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仙》 第一章 玄元观 斜阳西坠,红霞漫天,仓庚啼鸣。 延绵的群山之,暮霭渐沉,山谷晦暝幽深。 一处山峰之上,有淡淡炊烟,袅袅散去。落霞的余晖,一个破旧的院落里,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师父……用饭啦……”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欢快的穿过庭院。 他一身灰旧的道袍显得有些大,袖子挽得老高,双手端着盆白饭。 迈过尺高的门槛,少年奔进一间已显破败的大屋子。 门楣上隐现三个斑驳古朴的大字:玄元观。 屋内迎出来一位的老道士,其面容清癯,灰白的头挽了个道髻,颌下三绺长须。 “师父!尝尝弟子煮的白饭,很香啊!”少年眉目灵动,神色透着一丝顽皮。 老道士长眉耸动了一下,眸光是慈和的笑意。他呵呵轻笑道:“为师山珍海味、粗茶淡饭皆可食得。唯有小一亲手煮的饭,才是为师每日必不可少的佳肴!” 叫做小一的少年,闻言后,眉开眼笑。他从怀里摸出两只陶碗,将饭盛上后,随手又从腰后抽出两双竹筷。 师徒二人席地而坐,淡淡的饭香慢慢散开。 看着狼吞虎咽的小一,师父放下手的碗筷,莞尔笑道:“民者,五谷为养。而我等修道之人,当不食五谷,餐风饮露。须知五谷出病啊!小一,何不细嚼慢咽呢?别噎着了!” 师父饭量很小,与其说是陪着师父用饭,还不如说是陪着老人家说会儿话。对此,小一早已习以为常,他嘻嘻的笑了一声,舔了下唇角的饭粒,嘴里咂巴着。 又扒拉了一口饭,小一脑袋一歪,目光露出狡黠的笑意说道:“师父!古人云: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以弟子看来,这白饭还是要多吃一些才好!” 老道士闻言后,哦了一声,手扶长须略略沉思,恍然笑骂道:“你个臭小子,知其二却言其一,断章取义。”随即神色一正,语气不无神往之意,感慨道:“古人亦云: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大道可期啊!” “师父,看来弟子还是吃肉的好,做个悍勇之士,也能行那侠义之举。”小一嘿嘿一乐,将话头岔开。 不知因何事搅动了心思,老道士并未意小一的话,而是吩咐道:“小一,把我的葫芦拿过来,还有上次那个……老卢给的腌黄豆。” “唔……知道了”小一支吾了 一声,放下饭碗,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他便一溜烟的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个小巧的酒葫芦和一个瓦罐。 “好!好!把葫芦给我,腌黄豆放地上。” 老道士接过酒葫芦,仰小呷了一口,滋味深长的轻吁了下,又拿着竹筷伸进瓦罐,夹了颗黄豆扔进嘴里,美美的咀嚼起来。下巴的胡子也随之一颤一颤。 一边吃着饭一边瞅着师父那自得其乐的模样,小一不禁又“嘿嘿”笑出了声。老道士恍若未知,自顾又呷了一口酒。 小一就着腌黄豆吃着白饭,一会功夫,一碗白饭见底。他又自个盛了一碗,看着师父依然陶醉酒葫芦和腌黄豆之间,说道:“师父啊,您老少喝点,别一会儿又醉喽!” “唔……没事儿!师父知道了。” 老道士口里应着,轻呷不辍。 酒意微醺,老道士的眼神变得飘忽起来。 小一扒拉一口饭,随口问道:“师父,您老常言的大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呵呵!” 老道士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不知因酒味悠长,还是黄豆的味浓。他手扶长须,幽幽答道:“天道不是东西……!?天道是东西?!也不是……咳咳!” 许是被酒呛到了,或许心神有些迷乱。老道士轻咳了一下后摇了摇头,有些迷离的目光投向了门外,却什么都看不清。是一双浊眸蒙上了阴翳,还是远处暮色下的山影重重? 或许是年老神衰,感慨也多了些。喟叹了一声后,老道士苦笑了一声,说道:“天道究竟是什么,为师苦苦追寻了七十年啊!始终未得窥门径之机缘啊!于这红尘碌碌奔波,终了,一无所成。唉……” 小一端起碗来,收起了嬉笑的神情,眼珠转了转,带着一分小心说道:“师父,您老又喝多了?” 看着瘦弱而又略显清秀的弟子,老道士心内颇多欣慰。忽听此言,一怔,他笑骂道:“你个臭小子,为师哪里是喝多了,不过,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小一看着师父心情好转,趁机打趣道:“师父您老人家本事已经很厉害了,以后小一也会像师父一般神武,师祖……祖师应该不会怪责的。”说着,他悄悄的偷瞄了师父一眼。 弟子的心思又怎能瞒过师父。老道士浑不意的笑道:“你个臭小子就是嘴巴上讨巧!”说着,他仰又抿了口酒。 “这千秋馥为师喝了数十年,还是一如当 初的甘醇绵厚,且不失凛冽劲猛。唉!酒还是这酒,为师却是一天天老去!” 老道士语气一转,言语不无欣慰的说道:“不过,小一却是一天天长大了,呵呵!” …… 傍晚的山风徐徐的掠过山峰,穿过破旧的玄元观正殿。 正殿之上那已经辨不清眉目的高大塑像,一如千年以来的静穆。两旁破损的帷幔,随风缓缓飘动。 殿前,老道士倒卧蒲团上,美美的着鼾声。 一个小小的身影厚重的暮色里忙碌着。 给师父盖了层单衣,收拾好了简陋的食具,小一慢慢退出了玄元观的正殿。 穿过不大的庭院,他来到玄元观破损的院墙外边。一块平坦的卧牛石,是小一每天喜欢呆的地方。 一掠道袍,手脚并用爬上与其肩膀齐高的卧牛石。 头枕着手臂,翘着腿,小一静静躺了下来。 眼下是五月时节。曦和且夹有一丝野性的山风,吹拂身上,脸上,很舒服。 一轮明月挂天梢,月光水银泄地般倾洒山头。溶溶月色之下,玄元观肃穆而苍凉。远处茫茫荡荡,远近山峰影影绰绰。 此处,便是玄元观所的千里太平山脉。 卧牛石上,小一喜欢这样躺着。看着无边无的天空,听着山间似有似无的虫鸣兽吟。每到这个时候,他黑黑的眼眸都会显得愈的灵动,小脸上都会溢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安谧与淡然。 自打记事的时候起,小一就跟着现的师父。师父道号青云,俗家名字没听说过,青云道长说自己都忘记了。 恐怕是师父不愿意说! 听师父说,玄元观由玄元真人所建,距今已过去一千多年了。 玄元真人一生修道有成。据说,他有上天入地、呼风唤雨之能,是人人仰视的仙人。玄元观盛世之时,门下弟子众多,亦是国人闻道朝圣之地。 二多岁的时候,玄元真人白日飞升。当时盛景空前,万众轰动。玄元真人的后人玄元观塑玄元真身,供奉香火,以图道统的延续。 可不知道什么原因,玄元真人飞升之后,玄元观便再无人得道成仙,其供奉香火日渐零落,门人只好四处谋生。 曾热闹喧嚣一时的玄元观,终于如现这般的门可罗雀。修仙得道也成了一种遥远的传说。 师父青云道长是玄元观二十代 观主。小一便成为了玄元观唯一的二十一代门人。青云道长曾说小一是掌门弟子,也就是下一任观主的不二人选。于是,重振玄元观往日荣耀的重任,便落到了十三岁的小一身上。 想到此处,小一不禁嘴角翘起。他才不乎什么掌门呢!至于成仙得道?他和普通人一个样,多的关于神仙的认知,不过来自茶馆话本和乡村间的演义传说罢了。 想象,天上应该有神仙。但心里却清楚,他没见过神仙,自然也不会真的去相信这些传说。 如今师父已修行数十年了,除了被小一认可的世俗武功与岐黄之术外,他以为师父与成仙得道还相差甚远。 每日有师父陪伴,有饱饭吃,还可学到师父的本领,岂不是蛮好的?小一每天都是乐呵呵的。 听师父说,他小一是被师父路上拣来的。 当年青云道长云游四方,追寻天道机缘未果。他返回玄元观的途,遇到被山匪祸害的村民。重伤濒死的一对山民夫妇,便将周岁多的小一,托付给了这位好心的道长。 青云道长也是念及玄元观后继无人,便收养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十余年来,老道士也算是含辛茹苦,终把那个孤儿养大。 故此,青云道长对小一来说,情同再造,恩比父母! 待小一到了五岁时,青云道长便把玄元观所传悉心相授。 可惜年暮身乏,即便青云道长一生修炼,身子也不如以往,加上师徒俩生财无道,日子也过得愈窘迫起来。无奈之下,老道士也只好经常带着小一下山。师徒俩附近乡县做些驱鬼辟邪的勾当,以期获得一些微薄供奉。此外便是为附近山民治伤诊病,也能获取一些米盐山货。 日子清苦,对于年幼的小一来说,却也过得清闲逍遥。 玄元观的千年岁月,就这么如水一般轻淡的日子里,缓缓流逝着。 玄元观所山峰被称作仙人顶,高丈余,是太平山脉十八峰之一。 仙人顶山势陡峭,山峰东,西,北三面是刀削般的丈悬崖。南向是一条下山的路,那是沿山脊所凿的登山石阶。宽约三尺的阶梯,如一条长蛇般连通山峰上下。 山顶有二十丈的方圆,建有玄元观正殿,和十几间偏房,只是年久失修,成了如今这般情形。 能遮风挡雨的,除了正殿,还有两三间偏房,是师徒二人煮食就寝的所。 山脚下有一个石 牌坊,是原来玄元观的山门。 山门附近还有一些残垣断壁,似是见证这里曾存过的一切…… 第二章 玄元诀 小一仰躺着,看着月亮渐渐移至头顶。他坐了起来伸了一下懒腰,意兴阑珊。 修炼玄元诀的时候到了。 小一今年十三岁了,从五岁开始就被师父懵懵懂懂教授了这《玄元诀》。修炼伊始,他就被师父告诫,要持之以恒加以修习。师父还说这是玄元观祖训,《玄元诀》只有掌门和掌门弟子才可授习。虽勤修不辍,却未觉这功法有何奇妙之处,不过小一还是遵循着师父的嘱咐,就这么一直练至今日。 八年了,八年了啊!师父常言,持之以恒,大道可期!小一摇摇头,大道怕是见不着了,持之以恒却是做到了,足以自傲也! 每日晚睡前,修习一遍玄元口诀,是他必做的功课。 依着师父所授的调息法门,小一静坐了片刻后,随即五心向天,双手叠腹前,结了个手印,行起功法来。 “……木性金情相合,水升火趋休妄。翩然住世何真形,必持阴符退……” 小一嘴里默念着口诀。《玄元诀》有一千多字,被他背的滚瓜烂熟。口诀拗口生涩难懂,请教师父,青云子也是不甚了了,何况他老人家也是这般稀里糊涂背诵了一辈子。祖训有云,这是成仙得道必由之径,是玄元观门下弟子必修功课。没法子,继续背呗! 八年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么持之不懈。小一没感到自己有飘飘欲仙或是其他的不同,却很少生病。身子虽然看着瘦弱,可是小一自己知道,双臂两三斤的力气还是有的。像自己这样大的孩子里,力气算不小了! 不知这与打坐有没有干系!或许是小时候被师父用汤药泡过的缘故呢! 从师父那里,小一也学了一套玄元剑法和一些轻身练体之术。他自以为武功不错! 师父还有一本很旧的,有关符箓的老书。那里面也是一些如玄元诀般生涩难懂的口诀和图画,被当做小一幼时启蒙的摹本。人家的孩子启蒙时都是千字言、说解字一类的书籍,而可怜的小一则是自打识字起,就与这些鬼画符为伴。 当小一心生厌倦时,师父就训诫说,此乃祖师亲传之物,是历代掌门的观主信物。言之意,青云道长已经把小一当成玄元观二十一代观主对待了。 为了师父,也为了玄元观的将来,小一学会了玄元符箓里的各种口诀与符的画法,自然也学会了读书识字。青云道长殷切关爱之下,他成了一个小道士。 玄元符箓也是师徒俩谋生的一个手 段。师父青云道长常常被请去画一些驱邪祈福的符,也不知道灵验不灵验。不过,每次看师父画符时老神的样子,小一自己都相信了,这些符箓应该很有神效! 玄元符箓只是玄元观掌门信物之一。另外一个是师父从不离身的玉佩,曾给小一看过无数次,让小一知道那以后就是他的宝贝了。这仿佛是一种鞭策!好像每次青云道长给小一看的时候,那玉佩都可以给他本人与小一无限的期待一般,那是一种成仙得道的信念! 或者是体念师父的良苦用心,懂事的小一也是每每露出他生性孝顺的一面。虽不懂师父为何要如此的执着,他还是将老人家的谆谆教诲铭记心头。只是,当他看着那个有着云纹雕饰和玄元字样的玉佩时,心还是对此不以为然。他只是担心,以后师父不了,自己做这个孤单单的观主有何意义! 也许是师徒俩的日子过得清苦,也许是仙人顶上的日子清闲,也许是与师父一起世俗见过的种种,也许自己只有师父这么一个亲人。等等的原由,使得小一的性子活泼却不失恬淡,聪慧却不失狡黠,还有点少年老成的味道。 小一背诵了一遍玄元口诀,行了一遍口诀里的功法,感到身子里一如既往的没有半分动静。他抬头看看天色,估摸着戌时已过,便翻身跳下卧牛石。月色下,轻盈的像个猴子一般,悄悄的溜回了玄元观,然后蹑手蹑脚靠近正殿。 师父依然着轻匀的鼾声,身上披的单衣已经滑落到了地上。小一轻手轻脚把单衣重给师父盖上,做了个鬼脸,转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身后的青云道长却睁开睡眼,看着小一离去的身影,老脸上隐隐一丝笑意,双眼重阖,鼾声依旧。 玄元观三间正殿分内外两厢。外厢居是祖师塑像,内厢三间是掌门起居之所,现今师徒俩窘迫如斯,师父青云子只要喝醉了,正殿内随处可以安歇。对此,小一也早习以为常。 正殿外,西厢还有一间完好的厢房,是师徒俩的灶房。东厢还有两间,其的一间就是小一的居所。 小一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擦着火石点燃油灯。灯油是后山獾子油做的,来自山下猎户老卢那里。灯芯是由后山的灯芯草搓制,两者合一起做的油灯,无烟且明亮。小屋不大,只有一木榻据东墙置放,上面一竹席,一竹枕,一薄褥子而已。榻旁还有一个木箱,南墙上很抢眼的挂着一柄剑,是师父给小一的,剑名青云。此剑陪青云道长几十年了,平时也用不到,留着小一练剑用。师徒俩出门的时候,老道士背着把剑也不好看, 便由小一背着,也有个道童的模样。 蹬掉鞋子,脱掉外衣扔木箱上,小一躺了下来。也许明天要下山一趟,看看山下卢大叔那里有没有好吃的。还有师父的酒快没了,要不要去十里外的太平镇为师父打点酒。胡乱想了一会儿,他就迷糊了起来,随手扯过褥子,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小一尚梦里,耳边就响起熟悉的声音。 “小一!该练剑了。” “知道了,师父!” 听到是师父的声音,小一嘴里答应着,揉揉惺忪着睡眼,一骨碌爬了起来。他麻利地穿好衣服,随手取下墙上挂的宝剑,看到油灯还明灭摇摆,忙上前吹熄了,打着哈欠走出屋子。 “臭小子,每次都要为师唤你才迟迟醒来。须知勤勉为人生存之本,习武不可有一日懈怠。” 小一来到院子里,见师父已神清气爽的立于庭院,颌下长须飘飘,颇有仙风道骨的气。只是师父佯作出一付怒容来,让他并无畏怯之心,反而多了分亲昵之意。 又揉了揉眼睛,小一笑道:“有师父,弟子又怎会惫懒呢!” “哼!油嘴滑舌,讨打呢!”青云道长斥责了一句,神色亦多了一分暖意。 “演练剑法!” “弟子遵命!” 小一随即正容躬身答道。 授艺之时,师徒二人皆神情肃整,这也是对师门传承的一种敬重。 晨曦,小一弃去剑鞘,右手持剑,左手剑指轻抚剑柄,起手式向师父行礼后,庭院内随即剑光纷飞。 小一练习这套剑法也有七八年了。《玄元剑法》的前三式是防御剑法。五式是防带守,守带攻。后五式传说是仙人剑法,只是从未听说有人练成过。 从第一式无风,到二式无水,三式无峰,四式白猿跳涧,五式回犀望月,式怪蟒翻身,七式苍龙入海,八式银河倒挂,小一剑法流畅,一气呵成。随即,他面带得色的收剑跳出圈外。 青云道长手扶长须,微微颔,转而沉声说道:“《玄元剑法》十三式,乃玄元祖师所创,为历代玄元观镇观剑法。剑法雄浑奇绝,从不轻传,每一式又有五到般变化,你这八式练的倒也娴熟。需知剑法一要,真正做到身与剑合,剑与神合,人剑合一,没有苦功夫是不行的。江湖武功里,日棍,千日刀,万日剑,也颇有道理。而我玄元剑法只有苦功夫还不行,须有功法口诀才能相辅相成。只可 惜,千年来无人可以参透《玄元诀》的奥妙,使得我《玄元剑法》空有其表,如同一猛兽没有了神魂,徒具一副骇人模样。我师父,也就是你师祖,看到门派凋零,不得已,结合世俗武功心法,创出一套可以加持玄元剑法的内功心法,本欲传你,只是……” 听师父说到此处,小一也收起了得意的神情,好奇问道:“只是什么啊,师父?” 青云道长说道:“小一,你知道我传你剑法一共十三式,为什么后五式不仅你练不成,便是为师也练不成,你知道为什么吗?” “弟子不知,还请师父解惑。”小一俯身说道。 “唉!” 叹息一声后,青云道长沉吟了下,接着说道:“这玄元剑法乃创派祖师所传一套仙家剑法,辅之玄元口诀,传言可飞剑御敌,千里之外取人级。而这后五式据师门所传,只有玄元口诀可以施展。故而,不仅仅是你,便是历代玄元观门人,包括你师父我,也只是将剑招熟记于胸,用你师祖太一道长的功法也无法施展啊!” “师父!这玄元剑法莫非真是仙人剑法不成?” 扑闪着眼睛,小一一脸是狐疑的神色。也难怪小一满腹的质疑,师父曾无数次提到玄元观的来由,也曾将仙人一事常常挂着嘴边,可他始终以为,所谓的仙人太过飘渺,打心底是不信这些的。可今儿师父言之凿凿的表明,自己每天练的竟然是仙人的剑法,而眼下玄元观的窘境…… 好似洞悉了小一的心思,青云道长接着说道:“仙人剑法又如何?就是给你仙家宝贝又能怎样,你会用吗?当年门派势弱时,剑法被江湖人所窥视,也曾流传出去。可没有相应的功法,剑法根本徒有其表,渐渐的也没人意这套剑法了。我师父太一道长为了师门不至于没落下去,也是为后人安身立命着想,这才穷极三十年的工夫创出一套内功心法,使得这玄元剑法勉强有了十之一二的威力。” 听到了这儿,小一失望的垂下了头。十之一二的威力有什么用呢?根本与江湖上的高手没法比啊! “哼,且莫小瞧了这套剑法,哪怕是原有剑法一成的威力,也不是世俗江湖武功可以小觑的。” 见小一心不焉的模样,青云道长面露怒容,沉声呵斥道。 师父要生气了!小一忙将剑交付左手,挠挠头笑道:“师父所言极是!您老放心,我一定好好的练这套剑法,将这套剑法练到二成。不!师父,我一定练到剑法的十成。” “臭小子,你练到一成我就心满意足了。” 青云道长脸色转缓,温声说道:“这也是一直没传授你其他功法的一个缘故。为师只想你修炼玄元口诀会有收获,可是这多年来,想必也是……” 看着师父失意的神情,小一惶然低头喃喃道:“都是小一无能,都八年了,这《玄元诀》还是没练成一点儿。” 言罢,他走至近前,扯着师父衣袖,仰着到了师父肩膀的小脸,神色坚毅的说道:“师父,小一会一直伴随师父左右,终有一天会把这口诀练成给师父看的。” 唉!许是自己太过偏执了,又何必将自己一生的执着与失落,强加于这么个年幼的孩子身上呢?看着弟子稚气的脸上,眉目之间已有英气初显,青云道长怜爱的抚着小一的脑袋,温和的笑道:“傻孩子,师父已是快岁的人了,你还小,又怎能永久陪着师父呢?” “师父定会长生不老的。” “哈哈哈哈!” “岁光阴随缘过,万事蹉跎一场梦!为师寻道一生,可惜机缘不够,然逍遥一生,晚年有小一陪伴,快哉!乐哉!” 通达与不羁的笑声,晨曦下的玄元观响起。 “小一,收拾一下,待会儿与为师下山一趟。太平镇吴掌柜的孙女今天满月,咱师徒俩去讨杯水酒喝。” 第三章 太平镇 太平山以南三十里处,有一集镇,名为太平镇。 镇子不算小,有几户人家。两条街道十字交叉穿过太平镇,镇心即为十字街。十字街东北向便是千秋馥酒坊,这是家年老店,所酿老酒千秋馥远近驰名。 今日,酒坊吴掌柜孙女满月,镇上前来庆贺的人不少,千秋馥酒坊临街一溜儿门脸上都是披挂红绸,门前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喜庆弥漫着整个十字街。 千秋馥酒坊前店后居,前面一排八间门脸,后面是三进的庭院。一进的大院子里摆满了方桌椅凳,与大门外一样披红挂彩。酒坊的伙计和隔壁太平酒楼的厨子,正忙里忙外张罗着酒席。 酒坊门前站着一位矮胖的年人,其面色红润,唇上留着短须,有四五十岁的年纪,一身褐色锦袍裹身上,随着身子走动,好似浑身上下的肥肉都直哆嗦。这就是酒坊的主人,吴德贵吴掌柜。 吴掌柜站酒坊面前,不停的拱着手,面带笑容,迎接着前来的客人,不过他笑容有点儿僵硬。 天近午时,天平镇北边大街上摇摇晃晃走来一老一小俩道士。前面的老道士昂挺胸,背负着双手,颌下三绺长须随风轻拂。后面的小道士亦步亦趋,肩后背着柄长剑,垂着双手,宽大袖袍前后一摇一摆。 此二人正是青云道长和小一。 三十里路不远不近的,师徒俩慢慢悠悠,不紧不慢的也走了近两个时辰。 春深时分,快近正午的阳光晒身上有点儿燥热。师徒俩一大早便赶路,至此时水米未进。师父还好,依然八字步轻快自如,风尘不惊的样子。小一却已是汗流满面,肚子咕咕叫了好一会了。 “总算到了啊!” 小一紧跟两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自言自语道。 也来过太平镇无数次了,小一对两旁街景无动于衷,满脑袋都是香甜的果子以及大鱼大肉了。 师父没理他,从小到现的许多时候里,小一与师父都是这般长途行走,穿街过巷。如此,小一也习惯了,不过还是年龄小的缘故,与师父也从不见外,渴了饿了随口就会叫出来,师父也见怪不怪,有意无意般打熬着小一的筋骨。 北街不长,转眼二人就到了千秋馥酒坊前。吴掌柜见了,忙趋前紧走两步,原先僵硬的笑容也松弛了下来,眉眼带笑,拱手道:“哎呀!道长可来了,有失远迎啊” 青云道长的老脸上也露出矜持的笑容,拱手回了一 礼。“吴掌柜无须客气,老道答应过的,一定会来喝这杯水酒的” “多谢道长!快,快里面请!呵呵!小一道长个子高了不少。快!也一同请!”吴掌柜忙侧身让过,对着小一也笑容满面点了点,伸手向院内邀请着。 小一笑嘻嘻的对吴掌柜抱拳道:“老掌柜的大喜!”便紧随着师父向院内走去。 院内二三十张方桌旁都坐满了人,人们互相寒暄着,整个院子热闹非凡。师徒二人被吴掌柜引到主桌旁的左手客席上,安排二人落座,便又忙着前面招呼客人。 小一与师父坐的桌子没别人,桌子上早早安排了茶盏果点。小一陪着师父一起喝了杯茶,就迫不及待的抓起桌子上的果子糕点往嘴里塞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盘果子两盏茶落肚,小一才觉得肚子的饿虫不叫了,肚子也舒服许多,这才顾得上看了身旁正襟端坐的师父一眼,又笑嘻嘻的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好奇的打量着庭院。 院内坐的都是吴掌柜的亲朋好友以及街坊邻居,都喝水聊天等候着吉时的到来。 小一东一眼西一眼乱瞅着,见吴掌柜从前面引来二人。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高挑,柳眉凤目,很俊俏的模样,只是这个女子眉目间隐带一丝忧色。后面是一位年轻男子,二十出头的年纪,浓眉大眼,神情刚毅,身材高大威武,一身的窄袖束腰打扮。这两位应是身怀武功之人。 “二位这边请!” 吴掌柜将二人领到小一师徒的桌前,向青云道长及小一拱了拱手道:”道长,这两位是本镇太平镖局的袁大小姐和车镖头”回头又对两位年轻人介绍道:“这是玄元观的青云道长和小一道长。” 听到吴掌柜介绍,两位年轻人忙拱手行礼,齐声道:“太平镖局袁凤鸣,车海见过二位道长” 青云子稳坐不动,手捋了一下胡须,端详了袁小姐一眼,点了点头,道:“太平镖局的……唔!是袁万章的女儿?都长这样大了,好,都坐!” 袁凤鸣俏眉一皱,看了旁边的车海一眼,二人互换了个眼神。玄元观青云道长的大名,太平镇没几个人不知道的,而对方自己幼时见过自己,并认识太平镖局的总镖头也不奇怪。 小一见师父倚老卖老的模样,忙站起来,拱手道:“玄元观林一见过哥哥,姐姐,哥哥姐姐快请坐。” 袁凤鸣这才注意到青云道长旁边一个小道士,见其不过是一个孩 子,却做出一本正经的大人模样,她不禁露出了笑容,颔说道:“谢过小道长了”随即坐青云道长一旁,而车海大大咧咧坐小一身旁,手掌便拍了过来。 “谢谢小兄弟啊!” “哎呦,大哥手好重啊!”小一感觉肩头像碰了个铁秤砣,不禁肩膀一歪呲牙怪叫道。 “师兄!手上别没轻没重的。”旁边的袁凤鸣出声提醒道。 “呵呵!呵呵!对不住了小兄弟,我可不是有意的。” 车海咧嘴憨笑道,抬手又向小一肩头落去,突然想起什么,忙又缩了回来。 看着车海憨厚直爽的模样,小一感觉亲近,便打趣道:“车大哥武功一定很高!你这手跟铁饼似的,没人敢与你交手的。嘿嘿!” 没想到车海刚欲拍胸自夸,抬头看了师妹袁凤鸣一眼,神情一黯,嗓门一下子低了许多,轻声道:“看小兄弟的模样,应该也懂得武功的,我这点微末功夫,与江湖一流高手差的远呢!” 袁凤鸣见师兄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习性,许是想到了什么心事,也不禁微叹一声。 看师父一声不吭,袁凤鸣与车海又低头叹气,心生狐疑却又不好开口询问,小一便也改成闷葫芦,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 同样一身褐袍,二十多岁,个子不高,一副精明强干模样,四处招呼客人的,是吴掌柜的儿子,吴亨。 那个带着几个伙计安排菜肴的,应是太平酒楼的账房梅老头。 一身白衣,手持折扇摇头晃脑的是太平酒楼的少东家,梅。 与梅公子一桌的是太平镇上的钱庄和茶庄几位掌柜的。 几位围着梅公子说话,院内人声噪杂,也不知道他们聊些什么,时不时还扭头偷偷看向小一这一桌。小一察觉到他们不是看自己与师父,而是将目光落了袁凤鸣和车海二人的身上。只是二人兀自呆坐,对周遭的情形浑不意。 吉时已到,大门外喜鞭炸响,酒宴开始。一时间,庭院内觥筹交错,热闹起来。 小一也甩开腮帮子开吃起来,青云道长则是自斟自饮,一口酒一口菜不停吃着。青云道长虽是荤素不忌,可平时也只能有啥吃啥。如今难得有好吃的,师徒二人也趁机解解馋,见啥吃啥。 车海只是闷头喝酒,袁凤鸣则是端着酒杯,小口啜饮。这两位不知沉思什么,一桌四人,只有青云道长师徒俩旁若无人般,吃喝的爽快。 正低头捧着一个猪肘子狠的小一,听到一片贺喜声,忙抬起头来。 见是一个年妇人怀里抱个襁褓里的婴儿步入庭院。众人起身围成一团,争相瞧看着。小一扭头看看师父,见其早已回归早先的正襟危坐的模样。师父虽好酒却食量不大,应该酒足饭饱了。袁凤鸣和车海也放下杯盏,面向庆贺的人群。 一群人吴掌柜引领下向小一这桌走来。 “青云道长,这是我满月的孙女,请您老给看看。” 吴掌柜拱手行礼后,忙不迭的引自己的老伴怀抱着婴儿走向青云道长。袁凤鸣和车海也忙起身让开,小一见机跳了起来,站立师父身后。 “吴掌柜勿忧!让老道来瞧瞧。” 青云道长慢慢站起身来,俯身仔细盯着婴儿看了一会,然后眉头一展,笑呵呵对着吴掌柜说道:“呵呵!无妨!先前路过太平镇,吴掌柜曾询问过老道,贵孙女不足月,身体孱弱,老道说满月时来,会给吴掌柜一个太平保命、延康寿的法子。而此时,老道已然来了,还请吴掌柜和诸位亲邻稍安勿躁。” “吴掌柜,还请笔墨伺候,另,备齐上好朱砂,黄纸。”青云道长轻捋胡须,昂然说道。 小一也伸长脖子瞅了那襁褓一眼,见一小小的人儿满脸细红色的皱纹,紧闭着眼睛。不由得心里暗道,这小孩儿可真丑。 吴掌柜忙让下人准备,转眼工夫,一个方几和笔墨朱砂等物送到面前。青云道长一手轻挽袍袖,一手三根手指捻起毛笔,凝神定气,笔沾朱砂,口里默念有词,笔下龙飞凤舞的黄纸上画了三道符。然后他又捻起另外一只笔,略作沉思,开了个药方,并将符与药方交付吴掌柜说道:“这三道符分别为:祛风符,可避风去邪;三阳开泰符,襁褓小儿性阴,须祛阴扶阳;平安符,自有趋吉祈福之效。三符随身佩带,另有一副浴身汤,二十味草药与沸水熬汤,每日与小儿沐浴,自有补气血和强身健体之功效。” 吴掌柜听言,喜出望外,忙不停躬身行礼答谢,吴掌柜夫人与吴亨也是一脸喜色。围观的众人啧啧称赞,交头接耳纷纷颂扬老神仙的功德。小一也是一脸的傲然,惟有青云道长本人神色从容。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有道长出手诊治下孙女,是吴某全家之幸。快!吴亨啊!给道长送上礼金。” “呵呵!免了!吴掌柜多礼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青云道长微微摇头说道。 “这怎么行呢?” 吴掌柜着急道。 “行了!吴掌柜,无须客套。两坛酒与剩下朱砂黄纸送于老道即可。我师徒已酒足饭饱,这就回山了。”青云道长不容置疑的说道。 “如此也罢!吴某听道长的,快搬两坛窖藏老酒与道长带走,车马伺候着!” 吴掌柜连忙招呼手下人忙活起来。 小一与师父走出酒坊门外,见一马车已经停门口。 师徒二人辞别送客的吴掌柜父子,小一便搀扶师父坐上马车,自己则跳上车头,与赶车的车把式并坐。他心暗喜,回去不要步行了,还能坐马车上看风景。 赶车的是位敦厚老实的年汉子,赶着匹老马。看着活泼好动的小道士笑嘻嘻与自己坐一起,他咧嘴笑了笑,算是打了声招呼,便扬鞭启程。 车轱辘缓缓转动,小一舒服的打着饱嗝,靠马车厢壁上向两旁张望。 车子还没出十字街北街的街口,车后传来一声娇喊:“道长慢走……” 第四章 太平镖局 小一听声音有些耳熟,便让车夫停车。他跳下车来一看,是袁凤鸣与车海急匆匆从后面赶来。 心有些不解,小一暗道,这两人有什么事呢?他走向车尾向车厢内的师父禀告了一声。 袁凤鸣一脸的歉意,对着车内的青云道长施礼道:“方才酒宴之上人多嘴杂,不好详表,故此拦下道长车驾,请道长海涵!” 青云道长看了一眼满脸急切的袁凤鸣,温和说道:“无妨的,姑娘有什么事情请直说。” “这里……请恕小女子冒昧,不知能不能请道长移步到太平镖局说话?”神色有些不安,袁凤鸣语气带着迟疑。 青云道长打量了对方一眼,颔道:“请前面带路。” 没想到青云道长这样好说话,袁凤鸣立刻惊喜答道:“好的!多谢道长了!请随我来。” 袁凤鸣身后的车海也是面露喜色,狠狠的搓了搓双手,大声对车夫喊道:“知道太平镖局?把车子赶过去。” “呵呵!太平镇三岁小儿也知晓镖局的大门。车镖头放心好了”车夫爽快的应了一声。 看着这一切,小一心里也愈好奇起来。他重坐车头,与车夫一起赶着马车载着师父,跟着袁凤鸣和车海一起向太平镖局走去。 太平镖局坐落十字街的西头路北。 镖局的门两旁,一对石狮子怒目圆睁,挑梁飞檐的正屋下,是太平镖局四个金色大字。门前立着根三四丈高的旗杆,旗杆的顶端,飘扬着红底金字、黑色火焰鎏边的太平镖旗。尺高门槛旁还有两面石鼓以及拴马桩,整个镖局透着威武和气派。 车到门前,袁凤鸣和车海上前要搀扶青云道长下车,没想到青云道长拂手推开二人,自己个儿健步跳下车厢。看得小一后面偷笑,师父只会让我一人搀扶的。他又暗自得意起来。 镖局大门洞开,里面大步迎出一位壮实的年汉子,满面虬髯,气势不凡。 袁凤鸣和车海上前行礼。 “见过叔父!见过副总镖头!” 原来这位是袁凤鸣的叔父,镖局副总镖头,袁万武。 