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里的爱情》 第一章 第一节 夏天的忧伤(1) 爱情是流在我体内的一条河。没有爱情,我便会干涸。 我的小六在零七年夏天的那场高考因为一场魔术而彻底的从我的世界蒸发掉了,我成了一个没有故事的人。无数个相同的夜晚,我都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屋顶,等待的小六从虚幻的月光里走出来。月光成了这个夏天我唯一的伴侣。自从小六走了,我再也不跟屋里的那些锅碗瓢盆说话了,好多次我都用沉默回应了他们滔滔不绝的姿态。小六曾经说过:“只要我们以相同的姿态站立,我们便能彼此抚慰忧伤。”但是,现在我却想要自己独自一个人来承受这一份忧伤。 小六是属于我的,我也是属于小六的,不是吗?可是小六走了,她却没有把我也一起带走。 物是人非,事事休。还是和原来一样的屋子,还是和原来一样的小熊,还是和原来一样的小说,还是和原来一样的锅碗瓢盆,只是地板上的影子少了一个。我常常会数屋子里的影子,“一个影子,一个影子,那就是两个影子咯,把一个影子数两遍,不就是两个影子吗?小六,你回来了吗?” 楼梯口传来脚步杂沓的声音,我把好几个脚步并作一个脚步冲了过去,可是我等到的只是在楼梯口吹拂已久的一团风而已。 小六真的不会来了吗? (qq群:71473930) 第一章 第二节 夏天的忧伤(2) 小六不回来了。 我的生活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忙碌了。 可爱的胖胖熊再也不再可爱了,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粉尘;英俊的铁锅再也不英俊了,我已经十几天没有帮他梳妆打扮过了;小巧景致的伴侣碗,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不停的擦拭了。以前忙碌的生活彻底清闲了下来。我就在这样清闲的日子里看着自己的感情像泡沫一样不停的膨胀不停的膨胀,然后化为灰烬,灰飞烟灭。 我再也不用在七点半要打个电话叫爱睡懒觉的小六起床,然后看着月底的电话单蹙眉凝目;再也不用正午顶着头上的大太阳拿着要化掉的冰淇淋蹩在小六楼下的小块阴影里等着我的公主来巧取豪夺,再也不用在将近午夜的时候陪着小六在小吃街上像不良少年那样毫无目的的溜达,还要边吞咽着小吃边帮忙呼喊减肥的口号(小六管这叫精神胜利),再也不用再三更半夜起来接小六噩梦之后口舌不清的电话了…… 我的小六在高考的那一年就像一个魔术师,把自己装在一个大大的袋子里,然后就不见了。 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小六了。我把自己藏在暖暖的毯子里,不想让夏天看到我的忧伤,哪怕是我的眼神。一个眼神都不行。我甚至想过,我的哀伤,只有小六一个人能看见。 第一章 第三节 夏天的忧伤(3) 秋风还没有启程的时候,我便踏上了北去的火车,离开了遮天蔽日的盛夏和瞅瞅的蝉鸣。我成了这个夏天第一个叛逃的人。列车在驶出站台的那一刻,我回头望了最后一眼盛夏,目光里落下一地的蝉鸣声。 我那一刻一定走得义无反顾。我相信,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我早已干涸成了一块龟裂不堪的土地。任何的呵护都显得那么的无能为力。我注定要因为干涸而逃离,而选择背井离乡。 这就是——宿命。 宿命,因爱而起,为爱而终。 一本《圣经》,一件毯子,一只胖胖熊,一对伴侣碗,这就是我全部的所有。我甚至忘了该带几件换洗的衣服。我就脱着装着这些行李的行李箱缓缓地向站台走去,到处是滑轮和地面摩擦产生的刮耳的声音。我彻底被人群和声音淹没了。 稠密的人群和炎热无比的天气都让这个夏天显得那样的烦躁与嘈杂。生着黄色铁锈的铁轨,涂着或黄或绿的火车皮,老旧抑或是光鲜的衣服,老人小孩,流动的脚步,穿梭不绝的身影,喧嚣的空气,油污黯淡的座位,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我离去的背景和配乐。我无力选择生活,只有让生活来选择我。 我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这里相对会安静一些。没有人对我是否应该坐在这个座位产生怀疑。窗外的风景不停的从左眼跳跃到右眼,然后消失在后面,想象中应该是有一阵呼啸而过的风的,只是密闭的车厢里并无法听见。我像一个得了重感冒的患者,拿出厚厚的毯子,盖在身上。 旁边那个只有七八岁光景的扎两条马尾辫的小女孩不停的把头往我这边转,眼睛瞪得像核桃那样大,只是旁边那个母亲摸样的人总是不停的用手像掰玉米一样把她的头掰过去。人,都是不喜欢关注陌生人的,出于恐惧或者其他。 第一章 第四节 夏天的忧伤(4) 火车里的凌晨是最为安静的。所有的人都已经睡下或在酝酿着睡下,只有偶有几声儿童的哭声会让人不自觉的被吵醒。我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时候悄悄打开了那个密封的窗户的。我听到了风声呼呼而过。记忆从窗外不停的往里面倾倒,就像它不停的往内面送进凉爽的风一样。 一年以前,那年的夏天并没有今年这样的炎热,可是却多了许多干燥。好多人都不停的往乡下跑,我独自一个人做着火车离开了闽南那个工业城市,寻找生活之外的另一个落脚点。也是在凌晨,我悄悄的打开了窗户,火车上的窗户不是很容易打开的。需要很多的技巧和臂力。 首先,要先找出那个上下两叶窗户衔接的旋钮,然后判断旋转方向,在用力拧松,最后用手顶住上面的那叶窗,轻轻放下来。 经过这一系列的推敲,我最后还是打开了那两叶难缠的窗户。夏天的气息一下子潮水般涌满了整节车厢。在行进的火车上,只有打开窗户你才能完全的感受一个季节以及季节之间的转化。 只是没过了一会儿,一个带大盖帽的乘警就走了过来,“关上窗户。” “好热啊”,坐在我身边的那个女孩说。 那个乘警气势汹汹的说,“热什么,要是盗贼跳进来怎么办。” 匪夷所思的是我的回答,“我就跟他一起去做强盗呗。” 原本很不耐烦的乘警被逗乐了,“那好,下一站你下去,那里有很多作案团伙在那里。”那个叫小六的女孩麻利的接着说,“可要带上我哦。” 后来乘警还是坚持要关那个窗户,但是却允许了我们再吹十分钟的风。我的旅程便是从这里开始了偏离原来预定的方向的。当现实突发性的发生改变,已经养成惰性的人总是如心脏病突发那样的不习惯。我甚至没有和那个女孩展开进一步的交流。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不知道等会儿还会不会有一个带大盖帽的人过来叫我关上窗户,甚至教育我说要防止盗贼从开着的窗户跳进来。要是真有盗贼跳进来也是好的,那样我便可以跟着他走了。可是高速行进的火车粉碎了这种不切实际幻想。 永远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像去年那样带我走了。期待中的盗贼一直没有出现,可是我却跟小六走了。 去年的夏天,一个人的旅程变成了两个人的;今年的夏天,两个人的旅程却变成了一个人的。生活从哪里开始就会在哪里结束。 第一章 第五节 夏天的忧伤(5) 十分钟的时间足够让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变得极为的熟稔,可是我和那个女子的对话却是在十分钟之后开始的。我们之间的陌生让这个十分钟成了彼此之间的猜测和想象的游戏。见习魔术师的小六曾经说过,“在陌生的时候,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就是谜语。魔术也是这样,对于不认识它的人,魔术永远是一个巨大的谜语。” 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大个子旅客因为有事走了,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女子移动到了刚才那个大个子的座位,坐在我对面。“呵呵,你怎么不喜欢说话呢。” “你好,我叫青禾。” “你好,我叫小六。”那个坐在我身边的女孩说道。 “要是真去做盗贼多好啊。你觉得呢?” “呵呵,那我想做压寨夫人。”小六俏皮的说,“你是学生吗” “嗯。做学生好多年了。”短暂的沉默,空气凝固成一团生硬的石块。然后我就突然迸出了一句话,“你去哪里呢。”这样的一句话总是在不该说什么的时候让对话进行下去。 “随便逛逛,逛到哪算哪。”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答道,“我也是。”去年的夏天,我刚从低迷的情绪走了出来,我一直是一个在生活中不知所以的人,在现实面前手足无措。我有许多不懂,不懂得处理好自己和老师的关系,不懂得处理好自己和同学的关系,甚至不懂得处理好自己和家人的关系。我的哥哥总是说我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我很早就一个人搬出来住了,这是几年前的事了。 所谓孤独的人就是那种脱离了各种关系的人,不食人间烟火。 “小六,呵呵,很特别的一个名字呢。是你爸爸给取的吗?”我有了一种终于找到话说的轻松感。交流在安静的时候总是显得那样的重要和必不可缺,有些时候它还给人安全感。 小六扬起刚刚低下去的头,“是我爸爸取的啊,他是一个马戏团的团长。” “那你也会……你也会表演吗?”我慌不择词的问道。 小六的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笑容,刚才可还是睡眼惺忪的,“那是当然的咯,我是我爸爸马戏团里面的见习魔术师呢。我已经跟团里面的一个魔术师学习了好多年了。” 那些虚无的东西,总是可以激起我身上无数的兴趣和好奇。“那你都表演些什么呢?可不可以把人给弄消失掉呢?就像电视里表演的那样。” “我正在学。应该是可以的。” “那你有读书吗?” “有啊,今年读高二。明年参加高考。”小六察觉出了什么,“你问这干么,所有人都在读书,我也在读书啊。你不读书吗?” “没有啊,我读,我今年读高二了。见习魔术师,好诱人的一个职业。”那个职业真的诱惑我了,“你家是在哪呢?” “溪川哪,你也是溪川人吧。听口音挺像的。” “老乡。” “老乡。” 我们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我看到小六的面孔灿若桃花,盈盈而立在春天的山坡上。这就是纯洁的美丽吧。溪川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好看,桃花一般,木棉一般。 第一章 第六节 夏天的忧伤(6) 我一个人坐在这一列火车上,听着风声呼呼而过。已经成像的那个带大盖帽的乘警一直没有出现,没有出现。盗贼也没有。一个人的火车,一次孤独的旅程。以前有幸得到的,最后总是要还的。现在的孤独是在加倍的赔偿去年的那次快乐旅程吗?我把盖在身上的毯子往往拉了拉,又一次沉湎在回忆里。 我们的交谈没有持续了很久,睡眠不停的由眼睛向周边蔓延,像藤蔓一样蔓延。小六的哈欠比她说的话还要频繁。最后小六说:“睡意来了,赶都赶不再走。” “呵呵,那你先睡。偌,给你这个。”我把带在身上的胖胖熊拿给她垫着。 “谢谢。你还真细心。”小六很快就睡了,只有我一个人还醒着,对着窗外的黑夜。我一直都习惯在夜里醒着,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窗外的黑夜走向天明。黑暗,印在地上大小不一的影子,昏黄的路灯,安卧的铁轨,大团大团黑色的风。 后来我把披在身上的长袖t恤也盖在了小六的身上。娇弱的溪川女子都是这么马大哈的吗?