实,他梦中无数次梦见的场景,在今日当真实现的时候,仍旧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这边林夏好容易攒了几分力气,嗔怪他道:“从没见你这么没自制力过,你折腾得就不累吗?” 官少忧好笑,他是没了自制力,因为在她的面前,自己一向都不太喜欢那个东西。于是他说:“不累,只要你在我怀里,我就不累。” 林夏表示很无语,她憋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不算是很好的问题的问题说:“难道是我的魅力有所增长了?上次在你府上我中毒那会儿,都不见你这样过。我背地里还给你说了不好好话,心里默默给你点了三十二个赞呢!”结果今天就跟饿虎扑食似的,多余的话都没说直接就把她给推倒了! 一说这件事官少忧就有好多情绪,“当时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嘛。当时我们两个还在冷战呢,你连看我一眼都避之不及的。可我们现在已经成亲了,是夫妻了。既然是夫妻,那干嘛还要压抑自己?难道我和我娘子亲热,也要思前想后的吗?” 林夏点点头:“也对。不过你当时要是……我也不会怪你的。若是那天连素槐都没办法,那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嗯让我想想,那就只有满足你了呗。”官少忧调笑她,然后手臂上就被林夏给掐了一下。不疼,可是官少忧觉得心里面跟蜜饯儿似的。“没有那种可能的,夏夏。事实上素槐成功了,退一步讲若是当真没办法,我救下你之后,会用我这一生来补偿你。无论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可以放弃一切给你当牛做马。可是无论如何,要救你的一定是我,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 林夏一愣,道:“可那个时候,我可是和、和……” 官少忧点头:“我知道。就因为你和他在一起,我才更不能让他把你……所以我才说若当真那么做了,无论你对我怎样我都会承受,至少你是我的,至少有那么一刻,我曾经得到过你,这就足够了。” 林夏有些黯然,半晌才说:“你可真是傻。” “对啊,我就是傻,否则怎么会只认定了你这只会咬人的小野猫。”林夏又挠了他一下,官少忧笑着将她又抱得紧了紧,说:“不过说起来,还当真要感谢那一天呢。若不是有那两个刺客搅局,你又碰巧中了美人娇,我们两个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化开心结。说不定……这辈子都无望。”然后他突然语气轻佻的说:“不如我们哪一天专门找来这东西试一试吧?其实我还是很后悔的,你知道那天你有多诱人?天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克制住自己。我要跑,你都硬把我给拉了回来。见过急的,没见过你这么饥不择食的!” “那你可以把我推开啊!”林夏不服气道,官少忧不由得皱眉:“推开?推给谁?官天宁吗?才不呢!你就是把我啃了连骨头都不剩,我也不要把你推开!” 林夏伸手推推他:“……你抱得太禁了,松开点儿!” 官少忧故意赌气似的蹭她两下:“不送!” 林夏挣了两下发现没效果,气的得她直接一脚踹过去,这一脚差点踹在官少忧的重要部位上。他大呼一声:“夏夏,你要谋杀亲夫吗?” 林夏“哼哼”两声:“让你不听话!” 官少忧一个翻身又压上来,恶狠狠的说:“还有力气踹人,看来你一点都不累嘛!” “谁说的,我累!”林夏慌忙摆手想要逃开,官少忧当然不给她这个机会,抓住她不怀好意笑道:“趁着天色尚早,娘子,来让为夫教教你!” “讨厌!色狼!” 红纱帐内,一片春色旖旎。 第二天一大早,神清气爽。如今已是秋天,早晚凉爽的风拂面叫人精神一振。 由于林夏和官少忧的喜事昨日刚歇,所以林家铺子自然是络绎不绝,大家都想来沾沾这个喜气。官少忧叫林夏好生歇着不许她随便出来走动,林夏也乐得清闲,店里的所有事务都丢给柳三和石蕊去打理了,把这两个人可是忙坏了。官少忧讲林夏留在房间里面,任由着她大睡特睡。这连日来林夏忙上忙下,忙进忙出的,着实未曾好生歇息过。又加上此番官少忧前来,这心里面有了个主心骨,是以这一觉睡得很是踏实,连官少忧进来叫她吃饭都听不见,晃都晃不醒。官少忧毫不怀疑若是这时候有人将林夏连床带人扛走,一路上她都绝对雷打不动死睡到底!不过这也正式官少忧希望的。 三层已经改建完毕,金钱和棍棒的双重威力不但使得完工的速度加快,连质量都是前所未有的好。官少忧很满意。 此刻他正坐在自己设计出来的,最静谧的一处房间里,喝着茶。这一处他并没有在图纸上标注出来,这是个暗室,是他动用箜篌的力量建造的,谁都不知道居然在林家铺子的三楼,还有这样一处天地。 官少忧看着窗外的风景,放眼望去,镜湖就在眼下。此间和花园是相背而建,就如同一面镜子的正反一样。不一会儿传来机关弹跳的声音,官少忧知道,他等的人来了。 “这样好的设计,也只有出自三哥之手才可以。”来人显然是先观察了一番,这房间虽然不大却处处透着精致和精巧,可以说没有一处是无用的点缀,连墙壁上那一对猫眼的左右都掌管着不同的机关。如此,也难怪官天湛会啧啧称赞了。 官少忧眼见着他一路新鲜又赞叹的走过来到自己面前,放下茶杯好笑道:“你若是想,改日找人在你府上也建一间出来。” 官天湛眼前一亮:“那敢情好!”随即又赶紧摇头连忙道:“还是算了吧,我建这个又不为了金屋藏娇。再说了我要娇还用得着藏?若是当真搞出这么一间屋子来叫繁淑知道了,那可不得了,少不得要吃一顿竹笋炒肉。” 官少忧听完忍不住直乐:“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怕繁淑,当初叫你们两个和亲,你可是差点将庆云都快要掀翻了的反对。怎么,如今不但感情美满和谐,连孩子都要满岁了。我倒还真不知道,原来你竟是个惧内的。” 官天湛“嘿嘿”的摸着后脑勺笑着,说:“什么惧内,这叫爱!你若是不爱她,任她哭闹上吊都不带正眼瞧一下的。你若是爱她,哪怕她故作坚强你都能看得出来。这方面我可不如三哥你,你是最没资格教训我的。”官少忧想了想,无从反驳。 官天湛在他对面坐下来,很是自觉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头往外这么一瞅,“嗬,三哥你真是……难怪小夏总说你是一只狐狸了,还真是狡猾。不但狡猾还狡猾得很有情调,这么别致的景色都能让你弄得跟自家园林似的。啧啧,小弟真是佩服!” 官少忧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竟然难得的没有呛回去。官天湛说完这话还着实忐忑了一会儿,心中暗自后悔这话说出来还指不定被他怎么坑回来呢。然而不曾想到官少忧竟然只是瞥了他一眼就罢了,这倒是让他大为惊讶。后来想一想明白了,因为这话时林夏说的!既然是林夏说的,无论好话坏话,官少忧都照单全收。 官天湛暗自拍手,你三哥比我还惧内,可真是大快人心!林夏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可就是个鬼精灵,要真卯上劲儿来,比繁淑还要难搞定! 官少忧这边冷冷的话语传来:“老四你不用在心里面幻想,趁早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否则别怪三哥到时候没有提醒过你,还要怪我坑了你。”于是官天湛立刻装出一副十分正经到道貌岸然几乎就要羽化成仙的态度来,毕恭毕敬得绝无一丝嫌隙。 官少忧不跟他废话直接进入正题:“那边如今怎么样了,可有可靠消息?” 一说到这个,官天湛也收起了调侃的态度,正色道:“很不好。老人家的身子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二哥继任是早晚的事。” 官少忧不禁奇怪:“叔叔他身子一直健朗,怎么会突然一病不起的?” 官天湛也表示不解:“现在虽然有二哥坐镇,他一向做的不错,所以虽然宫里面有些忐忑倒也相安无事。终归他这个世子是要坐上王位的,只是你也知道,他因为……性情大变,近来朝野都颇有微词。” 这些官少忧是听说过的,说官天宁因为自己欲要娶林夏为正妻屡遭回绝,被官睿之一道圣旨下诏为夏贵人,打击过大,后又有林夏抗旨出逃沦落天涯不知何方。从此世子性情大变,从原本的温润谦和变成如今有些漠不关心甚至冷漠心狠,判若两人。不过官少忧倒是觉得,要做好上位者,首先就是要先学会如何心狠。这一点上官天宁一向做得不错,应该说是他一向隐藏的不错。只不过如今看来,似乎他连隐藏和假装都懒得做了。 官天湛说:“其实三哥,虽然我很支持你和小夏,但是……这么一直骗二哥不大好吧?你和父王两个都千方百计的阻挠他派去的人,如今你们已经成了亲,不准备向他公开吗?” 官少忧手指一下下叩着桌沿说:“你觉得就算告诉他了,能换来什么呢?当初他寻找林夏,不过是还怀着一丝幻想,他认为林夏的出走是王叔的过错。如今夏夏和我成了亲,你觉得他得知了会是什么反应?他既然已经性情大变,就莫要将这告诉他。” “可是三哥,这样下去终究会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的。届时他若是知道了我们合起火来欺骗他……” 官少忧也很是头疼:“唉,能瞒一阵算一阵吧。”两人双双沉默,官少忧想起什么似的问他:“对了,达腊如今的动向如何了?” 官天湛点头道:“不得不说二哥这一计做得漂亮。”官天湛说,官天宁利用达腊各个部落之间的争乱不休,安插进自己的人手。然后用计让各个部落之间发起内乱,理由是攘外必先安内。若是连自己的部落都无法统一起来团结力量,又怎么能入主中原?怎么能有足够的力量去打败达腊的敌人,官少忧?于是这些奸细们就发挥了作用,让达腊人内部疲于战乱,且官天宁又联合了刘立国,坐收渔翁之利。如今的达腊已经难成气候,一盘散沙。官天宁为了防止他们有反扑的机会,没有将达腊人强制性的迁离自己原本的家园,而是就地迁移过去了中原地区贫困的村落或是由于灾荒家破人亡的流民过去。选举了有才干的官员六人前往达腊,接手原来的六个部落,实行大庆的政治。还开办学堂,美其名曰知识改变命运,实际上就是文化侵蚀,让这些达腊人尤其是孩童在最一开始就被汉化,让他们后代和后代之后忘记自己原本的民族,彻底的改变。 官少忧听完,觉得官天宁做得虽然有些绝然,可却是是一个好办法。至于里面像什么“知识改变命运”,“攘外必先安内”,一听就是林夏说出来的话。官少忧不由得摇头苦笑,这丫头,还当真是无论是谁,都倾囊相授啊。若是当初她真的和官天宁在一起了,还不知道官天宁会做出什么更加惊世骇俗的举动来。 官少忧蓦然想到一件事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老四,你觉得……他当初对夏夏可是真心?” 第132章 契机 官天湛一愣,没想到官少忧居然会问出这个问题来。他很想问问官少忧为什么会这么想,可是张了张嘴,放弃了。因为有时候连他都会怀疑,当初官天宁究竟爱的是林夏这个人呢,还是她脑子里的东西。毕竟官天宁爱上林夏这件事实在是太过突然,突然到好像昨天还是陌路人,第二天就要牵手一生。 见到官天湛不发一言,官少忧笑了,“我也不过是随便问问,你别放在心上,忘了就是了。” 官天湛点点头,自然是要忘记的。虽然现在林夏是嫁给了官少忧的,可是若叫她知道官天宁抱着不纯洁的心思接近她,还不知道她要如何伤心。虽然在最一开始,林夏对于官天宁就抱着“备胎”的心里,还一直为之愧疚。可是当做备胎和纯粹的利用,两者相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官少忧说:“看来得找个机会,亲自去拜访一下吴总兵。” 官天湛挑眉:“你是说,巫月要忍不住动手了?” “不是忍不住,若是所料不错,早在一年前他就已经忍不住了。虽然我并不反对和敌国联盟,夏夏有句话说得对,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可是若叫联盟最终变成了蚕食大庆,这盟,则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的。” “素槐,你说这乔炎和楚楚究竟想要得到些什么?居然敢只身来我府上行刺,背后的利益竟然大到让他们不再忍耐。呵,该说是他们有胆色该称赞呢,还是该说他们没脑子?” 那一面素槐刚脱下夜行衣,正在里间换常服。听到外间官少忧这样说,她不由得好笑道:“能冒着这么大风险来与您作对的,若是失败了大不了就是两条命。可若是成功了,得到的可不止是您这一条命呢。您说,若是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您面前,您做还是不做?” 官少忧望着月色,明月皎皎。如今已是三更天,林夏早就在房间里面熟睡,丝毫不知道官少忧在素槐的房间里。官少忧是看着她入睡,等着她完全沉睡后,才离开的。走之前,自然是忘不了亲一亲她的小脸。 里间素槐已经换好了衣服走出来,官少忧头也没回的问她:“今夜收获如何?” “安分了许多,一些太明显的都被四公子的人处理到了。巫月的人很多已经越过了乌山进入中原来,可是很奇怪,他们的目的似乎并不是您。” 官少忧好奇了:“哦?那可有查出究竟去往何方?” 素槐摇摇头,有些落寞的说:“若是平时,我还有些部下能够听我调遣,可是如今我不是巫月的人,同样被他们通缉,所以……” 官少忧理解:“无妨。自从你同意帮我的那一天起,我们就都做了一个不可更改的决定。你放心,我既然信得过你,就不会对你起疑。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素槐一笑,道:“可若奴家当初是有心接近您,取得您的信任好回馈东家呢?那您岂不是要亏大了?说不定,当初乔炎和楚楚行刺,就是奴家安排的呢。” 官少忧挑眉不以为意:“若是这样,你觉得你如今还能活着站在我的面前,和我说话吗?” 素槐于是不说话了,诚然官少忧当初留下她是有试探的意思。可若当初素槐当真怀着不轨的念头,只怕还没等做出什么事来,就已经被官少忧不知不觉的抹杀了。这么说来,官少忧对素槐还当真是仁慈得很。 官少忧问:“那个暗黑帝国,你可有什么线索?” 素槐摇头道:“那地方一直是地图上的一个黑点,没人敢进去过。传说中倒是有不怕死的,可都没能活着回来,说是被那里的人给扣下了。据说哦,若是敢擅自闯入的人,如果不想死,就得被改造成他们的人,一辈子生活在那里。” “改造?” “是啊,应该是一种蛊术吧,谁知道呢。” 官少忧思忖了片刻,说:“可我倒是听说,暗黑帝国似乎从前是巫月的子民。”素槐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官少忧继续道:“据说是上古时候,他们这一支是犯了过错的罪民,或是拥有不同于常人的能力的人,被流放到那里自生自灭的。如今暗黑帝国的描述仍旧是不见天日,寸草不生。若所载非虚,千年前那里便更为困苦,也难怪是为流放之地。” 素槐好奇道:“您为什么对那个地方有兴趣呢?” “呵,虽说那里是个苦寒之地,可国民却是各个以一当十的好手。若是传闻属实,他们代代传授修炼的又是强大而不出世的秘术,由此战斗力可见一斑。” 素槐点头:“不错,可这也有个知名的弱点,就是不能见光,且防御力及其底下。他们被称作暗黑帝国,并非是由于流放和罪恶,藏污纳垢。这最关键的,就应该是‘不见天日’四个字。既然史料上有所记载,那应当不是空穴来风。” 官少忧陷入了沉思:“若是当真见不得光,也是一件麻烦事啊……” “见不得光倒也没什么,终归是有办法解决的。不过擅闯者会被下蛊这件事,听上去倒着实可怕。若是弄不好,可能还会反过来残害同伴呢。失去理智之后,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失去理智?”素槐本是无心一说,然而却让官少忧一怔,他恍然间想到了什么,急急地向素槐证实:“你所说可真?” 素槐被他这突然的认真弄得有些傻眼,他的气势太过凛冽强盛,甚至有些淡淡的杀意让素槐有些忐忑:“是啊,中了蛊虫的人都会丧失理智,又种蛊者操控着发挥自身潜力,就是个傀儡。” “……糟了!”官少忧突然狠狠的一拳砸在桌面上,面上有无限的懊悔之意。素槐被他这一拳砸得心里面直跳,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明知道自己不应该问,但还是没忍住的关心道:“怎么了?” 官少忧皱着眉闭目沉痛,道:“石祺已经动身前往。” 素槐问:“什么时候的事?” “早在一个月前。若是按照我的指令日夜兼程,如今应当已经进入其中。” 素槐惊呼一声:“那岂不是……” “不错。”官少忧点头:“若你所言非虚,此刻他只怕已经多有不测。但石祺一向机警,说不定如今已经藏逸起来。”可是那跟着他一起前往的人手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五百人应该都折损在暗黑帝国中了,可恶!官少忧不由得懊恼,可恨暗黑帝国的资料实在是少之又少,加上自己有些孤注一掷,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若非当初将素槐派到了林夏身边保护,若是当初肯再向她问清楚一些,这可能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面对官少忧的自责,素槐不禁感叹,官少忧真是一个好人。虽然石祺与他从小一同长大,可主子和侍卫的身份是从出生起就定好的。然而官少忧却能够为了一个随时可以替换的侍卫而如此挂心忧怀,能够遇到这样的主子,真是三世修来的福分。素槐心想,虽然自己是个半路出家的,可是这辈子能够遇见这样一个人,也足够了,值得了。 官少忧说:“你去将暗黑帝国的资料整合一下交给我,过两日我便动身,前去接应石祺。” “什么?”素槐差异,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王爷,恕奴家直言。即使您与石护卫感情再深厚,可以您的身份前去涉险是万不可以的。说不中听的话,我们这些棋子,这些手臂你随时可以丢掉。可若是没了您,我们这些手臂又要如何行动?” 这一番话无论于情于理,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之言。官少忧何尝不知道?素槐既然敢说出这一番不怕武逆他的话来,就已经做好了任何的准备。然而官少忧没有责怪她,也没有对她发火,而是很平静的看着她,问:“素槐,若是有一天你身陷囹圄,你可会期望有一个人来救你于危难之中?” 素槐没有回答,说不期望是假的,没有人愿意丢掉性命。但凡有一点生的希望,都会去争取。 虽然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然而官少忧是已经直达了她的答案的。他喟叹一声道:“所以,我一定要去。” 素槐长长的一个叹息,低下头去掩饰自己不平静的内心,然而再抬头时已换上了坚定的神色:“那么,请准许奴家与您一同前去!” 官少忧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摇头:“不行。” “为什么?”官少忧不答,素槐急道:“奴家是巫月人,若是有个什么万一,奴家一定能帮得上忙。况且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说句不怕忤逆您的话,您收下良将是多,可在这件事情上,似乎没有一个能够比得过奴家。” 官少忧还是不同意,道:“不是我信不过你,素槐。而是正因为你如此能干,所以才要留下。此行凶险,若我不幸有个什么,总要有个人来照顾她。”顿了顿,他道:“素槐,她……就拜托你了啊。” 素槐已经无言以对。对官少忧来说,林夏是比他自己更为重要的存在,及时是用性命也无法去交换的人。而官少忧,将这么重要的人交到了自己的手上。如此的信任,让素槐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反对的话来。良久,素槐对着官少忧深深鞠躬一礼。没有任何言语,没有多余的动作,仅仅这一拜,就足以表述此刻素槐所有的心情。 官少忧看着她这一礼,受了她这一拜。他知道,此去南行,他已无后顾之忧。 官少忧所料不错,石祺是遇到了麻烦,还是个很大的大麻烦。正如素槐所说的那样,暗黑帝国是个奇怪的地界。自从石祺带领着五百人踏入这里开始,就厄运连连。这里是个天坑,树木参天遮天蔽日,头顶上从来不见日光。石祺很怀疑这里生活的人是不是这辈子从生到死都没见过太阳长得什么样。奇怪的是不知道这帮原住民们是如何得知有外人入内的,他们不过是刚刚进入这片黑暗中,还来不及适应昏暗的视线,耳边就传来同伴的惨叫声,随后就是十几人到底。石祺一听耳边凛风就知道是箭矢,连忙叫众人避闪躲。 虽然石祺已经以最快的反应叫大家寻地方躲避,然而这里黑得以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加上他们才刚刚踏入这里,尚未熟悉地形,连这里的光线还有些不适应,又如何能够躲得开这些自小生长在这里,以大山为自家后花园的原住民?当下五百人的队伍就被打得四分五裂惨不忍睹,石祺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惨叫声,他趴在一块石头背后直心疼。这些弟兄们可都是王爷的亲兵,平素也是石祺在带领着的。如今眼前虽然看不见,可是听着他们的哀嚎声越来越低直至消失,石祺死死攥紧拳头可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人世间最大的伤痛,莫过于亲眼看着悲剧发生在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于,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都做不到。 两轮箭雨之后,对面攻击者停止了攻击。有片刻的寂静过后,黑暗中响起人的声音来:“擅闯禁地者死,尔等若不想枉送性命,速速离去!” 石祺一听,这人声音威严,铿锵有力,中气十足,是个内家高手。然而他的语调中带着外邦人的生硬,听起来似乎有些像是巫月边陲的口音。巫月啊,果然如此。石祺想,临行前官少忧就交代过他,要小心巫月。这暗黑帝国很有可能是巫月早年的分支流落至此,加上巫月和大庆一向水火不容,此行要事事小心才好。 