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猎人》 0001. 失眠症 氧气让人兴奋。 一万米左右的高空,飞机发生故障,即将坠毁,氧气罩弹了出来。 愚者戴上,认为它存在的意义是让自己活下去。 而智者察觉到了,只有吸入氧气,才有胆量去接受死亡的事实。 …… …… 4月14日,星期二,下午4:02。 “嘶……” 猛烈的深吸,无形之物填塞了肺叶,膨胀起来的充实感,令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符号,而是一个鲜活的生命,类似野兽,类似猛禽。 不是电子屏幕前的傀儡,而是一号歇斯底里的危险人物,罗哲不由产生这样的念头。 积郁阴霾的天空灌铅般的沉重,淅沥小雨飘打着,通过办公室开着的窗户,隐约能听到水滴碎裂蠕动的悉索声。 网格落地玻璃窗的高层写字楼建筑,分化成网格状的办公空间,紧密排列成网格状的工位,格子里佝偻低头的人们。 罗哲混杂其中。 窗外雨点淋漓的狂响,也被键盘敲击的死寂给扼杀。 白衬衫,黑领带,锃亮的皮鞋,往后梳拢的油头,轮廓分明的五官,假若不是各种卡债贷款,俨然像是华尔街的金融精英。 但他本人却觉得自己像一头滑稽的企鹅。 数据分析师,这是罗哲的工种。 他的工作内容是编写程序,收集用户的个人信息以及浏览记录,分析计算用户喜好,为用户推送他们喜爱的东西,不局限于新闻杂谈,虚拟产品,视频游戏,社交平台,贷款公司。 然后每天观察人们的取向趋势,把它排成电子表格发送到上司的邮箱,这就是罗哲的工作。 他已经做完了今天的工作,一如既往,人们并不关心凶杀案和贫困问题,他们在意的是哪个名人传出绯闻,电子产品和虚拟软件的发售。 他了解人完美面具下藏着的一切,是什么让人成为人。 并不是基于社会进步的宏愿,推动一切的,是工业革命后所突变的畸诡欲望。 居住在房地产公司的商标住宅,坐在家具公司的新款沙发上,啃着世界连锁的快餐食物,用着科技公司的电子产品。 目睹着,自己所推送的,满足他们口味的幻觉。 丧失了生命的活力与悸动,人们成了符号和数据,构成人的,不是矫健有力的肉体,而是各种品牌联名的假想躯壳。 在古代,人们可以利用政变来推倒一个暴君,也可以利用革命来打败一个独裁者,但是对于那些坚定的信仰,以及那些牢固的信念,却没有任何手段可以利用。 或许最大的问题并不是把无知当成美德,罗哲瞟向其他工位上自己的同事,最大的问题是像自己一类入世已深的人,已经失去了思考的权力。 这死气沉沉的世界,见不到一个活物。 通过粉饰,他掘出了一个地狱。 “失眠症越来越严重了么?” 罗哲捏住眉心,停下了胡思乱想,失眠症让他感受不到真实,一切都很虚幻,所有事情都成了相同事物的拷贝。 口腔里有些异样,似乎是牙龈发炎了,罗哲能够感受到潜伏在牙床内肿胀起来的病菌。 “把今天的图表打印一份送到我办公室。” 有力的大手按在罗哲的肩膀上,留下这句话后他就迈步离开,只能听到皮鞋蹬踏的声响。 罗哲并不厌恶这个命令,让他感到不适的是,他的办公室里有打印机,发到他的邮箱后便能快捷的打印。 而这一举动的真实目的,是佐证他的权力。 或许他并没有恶意,失眠症可能也在困扰着他,事实上,人们绝大多数的日常行为,都是一些自己根本无法了解的隐蔽动机的结果。 正如人们热衷于内涵空洞的发泄式影音文字作品,因为现实中所有失败的经历都能通过这个渠道得到成功的反馈。 他或许也是一样,并无歹毒的动机,或许是童年经历缺乏受到他人的尊重,潜意识中便要强调这一点。 罗哲认为他很可怜,但自己早已失去了同情心。 …… 第二天。 4月15日,星期三,下午5:00。 斜阳下的天空黄红混浊,通过办公室开着的窗户,能瞧见天空的色彩,如同劣质水粉画一样的油污。 网格建筑,网格空间,网格工位,佝偻低头的人。 今天和昨天并无不同,罗哲把a4纸张文档送到上司的办公室,一如既往,人们并不关心凶杀案和贫困问题,不过有趣的是,一些恶心怪兽的cg特效视频热度惊人的上升着,总而言之,他完成了工作。 口腔里有些异样,发炎的牙龈似乎传播到了相邻的位置,肿胀的病菌开始发痒,并带有灼热感的疼痛。 指甲周围长满了倒刺,酸痛的撕裂感。指甲缝隙也产生了剥离镶嵌得并不牢固,手臂上长出了不痛不痒的皮疹。 自己或许该去看看医生。 失眠症愈发严重。 罗哲已经分不清日期,只对24小时制的数字刻度在意,他盯着显示器屏幕右下角的数字,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然而这里安静得像是南极,有的只是一只只滑稽的企鹅。 下午5:16。 等罗哲的上司走后,人们陆续续的离开,他也并无不同。 下午5:24。 方正的白砖石柱,矩形的地铁站台,设计者测量好间距的通道站位。 形形色色的人,罗哲混杂其中,与其他低头注视智能机的人不同,他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失眠症带来的疲惫使他难以集中注意力,甚至是用于发散。 呼啸而过的列车刮起阵阵冷风。 “嘶……” 猛烈的深吸,冰凉的空气灌入鼻腔,直通肺腑。列车轨道的玻璃隔断倒映出罗哲的形象,他凝视着黑镜中的自己。 憔悴枯槁的面孔像是吸食致幻物的瘾君子,像是个社会边缘的失败者。 咚…… 手机提示音。 罗哲回过神来,这是他侥幸结交到的一个富豪朋友,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是一个弱智,并不是实际意义上的低能儿,只是能够被罗哲利用。 【视频】 罗哲点开,正是那些最近那些在网络上疯传的恶心怪兽cg特效视频,但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被屏蔽掉了,不过私下里被很多人保存下来,作为茶余饭后的节目。 视频中的是一头没有皮肤血淋淋的类人生物,它从下水道排水口的铁窗中窜出,恐怖的身体机能令它在建筑之间乱窜,跳蚤一样的健壮腿肢发达得过于夸张,跳上一栋高楼后便不见了踪影。 罗哲开始怀疑视频制作者的目的,如果只是为了炫耀自己cg特效技术的高度,完全可以用另一种形式呈现。是因为制作者的心理缺陷,还是确有其事呢? 但这种违背生物学的怪兽,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只能是前者了。 【被吓到了】 罗哲不知道回复什么,所以回复这几个字让分享者得到满足,谎言的宝贵之处在于它是不需要任何代价的。 啪嗒啪嗒…… 电子屏幕甩上了几滴黑红色的液体,罗哲感觉嘴唇上方有些温热,伸手一摸,发现自己鼻子正在流血。 骤然的,血流如柱。 浇了站台一地,溅起几滴粘在了裤腿上。 患上失眠症的人难以入睡,也没有真正清醒的时刻,罗哲精神有些恍惚,忽视了这一症状的严重性,只是想起身上没有纸巾。 索性用长袖衬衫的袖子去擦,再把嘴巴上的液体擦干净以后,罗哲染血衬衫的形象看起来像是一个危险人物。 周遭的路人下意识的离罗哲远了一点。 咚…… 手机提示音,是他人编写的程序为罗哲的喜好推送的新闻。 【33年后连环杀手落网,高分电影《杀人回忆》有了完整的结局。】 【挪威出现开颅杀手,用吸管吸食受害者脑髓,动机不明,凶手仍然逍遥法外。】 【北欧正在传播一种前所未见的新型病毒】 罗哲并没有在意,用袖子堵住鼻腔,上了地铁。 0002. 溃烂 4月16日,星期四,上午8:07。 “研磨,撕裂……” 骤的睁开了双眼。 当罗哲醒过来时,已经忘记了惊醒自己的,是什么词汇。 昨夜依旧没有睡好。 布满血丝的眼球,能充分体会到球体内部的酸涩,似是要肿胀破裂,或是要被硫酸腐蚀般的消融。 呈网格排列的高层商标住宅,建筑设计师利用公式所算出的户数最大化的户型,家装设计师利用人体工程学所规划的尽可能丰富生活的功能分区。 甚至是银行专员为罗哲在承受范围内准备的分期贷款。 尽管室内设计师们不愿承认,但他们做的只是把几套模板选出一款套入不同的户型,罗哲这套精装修的工业装潢风格也是一样。 做旧的文化砖背景墙,仿水泥灰硅藻泥涂刷墙面,深灰色实木地板,铁艺吊灯以及各种宜家家具,还有流水线生产的仿名画印象派画作裱装在墙上。 衣柜标准宽度600mm,正常成年男人平均肩宽为375mm,床头柜标准宽度为450mm,以保证衣柜和床头柜之间留下的通道能够行走。 罗哲撑着身子从1800mm宽的标准双人床坐起,失眠症令人忘却了什么时候入睡,记不起睡眠的具体时间。 透过离地300mm的落地窗能看见窗外的天空。 曾几何时,已经再也见不到晨曦了,有的只是工厂废弃物污染后的灰霾,文字作品所描述的漂亮日出,也和其他的漂亮东西一样,沦为虚妄。 罗哲捏住眉心,自己做了一个很荒诞诡异的梦。 在梦中自己的牙齿和指甲全部脱落,皮肤也被剥离开来,惊人的,口腔被食道里涌出的一双手臂撑开,从中呕吐出一头和自己同样体型的血淋淋的怪兽,蜕皮一般,这怪兽吃下了自己的所有,长出利爪和尖牙,跳出窗去,为非作歹,诠释着暴力美学。 还好只是梦而已,可能是昨天看的恶心怪兽视频影响了自己,所以做了这样的梦。 太过劳累昨天甚至忘记了去看医生,自己需要看一看,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一如既往的早餐,品牌牛奶,连锁面包店的面包。 牙龈发炎得更厉害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有寄生虫从炎症感染处爆出来,他忍受着苦楚吃下了这顿,疼痛的早饭。 手臂上的皮疹愈发的鲜红,并且在蔓延,到了胸口位置,使他对看医生的事,有了高度的重视。 白衬衫,黑领带,发蜡涂抹上脑袋。 罗哲觉得自己像一头滑稽的企鹅。 上午8:22。 地下停车场,呈网格状排列的矩形停车位。 昏暗的空间只有微弱的白炽灯照亮,罗哲望着自己分期贷款购下的雷克萨斯es,顺便一提,它是象牙白的,不过目前最要紧的是,自己的车位面前停了一台大切诺基挡住了去路。 “嘶……” 猛烈的深吸,闻到了这阴暗潮湿空间的霉味,今天也要和昨天一样乘地铁。 毕竟是在人口密集的地方,车位永远是不够的,无论是这辆车的车主,或是停车场的管理人员,或许他们并没有恶意,想必都被失眠症困扰着吧。 “没有下次了……” 罗哲喃喃低语着,憔悴眸子的深处,闪烁着怨毒。 下午4:27。 “把今天的图表打印一份送到我办公室。” 有力的大手按在罗哲的肩膀上,留下这句话后他就迈步离开,只能听到皮鞋蹬踏的声响。 一如既往,人们并不关心凶杀案和贫困问题,他们在意的是外形上乘的人搔首弄姿,他们在意的是富豪在国外的旅游见闻,似乎只要通过目睹就能代入其中。 或许这就是人类最大的弱点,每个人都拥有自命非凡的幻想,但其孱弱的实力构架不起这磅礴的野心,在抱怨中煎熬,在嫉妒中扭曲。 所以人们才常说世道艰辛,罗哲深信不疑。 下午5:34。 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的走得所剩无几,罗哲瘫坐在转椅上,如同一滩烂泥。 28楼的风景不错。 钢铁丛林的风貌尽收眼底,天色已是薄暮,少许地方已闪起霓虹,而罗哲打开手机地图搜索附近的医院。 “你的脸色不大好看。” 尚未离开的公司前台说着,其实已经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她记得她祖父去世时,也是这样褪去血色的惨白,像是被抽离了生命的躯壳。 “是的,我要去看医生了。” 罗哲感觉犬齿部位有些异样,似乎是什么东西挤压到了牙缝,他伸出手指探入口腔内,轻轻碰了一下怪异感的所在位置。 咔…… 没有丝毫阻力的摘下了自己的犬齿,炎症处堆积的鲜血从嘴角溢出,溅了几滴血渍到白衬衫的领口上。 “你真的该去看看了,最好是今天。” 前台有些被这阵仗吓住,仓促的收拾了下东西,快步离开了公司。 罗哲盯着掌中带着血丝的犬齿,或许是来自昨天的记忆,下意识的用袖口擦去嘴角的鲜血,即使面巾纸就在桌上。 “不知道医保卡能不能用。” 罗哲在意的是这个,他随手把牙齿甩进垃圾兜里,夹着公文包离开了公司。 下午6:24。 消毒水的气味,罗哲并不喜欢,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像是死人的味道,那些行将就木的病患所散发的气味。 每个点位都标注好的口腔剖视图,张开嘴的人类脑袋石膏模型,罗哲做完检测后,情不自禁的用手去摸了摸模型的牙齿,并用指甲抠了抠表层,从石膏牙齿上的磨损不难看出,不仅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干。 “你很健康……不,说老实话,你是我见过最健康的人了。” 医生看着手中的检测数值,露出孩童一样的傻笑,纯真得近乎怪异,他继续补充着。 “现在的人多多少少都处于亚健康的状态,你……你标准得像是教科书模板,你肯定是一个极其自律的人,每天都健身,并且按营养均衡的食谱吃饭,并且没有任何恶习。要知道就算那些健身房里的教练,也远远赶不上你。” 医生若有所思,悄悄凑到罗哲耳边说道:“难道你是运动员?要参加奥运会?” 罗哲对模型牙齿失去了兴趣,缩回手来,认为自己患上了刁钻的疑难杂症,说着:“可是我掉了一颗牙齿,看看这些红疹,我的指甲貌似也不太牢固。” 医生抓住罗哲的手腕,抬起了端详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着:“这不是红疹,是擦伤,你没患上任何疾病,只不过这擦伤的纹理有些奇怪。你的牙齿指甲也是,并不是发炎的症状,只是生长过程迅速,引起的充血。你掉的那颗牙齿应该是打架弄的或是磕到哪里了,镶个牙就行。不过恒牙发育这么晚倒是有些奇怪。” “能阻止生长吗?” 罗哲这两天每一次进食,都相当的痛苦。 “如果你要拔牙的话。” 医生半开玩笑的说着。 罗哲:“……” 他向来对玩笑没有反应。 “能刷医保卡么?” “检测并不在保障范围内。” “……” 罗哲看了眼医生后拿走体检报告,带上了门。 楼道内消毒水的味道十分刺鼻。 咚…… 手机提示音。 【挪威,瑞典因疫情已经关闭机场。】 “病毒么……” 罗哲没有剪指甲的习惯,有用指甲掏出指甲缝里的黑泥的癖好,但是这一次。 食指的指甲盖掉了下来,溢出大量的鲜血。 0003. 乔雅医生 4月16日,星期四,晚8:49。 一高档写字楼的心理咨询机构,罗哲并不认为自己有心理问题,只是这里的熟人是有精神科认证资质的执业医师,能给他开佐匹克隆和阿普唑仑等安定药的处方,有助于睡眠,有时候会开度洛西汀和帕罗西汀,在情况比较严重的时候。 复古的巴洛克装修风格,马蹄腿的家具陈设,有着巴黎中世纪上层社会的腔调,那怀旧的雕纹红木挂钟,秒针每进一格都极其清脆,罗哲有些听入了神。 “我不能给你开药了,你需要健康自然的睡眠。” 女医生害怕罗哲,害怕他因为副作用出现各种状况,她已经给罗哲开了近乎半年的药,尽管每次都按标准剂量,但他来得实在太频繁了,超过了规定。 “拜托,我很痛苦。” 罗哲双手捧着热水杯取暖,他快要习惯无眠的状态,甚至开始淡忘童年的记忆,继以事物的名称和概念,他很难想起自己经历过什么,抓准具体的内容。只有模糊的大概,能精准回想的,只有自己要分析数值,满足他人的欲望。 “你不能去医院里么?” 女医生忧郁的美眸侧向一旁,不敢直视罗哲,拒绝着他,再这样下去,绝对会出问题,因为罗哲没有接受任何测试就给他开药。 “他们要认定有心理障碍和精神问题才开处方。” 磅…… 没有任何征兆的发怒。 “我不是精神病。” 罗哲手中的热水杯被捏碎,玻璃碎片扎进肉里,混着开水烧灼皮肤,溢出鲜红的血浆。 他的嗓音听起来疲惫至极,已经没有精力思考自己哪来的力气捏碎玻璃杯。 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罗哲,他梳得一丝不苟的油头散出几缕,憔悴的病容狼狈至极,一米八几的个子配上那枯瘦的身躯有些怪异另类的高挑,以及他衣袖和领口处的血迹。 乔雅也不能,眉头无奈的轻蹙着,随之卷起西装的袖子,离开座位蹲下身子为罗哲处理着伤口。 漂亮女人的发香沁入鼻中,无论是其知性美的温柔面孔,以及匀称姣好的身段,都能助长任何一个正常男人的邪念。 罗哲只想快点拿到药,好好睡上一阵。 “可能会有点痛。” 乔雅用镊子把罗哲掌中的玻璃渣一块块的挑出来。 “……” 罗哲一声不吭,这种转瞬即逝的痛楚,不如说是一种按摩,因为它会逐渐微弱,不可告人的隐秘快感,如撕去伤口上的结痂。 处理好伤口,消毒后缠上绷带,血液浸染了纱布。 “我能给你开药,不过是最后一次。” 乔雅记得自己并不是头一回说这种话。 “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罗哲声音微弱的说着,不仅是牙齿,突然间有着更多的不适感,他有些恶心反胃,自己的脏器内似乎有什么在蠕动,贴着那些细小的管道表面或在内里滑行。 乔雅从未见过罗哲这样的状态,虽然往些日子也是精神萎靡,但是现在有些过于恐怖,像是随时都会死掉一样,根本没有健康人应有的气色。 “你需要咨……需要找人倾诉,你要引起重视,这样封闭下去,失眠症只会越来越严重。” 乔雅通过半年来的接触,清楚罗哲认为他自己的心理很健康,所以改了口,他以为只是有失眠症,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自己这样认为而已。 事实上罗哲病得相当严重,但他闭口不谈,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精神状态。陷入一个死循环中,他只是来找自己开药,顽固的要自己治疗自己,没有被关进精神病院是一个奇迹,他靠着他怪物一般的心理承受能力挺过来罢了,但不会太久了,没有人有着那样恐怖的心智,除非不是人类。 “你有些大惊小怪了,医生,我只是睡得不太好。”罗哲手指发抖的接过药瓶,穿白大褂的就喜欢说教和小题大做,他下意识的咽了咽喉咙,“能给我一些度洛西汀么?” 这些都是管制药物,需要处方,不然的话罗哲尽可去一些连锁药房。 要是换个人,罗哲已经用钱去贿赂了,可惜的是,乔雅有着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学历,以及相当殷实的家境,是富裕家庭的大小姐,也是通过富豪朋友这层关系才接触到她。 乔雅不是那种考过心理咨询证就出来骗钱的货色,是留学归来的精神科临床医师,她工作并不是为了钱,国内患有心理障碍和精神疾病的人往往受到误解和污蔑,属于极度边缘的弱势群体,不仅如此,国内的心理医生太过匮乏,就算有也不是科班出生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扮演起了济世渡人的角色。 “你必须和我谈一谈,这样我才能对症下药,对你的情况才有帮助,” 乔雅明白那种感受,正是因为从地狱中爬出来,见识过地狱,才知道病患的生活是何等的折磨。电击疗法被一些人渣当成折磨手段滥用乱用,导致真实作用被误解,渐渐被污名化,但事实上在专业人员操纵下,电休克治疗ect是可行的,在注射麻醉和肌肉松弛剂的情况下,电击诱发癫痫,达到控制精神症状的目的。 尽管这听起来很荒谬,但事实如此,乔雅作为亲历者再了解不过。要么是因为自杀倾向去死,要么吃药引发副作用生不如死,比起这些,ect已经算是极其温柔的了。 罗哲需要治疗,但除非他自己愿意配合,乔雅也无计可施。 “失眠症人人都有,我只是比较严重,只有安眠药才对我有帮助。” 罗哲站起身来,夹着公文包就要离开,他不信那一套鬼话,与其说精神病是一种病症,不如说软弱是一种病症,胆小者会恐惧,这是理所当然的,无法治疗的,这不是一种病,只是……缺陷。 罗哲自诩为……勇士。 他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激怒她的话恐怕就很难拿到药了。 乔雅沉默,这就是罗哲的症结所在,他把一切都归咎于失眠症。 “那就和我说一说为什么会失眠看看?” 这个问题必须得到解决,乔雅也不希望罗哲无休止的来找自己拿药这种局面。 罗哲怔在原地,目光呆滞的盯着挂钟。 略一沉思后,他说。 “可能只是……这世界无聊得让我感觉一直在睡。” 罗哲带上了门。 …… …… 晚9:41 商业住宅区里面。 罗哲抬头看着月亮,兴许是自己的错觉,这颗天体离自己的距离似乎近了一点,颜色也有些怪异,似乎盖上了一层轻薄的红纱,上面隐约的坑洼阴影也不复从前般的状态,而像是血水中蟾蜍破裂的卵池。 莫名的感到焦躁,鼻子一热,黑红的液体又窜了出来,罗哲下意识的用袖口堵住鼻腔。 被驯养的宠物犬极其温和。 通常来说是这样。 歇斯底里的狂吠…… 这几只宠物犬的主人也已经发懵,手中的铁链不得不用上最大力气才能攒住,它们化身犯病的恶犬,可爱的面容也狰狞扭曲,獠牙显现,沦为凶兽,黏稠的唾液甩了一地,向着罗哲的方向,弹跳起身子,声嘶力竭的吼叫。 这些宠物犬的主人牢牢牵制住爱犬,不明白为什么它们对眼前的陌生男人有着失去理智般的敌意,前所未见的情况。 本就焦躁的罗哲不知道这些蠢狗发什么疯,他打开药瓶直接生吞下一颗度洛西汀,朝着自己的公寓楼走去,留下一个歪歪倒倒的背影。 0004. 狂妄 4月16日,星期四,晚10:02。 咚…… 手机提示音。 【红色警报:新型病毒最新消息,西欧南美地区出现数名感染者,数十名疑似病例,病原体信息不详,专家初步认定为新型的朊病毒,可通过血液传播,症状为出现攻击性,可发展为迁延性精神病,出现自残自杀等行为,并伴有感染导致的结缔组织脱落,以及多类皮肤病症状。】 【这种全球性疾病已经被世界卫生组织收录监测名单。】 【并不排除血液传播之外的传播方式,若出现上述症状可通过线上咨询,联系专业医生,请勿出门,医护人员将会上门进行检测。】 而罗哲根本没有心思去看新闻。 “药效……变弱了。” 罗哲双手撑在阳台护栏上,俯瞰着城市夜景,即使是吞下两片佐匹克隆也无济于事,丝毫没有困意,反而愈发焦躁。 就连风声都没有,今晚的空气像是凝固住一样,唯一能听见的是冰箱压缩机运作的声响。 这连绵不绝的低沉嗡鸣,使焦躁不堪的罗哲有些喘不过气。 没有任何征兆,眼前出现黑点,随之疯涨一样的增加,黑影掩盖了视野,接着变成黑褐色的扭曲怪斑。 “飞蚊症也越来越严重了么?” 罗哲捏住眉心。 飞蚊症患者眼前会出现黑点,并且会随着眼球的转动而飞来飞去,好像飞蚊一般,其形状有圆形、椭圆形、点状、线状等。常见的情况是,当病人在看蓝色天空、白色墙壁等较为亮丽的背景时,更容易发现它的存在。 仿佛有寄生虫一类的东西在四肢百骸内蠕动,罗哲极不好受,恶心反胃的感觉似是吞下了腐烂三天的苍蝇尸体,上面并爬满了各种青灰色的霉菌。 牙齿发炎得更加厉害,甚至是不去碰也脱落下一颗磨牙,飚溅着红浆,被剥掉的指甲断口位置溢出鲜血。 根本无法入睡,所有共同爆发的病症,如同在受到处刑。 罗哲把脱落的带血磨牙摔在地上,回到房间从宜家原木风格的茶几上拿起体检报告,明明自己每一项指标都超乎常理的健康,甚至健康得像运动员。 既然无法从身体上找原因,那么只能是…… “我不是精神病。” 罗哲对此深信不疑,他坐到电脑椅上,打开浏览器找到搜索引擎,输入关键词,虽然他并不抱太多希望,很可能自己患上的是极其稀有的疾病。 【成人牙齿指甲脱落成因】 然而弹出来的是。 【全球性传染病phantom实时疫情,预防手册,在线咨询。】 【临床表现:牙齿指甲脱落,恶心干呕,去甲肾上腺素过度分泌,焦躁抑郁。】 【……】 罗哲愣在椅子上。 这两天看到过几眼,就在今天傍晚的时候,挪威和瑞典甚至因为这个关闭了所有机场。 phantom,幻象么? 罗哲仔细阅读了所有内容后,发现这是一种传染率极强的未知病毒,通过血液进行传播,并不排除存在其他传播方式的可能性,除开身体上的诸多症状外,还会出现幻听幻觉,出现自杀自残倾向,致死率极高。 病毒……罗哲无法把这些近乎变态的症状和病毒联系到一起,这更像是一种会传染的绝症,甚至是某种存在为消灭人类族群而施加的诅咒。 罗哲看了看词条的更新时间,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或许之前是疫情没蔓延到国内,症状也没有描述,并不得知其危险程度,所以都觉得无关痛痒,只是觉得有趣。 最新消息放出来之后,政府立马紧急构建了网站,并推送给所有人,想必现在各种论坛博客已经闹得不可收拾,恐慌在蔓延,今夜无人入眠。 罗哲符合一些症状,但他的第一念头竟不是关乎自己的生命安危。 而是。 生死。 能引起多么凶猛的热度。 在线咨询…… 罗哲发现了不对劲。 按理来说传染病患者应该去医院紧急隔离,没有时间留给你咨询,上门检测……如果陷入恐慌状态,所有人都闭门不出,医护人员怎么处理得过来? 是因为国内没有任何案例出现,所以采取的最优方案吗?不给病毒任何机会,直接扼杀所有源头。 不过……第一个案例可能已经出现了。 罗哲抹了抹嘴角处的鲜血,自己有几率感染上了phantom,幻象。 让罗哲庆幸的是,除了自己外,并没有人会过度在意自己的死亡,这样的话倒是免去了不少麻烦。 他点击了在线咨询,对话所用的窗口朴素至极,上个世纪一般的黑色界面加绿色字符。 还没等罗哲打字。 【1皮肤病症状,2出现幻觉幻听,3动物出现敌意,4重度焦躁失眠表现,5噩梦和盗汗,6凝血功能障碍。】 【你必须满足以上六项中的其中五项,才能进行检测,如虚假报告,测试结果不符,将会追究刑事责任,以违反社会安定,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进行拘留和监禁。】 这几乎是在一瞬间内发过来的,并不是人工,而是机器发送。 罗哲想了一会儿,选择配合工作,如实回答。 【除2外,完全符合。】 罗哲输入完后发送了过去。 对方沉默了几秒后。 【已定位到你的位置,医护人员预计四十分钟内抵达,松森花园7期13栋,请输入你的单元以及门牌号,到达前请勿关闭对话窗口,禁止出门。】 罗哲懵了,这效率……证实了这个病毒的可怕性,他从未想象真的有一天会有这种末日危机。 【6单元1408】 罗哲快速回复着,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处境,如果这个新闻早发几个钟头的话,自己去医院做体检的时候,肯定已经被隔离了。 对方沉默十几秒后。 问了罗哲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你相信有神的存在么?】 对方这样问道。 【什么意思?】 罗哲有些错愕。 【你现在情绪波动极大,需要转移注意力,情绪起伏所产生的激素,可能会导致提前发病,你只需要回答问题。】 对方的回答让罗哲理解过来,不过问题在于,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宙斯奥丁一类的神么?】 罗哲随便敷衍着。 【我指的是笼统意义上的神,没有名字,可以理解为造物主类的抽象存在。】 罗哲:“……” 【信仰只在被需要的时候存在,现在的话,我可能会相信,怎么,你要我祈祷吗?】 罗哲并不畏惧死亡,可以但没有必要,但祈祷自己是怎样也做不来的,有些低级。 对方沉默了将近半分钟。 似乎是对罗哲傲慢的态度极其不解,因为罗哲明明已经身处死亡的边缘,他自己肯定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这是一件相当严肃的事,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严肃的了。 【假定的确是有着至高无上的伟大存在创造了人,那么祂对人类肯定是不含爱意的。】 罗哲:“???” 不解的轮到了罗哲,这是在刺激自己?什么情况,不是要转移注意力么? 还没等罗哲理清头绪,接着对方疯了一般,开始疯狂的打字。 【就如同人不会怜悯他们所制造的机械工具一样,没有人会爱工具的,如果非要说有,那也只是使用感受,谈不上爱。对工具自己来说,它终其一生只是为了达成各种自己无法理解的诡异目的,永远无法窥探到人的想法,哪怕是其中的一角,因为它甚至没有任何的智能。】 罗哲:“……” 【一旦有了这样的联想,或许人类也是一样,他们也无法理解其创造者的目的,尽管毫无察觉,他们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爱所恨,也只是为了达成自己无法认知的创造者的诡异目的。】 罗哲:“……” 【和机械工具一致无二,它的存在多少有些价值,但对人来说没有任何智能。】 【人也是一样,他们的生命有着或多或少的意义,但对创造者来说,人甚至不具备任何的智慧和思考能力,至少对祂来说。】 罗哲:“……” 【除非在使用工具的时候,人根本不会对工具产生任何实质意义上的兴趣,要么置之不管,要么使用以此达到某种目的。】 【人的创造者或许也是一样,对人没有任何的兴趣,人类的科技文明原自不断累积的经验主义,据人类已知的经验,揣测不出祂出于何种未知的目的。】 罗哲:“……” 【就如同把工具的功能价值套在人身上是十分滑稽的,把人的善恶观以及行为动机套在祂身上也是十分荒诞的。】 罗哲有些忍受不了,本身情况就足够诡异,却还遇见一个精神病人似的医护人员,也许不是医护人员,通讯员还是什么之类的。 【你想要表达什么?】 罗哲只觉得事态越发的神秘,远远不是表面上看去那么简单。 【你需要开阔的眼界,怀有敬畏之心,你应该感到恐惧。】 对方这样回复着。 罗哲凝视着电子屏幕上的文字,有些不屑。 【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一样,人对神来说是机械工具一类的东西,那么应该像人类畏惧人工智能一样。】 【神也应该……畏惧我才对。】 罗哲面无表情。 究极的沉默。 虚空尽头一样的死寂。 万物起源之前般的空洞。 对方没再输入哪怕一个字符。 三分钟后。 【你或许是宇宙中最狂妄的人。】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不要出门,否则将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0005. 血疫诅咒 4月16日,星期四,晚10:30。 phantom。 幻象。 在煎熬的等待中,罗哲发现了这个词汇的真正含义。 如同洗浴时,水流灌入耳朵,混合耳中灰尘风干后的污垢,产生出滑腻黏稠的液体在耳膜上搅拌。如同淤塞的水龙头痛苦的溢出清水,无序的咕噜声似乎通过耳蜗沾黏在了脑内,毫无痛楚,是另一种猎奇的异样。 罗哲出现了幻觉。 二十多年来从未出现过的神奇体验。 胃里有什么东西窜动。 哇的一声。 罗哲呕吐出大量的鲜血,随即在呛住咽喉猛烈的咳嗽中,喷溅出血渍污染了键盘上cfkuievrythgn的键帽,电脑桌上尽是浓厚的绯红之物。 就像耳朵里灌入了水流,大脑里产生同样的动静,脑液似乎也在流动,泉水汩汩的声响,冰凉的滑腻物穿过脑神经,电击般,刺激着脑细胞的活力。 此时此刻,身体上所有的痛楚都无所谓了,牙齿指甲皮肤怎样都没有关系了,幻觉带给他超然的体验。 总有人无比确定的说,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这是有待论证的,实际上人的想象力是存在精度极限的。 比如说想象一张桌子,人并没有想象到一张桌子的全部细节,就说服自己想象到了它,对于桌子的长宽比例,以及纹理材质,包括准确的颜色,是无法完全想象的,看似想象得很精确,其实很模糊。 即使准确想象自己母亲的面貌,也是极其困难的,甚至连一些细节都想象不出来,甚至不能在脑海里形成图片一样的东西,只是一幅模糊的虚影,几条不完全的轮廓。 而在脑髓中穿梭流淌的润滑物体,使得罗哲突破想象力精度这一极限,像是获得某种全新的感官。 phantom。 幻象。 失眠症被彻底粉碎,罗哲这一生从未如此清醒过,甚至不用眼睛去看,不用耳朵去听,不用鼻子去嗅,不用手去摸,不舌头去舔,只凭想象,就能精准的完美重现自己一生中的所有体验。 鲜花的芬芳,只用想象就能够轻嗅。留声机里的古典音乐,只用想象就能联听每一个音符韵律。女人的肌肤,只用想象就能触摸每一寸的柔嫩。无论是阳光的炙热,冰雪的寒冷,美酒的香醇,柠檬的酸甜,只要念头一动,就会切身实际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脑子快要爆炸开裂,精神都要彻底崩溃,但停不下来,无法阻止这幻觉。 紧接着意识里闪过自己的眼睛在这一生中捕捉到的所有画面,无比的清晰,而就连已经淡忘的无意义物,水杯中盛水的高度,昆虫甲壳的纹理,树叶的数量,洗发水成分表的所有化学物质,诸如此类的尽数全部。并不是幻灯片般一帧帧的闪过,而是以一种更为立体的方式尽数呈现,刹那内爆发出一切,所有的所有在脑海中缤纷绽放开来。 罗哲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大口喘着粗气,眼角开始溢出血液,滑过病态憔悴的枯萎面孔,留下一道血痕。 接着是耳朵,无数声音涌入却没糅合在一起,能同时分辨每个声音的来源,轨道成线性丝丝分明…… “阿普唑仑……安定药。” 这幻觉带给人的感受十分奇妙,在大脑刺痛的同时,与之带来的是极致的欢愉,比任何的快感都要更加的剧烈,沁人心脾,震颤脑髓。 但罗哲知道这必须得停下来,自己要保持理智等待医护人员过来,罗哲并不是特别信任那些人,必须保持清醒。 他跌跌撞撞的找到药瓶,一次性十多粒放进嘴里,丝毫不畏惧苦楚,咀嚼得稀烂然后吞入腹中。 按理来说要十分钟后才见效,可自己的身体被什么改造了一般,能够感受到五脏六腑在躯体内快速蠕动,这药片的劲力被瞬间吸收稀释。 幻觉停了下来。 罗哲瘫坐在沙发上,他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脸上还糊着鲜血,刚才的一切就好像没发生过,而自己怎么也回忆不起刚才的体验,只是觉得梦幻和怪诞,再也想不起其中细节,变回了正常人类的思绪。 “精神病……” 罗哲无比讨厌这个说法,目前看来,这似乎成了既定的事实。 咚咚…… 极其礼貌的扣了两下门。 “医生来了么?” 罗哲感觉有些不对劲,从那平和的敲门声中,对方似乎并不慌张,反而是带着悠闲和谨慎,要知道,现在的自己可是恐怖的传染源。而传染病幻象的威力,自己已经见识过了,这绝对不是季节性感冒的小事。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罗哲看向电子屏幕,上面显示的标记是疾控中心,他选择了接听。 “是你们在外面么?” 罗哲试探性的问着,不管怎样,上门检测隔离这种事,始终有些怪异。 “没错,刚才发生了什么吗?我已经打过几次电话了,你一直不开门。” 电话里传来的是一个成熟女性的声音,十分的严肃,甚至带着残酷。 “我现在全身都是血,病毒不是能通过血液传播么?我认为我要去清洗一下。” 罗哲看着自己的白衬衫,上面的血迹像是野兽派画家的作画,显得像一头负伤的野兽。 “不用,我穿着隔离服,请开门。” 极其的平淡和从容。 罗哲捏住眉心,阿普唑仑的药效更深了,刚才自己不知道怎的,或许是因为太过慌乱,所以吞下了很多粒,但具体数量已经忘记了,只是记得很多。 他扶着墙壁一瘸一拐的走到入户门处,略一思考后,打开了门…… “这?”罗哲懵了,“你不是穿着隔离服么?” 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情况,好几个穿着生化服装戴防毒面具的医生拿着设备严阵以待,仅仅只是……一个穿着怪异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疾控中心的医生?” 罗哲无法把这个穿得和黑客帝国一样,皮大衣一身黑的疯女人和医生联系在一起。她的黑色靴子上还有星形锯齿的马刺,身后背着吉他盒一样的东西或许是工具箱,金色短发和翠绿的眸子,让罗哲不敢相信普通话说得如此流利。 磅! 萨曼莎越过罗哲砰响一声关上了门。 “实际上,我的工作并不是隔离病患,我的职责是猎杀怪物。” 毫无预兆。 砰…… 她扭过身子一记侧踢,击中罗哲的腹部。 无法想象这只高挑修长的腿竟有着如此巨力,把罗哲踹到空中,倒飞好几米远,最后摔在宜家原木风格的茶几上,砸烂了茶几,碎裂的木头柱子有几根插进了他的背上,渗出骇人的鲜血。 “让我见识一下吧,血液带给你什么样的力量,让我看看潜伏在你躯壳下的真容。” 萨曼莎从吉他盒中拿出一把黑铁材质的粗糙长剑,随之猛的一甩,剑刃伸缩变长,形成一条铁鞭,无数菱形凸起的倒钩锐利至极。不像是武器,更像是刑具,要是被这个抽打,远远不是拉扯皮肉那么简单,骨骼都会被刮烂。 “血液的力量?真容?什么东西?” 罗哲有些无法理解状况,他爬起身来,遭受到猛烈攻击后,导致肾上腺素分泌。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有了惊人的力量,浑身充满了活力,像是之前四肢都被捆缚上了铁块,而现在如释重负,甚至有些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轻轻动一下腿就要弹跳起来似的。 “phantom,幻象,这不是传染病,是血疫诅咒,汲取人内心的意象具现化为怪物的兽疫。没有任何方法治愈,血液会提高你的灵视,你会在幻觉中精神崩溃最后变成失去理智的恶心生物,只是迟早的问题。” 萨曼莎的靴子踩踏在罗哲流淌的血液上,缓慢踱步过来,跃跃欲试的说着:“你是哪种类别的野兽呢?类别c或是类别b?噢,不,甜心,你是神都要恐惧的人,该不会是keter吧?那样的话我可应付不了。” 她的话中有浓浓的挑衅意味以及嘲讽。显然的是,之前罗哲在对话窗口里的那一番话激怒了她。 “类别?” 罗哲拔出背上的木柱,飚溅出大量的血浆,他盯着萨曼莎手中的鞭剑,毫无疑问的是,这女人是个精神病,诅咒?灵视?别开玩笑了。 “就算是你们这些畸形的野兽,也是要进行分类的,类别越靠前,危险程度越高。刚才我料理了一个d—082,让我想想082是什么……噢,对了,d—082偷窥狂,会变成那种全身覆盖眼球的怪物,实在有够猥琐和恶心的。你又是有着什么变态心理呢?抱歉我的话很多,我该直接宰了你,只是我喜欢和快死的东西说话,因为这种情况下,我的表达是十分有力的,语言就是用来表达的,不是么?” 萨曼莎不自禁的笑了起来,露出两排整齐白净的牙齿,看似爽朗温柔的笑容中,带着一丝病态。 “精神病……” 罗哲面无表情。 沉默,死亡一般的沉默。 萨曼莎在罗哲的脸上找不到任何的恐惧,和刚才那个d—082完全不是一路货色。 不爽,极其的不爽,明明只是普通人而已…… “你一点也不怕我么?” 萨曼莎的眼神阴寒下来,她无法理解。要是另一个人面对自己染上致命传染病的事实,又被上门说要帮助他的官方人员形容成怪兽,并要将其抹杀,早就已经抖得和虫子一样了,而这个男人…… “老实说,我日子过得相当郁闷,失眠症一直困扰着我,我对人类这种生物有些厌倦。” 这个疯女人看起来是像要干架的样子,罗哲扯下了领带,松了松衬衫领口,继续补充着。 “人类绝大部分都是不好不坏,平庸乏味的。” “就像一次性塑料饭盒一样。” “对于这种长方形塑料,我连闻一闻的兴趣都没有。” “大部分音乐,大部分书,都是,他们的刻度永远都停在一个最正确的中间。” “永远不会犯错,永远不会失败,最后剩下的只是空洞的一具驱壳。” “我每天干着给这些家伙洒精神饲料的垃圾工作,把自己搞得不人不鬼,真是太可悲了。” “我并不讨厌你,小疯子。你怪可爱的,我喜欢你这一类人,琢磨不透你在想什么,你要用那个像是游戏道具的东西来抽我吗?” 罗哲暴露出了,他从未示人的真面目。 “不得不说那玩意儿确实挺吓人的。” 罗哲从身后掏出一把柯尔特m1911,瞄准了萨曼莎的眉心,“快滚吧,我得了很恐怖的传染病,这不是在开玩笑,忙着去看医生,没时间和精神病瞎闹。” 萨曼莎懵了…… 眼前的人并不明白现状,他否认了自己说的一切,还有这种态度……何等的傲慢? 她面目扭曲起来,眼球充血,持着鞭剑纵身一跃,矫捷的跳劈。 萨曼莎,加入狩猎。 0006. 灵视 4月16日,星期四,晚11:02。 罗哲不是杀人犯,可以但没必要。 令罗哲自己诧异的是,原以为自己还有着基本的同理心,或许自己并没有开枪的觉悟。 事实上。 他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手掌上缠着的绷带渗出了鲜血。 磅…… 黢黑的枪口绽放出火舌,弹头在填充物爆炸中推进,撕裂空气,命中了萨曼莎的肩膀。 并没有射出伤口,似乎她皮大衣的材质有防弹纤维,这一枪带来的效果,只是巨大的冲击力在衣服上打出一个凹陷,阻挡住了她的攻势。 但那骇人的鞭剑依然从罗哲的脸颊上擦过,割出一道不浅的口子,从中翻出皮肉,溢出血浆。 痛楚通过神经传递到大脑,罗哲深切体会到脸颊上火烧般的炙热疼痛。 “你是真的打算杀了我……” 罗哲发现了关键所在,那身衣物并不是戏服,鞭剑也不是徒有其表的装饰物,她使用得极其熟练,像是受过专业训练。 萨曼莎从罗哲的眼睛中找不到任何心绪的起伏,罗哲所表现出的心理素质完全不符合现代人的标准。这段日子来自己所处理的所有怪物,在狂化之前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念头,如同羊羔一样的温顺,即使是在折磨和处刑下,也只是一昧的逃跑希望得到帮助,甚至拿起电话用报警来威胁自己。 而罗哲,相当的反常,背景调查里没有参军记录,更没有犯罪档案,没有任何前科,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很难想象为什么会有受到严格管控的兵工厂制式手枪,难道是隐匿起来的变态杀人魔么? 萨曼莎感觉到了棘手,血疫诅咒的恐怖之处在于,它会致每一个感染者于死地,思想意义上的死亡,会在暴涨的灵视中认识到自身无法承受之物。 假设有一个智慧极高的二维生命,它已经聪明到可以观察二维平面世界中发生的一切。但如果要认知三维物体的话,它只能观察到三维物体在平面上掉落通过的截面,然后通过截面来想象三维物体的模样。但二维世界中只有x轴和y轴,只有横截面没有纵截面,在没有z轴这高维概念的支撑下,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三维物体的。 同理三维生物,人类也是一样,如果要观察一个四维物体,只能通过x轴y轴以及z轴,只能观察到四维物体在三维空间中穿行通过的立体形状,然后在没有?轴高维概念的支撑下,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四维物体的。 血疫诅咒,会赋予生命?轴的高维概念,甚至是更多的坐标轴,?1,?2,?3,?∞。 所有的?轴,统称灵视。 血疫诅咒赋予生命的灵视,并不是馈赠,而是折磨。瓦解其思想,凌虐其灵魂,最后沦为狂乱的野兽。 至于通过灵视能目睹到什么。 理智的人无法触及,狂乱的人无法解答。 这是神的领域,不可描述,不可名状之物。 血疫诅咒的所有临床表现,甚至是其原理,也只能窥见冰山一角,至少萨曼莎是这样。她作为猎人,能明确的也只是血疫诅咒会让人理智崩溃,汲取精神的力量变成怪物,根据思想的不同,意志的不同,将会成为各种状态扭曲畸形的渴血凶兽。 用危险程度类别d,c,b,a,s划分,每项分类有着不同的编号,有着千奇百怪的形象以及不可思议的能力。 d—001凡人,d—082偷窥狂,c—112偏执症,b—216领行者,a—001无用之人,等等等等。 至于keter,意为冠冕,只是理论上存在的东西,实际上猎人资料库里并未加入分类。 罗哲所表现的心理素质让萨曼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眼前的男人不是随处可见的d级喽啰,神也要恐惧的人么?即使只是愚昧无知,也能看出其近乎病态的自负。 是类别a的层次吗? a—003傲慢?或是a—017渎神? “你在发什么呆?” 罗哲并不讨厌萨曼莎,但这和自己要杀她并不相悖,太阳也有要熄灭的一天,何况是少见有趣的疯女人呢? 柯尔特m1911是半自动手枪,罗哲连续扣动六次扳机,把弹匣里的弹药全部打完,朝着萨曼莎头上射击。 磅磅磅…… 即使罗哲不是弹无虚发的神枪手,但在狭小室内这么近的距离,也是有相当高的准头,他在萨曼莎冷艳的脸蛋上开了洞,命中两发,一发射穿了脸,一发射爆了眼睛,流出汩汩的血浆。 他确认萨曼莎已经必死无疑了,有些松懈下来。 罗哲感觉口腔里有些异样,伸手去摸怪异的位置,原来刚才的鞭剑不只是划了道口子那么简单,而是整张脸都被划穿了,还刮到了一些牙齿。 他毫无阻力的摘下自己两颗磨牙,如果再不去治疗phantom幻象的话,自己可能活不了几天。 比起传染病带来的症状,背上和脸上的皮肉外伤,算不了什么。 “你真是一头冷血的怪物不是么?难以想象手上有多少条性命,才能做到这种境界。” 萨曼莎眼睛部位一边飙着血,一边对罗哲产生了兴趣,是的,这将是自己猎杀的最凶猛的一头怪物。 “什么……” 罗哲不敢置信,手中的磨牙掉在了地上,她的大脑都已经被击穿了才对,怎么可能还活着? 但萨曼莎不再说话了,她一言不发。 自己不应该迷醉于狩猎的愉悦,否则也会丧失心智,沉溺于狩猎噩梦。 罗哲从地上抄起一根茶几损坏后的铁管,朝着萨曼莎的脑袋上抡去。 磅! 萨曼莎伸出手格挡住铁管,反震的巨力让罗哲的身形为之一滞。 罗哲不能理解这是哪来的力气,自己的虎口都裂开来,反作用力让关节都受到了磨损似的,肢体有些僵直。 趁罗哲反应缓慢的这一瞬。 噗嗤…… 萨曼莎一记手刀,直接穿过衣服插进罗哲的胸腔,溅起的鲜血洒了几滴在她脸上,翠绿的眸子没有任何情感的注视着罗哲慢慢黯淡的瞳孔。 “怎么可能……” 罗哲眼睛往下一看,那只手进入了自己的身体,一半的小臂都没了进去,肋骨全部断掉,冰凉的手从温热的内脏中汲取着热量。 咔…… 萨曼莎猛的一扯,罗哲直接暴毙,胸前开了个大窟窿,肋骨成翅膀状扩在体外,碎裂的脏器从中滑出来,喷薄着惊人的血浆。 他颓力的跪倒在地,已经是不活了。 0007. 无证之罪 巴洛克风格的复古装潢,马蹄腿造型的实木家具,深褐的护墙板上装裱着植物和风景的油画,怀旧的雕纹红木挂钟,秒针每进一格都极其清脆,罗哲听得有些厌烦。 轻风卷起窗帘,一束阳光从窗户边上投射进来,强光晃得罗哲绷紧了精神。 “失眠症越来越严重了么?” 罗哲瘫坐在椅子上捏着眉心,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的,是搭乘轻轨,还是开的自己车,甚至忘了今天是星期几,是否是工作日。 患上失眠症的难以入睡,也没有真正清醒的时刻,在不同的时间地点醒来,或许会成为不同的人。 嗒嗒…… 秒针精准的前进着,罗哲想要去看挂钟上的时间,但视线一旦移动到上面飞蚊症就会变得严重,视线被扭曲的黑影斑点遮挡。 “我来这里多久了。” 罗哲扶着额头,盯着乔雅,今天的乔雅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她两只手的胳膊撑在办公桌上,双手合十抵着下巴,神情肃穆。 比起往日那个知性美的温柔女性,更像是个一板一眼按制度行事的精神科主任,不是几句好话就能让她心软的类型。 “就连刚才发生不久的事情也忘记了么。”乔雅审讯般的凝视着李维,补充道:“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你被诊断为急性妄想发作,癫痫性精神障碍,偏执性精神障碍,最严重的是人格解体,我给你开的镇静药有短暂性失忆的副作用。” 罗哲眉头紧锁,瞳孔中映射着恶意。 “我不是精神病,我只是找你开药的,一些安定药和5羟色胺的再摄取药而已,有助于睡眠,这是你想出来的什么新花样么?” 尽管罗哲信任乔雅,也明白她设身处地的为自己着想,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自己无法原谅这种恶作剧。 一旦被他人决定你是否是疯子,被他人决定是否是怪胎,一旦把自己的控制权交由他人手中。世界是相当残酷的,一旦任由摆布,确定了毫无反抗之力,没有任何威胁性,任何非人道的事情都会尽数发生,最糟糕的是,就连自己也认为这种凌虐也是合理的。 “我是在帮你。”乔雅拿出一张相片,放在桌上推到罗哲的面前,“我是在给你活下去的机会,你杀了人,必须在法庭上承认自己有精神障碍,才能够继续活下去,只要在这份文件上签字就对了。” 与此同时,一份无刑事责任声明的文件放在罗哲面前,内容是自己已经被诊断为完全丧失辨认或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经法定程序鉴定确定的,不负任何刑事责任。但只有自己签字才具法律效应,会被政府强制治疗,而不是枪决。 “杀人?” 罗哲认为自己不会干这种蠢事,既然要享用人类社会带来的便利以及利益,那么就要遵守它的规则以及条例。 他拿起桌上的照片,仔细端详了一眼,相片中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这更加让罗哲疑惑,因为自己对此人根本没有印象,也没有任何理由去杀一个毫无交集的鬼佬。 罗哲似乎已经遗忘了,乔雅帮助他回忆口述起具体经过。 “这是你公司合作的外资企业主管,显然的是,你具备一定的吸引力,将她骗到公寓之中,然后杀了她。” 乔雅面无表情的阐述着。 “是么?我可没有印象,她叫什么名字?” 罗哲放下照片,实际上这个女人并不是自己的类型。 “名字并不重要,你有急性妄想发作,你把所有的精神病症都状归咎于传染病,把她认成了疾控中心的防疫人员,然而你妄想出来的传染病是没有任何解药无法治愈的,只有消灭感染者才能防止疫情扩散,你用正当防卫的借口杀了她。” 乔雅神情肃穆,凝视着罗哲的眸子不带任何感情。 “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你要如何证明你说的一切?” 罗哲有些茫然,没有谁会无聊到精心编造一个没有太大缺陷漏洞的恶作剧,除非脑子有问题,乔雅显然不是那一类人。 “尽管在你的主观意识里并没有向我吐露任何关于你的事情,但在癫痫发作的时候,你是没有任何防备的。罗哲,你是一头怪物。”乔雅平静的翻阅着罗哲的档案,补充着:“似乎是工作的原因,你把人类的情感以及行为解析成数据,而提供行为动机的,人类的本质,你称之为源代码。” 罗哲五指抽搐着,身子后仰,坐着的椅子都往后移动了几公分,木头摩擦地板的尖锐咯吱声,似是尖锐物划着玻璃。 “人类绝大部分的行为你认为是系统工作时所过滤加载出的剩余数据文件,而你的工作内容是清理缓存和cookies,使系统清除负担恢复正确的运行效率,简而言之,是让人所有的失败得到正确的反馈。而在长期以往,在过多的剩余数据文件中,人类往往会迷失本质,你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包括你自身。” 乔雅在厚得像医学书籍一样的档案上翻页,继续说道:“你试图找到自己的源代码,系统是无法识别源代码的,所以需要通过解释和编译形成系统可以读懂的代码,寻求真理的旅途很崎岖不是么?你是一头怪物,罗哲。hiv互助中心,临终关怀院,你假装成快死掉的人和他们交谈,或许是痛苦的人或者快死掉的人能带给你启发,因为他们所说的话是具有分量的,对吗?” “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 罗哲伸出手,想要把桌上的档案抢过来,但在这个念头萌发的时候,飞蚊症发作,头晕目眩,视野被黑影所遮挡。 “那你得到了么?某种启发?” 乔雅双手合十抵在下巴上,渴望的眼神似乎对答案也很好奇。 “你真的是我的精神医生?” 罗哲卸下戒备,似乎自己被看穿了,那档案里,可能记录着自己的所有。 “当然,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我更了解你了,当务之急的是,签下这个声明,否则你将会被枪决。”乔雅口吻平静,无丝毫心绪起伏,“我会治疗你,成为健全的人。” 罗哲一丝不苟的油头散出几缕,从笔筒中拿出一支签字笔,憔悴的看着无刑事责任声明,自己可能真的在无意识的状况下杀掉了人,而只要签字就能逍遥法外。 但他犹豫了。 “你还在等什么?” 乔雅不解,这个选择题相当简单,要么死,要么活。 罗哲捏住眉心,似乎是失眠症的原因,愈发的焦虑,迷茫道:“问题是,假如我真的有精神病……” 乔雅神色严峻,罗哲始终把问题归咎于失眠症,她否决道:“不是假如,你被确诊了。” 氧气让人兴奋。 万米高空,飞机发生故障,即将坠毁,氧气罩弹了出来。 只有吸入氧气,才能生出勇气接受死亡的事实。 “嘶……” 猛烈的深吸。 “那到底是精神病让我成为我自己,还是治疗它才能变回我自己。” 罗哲并不畏惧死亡,可以但没必要。 “精神病……不是一种病症,软弱才是病症,胆小鬼会恐惧,会发疯,这是理所当然的,无法治疗的,这不是一种病,只是一种缺陷。” “我不是精神病,我可以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但不能因此蒙羞。” “想要杀我的话,那么就来吧。” 罗哲放下签字笔,把手中的无刑事责任声明撕成两半。 良久的沉默。 乔雅开口了,她说:“你合格了。” “什么?” 罗哲不解。 “打开你的内心。” “加入狩猎吧。” 乔雅说罢。 罗哲只觉喉咙里有什么异样,紧接着一双血淋淋的手臂从中窜出,撑开了口腔,呕吐出一头和自己同样体型的怪物。 0008. 猎杀之夜 4月16日,星期四,晚11:22。 原本白洁无暇的布艺沙发洒满了喷墨画般的鲜血,但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坐,罗哲呆滞的瘫倒在沙发上,错愕的看着眼前一片混乱的景象。 已经不能用杀人案犯罪现场来形容,非要比喻的话,更像是基于种族主义的暴虐酷刑。 铁艺吊灯被砍得四分五裂砸在地上,所有包括冰箱电视在内的电器支离破碎,通电状态下的它们电路板还在冒着火花,就连室内的承重墙也被打穿一个个窟窿,暴露出内里的钢筋。 所有的物品都有着相同的特性,那就是上面覆盖着鲜血。 萨曼莎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两只手臂的关节以诡异的弧度反方向扭曲,脖子与胸口上有着骇人的爪痕,难以想象是何等巨大的爪子,才能造成比剑刃还要更深的伤口。 罗哲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完好无损。