袁万武见到青云道长和小一两位道士,神色稍怔了下,将目光移向了袁凤鸣。后者忙附耳过去小声说了几句。 袁万武随即一副恍然状,忙握拳行礼,声音洪亮道:“青云道长本是稀客,故袁某诧异,怕礼数不周。才闻凤鸣此般一说,袁某此先谢过道长了! ” 听着这一番说道,显然这袁万武虽外表粗鲁,可内心也不失机敏。 青云道长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副总镖头,无须客套!老道被袁姑娘请来,也不知所以然的。” “好说!好说!道长快请里面用茶。”袁万武忙道。 小一与师父和袁凤鸣一行来到镖局客厅。客厅正对着一进庭院,院子宽大敞亮,却是空荡荡的没什么人。院子的两旁分别摆放着一些兵器、石锁一类的东西。看来这个院子也是镖局的练武场。头一次进镖局,小一的目光透着好奇。 袁万武引青云道长师徒俩坐到客位,待袁凤鸣给二人奉上茶盏后,他示意车海、袁凤鸣二人一旁坐下,便向师徒二人又握拳行礼道:“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太平镖局虽坐落偏僻的太平镇,却是四平县大的镖局,旗下镖师众多,四平县各个乡镇都有堂口。四平县各个乡镇贵重财物以及人员书信往来,大都由镖局承担。也就是说镖局不但承担走镖,也有点车马行或者邮驿的意思。镖局生意很红火,且与其他州城大县的镖局也有往来,可以做到货通天下,财达四海。这也是镖局通用的一种运营手段。 上个月,镖局接到州城秦城镖局的一单生意,是转运一批货物经过四平县。只要太平镖局将货物平安护送经过四平县,尔后转运到晋城的龙城镖局手里即可。没想到的是。三天前,镖局护送货物经过靠近太平山脉西里处的黑风口时,出了意外。 黑风口盘踞着一伙山贼,有一二人左右。这伙贼人头领刘一刀的带领下,几十年来祸害四方。官府围剿几次,可是刘一刀阴险狡诈,官兵势来,便退入太平山脉躲藏,官兵势去,这伙人又出来占领黑风口,继续为非作歹。 黑风口地处四平县几个镇子的交界处,属来往客商的行走要道。太平镖局走镖至此从未出过意外,每次及时打点,山贼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放镖队过去。不然拼个两败俱伤,是双方都不愿见到的。 由于镖局生意红火,一时半会儿镖师调配不暇,已经几年不走镖的袁总镖头便亲自出马,带着手下走了这趟镖。可万万没想到,常年打雁,还是被雁啄了眼。 当镖队经过黑风口,随队的镖师给拦路的山贼奉上买路钱时,山上以及路边草丛里突然暗器弓箭齐,镖队猝不及防,伤亡惨重。 怒火勃的袁万章,手持环背砍山刀向前厮杀。不料一个蒙面人突然窜出,一掌击袁万章胸口,当时袁万章口 吐鲜血栽倒地,但倒地之前也使出了一记甩手刀。蒙面人一击得手后有点轻敌,没料到袁万章的大刀会脱手,被厚重的砍山刀砍腰腹。 随队镖师看总镖头重伤,山贼也被袁万章一记甩手刀震慑,随即趁乱弃镖,抢了总镖头袁万章便逃了回来。 袁万章浑身是血的被抬回了镖局时,镖局免不了一场忙乱。袁凤鸣忙一边派人召回叔叔袁万武和大师兄车海,一边让镖局的大夫给父亲医治。好镖局大夫医治刀伤倒也拿手,袁万章性命保住了,却始终昏迷不醒。 可屋漏便遭连阴雨,也就是常言所说的祸不单行。随镖的货主逃离黑风口后也找上门来。还有龙城镖局那边怎么交代,如此下去,整个镖局都乱了套。 当千秋馥酒坊送来孙女满月酒的请柬时,袁凤鸣本不想去。一家人围一起,干着急也不是个法子。经叔叔袁万武劝说,袁凤鸣便让车海陪着自己去走一趟,却未想到酒宴之上遇到了青云道长。袁凤鸣见对方好似认识自己,好像也曾听父亲提起过,三十里外的玄元观,有位奇人青云道长。后来又当场见证了道长神仙般的鬼画符,她便对青云道长能治好父亲抱有了很大的期望。 酒宴上人多,袁凤鸣不好开口,才尾随青云道长师徒,并把二人邀请来镖局,见叔叔不知情,袁凤鸣便匆匆说明了原委。袁万武立刻明白了一切,便将这里面前后所生的事情,粗略的叙说了一番。 一旁听了袁万武如此这般一番解说,小一也是很满足了一下酒宴上留下的好奇心。 袁万武道:“事先没有禀明道长,请道长海涵!不知道长可否为我兄长诊治一番?” 青云道长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说道:“可以帮到总镖头,老道自不会袖手旁观。可老道一生云游四方,算得上经多见广,也略通岐黄之术,只是没亲自探视总镖头伤势,老道也不敢妄言啊。” 袁万武惊喜起身,对着青云道长深深一揖。 “如此便好!只要老道长肯出手施救,便是对袁家,对太平镖局的莫大恩惠,袁某这里先谢过老道长了!” 青云道长缓缓站起身来,抬手虚扶了一下,沉声说道:“副总镖头不必如此,总镖头何?可否带老道前去探视?” 袁凤鸣先自惊喜起来,她甜声道:“老道长请随我来。” 袁凤鸣前面带路,青云道长,小一,袁万武和车海跟随其后,来到二进的一个院落。只见院子里站满了人,一个个体态魁梧 ,神情彪悍,却又面带焦虑。见到袁凤鸣一行的到来,这伙人忙闪开,让出了门前过道。 一行人走至屋内,见一方床榻之上,躺着一粗壮的年汉子,满面重髯,面色赤红,双目紧闭。床头坐着位年妇人,正垂低声抽泣。闻得动静后,妇人抬起头来看着众人,面露诧然。眼前这些人,除了她熟识的以外,还有一鬓灰白的苍老道士和其身后缩头缩脑的小道童。 袁凤鸣上前轻挽着妇人的手臂,低声道:“娘亲!勿恐慌!这是玄元观的青云道长,前来为爹爹诊视伤势的。” 袁凤鸣的母亲闻言,忙轻拭面颊上的泪痕,起身对青云道长裣衽一礼,带着哭音道:“原来是青云道长,许久未见,怪小妇人眼拙没有认出来。有劳道长了,小妇人给道长见礼!” 青云道长颔致意,便向床上昏迷不醒的袁万章看去。老道沉吟一会,便坐床前的椅子上,伸出两根手指,轻搭袁万章的腕脉,阖目不语。 小一背着宝剑也紧紧站立青云道长身后,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屋子里的人都沉声闭气不敢出声。仿佛过了很久,青云道长睁开了眼睛。大伙儿都急切的盯着老道士。青云道长环顾了四周围立着的众人,松开搭脉的手指,扶须说道:“无须担忧!总镖头被刚劲掌力伤及脏腑,好救治及时用药得当,现性命无碍!” 顿了一下,青云道长接着说道:“总镖头面色赤黑,为肺经滞塞的缘故。而昏迷不醒为气血淤积于胸,气息不畅所致。如不及时救治,任总镖头昏睡下去,会再也醒不过来的。” “啊!那可如何是好!还请老道长施救!”袁凤鸣的母亲闻言,眼泪立即落了下来。袁凤鸣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周围众人都是一副焦急的神情。 青云道长淡然一笑,说道:“无妨!有老道,请诸位稍安勿躁!” 小一师父身后,也为师父的话替众人开心。跟随师父这么些年,他知道师父医道高明,并非他本人说的略通岐黄之道,而是比一般的大夫都要强许多。师父教小一从不藏私,对于医道,小一也跟着师父学了多年。对总镖头的病症,小一也有自己的一些见解,他相信师父可以将袁万章医醒过来。 “把总镖头上衣褪掉,扶坐起来。”青云道长吩咐道。 车海与袁万武忙上前帮忙,将袁万章上衣脱去,依着青云道长吩咐,扶其盘腿侧坐床榻之上。 “为老道腾出一点施展的地方”青云道长继续吩咐道。 众人忙往后退了几步,小一也忙退后与众人站一起。 青云道长左手背后,伸出右手二指做成剑指,屏气凝神片刻,突然闪电般出手,剑指如蝴蝶般飞舞,飞快点向袁万章前胸后背各处要穴。 小一瞪大眼睛,看的清楚,师父施展的点穴手法明明是玄元剑法,玄元剑法可以用剑指方寸之地施展,迅如闪电,轻如柳烟。师父点的穴位,都是小一所知晓的疏通脉络的部位,他内心约有一丝明悟。 随着青云道长手法加快,众人看到袁万章面色愈加赤红起来。 青云道长手势一顿,右手剑指变掌,暗运内劲,轻轻拍向袁万章后背肺俞穴的所,只见袁万章眼睛刹那猛睁,张口喷出一口淤血来。 “啊!夫君醒了!” “爹爹!” “大哥!” “师父!” 众人眼见袁万章醒转,惊喜莫名,急围上去,扶住袁万章轻轻躺下,并拿来衣物为袁万章盖身上。 “咳咳!你们都?我昏睡了……几日?” 袁万章神色虚弱的看着面前的亲人,声音断续问道。 袁凤鸣带着喜悦答道:“爹爹!您都昏睡三日了,让娘亲和镖局的人担心坏了。幸亏有了青云道长出手医治,爹爹才醒转过来。”她说着闪过身来,让袁万章看到床前站立的青云道长和小一。 青云道长对着醒来的袁万章微微颔道: “总镖头醒来就好,我为你开了调补的方子,将养一段时日就会慢慢痊愈的。” “许久没见道长了!咳咳!此次袁某多亏了道长救治!咳咳!多年前就得道长恩惠,道长于我袁家可谓恩重如山啊!道长以后但有差遣,袁某义不容辞!咳咳……咳咳!” 小一闻言后暗自猜测,这袁万章应是多年前就被师父救治过。回头要问问师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总镖头不必如此,可以帮得到总镖头,也是一件幸事!好总镖头已无大碍,还是安心养伤为要。” 青云道长嘱咐了一句后,随即要来纸笔,开了副温补的方子,并告诫袁夫人,切忌虎狼之药,武人内伤还是慢功夫调治才能标本兼治。然后带着小一婉辞镖局众人的挽留,坐上马车,往玄元观赶去。 天已过午,小一坐车头,想着车厢内的师父和一堆包裹,心里乐开了花。千秋馥酒坊吴掌柜不仅送了两坛酒,还有一袋粳米和盐巴,外 加一条火腿和半块腊肉。镖局送的包裹里,除了几件衣鞋子,还硬塞了两纹银里头。师父是个施恩不图报的人,可这些也是师徒俩维持生计的必需之物。 小一开心的是,以后很长的日子里,师徒俩的吃喝不愁了。 “哈哈!”想到此处,小一不禁乐出了声来…… 第五章 夜色 夜,玄元观。 师徒俩用罢了晚饭,小一给师父的屋内点亮油灯, 青云道长的屋子大殿后面,里面同样简陋。他榻上阖目趺坐。 小一凑到跟前,寻了个蒲团坐到了师父的对面。 “师父!我记得咱玄元观没有点穴的功夫啊!难道玄元剑法也可以用点穴上面?” “哦!小一也看出来了?”长眉耸动了下,青云道长睁开眼睛,含笑反问了一句。 “嘿嘿!那是!您老也不看看小一是谁。小一是师父的好弟子,还是玄元观二十一代观主呢!”趁着师父兴致不错,小一忙乖巧的说道。 “呵呵!你个臭小子,顽皮!”青云道长也绽开了笑容,一改往日人前寡言少语的高人模样。 小一知道,只要师徒二人单独一起,师父性子很温和,很随意。有时候还与小一斗斗嘴说说笑话,全无往日的威严。只有师父不说话的时候,那苍老的容颜与孤沉的神态,挺拔的身躯与内蕴的眼神,才会让小一感到这个时候的师父,是一棵树,是一棵山顶的苍柏,孤单,却又历经沧桑。而这棵树,就是小一这世间唯一的依靠。 看着小一探寻专注的目光,青云道长很欣慰。他知道小一天资聪颖,质朴淳厚。小小的年纪跟着自己吃了不少的苦,却不改良善本性。虽有点顽皮好动,可这些对于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来说,再也平常不过。把玄元观的以后寄托给这样一个孩子,青云道长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与无奈。 自己把小一养大,未必没有其他的缘故。而十几年以来,两人虽长幼相距甚大,这种如同父子一般的亲情,却是事实存的。这也是让青云道长老怀甚慰的地方。只是如今一生修道无成,寿元却一天天耗,说没有遗憾是假的。追寻一生的梦想又怎么轻易抛弃呢? 可现青云子还有一个心愿,就是把自己一生所知所学可能传授给小一,也让小一以后的路好走一些。无论玄元观以后会怎样,无论小一以后走怎样的一条路,起码自己离开这儿的时候,为小一的将来少一些担心,而多一些祈盼! 看着师父又沉思不语,小一靠近师父,轻轻扯着师父的袍袖,歪着头,道:“师父,给小一说说呗!” “呵呵!人老了便是如此。师父又走神了!好!师父今晚就多给小一说说。”青云子摸了摸小一的脑袋说道。小一懂事的没再吭声,静待着师父开口。 “为师并非如你这般幼 年修道。当年遇到四处云游的你师祖,也就是我师父太一道长的时候,我都二十岁了。他老人家武功很高,江湖却名声不显,因他根本无意红尘的名利追逐,加上玄元观已经没落,知道他的人少。老人家云游商朝万里疆域,四处寻师访道,期望得到成仙得道的无上法门……嗯?” 青云道长停顿了下来,见小一正做挠状,恍然笑道:“别急,听为师慢慢说啊!” “嗯!小一知道的,师父接着说啊!”小一乖觉的应道。 “当年我与你一样的好奇,不相信有成仙之说。而你师祖告诉我说,他曾有缘商朝以东,那万里之遥的大海边,见过天空御剑飞驰的仙人。你师祖认定这是一场大机缘,便苦苦相求,让仙人收他为徒,谁知仙人告诉他,他也不是仙人。” 说到此处,青云道长又作沉思状,却是斜睨着小一。小一被师父逗引的眼睛睁得老大,他忙对师父吐了吐舌头,佯作了个鬼脸。青云道长这才莞尔一笑后,手捻着长须,接着说道: “这位仙人说,他只是一位修仙者,并不是真正的仙人。而这个世间也没仙人存。你师祖铁了心的要拜他为师,以便求得修仙之道。而此人却说你师祖没有仙根,因而无此机缘。你师祖又问什么是仙根。此人说天地混沌,生阴阳而分五行,身有五行先天之根则为仙根,不过有仙根之人,万万人未必有一。此人回答完你师祖的话后,就御剑而去。” “那是御剑飞行啊!如鸟儿一般没有拘束……” 青云子手捻着胡须,眼神眺望灯火闪动处,有跳动的光芒眸闪烁。寂静的玄元观,只有他低沉而悠长的声音响起。 “你师祖身上有玄元观的仙法传承,却不得入门,心有不甘啊!就依然四处云游寻访机缘,再无心经营已经没落的玄元观。而为了玄元观的传承,便收我为徒。我也倾慕师父的一身巅峰武学,也同样对仙家功法痴迷不已,便陪着师父一起回到玄元观。师父年后,我便如师父往年一般,继续云游访道。七十年啊!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不堪道哉!” “不过为师以养生道法为根基,也习得一身江湖的功夫与岐黄之术,对江湖高手才能施展的点穴也略知一二。不过点穴要有专门的点穴功法才行。而我玄元观剑法超凡脱俗,剑路精准奇绝,认穴点穴上丝毫不差于江湖的点穴手法。” “多年前,我曾路遇与人争斗受创的太平镖局袁万章,便出手为他疗伤。当时记得他是外伤,而今日为师见他受的是内伤。 镖局已经用药为他活血固本,但气血淤胸,以致人昏睡不醒。我用内劲点其穴位,乃是疏络活血,后掌击肺俞穴,胸口淤血排除,气息畅通无碍,人自然也就醒转过来了。” “人体经脉穴位与医理脉络经述是相通的,可以内劲与一点穴位上,就也就是所谓的点穴。此道可救人,也可杀人!” 听到此处,小一暗暗点头,师父说的有道理,譬如人脑后的玉枕、天柱等穴,受力轻重不同也是同样不同的效果,重击之下,是可让人即刻毙命的。 “我与十二年前,对云游生了倦意,对天道成仙之术也不再执着。且年事已高,就是再有机缘,也为时已晚,便回转玄元观。路经里外的天平镇附近,遇到被山贼祸害的山民,其便有你的父母……” 说到此处,青云道长神色凝重起来。 小一闻言惊诧的望向师父。师父今儿怎么会说这些?记得原来曾就自己的身世问过师父,但师父不愿说,之后,他便再没有师父面前开过口。师父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该说的时候呢,也就说了。” 青云道长轻拍了下小一的脑袋。 “你父名叫林开山。你家天平镇附近一个叫小天坳的村子里,你家里应该还有一个叔叔, 你父母把你托付给了我,我便把你带回了玄元观。” “那……那我父母当时怎么死的?害我父母的山贼是哪里的?”小一脸色有点苍白,支吾着问道。 “不知道!不知道!这些等你以后自己去查询!好了!师父倦乏了!你也该去做今晚的功课了。”青云道长拂了拂袖子,如同往常一般的随意,略显不耐烦的驱赶着小一。 好似醒悟过来的小一,忙回答道:“知道了师父,您老安歇!”说着替师父吹熄了灯火,看着师父隐没黑暗,他慢慢退了出去。 “别忘了明早把银子给山下的老卢送些去!” 师父苍老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一停顿了一下脚步,然后默默走了出去。 …… 月华如水,沐浴着卧牛石和石上的小一。 今夜的仙人顶上,没有一丝风,静悄悄的。 月色下,小一静静盘腿坐着。 过了许久,小一也不能入定。脑子里一会是小天坳,一会是父亲林开山,一会是御剑飞行的仙人,一会又是师父那苍老的面庞…… 摇了摇脑袋,将胡思乱想暂且抛开,小一缓缓睁开了眼睛。不知为何,他心隐约有一丝不安。为了自己已经不人世的爹娘吗?长到十三岁,父母的模样很模糊,也大都是出现梦,虽然心里有种莫名的悲哀和淡淡的失落,可这又是怎样的一番心情,他也摸不清、看不透。或许,这只是一种血脉亲情的牵动! 师父才是世上唯一的亲人! 能飞多好啊!如鸟儿一般…… 小一也神往师父所说的那种可以逍遥天地的情形。可这些都不是原由,究竟是什么让自己心头产生的不安的呢? …… 同一片月光笼罩下,仙人顶里之外,黑风口。 黑风口旁的黑风寨,聚义厅里火把通明,屋间地上摆放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浑身缠满布条的人,布条上浸满血渍。 五个人影围着担架晃动不停。 大当家刘一刀,焦急地原地来回踱步,他油黑的脸上,一道刀疤横贯半个腮帮子。火把明暗,脸上紫红刀疤显憎狞。 旁边站立一位身着儒衫而瘦弱的年人,正低头沉吟不语。其面色焦黄,颌下稀疏几根鼠须,一对鼠眼转动不停。这是山寨的军师,人称吴先生。 吴先生盯着担架上昏睡不动的人,幽幽说道:“这位钱先生,钱大侠!说什么是江湖大派的堂主,什么江湖高手,说什么送我们一场富贵呢……” 刘一刀恨声打断吴先生:“我们帮他不惜与太平镖局翻脸结仇,替他劫了镖。哼哼!他倒好,竟然被太平镖局的袁万章一刀砍成这样,不死不活的。我们哪里去讨什么富贵?不是念及他什么江湖大派,老子我……”说着,神色不禁露出一丝忌惮来。 “大哥!这趟镖送的货物究竟有什么蹊跷,值得他沧海帮一个堂主亲自前来,还许诺我们莫大的好处?” 一个恶声恶气的汉子问道。这是刘一刀把兄弟,黑风寨二当家,名叫钱虎。 刘一刀瞪了钱虎一眼,默不作声回到厅内正的一把木椅上,一屁股坐下后,叹了口气。 “嘿嘿!二当家的,这事我来说!”吴先生打着圆场,干笑两声。 “据山寨弟兄探报,这趟镖,是江湖第一大派天龙派从邻国进的一批石材。这批石材有什么金贵尚不知晓。不知为何不用自己的人押送,却让普通的镖局来走这趟镖。而沧海帮的这位钱堂主主动上门来许诺,只要我们帮他劫了这批石材,自会 有沧海帮的人来接应。事成过后,我们可以成为他沧海帮一个堂口。大当家的做黑风堂的堂主,从此永受沧海帮庇护。” “若不答应这个条件,我们可以获得十万两的酬金。但我们必须对这件事情完全保密,否则,事后他们沧海帮不会承认此事,还会借机铲除我黑风寨。” “他娘的!现我们把镖劫了,这钱先生却重伤身,也无人给沧海帮传信。我们守着一堆石头也不能当饭吃啊!”钱虎大声咆哮着。 “哼!都怪我一时鬼迷心窍,应了此事。这个钱先生让山上山下几个郎救治,依然伤情不明,死活不知。我们暂时还无法依靠沧海帮。而袁万章也是生死不明,如果他们镖局与我们生死相拼,我们难道又要回千里太平山脉里钻山沟吗?”一把狠狠拍交椅的扶手上,刘一刀不无懊悔的说道。 “袁万章没死。”吴先生捻着鼠须摇着脑袋答道。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吴先生……”刘一刀神色阴鸷,厉声责问。 吴先生身子俯下,面带惊恐的说道:“刚才山下的弟兄飞马来报,说今儿太平镖局的袁万章被人救醒了,还没来得及给大当家的禀报,请大当家的恕罪,恕罪!” 看着吴先生的小心翼翼的模样,刘一刀满意的哼了一声:“袁万章的伤势也很重,没听说太平镇有什么有名的郎啊!不然……”刘一刀心踌躇不定,他皱着眉头看了地上的担架一眼。 “回禀大当家的!” 吴先生眼珠急转,忙满脸带着奸笑上前一步说道:“听说是玄元观的老道士出手救的!”看刘一刀睁大眼睛注视自己,他又讨好说道:“听说这老道士虽是年岁老迈,却有一手过人的医术,何况那道观就一老一小师徒俩,平时多独来独往,不太引人注目。这都是手下兄弟们费心打探来的。” 刘一刀站起身来,大声道:“好——!” 第六章 小弩 晨雾淡淡弥漫山谷,仙人顶上也如薄薄罩了层轻纱。 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今儿没喊自己。小一也没意,抽出宝剑跑到院外,将八式玄元剑法舞了一遍。意犹未之下,他想试试后五式剑法。可是这五式剑法,却无身形步法,根本无从施展。只得脑子里熟记一遍这五式玄妙的剑法图谱,这才心有不甘的作罢。 练完剑,小一到灶房用清水抹了把脸后,跑进自己的小屋,把剑重挂墙上。他将床榻旁的大箱子挪开。箱子下是小一挖的一个尺见方的小洞,里面放着几本书和一个小包袱。 师徒俩值钱的家当都这里。自小一到了十三岁以后,师父就把这些交予小一保管了。可平日里也不能时刻随身带着这些东西,怕有丢失,小一便别出心裁挖了这么个小洞来。就是山上真有什么人来,也没人会注意寒酸简陋的小屋的箱子下会暗含玄机。为此,小一暗自得意了好一阵子。 小一取出约二十两银子揣怀里,又把木箱盖上面,然后拍了拍巴掌上的灰尘,回到院子里。见师父依然没有什么动静,他就一溜小跑着向山下奔去。 仙人顶到山脚,有三里多长的山路。小一腿脚轻快,不大的工夫便奔到山脚下,转过已经歪斜的山门,直向山后而去。 山后树高林密,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将后山的山谷包裹的严严实实。顺着小路钻进去,却是别有洞天。山谷入口有两条小路,左边是经过仙人顶山脚向山谷深处去的路,右边的路通向离仙人顶不远的一座小山丘,老卢就住此处。 老卢现今有五十多岁了,他祖上也是玄元观的弟子。玄元观慢慢衰败后,老卢的祖上不忍舍弃山门,便此处结庐而居。从此,老卢祖上到了老卢这代,都成了太平山的猎户。他有个儿子,却不甘心如先祖一般老死山窝里。老卢老伴去世之后,儿子去山外做了铁匠,只留下老卢一人此居住。 平时打个野物,腌制个野味什么的,老卢没少关照小一师徒俩。当师徒俩离山外出时,老卢也会去山上照看一下。师徒二人与老卢相处的很亲近。 老卢一人山林里虽逍遥,日子过的却也同样的清贫。所以小一师徒二人手头有了银两,来与老卢处接济帮衬一下,也是应有之义。 三步并作两步,小一跑上了山丘,走近一座木屋。 木屋临着几棵参天大树而建,还有未散去的晨雾附近飘荡。这个季节里,树下一片阴凉,偶有树冠晃动,晨光穿透树隙,撒到木屋上,林间空地 上,斑驳影动。 这是一个幽静的地方。 “卢大叔,卢大叔吗?” 小一扯着脖子嚎了一嗓子,然后揉揉鼻头调皮的笑着,向四处寻打量着。 “是小一来了啊!” 随着一声有点沙哑的嗓音传来,小屋内走出了一位略显苍老的汉子。他留着黑灰夹杂的短胡须,枣红色的脸膛布满皱纹,个子不高,背有点驼,可腰膀粗壮,一双布满青筋的大手里握着一把斧子,笑眯眯的看着小一。 “卢大叔这是干嘛呢?我师父叫我来看看您!”小一也笑嘻嘻的答道,眼睛却好奇的盯着老卢的斧子,斧子上一抹血红清晰可见。 “道长也还好?有些日子没见着老道长了!” 老卢笑着挥动手里的斧子,接着说:“哈哈,你今儿有口福喽!大叔我今早打了只野山羊,回头给你师父捎半只去,小一快进来看看!” 小一随老卢走进木屋,里面有点儿昏暗。木屋后门口的地上,一只砍了头的野山羊搁置一块青石上。小一来的时候,老卢正准备给山羊剥皮呢。 小一不喜血淋淋的场面,就小屋里四处打量着,见墙上挂着只小弩,上前顺手取下摆弄着。 老卢则继续为山羊剥皮去骨忙碌着,回头见小一手里的弩弓,笑着说:“这是你卢大哥用我猎取的鹿筋打制的,前两天才给我送来。不过我年纪也大了,眼神不太好使,小一喜欢就送小一如何?”。 小一拿手里,有点爱不释手,小儿习性显。他听老卢这样说,开心答道:“哈哈!谢谢卢大叔了,也谢谢我卢大哥了!” 说完,他欣喜的再次打量着手里的小弩。弩是用红色硬木所制,很是小巧精致。小一看着弩前有个精钢圆环,试了试鹿筋,手感韧劲十足,于是脚踩圆环手臂轻轻用力一拉便挂上了弓弦。老卢回见了,对小一说:“木凳上的皮囊里,还有几枝箭矢,小一可去试射一番。” 小一哪里还能耐得住性子,拿起那个同样精巧的皮囊,看到里面插放着十枝箭矢,忙将其往脖子上一挂,又想起什么似的,把怀里揣的银子放凳子上,对老卢说:“卢大叔,我先去溜达一圈。凳子上是我师父给您的银子。”说着就往外跑去。 老卢闻声,见到是一小堆银子,忙起身说:“这使不得啊!” 儿子外,做一年的铁匠,也不过挣几两的银子。这二十两银子对贫穷人家来说,就是一笔了不得的财 富。深知青云道长师徒处境的老卢,又怎好收下对方这么多的银子。 “不碍事的!我师父财了,卢大叔您就拿着!多陪我师父喝几次酒就行了。” 小一头也不回的跑了下去。 老卢忙喊了声:“别伤着自个儿!记得回头来拿山羊肉啊!” 小一哪里还能听得见,眨眼功夫,就跑远了。 看着小一远去的背影,老卢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小一跑至刚才的岔路口。 看看通向山谷深处的小径,他心想着,这山谷深处杳无人烟,鸟兽众多,是拿着小弩练手的好去处。 小一从鹿皮囊取出一支箭放置箭槽。那精钢的箭镞,闪动着银光,锋利无比。他呵呵乐道:卢大叔真好!呵呵,就不知这小弩威力如何。 举起手的小弩,小一向着山谷深处约四五十步远近的树干,扣动弩机。耳只听“嘭”的一声弦响,箭镞“嗖”的一声,射了出去,“叮嘤”一声深深楔入树干。 呵呵!射得这样远啊!小一蹦跳着跑至树干前,见箭镞已入木三分。他惊叹小弩的威力,也有点遗憾手上的准头,便用力拔出箭镞,向自己平时很少深入的山谷走去。 第七章 青蛇 山谷里野花盛开,草木茂盛,各种树木盘根错节,扯天连地的树藤参差有致。 伴着此起彼伏的虫鸣声,隐隐雾霭穿行,仿若置身于另一片天地。 小一手里端着小弩,眉目间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他东瞅瞅、西瞄瞄,不知不觉间,来到一片空地。 空地的右侧,是一条掩没野草丛时隐时现的小径,通向山谷的远处,那里是太平山脉千里方圆的所。 左侧是高耸的仙人顶北崖。小一抬头仰望,透过树荫的缝隙,可以看到崖高七八丈处,横空伸出一团手掌形状的巨大树冠,与崖底大树的树荫依偎毗邻,仿佛要遮盖住这一方空间。他仙人顶上往下看过无数次,崖下从来都是朦胧一片。此时身临其境,自有一番不同的感受。 或许是因今儿手里有了宝贝小弩而心情愉悦,或许是第一次来到崖底,他不禁半张着嘴巴,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感叹这崖上、崖下丈之间,两番天地的不同风景,与天地造化的神奇! 端起手里的小弩,小一欲往前走去,期待有好玩的前面等待着自己。他仰着的头还未收回,不禁“咦”了一声,迅即再次凝目向上仰望。只见山崖上伸出的那片手掌般树冠之间,有青红之色隐动。 好奇之心顿起,小一退后两步,仔细看去,这下看清楚了。 一只紫红色的松鼠,手掌形状的树杈上下来回窜跃,一只碗口粗的青蛇紧随其后,追逐着。松鼠小巧灵活,轻盈一跃,跳到崖下大树顶端延伸过来的枝条上,还恋恋不舍的回望那团手掌形的树冠。而青蛇正缠绕着那棵树的树干,伸着蛇头上下荡伏,毒信吞吐,仿佛守护着自己的老巢般,对松鼠恐吓着。 蛇与松鼠的追逐,不过是生短短的瞬间。若不是小一凑巧仰头,即使从下面经过,也不会察觉到头顶七八丈处,会有这么短暂而惊险的一出。 这蛇有些可恶!你这么大的个子,还一副凶猛可恶的样子!哪里有松鼠乖巧,让人瞧着不由得心生怜爱。这不是恃强凌弱吗! 小一心里这般琢磨着,手里的小弩慢慢不自觉抬了起来。他嘴巴一撇,还念叨着,我让你霸道!头脑一热,手一紧,扣动了弩机。 箭矢“嘭”的一声激射而去,耳隐约听到“扑哧”一声,只见大蛇急剧挣扎起来。高处飘飘摇摇几片树叶飞落,随之似有血液飞溅。不大会儿的功夫,一切又回归平静。 小一环顾四周,一切与来时没什么两样。 树冠上没有动静,青蛇难道被自己射死了吗?小弩尚未熟手呢,应没这样的准头!难道这就是师父所说的神来之笔,不,这是我小一的神来之箭吗? 又原地徘徊几步,再次抬头望去,小一确认大蛇真的死了,小松鼠也早跑了没影。 小一心有点犯愁了,这蛇送与卢大叔就好了,蛇皮、蛇胆是可以换钱的,可是这蛇被箭镞钉树上,这样高,也取不下来啊!令他心疼的是,这十枝精钢箭镞,少一枝就没了一枝。这才多大点功夫,就丢了一枝那树上,明明可以看到就是拿不回来,岂不急人? 不行,小一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得想想办法。 挠着脑袋皱着眉头,小一不老实的四处寻着。 “有了!” 他眼睛一亮,奔向那些粗细不一的树藤。 小一找了几根粗壮的树藤,用箭镞上的箭刃,费了好一会功夫才将其割下来。之后,将树藤挽结连接,一头还拴了一颗小石头,然后颇为期待的抱着树藤,瞄了一眼高高的树冠。 树冠距地有七八丈高。自己平时拿起拳头大小的石头可以轻松扔个一二十丈远呢! 又打眼上下瞅瞅,小一攥着树藤一头的石头,手臂驱动腕力,把石头猛的往上一扔。没想石头带着树藤才飞到距树冠一半处就掉了下来。吓的他把手里余下的树藤一抛,跳到一旁,差点被树藤夹着石头给砸到身上。 又试了几次,依然如此。粗壮的湿树藤加上石头,比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不知道重了几许,小一的力气还是差了一些。 连遭挫折后,止住了狠的念头,他暗自琢磨了一番后,便迫不及待去割那些细一点的树藤。 小一重站立悬挂大蛇的树冠下面,恨恨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挽了挽袖子,拿起连接一起有十余丈的树藤。这些树藤比原先的老树藤明显细了许多,也轻了许多。他将拴着石头的一端右手悬空绕了两圈,瞄准上方,“嗨”的一声扔了出去。拳头大小的石头带着树藤向上飞去,越过高高的树冠,力道已,石头向下落下,正缠树冠上又绕了几匝才消停。 “哈哈,成啦!” 小一眉飞色舞,脸上笑出了花。他上前用力扯了扯,树藤看来很结实。 把弩和鹿皮囊放一旁,浑身收拾一下,感到利了,又向手心里吐了口吐沫,他拽紧树藤,脚蹬崖壁,慢慢向上爬去。 小一年小身轻,双臂的力气也 不比成人差多少。不到盏茶的功夫,他就接近了树冠,仔细一瞧,那只大蛇的身子依然盘绕树干上,看不到蛇身长短,老大的蛇头一动不动的悬垂着,被精钢箭杆嵌入脖子钉了树干上。 这大蛇也真倒霉,小一随手一弩,竟鬼使神差般将箭镞钉入其七寸。 一手握紧树藤一手就欲去取箭矢,可攥着树藤的手猛的一松,小一暗呼一声:“不好,树藤撑不住了,要断!” 小一心里着急,可伸出去的手却不慢,脚下急蹬崖壁,浑身紧缩,然后猛的向上一窜,双手紧紧扣住树干,树藤也随即断裂滑落下去。脑子来不及多想,他腰腹顺力一收,抬腿就缠向树干,腰臂使力,身子一翻,就坐树干之上。 