小六只是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 我醒来的时候小六已经醒了,她正在努力的啃着一个苹果,嘴长得比较小的人在吃苹果的时候总是很费力的。“给”,小六把你拿在另一只手里的那个苹果给了我,“谢谢你的胖胖熊和衣服。” “不客气。要是知道还会有报答的话那我就昨天就把自己也给贡献出去了。”我说道。 小六回击说,“呵呵。那早上你醒来就不是见到我了,我敢肯定你是睡在铁轨上的。” “你选择去做压寨夫人是选对了,你有这天赋。” “过奖了。嘿嘿,你准备去哪里呢?” “我不知道,只是找个落脚的地方。像别人说的那样生活在别处。” “愚昧啊,溪川竟还有这号人物。还是溪川的高材生。” “溪川人也有你这样评价人的吗。” 我们两个人又一次笑了起来,笑声搅动着灰尘,沿着阳光传出去好远好远。声音和阳光一样,也是有温度的。 小六过了一会儿说,“我下一个站就要下了,我爸爸的马戏团在那里。” “下一个站是什么站呢?” “枫镇。一个有着一条长长河流的小镇,两岸铺的是清朝的石板路。这是我爸爸说的。你想不想跟我去呢?” “……” “我是说,你想不想去看魔术表演。就是魔术表演。你去吗?” “我去,我当然要去了。只是,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什么时候回去都行,我只是去看我父亲。”小六把父亲两个字念得掷地有声。 第一章 第七节 夏天的忧伤(7) 我和小六在枫镇这个小站下了车,只有很少的几个人在那里下车。这个小镇像它的名字一样安静,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怎样,这个小镇还算好看吧。”小六很是满足的对我说,我发现小六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溪川的女子总是因为做了一件得意的事就能忘乎所以了。溪川的女子,好让人感动。 “呵呵,是的,好安详的一个小镇。”我对小六吐了吐舌头。 在火车站几乎看不到拉客的的士甚至是摩的,空气透明的跟下过雨一个样。这个小镇实在是太小了,从火车站走到镇中心耗时不过十几分钟而已。我和小六背着简单的行李沿着街道边走边看,只不过一会儿,小六就耍赖把她的行李也放在我的肩上。每一个遇到的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也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和这个季节一样热情的微笑。 公路穿城而过,和清澈的枫河形成了两条笔直的平行线,南北绵延而去。他们是这个小镇的动脉和静脉。一群又一群的鸟不停的飞起,然后落下。河边有几个渔夫驾着简易的木船在打渔,影子被早晨的阳光拉得很长很长,映在河上随着波涛摇摇荡荡。路上空空荡荡,少有机动车辆。这就是生命之初吧。 班得瑞。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和这个小镇进行交流。我的到来只怕会玷污了它。“枫镇,它会嫌弃我们吗?” “不会的。枫镇喜欢一切安详的人。枫镇就是一个安详的老人。” “那我也要做一个安详的人。” 十几分钟的路程,让我享受到的快乐却比以前的十几年更要来得多,来得深刻。枫镇的居民就像它的水土一样,充满了温馨和热情。在这个夏天我在这个小镇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生活。早晨的阳光打在脸上就像是流水拂过一般舒适。这样的生活和我寻找的是如此相似,我的个性竟是这样的像它。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的一个人,知足而乐,随遇而安。他们管这叫不思进取。曾经,我固执的把这个世界分为我和他们,我一直是活在他们之外的人。我只有一个人。我寻找的是那种与世无争的生活,平静的生活,安详的生活。 我应该是属于这个小镇的。7 第一章 第八节 夏天的忧伤(8) 这个与世无争的小镇,这个鲜为人知的安谧的小镇,这个温馨热情的小镇,这个让人无法拒绝的小镇。这样的一个小镇,是开在这个并不靠北的山区的一朵奇葩,如出水芙蓉,如泥中莲花。她,就像是溪川的女子。 溪川有个叫英子的女子,她也很像这个小镇,只是她太缺少枫镇与生俱来的安全感了。我刚刚从和英子长达两年的相处中走出来,我们两个人就像是两条平行线,永没有交点。我们都是缺少追求并却缺少安全的人。我们努力的寻求保护和安全。所以,性格上的互相适合并无法取代我们性格上的缺陷。英子在这一年的夏天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溪川的女子在溪川总是觉得非常的不安全。溪川是一个让人无法感知安全的地方,在那里永远会有一种陌生的东西让人担惊受怕,疑神疑鬼。 奇怪的是,英子的离去,并没有引起我的悲伤。我一个人也在这个夏天一个昏黄的傍晚,乘上了一列火车,从溪川那块土地逃脱出来。然后就碰上了小六,然后就和小六一起去了枫镇。我深深的喜爱上了枫镇。我并不是一个很付责任的人,偶尔我也多多少少会想起现在的英子在在干什么呢?可是大部分时候出现在我日子里的更多的是小六的笑脸和枫镇的安谧。 “小六,你说枫镇怎么就这么安静。” “因为它是枫镇呗。这问题有什么好问的吗?” “你不是说废话吗?哪里有像枫镇这么安静的啊。” “是你自己没发现而已,又不是代表全中国就没有了。” 无语。小六麻利的思维就这样堵住并截断我刚刚展开的思考。跟小六在一起,我总是想对自己的智商进行重新鉴定。 “我们是不是找个小店吃早饭。”我用手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早上我们刚吃了苹果,“我有点饿了。”其实我只是想都在小镇上绕几圈而已。 小六用猫一样的眼睛看着我说:“没想到你人不胖,胃口还挺大的。” “蛇都能把大象给吃了,我吃顿早餐总归是应该的吧。” “说不过你额,那好吧。我们吃早餐去。” 第一章 第九节 夏天的忧伤(9) 我们印在地上的影子不停的随着太阳的移动而变短,我们绕着不大的有数的几条街巷转了几个来回,发现连个吃早餐的地方都没有。太阳越发的往高处升,我,还有小六的脸上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怎么还找不到一家可以吃早餐的店呢”。 “没事的,我们再找找看。”小六说,“会找到的。” “那好吧。” 枫镇安静的街道就走着我们两个背着背包的外地人,甚至连一个乡镇应该有的嘈杂在这个小镇上也见不到。 “小六,我们还是别走了吧。累死了。”我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泄气的一方往往是自我开始的。 “不可以,要是中国的见习魔术师都跟你一样,那我们的饭碗早就跟别人抢了。” “那怎么办呢?” “继续找啦。” “……” 小六不再废话,接过我背在身上的背包,在这种时候,也许会有很多人觉得应该抢过背包往自己身上放。可是我想的是“爱背你背,我轻松了。”这是很多场景里面都不会出现的,更不应该出现的还在后面的一幕,小六还牵了我的手,“走啦,大哥,人见得多了还没见到你这么懒的。” 小六牵着我的手走了。 溪川女子的手都是既冰凉又温暖的,有一股麻酥酥的电流击中了我,上下的细胞似乎都脱离了他们本该有有的位置,乱作一团。“老实点,别不自在了。”小六说。 “嗯。” “你的手别那么用力好不好。不要紧张嘛。” “没有紧张,只是、只是……只是有点热。” “呵呵,溪川还有这么腼腆的男孩。”小六得意的说,仿佛她发现了一件宝物一样。 我的手牵着小六的手,小六的手牵着我的手,胶着在一起的两只手,一起晃荡在枫镇的天空。我们在枫镇走了莫名其妙的两个小时,就是没有找到一家店。其实我本来不是很饿的,所以我主动跟小六说:“要不,我们不吃了吧。” “那好,我们回马戏团吃午饭吧。” 第一章 第十节 夏天的忧伤(10) 马戏团驻扎在一个离镇中心不远处的一户没有人住的农家里。沿着那条和枫河平行的公路往北走一个小时就可以到了。也可以到枫河上找一条渡船,顺流而下,十几二十分钟就可以到。最后经过我们全面的讨论,决定坐船去的。 坐在枫河的船上,总是可以给人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有那种梦回唐朝的虚幻,如同阴差阳错般地掉进了时光隧道里。小六指着在河上的野鸭对我说:“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小六接着说,“滕王阁上的晚景,鄱阳湖的山光水色,在枫河上可以一样不落的看上。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来这里看我爸爸,有时也学习一下魔术。” “是啊,好美丽的景色。” “住在这个小镇上的人真是幸福。” “溪川的人不也是很幸福的吗?溪川的景色也挺好的啊。” “溪川是挺好的。溪川只是少了几分安静。” “要是溪川也能这么安静就好了。” 那个皮肤黝黑体格强健的船夫并不听得懂我们的话,但是他可能猜测出我们谈话的内容,于是用枫镇的土话对小六说:“枫镇好啊。我都在这里生活几十年了,还跟几十年前一样。没有进来过多少人,也没有走出去多少人。”然后爽朗的大笑了起来。 小六央求船夫说:“伯伯,你给我们唱段小曲怎么样。”以前,小六已经许多次做过他的船,跟他挺熟络的。当然,这是小六后来对我说的。 “不行了,老了,嗓子哑咯。” “就唱一段吗?”小六撒娇了。“伯伯以前不也经常唱给我听吗?” “那好,说不过你这个小妮子。”船夫辽阔的声音就这样回荡在枫河的两岸,飞起飞落的鸟禽不停的掉转头往这边看,也被这个船夫雄厚粗浑的嗓音给吸引了。枫镇,连同它的船夫,都被这个世界和时间给遗忘了。就是这个被遗忘的枫镇还有他的船夫,却是活的最为开心最为满足最为自然的人。 枫河的中午并不让人感觉到热。浑厚嘶哑的歌声,此起彼伏的鸟鸣,微风吹过打在水面发出的破裂声,木船犁开水面的铿铿声,我和小六的笑声,这些都成了枫河的景色。酝酿,希望,收获。这是我无数次在枫镇感受到的,每一次感受,都是一次震动。 第一章 第十一节 夏天的忧伤(11) 火车的汽笛声把沉湎在记忆中的我拉了回来。包裹在毯子里面的我流了一身的汗水。座位旁边那个瞪着核桃一样大的眼睛看着我的小女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代替她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他很不友好的朝我瞥了又瞥,毕竟在这么大热天里盖着毯子在许多人看来是很不舒服的。也许这个跟我同龄的人是个愤世嫉俗的人,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那个大盖帽警察一直没有出现,所以我头顶的窗户就这样一直开着。夜景一闪而过。广播里正在告诉旅客们下一站的地址。凭着记忆,我感觉得出再过三个站就到枫镇了。不知道现在的枫镇怎么样了?变化大不大。 火车吐出了一群人,又吸纳了另一群人。下去的和上来的脸上都写满了陌生与戒备。喧嚣起来的车厢只过了一会儿就又安静下去了,所有人都默契地闭目养神起来,维持一个夜晚本改有安静。 这个宁静的夜晚并没有月光,也看不到星星。我又一次沉沉的在过去中昏睡了。 第一章 第十二节 夏天的忧伤(12) 船在十几分钟之后就停下了。面对我们的是一户收拾得干净一新的农家小院。有少数的几个人坐在大门前的几个埃墩子坐成两排在聊天。那几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老了。小六拉着我的手对着那几个有些显老的人说:“伯伯们好。” 然后小六就指着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说:“这个是我的爸爸。你叫五叔就行了。” “五叔。”