这次行动的危险性不言而喻,然而重要性同样重要得无以复加!石祺咬咬牙,总不能才刚刚找到地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试试看呢就先打退堂鼓了吧?只是因为两轮箭雨就退缩的,不是男人。别人为困难退缩,可他石祺做不到! 于是石祺咬咬牙,用内力将声音传出去道:“我是大庆珏王爷手下护卫石祺,敢问阁下是哪位高人?” 对面静了一会儿,才道:“我是谁不重要,你们若再不离去,可莫要怪我们手下箭矢不留情面!” 石祺心中哀叹,得,人家这是摆明了就不见客!怎么办呢,这种时候若是王爷在,他会怎么做?哦是了,他一定会无所谓的笑笑,然后说软的不行,那就只有来硬的。然后不理会别人的反对声直接提剑冲上去,于是跟着他的人也只好跟着冲上去。一般情况来说,对于不怕死的队伍来说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最后也会是他们胜利,至少在气势上就已经足够震慑他人了。 可是石祺不是官少忧,他做不到自己冲上去后这身后的不到五百人能够跟随他一同向前冲。并且他也没有官少忧那样高绝的身手,可以与万军之中片叶不沾身,手中剑尖直指敌人咽喉,擒贼擒王。 石祺真的很忧伤。 如果这个时候,林夏会怎么做呢?那个鬼精灵,没有官少忧一样的身手和气度,然而每次都能出其不意,每每让官少忧都眼前一亮。 如果是林夏的话…… 石祺忽而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他想了想,决定赌一把。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石祺竟然脱离了石头的保护,站起了身。他将自身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周身空门大开。如果对面人愿意,他随时都可能成为箭靶子。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做,甚至有人已经忍不住的惊呼出声,被石祺低低的呵斥住了嘴。 石祺顶着巨大的压力和压迫,开口道:“我如今人在这里,在你们面前毫无防备,我只是有话要说。你们若是不相信我,那好。”石祺丢掉了手中的剑,大张开双手:“我当真有求于你们,请给我一个机会,能够将话说清楚。” 第133章 兄弟 对面没有再传来言语,然而只听得利刃破空的声响疾速而来割裂了石祺耳边的空气。这一箭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颊而过,钉在身后的树上,石祺能够感觉到脸颊上**辣的,却很奇怪的似乎并没有鲜血流出来。然而这一箭给他的震撼太大,如此高超的身手和精准的瞄准,在黑夜之中尚且如此,那若是在白天呢?百步穿杨取敌军项上首级岂非易如反掌? 石祺心中狂跳如雷,然而却毅然不动的站在那里,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样。然而面色刚毅沉寂,抱着必死的决心。 终于,只听得对面刚刚那个人又道:“你走过来。”石祺心中一喜,然而面上不敢怠慢,仍旧是大张着双手将全身要害暴露在空气中,一步一步缓缓的走上前来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暴露出自己内心的喜悦,并且给对方足够的时间去接受你的诚意,所以不可以走得太快。说实话,石祺完全看不见脚底下是什么东西,所以即使他走得很慢,可还是不住的被脚下的东西弄得磕磕绊绊踉踉跄跄。或是树根或是石头,总之走得十分艰难。 也不知道他向前走了多少,黑暗中无法视物让人分不清方向和距离。而后石祺只觉得自己的双肩被一左一右扣住。石祺一经,却没有做出动作来。之后石祺就由这两个人引领着,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 虽然看不见,可石祺还是暗暗惊讶于这段路程的遥远。既然如此之远,那足以见得刚刚那人内力的深厚了。若这人是上位者,那一定要说服他。如果这人不过是个手下人,那这暗黑帝国可就是最大的一个神秘助益。无论如何,今次的任务一定要完成! 石祺被带过来,而后只觉得眼前一亮,有人点燃了一个火折子。太久不见光亮的眼睛无法适应这个变化,石祺不由得往边上躲了躲。待得适应之后望过去,这才看清楚这些暗黑国的人。 他们的肤色都十分的苍白,苍白中还带着青色,想来是终年不见日光的缘故。他们的额头宽大,鼻梁高挺,眼窝深陷。目光锐利如鹰,有男有女,皆一身短打,然而衣服上的花纹十分的有特色,像是图腾一样,就连他们的手臂上也有类似的图案。石祺没见过那么多,然而却从官少忧那里听说过不少各地各族的特征,石祺越来越觉得这些人像是巫月的子民。 当中一个男子上下打量了他片刻,然后开口道:“你究竟想说什么,让你连命都不顾?” 石祺定睛去看,这个男人大概三十上下,下巴如刀削一般,两只眼睛更是锐利无比,叫人一眼望过去就似乎被戳中心底。他算不上俊美,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英姿,比之军队中的将军似乎还要有几分威严。他只是这样站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势和淡淡的杀意自他身上蔓延开来。石祺心道,这就是刚刚那个说话的人吗?光是从面相来看,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石祺对着他抱拳道:“在下石祺,是大庆珏……” “别和我说大庆,我们这里不问世事。”石祺还没有说完,那人当先打断他。石祺一听,看来是不能用正常的方法了。于是他道:“此番小弟前来,是有个不情之请。小弟早就听闻暗黑国的子民各个骠勇身手绝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人有一位朋友如今正需要像阁下这样有一身才干的人伸出援手,是以不顾规矩冒死前来,还望阁下能够原谅。” 这个男人看了他很久,像是要分辨石祺话中究竟有几分真意一样。末了开口却是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石祺道:“小人石祺。” “你说,你有一个朋友?是什么朋友?” “……说起来,若是按照我们那边的规矩,我是没有资格做他的朋友的。可是在私底下,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生死与共?呵。”那人闻言却笑了起来:“你将他当做生死与共的兄弟,他可曾将你看做生死之交?你是受了他的命才来的是吧?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成了,那是他的功劳。若是失败了,他根本就不会来救你!” “若当真如此,只能怪我没有本事,无法完成他交代的事情罢了,怨不得别人。他救我是情分,不救我是本分,我怎会奢望或是埋怨?”然后石祺笑了,他说:“可是我知道,若我当真出了事,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他同样会如我一般,豁出性命。”石祺的笑容很是笃定,很是安详,似乎在这个问题上根本没有什么需要辩解或是争论的地方,因为他说的就是事实。 这个男人看着石祺的表情,那样的坚信,然而他丝毫不为所动。所有来到暗之国的人都是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他们同样坚信自己的能力,也坚信自己的伙伴不会抛弃自己。然而最终他们都失败了,这就是人心。一旦见到可能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跑得比谁都快。什么道德什么情谊,怎比得过性命重要? 男人问:“我可以给你个机会,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石祺很高兴,忙问他:“什么条件?” 男人说:“你在我这里作为人质,我们也会放出话去。若是他如你所言不顾性命来救你,我们就帮你。若是他没有,小兄弟,我很欣赏你,就这么让你死掉未免有些可惜。” 听到这个条件,石祺欣然一笑,道:“我答应你。” 男人微微的讶然,他没有想到石祺听到如此不公平甚至几乎一定会丢掉性命的条件,居然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下来。曾经他和无数人提过相同的条件,他们不是当即放弃就是立刻抵抗,最终的下场自然不必多说。可是如石祺这样坦然接受并且心安理得的觉得那人一定会来的,是头一个。 男人不禁对石祺,对他说的那个朋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早点见到那个人,看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这个有点意思的男人如此信任着。究竟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还是一个只会巧言令色叫蒙蔽他人的渣滓,他很好奇。 于是这份好奇他没有忍住说出了口:“你就这么笃定?若是他当真没有来呢?我见你也不是个自命菲薄的人,怎地如此将自己的性命不当一回事?” 石祺笑笑,说:“我不是不将自己的性命不当一回事。相反的,我就是因为当一回事所以才同意了你的要求的。否则,我直接同你拼个鱼死网破岂不是更好?没准我豁出命去倒是能将你伤上一伤,那么他来的时候对付你才不会那么吃力。我将我的命当一回事,是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不允许我就这么轻易的死去。”说到这里石祺忽然低低的笑了,有些无奈的样子,说:“他这个人,太霸道,如果没有得到他的准许,我怎么敢轻易的就将性命丢到了别人那里?那……他一定会生气的。他说,如果我真的敢那么做了,他就是追到地底下也要把我抓回来,谁拦着他他就杀谁,阎王爷也没用!我答应你,是对我自己的保护,是对他的承诺。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他。因为他是他,所以我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或许是石祺说得真切,或许是男人终于被他眼里的信仰所打动,他没有再出言反对,纵然他对这仍旧不理解,仍旧觉得那不过是石祺的个人所想。然而他竟然有些不忍心去打破他的坚持,因为若最后结果是,那人当真没有来,至少此刻,要给他留一些足够的幻想。 男人招招手,立刻有两名猎手过来一左一右带住石祺。男人从怀中拿出个小瓶子来,倒出一颗红色的丹药,递给石祺。石祺连考虑都没有直接吃了进去。男人又是一个惊愕,石祺实在是带给他太多的不一样。别人若是得了这颗药,一定会问“这是什么”,“有没有解药”,“什么作用”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石祺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得好奇道:“有什么不妥吗?难道不是给我吃的?”言罢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左右,好像自己真的将别人的东西抢过来吃掉一样的,小孩子的模样。男人道:“不,那是给你的。可是……那是毒药。” “哦,那就好。”石祺这样说,叫男人又是一个傻眼,石祺道:“你不用觉得奇怪,既然我答应了你的条件,那就一切听你的嘛。对了,我带来的人你要怎么样?”男人刚要开口,石祺抢先道:“他们都是些没什么用的家伙,不若就放了他们如何?你看,杀掉的话还要找地方处理尸体,不杀的话你又要担心。何况我都在你手里了,你捏了一张牌在手里,有什么好怕的?” 男人觉得有意思,笑道:“你是叫我放了他们?那日后传出去,岂不是要说我暗之国是随意想来就来,想走却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出入的地方!” 石祺道:“不算没有代价啊,我不是在这里做人质了?若是日后有谁想要要效仿我,也得留下做人质才行啊,否则那怎么能公平呢!” 男人笑了,石祺道:“我叫他们从此消失,此生决不再踏入暗之国半步,出去后也不准说出暗之国的具体为止,一句有关的话也不许。你看如何?” 男人想了想,点头,“就依你。”于是石祺写了文书,另外将自己随身的佩剑交给送信的人,叫他们带给自己的手下。一来是保证这写信的就是自己,二来官少忧来的时候,见到这把剑,就明白了。所以这把剑,是一个信号。 做完了这一切,石祺一脸坦然的说,“走吧。”男人点点头,石祺又问:“对了,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男人对石祺这个家伙觉得他很是有趣,很是对自己的胃口,于是脸上也难得的带了几分笑意出来:“你叫我离裴吧。”于是石祺就这样跟着离裴回到了暗之国的腹地。 当官少忧自己来到暗之国附近的时候,很快的就与石祺留下的人手接上了头。这些人得了石祺的命令,一直没有离开过,就在这附近晃悠,并且每天都派出人去寻找官少忧的身影。一旦见到了他,就立刻将珏王爷带来与其汇合。所以官少忧几乎是一到这边陲就被手下人给接了过去。 这些人将半个月前发生的事情给官少忧讲了,官少忧听到石祺被暗之国的人带走作为人质这回事后,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并不知道石祺和离裴做了什么交易,他们以为是石祺用自己的性命保护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王爷,请准许我们出战,前去营救石护卫!” 然而官少忧捏着石祺留下来的这一张薄薄的纸,以及这把佩剑,没有回答。这把剑还是当初两人都还年幼的时候,官少忧送给石祺的。这是两人小时候的约定,石祺很宝贝它,所以这把剑不会错。如今连剑都交付了,是想告诉他什么呢? 官少忧出来这一趟十分不容易。他对林夏说有些事情发生,要去一趟南边和吴总兵汇合。芜城和乌山相去不远,不过十天就能够赶到。这一来一回的也不过个把月的时间,虽然两人刚刚成亲就把她自己一个人丢下官少忧心中有无限的愧疚,然而林夏却对此表示十分的理解。她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因为你是我的夫君啊。” 当时官少忧只问了她一句:“那若是,我想要推翻这王权,问鼎金陵呢?” 林夏只当是听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连眼底里的光芒都不曾变过一下,却依旧坚定的说:“我说了啊,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无论你是帝王将相也好,是平民百姓也罢。我既然嫁给了你,这辈子就是你的。你去到哪里,我就去哪里。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她说:“我知道很多事情你不方便带着我,我也承认,在很多时候我是你的累赘。我只是有一些小聪明,闲暇的时候说来给你听听,你当个消遣也就罢了。像那种生死存亡的大事上,你要相信你自己。还有,你要知道,我在等你回来,就足够了。你安心的去,我永远在你一回头就看得见的地方,等着你。” 于是官少忧走了,走得很放心。他觉得自己何其幸运,能够娶到林夏做自己的妻子。并不单纯的因为苦尽甘来两情相悦,最重要的是她的包容和理解。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官少忧问:“你们是说,这暗之国你们连个究竟的模样都没有看到,就在刚踩在人家土地上的时候被打回来了?连人的面都没看清?” 这话说得众人一阵脸红,无言以对只好点头。 官少忧又听他们说了那领头人的口音,心中想着还真是叫素槐给说准了,这暗之国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年巫月流放的遗民。这些人又不理世事,只过着自己的日子,可又各个身手告绝。官少忧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 于是道:“今天晚上,我就去救石祺。” 众人立刻叫好,一个个精神饱满整装待发。可是官少忧道:“你们不许跟过来。”于是众人傻眼,“为什么啊王爷?我们不能让您自己去,您是千金之躯,不能以身犯险啊!” 官少忧好笑道:“你们跟着我只会是累赘,你们连石祺都没办法保护好,那我带着你们,究竟是我保护你们还是你们保护我?你们是巴不得我快点死,所以才要跟过来的吧?” 众人立刻讪讪的,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是不好意思。官少忧看众人这个样子,于是笑道:“行了,别一个个臊眉耷眼的,不是我官少忧的兵,传出去都丢人!我是去救我兄弟,你们只要耐心等着就可以了,其他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他收拾了一下行装,在这些护卫的安排下睡进了客栈,整整睡了一天,将旅途的劳顿狠狠补了个足。然后在星光璀璨中这才披着月霞进了暗之国。 至于为什么是在晚上,因为只有在晚上行动才不会惹人耳目。再有,反正暗之国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行动,有什么区别吗? 官少忧穿着一身紧身的衣服,甚至连衣服的颜色都是招摇的醒目的白色,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来一样,着实欠揍得很。 于是官少忧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踏进了暗之国的国界,他甚至还在这国界找到了一块大石头,他觉得这作为镇国石功效应该不错。 官少忧走了没有多远,就感觉这头顶的星月之光渐渐黯淡了,直至完全消失。由于是在夜晚,所以显得比白昼更加的黑暗。那是一种纯粹的,没有一丝可能的光亮。人在这种黑暗里,无论看什么都是一片黑色,一片沉寂。这种黑暗比闭上眼睛还要来的纯粹,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官少忧还是睁着眼睛。因为他觉得很好玩,这是他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感受。 忽而只听的耳边有利刃割裂空气的声音破空而来,官少忧心道“来了”而后腰身一拧竟是后仰着,几乎身子紧贴地面躲过了这一箭。这一箭,竟然是瞄准了他的心脏。 这一箭不中似乎大出对面人的意料,于是这第二箭出得晚了一些,连着第三箭、第四箭。这后来的几箭都迅如疾风快若闪电,然而由于于第一箭之间稍有停顿,于是无论这后面的几箭怎么弥补都无法缩小与之前那一箭的差距。而官少忧就利用这么短小细微的间歇整个人如离玄之箭一样的向前蹿去。因为第一箭的缘故,他已经知道了发箭人的位置。射箭的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会有人能够躲开那致命的一箭,更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顶着风险逆流而上。最让他想不到的是这后面的几箭竟然丝毫伤不到他! 箭矢毕竟是远程武器,一旦跨国了它的射程,再要在刹那间调整便是很困难的事了。而官少忧就凭借着自己绝妙的轻功一跃而出,瞬息间就来到了敌人面前。不得不说这人也是一等一的好手,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够连发六箭。当官少忧来到面前的时候,他还能够用弓弦作为武器出手。而他的手里还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把匕首,短小锋利,叫人防不胜防。 官少忧本来以为擅长使用弓箭的人,即使会使用刀剑也不过是身手平平,然而这个人无论是反应还是用剑技巧都出乎他的意料。只不过他碰上了官少忧这等身手的人,只能说算他倒霉。官少忧由于眼前看不见,只能凭借感觉和耳力。然而这样就成了持久战,况且他还发现身边不止这一人。其他人应该是投鼠忌器,不敢对着他们两人射箭。 官少忧察觉到了,但是他觉得这样近身的交手太过麻烦,他要的是速战速决。于是想了想,故意放了一个破绽出来。那人立刻上当,匕首的刃尖立刻往官少忧的腰上贴去。官少忧就任由着这刀剑划破了衣衫扎进皮肉里,而他的手就顺着这拿着匕首的位置一把扣住了那人 手腕,旋即右手剑身稳稳的贴上了那人的颈侧。 那人立刻不敢再动,因为无论他做何动作,这剑刃都会立刻割破他的颈间动脉。官少忧的吐息就在这人的耳廓,只听他笑得近乎妖媚:“我是官少忧,你们要等的人。”那人身子明显的僵硬了一下,官少忧“呵呵”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来,就没想过要伤你们任何一个人。你们不是一直在等着我吗?怎么,行个方便,指个路?” 暗之国的这些护卫离裴早就有过交代,若是有个叫“官少忧”的家伙前来,带他入内。不过离裴也说了,自然是不能让他这么轻易的进来的。离裴的本意是在最开始就给官少忧一个下马威,只不过暗之国的边界一直有人巡查,见到陌生人一律不留情面。离裴没想到来的这个就是官少忧,更加没有想到他的身手居然如此了得。别说是下马威了,连马的面都没见到。 被抓住的这个面上真是过不去,他一听到“官少忧”三个字立刻就明白了,这人是他们一直要等的人。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他的功夫居然如此高,这么多人的攻击他都躲过了不说,最后自己还中了他故意的破绽被他捉住。 第134章 暗之国的过去 此刻身在人手,只有听之任之。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他答应了指路之后官少忧竟然放开了他。官少忧从怀里拿出一条绸带来放在他手里面,自己拿着另一端,说:“劳烦你前方带个路,我眼神不方便。”