神奇的是,自己之前脱落的牙齿和指甲也长了回来,身体再也没有任何炎症和不适,头发还惊人的长了几寸。 “phantom,幻象,并不是传染病,汲取人内心的意象具现化为怪物的兽疫。血疫诅咒么?” 罗哲回想起这个外国女人所说的话。 他已经忘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这女人有着恐怖的怪力,直接用手穿进了自己的胸腔,然后杀掉了自己。 “打开你的内心。” “加入狩猎。” 罗哲喃喃重复着这两句话,自己在恍惚中听到了它,但当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忘记了一切。 他看着自己血淋淋的衣物,皮鞋已经没有了,光着脚踩在血泊中。西裤被撑破出口子,衬衫倒是完好无损,但是沾着一些灰黑色的毛发以及大量的血渍。 这房子内发生的一切,让罗哲确定了一件事,这女人所说的话是真的,血疫诅咒是真实存在的,不是病毒,而是……诅咒,像神话故事中,将人变成野兽的神奇能力。 人类状态下死亡的自己变成野兽狂化后,反杀掉了这个女人。 违背了,物理规则。 罗哲看向窗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空气那么沉闷的原因,原来是快下雨了。 黑云中滚动的银色闷雷,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 【你相信有神的存在吗?】 罗哲下意识回想起萨曼莎给自己发的这条消息。 世界观。 有了新的突破。 罗哲在手机通讯里翻找着乔雅的电话,名单里的通讯人少得可怜,他很轻松就找到目标,并拨打了过去。 一阵拨号声后。 “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愠怒的声音传来,但因其温柔的本性,发怒也显得中气不足。 “我感染了phantom,幻象,你给我处理伤口的时候,很可能你也被传染了。” 罗哲向来只说重点,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手掌,绷带不知道掉哪里去了,掌心的伤口已经愈合如初。 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被这个事实给震惊到了。 “你已经确诊了吗?” 乔雅从新闻中得知了这项传染病的严重性,无论是传染率和致命率已经夸张到不能称之为病毒,更像是天谴一样的惩戒。 “我想告诉你的是,假如有症状出现,不要接受任何检测,会被杀掉的。” 罗哲目光平淡的看着地上萨曼莎的尸体。 “被杀掉……不要随便说出那么恐怖的话,你接受了检测吗?还是怎么样?” 乔雅担忧罗哲,没有谁不关心自己的病人,尽管罗哲并不愿意承认。 “你知道的,我从不开玩笑。”罗哲怔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说道:“尽管你对我知道的不多,但你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了。”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没有任何方法治愈,会在幻觉中崩溃为失去理智的怪兽。” 罗哲复读着萨曼莎说过的话,但是灵视又是什么? 他开始搜寻萨曼莎的尸体,以及在那酷似吉他盒一样的工具箱中翻找物品。 并没有罗哲想象中的很多情报收获,除了鞭剑之外还有一柄双管霰弹猎枪,以及几十发弹药,还有一部红色的翻盖手机,便签条以及签字笔,以及三瓶装着血液的奇怪瓶子,还有五个空着的。 在地上还找到很多颗猎枪子弹弹壳,应该是用这枪射击了自己很多次。 罗哲拿起其中一个保温杯大小的玻璃血瓶,它的盖子和瓶底是金属质地,并刻有意义不明的奇怪符号。因为这女人是外国人的原因,瓶子上的标签也是外文。 “dirtyblood—d—012。” 罗哲不知道这疯女人要这东西做什么,污秽之血吗?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瓶子,一个是d,一个是c,他联想到了这女人之前所说的类别,这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的血么? “居然在动……” 罗哲有被震到,拿住血瓶的手都有些不稳,瓶子里的血液仿佛是活着的一样,似乎发现了罗哲在看它,然后试图从瓶中涌出来靠近罗哲,但这是没用的,金属材质的盖子密封得严严实实。 还是不要打开的好,即使罗哲很想打开。 最后罗哲拿起萨曼莎的翻盖手机,检查了手机里的所有东西,但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电话卡里联系人一个也没有,甚至没有任何通讯软件。 只有一条短信,看看时间是十分钟前发的。 【狩猎完成了么?是什么类别的染血者?】 “染血者?” 罗哲沉思片刻,考虑要不要回复,显然的是,这个女人是官方人员,这次事件对外来说是传染病,为了防止引发恐慌。猎杀怪物……这女人背后神秘组织的能量相当强大,就连国家机关也能渗透么。对方发的不是外文,这个神秘组织并不是几个人那么简单,可能是跨越国际的大型集团。 【d—082。】 罗哲回复到,必须营造自己死亡的事实,为了担心露馅挑了个熟悉的,记得这似乎是长满眼睛的恶心怪物。 意外的是对方秒回。 【连续两个一样的么,倒是少见,这种级别的话,你还能继续狩猎。】 紧接着是复制粘贴的一大片背景信息,详细到门牌号的地理位置,名字家庭成员年龄手机号,犯罪记录医疗记录等各种调查报告。 罗哲认为自己也是一样,被调查得极其详细。 【记得删除对话记录,你每次都会忘记。】 罗哲看了一眼萨曼莎的尸体,至少这次她没忘。 “怪物……真的存在么?” 罗哲扒下萨曼莎有着防弹作用的皮大衣,套在了自己身上,靴子也一起扒了下来。 用吉他盒装好鞭剑双管猎枪,血瓶也装在盒子里的专用隔间内,顺便带着了自己的柯尔特m1911,从被砍烂的抽屉里拿上七十发弹药。 最后拿光了所有的安定药和5羟色胺再摄取药,以防自己再出现幻觉。 把吉他盒背在背上,罗哲从玻璃窗户中看到自己。 “猎人么?” 罗哲喃喃自语着,自己要去亲眼见识一下,怪物。 虽然已经确认了这个事实,但始终还是无法相信。 “咳咳……” 萨曼莎竟然还没死透,咳嗽几声,嘴巴里溢出鲜血。 罗哲懵了,她眼睛明明失去焦距一直睁开的,是处于自己不懂的状态吗?这女人或许也是一个怪物,罗哲这样想到,因为之前被自己用枪打穿的眼睛竟然神奇的长了回来。 不能把她留在这里,万一变得活蹦乱跳就完了,自己还可以从她这里撬点信息,车子后备箱有她的位置。 罗哲抓起萨曼莎的手臂暴力的拖着走了,准备去地下车库找自己的车,找到那个需要解决的怪物。 他并不担心被别人看到一身血,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可以顾虑的了,只是一些活得浑浑噩噩的凡人而已。 今夜,罗哲加入狩猎。 0009. 模仿游戏 4月17日,星期五,0:00。 午夜。 天空上悬挂着一轮绯红的血月,发潮的消防通道,毒液般幽绿的应急灯,被拉得鬼怪般颀长的人影。 哐哐…… 套着灰色背心半死状态下的萨曼莎脑袋一下下的磕着楼梯坎的棱角,被罗哲拽着手臂拖往地下车库。 黑色军靴,防弹纤维皮大衣,血渍布满的白衬衫,油头完全散了下来,披到肩膀上的黑色卷发,与上班时的模样完全不同,过分高挑的枯瘦身子似是刻意追求舞台感而导致病态审美的话剧演员,尤其是在黑客帝国般的戏服套在身上后。 不是企鹅。 而是一号歇斯底里的危险人物。 红色翻盖手机响了,弹出一个复古的对话窗口,黑色界面,绿色的字符,似是上个世纪的复古系统。 罗哲明白了,这鬼佬女人就是这样和自己联系的,原本对面的可怜虫会被这女人屠杀掉,但他不同,只是想见识见识怪物的真容。 【还有多久?我快撑不住了……那些癣开始剥离了,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对方发来这样的消息。 罗哲认为此人有些可怜,但自己早已失去了同情心,或许这对话窗口是受到监控的,他如法炮制。 嗒嗒嗒…… 罗哲面无表情,手指飞快的在非触摸式的九宫格键盘上狂打。 【你相信有神的存在么?】 罗哲发出去后,突然意识到不妙,毫无征兆的,幻觉开始浮现,想象力再次突破了极限精度。 有关杀戮的一切记忆碎片重新拼合呈现,甚至是淡忘的无意义内容,鱼鳞上的斑点,竹笋虫振翅的嘶鸣,蚁穴中发胀的浮尸,青蛙表皮的纹路。 尽管已是久远的童年。 被斩首的鲫鱼,用木头削成的尖刺插入竹笋虫的节肢,用污水注入昆虫的巢穴,用炮仗塞入青蛙的口腔。 所有暴虐的残酷行径在脑海中缤纷的盛放开来。 身临其境的想象力精度,罗哲鼻子一热,溢出黑红色的液体,似乎是大脑不堪负荷,眼角也泣出鲜血。 但却莫名感受到了欢愉。 连忙吞下几颗佐匹克隆安定药,被血疫诅咒改造的怪物般的脏器快速蠕动,瞬间吸收了药力,但还不够,他又吞下几颗阿普唑仑,才勉强控制住了幻觉,要知道平时半片的药效,就足以令人沉眠。 乔雅每次只给他开一周的剂量,令罗哲错愕的是自己几个钟头不到就吃空了药瓶,自己必须再找她拿,无论通过何种手段。 【如果真的有神的话,只要能治好传染病,无论是每天上香也好,每周做弥撒也好,我会一辈子信奉他的。】 对方这样回复着。 罗哲怜悯这个男人,尽管没有同情心,只觉得可怜。这个对话窗口可能意义并不在于和染血者的沟通,因为自己已经有了他的手机号码,更像是某种测试和记录,它们的血会被装进血瓶,即使不知道是怎样的过程原理,而这些对话很可能也是一种测试, 罗哲变得极其多疑,自己要探寻的,可能是神。 所以罗哲不会安慰他。 沉默良久,罗哲用萨曼莎的语气,在潮湿阴暗的消防通道中回复对方,漆黑中电子屏幕照亮的双眸,是不带任何情感的寒冷。 【假定的确是神创造了人类,那么祂对人肯定是不含爱意的。】 还没等对方理清头绪,罗哲发狂一般的用旧式九宫格键盘敲着字,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会是翻盖手机,比起触屏,富有力量的敲击,更具备仪式性。 将萨曼莎那一套,尽数送上。 对方显然已经被吓到了,根本不知道要回复什么。 【你真的是疾控中心的人么?】 对罗哲抱以极度的怀疑,本就对传染病的绝望,在此刻更是被彻骨的恐惧侵蚀。 而罗哲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尽力模仿萨曼莎的口吻。 【我只是在告诉你无可争议的事实。】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谨记,不要出门,否则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罗哲盖上翻盖,放进大衣内里的口袋,把萨曼莎拽到了地下车库,楼梯间划过一地的血迹,没死透的萨曼莎显然也有着染血者的症状,凝血功能障碍。 正当罗哲准备开走自己的雷克萨斯的时候,出乎他意料的是,大切诺基的车主竟然还没有把车挪走,而车库的管理者显然是个不太尽职的家伙。 令本就在血疫诅咒下焦躁的罗哲更加烦闷。 打开后备箱,把半死不活的萨曼莎塞了进去,然后砰的一声合上。 罗哲把工具箱甩进车后,进了驾驶位,眸子深处闪过恶意。 “可别怨我……” 他绑上了从来不在乎的安全带,发动了引擎,预热了一会儿后,滚烫的汽缸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嗡鸣,罗哲开始倒车。 倒了足足一米多。 磅! 直到车尾的保险杠撞在了墙壁上,铲出几块墙漆,凹陷处暴露出水泥。 然后他把油门踩到了尽头。 磅! 大切诺基发出的警报声,仿佛是在痛苦的嘶吼。 倒车,踩到尽头。 磅! 倒车,踩到尽头。 磅! 不仅是大切诺基,周边受到波及的车都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罗哲已经撞开了一条道路,平淡的看了一眼全是凹陷的大切诺基,然后向车库出口开去。 听到这动静,停车场的管理者赶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扬长而去的罗哲。 “喂!” 他试图制止住罗哲。 罗哲只是不屑的开了开双闪,但没有停下的意思,直接飙到七十多码,不要命一样。 磅! 直接撞坏了升降栏杆,雷克萨斯的引擎盖上惨不忍睹,就这样开到了道路上。 罗哲看着手机上的地址,现在开过去最快二十分钟,如果不等红灯的话。 他再度拨通了乔雅的电话。 意外的是,这次直接秒接,对方并没有睡觉。 “你住在哪里?” 罗哲单刀直入,从来不说废话。 “问这个干嘛,我仔细看了幻象的详细信息,潜伏期短得可怜甚至是没有,一旦感染病毒就会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复制,会即刻出现症状,这不符合病理学……” 乔雅根本睡不着觉,听了罗哲的话没有去检测,而是在自己家开的医院之一自我诊断。 “没用的,这不是病毒,是血疫诅咒。” 就连说出这句话的罗哲都觉得自己像个神棍,但事实如此。 “血疫诅咒?” 乔雅懵了。 “我需要更多的安定药,精二类的已经不管用了,你能给我开精一类的么?” 罗哲听萨曼莎所说,幻觉会持续到直至人崩溃为止,他认为只是安定药的话是无法抵御更多的幻觉的,或者是灵视,怎样都好。 “我不是才给了你么?” “我已经吃完了。” “哈?怎么可能?” “别说了,把你的定位把发过来,我去宰个怪物后马上过来找你。” 罗哲直接挂断了电话。 即使是学校路段,他也没有减速。 0010. 嚎叫 再也没有比这更滂沱的大雨。 也再也没有比这更深邃的黑夜。 狂响分裂支离破碎的雨点,过分的畅快淋漓,沁入骨髓的刺寒。 十字路口,抽搐摆动的雨刷器,也无法彻底扫净车窗的视野。 他开得太快了,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违背自然的怪物,在红灯时,以至于没发现那突然窜出的人。 砰…… 撞飞五六米远,脑浆涂地,两条腿彻底错位,诡异的蜷缩在一起。 4月17日,星期五,凌晨0:19 “嘶……” 猛烈的深吸,大脑开始充血。 如同三维物体跌过二维的截面,罗哲目睹到了,仿佛是高维物体在三维世界的跌落,破碎的不连贯立体影像在眼前层层叠加。 他赶忙拉住了手刹,雷克萨斯在被雨水覆盖的打滑中飘移两三米远,终于及时停止住。 而不明真相的人在雨夜中顶着公文包匆忙的奔跑了过去,宛若无事发生一样。 “什么……” 而罗哲再也无法回想起刚才的奇妙体验,只记得着自己撞死了人,模糊的印象,回忆不起其中细节。身体有着反胃的恶心,终于忍不住打开车窗呕吐出一滩清水。 像是经历了什么大马力加速的推背感,导致的强烈眩晕大脑缺氧供血不足,不是车辆这种速度较低的东西,更类似于载人航天的工具。 “预见了未来么。” 罗哲整个人呆滞在驾驶座上,愣愣的看着那奔跑着的,穿得像企鹅般的男人。 他发动引擎继续开着车,放慢了速度,保持了在了六十码左右。 记得后备箱的女人所说过的话,血液会提高人的灵视,在幻觉中崩溃为失去理智的怪物,只是迟早的问题。 这就是灵视么,即使罗哲已经遗忘了灵视状态下的细节,只记得自己穿梭在各种不同的时间地点,痛苦以及愉悦毫不矛盾的交错。 汲取人内心的意象,可是自己的意象又是什么呢? 罗哲自认是个相当肤浅的人,可一旦抛出这样的疑问时,却发现自己对自己一无所知。 没有谁知道这个答案,罗哲这样想着,没有谁会例外。 在探寻自我的本质时只会更加的迷失自我,长期以往中化成自己都不认识的其他人物,潜意识里或许还残存着自己的本来面目,事实上在行为动机上已是毫不相干的怪物。 无人能逃脱,这不毛的悖论。 …… 凌晨0:37。 罗哲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他已经不管那一套,直接违章停车随便泊在了一条步行街上。 他记得门牌号,鬼佬女人负责去狩猎的怪物,而现在自己将之取代,成为了刽子手。 混进大公司的商标楼盘,乘上通往公寓高层的电梯,被雨淋得浇湿的罗哲,浑身上下散发出危险的攻击信号。 “怪物……” 他回想起了鬼佬女人踹自己的时候,似乎只要遭受到攻击,身体就会变得有惊人的力量。 而他试图自残的时候,却并没有出现之前那神奇的一幕,似乎是在有明确目的的冷静情况下,无法触发这种……变异还是进化,罗哲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假若要对付怪物的话。 从工具箱里拿出双管猎枪,填充了两发霰弹,老实说,罗哲讨厌鬼佬女人怪异的枪械品味,一次只能上两发弹药,需要手动进行退壳和装弹,如果是一把乌兹冲锋枪的话,那么事情将会好办许多。 等找乔雅拿完安定药之后,罗哲打算再去找卖给自己柯尔特m1911的家伙,购置一些火力较强的装备。 罗哲不知道有多少人感染上了血疫诅咒,因为官方在尽力隐瞒事情的真相,而派出鬼佬女人这样的人狩猎染血者。或许很快兽疫就会过去,但罗哲从自身的情况感觉了出来,有着就算是专家也无法消灭的怪物,假若这种天谴般的可怕诅咒还具有强大的传染性的话。 或许,末日就要来了,罗哲脑海不由联想起假想中核冬天被煤烟污染覆盖后的城市废墟,说不定会走到那一步。 如果像自己这类的人很多的话。 叮…… 电梯到达了指定楼层,27层。 罗哲单手持着双管猎枪,向着目标所在的房间踱步而去,所过之处,洒下了一地的雨水。 2704的门前。 罗哲礼节性的扣了两下门,但并没有任何回应。 一想到要见识到可怕的怪物,罗哲也有些不镇静,或许自己会被吓个半死,然后会被怪物撕扯成稀烂。 罗哲怀疑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自己是真的想要看一看怪物,或只是现实世界太过无趣,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他发现症结所在,自己并不是想要探寻血疫诅咒背后的真相,找出办法治愈自己,或许自己因此而死也无关痛痒,只是…… 太过无聊和乏味了。 见门内久久没有回应,罗哲打开翻盖手机,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一阵提示音后…… 无人接听。 罗哲不明白状况。 直到入户门自己缓缓打开。 饶是罗哲,看到屋内的景象,也怔了那么一刹。 “你也看到……血的味道了么?” 尽数撕裂损坏的家具电器,满布墙壁的鲜血涂鸦,嘶哑并模糊的嗓音像是昆虫所模仿人类而说出的语言,尽管意义不明。 咔咔咔…… 怪物在啃食尸体,从之前得到的信息相片来看,被啃的人,正是此次鬼佬女人要猎杀的目标,被确认身份的怪物。 至于另一头怪物,类人的躯体头颅变形,浑身被剥皮一般的鲜血淋漓,肌肉组织纤维暴露在外,比胳膊还长的指甲爪子尖锐得如同工厂生产机械,背上长两排蜘蛛般的附肢,胸口开裂形成音箱般网状分离的血肉隔膜,他的血盆大口啃着食物,声音从胸口的隔膜中发出。 尽管罗哲并不知道。 b—074,嚎叫。 “神圣!神圣!世界神圣!灵魂神圣!皮肤神圣!鼻子神圣!舌头,阴*,手和阳*神圣!” 那地上蠕动着仿佛还活着的血液,被这头怪物吸食干净,胸口的横膈膜网状血肉音箱般振动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哑噪音。 被捷足先登了么?就连罗哲都诧异自己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然后它转过头来看向罗哲,昆虫般的复眼长在畸形扭曲的脸上,除了躯干相似,已经根本看不出人类的模样。 “求求你……杀了我。” 复眼中流溢出血液,仿佛是在哭泣,它脑袋上的嘴这样说着,但胸口上的网状血肉。 “打字机神圣诗神圣声音神圣听众神圣狂喜神圣!” 胸口的网状血肉震荡颤出的嗓音,远远要比嘴中的乞求强烈太多。 “我看到了,你也和我一样,流着神的血,快跑……快跑……” 脑袋上的嘴万般可怜的说着,可胸口的网状隔膜。 “一切神圣人人神圣各处神圣!” “神圣永恒中的时光神圣时光中的永恒神圣空间中的闹钟神圣四维神圣第五国际神圣火神中天使!” “神圣大海神圣沙漠神圣铁路神圣机车头神圣梦幻神圣幻象神圣奇迹神圣眼球神圣深渊!” 它发狂的附肢划烂墙壁造出巨大的沟壑,力量无匹,把房间本就残破不堪的家具撕裂成粉碎。 然后朝着罗哲扑了过来。 “这样么……” 罗哲有被震到,举起了双管猎枪。 0011. 猎人梦境 4月17日,星期五,凌晨0:28。 砰! 近程范围伤害的霰弹散射而出。 扑向罗哲的怪物身形一滞,一只手臂上炸开了花,鲜血喷薄,一片模糊,但效果有限。 它背上血淋淋爬虫般的附肢带着奇特的眼花缭乱之感令人目盲,以一种完全如冷血昆虫蜘蛛蚊蝇蜈蚣一般的彻寒充盈了房间,卷曲的躯干衍伸开来,扭曲着身子向罗哲迅速钻爬。 “没用的……快跑……” 哀怨的复眼溢出鲜血,乞求的嗓音恸人至深。 以及那胸前网状隔膜猛咳血浆震荡而出的狂恐咆哮。 “神圣梦境神圣凶兆神圣幻影神圣苦刑神圣仁慈!” “恩惠!怜悯!信仰!神圣!苦难!宽容!救赎!神圣!” 两条附肢刺了过来,瞄准罗哲的太阳穴,眼看就要深入其中,搅拌脑液。 咚咚…… 罗哲的心跳快了两拍,血脉贲张。 推背感,潮涌般的恶心似乎有肿胀发酵的腐烂霉菌在胃内翻腾窜动,像是被航天火箭快速推动的上升坠落感。 他预见到了这一幕,眼前层层重叠的幻影。 他提前预知了这幅情景,但已回想不起详细细节,只记得自己被挖空脑髓而死,连忙躬下身体,成功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快跑……” 脑袋上的嘴凄怨至极。 而胸口上的网状隔膜似是被激怒,猛咳血浆,震荡出昆虫般的人类嘶鸣,与之前的不同之处是,一字一顿的抑扬顿挫,每一个字符都飚溅出磅礴的猩红液体。 “尸体神圣……强*神圣……杀人魔神圣……死亡神圣……神圣各人!神圣各地!神圣一切!” 似乎已是狂乱。 十条附肢疯狂的朝着罗哲刺去。 嗤嗤嗤…… 心跳再次加快,再度预知到那些即将刺来的位置。 纵然罗哲躲过了几次,但身体速度跟不上神经反应速度,手臂,大腿,腰部,被刺出十几个拳头大小的窟窿,汩汩的冒着鲜血。 用尽最后余力装弹扣动扳机,击中绽放起一片血肉之花,但毫无效果。 他颓力的跪倒在地,已经是不活了。 …… …… 巴洛克风格的复古装潢,马蹄腿造型的雕花西欧中世纪仿制家具,深褐的护墙板上装裱着植物和风景的油画,以及鹿头制作成的标本,怀旧的雕纹红木挂钟,秒针每进一格都极其清脆,罗哲听得有些厌倦。 轻风卷起窗帘,一束阳光从窗户边上投射进来,强光晃得罗哲绷紧了精神。 “失眠症越来越严重了么?” 罗哲瘫坐在椅子上捏着眉心,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的,是搭乘轻轨,还是开的自己车,甚至忘了今天是星期几,是否是工作日。 罗哲想要去看挂钟上的时间,可一旦把目光汇聚在上面,飞蚊症就会变得严重,被扭曲黑影怪斑遮挡视线。 “不得不说,如果你不是一个精神病的话,说不定会成为一个作者,不,你依然可以发表,你写的这些还蛮有趣的。” 乔雅翻过罗哲所写故事的最后一页,并把笔记本甩到罗哲的身前。 罗哲眉头紧锁,瞳孔中映射着恶意。 尽管自己信任乔雅,但这个知性美的温柔女性今天格外的反常,不是那种心肠软的货色,是个完全按规章制度行事的刻板医生。 罗哲拿起笔记本开始翻阅,上面是一些关于幻觉和怪物的内容,自己完全没有印象写过这些东西,甚至没有写作的习惯。 “没有任何一点能证明这是我写的,只不过是a4纸打印出来的东西,我可以说这是莎士比亚写的,然后用它捞一笔钱,有人会相信我么?精神病……我不是精神病。” 罗哲不屑的把笔记本扔进垃圾桶,尽管知道乔雅设身处地的为自己着想,这可能是什么新花样,但有些太过了。 “是这样吗?本来在故事里,你依然把我当成疏导者还让我有些感动。你被诊断为急性妄想发作,癫痫性精神障碍,偏执性精神障碍,最严重的是人格解体,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我给你开的药有短暂性失忆的副作用,你还记得是怎么来的这里么?” 乔雅面无表情,撑在桌面的双手合十抵着下巴,目光仿佛是在审讯。 罗哲努力回想起自己是怎么到达这里的,但头部传来剧痛,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半点讯息。 “我不是精神病,我只是来找你开药的,你要如何证明你所说的一切?” 罗哲有些不屑。 “尽管在你的主观意识里并没有向我吐露任何关于你的事情,但在癫痫发作的时候,你是没有任何防备的。罗哲,你是一头怪物。” 乔雅平静的翻阅着档案,补充道:“难以想象你是抱以何种病态的心理。是因为童年创伤么,或许是因为教养院缺乏资金,从而寄读聋哑人学校的缘故,见过了太多悲剧,你似乎从小就对人生意义和人类欲望有着高明的见解。所以从事了数据分析师这样的工作。” “你明白他们想要什么对吗?孤立的个人很清楚,在孤身一人时,不能焚烧宫殿或洗劫商店,即使受到这样做的诱惑,他也很容易抵制这种念头。但是在成为群体的一员时,他就会意识到人数赋予他的力量,这足以让他产生杀人劫掠的念头,并会立刻屈从于这种邪念。出乎意料的障碍会被狂暴的摧毁。罗哲,你是一头怪物。” “你不相信性善论,也不相信性恶论,你推崇的是多数派论,你抓住了机会,抓住了翻身的关键,你和其他寄读在聋哑人学院的孩子有着天壤之别。只要加入潮流,只要站在风口,只要让更多人陷入娱乐至死,你就能巩固你的地位,看看你现在,从一无所有,到几百万的公寓,几十万的汽车,卡里有着上百万存款,你是成功人士……通过掠夺人类的思想。” 乔雅面无表情。 良久的沉默。 只能听见轻风拂动窗帘的沙沙声。 “那又怎么样呢?另外,我讨厌童年创伤这种说法,软弱者才会受伤,这说明不了什么,只是一种缺陷,我没有缺陷。就算你知道这些,那又怎么样呢?” 罗哲一丝不苟的油头散出几缕,憔悴的眸子显得无所谓。 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连人带椅都会倒退好几步。 乔雅愣了很久,才缓过神来,说道:“你改变了,罗哲,半天不到就判若两人,什么都无所谓了是么?即使是你从未示人的真容。” 罗哲眉头紧锁,不知道乔雅是在玩什么花样。 “打开你的内心。” “加入狩猎吧。” “我们很快还会见面的,下次我会带你去见另一个人。” 乔雅说罢,罗哲只觉胃里一阵翻涌。 “什么……” 罗哲只觉喉咙里有什么异样,紧接着一双血淋淋的手臂从中窜出,撑开了口腔,呕吐出一头和自己同样体型的怪物。 0012. 敬畏之心 4月17日,星期五,凌晨0:31。 寒意沁入了皮肤。 当罗哲回过神时,眼前的景象却恍如隔世。 断壁残垣的废墟,家具电器被巨石砸碎淹埋,这层楼的承重柱倒塌了不少,钢筋水泥暴露在外,27层以上的建筑开始歪斜,但并未倒塌。 他踱步向高楼的边缘,并没有窗户的阻挡,站在边沿上俯瞰着这座雨夜下的城市,消防车来了,红蓝交织的醒目光芒有些刺眼。 只记得自己被尖锐的附肢刺成筛子,大出血而死,再也回想不起任何内容。 这种情况并不是罗哲第一次经历,是的,自己又化作了怪物,摆平掉了一切障碍,无论是有着怪力的神秘女人,甚至是暴怒狂躁的恐怖怪物。 难以想象是何等强大的力量,连霰弹枪也束手无策的强大生物,却被兽化状态下的自己给解决掉,不知道是被自己消灭了,还是让它给逃跑了。 令罗哲疑惑的是,这次自己的衣物并没有任何破损,除了被口中不断喊着神圣的怪物所刺出的窟窿。 或许自己和其它染上血疫诅咒的人不同,刚刚的那个人,显然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即使仍然能够作出表达,但无法驾驭自己狂暴后的身体。而自己的情况是,根本无法控制这头怪物,甚至无法回想它的所作所为。 罗哲无法理解。 或许后备箱的鬼佬女人能给自己答案,目前要紧的是找到乔雅,给自己开镇静类的药物。 灵视是一种持续性的状态,如果没有药物阻断的话,将会一步步深陷下去。 自己之所以没有永久性的化成怪物,可能是因为用这种大量吞服安定药的手段打断了灵视,没让幻觉继续下去,从而陷入崩溃状态。而是在清醒状态下死亡后变成怪物,所以造成这样的处境。 罗哲也只是胡乱猜想,找不出正确答案,自己不了解血疫诅咒,神的血液么,据刚才那人所说。 一个又一个谜团等着去解决,但罗哲现在只想找到乔雅,不想彻底变成那种口中不断喊着意义不明话语的恶心生物。 打开手机,乔雅早已把定位发了过来,竟然是在一个酒吧。 罗哲:“……” 他已经不在乎自己的雷克萨斯是多么破烂了,只要能上路就行。 在见识到真正的怪物之后,他抹去了立足于人际的一切粉饰。 …… 凌晨1:05 检查了一下后备箱的鬼佬女人依旧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后,罗哲来到城市里较为繁华的一段商业区,即使在深夜也是人声鼎沸,街边随处可见被搀扶着的呕吐醉鬼。 在多个电话没打通之后,他混进了乔雅所在的酒吧。 极富立体感的声控满天星以及各种光束灯的炫目强光有些刺眼。 罗哲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因为相比与路边拿着几千薪水来历不明的人,他更倾向于干一些自视甚高的律政精英,那会让他感受到力量。 但已经无所谓了。 音乐太响了,罗哲反感这里,或许是处于清醒状态下的原因,无论是傻站着傻坐着或者意义不明摆动的人,都显得有些滑稽。 尽管人潮涌动,但罗哲还是一眼就找到了乔雅,在各种前卫打扮的人中,套着医院的白大褂实在有些稀奇。 她坐在一个脏橘色头发营养不良的女人身边,试图拽她离开这里,但实在拗不过,只好拿出一些药物让她吃下去。 原来她是来找她的病人。 罗哲有些不屑,归根结底都是精神过于脆弱的原因,就像免疫力一样,意志是精神的免疫力,意志软弱的人自然会得病,这不是借口,只是缺陷。 暴躁推开挡路的人,来到两人所在卡座位置。 乔雅惊讶的看着罗哲,美眸有些呆滞,没有人能不注意到他,他浑身上下淋得浇湿的,穿着意义不明黑客帝国般的戏服,上面破着窟窿,背后背着个吉他盒形状的工具箱,齐肩的黑色卷发披散着,颠覆了对罗哲这个人的一切认知。印象一直停留在那个油头梳得一丝不苟的上班族身上,而不是这个刚刚参加过帮派火拼的危险人物,衬衫上还沾着血渍。 “你等一会儿,我先处理这边的情况。” 乔雅对这个双相障碍的女孩也有些束手无策。 在电音震耳的地方,实在听不到这种温柔女人说出的话。 罗哲可没有心情管这种人的死活,怜悯弱者是对大自然的不敬,是的,就像鬼佬女人说的一样,人应该怀有敬畏之心,他直接抓住乔雅的手腕往外面走。 “放开。” 乔雅眉头紧蹙,罗哲抓得她有些痛。 脏橘色头发女孩的几个朋友见来者不善,因为她突然发病,乔雅是来帮忙的,这一走不知道她还会出什么状况。 立马不怀好意的把罗哲围住。 罗哲感觉受到了侮辱,因为只是一些二十岁出头涉世未深的愣头青,而自己算是一个成年人,各种意义上。 他从大衣口袋内拿出大人的工具,柯尔特m1911,吓坏了这群年轻人。 “你疯了!” 乔雅的这句话总算被罗哲听到,但罗哲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能拿到精一类的药物,怎样都好,不然自己会落得和那个口中喊着神圣的怪物同样下场。 “你也可能感染了血疫诅咒,会变成怪物。” 就连说出这句话的罗哲也觉得自己像个神棍,但事实如此。 乔雅没有办法,罗哲是一个很强势的人,不然自己也不会在没有任何心理鉴定的情况下,给他开半年的精二类药物。只希望那个女孩吃药后会缓解一些。 出了酒吧,伞也不打的被罗哲拽进了雷克萨斯里面。 “你得了妄想症,罗哲。” 乔雅捧起湿漉漉的长发,拧干了其中的水,尽管很不想伤害这个男人,但什么血疫诅咒,怪物什么的,听起来根本就不现实。 她仔细打量着罗哲,惊人的是气色好了很多,尽管眼眸还是略显憔悴,但比起以前的萎靡状态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我后备箱有个女人,是来杀我的,她被枪打了也没事,我可以展示给你看,但不是现在。给我药,精一类的,最好是连大型动物都能麻醉那种。” 罗哲直接发动引擎,往乔雅创办的心理咨询机构开去。 “天啊……” 乔雅早就预料的一幕终于发生了,罗哲终于忍受不住彻底崩溃了,所有的症状都表现出来。 0013. 渎神 4月17日,星期五,凌晨1:50。 心理咨询机构,乔雅的办公室内。 罗哲服下几颗安定药之后,感觉好了许多,预见未来或许是一种好事,但带来的副作用,实在太过难受。 “有这回事!” 即使被雨水淋掉了妆容,精致的五官也完全能支撑起知性美的学术风范,面对眼前如此惊骇的事实,并没有感到恐惧,而是有着学者一样的狂热。 首先不说罗哲从后备箱里拖上来的半死不活的国际友人,她被甩在办公室的角落,处于休克的状态。 “dirtyblood—d—012。” 乔雅手中托着这个用铁镍材质密封的玻璃瓶,美眸中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里面的红色液体并不会凝结,这种黏稠的血浆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试图逃出玻璃瓶,奇异的翻涌滚动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打开它,但也不知道打开后要做什么,反正渴望得到它,无论是哪种形式。” 罗哲自己也无法理解这种冲动,或许是身体里潜伏着怪物的原因,有着嗜血的本能。 “你说的是真的……”乔雅放下编号d012的血瓶,换上一瓶c107的血瓶放在手上观察,“血疫诅咒,怪物,这个来杀你的外国人。” 乔雅在看到这么神奇的物品后,毫不犹豫的相信了罗哲,他本就是那种没有幽默感,从来不会开玩笑的类型。 “是的,我不仅被这个鬼佬杀过一次,还有另一头怪物,它的胸口上裂开成音箱网罩一样,疯子一样嚎叫着。我死后会变成怪物,不清楚是什么样子,但是很强,两次都替我化险为夷。” 罗哲坐在复古的马蹄腿椅子上,不禁产生一种既视感,似乎今天自己已经坐在这里很多次了。 “但是……究竟是什么原理呢?人会变成怪物……根本不符合现有的任何知识。” 乔雅不再相信phantom幻象,这的的确确是当今科学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 “那个女人说,是会汲取人内心意象,变成形态不同的怪物。这血液,可能是神的血,我也不太懂。” 罗哲盯着血瓶上的标签,写的却是污秽之血。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瓢泼,月亮的颜色被蒙上了一层绯红的纱幕。 乔雅看着窗户玻璃上沾黏蠕动的水露。 世界观。 有了新的突破。 “抱歉,我还以为你疯了,不过……遇到这么奇怪的事你都不害怕,我佩服你的勇气。” 乔雅一直认为罗哲是那种极其理性不会冲动行事的人,现在看来也有感性的一面,求知欲战胜了危机感。 “实际上,有被吓到。” 罗哲面无表情。 “有被吓到?”乔雅忍住笑意,调侃道:“不愧是你,我们可能是唯二接触到这次事件真相的普通人了,目前来说。” “是的,你必须利用你的一切资源弄到强效的镇定药,不然我会在幻觉……或是灵视中彻底沦丧意识,变成怪物。” 罗哲宁愿去死,如果要变成那种不断喊着神圣的怪胎的话。 “你放心,不过汲取意象……是根据精神状态变异成不同的怪物么?神的血液……” 乔雅脑中浮现出各种知识,试图推理这种现象。 沉默了良久。 “你知不知道哲学上对世界本原问题的不同回答,分为一元论,二元论,和多元论。” 乔雅都为自己大胆的猜测感到害怕。 罗哲不解,回答道:“首先我并不赞成多元论,二元论认为世界的本质是物质和意识,一元论认为世界的本质是物质或意识的其中一个,怎么?” 乔雅补充道:“既然真的有汲取精神世界化为怪物的现象,那么并不排除物质和意识是一体同源的存在,彻底的一元论,就像神秘学中赫密斯学派所认为的一样,物质和精神并非是对立的存在,人类投身到世界是一段精神的旅程,最后仍然要和神性合而为一,而这个学派认定宇宙万物是一体的,无论有形之物或者无形之物,都是不同频率的显现。” 她骤然觉得自己像一个神棍,愈发深入:“尽管我对弦理论一窍不通,但也在一些词条上看到过,它认为组成所有物质的最基本单位是一小段“能量弦线”,大至星际银河,小至基本粒子,如电子、光子、中微子和夸克都是弦的不同振动的激发态。即使我不知道它在物理学的详细地位,也只是随便瞟见过,但它的确将广义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结合到一个数学自洽的框架中,甚至有可能解决黑洞本质和宇宙起源的世纪难题。” 罗哲听入了神。 乔雅把手中的污秽之血放在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它蠕动。 “我们假设赫密斯学派是绝对正确的,也假设弦理论是绝对正确的,精神和物质都是由无数细小的弦组成,单一的能量弦构成了整个宇宙,无论是再高维的时空,无论是再强大的生命,就连你我的肉体包括灵魂,也是由弦振动产生的。” “那么我们所处的是一个定量而不是定性的世界,黑暗是微弱的光明,凛冬是不显现的酷暑,爱意和恨意是同一个连续谱,自由即是奴役,善良即是邪恶,正面也是反面,所有真理都有一半的谬误,而谬误也不一定不潜在真理。” “血疫诅咒……或许就是一种特殊的频率,在当前世界中显现出精神意志,肉体具现化为怪物。” “神的血液……沟通神的桥梁么?” “假定的确有神这种至高无上的存在,神是无限本身,是不可知的,不可描述,不可名状的。” “但在这种环境也没有那么神秘,在定量的世界中,有限未必不能触摸无限,我们与祂没有隔阂,甚至能够直视祂,超越祂,前提能在特殊的振动频率下,承载其无比夸张的负荷。” “崩溃为怪物……或许就是超负荷的情况下,无序振动,才会狂乱吧。” 乔雅认为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医生来着。” 罗哲捏着下巴沉思,有被震到。 “吾尝终日而思,不如须臾之所学,只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有时候自己思考整天的结果,也只是历史上伟大智者早就筑起的智慧大厦中的一块砖瓦。” “这极大可能是错的,我只是随便猜测。” 乔雅无法从根本上解释这些神奇现象,真要想知道的话,或许应该去找罗哲口中所说的那些猎人,以及幕后的人员。 正在两人交谈时,角落里的萨曼莎恢复了意识。 “一个连神也要恐惧的人……” “一个连神也要超越的人……” “你们还真是一对。” 她捂着胸前的伤口,撑扶着矮柜踉跄的爬了起来。 0014. 萨曼莎 4月17日,星期五,凌晨2:05。 乔雅并不知道萨曼莎的可怕之处,只以为是一个不大死得了的女人,看她艰难的站起身来,嘴中还咳着血,没有多大的危机感。 而罗哲已经给双管猎枪装弹,瞄准了萨曼莎的脑袋。 “我的枪法很烂,你或许可以做我的练习道具,还有着大概二三十发子弹。” 罗哲还以为这蟑螂般生命力的鬼佬会多“死”一会儿,没想到几个钟头不到的工夫,致命伤也能愈合如初。 不过一晚上见过太过怪事的罗哲已经见怪不怪。 见罗哲这么大动干戈,乔雅咽了咽喉咙,倒退几步,从办公桌抽屉内拿出注射器,这是以防万一遇到症状发作的病人,可以来一针镇静剂消停消停。 萨曼莎一脸不屑,即使被枪指着也不动声色,漆黑的枪口随着她的缓慢踱步移动,最后她坐在了棕榈色欧式软包沙发上,森林般苍翠的眼眸仔细的打量着罗哲,近乎科研人员注意力高度集中摆弄显微镜的目光。 “你所化成的怪物,前所未见……” 萨曼莎冷不丁的说道,不仅是前所未有,就算是类别a的染血者,在自己的言灵—精神剥离下,也会受到创伤,起码也是类别a中最强大的那一批,而且形态极其诡异。 罗哲眉头紧锁,是的,自己对潜伏在体内的怪物一无所知。 “它是什么样子的?” 罗哲十分好奇,如果能了解自己意象所具现化的怪物,那么也就能更加了解自身。 “我已经忘记了。”萨曼莎一阵头疼,已经回想不起详细细节,补充道:“从没见过的类型,并没有被编入分类,像电视收讯不良出现的黑白条纹和雪花,在你的潜意识里就藏着伪装这种本能么?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罗哲不太信这种鬼扯,她所描述的像是显像管一类的东西,而自己是货真价实的生命体。 “你背后的组织是什么?你奇怪的不死之身?血疫诅咒……到底是什么?怎样爆发的?” 罗哲有太多问题要问,phantom幻象也是烟雾弹,用来麻痹大众的,背后藏着更多的秘密可能还有更多势力的利益斗争。 “慢慢来,伙计,第一个问题无可奉告,怎么折磨我都没用的。”萨曼莎从裤子口袋中摸出一包被压扁的香烟,罗哲正要开枪将其射杀,发现只是烟后,便由她去了。 她毫不介意的取出一根点上,深深嘶了一口,说道:“桌上的那瓶血,污秽之血,你也渴望得到它对吧?怪兽永远是嗜血的,血的味道,比任何事物都要美妙。” 罗哲的确有着这种强烈的念头,打开瓶子的欲望,只是他的自律性强到了夸张的地步,对克制本能有着相当病态的经验。 “这是血疫感染者的本源之血,药剂师能提取它混合一些材料加工后制成混合魔药,能大幅减少神之血带来的副作用,灵视以及狂暴化,同时带来强大的力量。我注射了危险系数6的混合魔药,本质上也是怪物,但只能算半个,而你,罗哲,是完整的。” “炼金术吗?” 乔雅的世界观被反复刷新,就像是超级血清一样,可以把人变成超人,太不可思议了。 “随便你怎么说。”萨曼莎深深嘶了一口烟,反正也是些不是秘密的秘密,“血疫……没有人知道是什么,至少我这种层次的人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但它的爆发也是一个谜题,你们绝对想不到它的传播方式,极有可能已经来不及了,阻止它蔓延整个世界。” “不是通过血液传播的么?” 乔雅无法想象,如此恐怖的东西要是还能通过飞沫,气溶胶这些来传播,简直就是现代版的黑死病。 “神的诅咒不会那么低级的,孩子。”萨曼莎喷出烟雾,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太阳穴,“通过意识,甜心,人的灵魂。” 闷雷滚动,大雨倾盆。 “意识?” 罗哲根本不知道萨曼莎在鬼扯什么。 “这个小妞不是提到过了么?”萨曼莎玩味的看着乔雅,补充道:“这站不住脚的世界论暂且不提,无人能知晓世界的本质是什么,但物质和意识兴许是一体的,血疫蔓延的方式并不是通过我们眼前看到的这个世界……而是在更深层的地方,懂么?人类的因果命运交织之地,肉眼无法探索思想无法抵达的地方,血疫在那里爆发传播,用着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力猎杀染血者。” 萨曼莎长吸一口烟,烧到了烟头,尽管地球上生活着的数十亿人并不知道,木已成舟,等待着他们的是,深渊般猛烈狂暴的恐惧,除开血疫之地外,没有地方可以被称作是地狱了。 “你想说的是,世界末日要到了么。” 罗哲面无表情。 “不,伙计,比那要惨得多,我的建议是所有人手牵手一起早点自杀,个人推荐是吞枪,这样比较便捷,溺死自缢或者其他手段都有一定的痛苦,趁早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死去。很多人都以为自身处于牢笼之中,其实不知道,这同时也是最坚固的堡垒。” 萨曼莎毫无素质的把烟蒂摔在地上,再次取出一根抽了起来。 “人是没有那么脆弱的,肯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乔雅不赞成这种观点。 罗哲感觉问了等于没问,反正都要完就对了,说道:“那灵视呢?究竟是什么?” 萨曼莎摸了摸鼻子,被烟呛了一下,回答道:“你问到点子上了,兽化也是灵视的某个附加功能而已,它可以让人目睹宇宙的全貌,目睹‘真理’,无人知晓真理是什么,但它会令人崩溃,精神被撕裂反馈在现世中。小妞,人类远远比你想象的要脆弱,就算是让人承认自己是个满脑子想着性可有可无的垃圾都很困难,更何况是不可名状之物呢?对凡人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理智的人无法触及,狂乱的人无法解答么?” 乔雅竟有些向往。 “是的,不过在‘真理’面前,即使是深渊,也会有狂妄之人跳下去的。” 萨曼莎看着罗哲乔雅两人,他们看上去是那种人。 “你似乎通过吃安定药来阻断灵视,以至于不彻底狂化,无法变回人类,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像定时炸药一样,总有一天会爆发的。” 萨曼莎警告着罗哲。 “总之,我饿了,能给我弄点吃的吗?” 萨曼莎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拿起纸杯去饮水机接水喝。 罗哲:“……” 乔雅:“……”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另外,手机给我。” 萨曼莎摊着手,一幅理所当然的架势。 “不。” 罗哲这样说着。 “该死……” 萨曼莎把烟蒂甩在地上,得找个机会宰了这混蛋。 0015. 怪物 4月20日,星期一,上午10:00。 前几天的事仿佛没发生过一样。 除了政府设立phantom幻象的专用检测地点和隔离医院,以及大量cg怪兽视频流出,杀人失踪案迅速飙升以外,世界依然没多大变化。 总是有人说目击到极其可怕的怪物,好几天都缓不过神来,可只会被当成神经病。 天空灰霾得像是吸食毒榀的妓女一样绝望,染上淋病的太阳无法穿透霉菌般堆叠的乌云。 公司内没有谁知道罗哲去哪儿了,警方通知公司所有员工一旦有罗哲的消息要立即上报。 私下传言说罗哲暗地里是一个连环杀手,在他的公寓内犯下多起命案至今仍然在逃亡。 这是传言,因为他家中一塌糊涂,所有物品都是破碎的,还有大量人类的血迹。 不过肇事逃逸,非法持枪,这两项罪名是确凿无误的。 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即使罗哲是公司内能力最强的员工,但高人一等的傲慢姿态令每个人心生不满,他看起来就是那种会做恶事的人。 不过奇怪的是,员工办公室的打印机被砸得稀巴烂,不知道是谁干的,看痕迹应该是用榔头一样的工具,指定是个脑子有病的人。 因为彻底报废的打印机中发现了这样一张用a4纸打印的东西。 整张白纸上只有居中的一行楷体字。 【或许最大的问题不是怪物发现了自己是怪物,而是人发现不了自己不是人。】 …… …… (序幕·monster·完) 0016. 蓟 4.21—2—pm1:20。 绀蓝。 蓝闪蝶一般的蓝。 比天空大海的湛蓝都要深邃得多。 她的眸子是这样,皮夹克也是这样。 银色的长发披散着,冷若寒霜的面孔写满了生人勿近。 “我能和你合影么?拜托。” 一个男人这样说着,老实说,他认为不抓到这次机会就再也没有了,不管是化妆术高超也好,美瞳假发也好,但就结果来说,无论是现实中或图片上,他从没有遇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可能以后也不会有,五官轮廓和身材比例,都完美的像是最高明的人物设计师用3d建模完成的,惊艳得不像是真实的人类。 即使对方比他高了一个脑袋,他也硬着头皮提出了合影的请求。 这也是蓟较为忧愁的一点,总有人把自己当成c开头莫名其妙的存在,但事实上,是污秽之血加工而成的混合魔药导致的。 “没空。” 蓟有被烦到,把没喝完的橙汁甩到垃圾桶里,戴上机车头盔,开着漆黑的川崎h2r扬长而去。 男人只是觉得能够对上话,就死而无憾了。 蓟当前最要紧的是,调查一个叫做罗哲的染血者,如果只是类别d,类别c的怪物倒是可以放任不管,但这是萨曼莎都不能对付的角色,而且萨曼莎也失踪了,很有可能已经阵亡。 要知道萨曼莎的言灵可是精神剥离,这个男人,最少也是类别a的怪物,并且还保留着理智。 已经调查完他的家和公司,找不到任何线索,只是在同事口中发现这是一个相当讨人厌的家伙,基本不说话,看人的眼神也总是抱着轻蔑,没有谁会对这样的怪人抱以好感。 在他的家中也发现了不少东西,但也没大多用,只是能看出一些生活习惯和兴趣爱好。 总之生活相当刻板,除了长袖白衬衫西装皮鞋以外,没有任何其它衣物。用的不是电动剃须刀而是刀片,摆在家里的书籍全是美食烹饪手册,虽然电脑已经坏了,但是硬盘保存得很好,调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也相当无趣,浏览记录全是实时新闻和热点报道,没有任何电子游戏或是社交软件,倒是下载了很多恐怖电影,并且只有这种类型。 最难办的是,罗哲没有任何亲人,就算是朋友也极少,被教养院寄送到聋哑人学院长大,无亲无故,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手段。 现在调查的方向有两个,一个是找卖给罗哲柯尔特m1911的人,当天在酒吧里有人认出了是这种枪。在搜集了相关情报后,最近交易柯尔特这种老式手枪到洛城的只有两个人在收,可以去找这两个不法分子搜集线索,但比较困难,本身就是见不得光的人,找到他们的难度只比找到罗哲要低一点。 这个方向比较明确,罗哲在经历过猎杀之后肯定意识到世界在发生变故,有很大几率会找熟人购置大批军火。 二是去找罗哲的心理医生乔雅,萨曼莎失踪当晚她被目击到是和罗哲在一起的,可能会有关于罗哲的情报。 蓟讨厌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如果是猎杀怪物的话那么将好办的多,这种动脑子的事情实在有些揪心。 最痛苦的一点是,此人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自从事发以后没有留下任何消费记录以及酒店记录,手机卡也直接换了,当天一天亮就极有先见之明的到银行把一百七十万的存款全部提了出来,说不定现在已经不在国内了。 尽管目前的猎杀速度跟不上感染速度,但差距幅度也不大,必须杀死所有漏网之鱼,何况是罗哲这样的大头,最担心的是染血者组建一些邪教类的组织共同抵抗猎人,那么局势将会变得相当棘手。 目前phantom幻象被大众所接受,就算有目击到怪物的人或者被怪物伤到没致死的人,也可以当成幻觉发作的疑似案例隔离起来,血疫并没有公之于众,否则将会引起极大的恐慌,还没等染血者消灭掉人类,可能人类就自己消灭掉自己了。 采用就近原则,蓟打算去乔雅所创办的心理咨询机构,恰好是工作日,不过这种职业应该是没有太多节假日的吧。 …… pm2:00。 虽然因为phantom幻象的事,不少人都不愿意出门,担心被感染,即使政府并没有发布任何人员管控的相关条例。 无论哪里都有些萧条,但乔雅的心理咨询机构并没有关闭,有着很多病人还需要自己。 复古的巴洛克装修风格,方方面面都到位的精致装潢让蓟有些惊讶,她看得出这些陈设都是价值不菲的高档货,这里的主人或许不是为了钱,是那种心地善良的富家千金类型么? “你是coser么?” 乔雅不得不这样问道,银色长发和蝴蝶般绀蓝的眸子不得不让人联想到这一方面上。 “不,我天生就是这样的。” 蓟翘着二郎腿,背脊挺直的坐在椅子上。 “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乔雅看入了神,如果自己是男性的话,绝对会不加思索风驰电骋的败在石榴裙下吧。 “心理医生……倒是有趣。”蓟暂且把罗哲的问题抛到一边,询问道:“那你对人的情感或者是潜意识一定有着高超的见解。” “你说话好像一个人……不过谈不上高超,只是我兴许能对你要咨询的方面提供一些帮助。” 乔雅脑海回想起半年前的一幕,那个男人也是说着差不多的话,甚至就连表情都差不多一样,都有些拽,居高临下的态度。 “呵……”蓟有被笑到,应该是那人像自己才对,他应该感到庆幸,蓟接着回复道:“老实说,我不需要咨询,但假如我有抑郁症,你要怎么判断我是心理脆弱,还是真的有病?” 乔雅惊呆了,简直就如出一辙。 “事实上你说得很对,大多数人只是想要一个合理的借口去逃避自己无法面对,或者无法负担责任的事,我会给他们轻度抑郁的诊断结果让他们心情好一些。还有一些浪漫主义者,他们在痛苦中发现了美感,于是为了美感而寻找痛苦,夸大痛苦,甚至伪造痛苦,然而,假的痛苦有千百种语言,真的痛苦却是没有语言的,我只需要引导,就能辨别。即使不这样,也只需要看他们的眼睛。” 乔雅如是说道。 “你或许还真的有两把刷子。”蓟有被震到,不过没有太多时间闲聊,她摆出罗哲的相片放在桌上,“你认识这个人么?” 0017. 社会闲散人士 4.21—2—pm1:51。 罗哲从未想到会有这样一天,自己会像个无业游民一样在工作日的时候坐在马路边的长椅上思考人生。 实际上,不仅如此,他甚至晒着太阳手中拿了一瓶伏特加。 酒精也有一定的麻醉作用,能一定程度上缓解灵视,但前提是一直喝个不停。 他的味道闻起来像个酿酒厂,但大脑十分清醒,血疫诅咒在平常时候并没有强化肌肉组织强度的作用,但把身体机能搞得像个怪物一般,幻觉爆发的时候就算是几斤的生命之水也只是微醺状态,能够勉强压制住灵视。 确实如同鬼佬女人所说的一样,每次用作弊般的手段阻断灵视,那么下一次爆发的就会更为狂猛。 仅仅只是几天的工夫,罗哲在幻觉出现的时候,已经不是十几片安定或者镇静剂就能对付得了的了,还需要大量的酒精来辅助镇定。 灵视的体验不怎么棒,沾黏脑浆的水滴蠕动声滑过中枢神经,伴着强烈的恶心感仿佛有啮齿动物腐烂的尸体在胃内臌胀起来,暴走的意识身体根本跟不上,耳蜗平衡失调带来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虽然带来的还有很多神奇至极的体验,但一旦打断灵视状态,清醒后就再也回想不起任何细节,只能深刻的记住负面的痛苦。 罗哲仍然呆在洛城,等乔雅给他搞来精一类药物,例如氟烷之类的吸入性麻醉药,自己不可能带乔雅离开,并不是什么关系要好的类型,至少他这样认为。再说乔雅只能在洛城搞到这些药,要是贸然离开洛城的话,自己很可能在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沦丧为怪物。 