那个叫五叔的中年男子就朝我笑了笑。 “爸爸,这是青禾,他是溪川人。来看我们表演魔术的。我在车上遇上了,就把他带来了。” “嗯。”那个叫五叔的人有力的点了点头。“对了,你们吃饭了吗?” “没有,今天在镇上转了小半天,都没有看到一家卖早餐的。” 坐在五叔旁边一个红光满面的矮矮胖胖的伯伯就接话说:“现在都赶着收割稻子,谁还有时间去卖早餐哟,傻孩子唷。”那几个有些显老的中年男人就一个接着另一个的话茬说开了话。 “车上冷吗?”“车上有没有放暖气呢?我今年来的时候哎哟那个冷的……半夜里都睡不着。”“是啊是啊,”不知道谁接过了话茬,“我有一次坐的火车是白天开暖气晚上才开的空调,坐得头晕脑涨的,也不知道坐的什么火车。” “那你们睡得好吗?”“……”“青年人家,怎么会睡得不好呢?” “吃饭打紧。”那个管饭的大师傅说了一句最为有用的话。打断了刚才七嘴八舌的声音,这个小小的场院又恢复了我们来之前的那种安静。 那个管饭的大师傅站起身来,引着我们往厨房方向走去。稍稍有些简陋的饭菜,也许马戏团的效益并不是很好,和我在车上想象的差了不下十几倍。厨房收拾得很干净,这是一些很喜爱干净的人。即使没有溪川的女人在身边,他们依旧能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 饭后。小六一一为我介绍了团里的人,把管饭的大师傅包括在内,团里总共就只有七个人了。那个坐在门口头发已经发白了一大半的昌伯原来是五叔的师兄,现在他已经什么也也不能演下了,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继续演下去,还有第一个跟我们说过话的矮矮胖胖的六叔,精神矍铄的老艾,正在啪嗒啪嗒抽着旱烟的是阿谢,他不仅是五叔的老表,还是五叔和昌伯的师弟。现在马戏团的大部分表演都是靠他和五叔撑着,其他人只是做一些边边角角的杂活儿,小六口里的魔术师说的就是他,听小六说,他的技术是团里最好的。最后的一个就是那个不发一语喜欢沉默的祥叔了。 第一章 第十三节 夏天的忧伤(13) 说到祥叔,小六在我偷懒的时候跟我讲了一个小故事。年轻的时候,祥叔是一个英俊并且侃侃而谈的人,马戏团到哪,祥叔都是最受欢迎的人,他总是能够迷倒许许多多的漂亮女子,只是许多人受不了马戏团整日奔波,都知难而退了。终于在二十年前的一天,一个北边小镇的漂亮的年轻女子跟着祥叔跑了,她决定跟他浪迹天涯。他们很快就结了婚,还生了一对儿女。 只是后来马戏团的效益不行了,那女子敏锐的嗅觉告诉自己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于是她无数次的劝说祥叔离开,但是执著的祥叔就是舍不得离开马戏团,最后,那个刚毅的北方女子再一次向人们展现了自己的刚毅,她毅然决然的和祥叔离了婚,并带走了那对子女,南下广东去倒卖服装了。很多人都为祥叔感到不值。为什么不跟她走呢?那么好的一个老婆。祥叔听到这总是腼腆的笑了笑。一个沧桑的老人还能拥有这么腼腆的笑容,他年轻的时候杀伤力如果不大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据说,祥叔以前的老婆现在已经是个百万富婆了,却还是孤身个人在过着日子。子女如今也已经和我们一般大了。她一直在等着谁?许是她还忘不了祥叔英俊的脸,许是她还无法忘怀祥叔腼腆的笑容。 每年她都会以赞助这个团的名义寄来一些钱,还有许多好烟,谁都知道那些烟都是给祥叔的。所以,团里其他的六个人就是怎样的眼馋得不行也是不会去动那些烟的。但是那些烟,祥叔却从来没有动过。他在执着的对抗些什么。 团里的其他人都对他说:“还是南下广东吧?何苦在这里受累呢?” “是啊,祥叔,你这又是何必呢?” 祥叔说:“你们都会这样说我,那你们呢?你们不是也一个个赖在团里不走。” “我们都剩下一把老骨头了没什么好去处了。你不一样啊。还有一双好儿女和一个老婆。”昌伯说。 “昌伯,你儿子在城里吃好喝好,你又何苦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喝西北风呢?你也有儿有女啊。” 第一章 第十四节 夏天的忧伤(14) 这是一个日益没落的马戏团,和中国其他的一些马戏团一样。随着年龄的增加,他们都不再年轻了。堆积在他们身上的故事远比他们所从事的职业更来得迷人,只是没有几个人回去关注这些沉积下来的故事。木棉凋谢的时候,有谁还会想起曾经的流光溢彩呢?繁华落尽,满目苍凉。 为了生计许多马戏团的人都宁愿放弃理想选择不再坚守,转其他行业谋生去了。就像小六曾经在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说过的那样:“我们无力信守下去,因为生活不允许这样,基督耶稣也不允许。”不管转没有转行,他们都是对的。毕竟人生的道路是越走越窄,而不是越走越宽,最后只有少数的几个人可以逃脱升天,许多人都被困死在那条道上。 五叔曾经也说过,“那些已经改行的人有的许多人现在已经比较富裕了。经常会寄些钱回来资助这个马戏团,这很大程度上能够支撑着这个马戏团跌跌撞撞地走下去。”如果没有那些人出去转行,也许这个马戏团已经被早早的逼入了绝境,不复存在了。 也许现在的这几个人会陪着这个马戏团到老到死,为了情感和曾经的回忆。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让人感动的,他们把一生都献给了自己的信仰和追求。 他们是最可爱的人。 第一章 第十五节 夏天的忧伤(15) 我和小六吃完晚饭后沿着枫河散步。在枫镇的傍晚没有多少节目,我们一下子从信息文明后退到了农业文明,男耕女织,春播秋收,炊烟处处,鸟禽归巢。散步一直是那几天我在枫镇最大的消遣和业余活动。 “怎么有些失望吗?”小六说。 “没有啊。只是有些感触而已。”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的马戏团应该是很大很大,有几十号人,甚至接近一百个人。其实我曾经也这样想过的。不过挺不现实的。” “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被你看穿了。” “看吧,这么快就招了。我可是学魔术的。肯定猜得到啦。” “马戏团是有点小,不过挺好的啊。这样才可以走得久一点长远一点。至少不用……不用……” 小六近乎不敢相信的看着我的眼睛,“你也懂得,不简单哪。我从车上拉来了原来不是无所事事的白痴啊,而是一个大大的谋略家。” “什么啊?”我张大了口,“你说谁呢,你是说你自己吗?什么意思啊?”我伸出手去挠小六的胳肢窝,“你以为我白痴不是?” “这还真说不定。暂不表态。” “你给我站住。” “我就不站住。” “那你把话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啦。” “我要追到了啊。” “就不怕你。” “你怎么可以这样。”疏于锻炼的我一直追不上小六。 “我怎样啦。” “小六,你是大白菜。” 小六停了下来回过头来说:“白菜比白痴强。” 第一章第十六节 夏天的忧伤(16) 我和小六回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制定表演的路线和计划。从这个夏天开始,他们要从枫镇开始,沿着北去的铁路一个小镇一个小镇的演下去,包括溪川,城市里的人再也没有人会去稀罕这些个东西了。 预计在过冬之前跑遍这个省份的大部分小镇。之所以要制定如此繁忙的计划,我想,肯定是利薄所以只好多赚了,这样也好维持日常的生计。这是一个艰辛的马戏团,这是一个艰辛的计划。在他们前面困难重重,可是他们却顶着理想的灯光坚持不懈的走下去。他们是一群勇敢的人,比之于美国大片那些一个人打几百个人的猛汉,他们要超出许多。 小六告诉我,每年,枫镇都是他们开始的第一站。 他们是否看中了枫镇的安静和枫镇居民的淳朴呢,也许是吧。小六后来说,五叔的马戏团在枫镇的表演从来都是不要钱的,跟义务演出一回事。枫镇的百姓都很欢迎五叔的马戏团,就连马戏团租住的这件农户也是居民半推半送给的。也只有枫镇才会接纳这样一个背离时代潮流的马戏团了,溪川已经接纳不了了。现在的溪川是喧闹的的溪川浮华的溪川。 溪川不再是以前那个有马戏团的溪川了。 那个跟我纠缠了两年最终却没有结果的英子说过,“人是会变的,就像一个地方一样。人变了,地方会跟着变的;地方变了,人还是会跟着变的。所以,爱并不永远,人会变,地方也会变。” 溪川变了。 第一章 第十七节 夏天的忧伤(17) 这个世界上不变的许是只有星辰日月和那银白色的月光了。太阳永远都是东升西落,月亮西升东落。唐朝那个叫李白的诗人不也曾经说过,“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枫镇的月光和溪川的月光想必跟李白说的是一个样的,只是枫镇的月光多了一份安谧的气息,就像今人的月被人都看过几眼而已。 寂静的夜晚,枫镇银白色的月光铺满了一地。我和小六忙着帮五叔他们准备明天首场演出的材料,双脚早就累得离了身子,整个人借着惯性鬼魂一样迷迷糊糊地在屋里屋外飘荡着。整个晚上都不知道忙乎些什么,只知道来来回回的搬东西。最后好歹是搬完了。 找个空闲的时间偷偷的爬上屋顶,看着月光。小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屋顶,从我的身后用双手捂住我的眼睛,吓得我差点滚了下去,虽然不相信无灵生物,但遇到的时候还是吓的要死。 “怎么?这么胆小。” “你试试看。看你怕不怕。” “还是胆小嘛。累啦?” “有一点。其实,呵,不是有一点。是挺累的。” “就这么点事就累成这样儿。” “好多好多事。我都忙得灵魂出窍了还说是一点事。” “以前事做得少吧。没事,以后我保管你可以给补回来;要是补不回来,你找我。” “我事多得做不完,就不麻烦大魔术师了。” “不麻烦的。举手之劳啦。” “马戏团的事其实还挺多挺累的。” “就是啊。呵呵。不过只要活得好就行了。生活可以有几万种方式,可是我们共同追求的目标却只有一个——快乐舒坦。所以怎样活着并无所谓,关键是我们已经活得很快乐很舒坦了。”小六一口气说了好多的话。 月光洗濯着我,也洗濯着小六,最后流向远处。“你爸爸他们,五叔他们好勇敢。” “勇敢是要付出代价的。很大很大的代价。”小六把头靠在我的肩膀,“我困了,不介意借你的肩膀用一下吧”。屋顶上只剩下我一个人看着月光。小六靠着我睡了大半夜。 第二章 第一节 枫镇的演出(1) 夏天的太阳总是起得很早,五点刚过它就破云而出从东方的山坡爬了起来,熙熙攘攘的阳光拥挤着争先照向枫镇的每一个角落。枫镇忙碌的一天便是从阳光洒向大地的那一刻开始的。我在漫天的阳光这中醒了过来。 我把嘴附在小六的耳朵旁,“喂,醒醒。小六,醒醒。” “醒醒,魔术师。表演要开始啦。” “哦。再睡一会儿不成吗?” 我随便胡诌了个谎话。“你看枫镇的百姓都来看表演了,你怎么还不起来呢?大魔术师。”我摇了摇小六的肩,并拿手指给她看。这一指不要紧,还真的有几个枫镇的百姓向这边走来。小六用手上去揉了揉眼睛,确信无误后把手用力的打在我身上。 “来不及了,不是跟你说要记得早点叫醒我吗?” “你什么时候这样说过吗?” “反正有说过就是啦。”然后我就看到小六一个鲤鱼翻身,一转眼就下去了。 我很不服气,“你刚才还说是要多睡会儿的。”小六早就一溜烟没有了踪影。 第二章 第二节 枫镇的演出(2) 我从屋顶下去花了很多的时间,这确实不是我的强项,那个竹梯摇摇晃晃了,我都快被吓晕过去了。我成功下去的时候,刚才还在远处的几个枫镇百姓早早的就站在的场院的门口。他们在和昌伯亲切的谈些什么。枫镇的乡亲走起路还挺快的。 五叔叫我进屋里把茶盘和瓜子糖果拿出来摆上。五叔豪爽的说:“今年要好好招待枫镇这些父老乡亲,要是没有他们,恐怕我们马戏团早早就给散了。” 小六和五叔他们忙着把昨天准备好的东西往外搬,一件件小心仔细的放在门前那个不大的场院。来回折腾了七八回,一个马戏团的临时场所就这样搭好了。