不过是喘息的功夫,出现这么多的状况,小一这才来得及长长喘了口气,手按胸口,心跳之声“通通”作响,背上湿漉漉的,一抹额头,都是汗水。 小一往下看去,不禁吐了吐舌头,后怕不已。从这样的高处跌落,不被师父骂死才怪。不对,就怕师父骂也听不到了! 不过,他转眼就忘记了这些。 小一觉身下的树干上,大蛇扭曲的躯体冰凉的、滑腻的,垫屁股下面,让人心有点瘆得慌。 他忍不住好奇的打量这青蛇。咦?蛇头,蛇身都见了,这蛇尾呢? 目光循着青蛇的躯体,小一从身下往身后望去。 当他转过身子时,不禁瞪大了眼睛…… 第八章 祸从口入 转身回望的小一,不禁目瞪口呆。 看到蛇尾了?看到了,身后几尺的长蛇身被小一的目光直接略过,只见那团手掌形状的树冠掩映下,有个一人高的洞口出现眼前。 啧啧!这蛇还有洞呢!这样大!小一如此这般想象着。倾耳听了听,只有山谷的鸟叫虫鸣声,洞里没丁点的动静。 他鼻尖噏动着,嗅了嗅,不知何处飘来一丝淡淡的异香。 小弩随身带着就好了,也多个防身的家伙。洞应没什么蛇子蛇孙!想到此处,他不再迟疑,手足用力,腾身而起,跳向了洞口。 石洞似是天然形成,有两丈余深,几步便到了头。左右打量一下,右侧还有一个洞口。小一轻轻走过去,先探头向里面张望。目光所及处,是一间一丈大小的石室,有明显雕凿痕迹,里面光线暗弱。那比脚下高出一尺的,似是石榻,占据着石室一半的地方。 平坦的石榻上有一堆隆起,好像有什么东西?回头环顾一下,四周没什么异常。小一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向石榻走近。 俯下身去细瞧,小一不禁吓了一跳,往后跳了一步。他拍了拍胸口,摇摇头,虚惊一场。 再次凝目看去,小一不禁惊骇的瞪大了眼睛。只见石榻上,是一具已经腐朽不堪的骨骸。衣物以及部分骸骨已经成了尘土状。看来这骨骸的主人已经死去好久了,小一暗忖道。也不知道这是谁,怎么会出现这么个隐蔽的山洞里。当初也是如自己这般上来的?可是怎会死这里呢?这里倒是一个僻静所,是死是活,还真的无人知晓啊! 怯意已无,小一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还有东西?”骨骸旁,有一个小小的锦囊。 小一伸出手来,将其轻轻拿手里后,又四下细细打量了一会儿。石室除了骨骸再无其他东西,他便退出了石室,回到外边的山洞。借着洞口的光亮,他将手里的锦囊举眼前,仔细端详。 如手掌般大小的锦囊,不知道是由什么布料做成。黑色纹底有金丝密密纵横,转动锦囊,上面隐隐有符箓一般的光华闪动。 锦囊的袋口被一条细细金丝绦带束缚,小一试了试,绦带如同结了死扣,根本打不开。用手摸了摸,如丝绸般柔软,轻轻的,薄薄的,里面也不像装了什么东西。 小一琢磨了一会,不得其解,感觉这精细的东西一定不错,便揣入怀里。 这人好奇怪,也不知为何落难于此,且 身无他物,就留下这么个小小的锦囊,还装不了什么东西,有趣!罢了,还是想想收了箭矢后,怎么下去!自己可没松鼠那般的灵巧,可以从树梢上飞过,七八丈高呢!除非是不想活了。 小一来到洞口,打量了一眼那条大青蛇,碗口粗,约有丈长,浑身披着细密鳞片,缠绕着挂树干上。他重骑到伸出洞口的树干上,弯腰探手,抓到箭矢,用力拔出,扔到山洞里,然后将蛇身从树干上解开,任大蛇自个滑落了下去,转瞬,耳传来“噗”的一声闷响。 拍了拍手,小一跳到洞口,坐了下来,托着腮,脸上神情变换着。 怎么下去呢!只知道用细一点的树藤,也该用结实一点的啊!唉!都是自己粗心大意啊! 愁容满面的小一,自怨自艾着。这小半响的工夫,他是一点儿没闲着,一但消停下来,顿觉四肢疲乏,口干舌燥,肚子“咕噜噜”一阵鸣响。 要是可以下去,应该回山顶,炖老卢大叔给的野山羊了!想想羊肉的香味,小一肚子又是不争气的一阵叫唤。 一阵异香向鼻尖飘来,是羊肉的香味吗?不对,这香味有点熟悉。 小一晃了晃脑袋,猛然想起他才上来时所嗅到的香味。对,就是这种香味,加的浓烈起来。他禁不住深深的长吸了一口,那香味入体后,四肢骸都觉得舒服,连身体疲倦的感觉也好像没了。 小一不由得翕动着鼻子,寻找香味的来处。香味好像就近前,难道是来自眼前的这棵树吗?他爬了起来,这才次正眼打量起这手掌形状的树来。 腿粗的树干深深牢牢的从崖壁山洞的缝隙伸出,树枝虬曲如掌遮掩着洞口,浓密的叶子碧绿如翠。阵阵愈浓烈的异香正从枝叶间向小一飘来。 忙小心爬到树干上,站稳身子,小一用手拔开枝叶,向靠近树冠上方异香浓烈处寻去。一颗从没见过、拇指大小、紫红的果子出现眼前。 先前,这棵树稠密的枝叶遮盖下,小一还真没注意有什么果子呢! 香味诱引下,小一不禁舔了下焦干的嘴唇,一副嘴馋贪吃的小儿脾性。 伸手摘下果子握手里,小一又贪心不足的继续树枝间上下寻,现还有颗一样大小的果子,皆泛着青色。惦着手里的红果子,他对青色的果子暂时没了兴趣,迫不及待的回到洞里坐下。 用手指轻捏着果子举到眼前,只见果子色泽紫红圆润,迎着光亮,宝石般愈加晶莹剔透,还有一层小一察觉 不到的白色光晕果子上闪动。浓烈的异香扑鼻而来,直透肺腑。 这样香的果子一定好吃,不管它了,先尝尝。小一心这样想着。伸出舌头,对着果子轻舔了一下。 “嘿嘿!” 小一为自己的小心感到好笑。他把果子放嘴边,用牙齿轻叩。没想果子入口即化,还没辨清滋味,一愣神的工夫,一股清凉夹着浓香瞬间顺着喉咙滑入腹。 诧异的揉了揉肚子,小一心暗忖,这果子好奇怪!可是转眼间,腹一股暖流升腾,接着暖流变成一团烈火胸腹间燃烧冲撞,猛烈的火焰如同一条火龙四处撕咬,欲冲破他的躯体而去。 随之耳后一声惊雷炸响。 “啊……坏了……这可恶该死的果子!都怪自己嘴馋啊!” 惨呼一声,紧接着,胸腹间撕裂一般的疼痛让小一阵阵呻吟、欲疯欲狂。他面目扭曲,汗如雨下。 浑身颤抖着,小一紧咬牙关,腹奔腾的火焰冲撞的为凶猛,咀噬着、撕咬着他的五脏腑和每一条经脉,焚烧着身上的每一寸骨头。 难以忍受的痛,让小一晕眩起来,神智也渐渐迷糊了。 自己要死了吗?死这儿师父会知道吗?自己也会变成一堆尘土吗?自己再也不要练玄元口诀了吗?玄元口诀……玄元口诀……木性金情相合,水升火趋休妄……迷迷糊糊,喃喃的诵着熟悉的口诀,小一渐渐昏迷了过去。 ……恍惚,小一感到自己离开了躯体,那种难言的苦痛也渐渐远去…… 第九章 祸兮所依 仙人顶北崖下,隐藏茂密枝然升起。浑身的骨骼、经脉辨得分明,莹白的骨骼,凝实的经脉,腹下丹田处还有一小小气团氤氲,缓缓流动,丝丝连系着全身经脉。 这……这是师父说的内功修炼深处才有的‘内视’吗?自己唯一修炼的功法只有《玄元口诀》,难道是……小一忙趺坐不动,手结心印,默念玄元口诀,按口诀心法搬运气息。 练了八年而毫无动静的玄元口诀,随小一气息吞吐,终于体内风云涌动了! 小一感受到,天地之间仿若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动气机,从四肢骸,从每一根汗毛孔,吸入体内,卷入丹田处的气团,又顺着经脉涌向全身,周天复始不停。 小一惊喜莫名!这是玄元口诀第一层大成之象啊! 玄元观千年以来,无人参透的玄元口诀,竟然被自己练到一层大成。幸运的陡然降临,让他有些傻了! 停止了打坐,嘴巴半张,脏兮兮的小脸上,一双黑眼睛光华闪动,透着喜悦。小一感觉自己的体内充满了力气,仿佛一拳可以打死一匹野狼,脚尖一点,便可以冲天而去。 再次欣喜的感受着体内翻天覆地的巨变,从头至脚,从内而外…… 突然,小一神色一怔,从怀里掏出从石室骨骸旁拣的那个精巧的锦囊来。刚刚好像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拿手里又感觉不到了。 定了定心神,小一回想一下,把心念沉浸到锦囊上。一个灰蒙蒙的空间出现小一的脑海,一丈大小的奇特的天地间,静静悬放着几件物品。三块比竹简小很多的白色玉片,两个小小玉瓶,一柄尺长的无鞘小剑,四面小旗子,另外还有几颗晶莹的小石头。 接二连三出现了这么多怪事,让小一镇定了许多。他先对小剑生出了兴致,就想拿过来把玩一下。心有所想,小剑突然出现手里。 他还是被吓了一跳,带着惊讶,拿着小剑看了起来。小剑呈金色,入手沉重,剑身与剑柄浑然一体。剑身龙尾纹盘绕煞是好看,却没开刃。剑柄是龙状,嵌着一颗宝石形状的圆珠,如同金龙的眼睛。 小一摇摇头,感觉这剑有点华贵却不实用,连刃口都没有,给野山羊剥皮都不够用的,就想把小剑放回去。 对着小剑轻声说“回去,小剑回去!”,说了几遍,小一心里也同样念叨了几遍,小剑手里没丁点儿动静。刚才多听话啊!这是怎么了?思忖一下,轻轻颔,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重沉浸心神,锁定小剑与锦囊,心念一动,小剑从手里消失了。小一眼睛一亮,忙故技重施,看到小剑静静躺锦囊那灰蒙蒙的空间里。 原来如此啊!喜不自禁之下,小一又试了几次。 只见小一坐山洞里,一副乐呵呵的顽皮模样。小剑一会出现手里,一会又消失的无影无踪。玩了一会,他又把锦囊里剩下的东西取了出来。 两只玉瓶,一只上面细雕‘解毒丹’三个小字,里面有五颗药丸,应该可以解毒的,一只里面装有三粒‘金水丹’,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小一放下玉瓶,拿起了一枚玉简。握手里的玉简,腻滑、温润。这是干什么用的呢?他心里琢磨着,心神不由浸入玉简。 “……” 一篇篇字小一的脑海里纷至沓来……原来玉简里面有字啊,小一惊叹不已!他忙凝神静气,仔细读起玉简的字来。 玉简内的字,让接连遭受奇遇的小一再次心神失守起来…… 锦囊的三枚玉简,其一枚为《东游杂记》,为玄元真人所著,记载了玄元真人东游修炼时的趣闻和见录。 《东游杂记》里还说,商朝东面的大海之外,有修士存,他们修炼仙道,并有自己的修仙门派。这些修仙者的修为,有不同境界的划分,分别为练气、筑基、金丹。修至练气者可长寿岁;修至筑基者可有二多岁的阳寿;修至金丹者有人仙一般的逍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寿元可达五岁。金丹之上还有元婴期,得享千年寿元,有地仙一般移山倒海的大神通。 《东游杂记》里对修仙者使用的灵石、法器、灵器和法宝也做了描述,并涉及了符箓、阵法、灵药以及丹道等等。此外,还载录了一些奇人异物轶闻…… 第十章 玄元祖师 小一看得心驰神摇,《东游杂记》对他来说,无疑是打开了一扇奇妙的玄幻之门,展现出了一个神奇的修仙世界。 从《东游杂记》,小一知道了那个小小锦囊,乃是修士所用的‘乾坤袋’,为稀缺材料炼制而成的,其内由芥子阵法另造乾坤。修士用神识可以轻易操控,小到一粒米,大到巨石,皆可一装了之。 那种玄妙的感觉,为修士才有的神识。印堂后那如豆般的光团,是识海。修为高深者,念头一动,神识可达里。 强抑着内心的震惊,他拿起另一枚玉简。此为《草汇撰》,分上下两卷。上卷所载录的东西不多,对此小一很熟悉,里面是世俗间的草药与各种药方的配伍及药效功用。下卷所述便是他从未见过的,里面讲的是一些天才地宝,并有绘画成形的各式药草,一旁赘述不同年份、不同体貌之不同的药性。《草汇撰》的后还附录几个丹方及详细的炼制手诀。这些应是玄元真人集汇编而成。 一个崭的天地向他打开了一扇门,虽还未真正的进入,但那门外天地之神妙,已经深深震撼并吸引了小一。 小一长长出了口气,拿起第三枚玉简。 “……天地混沌,人得之阴阳二气,一阴一阳之谓道,而先天后天分焉。先天者,纯阳也;后天者,纯阴也。上下表现而为人,赋生受命。先天祖气,杳冥其有物而非物,其有精而非精…… ……余苦修二岁,方入门筑基,复哀止于此。天道难,莫如此哉……寿元,天道弃…… 天地有灵物,世间无真仙……” 小一怔住了,缓缓放下手里的玉简。 玄元观兴盛与没落之真正的缘由,玄元真人飞升之谜,这一切,迷雾渐去。 玄元真人来历不明,其游历于东海之时,机缘巧合、费周折之下,加入大夏国的仙门,并无意一处洞府获得修炼传承。 这位玄元观的祖师独自苦修二多年,终于突破到了筑基期,修行之艰辛难以言表。 寿元有期,大道寥寥! 玄元真人不知何故离开了大夏,云游至此,并太平山仙人顶山崖后,植下了这棵紫晶果树。 紫晶果又名还仙丹。据说此紫晶果树,只结七枚果子。传言,修士食之可凭添修为,有立地成仙之能。凡人食之可有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之效。习武之人食之可固本培元,凭添甲子功力。紫晶果若是与其他灵药相辅,可炼成丹药,是筑基期以下 修仙者突破修为的灵丹妙药。 许是为了守护这紫晶果树,或许是想传道于黎庶,惠泽于乡梓,从此以后,玄元真人便仙人顶开门授徒,建玄元观于此。 玄元真人想必以为,有紫晶果可以提升修为,只是未等到果树的结果之日,便寿元耗,带着无穷的遗憾,坐化于此。他没想到的是,这紫晶果树由开花、结果到成熟,要经过千年之久。 读到此处,小一唏嘘不止。他明晓了自己身体奇异的变化,是来自吞食那颗紫晶果的缘故。 小小年纪的他,短短时辰内,仿佛也经历了千年岁月的洗礼。对于修仙之路的艰难,他有了一分模糊不清的认知,少年跳脱的心性之,亦多了一分沉重。 天地有灵物,世间无真仙……这神仙是有,还是没有?寿元,天道弃……人活两岁亦是假天之寿,那天道所弃又作何解? …… 玉简后面,玄元真人对自己遗下的物品做了标注。 玄元符箓为玄元真人大夏国集并整理成卷,里面有针对凡人用的符咒之术,多的是修仙界所用符箓之炼制方法。玄元玉佩内,还有他个人的修练心法,与玄元符箓一道,被留玄元观作为门派传承。 那柄小剑与小旗,是玄元真人洞府获得功法传承时一并获取的,曾数次救他于危难之。 四面小旗为一套阵旗,玄元真人称之有大用。 玉简后随之还附录了几道小法术,分别为御风、隐身、驱火之术。 玄元真人后留言:“……练气筑基难,调婴面壁艰,得窥天机者,万万人无有其一。仙凡若差一纸,应隔万山,非大毅力大机缘者,不得也。承吾遗惠者,缘也,命也。求独之,慎之,勇之,敢之。有为,有不为。此顺天逆取也。谨布片言与后来人。” 小一放下了玉简,原来锦囊里那几颗小石头便是灵石,此物可以为修仙者补充灵力和做交易的币筹,与世俗间银两一般的作用。 又静静呆坐一会,看着眼前玄元真人留下的一切,让人默然。石室的遗骸一定就是祖师玄元真人了。不知师父知道了这些会是作何感想呢? “糟了!” 小一想到师父,不禁有些慌神。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师父不见自己回山,定会着急。看来被师父痛骂一顿是躲不掉了。但愿将山洞的一切如实禀明与师父,或许能将功补过。 想到此处,小一忙站了起来,回到石室 里。他对着石榻恭敬的磕了四个头。逝者为大,要多磕一个头的。这玄元观祖师的遗骸等禀明师父再做决定。之后,他又回到洞口前,把玄元真人留下的物品以及箭矢收回乾坤袋。看看金丝绦带,正好挂脖子上,这里面可都是宝贝啊! 小一按了按胸口,弯腰伸头向下望去。看着陡峭的山壁,他眉头紧皱,一定要想办法从山洞出去。跳下去怕是不行,距地面有七八丈呢!太高了。跳到靠近洞口的大树上,可自己也不是松鼠啊? 再想想办法!看看洞外的天色,小一暗道,此时应是未时已过。他洞口处急得团团转,自己轻功不行啊!要是能御风而行,这样高的山洞又算什么呀……?想到这儿,猛的一拍脑袋,对呀!玉简里不是有一道法术吗,什么御风术,听名字好像与轻功也差不多,或许可以一试的。 小一忙取出玉简,浸入神识,找到了御风术。 御风术分口诀、手诀两部分,可以御风和悬空。其口诀只有短短的数句,细细读了几遍后,他便记牢了。还有几式手诀,熟记脑海,然后双手演示了几遍。 自以为差不多了,小一口念念有词,双手几记手诀飞快打出,轻叱一声“疾——!”心里还不以为然,这御风术很简单啊! 可是身子也没什么变化啊?小一挠头想了想,可不敢就这样冒失的跳下去,谁知道这御风术灵不灵验。 不对啊!既然是法术,自然不是轻易就可练成或什么人都可以施展的。自己哪里出错了吗?他又仔仔细细读了一遍玉简里的御风术,自己没错啊! 噢!难道是这样的!? 小一调整气息运转,一道微弱暖流随心念所动,从丹田气海经手臂经脉向手指涌出。他随即舞动双手打出几个手诀,只见眼前几个灵气手印,连成一团气罩复又收入他的体内。 顿时,一种轻盈飘逸的感受充斥小一的身体,他感到身体轻飘飘的,宛若失去了斤两。 心一喜,不再迟疑,小一脚尖用力,身形向前一窜,惊鸿一般,迅疾向洞口附近大树飘去,临近树梢,他脚尖疾点,身子一扭,又若树叶般,轻轻向地面落去。 第十一章 贼人上门 一阵马蹄声敲碎了玄元观山门前的宁静。 一行二十多人骑着马,如阵旋风般来到玄元观山门前。马上众人个个神情横戾,腰携兵器。 带头一青壮汉子,身材魁梧,狠狠一拽缰绳,身下马儿高高扬起前蹄、昂头嘶鸣。 “呸!娘的,一个臭老道还值得爷亲自前来。” 马上的汉子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回呵斥了一声:“都他娘的下马,给我绑老道士去!” “二当家有令,绑老道士去!”马上众人附和着,纷纷跳下马,收拾兵器,准备上山。 二当家旁边一位清瘦汉子见状,面带忧色,下马俯身说道:“二当家的,来时大当家的交代过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看了对方一眼,带着迟疑的语气说道:“大当家的意思,说是要将老道士请去……而不是绑去。” “你说什么?”二当家眼睛一瞪,就要扬手向那汉子抽去。 那汉子面露难色,忙向后躲去,眉眼挤出笑容,双手护头,连声说道:“二当家手下留情!手下留情!都是下多嘴!” “哈哈!你个胆小欠抽的东西。”二当家见状收回作势的手臂,不屑的骂道。 “大哥还不是怕什么沧海帮。依我说,去他娘的!惹不起,咱弟兄躲得起,大不了去别处,一样的喝酒、抢钱、玩娘们!” 二当家的摇晃着脑袋,挥舞了一下胳膊,粗声粗气的说道:“留两人看护马匹,剩下的,随我上山。”说着抽出马鞍上斜挂的长刀,带头向山上奔去。 众人大呼小叫随后…… 小一落地面,抬头仰望。头顶的山洞,被树枝遮挡的严严实实,没了一丝的痕迹。 崖壁旁的空地上,大蛇的躯体盘成一团,小一来不及理会,把小弩收入乾坤袋,他身形一动,转眼已到三四丈外…… 来不及多多体会御风术的奇妙,不一会儿,小一来到山门前,见山门前散放着一群马匹,还有两个面目不善的男子。 见状,小一心底一沉,不安之感顿生。 “黑风寨此行事!小臭要饭的,滚一边去!”两个汉子抽出兵器上前阻拦。 小一心焦虑,脚下不敢停留,灵气运转,身形一晃,越过阻拦的山贼,便向山上疾奔。他脚尖频点,衣袍迎风展开,如同一只鸟儿,顺着石阶向上飞去。 “咦!哪里来的小要饭的,如此高明的轻功! ”两个山贼目瞪口呆。 …… 仙人顶,玄元观。 青云道长昂立大殿之前,面前围着一群手持兵器的汉子。 “老道士!爷爷乃黑风寨二当家钱虎是也!嘎嘎!听说过爷的名头!”钱虎手持长刀挽了个刀花,气焰嚣张的笑道。 青云道长面如止水,手捋胡须,眼睛微闭。他略作沉吟,说道:“哦!不知二当家来我玄元观所为何事?” “咦!他娘的,老道士胆量不小啊!” 钱虎见自己的恶名没有吓到青云道长,眼睛狠狠一瞪:“老道士,我家大哥有请,乖乖随我下山,去黑风寨走一遭。不然绳子绑了,怕你老骨头受不了,嘎嘎!” 一旁众人附声哈哈怪笑着。 青云道长的长眉一动,缓缓睁开眼睛,神色淡漠的看着对方,开口道:“尔等占山为强,作乱一方,老道早有耳闻。天道之下,是非分明,自有定数。老道活了十余载,一生不趋富贵,不畏奸邪。哼!莫非还会怕了你等?” 说罢,他袍袖一甩,冷哼了一声:“老道年老体衰不宜远行,诸位请回!” “不识好歹的老道,给脸不要脸!”钱虎脸色阴沉,抖了抖手的钢刀,冷冷骂道,“兄弟们!给我把老家伙绑了带走,还有多里的路要赶呢!” “大哥那里也怪不得兄弟了!”钱虎心有不忿,暗自嘀咕了一句。 几个手下应了一声,挥动兵器,向青云道长扑去。 青云道长向庭院门外望了一眼,轻叹了口气,脚下侧移一步,闪过两名扑来的山贼,并指如剑,向对方腋下点去。 “哎呦!”二人惨呼一声,萎顿于地。 “咦?他娘的,老道有点功夫啊!”钱虎一怔,看到倒地之人没有性命之忧,料想老道不敢杀人,随即双眼闪动凶光喊道:“给我并肩子上!” 先前那个多话的清瘦汉子见状,暗自摇头。这老道万一死了、伤了,还有什么用处啊!他心无奈,却也不敢多嘴,拿着兵器随众向前围去。 玄元观内,一时之间刀光闪烁。 钱虎一把长刀虎虎生风,势大力沉。青云道长脚下挪移,手指做剑,施展起玄元剑法,似闲庭信步一般。 众山贼刀光飞舞,每每失之毫厘,从青云道长身边擦过。 这些山贼常年刀头喋血,一个个阴险、油滑,欺青云道长年 迈,只是与钱虎一起挥舞兵器与青云道长游斗。兵器与青云道长稍沾即走,使得青云道长无法轻易施展剑指点穴。 众山贼心里明白,大当家的只是要带走老道去为人治病,如真是把青云老道一刀杀了,这一趟可就白来了。 不过,大伙儿也怕二当家火,毕竟恶人当前,还是先伺候好眼前这位再说。心里头只是想着给老道来上这么一刀,制伏了这个年迈的老头就完事了。要是二当家真的一刀杀了老道,自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也与众人无相干。 双方一时僵持起来。 青云道长赤手空拳,被二十余人团团围住,既要躲避对方兵器,又想击倒几人以慑敌势。可必定岁数大了,力气有些跟不上,别说面对的是一伙穷凶极恶的贼人了。不一会的功夫,他鬓角已经渗出汗水,脚下步伐也沉重起来,气息愈加紊乱,不复开始的轻松自如。 钱虎见状,嘴角挂着一丝恶笑,大刀是得势不让人,步步紧逼。 青云道长不禁心火怒燃。有多少年来没有动过真火了,一生修炼,早已是心若枯潭,风波不惊。不论于世俗也好,于江湖也罢,见过风雨,也渡过险滩,没想今日却被一群宵小如此欺辱。 他目迸张,长吸一口气,运转体内真元,转身躲过钱虎刁钻的一刀,身形向一旁持刀围攻的二人扑去。 二人猝不及防,一人被青云道长剑指点咽下天突穴,口一声惨呼向后倒去,弃刀的双手还捂着喉咙,眼看再无生机。另一人见机不好,转身向后逃去。青云道长目光凌厉,剑指附影随行,飞快一指点向其后背命门,其惨呼一声扑倒地。 击毙二人,青云道长心神虚浮难抑,汗水打湿的面庞透着一丝潮红。老道士动了杀机也是无奈,这样纠缠下去,自己迟早要束手就擒,只怪自己心慈手软,杀手下的迟了一些。 看到倒下的同伙已经性命全无,山贼众人也是一阵慌乱。钱虎恼羞成怒,早忘却了大哥刘一刀的吩咐,目光愈凶戾,长刀带着呼啸声向着青云道长腰间砍去。 击倒二人后,青云道长借机调整气息之时,耳猛听身后刀风袭来,四周皆是刀枪锋利的光芒,再无躲避之处,他无奈之下屏住一口气,脚下错步转身,气运右臂,扬起右掌,吐气开声:“呔!”全力向邻近自己腰腹处的刀背拍去。 电光火石之间,“嘭”的一声,青云道长全力一掌击刀身之上。 “嘡啷”一声,长刀断为两截。钱虎 刀柄脱手,猛的后退了几步才踉跄站住。他捂着麻的手臂,看着虎口已经迸裂出几道血丝。 “哎呦!我的手啊!”呻吟一声,咬着腮帮子,钱虎狠狠抽了口凉气,狠毒的眼神带有一丝心悸,瞪着地上的断刀。 而青云道长也如劲风的苍松,身形颤抖,气血汹涌,面色潮红隐隐泛出青色。 “臭老道!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当爷爷的名头是白给的!” 钱虎伸手抢过一旁山贼手里的大刀,张口怒骂。随行一众山贼震惊之余也纷纷叫嚣着,紧紧把青云道长围当间。 青云道长灰白的须,不知于何时已是雪白一片,他眸光深如渊海,神色透着决然之意,冷哼了一声:“老道修行一生,虽未见证大道,却也假年苟活了近岁。天地不仁,你我皆为烂柯棋卒,须知得饶人处且饶人。尔等却无故欺老道年迈,欺我玄元观无人,做生死相逼。老道不是嗜杀之人,却非不谙善杀之道。来来来!惟耗生机,与尔等搏杀个痛快!也让尔等蛇鼠之辈,见识老道的雷霆手段!” 青云道长苍老的声音透着阵阵的杀意,银白色的须微扬,一双寒目带煞,如危崖松柏般气势逼人。 青云道长与山贼力拼之下,已感体力不支,且寿元无多,生机怠。虽心里放不下小一,然而此事已然无法善了。对山贼本应出手不留情,而多年不与人争斗,未免心慈手软,如今悔之晚矣!惟有以命相拼,为没落的玄元观和小一争得一线生机了。 众山贼可是见识过了,这里单打独斗没人是老道的对手,就是二当家也不行。但老道士要拼命了,众人未免心惴惴。 见众人胆怯,钱虎急了。他一扬手里的大刀,咬牙切齿的叫道:“他娘的,爷爷今儿死活不论了!你老道再厉害,爷爷打得你跪地求饶,啊呸!求饶都不行。爷爷非打断你个臭老道双腿,给爷爷玩拼命!爷爷今天就要你的命!爷爷就是人多欺负你臭老道了,就是欺负你玄元观无人了!” 一伙山贼钱虎叫嚣之下,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就此时,一道人影闪过,随即“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哎呦!他娘的谁敢打我……?” 第十二章 力退强贼 一声耳光脆响,众山贼只觉得眼前一花。各自忙循声望去,只见二当家的手捂腮帮子哀嚎着。随之闪过一道人影,场多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其小脸脏兮兮的,一身道袍污腻不整,十足一个小要饭的模样。 来的正是自山下跑来的小一,他见山下形势不妙,便施展御风术疾驰上山。当现玄元观站满了手持兵器的人,是担心师父的安危。 小一听觉超凡,钱虎辱骂的声音都被听入耳。他不由心恼怒,施展御风术,如风一般从人群掠过,狠狠的给了钱虎一耳光。然后身影一顿,来到青云道长身前。 “师父,您老没事?”小一来不及给师父行礼,忙一脸急切的问道。 青云道长也是心诧异,见是小一,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下了许多。他脸色一缓,却随即又绷了起来,沉声说道:“竟日不见踪影,还知道回来啊?哼!为师无事,速速远去!” 小一见状,不知此时的师父为何还要火,未及多想,他小嘴一撇,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低头小声道:“我不走,我要陪师父,这儿究竟出了何事?” 青云道长见小一如此,眼光闪动,内心轻轻叹息了一声,正欲出言呵斥…… “呜呜——呸!”钱虎吐出几颗碎牙,揉了揉半个红肿的脸,瞅准了这个冒出来的要饭的小子,面目狰狞的骂道:“哪里来的小杂种,敢打爷爷的耳光,爷非拆散了你不可!” 听到了钱虎叫骂声,小一顾不得向师父求饶了,他双眉一竖,满脸怒容,猛地转过身来,道袍的大袖子随之一甩,双手掐腰,昂冲着钱虎喝道:“道爷乃玄元观弟子——林一。你个畜生敢欺辱我师父,凌辱我玄元观,该打!” “好……好!打了老的,蹦出来个小的,今儿我就把你们两个臭道士一起收拾了!”钱虎气急败坏叫道。 青云道长上前一步,要把小一护身后。小一见状急了,伸开双臂站立不动,一脸急切的说道:“师父,您老先歇息一番,这儿有小一呢!”。 见徒弟神情刚毅坚定,青云道长心悲叹。想不到玄元观没落如斯,还要遭此劫难,只能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支撑危局。 他无奈的摇摇头,只想着趁机调息一下,以备危急之时,也好力拼护得小一的周全。 小一瞥了一眼地上的死尸,有些迟疑的说道:“师父,小一还没杀过人呢!” 背后的青云道长沉声回道:“万事不违本心即可!” 小一闻言后,咬了咬嘴唇,暗暗点点头。看看四周明晃晃的兵器,稳稳心神,他冲钱虎抬起下巴,说道:“道爷此,有种就过来!” 钱虎狞笑了一声,手持大刀迎面对小一狠狠劈了过来。被一个孩子打碎了牙齿,对他来说乃是奇耻大辱,恨不得一刀将小一劈做两半。 小一身形一晃,便从钱虎的眼前消失,眨眼便出现了他的身后,攥起拳头就向其腰眼砸去。 钱虎眼见对方没了踪影,心知不好,手腕转动,大刀卷起一片雪花护向后背。 小一见势,收起拳头又向旁边闪去。 钱虎刀上的功夫不简单,腾挪闪转,一把大刀缠头裹脑上下翻飞,团团刀影护住周身向小一碾去,后者赤手空拳,偷袭不得,只能施展御风术躲避。 场一团刀影追逐着一道小小人影,众山贼不停一旁叫好。而钱虎心知,这样下去,待自家力弱之时,一旦招式出现了破绽,就会输给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那就丢人了,还不让山寨这伙弟兄笑掉大牙。 这小要饭的身如柳絮般轻盈,根本抓不到、碰不着。如此想着,钱虎心里就有了计较。 钱虎刷刷几刀带着风势向前砍去,小一脚尖点地向后轻掠。 小一心里也急,体内的灵气一丝丝减少,这才察觉到,原来施展法术是要消耗灵气的,待灵气消耗完了,自己与师父也就危险了。他心里也不停琢磨着,想去自己屋里取出青云剑。 钱虎狠狠几刀过后,突然恶笑一声,身体向后高高跃起,将刀影舞做一团向青云道长砍去。 小一见状大吃一惊,心知上当,却不及阻拦,情急之下,神识一动,一弩一箭凭空出现手上。他双手轻拉上弦,一咬牙,抬手向钱虎射去。 随着弩弦崩响,“噗”的一声,精钢箭簇激射而出,深深钉入了钱虎的后心,后者半空出一声惨呼,狠狠摔向地面…… 小一借机冲向自己的小屋,身形闪动之间,他已手持青云剑回到了师父面前。 谁也未看清对方从何处拿出的弩箭,这可是杀人利器,防不胜防。转眼间,情势逆转,贼人大乱。 钱虎被一群山贼护当间,只见一只精钢箭杆深深透出了前胸,他大口大口吐着鲜血,面如酱紫,直翻白眼。 大伙儿随二当家一起前来,现如今二当家若是死这里,回去大当家一定会对兄弟们怒火加身的,这可如何是好?众人心里七上 八下,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茫然无措。 几个心有不甘的山贼,手持兵器恨恨的瞪着小一,摆出跃跃欲试的架势。 小一长剑手,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撇了撇嘴,喝道:“哼!想送死的,管来试试!”说着,他不由得手上用力,一丝灵气透过手臂涌入青云剑,“嗡”一声炸响,寸长剑芒出现剑刃之上。 小一被自己吓一跳,赶忙收回灵力,心想可别毁坏了师父的宝剑。 玄元观的庭院,就这么大的一点地方,还站满了人,小一长剑上的动静,还是让这伙山贼吓坏了。这是真气外放才有的剑芒?传说江湖绝顶高手才能使出剑芒,这小孩不会是高手?可那一身令人匪夷所思的轻功,不是高手又是什么! 大半的山贼顿时熄了拿这个小要饭回去顶罪的念头。 此时,原先被钱虎骂过的那个清瘦汉子,越众而出,向前走了两步,对青云道长和小一深施一礼道:“我等只是听命前来,方才多有失礼之处,下代兄弟们给道长赔罪了!现二当家已是如此模样,此事暂且作罢,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青云道长双目微阖,手扶长须,不置可否。 