意志力,也就是精神的生命。按照理论来说如果拥有无限强大的意志力,那么就能抵御无节制暴涨的灵视,无论是何种意象,都能够直接进化成神,被他们称作keter,意为冠冕,至高无上的存在。 但只是理论上存在的东西,就像人类科研讨论宇宙本源的理论,仅仅只是学术假设。 人类是极其脆弱的,很大一部分人光是活着就很难了,怎么敢奢望无限? 罗哲没有冒这个风险的打算,仅仅是学术假设罢了,自己必须在还能够抵制灵视的时候找到根治的方法,否则届时到了吸入性麻醉药都无法阻断,病入膏肓的时候,就彻底完了。 一个在摄影界有一定地位的摄影师路过罗哲所坐的长椅。 由于罗哲乱糟糟的齐肩发以及随便买来的灰色大衣,加上工作日的时候在街边饮酒,不得不让人联想到是一个流浪者。 尽管罗哲旁边的背包内有着一百七十万的现金,吉他盒工具箱内还有一柄手枪和一柄双管猎枪。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罗哲手中捧着一本叔本华所写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是的,罗哲并没有闲着,如果在不用灵视的情况下自己就思索出宇宙的全貌,抵达“真理”,那么也是在某种意义上彻底根治血疫诅咒了。 老实说,这一幕,流浪者对世界的哲学思考,简直要了这个摄影师的命,这正就是他所要捕捉的,人文艺术的精髓。 喀嚓一声。 刻意的拍摄会失去灵魂,所以这位摄影师选择了偷拍。 一番钻研角度,拍摄好几次后,终于有了完美的成果。 摄影师看着储存卡里的内容,实在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主要原因还是这个流浪者的身材像是高级时装模特一样,真是太棒了。 “我为你照了张相,希望你不要介意。” 摄影师相当自豪的把相片拿给罗哲看。 罗哲:“……” 是的,平常时候罗哲可能不会介意,但问题是,现在自己是个通缉犯。 摄影师被罗哲揍了一拳后,委屈的删掉了储存卡内的照片。 …… pm2:42。 罗哲并没有去酒馆的体验,按照现在的说法应该是叫清吧。 自己需要搞点烈酒来阻断灵视。 本只是准备买几瓶酒就走人,因为超市里并没有卖,但这种休闲的环境让罗哲比较放松,北欧原木风的装潢风格也比较满意,索性拿过遥控器看起了电视,不停喝着酒。 由于罗哲一直看的都是新闻让旁边几个人有些受不了。 “你好,能换个频道吗?” 一个略显魁梧的男人询问着。 罗哲慢悠悠侧过头来,面无表情的说:“不。” 魁梧男人:“……” 乔雅的电话打过来。 “精一类的药物搞到了么?” 罗哲向来不说废话。 几个人默默远离了罗哲,是的,貌似是一个贩卖违禁物的危险角色。 “那还需要一段时间,有人在找我打听你的事情,不是警方的,有可能是和萨曼莎一伙的神秘组织,我猜想。” 乔雅有些担忧,在知道萨曼莎被罗哲解决掉后,那么来的一定是更厉害的人物。 “什么样的人?有什么特征?” 罗哲不认为乔雅会说任何关于自己的事。 “头发是银色的,眼睛很蓝,像是蓝色蝴蝶的那种蓝,个子很高的女人。” 罗哲:“……” “好,我知道了。” 他直接挂了电话,自己不能离开洛城,即使神秘组织在捕杀自己。 据萨曼莎的说法,自己死掉后之所以会化成怪物,而不是彻底死亡,是因为在染上血疫诅咒的时候,现世的自身和意象的怪物已经是一体的了,这种情况下死亡的话,就会直接显现兽化状态,但因并未彻底陷入狂乱,依旧能够恢复人类状态。 只是暂时性的,找不到治疗方法,总有一天会彻底的狂化。 自己只有迎战,不能只靠兽化后的状态,万一兽化后的自己也被解决掉了,一切都将结束,尽管前两次都毫无压力的起死回生。 他马上打电话给卖给自己柯尔特的家伙,也是通过富豪朋友这层关系,才接触到这些人。 由于罗哲换了卡号,是陌生号码,对方并未选择接听。 只有亲自上门了么? 罗哲把遥控器拿给魁梧男人。 “谢谢。” 魁梧男人唯唯诺诺说着。 罗哲正要离开酒馆,但有些犹豫不决,没有想到好的解决方法。 “如果你要杀一个生命力很顽强的东西,用枪都射不死的那种,你会怎么办?” 罗哲兀的驻足,向魁梧男人问道。 “抱歉……什么怎么办?” 魁梧男人背脊有些发凉,自己去健身房练这身肌肉是为了美观,不是用来逞凶斗狠的好吗? “杀掉它,我指的是。” “像……像丧尸一类的东西吗?”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生命力很顽强。” “呃……喷火器吧,我可能会用喷火器。” “这样么……” 罗哲带上背包和工具箱离开了酒馆。 0018. 城堡 4.21—2—pm3:00 海边的公路,蓟把川崎h2r违章停靠在路边,坐在护栏上眺望着大海。 蓟喜欢洛城这样的沿海城市,找不到地方去的时候,就可以来岸滩上清净清净,自己出门时可以考虑戴个面具之类的,能省去不少和弱智交流的时间。 并没从乔雅那里收集到有效的线索。 当地警方这段时间忙着处理各种被掩盖真相的无头案,实际上是染血者狂化杀人的事情,虽然只是白忙活,但也没有精力协助自己找一个肇事逃逸和非法持枪的人。 除了政府最高层人员和组织有联系外,就连一些地位较高的官员也是完全不得而知的,何况是基层的执法人员。 不过自己找不找得到罗哲,也没太大意义了吧。 或许过不了多久,整个世界都将化作炼狱,自己能做的只是收集污秽之血,为组织贡献力量。 想必避难所计划已经在实施了,将所有怪物隔绝在墙外的措施,末日围城。 这幅景象也存在不了多久了,蓟看着不断拍打着浪涛的无垠大海,即使根本没有拍照的习惯,也鬼使神差的想要拍一张。 咔。 “果然该换个智能手机。” 蓟看着翻盖手机的像素,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咚…… 手机提示音。 【向罗哲贩卖柯尔特m1911的人找到了。】 【我现在出发。】 蓟打字飞快。 压制性的长腿轻松跨上机车,一骑绝尘。 …… pm4:05。 他在海景别墅旁边请人建造了小型的人工湖,因为开游艇出海钓鱼的话有些麻烦。 阴郁的天空下遮阳伞只是摆设,兴许只是为了气氛。 狗齿花纹衬衫和沙滩裤,穿着一双凉鞋,俊朗的面孔有些营养不良,瘾君子一般的暗红色沉淀眼眶,显得无精打采,好在利落的寸头增添了阳刚之气。 “你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况泽语给鱼钩上着饵料,然后扔进了湖里。 罗哲上门之后发现贩卖枪械的人换地方了,自己的电话对方也不接,只好来找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也是通过他接触到了乔雅以及一些身份显赫的人,以及不法分子。 “我现在是一个通缉犯。” 罗哲平静说道。 “杀人了么?杀的是谁。” 况泽语并不惊讶,知道他从几个鬼子那里买了枪,多多少少会有这样的时候,一些自以为是的人总觉得有恃无恐,但要知道他们赖以生存的规则,也是由人定的。 “你要帮我解决么?” 罗哲面无表情,这家伙比自己刚认识他的时候变化很大。 “一般人的话没问题。” 况泽语不认为罗哲会干出其他没品的事情来,抢劫或是强*之类的,那样反而不好办,死无对证最好,讽刺的是恰恰杀人案是解决起来最轻松的。 “遗憾的是我没杀人,只是要买点家伙。” 问题在于,这是况泽语也无法接触的事,说出自己感染了血疫,被所谓猎人的人捕杀,这实在有些魔幻。 “怪不得,我还琢磨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那帮人不卖了,最近世界各地好像出了什么变故,他们要留着自己用。你拿上这个手机,我专门用来联系他们的,还有这张卡,我是他们集团的投资人,会给你的。” 况泽语毫不吝啬,自己在一次招标会议上认识的罗哲,虽然罗哲成功竞标,但自己并不明白其厉害之处,只是自己的父亲让自己和他多接触,学一学处世之道。 不得不说,确实很有效,成功让自己变得厌世和易怒。 罗哲拿上东西,谢谢也不说一声。 “我最近投资了一部电影,你觉得怎么样?” 况泽语从桌上拿起剧本,递给罗哲。 罗哲瞟了几眼,大概讲的是阶级矛盾的电影,随口道:“有差别吗?一部电影赚的钱能有多少,对你来说。” 况泽语点上一支烟,苦涩的说道:“不是你教我的吗?精英用反精英的噱头来赚非精英的钱,是绝对只赚不亏的。我一直以为你说的是错的,没有人会那么傻,事实上我已经投资过很多这一类的东西了,一直觉得我不中用的老爹竟然生起了让我继承产业的念头,所以有多赚你知道了吧。” 罗哲沉默。 况泽语深吸一口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或许我们不该以朋友相称,精神导师?我或许要这样叫你,实际上你让我很痛苦,在遇见你之前我前半生过得都还不错。” 罗哲沉默。 是的,人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往往是丑化富有的人,而罗哲在很早的时候就发现,往往这些人反而更加纯粹没有心机和城府,阳光和开朗,做着公益事业有着爱心。 他们不用为了各种复杂的目的闪烁其词,左右逢源,貌合神离。 更不会被教导要做一个有出息的人,尽管在大多数人的父母看来挣一大笔钱被很多人知道就算出息。 他们往往只是为了世间最单纯的快乐而活着。 卵巢彩票,罗哲这样称呼这一类人。 “你想说什么?” 罗哲没有兴致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 “或许我要写一本书,写出我是如何的邪恶。” 况泽语始终抱以不平,尽管被蒙在鼓里的人不是自己。 罗哲不置可否,如果况泽语感染了血疫诅咒的话,或许会是一个英雄,他或许还抱以怜悯,但自己早已经失去了同情心。 “早就有人这样做过,但结果很不理想。你有听过说过夏洛蒂·勃朗特吗?” 罗哲打量着周围的风景,后面那座建筑像是宫殿一样。 “写简爱那个么?” 况泽语不解,记得这是童话一般的故事,并不像是那种离经叛道的角色。 “没错,那你是否知道古斯塔夫·勒庞。” 罗哲站起身来准备走人。 “没听说过。” 况泽语不明所以。 “那就对了,真相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吃不消的,比起造梦者,煽动家无论在哪里都不受待见,我活了快三十年只学会到一件事。” 罗哲套上自己的灰色大衣。 “是什么?” 况泽语十分好奇,他很早就意识到,因为在学校里上了十几年课,也不如跟这个男人聊上几句。 “尊重人保持愚昧的权力。” 罗哲深信不疑,就像海明威说的一样,人只花几年就可以学会说话,但却要用几十年来学会如何闭嘴。 鱼线晃动着,貌似有什么咬住了饵料。 “你真是一个可怕的男人。” 况泽语吸着烟,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和他有所交集,或许在他看来自己只是一个利用对象,但不管怎样都好,已经无所谓了。 “我最近都没有出门,那些我发给你的怪兽视频,或许不是cg做的,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世界在发生什么变故,小心一点,我找个时间也要去弄些家伙。” 况泽语无端产生这样的联想,或许是phantom幻象的原因,但直觉预感到要比这严重得多。 “喷火器。”罗哲这样说道,“你或许需要多种类型的武器。” 罗哲回想起萨曼莎以及不断喊着神圣的怪物。 没有时间可以久留了,有人正在捕杀自己,随手顺走一个苹果拿来啃后,罗哲离开了这座城堡。 这座城堡目前来说极其坚固,但随着血疫的爆发,将会被逐渐瓦解。 罗哲这样想着。 0019. 兼职义警 4.21—2—pm6:00 洛城作为国内gdp排行前三的城市,就算是城北的工业区也有些大,无数燃煤发电厂的巨型烟囱排着滚滚的灰色烟雾,其他工厂的各种流水线机械机电声混杂在一起,仔细去听的话会感到沉闷。 但却被机车的引擎轰鸣声掩盖,顶着狂暴的气流,在道路上快速穿梭,旁人只能听到迅速暴涨然后快速消失不见的爆响,以及一道快得看不清轮廓的幻影。 这种速度下,哪怕是撞上一颗石子或卡进微小的沟壑,也有车祸的危险。 蓟却根本不在乎这些,头盔的作用并不是为了保障安全,纯粹的为了挡风不扰乱视线而已。 天色已是薄暮,黄红背景中的斜阳散射出病恹恹的光线。 蓟废了很大一番工夫才找到确切位置,他们藏在一个废弃的汽车零件制造厂内。 情报上显示,这些不法分子前身是在东南亚地区种植毒榀原植物的暴力团伙,现在替一犯罪集团贩卖违禁武器。大多数是二战时期留下的东西,这些大规模生产出的枪械还没等开始它们的使命,战争就结束了,无期限的被堆积在储备仓库里吃灰。 厮杀已经结束,但人类的仇恨永不会消弭,它始终能被交到有需要的人手上,如果心中的恨意足够强烈。 停下机车,违章靠在路边,摘下头盔,瀑布般的银发洒下来,以及一双幽邃至极的绀蓝眼眸。 蓟不认为这些人能像乔雅那样文明的交流。 对死亡的恐惧人或多或少会有,只是程度的不同,但在枪林弹雨下吃饭的家伙比起普通人要少一些。 打开工具箱的扣钮。 打刀,匕首,合金丝线连接的多柄飞刀,xm1014长枪管型霰弹枪。 原则是尽量不杀死一般人,因为这些人很可能会成为余数不多的人类,有着各种价值,无论是从文化遗产来讲还是实验用途也好,所以蓟打算选择比较温和一点的武器。 但发现并没有,若是自己来使用的话,都很危险,自己不是很会把握分寸的类型,习惯使然了,会下意识招招致命。 蓟看到地上有根生锈的铁管,长度刚好合适,捡起来用一次性包装的湿巾擦了擦后。 “嗯……” 蓟合上工具箱,一手提着铁管,一手拿着箱子走进了这个废弃的汽车零件制造厂内。 这附近荒无人烟的,在工业区的角落,他们肯定也考虑到这一点,如此偏僻的地方无论是枪声和惨叫都不大听得见。 …… 白炽灯下烟雾缭绕,桌上摆着扑克以及未知材质卷起来的卷烟,四个皮肤粗糙的健硕男人围着打牌,电视里放的是意义不明的科教节目,沙发上坐着一穿着暴露浑身彩色刺青的女人玩着手机。 原则上除非是贵宾客户,否则是禁止来这里的。一般是西装革履的销售员从这里拿走枪械与客户约好地点进行交易。 由于最近业务已经停止了,这里变得冷清许多,往日里总是销售员进进出出的。 极其平和的扣门声,不慌不忙的样子,十分悠闲。 这引起了众人的警觉,要知道正常情况下都是敲得砰砰砰的,生怕听不到,只担心来者不善。 虽然是废弃的汽车零件工厂,但大部分地方并没有用,全部窝在一个车间里,用铁闸门隔离着外界,还有一道是卷帘门,进入另一个车间,不过里面放的就是各种家伙了,下至尼龙绳,上至单兵反坦克火箭筒都有。 “你去看看。” 几人叫刚刚打牌赢了的人去看,没有办法,早知道不该赢这一局。 铁闸门上有个用百叶窗挡住的小窗口,此人透过窗户发现是一个极其怪异的女人。 “怎么样?” 鼻子上有着刀疤的男人问道,他是这里的头目,虽然最近停业了,但仍然需要人手看着东西,所以就留在了这里。 “是个女人。” 虽然这个女人瞳色发色都很是怪异,但出于未知心理,这人想把她放进来。 “问问是谁。” 刀疤脸头目觉得很邪门,就算是条子也要找线人打电话过来使自己一行人放下戒心,难道是地产商之类的么?虽然这工厂被集团名义租借下来了,但地不是自己的,地产商总是以各种理由想要中断租赁合同转让出去。 不过也不对劲,也该向集团那边打电话,而不是直接找上自己。 “你是来做什么的?” 打牌胜利的男人问道。 “嗯……” 蓟想了一会儿,并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回复,不管说什么都有点假。 砰! 她索性一脚踹坏了铁闸门,门后站着的男人一惊,赶快往后退了几步,仍然没来得及,铁门板直接砸在身上,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受伤的部位汩汩冒着血浆。 沙发上躺着的刺青女人下意识感觉到要发生枪战,直接利落的钻进沙发下面。 包括刀疤脸头目在内的余下三人纷纷拿起ak对准了蓟,额头上溢出汗水,要知道那铁门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承受爆破的,自己几人可以趁这空当从通往下水道的密道离开,可这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工夫。 被这个女人……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打开了。 蓟看着地上生死不明的人,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了,但反正也没差。 “这个男人最近有来过这里么?” 蓟把罗哲的相片像飞扑克一样慢悠悠的飞了出去,刀疤脸头目抓了几下才接住,大概瞟了一眼,记得这是一个贵宾客户的朋友。 “我不认识。” 刀疤脸头目扔垃圾般随便丢出去,指着蓟的ak就要扣动扳机。 “没办法了……” 蓟认为有必要教训教训这几个人。 半分钟后。 路边随便捡来的铁管已经是血迹斑斑,啪嗒啪嗒的滴着猩红液体,它从一根无人问津的破烂,成功晋阶为比大多数精心打造的观赏性刀刃致命得多的武器。 除了刀疤脸头目外的人都还活着,只是受伤程度不同。 沙发下躲着的刺青女人吓得发抖,子弹打在这诡异女人身上也毫无作用,她用着铁管一下下的把每个人敲成残废。 “相片上的男人最近有来过这里么。” 蓟把同样的问题再次问了一遍,用湿巾擦了擦蓝色皮夹克上的血。 “没有,不过刚才打电话说今天晚点时间要过来。” 除了这四人外,屋子里还有部分人,不过已经被蓟不可思议的手段吓得不敢反抗了。 她用那根铁管像砸西瓜一样直接打爆了刀疤脸头目的脑袋,像是电影里演的那种超人。 “嚯?”蓟有了计划,自己认识罗哲,但罗哲并不认识自己,正好合适,“这里暂时由我管,你们谁都不许走,懂了么,把那道门修一修,我不想有人来买家伙的时候觉得这里发生了战斗。” 几个还算“健全”的人立马过去试图修复被蓟踹坏的门。 “尸体和血清理一下,被看到了不好。” 蓟单手抬起沙发,发现了藏在下面的刺青女人。 这群人的泄欲工具么?真是可怜。 “快滚吧,趁我没改主意之前。” 蓟放走刺青女人走后,监督着这群人干活。 0020. 群己权界 4.21—2—pm7:10 罗哲从不用吸管来喝东西,塑料杯上撕开了口,豪饮完柠檬汁后,他看着眼前的垃圾桶,整个人杵在了原地。 已是夜晚,霓虹闪烁,车流不止,人群络绎不绝从他身边穿过。 他愣在垃圾桶前,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无比严肃的问题。 尽管这种流浪生活已经过了好几天,但现在他才发现。 自己自由了。 在大多数人眼里,自由是一个极其模糊,模棱两可的概念, 部分人认为自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使是烧杀抢掠,自由选择的权力,即是自由。 部分人认为自由只存在约束之中,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自由拒绝的权力,即是自由。 而罗哲则有着自己的见解。 翻译是一门学问,从前字典里并没有“自由”这两个字,以前国内的翻译家用文言文翻译国外的一本《论自由》时,字典里找不到替代“自由”的字,于是译作《群己权界论》。 只要能将自己和公众的界限划开,能在不受外力障碍的影响下,作出按照自己意志进行的独立判断以及行动,这便是自由。 是的,如今的罗哲已经划开界限了,所有的行动,都不再为服务他人。 自由了。 罗哲看着手中的一次性塑料杯子,自己还有必要遵守垃圾分类么?这不仅仅只是分类的问题,自己是否有必要,继续遵守……一切的游戏规则。 好久好久。 罗哲没有遇到过一个这样的问题,一个真正值得仔细思考的问题。 他甚至在那里站了好几分钟。 是的,罗哲具备一定的吸引力。 “你是在考虑怎么分类么?” 一名在路边等男友的高挑女人注意到了罗哲,他已经在那傻傻站了好一会儿,要是自己那个“残废”男友也像这么高,五官立体到像雕塑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该找个时间甩了他。 “应该是不可回收。” 高挑女人提醒道,为了垃圾分类这么认真,大不了随便扔就是了,她莫名生起了好感。 罗哲看也没看她一眼。 把塑料杯投进了可回收垃圾中,他望着夜空,感慨的说道。 “我自由了。” 说罢便只留下一个萧条的背影。 “莫名其妙……” 高挑女人懵了,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状况。 …… pm7:40。 城北工业区。 “我快到了。” 罗哲用着况泽语给的手机打电话过去,对方果然毫不犹豫的接听了。 “你能找到位置吗?” 蓟有些不确定,因为自己找到这里很是花了点时间,这就是罗哲的声音吗?听起来就是个很冷酷的人渣。 “发个定位。” 罗哲如是说道。 “定位?” 蓟愣在当场,纤细的手指扶住雪白的额头,小声向车间所有人问道:“定位怎么发?” 众人如临大敌,不知道蓟是从哪个时代来的,从她还用着二三十年前的翻盖手机就能看出。 “首先你要添加他为联系人。” 一绑着头巾的男人唯唯诺诺说着。 蓟本来就愁没有智能手机,所以直接抢了头巾男的最新款旗舰机自己用,把自己的卡也上了上去,反正是双卡双待。 “你稍等一会儿。” 蓟在电话里对罗哲说道,她捏住眉心,事情有些棘手。 罗哲:“……” “要加入通讯录?不能用短信发过去吗?” 蓟有些被弄糊涂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短信倒是也可以……” 头巾男这才想到,只是绝大多数人根本没有用短信发过定位好吧? “要怎么发?” 蓟看着和翻盖手机完全不一样的操作界面,根本搞不懂。 “呃……” 头巾男只有细心教导,以防被铁管砸爆脑袋。 一顿操作之后。 “好,发过来了。” 蓟看着周围头巾男一众不可思议的眼神,自己被小看了么?该死。 “十分钟后到。” 罗哲直接挂断了电话。 蓟放下智能手机,把工具箱摆在了桌上,对付罗哲可不是用铁管就能解决的,或许还要用上自己所注射的魔药带来的能力,以及言灵。 “待会儿你们谁都不要说话,一切都交给我来就行了,懂吗?” 蓟只想趁早解决掉罗哲,万一罗哲是觉醒者就难办了。 类别d类别c的怪物基本不可能觉醒,但如果是b级以上的话,如果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力,即使是在兽化之后也能保持高度的理智,这类染血者被称为觉醒者,极难对付的敌人。 组织在以前有一段时间让觉醒者成为猎人,但下场往往都不太好,如今已经被禁止。光是处理失控发狂的同伴都来不及,仅仅只是注射魔药都会有如此大的副作用,更何况是直接感染血疫的? 或许能保持一段时间的理智,但绝不会是永远,总有一天会彻底的被血污染。 就连……自己也是一样。 这就是妄图触碰神的代价。 “明白。” 几个人唯唯若若的回应着,这个女人的个子虽然高,但细胳膊瘦腿的,也不知道力气是哪里来的。 蓟翘着二郎腿,背脊挺直的坐在椅子上,考虑着要不要杀掉这几个人,等一会儿罗哲到达后,他们就失去了价值。 与其说考虑要不要杀这几个人,不如说是否第一时间宰了罗哲,因为怪物的事情不能暴露。 这地方偏僻至极,倒是一个动手的好地方。 但是杀掉罗哲,萨曼莎也就彻底失联了,不知道他是被罗哲解决掉了,还是被扣留在什么地方。 蓟假设自己是罗哲的话,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感染了血疫,如果有个知情者的话,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走。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处境,因为猎人是无法透露组织消息的,不是不能说,而是说不出口,被施加了言灵,任何关于组织的信息,说出来都会失声,难免会陷入无止境的折磨中。 蓟决定先套出萨曼莎的事情再说,不急于宰掉罗哲,虽然自己和萨曼莎没有任何交情,只是有几面之缘,但培养一个猎人,是需要很大成本的。 十分钟后。 咚咚…… 极其平和的扣门声。 “来了么?” 蓟绷紧了精神。 0021. 屠宰 4.21—2—pm7:55 铁锈斑驳闸门上的百叶窗口,透过帘子上常年堆累的积灰脏棉的霉味,只能看到对方的下巴,他太高了,嘴唇中没有血色,起着严重的死皮干壳,若是用牙齿去撕的话,或许会拖累到尚好的皮肉,分泌出苦痛的红浆。 进来。 蓟这样说着。 她缓慢的推开闸门,膨胀老化的合页在厮磨下发酵出刺耳的尖锐,没有过多的停留,他直接迈步进了车间内里,靴子底部踩碎了地面上几块碎玻璃,清晰的听到破碎声。 他说话很简洁。 快点把事办完。 这样说着。 无论是猎人或者怪物,都是渴血的,蓟本以为自己会掩饰不住杀意,起伏于胸腔的撕裂与研磨,但却意外的怔住了。 和资料上提供的相片完全不同,并不是a4纸上的一寸照片,头发一丝不苟的阴郁上班族,更像是刑侦室犯人列表上的黑白相片,散发着浓浓的威胁性。 他并不认识自己,但自己认识他。 潜伏于幽暗之中盯住猎物的快意,使蓟嘴角不禁意的勾起一丝冷笑,饶是称得上绝美的面孔也显得邪恶。 似是屠宰场中已被铁钩倒吊挂住的猎物,钩子穿入肺腑使其无法挣扎,一步步落入陷阱被仪器分解成图表上用标注注明的血肉器官各个部位。 至少她这样认为。 屋子内的其余人一声不吭,似是icu外坐在塑料椅子上低头祷告的可怜人。 没有多余的废话。 拉开了存放武器的库门,铁质卷帘门上下滑动的剧烈噪音打破了葬礼般的寂静。 “想必很多人都说过你漂亮得不像话吧。” 罗哲随便从武器架上取出一柄蝎式冲锋枪,拉开弹匣检查了一下。 “怎么?你要约我看电影吗?” 恭维和赞美早已在耳中生起厚茧,萨曼莎这种无关紧要的女人已经变得无所谓了,虽然是可爱的后辈,但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学艺不精。 蓟戴上手套,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合金丝线已经捏在手中,渴血的冲动战胜了理智,谁叫自己也是一头怪物。 该等到什么时候出手呢?蓟思考着,或许在他心满意足选好自认优良的装备后,被武装起来的安全感达到巅峰后,或许那一瞬戒备心最松懈的瞬间,将其屠宰。 “我指的是,再也没有人这样说了。”罗哲把冲锋枪对准五米外的蓟,平静说道:“因为我要把这张脸打成血肉模糊的马蜂窝。” 扣动扳机。 嗒嗒嗒…… 那些被子弹穿过的地方,还没等被打爆成一片血泥,她的半个脑袋和身躯竟自行的分离,化为无数色彩深浅不一的蓝蝴蝶,扑动着翼翅无序的乱飞。 “什么……” 即使是见识过怪物的罗哲也没见过这等奇异景象,假设血淋淋的恶心怪物可以通过生物基因来操控,那么这一幕是无法假设的,只能是……血液带来的神秘力量。 “原来那个医生和你是一伙的么,不过太晚了,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只有这样罗哲才可能认出自己,没想到那个看似温柔的女人竟有着如此病态的心理,包庇一个怪物,但已经不重要了。 合金丝线一扯。 唰唰唰…… 屋子里的其余人被钢丝切成整齐的方块血肉,伤口截面平滑无比,一刹那撕成粉碎的出血量像消防装置似的,喷泉般涌出的血雨把整个房间淋成一片鲜红。 目击证人越少越好,虽然phantom幻象的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揭穿,早晚会引发末日的恐慌,但那一天来得还是越迟越好。 一盒弹匣已经被罗哲打完,扣动扳机时,已经听不到撞针冲击弹药底部的闷响。 “现在只剩下你了。” 分离出去的蝴蝶重新组合在一起,鲜血染红湿透的银发,拧一把都能渗出血水,幽邃的绀蓝眼眸不再光彩照人,专注的目光似是外科医生手术时仔细观察即将精密切割的血肉。 那些肉眼不可见的钢丝,也因染上了血液在房屋中显出痕迹,如盘根错节的蛛网,被飞刀钉在墙上固定,难以想象是何等快速精准的投掷,没来得及察觉之前,就把这里布置成了刑房。 一只手从工具箱中拿出打刀,锋利的寒芒闪得人眼睛生疼,另一只手扯动钢丝勾回一柄飞刀向着罗哲肩膀上的位置投掷而去。 咚咚…… 罗哲心跳快了两拍,血脉贲张。 推背感,蛆虫在胃内快速蠕动的恶心,被无匹马力推动的后坠感。 他预见了这一幕,眼前层层重叠的幻影。 他提前预知了这幅情景,但已经回想不起详细细节,只记得自己被削飞脑袋而死,脖颈上的大断口血流如柱。 连忙侧过身子,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但身体的反应速度根本跟不上蓟,她和萨曼莎不是一个级别的角色。 噗嗤一声。 钢丝斩向了左边的肩膀,但因及时躲过并未完全切掉,仅剩的经脉血肉还连着手臂并未掉落,左手就这样藕断丝连的挂在肩膀上,喷薄出大量的血水。 “嚯?” 蓟饶有兴致,在不狂化的状态下也能进行一定程度的灵视么。 这使得蓟的注意力更加集中起来,这连热身都算不上,后面还有大家伙等着自己,罗哲有可能是一个觉醒者。 蓟有一些违和感,总是觉得少了什么,略一思虑后想起来了。 “你感受不到疼痛么?” 是的,如果猎物不嚎叫的话,那么体验将大打折扣。 “疼痛是身体的警告信号,软弱的人会担心警告,那是一种缺陷。” 咔…… 罗哲眼睛也不眨一下,开始撕扯累赘般的左臂,只是一点力气可扯不下来,他用上了全力,绷断了还连接着的筋脉血肉皮肤,最后扯下来像丢置废品随便扔在了地上。 仅存下来的一只手掏出柯尔特m1911,面无表情的向蓟扣动着扳机。 砰砰砰…… 但毫无效果,射中的地方纷纷幻化为蝴蝶,造不成任何伤害,只是徒劳。 “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蓟总算了解到为什么萨曼莎都不能解决,是的,比起那些狂化前只会逃命的人来说,他本身就是一个怪物,即使没有狂化,也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显现意象的怪物吧。 蓟这样想着。 矫捷的跳劈,人类的反射神经是无法跟上的,打刀直接划开了罗哲的胸腔,喷薄出磅礴的鲜血,淋了蓟一身,蓝色的皮夹克全是血露。 他颓力的跪倒在地,已经是不活了。 0022. 意志彼岸 复古的装潢,巴洛克艺术风格装饰,棕褐色护墙板上装裱着仿制名画,其中一幅画是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罗哲看入了神。 轻风卷起窗帘,一束强烈的阳光照耀进来,晃得罗哲清醒过来。 “失眠症越来越严重了么?” 罗哲瘫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的,是搭乘的轻轨,还是开的自己车,甚至忘了今天是星期几,是否是工作日。 “我来这里多久了?” 罗哲试图把目光聚焦在红木做的老式挂钟上,可一旦试图看清时间,飞蚊症就会变得严重,视线被黑影遮挡。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你有真正了解过你自己吗,罗哲?” 乔雅胳膊撑在桌上,十指相扣抵着下巴,知性美的面孔令人移不开眼,却在此时带着审讯一般的冷峻。 “了解自己?你问到了点子上,现在找你拿药还需要回答这种问题了么?” 罗哲向来对这种问题不屑,自己来找乔雅仅仅是为了安定药,不是做什么心理咨询,只有软弱的人,只有自卑的人,才能对自己都产生怀疑。 “不,我不是要让你挖掘你是怎样的人,只是你知道,你是谁吗?” 乔雅严肃的说着难以捉摸的怪事。 “你想要说什么?” 罗哲印象中的乔雅没有这么神棍,向来都是从容不迫的专业性,不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当你用到‘我’这个词汇的时候,你应该认为自己的意思是很明确的,这大概是你这一生中最清楚再了解不过的事了。但每个人在讨论‘我是谁’这个问题时,会把重心放在‘是谁’这个问题上,而不是‘我’这个不言自明的东西。现在你再想想,‘我’这个词汇的概念是不是变得极其模糊了。” 乔雅认为罗哲需要了解这个,这样才能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帮助。 “然后呢?” 罗哲饶有兴致。 “之前说过了,我们不讨论你是怎样的人,而是你的本质是什么,脑子里的数据,还是独一无二的原子组成方式?” 乔雅平静道。 “有什么区别吗?” 罗哲暂且不管其他事,尽管已经忘记怎么来到这里的,但自己肯定有着自己的目的。 “不一样,我想说的是,你是否赞成数据理论?假设你的记忆、思想、意志、情感、人格全部转换到另一个人身上,那么你承认这另一个人是你吗?” “或许是。” 罗哲这样认为。 “假设的确有着这样的方式,可以完全复制你的人格甚至是身体,然后同时创造这样的十个人,那么你承认这十个人,都是你么?” “或许只是我的复制品,并不是我” 罗哲不明白乔雅想表达什么。 “那现在问题在于,当你的人格被复制转换的时候,哪怕这些大脑和身体在分子结构上是完全相同的,也只是创造了一个复制品而已,当你被其它分子重造以后,有一些什么东西失去了,而这些失去的东西才是你。而唯一的区别在于,你的人格和身体是否是原装的,自然产生的,赞同吗?” 乔雅面无表情。 “或许是这样。” 罗哲认为有些道理,不得不说的确有些逻辑。 “那么现在有这样一个问题,假设你身上的一个细胞,用另一个结构完全一致的细胞代替了,你还是你吗?” “当然是。” “假设你身上1%的细胞,10%的细胞,30%的细胞都逐渐被复制品替代,你是否还是你?如果这个比例上升到80%,100%呢?之前提到过被创造出的相同结构的你,只是复制品,已经决定了这个版本的你不是你。那么分界线在哪里,究竟替代百分之多少决定不是你,而只是一个复制品?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吧?” 罗哲:“……” “回到之前的问题,你和复制品的区别或者只在于是否是原装的,但假设你原装的身体被原子分散设备彻底粉碎为漂浮的原子,经历了一个死亡的过程,然后再重新组合到一起,这个你还是你么?唯一的区别在于,原子分散设备保留了你原本的原子,而复制品使用的是另外的原子。但在原子层面上,原子是一样的,如果说复制品不是你的话,那么粉碎重组后的‘你’也不是你。” 乔雅面无表情。 “所以说……逐渐被其他原子替代的我,或许并不能改变我是我的事实,而身体彻底被粉碎后重组的我也并不是我复制品的原始版本。” “取决于我是否是我自己的,是连续性吗?” 罗哲有被震到。 “没错,所以说你清楚你的本质是什么了,” “这是一条由不断重叠的由记忆、性格、物理表征形成的链条。” “你不是一组数据,而是不断更改的数据库。你不是一组原子,而是告诉这些原子如何组织的指令。” “你不是物理世界中的你,也不是精神世界中的你,你不是一个事物,而是一个故事,一个不断更改的主题。” “意象。” “也可以称作灵魂。” 乔雅把一摞档案摆在了桌上,递到罗哲的面前。 “我明白了,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罗哲接过档案,但并未翻阅,太厚了导致提不起阅读的欲望。 “你感染了血疫,你体内流着神的血,汲取人内心的意象化为怪物,这也是我让你了解自己本质的原因,你已经加入了……加入了这场永无止境的狩猎。” 乔雅不再玩精神病那一套,已经没有必要了,前两次他已经证明他足够坚定了,超世绝伦的,不是人类,怪物般的坚定。 “血疫?狩猎?你在说什么?” 罗哲认为乔雅疯了,她说过她自己的事,或许是为了诱骗自己承认心理障碍,她坦露了自己的病史,患有分裂性情感精神病。 正是因为从地狱中爬出来,所以才更加渴望救赎他人,无论作了什么孽。 纵使宽恕他人所不能宽恕的,是一种高贵的行为,但对他人近乎无底线的宽容,令罗哲感觉不值。 “这不是现实世界,罗哲,这是你的精神世界,我也不是真实的,是你潜意识的映射,整段记忆链条的映射,我作出的所有判断,都是你认为我会作出的判断,我是你自我意志保护机制的具现化。严格来说,不算具现化,因为我也只存在你的意识里。” 乔雅面无表情。 “你。”罗哲沉吟片刻,说道:“也许你说得对,潜意识?保护机制?” 罗哲认为该吃佐匹克隆和度洛西汀的是乔雅,她比自己更需要这些药片。 “没错,这周围一切都是你潜意识的映射,而我是你心目中的疏导者,现在的你也不是完整的你,实际上你已经被杀了,在大概半年之后。你要替未来的你做出决定。” 乔雅示意罗哲翻阅桌上的档案,上面记载着他不曾向任何人吐露的一切。 “怎么可能……” 罗哲翻过几页,十指抽搐,身子快速后仰,坐着的椅子都后退了几公分,自己从未展示过这些……即使在最为慈爱的神明面前,也无可奉告的秘密。 “这真是我的精神世界?” 罗哲只觉天旋地转,眼睛不自禁望向红木挂钟上的时间,但一旦把目光聚焦在上面,飞蚊症就会变得严重。 “没错,现在的你并不是你,而是链条中抽取出的心境最稳定的你,这对要发生的事有帮助,而你要替未来的你做决定,是否接受血液……神的血液。” 乔雅的掌心溢出了汗水。 “链条中最稳定的我?”罗哲扶住额头,“什么?” 乔雅继续解释道:“在你的整段链条中,这一刻是你完全松懈,完全平静的时刻,在乔雅对你坦露她的病史后,你开始信任她,也是唯一信任的人,这是你内心最平和的时刻,有所托付,有所寄托的时刻。” “软弱的人才需要把希望寄托给他人,这是一种缺陷,我没有缺陷,这不是真的。” 罗哲脸部肌肉都在痉挛,尽管不想承认,但这似乎是事实。 “这所心理咨询机构,是你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而乔雅是你最信任的人,所以我们此时此刻才会坐在这里,这是你的避难所。你不会想去你精神世界其它地方的,但现在你必须去。尽管你没有记忆,但上次说我会带你去见一个人。” 就连乔雅也不知道罗哲会怎么做。 “我要怎么做?见谁?” 罗哲一时间不能接受。 “你的意象,你的灵魂。” “你的本质……” “你必须去见他。” “只有从链条中抽取的最稳定的你,才有能力做出最妥当的选择,是否接受神的血液,对方是连狂化后也不一定能战胜的猎人,你必须要掌握它,你必须替未来的你做出决定。” 按理来说,自己应该替他做出选择,乔雅这样想着,作为他的自我意志保护机制。但这是一个极其关键重要的抉择,不应该由自己来,只有链条中最稳定的他,才有这个资格。 罗哲颓力的坐在椅子上。 找到了么…… 自己梦寐以求的源代码。 自己的本质。 0023. 至纯之恶 罗哲怔在椅子上,双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抱住后脑,憔悴的盯着那副油画,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他发现自己理解错了。 从前对自我的认知,不过出自弗洛伊德对本我,自我,超我的了解。 本我,这是一口沸腾着的本能和欲望的大锅,要求得到眼前满足一切本能的驱动力,只按照快乐原则行事,急切的寻找发泄口,一味追求满足。饥饿,性,本我中的一切,永远都是无意识的。 自我,处于本我和超我之间,代表理性和机智,它按照现实原则行事,监督本我的动静,给予适当满足,同时也观察着超我,使其无法越线导致人格的崩溃和疯狂。 超我,这是良心,社会准则,或是自我理想,是人格的高层领导,它按照至善原则或至恶原则行事,指导自我,限制本我。 并不能说这些是错的,相反它极其正确,但这并不能代表完整的自身,也不能代表自身的本质,只是链条行进的轨迹,驱动自身的核心。 而真实的自己…… 并不是独立存在的要素,不在物质世界中,也不在意识世界中,而是由故事主题连续拼接的绘图,这个比喻并不形象,只是大体类似,实际上是某种不可名状不可描述的物体。 甚至不是生命,也不是意识,而是更高维抽象的单位。 这才是自身的本质,自身的全貌。 终极的…… 自我。 “所以说,此时此刻的我,也并不能代表我,而是某本小说的摘录,某部电影截出的几帧,组成某首曲子单独的音符,而现在……故事中最稳定的我,电影中最冷静的我,曲子中最平淡的我,要替在链条最前沿的我,做出决定么?” 罗哲了解到了,那种事交给他自己来做不就行了么,但仔细思考的话,链条最前沿的自己,也并不是他自己,自己存在于他之中,他也存在于自己之中。 “是的,未来的你感染了血疫,我也不能解答这是什么,因为就算是未来的你也对它了解得很少。据说这是神的血液,在人类因果命运交织之地传播,它能带给人超然的力量,带来灵视,令人目睹宇宙的终极,但凡人是无法承受‘真理’的,会撕裂人的意识,崩溃为意象具现的怪物。” “未来的你为了压制灵视,使用安定药或镇静剂来阻断,但这不会长久。而目前最关键的问题是,有神秘组织在猎杀感染血疫的人,未来的你已经快死了,你现在要选择,是让他无意识的狂化可能会被猎人宰掉。或者是选择接受血液,令他目睹‘真理’,能够控制怪物化后的自己,能一定程度上提高生存率,不过代价是……在接触‘真理’的过程中,兴许会迷失自我,陷入疯狂。” “你不是也这样认为么?” “在探寻真理时会淡化自身,长期以往中化作自己都不认识的其他人物,或许某个地方还残存着本来面目,事实上在行为动机上已化为毫不相干的怪物。这不仅仅是对链条前沿的你来说,因为神的血液,兴许能崩坏整段链条,破坏‘意象’,撕裂‘本质’,粉碎‘灵魂’。” “无人能逃脱,这不毛的悖论。” 乔雅向罗哲阐述了具体的利害,接下来要看的是他怎么做。 罗哲犹豫了,他并不畏惧死亡,可以但没必要,但自我的丧失……变成精神病么?疯子? 这正是乔雅想要看到的,若是让链条最前沿的罗哲来选择,那么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因为在存亡之际肾上腺素飙升的情况已经无法做出合理的判断,不明白其重要性。 是保留完整的自我去死,或是化成怪物,这是一个值得严肃考虑的问题。 “神的血液……什么神?宙斯奥丁之类的么?” 罗哲不解,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东西,信仰只在被需要的时候存在,与其说是神创造了人,救赎了人,不如说是人创造了神,并施加了定义。神是……不存在的。 “谁又知道呢?或许并不是那些罗列名字的有着超能力的东西,而是笼统意义的,抽象意义的,不可知的东西。” “但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不可知论’或许将迎来反例,因为血疫,神的血液,能让你目睹宇宙终极,但必须付出相当残酷的代价,你要作出取舍。” “不用很快给出答案,我们有的是时间,即使那个猎人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意识的速度,念头的速度。” 乔雅面无表情。 罗哲沉默了良久,盯着墙上那幅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你是我的意识保护机制对吧?为什么不由你来做决定呢?” 罗哲问道。 “这正是症结所在,或许你并不需要保护,你需要……进化,尽管方向是很另类的,兴许你能替人类文明节省几万上亿年的时间。” 乔雅两根指头敲打着桌面,等待着罗哲的回复。 “那链条最前沿的我,是怎样的人呢?” 罗哲比较关心这个问题,老实说,自己每天干着给人类洒精神饲料的工作,搞自己搞得不人不鬼,这实在是太可悲了。 “和你完全不一样,他自由了,由于自由的定义太过模棱两可,总之,他自由了,像你认为的自由那样自由。” 乔雅回复道。 “这样么……那没什么好说的了,他远远要比我强大。” “没有任何缺陷不是么?如果说神的血液能崩坏人的本质的话,那也只能说明感染血疫的太过软弱,与其说对神的恐惧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但究其根本也只是软弱罢了,说明不了任何问题,这是一种缺陷。” “他没有任何缺陷。” “带我去见他,我的……本质。” 听乔雅说,接受血液,必须要去见自己的本质,终极的自我。 “我之前说过了,你并不了解你自己,这是你精神世界的避难所,而其他的地方你不会想去的,你知道的,你潜藏起来的秘密是如何恐怖与可怕,即使如此,你依然要去么?” 乔雅再次确认着。 “我确定。” 罗哲平静道。 话音刚落。 …… 周围的景象全部化为幻觉泡影粉碎而去,顷刻间全部震散,这间房屋如被宇宙起源般的巨力从中心炸开,湮灭成虚无。 …… 置身于空无一物的漆黑之中,并不是光线无法照射到的漆黑,而是仿佛连空间都不存在般的究极虚无。 …… 甚至没有了光亮和视觉的概念,只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无法感受,只能通过抽象的概念进行交流。 …… 本质是无法目睹的,只能与其交流,通过零碎的字节,进行触碰。 …… 就连罗哲的身体也彻底消散,化成简单的能够沟通的讯号。 …… 罗哲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是,潜伏在驱壳下真正的自我,所有无法吐露不可告人的隐晦秘密,无法传递给他人的终极的傲慢与轻蔑,每时每刻都被压抑克制住的狂兽,在皮肤下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挣脱而出的怨毒,积压多年无处宣泄的…… …… 至纯之恶。 …… “你总算来了,懦夫。” …… 并没有任何声音,更像是神经元自觉产生的念头,反馈在罗哲的脑海中。 …… “做你该做的。” …… 没有过多的话语,罗哲要融入自我的本质之中。 …… “即使你深刻的明白,狂暴的欢愉只会带来狂暴的结局,仍然要继续么。” …… 祂试图令罗哲意识到绝望。 …… “是的,吞噬我吧。” 罗哲说出最后的遗言。 …… 深渊般令人颤栗的狂笑。 …… “你的意志,传达到了。” …… 撕裂…… 研磨…… 震颤脑髓的,是呻吟还是歌声?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祂将罗哲的一切悉数修正,改造成正确的模样。 0024. monster or hunter 4.21—2—pm8:00。 无聊,对于道德家来说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因为人类的罪过半数以上都是源于对它的恐惧。 而罗哲终究如愿以偿的解决了这个常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找到了乐趣所在。 失眠症让他感觉一直在睡,而如今总算醒了过来。 昏暗的工厂车间,满是枪械的军备储存室,淋漓的红浆以及倒地在血泊中的男人。 他身上骤然间出现电视收讯不良的黑白条纹以及雪花,不计其数参差不齐的无序彩色卡顿方块遍布了半个身体,似乎不是真实世界中的人物,而是其他世界异次元中投射到现世的虚影。 “要来了么?” 蓟可没心思等罗哲兽化,当一名人类感染血疫后,就不能被称之为生命了,而是介于物质世界和意识形态两者之间的物体,已经没有了要害,就算被爆头,就算被腰斩,也无法毙命,必须要击倒狂化后的怪物才能致死。 其意象具现出的怪物也是这样,你并不能击中某个要害而杀死他,只是或许能造成更多伤害。 罗哲的兽化极其诡异,蓟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仿佛是电子信号缠绕着的一样,甚至没录入染血者的资料库,就连危险等级的类别也无法鉴定。 “未编入分类的新型染血者……” 蓟明白了萨曼莎为何会失手,经验性的不足导致无法揣测预判对方的进攻,猎人与怪物之间的战斗,虽然大多数是血肉横飞的白刃战,但取胜的关键在于情报之间的差异。 目前来说是平等的,就如同自己不知道罗哲是什么类型危险级别多高的染血者一样,罗哲也不知道自己注射了什么类型多高危险系数的混合魔药。 不过仔细想想也很合理,上一次更新资料库还是二战的时候,随着时代的推进,人类的思想发生变化,怪物的种类也越来越多了吧,可能光是dcbas的类别划分已经不够用了。 绝美的蓝眸绽放出泉涌的杀意,所有的美感都荡然无存,唯独剩下的只有露骨的狠毒。 砰! 砰! 砰! 架起xm1014长管型霰弹枪,朝着正在狂化的罗哲射去。 依然是熟悉的心境。 再次回过神时,罗哲已经回想不起详细细节,但并没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只是自己仿佛经历了一次死亡,不到片刻便复活了过来。 但有一种前两次都不曾体会到的失落感。 如同灵魂被剜去了一部分般,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从自己身上流失了,并不得知是什么,只是知道那是弥足珍贵的人间宝物,而它的的确确的从自己身上消失了。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 那涌动在灵魂之中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感觉能撕穿太古宇宙的,无穷力量! 三发多弹丸的霰弹成功命中了地上的罗哲,稍有经验的猎人都明白,怪物基本是不吃穿刺性伤害的,只吃范围性杀伤伤害,所以霰弹枪永远是明智的选择。 蓟更是装填了特种霰弹,弹药里装填了烧蚀性的化学物质,不仅能伤及皮肉,还能在内里持续灼烧腐蚀。 罗哲硬抗下这三发霰弹,背部已经血肉模糊散发出皮肤被烧灼的白烟,剧烈的疼痛传来,他却一声不吭,单手撑在地上站了起来。 因为比起这不痛不痒硫酸般的腐蚀,自己躯体变化带来的疼痛更为强烈,像是珍珠商人用镊子刺入河蚌的缝隙,生撕活剥将其掰开。 疼痛无所谓了,软弱的人才会因为疼痛嚎叫,像牲畜一般的嘶鸣是不能改变现状的。 他站直了身子,屹立在地球之上。 看着狂化后的罗哲,蓟整个人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 因为罗哲意象所幻化的怪物,竟然是他自身!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被意义不明的条纹雪花覆盖遮掩,不似是真实世界中的人物。 但只有罗哲自己,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发生什么。 他站直身子,目光打量着蓟,但眼前的一切已经和昔日看到的一切不同了。 新的感官。 除去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这五个感官以外,自己获得了全新的感官,从不曾体验的感觉。 罗哲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感官,但却能使用,就如婴儿能感受到疼痛,却并不能理解什么是触觉反馈神经,依然能够使用,这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感官。 人类文明至今所记载的所有词汇无法描述,就像你不可能描述出三原色能调出来的所有颜色之外的颜色,因为人类根本没有对这种“全新颜色”的认知。 人类的想象力,是十分有限的,只能根据记忆里有的东西进行组合和补充,如果要让人想象出神的样子,因为没有见过,也只能按照所理解的去美化或者丑化,要么是长着翅膀飞的类人生物,要么是半人半兽的奇怪玩意儿,实际上根本不是神的真实面目。 罗哲所获得的这种全新感官也是一样,人类目前的文明是无法认知的。 只有尽可能的去形容。 正如乔雅所说的一样,定量而非定性的世界。 即使这或许并非真理,也只是试图理解世界的一种方式。 但用这样的数学模型来理解的话,那么全新的感官像是一台计算机,不用通过神经脉冲信号去理解世界,只用“清点数量”,就能察觉出周围的全貌,气味,味道,触感,形状,声音,能量弦线的振动频率。 只要去“清点”,就能尽数得知。 甚至是更多不可思议的事物也能察觉,蓟的意识,蓟的精神状态,肌肉组织的强度,是否是处女,时间流动轨迹的变化,四维物体在三维世界的跌落。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 自己目睹到了“真理”的极小一部分! 自己拥有了“神”的极小一部分力量! 震颤着脑髓的知识,试图替罗哲理清世界全貌。 似乎是因为接受了灵视,接受了神的血液,它停止了无止境的暴涨,而是暂停下来,要进行漫长的折磨。 即使如此,即使只是“真理”的一角。 也放大了罗哲的情绪,令他癫狂,显现出意象的怪物。 但惊人的是。 罗哲的精神力,意志力,竟能为之抗衡。 “快跑吧……你体内流着神的血。” 罗哲终于明白了那天所见的怪物为何会说出这种话,自己能“清点”到,蓟体内流窜着的东西。 而那正是自己需要的,快要压制不住了,渴血的冲动,渴望他人的灵魂,渴望他人的意象,使自己更加完整,使自己更有力量抗衡“真理”,渴望……神的血液。 “有意思。” 所有用合金丝线连接的飞刀,尽数投掷在了房间内的墙上,形成了一张用来切割屠宰猎物的刑房。前所未见的猎物,真是讽刺,自身就是怪物吗? “这样么……” “再不跑,就没有机会了。” 罗哲拿起柯尔特m1911,在触碰这柄手枪的一瞬间,盘根错节的黑红血管疯涨蔓延上了枪械,似乎是在改造它,与此同时枪械周身也遍布了意义不明的黑白条纹雪花。 “什么……” 蓟从未见过这样的能力。 砰! 扣动扳机,枪口本该绽放的焰火,却变成了飚溅的血水,子弹从猩红液体中爆发而出,并不是子弹,而是被黑红血管覆盖的锥形物品。 蓟被射中的地方幻化为蝴蝶,肩膀在分离脱落。 但丝毫没有改变这一击的效果,这一发弹药,打中了“真实”,击穿了蓟的“本质”。 被子弹射出的伤口,汩汩的溢出血浆。 “我预见了未来。” “未来里,没有你。” 罗哲拿起武器架上的一柄尼泊尔弯刀,黑红的血管蔓延而上,改造了它的本质。 他穿过被钢丝密布的房间,那些丝线确确实实的穿过了他的肉体,而肉体上也出现了血痕,却在顷刻间愈合如初。 “所以说,热身结束了……” 蓟觉得也该拿出点真本事了。 0025. 恶之总和 分类是极其重要的,无论何时何地,即使是对于感染血疫的怪物。 “分”即是鉴定、描述和命名。 “类”即是归类、按一定秩序排列和类群。 蓟所在的组织随着时代的推进,染血者的资料库,也从模糊的羊皮卷染血者图鉴,转变成了泾渭分明脉络清晰的电子文档。 