这个时候,又来了好些个人。六叔和祥叔摆开了架势在那里和他们边喝茶边聊天,气氛很是热烈。只有淳朴的枫镇百姓和固执的马戏团成员才可以达成这种默契的交流。 之后我了解到,马戏团为了不耽误枫镇乡亲白天的时间,只是在早晨抽取一个半小时为他们表演。这样乡亲们不用担心耽误了农活,马戏团也可以利用白天的时间好好的休整,午后就离开枫镇向下一个小镇赶去。 第二章 第三节 枫镇的演出(3) 表演还没开始,场院就沸腾了,三三两两这里扎一堆那里扎一堆的总共有几百号人。因为场院太小了,根本容不下那么多的人。许多年轻的小伙子和孩子只好往田头上站,里一圈外一圈,密密麻麻都是人,把那块不大的场院留给枫镇的长辈。 马戏团的人都非常的高兴。五叔从早上就一直在不停的指挥大家干什么干什么,其他人都知道该干什么,也用不着五叔怎样指挥,大概就我一个人进不了角色。五叔也没跟我客气,把我当自己人使唤。该干什么就叫我干什么,没有含糊,更绝不会手软。 “你去把屋里的冬瓜条拿出来。” “去,去把烧开的水拿出来,叔叔伯伯们估计没有水了。” 我就跟上了发条了机器,五叔管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水还没有提出来,五叔又跟我说话了。“你,去跟邻居家借几条长凳子,就说是我借的。昨天把这事给忘了。” “……” “青禾,你给我拿些好烟出来。好好招待客人” “你怎么那么傻呢,不懂得田头上站着的人不是?把瓜子儿糖果儿拿去分发给他们啊。榆木脑袋不是?” 这句话被小六听到了,小六一早上过忙的,小小的场院,我现在还是第一次撞见。我冲小六做了个鬼脸,小六回敬我一个鬼脸。 我还没有把表情调整过来,就又听到五叔聒耳的差遣声了,“你怎么还不快去啊。人家都等不及了。你这孩子怎么笨手笨脚的,麻利点。” 小六哈哈大笑之后就离开了。我一人抱着一袋大概有三四十斤的瓜子走向了田头,不管大人小孩,遇见了就用碗盛一大碗给他们,还得加上一句,“管够,不够了跟我要,我就在前面。”然后伸出一个手指直接指个方向给他们。鬼知道我等会儿会在哪。这临时总管做得也太累了,不仅累,还受气。 第二章 第四节 枫镇的演出(4) 这里面还有一件不得不说的小插曲。 可能是我太过于热情了还是枫镇的乡亲太过于热情了的缘故。一个屁大点的孩子竟然不要瓜子了,反正他就揪着我不放。一会儿跟我说他要跟我分发瓜子,一会儿跟我说他要加入马戏团。看着这磨人的孩子,我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旁边那些枫镇的乡亲纷纷起哄,要我把他带去学马戏。 这是个难题。这个难题还是枫镇百姓集体智慧的结晶。 我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说:“你等着,我这趟发完还回来,到时候我来接你好不好。”我煞有其事的在伏在他的耳边随便念了几句连我自己都没听懂的咒语,然后很神秘严肃地跟他说:“这是我们接头的暗语,等会儿只要你跟我说这些,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了。”那个屁大一点儿的孩子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好几下头,表示明白了。 旁边的枫镇乡亲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那个小孩嘴巴翘得老高了,“就是不告诉你们。只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枫镇的乡亲又一次都笑岔了气。这孩子还当真了。当然,等会儿我一定是不会再来的。 五叔和小六他们还真没把我当外人使。才跟他们生活两天就跟我这么熟了。 还有另一件小事就是,我瓜子还没有发完,表演就已经快要开始了。按照我对我自己本人鞭辟入里的分析,我自己绝不可能不去捧五叔的场,但是我又要听五叔的话把瓜子都送到乡亲们的手里。于是我对着还没有拿到瓜子的乡亲们说:“自己拿,想拿多少拿多少嘞。” 枫镇百姓民风虽然淳朴,但在吃的方面怕是不会落后的,我自己只是觉得来回被撞了几次,就看到许多刚才没有分到瓜子的枫镇乡亲笑盈盈的拿着瓜子在嗑了,还不约而同的对我指指点点,颇有几分英雄的味道,似乎我是这场乱战之中输掉战争的唯一的一个人。有好些个人还拿着瓜子当子弹抛来抛去的。 还有接近半袋的瓜子一会儿就全空了。要是早发现这个方法就好了。 我挤破了脑袋才重新复又挤到场院去的,许多人看到我是那个分瓜子的,想必我是马戏团的人,所以都让我过了。换作是别人,估计挤上几天怕也挤不出什么结果出来。 第二章 第五节 枫镇的演出(5) 表演之前,五叔用他已经被埋没的才气做了生动激昂的演讲,感谢这些年来枫镇对他们的照顾和支持。五叔讲着讲着不知怎么的就哭了,枫镇的乡亲也都跟着感动了,叫好声包裹了这个不太大的场院。然后是枫镇一个很老的胡子白了一大把的老伯上去说了一些不要客气的话,并表示他们愿意一如既往的对马戏团进行支持。 表演开始。第一个上场的是喜欢抽旱烟的阿谢,他表演吞剑术,把一把一米多长的剑往喉咙里插,阿谢的表演非常的精彩和刺激。很快,那块不大的场院和田头上站着的人们都沸腾起来了。然后接着是昌伯,昌伯表演的是耍纸牌,随便伸出一只手往空中那么一放,然后缩回手来,就会有一张或者数张纸牌出现在昌伯的手中。 没有看到小六。我一个人悄悄来到后台,我料想小六应当会在后台。好像没有人。然后就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是小六和五叔在吵架的声音。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我怎么不听话了?” “还犟嘴。” “你不也没听妈妈的话吗?” “我那不是没办法吗?行行行,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还是老爸最好。” 五叔没有发现我。五叔走了之后我也悄悄的想走了。不过小六在我要走的时候叫住了我。我回头对小六吐了吐舌头,“我无意的。” “没关系。” 我看到小六的脸上挂着几颗莹莹的泪珠,在后台有点昏暗的灯光中闪闪发亮。小六说:“他还是答应我了。” 第二章 第六节 枫镇的演出(6) 我和小六来到外面的时候昌伯还在表演耍纸牌,有许多枫镇的乡亲上来搜昌伯的身,可就是什么也没有找到。昌伯还招呼了一个孩子上去,让那孩子把手往空中一放,那孩子把手缩回来的时候手中就出现了一张牌。枫镇的乡亲又一次沸腾了起来。 “昌伯好厉害啊。”我对小六说。 “昌伯年轻的时候更厉害,这是五叔说的。” “你也会耍纸牌吗?” “不会啊。我爸不让学,也不让昌伯教我。” 场院经过好长时间才安静下来。接下来是六叔表演,他把一条小蛇放在身上,然后让它从脚底沿着裤管往上爬,从老式的衬衫衣领口的领口爬了出来;五叔抓着蛇又把蛇放在左边的袖子,让它往右边爬,所有人的身上都感到一股凉飕飕的寒意。 这样耍了十分钟,六叔的重头戏才算开始。六叔从铁笼里拿出了那个等候已久的大家伙,一条大蟒蛇,以前,六叔是很少耍那条大蟒蛇的。但是今天枫镇的乡亲这么热情,六叔沉寂已久的表演欲望一下子就被激发了,如火山爆发那样激烈。 六叔让大蟒把自己缠了几个来回,整个人仰倒在地上,只能看见头发和露在外面的小腿,场面窒息了。五叔邀请一个枫镇胆大的小伙子上去检查大蟒蛇是否缠得结实,出乎枫镇乡亲的意料的是大蟒缠得六叔结实得连一根针也插不进去。所有的人都在思考着六叔下去将怎么办时,六叔却轻松的从缠着他的巨蟒中滑了出来,如此轻松。 身边的小六评价说,做这样的表演是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如果蛇的情绪不好,或者人与蛇之间的交流产生了问题,随时都有可能遇到许多我们预料不到的状况。蛇是一种彻彻底底的冷血动物,跟它的体温一样冰冷。 第二章 第七节 枫镇的演出(7) 六叔的表演让许多人叹为观止。枫镇的乡亲用他们质朴的此起彼伏的掌声表达了他们的感情。接下去的好几个节目都是阿谢一个人在演,五叔在这其间也插了一个节目进去。五叔表演的是胸口碎大石。 具体操作就是五叔脱光上衣躺在一块木板上,然后搬一块石头放上去。我看到放上石头的五叔的脸涨得比番茄还要红,小六紧张着拉起了我的手。阿谢举着一个超级大的大锤子,喊了一二三之后就往大石上砸去。 电光火石间,砰的一声大石碎了,五叔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之后渐渐就恢复了自然。五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作揖,大声的对人群说:“献丑献丑了。谢谢乡亲们。”五叔再作揖。小六刚才抓着我的手也放开了,轻松的吁了一口气。 “小六,你不上去表演吗?今天。” “不上去了。” “你不是见习魔术师吗?” “刚才你看到了,五叔不让我上去的。我以前从来就没有上去过。虽然他答应了让我上去,我还是不上去了。其实,我以前就只学过一个魔术,就是把自己装在一个大袋子里,然后消失掉,这还是跟阿谢学的。阿谢等会儿应该会表演这个魔术的。这是压轴戏大戏。” “五叔为什么不让你学呢?”小六沉默。 “不好意思,失言了。” 小六笑了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一休和尚。” 第二章 第八节 枫镇的演出(8) 最后的压轴大戏还是到来了。五叔往场院的中间放了一张大大的四四方方的木桌,桌子的四周都用布遮掩起来,在桌子的四周还用绳子结结实实了箍了好几圈,打上好几个结。做完这些,五叔就在上面放着一个透明的大布袋,并把这个布袋充满气。 准备完这些,阿谢就从后面出来了,现在阿谢是马戏团的顶梁柱,马戏团将近一半的表演都是阿谢一个在撑着。所以阿谢一出来,整个现场又一次沸腾的块失控了。大家对于阿谢已经很熟悉了。不知道这回阿谢又会给大家带来怎样的惊喜。 “阿谢他真的要从那个布袋消失掉吗?”我问小六。我可以感觉得到小六有多么的紧张。 “嗯。” “这可能吗?” “把人们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东西做到,这就是魔术了。”小六很有见地的对我说。 “好像是这样”,“他以前没有表演过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他在学的时候我有时也跟他学。” “阿谢会成功的。”我坚定的对小六说。“阿谢是一个英雄,马戏团最勇敢的人。” “阿谢一定会成功的。” 阿谢静静的走向五叔,五叔把拿在手里另一个小布袋扔给阿谢,然后跟阿谢说些什么话。之后,阿谢自己走进了那个布袋,然后昌伯和五叔把那个布袋拉直起来,并在那个布袋的口子上打了个结,几个人把阿谢抬着放进了另一个充满气的大布袋子。又在外面打了一个结。现场变得极为的宁静,难道阿谢是想从那两个布袋里逃出来吗?这近乎是不可思议的。 第二章 第九节 枫镇的演出(9) 几百双眼睛都射向场院的中央,死死的盯着那个大大的袋子,只可以看到里面有一团黑影在晃来晃去。几分钟过去了,十几分钟过去了。到了二十分钟的时候,人们突然就看到了那个黑影不再晃来晃去了,他停了下来。再过了几分钟,五叔走向一个老者旁边,邀请他一同上去。那个老者欣然应允,颤颤巍巍的跟在五叔后面。 当五叔准备打开那个布袋子的时候,回过头来神秘地对大家说,“阿谢消失了。” 近乎失控的现场失控了,主要是那些屁大一点儿的小孩再也不顾大人的劝阻,都向场院中心涌去,潮水一样的人群。他们争相的围在那张桌子的旁边,眼睛瞪得快要掉了出来,展开架势七嘴八舌的吵开了。五叔一层层的解开袋子,那个原本充满气的布袋消了气之后软软的躺在地上,接着人们就看到了里面的那个袋子已经被解开了,并且什么也没有。阿谢真的消失了。人们都把目光转移到了箍了好几圈绳子的桌子。 所有的孩子都望着昌伯,那意思就是“昌伯你还耗什么,麻利点。”