那人拿着这跟绸带,心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按理说一般人挟持了人质,巴不得让人质不离自己片刻,好防备着别人有机可乘。那还是在双目能够视物的情况下,而眼下官少忧无法视物还如是做,真不知道他是对自己太过有自信,还是对他们太过有信心。 这人心里嘀咕了一句:“真是个怪人。”然后就拿起这根绸带牵引着官少忧向前方走去。可能这一举动连官少忧都没有想到,居然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甚至为日后暗之国向他俯首称臣都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却忽然觉得眼前一亮,亮得有些刺目,官少忧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待得眼前适应过后他这才发现,他被带到了一个看似村落的地方来。这些光亮也并不刺眼,只不过是一些类似夜明珠一样的小珠子,摆放在通往村落的木桩上。两排木桩整齐的排列着,照亮前行的路。 官少忧就是顺着这条路,进到了村落里面。 主堂中,离裴已等候多时。早在官少忧挟持住族人的时候,离裴就已经得到通报了。听到手下的人将当时发生的经过向他描述的时候,离裴心中是十分惊讶的。虽然这些巡逻的人员并非绝顶高手,然而放眼中原还没有什么是他们拿不下的。离裴当时就想,原来石祺的笃定是有十足的把握的。只不过这个官少忧想要将石祺带走,似乎还需要再费一些功夫。 官少忧站在主堂子里,和离裴两人相视而笑。官少忧一脸的坦然似乎还有些随性,他大略的看了看这间屋子,虽然是落后了一些,然而却不乏富丽堂皇之意。与离裴这个上位者的身份很是搭配得当,他身后有两名侍卫木头人一样的守护着。房间的四处都安插了暗哨,隐藏得很好。不过他们并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杀气,根据这些杀气,官少忧能够准确的辨认出所有人的方位。 离裴观察了官少忧好一会儿,见他面无惧色也无怒意,而是很好奇的四处打量,不由得觉得,这又是个有趣的人。于是他道:“珏王爷,我等恭候你多时了。” 官少忧大大咧咧摆手,“没有什么珏王爷,只有官少忧。”他这么说,算是一种变相的拉拢。毕竟“珏王爷”三个字是出世的人对他的称呼,而暗之国一向是个不出世的。官少忧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告诉离裴,两人之间是平等的,不要讲究什么虚名。 离裴听懂了他的意思,于是也不再废话,直奔主题道:“我知道,你前来是为了你的手下石祺。” 官少忧捏着下巴想了想,道:“我倒是不记得,我有一个手下叫做石祺。” 离裴闻言冷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们中原人心冷漠居心叵测,尤其是你们这种贵族。像你们这样的人,如何懂得人心的可贵?他将你当做兄弟一般尊敬爱护,你却连个手下的名号都不肯给你。他看错了你,我也看错了你。” 官少忧闻言挑眉,道:“我是没有一个叫做石祺的手下,可我却有一个叫做石祺的兄弟。这位……老大,可否麻烦你,叫我的小兄弟出来一下,叫我看一看他在你这里做客,过得可好?” 官少忧这样说叫离裴一愣,他问:“你难道不是来带他离开的吗?” 官少忧点头,道:“我是要带他离开,可我也知道,并没有那么简单。我只要看一看他究竟好不好,只要确认了他的安全,那么之后你有什么要求或是建议,我都会严格遵守,绝不怠慢。” 离裴讶然,他有些闹不懂了。究竟是这两个人太过特殊以至于句句话每个行动带给他的都是不一样和震惊,还是如今外面的世界太过瞬息万变,人心早已变成如这两人一般?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离裴挥手叫人将石祺带出来。等了一会儿,石祺被带出来。官少忧一见到他,先是细细的打量了石祺一番,继而笑道:“看来这位大人将你照顾得很好嘛,你小子不但没受什么罪,反而看上去……还胖了一些呢。” 石祺同样笑道:“那是,相比于跟着王爷,离裴大人的伙食可是细致周到得很。” 官少忧闻言“哈哈”大笑,对离裴道:“看来我这兄弟有些乐不思蜀了,我跟你陪个不是,是我小人之心了。如今看到我兄弟安好,那么离裴大人有什么规矩,请讲吧。” “好气魄!”离裴忍不住称赞,像官少忧这样的人,他此生还是第一次见。于是不由得好奇问:“你们中原人,都像你一样吗?” 官少忧想了想道:“他们如何我不清楚,可我知道我是这样的,就足够了。” 离裴不再说什么,他决定即便官少忧闯关不成功,也不会取这二人的性命。离裴说:“若要将石祺带走不难,只要过得了我暗之国的羽鸦之阵就可以了。”他话音未落,只闻周围空气流窜,眨眼间十几个人已经组成了阵法,将官少忧包围其中。官少忧眼风瞄着这些人,都是清一色瘦小却精壮的男人,身上无一分多余的赘肉,各个手握弓箭蓄势待发。官少忧笑容不减,对着离裴说:“可能离大人误会了。我不是要带走石祺,我是要将你们所有人都带出去。所以大人您不必客气,有什么能够让我完成这一愿望的办法,就一起使出来吧。” 离裴闻言仰面“哈哈”大笑,然而笑容里却不是讥诮。他笑了一阵子,这才摇头说:“若你当真有那个能力,先破了我羽鸦之阵再说不迟。请吧。”官少忧见离裴没有再言语的意思,叹了口气只好依着他的意思。官少忧是觉得麻烦,想一次性解决,况且他很不喜欢车轮战和持久战。也好,就当做是试探一下暗之国的实力。 列阵排列开来,十二人骤然一齐消失在原地,官少忧瞳孔猛的一收。不及他反应,只觉得颈后一阵尖锐的刺痛,大惊之下连忙侧头躲避。然而侧面好似早就有人等候一般的,左肋下结实的挨了一刀。官少忧故技重施,捉住施刀人的手腕,手上用力竟硬生生的将那人的腕子卸下。这人也是条硬汉,不声不响的退了下去。 官少忧眼睛看不见,光芒太过微弱,这些人又隐藏在昏暗的阴影下面更加看不真切。官少忧觉得这些光芒有还不如没有! 这一面四五个人围过来与他近身搏斗,而外圈同样有四五个人不断的给他释放箭矢,让他在疲于抵抗近身搏斗的同时还得时刻防备着冷箭。不一会儿官少忧的额头上就冒了汗,这十几个人分成两组,就跟影子一样叫人防不胜防,不知道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另外他们的身法很轻盈又有些诡异,如同幻影一般捕捉不到,又似乎如青鸟一般,官少忧不由得苦笑,难怪腰间羽鸦之阵了。他也有些庆幸,还好刚刚没有加大难度,否则还不知道要如何过关。 眼前的光线总是干扰官少忧的判断,官少忧不由得很是恼怒。除了第一下卸下那人的手腕后,他就再也没碰到过任何一个人。可是这帮家伙却将他弄得狼狈不堪。官少忧暗道一声麻烦,索性闭上了双眼。如果看到的东西是假的,那么只遵从自己的本能总不会错。 离裴在上面看着官少忧的行动,在最一开始他的被动,他的疲于躲避,看着他束手束脚毫无办法,不由得摇头。他的手下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手中的箭矢必定瞄准死穴,手中短刃更是刁钻诡谲,官少忧身上已经挂了彩,虽然伤口不深可是时间久了难免有碍行动。这样下去,他必输无疑。然而就在这个看似已成定局的时候,他居然将眼睛闭了起来。这倒是激起了离裴的兴趣,莫非,他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只见官少忧闭上了眼睛后,竟然意外的敏锐了起来。他的周身就如同长了十几双眼睛,无论这些家伙从哪里进攻,他都能“看”得到。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所有的敏感都放在了身体感知和耳朵上。眼睛因为光线的迷惑,会看错。可是身体的感知是最诚实的。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都可能不是真的,只有心,不会欺骗自己。 官少忧劈手躲过射向他的三支箭矢,反手就插入另一个人的胸膛中。这边匕首来迎,官少忧脚下一铲阻止他的进攻,身手架住他的手而后借势向上这么一推将准头推开,然后用手肘撞向他的胸口。 离裴看着下面官少忧左右开弓忙得不亦乐乎,每每险象环生他却总能在最后关头逢凶化吉,让人替他捏一把冷汗。 过了大概有一柱香的时间,地上除了官少忧已经没有能够站起来的人了。他静静地等了片刻,确定了不再有人上前来后这才睁开了眼睛。虽然他自己身上也不大好看,可是相比于地上躺着的角落里躲着的这些已经好了太多。 离裴不由得拍手称赞,说:“珏王爷好身手,又有一颗怜悯之心。你明知道这些人都是招招致命,却为何处处手下留情?难道王爷不知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吗?” 官少忧整理着自己,发现衣服好多地方都破了有些可惜,然而对自己身上无数细小伤口却丝毫不在意。他说:“我并不认为他们是我的敌人,我的敌人,我很清楚他在哪里,想要什么。”然后官少忧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如何才能带走你们了吗?” 离裴看了他很久,才说:“你如今气力不济,难以再战。我会信守承诺将石祺交还给你,你们这便离开吧。” 然而官少忧很是坚决的摇头:“这不行,我来的目的就是要将你们带出来,没有达到目的之前,我不会离开的。” 离裴破天荒的又劝了几次,官少忧仍旧坚持,最终离裴没办法,只好说:“其实要求很简单,只要你打败我就可以了。只不过以你现在的状态,很难。” 官少忧“哈哈”一笑,从衣服上面撕下来一些布条来将身上一些比较大的伤口裹住,仍旧是满不在乎的语气说:“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呢?唉,没想到我也有被人小瞧的一天啊。”然后他说:“怎么样才算是打败你?” 离裴道:“很简单,只要你能够让我失去战斗力就可以了。” 官少忧颔首,离裴挥手着人将伤兵带下去修养,他自己一步步走到阵中来。他的气沉丹田步履沉稳与官少忧的衣衫褴褛形成鲜明的对比,打眼望去就能够看出两人呢之间的差距。 两人都没有拿武器,皆是赤手空拳。离裴已经下了命令,一会儿结果无论是什么都不许插手。若是他不幸败了甚至丢了性命,暗之国的人也要遵守诺言,不得对官少忧有任何抵触的情绪。对此,官少忧觉得很是满意。 两人略略点头示意,然而还不等离裴摆开架势,之间官少忧一晃神原地已经没了他的影子。尔后离裴只觉得面前一白,本能的抬起手臂来格挡,就觉得,两只手臂上大力的一个撞击。这力道确实惊人,离裴暗暗吃惊于官少忧居然还隐藏了这样的力量。然而相对于官少忧的速战速决,离裴显得从容许多。官少忧如今是强弩之末,硬撑着一口气想尽最大的力将离裴拿下,从刚刚那一招先发制人就足以看出。然而同样令他没想到的是,离裴居然接下了自己这一击。 离裴借着官少忧攻过来的机会双臂钳制住他飞起一脚直冲他心口,官少忧侧身躲开抓住离裴半边肩膀一带出拳,又没中。 这二人你来我往的打得全是贴身的快战,无论出拳还是出脚速度都快得惊人,一些眼力差一些的根本看不清这两人究竟怎么出的招,只能看见场中两人不断的转换着身形。 又过了片刻,只听得不知是谁的一声闷哼,定睛去看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官少忧手掌并刀掌心上扬,指尖就停在离裴的咽喉,只要他再稍微一个用力,当场就可取走离裴性命。而离裴的一双拳头已经紧紧贴在了官少忧的胸口,从这个姿势来看,是官少忧输了的。 四周静籁无声,无人敢出一言。抛开结果不谈,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官少忧今天的表现都足够使人敬重。只是……可惜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离裴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我输了。”然后卸下了周身的防御和杀意,收回了双拳。众人不解,明明是离裴赢了为什么他自己要说他输了?官少忧闻言笑笑同样收起了手掌,说:“承让。” 立刻有手下冲过来问:“大人,您为什么说您输了?” 离裴看着官少忧,眼底神色复杂,问:“你为什么没有继续出手?若是你不停下,我那一拳就不会加在你身上。” 官少忧还是那样风轻云淡的模样笑着道:“因为我说了,你并不是我的敌人。况且你也没有说,要论个输赢就必须要拼得你死我活啊。” 于是众人明白了,原来看似离裴赢了,实际上是官少忧的有意放纵。否则此刻离裴就是个死人了。也正因为如此,众人对官少忧又是一个新的认识。这也是官少忧想要的,一方面他真的很欣赏离裴不希望他会死掉,另一方面,离裴是他们的首领,即便是他杀了离裴,这些人纵然听命于他生前的命令,但心中怀有怨恨,这不是官少忧想要的。官少忧要的,是一把刀,一把纯粹的,拥有锋利刀刃的刀。 官少忧晕倒了。经过连番不停歇的作战以及最后离裴的那一拳,加上官少忧终于达成了目的放松下来,于是他终于抵挡不住的倒下了。离裴安排人将他安置好,着医师帮他悉心调理。官少忧底子好内功深厚,加上药师的药,几个时辰后便恢复了一大半。经由侍者的带领,官少忧来到了离裴的房间。 “身子可是好了?竟然能够走动了,你倒是总能给我惊喜。”离裴对官少忧的到来并没有显得多么吃惊,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官少忧给他的种种出其不意。 官少忧笑笑,并不见外的在离裴对面坐下,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嗓子。他什么都没有说,然而离裴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说:“我会遵守承诺,派人手给你。只是人数不会很多。” 这一点官少忧也想到了,他本就没有指望着暗之国能够出个几千人的军队。在他见识到了这些人的身手之后,他就觉得,如果是这样的人,只要五十人就能够夺得半壁江山。 官少忧点头,然后问:“如今我们,可算是兄弟了?” 第135章 宫闱秘史 离裴一愣,他倒是没有想过官少忧居然将他们称之为兄弟。然后官少忧又问:“离裴兄弟,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们。你们和巫月,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一出口,官少忧感到气愤明显的一僵。离裴盯着他,然而官少忧丝毫没有作罢的意思。他的目的很明确,若是要善用这支队伍,就必须搞清楚他们和巫月的关系。 果然,离裴坚持了一会儿后终于作罢。他叹了口气,道:“既然是你,那么告诉你也无妨。我们在千年前,的确是巫月的子民。暗之国的子民都是巫月的流民或是罪犯,被流放于此地。”官少忧心中暗道一声“果然”,离裴的神色有几分沉痛,只听得他继续道:“暗之国之所以被称为暗之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在千年前,这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就只有巨大的坑谷。谷中生着参天的巨木,却是褐皮黑叶,遮天蔽日不见曦月。谷中生物皆凶相,残暴血腥,弱肉强食在这里是最好的体现。一旦有谁进入这里,从没有人能够活着出来。这里,就是死地。 我们的祖先被流放到这里,并非全部都是戴罪之身。有些人因为掌握了不出世的秘术被忌惮,有些人因为掌握了超乎族人的帝王之术被流放。大家集聚在这里,存活下来的人渐渐组成了暗之国。他们的后代中,有人无法忘记过去的仇恨,于是一代代的本事便流传下来。经过千年的传承和不断完善,暗之国也在不断的强大。然而我们由于经久不见日光,身体的构造也异于常人。” 官少忧点头:“这个不是问题,只要将身体紧紧包裹起来就可以了。其实我更觉得夜间作战才是你们的长处,根本不用在白天出行。”听离裴这样说官少忧大概也了解了,暗之国的人多半和巫月有仇。官少忧说:“不瞒你说,此番我正是因为苦于没有能够对付巫月的好手,所以才冒险进暗之国一试。只是离裴兄弟,虽然有些不敬可我也想问一问,你可是这部落的首领?” 离裴一笑,道:“暗之国也是分为很多部落的,我只是这一支的首领而已。”他料想着官少忧一定是想要得知其他部落究竟在何处,好去叫来更多的人手。然而官少忧听完只是平静的点点头,说:“原来如此。”而后就没了下文。离裴等了一会儿不见他继续,不由得问:“你、你不准备问我其他首领在哪里吗?” 官少忧好笑的看他道:“我要那么多人做什么?交心者,唯一人足矣。”无论这句话官少忧是否出自真心,总之离裴是被感动了。他自知没有出过山谷,见识不如那外界的人广大,可官少忧是否真心他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的。离裴不由得感叹道:“我们两个能够相见,也是缘分。若非你的部下误打误撞踏入了我们的地盘,我与你之间或许此生都无法得见。” 官少忧笑道:“若不是你,我也不可能有通过考验的机会啊。还有,石祺是我的兄弟,并不是我的部下。” 话已至此,两人就不再多言。官少忧讲如今外界的大势言简意赅的跟他说了一遍,“如今巫月已经入世,所以我迫切的需要暗之国的力量来帮我铲除。我想这样的心情你应该能够理解,自己家的事情,总是不愿意有旁人插手的。”离裴表示明白,当即就派人去点兵。官少忧说:“人手不用多,五十人足矣。”离裴问为什么,官少忧说:“兵在精不在多,况且兵贵神速。暗之国 人确实个个精良,然而他们再能干,我若是拖了几千的大军同样是个拖累。五十人可以化整为零,何乐不为?” 离裴“哈哈”大笑:“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有趣得紧!”官少忧道:“那你是没有见过我的妻子,这些我都是从她那里学来的。你们若是相见,一定十分投缘。” 离裴道:“那有机会,我还真是要见上一见了!” 官少忧一双狐狸眼眼底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道:“其实是有机会的。你若是同我随行,便会见得到她。”离裴没有说话,于是官少忧道:“况且,这世界虽然几多纷杂,然而只求得问心无愧,不负天地,便是刀山火海又如何?终归来这世上一遭,总要见识一下的。你觉得石祺有趣,那是因为你没有遇见我。你觉得我特别,可惜你还没有见过我的妻子。” 离裴见他不再说,不由得问:“那我岂不是有许多见不完的人,那样多麻烦。” 官少忧摇摇头道:“待得你见过了我妻子,你就会觉得这世上,再无一人能比得过。” 京城。王宫。 “王上,这药再不喝可就要凉了,您先将药喝了再睡吧。” “咳咳,小六子啊,孤这药喝不喝都是一样。你别费事了。” 近来朝野都知道,大庆王官睿之的身子不好。经常的体虚力竭,还时常咳嗽。官睿之在人前勉力支撑,可小六子知道,他偶尔会咳出血来,眼看大限将至。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官睿之几个月前还好好地,突然就病了,还病得十分严重。 小六子继续劝道:“王上您就将药喝了吧,这是世子特意嘱咐的,叫小人看着您喝了。你、你就当是可怜小人,否则世子要责怪的呀。” 官睿之摇摇头,自从自己病了,这个儿子就四处给自己寻药。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御医也找不出究竟来。官睿之知道,自己这是要不久于人世的先兆,可又不忍心驳了官天宁的心意。于是他道:“将药给孤吧。”小六子应了一声,忙不迭的将药碗端了过去。 看着他将一整晚的药都喝下,小六子又道:“王上,明月夫人已经来了,王上要见吗?” 一听“明月”两个字,官睿之立刻眼前一亮。原本他生病不久的时候,就想着要见一见明月,可一来名不正言不顺,而来明月自己也不愿,于是就这么算了。可当自己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的时候,明月居然一改往日,主动进宫来看望他,倒叫他受宠若惊。虽然现在明月还是对他不甚搭理,然而就如今天这样,偶尔的相见还是叫他十分高兴。 官睿之不由得面上挂起一丝笑意来:“见,怎么不见!小六子,宣!” 不一会儿明月就进了官睿之的寝宫,小六子很是识相的退出去伸手带上了门,然后将侍者也一并撤了,只在外间门口留了四名侍卫看守。 官睿之一见明月心情就不自觉的变好,他问:“阿月,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明月神色淡淡的,“只不过来看看你究竟还能活多久罢了。” 这话说出来官睿之并不生气,反而笑了,说:“我若是死了,你可会为我掉一滴眼泪?” 明月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然而这无声的回答就已经给了官睿之最好的答案。他不由自主的捉住明月的手,说:“阿月,若是早知道我这一病就能引来你的关心,我在十几年前就应该这样做。” 明月手动了动没能抽得开,索性也就允了。“我没有关心你,你别误会。再说,你十几年前就算是病死了,也别想我看你一眼。” 官睿之看着她坚决的态度,不由得叹口气:“阿月,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若非……那我们的孩子现在就是世子,你也不必嫁给恒之,一切都是我的错。” 明月似乎颇有触动,她胸口起伏了一阵,半晌才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如今还提它做什么?恒之已经死了,天宁是世子,将来要继承你的王位。我和你百年之后,就再无人记起。你是先王,我是先世子妃,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然而官睿之一反常态的没有顺着她,反而是用力的握紧了她的手。明月吃痛想要抽出手来挣脱,无奈官睿之用力太大。没办法,她看着官睿之,“做什么?” 官睿之说:“前半辈子,我都依了你。你想要做什么,我没有反对。可是这最后的心愿,我只想为自己做一次决定。阿月,我不会再放开你了。少忧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我们操心。我会立下遗诏将王位传给他,这本就是他该得的。阿月,你……你当真就对我无半分留恋了吗?” 