小一回头看了师父一眼,手腕一转将宝剑掩身后,挺起胸脯,一本正经对着这位汉子说道:“尔等无故欺我山门,辱我师父,本不该就此作罢。念及顽凶已受重创,也算是有了小小的惩戒。罢了!诸位还是速速离开此地,从此不得再来骚扰!” 他嘴里如此说着,却也是见到哪个被弩箭射的贼人命不保夕,心难免有些慌乱,兀自口气强硬着。 那汉子心里暗道,杀了人还只是小小的惩戒,这叫花子般的小道士哪里像个小孩子啊!可情势比人强,谁让自己理亏,且那剑芒也太骇人,二当家都折此处,还是先回去如实向大当家禀报! 那汉子忙又躬身说道:“多谢道长大人大量!我等这就离开。”说着对众人一挥手,抬了死伤者就欲下山。 谁想小一又说道:“慢着!”众人心里一阵嘀咕,这小道士变卦了不成? “那枝弩箭给我留下。”小一说完看着山贼众人不解的神情,又揉了揉鼻子,低头翻眼道:“这箭矢来之不易,不容遗失!” 众贼人望向那个清瘦汉子,后者摇了摇头,走向几人抬着的钱虎,手扶伤处,掌力一吐,“噗”的一声,箭矢带着一条血线喷出来,掉院内地上。 钱虎身子猛烈抖 动了一下,而那汉子犹如未见一般,冲小一点点头,便率众人向山下退去。 小一满意的咧咧嘴,上前拾起箭矢,低头仔细擦去血迹,回转过来向师父走去。 才走了两步,抬起头来的林一面色大变,喊道:“师父……师父您怎么了?” 第十三章 报应不爽 玄元观群魔乱舞的同时,距黑风口南面不远的一条山路上,十余匹骏马打着响鼻,扬蹄疾驰。 马上众人风尘仆仆,一马当先的是太平镖局的副总镖头袁万武。 袁万武轻扯缰绳,将马速放缓,回身对跟身后的一年轻人抱拳道:“少镖头,前面不远就是黑风口了。” 后面这位年轻人骑一匹高大的黑马之上,一身白色长袍的袖口饰有一条小小的金龙。 此人闻言后也是轻带马缰,英俊的面庞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有劳袁总镖头带路了。”说着冲一旁并辔而行的年人颔示意。 那年人一身书生打扮,面黄无须,目视前方,缄默不语。 被称为少镖头的年轻人,又转身对袁万武道:“一群山贼不过土鸡瓦狗罢了!只求货物完好无损。” “我镖局丢了镖物,理应前来与他们讨个公道。龙城镖局与东主不仅未见怪罪,还派人与少镖头亲身前来,我太平镖局上下感激不!”袁万武粗眉重髯下的紫红脸膛上,是歉意。 “少镖头放心,我镖局来的都是好手,当为前驱!”说着,他回看了车海与众镖局一行,大手一挥,喝道:“上黑风寨”。然后腿下一夹马腹,带头而去。 …… 黑风寨,聚义厅前。 一位三十多岁的蓝衣汉子,背负着双手,盛气凌人的面对着刘一刀。 刘一刀脸上的刀疤被一缕斜阳映照着,狰狞而妖异。他眼角抽动了一下,面带讪笑,躬身说道:“下已经派出了人手,去寻医道高深的人来救治钱堂主了,还请石副堂主少待片刻,里的路程,快马来回,也不过三两个时辰的功夫。想必路上耽搁了,我二弟等人,这也就该回来了。” “哼!你们黑风寨劫个镖,这么多的人手还会把钱堂主搭进去。如今竟然四处寻找郎,唯恐江湖人不知吗?” “这……这?”刘一刀心暗骂,他钱堂主不是武功高强吗?谁会想到生出如此变故呢?还不是怕他死了被你们找麻烦吗!现今又冒出个石堂主,他娘的……心急之下,刘一刀脸上的刀疤又是一阵抽动。 吴先生不知从何处,点头哈腰的出现石堂主眼前。 “呵呵!石堂主勿要冤枉了我家大当家的。这钱堂主一直昏迷不醒,大当家的也无法与贵帮联络啊!心惦挂着钱堂主的安危……呵呵!这不才……呵呵!如此这般……” 石堂主面色 阴冷,瞥了一眼模样猥琐的吴先生,神色生出一丝厌恶。 “带我去见钱堂主!” 阴冷的蹦出了一句后,石堂主自顾向外走去。看其神情,若非听命行事,他不屑与这伙贼人有任何的干系。 刘一刀见状,忙不迭的跟后面说道:“下为石堂主带路。” 山上一间木屋外,吴先生缩头缩脑往里瞅着,却裹足不前。屋里的木榻上,躺着一身血渍,昏睡不醒的钱堂主。 石堂主面色愈阴冷,一旁的刘一刀不停偷眼打量着对方。 “大当家的,不好了……”木屋外突然传来喊声。 屋外的吴先生头一缩,立刻窜了没影。 “嚎丧呢!他娘的,我有什么不好的……”刘一刀气急败坏大步走出木屋,凶狠的骂道。 远处跑来一个山贼,身上衣服被撕成了碎片,脸上还带着血迹。他见刘一刀怒目圆睁的凶狠模样,吓的远远停下施礼,一脸惊恐道:“不是……不是大当家不好。是……是太平镖局带着帮手杀上山了,兄弟们挡不住了……” 听手下气喘吁吁的说完,刘一刀心头一沉,回冲木屋内瞅了一眼,恨声骂道:“慌什么慌!老子马上就过去。”那贼人闻言,回头就跑,也不知道是逃向何处。 刘一刀急匆匆回到木屋里,急声道:“石堂主,我山寨今遭大难啊!还请石堂主出手相助。” 石堂主缓缓转身,神色阴冷的说道:“你黑风寨遭大难与我何干?与沧海帮何干?刘当家的可不要乱说话,哼!” 刘一刀羞怒交加,手指着石堂主,浑身气的颤抖,脸上的刀疤愈猩红。他恼羞成怒之下,脱口而出:“你……他娘的落井下石,如今又翻脸不认人,我……” “你待怎地,嗯?”石堂主蓦然逼近刘一刀。对方大惊,忙向后退去。 谁知石堂主出手如电,刘一刀来不及措手格挡,被一只如钢似铁的手爪扣住咽喉。 石堂主的目光透着阴冷的杀意,他手指用力,随之出‘喀喇’一声脆响。 刘一刀不及出声,便头一歪,一缕鲜血涌出嘴角。他眼前那阴鸷的面容渐渐模糊起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哼!”石堂主一脚把刘一刀踢向一旁,暗自咒骂的一句后,顺手把昏迷的钱堂主扛肩上,身形一闪,向远处遁去…… 黑风寨一片混乱之时,另一行人马也急匆 匆的向着黑风口扬鞭飞奔。 一行二十余骑,几匹马上还横卧着伤者。这正是徒劳无功的钱虎一伙人。 眼见天色已晚,还不知回去后大当家的怎样责罚,众人也是心急火燎的。 前方山路上,突然有人影晃动。 骑前面的清瘦汉子警觉的扬手示意,众人放慢马速,拿出兵器,小心戒备。 “是二当家回来了……是自家兄弟啊!” 随着惊喜的喊叫声,山道旁窜出几个人来。众人一见,果然是山上的弟兄,便收起兵器上前询问。 “你等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莫非生出了什么变故?”清瘦汉子见几个兄弟衣衫褴褛,浑身带血,心起疑。 “我们山寨被太平镖局的人给破了……” “大当家的也被杀了……” “兄弟们死伤甚重,四处躲藏。” “二当家就好了,我们以后跟着二当家混饭吃了。” “……” 几个山贼七嘴八舌,把山寨所遭受的巨变说了出来。耳听闻山寨的惨状,马上众人一个个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慌,面面相觑起来。 “唉!二当家的也没了。”清瘦汉子叹了一声。 一旁马匹上,钱虎躯体早已冰冷。 “这可如何是好啊?” “大当家和二当家的都没了,兄弟们以后怎样过活啊?” 山贼们惶然一片。 “兄弟们听我一言!” 清瘦汉子皱了皱眉,看看了茫然无措的众人,大声说道:“如今山寨我们是回不去了。”他停顿了一下,待众人稍有平静后接着说道:“这几年来,兄弟们刀口舔血,却也活得自。可大当家与二当家也都不了,官府与江湖正道也容不下我等。下思来想去,劝弟兄们还是散了!大家伙兜里也都有些私房钱,回去买地娶婆娘,过几天安生日子,自有另一番快活。若他日有人聚众,也无妨大家伙重上山的。” 众人闻言,不免意动。 清瘦汉子说完,下马将钱虎就近掩埋了,又对坟堆施了一礼后,他自顾上马,向回路扬鞭而去。 众山贼怔怔看着清瘦汉子离去,原地迟疑了一会,即轰然而散。 …… 晚霞西垂,往日喧闹的黑风寨清静了许多。山上随处可见丢弃的兵器,山贼的断臂残肢和血 淋淋的躯体招来山蝇“嗡嗡”作响。 木屋旁,青衫书生和秦少镖头驻足刘一刀尸前凝视,袁万武和车海陪一旁不语。 “这黑风寨恶名久矣!却没想大当家被人杀死自己寨子里,余者不堪一击,纷做鸟兽散了,着实有趣,呵呵!”秦少镖头洒脱状轻笑道。 青衫书生依然盯着刘一刀被捏碎的喉咙,沉思起来。 秦少镖头摇头笑笑,走向一旁的袁万武和车海道:“货物点校了吗?” “回少镖头的话,上次遗失货物俱,骡马车辆也无损坏。”车海兴奋的答道。袁万武也是面带笑容点头称是。丢失的镖物可以找回来,对镖局来说是件好事。 “事不宜迟,让贵镖局的师傅们帮忙,套上车子,装上货物,连夜赶赴秦城。”秦少镖头接着说道:“事成之后,原有佣金上再加两成。” 袁万武与车海对换了一下眼神,心暗喜。这次总镖头重伤,镖物丢失,还不知要怎样对货物的东主交代呢!现今不仅寻回镖物,还能多拿两成佣金。二人爽快的应了一声,招呼手下的镖师忙活去了。 第十四章 永诀 这个世间所有的喧嚣,随着夜色的降临,皆安静了下来。 玄元观内,小一扶着师父回到房内榻上坐下。他这时才注意到,师父须皆白,苍老的面容上,是松弛与疲惫。 师父的脚步有些蹒跚无力,师父的手臂颤抖,师父的脊背依然挺直,却如悬崖丈之上的孤树,傲立却是如此的孤单。 扶住师父的手臂,小一将灵气向师父体内缓缓渡去。 青云道长缓缓喘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正殿前,青云道长那青灰的脸色现有所好转,一丝潮红又淡淡涌上枯瘦的双颊。 “小一啊!你这输入师父体内的,与内家真气不同啊……” “不急啊!小一,师父这会儿好多了!” “师父,小一体内还有灵气,这是灵气啊!师父!我再给师父用灵气护住心脉,我能行的……” 小一的眼泪止不住“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神识,师父体内的生机正如潮水般退去。他拼命把自己的灵气,循着经脉缓缓渡入师父的体内。 随着灵气不断的涌入,被滋养的五脏腑,渐渐减缓了衰竭,青云道长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看着小一满脸的泪水,青云道长疼惜的说道:“好了!你的灵气太多了,为师也会受不了的。你看,为师已经好多了,歇息一下!” 小一看看师父脸上有了一丝红润,忙停下手来。 见弟子听话,青云带着欣慰的口气慢声说道:“不过是昼夜相隔,今日的小一便与往日迥然不同,是何缘故?给师父说说啊!” “啊!都过去一昼夜了!”小一心里一跳,想起山洞里的一切,他抹了一下眼泪,忙说道:“师父!我就是急着赶回来给您老说的,你听我说啊……” “呵呵!”青云道长的心脉有小一灵力的滋养,精神好了许多。他轻笑了一声,道:“先别忙说,你身上臭死了。先去洗洗,换身衣裳。还有,伙房内有老卢送来的羊肉,昨晚就炖熟了,你去热一下端来,你我师徒边吃边说啊!别忘了我的酒葫芦。” 看到师父如此,小一担忧的心思也放下许多,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到了灶房,看到锅内炖的羊肉,他点燃木柴丢向灶下,然后打了盆水,脱了精光,就院内清洗起来。搓去身上的油泥,用皂角洗了洗,用水一冲,换上得的衣裳和布鞋,找根带子把头随意一束,一个眉清目朗的少年,出现月夜 下的玄元观内。衣衫和鞋子倒也合身,也亏了太平镇上的有心人。 小一把乾坤袋往脖子上一挂,看到灶上煮的羊肉已经沸腾,忙盛盆里,给师父送去。 看着一手带大的徒弟,青云道长的神色,透着不舍与怜爱。 小一把盆和碗筷等物放榻上的一个木几上,也上榻盘腿坐师父对面。 “师父,给你酒,慢着点喝啊!” “小一,先趁热吃!” 应了一声,小一忙捞起一块肉,有滋有味的模样吃了起来,可是心却感到今晚这肉全没了往常的滋味,也许多吃一点,师父会开心一点! 青云道长手里拿着酒葫芦,并没有喝,只是慈爱的端详着小一的吃相。 小一也是心里有话,不吐不快,便一边吃,一边把昨天去老卢处之后,遇到的一切,详细的给师父说了起来。 当说到吃果子的经历时,青云道长轻捋胡须,为弟子庆幸道:“这是伐毛洗髓啊!去芜存菁,你身上的油腻乃是体内排除的无用之物。无数人修炼一生,皆不能逾越的天堑,而凭借着一枚小小的果子,竟然能通经脉开玄关,脱骨换胎。此乃小一的大机缘啊!呵呵!当为小一贺!”说完,这才美滋滋喝了一口酒。 有师父解惑,小一对那种不堪回的痛苦也多了一分明悟。他把乾坤袋拿了出来,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从乾坤袋为师父取出。 看着小一匪夷所思的手段,青云道长也兴奋的须颤抖,忙不迭的询问究竟。 小一忙为师父解说神识的妙用与乾坤袋里的情景。 “呵呵,真是袖里乾坤啊!妙哉!呵呵!”青云子开怀笑道。 小一把体内形成的灵气与玄元口诀的关联说了出来。并问道:“师父,内功生成的是真气,而我体内的是灵气,为什么呢?” “师父也不懂啊!难道玄元口诀真的不是**凡胎所能修炼的吗?”青云道长幽幽叹道。 “对了,师父!不仅这乾坤袋要用神识打开,这玉简内也是可以用神识来看的。”小一迫不及待的说道。 “哦!我道家与江湖武功里也修五觉感。五觉指本觉、始觉、相似觉、随分觉、究竟觉,感是指眼、耳、舌、身、鼻、意。功力高深者,对身处四周有着超出常人的的感知,却不如小一你的神识奇妙,这是仙家手段啊!”青云道长沉吟道。 “师父!记得您老说过,修仙者须有 仙根才行,我习练玄元口诀多年未入门径,也就是说我也没仙根,难道那紫晶果可以让人生出仙根不成?要是这样,待果子成熟,我摘了给师父服下,师父岂不也可以如小一这般了!” 青云道长笑道:“未必会如此简单。仙根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先天所成,后天又怎能逆转,任督通而后天成,玄关开则先天致。武道高手之先天真气,是修炼自身之先天阳祖之气,与天地无法沟通。与你将天地灵气为己用,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啊!此间玄妙,为师也是懵懂啊!玉简里又怎么说?” “师父,我把玉简所录给您老说说啊!”小一把三个玉简内容分别告诉师父。青云道长兴致盎然的凝神倾听。 当小一说到《东游杂记》里的神奇记载时,青云道长不住地点头,赞叹不已;说到《草汇撰》里的天才地宝与丹药时,他已经痴迷其了。 小一将玄元真人玉简的遗言说出来时,青云道长的脸上焕着一丝奇异的光彩来,神色陷于凝重之;待得知了玉简里所有一切后,他怔怔无语了许久。 感受弟子的担忧,青云道长长长叹了口气,手扶长髯,对着小一意味深长的说道:“为师一生追寻天道,今日方知,为师所求的天道其实也是仙道。唉——!而仙道又是什么?仙道乃逆取之道,与天争寿,与地争利。而天道之下,万物为刍狗,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天道与仙道相悖却也相承。仙道寻天道一丝生机,天道下,不息一份执着。此道飘渺!此道艰难!夜来枕上细思量,春去花前忙警醒,却不知……花开花落春不管,空自蹉跎红尘轻……” 嗟叹了一番后,青云道长目光邃远,神情淡然。对于玄元祖师的道陨,他并未过问。或许,一切自不言。 这一席泠然出世的话语让小一感悟良多,他知道,师父虽没有自己这份机缘,但对修行之道的体悟与这份超然出俗的心境就是自己所没有的。 “小一啊!知道为师此生为得意之事为何?”青云道长面带暖色,捻须笑看着小一。见弟子摇头,他轻笑起来拿起了葫芦,昂喝了一口酒,眸光星闪,有着万千感慨! “为师得意的,是收小一为徒!”言罢,青云道长哈哈大笑起来,苍老的笑声里散着一种释放,透着一分欣慰,还有一分了然。 “为师已近期颐之寿。今日又有小一替为师揭开一生之懵懂,幸哉!乐哉!” 青云道长话音未落,语气一转,沉声说道:“为师有几句话,小一要记牢了 。” 小一闻言,忙正色做聆听状。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论世俗,无论江湖,无论你以后的修仙之途,趋势逐禄之辈比比皆是。故,小一须谨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身有修仙之术与宝物,切忌人前炫耀显示,切记!” “师父,这些法术与宝物是一般人无法修炼的啊?”小一虽知师父说的有道理,却想以后有了本事,还会怕窥探的宵小之徒吗! 青云道长殷殷说道:“人力有时穷,猛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且不论你现只是初入门径,本事低微,即便你以后法术高强,面对世俗江湖千万利令智昏之人,你又如何?待你足以凭自身本事自保时,另当别论。” 小一明晓其厉害,忙跪榻上对师父施礼道:“小一谨记师父教诲!” 青云道长颔示意小一起来,声音透着一丝疲惫,说道:“今日师父开怀!小一,用你玄元诀的心法,演示一番玄元剑法,给为师看看!” 玄元口诀与玄元剑法一同施展会怎样呢?小一忙应了一声,跳下床榻,想了想,他拿起乾坤袋里的金龙剑,手里掂了掂,不无兴奋的说道:“这是祖师之物,便用这仙家宝贝来演练一番。” “好!为师就看看小一施展我玄元观真正的仙家剑法,去庭院。”青云子神情有些亢奋,面颊上浮现出异样的红润。只是小一兴冲冲之下未作多想,与师父一起来到庭院之。 明月当空,玄元观一片银色。 小一运转玄元口诀,体内不多的灵气随着天地脉动运转开来。 手持金龙剑,对师父行了一礼,玄元剑法从手流水般展开。 灵气经脉缓缓涌动,循手臂入剑身,短仅盈尺的金龙剑猛然出三尺的金色剑芒。 随着剑招施展,剑芒吞吐,小一身子周围形成一圈金色流瀑,随即化作金色的光芒把他团团罩住。转眼间,剑芒如飞雪般片片炸开,向四处跳跃闪烁。四周“哧哧”作响,庭院周围的砖墙上火星四溅,随即留下一道道浅浅剑痕。 小一身形轻盈灵动,金色剑芒手里上下翻飞,原先平常的剑招,现如今演变成一条条金色的蛟龙般,随身形前后左右飞出道道剑气、层层金芒。 怪蟒翻身接着苍龙入海,小一舞的兴起,一记银河倒挂,遍地金芒忽地卷起繁星点点,汇成银河般的无数剑气向前方疾去,“轰”一声巨响,青砖院墙被击穿了大洞。 小一心内惊骇不已、狂喜莫名。这是自己剑法的威力吗?这就是仙人剑法吗?欣喜难抑之下,脑浮现玄元剑法后五式,不由心默念剑法第式,仙人指路的口诀来。 突然,他感到一丝的异常,金龙剑手里跳动不停,浑身的灵力猛的向剑身涌去,体内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神识一阵模糊,头脑眩晕欲倒,喘息之间,身上的灵力已经消耗的干干净净,丝毫不剩。 小一暗呼了一声:“不好!”随即浑身软,心神恍惚,一屁股瘫倒地。小剑也随即停止了跳动,‘叮当’一声脱手掉落下来。 吓的后背出了层冷汗,小一暗道好险!想必功力不够啊!这后五式剑法应不是自己现可以施展的。 他艰难的爬了起来,心想又让师父担心了,有些不安的望去。 师父趺坐于地,眼睛微闭,神态安详,面罩一层青灰。只有银白色的须月色,随夜风轻轻飞扬…… 小一脸色一怔,一阵冰冷的寒意涌上心头,他神色刹那间僵硬起来。 “师父……?” 嗓音颤抖着,小一轻轻呼唤着师父。 他双脚犹如灌了铅块般沉重,艰难的挪到了师父身前,“噗通”跪下。 小一嘴巴半张,双眼赤红,慌乱的眼神闪过一丝侥幸,哆嗦着双手,忙乱着抓住师父腕脉。 如静坐的师父,已生机全无……师父走了……师父走了…… 好似一阵滚雷碾过心头,心口刺疼之下,小一张口喷出一道热血,随即眼前一黑,他一头栽倒地…… 第十五章 风动江湖 ……似乎是躺卧牛石上仰望依稀可见的星辰,好似要迷失于那浩瀚无际的夜空,独自一人,孤寂而寒冷…… 又好像回到自己的小屋,是师父喊自己呢!自己要起来练剑了吗? 小一缓缓睁开眼睛,这与梦境不同的天地,耀眼而刺目。他眼睛微闭了一下,又费力的睁开。 “小一,你醒了!” 眼前不是师父,这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还有一双充满怜爱的目光盯着自己。 “卢大叔吗?我师父呢?” “小一啊!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小一现自己躺卢大叔的怀里,周围是熟悉的庭院。 “我前日给你师父送羊肉时,听你师父说你没回来。今儿一早,手头无事,也放心不下,便来看看,谁料想……唉!” 小一神智渐醒,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他一头倒向老卢的怀里,哭道:“呜呜……我师父走了……” 仙人顶北崖,一条山谷向北逶迤而去,近处山石嶙峋,远方层峦叠嶂。 距北崖两里远,是一弯清澈的潭水,潭水一侧,是一处小山坳,环绕有一山溪,向山谷幽深处涓涓而去。 山坳高处,有一的坟茔矗立。 坟茔的一旁,是一处简陋的草棚,这儿是小一的家。 小一因师父的离去,悲痛昏厥,正好被前来探视的老卢所救。 青云道长的逝去也让老卢伤感不已。他帮着收殓安葬了青云道长后,担忧小一的生计,便邀其与自己一同过活,被婉拒。 小一要一人为师父护灵守孝。 拗不过小一的坚定,老卢帮着搭了个草棚,便留他独守此处。 小一立师父的坟前,目光里是哀伤。从小,他就如一只雏燕,师父的庇护下,无忧无虑。 师父这唯一的至亲之人远去了,自己又何去何从? 小一心阵阵迷茫! 从小习惯了与师父相伴。而如今,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 小一不想离开师父,想如往常一般,就这样陪师父身边。他相信,师父每天都看着自己,守护着自己。 “师父!您老临终前的话小一记住了!今后的路,小一自己也不知道可以走多远,可以走多高,相信小一会一直走下去……” 用衣袖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小一转身向远处的山 谷望去,神色有着一分坚定与执着! …… 秦城东南两里,有一座风景秀美、高耸入云的奇山,龙山。 山有峰,常年有云雾缭绕之上,犹如龙天,煞是神奇。这想必也是龙山得名的由来。 龙山,也是江湖圣地,天龙派的山门所。 天龙派的天龙大殿内,一个身着紫衣的年人负手而立。他身后一青衣书生,神情恭谨,俯身行礼:“禀掌门,下这次幸不辱命,已将那批丢失的货物,完好无损的带回山门。” 紫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剑眉微挑,一双细目透着精光。看了一眼身前的青衣人,他淡淡的说道:“柳堂主辛苦了!不知黑风寨为何对这批货物生出了兴致呢?”说着,一手轻捋颌下三绺青髯,整个人显得儒雅而不失威严。 “禀掌门,下这次细细查勘,现了一丝蹊跷。” “哦!请柳堂主讲来。” “下与太平镖局一行攻入黑风寨时,现黑风寨的大当家刘一刀,已经被人杀死。而重伤太平镖局袁万章的蒙面人也不知去向。据悉这蒙面人也身受重伤,借此猜测,杀刘一刀者,另有其人,想必乃蒙面人同伙。下检视刘一刀尸时,现他是被人捏碎喉咙致死,且手法干脆利落,非一般山贼所为。想必……此次货物被劫,应有他人背后指使,而黑风寨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这些只是下凭空臆测,还需掌门定夺。”柳堂主躬身行礼,神色谨慎。 掌门面色舒缓,目露赞赏之意。 “柳堂主这次处事果断,夺回被劫货物,乃大功一件,门派会另有重赏!” “不过这背后指使之人,一定要给本座查出来,敢打我天龙派主意的,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还有,行事一定要隐秘!”掌门接着说道。 “遵命!”柳堂主躬身答道。 “这太平镖局知道这批货物的来龙去脉吗?”掌门白皙的面色带有冷意,淡淡问道。 柳堂主隐有一丝恐慌,忙答道:“回掌门,下虽以东主的身份出现,他们尚不知下的来历。” 迟疑了一下,他又接着道:“何况,秦城的秦少镖头是自己人,想必……此事无虞。” 掌门沉吟了一下,颔说道:“柳堂主,一路奔波劳累,还请下去歇息!” 注视着柳堂主慢慢的退出大殿,掌门独自久久沉思。 江湖凶险,如履薄冰。略有闪失,一个门派 转眼间就会消失江湖,而被另一个门派所取代。 天龙派立足大商数年,为保门派传承不失,历代门人无不披肝沥胆,出生入死。为的还不是门派可以存续,武功得以传承,子弟可以生息繁衍吗! 先人给的这条登天捷径,一定要紧紧握手里! …… 秦城的城外,一条偏僻的河道内,一只渔船横斜水面。 小船内,一坐一卧两人。坐着的人,竟然是从黑风寨遁去的石堂主。而卧船舱里的,是面无血色、已经醒转过来的钱堂主。 “这次大意了,差点折此处,多谢石兄弟搭救!”钱堂主面带愧色,虚弱的说道。 “钱堂主不必见外,此乃职下份内之事。可惜功败垂成,有负帮主重托!”石堂主的声音依旧冰冷。 “这里是天龙派的地盘,我们只能小心行事!”钱堂主无奈的说道。随即,他面色苦,悻悻说道:“罢了!回去如实禀告,凡事有帮主他老人家亲自定夺!” “哼!依下看来,帮主的这个法子着实不怎么样。帮内之事,还是离不开卞副帮主的深谋远略!”石堂主语气带着不忿之意。 刀口的疼痛,让钱堂主呻吟了一声。深知这个石堂主是卞副帮主的人,也不好说什么。他摇摇头说道:“我等身为属下,有些话不好乱说的。石堂主僭越了!你我快离开这里!前面接应的弟兄们等着呢!” 他喘了口气,又安慰石堂主道:“此次石兄弟的大功,我也会如实向帮主禀报的。” 石堂主闻言,脸色稍缓,默默起身,向船尾走去。 小船沿着河道,慢慢驶向远处…… 第十六章 结庐静修 江湖上的风云变幻,与仙人顶无关,与小一无关,或者说,是与林一无关。 他正站仙人顶后的山洞下。那条大蛇早被老卢取走,大蛇之外的事情自是无法对老卢讲述。 随着心悲伤的慢慢淡去,林一的身子也渐渐复元。他又能感到气海有了一丝灵气的蕴集。 几天过去以后,林一想起山洞里的紫晶果树。也不知道剩下的果子究竟熟了没有,他便来到此处观看。 一阵浓浓的异香自果树上飘下来,闻之让人心神一振。林一体内的灵力尚未恢复,神识却可以使用,他凝神向树上望去。 神识,一只紫红色的果子晶莹剔透,正是熟透的时候。 若把这果子送与卢大叔服下,一定会让卢大叔长命岁的,林一心里如此想着,还有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那只红色的小松鼠,躲紫晶果树的丛叶里,小眼睛放着兴奋的光芒,摇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正伸出前爪去摘紫晶果。 看着这可爱的小生灵,林一的心动了一下,便随即放弃了摘取紫晶果的念头。天地有灵物,遇到者皆是一分机缘,自己又何必与这小东西争抢呢! 就不知道这小东西吃了会有什么用处?会变成妖怪吗?林一嘴角微翘,好奇的想象着。 小松鼠已经被浓异的果香吸引的迫不及待,一张小嘴,就把果子吞了下去,只见小东西仰着身子,似是打了个饱嗝,颇有几分憨趣! 吃完了果子,小松鼠就欲跳回旁边的树枝上,却突异变。它从树枝上一头跌落下来,“嘭”的一声摔地上。 惊异的看着这突的变化,林一暗道,这小东西做什么? 没等林一多想,只见地上似挣扎的小东西,两只圆圆的小眼睛露出惊恐,它的身子一下变得滚圆,随着‘砰’的一声爆响,化作一团血雾,地上随即被一层血雨覆盖了。 “呼——!”林一倒抽了一口凉气,这——? 随即便想到自己吞下果子时的惨状,林一的心头尚有一丝余悸。若不是玄元口诀,或许自己就如这松鼠般,爆体而亡! 想着第一次见这松鼠与大蛇缠斗的情景,想着刚才这小东西可爱的样子,如今转眼间,只化作一团血雾,回归这大地,回归这生它、育它的山谷。林一的心不免多了一分感慨,不禁为之暗叹了一声! 这紫晶果不是小东西可以消受的,它却依然无法抵挡诱 惑,拿生命做了赌筹。人莫不也是如此?可生命只有一次啊?难道小东西不知道吗?它这样的机巧,应该是知道的,可为什么要如此的以性命相搏呢?而自己与小东西也没什么不同啊!自己也是搏,不搏就没有今日的造化!不搏,就永远如师父那般,留着一生的遗憾! 搏,自己也会随时如同小东西一般的烟消云散,这是命吗?这是天地生灵共同的命吗?这搏与不搏有什么不同? 是啊!搏也是一种机缘,未遇紫晶果,欲博也无处搏啊! 不搏,会追悔、会遗憾,而用命去博了,还会遗憾吗? 大蛇死了,小东西也是了,它们悔吗?恨吗?也许只有我一旁替它们追悔!他们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再来一次,或许还会如此。我又何须因此彷徨呢! 林一癔症般呆立着,心神不停急转着。小小年纪的他,与这天地,次感受到了另一番不同的风景。 站立许久之后,林一打消了把果子送与卢大叔的念头。自己可不能害了老卢叔。 心头估算了一下,第二颗果子与第一颗果子,相隔七日成熟。而神识,剩下的五颗果子依然青油油的,还是过几天再回来查看! …… 林一的草棚,类似乡间看青人的棚子,离地三尺搭建,厚厚的茅草覆盖其顶以及四周,棚里垫着一层柔软的干草,可以很舒服的盘腿坐上面。 手里摩挲着师父留下的玉佩,里面的载录已深深熟记脑海。林一才把玉佩放入乾坤袋,沉思无语。 原来《玄元剑法》实为《玄天剑法》,《玄元诀》应为《玄天心法》。剑法被玄元真人摘录给后人的,只是其一部分,并且变动较大,想必是为了凡俗弟子可以使用的缘故! 而玉佩内的《玄天剑法》,一共有三十层,对应《玄天心法》的三十层。林一修炼八年的《玄元诀》,只是《玄天心法》的练气篇。这套心法与剑法,有练气、筑基、金丹、元婴期四个部分。每一层心法里都有一些辅助的法术可以习练和使用。 剑法也是如此,每一层剑法都有不同的变化。剑法有云,《玄天剑法》之玄天剑阵,威冠寰宇。也就是说,随着修为的不同,可以依据剑法布下剑阵,应当很厉害。不过,这些对林一来说,太遥远了。 而炼气期要到了层,也就是说要到练气四层,才可以祭练和使用飞剑。让林一郁闷的是,自己不过才练气一层,对于玉佩内的功法来说,自己犹 如孩提幼童,才刚刚站立,勉强挪步而已。 他所不懂的是,这《玄天心法》修仙界,也是难得的一套完整功法。 不管了,慢慢来!现今总比八年来辛苦的白练要好许多了!林一如此般安慰着自己。 林一的身体复元的很快,眸精光闪烁,脸色也焕着一层光泽。经历种种变故后,他没了以往顽皮的模样,仿佛这短短的时日内,已换成另一个人。 每日打坐之余,便为师父的坟头添添土,清除一下杂草。闲暇时去老卢叔那里看看,打打牙祭,或者去仙人顶上清扫一下破旧的院落。有时也去谷深处,用小弩猎取几只野物回来与老卢叔分享。 多的辰光里,林一会独自静静待草棚内,揣摩玄元真人留下的心法和口诀,《东游杂记》和《草汇撰》都已经记心的,他相信这些以后一定可以用到的。 渴了,有甘甜的潭水解渴。饿了,去摘几个野果子,或为自己生火煮炖饭吃。师父的酒葫芦就挂草棚里,每日看上一眼,林一的心就会多一份安宁。 小山坳里的林一,日子过的淡然而自。 …… 仙人顶后崖的山洞里,林一手里捏着一颗散浓香的紫晶果。这紫晶果还真是七天才熟透一颗。 他每日里打坐修炼,天地的灵气总是若有若无,吸纳入气海的灵气少的可怜。练气一层的修为,是纹丝不动,没有任何突破的迹象。 乾坤袋里的三颗金水丹,摸不清其功用,玄元真人的玉简也未提及,林一自然不敢吃。 