昌伯不慌不忙的去解桌子四周的绳子,这可把这些屁大点的孩子给急坏了,他们纷纷伸出援助之手,七手八脚的很快就把那些布给撕烂了。但是阿谢还是不再里面。 阿谢真正的消失了,谁也没有忽悠谁。 这真的一场魔术,名副其实的魔术。 “阿谢在这啊。”田头上有人喊了一句。接着就有人接下去喊:“阿谢在这啊。真的在这啊。”然后所有人都寻声追望了过去。捣蛋鬼阿谢正在那香喷喷地吃着香蕉,把香蕉皮扔了满地都是。更为有趣的是,在阿谢的旁边有个小孩子在努力的抓耳挠腮,一脸不解。这样的场景,没有抓拍下来真是忒可惜了。我后来还为这件事懊恼不已。 第二章 第十节 枫镇的演出(10) 枫镇的第一场演出就这样结束了,乡亲们一个个一群群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走了。可是我们的表演并没有结束,乡亲们留下的摊子是要我们收拾的。五叔他们每个人都很兴奋。而且他们一兴奋起来就不把我当外人,又开始使唤我做事。 “小伙子,去把场院没吃完的东西都收拾好咯。”这回说这话的是昌伯。这小老头跟他们一样,兴奋起来就爱使唤人做这做那的。“小六,你去帮你个小伙子的忙。”这回小六也不能幸免了。 阿谢现在正做在门槛和五叔他们扯表演后的一些感想一类的话。时不时传来阿谢他们阵阵的笑声。 “阿谢现在几岁了呢?”我问小六。 “三十七好像是。反正快四十了。” “那你也学会了那个从布袋中消失的魔术了吗?” “我跟阿谢学了好几年了。差不多了吧。” “哪天你要表演给我看啦。你刚才为什么不上去表演呢?” “不想让五叔担心。” “这有什么关系的啊。” “这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请正面回答好不好小六。” “不好。” 后来我知道,五叔是很反对小六学这些东西的。也许在马戏团里面呆着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不管这样,马戏团只会也只能是走向没落,活在那里收获的只是失败和为世俗所不解。但是他们自己还要挣扎,知不可为而为之。然而五叔他们却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女重蹈覆辙,他们需要其他出路。这就是马戏团里面的人所想的吗?搭上自己的一辈子,陪着马戏团走完已经不应该走的那段路。 后来我还知道,阿谢一直在打光棍,毕竟,没有人想嫁给这样一个四海为家的人。 第二章 第十一节 枫镇的演出(11) 场院经过我和小六不懈的努力又回到了昨天我们刚到的那个样子,几乎看不出早上在这里有过一场轰轰烈烈的马戏表演。刚吃完午饭,五叔就把我和小六叫到身前,五叔对我们说:“等会儿我们就要走了,去下一个小镇。” “为什么不多休息一天。” “再休息下去,中国人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还会知道还有马戏这种东西了。而且,不是已经在这边休息了几个月了吗?”其实五叔所说的这几个月,他们一直都在推敲着怎样才能让马戏更好看。这一次枫镇的首演如此成功并不是没有缘故的。 五叔又说:“你们要想住几天就多住几天,要开学了,还是早点回溪川吧。”然后又转过头对我说:“你和她车上小心点,多照顾一下她。” 捣蛋鬼阿谢这时候就跳出来说:“小六,你把人家拐出来这么久了,他妈早该着急死了,你还不把人家送回去。”五叔他们都嗬嗬大笑了起来,倒是我被弄得手足无措了。 昌伯说:“孩子,说实在话,马戏已经没有什么用了。读书才是实业啊。” “是啊。”连不读书的祥叔这个时候都说话了,“我的两个孩子现在也在读高二,明年就高考了。” 五叔本来没打算说多少话的,这么被一激,话也多了起来。“对啊,你们今年多读高二吧。” “嗯。我们还是一个学校的。她理科,我读文科。” “这样好,以后要互相帮助啊。” “真的等会儿就走吗?”小六又一次问道,“我才来一天。” “以后还要常见面的。也不差这一次。”六叔他们也跟着附和。小六无能为力了。 第二章 第十二节 枫镇的演出(12) 只一小会儿,他们就把该用的东西都搬上了那辆大卡车去了,无需用到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七个人整装待发,他们是一列即将出征的战士。这是已经预知了结局的战役,一场已经注定了失败的战役。当秋风掠过战场,有谁会想起躺在血泊中的勇士,想起他们出征时候那个炎热的午后。 又只一小会儿,他们都在车上了。车辆发动,柴油机突突的几声之后车就开始动了,他们只是示意的摆了摆手然后就走了,消逝在这个炎热的午后,就像是一滴水掉进海洋中,他们消失不见了。小六转过身,背对着远去的大卡车。 他们走了,只用了一小会儿。 九个人,到现在只剩下两个人,其实也只是一小会儿。也许,再一小会儿,连我和小六也走了。 “小六,我们也走吧。我想回溪川了。” “我也是。”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下午,小六在车上流了好几个小时的眼泪。 其实我和枫镇最多就呆了两天,所有我自认为对枫镇的情感都只不过是因了我自己的自作多情和一厢情愿罢了。我和小六就坐着当天的火车回了溪川。 许多事情都是在转瞬即逝的一瞬间做出决定并发生转折的。英子说过:“当我们无法再呆下去的时候,那就逃离吧。” 第三章 第一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1) 明英高中在我回去之后的几天就开学了。学校到处都站满了前来报道的人,空气中哪里都流动着说话的气流。学校在一年中的几个日子,总是要这样热热闹闹几天才要善罢甘休。 秋天来得真快。 已经做了两年班主任的秃头还将接着担任我的班主任。他,很讨厌的一个人。也许这样说有些不准确,就我一个人不喜欢他而已,其他的许多人都是很喜欢他的。凭心而论,他是一个好老师,也是一个好班主任。我不喜欢他,因为他是我爸爸的朋友。他这一次又像以前那样在点完名后把我一个人叫到他那一间一年就扫一次还是大过年才扫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充斥着一股发腐的味道,直逼鼻孔而来。 “青禾。坐” “嗯。” “要喝茶吗?我这里有龙井,还是你爸前几天叫人送给来的。” “不喝了。我不爱喝茶。” “这小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的也是这样的话。暑假没回家吗?” “没有啊。” “挺忙的是吗?” “嗯。也不是。就是,就是看点闲书。” “喜欢看书是好事,但是也要知道回去看看家里人。知道吗?” “知道了。” “有没有复习一下功课呢? “复习了一点。” “嗯。知道复习了就好,高三了要好好努力了。” “也没跟家里打过电话吗?” “没有。” “大忙人啊。你爸前天给我打了电话。” “嗯。” “有空记得给家里打个电话。要是能回趟家就更好了。” “知道了。” “现在住得还习惯吧。以后什么时候要住到学校里来了,跟我说一下,我马上帮你安排,高三了,学习要紧哪。” “住得还挺好的。我已经适应了。” “那好,就说这些了。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知道了。” “你你先回去。我还要备一会儿课。” “老师再见。”小时候他去我家的时候,我总是热情的喊他叔叔,自从我来了这所高中之后,我再也没喊他叔叔了。他只是我的老师,一个秃了头的班主任而已。他的职业斩断了我和之间感情交流的纽带。 在我从办公室走出来的一刻,秃头班主任又在我身后大声的说了一句:“记得跟家里打个电话。” “知道。” 第三章 第二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2) 我在报到那天没有遇到小六,却遇到了英子,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空旷的大操场边。一个暑假的风吹雨打,那些栏杆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光泽。暑假的操场,几乎没有一点人气。 她比以前更没有精神了,头发凌乱得似乎几天没有梳,随便用一根绳子绑成一根玉米棒那样的大棒子,发丝零散在两边披着,随风舞蹈。英子见到我的那一刻,还是像以前那样咧了咧嘴角。 我本来是到操场闲逛的,没想到会遇到英子,她在这个夏天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跟我联系过了。偌大的操场,就我们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还好吗?”英子打破了沉默。 “还行。” “呵呵。一个暑假了,还是没有变。本来觉得一个暑假不去见你,也许你真的会变很多。不管怎样,多少会变一点。但是你真的还是暑假前的那个人,一点也没有变。”英子一口气就说了许多话。 “我可以做一会儿吗?”我在小六的身边坐了下来。 “可以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啦。以前就没见你这么跟我客气过。” “噫……噫,我以前不就这么客气的吗?” “呵呵。油腔滑调。” 第三章 第三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3) 操场的风很大,秋天的风有点凉了。只有在操场这里,才可以在学校这几天的热闹中找到一点安静。 “我有点……点冷。你可以抱抱我吗?” “像以前那样?” “对,像以前那样。” 空旷的操场,我把英子揽在怀里。 “你,还是那个让人没有安全感的人。你一直都无法让我觉得你安全。你也觉得这个世界很不安全吗?我在这个暑假去了云南一个偏僻的小镇,那个小镇是那么的安谧,安谧得就像一个还没有睡醒的宝宝。那种神态就像是夜里的海水,没有一点风。” 英子接着说了下去,“你知道吗?就是这样的一个安详的小镇,我以为我自己终于找到希望了。有个小镇它会接纳我,它会让我感到安全,我也许会在这个小镇一直生活下去。 “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不告诉爸妈,不告诉我哥,不告诉你,不告诉其他人所有的人,甚至我不会告诉我自己。你懂得吗?这样,以后我一早醒来的时候就会觉得我不是溪川的人,我没有那么多过去,没有伤心,没有泪水,没有绝望,我生来的就发现自己是活在这个安谧恬静的小镇的。 “我可以在那个小镇租一间房子,就我一个人住里面,我爱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然后帮人家当地编织民族服饰来养活自己,我想我会活得很好的。那个时候,我会使自己成为这个世界最为幸福的人。 “在溪川,我一直无法感受到的,我在云南那个偏僻的小镇都感受到了。那样的一个小镇,让人醉生梦死。要是你去了就好了,你就可以感受我的感受了。 “孤独是会呼吸的痛,它遍布在我身上的各个角落。我想我已经死在了云南那个小镇了,像当地的许多村民一样。他们是那么的幸福?为什么我没有死在云南的那个小镇呢? 第三章 第四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4) “英子,以后还有机会的,不是吗?以后还可以再次离开,再次逃离。你不是说过吗?我们无法呆下去的时候,那就逃离吧。” “没有以后了,我就像是失去了灯芯的油灯,已经枯萎了。希望是那烧尽了的灯芯,再也不复存在了。我好冷,你抱紧一点行吗?就在我决定住下来的时候,那个小镇来了一场很大很大的泥石流,一个清新明丽的小镇一下子就变得面目全非。很多人死了,很多人在哭。那个小镇它会疼吗? “它如果疼,它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就不会那么早回来了。