当年明月和官睿之早就两情相悦,在最一开始两人就已经私定终身,而明月同样怀了官睿之的孩子。这个孩子是生下来了的,然而官睿之将明月让给了同样喜欢她的管恒之。女人的命运哪里由得了自己,并且官睿之再三保证会好好养育两人的孩子。可是无奈最后,孩子死于战火之中。官睿之对外界只说这个孩子是他和王后的孩子,却无人知晓这孩子其实并非王后所出。因为这件事,明月对他恩断义绝,十几年不曾相见。官睿之将对明月的愧疚统统补偿到官少忧的身上,然而却始终无法挽回明月的心。 其实明月对官睿之,又何曾真的断了念想。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浓。明月正是因为太爱他,所以才无法消除自己对他的恨,这二十几年来始终如此。二十年不再相见,再见面居然是这样的场面,面临生离死别,明月心中又怎会真如她嘴上所说的那般无情无义? 明月还未等出言,官睿之突然爆发一阵剧烈的咳嗽。明月已经,连忙起身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将自己随身的手帕拿出来。官睿之咳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手帕拿下来后,上面全都是暗红色的血迹。明月为这红色刺痛了眼睛,官睿之笑道:“你看,我都是将死之人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陪在我身边,可以吗?” 明月没有说话,只是帮他掖了掖被角。然而这种默许的态度已经让官睿之足够惊喜,他高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明月任何一个小小的关怀都足以让他觉得此生无憾。他其实,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朱砂院。 “母后,父王大限将至,不知您有何打算?” 王后正在池子前喂鱼,听到官天宁如是说,她面上没有什么反应,道:“该如何,便如何。” “母后,若是日后您坐不上这太后,又当如何呢?” 王后喂鱼的手一顿,官天宁知道她来了兴趣,于是继续道:“按理说,我是大庆的世子,这王位理应由我接管。然而母后您别忘了,父王可一直没忘记要将王位传给官少忧呢。” 王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是他的意思,如果当真如此,顺从他就是了。我究竟做不做太后,有什么关系。” 官天宁似乎早就料到了王后会这样说,前面的这些话不过是他的一个诱饵。他说:“可是母后,官少忧可是明月夫人的儿子。您不会不知道,我的大哥,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吧?” 官天宁这一番话说出口,王后整个人都是一震。头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什么都记不起,然而官天宁的每一字每一句却偏偏无比清晰的都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外人都只道我的大哥福薄,夭折在战火之中。为了这,柔夫人可是战战兢兢了一辈子了,而父王也为了大哥,让我这个真正意义上的老大做了小。父王对大哥,可真是情深意重!也不知道究竟是对他情深,还是对生出了这个孩子的女人意重!” 王后终于坐正了身子对着他,面上冷冷的,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官天宁笑,笑得有些阴冷:“母后,孩儿听说,近日来明月夫人时常出入父王的寝宫。您说,一个先王爷的妻子,和父王能有什么要紧的事,要经常出入内闱?您不觉得,父王对三弟实在是太好了吗?您不想做这个太后,没关系。可是您也不想看着父王仙去之后,与他合葬的都不能是您吧?”王后面色难看,然而官天宁似乎并不想就这样结束。他继续说道:“您在他的身边,默默付出了几十年。可到头来,却终究比不过明月。明月做了什么?她不过是给父王生了一个孩子,可您同样生了一个。大哥没能存活下来,可是大庆的世子却活着。世子无法继承王位,大庆的珏王爷却是从头至尾的继承人。您说,这究竟算是怎么一回事?” 王后的脸色惨白,终于受不了官天宁的阴阳怪气:“你究竟想做什么!” 官天宁一笑,道:“母后,我什么都没想。他再不堪也是我的父王,我能做什么?可是啊母后,就是因为他是王,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以,一切的生杀大权都是他一句话说了算。无论是什么,哪怕是别人的幸福!他有什么权利,去插手别人的感情?因为他是王?若这世上所有的定数都可以用‘王’字解决的话,那么,这个王就由我来做!他不是想要将王位给官少忧吗?那么,就由我来改变!” 面对越来越癫狂的官天宁,王后显然有些不知该怎么办。她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个唯一的儿子,看着他性情大变,知道他是因为林夏的缘故,于是不由得劝他道:“宁儿,母后知道你还在为林夏的事情和你父王怄气。可是宁儿,这天下除了你不会是别人的,否则你父王也不会那样对待林夏。说实话,当初这个办法,是我和你父王一起想出来的,就是为了要你断了对她的念想。你若不是王,随便你娶什么女子都好,我们只要你幸福,怎么会反对?你是我们的儿子,是唯一的儿子啊!” “够了!”官天宁非但没有领情,反而怒声打断:“他若真的为我好,怎会做出如此的事来?只可惜我不是王!我若是王,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官少忧?呵呵,他官少忧再能耐,不还是被我耍得团团转?达腊、巫月,哪一个不是对我俯首称臣?只要我想,谁都不是我的对手!” 王后看着官天宁,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她实在不敢相信,原来那个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官天宁,居然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达腊、巫月这两个常年和大庆周旋的国家,居然都是官天宁的算计。王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官天宁就是她的儿子。“宁儿……” 官天宁道:“母后,大局已定。只有我夺得了王位,这天下才有安宁。”顿了顿,他又道:“母后,难道您就甘心看着他们两个人感情一日比一日深厚吗?难道您就甘心,输给一个对父王根本没有什么感情的女人?难道您就甘心,将自己的丈夫让给别人?现在,他们两个可就在寝宫里面,您可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我听说,每每明月夫人前来,六总管就会屏退所有的侍女,您不好奇,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别说了!”终于,王后爆发出一声怒吼。官天宁很听话的果然就不再说了,片刻后,王后低声道:“你有什么办法?” 第136章 遵旨 官天宁心里一拍巴掌,成了!只要说动了王后,那么他要做的事情就成了一半。 官天宁说:“母后,近来父王身体可不好。许多药师都束手无策,做儿子的我心中挂怀得紧,可是每天都给他送药呢。” 王后瞬间听懂了什么,她难以置信的指着官天宁,“你、你!” 官天宁很是无辜的两手一摊:“终究父王是要走的,早或晚有什么分别?再说,我早一些继承了王位,才好早一些孝敬您啊。最少,您也不希望他们两个能够长久的在一起吧?” 王后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满面灰败:“不想宁儿你居然是个……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母后,不是您做错了什么。要说错,都是他的错。他若是没有做下这许多的糊涂事,又怎么会演变成眼下的情景?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 王后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然而也不说同意,却也不反对了。官天宁凑近她道:“这药父王已经服用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要再给他一点刺激,他就会很快的,将王位拱手相让。” 王后问:“怎么给他刺激?” 官天宁邪邪一笑:“如今对父王来说,还有什么人能够带给他刺激?”然后他道:“母后,此事成与不成,都在您的一念之间。您要知道,这世上唯有我才是与您血脉相连的人。除了我,您再没有任何的亲人了。” 王后迷离的眸底里,渐渐的变得清晰明朗。若是只有孤注一掷,那么…… 官天宁将王后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面不由得冷笑。父王,你莫要怪我心狠。怪只怪,这是帝王家。您一生嫌少子嗣为的就是不发生这种事,可是,您错就错在不该剥夺原属于我的一切! 许是明月终于解开了心结,这连日以来,她时常陪在官睿之的身边。因为王后是知道从前的旧事的,如今官睿之眼看着一日不如一日,只要他开心,无论是什么王后都不会反对。所以纵然于礼法不和,可是明月来往王宫的次数明显的多了起来。这其中最高兴的当然就要数官睿之了,他总是在想,若是早知道这一病就能挽回明月的心,只怕他当初就得刺自己两刀。若是再要说的话,就应当在最开始不顾众人的反对,将王位丢给官少忧。可惜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是被权欲蒙蔽了心,想着好容易打来的天下,怎么可以轻易的就拱手让人?可是这么多年的孤寂孤寒让他终于明白这个位子带给他的冷漠,才越发的知道从前日子的难能可贵。 也许人只有在得到了一切后才会去怀念曾经失去的东西,而有些东西可以挽回,有些却是再也无能为力。官睿之觉得自己很幸运,至少在大限之际还能够见到明月,还能够与她冰释前嫌。尽管过去的裂痕仍旧无法抹去,尽管那些曾经的事实让他们无法走在一起。可是这就足够了,能在人生的最后一段路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这天官睿之的精神还不错,他正在屋子外面的小亭子里赏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他觉得近日来的景色都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的缘故。总之他现在看什么都觉得很是顺眼,前些时候,圣旨已经写好。他已经决定了,将王位传给官少忧,物归原主。至于天宁,官睿之觉得他的确是对不起这个儿子的。在王位的事情上对不起,在婚姻的事情上同样对不起。可当初官睿之是看得真切的,林夏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他的身上,可他又不能够明白的告诉他。本来想着用这样的方法逼迫他接受这个事实,可谁料想官天宁居然从此性情大变。 唉,官睿之摇头无奈,这总比官天宁自己得知这个消息来得好一些。待得时间再长一长,他总会想通的。而且他也得知,林夏和官少忧已经在芜城成了亲。两人都是用得化名,可见他们两个对于王城,对于两人曾经的身份都颇有避讳。林夏这个丫头,一向是讨厌王宫的,若是叫她得知了日后会成为王后,还不知道要如何生气呢。真想再见她一面啊,官睿之遗憾的想,只有期待来世了。 正胡思乱想着,这边王后施施然的过来了。她给官睿之披了一件衣服,说:“王上,露重,小心伤身。” 官睿之见是她,不由得笑了:“这辈子跟着我,你辛苦了。”王后微微垂下了眸子,“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似乎有些不忍,然而咬了咬嘴唇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的,将药端了过来,道:“先将药喝了吧。” 官睿之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喝这些东西反正也没用,还要叫人担心。” 王后坚持道:“好歹也是一片心意,你怎么能拒绝呢。就算是没用,至少做做样子吧。” 官睿之看她坚持,没办法只好叹了口气接过。王后眼看着官睿之将这一碗药喝了个干净,心跳逐渐快了起来。她将空碗结果里,放在一边。看了看官睿之没有丝毫防备的样子,咬了咬嘴唇终于是下定决心一般的说道:“今儿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去院子里走一走?”她见官睿之又要拒绝,于是道:“你总闷在屋子里面反而对病不好,偶尔走动走动,心情也会觉得好啊。还是……还是你觉得,我不可以吗?” 官睿之一听,就知道虽然她说的是明月。即使是在这种特殊时候,王后虽然表面上默许了,可是心里面终究是凄苦的。自己的丈夫要靠别的女人来安抚,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耻辱。于是官睿之叹口气,“是我忽略了你,小艾。这辈子你跟着我,苦了你了。”官睿之拍拍她的手背,王后差一点因为他的温柔退却,几乎就要说“不要去”了。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官睿之旋即牵起她的手道:“我们走吧。”于是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将这个错误扭转,只好按照设定好的计划往前走去。 花园。 “世子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夫人难道不觉得,这里的景色很美吗?” “……是很美,皇家园林一向都做得如此精致。” “那是自然。只是这园林的景色,已经二十年来未曾动过,一切都与二十年前一样。夫人对这里,应当是不陌生的。” 来人自然是官天宁和明月,明月今日甫一进宫就被官天宁给拦住了,说是有些话要和她说,有关于官睿之的。由于官天宁是官睿之的世子,这些天来明月又和官睿之的感情增进了不少,以是听到是关于官睿之的事情,明月便没有怀疑,当下就随着官天宁走了。只是这一路上官天宁也不说究竟是什么事情,明月开口询问他也不答,弄得明月很是莫名其妙。 两人来到一片相对空阔的地方,官天宁说:“其实我知道,夫人与我父王有旧。”只这一句话,就让明月内心大惊。官天宁继续道:“我也知道,父王他对你旧情未了,在心里面,你一直是他的遗憾。我也知道,我那个死去的大哥,其实是你和我父王之间的孩子。说起来,他对你可真是情深意重,直到现在还对你念念不忘。”他顿了顿,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满面戾气:“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快活了,你们想在临死之前不留遗憾,那我母后呢?难道,她就必须要承受着自己的丈夫和别人的女人纠结不清?” 明月被官天宁这突然的变脸吓到了,她不往来宫中很久,而且有关于王宫的事情,她几乎是能避则避的。但也知道官天宁从来都是个谦和公子,以是他突然变脸,让明月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宁儿……我知道我和你父王的事一定惹恼了你,可是我想,既然他已经……也没有几天快活日子。待得他走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弥补你母后,可是你父王他就只有这些日子了啊。” “你这个女人!到现在你还在讲这些话!收起你那副假仁假义,你这幅模样骗得了父王可是骗不了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想要他把王位传给官少忧,对不对?不妨告诉你,达腊、巫月,都是我的人,你难道没有好奇过,为什么每一次遇到危险的都是他官少忧?哈,因为我啊,早就巴不得他死啊!还有林夏,他居然抢走了林夏!你们以为瞒着我我就不知道了吗?他和林夏成亲了!” “……你、你冷静一点。”明月从官天宁的口中听到这样的事实,她震惊是有的。然而她更为震惊的,是官天宁的态度。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几乎是陷入了癫狂,这让明月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官天宁继续道:“如果我是王,是不是也可以随心所欲?不必守着自己的结发妻子,不必受任何人的拘束,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就是什么样的?真好奇官少忧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能够让林夏从了他,真不知道你又有什么样的本事,居然将我父王迷得二十几年都忘不了你!”他邪笑着靠近明月,说:“今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你来告诉我,你究竟有什么本事!”言罢一把抓住明月,一个用力竟然将她推倒在地。 明月惊呼一声,然而还来不及呼出声来,就只觉得官天宁的手不住的往自己衣服里面伸,一张嘴也凑过来。明月吓了一大跳,连手都哆嗦了,不住的推搡着他。可是她的那点小力气官天宁怎会放在眼里?他一面摸索着一面不怀好意的在她耳边说道:“你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勾引我父王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确实讨人怜爱,却是勾人。” “你、你胡说什么!”明月真是又急又气,无奈又挣脱不开。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有被小辈轻薄的一天! “你们在干什么!” 正当明月挣扎的时候,身后突然传出一声怒吼来。明月奋力的看去,见到的却是官睿之惨白的脸和难以置信的神色。明月大惊,“睿之!”官天宁四肢并用的阻止明月的挣脱,面带邪狞的对官睿之说:“我亲爱的父王,看见您的姘头被我轻薄,您生气了是吗?别着急,我不过是帮您试一试她究竟有多诱人。我不过是好奇,她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罢了!” “你混账!”官睿之怒极,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打人。然而这怒火一顿,胸口竟然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官天宁趁机又撒了一把盐道:“放心,您死了以后,我会替您好好照顾明月夫人的!” 官睿之死死盯着他,突然一口鲜血喷将出来。而后整个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明月瞪大了眼睛忘记了挣扎,一边的王后面有哀色却冷眼旁观。 官天宁从地上站起身,踢了踢死人一样的官睿之,冷冷道:“呵,您真是好福气,就这样睡着了。你这一睡,可就不要再醒来了。” 在众人的惊慌失措中,官睿之被抬回了寝宫,医师们进进出出救治昏厥的官睿之,一干大臣则围在外围吹胡子瞪眼干着急。官天宁摆出一副孝子的样子,急得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王后坐在床榻边上窝着官睿之的手直掉泪,也不知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作为非宫闱的明月夫人,她才是最关心官睿之的那一个,却偏偏只能先行回到官府等待消息。这事情着实可笑。 忙活了两个时辰,这帮医师总算是将官睿之的命给保住了。听到这个消息的官天宁别提有多懊恼,暗自咬牙这帮庸医平日里一点用处都没有,可这种时候倒是使出浑身解数。有的甚至提出来用一点毒药刺激官睿之的求生本能,你也不怕掉脑袋了!官天宁想着,就应该寻个随便什么理由把你杀了,免得日后让官睿之再活过来! “父王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各位大人们也不必太过忧心了。这里有我和母后照料着,各位先回吧。”百官听世子如此说,当然只能散去。这些人中究竟有多少事真正关心官睿之病情的,又有多少是为了看一看这个王还有多少活头,好赶紧倒戈世子,讨好下一任的王。官少忧将这些人的心思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好笑。当真是,无情最是帝王家啊。他向床榻上双眼紧闭的官睿之看去,不由得摇头为他叹息,父王,人若是不心狠就得不到他想要的,你说是吧?还真是多亏了你,教会了我这个道理啊! “刘医师,我父王的病情怎么样?会不会醒来?” 刘医师被官天宁拦下来,他看看四周,等待别人都走掉的时候,这才说:“世子,我们这帮老骨头真的是尽力了。活到这个岁数吃过的饭也够多了,不怕您恼怒。王上他……若是能挨得过今晚,多说也只有一个月的寿命。若是不能……唉。”刘医师说完直摇头,官睿之是个挺不错的王,至少在他们在宫中做医师的这段期间,他从未为难过这帮老家伙。 官天宁立刻做出一副惊恐和痛心装,不住呢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会的,我父王身子一向硬朗,怎么会一下这样呢!刘医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刘医师见官天宁问得真切,犹豫良久终于道:“世子,其实老臣怀疑是有人给王上下了毒。今日王上受了刺激,诱发了潜伏在他体内的毒素,怒火攻心,这才一发不可收拾。” 官天宁的眼睛危险的眯了眯,然而还是做出一副痛心疾首装狠狠道:“这宫中竟有人如此大胆!