不知道这紫晶果能否帮助自己增加修为呢? 林一歪着脑袋看看手里的紫晶果,能感受它里面强劲的灵气波动。想象着第一次痛苦的经历,他心底还有一些忐忑不安。可现自己无法增加修为啊!不试试的话,这果子不就浪费了吗?要是烂掉了岂不可惜? 这紫晶果要用玉盒存放,自己可没那贵重的东西啊!第一次吃了很难受,可是现自己不是很好吗?林一的心胡思乱想着,试着说服自己。试试!大不了再那样死一次呗!该搏之时,就要去搏啊! 扬手把果子丢入口,熟悉的清凉,熟悉的浓香,熟悉的暖流接踵而至。 林一忙手结印诀,运行玄天心法起来。可是后面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没有了,依然是热热而舒服的暖流,四肢骸、经脉流淌。暖流随着心法的运转,充斥着、洗涤着身体的各处经脉,浓郁的药力里,所蕴含着厚 重的灵气,化成一丝丝,一缕缕,他的气海盘旋,聚集。 气海的那团灵气氤氲着,不断增长、变大。慢慢的,林一的丹田处和经脉都被灵气充满,他面色红润,头顶也盘旋着一层白色的气团,随即气团猛的没入汇。 林一眉头一皱,体内隐约作响,仿佛一道看不见的堤坝被打开了缺口,拥堵的灵气得到宣泄,体内经脉似是拓宽了些许,原先细如绢丝的灵气,现也变得粗实了。 他尝试着运转玄天心法第二层,灵气经脉畅通无阻。修为突破了? 终于到了练气第二层,修为的增加让人痴迷啊!林一眉梢轻挑,一脸的陶醉。 他将神识向外散去,十五丈外的一切,清清楚楚。看来修为增加了,神识也同样的增长。 这次果子不仅没有带来痛苦的感受,还如愿的让自己的修为到了练气第二层,林一很庆幸自己先前的果敢。 来到石室内,林一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只小木箱,这是让卢大叔给做的。虽未对卢大叔讲明用途,木箱做的依然很结实。 林一将玄元真人的遗骸放入木箱内,收入乾坤袋。然后身形晃动,飘出了石洞。他脚尖一点,身形已七八丈远以外,功力的增加,让御风术施展起来,加轻松和飘逸。 不一会儿,来到自己居住的小山坳,林一用青云剑掘出了一个深坑,将木箱置入掩埋,为玄元真人修了一座坟冢,又恭敬的跪下磕了几个头。 “祖师上,玄元观后人,二十一代门人,林一叩!” 祖师不仅入土为安,还可以为师父做个伴! 林一又给师父磕了几个头,自言自语道:“师父啊!有祖师相伴,您老也不会孤单的!”他眼圈一红,泪水又禁不住落了下来! 第十七章 夏去秋来 七月的天气,酷热袭人。而小山坳一旁的水潭边,却另有一番清凉景象。 用潭水痛快的把身子浇透,浑身舒坦的林一,惬意十足的躺树荫下的一块条石上。他一头黑随意披散着,上身赤膊,下身只着一条短短的亵裤。 攥了攥拳头,看了看自己依然有点瘦弱的身体,林一自感还不错。 山洞那棵树上,余下的四颗果子都被自己吃了,没有想象那样迅速的增加修为,玄天心法只是突破到了三层。气海,却多出了一团紫色的气团,被自己的灵气紧裹着。这些想必是未被炼化的紫晶果药力。 想来,修炼还是要循序渐进。林一头枕着手臂,翘着的腿,轻轻摇晃着。 歪头水潭边盯了一眼,林一看到两丈外一块圆圆的卵石,有自己的拳头大小。他伸出右手,对着卵石虚张,那石头“嗖”的一声,神奇的飞来,被轻轻抓手里。 嘴角一咧,林一微微笑了一下,又不以为意一般,把手里的石头抛了抛,便又随手扔向一边。 这是御风术以外,所会的第二个法术,摄物术。这法术也没啥用,就是好玩。林一心里这样想。 一层心法唯一可以修炼的法术,被他如此的下了断语。 林一懒懒的坐起身来,略显清秀的脸庞四顾一番,然后双手熟练的掐了几个印诀,身上一层微不可察的白光一闪,身形渐渐消失空。 水潭边,空荡荡的,刚才的林一,仿佛从未出现过。而不一会儿,又是一层白光闪动,一个赤身露背的身影由虚到实,他又原地冒了出来。 嘿嘿!这个有趣! 林一自得的笑了起来。随着修为到了三层,他很用心的修炼了几个法术。二层可以修炼引风术和驱物术。三层又是只有一个引火术。御风、隐身、驱火、摄物、驱物、引风和引火,估算了一下,自己已经会了七个小法术。 还是御风术好用,且消耗灵力低微。现如今,他一步可跃近十丈,还能离地三尺处,悬空不掉下来,虽只有几息的功夫,却也有点飘飘欲仙的味道。这种感觉,林一很喜欢。 隐身术这山坳里也无大用,其他的法术也有点美不足的地方。林一坐条石上,凝思了起来。未几,他掐了个引火术的手诀,空一招,一小团火焰出现眼前,随即飞快变动手诀,口咒语不停,火焰突地跳动起来,然后火焰倏地变长,化作一条细细的火蛇,空盘旋飞舞。 看着眼前奇异的 景象,林一嘴角翘起,他随手一指,火蛇飞向被抛水潭边的卵石,瞬间,那颗石头被烧的劈啪作响,转眼炸碎成一小堆石屑。 为自己的别出心思而振奋,林一眉色飞舞,惊喜的乐出了声。 “哈哈!这引火术与驱火术一起用,是不是独辟蹊径呢?” 眨巴眨巴灵动的眼睛,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林双手凭空一招,一阵小小的旋风平地升起,向刚才烧碎的石屑吹去。石屑扬起尘雾,未及消失之时,他手诀又是一变,驱物术施展开来,尘雾立即被一只无形之手托着,离开水潭边,向山坳另一处的草丛飞去。 哎!果然如此!法术要结合使用,才有趣!引火和驱火的结合使用,摄物与驱物的相辅相成的意外之得,让林一对法术的认知又深入了许多。 伸手招来一旁的衣服披上,林一盘腿坐水潭边的草地上,将乾坤袋拿手里。这乾坤袋真是宝贝,即使里面装了许多东西,拿手里依然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平日里挂脖子上,拴腰间,真如一个灵巧精制的香囊一般。 神识一动,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了几本书和四面小旗。一本是《玄元符箓》,玄元祖师玉简有过交代,这与师父往日的鬼画符根本不是一回事情,与世俗间的朱砂与黄纸所画的符,也完全不同。想必师父就是用世俗的方法来画符,却也偶有灵验。想到此处,他不能不为老人家感慨一番了。 心有所想,林一不禁心虚的回头向师父坟冢行了个礼。口念叨几句,师父莫怪啊! 《玄元符箓》里,载录了三种炼制符箓的方法,其一是直接用灵气结符,其次是用玉佩结符,还有一个是用灵兽的兽皮画符。这些符箓之术,分别有不同等级的效用。有防身用的金刚符、怯风符,也有攻击用的火球符等。还有神奇的传音符,应是修仙界的常用之物。 咒语与炼制方法林林总总,记录了很厚的一本书,而林一现,这本书里面只有一些低阶的符箓之术。多的是玄而又玄的字,显衬得符箓的神秘之处。其的灵气结符和玉佩结符,自己可以研习尝试,其他的还是留待以后再说!其还提到灵兽?这灵兽又是什么样子?他摇摇头,拿起另一本书。 手里这本是玄元剑法,只是一套改头换面的剑法而已,驱使体内灵力施展剑法时的威力,还是让林一爱不释手的。他的法术与人前不好使用,这套剑法正好做防身之用。 林一用手指挽了个剑花,向潭水点去,一丝灵力形成剑气,水激起一朵水 花来。嘿嘿,自己有点像个江湖高手了。他得意的扬起眉头。 另一本,是个薄薄的小册子,是师祖太一真人的《玄元功》,林一将其翻开细细读了一遍。《玄元功》是一本内功心法,是通任督,行周天,修炼真气之道。内功高深时,真气外放,威力不俗。不过他已用不到了。 将三本书收入乾坤袋,林一又端详起余下的四面小旗来。四面小旗颜色不同,分别为青、黑、白、红。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造,旗面的手感顺滑而韧实。他拿手里,翻来覆去查看。 玄元真人说这小旗有大用的,怎么用?林一不禁挠挠头,下意识的用神识看去。小旗上有符闪动。他忙试着将神识浸入小旗,旗面上立刻雾蒙蒙一片,神识根本进不去。而旗杆处,神识出现了一行字符。 “呵呵!原来如此!”一阵寻幽探奇所带来的快意,让林一摇头摆尾般的乐起来。 原来此旗名为“乾坤四象旗”。旗杆分别记有驱阵布阵之法。成阵之后,可隐、可攻、可守。 凝神熟记了阵法口诀后,林一将小旗向四方一抛。小旗飞向四周,入地即隐,随着指诀掐动,一层雾气突然出现水潭和山坳之上。转眼间,小山坳附近十余丈的地方消失不见,接着白雾翻腾,又是阵阵风雷之声原地传出;一会过后,平地卷来一阵旋风,白雾去。 这祖师所留之物,皆是宝贝啊!呵呵!自得其乐的林一,如是想着…… 转眼间,已是初秋时节。 仙人顶后的山谷里,草长莺飞。山风吹过,酷夏的余热也渐渐淡去。 老卢脸上的皱纹显得深了,心里除了掂着自己的儿子,就是小一会让他时常挂念。 腰腿还是很有力道,老卢腰里别着把猎刀,背着手,大步来到林一居住的山坳前。 “卢大叔来了!” 林一从草棚里跳了出来,迎上前去。老卢明显被他的突然出现,惊了一下,抬头露出笑脸,脸上的皱纹也深了。 “呵呵!小一啊!你咋知道是卢大叔呢!吓了大叔一跳呢!” “嘿嘿,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卢大叔,这仙人顶就咱爷俩,平时也没外人啊!” 神识所,二十丈内风吹草动皆眼底,老卢的临近,哪里能瞒得过林一呢! “脚步声?” 老卢有点弄不明白,自己打了一辈子的猎,走这山野草丛里,连野山羊和山鹿都难以惊动 啊!摇了摇头,他笑呵呵说道:“也是,这山谷里,可不就是咱爷俩吗!” “今儿您老怎么有空来看小一的?”林一跟老卢身旁,随口问道。 老卢走上几步,来到草棚前,左右看了看,又伸手翻看了一下。 “这已入了秋,天也转凉了,小一住这草棚子,四下漏风啊!”老卢自顾自话,回头对着林一说道:“小一啊!要不回去给叔一起住!叔的木屋起码可避风寒,咱爷俩也做个伴。”看着后者不吭声,又道:“要不你回山上去?” 林一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后,心想与卢大叔作伴也不错,可自己无法修炼啊!他笑道:“大叔,您老放心,我年少火气壮,每天还要修炼师父传下的功法,这里就挺好的。要不等天寒了,小一真的耐不住寒冷,就去给大叔作伴。” “如此也成。不过别逞强啊!你身子咋样,你大叔还不知道吗?”说着,老卢拍了拍林一的肩膀,心里还想着他昏倒时的模样,目光里是担忧之意。 “嘿嘿!小一知道大叔担心,大叔却不知道小一武功厉害呢!”林一不无炫耀的说道。随后他向后退出一步,脚下点地,身子猛的向上窜起四五丈高,然后一个鹞子翻身,轻轻落下。意犹未之下,他又俯身拾起一块脑袋大小的石头,双手一合,石头被捏了个粉碎。 “哎呀!小一的武功如此的高明啊!”老卢惊异的合不拢嘴来,半饷才透出口气来,由衷叹道。 “大叔,这该放心小一了”林一带着得逞的笑意说道。 “放心!呵呵!”老卢上前抚摸起小一的双手,仔细瞧了瞧,啧啧赞叹了一番,还是颇显不放心的说道:“可也不能逞强啊!强自有强手,山外还有一山高呢!这山谷入冬风大,呆不下去就去大叔哪里!” “行,呆不下去时,小一自会去大叔那儿的。”林一爽快的应道。 老卢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我现今要去太平镇一趟,添些米盐之物,小一有什么需求,大叔与你一并带来。” “大叔要去太平镇,不就添些米盐之物吗?小一去就是了,不劳大叔费心了!”林一忙摆手说道。日常所需之物,他也不意,毕定年岁小,都有老卢帮忙添置。可也总不好让人代劳,虽说是清贫惯了的,只是添些米盐之物,不过,凡事还是亲体力行为好。 看着老卢有些迟疑,林一笑道:“大叔,除了米盐之外,还需其他之物吗?” “不……”老卢话才 出口,林一身形一晃,已经到了五丈外。他回招手喊道:“大叔!太平镇自有小一去了。” “这孩子!”老卢苦笑着摇摇头,随即一愣神,忙又从怀掏出个小布袋,喊道:“大叔还没给你银两呢……” 第十八章 太平酒楼 太平镇,一处杂货铺门前。 林一让掌柜的给称了十斤盐,并让其给包起来,然后就乐呵呵的付了账,双手捧着盐包来到一处偏僻的街角。街角的旮旯处还堆着两大包粳米,每一包都有斤重。神识扫视了四周,察觉没人靠近,他衣袖一拂,将粳米与盐包都收入了乾坤袋。 拍了拍手,林一浑若无事般走回到大街上。 抬头看看天色,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天已午时,再溜达一会不如就离去。林一心有计较,循街前行,抬头向街道两旁张望。 成衣铺门前,一个伙计满脸讨好的招呼着客人,看到临近的林一,他刚想点头打招呼,笑脸一凝,又移开眼神,恍如未见般。 林一被这个伙计弄的一愣神,随即低头看看身上破旧的灰衫,和已经绽开线口的鞋子,随即恍然。他自嘲的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身后小伙计不屑的撇了一眼他的背影,又忙换上笑脸,招呼着别的路人。 成衣铺相邻的,是一家药铺。仙人顶后的山谷里可有不少的草药,或许将其采了卖到这里,也可换些银两呢?林一抬头瞅了一眼药铺的门脸,暗自想道。 不时有几匹骏马,带着清脆的马蹄声,从街上疾驰而过,引的路人回躲避。看着马上之人皆身着劲装,携带兵器。这伙人做什么的? 一股香味飘来,林一转身寻去,见是太平酒楼到了。酒楼的一旁还拴着几匹马。另一侧摆放两张桌子,正卖着刚出笼的鲜肉包子。见状,他不由得吞咽一下口水。掏出怀里的几个铜板,手里掂了掂,向前走去。 门前一个伙计见了,忙招呼道:“小兄弟里面请!” “嘿嘿!不麻烦了,我只是买俩包子吃。”林一忙摆摆手,咧嘴笑道。 小伙计笑呵呵的点点头,飞快用眼角打量了对方一眼,颇为热情的说道:“我太平酒楼的包子是皮薄馅厚,又香又好吃,门口这儿桌凳齐备,小兄弟可坐下来歇息,好好的享用包子。” “茶水不要钱!”此人扭头对林一语气随和的招呼了一声,便重回到酒楼前忙活去了。 林一对小伙计道了一声谢,便要了笼包子,斜身坐条凳上,享受起鲜香的美味来。 小伙计十五岁的年纪,其一身蓝衣,浑身干净利落。不一会儿,他又顺手给林一稍来一壶茶水。这个伙计长得眉眼干净,透着和善,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吃酒菜的才会进酒楼,吃包子就 门外坐着也不错,还能看看街上的热闹! 林一不是没钱,怀里虽只有一些散碎银子和铜板,乾坤袋里却还有几十两银子呢!不过去酒楼大鱼大肉的享受一番,他还是舍不得。偶尔吃个包子解解馋,已经够好了。平日里打坐修炼,口欲之念淡了许多。玉简说,修仙之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修为高深者,可辟谷,不吃不喝的。 可这包子确实味道鲜美,好吃啊! 午日的阳光,晒得人身子暖暖的,很舒服。林一惬意的微闭着双眼,咀嚼着包子的鲜美,神识慢慢张开,向酒楼内延伸…… 酒楼分两层,一层临门处是柜台,后面摆放了一排半人高的酒坛。柜台里,一个老头手拿着枝笔,书写什么。柜台旁有一处楼梯,是通向酒楼的二层。 大堂里,错落摆放着七八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浅饮低酌者有之,吆五喝者有之,一幅热闹的场面。其围坐一桌的几个汉子话音颇高,引起了林一的好奇,他不由运足耳力,仔细辩听起来。 “古兄!你铁拳门大老远的来此,莫非也听到什么风声不成?”一个圆脸细眼的汉子,高亢的声音猛的转低,故作神秘的冲着一位红脸膛的年人问道。 红脸的汉子闻言,放下酒杯环顾四周,不由面带怒色,大声道:“李兄此言差矣!你铁枪门同样距此千里之遥,想必也不是来瞧风景的!” 大堂内噪杂的声音一静,众人都做低头作猛吃猛喝状,好像啥都没听到一般。 “呵呵!古兄勿恼。来!兄弟敬古兄一杯如何?”一身材精瘦,下巴很短的汉子举杯喝了下去,之后,忙又空杯示意。姓古的汉子哼了声,仰脖也灌了一杯酒。 而挑起话头的李姓汉子,却不回声,眯成了细缝的眼,精光闪动。他斜睨坐旁边一矮壮的汉子,端起酒杯道:“刘兄弟,别一个人喝闷酒啊!来,咱哥俩喝一杯!” 那位刘兄弟默不作声,他楞了下神,举杯与对方互让一下,抬头一杯酒下了肚。李姓汉子又为其将酒斟满,眼角轻抬,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刘兄弟啊!你们排帮也是个大帮派啊!走到哪里,都不敢让人低瞧一眼。唉!不像李某小门小派的,不招人待见。”此人怪声怪调的说完,脸上挂着笑容,目光却没一丝笑意,冷冷回敬了铁拳门的红脸汉子一眼。 “哼!我铁拳门也不是什么大帮派。可我古天石行的端,坐的正,谁又敢小瞧我半分不成?”红脸的汉子一拍桌子道。这汉子原来名叫 古天石,身高臂长,身材魁梧强壮,红脸膛,虎瞪着双眼,性情透着耿直! “古兄说的对啊!”一旁精瘦的汉子忙伸出大拇指赞声连连,还不忘拍了拍自个儿的胸脯。拿腔作势之下,其下巴即刻短了一截,好似没了,却并不妨碍此人继续唾沫飞溅。 “我金钱帮也是小门派,我胡万才佩服古兄这样响当当的好汉子!来,兄弟再敬古兄一杯!”说着自己举杯先干了,摆出豪爽的样子。 “谢过胡兄弟,干了!”古天石也利落的灌下去一杯。 “不就是出千耍浑,逼人卖孩子卖女人的玩意吗!什么东西!” 一个嘲讽的声音从大堂的一角轻轻飘出,却让坐的众人听的清清楚楚,引起一阵哄笑声,酒楼的大堂顿时喧闹起来。 看着众人挪揄的眼神齐齐瞟了过来,胡万才眼角直抽抽,面色急转,“啪”的一声,把酒杯摔成了粉碎。他跳起来叫骂道:“他娘的,谁背后嚼舌头呢?敢不敢站出来,给爷爷报上字号!” 大堂内的哄笑声顿时消停下来,依旧笑容不改的李姓汉子,不无玩味般的看了一眼急赤白脸的胡万才,意味深长的端起酒杯,深抿了一口。 刘姓汉子兀自端坐不动,而古天石却如屁股下被钉子扎了似的,向一旁挪了挪。 胡万才见没人敢应声,神情多了一分嚣张,骂道:“藏头露尾,算不得好汉子,爷爷不跟宵小之辈计较,哼!”他捋了一下袖子,感到找回了些颜面,就欲坐下。 “狗嘴里也能蹦出象牙来,抽你一鞭子,你真当自己是大黑了!”刚才那嘲讽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酒楼大堂内顿时“轰”的一阵大笑,还有拍桌子的叫好声。 胡万才羞恼交加,脑筋有些转不过弯来,不由得随口接道:“大黑是什么?”这次循着声音,他总算看到找茬的主了。 大堂一角的方桌前,一个白衣的青年人,英俊的面庞上,带有淡淡的嘲笑,正不无挑衅的打量着胡万才。同桌还坐着两个精壮的汉子,应是此人的随从。 “大黑吗?大黑是我的坐骑,呵呵!我的马就叫大黑啊!”那青年语意带着嘲讽,不紧不慢的轻声笑道。 喧杂的声音渐止,大概众人也笑够了,都带凑热闹的心思,各自一旁瞧着。 被人无故一脚揣脸上,胡万才深感冤枉,可自己金钱帮本身也就是开赌放贷的,不干缺德事又怎么挣钱呢!而这年轻人相貌堂堂,气不凡,让 人摸不透深浅。他不敢继续叫骂,场面话却得说出来,这也是一种江湖气概,丢人不丢份,丢脸不丢钱。 胡万才上前一步,一挺胸,抱了个拳,下巴又变没了。 “下金钱帮胡万才,见过这位兄台!胡某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指教!”一席话说完,胡万才又似模似样的对众人行了个四方礼。心道,我江湖的礼数周全,你还能找什么茬? “呵呵!”白衣男子轻笑了一声,慢慢站起身来,懒懒握拳举了一下,说道:“指教不敢,下不过顺口说了句大实话而已。”众人闻言,又是‘哧哧’的窃笑声响起。 白衣男子摆了摆手,看都不看胡万才,自顾说道:“下乃龙城镖局秦步游。诸位江湖同道齐聚这大商西北之地,想必是为黑风寨被灭一事来的?” 大堂内一片寂静,秦步游扫视一圈,冷冷笑了笑,接着道:“几个月前太平镖局所护送的货物被劫,而货物的下家就是我龙城镖局。故此,我镖局与太平镖局联手灭了黑风寨。此举,不仅仅是为袁总镖头报重伤之仇,也关联我镖局的营生与名头。不知下此番说解,可否为诸位解惑呢?” “原来是秦少镖头,下铁拳门古天石!”。古天石起身抱拳道。 “古兄,有礼了!”秦步游也洒脱的回了一礼。 “不知此次黑风寨所劫货物是什么?货物的东主又是谁?秦少镖头可否告知一二?”古天石接着问道。 “呵呵,镖局的规矩大伙儿也都知道!”秦步游笑容减去,摇了摇头。 古天石的脸红了,讪讪坐下。 “江湖传言,此批货物,关乎江湖门派的兴衰,不知真假如何?”一直闷坐着不吭声的刘姓汉子,突然起身,瓮声瓮气的问道。好像是怕与对方扯上干系,胡万才欲向旁闪开,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满脸的窘色。 “哦!这位……?”秦步游眼角一挑。对方沉声应道:“下排帮刘巨虎” “这位刘兄?呵呵!有趣!”秦步游呵呵笑道,脸色却阴沉了起来,语气急转直下,冷声道: “江湖传言?刘兄也不是三岁孩童,也信那传言吗?” 刘巨虎眼睛依然盯着秦步游,不依不饶的说道:“下就是想知道这传言的究竟。” “笑话!本少爷还想知道传言来自何处呢!刘兄能详细说来听听吗?”秦步游语气含怒,冷冷斥道:“哼!趋炎逐臭之辈,利欲熏心之徒。” “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告诉大伙罢了?”刘巨虎伸手抓起桌上的一柄长刀,面无表情的对秦步游说道:“还请秦少镖头赐教一二。” “哈哈!好!狂吠不止,理当给予教训。”秦步游凝视对方一眼后,下巴一抬,嘴角挂着冷笑,向外走去。两名随从,紧跟其后。 刘巨虎紧了紧粗壮的手臂,狠狠攥了攥刀柄,木然的神情,隐含杀意。他像一只猛兽般,抢步跟了出去。 第十九章 秦少镖头 太平酒楼之外,十字街的街口,秦步游和刘巨虎相持而立。 路过者胆小的远远躲开,胆大者则悄悄靠近瞅着热闹。酒楼内的众人也涌出来,依酒楼门前,一个个目露兴奋的期待着。先前门前的那个小伙计,被挤到林一的附近,一脸的愕然。 林一早早知晓酒楼内的一切,却很少见过江湖人拼斗,内心也好奇。他斜跨着条凳,依着方桌,端着茶碗,好整以暇的向场望去。 刘巨虎手挽刀花,恶狼般瞪着秦步游说道:“若我赢了,还请少镖头道出此事原委。”语音未落,他粗壮的身躯带着风势,向对方扑去。 秦步游冷哼一声,双眉一立,“唰”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他手臂一抖,银光一闪,软剑笔直向刘巨虎迎去。 刘巨虎刀势凶猛,横劈竖砍,刀刀不离秦步游周身要害。 秦步游剑招灵巧却也狠辣无比,剑尖随身形步法,不停跳动伸缩,如毒蛇吐信。 见二人斗得精彩,一旁众人不禁吆喝叫好。 林一歪着脑袋,看着场上的情形,不禁暗自咂嘴。二人的刀法剑势娴熟老道,看看眼里,不过尔尔。他修成神识后,感敏锐,眼二人的步法身形乃至招式,再无一丝神奇可言。想必修士的眼,江湖高手的比斗应与小孩子打架差不多。 转眼间,二人已经交手了几十回合。 秦步游白衣飘飘,神色轻松。刘巨虎气势加凶猛,刀刀夺命。 秦步游眼角一晒,嘴角透着诡异的一丝冷笑,见对方刀光临身,不见躲避,手软剑顺势挡去。 刘巨虎内心窃喜,手上力,欲连人带剑一劈两段。 围观众人眼见秦步游势危,神色不一。叹息者有之,担心者有之,跃跃欲试者有之。 刘巨虎的大刀即将劈秦步游的软剑,而其剑身却猛然折成两截,剑尖直刘巨虎的手腕。 “啊——!”场骤然传出一声惨哼,只见刘巨虎右手腕溅出一线血红,手大刀脱手向一旁飞去。 刘巨虎手捂手腕,大刀脱手,连退了几步,面色苍白,一脸的惊魂不定,如狼似狈般盯着秦步游。 秦步游内力灌注剑身,软剑滑过一道银光,复又笔直“嗡嗡”抖动。 “不好……”众人又是一片惊呼! 只见刘巨虎脱手的大刀去势不减,向一旁围观的众人飞去。众人见状不妙,纷作鸟兽散。而刀 势去向正是酒楼门前迎客的小伙计。小伙计吓傻了,两股战战,兀自愣愣呆立不动。 眼见就要被大刀砍,众人也来不及出手施救…… 只见大刀临近小伙计时,似是被力道所阻,竟出“叮”的一声脆响,改变了去向,从小伙计身边滑过,“嘡啷”一声掉落无人的空地上。 小伙计一屁股坐地上,脸色煞白! 众人心下诧异,不禁四下打量。刚才是谁出的手,暗器?没人看到啊! 秦步游见小伙计脱险,也是心一松,却同样狐疑不止,有高手? 所有人都怔当地,内心忖不已时,只见一个衣衫破旧的半大孩子,眉目清朗,嘴角带笑,大大方方的走向小伙计,语气温和透着关切的问道:“小二哥,你没事?”说着,便弯腰伸手搀扶起小伙计来。 秦步游神情一凝,细细打量了半大孩子一眼,又自嘲般的摇了摇头。围观的众人也都各自露出不以为然状。 这半大孩子正是林一,一旁看的热闹之时,见小伙计遇险,心也着急,可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贸然出手。且偷听了半天,他对这些江湖人士的所谓江湖侠义,也算明白了不少。见小伙计要遭池鱼之殃,情急之下,他偷偷运起一丝灵力,形成一道剑气,用手指轻轻弹出,替其解除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见有人来搀扶自己,小伙计定了定魂,道了声谢:“多谢小兄弟了!” “呵呵!小二哥无须客气,请这边坐下来歇息。”林一笑呵呵的扶着小伙计走至方桌前坐下。 “这孩子,有意思啊!”人群的那位圆脸的李姓汉子,眯起眼睛,望着林一,若有所思般自言自语道,细缝的眼神如针如芒。 “还要打吗?”秦步游手软剑斜指,一手背后,微扬着下巴,眸是不屑之意。 刘巨虎裹扎了剑伤后,低头走向落地上的大刀,弯腰拾起。他冲秦步游拱了拱手,神色带有不忿,瓮声说道:“下技不如人,就此告辞!”说完,粗壮的身躯,带着野兽凶猛模样,大步向镇外走去。 小伙计应该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见林一没有乡下小孩子的懦怯与怕生,甚感亲近投缘,他心悸略定后,就问:“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 “我叫林一,小二哥叫我林一就行了”。林一温和笑道。 “我叫贾贵,就住这镇东头。”这贾贵倒也年少直爽。两个孩子不管众人,一旁自顾说着话。 一场热闹结束了,众人悻悻四顾,心里都期望着能从秦步游嘴里掏出一些传闻背后的东西来,却谁也不甘出头,为他人白白做了嫁衣,还凭白无故的得罪了龙城镖局。就众人心念交错之际,街西口一阵马嘶声传来,引得人不禁驻足观望。 随着马蹄声响,四匹骏马依次出现众人眼前。一马当先者是一位英武不凡的年轻人,随后是两位姑娘,三者皆携带着兵器。其后缀行的是一半老者。 秦步游见状,收起了软剑,面带欣色迎上前去。马上四人也看到了来者。只是见酒楼前围者甚众,各自面露忖色。 一勒马缰绳,马儿“咴咴”打着响鼻停了下来,青石板上“得得”一阵碎响。 见秦步游迎上来,四人下马,其一位年少一些,身着绿色长裙的小姑娘娇喊一声: “表哥!你怎么会这里啊?”说着俏脸带笑,眉眼如画。 “呵呵!表哥是来此处有些事情,没想到会遇到青儿表妹。”秦步游温和笑道,脚下不停,前行几步,冲着余下三位弯腰施礼道:“下秦步游见过马老!见过大师兄与徐师妹!” 半老者一身赤袍,留着长须,鹰目含威。其漠然的回了一句:“少镖头无须多礼!”便不再言语。 “见过少镖头!”大师兄与徐师妹倒是面带微笑回礼,彼此熟稔的模样。 原先围观众人,见来人是秦步游的相识,便一个个带着不同的心思,渐渐散去。 “马老!天已午时,不如此间歇息一番再赶路如何?”说着,秦步游对先前的两个随从示意了一下。那两人即向酒楼走去,应是预先张罗去了。对此,老者皱了皱眉头,未置可否。 “还是表哥想的周到,清早赶路至今,正是人困马乏之时,肚子早就饿了哦!”那青儿表妹欢呼一声,舞动手里一柄带鞘的短剑。她回俏皮一笑,轻扯了一下那老者的衣袖,带着娇态。那马老眼皮轻抬,微微颔。大师兄与徐师妹见状,也是轻笑着道:“少镖头费心了!” “那就里面请!”秦步游满面春风的笑道。 “师姐,嘻嘻!快来啊!”那叫青儿的小姑娘,与徐姓师姐挽着手,雀跃着往酒楼走去。 “几位客官,快里面请!马匹交给小的!”那叫贾贵的小伙计正与林一说话呢,眼神却好使,见来了客人,他随即恢复了精明的模样。 “给马饮些净水,喂些精料。”那大师兄知晓对方酒楼的伙计,便随 手扔给贾贵一小块碎银子。 “客官放心,小的会弄的妥妥当当的!”贾贵手疾的把银子揣怀里,点头哈腰的上前接过马的缰绳。 秦步游又伸手虚请,随马老与大师兄一道,往前走去。 林一平时一人山谷里,没人说话,遇到贾贵性善,且与自己都是半大的孩子,也就开心聊了几句。 他见贾贵要做事,便掏出了几个铜板放桌子上。心里想着,要不要离去前与对方打个招呼呢! 林一刚要移步,却是神色一动…… 第二十章 意外 林一抬头向那身着,是那小姑娘手里的短剑引起了他的关注。 神识,那姑娘手里的短剑之上,隐有一层灵气波动,让林一不由为之诧然。 自己身上的小剑,林一把它叫做金龙剑。这金龙剑和玉简上,以及乾坤四象旗与玉瓶内的丹药上,都有灵气波动。可这是修仙者使用的东西啊!据玄元真人的玉简所述,商朝境内灵气贫乏,只有遥远的海外才有可能遇到修士,遥远的大夏才有真正的修仙者存。 几个月以来,林一想当然的以为,大商朝,自己或许就是唯一的修士。而今日意外所见,着实让人惊讶。 林一的神识,那姑娘身上并没有灵气波动。也就是说那姑娘不是修士的身份。可那短剑上灵气的波动却极像修仙者使用的法器。此时的他,亦非昨日那个懵懂无知的小道士,对于修炼一途,也算得上略有所知。 可这江湖人手里的兵器怎么会是法器呢?还是法器很不值钱吗? “小兄弟,怎么了?”正往前走的秦步游察觉到不远处的异常,他不由驻足好奇审视着这个少年。 林一去搀扶小伙计时,他就对这少年的坦然状感到好奇。一个身着破旧的乡下小子罢了,面对众多江湖人士,面对险状,竟没有一丝的慌乱,不由得不让人多看一眼。那改变刘巨虎大刀去势,定是有人出手造成的,且武功很高强。可是对方是谁?不得而知。 而这乡下孩子,身体不算强壮,就算习得武功,也不会是什么高明武功。故此,秦步游虽对这少年生出了好奇,却未将对方与暗出手之人想到一块去。 不过,当他看到这少年的神色有变,一个人那儿愣愣的做思状,便随心起意,顺口问了一句。 见有人问话,林一抬头见是一身白衣的秦步游,正面带微笑着打量着自己。他不由得心一凛,是对方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刚才出手被人觉了? 心思急转了几下,林一接口说道:“呵呵!就是想到这次来镇上,有没有落下什么尚未采买。”说着,他笑着挠挠头。 马老与大师兄脚步也停顿了一下,二者见是秦步游与一乡下孩子说话,不以为然。林一的眼神却是不加掩饰的打量着对方。马老一双鹰目精光内敛,武功应已臻化境,应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身着青衫的大师兄,二十多岁的模样,武功也不低,应比这秦步游还要强些。 秦步游见对方十足一个乡下小子的模样,衣着破旧,却眉眼清朗,给人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他内心忖一番后,自嘲是自己多疑了,便摇摇头,随与马老与大师兄步入酒楼。 