寂寞是会呼吸的痛,想见却见不到的时候最痛。” 操场。风。两个人。一场戏。阳光。沙子。越走越远。 爱。消失。繁华落幕。 一个人伤心是一份伤心,两个人伤心是两份伤心。 第三章 第五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5) “英子,我们说点别的。溪川不喜欢听悲伤的话,你不记得吗?我们去年冬天就说过的。” “知道。” “英子笑笑。” “呵呵。嘻嘻嘻。嘿嘿嘿嘿。” “别笑这么猥琐吗?男生都给你吓跑了。 “你笑得程度严重多了。” “有吗?我这人啥都缺,就从来没缺过正派。” “牛皮王。” “嗯。对了,秃头没有跟你说什么吗?”我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在英子的面前管他爸叫秃头了。”英子对这个称呼并没有反感,有时她心情好也管他爸叫秃头。 “没有啊。他很早就不管我和我哥了。他也管不了。” “你们兄妹挺团结的。” “我哥其实挺少跟我说话的。这个暑假他也没跟你联系过吧?” “没有啊。” “他一个人带着打零工的一千多块钱去流浪去了。还把家里的吉他也背走了。” “卖唱吗?” “不知道。对了,他今天又把你叫去说话了吗?你暑假又没回家是吧?” “嗯。” “又把已经问过的问题问了好几遍了?” “差不多吧。问来问去也就那些话。怎么他问你们的问题已经有新的发展了吗?” “没有。差不多。不过最近已经没有怎么问了。” “他高三还做我一年班主任额。” “不想他了。你暑假去哪里玩呢?” “去了一个小镇。你走的时候的第二天我也走了。不过只呆了两天就回来了。” “看你都不长进啊。回来连点变化都没有。” “咦,你自己没发现而已。不然你靠在我胸口听听,是不是很有力啊。变化是从内到外的嘛。” “我听听。没有啊。” “你听仔细点啦。” “真没有嘛。你摸摸我的手,我是不是有变化了。” “你的手好冰啊。比以前冰凉了。” “就是。你看看,我比你强多了。” “臭美。” “你抱紧点,我好冷。” 第三章 第六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6) 溪川是个让人想入非非的地方。 我一个人租住在此处一栋破旧的二楼公寓里。它比我还要年长,一栋三十多年的老楼。早在两年前,我就从秃头班主任和我爸为我选好了那间逼仄的小屋搬了出来,找到了郊外这栋破旧的公寓。每天我都要坐着七路公交把溪川绕个大半圈才能回到我的公寓。许多人都找不到它,除了英子,没有人知道我住在那。 这栋公寓就我一个人,一楼已经好几年没人住了,里面放着历任房东不要的又舍不得丢的家具一类宝贝。但是走出去的房东却再也没有人回来过。所以一楼东西越积越多,反正不知道是谁的,那个老太太跟我说,缺啥自己就进去找。老太太随儿女到东南亚去了。溪川有很多侨胞。 我从那个老太太手里接过来的时候这栋房子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两年了,它却没有一点变化。里面装修得很好,不会像一些经济适用房那样住个两年就刷刷的往下掉白灰。但是一个月五百块钱的租金占去了我生活费的大部分。我不得不在空闲的时候找了份零工,补贴零用。 这年暑假,因为我的几次无故旷工,那间不景气的快餐店老板一气之下就把我炒了。其实就是我不旷工,他也会找其他借口炒了我的。 我必须从新找份兼职来做。 开学第一天,我骑着找英子借来的自行车围着溪川绕了好多圈,却没有找到一家需要钟点工的店。失魂落魄。 “我已经找到一份工作了英子。在一家酒吧当服务生。一个月三百。”我把车停在秃头的楼下,打电话对楼上的英子说。 英子穿着睡衣在阳台打了一个大大的“v”型姿势,那件睡衣是去年我陪她去买的。我竖起大拇指朝英子晃了晃。以后还得一个人做着公交接着下去找工作。 这样做,英子会不会觉得安全一点呢? 第三章 第七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7) 我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小六了,自从那天从火车上分手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遇到她。虽然在同一个学校,碰面的概率却少之又少。加上这几天,忙着找一份兼职,开学之后竟忘了去找她。小六后来又想欺负我又苦于没有借口的时候,竟习惯性的顺手拈来,拿这件事打幌子来欺负我。 许是溪川对我的眷顾,我在忙了几天之后兼职的事终于有了眉目。溪川是一个通灵的地方,他听懂我和英子说过的很多话。还有那些我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过的许许多多的话,都被溪川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无聊的生活会促使人找些不无聊的事来做。就像我这样,我经常会浇完天台的花就跑到阳台上,寻思着什么人从公寓前走过,然后再与实际情况进行一丝不苟的核实,以此取乐。我一个人一直乐此不疲。小六后来到我这里来的时候也养成了这个癖好,并说对于发展智力很有帮助。 但是,这里确实太僻静了,有时候一天也看不到一个人。只是在周二周四和周六傍晚,都会有一个背着画板骑单车的男生从公寓前面响着车铃飞速的飘过。我已经关注他很久了。时间长了,我就萌生了去认识那个男生的冲动。我觉得,我有这种感觉应该是挺正常的一回事,不知道大家看了会有什么感觉。 这样,被兼职工作搞得焦头烂额的我一瞬间又恢复了活力。 第三章 第八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8) 上周六,那个男生的单车在我公寓门前爆胎了,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说实在的,不爆胎挺不正常的,那些铁钉是我弄了两小时才预谋好的,布置得极为精致。 “艾,你车子严不严重啊。”我的声音穿透二楼的阳台向下飞去。 那个背着画板的男生顶着黄昏的阳光抬起了头,确信没有人之后,又低下头去拔那颗插进去的铁钉了。我在老太太跟我说的一楼那里找了老大半天,才找到一些又长又难看还生了锈的铁钉。 他比我想象中的要来得高,这是我站在他面前时的第一感觉。看来我在阳台上寻思了那么久也不是很准确。不过他长得的确比我胖,跟我预想的倒是差不多,他肩膀比较宽厚。 “车子坏了啊?” “是啊。被铁钉扎透车胎了。” “还能骑吗?” “估计不行了,坏得挺厉害的。” “以前也坏过吗?” “好像没有。从来没有这种状况发生。这条路人都没有几个,怎么会有铁钉呢?” “挺奇怪的啊。呵呵。” “帮我拿着。”那个男生把画板和书包一股脑的递给了我,一个人埋头敲敲打打起来,似乎是想把那颗扎进去的铁钉给弄出来。我后悔啊,早知道在路上洒些图钉就成了,犯不着发那么大力气铺那些铁钉,等会儿还得把其他铁钉给回收起来。不然估计他以后过一次就得破一次胎了。 “我就住在楼上。” “嗯。以前好像远远的看到过你。你常常坐在二楼的阳台?” “是啊。无聊,就坐那看会儿风景。” “呵呵。” “这里挺安静的。住这里挺好的。” “想安静的时候倒是挺安静的。但是想不安静的时候又觉得这个地方太安静了。” “你在哪里读高中呢?” “明英。你呢。” “溪川一中。” “你学的是画画。我挺喜欢的。就是没有机会。” “学了你就不一定会喜欢了。” “对了,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修车铺,我带你去吧。” “好啊。” “估计没有半小时,这车是走不了了。等会儿得迟到了。” “一中不再这啊?” “我们学校的画室在这。这儿安静。” “这样啊。那好。我帮你看着,你先去吧。” “回来的时候你再跟我要车。怎样?” “那谢谢了。” 第三章 第九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9) 那个男生下一次来找我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我回来的时候他正站在黑洞洞的门口发呆,地灯打在他脸上,映出一道道惨白的光。白天这里非常的安静,夜里就更安静了。 “不好意思啊。上周六临时有事,坐老师的车回学校了。没来得及跟你要车。” “没事。车我给你留着。”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都快十一点了。” “没什么其实。”我用手擦去流下来的汗珠。 “你不是跟人打架了吧。” “没有的事。要打也是我去打别人。呵呵。” “呵呵。” “车我放在里面了。你要一起进去吗?” “不了。” “真的吗?不上去喝杯饮料吗?” “真的不了。” “那好,你等着。”我把手上的那个小本子递给他,就像他以前把他的画板和书包递给我的一样。上面写满了那些已经求职失败的公司名称和许多告诉我自己不要气馁的话。比如,如果我们想要光明,我们就得战胜黑暗。 “这自行车真重。前几天怎么就不觉得呢?” “第一次新鲜嘛。对了,你在找兼职吗?” “……” “无意中看到的。不好意思啊。” “是啊。一个人生活,还要付房租。得找点事做。” “你真厉害。” “没什么。当你发现生活前面没有路的时候,你自己就会动手去挖开一条路的。要是你遇到了,你也会在这样的。” “你该去学画画。” “呵呵。谢谢。这么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我也好回去休息休息,今天累死了。” “嗯。你能给我一下你的号码吗?” “好的。下次我来的时候就会响三声铃,如果你在的话我想上去坐会儿行吗?” “求之不得。” 第三章 第十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10) 周四的傍晚,我一个人坐在阳台读泰戈尔的《飞鸟》集,“当我到这里那里旅行时,路呀,我厌倦了你;但是现在,当你引导我到各处去是,我便爱上你,与你结婚了。”旅行,流浪,生活在别处。 “采着花瓣时,得不到花的美丽。”枫镇,马戏团,昌伯,五叔,在这个秋天的下午,突然想起许多许多的人。 楼下响起了单车车铃的声音,我飞奔到楼下,木制的楼梯被我踩得咚咚瞎响,像个没有节奏的鼓子手。 “你今天来的这么早?” “想去你那呗。你不也回来得挺早的。” “跟你一样。等你咯。” “呵呵。” 二楼的公寓。安静的黄昏。只有两个人的舞台。观众。 “你的公寓好安静啊,还挺干净的。” “谢谢。我平时没事,就随便收拾一下。” “要是我,这公寓能给我住成猪圈也说不定。都把屋子给糟蹋了。” 沉默。“你喝饮料吗?屋里有果汁。” “对了,上回我听说我们的画室一直需要找一个帮忙打零工的,我就帮你打听了一下,还真的有这事。活挺简单的,就是在我们画完画散了之后把画室重新收拾一下,恢复原来的样子。一周做三次,一个月三百五,下周二开始上班。不知道你想不想去呢?” “呵,我刚才还为这事担心呢?谢谢你。” “我只是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不客气。” 我奔波了好几天的事终于有了着落了,所以有时候人做了坏事并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做了说不定人就转运了。 机缘巧合,我结识了木木,我也是在今天他来公寓之后才知道他叫木木。然后就这样在他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兼职工作。溪川太小了,找份兼职工作不太容易。 我的生活又一次步入了正轨。英子打电话过来説:“我今天想过去你那,行吗?” “行。我要拿工资了,我请你吃东西。” 第三章 第十一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11) 回到溪川,我再也很少想起小六了。 