本宫一定严查,绝不姑息!那刘医师,我父王他、他可还有救?” 刘医师叹口气,摇摇头,然后走开了。官天宁看着刘医师惋惜的背影,面上的悲痛之色一扫而空,换上一副奸佞神色。这个刘医师,不能留! 深夜,朱砂院昭德宫中。 “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我现在心里面还很害怕,他万一醒过来怎么办?还有那个明月,她都知道了。”王后站在寝宫里一脸的忐忑不安,攥着两只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种事本就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够承受得起的。杀人,杀得还是她的丈夫,这个国家的王。然而官睿之还无防备的喝下她亲手端过去的毒药的时候,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头了。 官天宁站在她身后安慰道:“怕什么,我已经问过刘医师了,若是父王运气不好今天晚上就要结束他这一遭了。而且我相信,他的运气一定十分不好。” “刘医师?刘医师都这样说了,那大概就错不了。宁儿,可是他、他可是你的父亲啊。你……” “母后!”官天宁不由得提高了音调:“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既然做了,就要做得彻底,否则一切都前功尽弃。还是说,你心里面就等着东窗事发?” “怎么可能。”王后摇头:“宁儿,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是的母后,我是您的儿子,您唯一的骨血。如今,只有我才能够给您您想要的。”官天宁拉住王后的手,用自己的温度来温暖她冰凉的双手给她安慰。“母后,如今我们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父王应该是早就写好了遗诏,而今我们需要的就是确定这诏书上的名字,是我的。如果不是,我们接下来还有好多事要做。” “诏书?可是我从未听他提起过还有诏书这么一回事。” 第137章 葬身火海 “那您可有听说过,父王一直想要把王位还给官少忧?他可是早就在登基之时就写了旨意,在必要的时候将王位让出来的。” 官天宁这么一说到是提醒了王后,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当时他不过是口头上这样说过,可是纸质的文书,倒不曾见到过。” 官天宁点头,看来母后这里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只好自己再加派些人手了。这时候,天空中忽然打起了闪电,雷鸣隆隆,风雨欲来。一道闪电骤然划过将漆黑的室内照得恍若白昼,王后吓了一大跳。在她看来,这是老天对她的警告。然而她又不敢说出口,反观官天宁则是一脸的兴奋。这闪电岂不是在说,官睿之大限已至,无力回天了? 寝宫里,明月正坐在官睿之的床榻边上,握着他的手。明月一脸的平静,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是小六子将她偷偷放进来的,发生这样的事,她如何能够在官府好生安歇? 明月握着官睿之的手,看着他惨白的面色和紧闭的双眼,心里面满是柔软和无奈。她将他的手贴向自己的脸颊,他的手有些冰凉。 “睿之,今夜是个雨夜。你不是说,最喜欢下雨天?其实我知道你在说谎,因为我最怕下雨。每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来保护我,安慰我,所以你才最喜欢了,对不对?你看,今夜不但下雨,连雷声都这么大,你怎么反而比我先睡下了呢?” 明月伸手去描摹官睿之的眉眼:“你看你,这里都有皱纹了。也好,好好的睡一下,你太累了。也许这样的结局也是好的,顺了大家的意思。你别怕,我答应你了。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如今忧儿也长大了,身边又有了他喜欢的女子,我很放心。我没有牵挂,睿之。我知道,天宁今晚一定不会放过我。不过没关系,无论怎么样,我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我只希望他能够将我和你葬在一起,我逃避了一辈子,到如今我才想明白。人来这世上这一遭,只求做个问心无愧。我也是时候,该为自己自私一次了。” 明月因为大彻大悟,所以才能够平静从容。当她还在缅怀的时候,忽然感觉握在手里的这只手微弱的动了动。明月一惊,不由得轻声唤:“睿之?” 然而官睿之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明月掌心里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了一些。明月再去看,只见官睿之紧闭的双眼眼珠不住的转动,似乎竭力的想要挣开却做不到。这么个小动作似乎对他来讲很吃力,连额上都见了汗。 明月见状连忙道:“睿之你别着急,你要做什么,慢慢来,有我在。”官睿之听了果然平静了许多,攒了几分力气,手指吃力的向一个方向指去。明月半猜测半询问的,好半天才终于搞明白官睿之指的是自己床榻里侧。明月去摸索,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然而见官睿之仍旧坚持,她之后细细的每一处都按一按。终于,听到“喀嚓”一声,似乎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旋即就弹出一个暗格来。明月一喜,“找到了睿之,找到了!” 然后她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一份诏书。明月看完里面的内容不由得惊呆了,“睿、睿之?” 官睿之用力的长长的握紧明月的手,似乎想要表达什么。而后,这只手便失去了力道,软软的垂落下来。“睿之?”窗外忽然一个惊天霹雳闪过,将屋内晃得如同白昼,映照着官睿之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明月已经忘记了呼吸,她呆呆的看着官睿之,忘记了言语。 很久很久之后,她附身在官睿之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睿之,你放心。你不要走得太快,我将它交给忧儿之后就来寻你,你要等等我。”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预先就已经算计好的,官睿之这边刚刚没了声息,那边官天宁的人就已经来了。他看见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明月,没有丝毫的诧异,仿佛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明月夫人,您与我父王的感情还真是深厚。怎么,他可是交代了什么遗言?” 明月早在看清来人是官天宁之后,就不动声色悄悄的将文书藏了起来。她冷冷道:“官天宁,身为人子你居然做出这种弑君杀父的事来,不忠不孝。你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 官天宁闻言笑了:“不知道与夫人比起来,我们两个究竟谁更没有脸面一些呢?更何况,谁知道是我弑君杀父?你觉得,这天下人是信服我的多,还是信服你一个寡妇的话?” “你……”明月不知道该用如何的语言来反驳,她不明白为什么官天宁居然会变成这样一副模样。她说:“这大庆的江山早晚都是你的,你何必这么迫不及待?官天宁,你究竟存了什么样的心?” 官天宁挑眉:“既然明月夫人都说这江山是我的,看来我那个父王还不算是糊涂,倒是知道谁才是他的骨血。既然如此,他和你之间的事,我就大度的原谅了。至于你的问题,看在你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如果我是个世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仍旧只能受制于他。我想要的,我应得的,永远有一个人会将这些从我身边抢走。他的存在,永远提醒着我,我不过是个世子,他如果高兴同样可以再立另外一个。我若不按照他的意思活着,岂会有快活日子?既然如此,不若我来做这个王。你说的不错,这江山早我是我的。那么,早一天或是晚一天,又有什么分别?我已经等不下去了,我早就不想等了。要做,就做第一,就做到最高。你放心,我会大发善心,让你们两个死在一起。在这件事上,你倒是应该好好的感谢我呢。” 明月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面对官天宁明显的丧心病狂,她已经不想再去多说什么。只是她有一件事很清楚,她不能死,现在不能。 官天宁拿出一壶酒来,放在桌子上,对明月道:“夫人请吧。不过我想,你一定还有好多话要跟我父王说。虽然我觉得你们到那边去再说也不迟,不过我很善良,我再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好好地,享受这人世间的最后一刻钟吧,一定会让你终身难忘的。哈哈哈。”官天宁大笑着走了出去。 明月看着官天宁走出去之后,就开始想办法逃走。然而门口窗外都有侍卫在把守,虽然人数不对却足以将她困在这里。明月又不懂武功,无法冲出重围。她犯了难,很是着急。她摸了摸怀中的文书,这东西现在官天宁还不知道,一旦他知道了就难办了。要想个办法,将这份文书交到值得信任的人手上才行。 正当明月脑子里想着办法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浓烟。这烟越来越浓,明月这才发现,官天宁等不到一刻钟先放了火。他果然是不放心明月会乖乖的喝下毒酒,所以放了一把火双重保险。此刻他就站在门外看着火光一点点的盛起来,他会一直在这里,直到火烧完,从里面翻出量具尸骨来才能安心。 烟越来越浓,已经有火烧了进来。明月被呛得不住咳嗽,当真是要命绝于此了吗?明月看着官睿之,满是歉然。“对不起睿之,我可能很快就要见到你了,希望你不要怪我。少忧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一定可以没事的。” 正当她放弃一些希望等待死亡的降临的时候,窗户突然被推开,旋即闪出一个人影进来。明月吃了一惊,然而在看清她的脸的时候更为吃惊:“林夏?” 不错,来人正是林夏。她从窗子冲进来,动作干脆利落。“夫人,请即刻离开!” 明月定定的看着她,这个女人一脸的凛冽和肃杀,瞬间她明白了过来:“你是林夏,睿之的人。” 林夏点头:“不错,我是王上的人。王上早就安排好了,叫我暗中接应您。夫人,请您即刻离开!” “慢!”明月出言制止,越是这种危机时刻,她越是要保持冷静:“你说你是睿之的人,那么当初,你为什么要引来巫月的人行刺?” 林夏一笑,道:“那是演戏,为了不引起世子的疑心。王上早就对世子起了怀疑,只不过没有料到是今日的情形罢了。至于行刺,我是王上安插在世子身边的奸细。那天其实我早就暗中做了部署,即使没有那名倒霉的小厮做了替死鬼,王爷也不会有事。夫人,请您无论如何也要活下来,这是王上交代的最后一件事。” 明月心中想了想,咬牙答应了。就算她不跟着林夏出去,那么她同样会葬身火海中。如果一旦出去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她偷偷摸了摸怀中的文书,这个东西,不可以叫任何人知道。 “夫人,请您和我互换衣服。然后你顺着窗户跳出去,自有我们的人接应您。您只要跟着他们行动,就不会有事。” 明月一听不由得道:“你呢?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林夏笑着摇头道:“世子既然放这把火出来,就是不放心。等火灭了,他必定会派人找寻你们的尸骨。若是发现少了一具,那我们的功夫就白费了。所以夫人,请您换上我的衣服,尽快逃走。”明月听懂了,林夏是要代替她去做这把烧焦的骨头。虽然心里明明知道这是唯一的方法,可是她的情感上不允许她做出这样的事来。 “不行,你要与我一起走,我不能让你为我去送死!” 林夏见说不动明月,“唰”的一下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来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说:“夫人您要是执意如此,那么林夏只好就现在死在您的面前。我死了,依旧会有人将您救出去。夫人您想亲眼看见我死在您面前吗?” 明月连忙阻止她,因为林夏是来真的,那把刀的刀刃已经划破了她的脖子。 两人换好了衣服,明月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官睿之,这才借着林夏的力气跳出了窗外。她一出去,立刻就有侍卫模样的人将她接住。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一路上都有人掩护着,明月顺利的逃走了。 林夏眼看着明月逃走,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坐到官睿之的床榻边上,看着这个英俊的男人如今被病痛折磨得消瘦的面庞,不由得叹口气:“大人,这是我最后能为您做的事了。这一生是您将我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这条命,本就是您的。如今,能够死在您的身边,是我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请原谅我没能保护您,却只能用这样的方法与您一起。若是有来生,我希望还可以遇见您。可是,不知道是否可以乞求老天,让我可以做一个能够与您携手的女子。” 言罢,林夏广袖一挥仰头将毒酒喝下。丢掉了杯子,她的唇角慢慢渗出血迹来,然而她的面色一如平常,不见一丝痛苦之色。林夏留恋的抚摸着官睿之的面庞,在他的唇角轻轻落下一个吻。而后,气绝。 大火无情的席卷而来,瞬间就吞没了这间房屋。火舌舔上了床榻上两个人的一角,丝毫没有因为他们的相守而留下情面,决绝的吞没了两人。 大火整整烧了两个时辰,这还是在天雨的浇灌下,最终官天宁见不知火势究竟什么时候能歇,叫人扑灭的。火一灭,官天宁就立刻叫人去搜尸骨,他很着急,他只有看到那两个人的尸骨摆在他 面前他才能够心安。 不一会儿手下人就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官天宁立刻去看。这两具尸骨虽然大多数都已经烧焦烧得化了灰,然而从他们死时的姿势来看,一个躺着而另一个则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像是恋人一样。于是官天宁确定了,这两人就是官睿之和明月。 “直到死你们也如此恩爱,真是不枉费我为你们安排的一场火葬。”官天宁着人将这两具尸骨抬出来放在一块儿,准备过两日入殓。 第二天,宫里面就传出来王上寝宫失火的消息来。即,王上崩。 一时之间朝野上下举国哀悼,无不为官睿之的死而哀恸。而官天宁更是悲痛欲绝几欲晕厥,赶来的官天湛和宛平多加劝阻。后宫中也是一片凄然,总之因为官睿之的死,京城都笼罩在愁云当中。 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官天宁作为世子暂且将丧失办理了,以国丧期间不宜举办登基典礼为由推迟了。然而他本人,已经是实际上的王。官天宁面上一片愁云惨淡,然而心里面却是一种“终于”。他终于,得到了,他终于,能够要自己想要的了。接下来,官少忧,我要你将原属于我的林夏还给我! 第140章 孩子不是你的 “孩子不是你的”显然刺激到了官天宁,他一直天真的以为林夏不过就是嫁给了官少忧,他们两个发展得再快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可今天直到魏利群说林夏有了身孕,他这才恍惚觉得似乎终究是晚了一步。 “没关系。”官天宁说:“这个孩子不是我的,可下一个是,下下个也是。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又很长的未来。这个孩子不是,没有关系,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事到如今,林夏已经不想再顺着他了。林夏说:“官天宁,你别再骗你自己了。我根本就不爱你,我爱的人是官少忧。我怀的是我爱的人的孩子,我只会给我爱的人生孩子。我们没有以后,没有未来,你明白吗?” 官天宁扯了扯嘴角,强迫自己笑出来:“小夏,你累了,你先好好休息。我会去叫医师给你多开一些补药,吩咐御厨给你做些好吃的。你先好好休息,我走了。” 他慌忙的离开了,林夏没有挽留他。官天宁现在需要时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林夏给他时间。原本她打算与官天宁逢场作戏给官少忧争取足够的时间,可是今日发生的事实在让她演不下去。即便孩子的事情没有被发现,林夏也不准备陪官天宁玩了。就凭今天他居然兽性大发,林夏就必须要好好考虑接下来的事情了。 回到自己寝宫的官天宁心情久久无法平静,他在最初听到魏利群说林夏有孕的时候,是震惊。在听到林夏说“不可能”的时候,心中是深深的痛。他不明白为什么,难道自己对她的感情,不比官少忧来得好?自己从来就没有伤害过她,一直将她当做掌上明珠,宠着爱着。而官少忧可是深深的伤害过她的心,凭什么?只因为他晚官少忧一些时日吗?官天宁不甘心。说到底,林夏如此决绝,还是因为官少忧这个人。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林夏的目光就不可能放在自己身上。只有她心里的人死了,她的心才会有地方来容纳自己。官少忧,必须得死! “吴琦,叫人通知萧炎,说他们的老对手来了。究竟能不能成为巫月的王,就看他这次的表现了。” 官天宁冷冷的下着命令,他身后一人领命立刻转身离去。官天宁的眸子危险的眯起来,官少忧,我看你这会究竟还有没有那么幸运,能够逃开死神的眷顾。 虽然知道了林夏怀了官少忧的孩子,然而官天宁想着既然已经决定了将官少忧除去,那么林夏的这颗心终有一天会落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对林夏的态度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甚从前。 “小夏,这是我今日吩咐御厨刚煲的汤,对你的身子很有益处。来,我喂你喝了它。” 林夏摇头:“我没有胃口。” 官天宁点头:“没有胃口?那一定是这厨子的手艺你不喜欢。来人,把做这个的厨子拖出去斩了。” 林夏一惊,本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然而只听得门口处传来一声声的讨饶,随后一声惨叫旋即重归平静。林夏瞪大了眼睛惊恐不定,一颗心跳得飞快。“他、他怎么了?” 官天宁不以为意,“死了呗。既然做不出你喜欢的口味,还活在这世上干什么?”说着他又端起另一碗粥来,温柔道:“来,尝尝这个。”由于有了之前的杀鸡儆猴,这回林夏不敢不吃了。她乖乖的张开嘴,任由着官天宁将粥喂到她嘴里去。林夏机械的嚼着,完全吃不出究竟是什么味道。然而一阵强烈的反胃感传来,林夏没忍住低头就将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吐了出来。 官天宁立刻丢了碗去帮她擦嘴:“真是的,一定是这粥不够好才会让你这么难受。是谁做的粥,拖出去斩了!” “别!”林夏连忙伸出手来阻拦他,然而官天宁一脸的严肃不容置疑:“没用的人没理由存活在这世上,浪费粮食。斩!”随着他的命令,门外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林夏苍白着脸紧紧闭上眼睛,是她害了这些人。她这才知道,官天宁为了找出她能够接受的口味,将所有御厨的人都拉到了门口待命。他将这些食物一个一个的喂林夏尝过,但凡她表现出一点点的异样,这些人就会被斩首。 林夏哪里还敢有什么反应?她强忍着难受和恶心,将这些东西一口一口的挨个品尝过,总算是将余下人的性命都保住了。 官天宁见林夏“胃口不错”,他的心情也很好。“以后这些人每天都会给你做好吃的,保证你接下来的几个月每天都不重样。” 林夏说:“我吃不下这么多,你叫他们少做一些。” “看来他们没能满足你的胃口,我知道了。” 林夏一听就急了,怕他又杀人连忙道:“这些食物都很好吃,是我食量小。以后他们做什么,我都会吃下去的。” 官天宁看了她一会儿,这才点头答应了。林夏疲惫的闭了闭眼睛,对他说:“我困了,想睡了,你出去吧。”明月早在官天宁查出她有孕在身的时候,就以“清净”的名义将她调到了别的宫殿。如今林夏噎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敢去问。 然而官天宁说:“困了就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林夏立刻睁眼看着他,道:“我习惯一个人睡。”官天宁不以为意:“难道你和官少忧,也是一个人睡?”于是林夏只好道:“你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忙吧?你若是在这里我不放心,你先去忙,一会儿再来陪我可好?”于是官天宁亲昵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笑得一脸温和一如往常:“好,那你乖乖等我。” 待得他当真走远了,林夏才舒了一口气。她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忽然很想哭。官天宁今日的做法摆明了就是告诉她,若是不按照他的意思来,他就会大开杀戒滥杀无辜。 狐狸,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来啊。