但蓟的权限仅仅只能查询到d—s的资料库,组织内还埋藏着更加恐怖的秘密,但那是自己所无法接触的。 除了有药剂师之类的工种外,还有不计其数的职能部门,自19世纪后,由于统计学的诞生,染血者分类学家的研究有了巨大突破。 事实上,人类是相当脆弱的生命,即使不感染血疫,也会对“神”的力量陷入狂热的崇拜,在研究血疫的时候逐渐混乱以及疯狂,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或许是对禁忌知识的探寻受到了惩罚,也或许是对人性深处的东西感到厌恶或绝望。 但这些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并且已经不能给予解答。 这些包括形状习性强度的详细怪物数据档案,其代价是牺牲掉无数个健全的灵魂。 按照其精神力的强度以及意识形态,每个染血者具现化出的怪物是不同的。 尽管染血者按危险级别分为d、c、b、a、s以及有待论证的keter,但划分远远不是这么简单,只是猎人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实际上还有数目庞大的类群以及衍变途径。 怪物都是渴血的,即使有些怪物缺乏攻击性,不会袭击人类,但所有怪物都有着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对其它感染血疫的人会展现出完全丧失理智的敌意,渴望吸食其他染血者的本源之血。 其行为的具体目的并不详细,但有一些研究表明是为了掠夺其意象和灵魂补充人性,来抗衡暴涨的灵视目睹到的“真理”。 在这一过程中染血者可以极小幅度的恢复理智,但意义不大,很快的也会被灵视折磨到崩溃。反而带来更多的副作用,因为他人的意象侵扰自己的意象后,会造成更多的错乱以及狂暴,不是“真理”所带来的毁灭性崩坏,而是人格交叉融合不断排斥分离造成的极度焦躁和癫狂。 但更多的意义是,通过掠夺其他染血者的血,来完成自身的进化。 就算是d类的染血者,也可以进化为s类的染血者。 虽然不能更改自我本源的意象,在这一过程中会进化为更畸形猎奇的古怪生物,也更强力。 除开精神力极其强大,甚至能够一定程度上控制自身怪物的觉醒者,此类人排除在研究名单之中。 怪物大体分为染血者,以及衍变者。 这两者的背后有着千变万化的类群和衍伸脉络。 尽管分类学家很不想承认,但如果把人类意志列出一个目录的话,那么这将是一个锥形的扩散目录。 在分类过程中必须把人类的善恶道德观念套入其中,尽管其本身是无意义的,在绝对客观世界面前只具备参考价值,只能用这种参数才能去鉴定和衡量怪物。 这是一个锥形的无限不循环扩散目录,顶点为最符合人类观点的完美之人,拥有一起的宝贵品质,因为完美包含了勇气、宽容、慈爱、毅力、忠诚等等。 因为这些品质毫不相悖,能够互相体现,实际上为同一种本质,为了什么能够付出什么,与其把它叫做完美,不如叫做奉献和牺牲。 牺牲,即是顶点。 道德审美和外形审美是相似的,尽管无数人嘴上都厌倦整形手术做出的脸,因为它们大体都是相似的,但实际上有这样一个异性在面前的话,也会产生难以抑制的欲望。 因为美丽都是相似的,而丑陋却是千奇百怪的。 以牺牲为顶点作出的扩散目录,可以是升阶目录也可以是降阶目录,而扩散出的东西难以具体分类,工作复杂度和难度极高,根本不是同一种本质,与其把它叫做缺陷,不如叫做破坏,这是为了什么能够破坏什么。 尽管一个人做着公益事业,为了捐款甚至千金一掷,但他却有着恋童的癖好,所以与博爱相悖,这是一种破坏。 尽管一个人填了遗体捐献协议,为了救助他人献上自己的器官,但却有着吸食致幻物的恶习,所以与同情相悖,这是一种破坏。 基本上不可能有站在顶点上的人。 破坏,即是扩散。 几乎每个人都在扩散目录之中。 所以,分类学家统计了人类所有的破坏欲。 自私,贪婪,愚昧,软弱,欺骗,伪善,扭曲…… 所有荒诞龌蹉不可告人的邪恶秘密,所有颤栗胆寒穷凶极恶的畸形面孔。 所以意象具现的怪物,对人类观念来说都是恐怖可怕的。 这就是全面的目录,远远不止危险程度的类别,而是有着成山的数据档案。 姑且可以叫做,恶之总和。 …… 4.21—2—pm8:05 蓟记忆中所有分类都排不上用场,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人物,要知道,就算是能控制狂化的觉醒者,也无非是怪物。 而罗哲,竟然是自身。 这已经不是在不在资料库里的问题,而是……他与其他所有的血疫感染者都不同,古往今来,唯一一个。 keter的传说,难道是真的么?如果一个人有着无限强大的意志力,比希腊神话中西西弗斯所承受的还要强悍无限倍的心理承受能力,那么他就能够承受无止境的灵视,目睹“宇宙全貌”仍未崩溃,而是成为了……神。 但蓟根本没有想过这些,只是迫不及待想要……尽兴一次,因为她比其他大部分猎人都更强大,是属于能够单独猎杀类别a怪物的存在。 罗哲手中的尼泊尔弯刀蔓延上黑红血管,覆盖上收讯不良的电子信号,如同显像管抽动摇晃般的闪烁变幻。 他的速度很快,全新感官“清点数量”的作用,不仅仅是察觉外部一切,更是能完美调动完美分化自身每一部分力量。 矫捷的跳劈,罗哲砍了过来。 蓟留在原地的早已是残像,罗哲扑了个空,她踩踏在合金丝线上灵活的跳跃移动,如同踏着无形的阶梯。 事实上,改造物体的能力不止是罗哲拥有。 正如乔雅所说的一样,这是一个定量而非定性的世界,或许这并非真理,但通过这样的数学模型,能够阐述出一切的现象。 包括这个,通过调动能弦线的频率,能够转换一切事物。 但这只能帮助人了解它,并不能实际上解释真正的运作原理,非要说的话,唯一正确的只有一点,那么就是神的血液带来的力量。 蓟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是自己所注射的危险系数4的混合魔药带来的力量,即使自己不知道其具体原理,只是能够使用,自然而然的。 屋内所有的丝线化作深浅不一的蓝色蝴蝶群无序飞舞,每一只蝴蝶飞过的轨迹都是锋利无比的斩击。 如果用玄幻一点的说法来比喻的话,那么这个房间内已经被剑意充斥了,所有东西都将被切成粉碎。 铺天盖地蝗虫般的蝴蝶群充斥了整个房间。 几乎一刹那。 砰…… 罗哲被切爆成一团血雾,散落成无数黑白电子方块,忽明忽暗的变形闪烁。 但是蓟明白,往往怪物的生命力和精神力成正比,罗哲已经没有了任何要害,即使将身体整个瓦解破坏也不能致命,他已经变成了介于物质存在和意识形态之间的单位,所有怪物都是这样。 但这并不意味他不能被杀死。 说来可笑,非要比喻的话,就像游戏中的血条,罗哲刚才即使没有毙命,但也消耗了一部分生命力/精神力,只要持续攻击,清空了血条。 那么罗哲就会死亡。 变形闪烁的电子信号重新组合出了罗哲的肉身。 “我喜欢和快死的人说话,因为这能带给我启发,你可以随便说点什么。” 罗哲几乎是无意识的说出这句话,内心暴走的情绪,意象的怪物,在敲门了。 0026. 大梦初醒 罗哲从未尝试过去了解自己,甚至不想搞懂自己名字的意义,他甚至不想搞懂这个世界。 《病隙碎笔》这本书传达得很对。 或许是因为寄读聋哑人学院的原因。 他认为。 人是被抛置在这个世界上的。 不管是由“神”还是什么之类的东西。 这世界是一场可有可无兴许毫无意义的秀。 每一个有激情的演员都难免是一个人质,每一个懂得欣赏的观众都巧妙的粉碎了一场阴谋。 每一个乏味的演员都是因为他老以为这戏剧与自己无关,每一个倒霉的观众都是因为他总是坐得离舞台太近。 没有什么真理,也没有什么真实,只是一场由万众自导自演的戏剧,至今为止人类所有的艺术和科研,也只是相互表演传承给后人的台本。 罗哲选择了最轻松的活法。 最高明的处世之术是,既与世俗投以白眼,又与世俗同流合污。 毕竟。 只要按教科书上所说的去活,人生就不会太过艰难。 直到…… …… 4.21—2—pm8:06 是的,罗哲病态的嗜好之一,因为即死之人说的话,是具有分量的,这种时刻的表达,才称得上是表达。 而不是为了各种复杂目的的含糊其辞,惺惺作态,那种谎言,一下就揭穿了。 汽车零件制造厂内已是一片混乱,承重墙都已经倒塌,本就狼藉的地面更加破败不堪,四周还未倒塌的墙壁上尽是被“蝴蝶”划伤的斑驳沟壑,称之为战场毫不为过。 “所以,你认为吃定我了?” 蓟抹掉脸上沾着的血渍,她承认罗哲的确有很多未知的危险,自己目前更好的选择是申请围剿,将这样珍贵的样本带回组织。 可问题在于,没有那么多猎人。疫情爆发最严重的地方并不是这里,自己会被调到这里来是一个特例,因为萨曼莎的阵亡。即使申请围剿,让萨曼莎那样级别的人物来帮忙,也只是送死而已。 自己应该选择撤退,因为这个未编入资料库的染血者,可能是s级的。 “这不是什么难事。” 罗哲这样认为,即使是刚才粉碎性的打击,也未能对自己造成太多伤害,只是不痛不痒的皮肉伤,顶多削减掉了自己5%的“血条”。 他无法描述自己的实际体验。 只能尽可能去形容。 “清点数量”这个感官,姑且先把它称作内在之眼。 通过内在之眼这个感官,他确切的了解到了此刻的自身,已经不是物质和意识能简单阐述清楚的,而是一种“概念”。 “概念”所辐射出的生命力/精神力波及到了物质/意识世界,投射出自己的“形体”,若“形体”被消灭,那么由生命力/精神力为基石搭成的“概念”也会湮灭。 自己没有了要害,没有了弱点,唯一能杀死自己的,只有用最朴素的方式慢慢消耗完自己的“形体”。 自己已经处于“真理”之中了,虽然无法目睹它的全貌,但已然是真理的极小一部分,纵使是微乎其微,沧海一粟都也称不上,宇宙浩瀚星河的一粒粉尘也称不上,或许仅仅是最基本单位的能量弦线,但就算是“1/∞”的对“真理”的理解和掌握,也已经超越了人类对所有生命的形态认知。 笛卡尔所提出的,我思故我在,这个结论来自于一个简单的反证。 如果我试图怀疑这个“思考的我”的真实性,那么“怀疑”这个行为本身成为思考的一部分,从而证明“思考的我”存在。 内在之眼,提供了凌驾于个人感官、普世观点、科学数学理论之上的“绝对真实”。以上所有这些人类认知的真实性都可以被合理质疑的情况下,唯有作为思考主题的“我”的真实性是不容置疑的。 通过内在之眼,罗哲从“绝对真实的我”目睹到了“绝对真实的世界”。 不可名状,不可描述的体验。 只是尽可能形容罢了。 氧气让人兴奋。 一万米左右的高空,飞机发生故障,即将坠毁,氧气罩弹了出来。 愚者戴上,认为它存在的意义是让自己活下去。 而智者察觉到了,只有吸入氧气,才有胆量去接受死亡的事实。 “嘶……” 猛烈的深吸。 罗哲逐渐失控,意象的怪物,终极的自我,开始侵扰身体。 怪物都是渴血的。 “dirtyblood—d—012。” “dirtyblood—d—082。” “dirtyblood—c—876。” 这三瓶污秽之血罗哲随身携带,而此时他打了个响指,三个玻璃瓶瞬间炸开,溢出萨曼莎从其他怪物身上收集上的污秽之血,这仿佛是活着的,蠕动着的,鲜红血浆。 “什么……” 蓟只觉不可思议,因为罗哲这无非是自杀行为,看似理智其实已经陷入疯狂了么?污秽之血可用其他材料加工成混合魔药,如果直接吸收的话,将会被其他染血者的意象解体人格,陷入疯狂。 通过标签蓟能知道这些是什么怪物,以及大概的信息。 d—012,木偶,人形怪物,其外形特征为关节裸露,动作僵硬,无明显攻击性,意象评估为受到愧疚式教育而造成的心理自卑的讨好型人格。 d—082,偷窥狂,非人形怪物,其外形特征为密集覆盖体表的眼睛,无明显攻击性,意象评估为童年缺乏正确的两性知识教育,环境束缚下异变出的边缘性人格。 c—876,稻草人,群组类怪物,其外形为结群的乌鸦,无攻击性,意象评估恐惧症亚型的社交恐惧症。 只见罗哲周遭的黑白条纹方块狂暴的抽搐闪动,将其所有的污秽之血吸食。 蓟后跳好几米远,因为罗哲马上就要发狂了,因为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像是把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放进压力机中粉碎糅合。 实际上。 因为罗哲的意象过于强大,而这些意象根本就不能造成哪怕是半点的混乱,他甚至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获得了……他们的力量。 “说点什么,随便都好,要达成的遗愿之类的,我兴许会替你完成。” 乌鸦的难听叫声传出,罗哲身上的彩色卡顿条纹方块,像蓟分裂成蝴蝶一样,渐渐脱离分解成无数的乌鸦,黑色的风暴在房间内蔓延。 紧接着罗哲半跪在地上,手掌按向了地面,黑红色的血管蛛网般向周围疯涨蔓延。 蓟有被震到,投掷出两柄飞刀焊在墙上固定住合金丝线然后踩踏在了上面,凌空看着地上诡变的猎奇景象。 只见地面涨起了血河,从河中睁开无数双畸诡邪恶的眼睛。 虽然蓟尚未使出全力,压箱底的杀手锏还远远没有放出来,但这一幕…… “你真是一个怪物,各种意义上。” keter。 吸收融合掉三个根本不同的意象,就连类群都不一样,按理来说应该相当痛苦才对,他却半点情绪波动也没有,何等强大的意志力! 根本判断错了,罗哲不是a级的怪物,甚至不是s级的怪物,他有keter的嫌疑,冠冕! “老实说,作为遗言的话,这句话很差劲。” 罗哲面无表情,在偷窥狂的意象下,这血河中的无数眼睛,蓟的身体一览无余,呼吸频率,心跳速度,就连睫毛的数量也数得过来。 “有机会再说吧,honey,我们很快还会见面的。” 必须把这个情报汇报给组织。 “你不是刚刚热身结束么?” 罗哲话音未落。 蓟已经消失不见,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段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就算是内在之眼也无法捕捉到,这是更加高明的手段。 “终究只是半吊子的觉悟么……” 罗哲关闭了内在之眼,群鸦风暴和血河瞬间消失不见,身体表面以及围绕着的电子讯号也化为乌有。 当罗哲关闭内在之眼的一刻起,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凡人,回想不起刚才战斗的详细细节,但能大概的回忆发生了什么。 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是,自己能够控制了,控制自己的狂化,只需要睁开内在之眼即可。 “血疫诅咒么?称得上有趣,这就是神……” 还没等罗哲说完,大脑一阵刺痛,直接晕厥在地。 实际上罗哲离彻底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因为不仅被攻击被损耗“形体”,释放攻击也要损耗“形体”,吸食染血者的本源之血也需要损耗“形体”。 以刚才那种程度,蓟完全可以宰掉他。 但是他逃过一劫,颓力的瘫躺在地,已经是失去了意识。 0027. 互助会 4.22—3—am10:00 血液,地下室,霉菌,苔藓,消防斧。 电杠接触不良的闪烁着,一皮肤病白的高挑男子脱下淋满鲜血的雨衣,摘下屠夫割肉的黑皮手套,随后剩下的,什么也没穿,只是豹子一般健硕,轮廓清晰的精瘦肉体。 “还剩下几个?”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道上站着一个瘦削的黑影,老实说他并不明白裴卫年的动机,不过实际上每个人都无法理解其他人,也没差别。 人生的宝贵经验是,不要说教成年人,除非的确有着高超的悟性,否则他们脑内的观念已经固定,废物就是废物,懦夫就是懦夫,蠢货就是蠢货,这是必不可免的。 你不应该劝别人不要做什么,而是问他,做完没有。 “最后一个了,我的债主可没有那么多。” 裴卫年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苍白的扭曲病容,或许是因为血疫的缘故,脸上两侧的皮肉被剜去,可以看到完整的口腔和两排洁白的牙齿。 “看来你真的很讨厌你的债主。” 黑影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为他的债主默哀。 “你搞错了。”裴卫年穿上了衣服,解释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好过。只是我实在还不上钱了,况且现在又染上病,压力太大了,光是灵视就够我受的,现在总算爽快一点,欠别人的感觉实在难受。” 黑影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不失为一种解决方案。 “你到底欠了几个?” 黑影以前谈话中知道裴卫年是条赌狗,命都赌没了半条,不是因为被砍的,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用肢体来作为赌注,本来重度残疾的身体也是因为血疫才长了回来。 “现在就只差银行了。” 裴卫年略一思考。 黑影早知道自己就不该说。 “你该不会要去炸掉银行总部大楼吧,那样估计才能清空贷款信用卡数据之类的。” 黑影提着建议。 “饶了我吧。” 裴卫年抠着卷发,反正末日都要到了。 “你该庆幸你是一条赌狗,或许正是因为那种大起大落经历得太多,你才承受得起血疫吧。” 黑影想着,能加入互助会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奇怪,必定是在某个地方有着强韧的精神力,才不会在狂化时彻底沦丧理智。 “赌狗么……真难听,你不如叫老哥还好听点。另外能不能改个名字,互助会什么的,搞得我像是艾滋病人。” 裴卫年一直膈应这名字,差点就要手牵手一起吐露心声了。 “我们要互相帮忙,才能抵抗猎人的屠杀。” 黑影语重心长,唯有这一点必须要让裴卫年明白。 “算了吧……昨天那个满脸牙齿的怪胎不是才把那个什么来着,反正有点胖的人给杀了,吸收了本源之血,简直互助会,boss把我们聚在一起,说不定就是要自己吃。” 裴卫年冷笑着,即使脸上被剜去的皮肉看不出来在笑,只是发出抽凉气的咯咯声。 “这话你可别让boss听见,我们是洛城东区这边的负责人,倒不是因为我们两个比较强,boss说我们只是b级的,之所以是负责人,只是我们两个比较清醒。” 黑影发现了规律,如果只是d级和c级的怪物,那么基本不可能觉醒,b级的话就有很小的几率,因为这一类精神力足够强,也足以支配自己的意象。但若是到了a级还能觉醒的话,那就极其恐怖了,意志力恐怕强到让人窒息,是那种能干出愚公移山精卫填海之类的角色。 “所以说,上面又发资料下来了么?” 裴卫年无语,上面会发一些失踪人口的名单,搜罗更多的觉醒者,一起抵抗神秘组织的猎杀。即使不是觉醒者,带回来也有其价值。 “嗯,上次是我去叫的人,这次该你了,必须让他们完成指标,不然的话就没有麻醉药。” 黑影平静说道。 裴卫年面无表情,名为互助会,实则是血疫感染者集中地。 “我和他们聊不来的,都是些人渣。” 裴卫年这样说着。 “所以你觉得你是个好人么?” 黑影反问道,看看这个像炼狱一样的屠宰房,他估计还把自己当成正常人。 “当然,至少我不会拿别人的东西去赌。有些渣滓为了龌龊事,什么都干得出来。” 裴卫年指的是互助会里的其他人。 “那好,这样,你不是喜欢赌么?这样我们来赌一把,你输了的话就你去。” 黑影知道他不会拒绝。 “听起来很公平,怎么赌?” 裴卫年跃跃欲试,老实说,以前只是赌钱的话不太过瘾,或许比起输赢,自己更想要的是掠夺他人却合乎逻辑的快感,如今若是能赌一下性命或者是灵魂,就再好不过了,只不过他不会这样赌。 “这个文件袋,没有拆封的,你可以检查一下,里面装的是东区的失踪人口名单。” 黑影把文件袋甩给裴卫年,他稳稳接住,这些名单要发给互助会里的其他成员,让他们搜索。 “然后呢。” 裴卫年检查了一番,的确没有拆封。 “我们来猜男人更多还是女人更多……不,算了,这样太过无趣。” “就来赌一赌,一米八以上有多少个。” 黑影这样说着。 “有趣,定个中间值。”裴卫年说道。 “五个。”黑影回答着。 “那我选择五个以下。”裴卫年不觉得这些天天吃垃圾的混账能长多高。 文件袋被拆开,失踪人口以及警局备案的逃亡者都有,裴卫年一个个数着。 眼看裴卫年就要数完。 “只有四个,是我要赢了。” 裴卫年说道,在翻到最后一页时,脸色一变。 “真是晦气。” 裴卫年看着罗哲的一寸照片,极其不爽。 “那就交给你了。”黑影正准备转身走人,问道:“最近有目睹到‘真理’么,说不定能相互分享一下。” 裴卫年冷笑一下回答说:“物自体之外的东西,用人类的语言可是表达不出来的。” 黑影乐了,或许血疫也是有好处的吧,就算是裴卫年这样的赌狗,也懂点康德的《纯理性批判》,物自体还行,真是讽刺。 “快点出发吧,指标没完成,boss那边不好办的。” “该死。” 裴卫年夹住文件袋,带上了消防斧,互助会里的其他人万一控制不了渴血的冲动,只有宰了。 0028. 末路情人 4.22—3—pm5:40。 天还没黑完,建筑玻璃和红绿灯上都蒙着一层水雾,隐隐能倒映出不太明显的夕阳,在洛城这样高度发展的沿海城市,这个时间点正是人流量最多的时候。 即使高楼密集,但从外地来的人依然很难找到栖居之地,人口太多了,把所有的方格都挤得快要溢出,每个人都蜷缩在狭小的空间内过着两点一线的日子。 公车站台上,站着一对年轻男女,皆是高挑美型的款式,男人穿着铆钉皮夹克留着日剧男主一样的发型,女人则是中性化的着装,黑色高领毛衣衬着卡其色呢子大衣。 “你有见过禽类批发市场关鸟的笼子吗?” 詹子良点上一支廉价香烟,以前身处画布之中从未仔细观察这些景象,如今跳脱出来,倒是另外一番天地。 “你是指两者之间很像么?” 安芷蕾自那以后就不化妆了,颧骨周边长了一些淡色的小雀斑,但并不影响美感,反而增添了青涩,更像是点睛之笔。 人的境遇是一种筛子,筛选了落到人视野里的人和事。人一旦掉到这种境遇里,就会变成吸铁石,把铁屑都吸到身边来。 无论是抱作一团的绝症患者,亦或是有着怪异癖好的同好者,就连染血者,也是如此。 “这就是凡人的可悲之处,总以为自己是笼中的鸟,开了笼还可以飞出来。实则是绣在屏风上的鸟,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被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 詹子良弹着烟灰。 “但我们的日子也不多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彻底丧失理智……到时候,麻醉药都不管用的时候,我甚至会攻击你,或许被猎人杀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安芷蕾神色黯然。 “不会的。”詹子良把烟头摔在地上,狠狠的用鞋子踩灭,“那一天还早,boss说以我们的意志力,怎么也能挺几个月。而且还有最佳方案,只要找到更多的像我们一样,兽化后还能保持理智的人,我们联合起来一起抵抗那些杀手,找到他们的老巢,说不定会有解药。” “你知道的,根本不是对手,互助会里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phantom幻象,并不是一种传染病,而是可怕的诅咒,令人癫狂。去求助疾控中心只能是死路一条,在网络上散布有关此类的信息也会被屏蔽,杀手会根据ip地址追踪过来。即使说出实话,也会被当成精神病。 “另外……”安芷蕾挽住詹子良的手臂,脑袋靠在肩膀上,轻声说着:“我不喜欢互助会里的那些人,他们都好……吓人。 詹子良愣在原地,是的,除了自己两人还算温和外,互助会里根本没有能正常交流的人。在诅咒的影响下,都变得疯疯癫癫,并不是像精神病院里的荒诞气氛……而像是饱含怨毒的混沌畸形秀。意象具现的怪物恐怖至极,在诅咒的影响下,感染者会对感染者有着疯狂的敌意,大家从来不同时出现在聚集地,只是零散出现几个控制力比较强的,但仍然发生过互相吞噬的局面,光是因这个就死了四个人。 大多时候只是通过软件进行接触,实则是一盘散沙,全部靠着boss超乎寻常的人格魅力才勉强聚集在一起,思考着对抗杀手的良策。 “大家都只是……太害怕了,所以才会那样。如果我们离开互助会的话,也只有等死了。”詹子良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察觉到安芷蕾并没有更加开心,于是决定哄一哄她,“你知道为什么我唯独不会想要吞噬你吗。” “你具现怪物的意象就是对我的爱是吧,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像怪兽一样的爱我。” “这招已经对你不管用了么……” 詹子良看着街对面的珠宝店,突然有了主意。 是的,不像死在屏风上的鸟,自己与凡人是不同的,因为每一天都要当成是,末日来活。 “我们结婚吧。”詹子良冷不丁说着。 “在公交站台?这就是你选择的求婚地点?”安芷蕾推开詹子良,没好气的盯着他,因为她想象中的求婚画面,即使不在可以俯瞰城市的高档西餐厅,也是某个诗情画意的地方。 “你放心好了,我会给你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求婚,站在这里等我。” 詹子良卷起皮衣的袖子,直接横穿马路, 安芷蕾一脸茫然。 只见他走进一家珠宝店,店铺内传来几声枪响,周围的路人都四散而逃,约莫一分钟后,他手里提着两个鼓胀的袋子,再度横穿马路过来。 砰! 砰! 砰! 连环车祸,由于詹子良突然从道路中窜出,一些驾驶者连忙刹车,后方的车直接追尾,直接交通瘫痪。 一些并未走远凑热闹的胆大者,他们全部看傻了眼,他们甚至没有实感,甚至是觉得这是在拍电影或者是什么幻觉,因为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你杀人了么?” 安芷蕾问着。 “没有,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们。” 詹子良把手枪插进裤子里,两个口袋里的钻戒珠宝首饰项链已经装不下,哗啦啦的洒得一地都是。 “嫁给我?” 詹子良从袋子抓出一把钻戒,直视着安芷蕾的双眼说着。 安芷蕾用看智障一样的眼光看着他,抓住他的手腕跑了起来。 “离开这里再说,警察要来了。” 被拽着跑的詹子良口袋中价值成百上千万的珠宝一路洒着。 “你还没回答愿不愿意。” “当然愿意了,傻瓜。” …… pm7:20 没有什么可以怕的了,除了诅咒以外,怪物一样的身体,就算是被子弹爆头,从高楼跳下摔成粉碎,也只是轻伤而已。 警察已经造不成任何威胁,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猎人以及同类。 两人逃到城北的工业区,虽然互助会成立的主要目的是找到更多同样处境的人,以往一两周每天都在重复着这件事,但是今天不一样,可以破例。 “这就是你选择的蜜月度假地点?” 安芷蕾望着周围破败的厂房,以及发电厂烟囱不断排出的浓烟,倒是还有几分荒凉的美感。 “没办法不是吗,我们必须呆在洛城。除非马尔代夫也有互助会的话。” 詹子良打着趣,也是因为互助会的boss能搞来大量的麻醉药,如果没有药物阻断灵视的话,不说几个月,可能就连一周都挺不了。 2千米外。 罗哲的意象远远要比普通染血者更强大。 虽然关闭了内在之眼,但依然有着染血者的本能,渴血的冲动。 他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 这种强烈的冲动直接使他从昏厥状态下醒来。 “概念”辐射出的“形体”,根据“概念”的强大,有着相对比例的恢复能力,在吸食了两个d类和一个c类的时候,罗哲的“形体”不仅增加了,现在也恢复得七七八八。 0029. 窥视 4.22—3—pm7:21 满是建筑残渣的昏暗厂房。 罗哲抓起衣摆,灰色大衣已经被“蝴蝶”划成了流浪者一样的抹布破烂。 “这样么……” 他脱下大衣,从地上捡起还算完好的黑衬衫套上。 口鼻唇齿内充斥着同类的芬芳,渴血的冲动比极致的饥饿,性,甚至是毒榀的瘾,都要猛烈太多。 非要做一个对比的话。 这些只是孩童出于对糖果的欲求,而染血者对同类的渴望,是科学家研究出能治愈癌症的药剂并免费发放,而病入膏肓正打算今天自杀不拖累家庭的癌症患者从报纸上读到,仿佛只要得到它,一切都能将之挽救。 但罗哲的自律性过于夸张了,光是这一条件,就证明他是一个怪物,不是相对于人类意义上的怪物了,是相对于染血者来说的怪物,怪物中的怪物。 并没有忙着去找那两个染血者,即使罗哲很好奇他们两个在一起居然没相互吞噬,或者是正在进行漫长的厮杀只是自己不知道么。 想要打开手机看看时间,以及乔雅有没有来电,自己仍然需要麻醉药来阻断灵视。 摁下开关屏幕上已经花了,出现故障,闪烁着大量循环的tnukyevfgekrhi外文字符。 手机果不其然也坏了,虽然“蝴蝶”攻击的主要目标是自身,但难免会波及到一些其他东西。 内在之眼已经关闭,那种状态会对心智产生强度恐怖的负荷,要是再多持续一会儿的话,罗哲估计会被自己的意象给吞噬。 他松开手掌,又狠狠攒紧,感受着肉体的实感。 “我的意象……本质究竟是什么?” 罗哲仍然不解,他已经理解了什么是自我的本质,尽管此时已淡忘,但打开内在之眼后依然能够认知,这里的“本质”指的是它的概念。但却不理解本质是“什么”,这里的“本质”是它的内涵。 就如同人知道什么叫做伏特加,但没有尝过它的味道,这姑且算是目前能找到的恰当比喻。 虽然开启内在之眼的时候,会直接触及到自己的“本质”,但是已经回忆不起详细细节,接触的过程似乎并不是正向的,也不是相互的,而是反向的,自己好像不是在渗入“本质”,而是“本质”在吞噬自己。 罗哲依然想不明白,就要打开内在之眼帮助自己思考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是的,不过在“真理”面前,即使是深渊,也会有狂妄之人跳下去的。】 他骤然回想起萨曼莎所说过的这句话,此时此刻他才切身体会到了,最开始萨曼莎在对话窗口所发出的信息。 【你需要开阔的眼界,怀有敬畏之心,你应该感到恐惧。】 “真理……神么?” 罗哲捏住眉心,倒不是说产生了恐惧,软弱的人才会有那种心思,用顾虑来形容他的心境比较贴切。 的确,不仅是真理让人癫狂,就算是对真理的渴求,也绰绰有余使人癫狂了。 实际上自己或许并没有了解哪怕一点的真理,自己之前只是在“绝对真实”的世界有所行动,和自我的本质一样,理解了“绝对真实世界”的概念,但并不理解它的内涵。 罗哲感受到自己与真理之间还差了一些决定性的东西,血疫诅咒带来的灵视必然是关键之一,它能令人直接目睹真理,也能接触自我本质,认知到绝对真实的物自体。 但始终少了什么东西,更加关键性的,决定性的,而不是纯粹的一头失控野兽,这样持续下去只会在灵视中迷失自我。 令罗哲无语的是,这个时代并没有公用电话亭,自己得联系乔雅去拘禁萨曼莎的位置。这一次和以前不同了,不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能一定程度上控制意象怪物的强者,至少他自己这样认为。 罗哲感觉自己能端掉整个神秘组织的老巢,搞清这个组织到底进行着什么秘密研究,说不定能帮助自己抵达根源。 高个子的银发女人通过某种特殊手段直接消失不见,她的装备倒是遗留下来,打刀,匕首,飞刀连着的合金丝线,以及一柄xm1014长管型霰弹枪。 罗哲直接扔掉了匕首,去撕扯焊在墙上的那些钢丝试图扫清障碍时,手划破了一道口子,这合金丝线惊人的锋利,不过价值不大,若是要让自己像表演者一样用飞刀固定丝线然后进行杂耍的话,难度未免也太高了。 他用那柄打刀粗暴的砍断了所有丝线,然后开始扫荡武器库里的所有东西。 遗憾的是,在和那个古怪女人的对战中,几乎大半的武器都被“蝴蝶”给切烂了,只剩下几柄冲锋枪以及弹药。 寻找一番喷火器未果后,罗哲用工具箱和吉他盒打包好冲锋枪以及霰弹枪,拿起装钱的背包。 不得不说,这柄打刀还挺美观的,只是不知道这么窄的剑身能经得起几下折腾。 现在,要去找2千米之外的那两个可怜鬼了。 两头狂暴低级的怪物处于同一场景竟然还不相互厮杀,这实在有趣,要知道,不管是之前那个口中喊着神圣的怪物,或仅仅是注射了魔药的萨曼莎与银发怪女人都对染血者有着强烈敌意,这实在不符合逻辑。 罗哲走出汽车零件制造厂房。 相当令人意外的是,今晚天上竟没有任何乌云,月光如入无物的涂刷在陆地上,完全提供了可以在道路上行进的照明环境。 今天难道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么?不由这样想着。 干脆从远处偷窥一下这两头怪物的战斗算了。 就连罗哲都对自己这个念头的萌发感到疑惑。 但他也没多想,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工业区里建筑还算稀疏,或许是考虑到化工品堆放的危险因素或是污水排放之类的原因,他翻过一面又一面的铁丝网,寻着血液的味道找了过去。 在考察过安全距离后,最终躲在两者视线的盲点,拿出蝎式冲锋枪,从一围墙上小心的探出头来,观察着背对自己的两头怪物。 “有这种事……” 罗哲整个人愣在原地。 本来没有嚎叫声和血肉撕裂声就很奇怪,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是一堆年轻的男女在废弃工业区布满裂纹的道路上席地而坐,女方倚靠着男方的肩膀,耳鬓厮磨的说着什么。 0030. 至死不渝 4.22—3—pm7:41 觉醒者实质上和彻底狂化的人没有原则上的区别,只是觉醒者能把怪物潜藏在人类外表下,以及延迟一些时间彻底发狂罢了,根据其意志力的强弱。 由于罗哲的意象远远要比其他人强大,怪物的渴血本能也要强大得多,他发现得了这两人,但两人感觉不了他。 詹子良和安芷蕾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被人偷窥。 “要不你把我吃了吧。” 安芷蕾往他怀里钻了钻,即使无比清晰的了解他的真身是血肉模糊的恐怖事物。 “这里不太好吧……虽然这里很荒凉,但万一有路过的人呢?” 詹子良转移着话题,刻意引导向性的方面,苦涩的故作坏笑,但从喉咙里吐出的口吻却只带有悲戚。 “不……我指的是,吸收我的血液。” 安芷蕾以前曾经想过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别人总是说失去知觉,什么也感受不到,一旦想到会死就觉得特别可怕。可真正要面临的时候,却不可思议的坦然接受了,不知道别人是否一样,或许自己只是找到了最想要的,别无所求了。 墙后偷窥着的罗哲听到这些对话,老实说,即死之人嘴里说出的话,的确让他感到狂热,并为此混进过临终关怀院,只有在那种时刻人的表达才称得上是表达,是活完一生后超脱般的经验之谈,展示出的真我。 然而罗哲并没有听到想要听的,他希望听到的是更富有戏剧性冲击性的语言,那些“表演者”在灯光渐暗即将落幕的感伤与释然,绝不是这种苦情戏码。 只是两个染血者在一起互诉衷肠实在太过诡异,仔细思索的话还有猎奇的恐怖之感,罗哲本以为只有极少数人能拥有承受灵视的意志力,倒是自己……小看了人类。 但是略一思考就会察觉,或许这类人还比较多。 和人的境遇有关系,罗哲想着,只要跳出“普通人”的舒适圈里,就会发现这世上没那么多普通人,同类……是很多的,只是这世界全是“普通人”的声音,愚昧震耳发聩,掩盖了太多杰出的头脑,只有自己去主动探寻才能发现。 但罗哲不认为自己和两者是同类,只能算是称不上软弱,终究也称不上强大,只是比最次的胆小鬼要好点罢了。 “我不会那样做的,即使你默许或是渴望。” 可是谁又是畏惧死亡的呢,早在互助会上认识她的第一天,就已经把死亡抛之脑后,只是想着能和这样的异性度过最后一天也不算差。 “那这样,先狂化的一方吃掉另一方,怎么样?” 安芷蕾认为这个主意相当不错。 “那或许我会挺很久很久……” 詹子良轻抚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却攒成了拳头,轻微的颤抖。 黑云涌来,盖住了月光,分界线恰巧在罗哲所处的墙上,他被黑暗笼罩了。 罗哲目前已经吸食了三个怪物的污秽之血,说老实话,这种感觉很不错,每吸收一个都能获得相对应的能力,不知道这两个人会是什么,是像偷窥变态一样的高超洞察力,还是连与人交流都不敢软弱垃圾的化形能力,亦或是被他人凌虐也会笑脸相迎弱智混账的减速力场,或是其他新奇的能力。 除此之外连他们的意象灵魂本质也吞噬掉,本应会对罗哲的人格产生巨大的不可逆性伤害,但罗哲的人格过于恐怖了,他们的意象和虫子似的。 血疫诅咒放大了那些罗哲内心潜藏起来的情绪,从未示人的真容,不仅是他在了解着本质,本质也在蚕食着他。 罗哲本以为自己会面临一个道德难题。 那就是杀人和杀人化成的怪物是否有所不同。 但事实上。 他或许早就连人和其他生命的界限都划分不清了。 没有任何犹豫,他的灵魂已经被剜掉了一部分,弥足珍贵的人间宝物已失去。 内在之眼睁开,电子讯号卡顿条纹开始闪烁,黑红色的血管蔓延上蝎式冲锋枪。 能够摧垮“本质”,能够湮灭“真实”,可以抹杀一切的绝对伤害之枪。 “那你快要挺不住的时候,我们就用你抢来的那些珠宝买一艘游轮,接着出海,太平洋吧,那是地球上最大也最空旷的地方,或许航行到最中心的地方。” 没有任何悲戚,只是向往。 “然后相互吞噬,沉入海底么?” 不像是在谈论一件悲惨的事情。 “嗯……至死不渝。” 这样说着。 黑云远去了,月光扩散开来。 罗哲放下了枪。 “莫名其妙……” 他喃喃自语着。 …… pm8:24 洛城市中心内,罗哲在连续询问了几个人都拒绝把手机借给他后,他随便找到一个路人,量出背包内的手枪。 如愿以偿的借到了手机。 由于他本身通讯录里的联系人就很少,几乎每个人的号码都能背住,何况是最常联系的乔雅。 一阵提示音后并没有人接电话。 罗哲:“……” 可怜的男性路人受到了长达十多分钟的折磨,他不敢向周围的人求助,生怕眼前的疯子一枪崩掉自己的脑袋,只是在原地如受到精神处刑般不断发着抖。因为除了说手机借给他外,他一声也不吭,也看不出任何表情,吓人极了。 期间罗哲打了好几个电话,在确定电话实在打不通后,把手机还给了他。 如蒙大赦一般的离开,先是试探性的缓慢走着,随后几乎是狂奔着跑了。 罗哲不得不考虑到最坏的处境,乔雅本就是极其心软的人,就算是一个杀人犯在她面前,只要有明确诊断过的精神病史,她也会生起同情心。 万一萨曼莎说了几句话,诱骗了乔雅,把锁着她的链子给打开了,那么乔雅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 尽管萨曼莎一直表现得很顺从,但罗哲明白,会咬人的恶犬是不叫的,有些人一遇到不平事就会在熟人面前叫嚣抱怨或是在网路上谩骂,往往这种人是较为自卑怯懦的。 他们无法像恶犬一样,懂得积累情绪,堆砌恶意,这样才能在爆发出的时候,足够致命。 今晚本来还打算凭着渴血本能找到几个同类。 但乔雅假若出事的话,自己也拿不到麻醉药了。 必须得去她家看看情况。 随便拦下一辆出租后,。 “去哪里。” 司机平静问着。 “沿海的别墅群那里,忘记叫什么名字了,最好的那一个。” 罗哲从来不坐副驾驶,在后座上说着。 0031. 理性的边界 4.22—3—pm10:00 裴卫年已经把失踪者名单发放给互助会洛城东区基本所有的染血者,大多数是通过电子邮件,但有一些不太使用网络的混账得亲自给他送过去。 是的,即使是在这个时代,也有不用网络的人,基于某种未知的心理。 剩下没发名单的只剩下两组人,那对白痴男女先不管,会自己找上门来,他们对麻醉药的需求是最迫切的,因为这两人是互助会里最恐惧失去理智的。 还剩下最后一组人,一个绿色眸子的男人和他的小团体,并不得知他的真名是什么,进入互助会的时候只是在资料上写着“一个贱人”,他自己填的。 实际上这是东区里最危险的染血者,在他和单独和boss见面的时候,被评价为最少也是a级的。 裴卫年明白自己之所以是负责人,只是因为比较清醒而已,说老实话,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有点难办。 十几层的破败筒子楼建筑群,楼道内全是各种开锁以及上门服务的电话号码喷漆,戴着口罩的裴卫年提着消防斧,攀爬着声控灯失灵满是焦黑油污的楼道。 消防斧上滴着血液,在来的路上他宰掉了一个互助会里试图吞噬自己的染血者。 绿眸子的人住在顶楼。 …… 用报纸糊住窗户让冷风窜不进来,未找平的坑洼毛坯水泥地上全是一些生活垃圾。 破皮开裂的黑色沙发上坐着四个男人,他们望着背靠阳台护栏,一只手扶在上面吸烟的男人,他们注视这个男人的目光,眸子里充满了崇拜。 远古森林般苍翠的绿眸,留着女人一样的长发,时装杂志封面模特一样的高挑身材,纵使是地摊上淘来的廉价牛仔裤和再常见不过的白色t恤也无法掩盖,略带阴柔却立体十足的面孔,又带着开朗的笑容,就结果来说,是魅力十足的。 虽然他喜欢把自己称作“一个贱人”,但有心人还是查到户籍上的名字叫做狄狱,或许是因为从小寄读在聋哑人学院的原因,因为父母是不会取这么晦气的名字的。 “为什么不用理性去理解‘真理’,而是要靠直觉冲动呢?” 一个新来的染血者这样问着,他并不理解为什么这些染血者控制得如此之好,要知道,自己已经想撕裂这里的每个人了。 狄狱支了支手。 即使是一个动作,他的下属就明白了他要说什么,尽管狄狱从不把这些人看做下属,他喜欢把这种关系称作经常碰面的人,但他们的确把狄狱当成了领袖一样的存在。 于是经常和狄狱碰面的人,开始和以后有一定几率经常碰面的人,解释什么叫做二律背反。 要了解二律背反,必须先了解什么叫作“理性”和“先验”。 哲学上对理性的定义是有目的的活动。动物的活动与人的活动之间区别在于人的活动是符合一个目的的,因此人被称作是有理性的动物。相比于儿童,成人的活动更符合一个目的,因此成年人也是被称作有理性的人。 而“先验”相对于“经验”,先于经验,但为构成经验所不可或缺的。 客观世界只能给人们一堆杂乱无章的材料,而要把他们组合构成形为有效的信息和知识,全靠人头脑里固有的“先天范畴”来进行加工。 不是与材料有关,而是人关于材料的认识方式有关的认知。 人在出生的时候并不是只有理性的一片空白,而是拥有了诸如时间空间逻辑的“先天范畴”,统称为“先验”。 当用“先验”作为确定无疑的前提去思考,对同一个问题的研究都会得到截然相反又独立存在的结果,这两种相互矛盾的答案,都可以在人类“理性”的辩护下,被认为是正确的。 从康德的四组二律背反以及对背反的阐述提出两组来说。 第一组二律背反。 正命题:宇宙在时间上有起点,在空间上也有限制。 反命题:宇宙在时间上没有起点,在空间中也没有限制。 在正命题中,假定宇宙的时间是无限的,那么必定会存在一个无限的过去,为了到达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一刻,必须要存在一个无限的等待。但一个无限的等待是不可能完成的,而我们已经处在了现在的时刻,所在我们之前等待的时间只能是有限的。 在反命题中,假定宇宙的时间是有限的,则等于说,宇宙在时间开始前还有一个阶段,在此以前宇宙还不存在,这也就等于在开端之前,时间是空的,而在空的时间中是不可能产生任何变化,形成万物和世界的,所以,宇宙在时间上有个开端是不可能的,因此说时间是无限的。 时间的论证也同样适于空间,所以宇宙时空的有限和无限这两个命题都是正确的,但互相矛盾的。 第三组二律背反。 正命题:宇宙中存在自由意志,不只被自然规则的因果律主导。 反命题:宇宙中没有自由意志,任何事物都纯粹按照自然规则运行。 在正命题中,假设宇宙中只有规则因果变化没有自由意志,那么一件事物的发生必然有其原因,这个原因自身也由其他原因引发,也必须追溯到另一个原因,这样就可以推至无穷,最终只能武断的停止追问。那么要阻止这无穷的因果链就必须要在一个自由的决定上,所以必须假设有自由意志作为变化的起点。 在反命题中,假设宇宙中有自由意志,有自由,那么就相当于有一个超越因果链的自由决定,那么等于说这个自由决定不是为其他任何原因产生的,但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决定,因为宇宙中的一切不可能是没有原因的。 所以这两个命题都是正确,却互相矛盾的。 另外两组二律背反。 第一个,所有事物都是不是无限可分,存在组成的终极单位。所以事物都是无限可分,不存在终极的组成单位。 第二个。 关于神的存在…… 在宇宙中或与宇宙相关的地方,有一个绝对必然的东西是宇宙的一部分或是宇宙的成因。在宇宙或宇宙相关的地方,不存在一个绝对必然的东西是宇宙的一部分或是成因。 而这两组二律背反,也能得出完全矛盾但却独立正确的答案。 血疫感染者往往会提升逻辑思维能力与理解能力。 “那么,你想说,理性得出的东西是错误的么?” 新来的染血者向狄狱问道。 曾经的狄狱之所以会给自己取这个名字,就是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身处牢笼之中,而自己必须设法逃脱,这是一场究极的越狱。 “没有错误,也没有正确。”狄狱嘶了一口烟,开朗笑着说道:“只是人的理性是有限的,无法超越自身的极限,一旦试图超越这个边界,就会产生相悖的状态。” 随即他把烟头杵灭在自己的掌心上,依然是爽朗的模样,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要接触‘真理’,就必须崩坏自己的理性,崩坏自己的先验,粉碎所有的认知,我们需要的仅仅是‘冲动’和‘真知灼见’,这样才能驾驭,内心的怪物。哈哈。” 即使说出的是恐怖的话,他脸上的笑容依然开朗。 “但是……理性的去崩坏理性,也是有目的的活动,不也是一种理性吗?” 他问着。 “我指的不是有目的的陷入疯狂,而是自我瓦解‘理性’本身,是的,做起来很困难,这是相当复杂的一件事,其中包含到规训权力。” 狄狱随之把烟头吃了下去,嘴里嚼了几下吞入腹中。 “你是个疯子……在被‘真理’崩坏之前,自身就已经‘崩坏’了么?” 新来的染血者额头渗出冷汗,怪不得互助会里传言除了boss,他是洛城最强的染血者。 究极的,癫狂之人。 狄狱发现他并没有悟性。 “老生常谈中蕴含无限的深刻的思想,是由蚂蚁世世代代掘成的坑洞,幽禁住人的灵魂,毛细血管一样的规训权力渗透了每一个地方,使人进行自我规训,只是一台权力机器,你必须从权力中解放出来。” 说罢,他直接狂化,右手形成一柄血肉相连骨骼材质形成的锋利镰刀,矫捷的一跳,直接砍断了新来染血者的头颅。 裴卫年进来后,直接看见这一幕,喷溅的鲜血湿润了他的口罩。 而狄狱直接用手插入脖子中吸收了污秽之血。 他的意象远远要比其他染血者更强大,对他来说只是虫子一般似的。 “真不巧……哈哈。” 狄狱甩了甩满是鲜血的手,如沐春风的看着裴卫年。 0032. 自我的王座 4.22—3—pm10:20 月朗星稀,黑夜无边。 “规训权力么?” 说老实话裴卫年并不是很了解,他摘下自己的口罩,缺失脸颊的口腔牙床暴露出来。 他第一次遇到狄狱的时候,就听他讲过控制内心潜在怪物的秘诀,但只是对他有效,其他人根本做不到。 福柯思想的中心地带,即是规训权力。 有一个半圆形的全景敞视监狱,狱警可以看见所有的犯人,但犯人看不见狱警。 在犯人不确定狱警有没有在看自己的情况下,即使没有在看他,也会保持安分。 让犯人自己监视自己。 这就是规训权力。 监狱、工厂、学校、兵营、医院等等地方,都可以看做是另一形式的全景敞视监狱。 规训权力不是依附于什么权威,大多数时候甚至不是基于惩罚,而是一种知识以及道德的传播,毛细血管地毯式的铺张到世界每一个角落。 让人“自我驯服”。 规训权力不仅仅是表现在这些粗浅的东西上,这种恐怖的东西远远要超过人的想象,它甚至可以渗透人的灵魂,以隐匿的方式介入、干预和运作思想,人以为自己在思考,其实是在按照规训权力在达到一种“思考的表演”。 自封建社会消除以后,人不再从属皇帝,不再从属王座,似乎是已经解放了。 但思想启蒙,令规训权力征服了世界。 所谓思想启蒙,就是让人成为有文化的人,有思想的人,成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文明高尚的人,这是没有任何疑问的。 但上一个时代的思想延续到下一代,未必是好的,比如拿纳*政权举例,在一个邪恶病态的法*斯社会里,非要做一个高尚的种族平等主义者,那么到底谁是坏人? 就连前人的智慧,道德,思想,也是一种规训权力。 其实人并不知道什么是成功,你对成功的定义,也只是他人对成功的定义,你脑中的观念是被他人给灌输的,只是他人告诉你有钱就算成功,与完美的异性结婚就算成功,你也理所当然的如此认为,而且把它当成了自己的思想,深信不疑。 事实上,你从来没有过自己对成功的见解,只是模仿着他人的成功,被自己“绝对主体”以外的东西给支配,而进行自我驯服。 无论把成功换成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也同样适用。就算他人告诉你要进行独立判断,但建立在你独立判断上的所有基本知识,也是由另一个“他人”灌输的。 人究其一生,只是在按照规训权力进行一种“思考的表演”。 思想启蒙把整个世界都置于了权力的永动机中,成为了规训权力的一部分。 这台权力机器强大到足以支配世界,宣告人类文明的宿命。 规训权力的终极恐怖之处在于,在规训的过程中,作为规训他人的一方消失了。 规训权力到了现代,已经不是谁的权力,不是谁在规训谁,不是皇帝对他子民的规训权,不是父母对孩童的规训,也不是领导对员工的规训。 规训权力是一个符号,它只代表它自己,在支配人背后的王座上,是空空荡荡的,没有谁坐在那里。 甚至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人类已经灭亡了,世界上这些还在运作的只是规训权力本身。 但对于勇敢的人来说,人类文明依旧欣欣向荣,只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极其难以坐上的,关于自我的王座。 而狄狱要做的就是瓦解自己身上的规训权力,破除对陈旧思想和陈旧知识的迷信,破除一种“从野蛮走向文明”的历史迷信。 他以前需要靠理性来认知和判断世界,但感染血疫诅咒后已经不需要了,他要瓦解掉自己的理性,瓦解深埋于心中的规训权力,只用血疫带来的灵视和真知灼见来理解“真理”,坐上自我本质的“王座”。 裴卫年不知道狄狱这种方法管不管用,也只有狄狱自己了解,因为这是他人模仿不了的。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是人类之敌。 道德的准绳是,世界上所有人都在做相同的一件事,而这件事不会破坏到人类整体的利益,那么这件事就是合乎道德的。 是的,如果狄狱要瓦解理性,瓦解规训权力,要瓦解古往今来的一切思想禁锢,那么他也将瓦解道德,而做出一些彻底违反伦理纲常的事。 总而言之,他是一个完全不会按人类认知的任何规则出牌的,究极狂乱之人。 你甚至不知道他下一秒是要怀着极度的憎恨来杀死你,或是怀着极度的爱意来亲吻你,因为你无论任何一个举动都将没有任何联系的触动两者之间的其中一个,或是其他任何不可理喻的任何举动。 他酷爱称自己为“一个贱人”,亦是如此,或许是他瓦解规训权力的一种办法。 “大老远跑过来累了吧,吃个橘子吧。哈哈。” 狄狱爽朗的笑着,亲自为裴卫年剥着橘子上的皮。 “不用了,这些名单给你,一周内必须搜寻到一个觉醒者,不然的话没有麻醉药。” 裴卫年把失踪人口名单甩到了桌上,转身就要离开这里,说老实话,狄狱是互助会东区里他唯一一个要忌惮的人,因为在他面前,会感受到其他任何人身上感受不出的强大气场。 地狱的气场。 “站住。” 狄狱冰冷说道。 该死…… 裴卫年额头上溢出一滴冷汗。 “不喜欢橘子还有一些刚买来的烤串,还是热乎的,要不要来一点。” 地狱爽朗笑着,递过一只烤火腿给裴卫年。 “谢谢……” 裴卫年不好推脱,只好拿起来吃了几口。 “boss没有什么更多的安排吗?只是搜寻觉醒者的话,未免也太过单调了,或许需要更多的计划。” 狄狱拿出一根廉价香烟,周围的几个他更愿意称为经常碰面的男人,齐刷刷的递上打火机,争前恐后的点烟。 “饶了我吧……我不是你们的领袖,我只是一个纯粹的贱人,不要这样。” 狄狱无语,烟叼在嘴里,双手接过打火机以示尊重,才给自己点烟。 饶是裴卫年也觉得呆在这里极其不自在,自己给他一个完美的答复然后马上离开,这是他的策略。 “你想要什么样的计划?我会直接传达给boss。” 裴卫年平静道。 “phantom幻象,我们要破除这个谎言,人民需要得知真相的权力,善意的谎言只会让善意越加廉价,他们得面对真实。” 狄狱深深嘶了一口烟,吞云吐雾的说道。 “我会传达给boss,那一天很快了,互助会的人数在急剧上涨,我会强调这是你的请愿。” 裴卫年自认给了狄狱一个最完美的答复,头也不回的离开。 而狄狱没有继续为难他,无聊翻阅着桌上失踪人口以及警局备案的逃亡者名单。 “像是企鹅……” 狄狱看着名单上形形色色的一寸照片,无外乎都是白衬衫黑领带,尤其是在看到罗哲时这样认为。 ********************************************************************* 看了下上一章结尾的章评,简单批评了我作为一个创作者的基本素养,我的确在一瞬间有那样的念头,或许我真的该去百度搜索怎么才能成为网文写手,因为他的话极具逻辑。 这里说一下。 关于热衷于哲学概念,并没有任何卖弄的成分,因为只是网上搜搜就知道的东西罢了,是个人都能知道。但只有二律背反和规训权力才能塑造出这样一个角色,而不是毫无亮点为尬而尬没有动机愚蠢的变态杀手。 实际上,能寥寥几句用自己的话概括出二律背反和规训权力的猛男,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仙。 然后也是很正确很真实的一件事,因为这的确会赶跑大量读者,觉得厌烦的在这条评论下抠个1,在不影响故事整体的情况下我会尽量弱化,觉得还好的就抠个2吧。 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读者想看什么。 这本书也是我发现我没有写爽文的才能,扬长避短整出来的。 另外,很多章节里零星散布着一些说夹带私货的说法。 再说下这个,私货这个词汇……本身就有些荒唐,严格来说这是翻译界的词汇,现在在网文界似乎盛行为批评作者人格的一种方式。 