酒楼门前变得清静了许多,贾贵忙着给几匹马饮水喂料。林一走向前去说道:“贾兄,我要走了。” 贾贵忙走过来,用衣裳下襟擦拭了下双手,他一脸的诚意说道:“林兄弟,这就要回去吗?还想待会带你去我家看看、认个门呢!” “不了,下次来镇上,再去不迟”林一微笑道。与贾贵道别后,他向镇外走去。 林一对那些江湖纷争不感兴趣。自己走上了这条路,是缘也罢!是命也好!注定了是一条未知的路。这是一条祖师未走完的路,这也是师父一生寻找的路,而现这条路的已经自己的脚下。自己一定要走下去,有一天,如同鸟儿般的飞翔…… 与此同时,他心也有了一些想法。为师父守孝三年后,应该去那个地方看看。 站太平镇外的土丘上,林一向东方眺望…… 镇外行人渐少,约莫走了四五里路,前后已经见不到路人。林一抬眼看了看前方,手诀一掐,脚下一点,身形鹊起,直向仙人顶方向驰去。 舍弃大路不走,也舍弃了途的弯道,他的身形田野间滑过一道淡淡的人影。 前方是一片小树林,林一脚下腾空,就欲从树上飞过。身半空之,他神色一动,随即身形顿了一下,一层白光闪过,向下跌落去。 瞬间,林一的身形隐去不见了踪影。 小树林,立着两个人。 一人身材粗壮孔武有力,正是与秦步游拼斗落败离去的刘巨虎,另一人身着蓝衣,面色阴冷。 “石堂主,既然知晓他们有海外的渠道,可以获得丹药和神兵。为什么你们沧海帮不亲自上门取呢?”刘巨虎的神色带有不忿的说道:“你沧海帮也是个大帮派,却由我排帮出头,这未免儿戏了” “呵呵!刘副帮主勿恼,且听石某道来。”那面色阴冷的石堂主竟然也出笑声来,只是显阴森。 “天龙派由海外获得丹药和神兵,皆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宝物啊!每十年,他们就要出海一次,每次都可以带回可固本培元、提升功力的丹药。除此之外,还有江湖难得的神兵利器。得此助力,使得天龙派江湖一家独尊。龙山也被江湖人称为江湖圣地。不过,天龙派一直以为行事隐秘,可是别忘了,大商朝沿海却是我沧海帮的天下。他们每次出海,两三年后才能回来 。可他们每次回来后,天龙派总会涌出一批武功高手和从未见过的神兵利器。故此,我们沧海帮早就有所关注,并现其的一些有趣之处。” 说到此处,石堂主语气停顿了一下,他斜睨着刘巨虎。 刘巨虎听的真切,愈的惊诧不已。想想也是,江湖人,谁不眼热这丹药与神兵。有了这些宝物,要省却多少年的苦功啊!武功就是江湖人大的凭仗!想到此处,神色多了分热切,问道:“不知沧海帮又现了什么?” 依着卞帮主的交代,将这些话传出去后,怕是江湖会引起一场混乱。见对方果如帮主算计的一般模样,石堂主深为帮主的谋略所叹服。他神色不变,接着说道:“他们出海所带的货物是石料,是玉材,且每次出海的货物都是一致的。” 说着,他转过身去,言之确凿的看着远处说道:“我沧海帮断定,他们就是用这些货物换回的丹药神兵!” 刘巨虎愕然问道:“那货物究竟有什么蹊跷,可以换回如此的宝贝?”此人看似鲁莽,却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不然又怎会有着副帮主的身份。他听石堂主如此说,便猜测到沧海帮让自己出头的用意。 “我等也不知其究竟啊!这货物看似寻常,却绝不会如此这般的简单。”石堂主阴冷的神情,露出一丝无奈来。 “若是知晓这货物的端倪,再弄明白他们出海去的地方,即便不能如他们一般亲自出海,也可借此相逼,让他们把所得宝物拿来共享!”刘巨虎瓮声瓮气说完,眼光透着兴奋与贪婪。 石堂主颔说道:“不错!有我沧海帮背后谋划此事,我就不相信,只要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天下知。江湖同道还能坐得住?还能继续忍气吞声让他天龙派高高上?” “好!我排帮唯沧海帮马是瞻。以后从天龙派身上获取好处之时,别忘了还有我排帮的一份就成。”刘巨虎双眼放光,对着石堂主说道。 “那是自然!与贵帮共进退,也是我家帮主之意,我们要让天下人都知晓此事。嘿嘿!到时候,他们想瞒也瞒不住的。”说到此处,石堂主禁不住阴笑起来。 …… 二人想不到的是,如此隐秘的对话,竟会有人偷听。 林一施展御风术疾驰时,遇到小树林,就欲腾空从树梢之上越过。神识,他觉前方二十丈外有两人说话。此僻静之处,会是什么人此?心念一动,林一施展隐身术,落树林边,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待二人离去多时,林一显出身形后,独自陷入了沉思。 太平酒楼,所见到的那个的神兵有关呢?修仙者用的法器江湖,是真正的神兵利器啊!还有天龙派所去的东海之外,来回要两三年之久,他们去的地方,是不是那个有修仙者存的大夏国呢?若是如此,自己可以跟随天龙派的人一同前去,倒是可以省却很多功夫。可天龙派又凭什么为自己带路呢?要是自己去寻大夏国呢?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个走法。 可也总不能寻至天龙派的山门去,道明自己的身份,让对方奉若神明一般的将自己送去大夏! 若自己的修仙者身份被江湖人知晓了,又会怎样?即便自己修炼的功法对他们没有用处。可他们会相信吗?自己立刻会成为众矢之的,面对趋利疯狂的江湖众人,自己就是浑身是铁又能捻几根钉呢?想到此处,林一的心不由得一阵悸然! 师父的话犹耳边,不能忘啊! 思片刻,林一心略有计较,身形纵起,如鸟儿一般,向前飞跃而去。 第二十一章 飞剑诡异 林一来到老卢的小木屋前。 正劈柴的老卢,见林一肩上扛的米袋和盐巴,一手还拎着坛酒,他惊异的放下手里的斧子,忙上前帮着放下米袋,嘴里还不忘念叨着:“小一啊!这晌午前后才多大点的工夫啊!你就赶回来了,还带着这些个沉重的米盐之物!” “这是我给大叔买的酒!”林一笑着把酒坛放老卢的面前。 “呵呵!还是小一有心啊!”看着面前的酒坛子,老卢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片阳光。他一个人山里,也喜欢喝点老酒,对林一的体恤他很欣慰! “对了小一,这是一些碎银子,你带身上,以后与镇上时,手头上也方便一些!”说着,老卢手里拿出一个钱袋子就往林一怀里塞。 轻轻用手隔开老卢的钱袋子,林一笑着说道:“大叔!我身上银子还多着呢!以后没了自会与大叔讨要的。” 老卢还要坚持,见林一不为所动,也就罢了,只好说道:“小一,大叔今日猎了一头山鹿。把这些收拾一下,晚上来尝尝大叔的手艺如何?” 林一欣然应了一声,把米盐袋子拎进屋去,然后帮着老卢收拾起木屋来。 …… 夜幕下,老卢的木屋前,一小堆篝火燃正旺。 篝火上架着只鹿腿,被火烧烤着,焦黄的鹿肉滴着油香,不时“滋滋”作响。老卢用小刀割下一大块香喷喷的鹿腿肉,交与林一。后者不客气的接过来,大口咬了一块,吃得满嘴流油。 老卢烤鹿肉的手艺很不错,鹿肉被烤的外酥里嫩,焦香可口。他也拿着块鹿肉撕咬了一口,咀嚼几下,又拿起酒碗,美美喝了一口酒。火光下,老卢满脸的皱纹也舒展了许多。 “大叔!这鹿肉烤的真香!”林一边吃边赞。 “呵呵,咱们山里人,靠山吃山的,虽日子清苦,可这山珍野味却也常年吃得!”看着小一吃的香甜,老卢呵呵笑道:“小一,要不要喝一口!” 火光映照下,老卢眸光闪亮。 林一接过老卢的酒碗,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他一扬脖子,半碗酒下肚。一股辛烈与火热直透胸口!只是体内灵气运转之际,那酒劲顿时化作乌有。 “嘿嘿!”林一用袖口擦拭一下嘴角。师父喝酒时,也会逗引着自己喝一小口,他对着辛烈的千秋馥不陌生。 “哈哈!好小子,痛快!”老卢满脸皱纹成花,轻抚短须大笑道。 “上次听大叔说,我卢大哥已经成家了,看来大叔很快就要抱孙子喽!”林一笑着道。 “哈哈!这小子傻人有傻福,被他铁匠师父看了,把自己唯一的闺女许了他。”老卢沙哑的声调也高亢起来。 “你大叔也一天天老了,这腿脚也渐渐失去了灵便,可惜你卢大哥不愿山里居住……” “大叔去镇上住啊!也好得享天伦!”看着老卢兴致略转低沉,林一安慰道。 “你卢大哥也给我说了几次,可……”老卢又给自己倒了碗酒。神色略有无奈,他接着说道:“你大叔先祖也是玄元观的门人,我老卢对这玄元观也有份香火之情啊!若我离去随儿养老,这千年的玄元观,就只剩下你一人了啊!” 林一不禁低下头,心里知道卢大叔的是对他放心不下。而他要走的,注定是一条凡俗难以想象的路,这玄元观亦是自己的家,有一日远行时,依然会割舍不去这份心的羁绊。 “大叔!小一心也有所想。”林一坐篝火前,面色庄重,目光却炯炯有神。他盯着篝火,神情透着坚定,缓声说道:“我会此处为师父守孝三年。三年后,如师父早年一般,去天下云游!这玄元观没落,也非一朝一夕之事。今后但有一线的机会,小一都不会忘记重振玄元观山门的。” 说到此处,林一收回凝视篝火的目光,面露微笑,轻松笑道:“大叔以后放心离去,也不必为小一担忧!” 林一的语气和神情,哪里又像个十三岁的孩子。老卢看眼里,叹道:“大叔知道小一非世俗之人可比,也相信小一如这山谷的鸟儿般,定会飞起来的……” …… 山谷内,点点吐翠,处处绿。又是一年春来早! 突然一声长啸从山谷深处传来——! 啸声悠长,高亢!啸声未落,一道淡淡人影,从山谷高耸入云的树冠之上,如魅如烟闪过。转眼间,人影一顿,一个少年,嘴角带笑,出现山谷的山坳间。 此少年正是林一,已经十岁的他,个子长高了许多,身材依然略显单薄,却匀称而挺拔。原先略圆润的脸膛,变得英朗起来。尤其是一双漆黑的刀眉下,眸如星闪,神采不凡。只是有意无意翘起的嘴角,不改往日的神态。 林一独自这小山坳居住了近三年,每日打坐练功不辍。体内的紫晶果的药力也被渐渐炼化,去年这个时候,玄天心法终于艰难突破到了四层。而今日,他的修为又进一步,达到了 练气的第五层。 心欣喜之下,林一山谷情宣泄了一番。他轻轻飘向自己的草棚,盘腿坐下,用神识探查身体带来的惊喜变化。体内的经脉加的宽阔韧实,气海的灵气加的厚实充沛,自进入四层后,识海大了许多,神识倍增。心念一动,七八十丈方圆内,风吹草动入眼底。 林一歪头沉思了一下,嘴角微翘。他手一伸,金龙剑出现手。《玄天心法》进入四层就可以驱使飞剑。尝试过后,也仅仅是可以驱动,并不能如臂使指般的灵活自如,想必是灵气和神识所限。现今自己五层的修为,神识和体内的灵气倍增,应该可以再尝试一番。 金龙剑已经被林一祭炼过一次。《玄天心法》有祭炼法器的口诀。 心神一凝,他把金龙剑搁置身前,手指掐诀,灵力涌动,几道光芒从手飞出,隐约可见有符盈动罩向金龙剑。随即用手指一点,金龙剑身一层金芒闪过,剑身轻轻跳动一下,面前“嗖”的一下失去了踪影。下一刻,金龙剑出“嗡嗡”声响,悬停空。 见状,林一露出欣喜的神情,可未等他继续施展,盈尺大小的金龙剑,猛地闪过耀眼的光芒后,一头栽向地面,如同死鱼一条,再不动弹。 这是怎么了?法器的祭炼很简单。把自身神识结成灵气符,打入剑内形成心神印记即可。他修为达到四层时,便如此将金龙剑祭炼过一次,也是如此不伦不类的结果。于是,林一便等待修为到了五层时再次来祭炼驱使飞剑。 可苦苦修炼一年后还不行,他嘴角一咧,苦思起来。 《玄天心法》有云,练气四层就可祭炼驱使飞剑的,应该不会错的。可如今自己的修为已经达到练气五层了,还不能成功祭炼飞剑,这是为什么呢?祭炼法器是简单不过的呀!难道祭炼的法子不对? 林一又拿出了玄元玉佩,浸入神识仔仔细细又看了几遍,没错啊!从口诀到手诀,完全与自己刚才的方法是一致的,可为什么就是不行呢? 此时他才深感无奈,一个人修炼是多么的无助,无人解答也无人指教,只能自己苦苦摸。心底深处不由得对修仙者存的大夏国,多了一份的期望! 《玄天心法》,分别有法器、灵器、法宝不同的祭炼方法。林一心急多思,又仔细都看了一遍。对呀!他不禁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玉简,玄元真人不是说了吗,这金龙剑弄不好是超越灵器的存呢,而自己用的却是法器的祭炼方法,难道岔错出现这儿?我用灵器祭炼的方法来试试呢 ? 林一不由得来了精神,又研读了一遍心法记载的灵器祭炼方法。确认无误后,他把金龙剑重取回,静坐凝神,举起右手,指尖挤出一滴精血,弹向金龙剑。 鲜红的血滴入剑即没,剑身一层金华闪烁,林一手指翻飞,飞快打出法诀,跳跃的符闪动,飞快罩向金龙剑。 金龙剑随即出一声炸响,只见金芒吞吐不定,耀眼夺目。林一兴奋的睁大眼睛,期待着。 而金龙剑上的金芒闪烁几次过后,又沉寂不动了。 苦着脸,林一盯着这金龙剑半响后,他还是摇摇头,心里是没有一点办法,无奈的叹了口气。 有点心灰意懒的拿过金龙剑,内心苦闷。 这金龙剑难道是法宝不成?若是法宝,也无法祭炼啊!法宝是金丹修士使用的宝贝,可以收入体内蕴养的。自己现是用不上了,金丹修士?那可是活神仙一般的人物呢。为此,林一不禁咂咂嘴,露出苦笑。 思绪乱飞,手里把玩着不听话的金龙剑,林一眼珠一转,神识慢慢浸入金龙剑。 咦!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原来神识一入剑身,便被一层无形的东西弹了出来。这剑里还有什么鬼名堂不成,玄元真人的玉简里可没说啊!难道剑身里还有那奇异的阵法禁制? 心较劲,脸上挂着不服气,林一又一次把神识浸入剑身。 他这次是一点点的试探,剑身里,一层无形的气罩阻碍着自己的神识的进入。 林一暗忖,既然玄元真人可以使用你金龙剑,我又为什么不可以?我还就不信了! 从剑身,到剑柄,他用神识一处处的查寻,整个金龙剑上下,细细查勘一番,似乎剑柄处的气罩淡薄一些。 林一深深呼吸,缓了缓心神,然后把神识凝结如针般细小,奋力向内刺去…… “轰”一声巨响,脑袋一阵刺痛,林一眼睛一闭,耳边嗡嗡声响了许久,四周渐渐平静下来…… 他脸色有些煞白,缓缓睁开眼睛。 手里的金龙剑没了…… 第二十二章 鸠占鹊巢 看着手里空空如也,林一呆呆的坐着,神情透着些怪异。 原先如豆似珠般大小的识海,随着自己修为到了练气五层后,印堂后汇下的光团,也变成如鸟卵般,这应是自己识海变大的样子。而如今,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那金龙剑正静静悬识海之,细如蚊针,外裹一层金芒。 这意想不到的一切,让林一思不得其解。想不通此节,也无人讨教,他心里苦。这脑袋放着把剑算怎么回事情呢?用神识尝试去驱动金龙剑,又是无一丝的动静。 唉!苦着脸,林一不放心的拍了拍脑袋,除了金龙剑飞入识海时带来的刺痛外,再无其他不适,这让他内心稍安! 这飞剑是暂时练不成了,不免让人有些不甘。施施然走出了草棚,林一取出青云剑,舞起玄元剑法来。这玄元剑法后五式不用也罢,前八式还是要练习娴熟的。 林一把灵力灌入剑身,剑身再无剑芒迸出,只是剑身上,隐约一层光华流动,让人不易察觉。玄元剑法如行云流水般使出,转眼一招‘银河倒挂’,剑身银光流转,山谷“啾啾”鸣响,层层剑气噬空而去…… 收剑之后,林一露出笑容,方才金龙剑带来的忐忑也淡了许多。现施展的玄元剑法,少了以往耀眼的气势,却多了无的杀意,威力显无穷! …… 仙人顶山崖后,林一抬头注视良久,紫晶果树碧翠的树叶落,只剩下树干,变得黝黑似铁般,盘踞洞口。 千年生命的蕴藉,只为了结下七枚紫晶果,却造就了一个不同往日的林一!若是玄元祖师天上有灵得知,不知该作何感想! …… 林一来到了老卢的小木屋前。 几个月没来了,小木屋依然完好。老卢去年就已经走了,他儿子为他添了个胖孙子。虽不知老卢以后还来不来,既然自己还这山谷,顺便照看一下也是应当的。 林一前后查看了一圈,并无野兽损坏之处。 他心里便惦记着玄元观,想着也应该去看看了,必定自己还是观主呢!想到此处,林一心生出一分苦涩来。 他摇摇头,散去杂乱的心绪,向玄元观走去。 …… 春光明媚,山野清,林一慢慢拾阶而上上,回顾两旁葱茏景象。 这山梯不长,也不短,自己上下走了十几年。眼前一切如旧,只是独自一人走这山梯间,今日的仙人顶,愈显得空荡 荡的。 玄元观渐渐离近了,春色的庭院,依旧静寂、破落。 恍惚,师父还观等着自己…… “吱呀!”一声,半掩的观门打开半扇,林一的眼有喜悦闪现,随即又被一丝痛楚淹没。他停下了脚步,愕然的看着里面露出一个小脑袋,这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正用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盯着自己看。 还未等林一回过神来,那小孩钻出观门,大大方方,带着稚气的口音,对他拱手道:“不知这位仁兄,来我玄元观何事?” 林一半张着嘴巴愣住了,看着这小孩一本正经的模样,好似数年以前的自己,他犹如失魂般的摇摇头。 这孩子身上还着一袭道袍,不对呀!这孩子不是自己,这不是梦。 “咳咳……”一阵咳嗽声从院子里传来,随即另半扇观门‘吱扭’一声打开,一个身着道袍,面色焦黄的年人走了出来。见门前站着一个衣着破旧却气宇不凡的少年,他一双鼠眼对方身上来回看了两遍,不紧不慢的拱手道:“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来此何事啊?” 这不是梦!青天白日的,这也不是什么错觉,而是亲眼所见到的两个道士。虽是一老一小,却绝非是当年的师父与年幼时的自己。 而玄元观的院落依然如昨,那院墙上还有自己留下的剑痕! 林一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他也拱了拱手,注视着对方问道:“不知这位道长……” 年道士手捻鼠须,挺了挺胸,神色倨傲的说道:“贫道乃玄元观观主,人称吴道子是也!”又一指旁边小孩道:“这是小徒天福!” “不对啊!原来这不是青云道长的道场吗?下就住山下不远处的。”林一挠挠头做出不明就里的模样。 “哼!青云道长早已仙去!玄元观乃清修之地,小兄弟若是无事,还请自便!”年道士脸色拉了下来,就欲转身进去。他以为对方不过是是附近的山民,让人懒得应酬! “慢!”林一喊住了这个年人。这哪里蹦出来个吴道子? “还有何事?贫道可没工夫陪你聒噪!”吴道子停下脚步,却是不耐烦的呵斥道。一旁的小孩子也煞有其事的点头附和! 看着一老一小古灵精怪的模样,林一暗自咋舌,这鸠占鹊巢的事儿也能做的理直气壮,让人颇感无奈。可不将话说清楚了,总不能转身便走!这可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家啊! 于是,林一 笑着说道:“呵呵!请让下说几句,道长再赶人也不迟!” “笑的古怪!”年道士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少年,他一脸狐疑的盯着对方。 “下林一,此玄元观居住了十几年了,为师父山下守灵。故而,平时很少上山。不知我玄元观何时有了观主呢?”林一带着淡淡的笑容问道。 吴道子闻言楞了一下,鼠目急转,又上下打量着林一,他嘴角一撇,“哧”的冷笑一声: “你说你是玄元观的门人,有谁相信?见你面相不错,却破衣烂衫的,莫非欲混入我玄元观欲图不轨?” 林一原先的一件旧道袍早已破烂不堪,现有身上的衣裳还是人家送的,四季寒暑不分,早已破旧,十足一个乡下穷少年的模样。 见对方好似无言以对,吴道子手捻鼠须,不屑的哼道:“要不就是穷小子想来蒙口饭吃?” 本以为玄元观多出俩道士,定是有其缘故,对方也会给自己一番说辞的。谁知这大白天的出古怪不提,对方还将自己视作心怀不轨之人。这显然是贼喊捉贼,让人气结。林一的火气上来,反问道:“那你又从哪里冒出来的?谁又能为你指证呢?” 吴道子闻言,自得的干笑了两声,他眼神斜睨着小一,像是看对方笑话似的,慢慢从怀里拿出一物来,拉长声调道:“我有官府牒,还能有假不成?”说着,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瞥了一眼对方手里的东西,林一皱起了眉头。 这个吴道子言之凿凿的架势,倒好像真的是自己走错了地方一般。他有些气恼的说道:“我才是玄元观的门人。真的便是真的,你无须狡辩!” 第二十三章 吴道子 “哈哈!” 吴道子仰打了个哈哈!像是见到极为有趣的事情,他面带怜色,装模作样说道:“这个世道,真的亦可为假,假的亦可为真。而你空口无凭之下,便痴心妄想进我玄元观?小子,贫道指点你一二,也免得你步入歧途,误人误己啊!” 说着,他下巴一抬,稀疏的几根鼠须也带着感慨似的。 面对着不忿的林一,吴道子伸出两根手指,故作沉吟的说道:“当你一无所有时,要想得到本不属于你的东西,无非有两个途径而已。先,要让众人相信你的存,你可用你所有的法子,让人来相信你。记住了,不是让人相信你有多么的与众不同,也不是相信你出众的人表和风采。而是让每一个人都知晓你的龌龊,你的卑劣,还有你的奴性,你的一无是处。久而久之,当你被人欺辱时,所有对你知根知底的人,都会相信你是委屈的,而会去谴责那个与你为难的人。你所失去的,谁说不是一种福缘呢?” 吴道子言至兴处,神神叨叨,唾沫飞溅,兴奋的神色有些狰狞。不知他是宣泄着自己心的积怨,还是真的为对方说教。 “其次,你既不愿屈膝,又无财富,那么你只有凭着一双拳头和钢刀,去杀,你抢,你同样可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的拳头够硬,你的钢刀够快,你还怕别人不信你说的一切吗?” 伸半空的手指兀自向天戳着,此时的吴道子,与其说是教训着眼前的乡下小子,不如说是他对自己所遭受的一切,指天怒斥! 有些意犹未的吴道子,抑制住心头莫名的激愤,他故作儒雅的手捻胡须,不无促狭与作弄之意,瞥着对方哼道:“贫道的玄机,又岂凡夫俗子可参悟的。小兄弟,你我缘于此,请回!” 林一眉头一动,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你说的虽有偏颇之处,却也不无道理!” 吴道子闻言一怔,他不明对方话何意,心生不安,未等细想,只见对方眼睛一瞪,伸手虚张,他手里的牒隔空飞了过去。 隔空摄物的神奇,让一旁的小孩惊讶的喊了一声。双手空空的吴道子则是吓了一跳。他想不明白手里的东西为何会自己跑掉。 林一看着手里锦帛一样的东西,确是一份有四平县官印的牒,上面注明了吴道子的道士身份。虽不知其后的缘故,他却恼怒起来。玄元观再破落,也是自己与师父的,谁也不能将其夺走。 方才自己心神不定,感怀这里过去的一切时,却突然被这 莫名其妙的事情惊醒,他还感觉到有些可笑。可这是自己与师父的家,就这样被人强占了去。是很可笑,却也可恼!既然对方口尖牙利,那又何必费这么多口舌呢! “将你的来历与这牒给我从实道来!”林一面色冷,带着怒意说道:“我林一乃玄元观二十一代唯一的门人,这玄元观虽已没落,可也不是什么宵小之徒就可任意践踏的。还有,我的拳头硬,此处,我说了算!” 林一眉梢挑起,不再与对方啰嗦,伸手轻轻一抓,将小孩与吴道子往院内一抛。二者跌倒院子,而他如凌空虚渡,身子飘过庭院,转身已经站立大殿之前。 吴道子和小孩挤一起,互相搀扶着爬起,惊恐的看着这一切。二人倒是没有摔伤,应是这还是林一手上使的巧劲所致。 小孩子吓的只顾瞪大眼睛盯着小一,眼神惧意转瞬即去,神色的惊奇转而变作了兴奋。 吴道子艰难的喘了口气,心道,这少年要是说的真话,自己可真是背到家了,这不是围着茅房乱转,不是找死也是找死吗。少年如此身手,捏死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吴道长,请为下解惑!”林一的目光带着冷意,吓的吴道子又是一哆嗦,他暗自叫苦。 吴道子本意戏弄这个乡下小子一番,再将其逐走了事。可是,任他舌绽莲花,口若悬河,总要屈服钢刀与铁拳之下,这便是不争的事实,也是自己作茧自缚啊! 罢了!罢了!自己还带着个孩子,可不敢再惹这少年气恼了!鸠占鹊巢的事情,还是让人心里头虚啊!这也非是据理力争,便好得逞的。见势不妙,见风使舵,这也是吴道子保命的不二手段。他全无方才的虚张声势,忙前走几步,神色谦卑的弯腰施礼道:“下该死,几月前听闻此处青云道长已仙逝数年,玄元观已空无一人。我父子俩沦落街头,没了去处,便来此处寻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却无意冒犯小道长。请小道长大人大量,放过我父子,我父子这就离去。” 说完,吴道子面带萧瑟茫然之意,对林一拱了拱手,轻叹了口气,拉过那小孩,转身就欲离去。 林一闻言无语,他默默看着这对父子。那叫天福的孩子不住回头,眼带有不舍与落寞,让人见了心生不忍。 “慢!”林一脱口说道。 吴道子忙回转身,面带惊惶之色,不安问道:“不知道长还有何事?” 林一看了一眼那孩子,轻声 道:“这孩子是你儿子?” 吴道子面带窘色,苦笑一声,说道:“唉!这是我亲生儿子,今年十岁,名叫天福。” 他看了一眼独自沉思的少年,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观小道长应为避世高人,该不会与我父子一般见识!还请放过我父子二人,下感激不!”吴道子说完,又深深弯下了腰。 “我答应不会为难你父子二人,只是尚有一丝不解之处,不知可否为我说的详细一些?” 林一看着二人说道。 吴道子虽一副猥琐奸猾模样,可对待自己儿子却真情流露。而那孩子眉清目秀,与其父长的毫无相似之处,或许是儿随母像。可这道士怎么还能娶妻?林一心有恻隐,却依然要问个明白。 吴道子苦笑一声,说道:“既然道长询问,下只好详细道来。也罢,命亦如此!”他拱拱手,接着说道:“我原名吴道清,幼年入蒙,弱冠之后,勤耕苦读,也有了读书人的身份。不料于访友途被山贼劫上了山去,为保性命,只好苟全。而下家境清寒,病妻幼子苦守。 好几年前山寨被破,下侥幸留得性命逃了出去,而病妻已去,只留下我这苦命的孩子。街坊邻里传言下曾为山匪,致使众叛亲离。我父子二人只好沦落他乡,途巧遇读书时的同门。我这同门为县衙书办,求他为下谋个营生。无奈,下从匪几年,无人敢留,只好求他为下办了道士牒,也好携子乞讨过活。我父子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听闻这玄元观没落且无人照看,故此这般……” 原来这道士就是黑风寨上的吴先生,为人颇有机智,被山寨掠上山去,为了求活,只能做了山寨的军师。待太平镖局破了山寨后,他终于逃回家去,可夫人已然病逝,只留下一子。 吴道清虽相貌猥琐,却以读书人的身份讨了个漂亮而贤惠的夫人。无奈,家遭巨变,此女带着儿子孤苦无依,也算是薄命之人。 吴道清山上几年落得个从匪的名声,家里呆不下去,只好带着七八岁的孩子四处流浪。几月前来到这玄元观,父子二人算是有了有了落脚之处,谁知被真正的观主上门来了。 这吴道清也是个苦命人,林一暗忖之后,问道:“你们父子二人不知以后去向何处?” 吴道子惨淡一笑,摇了摇头。林一又说道:“若我留你们父子二人此看守道观,你父子可否愿意?” 吴道子闻言一怔,他看着小一清澈如水的眸子,言不似作伪,不禁面露喜 色,忙一把扯过天福,躬身行礼谢道:“多谢林一道长收留,我父子二人一定好好看守道观。” 天福也带着童音道:“多谢道长收留!” “呵呵!道观总要有人住的。吴道子,这玄元观的观主你还是做着!”林一的心头也是一轻。 “这,这怎么成……”吴道子颇显诧异的说道。 “怎么不成?我玄元观千年传承,至今没落如此,仅剩下我一人而已。眼下你父子二人愿加入玄元观,好事一桩啊!” 林一并非心无牵挂。他担心自己以后去天下游历,这玄元观再无人看守,只怕以后会真正变作一堆废墟的。如今多了这吴道子父子二人,玄元观的传承虽艰难却可延续下去。他也放下了一桩心事。 “天福拜见观主!”孩子机灵的上去施礼,吴道子没有阻拦,反而欣喜的看着儿子。 林一从未被人如此拜过,他被吓了一跳,想躲避,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吴道子见对方不以为忤,也上去施礼,被林一忙伸手虚扶,面露窘色道:“吴道长可别这样,我玄元观就你我三人而已,无须多礼!”吴道子只觉得一道无形气流把自己托着,根本弯不下腰,心骇然,这玄元观虽已没落,而传承不凡。他山寨呆过,也算是有些见识。 “观主真的好武功”吴道子由衷的赞叹一句。 “呵呵!称我林一就行了。”林一笑道。面对着玄元观的残垣断壁和这仅有的三人,观主喊的让人有些不自。 吴道子的神情也从容了许多,他问道:“不知林道长现居何处?” “我下面的山谷,为师父守灵。吴道长山上居住就是,无须多想。”林一接着说道:“这大殿与偏房都可居住,你父子二人随意就是。” “观主!您能收我为徒吗?” “唔?”林一转身看去,见天福眉目灵动,聪颖机智的模样,很讨人喜爱。他摇头笑道:“你喊我大哥也成的,我才多大年纪,怎能授徒呢?不行。” 天福焦急说道:“道长武功这样厉害,怎么不能收徒弟呢?”他满脸的企盼。 一旁的吴道子也是恳求的目光望向林一,要是林一能传授天福武功,自己父子二人以后也多了点依仗。 “这……”看着天福的模样,又看看吴道子惴惴不安的神情,林一原地走了几步,沉思了一下,抬头看向二人,说道:“这收徒暂且不提。不过我可以教天福武 功,玄元观传承可以传授的,我都会传与你父子二人。” “徒儿拜见师父!”天福没等林一话落,就跳起来扑跪地,“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林一忙后退一步避开,急道:“我可没说收你做徒弟啊!”父子二人心有灵犀,吴道子也行礼作为答谢。 “师父可以不当我做徒弟,可徒弟心,师父就是师父!”天福自个很利的爬起来,满脸兴奋的说道。 这孩子比自己十岁时机灵多了,可自己也才十岁啊! 看看自身破旧的衣衫,哪里还有点道士模样,刚刚被喊作了观主、道长,现有被人喊作师父,这…… 第二十四章 出山 小山坳的草棚里。 林一把七式玄元剑法和玄元功用笔抄录了一份,又把玄元符箓和草汇撰里,凡俗可以用到的符箓与草药方摘抄了出来。他犹豫了一下,又从玄元真人改过的《玄元诀》,摘录了前三层的功法。 手里的几张鹿皮,是老卢留下来的,上面抄录字比纸张布帛要强一些。 林一收起了手里的东西,走出了草棚。不一会,吴道子父子一前一后出现小山坳里。 “林道长,我父子二人来了。” 离着老远,吴道子就忙不迭的施礼。林一微笑着算是打了个招呼。天福也一本正经的走过来躬身施礼:“弟子见过师父!” 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徒弟,林一有点儿头疼。虽不把天福当徒弟看待,可被天福左一句右一声的“师父”喊着,虽心里不答应,可嘴上也不好拒绝。 难道现自己这样小的年纪,也成了这十岁孩子的依靠不成? 林一却不知,他吴道子父子眼里,是真正的高人。 一个少年,独自一人隐居这无人的山谷,武功神秘莫测,一身破旧的衣衫遮掩不住眉宇间的神采,不经意带有微笑的面容上,有着一份淡然与洒脱,这不是高人又是什么呢!