我很害怕…… 这段日子以来,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因为这位新王殿下的性子似乎总是阴晴不定捉摸不透。他可以一整天都春光灿烂,也可以瞬间就狂风暴雨。自然有臣子提出了质疑,然而都被新王殿下以雷霆手段镇压下去。可以说这外邦还没平定,朝廷之上首先已经血流成河了。这些读书人自然是有心要辞官归隐的,可是新王殿下又说了,临阵逃脱者是懦夫之为。既然是懦夫,还有什么理由活在这世上?杀了!所以现在走也是死,留也是死。那好吧,只好留下。苟延残喘虽然不光明,可终归是活一天是一天。以是这些大臣们都以每天晚上能够平安回家为无上的幸运,和家人共享天伦之乐。而每天早上上朝前都要和妻儿一一拥抱挥泪作别,因为谁都不知道今天早上活着出门,是不是到了晚上就成了一具尸体被扛回到家门口来。 对于大庆的子民来说,他们终于明白和官天宁相比官睿之,先王真是个明君!他们怎么也不明白原本温柔谦和的世子,怎么一登基之后就变得如此残暴。在他的高压之下,官员每天想的都是怎么保命,怎么说话才能够不惹怒他。那些有利于民生社稷的话,他们不敢说。那些天灾**,他们也不敢说。大庆国土辽阔,这些灾情隐而不报,没有政府的扶持无法解决。于是灾荒一天一天的积累下来,搞得民不聊生,灾民数量每天都在增多。百姓要的是能吃上一口饭,质量不重要,只要能吃饱就可以了。他们并不关心如今的王上是谁,当权者是谁,他们只要能吃上饭。所以官天宁的政治,很是不得人心。 官天宁为了将官少忧铲除,将巫月的人手大量的调到本国来,更加引起了全国的惶恐和不满。尤其是和巫月一直为敌的吴总兵,巫月要进大庆就必定要越过乌山。原来他们一直是偷偷潜入,而如今吴总兵却要对他们大开城门。然而王命难违,当乔炎领着众人从他面前雄气赳赳走过的时候,吴方狄根本就没有出现。命令不可违,那我眼不见为净还不行么! 外患是有了,王宫里的内忧也不少。自从官天宁做王后,他倒是没有忘记当初的承诺,将王后捧到那个高度之后,竟然变成了不闻不问。每每王后想要找他来说说话的时候,都被官天宁以一句“政事繁忙”打发了。柔妃和湘妃也同样被冠以相应的名号,放在后宫中养着。官天湛几次要入宫都被官天宁阻拦住,他最重要的是不想他和林夏见面。若非冲着林夏的面,官天湛只怕在最一开始就被官天宁给诛杀了。他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与官少忧勾结,且对他不利的因素。 然而神奇的是,王后和明月这两个生前一直不怎么对付的女人,却在这变相软禁的日子里化干戈为玉帛了。两人解开了心结,毕竟先人已逝,活着的人自然要好好珍惜。况且两人如今的处境,还有什么是不能够好好相处的? 王后对于官天宁如今的转变也十分的痛心,她说:“当初若是知道宁儿会如此,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他的要求。” 明月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处心积虑了这么久,不是一朝一夕所能造就。怪只怪,我们自以为是好的,在他那里却变成了累赘。” 王后道:“他如今对林夏仍旧一往情深,若是当初没有反对,或许就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明月对此不以为然:“即便没有反对,林夏也会一样抗旨逃婚。天宁只是因为没有得到的遗憾,才会对林夏仍旧深情。可他是真的爱林夏的吗?若是真的,为何不顾她的意愿,尽做些要她为难和伤心的事来?” 王后叹口气,表示这个问题永远没有定论。她说:“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他。身为帝王家的女人,本就不应该对过去有多少的计较。何况至少我还陪在他身边二十多年,而你……” 明月如今已将什么都看开了,她安慰王后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再怎么说对不起也无补于事。我们如今的处境,还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这辈子都过来了,还有什么看不开。” 王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她问明月:“当初睿之,究竟是否留下过一份文书?” 明月点头:“是有。” “那这文书?” “若是不出意外,应该已经交到少忧手里了。可若是有什么意外……其实这两者的结局都差不多,最终都免不了兵戎相见。这是命,是定数,我们无力改变。我们不过是这场洪流里最弱小的一个,顺其自然吧。” 王后此刻已经心有悔意,可是她现在被官天宁软禁在这后宫之中,无论去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做什么说什么都不自在,甚至都要看别人的脸色。虽然她的身份地位是上来了,可是她觉得这日子过得如同一具傀儡,一个木偶。 这一面官少忧北上收到了阻挠,官天宁摆明了是不让他回京城。一开始还是派出杀手暗杀,想要悄悄的将他做掉也就是了。然而不知道官少忧从哪里找来的好手,这些个杀手竟然都是有去无回。乔炎也很着急,这些派出去的人可都是巫月的精英,是耗费了他大量时间培养起来的人才,如今还没做成什么呢就都折损在大庆的土地上了,这对他来讲,对于他日后争夺王位这一事是相当的不利。虽然当初和官天宁商议好了,只要乔炎帮他稳固了王位,除掉了官少忧,他就会反过来帮助自己夺得巫月的王位。可是如今看来,乔炎甚至怀疑当初这个决定究竟是对还是不对了。 似乎官少忧也对这种暗杀骚扰感到厌烦,于是终于有一次一个派出去的杀手回来复命了。然而这个人也不过是剩了最后一口气,勉强挣扎着逃回来复命。然而还不等他说话就晕了过去,乔炎着急的治疗费了好大一番工夫终究是无力回天。最后检查出来的手法,居然是与巫月类似,却比之更为诡谲。于是乔炎知道,这似乎是暗之国的人所为。这带给他的震撼远远高于能够称王带给他的希冀,对于暗之国的传说巫月本土比任何外界的传闻都要深远,甚至于恐怖。暗之国这等流放之地,是巫月用来施行刑法最有利的一个地方,没有人不惧怕。 乔炎心有退意。 官少忧充分利用了各地的怨言,并没有揭竿而起却已经组建了一支讨伐大军,民众对珏王爷一向是有好感的。虽然他并没有像从前的世子那样亲民,然而却无人不知他是大庆的英雄。 官天宁听说之后很是气愤,于是立刻派出朝廷兵力去镇压,两队终于兵刃交接。可是珏王爷的名号不光是在外邦口中是恶魔,在中央军的队伍中也是声名远扬。与珏王爷敌对,基本上就死在找死。可是碍于官天宁的高压,又不得不拿起武器来送死。 官天宁一天比一天忙碌,前线的战报也越来越不好,他感觉很生气。他不相信自己这么多人,就是用人把官少忧拖也拖死了,居然还能让他一路高唱凯歌。 所幸在对待林夏的事情上,他丝毫没有怠慢。那天的事情也没有再发现,还多亏了林夏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当初官天宁也曾授意魏利群偷偷的将林夏肚子里的孩子流掉,好在魏利群还留有作为医者的德行,表面上答应了下来却并没有这么做,于是这个孩子活了下来。等到官天宁追究的时候,已经是若要孩子流掉,那么大人也会有生命危险。虽然官天宁很是忌惮这个孩子,可终究不能伤害林夏,所以也便罢了。 林夏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沉,她已经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反而专心养胎起来。魏利群对她所做的帮助她记在心上实为感激,而她也卿点了魏利群作为她的贴身医师,两人一起经这个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林夏想着,无论时局如何,这个孩子一定是要保住的。 一直不为官天宁重视的官天湛,在悲愤之下夜闯城楼,打开了京城守关的大门,使得官少忧的军队得以连夜入关。待得第二天官天宁得知的时候,官少忧已经到了王城之下。然而他并没有攻入,而是叫守城的给官天宁带个话,说若是他肯主动退位,那么这件事就和平解决,绝不生灵涂炭。当守卫将这话原封不动的告诉给官天宁的时候,官天宁笑了。“孤王若是不退,他又如何?” 守卫说:“王爷没有说。” “王爷?他如今这是造反,早就不是我大庆的珏王爷了。你回去告诉他,说孤王不接受反民的提议。” 这守卫觉得他很倒霉,不过觉得也足够幸运。听说从前说出官天宁不高兴话的人,无论何种身份,都被他一刀杀掉了。 这名倒霉的守卫回到城门去复命,他一脸的忐忑,生怕这个珏王爷一气之下当真破开城门,那自己这条小命不但交代了,还得背负上各种骂名。唉,本以为大丈夫保家卫国是无上光荣,可偏偏就没想居然碰到起内讧的情况,自家人杀自家人,这算是什么事儿? 由于官天宁的不合作,官少忧一行人便在王城对面驻军。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官少忧还是不打算动用武力。毕竟这里是王都,他们所过之处没少遇到抵抗,然而那些军队和暗之国的人比起来根本就不足畏惧,按照离裴的话来讲就是,随便动一动手指就能将他们送到千里之外。由于不断有义军申请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来,于是官少忧就地用材,将这些队伍留在本地,继续管治他们的家乡。这一举措更是增加了民心,让他们觉得,珏王爷不但是一个战神,还是个好人。 官少忧自然是想着就地管理实为方便,可是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要尽快赶到王城,带着这些人未免累赘。林夏还在那里,多一天的耽搁他就一天无法入睡。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官少忧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在王城对面扎营,这无疑是打了官天宁一个响亮无比的耳光。千百万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所以这场仗非打不可。 第二天官天宁就下令出兵。 交战之前,两军将领出面交谈,或是示威或是劝降,这是规矩。难得的,王军这一面是官天宁亲自披挂上阵,想来前几次的交手和试探,让他知道官少忧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战神”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 官天宁策马,两人相视,心中一时间复杂无比。几年前两人还是兄弟,是朋友,三年后表面的平静还未被打破。如今,却终究要兵戎相见。 官少忧说:“其实我并不想这样,我们明明可以用另一种方式。” 官天宁不以为意道:“那你说,什么方法?王位?凭什么,我才是官睿之的儿子。” 官少忧摇摇头:“我不要王位,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你只要把林夏还给我,我保证立即退兵,去到一个你们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安稳的过一辈子。大庆如何,我此生都不再过问。” 换做任何旁人听到这个交易都会答应,用一个女人来换取无边江山,没有谁会不同意。然而官天宁就十分坚决的拒绝了,他说:“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林夏。这个王位我做过了,不好玩,可以给你。唯有林夏,绝对不行。” 官少忧不由得急了:“你霸着林夏究竟要做什么?你就这样囚禁着她的人,她快乐吗?你真的爱她吗?” “我爱不爱她,还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官天宁怒了,“爱”这个字眼对他来说是不可以触碰的死穴。他自己也明明知道林夏虽然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可是看向他的目光里从来都没有一点爱意,甚至连温度都没有。仿佛就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物品。每次官天宁看到林夏那样的表情,差一点就要将放她走的话脱口而出。可是他也知道,若是当真放走了她,那么自己今生和她之间的缘分就算是尽了。如今虽然她冷着一张脸,虽然她的心思完全没有在自己身上,可是只要能够看到她,就已经觉得满足。官天宁相信,只要假以时日,他的努力总会感动林夏。只要她在自己身边。 官天宁道:“官少忧,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我们都要林夏,那么我们就手底下见真招。你胜了我,林夏自然就是你的。可若是你输了,林夏是不会跟你走的。” 第141章 争吵 官少忧皱眉,他很不理解官天宁的思想,不明白究竟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林夏不是物品,她是个人,为什么要由我们两个之间的输赢来定论?即便是我胜了她却要和你一起,我也不会说什么,因为那是她的选择,我尊重。你根本就不懂林夏,你不爱她。你这样强占着她,只会让她更讨厌你。” 官天宁怒道:“住口!我究竟如何做,还轮不到你来教训!看来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官少忧点头表示同意,两人纷纷策马掉头回到队伍中。官少忧对石祺和离裴小声道,“一会儿动手的时候,多少留一些情面吧。虽然他们听命于官天宁,可终究还是咱们的子民。而且离裴的人太过剽悍,略略施展震慑一下就够了。” 石祺虽然觉得没必要和官天宁客气,然而官少忧既然如此说了,他不得不听命。可是离裴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他盯着队伍中的一处,阴测测的说:“似乎我的老对手今天也来了。” 官少忧闻言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队伍中有一人衣着较为特殊,而他身后的人统一着装与军队迥异。官少忧一惊:“巫月乔炎!” 离裴点头:“不错。看来今日这一仗很有打头,我手下人的刀已经渴血很久了。王爷,抱歉了,这一仗我们可能不能帮你对付你们的人了。” 官少忧点头表示理解:“无妨,你们本就是我得老天垂怜才请来的神兵。况且这些中央军本王还没放在眼里。原本请你们出山为的就是对付巫月的人手,这回你们冤家路窄先遇上了,我高兴还来不及。”然后他讽刺的笑了两声道:“官天宁想要用他的好盟友来对抗我们,却没有想到我却带来了他盟友的死对头。” 两人都不再多言,号角声响起,立刻沙场洒血。离裴领着暗之国的人一马当先,连连施展神箭技,密集的箭雨先将这些人射了个人仰马翻。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乔炎带领的巫月人。巫月擅长用毒和近身攻击,这种远程打击让他们手忙脚乱。官天宁见状立刻领人前去阻拦,官少忧这面与他交接对峙,于是场面立刻被分成了两面。 暗之国毕竟是弓箭为长,那些巫月人冒着箭雨幸存下来近得身的终于能够一展身手。可是这些暗之国的人并非寻常弓箭手那样近身体术孱弱,他们将弓背起从怀中掏出匕首,身形竟然似乎比巫月的还要快,整个人就如同鬼魅一般。 暗之国的人由于无法见日光,所以他们全都是一身黑衣,头部也用兜帽和裹住,面上覆了纱巾。他们这些人远远看去,当真就如同在夜空下夺人性命的死神一般,叫人望而生畏。 巫月已经有不少让你打了退堂鼓,乔炎也觉得这么打下去只有损兵折将。暗之国的人个个带了怒火,这是积攒了几千年的怨仇潜移默化祖祖辈辈累积下来的,而巫月人从小受长辈的教化,对暗之国连提到名字就胆战心惊。早在这两支队伍交接的时候,暗之国就已经占了上风。 这种时候乔炎又不好明目张胆的喊撤退,正咬牙发愁呢,却不经意间发现暗之国的一个人突然停了手慌忙将打斗中掉落的兜帽裹好,然后才重新投入战斗。这引起的乔炎的怀疑,他仔细去看,这些暗之国的人虽然身手矫健神出鬼没,可个个都将自己护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稍有一分露出就当先整理好才继续作战。 莫非……他们怕光?想到了这一点的乔炎立刻大喊道:“掀开他们的兜帽,扯掉面纱!暗之国的人不能见光,让他们的皮肤暴露在日光下!” 他这么一喊,巫月的人权当死马当成活马医,然而暗之国的人就乱了。他们拼命地护住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样一来由攻方形势骤然变成了守方。巫月军心大震,竟然将暗之国给反压了回去。 而官少忧这一边由于还顾忌着不能伤官天宁的性命打得束手束脚,而官天宁这一面可是招招杀机。是以官少忧很是被动。当看到暗之国的人连连败退的时候,他当机立断:“撤退!” 官天宁哪里会放他走?当即就命令追击,可是官少忧的军队里立刻施放一连串的箭雨将官天宁的军队拦住,于是官天宁就只好看着他们跑回了自己的营地。 但无论怎么说,这一仗是他们赢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了官少忧暗之国部队的秘密。 打了胜仗的官天宁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跟林夏炫耀他的好以及打压官少忧说他不好的机会,当时就把这些场景活灵活现得描述了个遍,当然也要添油加醋一番。林夏只是静静的听着,末了她说:“你还是准备逃走吧,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官天宁一愣,忽然面有喜色:“小夏,你这是在……关心我?” 林夏看他一眼,说:“我只是觉得,你就这样丢了性命不值得。” “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官天宁高兴得一把握住林夏的手,林夏冷声道:“这只是我还念着当初我们的情谊,和我对你的愧疚给你的建议。你若认为是关心,那便随你便是。” 官天宁不以为意,在他的理解力,只要自己做得比官少忧强,比他有能力,甚至于将这个麻烦彻底的解决掉,那么林夏对自己的态度就会截然不同。他为了那个“截然不同”丝毫不顾及手段。由于乔炎发现了暗之国的弱点,是以白天的时候暗之国的人已经无法战斗,以至于官少忧的军队每每被打散,然而两队仍旧势均力敌。 官少忧想着,既然白天打不过你们,那我就晚上打!晚上正常人要休息,那我就白天晚上都打!晚上,他将离裴派出去。官天宁的军队在经过了白日激烈的厮杀之后都在休息,正是警惕十分松懈的时候。于是离裴的人就如同鬼魅一样,借着暗夜的协助,出手即伤。对于暗之国的剽悍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白天他们还可以因为暗之国的人不能见光而利用这点来压制他们,可是眼下是黑天,对他们来说是得天独厚!于是官天宁的军队在晚上可谓是苦不堪言。 毕竟官少忧的暗之国人手还是少数,无法组建大规模的进攻。于是他们就打游击战,每到官天宁的军队开始组建大规模的反击的时候,他们就化整为零的分散开来,再回到官少忧的军营中。连续几天都如此,官天宁只好在晚上也派重兵把守,然而暗之国的人又突然不来了。 在官天宁的人以为他们放弃了进攻的时候,这些人又突然进攻了。于是官天宁实在是搞不清楚离裴究竟什么时候回来,每天这么守着又太过耗神。官少忧晚上派离裴前去捣乱,他们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的睡觉休息,第二天白天战场上骁勇无敌。而乔炎为了对抗暗之国几乎是彻夜不眠精神紧绷,白天自然就没什么精神。于是被休整了一夜的官少忧队伍打的落花流水便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官天宁对于这种巨大的落差很是恼火,却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这股无名火自然就发在了乔炎的身上,官天宁埋怨他居然想不出办法来。可是乔炎也很冤枉啊,他们的人一见到暗之国的人当先就腿软了。后来发现他们不能见光之后,乔炎还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可是当官少忧改变战略用这种白天和黑夜轮番交战的方法的时候,乔炎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连续几天都吃了败仗,使得原本就不稳固的官天宁政权更加动摇。官天宁也是一日比一日的情绪起伏不定起来,就连在林夏面前都有些沉不住气,时常就阴郁起来,尤其是当有人十万火急的闯进来与他报告情况的时候,这种怒火就自然而然的发泄到传令的人身上。 终于,前线越来越糟糕的战局,以及越来越散乱的人心,使得官天宁的胜利遥遥无期。饶是他再坚持,可是心里面也不得不承认,官少忧若不是有所顾虑,只怕自己早就被他打得体无完肤了。官少忧顾虑的东西,他官天宁一样当成宝贝。 “小夏,你不是一直觉得待在宫里不自在?我们明天出去踏青,你觉得如何?” 对于官天宁突然的殷勤,林夏觉得有些诧异。然而官天宁经常突然性的发出一些言论和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早就习以为常,于是摇头道:“我身子不方便,不想去。” 官天宁不放弃道:“正是因为对宝宝好,才要出去走走啊。你看最近我一直忙着别的事情,都有些忽略你们母子了。我这不也是寻求个可以弥补的机会嘛。” 他说得情真意切,然而林夏完全不为所动:“我说不必了。夜深了,你回吧。” “……小夏。” “我说,你回吧!”面对官天宁的坚持,林夏很是不耐烦。她如今本就情绪波动很大:“不是还在打仗吗?你不去关心你的士兵,早晚有一天你会众叛亲离!” 官天宁一听就火了:“你早就把不得我众叛亲离了是不是?你早就想我永远不回来,最好死在战场上,这样你才好和官少忧双宿双栖,是不是!林夏,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你好狠的心!” 