溪川的白桦,溪川的柠檬按,溪川高大的梧桐,下面走的都是我和英子以前的身影。在过去强大的吸力面前,我无法把自己分配一点给小六。也许,真像英子说的那样,“人是很难忘掉过去的,所以很多时候我们走得不过坚强。”小六只是我在这个暑假做的一场梦而已。一场做了两天就醒的梦。 高三课业的巨大压力是在第一次月考之后开始的。明英高中这所高级中学第一次月考就在阴沟里翻了船,成绩被溪川一中遥遥的甩在了后面。这样的成绩,一棍棒就打醒了还沉浸在今年高考取得的优异成绩里面的校领导,他们发现要是不抓,也许刚刚赚下来的名声保持不了一年就会毁在我们手里了。 于是,疯狂的校领导下了命令,所有的人都必须参加晚自习,学校每天都会分发六份考卷,为同学夯实知识点,帮同学补缺补漏,希望同学们尽量做完。 我和英子损失在所难免,我们都成了这次命令的牺牲者。秃头班主任已经跟英子说过的,谁也不能例外,包括从不参加晚自习的我和英子。刚开学,我们就早早了请了长假。长假有多长,老师说了算。有时候是一学期,有时候是一年。我们希望我们的长假可以请到高考,英子当然也是这么觉得的,虽然秃头故意从高一就把英子就放在其他班级。但是在请假方面,英子比我还精明,我们从来没有含糊过。套用一句官方语言就是“有事情要请假,没有事情也要找点事情出来请假。” 我的同学,还有英子的同学,他们都成了幽灵,走路都是飘着走的,也不打扮了。到哪都抱着课本,吃饭时候背,洗澡时候也要背,甚至在上厕所时卫生纸忘了都忘不了带单词本。校长和秃头班主任看着这些满意的笑了。开会的时候我对英子说:“他们笑得真猥琐。” 英子叹叹气说:“是啊,你跟他们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不猥琐啦。我猥琐过吗?” “没有吗?” “英子,你读书都读傻掉了。” “好像有一点。你没有吗?我都快疯了。秃头还有校长到底想干什么,我们两个人成绩平平,估计也没什么好发展了,一直这么稳定,发挥差的是那些优等生,怎么我们要陪那些优等生读书受罪呢?” “这都是秃头和校长搞的鬼。” 第三章 第十二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12) 校长在大会上说:“我们的同学很自觉,也很努力。现在的孩子,懂事,只是说一遍,就自觉的去做了。不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同学们平时也要爱惜身体啊。学校为了给同学塑造一个,嗯,良好的环境,教室的灯决定晚上十二点之后才关,同学们可以在那里,啊,安心学习。 “我们明英高中的学生,啊,都是好样的,你去看看,啊,从我们学校走出去的学生,哪一个不是实打实的。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材生。 “…… “所以,同学们。啊,革命尚未成功,同仁还需努力。” 热烈的掌声响彻了小礼堂的四周,绕了好几个来来回回。明英高中的校领导似乎已经看到了高中胜利的希望,每个人的连脸上洋溢着久久不息的微笑。没有人会在失败前微笑,微笑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在失败前微笑的,一种是在业已成功之后。 巨大的课业压力没有击垮我,但是我的时间比以前的不过用了,从明英高中的校门口坐七路公车回去得花掉四十五分钟,整整一堂课的时间。往往夜里回到家里已经快十点半了,还没有歇上一会儿,就要马不停蹄的赶着去画室打扫。要不是木木有时候会留下来帮助我一会儿,可能回到公寓的时候常常已经是凌晨二点了。这么来回跑,每次回来都累得半死。 睡眠的严重不足,让我每天在课上都是昏昏欲睡无精打采,有几个老师看到其他同学都这么努力就我一个人在打瞌睡很不习惯,私下都去告我的状,“这孩子太不争气了,别人都急上天了,他还有门闲心思在那里睡大觉”。我们的语文老师还为此想了个法子,他上课动不动就拿眼神瞅我,那意思就是你不要睡了不成吗?有时还叫我起来回答问题,这事搁以前我还会对这个小老头挺感激的,搁现在,英子管这叫“影响个人正常休息”,所以每逢有语文课,我睡得最努力。 秃头班主任还为这事特地找过我一次,问我为什么上课老是这么没有精神。我只是说不习惯晚自习,晚上回去睡不着。“心多玩野了,不适应晚自习。我看你和英子就应该多来上几堂晚自习。这样,下次月考我再跟校长说说。这孩子。你说你们两孩子怎么这样呢。” “昨天我还说了英子呢,英子跟我说了你们要好好学习的,可不要跟我打马虎眼,我眼睛亮着呢。” “你最近得好好复习,第二次月考就要到了,你要考个好成绩给我看看。英子可连保证都写了。” 第三章 第十三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13) “英子,你保证书都写了啊?” “没事,就事忽悠忽悠我爸。我自己没有安全感,不能让他也没有安全感啊。” “那是。好歹我们都不是什么坏人。那你都写些啥。” “没写啥。我就说,课业,学校,家长,是压在我们背上的三座大山。在三座大山的压力下,我决定不断的战胜困难,战胜自我,超越困难,超越自我。” “还有呢?” “没有了。” “就这些啊?” “就这些。” “你爸那个也太好忽悠了吧。回头我也写份保证书。我就说在校方的监督下,在班主任无微不至的关心下,在同学们的帮助下,我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学校,争取考个及格。” “呵呵,我那就是过过形式而已。” 课业的压力几乎压垮了我,我还是咬咬牙撑了下来,顺利地完成了一个月的适用期。溪川一中的校方挺满意的,决定聘用我做一年。我高三一年就再也不用为兼职的事担心了。二零零七的一年,会是安稳的一年。 拿着第一个月的工资,我决定请英子和木木出来。没有木木,我不知道还要多跑多少路。虽然做兼职对我来说已经驾轻就熟,可是人再怎样强大也经不起来回折腾的。 “这是木木。学画画的。溪川一中高材生。” “这是英子。一个很好的朋友。”英子补充说:“很好的女朋友。” 英子和木木就这样认识了。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我一直都宁愿相信,我这么做是对的。那个时候,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真的玩得很开心。木木知道了英子和我经常在一起在二楼边养花边学习时,提13出可不可以以后也过来跟我们一起。 “当然可以。” “非常欢迎。” 我,英子,都是温室里的植物,我们习惯了宁静的生活。现在有一个人加入了,他打破了这种宁静。我们的生活就像是改了道的河流,需要重新开始。 我帮英子和木木每个人都打了一把钥匙,他们要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第三章 第十四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14) 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做得好就过,两个人生活一起一个人做得好是不够的,三个人一块生活一个做得好是远远不过的。我和英子在生活面前,从来就没有很好的活着,木木一个人做得好是不过的。火车还在向北行驶,我在车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了。晨曦。朝霞。阳光。交叉的铁轨飞逝而过,平行的铁轨飞向远方。我的思绪就像是坠落的星光,再也无法阻止停下来。 九月的桂花开满了溪川的大街小巷,溪川的花香不断。 我的公寓旁边开满乳白色的桂花,每天,都有一团团的桂花香从阳台窜进里屋。清晨,我都是从一屋子的桂花香里面醒了过来。这种银桂的长势中等,有的就两三人那么高,再高的也高不过十米,叶表极为的光滑,像是涂上了一层蜡,叶缘有犀利的锯齿,手不小心会被叶子割伤的。 银桂的花呈乳白色,跟牛奶差不多。花朵长得非常的茂密,旺盛的时候花都把树叶给遮住了,成了名副其实会开花的树,香味甜郁,可以传得很远,往往人站在十米开外就可以闻得到。 我已经和英子木木约好了周末到这边看桂花的。 “桂花为常绿阔叶乔木,高可达15米,树冠可覆盖400平方米。树皮粗糙,灰褐色或灰白色叶对生,椭圆形、卵形至披针形,全缘或上半部疏生细锯齿。树干粗糙、灰白色。叶革质,对生,椭圆形或长椭圆形,幼叶边缘有锯齿。 “花簇生,3一5朵生于叶腋,多着生于当年春梢,二、三年生枝上亦有着生,花冠分裂至基乳有乳白、黄、橙红等色,香气极浓。花簇生叶腋生成聚伞状,花小,黄白色,极芳香。树皮光滑呈灰色。单叶对生,革质光亮,叶形及叶缘因品种而不同,叶形椭圆至椭圆状披针形,叶缘有全缘或具锯齿。花腋生呈聚伞花序,花形小而有浓香,花色因品种而异。” 英子念完这段之后,很得意的朝我们挤了挤眼角,笑了笑。“怎样?就我一个人准备得很充分吧。” “随便往哪本书上抄袭几句的吧,还拿出来献丑。”我补充道。 “你去抄袭看看。” “我犯不着。我用脑子想就行了。” “呵呵。你就满脑子浆糊一肚子草,一个大草包。要不是我,你早该饿死了。” 木木这回终于等到说话的机会了,“原来你对青禾的评价这么高。” “都经过权威认证了,也就差个世界名牌的商标了。” 英子快乐的时候就是这样乐天的一个人,只是在她身上流着太多寂寞的不安全的血,她一直快乐不起来。这些只有我和英子两个人知道罢了,她用她的外表蒙蔽了所有的人。包括秃头,包括木木,包括其他许多人。 英子和我都是不安全的人。“我们身上流着的血都是黑色的。”这是英子一天半夜打电话跟我说的。 第三章 第十五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15) “英子夫人,我们今天要看的是樱花,不是来论证我是不是草包的问题啊。再说我也不是草包。” “你这是投降吗?” “英子夫人,我投降了。”我举起了双手。 “诚意在哪里。”英子像西欧的那些君主那样说了一句很高亢的话。木木急忙站到英子旁边,坐仆从状。 “我代表我自己向尊贵的英子夫人投降。” “这还差不多。现在步入正题吧。今天的桂花比往日又愈发的香了。” “是啊,英子夫人来了,桂花怎么会不香呢。” “对了,桂花有哪几种呢?”木木问道。 英子笑。“不用那么学究吧,这太严肃了。跟秃头严肃的时候一个样,他这样的时候我就该又写保证书了。桂花好像有丹桂,银桂,四季桂,其他我就不知道了。我们现在的是银桂吧?是不是啊青禾。”木木还是迷惑。 “是的啊。你不是说我是草包吗?还跟我请教。” “你刚才可是投降了的。” “对,我投降了。可是我保留尊严。” “那是不是要开战呢?” “停战停战。” “那你去买水,我要喝橙汁,汇源的,我渴了。” “我去买吧?”木木说。 “不用。” “不然我跟你一起去,这可以吗?” “走,想去就去。” “夫人,您看好啊。”我回头对英子说。 “知道啦。早去早回。相公。” 第三章 第十六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16) 第二次月考,明英高中不管是理科还是文科都把溪川一中遥遥的甩在了后面,这回总该轮到溪川一中急了。校领导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大会上大肆的夸奖了我们。也不管修辞不修辞了,反正是想到什么好听的话就捡什么说。搞得本来挺冷清的会场沸腾了七八次,搞教育的校长成了搞传销了,气势绝对盖过“亩产一万斤大米”的宣布现场。明英高中就这么被夸成了中国几百年内最有前途的高中。 据英子本人介绍,她这回是不辱使命,圆满完场了她所写的保证。我的成绩还是稳定的保持中游,一直就是平平的,不进,不退。 我和英子是在那之后又不用去晚自习的。秃头班主任想了一个绝佳的点子,他跟校长说请求把我和英子留在他家里上自习,英子的妈妈还可以在旁边监督和指导,这样学习的效率可以大大的提高。