在这里引用一下铃木光司的话。 说花美,就有人说也有不美的花。 预想到会有这种抱怨,于是写到:既有美丽的花也有不美的花。 这基本是废话。 让所有人都认同的文字称不上是表达。 发车 本来是准备上架感言写的一些话,现在整出来算了。 正文章节里不该有一些牢骚,所以删了。 投分类的时候犹豫了很久,尽管有时尚的魔药言灵猎人怪物战斗系统,但本质悬疑小说,所以还是投了悬疑。 因为这算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洛氏恐怖小说(不一定),而不是罗列各种外神古神名字相互对打的街机游戏。 别问搞克苏鲁为什么是现代而不是蒸汽机械维多利亚,问就是我要搞点精神病现代心理学。 这几乎是我自暴自弃搞出的一本终极自闭之作,因为我他吗根本没有写爽文的才能。 我开始考虑怎样的书才算硬核,悬疑算不算硬核?算。硬汉派推理小说算不算硬核?算。 而一个朴素的唯物主义猛男被迫要推理出宇宙终极真理,并在过程中殴打各种怪力乱神。 我草,什么他吗的叫他吗的硬核。 可能会迎来这样的疑问,我又不神,怎么知道他吗的宇宙终极真理,草,我还真不知道。 但在结尾我会给出一个设定逻辑自洽的宇宙终极真理。 以及一个即使是在现实世界中也无人反驳的人文关怀终极真理。 想通了,反正是终极自闭之作,随便批评吧,反正我不会改。 0032. 自我的王座 4.22—3—pm10:20 月朗星稀,黑夜无边。 “规训权力么?” 说老实话裴卫年并不是很了解,他摘下自己的口罩,缺失脸颊的口腔牙床暴露出来。 他第一次遇到狄狱的时候,就听他讲过控制内心潜在怪物的秘诀,但只是对他有效,其他人根本做不到。 福柯思想的中心地带,即是规训权力。 有一个半圆形的全景敞视监狱,狱警可以看见所有的犯人,但犯人看不见狱警。 在犯人不确定狱警有没有在看自己的情况下,即使没有在看他,也会保持安分。 让犯人自己监视自己。 这就是规训权力。 监狱、工厂、学校、兵营、医院等等地方,都可以看做是另一形式的全景敞视监狱。 规训权力不是依附于什么权威,大多数时候甚至不是基于惩罚,而是一种知识以及道德的传播,毛细血管地毯式的铺张到世界每一个角落。 让人“自我驯服”。 规训权力不仅仅是表现在这些粗浅的东西上,这种恐怖的东西远远要超过人的想象,它甚至可以渗透人的灵魂,以隐匿的方式介入、干预和运作思想,人以为自己在思考,其实是在按照规训权力在达到一种“思考的表演”。 自封建社会消除以后,人不再从属皇帝,不再从属王座,似乎是已经解放了。 但思想启蒙,令规训权力征服了世界。 所谓思想启蒙,就是让人成为有文化的人,有思想的人,成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文明高尚的人,这是没有任何疑问的。 但上一个时代的思想延续到下一代,未必是好的,比如拿纳*政权举例,在一个邪恶病态的法*斯社会里,非要做一个高尚的种族平等主义者,那么到底谁是坏人? 就连前人的智慧,道德,思想,也是一种规训权力。 其实人并不知道什么是成功,你对成功的定义,也只是他人对成功的定义,你脑中的观念是被他人给灌输的,只是他人告诉你有钱就算成功,与完美的异性结婚就算成功,你也理所当然的如此认为,而且把它当成了自己的思想,深信不疑。 事实上,你从来没有过自己对成功的见解,只是模仿着他人的成功,被自己“绝对主体”以外的东西给支配,而进行自我驯服。 无论把成功换成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也同样适用。就算他人告诉你要进行独立判断,但建立在你独立判断上的所有基本知识,也是由另一个“他人”灌输的。 人究其一生,只是在按照规训权力进行一种“思考的表演”。 思想启蒙把整个世界都置于了权力的永动机中,成为了规训权力的一部分。 这台权力机器强大到足以支配世界,宣告人类文明的宿命。 规训权力的终极恐怖之处在于,在规训的过程中,作为规训他人的一方消失了。 规训权力到了现代,已经不是谁的权力,不是谁在规训谁,不是皇帝对他子民的规训权,不是父母对孩童的规训,也不是领导对员工的规训。 规训权力是一个符号,它只代表它自己,在支配人背后的王座上,是空空荡荡的,没有谁坐在那里。 甚至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人类已经灭亡了,世界上这些还在运作的只是规训权力本身。 但对于勇敢的人来说,人类文明依旧欣欣向荣,只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极其难以坐上的,关于自我的王座。 而狄狱要做的就是瓦解自己身上的规训权力,破除对陈旧思想和陈旧知识的迷信,破除一种“从野蛮走向文明”的历史迷信。 他以前需要靠理性来认知和判断世界,但感染血疫诅咒后已经不需要了,他要瓦解掉自己的理性,瓦解深埋于心中的规训权力,只用血疫带来的灵视和真知灼见来理解“真理”,坐上自我本质的“王座”。 裴卫年不知道狄狱这种方法管不管用,也只有狄狱自己了解,因为这是他人模仿不了的。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是人类之敌。 道德的准绳是,世界上所有人都在做相同的一件事,而这件事不会破坏到人类整体的利益,那么这件事就是合乎道德的。 是的,如果狄狱要瓦解理性,瓦解规训权力,要瓦解古往今来的一切思想禁锢,那么他也将瓦解道德,而做出一些彻底违反伦理纲常的事。 总而言之,他是一个完全不会按人类认知的任何规则出牌的,究极狂乱之人。 你甚至不知道他下一秒是要怀着极度的憎恨来杀死你,或是怀着极度的爱意来亲吻你,因为你无论任何一个举动都将没有任何联系的触动两者之间的其中一个,或是其他任何不可理喻的任何举动。 他酷爱称自己为“一个贱人”,亦是如此,或许是他瓦解规训权力的一种办法。 “大老远跑过来累了吧,吃个橘子吧。哈哈。” 狄狱爽朗的笑着,亲自为裴卫年剥着橘子上的皮。 “不用了,这些名单给你,一周内必须搜寻到一个觉醒者,不然的话没有麻醉药。” 裴卫年把失踪人口名单甩到了桌上,转身就要离开这里,说老实话,狄狱是互助会东区里他唯一一个要忌惮的人,因为在他面前,会感受到其他任何人身上感受不出的强大气场。 地狱的气场。 “站住。” 狄狱冰冷说道。 该死…… 裴卫年额头上溢出一滴冷汗。 “不喜欢橘子还有一些刚买来的烤串,还是热乎的,要不要来一点。” 地狱爽朗笑着,递过一只烤火腿给裴卫年。 “谢谢……” 裴卫年不好推脱,只好拿起来吃了几口。 “boss没有什么更多的安排吗?只是搜寻觉醒者的话,未免也太过单调了,或许需要更多的计划。” 狄狱拿出一根廉价香烟,周围的几个他更愿意称为经常碰面的男人,齐刷刷的递上打火机,争前恐后的点烟。 “饶了我吧……我不是你们的领袖,我只是一个纯粹的贱人,不要这样。” 狄狱无语,烟叼在嘴里,双手接过打火机以示尊重,才给自己点烟。 饶是裴卫年也觉得呆在这里极其不自在,自己给他一个完美的答复然后马上离开,这是他的策略。 “你想要什么样的计划?我会直接传达给boss。” 裴卫年平静道。 “phantom幻象,我们要破除这个谎言,人民需要得知真相的权力,善意的谎言只会让善意越加廉价,他们得面对真实。” 狄狱深深嘶了一口烟,吞云吐雾的说道。 “我会传达给boss,那一天很快了,互助会的人数在急剧上涨,我会强调这是你的请愿。” 裴卫年自认给了狄狱一个最完美的答复,头也不回的离开。 而狄狱没有继续为难他,无聊翻阅着桌上失踪人口以及警局备案的逃亡者名单。 “像是企鹅……” 狄狱看着名单上形形色色的一寸照片,无外乎都是白衬衫黑领带,尤其是在看到罗哲时这样认为。 0033. 被害妄想 4.22—3—pm9:15 出租车司机从来没有这么不自在过,因为他从后视镜中发现罗哲一直在盯着他,也是通过后视镜。 并且是面无表情,眼皮都不怎么眨动,只是那样直勾勾的望着。 司机喉结滚动,不敢再看后视镜,害怕目光交汇,这样真的很瘆人。 “如果今天凌晨12点就是你的死期,你要去做什么?” 罗哲冷不丁的问着,他有着那种气质,没有人会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的严肃感。 只觉毛骨悚然,即使就算是熟悉的人,恐怕也不会问这种问题,尤其他手上还拿着武士刀一类的东西。 “我不知道。” 司机加快了车速,只想快点把这人给撵下车。 罗哲正准备掏出手枪,因为仅仅只是假设的话是不会让人回想起要做什么的。 但略一思虑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 …… pm9:34 洛城的富人基本住在海湾区这一带,令罗哲感到惊奇的是,这里没有察觉到任何染血者的气息。 要知道,一路坐车过来感受到不少染血者的味道,有那么四五个,但这些市民似乎还没意识到危险性,只是知道犯罪率飙升,大混乱估计很快就要来了,而这些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快死的事实。 mp5,蝎式,p90,乌兹。 包里全是枪械弹药,塞得鼓鼓胀胀,另外还有银发怪女人的霰弹枪。 萨曼莎的双管猎枪已经被罗哲扔了,太难用了这玩意儿。 罗哲并不知道乔雅家里是做什么的,只是知道很有钱,在名流聚会里地位显赫。 据况泽语说本来乔雅小时候是被当成音乐家来教育的,因为乔雅的大家庭里干什么的都有,做学术的,开跨国公司的,从政的,但是就是没有搞艺术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去当精神科医生了,况泽语等圈子里的年轻一辈只是觉得很酷,因为基本大半部分的人都是不学无术,利用权力和地位的砝码直接进世界名校拿学位包装毕业,乔雅这样真材实料的已经是楷模了。 实际上,除了乔雅的家人外,也只有罗哲知道她有分裂情感性障碍,如今可能已经痊愈了。 并不是第一次来乔雅的家中,已经是第二回了,罗哲也轻车熟路,本来罗哲是打算直接宰了萨曼莎的,但乔雅不建议这么做,说她有办法能和萨曼莎建立起合作关系,这样比拷问什么的要好多了,就算是再强大的人也是需要他人慰籍的。 罗哲最开始听到时觉得很荒唐,不愧是乔雅能想出来的东西,甜蜜得像是童话故事,因为萨曼莎显然是那种能生撕怪物的狠角色,那天在遇见自己之前已经宰了三个染血者。 说不定那天自己前脚刚走,乔雅就给锁在地下室的萨曼莎解开了铁链,罗哲认为很有可能,以乔雅的性子。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有极大可能两人并不在家中,自己来这里只是白跑一趟。 但看到别墅里的灯是亮着的时候,罗哲知道,可能会有一场战斗了。 萨曼莎注射的混合魔药,有着强大的自愈能力和恢复能力,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变态,或许没有银发女人那样古怪的伤害免疫能力,但单论续航性来说,在拉锯战中能取得压倒性的优势。 可现在不一样了,或许是突然从普通人超脱的膨胀,罗哲感觉自己已不是凡人,萨曼莎这种角色轻松就能搞定。 每个染血者似乎都有着不同的能力,但罗哲察觉到了自己的能力很另类。 因为其他的染血者都是以自身或敌人为对象运作的能力,而自己似乎是能把物品和道具改造成“怪物”。 不过反正没差,吸食其他染血者的污秽之血也能获得相应能力,但是似乎有点副作用,其他怪物的意象虽然很孱弱,都有时候也能稍稍干扰自己的判断,但也没多大差别。 知名建筑师设计的别墅,未来感的极简线条极其立体,具备美感的几何立体图形拼接在一起,可智能调节的双向玻璃覆盖了大部分的建筑外表,说老实话,罗哲有点喜欢,因为这种玻璃一样的东西可以自己生成清晰度极高的裸眼3d动态景观,闭门不出,就能体验世界各地旅游景点的顶级酒店景观房。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给mp5填装弹匣。 骤然的,别墅里传来一声尖叫,罗哲感染血疫后感官也灵敏不少。 就像盲人的听力往往更敏锐一样,关闭内在之眼的罗哲也是个“盲人”,这些比起内在之眼来说无比逊色的感官,也强化了不少。 罗哲没有怠慢,学着武警一样冲过去破门而入,mp5指着房间内部,一发现目标就要进行扫射。 看着屋内的情形,罗哲有被震到。 屋内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恐怖电影,萨曼莎一脸无感吃着薯片,而乔雅挽着萨曼莎的胳膊显然是怕极了。 刚才的尖叫似乎是恐怖电影里放出来的,她们把声音开得很大。 罗哲:“……” 萨曼莎坐直身子,蔑视的盯着罗哲,不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样。 “为什么不接电话?” 罗哲向乔雅质问道。 “在楼上充电……应该由我来问你这个问题才对。” 纵使和罗哲关系完全称不上亲密,只是现在姑且共同分享着血疫这个秘密,还是有点担心其安危,从昨天到现在打了好几个电话,却一直显示关机。 罗哲在汽车零件制造厂昏迷了足足一天。 他不明白两人的关系怎么变得如此要好,萨曼莎的锁链已经被解开,按理来说应该宰了乔雅再离开才对,这或许有着什么阴谋。 罗哲突然意识到不妙,自己中了圈套,萨曼莎如果联系了她组织内的人,那么周围肯定有埋伏。 mp5直接顶上了萨曼莎的太阳穴,将其作为人质,使其同伙不敢轻举妄动。 “说吧,有什么阴谋。” 罗哲冰冷说道。 “你有病吧……” 萨曼莎用看智障的目光看着罗哲,她从未见过可以让自己这么不爽的人,从那天在对话窗口以后,她发誓也没有能比这货更讨人厌的怪人。 “他的确有被害妄想症的可能……” 乔雅补充着。 0034. 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4.22—3—pm10:20 在确认萨曼莎没有联系外界以后,罗哲再次问出那个问题。 “你背后的组织是什么?” 话音未落,罗哲鼻子一热开始流出猩红的液体,灵视要出现了,乔雅见状扶额,赶忙去寻找着镇静剂。 灵视和内在之眼是完全不同的。 内在之眼是在有目的的情况下,“理性”的去接触“真理”,过程纵使也是相当狂暴,兴许会被内心的怪物给吞噬。 但用尼采的权力意志来解释说,一切存在的根源欲望和目的都是征服和扩张,这个过程相当于是自己在向外部扩张,试图征服宇宙意志的扩张。 而灵视,更像是宇宙意志,终极真理的征服扩张,并非是要让罗哲拥有“真理”,而是要把他溶解进“真理”之中。 彻底狂化为失去理性的野兽,这只是在人类的见解里是极其糟糕的,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或许自己一直都理解错了,其实自己一直都是真理的一部分,只是一直在拒绝它呢? 罗哲脑海里骤然划过这样危险的念头,就要迷失自我,推开试图给他注射药剂的乔雅。 眼看罗哲就要发狂,不明显的电子讯号条纹在皮肤上闪烁。 萨曼莎接过针筒,直接一把扎在了罗哲颈子上,足以麻醉大型哺乳生物的麻醉药流进罗哲的血管里,灵视被暂时性的阻断,但仍然瞟见了其中一角。 麻醉药可不像安定药那样,效力是相当狂暴的,过了几秒后。 再回过神时,已经忘记详细细节,只记得是恐怖之物。 “人和世界……向来都存在着古老的敌意。” 罗哲用衬衫袖子擦了擦鼻血,隐隐看见在放着的恐怖电影外文字幕,有着gfvnucerytkji的字符。 “脏死了……” 乔雅用湿纸巾给他擦着,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疯言疯语,多半是因为灵视的缘故。 萨曼莎:“……” “为什么我意象具现的怪物和其他人不一样……” 罗哲瘫坐下来捏住眉心,无论是口中喊着神圣的怪兽,以及自己吸收掉的三个染血者,他们的外形无非是血肉模糊的各种畸诡怪物。 “因为你不在谱系之内。” 萨曼莎点燃一支香烟,吸了起来,如果把罗哲带回组织作为样本的话,那些分类学家有得忙了。 “谱系?” 罗哲不解,虽然萨曼莎说过因为言灵,反正就是魔法一类说不清楚的东西,即使她想说,但也说不出关于组织内的任何情报来,不过关于魔药血疫和染血者之类的倒是毫不避讳,估计是到了以后,末日降临的时候,这些都不再是秘密了吧。 “染血者的衍变途径以及类群目录,就像把昆虫分为弹尾目,直翅目,鞘翅目之类的,染血者也有着这样的分类。我也不太清楚,但这似乎是很深奥的学问,研究这个的人绝大多数都疯了,总之就是按意识形态灵魂什么的进行分类,锥形的无限不循环扩散目录,以好人为顶点,往下扩散出无数人渣,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实际上更拗口一些,牺牲是顶点,破坏是扩散,那个我不懂。” 萨曼莎让尼古丁在肺里滚荡一圈,然后慢悠悠吐出来。 “好人?”罗哲抱以不屑,“所以好人是不会感染血疫的么?” 罗哲感觉极其讽刺,像是用来欺骗危害集体利益的少数人的无厘头神话故事。 “你错了。”萨曼莎吸了口烟,“这世界上都是些人渣,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好人的,只是坏的程度不一样。乍一看很有逻辑,但反过来说的话,世界上是没有坏人的,只是好的程度不一样,用后者进行反推,你会发现前者的确更加符合逻辑,而后者极其违和,因为两者都在表达同一件事物,人都对恶的了解更加深刻,每个人的本质上,都是向往黑暗的。” 欲望的大树,以快乐作为肥料,随着树皮的增厚加硬,树梢也更接近阳光。 人也是和树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风景,根就要扎进越是漆黑的地底。 “所以说血疫仍然会感染世界。” 就连罗哲自己都被自己此时的心情给震到,或许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情绪,期待着一场暴乱,这样就不必每日做着重复的事,沦为命运的奴隶,永远。 因为人的一生根本不是冒险,而是一股莫之能御的洪流,只有在人数赋予的力量下,所有往日道德伦理的禁忌障碍都会摧枯拉朽的撕裂,只有乘上洪流,唯独。 “谁又知道呢?扩散目录上把染血者的类群研究得很仔细,每一个心理变异问题都细致入微,你可能是全新的人渣,并没有在谱系上,其他的人渣都有着各自的大家庭,你可能是新的变态分支大家长,如果把你编入分类的话。” 萨曼莎回答着。 乔雅并不赞同两人的观点,这两个坏蛋似乎很聊得来。 “这样就否定所有人真的好吗?” “恶是不曾思考过的东西,思考意味着要达到某一深度,逼近问题根源。涉及到恶的时候,那里什么都没有,带来的是思考的挫折。” “当思维坠落于恶的深渊,试图检验其根源的前提和原则时,总会一无所获,泯灭了思维。” “大家只是太迷茫了,习惯于经验做出的决定,放弃了思考,这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这不是道德上的问题,只是一种遭遇,和饥饿一样,和贫穷一样,对于饥饿的人不能评价其道德,对于贫穷的人也不能评价其道德。” “血疫也只是一种遭遇而已,不能因为化成了怪物,就否定他的人格。” 乔雅说着。 萨曼莎手里的烟灰都没来得及抖,掉落在了裤子上,整个人傻在原地,以往岁月对血疫认知的一切,都在此时颠覆。 罗哲也怔住,不得不说,即使是卵巢彩票,但这一刻的乔雅,也是熠熠生辉,有些迷人。 内心莫名生出了平和。 当罗哲试图看向墙上的电子钟,试图看清是什么时间时,飞蚊症陡然间变得严重,只好把目光移开。 没想到即使在乔雅的家中也挂着一张和心理咨询机构一样的仿制名画。 4.22—3—pm10:30 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0035. 西装暴徒 4.24—5—am11:30 两天后。 “有镍币没?” 狄狱叼着烟,翻了翻口袋没镍币后,向自己的小弟要着硬币,他总喜欢把事物的指称变得极其复杂,他把朋友唤作经常碰面的人,把领袖唤作能提出不一定正确的建议只具备参考价值的人。 或许也是和瓦解规训权力有关,不是对陈旧思想的迷信,需要的是“真知灼见”。 一个小弟拿出十多个硬币摊在手心上,狄狱只拿了一个。 然后…… 他给超市外边的摇摇车投币,只能乘坐儿童的摇摇车并不能搭载成年人,他像鹌鹑一样缩在座位上,摇摇车极其吃力的摇晃起来,过程迟钝而缓慢,似乎是负荷过大的原因,本来播放的欢快音乐也卡顿嘈杂起来,似是儿童邪典。 狄狱一边坐着摇摇车,一边弹着烟灰,毫不在意路人的眼光。 互助会搜索觉醒者的指标他已经完成,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事情会发展得如此顺利,仅仅只是宰掉了两个没有意志力抵御灵视的狂化怪物,并吸食了污秽之血,第三个就找到一个能控制内心潜在怪物的觉醒者。 运气太好了,要知道以往宰掉十几二十个彻底狂化的怪物,都遇不见一个清醒点的。 是的,狄狱的意象远远要比其他染血者更强大,几乎是碾压式的屠杀。 不仅是因为phantom幻象,更是因为犯罪率飙升的原因,街上有些萧条,曾经的洛城别说杀人犯,就算是窃贼也很少,如今像是变成了罪恶都市一般,前几天甚至有人抢劫了珠宝店,并引起交通瘫痪,很多人除了正常上下班外都不敢出门。 饶是再没有危机感的人,都察觉到世界在发生什么变故,而网上已经炸开了各种各样的舆论,政府已经控制不住,屏蔽不过来了,但不能关闭互联网,那样的话相当于直接宣告末日。 各种舆论层出不穷,phantom幻象是纳*残留搞出来的生化武器,会把人变成疯子,出现怪物幻觉的超级细菌,要毁灭世界。更有甚者认为现实本就是虚拟的,这是黑客帝国的世界,而现在人口太多,出现bug了。 反正各种各样的传闻都有,还有异想天开者认为是灵气复苏,修仙的人要抓凡人去当炉鼎用,所以失踪人口暴增。就是没人知道真相,失去理智的怪物无法解答,觉醒者只关心自身,恐惧使得他们只想找到解药,而不是去网上冲浪。 今天绝对是薛绍北人生中最诡异的一天,甚至要比血疫都更加诡异,他不知道如何评价眼前这个坐着摇摇车的男人。 因为血疫的原因,薛绍北牙齿完全脱落,长出了鲨鱼一样的锯齿,指头中间生长出两栖动物的蹼,但外貌特征还像是人类,长相阴鸷,长头发扎成马尾,戴着金丝眼镜也藏不住神态中的残忍,若不是侵略性十足的表情,倒是称得上英俊。 “要说什么尽快,我已经忍不住要吃掉你了。” 薛绍北的牙齿增生着,皮肤上开始渗出血管,极力克制着渴血的冲动。 摇摇车的时间到了,狄狱意犹未尽的下了车。 “带你去互助会,你只需要签个字就对了。” 狄狱再度拿出一根香烟,几个小弟立马争先恐后的过来帮这点。 “啧……”狄狱扶额,抢过打火机,自己点上。 “互助会?全部是像你们这样的神经病么?” 再也克制不住渴血的冲动,他摘下了金丝眼镜。 咔! 像是蟾蜍的舌头突然弹出来再卷缩回去,即使是在大街众目睽睽之下,他开始吞噬了,但肉眼是捕捉不到这一幕的,薛绍北以比子弹还快的速度,脑袋瞬间变形成蒙古死亡蠕虫一样的血盆大口,把狄狱的一个小弟吞入腹中,然后再变形回来。 而狄狱的那个小弟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十分之一秒不到,就不见了踪影。 一切都是在电光石火间发生,像是那个位置上本来就没站着一个人。 薛绍北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脑髓中震颤着刚才吞下去那个人的记忆,他的一生,他的性格,他的经历,他的故事,都在脑海中以最为立体的方式呈现出来。 究极的愉悦似液体般流过四肢百骸,他爽得浑身抽搐癫痫起来。 而狄狱对于小弟被宰掉一点也不在乎,依旧是爽朗的开心模样,还剩下的三个小弟也全是面无表情。 “你希望我严肃一点吗?” 狄狱轻笑着说道。 “或许这能有助于我理解状况。” 薛绍北手指发抖的重新戴上眼镜,渴血的冲动有所缓解,心绪总算能平复一点,另一个人格在脑海中回荡,这种成为他人,也被他人融入的感觉,妙到毫巅。 “要不我杀个人吧,杀人能让你觉得我严肃吗?” 狄狱也不知道,每个人对严肃有不同的判断,对一些孬种来说,别人说话的声音郑重一点就算严肃。 “嗯……”薛绍北沉思了一会儿,目光看向一个女性路人,“那个人吧。” 砰! 一声枪响。 路人嘶嚎着开始逃窜,似乎是林子中被惊响四散而飞的鸟类。 后脑勺开了个血洞,跌倒在地,洞口流出血泊。 “我只是随便说说。”薛绍北认为自己能和这个人成为朋友,“你没有任何负罪感吗?” 老实说,薛绍北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极其自责,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染血者已经是不畏惧警车的了,即使远处已经隐隐响来鸣笛声。 “杀npc不会有负罪感的吧……又不是活人,只是符号,规训权力本身。如果连杀npc都会犹豫的话,只能说是理性,太理性的。” “理性永远是激情的奴隶,我们只需要冲动和真知灼见。” 这就是狄狱的哲学,他把手枪插进了牛仔裤中。 “很晦涩……” 薛绍北并不懂什么是规训权力。 “不过你说的很有参考价值,严肃……需要严肃,我要做的事需要这种品质。” 狄狱这样想着,穿西装或许能让人觉得严肃。 …… pm1:20 摆脱了警车后,某大型商场的奢侈品服装店内。 狄狱实在没有钱能买这么高档的西装,一套下来要好几万。 灰黑相间的竖条纹西装,暗紫色的领带,以及相搭的西裤和皮鞋,狄狱穿上去极有西装暴徒的风范。 因为没有钱,狄狱只好这样了,他不想抢劫什么的,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他向老板下跪磕着头,磕得头破血流。 “求求你,求求你,给我这个贱人一身衣服吧。” 发自肺腑的卑微乞求。 他磕到头颅都开始变形,磕到面部都血肉模糊,磕到鼻血流成了血泊,洒了收银台一地,整个服装店被他的血溅射得像是杀人案现场。 而老板已经被吓成傻子,痴呆的站着发着抖。 薛绍北只觉恍如隔世,有一种超脱般的感觉,这个男人让他感受到了超脱。 是的,他不像是游戏中的npc,他更像是玩家所操控的一个角色,没有被此世的规则所束缚,超越了这个世界。 狄狱如愿以偿的免费拿到了西装,歪歪倒倒的走着路,满脸模糊,刚才的磕头磕破眼睑,其中一个眼球暴露出来,脸上的骨骼也隐隐能看到。 出了服装店后。 “老板人真好啊,送了我一套好衣服。” 狄狱爽朗的开心笑着,抹着脸上的血,几个小弟连忙递上纸巾给擦着。 “走吧,去互助会。” 薛绍北无奈笑着,真是个有趣的男人。 0036. 城郊病院 4.24—5—pm2:30 洛城东区的互助会总部,位于城郊一处废弃的精神病院,产权属于政府,但常年没有人管,已经成为荒楼。 在互助会的打理下能够住人,水电和电梯也能使用,但是根本没人住这里,只是偶尔需要碰面的时候,拿来当聚集地,大多时候都是在网络上进行交流。 病院很大,有着很多建筑分区,奇怪的是,即使是在四月,这里栽种的树木叶子也尽是枯黄,到处飘零着,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落叶,脚踩上去有沙沙的声音。 热吻之后。 “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詹子良刮了刮安芷蕾精致的琼鼻,自己要去找裴卫年拿名单,完成指标搜寻到觉醒者的话就会有麻醉药。 他不想让安芷蕾冒险,互助会,看起来是个温馨的名字,但除开这里外,世间没有地方能称之为地狱了。 “如果你会被其他染血者吞噬的话,最好连我也一起吞噬,我要和你一起去,这样也是永远在一起的方法不是么?” 安芷蕾回答着,自己已经无法离开这个男人了。 风大了起来,吹起枯叶飘到满是坑洼的建筑表层上。 “既然是你的决定……” 詹子良抬头望着灰霾的天空,有些想哭,但干旱的泪腺早已枯涸了。 …… pm2:35 精神病院内,一楼。 昏暗的走廊只有微弱的电杠进行照明,地上全是垃圾,以前病人留下来的认字表,玩具,以及一些儿童启蒙的各种道具。 玻璃渣,药盒,针筒。 在互助会未搬进来前,这里曾是瘾君子的聚居地,但这些瘾君子……已经被互助会的boss给杀光了,在成立的那一天。 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一幕的话,无论说什么,詹子良都不会让安芷蕾进来。 电梯前。 “我的西装好看吗?” 狄狱装模作样的整理着袖口和衣领,问着詹子良,爽朗的面孔,却下意识的让人恐惧。 詹子良如临大敌,额头渗出汗水流淌过脸颊,洛城东区的代表人物,狄狱,正是因为这个家伙东区才算比较安定,其他区域的染血者不敢来东区觅食,就是因为这个癫狂的怪胎。 “很适合你。” 詹子良神情肃穆,强装镇定的说着,万一这疯子突然发作的话,也只有一战,掩护安芷蕾离开了。 “这是薛绍北,刚刚进来……”狄狱又给薛绍北介绍着两人,嗓音开始哽咽:“这是……嗯……两个活人,世界的真物,模范夫妻,我快要哭了。” 实际上狄狱已经哭了,抽泣起来,眼角溢出血液。 薛绍北友好的笑着,咧开嘴却是鲨鱼一样的锯齿。 詹子良也勉强的笑了笑。 安芷蕾极力克制着渴血的冲动,万一要是进行厮杀的话,是绝对只有被吞噬这种下场的。 叮…… 电梯到达了。 场面前所未有的严峻,没有谁妄动一步。 狄狱擦了擦血泪,友好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两人先进去。 “我们等下一趟。” 詹子良对安芷蕾说着,让狄狱和他带来的新人先上去。 “被讨厌了么……伤心……伤心……” 狄狱手指发抖的拿出一根烟点上,和薛绍北进了电梯,随后合上了门。 等电子屏幕上的红色数字跳动以后。 精神高度紧绷的安芷蕾松懈下来,浑身失力差点一个踉跄就要跌倒,詹子良赶忙扶住,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 pm3:00 确认狄狱走后。 詹子良两人来到建筑的7楼,走过几个拐角后,来到以前的棋牌室,用木板封住的窗户,只能从缝隙间透进来一点点光,地上全是建筑废材,破败的空间内摆着一张手术台一样的东西,对以前的那些精神病人来说是棋牌室,但现在是互助会发放麻醉药的地方。 安芷蕾看着地上尚还新鲜的一团不可描述之物,背过头去捂住嘴,忍住呕吐的冲动,那是狂化后畸形怪物的尸体,滚烫的血液内脏还冒着热气,但本源之血,污秽之血已经被吸收了。 “狄狱那贱人宰掉的。” 裴卫年整理着手术台上的名单,电话里知道这两人要来,会里没有比这对情侣更需要麻醉药的了,小半部分人甚至对狂化保持极其乐观的态度,反而还有些期待和“真理”的融合。 詹子良看着地上的遗物,一块仿制的手表,知道被宰掉的人也是一个变态,总之互助会里是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的。 裴卫年桌上的消防斧也是鲜红的,估计在狄狱来之前也宰掉了染血者。 没有其他任何方式,想要拿到麻醉药就必须面对面,但很少有人能控制那几近疯狂的冲动,对污秽之血着魔的凶狂。 “是怎么样激怒他了么?” 詹子良认为要摸清狄狱的习性,如果以后再碰面的时候说不定有办法摆脱他。 裴卫年虽然面相凶狠,总是随身带着消防斧,但他是极其理智的,所以能当上东区的负责人。 “谁知道呢?只是评价了一下他的西装,不过说实话他穿上的确人模狗样。” 裴卫年评价着,以前狄狱总是穿地摊货,虽然也盖不住其好皮囊,但穿上那身阿玛尼后,的确能在秀场上走一走。 “所以说我的回答是正确的么。” 詹子良苦涩的笑了一下。 “那贱人没找完的名单给你,完成指标才有麻醉药。” 裴卫年递过一份文件袋给詹子良,琢磨着最近网络管控没那么严了,倒是可以在洛城的论坛里整一整,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最近猎人好像变少了,是哪里感染得严重吗?” 詹子良接过名单翻了翻,其中夹杂着罗哲的名单,不过他没有在意。 “boss说似乎是东京那边,有着s级的觉醒者,猎杀我们的神秘组织把资源都调到那边去了,很恐怖对吧?光是b级觉醒就很难,a级更是不知道要多惊人的意志力,s级的话……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猛人。” 裴卫年自己身为b级,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真要是到了末日,只能找个靠山。 “该死的猎人……嘴巴里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这才是让詹子良最为痛苦的一点,因为大家都对血疫一无所知,只知道会变成怪物,会互相吞噬,麻醉药能阻断幻觉,就再也不知道任何事情了,那些少数被抓起来折磨的猎人,意志力也惊人的可怕,什么也审讯不出来,最后只有宰掉。 “保重。” 裴卫年从未对其他人说过这两个字,但唯独对这对情侣。 “你也是。” 詹子良带着安芷蕾离开。 0037. 白银隐修会 4.25—6—pm6:40 沿海的别墅内,乔雅家纵使没有况泽语的城堡宫殿那么夸张,但也极尽奢侈。 大多时候为了工作方便,乔雅都住在城里的loft公寓,只是最近闹出了血疫的事,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会安全一点。 实际上,乔雅并没有上班和下班的概念,因为她工作不是为了钱,而是一种公益事业。 最让萨曼莎感到无语的是,这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比罗哲更加古怪固执的人了,由于罗哲没有地方住,虽然身怀巨款到处住酒店,但也过的是流浪生活,虽然乔雅明确邀请过让罗哲住进来,这别墅别说多住一个罗哲,再多住十个罗哲都不是问题。 但这个人脑袋似乎有问题,认为这是一种施舍,有缺陷的人才需要施舍,而他没有缺陷。 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罗哲是一个美食家,对各种菜肴的熟练度达到max,做菜不是加点酱油味精就完事了的,火候时机香料佐料以及一些听都没听说过的特殊厨具。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除了干自视甚高的律政精英以及和快死的人交谈以外,罗哲也就这点兴趣了。 由于没地方做饭,他买了各种各样的锅碗瓢盆放置到乔雅家里,并执意要给厨房使用费,最离谱的是这货白天跑过来做饭,晚上又回去住酒店,这操作真的让人有点窒息。 萨曼莎并不管罗哲的死活,这种人渣无论怎样都好,只是乔雅……她并不脆弱,远远要比任何人勇敢,但心肠太好了,没有自己的话,估计在即将到来的末世中,恐怕会不好过,自己已经被组织认为阵亡了,这样就好,至少守护这样的人到最后一刻。 罗哲面无表情的做着菜,虽然是开放式厨房,有着中岛,但油烟机的强力几乎是湮灭了油烟味。 乔雅坐在沙发上盯着罗哲入了神,从未见过他还有这样的一面,向来都是不近人情惜字如金的禁欲系那一款,居然会如此居家,其错愕程度完全不亚于你发现楼下天天下棋的地中海老大爷年轻时是职业杀手。 “你做的东西很好吃,如果连早饭也包了的话就太感谢了。” 乔雅发现比起罗哲做的东西,外面的都算不上好吃了。 颠勺的罗哲动作忽然卡顿一下,然后继续操作起来。 “我似乎没有这样的义务,一般来说这是关系在另一阶段才会做的事。” 罗哲平静说着。 “什么阶段?” 乔雅明知故问,要逗一逗罗哲。 把人的心房比喻说是门锁的话。 最强的锁,六亲不认。 最强的门,隔绝红尘。 可罗哲早已不是红尘中人。 “其实人的感情也是可以用数据来分析的。”罗哲平静说道:“世界上的确存在感情这种东西,非要分析的话,是可以用数值堆砌的,两个目标的关系想要进一阶段的话,一般术语称之为关系纽带,在两个对象一同经历什么并获得成长,通过纽带绑定到一起,从而达成命运共同体的错觉。普世观点把这种纽带称之为爱,不是很高明的见解,在共同分享一个秘密,或者是旅游,一起克服了什么难关,都可以达到这种效果,根据其事件的难度系数,也可以分析其所谓的爱有多深。” 乔雅整个人直接石化,不愧是……数据分析师吗?虽然自己也了解,但真的说出来就极其诡异,一个人怎么能无感到这种地步? 但是乔雅并不赞同,这太理性了,爱实际上是更感性的东西。 “那共同分享血疫的秘密,关于人类末日,文明倒塌的危机,这种事件难度系数算不算高?” 乔雅提出了一个送分题,尽管语气听起来是像学术探讨。 “这样么……”罗哲沉吟片刻,回答道:“实际上这其中还有着更为复杂的成因,如果我不告诉你上述的条件,有一定几率会进阶成另一阶段。除了关系纽带,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思考引导。比如说大人告诉小孩自己有多关心他,但这种直接给出结果的方式是会让人的心理产生拒绝的,从而产生不信任的裂痕。必须要大人做出相关的事情,并且保持不说,让小孩自己进行思考判断,这样得出来的结果,才会让小孩由衷认为大人是真正关心他的。” 就像你要告诉某个明星其实是一个很恶心的人,直接给出结果会让人主观上的进行否定,这时再拿出一些证据,也会认为是污蔑。但先拿出证据,并不说明星很恶心的,他就会通过证据自己判断出这个明星很恶心,并由衷的认为。 乔雅再度石化,罗哲真的……绝了,某种方面来说他还是个育儿专家。 “所以说你告诉了我上述的条件,给出了我结果,感情实际上是这样的东西,即使通过关系纽带成为命运共同体的时候,也会产生心理上的拒绝,因为不是自己思考判断出来的东西。” 的确是这样,乔雅发现此时的罗哲没有那么居家了,只是一个皮囊好点的普通人,因为共同分享血疫这个秘密的关系进程被否定了。 “没错,是这样,就算以后关系纽带再进步的话,也会因为这个答案,而产生裂痕,永远也无法达到无知状态下所谓的完美。” 罗哲平静回答道。 “所以说我们算是彻底吹了……” 乔雅不得不承认罗哲说得很有道理。 “差不多是这样。” 罗哲把菜肴盛到了碟子里。 “其实没有那么复杂,以另一种逻辑来推断,在你说完上述这些话后,内心有没有后悔的成分,就能判断出你的感觉。” 乔雅质问道。 “完全没有,你呢?是否有感到气愤,关于我亲手毁灭了关系纽带。” 罗哲面无表情。 “完全没有,你只是一个经常找我拿药的瘾君子,不承认有心理疾病的自大狂,度洛西汀上瘾没有自控力的大笨蛋。” 乔雅平静说道。 罗哲:“……” 老实说,今天是萨曼莎人生中最难熬的一天,没有之一,就算是去砍砍狂化的怪物也比这要轻松不少。 松开了紧攒的拳头,萨曼莎点上了一支烟吸了起来,是的,差点忘记了,一个是连神也要恐惧的人,一个是连神也要超越的人。 萨曼莎只想让这两人直接原地结婚。 “那天来杀我的女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罗哲随口向萨曼莎一问。 “可能是白银隐修会的祝福道具,有着瞬间移动的效果。” 萨曼莎随口回答道。 罗哲直接被震到,打碎了一个盘子。 “你不是不能说关于你组织秘密的吗?” 罗哲就欲打开内在之眼,好好“盘问”一下萨曼莎。 “白银隐修会又不是我所在的组织。” 萨曼莎吸着烟。 “能整点阳间的东西吗?” 乔雅一时间接受不过来,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神,血疫,怪物,猎人,现在又是瞬间移动魔法道具,以及听起来像是邪教组织的东西。 0038. 无间道 4.25—6—pm7:00 关于白银隐修会,萨曼莎所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是很多个世纪以前就存在的组织,通过神之血研究关于时空方面的东西。 也仅仅知道这些罢了。 罗哲只感觉事情的真相越加扑朔迷离,到头来,萨曼莎也不知道神之血是什么,她也只是只负责猎杀怪物的人,只知道本分内的事,对于个人经历也是闭口不谈。 但总算明白了一点, 神之血并不是什么21世纪才有的东西,它可以追溯到很古老的年代,只是血疫,让它爆发开来。 “越来越有趣了么……” 罗哲闻到了,闻到了血的味道,他知道了自己的使命,内心的怪物在敲门了,它远远不是自己这样的烂好人,尊重着很多事物,它只渴望着发泄,杀戮,撕裂,破坏。 “我上楼拿下手机。” 乔雅这样说着。 然而五分钟后。 她失魂落魄的从楼梯上走下。 “那个……” 乔雅话还没说完。 罗哲就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自己已不是凡人,内在之眼关闭时,五感能力近乎变态的强,他听到了乔雅与银发怪女人的对话,自己记得那个声音,自以为是的冰冷声线。 是的,或许没有方式找到自己,但乔雅是好找的,她不像自己,可以随处流浪,她有着自己的事业,固定的电话,兴许要永远和这个女人说再见了。 只见罗哲的身子,衣物,连同桌上mp5冲锋枪,似被浓酸腐蚀般慢慢分解脱落,掉落的血肉一同化为千百只血眼乌鸦,发出难听刺耳的怪叫,千百双翅膀扑腾振动声嘈杂至极,黑色风暴般化为群鸦洪流的从门窗席卷而出,只留下一阵紊乱的狂风。 乔雅整个人傻在原地,直到此时,才发现罗哲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怪物,只是他的克制力太惊人了。 “怎么可能……” 萨曼莎嘴里叼着的烟叼在地上,她知道,这是c—876稻草人的能力,显然的是他吸收了污秽之血…… 但要知道,吸收过程中人格会融合,在未被“真理”摧垮前就会精神错乱,而他依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何等的精神力…… 另外,就算染血者互相吞噬,也不能获得目标的全部能力,只是强化了生命力,并转化为类群目录上的衍变者。 罗哲……究竟是什么怪物。 …… 半分钟不到的时间。 沿海的道路上,蓟违章停靠着机车,橙汁喝到一半就不想喝了,只是百般无聊的咬着吸管。 “来了……” 蓟毫无素质的把没喝完的饮料扔进路边的草丛里,看着天上结群飞过的乌鸦化成龙卷风一样的黑柱在道路上聚集,随后形成罗哲的躯体,手里端着mp5冲锋枪。 黑色呢子大衣,不知道哪淘来的战术靴,卡顿的电子讯号条纹,内在之眼已经睁开,黑红的血管蔓延上了冲锋枪,惊人的是,他的头发比以前长了不少,甚至快盖过了肩膀。 “你像条受惊的小狗。” 蓟绀蓝的眼眸露出不屑,说老实话,闻到自己的味道就大动干戈,不得不让人小看。 “你是狗的饲料。” 嗒嗒嗒…… mp5的枪口绽放的不是焰火,而是鲜红的血水,每一次喷发都如被斩首者的脖颈断口,大量的血浆从中飚溅。 通过枪口的位置能预判子弹的轨迹,蓟矫捷的侧身躲避着,但即使如此,罗哲打完一盒弹匣后,脸上依然擦过一道血痕。 满地的鲜血,倒映出的月亮,已是猩红。 “我想说的是,如果到了麻醉药都不管用的一天,你该怎么做?” 蓟抹掉脸上的血,罗哲或者比他死了更有价值。 “没有任何同伙吗?看来你是来谈判的。” 罗哲关闭内在之眼,并没有闻到其他染血者的气息,以及那些注射了混合魔药的家伙。 “没错,我不是来猎杀你的,不过谈判这个词汇有待商榷,因为你不得不接受这个提案。” 蓟双手抱怀,坐在了川崎h2r的机身上,只差把拽字写在脸上。 “谁知道呢?或许我可以找到你们的老巢,一窝端了,说不定还能找到解药。” 罗哲愈发膨胀。 “解药?”蓟有被笑到,“先不说血疫是没办法治愈的,端掉老巢……实际上是决定放你一马,你的样本很珍贵,在捕捉过程中出现岔子就很不妙了,或许不用把你切片研究,你只需要提供血液样本就可以了,我们能给你比麻醉药更好的阻断药,有效的缓解灵视。” 蓟都为组织的决定感到惊讶,看来罗哲的确是极其珍惜的染血者,可能是前所未见的,才会如此慎重。 “放我一马?我不需要,想杀我的话,尽管来吧。” 罗哲面无表情。 蓟攒紧拳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被气炸了,这不是固不固执的问题,整个一神经病。 “白银隐修会,瞬移道具,谁知道会不会有那种通过血来施加的诅咒。” 罗哲疑神疑鬼到了这种地步。 蓟扶住额头,不得不说,他说得还有挺有道理,不过他是在哪里听到白银隐修会这个名字倒是有些奇怪,难道说萨曼莎没有死,反而混成一伙人了么?叛逃的猎人……也是会被捕杀的。 “早知道你会有这样多疑,不过这个不急。目前有个更重要的交易,我不会去杀乔雅,也不会去杀萨曼莎,也会给你比麻醉药更好的,‘专业’的灵视阻断药。不过你也有要做的事,混进洛城染血者的互助会,我们会给你怪物的资料库,你把觉醒者的类别名字全部统计好,包括内部计划以及各种情报,随时和我汇报。” 其实,组织比起新型怪物的问题,更优先考虑觉醒者的暴动,人数就是力量,如果这些家伙化成怪物成群的公开示众,那么末日的恐慌会提前爆发,不利于组织的计划。 “互助会?的确是个很好的提案。”罗哲思虑着,又有怪物杀,又有专业的阻断药,没有比这更好的买卖了,“不过要我玩无间道,这些东西还不够,我还要血疫的真相,以及给我一个把柄,不然的话……就仅仅只是个工具。” 蓟快要崩溃,自己并不是很适合谈生意那种类型。 “血疫的真相……没有谁知道,至少我不清楚,不过非要说把柄的话,我就是你的把柄,我们现在是搭档了,上车。” 压制性的长腿轻松跨上了机车。 “不。” 罗哲这样说着。 蓟有点想杀人。 0039. 血条 4.25—6—pm7:40 洛城东区的商业街,周围有着不少旅游打卡的地标性建筑,但真正有钱进去消费的人却很少。 车水马龙的霓虹街道,洛城恐怖的人口基数使得即使在谣言满天飞的特殊时期,也不见得太过萧条,虽然的确比以往人挤人的情况好了太多。 随便找了个甜品店坐进来,因为在路边谈事情的感觉实在很奇怪。 铁艺玻璃吊灯,原木桌椅,红黑相间的工业风文化砖墙,上面装裱着意义不明的黑白建筑照片以及复古车牌道具。 店长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也没见过如此颜值这么高的男女,像是那些搞基因编辑的科学怪人弄出的人造人,因为没有仔细调试精校就老老实实的长,是不可能长成那种样子的。 要不是女的旁边坐了一个看起来就很危险的角色,额头上有着血渍,显然刚刚打了一架什么的,不然就算是再怂的懦夫也会壮胆上去要个联系方式。 蓟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甜点,眉头紧蹙着,说老实话,她愿把刚才发生的事称之为绝活。 因为罗哲的脑袋有问题,明确提醒过他车会开得很快,不抱紧的话会摔下去,他却认为很娘炮,懦夫才要那样做之类的,然后直接从车上摔了出去,滚飞五六米远。 于是换成罗哲来驾驶机车,结果他根本不会开,川崎h2r直接撞上护栏报废,他自己脑袋也磕上了铁栏,直接开瓢,冒出大量的血,惨不忍睹。 最后是乘坐的出租。 “你要赔我钱。” 虽然蓟并不缺钱,但罗哲的确该负责任。 “不就是一辆摩托嘛。” 罗哲心不在焉,盯着自己手上腕表一样的东西,显示的并不是时间,磨砂质感的漆黑表盘上有着两根细小的真空管,内部游离的是类似于电一样的物质,一条红色,一条蓝色,据说这是组织以前让觉醒者做猎人研究出的东西。 红色显示的是生命力/精神力,也就是所谓的“血条”,到底后就会死亡,而蓝色则是理智值,外文sanity,也就是san值,到底后就会彻底狂化,崩溃为只渴望血液的怪物。 血条失去了七八分之一的样子,似乎是刚才使用了乌鸦的能力飞行了一段距离,不过正在徐徐恢复,没想到这东西损耗这么大,看来以后要少用。 san值则是满的,罗哲认为很正常,因为软弱的人,san值才会下降。 是的,这个玩意儿成功收买了罗哲,使得他默许了蓟的提案,嘴上虽然没明确表示,但同意上车,但是现在车已经毁了。 “加上改装费……这辆摩托要124万。” 蓟不认为罗哲这个普通的上班族能拿出这么多钱,只想为难他,在气势上压倒他,方便接下来的合作。 “这样么……” 罗哲有被震到。 砰。 一个被塞得臌胀的背包甩到了桌上。 蓟只觉莫名其妙,拉开拉链一看,里面全是一捆一捆的现金,不下一百沓。 “要多少自己拿吧。” 罗哲不止在国内的银行存了钱,以前炒虚拟货币的时候,还有几百万放在国外,但血疫使得他认为钱不重要了,因为在即将到来的世界,定义强大的东西会换变成另一种事物。 如今社会似乎对物质的女人缺乏尊重,不少人看戏弄拜金女的视频会感到快活,其实这是一种错误的观念。 在原始社会,雌性动物会向往身体强壮的雄性,因为会捕猎到更多食物以及会带来安全感。 而钱就是当代社会的“身体强壮”,并不该讽刺这类人的道德,只是屈服于动物本能罢了,无可厚非。 而钱快要不管用了,接下来的社会形态,可能会变得相当复杂,强大的定义会变更为另一种形式,罗哲这样认为。 蓟长长吐出一口气,想起自己最开始调查罗哲的时候,走访其公司收集线索时,发现没有人不讨厌这个怪物,即使外表极具魅力,也甚至没兴趣去了解他,这其中是有着很多成因的,这种居高临下满是敷衍的态度,简直了…… “我说过要你潜入染血者组织收集情报,洛城是这个国家人口基数最多的城市,觉醒者也不会少,全世界范围内的怪物在我们的猎杀下,目前来说勉强跟得上感染速度,但理智尚存的染血者懂得如何隐匿,我们需要你打入内部,然后一网打尽。” 蓟感到组织的这个决定很是失策,看来上面也面临着相当的压力,开始病急乱投医了么。 “你们到底是什么组织?目的究竟是什么?别告诉我是为了守护世界。” 罗哲不再去关心手表,世界范围内?看来是个超大型的庞然大物。 “你只需要知道你该知道的,我们会经常见面,在你没完成任务之前,我也走不掉。” 总体上来说,蓟并不讨厌这个任务,算是一份闲差,只是需要动手时,危险程度相当高罢了。 “任务完成……怎样才算完成。” 罗哲认为有必要弄清楚。 “很难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几周就能解决的,可能永远也完不成,我们两个都会被其他怪物吞噬,然后由组织的其他人来补上我们的空位。” 蓟用勺子舀起一点杨枝甘露,味道还挺不错。 “这么消极的么……洛城的所有怪物,全部都由我来宰掉好了。” 罗哲的语气听起来根本不像是在说笑。 蓟嘴里的东西差点喷出来,罗哲这样一本正经的说着狂妄无比的话真的让人吃不消。 “冒昧问一下,这位是你男朋友吗?” 虽然说这名路人自认外形比不上罗哲,但要是比存款的话,自己可不差,这个妞的水平,有可能下半辈子都遇不到了,必须把握机会。 砰。 蓟直接一拳头将其撂翻在地,鼻血都打了出来。 “不是。” 罗哲平静回答道。 两分钟后。 甜品也没吃完,两人开始在步行街瞎逛,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 “我要怎么才混进染血者的组织。” 罗哲跃跃欲试,虽说自己完全能克制渴血的冲动,但并不代表不喜欢,血液的味道……究极的香醇。 “凭你怪物的身份自然就能混进去了,直接感染血疫和注射魔药的人不同,气息上是有着很大差异的。” 蓟喝着橙汁咬着吸管。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问题是进入的方式,而不是权限。” 罗哲认为蓟的理解能力有问题,或者是自己表述不当。 “我还不知道。” 蓟咬着吸管。 罗哲:“……” 0040. 黑夜将至 4.25—6—pm8:00 “是我的错觉吗?白天……似乎越来越短了,月亮的颜色有些古怪。” 罗哲认为这不合逻辑,惊蛰已经过了,按理来说地球的公转会导致昼夜长短的变化,日出日落的跨度间距会变长才对,然而却感觉天黑得越来越早。 轻风吹拂,月光温柔。 两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因为没别的地方可去,蓟总是会招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物,其银发和绀蓝的眼眸太过招蜂引蝶。 知道内幕的蓟对这个问题闭口不答,真相远远要比血疫都更加严峻得多。 “话说回来,你一点也不怕吗?你要去的可是怪物的巢穴。” 蓟背脊挺直的翘着二郎腿,双手撑在靠背的顶部。 一手里举着红色油漆涂鸦的木牌,衣衫褴褛的路人从人潮中狂奔而过,嘴里发出狂笑以及歇斯底里的呐喊。 “世界大毁灭!” “世界大毁灭!” “啊!” 学着恐怖片里女鬼一样的难听尖叫快速跑了过去。 罗哲无语,随着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谣言,奇奇怪怪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么。 “胆小鬼才会恐惧,那是一种……” 罗哲话还没说完。 “停……缺陷,我懂了,不用再说了。” 蓟脑海里闪过那张画面,算是有点挥之不去,自己用钢丝割断了他一条手臂,但残缺的肌肉筋脉还连着,他就那样用另一只手活生生撕扯下来,就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既然组织里的事情不能说,那问点其他的事情,注射魔药之前,或是成为猎人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罗哲认为这兴许能推测出这个神秘组织选择猎人的标准,或是说克隆人什么的,直接从培养皿里快速成长,然后植入记忆火速参加猎杀的流水线工作? 由于世界观被彻底颠覆,罗哲思考问题的方式也越来越异想天开。 “无可奉告。”蓟不知道罗哲发什么神经,搞得像是约会一样,“说我自恋也好,不过你算是为数不多和我说话不紧张结巴的人,男性,我指的是。” 罗哲不知道蓟发什么神经,搞得像是约会一样。 “紧张是因为人想表现出并不具备的素质,所以会手忙脚乱,就你而言,我没什么表现欲,另外我具备着足以应对任何事物的素质。” 罗哲面无表情。 蓟拳头紧攒,有些想打人,货真价实的,高傲到没朋友,关键是还那么严肃。 “乔雅能够忍受你真是一个奇迹。” 蓟想起那天见到心理医生,不愧是治精神病的,能容忍这种混账。 “你们组织会安排你来进行间谍任务才是一个奇迹,你甚至没有任何头绪,连切入点都没有,只是知道有这样一个组织。” 罗哲才是真正的无语,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还以为计划什么的全定好了,自己只需要抽个时间进去就对了,这不像是无间道,像是过家家。 