面对他的指责林夏感到莫名其妙:“官天宁你真是不可理喻,我不想跟你说话,请你出去!” 官天宁一把抓住她的双肩面目狰狞:“这里是孤的宫殿,是孤的家!你要孤出去?” 林夏皱眉看了他一会儿,点头道:“不错,这里是你的家,是你王上的家,我这等小民是没有资格踏入这里的。小民这就离开,请王上好生休息!”说罢甩开他的手就往外走。 官天宁楞了一会儿急急忙忙上前从后面死死抱住林夏:“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小夏,你原谅我,求你。” 林夏有些心软,她总以为官天宁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自己要负一定的责任。虽然如今的官天宁让她无法忍受,可终究林夏没能狠心再甩开他的手。 官天宁静静抱着她抱了很久,终于平静下来。他在林夏耳边轻轻道:“小夏,我们离开这里吧。去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静静的,什么都不管。什么权利,什么江山,我都不要。我们归隐,选个风景秀丽的地方,盖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门前溪水潺潺,屋后青山环绕。你喜欢吗?” 林夏为他所描绘的蓝图吸引,忍不住也陷入了幻想之中。听得官天宁这样问她,她点头:“喜欢。世外桃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官天宁很开心,他闭着眼睛呼吸着林夏的味道,觉得这才是他想要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这王位本就是为了你才得到的,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可只要是为了你,哪怕葬身地狱都无所谓,只要你好。这天下我没兴趣了,谁想要就谁要吧。你既然喜欢,那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林夏久久没有出声,官天宁不由得唤她:“小夏?” 林夏脱开他的怀抱,转过身来面对着他,道:“天宁,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想法。不光是你,我们都是罪孽深重。我很向往你所说的青山绿水,可我不能跟你一起走。” 官天宁痛心:“为什么?你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肯?” 林夏微笑着看着他,摸着自己已经隆起的小腹,笑得满是慈爱:“因为我只想,和孩子的父亲一起走。” 官天宁面上一顿,旋即升腾起抑制不住的戾气,他盯着林夏,眼神里满是她害怕的阴狠:“如果,孩子没有父亲了呢?” “……不会的,我相信他。” 林夏越是这样笃定这样相信,官天宁的怒意就越大。“我不明白,林夏,为什么我对你的付出你从来都看不到?为什么你不给我哪怕是一点点的机会?我究竟比官少忧差在哪里,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我的存在!” 相比于官天宁的咆哮和疯狂,林夏显得愈加的平静。“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如果我没有认识官少忧,你就不会认识我。如果当初他没有伤了我的心,我不会因为想要忘记而接受你,也便不会有今日的局面。我不是没能看见你,而是我这里,已经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我不信!我从不相信什么命运,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你的心里容不下别人,那如果他死了呢,他死了呢?” 官天宁太过狰狞,让林夏有些害怕。“你要做什么?” “如果他死了,你是不是就会看到我?” 林夏没说话,官天宁的疯狂已经让她的心狂跳不止,她很怕说出什么话来,就会激怒官天宁做出更加无可挽回的错事来。 “林夏,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究竟跟不跟我走?” 第142章 逃离 林夏没有说话,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然而答案已经不言而喻。官天宁看着她缓缓点头,情绪平复下来,然而语气却是狠戾的:“我明白了。林夏,你不要后悔。”言罢他再不看她,转身就走毫无留恋。林夏突然一阵没来由的心慌,她觉得官天宁一定是有什么能够要挟官少忧的方法在手里。他这么笃定的态度,那么狐狸会怎么样?他之所以有所顾忌迟迟不肯动手,就是怕官天宁狗急跳墙。况且林夏还怀着孩子,即便能够确定官天宁不会伤害她,官少忧也不愿意去冒这个险。 官天宁不愿意再拖延下去才会对林夏如此说,而另一面官少忧也已经等不及。多等一天就多一日的变数,况且如今已经开始进入冬季,于作战不利。他们没有补给来源,全都凭了城外支持他们的百姓的捐助,可那不过是杯水车薪。这战争再持续下去,耗的不过是本国的子民罢了。 如今大庆的声音官少忧已经了解了不少,于是他决定,将那份文书昭告天下。朝堂上无论是有识之士还是墙头草,都表示支持官少忧。他们虽然不知道有诏书的存在,然而只要能够结束官天宁的恐怖政治,无论是谁他们都愿意。 官天宁,大势已去。 一夜之间谣言四起,说官天宁根本不是王位正统继承人。先王早有遗诏将王位传给珏王爷官少忧,并且连先王的死都与官天宁脱不了干系。 “王宫的大火你们知道吧?先王就是葬身于那场火海的,据说啊,那场火是世子放的。”一大清早的,早点铺、茶馆里,早早的就围了一群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着当下的八卦。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昨夜起一夜之间传出来的谣言。 “真的啊?那岂不就是谋杀亲父?还是弑君呢!”一个农民打扮的中年男子这样说道。他们这等小民更为看中伦理道德,杀人这种事他们就够避之莫及了,何况是杀自己的父亲,杀王上。 “何止啊。”边上一个挑夫拍着大腿表示自己更有话说,“前一阵子王上的身体不是一直不大好么?咱们王上 身子骨一向健朗,好端端的就不行了,医师怎么查都查不出来。” “是啊,这事儿我知道啊。因为这个,世子还曾向天下发榜文召集民间厉害的医师进宫为王上看诊呢。无论平民还是贵族,无论名医或是初出茅庐的,都可以来试一试。当时还是个美名呢。” “那都是世子做的戏!实际上啊,王上的身子不好,就是他给下的毒!” “啊?这么狠毒!” “可不是!”小贩一拍大腿痛心疾首状:“你说他怎么就这么着急,这大庆江山迟早还不是他的!” 一边挤进来一个商人模样的家伙,加入了他们的讨论:“哥儿几个,我可听说这王位当初王上不是要传给世子的啊。” “什么?”显然这个八卦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大家都表示十分的震惊:“不应该啊,王位传给世子这是传统,否则先王干嘛要立个世子?” 商人摇头道:“你们可还记得早几十年的时候,先王就说过他不过是代管朝政,将来要将王位还给珏王爷的。当时珏王爷是以自己年幼尚不能理政为由,将这王位给了他叔叔的。于是先王没办法才封他做了珏王爷,不过先王当时就说了,待得珏王爷成年后,这王位就要归还。你们看这几十年来相安无事的,估摸着大家也都忘记了。况且有许多人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加上国不可无世子,这是规矩。” “哦,原来是这样!”立刻有不少人恍然,“那这么说来,世子还挺可怜的。” “可怜什么呀!他为了自己能当王连他亲爹都能杀,简直是丧心病狂。你们再看看他现在干的这些事儿,就知道欺负咱们老百姓。各地都暴乱了,还是珏王爷安抚下来的。要不我说,还得是珏王爷呢!” 于是这流言越传越广,越传越玄乎。本来民众就对官天宁的政治很反感,再加上这一流言,好吧,看来官天宁的政治是真的到头了。这些流言里面当然是有真实成分的,也有夸大成分,可只要大家相信,就代表了一定的问题。那就是:人民不愿意再去相信你,宁愿相信流言。 这流言当然是官少忧命人散播出去的,只不过却收到了他意料之外的效果。那几个当先说流言的人,都是离裴的人,或是军队中长得比较大众平民化,丢到人堆里都认不出来的那种人。 等官天宁第二天一早起来得知这个流言的时候,为时已晚。他虽然对此恨得牙痒痒的却丝毫没有办法,因为他虽然将事情掩盖得很好,可却无法反驳这个事情曾经发生过的事实。而且他觉得,这些平民不过是一群贱民,他们究竟如何说,官天宁根本不在乎。只要打赢了,他就是真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当你在底层的时候哪怕说得再真实都不会有人相信。而当你站在顶峰,哪怕说着全世界最假的谎言,哪怕你说天是绿的还是红的,都会被人奉为至理名言顶礼膜拜。最重要的一点,官天宁认为这流言没有证据。只要没有证据,那么这永远都只会成为流言。林夏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流言止于智者。 可是官天宁不知道,官少忧的手里面,正好有着将流言坐实的证据。 第二天守城收到官少忧的箭书,说约在城门下一叙。不知道怎么,这消息竟然走漏了风声,于是第二天官天宁上城门楼上和官少忧见面的时候,底下竟然围观了一众的百姓,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与其忙忙碌碌的做生意还不如看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尤其是说书的,怎么可以放过这种机会!由此可见大庆京城的子民过得可真是舒坦日子。 官天宁看着官少忧眼中没有一丝温度:“你倒是胆子大,敢就这么与孤见面。这四周可都是孤的人,你就不怕孤对你下手吗?” 官少忧一笑道:“我既然敢来,就没怕过。”何况他早就知道,这城门楼上的士兵也早就不耐烦了。只怕若官天宁当真下令将他射杀之类的,这些人也要犹豫一下的。再说,官少忧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只是这几个虾兵蟹将,他敢保证他们连他的衣角都抓不到。 官天宁瞥了一眼城下围观的百姓,对官少忧说:“你倒是懂得散步谣言,这些愚民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实在厉害。” “民心乃国之根本,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得民心者得天下,你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你别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孤还不需要你来说教!”官天宁没两句就已经失去了耐性,他盯着官少忧恨声道:“你不是说你才是真命天子?证据呢?拿出来让我看看,让你的民心看看啊!”官少忧有些悲悯的看着官天宁,然而后者却会错了意,以为他根本没有什么证据,于是他仰天狂笑:“哈哈哈,官少忧,你就是个用谎言武装自己的家伙!林夏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只有我才是适合她的人!我会带她离开,你要这王位,送你便是,何必要那么多的理由。” 官少忧摇头,官天宁如今已被心魔蒙蔽了双眼,无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于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从怀中将那份文书拿了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内力将声音送出去,使得所有人都能够清楚的听到:“这份,是先王遗诏。”然后他将文书打开来,一字一句的念出来:“我官睿之为先王之弟,暂代大庆之主。待先王遗孤官少忧成人后,我自将王位传还给官少忧。苍天为证日月为鉴,如违此言,天地不容。”上面还有玉玉玺为证。 官少忧念完之后,将这份文书摊开来面向所有的百姓。百姓虽然看不见这上面究竟写的是不是官少忧念的那些东西,可是还是哗然了。当官少忧拿出这张纸的时候,官天宁的心里面就慌了。当他将上面的内容念出来的时候,官天宁手心里全部都是汗。然而当他念完的时候,官天宁已经恢复了冷静。 “你这份文书,从哪里得到的?”官天宁问:“口空无凭,只是一张纸能够说明什么,谁知道你是不是捏造的?这份文书你可以有,他可以有,全天下人都可以有。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面对官天宁的指认官少忧似乎早有准备,他一笑道:“如今物证有了,看来你不见到人证是不会罢休的。” 官天宁不以为意,知道的人除了王后就是明月,可如今这两个人都被他囚禁在宫里面,是不可能出来做人证的。无论是谁出来,他都可以反驳回去。 “本宫作证,珏王爷说的话都是真的。”然而当这个人出面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官天宁。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居然会帮着外人,去指认自己的儿子。 王后一脸的坚定,似乎已经做好了什么觉悟一样的看着官天宁,一字一句道:“先王,是被世子下毒,继而和本宫一同设计诱发病症,毒发身亡。”她说完,所有人都震惊了,而后便是爆发出惊天的议论声。义愤填膺者有之,啧啧称奇者有之,甚至还有痛哭流涕的,场面十分的混乱和滑稽。 王后并没有说官少忧手上的文书是不是真的,她只说先王是被官天宁杀死的。她没有说谎,因为她真的不知道有文书的存在,她只说了她知道的。可是光这一条就足够说明问题,就足够让官天宁输得彻底。 官天宁此刻已经完全傻掉了,他直挺挺的看着王后,难以置信:“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王后凄然一笑:“本宫从来没有想过,你这个儿子会做得如此。本宫怎么在这里,聪明的你,会想不到吗?” 官天宁浑身一震,突然踉跄着跑下城门楼去向王宫的方向匆匆跑去。既然王后能够出来,那么林夏也一定出来了。不,不行。他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林夏。林夏,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夫人?您怎么会在这里的?”明月推开林夏的门,后者看到她完全惊呆了。她知道明月被官天宁幽禁了起来,两人已经很久没能见到面了。而官天宁一向又是不准许他们两个见面的,所以明月究竟在哪里,林夏也不知道。她每天的活动范围只有和官天宁在一起的那些地方,当她自己一人的时候,门口总是有很多人把守,出去,想都别想。她料想明月也是一样,否则不可能这么久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所以对于明月的突然前来,林夏表示很震惊。 明月对着林夏一个慈爱的笑,挤进房来将门仔细的掩好,对她道:“林夏,你先别忙着惊讶,趁现在我们赶快走。” 林夏一头雾水,还没弄明白明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现在她又说出了另一件不可能的事。林夏懵懵的问:“走?怎么走?往哪里走?” 明月道:“当然是出宫了。”然后她看着林夏已经隆起的肚子,眼睛一下就亮了。喜不自禁的用手摸了摸,“看到你们都好,我这心里才好。一直以来,我都担心少忧的终身大事,他一个人忙忙碌碌的,独自撑起这个家不容易。他性子一直那么好强,我总担心他找不到喜欢的人。如今可好了,不但你们成了亲,连孩子都有了,我也放心了。” 林夏一听不由得道:“是啊,日后还要您多操劳辛苦,我可没有什么经验,都等着您来教我呢。” 林夏这么说本是平常,然而却叫明月一瞬间黯淡了神色:“我……可能帮不了你们了。” 林夏一惊:“为什么?” 明月想了想,似乎觉得如果此刻不说的话,日后便没有机会了。她看看时间尚早,况且那个帮助她们的人还没有来,所以明月就拉着林夏先坐回了床上,将从前的事一一的对林夏讲了。 林夏听完时候觉得似乎像是在说书人的世界里走了一遭一样,她反应了好久这才回过神来:“这么说……狐狸他一直都误会先王了?” 明月点头:“我一直没告诉他,说起来也是我的私心作祟。而且那几年少忧一直与睿之很是亲近,我想着随缘吧,上一辈的恩怨总不能传到下一辈,更何况少忧还是个那么小的孩子。可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从哪里听说了,误解了。这么多年都一直误会着,如今想起来都后怕。” 林夏点头,若是官少忧当初一念之差,恐怕就会如现在的官天宁一般了。明月说:“想来也是因为当时睿之对他是真心实意的好,让少忧拿不定主意。” “而且那个时候,官天宁还没有对狐狸起杀心。” 明月点头:“不错。想来正是睿之对少忧的偏爱,让天宁觉得不公平了,就处处与少忧作对。唉……” 林夏安慰明月道:“夫人也不要太伤怀,虽然目前的情况确实不乐观,可命运自有定数,不为我们而改变。我们能做的就是如何去面对它,而不是坐以待毙,也不是妄图改变。” 明月倒是没有在乎林夏说的什么大道理,反而是有些嗔怪的说:“你叫我什么?” “夫人。”林夏老老实实的回答,明月立刻不高兴的看了她一眼,“还叫夫人啊?” 林夏明白过来,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声道:“娘。” “哎!”明月高兴,她有些激动的擦着眼角的泪花:“只要你们两个能够平平安安的,我也就能够放心的去陪睿之了。” 对于这件事上,林夏一直是不太同意的。刚刚打岔给忘记了,如今明月又提起来,林夏不由得说:“娘,我角觉得先王未必愿意您去陪他的。他若是真的爱您,一定会希望您安享晚年,儿孙绕膝共享天伦之乐。他虽然已经早您先去了,可是代他继续快乐的活着,代他享受这人世间的美好,不是更好吗?” 明月笑着摇摇头:“林夏,我知道你是好意。可你不用再劝我,我早就做了决定。当初若不是为了将那份文书交给少忧,我早就在那场大火里随他去了。如今我在此间最后一桩心愿已了,又看到你们两个都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我不必代替他去享受这世间的繁华,因为我可以在下面与他一起,共同拥有。无论活着多么美好,我终归是一个人。可若是在下面,我们就是两个人。我们不必天人永隔,我们会相守在一起。” 林夏张嘴还要再说什么,然而明月当先打断了她:“你不必再说了。林夏,你是个好姑娘,以后就辛苦你了。若是可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将我和他合葬在一起。只是……若王后不愿意,便罢了吧。” 第143章 明月之死 说起王后来,也是个可怜人。丈夫最爱的人不是自己,儿子将自己当做工具,虽然和自己的儿子合力将丈夫杀死,可心里面的愧疚从未消失过。若说王后是个心狠的人也就罢了,万不会因为这等愧疚而阻挠了大事。可她偏偏就是个小女人,从前被官天宁哄骗着犯了错,如今做梦时时都能梦见官睿之痛苦的神色。她陪着他吃苦共患难,虽然得了一个相应的名号和地位,然而心中的苦闷又要如何排解? 林夏叹息一声,既然明月已经做了决定,无论她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吧?她觉得,还是好好想一下要怎么和官少忧解释吧。 正当两人说话的空档,门口又传来一声轻响,而后迅速关门的声音。这人脚步很轻,林夏有些紧张不知道究竟会是谁。这人迅速向两人走过来,林夏在见到她面的那一刻是前所未有的放心:“素槐!” 素槐一见两人不慌不忙的唠着家常不由得笑了:“你们两人还真是悠闲,话可都说完了?” 林夏看明月没有丝毫的诧异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她眨眨眼睛问明月:“娘,您说的帮手可是她?”明月点头,林夏问素槐:“怎么回事?” 素槐叹口气两手一摊:“还能是怎么回事?你莫名其妙不见了,王爷怎么能坐得住?放心吧,现在外面很安全,都是我们的人。世子大人应该还在和王爷周旋呢吧,已经都安排妥当了,你们两人快快跟奴家走吧。” 林夏有些好笑的看着素槐道:“我发现每次我困难的时候,你都会出现。你说,你是不是暗恋我?” 素槐瞪大了眼睛,漂亮的眸子转了转然后掩嘴“咯咯”一笑:“可不是,若非王爷横刀夺爱,奴家非要讨了你这个家伙做后宫!”林夏“呦呵”的叫了一声,自从素槐和她混迹在一起,这性子也越来越不像话了,变得更活泼了一些。这不,如今都会调侃林夏了。想当初,林夏可是一张巧嘴将她调戏得直翻白眼的。这么一个大美女翻白眼,林夏想想就觉得有趣。不过后来素槐对她有了免疫力,这让她翻白眼的情况狂就越来越少。 林夏点头道:“我身子不便,还是早些行动吧。我们走。” “你们哪里都不许去!”门口突然一声震怒旋即就是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三人皆是一惊齐齐向门口看去,只见官天宁铁青了一张脸看着屋子里的这三个人。素槐顿时就全神戒备起来,生怕官天宁有任何过激的举动。明月也是一脸的紧张,她下意识的往林夏身前挡了挡,如今重要的是林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其他的明月还真的不怕。这三个人之中,恐怕最镇静的就是林夏了。她早就料想过官天宁回来,这么大的动静,官天宁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天宁,你是拦不住我们的。” 官天宁目光一瞬不瞬的紧盯着林夏,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我吗?” 林夏叹口气:“是你让我不得不离开。” 