校长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糊涂,就答应了,还加了一句,“读书是要紧,也要注意孩子的身体啊。”秃头班主任忽悠领导也是一套套的啊。 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我和英子还因为这事被校方上榜很好的表扬了一番。校方说,读书就要跟我和英子这样,要懂得珍惜时间,还要懂得利用时间,更要懂得事半功倍。那个煽情不脸红吹牛不上税的校长还说准备让我和英子在大会上说几句话的,但是被秃头班主任婉拒了,他说是不想影响孩子学习,要让孩子保持一个轻松的心态。 我在那之后,生活又恢复了以前的宁静,波澜不惊。周二周四周六去画室打扫,平时在公寓里和英子木木做作业聊天。木木因为是溪川一中的,家又住得远,来得相对少一些,更何况木木说这回他们学校又重新抓严了,没事不让随便请假的。 我和英子的谈话大多不着边际,尽是胡吹乱侃,反正交流不就是这样子的嘛。自得其乐是最重要的。 “假如有一天,来了一个天使,她说,只可以带走我们中的一个人。那你会放下我不管走吗?”英子又开始幻想了。 “可不可以不回答。这问题挺严肃的。” “不可以。” “我不会。” “是你说的你记住了。那要是她要带我走你会留我吗?” “我拼死了也要留你。” “呵呵。还是陈相公乖。要是我们两个人都可以走呢?你会带我走吗?” “如果那里是安全的,我们就一起走。离开溪川,到一个阳光跟牛奶一样温暖的地方。那里我们是安全的。” “那要是我不跟你走呢?” “由不得你。”我手舞足蹈起来,“你忘了吗?我是江东一色狼,因为投错胎,才来到英子身边。” “呵呵。来啊。我就不怕你。” “你别跑。” “你追不到。哈哈。” 第三者 第十七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17) 午后的溪川,我一个人走在街上。英子还在和木木看电影,我找了个借口看到一半溜了出来。我不喜欢在电影院里那种狭窄阴暗的感觉,那是一种快要被人吞噬的感觉。 虽然周末明英高中没有放假,但是经过我们和校方斗智斗勇,总是可以找到理由并在最后请假成功的。对此,秃头班主任表示他无能为力,他已经不再是小时候我和英子印象里那个严肃的人了。小时候,只要是秃头班主任的一句话,我和英子就会当做金科玉律,并且告诉自己努力做到最好。那个时候,他是活在我和英子心目中的神。 在04年的那个几乎雷同于以前任何一个盛夏的季节,我和英子约定我们以后再也不听他的话了。再也不想让他管束了。我们的青春就是从那时开始的,那是属于我们的青春。 秋天溪川的街道明净如洗。蓝天。阳光在梧桐子间游戏。行人稀少,人群在不太明亮的巷口不停的被隐没。河水静静的淌着,倒映着不高大的建筑。 也许相比于枫镇,我会更加喜欢溪川,枫镇并不适合我这种已经习惯了人间烟火的人去居住了,那是我藏在心里的一块圣地,因为我和枫镇是无法交流的。小六在回来的车上对我说过,她很喜欢溪川午后的阳光,溪川午后的阳光是最可人的。 “小六?喂,小六?”我对着那个走在我前面的那个女生喊道。“小六。” 那个女生回过了头。 “不好意思啊。认错人了。”转身,那个女生走了。 “今天奇怪了。”我自言自语。“嗯,是好久都没有见到小六了。” 第三者 第十八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18) “好可人的阳光啊。”英子不停地大口嗅着午后的阳光,“要是阳光永远像现在这么可人。那就好了。世界会是一个很美丽的世界。” “世界会很美丽,但是再也不会有淑女了。” “为什么?”英子不解。 “每个人都像英子夫人这么不停的嗅阳光,哪有什么淑女呢?” “木木,你说,有些人是不是很欠揍?” “该出手时就出手。”木木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能力丝毫不比他画画差。 “你别跑。我这就收拾你。”英子是那种说到做到并且还要做得很好的那种。 英子追着我在溪川的大街小巷窜来窜去…… 我在一条小巷里撞倒了一个人,“不好意思啊?”我伸手想拉她起来。 “不用了,谢谢。” “小六?” “嗯。” “真是小六你啊?” “怎么是你?” 英子追了上来,拧着我的胳膊说:“小样儿,你还跑。” “哇……疼死了……这、这、这,你别那么用力拉,这是我朋友,英子。” “什么朋友啊?是女朋友。”英子向小六伸出手,“我叫英子。” “小六。” “算是认识了。” “你们接着玩。我先走了,还有事。” 我就是这样在溪川遇到小六的,也许见习魔术师小六会有其他许多种方式,但是小六最后却是以这种方式第一次出现了。小六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了,渐渐淡出我的视线。小六走远了吗?小六离我有多远? 第三者 第十九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19) 十一月的时候,英子有一天正坐在我旁边自习,英子有事没事就老爱往我教室跑,学名叫“流动作战”,因为秃头是我们班的班主任,所以同学也就没有人说什么了。反正英子觉得是对的,秃头班主任就是怎么反对也没作用。 就是在那天,后桌的女生神神秘秘的在这个时候递给我一张纸条,我挺奇怪的,后桌的女生唯恐避我不及(归因于平时得罪老师多次),怎么会递我字条呢?这个时候如果我往不正常方面想,那只能说明是我脑子有病。最后才晓得那是一个女生叫她递的。那后桌还说:“那女生在理科段里面成绩还很好,算是学校里大半个的名人了吧。” 英子伸手要抢我手中的纸条,“就看看嘛,有什么不可以。” “没什么好看的啦。小声点,现在在自习。” “不就一封情书吗?干么搞得神秘兮兮的,明天我也叫个男生给我写一封。” “都说不是了。小妮子,讨打是不?”这个时候男人的尊严占据了上风,大家想想,这么多同学面前,我总不能让自己下不了台吧。 “哼,不让看是吧。”我把纸条塞在口袋里,英子才埋头又下去做作业了。我在心里嘘了口气,“这个瘟神终于开窍了,在公开场合懂得逢场作戏了。要是搁以前,她就和我在课堂上闹开了。” 英子让我看到了一个不争的事实,我们都在随着岁月慢慢的长大,不停的长大。懂得迎合别人了,我们的童年也就这么走完了。 下课的时候,我在卫生间里展开那张纸条,字迹很秀丽的,署名是小六。小六跟我约好了一周后在校园的操场见面。 “你真在卫生间里偷看了?”英子伏在我的耳边说,英子淘气的声音始终透着一股温热的气息。我猛地一惊,“英子,你猜对了。” “没什么了不起的。看封情书还跑那么远,以前别人写给我的情书都有一抽屉那么多了。秃头都没有发现。” “那你怎么没给我看呢?” “你要给我看,我就跟你换。” 第三者 第二十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20) 英子在一周之后就生日了,我把木木约到我的公寓。木木那个时候比较忙,要忙着准备去外地集训,但是一听到是英子要过生日的时候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成功说服老师并且拖延几天的。我揶揄木木说:“木木,你对英子还挺上心的啊。” 木木笑笑,“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谁见到了都会喜欢的。” “那以后你就多努力点啦。”我想把玩笑接着开下去。 “开什么玩笑啦。英子都叫你相公了,我等下辈子咯。” 英子乐观的外表其实也蒙蔽了木木。相处这么久了,木木看到的是一个乐观的英子,无所顾忌的英子,活跃的英子。英子一个人的云南的之旅,英子一个人夏天所磨砺的那么多事,也就我和英子两个人知道而已。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像英子说的那样:“这么大个世界,也就两个人了解我了。一个是我哥哥英雄,一个就是你了。人就注定要孤独吗?”英雄走了,他流浪去了。他说过他要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他毅然决然的退学,搞摇滚,然后在这年夏天去了外地。 英子在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对我说:“我在溪川就只剩下你了。你要对我不离不弃。”英子还引用了那句经典台词:“现在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不许骗我、骂我,要关心我;别人欺负我时,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都要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你也要见到我;在你心里只有我。”(《河东狮吼》) 木木是不了解英子的。英子的世界是黑白交替的,就像天空一样,她只让所有看到她的白天,可是她的黑夜却只有我一个人看到。英子的黑夜那么黑,所以许多人没有看到。我一直都以为我会是英子黑夜里的那盏灯光,可是当我努力去做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黑夜也悄悄降落。 我无能为力了。我的灯光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照亮。 第三者 第二十一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21) 英子的生日一向都是我一年中几件大事中的一件。不管年景怎么不同,这件事一直都不变。英雄在的时候,我就和英雄一起为英子庆祝生日,为英子开一个小型聚会。英子总是为我的姓担忧,要是我也姓英,那就可以说是开“群英会”了,可惜我不是。所有每年英子总是问过需要该姓不? 现在英雄走了,我替自己找来了一个新拍档,我希望我们两个人可以共同经营好这件事。英子的生日,我希望她可以过得开开心心。这是一年中,英子难得有的一次开心的机会。不管英子怎么放肆,我都不忍心去责备她。那一天,只属于英子一个人的,我们都是配角。 一年前,英子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先到ktv里唱了歌,英子鬼哭狼嚎得最为大声,咆哮一阵,就在沙发上躺着睡着了。唱完歌后,英雄带着我们去他一个朋友开的烧烤店吃自助烧烤。英子在那一次做了一件极为不人道的事,害得我后来好几天都不停地上厕所。 英子趁我上厕所没注意的时候,往我的脆骨和牛肉串里撒了无数的花椒粉,还觉得不过瘾,又拿醋往上面倒。眼睛低溜了一阵之后,又管老板要了一瓶辣椒水,反正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拿到了就往里面倒。要是有敌敌畏的话,英子估计也不会跟我客气的。 我回来之后,英子就开始跟我打赌做游戏。英子耍赖说她一口可以吃五串,要我一口吃十串,她示范了一遍给我看,然后对我说:“就这么简单。”英雄在旁边开始煽风点火。 我把十串脆骨和肉串一块往嘴里塞,英子在旁边不停地加油,吃了一大半,才发觉不对劲,又酸又辣的,酸得不行,辣得也不行。“夫人,你在里面放了上面东西呢?” “哈哈哈,还不快去厕所。” 英雄在旁边已经笑得不行了,拿着手拍着大腿,直喊绝。 第三者 第二十二节 与溪川有关的日子(22) 木木和我商量了好久,讨论不出个结果来。最后我们决定在我的公寓为英子开一个家庭聚会。由木木和我操刀下厨,不过做出来能不能吃待定。公平的说,是人做出来的应该是能吃的。 至于做什么菜,木木并没有说清楚,他说还得回去买本书回来看一下。食材也要在食谱确定之后才可以买。木木主动承包了大部分的工作。 英子是个讨人喜欢的人。 所有的工作都在悄悄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