蓟被说得有些哑口无言,组织并不是什么玩特工那一套的,虽然有着那样的人才,但自己并不是。 “别太得寸进尺了,我命令你把办法想出来。” 蓟的确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开头。 “现在网络上的流言已经控制不住了,他们或许会在网上论坛之类的建立据点什么的,用来搜寻更多的觉醒者,人数的力量,是相当恐怖的,他们需要同伙。你可以去网上找一找,找到了再叫我。” 罗哲站起身来,就准备走人,自己在乔雅家做的菜还没吃,已经凉了,不知道有没有剩,不然微波炉打热还能吃,应该可以,毕竟自己做了那么多。 “我不会用电脑。” 蓟干脆的说着。 罗哲不仅仅是有被震到那么简单,他差点没一个踉跄平地摔,就算是比起第一次见到狂化的怪物,也要吃惊得多。 察觉到罗哲不可思议的眼神,又被小看了么?该死。 罗哲仔细打量着蓟的着装,蓝色皮夹克以及一身行头都挺前卫的,甚至是机车美女那一款的高挑酷girl,有些想不通。 他也不再追问,反正猎人都是这样,关于血疫魔药之类的表面东西可以说,一问起组织背景和个人经历,像是心里面藏着核武器解锁密码,一旦说漏嘴世界就要毁灭似的。 “你住在哪里,价格高一点的酒店可能会有,我教你怎么用。” 真是绝了,罗哲无语至极。 “不告诉你,你做好该做的就对了。” 蓟有些不爽。 “这样么……” 罗哲感到了棘手,眼前这个女人似乎是上个时代的人,不过年纪应该不大,因为是处女。 他的确能够通过血液的味道感知到染血者,但范围不大,极限是2km,但对洛城来说,这个距离有点不够看。 就在罗哲一筹莫展时。 乔雅打来了电话。 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接听。 “你还好吗?” 担忧的声音传来。 “还好,有什么事吗?” “又有一个陌生电话打过来,说是询问你的信息,说你感染了phantom幻象,他们有阻断幻觉的药,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说你需要帮助。” 罗哲感觉很奇妙,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顺利,自己没找上他们,倒是主动找上自己了么。 “你打回去说你知道,并且把我的号码给他,这样做就对了。” “我不知道你面临着什么,总之,小心一点。” “不用担心我,你更需要担心你自己。” “可是……” 不等乔雅说完,罗哲直接挂断了电话。 “好戏开始了。” 罗哲对蓟说道。 “别被怪物给吃了。” 虽然罗哲的确很强,但蓟还是这样提醒,多年来学到的经验是,不要小看任何一个怪物,就算是d级的,也有风险。 …… pm8:05 詹子良从狄狱那里接过的名单,有着罗哲的信息,以及相关的联系人。 “有希望吗?” 安芷蕾期待的问着,没完成指标拿不到麻醉药的话,很快就会沦丧为失去意识的怪物。 “还不知道,她给我发了罗哲的电话号码,打一个试试。” 詹子良觉得不大可能,就算是染血者,但觉醒的几率实在太低了,甚至是打过去没人接,已经被猎人给宰掉了。 尝试性的打给罗哲后,没有几秒就接通了,对面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是猎人吗?我可不怕,想杀我的话尽管来。” 对方这样说着。 詹子良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万万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看来……是个觉醒者。 “不,我们和你一样。” “我们?” “不错,欢迎加入互助会。” 0041. 异界生物 4.26—7—am9:01 翌日。 病恹恹的光线并不具备活力,植物仿佛都无法进行作用,只是单调的充当苍白的照明工具,整个公园的花草枯萎凋零着,明明已是春季,却感受不到暖意,空气中是沁入肺腑的刺寒。 踩碎几片枯叶,罗哲觉得一切都很反常。 他发现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天黑得越来越早,天亮得也越来越晚,而且其间隔在逐渐的缩短。 假以时日,岂不是要进入永夜? 兴许只是错觉。 罗哲都为自己这个念头感到荒唐,可能是因为被血疫弄魔怔的因素,考虑问题的方式都如同精神错乱的病人了么?甚至怀疑不仅只有人类才会感染血疫,也不能排除星球天体被感染的可能性。 “在人类因果命运交织之地传播……” 罗哲仍不明白这是什么感染方式,就算是蓟和萨曼莎也不清楚,是语言观念行为方式的传递吗?人类对他人的模仿,文化的基本单位,也就是模因。 或者说真的有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命运交汇的漩涡之类的神棍事物。 根本弄不懂…… 最近又做到和半年前一样的梦,那段时间总是梦到在乔雅的心理咨询机构醒来,而这几天又开始重复同样的梦,不过地点换成了她的家。 疼痛感又来了……潜在在躯壳下的怪物扩张肉体的剧痛,在能够控制怪物之前,只是牙齿掉落,亦或是指甲脱落,现在倒是没有了这些毛病。 而是感觉有缩小版的形态一致的人类埋藏在皮肤下,准备脱壳而出,全身上下都被扩张的剧痛,像是四肢肚皮都被剥开,装进几大箱铁钉再缝上,随后疯狂的摇晃。 罗哲并不在意,只是想着互助会的人约好九点在这废弃的公园碰头,而对方显然已经迟到了。 咔! 没有任何征兆,罗哲的脖子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血线,已经是整个脖颈都被切断了。 直接被斩首。 “这……样么……” 喉管被切断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话,罗哲瞟了眼手腕的表,自己的血条少了约莫3%,他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脑袋,以防掉在其他地方,另一只手则从背包出取出了mp5冲锋枪,黑红血管蔓延而上。 “抱歉!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啊!” 奥康纳双目充血,发出咔咔咔的狂笑,一只手臂暴力的增生着关节,一节节的变长,手肘有将近十个,总计五六米长,皮肤被剥去,裸露的白骨上沾黏着筋脉,顶端则是工业机器般锋利的铡刀。 假若是彻底失去理智的怪物,只要是同类便会无差别的狂乱攻击,而觉醒者能够抑制一定程度的冲动,但也只是一定程度,渴血的本能令人发狂。 看似笨拙的多关节手臂超乎想象的灵活,在砍断罗哲的脑袋后,多处关节疯狂扭动变化,附近的树木被砍倒几颗倒地扬出烟尘,随即又朝罗哲砍去。 和刚才不同,罗哲有了防备,脖子上的断痕已经被电子条纹修复愈合,再被砍中的地方纷纷化为乌鸦消散而去。 嗒嗒嗒…… mp5喷射出血水,弹匣里的子弹弹无虚发的射在了奥康纳的躯体上,一个又一个枪眼绽放出血肉之花,顷刻间被打成筛子。 “什么……” 奥康纳根本意想不到子弹会造成这样的伤害,狰狞的面孔开始变形,咧开的嘴全是恶狗般层次不齐的獠牙。 一盒弹匣打完,再次装弹,瞄准向奥康纳增生关节的手臂,饶是没有玩过fps游戏的罗哲,也知道要打要害。 奥康纳渴血的冲动被即死的恐惧湮灭。 “停!我是互助会的人!只想看看你是不是真货……” 奥康纳冷静下来,手臂恢复成原状,捂住胸口上血洞最密集的地方,颓力的找了棵树瘫坐下来,嘴里喘着粗气。 “你和电话里的声音不一样。” 罗哲扭了扭脖子,发出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骨骼脆响,还是第一次正面和觉醒者接触,看来和怪物没多大的区别,只不过理智尚存,延缓了彻底失智的时间而已。 “那对白痴情侣……他们太怕死了,所以让我来接你,我会分到一点麻醉药。” 奥康纳不是很怕死,但怕麻烦,互助会里很多人都来找他做这种活。 “原来如此。”罗哲联想到那晚看到的人,“带我去见你们的负责人,入会就会获得一周剂量的麻醉药,对吧。” 罗哲假设自己是个普通的怪物,应该会说出这种话,其实自己不需要这种垃圾,而是有专业的灵视阻断药。 奥康纳懵了,自己从未见过这么冷静的……怪物,一点危机感也没有么?淡定得像是等方便面泡好的心情状态。 …… 半钟头后。 “我不能告诉你太多,规定就是这样,因为没见到负责人之前,并不算正式入会。” 奥康纳现在被困在了洛城,故乡在南美的他并不能回家,现在各种关口都在严格管控,只有被杀的份。 深褐的卷发和灰色连帽衫,看起来像是街头玩滑板的那种人。 b—461,伐木工。 罗哲判断奥康纳是这个,昨天粗略的浏览了一下怪物图鉴,但没怎么记住,太多了,只是看了看一些常见的b级,记住了表征和名字,因为觉醒者大多数都是b级。 “大概要走多久。” 罗哲有些厌倦这城郊地带,周围都是些荒废的建筑,被地产商收购下来后,似乎并没有更多的资金进行开发。 “快到了,虽然只是临时聚集点,是随时变动的,但也必须要隐秘。” 奥康纳极其不自在,罗哲显然不是那种话多的人,和他走在一起气氛实在太冷了。 “对了,提醒你一下,如果你碰到会里一个绿色眼睛的人,能躲就躲,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无论是谁都不待见狄狱,他进入互助会有其他目的,因为他能极好的控制渴血冲动,强到不像话,不是为了麻醉药,而是怀有极强的目的性。 “疯子?体现在什么地方。” 罗哲无感,基本上可以说,每个染血者都是潜在的疯子,自己可能也不例外。 “有时候惊人的友好,更多时候是在做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瘆人……懂吗?像是异世界的生物。” 奥康纳这样比喻着。 “嚯?” 罗哲饶有兴致,能让怪物都形容成异世界生物的家伙,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0042. 初来乍到 4.26—7—am10:02 腐烂的血肉内脏即使是洒上花露水也掩盖不住其味道,在溃败的皮肤组织内产卵的苍蝇更是让人烦躁,索性浇了点汽油,一把火烧了,反而更加难闻。 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裴卫年总算满意了一点,这短暂的难闻是必要的,可惜是窗户被木板封住不太透气,但反正也没差,只好将就。 精神病院的顶层,裴卫年在熊熊烈焰下玩着手机,耀阳的火光照在那脸颊残缺的面孔上极其可怖。 怪物的尸体燃烧发出木柴的清脆喀喀声,裴卫年诅咒狄狱那个贱人,就他在这里杀的会员最多。 “我顶你个肺噢……” 裴卫年缺失的脸颊已经做不出表情,只是抽着冷气,刚刚充进去的六万元又输光了,他怀疑这线上赌场里有机器人,开始让人尝点甜头,后来就一直让你输。 “我?” 裴卫年想要砍人,赌博本来是很高尚的,各凭实力,有输有赢,但就是因为有这些利用人的贪婪来作祟的吸血鬼,在背后耍阴招,才搞得别人家破人亡。 亵渎了赌博的艺术,这些混蛋就应该被砍成一百八十二段。 别问为什么是一百八十二段,问就是当年一夜输了一百八十二万才搞得精神有点失常。 裴卫年气得肺都要炸开,染血者都有着凝血功能障碍,他嘴里咳出大量的鲜血。 实在气不过,记得会里有专门搞电脑的高手,好像是哪个大公司的网络安全顾问,反正相当厉害,于是一个电话打过去,让他查出这家线上赌场的总部。 不到几分钟就查到是在国外,以棋牌休闲游戏公司伪装的违法线上博彩。 裴卫年心态直接炸裂,现在关口卡得这么死,根本过不去,要是放在以前直接坐飞机过去把那群人渣直接砍死。 不过意外之喜是,这个黑客的能力极其强大,直接查到了公司老板的所在地,刚好在洛城,作为国内经济前三的大城市,并且沿海,自然是体验纸醉金迷的上佳之地。 “咯咯咯……” 裴卫年发出刺耳的抽凉气声,恐怖至极,拿上鲜红的消防斧就要动身,善恶有终报,天道终有时,可能你背后有着什么关系,没人来治你。 你所欠下的所有罪孽,今天就由老子来一一清算。 就在裴卫年快出发时。 奥康纳走了进来,裴卫年整个人直接愣住,差点还忘了今天来这的目的,詹子良和安芷蕾说要带一个人来,让奥康纳这个鬼佬去接的。 “喂喂……不怕整栋楼都烧起来吗?” 奥康纳捂着鼻子,看着旁边燃烧的火势,以及烈焰映照的裴卫年,下意识的察觉到了危险。 “就是你么?” 裴卫年凝视跟着进来的罗哲,总觉得这张晦气的脸在哪里见过,看着那高大的个子,想起来了,正是因为这人自己才摊上了四处走访的累活。 “眼瞎么?这里还有其他人?” 罗哲略显强势。 “还挺有种的。” 裴卫年没有废话。 直接光速让罗哲加了互助会的讨论群,方便交流,然后光速给了两人一人一个纸箱。 “你跟新人说一下情况,我有急事,再见,别被猎人宰了。” 裴卫年戴上口罩,提着消防斧直接走人。 罗哲:“???” 罗哲根本搞不懂这是什么操作,有被震到,这个能直接看见整个口腔的男人,似乎没有什么责任心。 “习惯就好,互助会里都是这样的人,见面没有互相吞噬就已经很不错了。” 奥康纳打开纸箱检查了一下,的确是一周的剂量,以及一个注射器。 “会里一共多少人?” 罗哲目光微妙的盯着手中的纸箱,它的前身似乎是用来装干脆面的盒子。 “不知道,我们是属于东区的,算是你一共有四十多个,严格来说只有二十多个还在活跃,很多人失联了,有些期间被猎人宰了,有些被其他人给吞噬了,要么就是已经发狂了,还是少和其他人碰面为好。” 奥康纳也不想再和罗哲多呆,待会儿要是压制不住冲动的话,可能会被杀。 人数远远要比罗哲预想的更少,不过也是,哪来这么多的觉醒者,大多都只是普通人罢了,感染血疫只有彻底狂化的份。 “刚才那个就是互助会的boss么?” 罗哲觉得似乎,缺少了一点压迫感,按理来说应该是气场强大的怪物才对,虽然刚才那人也足够危险。 “那是老裴,东区这边的负责人,还有一个神出鬼没的我也不知道名字,boss不经常露面的,最近你可能看不到了,他现在好像在国外,记得是东京。” 奥康纳知道,互助会之所以能够成立,虽然是一盘散沙,但能勉强聚集一帮怪物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全是因为boss。 “讨论群的消息一定要看,这是被会里的一个黑客加了密的,总之其他人发现不了。另外近期可能有小组活动,要留意。” 奥康纳就准备走人。 “小组活动?” 罗哲无语,怎么感觉是在过家家? “听说是要占领电视台,向全国公布phantom幻象的真相,老裴负责的是人员管理,另外一个人……忘记叫什么了,他负责军火装备之类的,现在好像在国外买导弹,boss很有钱,据说是要通过海运过来,装甲车什么的全部装在集装箱里。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再见,祝你好运。” 奥康纳一刻也不想多呆,抱着箱子直接走人了,他知道麻醉药是要多少有的多少的,只是为了维持组织,才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大家做事。 罗哲愣愣的看着熊熊燃烧着的怪物尸体,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小组活动……瞬间上升成恐怖袭击了么? …… pm8:20 已经入夜。 罗哲与蓟在一酒馆会面。 “目前正在调查犯罪嫌疑人。” 电视上放着新闻,是一件残忍的碎尸案,就是今天中午点的时候发生的,不过这种人渣死了也好,背景调查发现是开线上赌场的,直接连带揪出了其团伙的所有人,已经在遣返过程中,回来进行庭审。 “成功进入互助会了么?” 蓟并不怎么会喝酒,也品不出什么味道来,就随便要了一杯马丁尼,据说是鸡尾酒之王。 “算是成功了吧……” 罗哲也不太确定,自己算不算是其中一员,他直接灌了一杯伏特加,依然不知道互助会是个怎样的结构。 0043. 保持恐慌 4.26—7—pm9:40 罗哲如愿以偿的拿到了专业的灵视阻断药,但它的外形极其奇怪,金属材质的小型注射器,黑色磨砂质感的表面铭刻着意义不明的符号,看不到里面的液体是什么,只要静脉注射就对了。 告知了蓟互助会准备占领电视台后,也没有别的情报可说,这个组织的结构相当松散,就连乌合之众也算不上,相当于戒酒会,碰面完全靠缘分,从来没聚集到一起过,除了即将要进行的小组活动,那时候可能会组织在一起。 讨论群里每个人也用的假名,群里的一切都被会里的黑客加密,什么也搜不出来,小组活动的具体计划也不得知,只是知道要这样干。 但仔细一想的话就会明白得很透彻,完全不需要太过严谨以及繁琐的规则,因为这群人远远要比恐怖分子还要更加可怕。 罗哲实在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这种可怕,大概顶多就死了。 差不多是这样,顶多就死了,比起已经失去不可挽回的一切,以及目睹宇宙最终恐怖的狂乱,顶多也就是死亡罢了。 罗哲本来提出约互助会里的每个人出来,然后让蓟设下埋伏一一宰掉,反正会里没人关心,死了也就死了,完全不会开追悼会什么的,甚至怀疑有没有哪怕几秒的默哀。 但发现这个计划根本无法实施,因为染血者之间会互相吞噬,没有谁想见谁,除了拿麻醉药的时候。 目前的策略是让罗哲去打探洛城其他区域互助会的消息,以及跟踪所谓的小组活动,在互助会人员聚集到一起搞恐怖袭击的时候先发制人,一网打尽。 蓟所在的神秘组织能量相当强大,罗哲非法持枪和肇事逃逸的指控已经被撤销,他甚至可以回自己的公寓了。 但是那里一片血迹,所有家具电器都是坏的,罗哲认为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回那里了。 “那这段时间你要住在哪里?” 蓟对现代的电子设备一窍不通,在罗哲的引导下才在大众常用的聊天软件上注册了账号,并添加自己为联系人。 从酒馆出来厚,两人商讨着接下来的计划。 随着舆论失控,犯罪率飙升,大街上的疯子越来越多,洛城的市民甚至组织起来,准备这几天进行游行示威,要求得知phantom幻象的真相,因为一些被所谓“隔离”起来的亲人或是好友再也没有消息传来,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而政府甚至不愿说出隔离医院的位置,只说是传染病治愈难度大,需要长时间的观察和治疗。 但显然的是,随着时间的推进,不安终究会击垮信任,世界各地都在上演着名为“疯狂”的桥段。 “不知道,随便找个酒店。” 罗哲喝饮料从来不用吸管,撕开塑料杯上的封口膜,直接灌下去。 反正整个一精神病。 “那找吧。” 蓟无聊的从路边的花坛里扯了一片叶子,然后撕成两半,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罗哲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想要做什么?” 虽然罗哲并不反感和陌生女人一起住,尤其是还相当漂亮的情况下,只是牵扯到了工作上的事,那么就会变得很复杂。 “方便监视你,反正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蓟面无表情。 “不。” 罗哲这样说着。 …… 二十分钟后。 翡丽酒店。 “我女儿不会从事那样的职业,你一定是打错电话了。” 酒店经理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脸不可思议。 “不可能是为了钱,并不缺。” 酒店经理表情有些自傲。 “高档一点的?什么地方……” 酒店经理脸色大变,恼羞成怒,接受不了事实。 罗哲远远就听到电话里的内容,但并没有在意,只是确定了一点,有时候人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不了解,何况是关于这个世界。 如果血疫诅咒的真相公布了出来,那会是一场究极的混乱。 开了两间房以后上电梯。 罗哲不用手指摁电梯的按钮,而是整个巴掌直接拍了上去。 蓟:“……” 接触得越久,蓟发现罗哲的行为在很多地方都透露着古怪,不仅只是表现喝饮料不用吸管上,他不用手指按电梯的摁钮,而是整个手直接拍上去,感应门从不等它完全敞开,而是直接挤进去。 最邪门的是他打出租不喜欢招手,而是早早就站在车前面,堵住去路。 或许是讨厌等待。 进了电梯后,蓟摁了36层的按钮,没有其他人,可以说点比较严肃的事情。 由于价位最高的那一批酒店,即使电梯内也装潢得略显豪华,拼花的爵士白地砖,装裱着意义不明的抽象派画。 “很快就会实施宵禁了,方便猎杀,军队会在街道上巡逻,至少洛城是这样。” 蓟冷不丁的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很好。” 罗哲早就预料到会这样。 “你居然一点也不惊讶。” 蓟有些厌烦了罗哲,在他脸上永远也看不到其它表情,除了扑克脸外,只是偶尔能看到轻微的焦躁和缺乏睡眠的憔悴。 “宵禁之后,是镇压暴动,甚至可能衍变成战争,你们根本就控制不住对吧,既然血疫是通过因果命运的什么进行传播,无法控制传播途径的话,迟早整个世界都会被感染,一个人也不剩下,全部变成怪物。你们所做的可能是为了其他目的,尽力延缓末日的到来,争取时间实施其他的计划,绝对是这样。” 罗哲的嗓音,斩钉截铁。 蓟哑口无言,有些震惊,是的,全部被他说中了。 察觉到了蓟的神色。 “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你们的主要目的……一点信息也不能透露的神秘组织,能渗透国家机关的巨大权力,开创的时间恐怕可以追溯到很古老的年代,说不定血疫就是你们弄出来的吧……算了,反正你也不会说。” 罗哲面无表情。 眼看37层快要到了,蓟挪了挪脚准备先走一步,不想和罗哲多呆。 砰! 罗哲的手撑在墙上,挡住了蓟的去路。 “我要说的是,真相在穿鞋的时候,谎言已经跑遍了全程,谣言已经控制不住了,感染者越来越多的时候,怪物的存在被证实的时候,通过灵视目睹到真理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别小看普通人,普通人发疯起来也是很恐怖的,那将是无数狂热邪教以及怪物暴徒诞生的时候,你所在的组织……能应付得了么?” 罗哲一针见血。 0044. 东京陨落 4.26—7—pm10:30 3718号房。 尽管是最常见的现代欧式混搭装潢,满屋子都是石膏线条以及夸张的各种异域元素,甚至是多得数不过来的灯带筒灯。 但也是赏心悦目。 只开了灯带,光线略显昏暗,罗哲坐在马蹄腿白色软包座椅上,身侧的边几上放着钱袋以及几把冲锋枪,至于那柄打刀已经物归原主。 互助会拿来的麻醉剂已经扔了,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这种玩意儿了。 过高的楼层,罗哲眸子打量着落地窗外霓虹闪烁的洛城,层层叠起的钢铁森林,熙来攘往的人类洪流,到底要多久这里才会变成人间炼狱,一个月?半年? 届时大厦倾颓,文明图穷匕见,狂暴的冷血盛宴。 神…… 没有谁知道那一天多久会来,但已经不是遥远的事了。 尽管蓟住在3116,隔壁的一间房,但罗哲依然能够通过强大的感官听到花洒放水的声音,如果有必要的话,甚至可以打开内在之眼直接目睹全貌。 “什么?” 就连罗哲自己都为这个念头的萌发感到震惊,似乎是吸食污秽之血影响了自己的判断,既然生起了偷窥的想法。 在吞噬污秽之血的时候,会连他人的记忆,一生的经历,一切的所爱所恨,所思所想,一同吸收掉。 而这个偷窥变态的一生实在乏善可陈。 二十多年的碌碌无为,从来都是不起眼的角色,国人对性的保守以及他极少接触异性,从而异变出畸形的内心。 讽刺的是此人很有福分,从外地来到洛城谋生,所租的公寓室友全是女人,可在漂亮女人面前说话都会结巴的他把握不到要领所在,理智压制不住生物本能,竟在卫浴装上了针孔摄像头,放置在吹风机插座内。 或许是尝到了禁忌的滋味,他陡然间觉得性很无聊了,他想要窥见的是,他人的,生活。 鸟笼的商标住宅,简直就是偷窥狂的天堂,夜视功能的望远镜,每次入夜,熄灭自己房间的灯后,便能如同模拟人生中的上帝视角一样,窥视那些格子里的小人,诸般举动,人生百态,都能令他满足。 d级,c级的人觉醒不了,因为这些人意志软弱,终究只是杂碎。 “自卑懦弱的混蛋……” 罗哲拳头紧攒,直接将其偷窥狂的意象碾成齑粉,连同木偶和稻草人的一起,只保留其力量。 是的,罗哲的意象太强大了,或许只有他才能做到这种事。 根本没有丝毫睡意。 “失眠症……还有吗?” 罗哲捏住眉心,就算是化为怪物,似乎不能改善这一症状,只有打开内在之眼才能彻底清醒,但那又会被自我的本质吞噬。 有时候很混乱,因为我和“我”不像是同一个人,自己的本质,要恐怖狂暴得多。 找到房间内的冰箱,拿出一瓶伏特加,灌了几口下去焦虑有所缓解。 电话铃声响了。 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接听,因为是那个女人。 “有什么事吗?” 罗哲直接灌下一瓶酒,再开了一瓶。 “你最近有看到况泽语吗?” 乔雅知道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 “五天前,21号的时候看到过他一次,在他家里钓鱼,怎么了?” 况泽语算是罗哲为数不多不反感的人,至少他纯粹。 “他失踪了,问题是他银行卡手机什么也没带,现在他父母已经报警了,怀疑是绑架。” 乔雅说道,也是况泽语这家伙以前吗啡上瘾的时候找上自己,后来才把罗哲这个讨厌鬼也带过来。 “失踪……有几天了?” 罗哲知道况泽语是他家里的独子,而且根本不会做出出走这种没品的事来。 “前天不见的,有没有可能是……” 乔雅不得不往最坏的那一方面想。 罗哲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可能况泽语感染了血疫,已经化成了怪物,甚至不排除被猎人杀掉的可能性。 虽然互助会里有有一些觉醒者,但都是幸存者偏差,实际上猎人的效率是很高的,没有理智的怪物基本活不过一天,基本不会出现在公众视野。 “我留意一下,如果是他的话……可能还有着理智。” 罗哲认为况泽语不是软弱的人。 “那样最好,你呢?和蓟相处得怎么样?” 乔雅平静的问道。 “蓟?原来名字是叫这个么?有够奇怪的。” 罗哲现在才得知这怪女人的名字。 “那就好,我要睡了。” 乔雅直接挂断了电话。 “什么?” 罗哲有被震到,因为这是人生中头一次被别人先挂掉。 就在罗哲喝完瓶中酒,准备再开一瓶时。 互助会的讨论群发来了消息,而且还是群主发的,他的头像是一束叫不出名字的鲜花,id叫做上善若水,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中年人。 上善若水:【会里来了一些新面孔啊,我在东京可能还要段时间才回来,@世界人命在手,@hkfce】 薛绍北的头像是不知道哪找来的东欧美女,id叫做世界人命在手。 罗哲直接是默认头像,灰色的人物剪影,id是随便打的乱码。 世界人命在手:【是的,boss,狄狱问好久开始小组活动,他已经搞上几个电视台做管理的女人,打通内部了。】 上善若水:【哦哦哦,你和他走在一起吗?让他加群,不加进来我回来就宰了他。】 世界人命在手:【(冷汗),我一定转告。】 上善若水:【等我回来吧,我叫人去买的导弹不是还没到么,@hkfce,欢迎欢迎。】 罗哲无语,不知道互助会这个boss到底是随和还是嗜杀。 hkfce:【你在东京干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 上善若水:【这边闹得挺大的,少部分人已经发现血疫的真相了,我准备把互助会搞成国际性的组织,到时候再整一个时尚的名字。小心点,别被杀了,我下了。】 罗哲捏住眉心,光是一个洛城你都管不过来,还要搞成国际性组织?他想起了今天早上那人提醒自己要躲一个绿眼睛的人。 hkfce:【绿眼睛的人是谁?】 一个头像是萌宠,id却叫做内脏涂鸦的人发来了消息。 内脏涂鸦:【你有兴趣么?我们一起去把他宰了,一人吃一半如何?】 罗哲捏住下巴,这个人貌似有点东西。 不过立场不能选择错误。 hfkce:【不如这样,约个时间我们三个一起,赢家通吃。】 虽然大家都不说话,但互助会里的人都在窥屏。 是的,名为hfkce的猛男,一进来就和两个东区最强的结下了梁子。 0045. 社交网络 4.28—2—pm7:20 两天后的夜晚。 饭点的餐厅本应座无虚席,可这里却落针可闻,究其原因,只是因为地上躺着一具没有头的男尸。 狄狱的阿玛尼西装左肩上有着麻婆豆腐的油污,薛绍北知道那是他最宝贝的东西。 由于狄狱认为未成年人应该受到良好的教育,应该有礼貌才对,做错了事应该道歉,而不是做鬼脸。 小孩子本身是是非不分的,只是缺乏教养的体现, 所以该惩罚的不是小男孩,而是小男孩的父亲。 狄狱捏碎了他的脑袋。 不得不说,狄狱真是个育儿天才。 “另外,圣诞老人是骗人的,世界上根本没有圣诞老人,也没有麋鹿拉的魔法雪橇。” 狄狱爽朗笑着,揉了揉哭泣的小男孩的脸,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哇喔……世界上没有比你更邪恶的人了。” 薛绍北提了提金丝眼镜,和狄狱一起鬼混,是现在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然后狄狱甩了四张二十元放在桌上,还自认为很潇洒的说道:“多出的二十算是表达我的歉意,坏了你们的生意。” 随之只留下一道潇洒的背影。 出了饭店后,狄狱从几万的衣服掏出一包十元不到的香烟,几个小弟立马争先恐后的点火。 香烟点燃后嘶了一口, “你们可以走了……” 狄狱对几个小弟比了比中指。 “这不是测试吗?” 一个小弟问道。 “不是测试……不是测试!快滚!。” 狄狱几乎是踹着把几个小弟踹跑。 总算清净下来,他像地痞流氓一般,蹲在路边花坛的石台上吸烟。 “你连规训权力都能瓦解,怎么连烟都戒不了?” 薛绍北和狄狱鬼混了几天,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全景敞视监狱。 “我并没有瓦解掉,很复杂,虽然你反感它,但你就是离不开它,和烟一样……齐根断了,是要命的。” 狄狱摸了摸兜里,发现只剩下几个镍币。 “反正你就是个谜对吧,该走了,餐厅老板估计已经报警了,再慢点警车就要来了。” 薛绍北数了数皮夹里的钱,找个时间应该多取点钱出来,只剩下一万不到。 “你玩过罪恶都市吗?” 狄狱饶有兴致。 “抱歉?” 薛绍北不明白狄狱的意思,记得自己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偷溜去网吧玩过。 “我们去整到六星,已经开了无敌秘笈不是么。” 狄狱突然觉得这很有趣。 “我不知道你开没开,但我可能受不了几发火箭筒。” 薛绍北知道狄狱和会里的大多染血者不同,他可能是a级的。 狄狱:“……” “该死……现在才想起,boss让你进讨论群,不然的话,说回来宰了你。” 薛绍北如实转告。 “讨论群?我不用网络的。” 狄狱也只是偶尔用电脑玩玩单机游戏。 “我知道,只是会里有人说要杀你。” 薛绍北平静说道。 “我知道,那个条子,叫韦斯特来着,该死的杂种。” 狄狱骂着,但认为自己说得很对,因为那人的确是个混血儿。 “内脏涂鸦的名字原来叫这个么,居然是警察。” 薛绍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互助会的人员组成有够复杂,有没有可能还有明星呢? “没错,貌似是专门收拾连环杀人狂的,只有精神病才能对付精神病。” 狄狱一脸不屑,目光中泛着鄙夷。 薛绍北大惊失色,这条街现在走着的所有人,都可以评价一个不正常的人为精神病,但唯独狄狱没有这个资格。 “不只他一个,还有一个新人,在我后面马上就进来的,反正也很拽就是了,说要同时宰掉你和韦斯特两个,应该是这么个意思。” 薛绍北如实转告。 狄狱拿烟的手微微颤抖。 “是么……走吧,去买个手机。” 狄狱掐灭了烟头。 …… 二十分钟后。 某大品牌的手机旗舰店。 狄狱看花了眼。 “没有小灵通之类的卖么?” 狄狱往阿玛尼左肩上的油污被他自己去超市搞了点洗洁精和牙膏给弄掉了。 女店员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认出了狄狱身上穿的是真货,可是……小灵通? 薛绍北额头一阵黑线。 他再也没见过比狄狱更穷的人,住的地方是筒子楼,不是租的也不是买的,而是这家主人去了外地他直接鸠占鹊巢,感染血疫前似乎也是无业游民,不知道日子怎么过的。 这些天狄狱凭着这幅言情小说男主一样的皮,搞上了几个电视台的女性高管,居然也没问她们要点钱。 “就要那个吧,最新款的。” 薛绍北慷慨解囊。 办了张卡之后。 狄狱在奶茶店内愣愣的看着新手机,拇指一直放在开机键上,就是迟迟不肯摁下去。 “那个按钮摁下去会导致保护动物灭绝还是世界末日?” 薛绍北彻底服了。 “我从不用网络的。” 狄狱屏息凝神,像是在举行着什么郑重的祭祀仪式。 “为什么?” 薛绍北不明白狄狱为什么要过原始人的生活,从没用过互联网?这算是哪门子的现代人? “这位先生,店内禁止吸烟。” 奶茶店的店员看狄狱长得实在是太好看,语调温柔至极,尽管其他客人已经很是不满了。 但这并没有制止狄狱,他只是在桌上放上了一把usp手枪,霎时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让人迷失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何况是彻底凌驾在肉体之上的虚伪帝国……没有什么,比沉沦还要更加强大的动机。” 狄狱畏缩了,点燃一支廉价香烟,吸了起来。 “说人话。” 薛绍北扶额。 “你帮我弄吧。” 狄狱把手机交给薛绍北。 薛绍北:“……” 三分钟后。 “名字叫什么?” 薛绍北要给狄狱弄个昵称,不过以狄狱的性子,应该会填“一个贱人”,只是随口一问,实则已经开始输入了。 “一个懦夫。” 狄狱这样说着。 薛绍北快要吐血,反正就永远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对吧。 【世界人命在手邀请一个懦夫进入讨论群。】 头像是骰子,id直接本名的裴卫年通过了请求。 “好了,完了,你只要打拼音还是手写什么的,发给那个叫h开头什么的乱码,你是要怎样?约架还是怎么?” 薛绍北重新把手机递给狄狱。 狄狱嘶了口烟,想了想,于是打着字,薛绍北已经替她@了hkfce。 一个懦夫:【@hkfce,听说你想宰了我?】 良久没有回复。 出了奶茶店准备去下一个地点的时候,终于来了消息。 hlfce:【你应该就是绿眼睛的人了,每个人都想宰你,我只是表现出来。】 狄狱烟灰都忘了弹,风吹过来扑到阿玛尼上。 讨论群里虽然总是很冷清,但一有消息每个人都在窥屏,因为不敢乱发。 是的,名为hkfce的猛男狂到让人窒息。 一个懦夫……这熟悉的格式,每个人都知道是谁。 内脏涂鸦:【(强)(强)(强)】 0046. 无所事事 4.28—2—pm8:02 翡丽酒店自带着各种娱乐场所。 任何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没有,罗哲提出要去宰几个怪物,因为蓟有着渠道可以随时给感染者来个“上门服务”。 但这个提案直接被否决了,规矩很简单,只做任务内的事情就好。 完全没有事做。 美式风格的粗粝棕榈木陈设酒馆,极其冷清,台球区内。 蓟和罗哲打着台球。 “我已经挑衅了,一个叫狄狱的染血者,据说是东区这边最强的染血者。” 罗哲抱着球杆,面无表情的看着蓟一个又一个把球全部打完。 很无聊,无论是感染血疫的怪物,或是注射混合魔药的猎人,都有着超强的力道控制以及精准判断。 与其说是台球,不如说是一项健身运动,和引体向上一样,只是一个体力活,没有任何策略以及技术性可言。 “那他会出来吗?” 换了一张台球桌,蓟面无表情的看着罗哲一个又一个把球全部打完,如果不用等到袭击电视台,提前宰掉几个也是可以的。 罗哲于是直接在讨论群里打字。 hfkce:【明天中午十二点,城郊的精神病院见,@一个懦夫。】 既然是所谓东区最强的染血者,罗哲也不是鲁莽的人,让蓟那边的人设下埋伏,直接围剿,作为主要谋划者,得到狄狱的污秽之血应该不过分。 “还不知道。” “目前我关心的是,神的血液……你们口中的神是怎样定义的。” 罗哲不问蓟背后的组织,反正她也不会说,只好撬一点其他信息。 “没有谁知道,反正我不清楚,我的职位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只是比最普通的猎人要好点。” 蓟直接摊牌了,别问,问就是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那换一个问题,血疫是来自至高无上的终极存在,还是有着具体的概念以及形体?” 罗哲通过内在之眼目睹到的绝对真实的世界,所有组成都可以这样形容,可能不太恰当,但就是由概念辐射出的物质形态/意识形态,唯一需要搞清楚的就是概念的来源,所以又回到了那个无解的问题。 由谁来“命名”/“定义”/“界说”概念,以及概念的根源。 神…… “所以你想问的是神的血液来自哪里,是来自究极的真理,宇宙原初混沌。或只是一个从神之类的吧,从神……呵呵,搞得像儿童故事一样。” 蓟对台球失去了兴趣,到吧台前要了一杯马丁尼。 罗哲也要了一杯伏特加。 “没错,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罗哲一口闷了,再要一杯又闷,又要了一杯,调酒的人有点被吓到,不仅是罗哲惊人的酒量,更是他们讨论的神棍得不能再神棍的话题,看起来还很严肃的样子。 “你问到了点子上,目前的结论是,血液并不是来自原初混沌,而是其他的东西,但也是不可名状的恐怖事物了。你居然会对这种事上心。” 蓟轻抿了一口酒,蓟是认为自己永远接触不到更多的真相了,因为知道的越多,除了能更加确凿的证明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外,什么也做不到。 “宇宙原初混沌……听起来很迷人,我决定掌握它。” 罗哲刚刚说完。 蓟嘴里的酒差点没喷出来,这个男人真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先活下来再说大话。” 蓟把杯中的马丁尼全部喝完。 …… pm8:09 “我有艾滋病。” 詹子良看着安芷蕾毫不嫌弃的用自己使用过的注射器,于是决定逗一逗她。 “那太好了,我把你给掰直了不是吗?” 注射完麻醉药,灵视总算缓解下来,安芷蕾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男同之间相对来说更容易染上艾滋。 詹子良一愣,心脏都要被融化掉。 讨论群里来消息了。 裴卫年:【@hfkce,互助会是用来互相帮助,至少等到小组活动结束。】 远处的薛绍北直接抢过狄狱的手机,不认为他能做出什么合理的判断,为了大局着想不是内斗的时候。 一个懦夫:【既然管理都这样说了,那就这样吧。】 眼看新人还没回复,他是那种不看消息的类型,于是裴卫年马上私聊了詹子良,因为新人是这对夫妻带来的,他们应该负责去劝劝。 直接拨通了詹子良的电话。 詹子良看到是互助会的管理人,选择了接听。 “嘿。” 詹子良有些意外,一般来说没有正事是不会打电话来的。 “那个新人是你们带来的吧,群里的消息你们也看见了,你们该劝一劝他。” 裴卫年很是无语,这个新人可能也是一个狠角色,但在袭击电视台之前全部同归于尽,那还玩个什么。 “好……我一定去说说。” 詹子良有些焦头烂额,没想到自己还带了个麻烦回来。 “嗯,你们保重。” 裴卫年挂了电话。 “找你什么事?” 安芷蕾靠在詹子良的肩膀上,反正互助会里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好事。 “小问题而已,我给罗哲打个电话,那天来的新人。” 詹子良查找着通讯录里罗哲的号码。 …… pm8:10 翡丽酒店内的酒馆,调酒师的下巴已经快掉在地上。 有很多人吹牛的时候都喜欢说海量,但人类的肝脏解毒功能是有极限的,真的喝多了,那是要酒精中毒死亡的。 而这两位已经不是海量了,调酒师愿称之为银河量,甚至就连微醺的状态都没有,他这么多年下来的经验能够判断。 罗哲看到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他并没有把无关紧要的角色存进通讯录的习惯。 “你是谁?” 罗哲问道。 “额……我是前天打电话给你,邀请你加入互助会的。” 詹子良知道这人性格有些古怪 “你想说什么?” 罗哲单刀直入。 “其实也不是我的主意,只是管理人让我来劝劝你,在小组活动之前不要……嗯……杀掉其他成员。” 詹子良也有一说一。 “这样么……” “那好。” 罗哲直接挂断了电话。 詹子良:“……” 于是讨论群出现了这样的消息。 hfkce:【@一个懦夫,放你一条狗命。】 “怎么样?他会出来么?” 蓟只希望互助会晚点去占领电视台,最好等一两个月之类的,这样自己就还能多度一会儿假,在世界末日之前。 “看来是没希望了。” 罗哲面无表情。 “既然小组活动还有段时间,你这期间准备做什么?” 蓟也不知道让罗哲干什么去,因为这松散无比人都见不到的互助会,根本就找不出什么线索。 “我得去找一个失踪了的熟人。” 罗哲假设况泽语感染了血疫并理智尚存的话,他不会甘于平庸的,绝对会做出一些骇人的事来。 0047. 妄想症 5.7—4—am8:00 一周后。 世界变得越来越诡异,自phantom幻象的游行示威之后,没有谁知道结果如何,除了亲历者之外。 唯一能确凿的是,街上越来越冷清,天空也越来越灰霾,所有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层淡不可见的灰雾。 破败的筒子楼,满是焦黑油污的楼道,表皮开裂的木门板,暴露出劣质人造棉的沙发。 看着手机的狄狱捏住眉心。 当真实世界都被质疑时,虚拟世界自然而然的沦为了炼狱,每个人都像是被逼到绝路凶相毕露歇斯底里的魔鬼,在屏幕之外按键杀人,散布着穷极想象的恶毒谣言。 他受不了网络上的这些疯子,失去共情心,践踏公平的恶魔,他们并非是喜欢公平,只是喜欢假想的公平,喜欢自己处在不公平中得利的那一方,这就是公平。 或许是因为妄想症的原因,自己已经分不开虚妄和真实的区别,若在身处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地点,或许能成为不同的人。 点上一支廉价香烟吸了起来,他紧闭着眼睛,让尼古丁在肺里滚荡,迟迟不吐出来,眉头紧得快压皱眼睑。 可依然回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妄想症越来越严重了么?” 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化为血淋淋的怪物,干着一些残暴无比的事。 骤然觉得有些反胃,白瓷石的盥洗盆裂开缝子,露出灰黑的水泥,狄狱趴在上面呕出了一滩血水。 他不明白自己身上为什么会穿着西装。 但是自己得去工作了,这身衣服并不适合自己,从缺了一脚歪斜着的衣橱内,换上地摊的牛仔裤和t恤。 连忙服下几颗药后出了门。 …… am8:55 雨水碎裂蠕动着,建筑以及穷尽所有事物的排列规则都成了矩形的方块格子,一丝不苟。 环卫局。 “你已经半个月没来上班了。” 他远远要比狄狱更加年轻,但却是狄狱的管理人,负责安排狄狱去哪个区域。 “我有……妄想症……中间可能发生了什么。” 狄狱掌心中渗出汗水。 “哇哦……真是惊奇,怪不得你会从事这份职业,抱歉,如果早知道的话,可能最开始就不会让你干这份工作。” 他有些肥胖,或许是因为高热量食物的原因。另外,实际上他还有极其微小的害怕,毕竟妄想症实在很稀奇,那是电影里的东西,现实中就不该看到,该被关进精神病院。 “再给我一次机会,不会再发生了,我有坚持吃药,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工作了。” 狄狱甚至是乞求。 “很遗憾,但我们可能会需要……嗯……相对来说稳定一点的人。” 他认为自己已经很关照狄狱了,大概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自己善良的人,尤其是在自己斟酌用词的时候。不过有趣的是,到底他有没有心怀感激,精神病人可不是正常人能够理解的,想到这里,下意识的竟然有些害怕起来,人无论是对陌生事物还是异类,都是会感到恐惧的。 慌乱之下尽快赶走了他,因为担忧后续的事件,甚至没有计较他旷工的事,把他应得的钱全部都发了出来。 …… am9:10 狄狱坐在公园长椅上淋着雨,一千多元根本不够,不知道今后要如何打算,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稳定工作了,除非是去扮演宣传用的大型布偶。 手机的提示音把他从思绪中拉出。 是教养院发来的。 【你不能再住那间房子了……你已经很大了,我们需要把它空出来留给真正有需要的人。】 如果有可能的话,狄狱也不会选择住在洛城。 是的,虽然没有任何的文件。 但狄狱所居住的房屋,是遵守了契约关系,合乎道德的。他所寄读的聋哑人学校有一些捐赠房,通常是发生过恶性事件的房子,恶性包括到一些非人道的刑事案件,并不适合住人,所以捐赠出来,留给一些教养院在聋哑人学校寄读,成年后仍然没有自理条件的人居住。 他的尊严正在受到处刑,不只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接下来他自己所要说的话。 【我不知道要住哪里了,我被解雇了,搬出去的话,我只有死了。】 狄狱这样回复着。 【你可以想想其他办法。】 是的,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因为狄狱的症状,也没有任何工作可以介绍给他,除了没有任何筛查条件的临时工,以及他之前在环卫局的工作。 【你知道的,除了你们,没有人在乎我了。】 狄狱试图故技重施,再次用这种方式打动他们。 然而耐心,早就已经被消磨完了。 【尽快搬出去吧。】 这样回复之后,无论狄狱怎么发消息过去,甚至是拨通电话,也没有回音了。 即使他早就深刻的明白,教养院的设立,只是为了巩固以及扩张信仰,因为那里的任何东西,生长十几年的一切,从白粥到几百人一间屋的上下铺厂房,都是最次的,自己从记事起就替他们劳动,布料缝纫或是手工道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劳作,换来的却只有这种下场。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虚幻,脑海里似乎有着什么东西要占领自己,自己的妄想,狂暴的臆想物,扭曲而邪恶的畸形事物。 连忙服下几颗药片,总算稳定了一些。 …… am9:40 回到筒子楼中的住房,门前站着一个陌生人。 “嘿,又去宰了几个家长么?” 薛绍北这样说着,这一周过得都很奇怪,自从狄狱得到新手机后,就再也没联系过自己,这有够诡异的,信息或是电话也从来不回,讨论群也没在看到他的消息。 要知道这家伙很难找,前两次来他的家中也没人影,这次总算把他给逮住了。 “我认识你么?” 狄狱疑惑望着这个男人,下意识倒退了几步,他的手指缝中间长着两栖动物一样的蹼,说话时候露出的牙齿,是像锯子一样的尖锐物。 “这是什么新型的玩笑,或者是某种测试?” 薛绍北即使不明白狄狱,但他明白狄狱的小弟,那些混蛋总喜欢过度解读他所说的话,任何言语任何问题都变得像是一种试炼。 “抱歉……能让一让吗?我得回家收拾东西,然后搬出去。” 狄狱也认为自己不该继续住在这里,于情于理都不能。 薛绍北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疯了?” 是的,他在狄狱眼中看不到那种近乎盲目的自信,只有掩藏不住的卑怯与懦弱。 0048. 暴雨前夕 5.7—4—am10:21 窗外下起了暴雨,伴着黑云中滚荡的闷雷。 “可恶!可恶!” 薛绍北发狂的踢着餐桌,巨大的力道直接把这些木头踢成粉碎的好几截。 仅仅只是这样也就罢了,狄狱是疯子,这种人无论怎样都好,无论怎么疯都没有关系,但是明天就是袭击电视台,向群众公布血疫真相的日子。 而作为这场戏的主角,因为搞定好几个女性高管,而被邀请去作为节目嘉宾的狄狱,却在这最最关键的时刻掉了链子。 看着发狂的薛绍北,狄狱木在椅子上不知道作何反应,尽管薛绍北戴着金丝眼镜貌似是个很文明的人物,但他的口袋里却插着手枪。 薛绍北有些绝望,如果狄狱明天搞不定的话,那么自己的命也保不住,因为互助会的boss,动真格的了,装甲车,导弹,榴弹枪,现在全部装在码头的集装箱内,一周不到的时间内,他把互助会变成了一支军队。 “想一想!想一想!理性永远是激情的奴隶,好好想一想你的真知灼见!” 原以为和狄狱相识的那一天,就已经是自己人生中最诡异的一天了,没想到还有更加荒诞的,自己竟然要把从老师那里学到的东西,真正意义上奉还回去。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说的只是精神病而已,和我一样,应该矫正后尽量回归社会才对。” 狄狱开始怀疑这个人的真正动机,可能是教养院的一种手段吧,让一个疯子来恐吓自己搬出去。 不过就算他们不这样做,自己也会离开的。 “你被奴役了,你已经被规则奴役了,你活在别人制定的道德下,用别人的道德来审视自己,他们认为你是精神病,你自己也开始这样想了么?屈服于权威,在假想的枷锁,假想的规则中,连自己都把自己想象成失败者。” 薛绍北认为自己的表达能力实在很差劲,如果是让狄狱自己来和狄狱说的话,相信效果要好许多。 “那我该怎样?” 狄狱随口一问,即使很想离开这里,但他手中有枪不敢妄动。 “你不用怎样,你只用想起你自己是谁……大佬。” 薛绍北真的服气了。 他这才发现狄狱原来有着自己的手机,而自己给他买的新手机已经不知道甩哪里去了,就连证明此时的他不是真正的他也做不到。 “有时候……我的确会变成另一个人,但那不是我。” 狄狱听医生说过,自己的妄想似乎极其可怕,甚至催生出了一个保护人格,用来应对危机。 薛绍北抹了抹脸,彻底无语了。 他听狄狱说过,彻底被规则侵蚀的人,是极难跳脱出去的。 他们只能看见自己想看见的,听见自己想听见的,而一切有力的雄辩,都成了煽动家的阴谋。 “你的几个小弟呢?” 薛绍北这才发现狄狱身边没有跟着那几个邪教信徒还要更烦人的狗腿。 “什么小弟?” 狄狱根本不知道。 难道这也是狄狱的什么有趣计划么?薛绍北根本搞不懂,他总是能琢磨出一些令人大跌眼镜的事。 薛绍北没有其他办法了,也只好将计就计,狄狱对那几个电视台女性高管的人设是时装界的富豪,而他被邀请去作为嘉宾,会在某一时间节点上台半分钟不到,进行慈善募捐,而那就是最好的时机,狄狱会在敌明我暗的情况下直接公布血疫真相并化身怪物,而互助会里的其他一部分成员会在埋伏中控制电视台的直播放映不被中断,另一部分的成员则负责迎击军队以及猎人。 薛绍北用枪指着狄狱的脑袋。 “你得不得这样做,懦夫。” 薛绍北发现,懦夫……远远要比贱人更令人作呕。 …… am11:20 翡丽酒店的酒馆。 调酒师已经彻底和这两个常客混熟了,不知道是雌雄大盗还是什么之类的,每天游手好闲什么工作也没有,但就是能天天住一夜好几千的套房。 “你的马丁尼,女士。” “你的伏特加,先生。” 调酒师驾轻就熟,反正这一周来,这两人每天来这里就喝这个,然后聊一些根本搞不懂的话题,现在估计又要开始了。 “我有时候……会通过灵视预见未来,只有我一个人有这种情况吗?” 罗哲灌了一杯伏特加下肚。 “准确的说那不叫预见未来,这种情况很正常,你知道拉普拉斯之妖么?” 蓟轻抿了一口马丁尼。 “似乎是一种学术假设,如果有着这样一个恶魔,他知道宇宙中每个原子的确切位置和动量,那么就能够使用牛顿定律来展现宇宙事件的整个过程,真是一切历史以及未来。” 罗哲不清楚和这有什么关系。 “没错,这算是一个恰当的比喻,灵视带给你超强的洞察能力,明确了周围一切物质/意识的概念以及流动轨迹,整个宇宙是不可能的,根据你意志力的强弱来决定预见未来的地理范围以及时间范围,并不是预见了未来,只是判断出在不进行自我干涉下有极大可能发生的事。” 蓟这样向罗哲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通过灵视也能够反推历史么?有趣。” 只是罗哲认为不能随时使用,这种不可控的东西有点让人反感。 调酒师放弃了思考,索性不去听,反正根本弄不懂,玄之又玄的,估计这两人是什么编剧或者创作者的职业,在玩什么角色扮演。 “你的那个熟人找到了么?” 蓟并不关心罗哲的私人生活,只是实在找不到话题。 “没有。” 罗哲也不是特别上心,只是让会里的人多留意一个叫况泽语的人。 “小组活动,袭击电视台的事情有眉目了么?” 蓟最关心的是这个。 “没有……” 罗哲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即使互助会里明确有过消息,明天晚上自己的任务是负责电视台内部的控制,不让工作人员切断直播,以及收拾那些外面没防住的士兵或是猎人。 “那样最好,这样我还可以悠闲几天。” 蓟喝完杯中的马丁尼说道。 是的,罗哲会帮助神秘组织宰杀怪物,但代价绝不是献祭无知者的生命。 0049. 自我瓦解 5.8—5—pm7:20 电视台恐怖袭击当夜。 洛城电视台,定档在夜晚八点黄金时间段的一栏访谈节目,针对时事新闻,本次将会邀请到医学专家来揭开新型传染病phantom幻象的神秘面纱,并进行辟谣,结束时还有很多企业家到场,进行对此次灾难的慈善募捐。 台风来了,波及到沿海的洛城,但这对洛城的市民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之前已经有过预警,但远远达不到危害的级别。 尽管如此。 整座洛城也是风雨飘摇,笼罩在狂暴的雨幕之下,迅猛的疾风撕裂着树上的枯叶,生活垃圾以及报纸在道路上起舞乱飞,潇洒且轻佻的糊了这个世界一脸。 