官天宁的眸子眯了眯,再开口时语气中透着阴冷:“我再说一次,你们谁都不许离开,今天没有人能够从这里走出去!” 素槐嫣然一笑,道:“哟,这还是奴家认识的那个世子大人吗?当初您可是温柔得很,从来不会说这种话呢。” “素槐,想活命,少说话。”官天宁对素槐做出警告:“当初是我失算,漏了一个你。可你不要以为如今你是官少忧手下的人就能够做成什么,今日我是不会放你们走的。” 素槐一双秀眉皱起来,她是知道官天宁厉害的,手上一阵寒光闪现。官天宁死死的盯着素槐,突然身形一动,然而冲向的不是素槐也不是林夏,竟然是柔弱的明月夫人! 明月惊呼一声,人已经落入了官天宁的手里面。素槐和林夏都吃了一惊,林夏更是道:“你快把夫人放开!” 官天宁笑道:“放人可以,我甚至可以放走你们两个,只要林夏留下来,让我放走多少人都可以。” “我答应,你放了夫人!”林夏竟是想都没想的就答应了,素槐失声道:“不可以!” “没有什么不可以!”林夏想都不想的回素槐,由于着急竟然是用了喊的。她对官天宁急急道:“我答应你,你不要伤害夫人。” 官天宁不放心,将明月困在他的臂弯里一步步后退,看着林夏道:“你走过来。” 林夏听话的向他一步步靠近,素槐看在眼里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做不到能够将林夏带走也同样将明月带走,她做不到在不伤害到明月的情况下制服官天宁,她甚至存了私心想丢下明月不管直接拉上林夏或是将她敲晕了扛起来就走。她才不管日后林夏或是官少忧究竟会不会怪她呢,她只关心林夏的安危。但是目前不是她想不想做的问题,是她根本做不到的问题。 眼看着林夏就重新落入官天宁的魔爪,明月急了,冲林夏大喊道:“林夏,你不许再过来了。你忘记我说过什么了吗?”林夏愣住脚下一顿,官天宁不死心,“你只要过来,我保证不会伤害他们任何一个人。我们这就隐居到他们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再也不过问这些尘世的纷乱,好不好?” 明月眼看着林夏动摇,不由得急了。她突然低头狠狠的咬了官天宁一口,官天宁吃痛禁锢住她的手臂松了一松,明月趁机用力推了他一把。官天宁被措不及防推得一个趔趄向后倒退了两步,明月就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拉住林夏。林夏还没能反应过来呢,就被明月胡乱的推进早就准备好的素槐怀里面。 明月大喊:“还不赶紧带她走!”林夏拼命的挣扎,然而她哪里挣得过素槐。眼看着那边官天宁又铺了过来,这一回竟是直接冲向林夏。明月大惊,这种得以解脱的机会有第一次是幸运,这幸运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眼看着林夏这个傻丫头执拗的不肯走,明月扑过去抱住官天宁的腿,一面不住的对素槐喊:“还不快走!” 素槐一看这个架势,明月摆明了是要牺牲自己也要让林夏脱险,若是这个关头再犹豫不决拖延时间,只会叫明月的辛苦白费。人可以回来再救,可是救走林夏的机会就只有这么一次。当下素槐不再犹豫,抱住林夏就跳出窗户去。 官天宁眼见着林夏从自己眼前消失,顿时暴怒。他扭头看还在负隅抵抗的明月怒从心起,此刻也顾不得她是不是该杀的人,直接飞起一脚狠狠的踢在明月的心窝上。明月不会武功,被官天宁这奋力的一脚当时就踢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林夏被素槐扛在见上,刚好看见了这一幕。 “娘!”然而撕心裂肺的呼叫声并没有换回任何的回应,明月虚弱的躺在地上,看着林夏离开的方向动了动唇角,终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自己这么一拦不知道能给她们争取多少的时间,可是终归自己这个累赘没有了,素槐只带着一个人,一定能够逃出去的。 好困啊,明月想。原来死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吗?似乎一点都不可怕呢。没有疼痛,没有难过,身子似乎变得很轻,周围的声音都离自己远去。睿之,你是不是有按照我们的规定,没有走得太远呢?我从来都是追不上你的,你每次都会在前面等我。我虽然总是埋怨你走得太快,可我也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独自先去前面打探好了。若是有危险你会先铲除掉,所以你带领我走的道路,从来都是鲜花满路。那些小鬼和魑魅魍魉,想必一定都被你打跑了吧?我们这回,先去哪里玩比较好呢? 黑暗袭来,明月闭上了眼睛。唇角带着一抹弧度,面上是安详和满足。 素槐带着林夏虽然暂时逃离了官天宁的追捕,然而林夏一直抗拒不从挣扎着,素槐一个不留神被她挣脱下来。林夏双脚一挨上地面就要往回跑,被素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 “当然是回去救娘!素槐,你放开我!” “我不可能放开你!”素槐也急了,此刻两人开口几乎都是用喊的,“好不容易将你救出来,岂能是说放就放的?再说,夫人那么拼命的护你,你就这样回去了,你对得起她吗?” 林夏急了,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可是我们要是不回去,娘就只有死了啊!” “难道你要让夫人白白死去吗?她是为了什么才死的,你回去了,你对得起她吗?” 林夏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她当然知道。换做别人,她也一定会这样说别人。可是当某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会真正体会到,这种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这种明明知道应该不顾一切向前走却怎么也做不到的无奈,甚至于连自己是不是能够替她入殓都不知道,官天宁会如何对待明月的尸骨都不敢想象。林夏除了哭这种没用的事情之外,真的不知道还能够做些什么。 素槐见她平静了下来,放柔了声音,道:“走吧,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还是说,你想看着我也死在你面前?” 这句话终于触动了林夏,她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跟着素槐走了。然而素槐的担忧终于变成了现实,她们耽搁了太多的时间,官天宁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她们的前面等着。素槐很着急,明明宫门就在眼前了,只要出了宫门就有人在接应,就能够将林夏安好的送到官少忧的手里面。就差这么一点点! “孤再说最后一次,把林夏留下,孤可以保证不伤你分毫。”官天宁满面阴郁的盯着这两个人,对素槐如是说道。 素槐很怕林夏又犯傻说“我愿意”,这一回可没有第二个明月肯做出自我牺牲了。然而林夏显得十分的平静,她看着官天宁,问:“你把明月夫人怎么了。” 官天宁冷笑了一声,满是讥诮道:“那个不自量力的女人,应该是去陪我父王了。说起来她应该谢谢我,否则怎么能这么快就和他团聚。” 林夏死死攥紧了拳头,她看着官天宁,已经说不出究竟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因为无论是什么,都已经无法表达她此刻的心情。她问素槐:“我们有多少把握能够冲出去?” 素槐没有放松对官天宁的警惕,面上满是严肃的想了想道:“只要冲到宫门口去,我们就有机会。”林夏点点头:“我会尽量配合你的。”素槐没有说话,心中却是不住的担忧,前提是我们还有命能冲到门口去啊。 素槐说:“林夏,一会儿我喊跑,你不要回头只管跑出去。什么都别问,也别反对,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再多说了。” 林夏似乎有些猜到素槐要干什么,她说:“素槐,我们一定会再见的是吗?” 素槐侧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仍旧是那颠倒众生的笑。她说:“帮我好好照顾凌泉,他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很羡慕他的人生,虽然有些平淡,可是却清透干净。告诉他,让他找个好姑娘。” 林夏咬牙:“我不,这些话你自己去告诉他,我不要给你传话!” 素槐没有回她,只是无奈的笑了笑。突然喊道:“林夏,跑!”然后她整个人如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快速的冲了出去,林夏眼底里闪着泪花,强迫自己扭头跑掉。她没办法跑得太快,素槐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的目的只是为了能够尽可能的拖住官天宁,只要林夏跑到了宫门就是胜利。 素槐使出浑身解数,一身功夫发挥了十二分。她将轻功施展到最大,在官天宁的身边如同一只翩舞的蝴蝶,沾衣即走。官天宁几次都要冲出去都被素槐挡了回来。素槐善于用毒,擅长暗器,角度刁钻诡谲让人防不胜防。素槐目的在于拖住他,而官天宁被拖得时间越久就越着急,招招都是杀手。素槐渐渐体力不支,终于被官天宁抓住一个破绽,一掌打落。素槐就如同一只折断了翅膀的蝴蝶一样,惊呼一声从半空中掉落。官天宁立刻去寻找林夏的身影,却发现她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他很生气,素槐却很开心的笑了。总算是,逃走了。听见她小声的官天宁更加的生气,这笑声听在他耳朵里就是极大的讽刺。官天宁猛地转过身来,怒目对着躺倒在地的素槐。素槐显得满不在乎,很是无辜的说:“你不用河这样看着我,你就是把我杀了也没用。官天宁,你已经失败了。看着你失败,我真比什么都高兴。事已至此,要杀要剐随便你了。” 官天宁恨得牙直痒痒,他高高举起手来这一掌当真就要落下。然而临近关头他突然觉得,素槐不能就这么死去。 已经闭上眼睛做好受死准备的素槐迟迟没有得到那一掌,不由得好奇的睁开眼睛来看。却看见官天宁看着她,眼底里满是深邃。他说:“你必须要死,但是,一定要死得有价值。” 好不容易跑出宫门去的林夏,一出门果真如素槐所说的有人接应。不过接应的人倒是令她没有想到,居然是官天湛!林夏张大着嘴吃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官天湛好笑的看着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调笑道:“怎么,好久没见我这张帅脸,有点不适应了?那可就糟了,你可不要爱上我啊,否则我会很难办的。” 他这么一开玩笑,倒是让震惊中的林夏回过神来了。林夏没好气儿的给了他一拳道:“什么好话从你嘴巴里说出来都变了个味儿。” 官天湛“呵呵”笑着:“什么味儿啊?” 林夏白了他一眼:“当然是臭味呗!” 官天湛笑着也不再反驳了,他小心翼翼的将林夏打横抱起来,抱到马车上去坐好。林夏皱着眉抓住他问:“那素槐……”官天湛的目光有些黯淡,没有言语然而林夏已经知道这代表的意思了。于是紧紧抓住官天湛的手不自觉的松开,官天湛有些怜悯的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旋即退出去。拿好缰绳一抖,马儿撒开四蹄立刻向着城门外跑去。 林夏在马车里面挑起莲子来看着渐渐缩小远去的王宫,想着自己果然是与这里八字不合。从入宫开始就灾祸不断,只要她在这里就必定会连累许多的人。今天晚上夫人死了,素槐生死不明多半是凶多吉少。也不知道自己是和这个王宫犯冲,还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就是个灾星。 伴随着马车的晃动,林夏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和官少忧,手边还牵着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孩子。三个人在一片无垠的原野中,官少忧骑着马,一如下凡的折谪仙。他们身后是清俊秀山,面前是涓涓细流,真正的春暖花开。林夏不自觉露出笑容来,每梦里面每一天的醒来,官少忧都会在自己的身边注视着自己,每一天都是阳光灿烂。在这个梦里面,林夏才真正懂得了那句话:每天清晨,看到你和阳光都在,这就是我想要的未来。 第144章 大结局 官天湛将林夏安然无恙的交到官少忧的手中,而彼时林夏仍旧在沉睡。官少忧看见她,那种得而复失的感觉让他五味陈杂。他颤抖着抚摸上林夏的睡脸,林夏睡得正香,低嘀咕了什么。她这可爱的样子让两个人呢都笑出声来,官天湛小声道:“她还是那么可爱,仿佛只要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官少忧看着林夏,目光里满是宠溺:“一定是在梦里面梦到了什么好东西,你看她笑得那么幸福。我能做的,我想做的,无非是给她一个如梦境中一般的场景。”他伸出手来轻轻的覆上林夏已经隆起的肚子上,说:“四弟,你能相信吗?这里孕育了一个生命,是我和林夏的孩子,我们的孩子。这真是不可思议。” 官天湛表示十分理解:“当初繁淑有孩子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你们两个可比我们两个曲折多了,我们那时候多平静啊,哪里像你们。” 官少忧又看了一会儿林夏,然后这才问道:“素槐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这个问题,官天湛无法回答。见他不出声,官少忧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瞬间他的神情十分的恍惚:“……也好,我娘她难过了一辈子,挣扎了一辈子,也是该好好歇一歇了。” 官天湛好奇问:“你是不是觉得素槐没有死?” 官少忧点头:“官天宁已经没有了林夏,他总要有一个觉得可以威胁到我的牌在手中。” “他觉得?那你呢,素槐你救还是不救?” “若是站在大局上想,不救。可是……”他看了看仍旧在安睡的林夏,说:“我不是官天宁,我做不出如他一般的做法来。更何况,素槐牺牲了自己保护了我最重要的东西,我如何能丢下她不管?” 第二天。 果然不出官少忧所料,官天宁用素槐来威胁他。其实事情走到这一步,王位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两个男人之间争夺的不过是一个林夏。官天宁也知道一个素槐并不能威胁到官少忧什么,可他此刻已经疯狂,只要是办法他就要试一试。更何况他从来就没指望素槐能够挽回什么,素槐一定要死!可是他要用素槐的死,让官少忧一辈子都内疚! 素槐果然是受了重伤的,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然而在见到官少忧之后,眸子里突然迸射出绚丽的光芒来。她说:“王爷,没想到您竟然真的来了。其实何必呢,我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早在几年前我就应该是个死人了,我感谢您多给了我几年的快活时光。” 官天宁呵斥住她继续说话,如今官少忧已经站在的王宫的广场之上,所有的侍卫都已经倒戈背叛了官天宁,他们早就不愿意再为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家伙卖命。官天宁独自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面对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孤注一掷。 官少忧说:“二哥,你束手就擒吧,你还想要做什么呢?” “二哥?你居然还认我当哥哥?” 官少忧点头:“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我哥哥。” “哈哈哈。”官天宁闻言放声大笑:“别假惺惺了。官少忧,我知道我输了,我比不过你。无论是喜欢的女人还是你所谓的民心,我都比不过你。可是那又如何呢?我告诉你,我要你得来的这一切都觉得有愧,我要你的心里面永远有一个疙瘩。那些死掉的人,会一个不落的每天晚上都来找你说悄悄话,包括我!” 官少忧同样为那些在这场内战里失去生命的人感到痛心,尤其是官睿之和明月两个人。可这是战争,有战争就会流血。死的何止是他官少忧的亲人,有无数的家庭都破碎在这场内战中。所以,官少忧一向不喜战争,一向对战争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洁癖。 “二哥,你将素槐放了,我随你处置可好?” 官天宁怒道:“我要你何用!我如今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觉得难过,那样我就会很开心!”他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高高举起一把匕首,官少忧见了睁大了眼睛,还来不及惊呼或是任何反应,就眼睁睁的看着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准确的插进了素槐的心口。素槐似乎像是没有任何知觉一样的,任由着这把匕首插入了自己的胸膛。然而她的一双水眸紧紧放在官少忧的身上,看见官少忧的痛心,她在这一刹那突然觉得很满足。至少在临死前,还能够看见喜欢人的容颜。就这样不带任何遗憾的离开,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官少忧瞠目欲裂,官天宁“哈哈”狂笑着,“官少忧,感觉一定不错吧?这江山,这美人,都是你的了!你我之间,也该有个了断了!”言罢,官天宁竟然一跃跳下了城楼。他直挺挺的从高高的城楼上跳下来,竟未用一分内里。官少忧大惊之下连忙飞奔过去想要接住他,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官天宁就在他的面前,重重的摔落。官少忧抱起他不住流出鲜血的身子,然而怀中人已经没了气息。官少忧痛苦的闭上双眼,事情,本不至于到如此的。 官睿之默默上前来拍拍官少忧的肩膀:“三哥……” 一年后。 “素素来,乖乖的不要乱动,爹爹给穿衣服哦。”官少忧拿着小巧精致的婴儿衣服,对着床上那个粉嫩嫩的肉团子柔声哄着,而这只肉团子似乎并不领情,直接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她的不愿合作。当林夏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官少忧一脸无奈,脸上还带着某种液体残留的水珠,一脸幽怨的盯着林夏。 林夏“噗”的笑出声来,放好手上的东西就过来帮官少忧擦脸。官少忧很是满意,于是幽怨瞬间就变成了撒娇。“夏夏,这小丫头她欺负我!” “欺负你怎么了,你不知道女儿上辈子都是父亲的小情人吗?”官少忧撇撇嘴,然而在对上女儿粉粉嫩嫩的小脸蛋的时候,是越看越喜欢。说不定,上辈子还真是情人呢! 门口传来敲门声,两人望去,是凌泉。他说:“玉公子,有人求见,说是您的弟弟。”官少忧应了一声却没有起身的意思,林夏说:“快去吧,天湛的性子你若是叫他多等一会儿,还不得拆了我这林家铺子啊。”官少忧只好磨磨蹭蹭的走了。 凌泉帮着林夏给素素换衣服,林夏问他:“素槐怎么样了?” 凌泉“嗯”了一声说:“身子比以前好些了,这些天来能下地走路了。还多亏了夏姑娘找来的那位魏神医。” “别这么说,这就叫好人有好报吧。” 大厅里,官天湛已经按捺不住的走来走去。一见到官少忧立刻就窜了上去:“我说三哥,你怎么这么慢?每次来见你你都要磨蹭好久,还一脸不情不愿的。” 官少忧没好气儿的用扇子打了他一下:“总是有人来找你,让你继位,你说你能情愿吗?” 官天湛很是莫名其妙:“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呢,就你拿它不当好东西。” 官少忧给了他一个白眼,官天湛道:“我说你究竟什么时候回去啊?一年前你跟我说等林夏生了再说,如今她生也生了,我还多给了你三个月的考虑时间。和三个月可费了我不少双鞋,你得赔我!” “我赔你三年的鞋怎么样?” “鞋不重要!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不能再拖了!” 官少忧很是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说:“等我女儿长大了,嫁人了,你再来找我吧。” “哎,说什么呢!”官天湛一听就急了,“你再这样,我可要给素素定娃娃亲了啊!” “唉。”官少忧很是无奈,每一次官天湛来芜城找他,都是为了这么一件事。他早就明确的告诉过他,他不会回去的。林夏讨厌王宫,他也痛恨那个地方。可是这天下间除了官少忧,确乎已经找不出能够扛起大庆这副担子的人了。官少忧很为难,他说:“你看现在,每天早上起床就能看见心爱的人在身边,这就是幸福。幸福很简单,也很容易满足。我不想破坏掉这份幸福,更何况我觉得你现在做得不错啊,大庆在你的治理下慢慢步入正轨。这一年虽然我不在朝堂,可是民间对你的评价可都是完美呢。” 官天湛还是不愿意,仍旧执着于让官少忧回归。于是官少忧没办法,说:“你自己去和林夏说,她要是同意了那我在哪里都无所谓。” “什么?那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呢!哎等会儿,你别跑啊!……” 或许这样吵吵闹闹的日子真的很不错,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大起大落时候,人才会真正明白,什么功名利禄真的不重要。重要的,只不过是有一个人相濡以沫,牵着彼此的手从日出一直看到日落。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无论这世界如何变迁,我,就是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