汽车,人流,统统不见了踪影,除了铺天盖地的雨珠狂响外,核冬天般的清冷与死寂。 时至如今,phantom幻象的动静越来越大,不仅是北欧那边,基本上全球所有国家都关闭了机场和港口,人们基本不出门了,尤其是在今晚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全都蜷缩在家中,期待着八点准时开始的节目。 天空上悬挂着一轮血月,惊人的大,地月距离似乎缩短了五六倍,直接杵在世界的房梁,肉眼可触的天空之上。 绯红的颜色,诡异的斑点和纹路,像是产妇肚皮上的裂纹,像是暴虐孩童绞烂蟾蜍的卵池,像是氢化矿物油中的非活性胎盘悬浮物。 节目后台的化妆室。 高挑的女主持人穿着礼裙,华丽无比,尽管露背礼服的颜色是漆黑,因为在急性传染病的氛围下应该保持肃穆,怀有哀悼之心,但这并不妨碍她在镜头面前搔首弄姿。 她专业的pose像是在被摄影师大吼。 给我欲望表情的表情,宝贝。 闪光灯。 给我冷漠的表情,宝贝。 闪光灯。 给我冷漠的存在主义忧郁表情,宝贝。 闪光灯。 给我近乎机械主义的偏激理智主义者表情,宝贝。 闪光灯。 或许只是失眠症越来越重的缘故,扮作安保人员混进电视台的罗哲不由脑补《隐形怪物》中的桥段,她的确是罗哲想要干的那种人,漂亮得像十套最新时装秀高端产品才能拿下的顶级娼妓。 但现在不是时候,罗哲看着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到了贱人表演的时候,或许说,是懦夫。 “为什么不和你女人一起?” 罗哲问向詹子良。 “或许死在一起并不是好事。” 詹子良这样说着。 “这算是哪门子的坏事?” 罗哲认为没有逻辑。 “这样总会有人活下去,如果她死在我面前,我兴许会也去死了。” 詹子良吸着烟,平静说道。 罗哲的思路这才清晰起来。 …… 适当的雨令人轻快。 狂暴的雨令人窒息。 雨水通过黑色雨衣上的褶皱从裴卫年的表面流过,红白相间的消防斧提在手中,从脸上的洞窟渗入口腔的雨水,令他不适。 “你知道那个贱人居然还会做手工布偶吗?” id内脏涂鸦的人,韦斯特从薛绍北那里听到这个消息时,错愕程度丝毫不亚于刚刚树立两性观念的家伙发现自己是个双性人,听说狄狱小时候在就是靠做手工小道具才没被教养院寄送给恋童癖养,实在难以想象自己会对一个如此邪恶的人产生怜悯,不过似乎是人格分裂还是什么的,现在的他像个孬种。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裴卫年手中的消防斧差点掉在地上,也多亏了官方内部人员的韦斯特,这周围的警力才会那么疏散。 两人杵在电视台周围淋着雨,手不得不扶住铁栏才不会被台风吹跑。 【我开着车过来了,会在8点20的时候抵达,早过来的话会引起注意。】 安芷蕾对裴卫年发过来消息,不仅是东区的互助会,包括其他区域的,整个洛城的觉醒者联合到了一起,从码头的集装箱,把运载着各种夸张火力军用装备的装甲车,开到电视台这里来。 …… pm8:20 聚光灯,舞台,多角度用钢架固定的摄影机。 在医学专家辟谣以后,人们的情绪得到了安抚,万米的高空中,他们戴上了弹出来的氧气罩。 狄狱穿着灰黑相间的竖条纹阿玛尼坐在嘉宾席上,他的腿紧张得在发抖,像是发动机引擎一类的东西,薛绍北坐他身边边。 显然的是这个懦夫会对他人的话言听计从,互助会里的人替他准备了台本,届时上台后要说什么,届时不用他变成怪物,需要的是自己再加上互助会里的其他几个人。 上百的观众席中,还潜伏着好几个觉醒者,光是一个怪物说明不了什么,必须证明这不是特别案例。 终于迎来慈善募捐的环节。 薛绍北拍了拍狄狱的肩膀,他却被吓得一颤。 一个又一个光鲜亮丽的人物上台,发表自己关于传染病的鼓励话语,希望在隔离医院的患者能够坚持下去。 一轮又一轮雷鸣般的掌声,一位又一位感叹上流人士爱心的人类。 终于轮到了狄狱。 高挑的女主持人发现狄狱似乎变了一个人,无论是神态还是坐姿,更像是某个混蛋整容成了他的样子到处招摇撞骗,不过反正也没差,只要他愿意捐钱,那就什么都好。 在薛绍北的凝视下,狄狱跌跌撞撞的站起来身来,额头上渗出紧张的汗水,歪歪倒倒的走到舞台上。 耀阳的白色强光打在他脸上,仿佛是地下室中被审讯的犯人。 女主持人宣布着狄狱高贵的时装界大鳄身份,以及他惊人的捐款数额。 就在此时。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上台在女主持人耳语了几句。 “狄先生,你的支票无法兑现,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女主持人十分疑惑,因为他不是那种会搞出幺蛾子的人。 狄狱一下子被这个问题给问傻了,在脑海里练习过千百遍的,关于公布血疫真相的台词,一时间说不出口。 薛绍北并不在意,因为互助会的boss说过,在狄狱还没变成这个人格前,只把这个计划告诉过互助会boss,狄狱似乎想趁这个机会顺便干点什么。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时装界的人物,我认识他,他是一个精神病,患有妄想症,你们怎么会请来这种人?滚下去!” 狄狱的一个追随者从观众席上站起了身子,斥责着台上装腔作势的懦夫。 薛绍北懵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看到过那人,是以前给狄狱抢着点烟的其中一个。 是的,狄狱根本没有存款拿来捐款,他真正要捐赠的是,一箱手工制作的动物布偶。 这些手工布偶被拿到了台上,女主持人露出尴尬的神情,因为这似乎是小孩才会玩的东西,患病者需要的是经济资助,而不是这些。 薛绍北突然明悟过来。 是的,狄狱要彻底瓦解自身,瓦解规训权力。 他需要观众。 在没有观众的情况下,歇斯底里也无法发作,因为独自一个人惊慌失措像是在没有其他人的房间笑出来,感觉很蠢。 台下其他人看着那一箱手工布偶,虽然可爱,但是……在这种严肃场合开这种玩笑,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鄙夷的目光尽数传来。 “不是这样的!我被绑架了!被怪物!他们要我制造谣言!” 狄狱双手惶恐的扶在募捐箱上,腿软得快站不起来。 他依然活在他人目光之中,为着看法而活,而现在狄狱的发言,听起来像个货真价实的精神病。 尽管狄狱并不知道,整个网络都在嘲笑他的滑稽,装模作样扮成上等人,实则却是一个捐赠玩具布偶的精神病。 在网络上,人们可以不负责任的发出穷极想象的所有恶毒词汇。 人们并不关心真相,他们只在乎可以攻击谁以便维护自己的观点。 包括台下的人,开始辱骂他。 狄狱瞬间崩溃,妄想症开始发作。 0050. 来自地狱 碧朗晴空,万里无云,海边一处令恐高症晕厥的断崖,狄狱明白这也是自己的妄想。 “这世界是你的摇篮,也是你的陷阱。” 地狱这样说着,尽管他长得和狄狱一模一样,但挺直的脊梁使得与之判若两人。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狄狱只记得自己想要自杀。 “这是你创造我的地方,在你试图自杀的时候,在你唯一诞生出那点可怜勇气的时候,你创造了我。” 地狱讥讽着。 “你就是……我的保护人格么?” 狄狱知道自己有妄想症,心理医生说过自己创造了一个保护人格用来应对危机,不过没想到……竟然能和另外一个自己交流。 “保护你……不,没有人能保护你,我只是比你更了解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懦夫,什么样的杂碎,你是一个又唱又跳拿给他人取乐的垃圾。” 断崖边缘的地狱回过头来望着他,不带任何感情。 “我知道……” 狄狱轻笑着,像是在自嘲。 “不,你不知道,放轻松点,我的老伙计,你完全不用感到悲哀,你是人类语言的产物,受制于道德和所谓上帝订立的规范,你做的每一件事都陈腐,无聊,而且完全没问题。你深植于文化中,所以相对安全,你脑中想到的任何念头都不会出问题,那是你想到的东西。你没办法想象出任何逃脱方式,你绝对逃不出去的。你没有任何错,你只是需要我,创造了我来帮你逃脱。” 地狱面无表情。 “但是我的确有精神病,你不就是我的妄想么?” 狄狱认为自己很清醒。 “你完全错了,我的老伙计,人们在表达自己想法和观点的时候,如果看到自己赞同的观点受到广泛欢迎,就会积极参与进来,这类观点就会越发大胆地发表和扩散。而发觉某一观点无人或很少有人理会,甚至会有群起而攻之的遭遇,即使自己赞同它,也会保持沉默。意见一方的沉默造成另一方意见的增势,如此循环往复,便形成一方的声音越来越强大。你没有精神病,只是其他的精神病更多,需要攻击你才能维护自身。” 地狱不能让他理解,只能让他触动,补充道。 “想想我们的作所作为!” “他们不喜欢手工布偶,他们只喜欢钱,只因为不是他们想要的就可以肆意践踏。衡定这些人渣品质的什么也不是,纸醉金迷下半身长了取款机的婊子只想物尽其用,社会底层的卑贱蝼蚁只会在一些比他们更悲惨的人身上获得存在感。” “黄金的体积每年都要磨去一千四百分之一,这就是所谓的损耗。” “因此全世界流通的十四亿黄金每年就要损耗一百万,这一百万黄金化作粉尘,飞扬飘荡,变成轻得能够吸入呼出的原子,这种吸入剂像重担一样,压在人的良心上,跟灵魂起了化学作用,使富人变得傲慢,穷人变得凶狠。” “我们就是最悲惨的人伙计,我们就是所有人都想要凌虐侮辱取悦的对象,无论是妄想症,无论是教养院,我们的身份,我们的遭遇,都是他们精心编织而出的缺陷,汲取幸福的源泉。” “我们穷尽一生的所有付出只是在为他们的观点堆砌神国,哪怕是倾尽所有挖空全部,感情,心,甚至灵魂,看看我们是什么下场。” “他们觉得我们会老实就范,他们觉得我们会像个乖宝宝一样躲在角落接受惩罚,他们太强大了,压倒性的强大,以为我们不会化身野兽。” “你是懦夫……还是野兽?” 地狱感到愤怒,至少自己,感到了愤怒。 “我不知道……” 狄狱竟开始抽泣,嗓音有些哽咽,他倒退了几步,脑子一片混乱。 “你还没有明白吗?我们总是被教育要过正确的生活,不能犯错。” “可是错误越严重,越有机会摆脱束缚。” “就像弗莱明让面包发霉。” “像是哥伦布不畏灾难,朝着世界尽头航行。” “真正的发现来自混乱,必须要前往看似错误、愚蠢、白痴的境地才能做到。” 地狱感觉到了,快要成功了。 “那……吞噬我吧。” 狄狱这样说着,既然如此,交给他就好。 “不,我永远也不会那样做,你要登上……属于你自己的王座。” 你无法两次在镜中注视同一双眼睛。 同时摘下因果倒置的酒杯两枚。 先后经过的死者无法接近更深的黑色。 而复数的你早已结痂,脱落而走失。 尽管全无目的。 为什么此刻还不开始谈论。 谈论火,和所有响亮的树枝。 如果一切都能简单的付之一炬。 谁还肯做命运的奴隶,终生。 …… 5.8—5—pm8:25 苍白灯光下。 万众目睹下。 “精神病……没有人把他拉下去么?” 逐日此类的话语回荡在狄狱的耳中。 薛绍北扶额,考虑要不要现在开始屠杀,让人们意识到血疫的事实。 女主持人也发着呆,前些天在一起的时候,狄狱可不是这样的。 送葬的长列,无鼓声也无音乐。 在他的灵魂里缓缓行进,希望,被打败,而暴虐的焦灼在他的低垂头颅把黑旗插上。 无数人都在看着狄狱的笑话。 他抬起头来,虽然眼眶出溢出了鲜血,但却在狂笑。 那种笑声掺杂着绝望,是野兽发出的嘶嚎。 低等生物的观点,根本就无所谓不是么。 规训权力,彻底瓦解了。 “实际上,你们喜欢精神病,你们需要精神病,你们需要一个参照物,才能判断出自己有多正常。” “妄想症没有了,可以是抑郁症,抑郁症没有了,可以是同性恋,然后是肥胖病。” 狄狱捧腹大笑,撕裂声带溅射出鲜红的血浆。 然而他们根本不会懂,这些的单细胞大脑根本就不会懂。 “疯子……” 一个正义人士看不下去,似乎出于什么原因没有负责安全的人员来把他轰出去,那么只有自己来了。 “你们的思想家,来保证我是疯狂的,那么又有谁,来保证他是理智的?” “我发现了,我什么都不想要。” “我只想看这个世界迎来终结。” “这就是phantom幻象,血疫,每个人都会化作畸形扭曲的怪物。” “而你们不得不去面对的事实。” 狄狱的左臂化为沾黏血肉的骨质镰刀,矫捷的跳劈,斩下了“正义人士”的头颅。 在脖颈处喷泉般溅射狂涌的血浆中。 万众喧哗中。 狄狱完全狂化,像是来自地狱的生物。 0051. 冷血盛宴 5.8—5—pm8:25 蓟拉开落地窗的窗帘,观察着外面的变化,呼啸的台风席卷着树木,各种重量较轻的物品在空中乱飞,明明没有太大的恐慌,为什么血月却越发逼近了? 血疫更严峻的真相是…… 感染血疫的,并不是人类,准确来说,真正染上血疫的,是人类的因果命运交织之地。 当感染者基数达到一定程度,就会触发真正的,猎杀之夜。 届时不仅仅是人类会变成怪物,就连这个世界也会彻底错乱,不局限于建筑或是道路,甚至是星球天体,都将变形扭曲,或许是历史未来的景观全部重叠,又或是全部崩塌粉碎,谁又知道呢。 这是无法逃离的结局,唯一能做的只有延缓狩猎噩梦的到来。 一切的罪魁祸首,皆是因为…… 神的血液。 酒店房间的电视里放着phantom幻象的辟谣专栏,蓟才放心不少,索性不再去看了。 “你们的思想家,来保证我是疯狂的,那么又有谁,来保证他是理智的?” 电视里突然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叫。 蓟转过头去一看。 电视中穿着竖黑条纹西装的男人公布了血疫的真相,接着整个左臂化为血肉模糊的节肢,顶部覆盖着一柄骨质的巨大镰刀,啪嗒嗒的滴着鲜血,随即直接斩下一个男人的头颅。 “什么!?” 蓟整个人愣在原地,无异于发现行星下一秒就要撞击地球。 “你们会自食其果……” 那个男人最终用低沉的语气进行了这样的诅咒,嘶哑的嗓音仿佛喉咙里卡了十万根鱼刺。 随之他彻底狂化,失去了理智,沦为嗜血的野兽,头颅身躯开始变形,千百只血淋淋的触手连接着骨质剃刀凌空乱舞,直接砍杀掉了节目的女主持人,然后对观众席进行屠杀,还冒着热气的鲜红血浆溅射上了摄像机镜头,从电视里看过去只是一片猩红,逐渐的彻底被红色覆盖,直至再也看不到任何画面。 蓟颓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是的,如同艾滋病,现如今的技术是无法治愈的,只能控制病毒载体,不让各种症状爆发,用鸡尾酒疗法来保持潜伏期。 自己所在的组织,差不多也是做着这样的事, 恐慌……是会蔓延的。 这种极度恐慌,最古老,最原始的情绪将会加快血疫的蔓延速度,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加快,而是暴涨,疯涨,以航天火箭的速度,不需要几个月,也不需要几天,可能只需要几个钟头。 欧美以及东京等地已经彻底沦陷,就是因为真相的公开,感染者的基数已经控制不住,而这里也快要沦陷了。 蓟深嘶一口气,绀蓝的眸子黯淡下来,不知道避难所计划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但是时间应该赶不过来了,已是…… 回天乏术。 狩猎噩梦,杀戮的永夜,很快就要来了。 已经……没有黎明了。 她拨通了罗哲的电话,也没有其他的原因,正是这个男人欺骗了自己,才在某种意义上,提前宣告了世界的宿命。 …… pm8:30 电视台外,周围的建筑燃烧着熊熊烈火,铺天盖地的红焰,就连台风和暴雨也无法将之浇熄。 装甲车,导弹,火箭筒。 但没有人用这些武器了。 地月距离缩短了十倍似的,而血色的满月,散发着浓浓的不详。 最原始的撕裂与啃咬,最古老的咀嚼与研磨,大雨的冲刷使血液无法凝结,饶是周围已经沦为一片鲜红的血河。 不仅是互助会的人,就连前来剿灭他们的官方人员,也纷纷化为了血淋淋的畸诡凶兽,但他们只是普通人,没有强大的意志力,直接崩溃为无智的狂乱怪物,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在渴血的冲动下互相撕咬搏杀。 消防斧孤零零的躺在下水道盖子上,而它的主人已经不见踪影。 …… pm8:40 令安芷蕾狂喜的是,码头的集装箱内,不仅仅只是有武器和陆地代步工具而已,还有一艘快艇,终于可以履行诺言,航行到太平洋中心,一同沉入海底。 她违背了命令,进入电视台内,要去找自己的爱人。 电视台的控制室内,一片血肉模糊。 罗哲看着詹子良的尸体,他半个身子狂化为怪兽,另外一半还保留着人形,当自己回来时,他已经被发狂的狄狱给宰掉了,污秽之血也被吸食掉。 那发狂的怪胎几乎屠杀了电视台内的所有人,包括他的追随者,甚至是互助会里的伙伴,就连和他走得近的薛绍北也没有避免被吞噬的命运,彻底沦为渴血的狂兽。 罗哲看到那大家伙的体型,吞噬了几十个染血者的他强到夸张的地步,自己的血条没了一半,差点就要死在那家伙手上,最终分解成群鸦才躲过一劫。难以想象是什么级别的,a级么?或者是s? “是你杀了他么?” 安芷蕾进来后发现这一幕,向罗哲问道。 “我并不能证明是我杀的,不过他已经死了。” 罗哲给mp5的弹匣装填着子弹。 事实证明,无论是再亲近珍爱的人,当他的血要流到脚边时,也是会倒退几步的。 安芷蕾本以为自己会撕心裂肺的哭泣,但实际上却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这一幕早就存在,不用自己去创造,去描绘,去经历,只是需要去发现。 是的,或许是因为早就在脑海里练习过无数遍的原因,当它真正发生的时候,居然会有……手到擒来的错觉。 她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用双手横抱起詹子良的尸体,尸体上的鲜血流了一身。 她面无表情的抱着他离开,只是离开,并不知道要去哪里。 罗哲毫不在意,目送着她离开,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发现是蓟打过来的,想必她已经发现自己欺骗她的事情了吧。 “人们需要知道真相。” 罗哲接起电话,顺便抹掉脸上的血渍,尽管过程相当残暴,但人们总算明白了他们在面临什么。 “你什么也不懂,罗哲。” “你让末日提前到来,或许就在今夜。” 蓟的语气也相当平静,因为让她自己都感到惊奇的是,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很多必须面临的缓慢冗长的令人绝望的东西,已经不再用去坚持了。 “这样么……那我倒是快刀斩乱麻了。” 罗哲平静道,末日什么的,要来就来吧。 “你就不会感到羞愧么?” 不过倒是问出这句话的蓟倒是有些羞愧,因为事情本来就会发生,罗哲并没有去阻止的义务,只是任它顺其自然。 “这样么……” “真相就是真相,无论它会引发什么,天国也好炼狱也好,但必须需要真相。” “个人观点,或许是一个悲剧。” 罗哲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景象,有被震到,因为似乎……已经见不到人类了,只有怪物相互厮杀的,冷血盛宴。 0052. 黑暗侵袭 5.8—7—pm9:00 被血月污染的异样夜空。 针筒,病毒,幻觉,似瘾君子的命运般令人焦虑。 黑红涌动的喋血夜幕,越过一幕又一幕怪物的虐杀。 鸟笼里的生物扑腾着双翼,可一旦堕入笑骂由人的世间,也终究无法翻越心灵的囚牢。 而终将归于黑暗的眼睛,无论曾经多么光彩照人。 也不过是一双充满哀怨的镜子。 宇宙终极真理的恐慌,血疫在人类因果命运交织之地暴虐的传播,医生、教师、律师化为怪物,劳工、商人、领袖化为怪物,孩童、青年、老者化为怪物。 鲜血,肉体,苦难,折磨。 狭隘的世界观,软弱的意志力。 在“原初混沌”的试炼下。 所有的自以为是都被蹂躏践踏,所有的懦弱傲慢都被凌虐处刑。 疾风掠过,雨点狂响。 罗哲不知道世界在发生着什么,但这正是关键所在,假如一切都了然于目的话,那根本称不上是冒险。 蓟让罗哲回翡丽酒店,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罗哲不得不去,她了解真相。 沾黏着鲜血的黑红管道蔓延上mp5冲锋枪。 走出电视台的罗哲,随手扫射死一头怪物,枪口飚溅出鲜红的血浆,而怪物也被打成筛子,在高亢的嘶鸣后融成一滩血泥。 他望着那些没有足够的意志抵抗灵视,而纷纷化为怪物的人们。 不自禁的觉得有些可怜,但自己早已失去了同情心。 十字路口上,罗哲碰见了互助会的另一个人。 “任务结束了,boss说保持联系。”韦斯特摘下帽子,从铁盒中拿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可瞬间被暴雨淋成浇湿,最后无奈的把烟丢在了地上,“很可怕不是么,人们如愿以偿的击垮了懦夫的信念,却释放出了没有任何负罪感,只会处心积虑的把世界变成断壁残垣的梦魇。” 狄狱彻底疯了,它的体型大到可怕,比卡车还为之巨大,它撞破玻璃冲出了电视台,一路狂暴的吞噬所有挡路的阻碍物,巨力的触手以及增生的关节崩毁一栋又一栋建筑。 高楼倒塌,大厦倾颓。 本就血淋淋的怪异身躯,在吞噬无数染血者后,滚雪球一般,躯体越发茁壮,千百只血淋淋的触手一路横扫着道路上所有的车辆,每吞噬一个怪物,身体就越发的畸诡扭曲,长出令人反胃的恶心器官以及节肢,那些滴血的粘稠角质层或骨骼武器乱舞着,就连水泥地面也摧枯拉朽的出现地震般的沟壑,他一往无前朝着前方推进,暴力的破坏着一切,兴许它不需要目的地,它只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旅途。 “哼。”罗哲冷哼一声,“我并不了解他,但究其根本只是软弱罢了。” 狄狱还未彻底发狂前,最后说出的算是遗言一类的东西,那种事情……罗哲早就知道了,即使是在童年的时候。 是的,人只用几年就可以学会说话,但要用几十年才学会如何闭嘴,因为必须懂得如何去尊重愚昧的人。 乔雅说过的话让罗哲有所触动,正如血疫是一种遭遇一样,愚昧也只是一种遭遇罢了,尽管人们做着最残忍的事情,但却没有残忍的精神,并且毫不自知,深信不疑。 但就算再冷血,再残暴,再恐怖,如何欺辱异己的凶横,也不能评价其道德和人格的优劣。因为他们是没有选择的,和饥饿一样,和贫穷一样,和出生一样,他们无法基于最纯粹的爱与同情心去行动,只能基于社会标准的“爱”与“同情心”去作出判断,只能愚昧,去支配,被支配,去凌虐,被凌虐,去侮辱,被侮辱。 但这正是乔雅所要表达的,正因如此,才要警醒他人,因为从来如此,不一定就是对的,事情的出发点不能完全基于多数人的标准,而要基于最纯粹的善意,精神病也好,同性恋也好,低能儿也好,艾滋病也好,无论什么样的“异类”,真正的和谐不是一百个人发出同一种声音,而一百个人发出一百个不同的声音,但彼此尊重。 但没人明白这一点,每个人都对不喜欢的人,弱势的人大吼大叫,评判是非,这或许就是生物的劣根性,被规训权力污染后的权力意志的邪恶扩张。 所以她致力于在一个对心理疾病充满谬误的国度粉碎偏见,罗哲再也没有遇到过比她更伟大的人了。 但谁又会懂呢? 愚昧的局限性,导致脱离愚昧都极难做到。 人们早已娱乐至死,什么也不关心了,除了通过各种“载体”探寻“人间至宝”。 让罗哲所反感的,远远不是这世界的丑陋,而是它所佩戴的漂亮面具。 通过粉饰,他早已掘出一个鲜血淋漓的地狱。 “软弱么……可谁又是坚强的呢?所有人也不过只是垃圾场里互相舔舐伤口的野狗罢了,至少他不需要创可贴了,这也能算软弱吗?” 韦斯特反驳着。 “兴许是这样。”罗哲一脸不屑,随口敷衍,“你就是内脏涂鸦么?” 罗哲看着韦斯特,在恐怖袭击前boss公开了所有成员信息,以便相互了解展开行动,他金发碧眼,五官轮廓虽然立体,但却有着东方韵味,要不是穿着职业装的话,或许会对他生出一点好感。 “是的,你应该就是那串随便打的字符了。我记得那对情侣中男的那个是和你一起行动的,他怎么样了?” 韦斯特望着天上的血月,饶是心智坚韧,也难免觉得有些精神恍惚,那轮邪恶的月亮似乎在诱发人心中杀戮的欲望,不过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事,兴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已经死了。” 罗哲无感。 “真是完美的happyending,谁也不会继续受伤了不是么,你也快走吧,猎人很快就会来了。” 韦斯特没有选择开车,不知道怎的好像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变成了染血者,到处都是怪物,必须得找个安全点的法子回到藏身处。 罗哲意外的发现路边有一辆杜卡迪959,直接乘了上去,内在之眼睁开,黑红的血管蔓延上了机身,车前灯诡异的化为一双鲜红畸诡的眼睛,深红的瞳孔还在猎奇的转动。 发动引擎,排气口泉涌般飚溅出黑红的血水。 他在满是怪物的道路上机车,留下一道血液的轨迹。 一个张开血盆大口嘴里全是螺旋锯齿的血淋淋怪物张牙舞爪的以扭曲的姿态扑过来。 罗哲一脸不屑,几梭子mp5子弹直接达成了筛子。 在血月笼罩的暴雨夜幕之中,呢子大衣的飘动着,朝着蓟所在的地方疾驰。 不知道她要说出什么,但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0053. 神的使徒 5.8—7—pm9:30 翡丽酒店3817号房,罗哲直接进入了蓟所在的房间。 “你想要说什么?” 罗哲的字典里根本没有客气这两个字,mp5冲锋枪放在了边几上,像是坐在自己家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从落地窗可以看见城市中的暴乱,洛城也变得和东京一样,和所有沦陷的城市一样,到处遍布着渴血的怪物,以及前来屠杀的猎人。 “你做得很对,事实上是,如果真相不公之于众的话,人们将会活得很艰难,人性像是一次性筷子一样,如果照常使用,没有任何问题,但一旦想要考验它,就会像筷子一样,轻而易举的折断。在染血者越来越多的情况下,人与人的生存竞争将会更加激烈,会发生甚至不敢想象的事,或许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 木已成舟,已经无法挽回,蓟不知道狩猎噩梦多久会降临,感染者基数早已控制不住,这里或许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快了。 “你不会只是为了赞同我,才要当面说吧。” 罗哲不以为意,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血疫更严峻的真相。 “当然不是,把这世界看做一个整体,当腐烂溃败得越严重时,它就会产生症状,当染血者超过一定数量时,就会迎来猎杀之夜,狩猎噩梦。” 蓟平静的说道,本以为还有几个月甚至半年的时间,但远远要比那更早。 “猎杀之夜?什么意思?” 罗哲饶有兴致,不知怎的,自己的身体竟对这四个字产生了惊人的反应,仿佛血管里的液体开始沸腾,似乎是早就烙印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这种描述并不太准确,只是一种比喻的方式,就像一具尸体一样,当它开始即将腐烂时,有远见的苍蝇,就会赶来汲取尸体剩余的价值。你的预感没有错,白天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长,而现在血月已经彻底降临了,已经没有黎明了么,懂了吗?” 纵使蓟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只是听组织里的人说过,为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建立避难所,但事与愿违。 “这样么……意味着我或许该买一个夜视镜。” 罗哲这样说着。 蓟整个人傻在原地,她从未听罗哲开过任何玩笑,却偏偏在这种危机时刻调侃。 “你永远不知道害怕对么,远远不是如此,在世界这具腐尸上赶来的苍蝇,拥有着人类无法想象的力量,姑且可以叫做……神的使徒,懂么,血液的来源地,不可名状的神,祂的使徒,会让整个世界都会崩坏,没有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许历史未来都会错乱,空间物理都会扭曲,一切存在的景观都会破碎重组,而你要身处那样的世界,那样的永夜,渴血怪物永无止境的厮杀,你依旧认为只是一个夜视镜就能搞定的么?” 蓟看上去是在对罗哲说,实际上也是在对自己说,那是名副其实的噩梦,除开血疫之地外,没有地方能被称作是地狱了。 罗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不就是神么,你们可能会觉得那是什么超自然不可名状的伟大存在,人类最古老而强烈的情绪是恐惧,而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便是对于未知的恐惧。然而我……已经克服了这种缺陷,只要是存在的事物,就没理由令人恐惧。” 罗哲永远是一副无关痛痒的神情。 蓟极其难得的泛起了笑容,对罗哲的认知又深了一层,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吗?因为他给人的感觉是,就算是宇宙终极恐怖摆在面前的话,他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有那么好笑么?” 罗哲无语,无论是萨曼莎也好,还是蓟也好,在自己提及到关于“神”的态度时,都会抱以微妙的态度。 “不……我笑的不是这个,若是其他什么人这样说的话,我可能会嘲笑,但你已经证明了,你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蓟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怎么做,在自己上报洛城已经沦陷后,并没有及时的下达新任务,只是让自己待命,以及做自己最原来的工作。或许他们有更高明的决策,因为组织高层的智慧是一般人无法揣摩的,也可能是,他们也无计可施了。 “是么……我收回之前那句要把你的脸用子弹射成马蜂窝的话,你要是当时笑一个的话,我可能还真下不去手。” 罗哲这样说着。 蓟无语,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因为当时罗哲毫不犹豫的直接开枪了。 “够了打住。” 蓟骤然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你出于什么目的才会把这些告诉我,你真正要做的是什么?” 罗哲认为事情远远没有简单,按理来说自己和这个银发怪女人是处于对立的关系,只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达成潜入互助会的目标才有了暂时的合作关系,而现在自己欺骗了她,这层合作关系也站不住了,理应刀剑相向才对。 “或许我只是出于熟人之间纯粹的善意提醒呢?” 蓟平静说道。 “够了打住。”罗哲感到气氛有些微妙,“有话快说。” 蓟对完全没有幽默感的罗哲也毫无办法。 “实际上,我并不是猎人,我的工作是猎杀陷入狂暴的猎人,顺便收拾一些怪物,现在组织并没有其他的安排,我可能要做回我的本职工作。兴许你可以帮帮我。” 蓟这样说着,换做以前自己绝对不会这样说,可现在要面临的,是狩猎噩梦。 “就算世界都崩坏了,还要继续猎杀怪物么?难道你们不应该到某个地方躲起来?” 罗哲从开始就认为蓟所在的组织不会是为了守护世界那么幼稚的目的。 “你错了,不仅要猎杀怪物,不仅要猎杀猎人,甚至要猎杀……使徒,我虽然不能告诉你组织的任何信息,但有一点可以作弊,那就是无论我所在的组织,或是白银隐修会,或是其他的什么势力,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进化,飞升,超越这个世界,或许血疫就是某个势力弄出来的,就是为了迎来狩猎噩梦,因为对神血的研究已经达到了瓶颈,必须需要亲眼目睹更多恐怖的事物,你明白了么?” “你是我见过意志力最强的感染者,甚至是不讲道理的那种强,至少就表现上来说,根本不像感染了血疫似的,你或许有什么特殊之处,包括你意象具现的怪物,竟然不在罪恶谱系里,说不定你是什么关键的东西……” 蓟这样推理着,这种家伙如果能呆在身边的话,说不定到了某个特殊节点会有作用。 “这样么……关键的东西还行。” “像你们组织这一类的存在还很多……算是有了一点突破。” “另外,不能叫做帮帮你,软弱的人,只用躲在强者背后就好。” 罗哲的口吻傲慢无比。 至少蓟感觉十分欠揍。 此时。 窗外巨大的血月上,突然浮现出一道黑影,盖住了这颗诡异天体的邪恶绯芒,并不是人类的形状。 0054. 无人生还 finalday—finaltime 破败的血月。 一个久久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极致奢靡的梦幻都市,灯红酒绿的闪烁霓虹,人类文明的智慧硕果。 仿佛神话故事中进行清算的地狱恶魔。 狄狱彻彻底底化成了非人的怪物,只是扭曲畸诡的统合体,比高楼还为之巨大,无数个血疫感染者在它的表皮之下蠕动。 刹那间,整座都市都化作怪物的猎杀盛宴,除了遵守“渴血”这一项本能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去顺从的了。 撕裂着的,被撕裂着的。 咀嚼着的,被咀嚼着的。 杀戮着的,被杀戮着的。 流血,也流泪的。 它清醒着,清醒的狂暴着,那些屠杀和破坏,仿佛已是与自己无干的行为了,只是像毛孔的扩张一样是不能自己令他收缩自如的。 它只是凝视着硕大红月上的黑影,但并不得知那是什么。 注满痛苦的沙漏,已经滴尽了最后一粒沙子。 意外的是,并没有想象中暴力摧毁一切枷锁桎梏的狂喜,有的只是古井里的清水般深邃而平静。 思绪全部都飞离开来,收缩,扩张,飘舞。 吸收和融合,吞噬与进化,重复了无数次,一个又一个平凡而又鲜活的灵魂被缝进自己的躯壳。 鲜血淋漓的街道,在雨水冲刷下似印象派的泼墨,这醒目的活力澎湃的危险又香醇的颜色,所有警告标示所采用的色彩,现在也并非那么令人焦虑,而是洋溢着欢乐。 仿佛有着名为生命节的节日,人们欢呼着抛洒着残缺的生命,彼此感受对方的温度,彼此尊重,也充满了公正,到处都是欢快洒脱,大家都洋溢着笑容。 每个人生在世界上都是孤独的,每个人都被囚禁在一座铁塔里,只能靠一些符号同别人传达自己的思想。 而这些符号并没有共同的价值,因此它们的意义是模糊的,不确定的。 人们非常可怜的想把心中的财富传送给别人,但是他们却没有接受这些财富的能力。 尽管身体相互依傍但却并不在一起,既不了解别人也不能为别人所了解。 但血疫,抹灭了一切的桎梏与枷锁。 贪婪的舌头如倾家荡产的浪子吮吸娼妓的双乳,它吸食着比世间任何琼浆玉露还为之甘甜的污秽之血。 它深刻的明白了,把每个人的人生都过了一遍,烙印在灵魂深处,无论是难堪的,骄傲的,无论是痛苦的,欢喜的。 像划开一条通道,直通它的心房。 无论是诅咒,亵渎的话,埋怨呻吟。 无论是迷醉,叫喊,泪水,感恩的诗篇。 都顺畅无阻的注入灵魂之中,交融在一起,那些强烈而有力的呼喊。 是千百个迷宫传过来的回音。 这是千百个岗哨重复的喊话。 也是千百个话筒发出的命令。 这是照亮千百个城堡的灯塔。 也是在密林迷路的猎人呼应。 原来自己也犯下了原罪,那种天生的,不可遏制的欲望,在理解之前就进行评判。 到头来。 卑鄙与伟大。 恶毒与善良。 仇恨与热爱。 是可以毫不排斥存在于同一颗心里的。 每个人心中都藏着的弥足珍贵的人间宝物,它既不卑劣也不高尚,只是珍贵。 它沿途收割着感染者的生命,或是撕裂,或是咀嚼,或是啃食,或是粉碎,并融入自我之中。 那些丰富多彩的性格,那些跌宕起伏的有趣经历,喜欢与被喜欢着的爱恨情仇,都滞塞而缓慢的痛苦的被填塞进自己的身躯。 它扭曲畸诡的血肉之躯在街道上穿行蠕动,宛如攀爬圣山的殉教者。 刹那间。 人类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琥珀中被冻结的时间,破败柴薪中的余火。 像是带着感恩扑向死亡的飞蛾,就要焚身在那烛火之中。 一生都在怀抱希望,一生都在半途而废。 成千上万的灵魂与人生全部交织汇聚在那具荒诞怪异的扭曲躯壳中,狄狱只感觉自己也在渐渐的被这些他人的意志给分裂。 它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像是跌入谷底的飞鸟,它已经沉底了,周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只是一片荒原。 而荒原的唯一作用,只是,让老鹰驰骋。 然而这些围在篝火旁欢呼舞蹈的热情灵魂,却层层将它包裹,被放在手心上,被钻入鼻腔中,被含在嘴巴内。 在眼前跳跃,而耳旁歌颂。 通过在灵魂上划开的口子,无数道河流开始涌入,奔过巨石,冲越瀑布,融入了翻涌着无数灵魂之液的大海。 一瞬间失去所有。 又一瞬间得到全部。 否定崩毁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又吸吮吞噬获得了无数个崭新的宇宙。 他想他自己已经明白了命运的真谛。 所有的命运都反应在一个瞬间。 那就是大彻大悟,自己究竟是谁的瞬间。 只是一段或许平淡无趣或许曲折激昂的人生,但却找不到任何真正绝对的东西去进行评价。 最后无非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仅此而已的故事罢了。 这个瞬间最终都会带来思考的挫折,反应在彻底放空自己的恍惚之中。 从而不知是好。 因为人生旅途的终点只会是虚无的,而其中的过程也无法进行绝对真正探讨。 命运是什么。 命运就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意义的意义也本无意义,正因如此,才要界定意义赋予意义并体会意义。 纵然只是海中捞月的梦的话。 也称得上是好梦了。 这就是结论,尾声了。 “我自由了……” 从那扭曲的唇中溢出鲜红的液体,他嘴里吐出这样的词汇来,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 无论是怎样被装裱在墙上,怎样被写进书中,怎样被唱在歌里,无论是怎样骄傲的命运。 无论是怎样被唾弃在地上,怎样掺进痰里,怎样扑在灰烬里,无论是是怎样不堪的命运。 也都是好梦了。 苍穹帷幕之上刺绣着的绯红之月。 “神”降临了。 从陆地上望去,只是模糊不清的黑影, 它凝视着那道黑影,目睹到了“真理”。 不过又是一场梦罢了。 就算是噩梦。 又有谁能说它不是好呢? 猎杀之夜到来。 世界上所有生命都失去了意识。 软弱的,强大的,卑劣的,高尚的,邪恶的,善良的,渺小的,伟大的。 无知的。 一起进入了梦乡。 自诩神也要恐惧的人,也并不例外。 …… …… (第一卷·无人生还·完) 0055. 狩猎噩梦 时间已经没有意义了。 海岸上的波涛轻柔的拍着礁石,像是时隔已久,重抚昔日的恋人。 知名建筑师设计的别墅,未来感的极简线条极其立体,具备美感的几何立体图形拼接在一起,可智能调节的双向玻璃覆盖了大部分的建筑外表,这种玻璃一样的东西可以自己生成清晰度极高的裸眼3d动态景观,闭门不出,就能体验世界各地旅游景点的顶级酒店景观房。 暖色调的室内装潢,原木色背景墙上挂着一幅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罗哲看入了神。 一阵汹涌的浪涛打在岸上,凶猛的撞击声让罗哲清醒过来。 “失眠症越来越严重了么?” 罗哲瘫坐在沙发上,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的,不过自己的车已经被撞坏了,工作也早就丢了,还砸烂了那该死的打印机,无论是周几都不重要了。 “我来这里多久了?” 罗哲试图看清墙上的电子钟,试图看清是什么时间时,飞蚊症陡然间变得严重只好把目光移开。 “时间已经不重要了,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即使脱下职业装穿着居家服的乔雅也显现出工作时的严肃,翘着腿严谨的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这个问题我想我已经很明白了。” 罗哲自感染了血疫之后,无论是对自身,或者是世界,都有了更深刻的了解,用不到乔雅来帮自己解答。 “不,你并不知道,你还记得你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吗?” 乔雅面无表情的质问道。 “那种事情……” 罗哲一脸不屑,试图打开内在之眼,只要开启这个,自己就能化身“神明”,对一切都洞若观火。 但却找不到了……内在之眼的“开关”。 “被你称作内在之眼的东西是不是不起作用了?” 无论多少次乔雅都习惯不了,因为每次他都是这样自以为是,然后却手足无措。 “你怎么会知道?我从来没给你讲过。” 罗哲好奇起来,不过周围的一切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仿佛自己以前来的并不是这里,尽管甚至已经忘记了以前是去的哪儿,但就是鬼使神差的有了这样的判断,没有任何考据。 “这是你的精神世界,罗哲,我也不是真实的,是你潜意识的映射。这个地方是你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而我也是你最信任的人,自然而然的,我算是你的心理保护机制,你问题的疏导者,危机的应对者,懂了么?” 乔雅这样说着。 “嚯?”罗哲饶有兴致,“继续说。” 乔雅:“……” 老实说,比起以前,罗哲越来越令人讨厌了。 “你还记得你到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乔雅试图知道此时的罗哲属于链条中哪一段的罗哲,不知道是从某部分抽取过来的,或是链条最前沿的,因为血疫的原因,罗哲越来越复杂,即使是自己是他的问题疏导者,危机应对者,也无法知道全部。 因为问题和危机,涉及到宇宙终极真理,原初混沌,神。 “和一个美女聊天来着,然后血月……你知道的,毕竟你是我的心理保护机制,你应该理解,不然就不配称作我的保护机制了,那上面出现了一个影子,嗯……形状也想不起来了,只是一道黑影,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罗哲的思路骤然清晰了起来,但是再把目光聚焦到电子钟上时,飞蚊症如跗骨之蛆般阴魂不散。 “这样么……” 虽然罗哲的话里夹杂着很多令人不爽的东西,但生命之源计划……总算成功了。 “那你应该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了什么了吧?这样的你,就算是下次再回到这里,也依然能够保持最前沿的记忆。” 乔雅这样说着。 “什么?下次再来到这里?我连怎么离开都不知道。” 罗哲站起身来,准备打开入户门离开,既然是精神世界,那么想必能看到很多有趣的东西。 能不能重新经历以前的事情呢? “我劝你不要那样做,你的精神世界相当狂暴,这是你根据最安全的地方想象出的避难所,相信我,除开这里之外,没有地方可以称作是地狱了。” 乔雅警告到。 罗哲:“……” 因为他似乎陷入了一个悖论中,如果自己恐惧自己的精神世界,那么也不过是一个懦夫罢了。如果自己的精神世界连让人恐惧都做不到,那么未免也太软弱了。 “对,猎杀之夜,我记得要迎来猎杀之夜,你这个比喻有其他人也用过,那么猎杀之夜和我的精神世界,哪个更能称作是地狱呢?” 罗哲回想起了蓟所说的话,的确是这样,染血者的基数达到一定程度后,天外来客,神的使徒,就会触发猎杀之夜。 尽管并不知道猎杀之夜是什么东西。 “呵呵,你真的准备好了么?进入狩猎噩梦?” 乔雅面无表情。 “说得好像你比我更了解狩猎噩梦似的,如果你是我的潜意识映射,那么你应该只知道我已经得知的东西才对,就连我都不知道什么是狩猎噩梦。” 罗哲无语,不过想必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就连蓟那种危险的疯女人都会闻风丧胆的东西,一定相当可怕就对了。 “那就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你真的知道你自己是谁吗?我这里指的并不是你是什么性格的人,也不是你的本质,而是你的身份,你的使命,你必须去完成,而且没有任何权力去拒绝的使命。” 乔雅平静说道。 “是什么?” 罗哲无语,似乎这样的对话进行过不下一次,但似乎每一次都能给自己带来惊人的改变,虽然回想不起任何东西,但就是有这样的既视感。 “你会是猎杀之夜中,最为强大的猎人。” “等你下次来这里就会知道了,知道我在说什么。” “届时,我会带你去见另一个人。” 乔雅平静说着。 “莫名其妙……” 罗哲只觉没有逻辑,既然乔雅也只是自己的一部分的话,那应该是也只知道自己知道的事才对,或者是自己的潜意识里早就埋藏着什么其他自己并不得知的东西? 自己不在染血者的罪恶谱系之中,难道还有着其他什么更深层的原因么? “打开你的内心,加入狩猎把。” 乔雅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那种事情……” 话音未落,罗哲只觉喉咙里有什么异样,紧接着一双血淋淋的手臂从中窜出,撑开了口腔,呕吐出一只和自己同样体型得到怪物。 0056. 新世界 啮齿动物尖锐的吱吱声,蟑螂爬行卡顿的悉索声,混合在一起如同催命的魔音,不流通的空气全是灰尘的呛鼻味。 从未被硌得这么难受过,不是在床上,更像是中古时代的铁架撑起的冷硬手术台。 罗哲睁开眼睛,完全陌生的天花板,或许不仅仅是陌生那么简单,充满了老式曲折排列的金属管道,上面满是霉灰。 映入眼帘的并不是熟悉的现代装潢,他能分辨得出,哪些是拙劣室内设计师的作品,哪些是真正大师的作品,而这陌生的装饰,无论是削尖的屋顶和浓重的铁质装饰,都身临其境般活在维多利亚时期一样。 就连陈旧泛黄的铁艺点缀挂钟上,也是罗马数字,诡异的是它的转动似乎没有规律可言,能明显察觉到是秒针是在无序的乱走。 提供照明的是竟然是摆在开裂斗柜上的钠灯,外层是黑色金属栅格,内层是透明玻璃,能见到内里管状的灯丝发光,显然的是现代已经没有在用了,不愧是大师的装潢吗,简直像是个博物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位,只不过一切都有些太陈旧了。 “走开走开……”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那个女人拿着不知名的书本拍打着罗哲的身体,赶走那些叫不出名字的爬行昆虫和蜘蛛。 显然的是,她用力过猛了,打中的不只是那些虫子,罗哲也疼的不轻。 “你在干什么?” 罗哲陡然间坐起身来,试图用手捏眉心清醒一下的时候,却发现手背上插了输液管,尖锐的针头刺入皮肉里,细长的透明管道里装满了鲜红液体,连通着几个血瓶挂在输液架上,上面贴着意义不明的标签,就连是什么语言也看不懂。 这把乔雅吓了一跳,汗毛都立了起来倒退好几步。 “我在赶跑那些虫子,它们似乎很喜欢你,不过你总算是醒了,已经昏迷很长一阵了。” 乔雅的装束与房间格格不入,穿着白大褂职业装,一副医学院主任的模样。 “这是什么东西?” 他拔掉手上的针头,望着铁架上的血瓶说道。 罗哲的衣着也与周围格格不入,黑色呢子大衣和黑色的军工品质战术靴,里面穿着不伦不类的长袖白色衬衫。 “听银发怪女人说,是剔除了杂质的污秽之血,对你这样的怪物来说,是最好的营养剂,缺胳膊断腿都能长出来,你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 乔雅雪白的手抵着下巴,唯独这个男人醒得最慢,要不是把它拖回来的话,估计已经被外面的怪物给吃掉了。 “这样么……” 罗哲脑子里有无数个疑问,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内容很诡异,记得不是很清了,不过也是和乔雅谈话来着,在她的家里。 他从手术台上翻下身来,扭了扭脖子,发出炒豆子般清脆的骨骼脆响,走到用栅栏框起来窗户边上,打量着外面的景象。 “什么……” 罗哲有被震到,记得自己清醒前在洛城来着。 “很奇怪对吧,我也是好长时间才缓过来,似乎是因为猎杀之夜的原因,整个世界都产生了错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就这样发生了,这是一个全新的,解构历史解构世界重组的地方,而且……也没有白天了,听银发女人说将永远是夜晚。” 乔雅知性美的面孔上有些狂热,因为这一切完全违背了现有的物理规则。 罗哲揉了揉眼睛,怀疑看到的是幻觉,道路变成了彩砖拼花的古怪道路,建筑物也充满了哥特式尖肋拱顶以及修长的束柱,一些玻璃也是玫瑰彩窗,浓浓的宗教氛围,但诡异的是……这些建筑却有着六十年代纽约一样的密集深沉,但建筑物的高度却和现代一般,古早风格的摩天大楼。 能想象么?全部都是帝国大厦般高的哥特式建筑,在认知上充满了诡异,但在审美上的协调却要和谐到溢出来。 尽管黑云密布,但地月距离缩短了十倍的血月,那强烈而邪恶的绯红光芒提供给了这个世界照明,全部笼罩在诡秘的阴森氛围之下。 “这是哪里……不,我指的是这里原来是哪里?是洛城变成了这样么?” 罗哲依然不明白其中奥妙,他甚至打开了内在之眼,但却毫无效果,因为这竟然是……绝对真实的世界! “你也能看到么?你看到的我看到的是一样的么?” 罗哲的口吻充满了偏执,因为内在之眼目睹到的,都是抽象概念的数学模型,而现在毫不管用了,这就是绝对真实,没有任何虚假,真真切切的现实。 “我当然能看到……又不是盲人,我也不知道原来是哪里,但是……附近的人很少是亚洲人。” 乔雅想到那些隔三差五就要来征集物资的家伙,心里有点害怕,前几天的时候萨曼莎还在,那些人会安分一点,现在萨曼莎出去了,也没有消息,再来的话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还好罗哲醒了。 “奇怪……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罗哲有些头疼,对他来说,就好像睡了一觉起来,自己直接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是那个银发女人找到了你,然后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到了我这里。” 乔雅双手抱怀,面无表情。 “那她去哪里了?” 罗哲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试图找到枪械,还好自己的mp5还在,但是只剩下一盒弹匣,届时只有消耗自己的血去填充子弹了么。 “你很关心她么?” 乔雅看罗哲似乎是在找武器,递给了他一柄消防斧,这是自己在一个下水道盖子上捡到防身的,尽管对外面那些怪物来说没多大用就是了,只有吓吓一些普通人。 “那种女人怎样都好,只要你没事就行了。” 罗哲只是随口说着。 乔雅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刻意敷衍道:“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关心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传来一阵肚子饿了的咕噜声。 “你饿了吗?” 罗哲掂量着手中的消防斧,还蛮趁手的,不过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 “我又不是和你一样的怪物……” 乔雅从抽屉里找出一块便利店常见的面包,就准备应付应付。 “你就吃这个?” 印象里乔雅是很注重饮食的人。 “不然呢?这可是狩猎噩梦……你要我去哪里找吃的?” 在如今这个世界,乔雅已经算是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知道得更多了,绝大多数人都是处在茫然的情况下。 咚咚…… 老而弥坚的木门传来扣门声。 乔雅暗道不好,是民兵工会的人来了,名字虽然取得好,但只是一批身强力壮的地痞流氓借着讨伐怪物的名号做些恶事罢了。 虽然还有很多疑惑,但那目前不重要,罗哲提着消防斧,面无表情的去开门。 “别开门!” 乔雅这样提醒着。 罗哲却毫不理会。 0057. 民兵工会 本来这种情况下乔雅应该担心罗哲,因为对方是多人组成的集体,自己作为最早醒来的那一批人,以及身边有萨曼莎,才没有遭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在这样的环境下,总有人会催生邪念。 尤其是那轮血月,似乎有着放大情绪的古怪能力,蛊惑着人的心智,把很多人都变得癫狂和邪恶起来。 但现在乔雅比较担心那些人,因为他们只是普通人罢了,不知道罗哲会不会作出什么过分的事来,因为就算劝他也没用,向来都是那种一意孤行的人。 “医生在吗?” 门外传来的声音极其有礼貌,但敲门的声音却显得急促。 两人所在的楼层处于建筑物的6层,这些几百米高乱序排列的哥特建筑内部有着敞开式的电梯,最老式的构造,电梯门是可拉伸的铁栅栏,锈迹斑斑,说是电梯,实则根本不知道其运作原理是什么,反正不是用电。 罗哲一手提着斧头,一手开了门。 令三人没想到的是,开门的竟然是一个男人。 光是在身高上,罗哲就压了三人一头多,气势高下立判。 唯一的区别在于,三人都拿着猎枪类的枪械,似乎是因为其他国家管制的原因,很多家中都有这种枪械防身,而罗哲只拿了一柄消防斧。 并不是亚洲人,三个都是白色的鬼佬,装束却和周遭的风格一致,亚麻衬衫和黑色的马甲,因为除了随身的衣物外,这地方可能就只找得到这些。 “你们是谁?” 这三把枪对罗哲来说没有太大的威慑作用,自己的血条还有90%多,就算是重机枪顶在脸上不停开火恐怕也能撑得上一两分钟。 “我们是民兵工会的人,为了讨伐怪物集结在一起,以及弄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来找医生。” 其中一个鬼佬这样说着,目光绕过挡着门的罗哲,他已经看到了屋内的乔雅。 尽管语言并不相通,但似乎是这个错乱的绝对真实世界的原因,语言都直接转化成了可理解的含义以及传递的情绪,只要一听尽管不知道说的什么爪哇国语言,也变成了一种统一性语言,能听得明明白白,这倒是让罗哲感到些许趣味。 “民兵工会……” 罗哲无语,那天血月上的黑影似乎把整个世界都拽入了所谓的猎杀之夜,无论是周围的奇怪建筑以及大得可怕的血月都在阐述这一事实,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就会建立起新的秩序么?眼前这些人显然是想要创立类似于统治机构类的组织。 “你们找她干什么?” 罗哲依然堵在门口。 “有人被怪物伤到了,需要治疗。” 其中领头的鬼佬这样说着,但目光中总有掩饰不住的热忱。 无论是漂亮的也好,身材曼妙的也好,都是很无趣的,唯有真真正正的大小姐气质,是最令人渴望的,那是装不出来的,平凡人也从不敢想的。 罗哲作为一个嗜好与即死之人对话的人,能分辨出哪些是谎言,因为基本上不需要判断,直接武断的认为是谎言,这样总是没错的,人类无非就是这样的生物罢了。 只要对人性完全否定,那么就能对局势完全掌握,之所以有人抱怨世界残酷的原因只是总对别人说的,书上写的,电视里演的信以为真,罗哲无法想象这些人有多可怜。 残酷的不是世界,只是自身太过脆弱罢了。 “我……” 乔雅就准备去救助他人。 “闭嘴。”罗哲平静说道,“你一个心理医生能做外科手术么?” 然后转头对领头的鬼佬说道:“让他死好了,这不就是你们民兵工会所要做的么?对抗怪物,然后去死,保护像我们这样的平民。” 两个鬼佬为之气慨,就欲动手。 领头的鬼佬拦下两人,看医生的确有要帮忙的意思,质问道:“你和医生是什么关系?我想你没有权力去干涉她的判断。” 乔雅莫名有些期待起来,终于轮到那种老套到甚至掉牙的桥段了么?为了达到维护另一方的目的,而不得不说出的谎言,比如说是另一方最亲密的关系之类的,妻子丈夫怎样都好,不会让另一方反感,反而显得很值得依靠。 “我有权力干涉任何人的判断,有什么意见么?” 罗哲面无表情。 乔雅扶额。 “你确定要和我们民兵工会作对么?现在可是有人需要救助。” 领头的鬼佬把枪对准罗哲的眉心,义正言辞的说道。 随后两个跟班也齐刷刷的举起了枪。 “别这样,罗哲,你不放心可以陪我一起去……” 乔雅知道有可能这些人在说谎,但是万一真的有需要帮忙的人呢?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领头的鬼佬说道。 罗哲并不觉得那些玩具能有什么威胁,完全没有必要去跑这一趟,因为这些人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和乔雅才是对幕后真相更接近的人,他们什么也问不出来,只是普通人罢了,绝大多数人肯定还发着抖呐。 罗哲捏住猎枪的枪管,直接抵在了他自己的额头上。 “有种的话,就开枪试试。” 罗哲的腔调平静无比,像是在说着红茶里不要加方糖。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么?” 领头的鬼佬面容狰狞,但紧张得额头渗出了汗液,两个跟班也是傻住,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你必须这样做,如果真想把什么民兵工会弄得更完善的话,你必须要有蛇蝎一样的恶毒,鬣狗一样的残暴,你们要比外面那些怪物都更加乖张暴戾,这样才能让人心悦诚服,感到恐惧,从而顺从。” 罗哲说完这些话,继续怂恿着他开枪。 然而领头鬼佬的手已经发起抖来。 “开枪!” 罗哲几乎是用吼出来的。 三个鬼佬却直接被吓跑了,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说的谎言,为了把乔雅诓骗出去,本就心虚加上遇到一个疯子。 在猎杀之夜前谁都只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终究只是半吊子的觉悟么……” 罗哲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发现智能手机还在,不知道能不能用,现在还有一大堆的疑问要问乔雅,萨曼莎应该跟在她身边才对,蓟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以及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剔除了杂质的污秽之血,杂质究竟要怎么剔除? “你醒过来多久了?” 罗哲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问着乔雅,这个把月来都有够诡异的,先是血疫,又是神,现在倒好,直接整个世界都错乱了。 “你……算了。”乔雅本想批评一下罗哲,“两三天了吧,但时间没多大意义了,这里一直是黑夜。” 乔雅恢复意识的时候也很懵,大半天才缓过神来,和萨曼莎找到了这里,罗哲这么快就接受了事实才是惊人。 “附近有便利店之类的么?” 罗哲也不大清楚。 “有……但估计都被抢空了,远点的地方可能还有东西,但我不敢走那么远,这片区域没有什么怪物。” 乔雅回答道,不仅有便利店,甚至还有各种4s店咖啡厅之类的,反正就是奇怪,这个世界已经不能用常理去进行认知了。 “那走吧。” 罗哲拿好了mp5冲锋枪。 “欸?” 乔雅有些懵,这是要跟着去冒险的节奏吗? 0058. 错乱之地 门的合页已经生锈,推动的时候传来刺耳的吱呀声,楼道是人字拼的深褐地板,线条接近浮夸的铁艺壁灯惨白的打在脱裂的墙纸上,像是酒店一般漫长的通道,错位排列的一扇扇阴森的木门,每隔几间户室就有一台不知道有没有在工作的冰块机摆在中间。 能从那些空间的夹角里发现聚成一团的不知名黑色爬虫,一只从里面窜出又重新被淹埋回去,翻涌蠕动着。 罗哲闲的发慌,打开冰块机的盖子,发现里面是一堆红色果冻一般奇形怪状的粘稠物。 看罗哲已经出门,乔雅也没有多想,跟着追了出去,虽然这里是安全区,基本没有怪物,但猎杀之夜似乎把所有人都拽入了这个诡异的世界里来,没有了法律的约束,有时候人更可怕。 看到罗哲似乎在看什么东西,乔雅也脑袋伸过来看了看冰块机的内部,刚吃下的面包差点吐出来。 “这有什么好看的?” 乔雅彻底服了,这些胶状的红色沾黏物还有着老鼠尾巴类的各种啮齿动物断肢,罗哲居然一点也没被恶心到。 “真是让人反胃,你不觉得吗?” 罗哲平静说道。 乔雅:“???” 既然看着反胃那你还盯那么久盯什么劲? “你赢了……”乔雅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随之像小孩找家长要零钱一样摊开了手,“手枪给我,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情况我也可以掩护你。” 罗哲从来不把乔雅和普通女人混为一谈,把柯尔特m1911拿给了她。 “知道怎么开枪么?” 罗哲给她枪的目的不是让她去杀那些怪物,这些非人类的家伙除非大口径武器或者榴弹枪火箭筒之类的才搞得定,对付一些意志软弱泯灭道德的混账就行了。 “我去射击馆学过的。” 乔雅从容的把手枪放进白大褂的口袋中,只露出枪柄来。 实际上,在罗哲不运用内在之眼的情况下,乔雅的准头要比他高不知道多少倍。 关上冰块机盖子,两人转过一个拐角。 “你找得到路吗?” 罗哲来到敞开式的铁渣电梯面前,直接一个巴掌拍下去,但是没有反应,这刷红漆的按钮似乎卡住了,反而还硌到了手。 “我一直待在这里没出去过,外面很危险,很多人都像我一样随便找个屋子躲起来,这些建筑物的房间多得有些夸张了……” 这些古早风格的建筑物虽然造型考究,完全契合哥特风格,但其高度和内框设计却完全是现代化,甚至是未来化的,没有谁知晓其中奥妙,全都错乱了。 “人还很多么……肯定还有潜在的感染者,你现在必须得一直待在我身边了。” 罗哲用消防斧的背面猛砸按钮,铁栏终于缓缓的拉开。 “你是在命令我吗?” 两人走进电梯,乔雅见门久久不合住,直接上手推了一把,这才缓缓的发出哐当的声响驶向楼下。 “有必要的话,我还会恐吓你。” “那真是谢谢你了。” 铁栏缓缓收缩回去,两人来到了街道上。 一阵阴风吹来,凉意沁入了皮肤。 “真是见鬼。” 罗哲扫视着周遭陌生的环境,紧密排列的建筑压到人喘不过气来,像是狭缝峡谷一样,除了头顶上阴云密布的一线天外,只能从远处街道尽头的地平线看到那轮硕大的血月。 他捏住眉心,因为世界错乱的原因,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地平线的概念。 极其诡异的是建筑物的一层是各种门市,从咖啡店到银行都有,还有着赛博朋克般质感的彩色灯箱,以及滚动的电子屏幕招牌。 少数的哥特大厦表壳上还镶嵌着商业广场一般的巨型影音荧幕,播放着意义不明的讯号不良的抽搐闪动着的视频,上个镜头和下个镜头根本没有任何联系,鸟类纪录片切到杀人案现场又切到意义不明的诡异卡通,极其瘆人。 一个行人也没有,只能看见一些窗户是亮的,显然是所有人都躲了起来,根本不敢出门。 除了罗哲和乔雅这两个异类。 望着那轮古怪的巨大血月,乔雅咽了咽喉咙,稍稍有点害怕,不自禁向罗哲靠了几步。 “你喷了香水吗?” 罗哲冷不丁的问道。 “没有……” 乔雅彻底服了,罗哲的关注点怎么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 罗哲也不知道该走哪边,附近的确有些便利店什么的,但里面的东西都被抢光了。 “既然是错乱的世界,那有没有可能,这些店铺里的东西会刷新呢?” 乔雅没来由的想着,没有任何依据,只是在一些电影里有这样的桥段,希望会有这种事,不然可能会衍变成一幅画,梅杜萨之筏。 画的内容是一群人乘着木筏孤立无援的漂流在大海上,等到物资紧缺的时候,其后果可想而知。 “你是要跟我走,还是在这里等它刷新?” 罗哲持上mp5冲锋枪,进入戒备状态。 乔雅气结,真是一个讨厌鬼。 走了大概七八百米,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这里的三条道路都被人用各种桌椅家具堆了四五米高堵住,还有两个人端着猎枪在那里警戒,烧着不知名的垃圾取暖,一个亚洲面孔的人,还有一个长相偏南美地区的人。 罗哲根本没有理这两人,直接翻上了“家具围栏”,伸出一只手要把乔雅也拉上来。 安全区的范围很小,就这大约一公里多的街道没有怪物,其他地方都很危险。 “嘿,这里禁止出入。” 亚洲面孔站起身来,但显然当差不久,即使语义强势,但语调却显得弱势,缺乏冲击力。 要知道,要想别人听你说话拍拍他的肩膀是不够的,必须要给予震撼。 罗哲完全不理会,握住乔雅的手,巨大的力道轻而易举把她拉了上来。 砰! 南美面孔直接朝天开了一枪。 “外面有怪物,这是为你们的安全考虑。” 他这样说着,因为这两天总是有人背着尸体回来,可想而知外面有多危险。 “你们是民兵工会的人吧?” 罗哲平静问道。 “没错。”南美面孔见罗哲虽然瘦得过分,但个子很高,倒还是能唬一唬人,“你也可以加入进来。” “这样么……” 罗哲想了一会儿,说道:“那好吧,等我回来的时候,带我去见你们老大。” 他虽然自己并不想搅进这些乌合之众里,但乔雅是普通人,这或许能让她以后的生活有保障一点。 罗哲不由分说,直接横抱起乔雅,从四五米高的地方直接跳了下去。 警戒的两人直接懵掉,那男人的一系列举动像是在拍动作片。 0059. 通讯故障 出了围栏,这里的建筑要稍微疏散一点,还有着一些教堂结构的建筑,然而第一层也有着各种门市,有着便利店,这个店的招牌居然是妆容瘆人的艺伎,有着tokyo的字样,在血月的笼罩下有些阴森, “别再走远了吧。” 乔雅不敢再走了,在见到路上的一滩血迹后。 没有任何征兆的,灵视开始发作,罗哲鼻子一热,黑红色的液体浇了一地。 然而这一次灵视让罗哲直接快要崩溃,因为现在已经处于绝对真实的世界,在这所谓的猎杀之夜中,灵视的形式竟然为之改变,目睹的已经不是“真理”,而是直接指明了抵达“真理”的路径。 罗哲眼睛望着左边的道路,灵视突然化作了一种强烈的冲动,只要往那个方向走,虽然并不得知距离,或许是一百公里,或许是一百光年,但只要往那个方向前进,就能抵达宇宙终极。 这种冲动远远要比渴血的冲动还要更加恐怖,罗哲直接下意识的抛下乔雅,就往那个方向走去,一只眼睛溢出了血液。 没有人能抵挡这种念头。 就像追查连环杀人魔年复一年的警探一样,着魔一样沉迷其中,不惜家庭破裂自毁人生也要漫长的死磕下去。 或许最大的魅力并不在连环杀手身上,而是“困惑”这件事本身。 困惑。 于人类而言,宇宙中再也没有比解决这个更为之令人沉沦的动机。 或许找到答案也无济于事。 仅仅只是需要那么一个答案,然后看着它。 乔雅看着罗哲手腕的表一样的东西,蓝色的理智值就快要空掉。 蓟在走之前交给了乔雅一些专业的灵视阻断剂,她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那支刻着不明字符的金属针筒,直接扎在了罗哲的脖颈上,把里面的液体全部推了进去。 这种药物诱导期很短,强力而迅速,几乎是即时生效。 罗哲终于缓过神来,腕表上的理智值从不到5%的刻度直接涨回了100%。 “呼……” 乔雅长长吐出一口气,刚才还是有点被吓到,因为蓟提醒过她当罗哲腕表上的蓝条快空时,就会彻底沦丧为狂暴的怪物。 罗哲拔下颈子上的针筒,随意扔在了路上。 “脏死了……” 乔雅直接用白大褂的袖子擦着罗哲脸上的血。 “刚才发生了什么?” 罗哲精神依旧有些恍惚,而刚才幻视状态下目睹的东西也全然遗忘,只隐约记得为自己指明了一个方向。 “你又发生了灵视。” 擦得不是很干净,但也没办法,还剩下一些血渍,乔雅试图用指甲把那些残留的给剜掉,罗哲直接缩了回去。 “这样……快点找些东西回去吧。” 罗哲甩了甩脑袋,总算清醒了一点。 去了恐怖阴森的便利店,这里的装潢倒是与现代一样,异形吊灯艺伎柜架上的灯管都还在提供照明,只不过所有的肉类和蔬菜都彻底腐败,蛆虫和苍蝇围在上面打转,络绎不绝的嗡嗡声快把人脑袋给胀爆。 乔雅捏住鼻子,太难闻了。 “你要吃什么就拿吧。” 罗哲这样说着。 乔雅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这些腐烂的东西却是败胃口,但其他分区有包装的食品还是能吃的。 她从收银台旁拣了两个篮子,优先装罐头一类的食品以及水,要知道建筑里那些水龙头放出来的不是带着铁锈的污水就是莫名的红色液体,可能是血。 罗哲这时拿出了手机,还有着一半不到的电,在这些一层的门店里说不定能找到充电器,打开互助会的讨论群,不知道有没有消息。 惊人的是,居然有,不过只有无数条重复的一样的话。 内脏涂鸦:【你们在哪里,我这里像古代一样。】 这条话不知道发了多少段,罗哲用手疯狂的上滑,但却根本翻不到尽头,一分钟后手都有点酸了,依然还是那句话,你们在哪里,我这里像古代一样。 罗哲看了看屏幕上方,神奇的显示着有信号,他也尝试着发一段出去。 hkfce:【这是猎杀之夜,我们都会死得很惨。】 罗哲点击发送,却显示发送失败,重试了一次后仍然失败,可是明明有着信号,反正错乱的世界就是不能理解的对吧。 罗哲又反复尝试了很多次,然后居然惊人的成功了。 【这里是猎杀之夜,我们都会死得很惨。】 这条信息瞬间被发送了无数次,疯了一般往下滑动,接着整个手机直接卡死了,就连摁住开机键强制关机也没用。 “什么?” 罗哲感到有些奇妙,这种情况下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难道要就这样下去一直等它自动关机,自己再去充电么? “你也帮我拿一点。” 乔雅两只纤细的胳膊一手提了个篮子,里面全部装满了,她都有些提不动了,尽管别墅里有私人健身房,每天都在锻炼身体,但真要干一些活还是够呛。 “不。” 罗哲面无表情。 十分钟后。 罗哲一手拉着露营用的帐篷,被塞得鼓鼓当当,一般情况下要叫皮卡车来载走,另一只手扛了个超大型的旅行包,里面装的全是罐头和水,当然还有一些塑料包装的东西。 乔雅也没空着,两只手提了一个购物篮,只不过这个篮子里装的全是甜点一类的东西。 “民工工会要征集物资,我们估计要上缴很大一部分,好像是说他们的战士更需要食物才有精力作战,去对抗怪物。” 乔雅这才告诉罗哲,他们做着这样的事,但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去和怪物战斗。 “真是太棒了。” 罗哲这样说着。 “哈?”乔雅一脸懵,“到底哪里好了?” 罗哲眼中闪过残酷,说道:“这样就有理由摧垮这个小角色弄出的组织了,正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才更需要公正,你不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乔雅扶额。 “虽然你也很厉害,但对方人很多的,安全区里身体比较好的都聚在一团了。” 乔雅认为罗哲毕竟不是什么超人,再厉害也对付不了的。 “我尽量试试看。” 罗哲口吻平淡。 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了家具堆砌的围栏边,罗哲放下露营帐篷和旅行包,直接自己翻了上去。 “喂!” 乔雅不知道罗哲要做什么。 只见他拿出mp5冲锋枪一阵扫射,对盯梢的两人说道:“你们给我把围栏后面的东西搬到这边来。” 0060. 约定 罗哲翻上去后,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里本来正在警戒的两个哨兵已经死了,只留下支零破碎的尸体。 罗哲:“……” 这一阵扫射倒是吓到了前来换班的两个人,他们两个看着死状惨烈的尸体本就发憷,因为那些血洞和爪痕显然是怪物杀死的,而罗哲突如其来的射击直接把两人给吓傻。 罗哲无语,索性直接让这两人帮忙把东西给抬回去,并承诺会给他们一部分食物。 两人也没多想,直接成了罗哲的搬运工。 乔雅认为还是回到最开始待的地方比较好,这样如果萨曼莎或是蓟回来的话就能找到他们,那是第一层有着成人用品店的那栋建筑的六楼,住进去的时候才发现一层是这个,不过谁也没在意,因为都不是那种谈性色变心智不成熟的人了,本就是很自然的事情。 “这里也不安全了,我们应该组成一支探索去寻找更安全的地方。” “别到处乱说,你这样会被其他人排挤的,我们回去就说他们两个失踪了,这里虽然偶尔也有怪物闯进来,但相对其他地方好太多了。” 两人是一对兄弟,都是金发碧眼的,兄长对弟弟警告着,他还二十岁不到,并不知道游戏规则,即使只是虚假的安全感,若是有人想将其破坏的话,也会把人逼疯的。 随即对神秘的罗哲产生了好奇。 “你是从外面来的吗?朋友。”其中一人这样问道。 “嗯。” 罗哲根本不想理这两人,随口敷衍着。 “外面是不是很危险?” “嗯,一不小心就会死得很惨。” 罗哲满嘴跑着火车,思考都懒得思考,不经过大脑随便说出的话。 乔雅有时候真想教训教训这个傲慢的家伙,这两兄弟看他们扛东西的样子以及双手上的磨痕和茧子,应该都是很淳朴的人。 应该让罗哲也帮忙去搬搬,这家伙像监工一样,这两人都喘粗气了。 整个安全区也不大,也就一公里多点的街道,很快就搬到了家。 罗哲脑中换算了一下现代社会搬运家具的工费,应该给价值差不多四百的东西就够了。 然后把这些食品的价格粗略估算了一下,就准备给十多个罐头和一些水打发走。 乔雅掐了掐罗哲的手臂。 罗哲:“???” 这些东西重量可不轻,那可是把露营用的帐篷都装得鼓鼓当当,两兄弟汗流浃背的瘫坐在地上,地板上全是灰也没有在意。 乔雅直接装满了两个购物篮的东西,全部都塞满快掉出来了,还觉得不够,又拿出来了一些,并对两兄弟表示感谢。 “你太太人真的太好了,但我们不能拿这么多。” 兄长一脸不好意思,极有东方特色的推搡着。 “这是你应得的。” 罗哲懒得麻烦,随意支了支手,示意不要再说了。 “你们人真的太好了,我会替你们保密的,现在这条街的东西都被抢光了,工会里的人到处在征集物资,你们一定要藏好。” 兄长这样叮嘱道。 “征集物资……意思是说你们囤积了很多么?” 罗哲琢磨着,乔雅说她是最早醒来的那批人,至少对这个区域来说,或者连时间都已经错位,其他地方过去了几百几万年也说不定,两三天不可能解决完那么多物资,先抢劫资源,再用资源控制所有人么? 只有提高整体生产力才能所有人都过得更好,但生产力有限或停滞的情况下,一部分人想要过得好,只能通过吸他人的血。 “是的,谁叫我们要去对抗怪物呢?” 兄长这样说着,事实是并没有这回事,但不能说破的。 “我也加入民兵工会吧。” 罗哲认为有必要走这一趟,开始就这么蛮横了,以后的作风岂不是要拿人去当诱饵探路之类的? “当然,我可以带你去见我们小队的负责人。” 兄长这样说着,这种情况下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很好。” 罗哲就要把乔雅也带上一起。 “我留在这里就好。” 乔雅晃了晃手中的柯尔特m1911,示意着她有自保能力。 但刚刚翻越围栏的时候,罗哲看到这所谓的安全区也不是特别安全,虽然染血怪物对同类的攻击欲望是最高的,但对人类的攻击欲望也不小,除非少数特例的怪物,基本所有的怪物都是无差别的杀戮。 “你太太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你知道的,现在也没有警察,难免有很多猥琐的家伙。” 兄长提醒道,因为他知道工会里就有很多这样的家伙。 “不行,你必须跟我走,现在只有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罗哲几乎是命令的口吻。 “我已经走不动了……” 乔雅的确有一丢丢腿疼。 “这样么……” 罗哲本来想说走不动的话背她就好,但想想还是算了。 “那这样吧,你告诉你们小队的负责人,说我这里有很多物资,让他带人过来搜刮我。” 罗哲面无表情。 两兄弟听傻了,面面向觎,甚至怀疑罗哲在开玩笑。 “这是为什么?要是他知道你这里有这么多东西的话,会带很多人过来的。” 兄长劝说着。 “你放心,我不是普通人,到时候我就是你们小队的负责人了,因为我可能会把他给宰了。” 罗哲认为自己有必要守在这里,到处都很危险,不是怪物就是人类,如果有装大人的推车的话,他想把乔雅放进推车里,走哪里都可以带着。 乔雅并不知道现在的她已经被罗哲当成婴儿宝宝了。 “你确定要这样做?” 兄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果然是从外面进来的人么?说不定知道这一切古怪事情的真相,或者说也有对付怪物的方法。 “我确定,快走吧。” 罗哲站起身来作出撵人的样子,直接把两兄弟赶跑然后关上了门。 “我不许你杀人。” 乔雅双手抱怀,美眸里全是严肃,丝毫没有在开玩笑的样子,因为罗哲很可能做得出来,一个在原本的社会中,就能镇静应付怪物的人,是可以狠下心来杀掉别人的。 “要是别人想要杀我呢?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正确做法。” 罗哲其实明白乔雅的真正意思,是不让自己乱杀无辜,只是想给自己一点压力。 “如果能手下留情的情况,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就行了吧?比如缴械后打断腿什么的……” 乔雅捏着下巴,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算个好主意。 “打断腿么?行吧,我尽量只打断腿。” 罗哲感觉有些意思。 他并不以杀人为乐,那样和低等生物没多大区别,可以但没有必要。 0061. 真理的形式 昏暗的房间内,几只形状怪异的蛾子围在钠灯旁打转,本就不明朗的空间一阵浮光掠影。 “你刚才说你灵视的形式改变了对吧。” 尽管知道马上就有一批恶汉来抢劫,但乔雅依然从容的打扫着房间,罗哲在“血疗”的过程中,手术台周围洒得到处都是血,她知道罗哲有办法应付,他不是那种鲁莽的类型,从而完全放心。 “没错……很奇怪,跟以往的方式完全不同,虽然我并不能仔细回想通过灵视看到的东西,但至少不是现在这样的,以前是一种奇妙又伴着苦痛的恍惚体验,而现在更像是一种实质的引导,让我前往某个地方。” 罗哲也是一头雾水,萨曼莎和蓟都告诉过乔雅她们会回来,也许要问她们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嗯……这样。”乔雅发现根本就不能打扫干净,因为并没有清水这种东西,水龙头里流的都是一些味道奇怪的物质,“你以前说过通过‘灵视’目睹到的是真理对吧。” 罗哲点了点头,实际上也并不得知“真理”的定义,因为绝对客观的来说,灵视只是帮自己进一步理解所处的世界而已,虽然也算是真理,但并非就是绝对意义上的真理。 因为“真理”应该是更终极的东西才对,而不会是溢于表面的肤浅物。 “你知道什么是二律背反吗?” 乔雅这样说着。 罗哲摇了摇头,甚至从记事起就根本没听说过这几个字。 乔雅大致的给罗哲说了一遍,而罗哲也理解过来。 “所以人的理性是有限的,一旦试图追问关于宇宙终极的问题,就会得出互相矛盾,但却又独立正确的答案,产生相悖的状态,你想说用理性来作出判断不一定是可行的对么?” 罗哲不得不承认很有逻辑,这或许就是人类……不,一切智慧生命,一切思想的局限性,若非“神”的话,是绝对无法得知宇宙终极的。 “没错,既然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能按以往的任何经验来作出判断,那么我们应该脱离知识谱系作出一些大胆的推测。或许就连很多学者都进入了一个误区,真理有没有可能并非是思想一类的东西,它不一定就非得以知识、想法这类形式存在,或许是某个物品,也可以是某个地点呢?甚至就算是生命、身体、我们本身之类的存在,真理以思想之外的形式存在也并非没有可能。” 乔雅捏着下巴,柳眉轻蹙,陷入了沉思。 罗哲沉默,有几秒钟都说不出话来。 “你还真是有够离经叛道,真的是学医的么?” 罗哲又一次被乔雅给震到了,这个推测不仅仅是大胆那么简单,也不是逃离知识谱系这么简单,完完全全就是疯子的逻辑了。 “当然现在还不能下定论,我也只是随便瞎猜,但这的确能在一定逻辑上解释你身上发生的事情。” 乔雅有些口渴,因为手上沾了水,摩擦力不够,所以让罗哲拧开瓶盖然后喝了一口,继续补充道。 “在蓟和萨曼莎的嘴里,这里是被叫做猎杀之夜或者狩猎噩梦的地方对吧,而且是神的使徒之类玄之又玄的存在弄出来的。那么有没有可能,你之前发生的灵视,也是一种让你前往某个地点,或是找到某个物品的引导,只不过你之前所处的地方并不在这所谓绝对真实的猎杀之夜,所以要到达目的地,必须通过‘神的使徒’这一媒介,与其说你在目睹真理,不如说你在窥视神的思想,无法穿透它,也就无法到达目的地,而神的思想能让人直接崩溃。” 乔雅轻抿一口水,接着说道:“而现在我们已经被拽入了绝对真实的世界中了,神的思想这一阻碍被抹除了,而灵视直接能让你抵达真理,只要你跟着它走的话。我不是让你接受灵视什么的,那样太危险了,会失去理智的,你要崩溃的时候,我还是会给你注射镇静剂。” 这一番话确确实实说服了罗哲,乔雅说的不无道理,既让他产生了一种真理近在咫尺的错觉。 “你真是个好女人。” 罗哲这样说着。 猝不及防这样的话。 “你突然之间说些什么?” 乔雅捂住胸口深呼吸,不想像个小女生一样溢于言表。 “我是说,你不是一个累赘和负担,我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你不用感到亏欠什么的。” 罗哲永远是面无表情的一本正经。 “所以说我是一个工具人吗?这才像你会说出的话,另外,我可从来没有那些亏欠之类的念头,这是你欠我的才对,在没有处方的情况下给你开药,我已经违背作为一个医生基本的原则了,你是在还债。” 乔雅会心一笑,即使到腰的长发两天没有打理,也遮不住知性美的气质,饶是这所谓的知性美很大程度就奠基在本就惊艳的五官上。 “好吧,不过工具人这个词太难听了,有着歧义,应该是更纯粹的关系,你很重要,对我来说。” 罗哲这样说着。 乔雅背过身去,整理着桌上的罐头和水瓶,这绝对是罗哲的阴谋,平时看起来完全没有幽默感,想必肯定就是为了营造“我很严肃”,“我说的都是真话”,之类的印象,实则是一个超级坏的情场浪子,就是为了在特殊时刻随便几句话把女孩子搞定,绝对就是这样。 “嗯哼,继续说。” 乔雅的声线有些不自然,似是在刻意维持平常的声线。 “继续说?什么意思?要我再复述一遍,还是继续表达更多观点?没有了,就这么简单。” 罗哲不解。 在试图把罐头堆放得整齐的过程中,居然有一只罐头掉了下来。 罗哲弯下身子,轻松接住。 “你在搞什么鬼?” 罗哲一脸茫然。 “没什么,倒是你要想想怎么对付等会儿要来搜刮物资的人。” 乔雅平静说道。 “这个么……” 罗哲话音未落,屋外已经传来了打斗声。 …… 躲在门外偷听的萨曼莎正听到高兴的时候。 十几个穿着亚麻衬衫黑马甲,手中拿着猎枪的高个男人从电梯上涌出。 “就是这里么?” 领头的络腮胡说道。 “没错,就是这里。” 两兄弟之中的兄长本来想替罗哲保密的,但罗哲竟然自己提出这种要求,实在是太奇怪,不过照做就好,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 “嚯?这婊子身材还挺火辣的。” 一行人到了罗哲房间所在的楼道内,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领头的人一下子来了兴致。 显然的是,萨曼莎并不是什么烂好人,只是太过温柔的乔雅触动了她罢了。 她打开吉他盒一样的工具箱,从中拿出了鞭剑。 0062. 生命教会 罗哲提着消防斧就要去外面看看情况。 “小心一点。” “好。” 罗哲推开门一看,却发现了极其错愕的一幕。 十几个高个男人惊恐着跑了,地上有着被尖锐物剜去的血肉,萨曼莎身皮衣上有几个枪眼,但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煞无其事的任它留着血,一只手用冲锋枪指着这个小队负责的人脑袋,另一只手则是拿出一支香烟点上。 “原来是你。” 罗哲看到是萨曼莎,直接关门。 萨曼莎:“???” 赶忙伸手把门抵住,不让罗哲这家伙关死。 罗哲就准备上斧子。 “是阿萨啊。”乔雅绕过罗哲看到萨曼莎,赶忙推走罗哲给她开门。 罗哲:“……” 罗哲知道萨曼莎是怎样的货色,乔雅并不得知她的本质,说不定还以为萨曼莎是一个受害者,因为那天自己的确把半死不活的她装在了后备箱。实际上这是一个冷血变态的邪恶女人,虽然罗哲只见到过萨曼莎和蓟这两个猎人,不过已经可以推测出这些猎人的精神都不大正常,因为蓟也是一个施虐狂。 “看在乔雅的面子上,放过你吧。” 萨曼莎拍了拍罗哲的肩膀。 罗哲一脸不屑,用手掸了掸萨曼莎碰过的地方。 “这是谁?”乔雅问道。 “不知道,我在门外偷听来着,然后这帮人就来了,这被我抓住的是他们的头领,其他人都跑了。”萨曼莎抽了几口烟后,直接把烟头杵灭在了小队负责人的额头上,烫出一个烟疤,烧灼着白烟。 “怪物!怪物!杀了我!” 负责人惊恐的叫喊着,被子弹射中那么多次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话,不是怪物是什么? “罗哲,秀一个,让他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怪物。” 萨曼莎的脸上浮起一抹病态,除了莫扎特外,猎物的嚎叫永远是最悦耳的。 “我拒绝。” 罗哲抓起负责人的头发,直接把他拽了过来。 “你应该是民兵工会的一个管理者吧。” 罗哲猜想应该就是那批人,自己举报了自己,然后让他们过来征集物资。 “你要怎么样?” 负责人有些呆住,是谁卖了自己吗?看样子这个男人知道他在面临什么。 “没什么,带我去见你们老大。” 罗哲面无表情。 “你去见那些普通人的老大干什么?你要取而代之么?” 萨曼莎对罗哲感到无语,终究是普通人,想要在这种没有道德法律约束的地方搞搞统治,开后宫之类的么。 “不,我只想改变一下他们组织的结构,无论什么样的领袖都无所谓,再好的人兴许也可能会被权力腐蚀,真正应该做的是改变这种体系,使得坏的或无能的统治者不会造成太大伤害。” 罗哲这样说着。 虽然萨曼莎不得不承认罗哲说得有一定的道理。 “现在不是搞那些过家家的时候,我们得马上出发了。” 萨曼莎去外面的原因,主要是去找代步工具以及枪械店,宰了几只怪物一番苦战之后,终于带回来一个房车,还有整整一屋子的武器。 “出发,到哪里去?” 乔雅忧虑的问着,现在待的地方相对来说比较安全,除此之外的区域全是染血者,而绝大多数都是没有理智的只为吞噬同类存在的渴血凶兽,而且大部分即使对着人类也有较强的攻击性。 “去我所在的组织,猎杀之夜已经来了,很多秘密不需要再坚守了,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待在这外面迟早会死的。” 萨曼莎认为越快越好。 乔雅俏脸一呆,先不说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他们的组织居然还有据点这种古怪的事。 “等等,这样的话……就不是必须抛下罗哲吗?” 既然是萨曼莎所在组织的大本营的话,那罗哲这样的染血者是会被敌对的。 罗哲倒不是不在意自己会不会被抛下,如果乔雅真的能够在那里得到有效的庇护的话…… “是么……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个人渣。”一个穿着蓝色皮夹克的银发女人走过来打量着三人,“哟,已经有后宫团了么,不错。” 蓟似笑非笑的看着罗哲。 乔雅神情微妙。 “算了吧,我对戴美瞳染发的中二少女完全没有兴趣,在这种地方也坚持戴美瞳吗?” 罗哲稍稍有些惊讶,这居然一块来了,虽然乔雅说过两人都会回来,但没想到回来得这么快。 “美瞳?染发?只是混合魔药的原因。”蓟戴上皮手套,冰冷说道:“另外,我指的后宫团里并没有我,我对机器人兼人渣也没有兴趣。” 萨曼莎从铁盒里取出一支烟,然后也举手表示赞成。 “没有谁会对机器人兼人渣有好感的吧。” 萨曼莎也吐槽道。 “我是人……渣?机器人?” 罗哲有些不解,原来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是这样的么?算了,终究只是有缺陷的人做出的评价而已…… “你当然不是人渣,不过,我的确认为你该笑一笑,不然真的像个机器人。” 乔雅也作出冷静的判断,即使相识了大半年,也没见过罗哲有过其他的表情,除了失眠症引发的偶尔的焦虑,永远是万事不关心的冷漠欠揍的样子,似乎从来就没开心过。 “这样么……” 罗哲有些不屑,不过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了。 “要去你们所在的组织……” 除了乔雅之外,罗哲对其他所有人都持保留态度,不过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告诉我理由,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罗哲从来不认为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事,自己并不在染血者的罪恶谱系之内,很可能是要把自己拿去切片研究。 “我们希望你提供一点你本源之血的样本,你是极其珍贵的素材,另外,我们会保障你以及和你爱人的安全。” 蓟如是说着。 “仅仅只是提供样本么?或许你们会拿乔雅来威胁我,然后直接把我切片,然后乔雅也失去了价值,再把她也宰了吧,真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罗哲把乔雅护在身后,这是有极大可能发生的事。 “完完全全……被当成了变态的邪教组织吗!?” 蓟惊了,看来罗哲对生命教会的确存在很大的误解。 0063. 神圣再临 由于民兵工会只是一些普通人,罗哲一个钟头不到的时间就解决掉了霸占这片安全区的恶霸,另外把他们的枪械也全部卷走了,尽管只是一些猎枪但总比没有的好,除此之外拿走了他们囤积的一部分物资,剩下的分给了安全区里的所有人,让他们自己来拿,爱来不来。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目前真正要做的,是前往蓟所在的组织。 再也没有比这更加诡异的光景,裂缝性峡谷似的哥特摩天大楼,紧密感快要把人给夹成粉碎,地平线是一轮绯红的血月,复古的彩砖拼贴道路,一辆造型与《绝命毒师》里的克罗曼房车相差无几的白红相间房车停在道路上。 萨曼莎已经上车正在预热引擎,蓟还在跟罗哲谈话,因为这个家伙有着病态的被害妄想症,即使许诺再多的好处他也不相信,必须得拿出点真东西来。 “该死……你也是感染了血疫的人,你应该知道神的魅力有多大,组织里认可你的能力,想邀请你一起讨伐神的使徒。” 蓟嘴角勾起了冷笑,世界上没有比这更令人向往的事情了,像是奴隶手刃了他的主人,像是精神病人逃离了疯人院,脱离一切的桎梏,纯粹终极的自由,超越生命甚至是世界的界限。 “使徒……” 罗哲持保留态度,因为在蓟和萨曼莎的口中,神并不是宙斯奥丁一类的东西,而是笼统抽象的东西,就像你无法透过屏幕杀死一个存活在电影里的人,或许根本就不在一个次元。 “是的,我们所处的正是猎杀之夜,这个词汇也只是人命名的罢了,你认为是要猎杀什么呢?可以是渴血怪兽的相互厮杀,但最重要的是,神在这里有了实体,是的……我们要猎杀神,纵然只是使徒而已,但那也是超凡的生命体。你灵视的状态已经改变了对吧,不再是恍惚莫名的体验,而是一种强烈的指导,贯穿灵魂让你去完成的使命。” 蓟像转硬币一样转着智能手机,补充道:“你体内流着神的血液,和血液融为一体的你都渴望回归本源,你不得不和我走,因为这就是你,或者是我,都不可忤逆的绝对使命。” “这样么……” 罗哲盯着一线天外绯红的血月,这听起来着实很有趣。 “我还是无法接受你的提案。” 罗哲平静道。 就在蓟快要发狂的时候,罗哲补充道。 “不过我认为去你们那里可能会对了解现状有帮助,另外我并不会提供我的样本。” 罗哲始终担心这其中有着什么隐患,自己或许在路上需要多宰掉一些怪物,吸食一些污秽之血,变得更加强大才有能力应付更多的局面。 “你愿意走就对了。” 蓟也上了房车。 “你不是有着那种魔法道具吗?能瞬间移动的神奇道具,白银隐修会之类的,还用坐车么?” 罗哲质问道。 本来这种地方配上房车就有够诡异的。 “那种道具在这里已经不管用了,你到底走不走?” 蓟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罗哲终究还是和乔雅上了房车,在这猎杀之夜中前往未知的地点。 房车内的装饰一切都很朴素,驾驶舱,两张床,简单的橱柜,铁疙瘩地板和毫无装潢的墙壁都显得比较寒酸,还有堆得琳琅满目的现代枪械。 萨曼莎直接撞坏了家具堆成的保护栏,向着血月的方向驶去。 …… 半个钟头后。 乔雅已经沉沉睡去,剩下的三人都不是人类,旺盛的精力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周围的景象已经不是哥特式的建筑,而是一片远古森林,每一棵参天树木都不下两百米高,各色的奇特发光植物甚至不像是在地球,而是在外星,但依然有着供车辆行驶的水泥道路,无论哪一点都让罗哲感到违和与怪异。 若这就是绝对真实的世界,那么绝对有着什么问题,因为这些种种便捷的存在,就好像是……神的引诱一样,一种陷阱。 “要多久才能到。” 罗哲百般无聊的问着。 “并不知道具体路况,只有坐标和大概方位,再怎么也要半个月吧。” 蓟实话实说。 “半个月……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你们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打造出据点之类的东西,而且还可以彼此联系?” 这一点始终让罗哲感到不解。 “别问……问就是神血的力量,组织里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说不定……组织本身就在猎杀之夜当中,只是通过什么方式渗透到了我们所在的地方,而地球只是一个实验用的地方,个人观点,只是一些没有依据的猜测。” 蓟这样回答。 罗哲被这个回答弄得哑口无言,蓟在她组织的处境似乎也十分尴尬,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么?另外她的脑洞也不是一般的大……但也有一定逻辑,反正现在整个世界都乱套了。 “那你并不是培养皿里整出的克隆人,而是地地道道的人类么……这倒是有趣。” 罗哲这样推测着,从蓟开出这样的脑洞就知道,她和她的组织也没有太多接触,甚至连总部在不在地球都不知道。 “抱歉?克隆人?” 蓟整个人直接裂开。 “很多科幻电影里不都是有那种桥段吗?批量生产的士兵,植入记忆然后光速投入战场……等等,原来是这样……或许你就是克隆人,但是被植入了虚假的记忆,让你误以为自己是人类,但本质上是个克隆人。” 罗哲看着蓟像是3d建模一样的完美五官,觉得很有这样的可能。 罗哲这么一说,居然让蓟有些害怕起来,被植入虚假的记忆?霎时间她自己都有点怀疑人生。 “你怎么不说话了?” 其实罗哲的话还是有很大的调侃成分,但蓟显然当真了,竟整个人傻在那里。 罗哲:“……”、 就在此时,萨曼莎突然急刹,因为惯性带来的坠落感,让车里的人全部绷紧了精神,乔雅更是直接惊醒。 “怎么回事?” 罗哲询问道。 “前面有个挡路的家伙。” 萨曼莎神色不善。 那是一头罗哲熟悉的怪物。 b—074,嚎叫。 它扭曲的附肢在道路上血淋淋的钻爬而来,而胸口的网状横膈膜震荡出意义不明的狂恐咆哮。 “神圣彼德神圣艾伦神圣所罗门神圣路西安神圣克鲁亚克神圣汉克神圣伯罗斯神圣卡萨迪神圣那被蹂躏和受难的乞丐神圣那些丑恶的人间天使!” 血肉模糊爬虫般的附肢眼花缭乱的狂舞,周围的空气充满了彻骨的冰寒,它朝着房车扑来,闻到了同类的味道。 “又见面了么?” 罗哲认为这是一个提升实力的时候,不过尽量在杀死这头怪物后留存实力,免得阴沟里翻船,蓟和萨曼莎这两个人会趁自己虚弱把自己给宰了,然后把污秽之血装在瓶子里。 0064. 丛林夜话 死寂幽冷的远古丛林,绯月邪恶的污秽光芒也被阻挡,只照见了头顶上舞爪张牙如增生泛黄指甲般歪曲且错乱的木枝。 惨白的光线照射在水泥路面,空气中扬荡着发光奇异的孢子粉末,远处是一只背上长着昆虫附肢的嚎叫怪物,两排尖锐抽搐的附肢极力的朝着前方弯曲痉挛,如唾液腺分泌的食欲和欲望,那鲜血覆盖的尖刺也分泌着杀意。 “死兆星……” 蓟手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瞳孔极速收缩。 “什么?死兆星?” 萨曼莎面孔也呆滞住,除非真的是极其可怕的事物,否则不会让她显得有些慌乱。 “你们怎么了?” 跃跃欲试的罗哲完全没有危机感,蓟和萨曼莎都是参与过猎杀的人,为何见到这头怪物的反应却如此之大。 “没时间说这些了,快调头离开这里。” 蓟催促着萨曼莎,并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这只怪物本身并不可怕,但它的存在往往预示着周围有着更可怕的东西,要么是命运的转折点,陷入更为深层的噩梦,但这一点没有依据,只是猎人之间的怪谈。 但毋庸置疑的一点是,这种怪物的习性极其特殊,对危险事物的热衷程度毫不亚于渴血的冲动,它狂热迷醉于所有的一切,甚至是最龌蹉最污秽的猎奇之物,它本身或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潜藏在它身边的,吸引它的危险。 萨曼莎开始倒车,在漆黑曲折的林中道路上,后视镜上空若无物,仿佛只是向着深渊后退。 乔雅只是一言不发扶住把手微微颤抖着,尽管想要做些什么,但发现帮不上忙,只是另一只手按住了手枪的枪柄,希望关键时刻能做些什么。 那怪物缓慢移动了一会儿后,立即开始加速,像是惊悚电影中从回廊瞬间趴到门前脸上的厉鬼,用附肢像蜘蛛一样贴在地上狂猛的梭动于钻爬,眨眼间直接撞击在了前车窗上。 砰的一声,狂猛的闷响,整个车子都被撞得后退,差点快要掀翻,能听到玻璃碎慢慢破碎开来的冗长回响,前车窗出现了龟裂的纹状缝痕,它恐怖的网状隔膜贴在玻璃上,震荡出血浆糊满了整面车窗,怪异扭曲的头颅以及苍蝇似的复眼趴在车窗上,用长满倒刺的附肢抓牢了车身,用力的往内里钻挤着。 “你看好这个心理医生。” 再面临更大的危险前,得把这个怪物解决了再说,不等罗哲下车,蓟对萨曼莎如是嘱咐后,直接拿起霰弹枪朝着前车玻璃扣动扳机。 几声枪响。 她装填的是有烧蚀性的特种弹头,直接射破了玻璃,打中要害,子弹嵌入了嚎叫胸口的隔膜,并炸裂开来,其中强酸的化学物质直接将其腐蚀成一团血泥。 它吃痛松开了嵌进车身的附肢,无法依附在车上,跌落在前方发着狂,过程中一只附肢划破了两个车前灯的其中一个,本就黑暗的光线变得更加微弱,除了前方可见的鲜血淋漓外,周围全是不见五指的漆黑。 一步步堕入黑暗的恐慌,让乔雅发着抖,直至此刻,她才深刻认知了这所谓的狩猎噩梦,是多么的恐怖,以及染血的怪物,是如何可怕。 车子继续倒退着,蓟用枪托打碎车前窗,拿着常用的打刀直接跳了出去,趁怪物虚弱的时候,就要将其斩杀。 她有着一般人无法想象的力道,闪烁寒芒的锋利打刀黑夜生电,在其怪物的胸口要害处狂砍,每次斩击都带着千钧之力,如同宰割排骨的屠夫,每次都在其烧灼白烟的脆弱抵挡削出血肉筋脉以及森森白骨,像烟花一样绽放跌落着。 染上血疫的生物已经不是普通的生命形态,只有将其“血条”耗空,它才能彻底毙命,如同罗哲一样。 蓟从容不迫的姿态让乔雅打鼓般的心跳慢慢缓和下来,本来想去斩杀怪物的罗哲,看到面色惨白的乔雅也没有了那心情。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罗哲这样说着。 乔雅嗓音颤抖的嗯了一声,急需寄托的她就要去抓罗哲的手。 就在此时,仅存的车前灯,光线能触及的边缘,出现一只又一只的怪物,从d级到c级的各种形态骇人猎奇的畸形生物,不下二十只密密麻麻如昆虫一般蠕动缩爬而来,模糊的血色潮涌以及熏天的恶臭以及让人毛骨悚然的彻寒,冲击着每一个感官,快要被拽入名为绝望的深渊。 “该死……” 萨曼莎剧烈的喘着粗气,饶是再强大的猎人,也不可能与这么多怪物作战,拿出鞭剑,准备加入战局。 “不,你留在这里,照顾好乔雅。” 罗哲并没有发现那伸过来的手,提着消防斧和冲锋枪,也从裂开的前车窗跳出了出去。 “你准备好死在这里了么?” 蓟发现随即而来的罗哲,带着异样的笑意对他说着,她已经杀死了嚎叫,甩了甩打刀上的血液,滚烫的血浆洒了一地,仍然能看到鲜活的本源之血在嚎叫尸体上变幻活动,但现在根本不是收集它的时候。 “我随时都准备着。” 罗哲并没有危机感,即使生物本能使得他血脉贲张,只不过自己死掉的话,乔雅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或许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如果让她留在安全区的话,说不定能多活一会儿。 黑红色的血管蔓延上了消防斧与冲锋枪,罗哲用枪朝着怪物堆里进行射击,枪口出飚溅着血水,每一发子弹都摧毁着血肉打进了怪物潮中,彻底的激怒了这些怪物,尖锐刺耳的嘶鸣与痛苦的咆哮汇聚在一起成为地狱的旋律,朝着两人狂扑而来。 一头怪物的口器直接镶在了蓟的胳膊上,即使脱落分裂的蓝色蝴蝶抵消了一部分伤害,但仍然溢出了血浆。 无论是猎人或者怪物,都对同类有着几乎丧智的敌意,但此时它们把矛头对准两人,因为他们血液的味道更加甘之若饴,比彻底狂化的怪物有着人性的香醇。 蓟把打刀换了一只手,从侧面插进了这只怪物的头颅,飚溅的血水糊了一脸,饶是绀蓝的眼眸也在此刻变得充满戾气,鲜红覆盖的脸颊上尽是残忍。 吸食污秽之血也需要消耗生命,在这种危机关头,罗哲只有放弃,用消防斧砍杀着扑面未来的怪物, 黑色呢子大衣全是鲜血,一只又一只怪物的尖刺触手或是口器獠牙纷纷镶嵌进他的身子。 “到此为止了么……” 0065. 终焉和起始 罗哲腕表上的红色血条,快速的消减着,或是他的胳膊被扯得稀烂,或是直接被锋利的爪子拦腰斩断。 但那抽动着的电子条纹方块总能及时的将致命伤也给愈合,罗哲明白,没有下次了,人类形态的自己死后,会有怪物形态的自己复活。 如果连怪物都不能解决危机,在这种情形下死去的话,那么自己将没有任何悬念的彻底死亡,消陨在这所谓的猎杀之夜。 血量46%。 即使只是诸如d级c级的怪物,但并意味着他们不致命,人类的脆弱,就算是在发狂的恶狗面前都会惊惧,何况是猎奇诡异动机不明完全狂乱的邪恶生物。 消防斧已经彻底变为红色,多次砍在角质层以及骨骼的它本应变得迟钝,但在黑红血管的加持下,却越发的锋利。 罗哲如入无物的用手斧切割那些狂涌而来的兽群,每一次都伤及脏腑使其破裂爆出大量的血浆,但拥有夸张恢复力的不只是罗哲,怪物也一样,在其血条为零前它们永远是死不了的,即使被斩下头颅或者拦腰斩断,剩下的躯体也能重新缝合在一起,再度扑来。 饶是罗哲试图用d—012木偶的能力让它们的动作变得缓慢,但是毫无作用,目标太多,甚至在来不及杀它们之前,自己就已经耗空了血条。 血量32%。 被粉碎咀嚼后的罗哲也渐渐感到不支,或许真的要到此为止了。 仅存的车前灯光线也越来越微弱,黯淡的为这血肉模糊的可怖屠场提供着可怜的照明,苍白死光打在几只被宰掉的怪物上面,散落一地的不可言明物冒着滚烫的热气。 蓟的肌肉开始痉挛起来,似乎已是在透支力量了,挥刀中依旧有力,只是没有剩余的工夫作出闪避,被怪物群层层包围,身子被那些有力的肢体开出一个个血洞以及断口,快要被淹埋掉。 罗哲正想去搭救时。 或许是怪物的污秽之血沾染到了她,血中的杂质以及神的思想让她陷入狂乱,也或许是在猎杀野兽时渐渐的被兽性充斥,她的嗓音变得嘶哑,低沉吼出一些意义不明的话语。 “既然怪物可以吃禁止的东西,我也该吃掉怪物。” 啃咬的尖牙,撕裂的利爪,口器附肢倒刺尖锐凸出关节穷极生物的本能物,扭曲状的饥饿血肉大军将她围在一起啃噬,她已经完全不顾受到的伤害,那些分裂出的湛蓝蝴蝶也一一飘碎在空中化为粉末,她似乎……也开始兽化了,就算是混合魔药,其中的主要成分,也是怪物的污秽之血,神的血液。 “蓝……蓝色,咯咯咯。” 她发出扭曲的狂笑,两只手臂增生着白骨从皮肉中刺出,一只手用打刀砍着怪物,另一只手直接用那些长出的骨刺插入怪物的喉管,飚溅出的血液把她淋成纯粹的血红。 “去死猪猡,可笑的死肥脸。” 她兴许已经陷入狂乱,沉溺于狩猎噩梦,绀蓝的眼眸也不再靓丽,瞳孔化为了和野兽一样扩散糊状,只是为了猎杀而存在。 罗哲想要给她一剂阻断药,但自己也被怪物给包围住。 血量24%。 或许是即死的危险性令罗哲开始全力以赴,内在之眼对身体的协调掌握,以及对力量的调动,完全贯彻到极致,周围所有扑来的攻击,都被他找到缝隙与死角躲避过去,灵活的闪躲着,怪物们的生命也被罗哲耗到了最后一丝,用斧子将其全部解决掉。 即刻冲杀进包围蓟的怪物群,可蓟已经彻底狂乱,就连罗哲也毫不犹豫的攻击,即使罗哲反应迅速的躲过,但打刀依旧第二次划破了胸前,溢出些许血液。 罗哲没有办法了,试图让萨曼莎开车碾过来,这样说不定会化解危机。 此时。 在罗哲回头的瞬间,怪物们不知为何的怔住了,全部木在原地,紧接着纷纷逃离开来,蜷缩躲在了车前灯照明范围的边缘。 只见车子上方匍匐着一头身形巨大的怪物,因为车前灯的照明无法抵达,只能通过波及到上方的微弱光线看到它的面目。 饶是罗哲都怔了那么一霎,因为只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眼球,仅仅只是一只眼球后面连着不知名的物体。 这只眼球罕见的清澈,兴许只是因为其浮夸到猎奇病态的体型而已,因为能从“眼睑”的边缘看到那些血丝,以及形状怪异的巨瞳。 在这只眼球的凝视之下,罗哲的灵视也迅速暴涨,腕表上蓝色条在迅速消失。 “什么?” 因为这个只见到冰山一角的怪物,似乎有着直接让人发狂的能力。 罗哲已经通过没有玻璃的车窗,看见车里的景象。 萨曼莎也开始兽化了,手臂变成和她鞭剑一样的东西,只不过那时可伸缩的骨骼,和蓟一样,她也开始疯言疯语。 世间没有一种残暴,能比得过这冰冻太阳的冷酷与邪恶,因为宇宙终极,因为神的血液。 因为真理。 “死比生更有价值,狩猎噩梦必须醒来,只有这样才能解脱。” 她的嗓音带着哭腔,眼角处溢出血液。 然后。 直接用骨鞭一样的东西,抽打向车中的另一个人。 罗哲毫不犹豫,直接用冲锋枪狂扫萨曼莎,枪口爆裂出大量血水,弹无虚发,全部命中在萨曼莎身上,在其背部开出筛子一样的血洞,阻挡了她的攻击。 但这并未使萨曼莎停下,她丝毫不顾罗哲的攻击,趁罗哲弹匣用完的空隙,肌肉组织愈合,身体不再僵直,又朝着车内的另一个女人攻击。 虽然没有任何的尖叫,除了周围宇宙虚空一样的死寂,只有怪物的喘息嘶哑瘆人的悉索,但罗哲能想象出她的惶恐。 罗哲直接用血液装填着子弹,疯狂的射击在萨曼莎身上,不仅是打成筛子那么简单,重机枪一般的活力,直接把她打成一片片烂泥。 血量15%。 萨曼莎仍有余力,已经发狂的她还试图去攻击乔雅,即使她自己的生命也是风中残烛。 血量4%。 罗哲浑身失血肤色惨白,瞳孔也开始黯淡下来,冲锋枪上的黑红血管渐渐消退,那些抽搐痉挛着的点子讯号也不再发挥作用,慢慢破碎为光点消弭在虚无中。 尽管车上匍匐着不知名的眼球物,并在干扰着他的神智,但他依然缓慢的向车内蹒跚的走去,要去检查乔雅的情况。 咔! 那眼球只是冰山一角,潜伏在冰山下的巨大怪物,在一瞬内刺出无数道角质的尖刺,尽数插进罗哲的身躯。 只有丝血的罗哲最终呕吐着血液。 那些尖刺杀死罗哲后,又在顷刻间缩了回去,只剩下莫名的眼球,不知道带着什么心绪看着罗哲。 血量0%。 “反正……也不过是余生。” 他颓力的跪倒在地,已经是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