至于其年纪,则直接被二人忽略了。 林一转身走至山坳高处,两座坟冢前停下脚步。 “这左侧的是我玄元观的祖师之墓,右侧的是我师父青云道长之墓”林一轻声说道。 他默默看着吴道子父子两座坟前磕头。 无论是这爷俩落户玄元观,还是其他缘由,二人能诚心下拜,让人心欣慰不少。 “既然叩拜了祖师与我师父,你二人以后也是我玄元观的门人了。”林一微笑着注视二人,吴道子父子也正容相向。 爷俩沦落了许久,有一个地方安家落户,还有一个门派的认可,虽然这个门派已经破落的不能再破落了,但起码心有了份期望,至于这期望是什么?没人知道。也许爷俩的以后的期望都落林一的身上也说不定。 “吴道子,这是我玄元观祖师遗传下来的,分别是《玄元符箓》与《草汇撰》。”说着,林一从怀里拿出两张鹿皮。他没说这只是摘录的一小部分,说了也没用,不如不说来得庄重,他只是想让吴道子将其珍藏传承下去。 吴道子面露感激,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接过鹿皮。 “这符箓对世俗有些用处 。”见吴道子有些疑惑不解,林一接着说道:“这《草汇撰》非世俗医典可比,熟习后治病救人当不话下,其自有医死人、肉白骨的药方,你以后可慢慢研习。”吴道子忙躬身点头,焦黄的面容上满是恭敬之情。 “天福,过来。”林一招了招手,唤道。 “师父!”天福满面的兴奋。 林一轻笑了一声,无奈的摇摇头。他手里拿着另两张鹿皮,说道:“这是我玄元观剑法与内功口诀,二者习成之后,不输于江湖一流高手的,要勤加修炼!” 天福闻言,小脸已涨得通红,他雀跃起来:“师父,我一定好好学的,我也会成为师父一样的高手。” “我说了,我不是你师父。”林一眉头微皱。 “林道长,这传艺授道,怎能不喊师父呢?这师父称谓,当得!当得!”吴道子见对方神情略有不耐,忙上前劝慰。 不是林一不喜欢天福,而是自己不适应这个称呼而已。想了想,吴道子说的也不错,他便不再计较此事。 林一面带肃容,不容置疑的对着二人说道:“我之所授,非我玄元观门人,不得外传,切记!” 吴道子父子忙躬身称是。见二人小心,林一又说道:“天福留下,吴道长先回去!”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二十两碎银子,往吴道子怀里一塞,轻声说道:“我身上还有,这些你拿去,做你父子日常之用” 吴道子愕然,忙推辞,林一转身摆摆手,示意他离去。 吴道子猥琐的面容之上,一双鼠目罕见的露出潮红,躬身偷偷轻拭了下眼角,这才匆匆离去。 天福乖巧站立,黑白分明的眸子闪动不停。林一伸手摸了摸天福的头,指着一块平地,吩咐道:“去盘腿坐下。 ” “嗯”天福忙答应了一声。 林一凝视着坐下的天福,说道:“什么都别想,身心放松!”天福又“嗯”了一声。 立天福身后,林一伸出右手,轻轻覆天福的汇上。 他先用神识观察了一遍天福体内的经脉,接着引导自己的一丝灵气沿汇、三关至会阴,灵气督脉轻轻反复洗涤滋润着经脉。 “天福,受得了吗?”林一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天福答道:“弟子没事的。” 林一知道江湖高手修炼几十年才可以打通任督二脉。而用外力真气可不可以做到,不是他所 能知晓的了,师父也没帮自己这样做过。可是自己被紫晶果的药力强行通任督、开玄关,过程痛苦,也让他心有了分心得。 修士体内的灵气,比武功高手的真气不知强大多少倍。林一想当然的以为,自己也许可以为天福尝试一下。即使是无用功,灵气对人经脉也有好处,以后天福修炼内功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林一虽不想收天福做徒弟,而自己离开这里,留下吴道子父子二人此,他心底深处还是有点愧疚。自己可以为他们多做一些,也是一种补偿! 林一只是想去给予,并未想到,这对吴道子父子二人来说,也是他们的莫大机缘。有时候因果纠缠,莫不有一饮一啄之意。 天福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林一神识,天福体内的一切清清楚楚,灵气经督脉自下而上,猛地过汇冲入任脉。灵气冲击经脉带来的疼痛让天福口“哼”了一声,却兀自忍耐不动。 这天福年纪小,却也命运多舛,聪慧不失坚毅。灵气冲刷经脉,强行打通任督二脉的过程苦不堪言,他竟也能强撑下来。 林一暗暗点头,心对天福又多了一分喜爱。 一个时辰后,天福惊异的睁开眼睛,看着不远处草棚下,端坐的林一正微笑打量着自己。他忙跳了起来,跑了过去,兴奋的说道:“师父,天福觉得浑身是劲儿,多谢师父!”说完,跪地上就磕头。 林一心里也充满愉悦,这次的尝试,无疑成功了。让天福起码少了数十年的苦功,只要他勤修苦练,武功的进境定会一日千里。 “呵呵!好了,回去!以后每日晨间来此,我教你剑法。”林一说道。 “弟子遵命!”天福眉色飞舞的跑开了,带着一路的笑声。 …… 春深时节,山谷,姹紫嫣红,色彩斑斓。山坳的两座坟冢之上,也覆盖一层青色。草棚的茅草早已失去当初的青绿,变作了金黄,这花红草绿的山坳间,显得很醒目。 林一盘腿坐草棚里,闭目揣摩着玄天心法。四层功法里没有附录的法术,只有御剑口诀,并有为浅显的玄天剑阵的雏形,一把飞剑变幻作两把飞剑,很神奇。可惜他没有飞剑练手,唯一的金龙剑始终缩识海,没一点儿的动静。 五层功法也同样是御剑之术,他只能先记熟了这些口诀。修为进境缓慢,吸纳这天地灵气,是自己提升修为的主要途径。而这天地灵气稀薄,让他毫无办法。若是没有紫晶果,自己不知道要 多少年才能到达目前的修为呢!没有紫晶果,也许就没有现的自己!从无到有,现已修炼到了五层,以后会走多远?令人期待。 摊开了手掌,掌心出现一块小石头,一块晶莹透明的石头,阳光下焕迷人的色彩,握手里,可以感受里面巨大磅礴的灵气波动,这是林一乾坤袋里的块灵石的一块。 这是练功、炼丹、炼器都不能少的好东西,还可以迅速补充体内缺失的灵气。他始终不舍得用,因为太珍贵了,用完了,也就没了。林一不知道从何处还能获得这样的灵石。 想走的远,或许到了启程的时候了。 晨雾还山坳上方飘荡着,远远传来天福的声音。 林一立山坳间,看着吴道子父子一起走了过来。 “师父!”天福嘴巴很甜。 “林道长!”吴道子也殷勤问候道。 林一注视这父子二人好一会儿,没有言语。天福扯了吴道子衣袖一下,又静静打量着自己的师父。 “唉!”林一出一声叹息。让吴道子父子二人心,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我今年十岁。天福不必把我当做师父的!”林一突然开口说道。他见天福有点急,又轻笑道:“其实我把你当做自己的小兄弟看待!不过你想喊我师父,随你!但愿我所传的武功,能让你以后有一番作为!” 天福松了口气,忙道:“师父,我一定会好好修炼的!” 林一微笑着点点头,转对吴道子说道:“玄元观有你父子二人看护,也省去我不少牵挂,我给你们父子的东西,能帮你们好好的活下去!” “你要走?”吴道子惊异的问道。 “是啊!我要走了。”小一仰远眺,稚气未消的面庞上,带有着不明的意味,让人难以捉摸。 “师父,你真要走吗?”天福不敢相信的望向自己的师父。 “或许我还会回来的。但愿我回来时,能看到玄元观山门兴盛!”林一如此安慰天福,或者如此安慰着自己。 “吴道长,我为师父守灵三年了,而今要出外游历,不知何时才能归来。这玄元观就托付给你父子二人,重振玄元观倒为其次,你父子好好的过活才是要的。” “林道长,你收留我父子二人与授业大恩,此生不敢忘怀!”吴道子正色道。 林一点点头,转过身去,走至师父与玄元真人的墓前,磕了几个头。 他起身把师父的酒葫芦拴腰间,手里拿着青云剑与一张鹿皮,对天福道:“天福,过来!” 天福眼圈已经红了,泪水眼眶打着转。 林一说道:“这是我师父传我的青云剑,我现传给你。” 天福“噗通”一声跪倒地,双手托过青云剑。 林一看看手里的鹿皮,神色露出一丝迟疑,随即郑重说道:“此乃玄元观不传之秘——《玄元诀》,你可尝试修习,不得私自传授他人。若二十岁时还未习有小成,可弃之不练。若我以后回不来,这个就作为门派传承!” 天福有点听不明白,却依然磕头称是。 林一退后几步,目含深情的看着师父的坟茔和不远处的仙人顶,后将目光落了吴道子父子二人的身上。 他颔示意后,一声长啸,如鸟儿一般腾空而起,越过树颠,向山谷远处飞去。 天福的泪水喷涌而出,吴道子唏嘘不已! 父子二人伫足眺望,林一的身影淡淡远去…… 第二十五章 路遇 千里太平山,山峰奇峭,涧石沟壑嶙峋,古木参天,有无的珍禽野兽。不过山脉内山势陡峭,只有偶尔的猎人或采药者,会出现的大山的边缘。太平山深处少有人迹。 山峰簇围的林海,陡然出现一道灰影,如海的蛟龙,林海时隐时现。 转眼,灰影如烟,飘向一处巨大的崖石。瞬息之间,崖石上出现一个身着灰旧袍子的少年,腰里挂只葫芦,眉清目朗,豪情四溢。 正是林海情飞驰的林一。 看着脚下青色苍茫,他内心畅快无比。 御风术一直不能情施展,这缈无人烟的大山内,树木之巅,涧石沟壑之间,纵情飞驰,有了一分御风飞翔的快意。 林一要去天平镇一趟。他没有走山外的道路,一是人多不能情施展御风术,另一个是太平镇太平山脉的西侧。突奇想之下,他循着大致的方向,从山脉内直向太平镇,心想着路程也许会短些。 抬头看看天色,已过了晌午。 可林一的心有些不解,依着自己的脚力,跑个几里也该有了,怎么还没出这太平山呢?自己只顾兴御风术的施展,而走错路? 只是,此般长久疾驰,体内灵气略有损耗。 小憩片刻后,林一辨别了一下方向,脚尖一点,一溜烟的向前窜去。 高山林海之巅,视野开阔,不用神识,就可望的很远。前方树木渐稀,林一窃喜,想必是要到了大山的边缘了。 越过一座山峰,山下灌木树丛,一条山路隐现。果不其然,他心想道,总算穿过了这太平山。 只是这路比预想的远一些。对此,林一也不意,身形提起,脚不沾地般,向下奔去。 来到方才看到的山路间,稳住了身形,他前后打量了一眼。这山路隐于树木之,一端向北,一端冲南,自己应向何处去呢? 有路就该有行人,不能再高高的从树丛上由着性子跑了,不然谁知会跑到哪里去呢!还有被行人遇到,过于惊世骇俗也不好。 正踌躇不已之时,林一突然向北边望去。 不一会儿,一辆马车出现山路之上。 马车一行四人。前面车上一个白胖的年人应是四人之,此人一脸的和气。旁边是个瘦小的老头,手持马鞭驾车。车后面还跟着两个汉子,身躯强壮,腰携兵器。 见到有人拦路间,后面俩人几步跨到马车前面,手按兵器,神 情紧张的盯着林一打量。赶车的老头也忙带紧辔头,停下了马车。 “这位小兄弟,为何拦住我等去路?”马车上的年人开口问道。他声腔略有一丝颤抖,面上堆着笑容,神色显得生硬。 林一这才觉自己立路当间,可不是挡住人家去路吗!这里也不知是到什么地界,别被人将自己视作劫道的了。他冲对方抱拳说道:“下非有意此拦路,我乃山里的猎户,想去天平镇的。平日里不出山,今日出了山,却辨不清方向了,呵呵!”说完,便窘笑了起来。 “哦!”年人沉吟了一下。他见林一衣衫敝旧,山里小子模样,且身无长物,只腰里稀奇古怪挂个葫芦,似是相信了对方的话。 “前去就是往太平镇的路,小兄弟循此路前行便可。”年人笑容不见了,神态却从容了许多。 林一本想多问几句,见人家不想多言,只好退向一旁,说道:“诸位先请!” 前面的汉子回头示意,年人点点头,一挥手,马车又“咯咯”缓缓前行。 马车驶过身旁时,两个持械的汉子神情戒备,让林一内心苦笑。还是没将自己当做好人,自是不能与人家一路前行了,他只好离马车远远的,独自后面走着。 “掌柜的!这两国交界之处虽说荒僻,一路行来,倒也无事。”赶车的老人一边赶着车,一边唠叨着。 “谁晓得啥时候会出事呢!不过黑风寨被破,这里倒也安宁许多。去岁此处就遇到几个流贼,好马虎与王二勇猛,却也吓退了他们。”掌柜回应道。 步行的二人听到掌柜的话后,颇为自得。这二人应该就是掌柜口的马虎与王二。 “前行几十里都是这样的山路,还是小心些好。”掌柜的捋了下颌下黑亮的小胡子,回头又叮嘱了随行二人几句。 林一远远缀后面,几人的对话听的清楚。知道自己的贸然出现,让人家多了份担忧,很想隐去身形,自顾前去。可体内灵气来之不易,让他不由摇头作罢。前途未知,自己还是小心为上。 这样走了十几里路,林一摇晃着脑袋,左右两边乱瞅着,脑子却还回味着御风的快意。只是行走之际,他眉头微微一皱,脚下略作停顿,又继续向前走着。 果然,未走多远,山路两旁突然窜出几条人影,惊得拉车的马儿出“嘘律律”一声嘶鸣。 个手持兵器、神情暴戾的汉子挡马车前面。 “啊!是山贼!” 赶车老头惊呼一声。 “想活命的,留下马车快滚!”当头一个汉子手持大刀,恶狠狠拦路间。 “快滚,不然爷爷一刀一个”几个随从也神情狰狞的大呼小叫着。 “别……别!几位好汉爷,下太平镇肖记玉器店的掌柜,这……这是下的一点心意,望几位好汉爷高抬贵手,放过下,下……感激不!”年掌柜早被吓得面色苍白,冷汗淋淋,从马车上滚下来。他哆里哆嗦从怀里掏出了钱袋,双手奉上。 “哈哈!”带头的汉子一声怪笑,一把拽过钱袋,手里掂了掂塞入怀里,又一脚将肖掌柜的踢翻。 “爷爷要的是马车,若你等几个呆羊想留下来,爷爷成全了你们又如何!”拿汉子挥舞手里的大刀,得意的大笑道。 肖掌柜的屁滚尿流滚向马车,浑身抖若筛糠。赶车的老头也吓得目瞪口呆。 马虎与王二对视一眼,一咬牙,抽出钢刀,将马车挡身后。 几个山贼欺二人势单,叫嚣着扑上来。 山贼五人围着马虎与王二缠斗,马虎与王二也颇有几分悍勇,口连声大喝,大刀上下翻飞拼斗不停。 无奈对方人多,而带头的汉子立一旁,并未出手,想必是稳操胜券,不屑出手。 山贼凶悍,马虎二人渐渐不支,口惨呼,身上衣衫破裂,血迹迸溅,眼见是受创不轻。 带头的汉子又哈哈大笑几声,目露凶光,扬起了手里的大刀,向肖掌柜走来。 掌柜的见状吓得掉头就跑,那汉子一副戏弄模样,不紧不慢的跟后头。 早吓得腿脚软的肖掌柜,没跑几步就是一个跟头摔地上 回头见刀光闪亮,他眼一闭,哀道:吾命休矣! 第二十六章 夜惊 就肖掌柜惊魂之际,只听得“嘣”的一声弦响。惊得他猛睁开眼,只见一道流光闪过,后面持刀的汉子应声后仰,‘噗通’摔倒地,其身子剧烈抽搐几下,渐渐不动了。 尚未等掌柜的回过神,另两个山贼已放过马虎二人,冲了过来。 掌柜忙爬起来向前跑去,抬头见一少年,面色平静,手持一把弩弓,身前不远处站立。他正自惊惶之际,耳又是一声“嘣”的作响,一枝弩箭钉入一名山贼的胸口,其大叫一声,便扑倒地。另一山贼面色露出恐慌,稍作迟疑,扭头就跑。 三个围攻马虎二人的山贼,见状不妙,呼哨一声窜入树林,眨眼就没了踪影。 不过是几个喘息的工夫,眼看着大难覆顶之际,那几个穷凶极恶的山贼竟丢下两具尸,转而逃之夭夭。 事突然,情形急转之下,让人目不暇接。 正是林一出手救了掌柜一行,他于神识早早就现几十丈前有人潜伏。见掌柜的势危,及时用弩箭射杀了两个山贼,惊退山贼一伙。 “多谢小兄弟出手相救,肖某感激不!”掌柜的惊魂稍定,面带真诚的对林一施礼答谢。 马虎与王二相携着,也过来道谢。几人先前尚且怀疑的山里小子,未料后竟成了救命的恩人。 “想不到小兄弟手段高强。刚才真是好凶险!没料这伙山贼如此彪悍!”肖掌柜心有余悸的说道。他看着对方手的弩弓,心道这少年又是哪里寻来的杀人利器? 看到被自己射的两个贼人死了,林一的脸色有些白。救人之际也没想那么多,谁料转眼便杀了两个人。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的自己的手里,他一时心惶惶。 林一所不知道的是,这不是他次杀人,那个钱虎离开仙人顶后便一命呜呼了!不过眼看着人死自己的面前,别说他才十岁,便是寻常的成年人也难以适从。 师父不是说了吗?行事谨守本心便可!杀人不也是救人吗!定了定心神,林一冲肖掌柜的说道:“我只是山里人,平日里打猎使惯了弩弓的,适才举手之劳,掌柜的无须客套!”他随手将小弩挂了腰间。 至于对方目光的好奇,林一只好佯作不知。 马虎与王二的伤势不重,林一四周转了一圈,找了几根草药,揉碎了帮二人裹扎了伤口。后者感激不,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暗道,这山的小子懂的挺多。 林一又去翻看死去的山贼,污血四溢的尸身血腥异常 ,让他心一阵作呕,强忍着不适,皱着眉头,取回自己的弩箭,擦拭干净后放入鹿皮做的弩袋。 马虎与王二又山贼怀里了一下,除了肖掌柜的钱袋外,还有几十两的碎银子。然后一旁掘坑把尸身埋了。 “还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呢!” 几人经历一番生死,也颇疲倦,坐一旁歇息。肖掌柜来到林一身边坐下。 “我叫林一。”林一回了一声,他看着肖掌柜气喘吁吁的样子,心道,此人体虚气短,真不知这一路的颠簸又是怎么撑过来的。 “林兄弟!救命之恩就不多说了,这是下一点心意,还请收下。”肖掌柜说着,手里拿着一个包裹,打开后呈现林一面前的,是一堆的银子和一个钱袋子。 林一连连摆手说道:“肖掌柜!这是做什么,无须如此。” 肖掌柜见对方不受,急道:“林兄弟先别推辞,听我一言。这里大部分都是贼匪的赃物,弃之未免可惜了。既然人是你杀的,这些东西理当归你所有。另外,钱袋子虽是我的,却也是由林兄弟抢回来的。”说完,他一脸恳切的望着林一。 见对方意动,他又说道:“若林兄弟收下这些银两,也算是我等略表谢意了!” 林一的身上银两也不多了,听肖掌柜说的有道理。他想了想,便也不再矫情,伸手接过包裹,又把钱袋取出递给肖掌柜,说道:“肖掌柜盛情难却,我便收下了,不过这钱袋还应物归原主才好。” “林兄弟,你这不是折煞肖某吗?钱袋理应归你。”肖掌柜忙将钱袋往林一怀里塞去。 林一伸手轻阻,说道:“那二位大哥为保人货不失,也算是了本分。肖掌柜理当给予抚恤!” “这个不劳林兄弟挂心的!”肖掌柜说完,从钱袋里取出一块金黄之物,不容拒绝的说道:“多少也要让肖某略表心意,万勿推辞了!” 低头看看手里,是一块不下十两左右的金子。林一心道,这肖掌柜真是有钱人,出手阔绰。金子对他来说,还真是头一次碰见,这比银子可值钱多了。抬头见对方一脸的决绝,他便把金银揣入怀里。 肖掌柜见状,松了口气。他眉眼带笑的说道:“见小兄弟山里出身,却眉宇俊朗,气不凡,且武功也应不差,不知道此去太平镇何为?” 这肖掌柜虽一脸的精明,却也是和善近人,应是个本分的生意人。 “我一山里小子,哪里有什么武功身 。”林一轻笑摇头。他转念一想,接着问道:“肖掌柜是天平镇人,不知可听说过小天坳这个地方?” “哦!小天坳?”肖掌柜沉吟了一会,点点头说道:“我想起来了,距太平镇以北十几里处,好像有这么个地方。不知……?” “寻亲!”林一语气平淡的说道。 “正好顺路,到了地方我会告诉林兄弟的。”肖掌柜爽快的说道。 “那就先谢谢肖掌柜了!”林一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 “林兄弟!你我也算是生死之交,莫要太见外了!”肖掌柜变得熟稔了许多。 “肖掌柜既是太平镇人,这又是从何而来啊?”林一随口问道。 只当是遇到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里孩子,肖掌柜余悸过后,恢复了他生意人的本色,变得健谈起来。 原来此去向北,通向曷田国。 曷田国不大,多山,却以产玉石为名,曷田玉闻名天下。故此,各国的玉器珠宝商人,都是从曷田国进货为多。这肖掌柜天平镇也开了家玉器铺子,由于天平镇离曷田国很近,借着地利,加工的玉器销往商国各地,生意还算不错。 此次肖掌柜亲身前往曷田,选了几块上等的玉石精料,运回商国。只待请了玉匠雕凿一番后出售,应有一番不小的收益。不料才过曷田,进入商国,就遇劫匪。好遇到林一出手相助,替他免去了这场不虞之灾。 听了对方所述前后,林一心暗讶。自己大山里只顾埋头跑路,却来到两国交界处。此处距离太平镇还有两里路呢。也就是说,他跑过头了。 一刻过后,马车又上路了,林一不再远离马车,而是紧跟后面同行。 几十里过去,天色暗了下来,山路两旁地势也渐渐明朗起来。 马车驶出树林,前方是一片空地,一旁错落着几块大石。 肖掌柜跳下马车,神情带着疲惫,却不失和气的对林一说道:“出了这山林小道便是大路了。此处距天平多里远,也就一天的路程,如今天色已晚,就此歇息,也好明早赶路。” 赶车的老头忙着安顿马车。马虎与王二虽身上有伤,却无大碍,便也找些枯草干柴,燃起了一堆篝火,席地而卧。山间夜湿,有了篝火也可趋避蚊虫。几人都是疲倦不堪的模样,围一起,吃着干粮。 林一则是自去找了一处干爽处,背靠大石,盘腿而坐。赶车的老头伺候牲 口,给他送了几块肉脯与一袋清水。 肖掌柜早早的躺下来,扯起了呼噜。赶车的老头偎马车旁打着瞌睡,不远处的马儿还默默嚼食草料。马虎与王二,一人犬做一堆,一人坐火堆旁,怀里抱着把刀,带着警伺模样。守夜乃是二人本分之事,只能轮流歇息。 林一双眼微闭,盘腿静坐,神识有意无意间向周围散开。 两三年来,他习惯了打坐,却很少再躺下睡觉。入定后,灵台清明,经脉灵气自行运转一夜后,那种神清气爽、力气倍的感觉很好。 不过此处,林一不敢大意,灵气体内周天运转两次后,就似睡非睡的独自坐着。 暮色四合,夜色深沉起来。 山野间虫鸣起伏,空地上却是静悄悄的,只有篝火不时燃起“噼啪”声响。 林一正闭目养神时,眉头忽然一动。 大地隐约有一丝颤动,不一会儿,渐隐渐明的“轰隆”声传来。 怀里抱刀的不知是马虎还是王二,偏转着脑袋仿佛聆听什么,少顷,他脸色突变,忙推醒一旁躺倒的同伴。 “马虎,快起!”原来睡到的是马虎,守之人应是王二。马虎哼唧一声,似是没醒过来,整个人愣怔了一下,又忽地一骨碌爬了起来,将刀擒手里。 此时地面抖动愈烈,赶车老头也揉了揉眼睛,茫然向四处张望。 几声马嘶,阵阵急剧的马蹄碎响,冲过黑夜,带起一片尘雾,席卷而来。 肖掌柜终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却不及爬起来,他卧地上,一脸的惶然…… 第二十七章 近乡情怯 地上的篝火明灭不休,马影幢幢,人影如魅。 “嘘律律——”一阵激昂的马嘶过后,十几匹马次第涌现。 马上众人威势凛凛,神情冷峻。一个个目光如刀般,审视着地上几个惊慌之人。 肖掌柜等人不明所以,惴惴不安。 马上之人私语片刻后,随即有人吩咐了一声,众人下马。各自收拢马匹去一旁照料,有人手持兵器四下,还有几人向篝火走来。 肖掌柜忙起身,有点手足无措。马虎与王二也面面相觑起来。 来人之,一赤袍长须的老者越出一步,对肖掌柜几人拱了拱手,说道:“天色已晚,行路不便!借此处歇息,相扰了!”这老者声音低沉、苍老,却气十足。 肖掌柜面色趋缓,心里松了口气,忙拱手回礼:“同是出门外,相逢便是有缘!老先生请自便!” 老者颔,带着几人围着篝火坐下之际,眼角微抬,眸精光一闪,扫过肖掌柜等人。他见马虎王二手持兵器,也不以为意。 “老先生!下这里有饮水干粮,不知……?”肖掌柜面带笑容,讨好的说道。 老者并不应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身边随行已然送上了水袋和干粮。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肖掌柜干笑了几声,自讨没趣的退后了几步,远离了篝火几步才讪讪坐下。马虎与王二也悄悄往后挪了挪。赶车的老头自是守着自己的马车,不敢吭声。 “马老!都收拾妥当了!”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有两人随他一起朝篝火走来,还有两人自己找寻地方去了。 年轻人面呈桐色,直鼻方口,一双豹眼炯炯有神,相貌威武。他大大咧咧的说完,一屁股坐老者身旁,伸手扯开衣衫,敞着胸脯,挽起了袖子,接过同伴递来的水袋,昂起头来,水渍四溅。喝完了水,又伸手抹了下嘴巴,直呼痛快。 “二师兄!尝尝这个,这肉脯被火烤过香脆!”旁边一个长相白净的男子递过一串肉脯。 这位二师兄不客气接过大口嚼了起来,点头嗯哼:“不错!蛮好吃的,有酒就美了!” “嘿嘿!二师兄!回去后再喝不迟的。”白净男子十八岁的年纪,很精明的模样。他偷偷看了一眼赤袍老者后,笑着对二师兄说道。 二师兄哈哈一笑,刚想说话,身后传来一声喝骂。 “乡下小子!滚一边去!” 众人不由得循声望去。只见两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正立远离篝火的一块大石前,对地上坐着的一个乡下少年指手划脚。那少年衣着破旧,看不清楚神情,只是默默站起,也不分辨反驳,慢慢走向另一无人处坐下。 二师兄几人见了,见怪不怪的摇头笑笑,转过身来继续吃喝不停。 林一寻了一处远离众人的空地,面无表情的盘腿坐下。刚才被赶走的乡下少年自然就是他。 这伙人八十丈外时,便被林一察觉。一直到这伙人来到近前,连同肖掌柜几人的惊慌失措,一旁的他都看眼里,故作不知。 一共十七匹马,十七人皆身怀武功,里面只有一人面熟。就是太平镇时,被秦步游称作马老的赤袍老者。几个四下守护之人,都是二十多岁的精壮汉子,脚步轻快,手脚利,轻车熟路的样子,隐夜色不做声响。余下也都是一二十岁的年轻人,三五一伙围坐空地上,各自饮水啃着干粮。这些人除了那赤衣老者空手,身上都携有兵器,也惟有那老者,呼吸绵长有力,神精内敛,内功不俗,这些人里面,武功高。 林一本来坐大石下,处于阴暗,众人乍到,没人去意他。他如今内息自成天地,坐那里就如块石头,连那老者也没察觉这乡下少年的异常。 但是,这些人反而引起了林一的注意。这些人骑的马匹,有十匹马的马鞍后,携带有檀木做的小木箱,精致非常。用神识逐一查看后,木箱里装的都是一块快切割好的玉石,不过意外所见让林一愕然,有一只木箱的玉石竟然有灵气波动。 林一忙用神识穿透木箱,仔细辨查。玉石被神识轻易穿透,长尺许厚一掌的玉石,竟然包裹一小块蕴含灵气的石芯。那石芯晶莹半透明状,灵气磅礴蕴动,俨然就如自己乾坤袋里的灵石。 这让他惊讶不已! 这些人怎么会随身携带灵石呢?这灵石为什么和自己身上不同,而是被玉石包裹呢?十匹马所带的木箱,竟然只有这一块玉石含有灵石。 如同窥视别人**一般,林一有些不安。他正琢磨这些人的来历时,就有人前来驱赶。 这伙人四下寻找平坦干燥处歇息,对此,林一并不意。当有两人靠近自己身前,他还有些不解对方的来意。 说话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面色黝黑,细目内,眼光如豆,透着精明也露着桀骜不驯。他手按腰下剑柄,嘴角露出讥诮的冷笑,呵斥眼 前占了地方的乡下小子滚开。 林一内心恼怒,却也不屑争执。他埋头让出地方来了事。 背后出嗤笑声,他也恍若未闻。只是内心暗忖,这些人究竟是谁?他们要灵石又是做什么?想起以前遇到的种种,林一次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天还未亮,那伙骑马的人便已离开。林一与肖掌柜一路,也紧跟着后面启程。午时,几人停下歇息了一会,又继续赶路。直过了未时,肖掌柜面露喜色,带着欢快的口气说道: “还有十余里的路程,就可到天平镇了。此行平安回转,各位都辛苦了,回头另有红包奉上,哈哈!” “那就多谢肖掌柜了!”赶车的老头与马虎二人也很兴奋。 “林兄弟啊,前面不远处有个岔道,就是去小天坳的路。”肖掌柜扭动着身躯,精神饱满的说道。 “掌柜说的不错,西行不过十余里,是有一处山村的。”赶车的老头也随声附和。 林一微笑点头致谢。不知为何,当小天坳这个地方就不远处时,他心里被莫名的什么东西扯动了下。 与几人分手后,望着眼前处于丘陵间的小路,林一的脚下竟有些软。 深深出了一口气,他面色多了份凝重,慢慢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十余里的路很近,也不过盏茶的工夫,便能从这头走至那头。 十余里的路也很长,十年来,还未看到路的头,是一番什么模样…… 小天坳,是他一直不愿去想的地方,还有,那只会出现梦的……爹娘…… 路两旁是丘陵,是树木,还是小溪……林一不知道,也看不到 只有脚下的小路前展,牵引着他,犹如失魂般,一步一步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一步便到了头。 林一木然的停下了脚步。眼睛怔怔望着前方。 青山环绕处,炊烟袅袅,几声犬吠起伏。 一处小小的山村映眼底…… 第二十八章 回家 “请问老伯!知晓林开山家吗?” 村口大树下,一身着儒衫的老者,独自坐一块石头上,其面庞清瘦,颇显书卷气息。 “林开山……?” 老者手扶长须,抬起混浊的眼睛,打量着来者。 见陌生的年轻人衣衫破旧,却也眉目清朗,他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听说林开渠有个大哥叫林开山,不过,林开山早就殁了,你可去林开渠家询问一下,就村西头,青石院墙的就是了。” 老者嗓音略沙哑,语气很轻,微微带有一丝颤音,仿若说一件生了许久的事情。 “多谢老伯!” 林一俯身,作礼答谢。 看着少年那单薄却显挺拔的背影离去,老者低声自语,这林开山还有后人不成? …… 一圈低矮的土石院墙,围着三间土坯房。院东侧有一间小的偏房,应是灶房,房顶的烟囱冒着炊烟。院西侧,一棵大树下,有一方石片垫成的石桌与几个木矮凳。 院内静悄悄的。 林一立院门处,向内观望着。 “你找谁?” 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一身碎花衣衫上打着补丁,手上捧着几只碗走出了灶房。她白净的小脸鼻梁挺翘,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好奇的打量着林一。 “我……”林一不知如何开口。他目光离开小女孩,向后移去。 一个三十多岁等身材的汉子走出屋子,此人一身旧的青灰粗布衣裳,手脚粗大,络腮的短须,肤色有点黑,乡下老实人的模样。见有人来,他楞了愣神,咧嘴呵呵笑了声,微微躬身,语气温和说道:“小兄弟找谁?” 林一嗓子有些哽,嘴巴干。他盯着这年汉子,一句一顿说道:“我爹林开山!我名林一。” 年汉子的笑容凝结脸上,嘴巴木然半张,胸膛急剧起伏。 他伸出手,指向林一,嘴巴张了又张,忙紧走几步靠近院门,瞪大了眼睛,对来者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 少顷,汉子猛地回头粗声喊了一嗓子:“翠儿她娘——!” “来啦!来啦!”随声厨房出来一位妇人,布衣裙钗,浑身干净利落。她紧走了几步,满目疑窦,一双大眼睛与那女孩颇像。 “翠儿她爹,这是——?” “记得我说过的,我大哥早年还有一个周岁的孩子吗 ?翠儿她娘,你看这——!”年汉子有些语无伦次。 “难道是——?”妇人低头沉吟一会,又抬头对着林一上下打量着。 后者依旧静静立院外。 “大哥我也见过,这少年眉目与大哥有几分相像的。我的天……翠她爹!莫不是……”妇人以手加额,惊呼一声。 “呵呵!就是的!” 汉子猛拍了一下大腿,两步穿过院门,一把拉住林一,眼圈红,兴奋的说道:“我就是林开渠,林开山是我大哥,大哥大嫂早年罹难,只有我大侄子不知所终,听闻被一道人救走,孩子,你是林一吗?” 汉子一口气说完,神情有些不能自制,拉住林一的手颤抖起来。 林一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退后一步,深深弯下腰。 “侄儿林一,见过叔父!,见过婶娘!” 汉子忙‘嗯嗯’应声,那妇人亦是流出了眼泪,她忙用袖口擦拭了一下,面上带着笑容,急声招呼:“侄儿快进来啊!翠儿啊!快让哥哥进家。” 那叫翠儿的女孩子,脆脆应了一声,欢快地把碗放石桌上,跑到林一面前。 她扯着林一的衣袖,小脸满是喜悦的说道:“哥,回家了,快进来啊!” 回家了……! 林一鼻子一酸,眼眶热。 “这是你妹子翠儿,呵呵!是回家了,小一快进来!”汉子憨憨笑了一声,目光是感慨与怜爱。 这汉子就是林一的亲叔。妇人姓张,是林一的婶娘。女孩叫翠儿,十二岁,是他们夫妇唯一的女儿。 …… 一家人坐大树下的石桌旁吃着晚饭。 林一默默吃着。 饭菜简单,他吃的却很香甜。 翠儿开心的给哥哥添加饭食。 林开渠夫妇一边吃着,一边带着喜悦端详着侄儿。 他们想不到大哥的孩子多年后,还会寻上门来。见侄儿衣衫破旧,却眉宇轩昂,言语行止亦有了大人的沉稳模样,夫妇俩心里倍感欣慰。 家里突然添了个哥哥,虽不知晓究竟,可翠儿还是很高兴。这个哥哥温和的笑容让她觉得亲近。 翠儿一旁不断添饭夹菜,然后一双好看的大眼睛透着欣奇与欢悦,盯着林一瞅着不停。 林一也犹入梦一般,感受着叔父与婶娘的亲情,感受着他们 炽热的目光。他默默吃着饭,体会这真挚却又陌生的亲情。 这世间里,唯一的亲人是师父。师父走了,林一倍感孤单。 冥冥之,师父说过的这个地方,常常牵动着自己。 小天坳——是自己出生的地方,这里是自己的家!他没有迟疑,也未做他想,为师父守孝三年后,随着梦的召唤,就这么自己寻来了。寻到了自己这个世间,真正的亲人。 婶娘说他与父母长相上有几分相似,只是父母是什么模样无从得知了,林一也没想过怎么来证实自己就是林家的后人。而林开渠夫妇也没猜疑对方的来历,一时的惊愕后,就这样欣喜的接受了这个侄儿。 这对林一和林开渠夫妇来说,是如此的自然。 除了难以割舍的血脉之情以外,也许他们都是清苦贫寒之人,他们相信这世间亲情的存,相信亲情的珍贵! …… 饭后,一家人进了堂屋。 一盏油灯,点亮了满屋的温馨。 面对叔父一家关切的目光,林一将自己十几年来的经历大致的说了一遍。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与师父一起的日子,也大都山上过。他看来,那些都是寻常的事情,对叔父一家来说,却是别样的稀奇。 “小一会武功?啧啧!不简单啊!”林开渠听闻林一跟随师父习武,赞不绝口。 穷富武,家里穷的人家谁有闲钱去习武呢!武功不过是有钱人家才可以问津的。 “一些道家的粗浅功夫,不值一提的!”林一摇摇头,谦逊的说道。 “哥!你现是道士吗?”翠儿好奇问道。林一笑了笑,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哥不做道士了,以后要娶妻生子,好好过日子的!”林开渠大声说道,又笑呵呵看着林一。 自己没有儿子始终是件憾事,现今见到了侄儿,林开渠认定这是老天开眼了,林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翠儿的眼睛已经笑成了月牙,嘻嘻看着林一。仿佛这个哥哥看不够似的。 林一的神情透着一丝尴尬,只有笑而不语。 “翠儿她爹!祖宗保佑,让小一侄儿平安回来。如今小一也十了,当寻一老实人家,为其说个称心又能过日子的媳妇!”张氏一旁答话道,林开渠也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大哥与我家的山地还有两三亩,我一家四口也能勉强过活,只是原 先大哥的房子十余年过去,早已失修,不堪入住……”张氏说完,面容掠过些许焦虑。 “无妨的,翠儿与我们一屋,小一就住西屋!”林开渠依旧憨声温和的说道。 “好啊!哥就住西屋。我帮哥收拾一下!”翠儿雀跃而起。 “妹子且慢!” 林一还默默感受这从未有过的一切。见状,他回过神来,忙伸手阻止了翠儿,轻声问道: “叔父!婶娘!我能去看看吗……?” “明儿再看!天色已晚了……”林开渠有些责怪的瞪了张氏一眼。 林一慢慢起身,说道:“望叔父体谅小一心切!” 第二十九章 小天坳 山村西侧的一隅,叔父家后面不远处。 一处光秃秃的院墙内。几间土房已倒塌了大半,整个院子破落不堪,荒废多年的模样。 林一的叔父面色带燥,管夜色无人觉,却兀自干搓着双手。他内心感到对不住侄儿。 虽是家里拮据的缘故,才没能对大哥的房子及时修缮,可这个老实人还是觉得内心有愧! “这黑漆马乌的,回去!明日我请几个人来收拾一下,可好?” “叔父!翠儿也长大了,家里居住多有不便,这柴房还可住人的,足够小一安身了。” 林一走向一间偏房,对他来说,黑夜与白昼没什么两样。 看着眼前自己这破败的家,林一不想再离开。几间房屋都已经坍塌露顶,只有这偏房还算完好。 “胡说呢!这里怎能住人呢!”林开渠有些着急。 “叔父!我就住这儿了。”林一站着没动,环顾四周。 “这孩子!要叔怎么说好呢!”林开渠原地转了一圈,跺了一下脚,叹口气转身离去。 吱呀一声,推开房门,一股潮湿的霉气扑面而来。林一随手掐了个诀,一小股旋风从屋里盘旋而出,把屋内的灰尘与霉气一扫而空。 偏房不大,四壁空空。 这里才是自己的家!林一轻叹了口气! 并非是与叔父见外,而是多年来,早习惯了一个人的清净。何况,这里是自己的家呀! 不一会儿,林开渠送来草席褥子等物,言语颇有怪责之意。 林一盘腿坐小屋内的草席上,屋角点燃的艾草,轻轻袅袅。此物可驱蚊虫,是叔父与婶娘的好意。虽用不到这些,他的心里还是暖暖的。 山村的夜空,星星点点…… 静坐许久,林一心神无法入定。对于父母这种亲情,他很陌生,被父母疼爱是种什么感觉,他也不懂,也从未体会过。可这家里的老宅,内心却份外渴望着父母的存,想象着自己如别人一般,口里喊着爹娘,就如同翠儿,有着无忧无虑的满足与快乐。 林一躺下了。几年来第一次躺下。 他很累,很倦,很深沉的睡去……爹的模样很模糊,笑容很慈祥……娘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还有轻轻吟唱的歌谣…… 梦,他露出了笑容,眼角却是一片湿润…… 这是家里睡觉呵!让人不 愿醒来…… …… 当天边泛起一抹青色时,沉寂一夜的山村,慢慢苏醒了…… “……哥,起来了吗……”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翠儿的花布衣衫门口晃动一下。 她见哥哥慢慢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微笑看着自己。 翠儿开心笑着,走至近前。 “哥,睡得好吗?一个人睡这里不怕吗?”翠儿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哥哥不放。 林一有些失魂的坐起来,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好像干涩的泪痕尚。他慢慢的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可爱的翠儿,轻声说道:“不怕的!翠儿起的早啊!” “今儿去镇上,哥去吗?”翠儿殷切的问道。 “去镇上做什么?翠儿也去吗?”林一好奇的反问着。 “去卖草药的,爹说攒点钱好给哥修屋子的,说也带我去呢!”翠儿得意说道,神色带有一分期待。 “草药都是山上采的,晒干了,就可以去镇上换钱的。翠儿也采了不少呢!” 林一走出了小屋,翠儿蹦蹦跳跳跟一旁,银铃一般的声音响个不停。 …… 林一与翠儿来到前面院子里,见叔父与婶娘正往背篓里装着草药。后者免不了又是一番责怪。 他笑笑,连说自己睡的很香甜,上去帮着忙活起来。 “小一,叔去镇上一趟。你昨儿才回家,今儿好好家歇息,陪你婶娘说说话。村里村外也可以随意转转、看看。”林开渠吩咐道。 “叔父!我不累的,就与你一块去!”翠儿听林一这般说,已欢呼起来。 林一停了下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递到叔叔手里,说道:“这些叔叔收起来,留作家用。” 侄儿也要一起去镇上,令林开渠心里舒坦,便顺手接过了包裹说道:“如此也好!这是……?”他憨厚的神情露出不解之色,伸手打开了包裹。张氏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未几,夫妇二人一声惊呼,不约而同一起把包裹往回推。 “娘来——!此生也未见过如此多的银钱啊!这是从哪里得来的?”张氏一手捂住胸口,出一声惊叹。 “孩子!这是哪里来的,可别……!”林开渠一脸的惊诧,他小心向四圈看看,压低了腔调问道。 “叔父!婶娘!这钱来得干净,放心就是。”猜出了对方 的担忧,林一把包裹又往叔叔怀里塞去。 “这些银两是来自道观多年来得到的供奉。”见叔父与婶娘仍旧满脸的惊骇之色,他只好又如此安慰着对方。详情一时不好细说,也怕说不清楚。 二人见林一眼含笑意,神色坦然,将信将疑道:“即便如此,这些银钱正好做你建房娶妻之用,以后日长呢,给我们做什么?” 不知该如何劝说对方,林一无奈的说道:“叔父!婶娘!这些银钱是侄儿孝敬长辈的。” “那这些也太多了,把这小天坳也买下了!”林开渠还有点惊魂未定,自言自语着。张氏也是一副忐忑模样。 可林一摆出不容分说的架势,显然如他所说,这是一份真情实意。 “这样,银子给叔留一点,够替你修缮房屋就成。余下还是小一自个儿收着!”老实的林开渠不无恳切的说道。 “这些都与叔叔留着家用就是,我不缺钱用的。”林一伸手摊开手掌,露出手心里的一块银子,笑着说道。 林开渠满脸疑惑的看着林一手上的银子,他对这突然出现的银子有些弄不明白。 跺了一下脚,像是拿定了主意似的,林开渠对张氏说道:“这些都拿屋里去,藏好了,可别让人瞧见了,不然惹人眼妒,会出人命的!” 张氏自是知晓其厉害,忙应声抱着包裹回屋。林一见状暗道,别因钱财为叔叔一家带来祸害才好,也是自己没想周全。 林开渠还一旁叮嘱翠儿,让翠儿万勿对他人乱言。 翠儿点头不停,很听话的样子。 张氏一会儿出来后,就拿个凳子坐门前,看样子是不会离开门口了。她挥手让爷仨快些启程,好早去早回。 林一背起背篓走前面,翠儿一旁扯着他的衣襟不松手,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林开渠则是几步一回头,老实忠厚的面庞上,兴奋与惴惴交替变换着。 来到村口大树下,三人停下了脚步。 大树下,一位儒衫老人手里拿着本书,独自站立,眺望远方。 天边的青色渐白,长长一段红霞隐约浮现于天际。 “苏爷爷早啊!”翠儿挥手喊了一声。 “苏先生好!”林开渠也俯身客气的问候了一声。 林一认得这是昨晚给自己指路的老人,便冲其颔示意,算是打了个招呼。 老者回转身,手扶 长须,露出和蔼的笑容。他看到林一,浑浊的眼眸一亮,随即将目光看向翠儿,温和的说道:“翠儿是去镇上吗?” “翠儿与哥一起去的!”说着手里摇动林一的衣襟,欣然说道。 老者呵呵笑着不语,看着三人向村外走去,目光却落林一的背影上,若有所思。 从翠儿口得知,这老者约有五十岁,姓苏,具体叫什么名字,村里人都不知道。老者于几年前独自一人从外地来此,平日里无事时,便教村里的孩子读书识字,很受村里老幼爱戴。他为人博学多才,脾气温和,村里人尊称之为先生。 村子不大,三面环山。山上有什么,村里有多少人家,等等这些,无须林一去询问,自有翠儿一一叙说。 ……东家的黑狗下了崽,西邻的母鸡不下蛋,山后野果很好吃,还有村西头的山泉很甜…… 路上有翠儿说话不停,二十多里的路程也不知不觉过去了。 三人赶到天平镇时,日头大亮,小镇的街道上已是熙熙攘攘,人流涌动。 第三十章 天平镇 天平镇比太平镇略小,是四平县四镇之一。小镇卧一条山谷,一条大街横穿东西,两头建有寨堡,有兵丁持戈守卫着寨门。 这是名符其实的一处边陲小镇。 街上赶场的山民衣着各异,神情透着质朴。长有两三里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各色人等来往不绝。一条长街很热闹。 走街上,林一不由得想起老卢来。记得老卢说过,他儿子就这天平镇的一家铁匠铺里,能借此机会去看看就好了。 “到了!就这儿!”林开渠乐呵呵的大声说道。 林一闻声抬头,面前是一家药铺。他把身上的背篓取了下来说道:“叔父,我去街那头看看,寻访一位熟人,一会就回来。” “成!你去!”林开渠爽快的答应。 “哥快些回来啊!”翠儿冲着林一摆摆手。 林一笑着点点头,自向街东头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看,走了不远,就见街北一处很气派的店面——肖记玉器店。林一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肖掌柜。萍水相逢之后,不过是缘来缘散,没必要有过多的交集。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脚下不停,继续向前走去。 各色的小吃摊前围满了人。 捏糖人的担子前,几个孩子瞪大眼睛,垂涎不止…… 市井态不一而足。 渐渐走至街尾,林一的耳传来“乒乒乓乓”的击打声。他循声望去,一家铁匠铺子出现前面。铺子不大,铺子前的铺板上,摆列一排排的犁头、锄头类的铁器;一旁的木架上,还挂着一些刀具。 铺子一角炉火正红,一个二十五的汉子,褐红的脸膛,浓眉大眼,光着膀子,浑身肌肉虬结,正奋力挥锤击打。 随着乒乓之声,火星四溅。 趁着打铁的汉子擦汗之际,林一笑着喊了一声:“卢大哥!” 那汉子闻声抬头,面露惊喜。他把手里的铁块往炉火里一塞,大声道:“这不是小一吗!哈哈!又长高许多呢!我爹昨儿还念叨你,快来——!” 爽朗的笑声未落,这汉子挥动结实的手臂,冲林一招呼着。 这汉子就是老卢的儿子卢猛,性情豪爽,很讨林一喜欢。 卢猛把林一带到店铺后的小院,见到正抱着孙子的老卢,自有一番惊喜,二人见面叙话不提。 …… 且说林开渠带着翠儿 走进药铺,里面抓药的看病的人还不少。坐堂的老先生正闭眼苦思,一旁的病人满脸的焦急。店铺里的伙计也忙个不停。 林开渠父女二人,拎着背篓立店铺,很是碍眼。一个身着长衫,留着山羊胡子的瘦弱男子,从高大的柜台后走出来出声问道:“你等是卖药材的?” 他声音尖细,吓的翠儿一跳,忙躲爹爹的身后。 “掌柜的!下来贵店卖过多次草药的。”林开渠忙点头,陪着笑脸。 瘦弱男子面无表情“嗯”了一声,伸手招呼一个伙计,吩咐道:“带他们去那边!” 一个伙计跑过来,把父女二人带到一旁点检药材。林开渠把背篓里的草药小心取出,放地上摊开。这个伙计手里拿着杆秤,另一个小伙计手里拿着笔和账本,也走了过来。 “祁婆藤斤半,叶少藤湿,减二成,计一斤二两。”拿秤的伙计一边翻*弄地上的草药,一边拉着懒懒的长音报着斤两,拿笔的伙计一旁飞快记录着。 “石合草二斤三两,叶小而根潮,减三成,计一斤两……山甘草……减一成,计一斤二两……” 林开渠面带讨好的呵呵笑着,只是神色有些不安的盯着那个报数的伙计。 翠儿小嘴巴撅了老高,愤愤不平的拿白眼瞅着这两个狠心的伙计。这些都是自己亲手晒干了的上好药材,怎会到了对方的眼里,会变得如此不堪呢! “咳咳!掌柜的吗?” 一个沉闷的嗓音从门外响起,带着浓重的痰音。 随即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摇晃着身躯出现门口。此人二三十岁的年纪,面色苍白,眼袋浮肿,一双死鱼眼里泛着青白,目光呆滞无神。 “不知李公子有何吩咐?”掌柜的面上挤出笑容,紧走几步迎上前去。 李公子眼睛一翻,哼了一声。此时又从这李公子身后闪出二人,一长脸一圆脸,都是神情横戾之徒。 “我家公子有些劳累,上了痰火,快去弄副去火滋补的好药来!”长脸汉子扯着破锣嗓子吩咐道。 “有请李公子一旁坐下,稍待片刻!”掌柜的忙不迭的吩咐伙计,而后又陪着小心欲引对方到一旁落座。 李公子扫视一周,神色厌恶。他不理掌柜的,自顾立铺子当间不动。有拿药看病的,都小心从旁边绕过。 掌柜的笑容难看起来,只好无奈的干笑几声,伺候一旁不敢多言。 而此时,两个伙计也收好了草药,正为林开渠算账。 “一共二钱三分银子,拿好了!”伙计说着,把一小块碎银子和几个铜板往林开渠怀里一塞,就拍拍手让他们离去。 “嗯!好的,多谢了!”林开渠小心把银钱揣入怀里,就低头往外走。他走了两步还不放心的回头找女儿,尚未看清身后的翠儿,就觉得一股大力撞向自己胸口。 林开渠不由得“哎呦”一声,翻倒地。他眼前一阵黑,差点透不过气来,这才一手捂着胸口,惊诧的抬起头来。 一个长脸的汉子正挽着袖子,凶神恶煞般盯着他叫嚣着:“山里人,眼瞎啦——!”破锣嗓音屋里震响。 低头看着胸口的鞋印,林开渠知道是被人踹了一脚。见那三人气势骇人的模样,知道自己惹不起。他缓了口气,陪着笑脸:“没看见几位爷,得罪,得罪了!” 翠儿跟身后,也没看清爹爹怎么得罪人家了,就被人一脚揣倒。她急的小脸通红,忙拾起背篓,搀扶爹爹站起来。 “哼!呸——!”李公子的死鱼眼一斜,一口浓痰就吐到林开渠的身上。 “这是公子的补药,请拿好!”掌柜的已经送上一包包好的药,身后圆脸的汉子伸手接过。李公子皮笑肉不笑哼了一声:“谢啦!掌柜的回见!”他懒懒的一挥手,就欲转身离去。 “你别走,凭什么打我爹?” 翠儿心疼爹爹,为爹叫屈。这些人怎么这样不讲理,无故打人还侮辱人。她心急之下,顾不得别的,就冲上前去,要拉住李公子评理。 一屋子的人都眼睁睁看着这一出,没人敢出声,掌柜的也紧揪着山羊胡子,暗自摇头。 “刺啦”一声裂帛声响。 李公子停下脚步,瞪着死鱼眼看着身后。他的丝锦长衫从后腰处被撕开了一道长长口子。 满屋子的人都屏息看着这一出。 本来一股子狠劲的翠儿,也被自己吓傻了。 翠儿本想拉住李公子论理,没想这天热,衣着也薄,谁想一扯之下,撕破了人家的衣衫。 李公子浮肿的眼袋抖动了几下,眼神透着一丝邪光。他上前一把攥住翠儿的手腕,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本公子这身锦袍值纹银十两,拿钱陪我!”说着嘴里出嘎嘎的笑声,想必是知道这乡下丫头赔不起。 那两个随从,也怪模怪样的笑起来,不无戏谑的 斜起眼光,带着恶意瞅着这个俊俏的小丫头。 “我没钱,我……你凭什么打我爹?”翠儿又急又气,却是挣不脱,眼泪眼眶打转。 “没钱?”死鱼眼闪动几下,李公子怪笑了一声:“那就拿你抵账了。李四,给我把这丫头带走!”说着把翠儿往长脸汉子身前一推。 叫李四的汉子,露出谄媚的邪笑,上前伸出铁箍一般的爪子,紧紧抓住翠儿就往外走。 李公子眼透着一丝淫邪,自言自语道:“小丫头的模样还算周正,养几年说不准就是个美人呢!” “爹——!”翠儿哭喊着挣扎,小脸上挂满了泪水。 “放下我闺女!” 林开渠出一声怒吼,红着眼睛冲了上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已然如此忍让,竟然还会搭上自己的翠儿。 翠儿是自己夫妇俩的命*根子,眼看翠儿哭喊,林开渠心都被撕裂了。他再也没了老实人的模样,完全是要拼命的架势。 李公子与李四一起带着翠儿就往外走,圆脸的汉子却闪身挡后面。他嘴角挂着冷笑,根本未将这山里人放眼里,伸手搭住对方的手臂,借力往外一带,口还不忘嚣张的大喝一声:“给我去!” 情急之下的林开渠,哪里是这汉子的对手,被冷不防的抛起来,直摔向门外。 林开渠心里只有翠儿,只想救回翠儿,心急如焚之时,哪里还顾得上许多,被这圆脸汉子随手摔出一丈多远,跌倒门外的青石街道上。他闷哼一声,一时竟然爬不起来。这一下摔的不轻。 药铺子里突然摔出个人来,吓得街上的行人闪到一边,一个个惊愕不已。 “爹——!”翠儿挣扎不停,却挣脱不了李四的双手,只能拼命哭喊。 李公子的眼眸,难得浮出一线神采来。他与李四二人,带着哭喊的翠儿,对地上的林开渠和围观的众人毫不理会,大摇大摆的向前走去。 就此时,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冷的叱喝:“给我站住!” 李公子满脸的不耐烦,吊起眼神,猛然转过身来。 他正待火之时,却半张嘴巴愣住了…… 第三十一章 李公子 李公子转过身来就要火。他想不出这天平镇上,还有谁敢冲自己大呼小叫。可眼前所见,让他惊愕不已! 只见一个衣着破旧的乡下少年,手抓住李二的手腕,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李二疼得脑门子上冷汗直落,咧着嘴巴直抽抽,来不及出声讨饶。 少年的身后,还跟着那个捂着胸口、眼含怒火的山里人。 “快给我放开李二,不然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公子虽不知少年来历,却也猜出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子,定是与那个山里人是一伙的。这李二身上有些拳脚功夫的,怎么就被一个少年抓住不能动弹呢?不管怎样,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山里人敢与自己作对,岂不是狗胆包天吗! “哥——救我!”翠儿喊道。 这少年就是林一。他街东头,与老卢爷俩说了会话,询问了一下彼此的近况,见老卢叔过的还不错,也就放下心来。 唯恐叔父等急了,林一也就没做耽搁,便告辞离开了铁匠铺子。谁知他刚至药铺门前,就见叔父被人摔出门口。 林一忙将叔父搀扶起来,见其并无大碍,心下稍安,不待细问缘由,却见李公子要将翠儿带走。他情知不妙,一把抓住随后的李二。 这才转眼的工夫,叔父与翠儿便遭了这份罪,让林一心不安之余,脸色阴沉起来。 林一抓着李二不撒手,听叔父三言两语道出了原委,他不由得强压怒火,冲着哭喊的翠儿咧嘴笑了笑。 见哥哥神色如常,还能露出笑容来,翠儿感到心的恐慌也少了许多。 “臭小子,李公子的大哥就是镇守李大人,识相的乖乖放了我二哥,不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手里抓住翠儿的李四,出言恫吓。 “是吗?”林一下巴微抬,脸色一沉,嘴角露出讥诮的冷笑,随即手上用力。只听得李二的手腕出骨头碎裂的声音,让人头皮麻。 “啊——!”李二一声惨呼,眼睛一翻,晕死了过去。 叔父与翠儿,乃是自己这个世间仅有的亲人,岂能让人欺辱!林一的笑容褪。他目生寒意,随手丢下李二后,不急不慢的向前走去。 街上的围观者一片骚动,忙向一旁闪避,无不瞪大眼睛看着这乡下少年。 好好的手腕就这么被生生捏碎了,这少年着实让人生畏。 “你……你不要过来!”李公子面色 大变,不由腿脚软,向后退去。 街上围观众人只见那少年走了两步,身形已直接越过了李公子,到了李四面前。后者还当自己眼花了,一时不及反应,手里抓的翠儿已经到了对方怀里。 李四刚想怒,却见对方眸光如锥,盯得人心里慌。尚不及多想,一只手掌带着风声便向脸上扇来。他想躲,可就是躲不开,耳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脑袋‘嗡’的一下,自己已腾空而起。恍惚,还能看到几颗碎牙带着血丝飞出来。 李四被一耳光扇飞了出去,足有三丈多远,才“嘭”的一声摔倒地,一动不动,眼见着也是昏死过去了。 四周围观的众人无不目瞪口呆。这乡下少年,腰里还有个酒葫芦,分明是个寻常的山里小子。谁知下手却如此迅疾、狠辣!不过,大伙儿却也对李公子这样的恶人得到惩治,暗自称快! “小子,你有种就别走,我大哥不会放过你!”李公子色厉内茬喊道,死鱼眼直抽搐,腿脚不停颤抖,跌跌撞撞向一旁窜去。 林一冷冷的瞥了一眼李公子,皱起了眉头。他将翠儿送至叔父的身边,小声的耳语几声。 林开渠神情焦急的想说什么,林一已经转身,缀李公子身后去了。 …… 镇东头有一所大院子,门前几个兵丁懒散站门两旁。 离着远远的,李公子如同见了亲人,脚下也轻快了许多,忙不迭的奔到门前,回头指着紧随不放的林一,气急败坏的对兵丁嚎叫了几句,就吓得跳进了院子。 林一跟至院门前。兵丁手持长戈利矛,要拦住来者的去路。谁知眼前一花,便失去了对方的身影。 几个兵丁面面相觑之后,才咋呼了一声,往院门跑去。 院内,林一淡淡的环顾四周。此处是个很宽敞的院子,李公子正面对着一位带刀的魁梧年人,不停的诉苦。瞧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不晓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手持兵器的兵丁,正从院落各处不断涌出,转眼将林一围间。 年人不耐烦的狠瞪了李公子一眼,嘴里骂道:“你成天给我惹事!这样大的年纪还不通晓事理,整日里胡作非为,趁早给我滚回老家去!”李公子满脸惧色,诺诺不已。 年男子训斥完李公子,一双虎目盯向林一。他见到对方不过一个乡下少年,身陷兵丁的重围之,面对着明晃晃的刀枪,竟也神情坦然,神色不由得怔了下。 作势轻咳了一声,年人声音洪亮的说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镇守府?” “哦!你就是李镇守!”林一神色不改,反问了一句。 “不错!正是本官。你无故出手伤人,即使是山民村夫,也应知天理、守国法,你可知罪?李镇守先声夺人,摆出了官威。 “哼!你兄弟借你威势欺压姓,无故伤人,强掠民女。难道你李镇守就可以回避天理,不尊国法不成?”林一不卑不亢的说道。李镇守气势一滞,深知自家兄弟为人的他,不由得锁起了眉头。 李公子急忙大叫:“你个臭小子,满口胡言,本公子不曾招惹你,为何要打伤我的手下?” “打伤我叔父,掠我妹子,还未曾招惹我?”林一冷声说道。 “是那个小丫头撕烂我衣衫。大哥你看看,你看看我这衣衫,可是值十两银子呢!”李公子一旁直跳。此时的他,全没了药铺里的盛气凌人,死鱼眼也直忽闪起来。 “住嘴!” 看着自家兄弟不争气的模样,李镇守呵斥了一句后,又是眼睛一瞪,冲着林一喝道:“把你姓名居所报上来。无论如何,你这乡下小子,擅闯镇守府,已是犯了大罪!”说着,他手一挥,四周兵丁围了上去。 传言,官字两张口,还真是如此! 林一的心感到很无奈。若是此事不能善了,叔父一家便要受到牵连。而对方依仗着官威权势,也根本未将自己这个乡下的小子放眼里。 可怎不能将这些人都杀了! 看着围上来的兵丁,林一的眼瞳一缩,心隐有杀意渐起。他不嗜杀,可为了至亲的安危,他要有所作为。 林一的目光一寒,身形一动,原地不见了踪影。 院内却突然刮起一道旋风,随即又接连响起一片“噼啪、嘡啷”声,不过几个喘息间,那些兵丁已然两手空空,一个个恍如雷击般的呆立不动,惊骇莫名的看着散落一地的兵器。 清风倏然化作一道人影,直扑李镇守兄弟二人。吓得李公子大叫:“啊——是人还是鬼?” 异变陡起,李镇守忙要拔刀,谁成想“锵——!”的一声,钢刀自个儿脱鞘而去,被那个闪现出身形的少年随手抓住,惊得他倒退了一步。 林一手持钢刀,冷冷的注视着李镇守。他手臂一振,“嗡——” 刀身震动,又是“嘭”的一声,精钢打造的刀身,随即被震 碎千片,飞舞了出去。 一阵‘噼噗’声过后,阳光下,地上一片钢铁的碎芒,耀动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你兄弟强掳民女,罪该万死!惩治了他两个手下后,我本不想多事。而你兄弟却要挟相逼,故前来讨个公道。未料李镇守官德不修,言行乖张,令人心寒!本人就此处,如何问罪,还请李镇守自便!”言罢,林一背起双手,仰望天,傲然无语。 “老天!,这是什么轻功啊!” “江湖高明的轻功不过如此——!” “凭空剑就飞过来了,这可是江湖绝顶高手啊!” “你懂什么,这是真气外放!” “这才多大年龄啊,咱们算白活了!” “只有天龙派里才有这样的高手!” 院内兵丁已被林一的身手折服,纷纷惊叹不已! 李公子早已呆若木鸡,楞当地。 李镇守面色急转,心下惊骇莫名。真人不露相,这么一个乡下小子,莫非是那不世出的高人?如此神乎其技,要杀了院子里这些人,不费吹灰之力啊! 许久,李镇守才让心神安稳了一些。他紧走几步,挤出些笑脸,抱拳施礼:“小兄弟真是高人大能!李某眼拙,得罪了小兄弟,还望小兄弟大人大量!” 李镇守一把拉过李公子,狠狠扇了两个耳光。喝道:“还不快给小兄弟赔礼!” 李公子被猝不及防的两个耳光扇的一愣神,捂着腮帮子正要哭号,却见大哥正暗暗对他使眼色。 兄弟俩未必是心有灵犀,李公子却是知道不能忤逆大哥的意思,只能上前弯腰拱手不停,哭丧着脸,说道:“都是下鬼迷心窍,得罪了小兄弟!下认打也认罚,还请小兄弟恕罪!” 林一抬眼打量李家兄弟二人,见其神情不似有伪。他眉梢扬起,正色告诫道:“胆敢招惹我的家人,便要有死的觉悟!” 李公子闻言,吓得脖子一缩,向后挪动了一步。 李镇守神色尴尬,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不无诚意的俯身说道:“这是下的一些心意,为我不成器兄弟的浪行,聊做一点儿补偿,还请小兄弟成全!” 林一嘴角翘起,冷哼一声。他摇摇头,转身大步离去,远远丢下一句:“不必了!此事就此作罢。下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望李镇守好自为之!” 见对方身影远去,李镇守长吁了一口气。 转过身来,见李公子还是眼珠子乱转,却是十足的懵懂未知状,他不由得怒道:“你明天就滚回老家去,别这里替我惹事!” “这才多少日子啊,就赶我回去。李二与李四都被这臭小子打伤了,大哥你也不追究!” 李公子苦着脸埋怨道。 “我都被你气死了!你一个年近而立的人了,不仅一事无成,还成天的吃喝嫖赌,到处惹是生非!” 李镇守挥手让兵丁散去,又指着李公子教训道:“我从军多年,见过无数的江湖高手,不过如此般的少年高手却从未见过。山野村夫,鬼晓得藏有多少世外高人呢!这些人得罪不起,不然身边疆之地,你死了都白死!这少年动如鬼魅,迅如奔雷,真气可摄取我的腰刀,并震得粉碎。我天平镇兵丁加起来也拦他不住啊!不是大哥我见机得快,或许你我兄弟今日就遭大难,都是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召来的祸害,哼!” 骂完了,李镇守丢下唯唯诺诺的李公子,招手喊来两人,嘱咐今日之事严禁外传。 第三十二章 天地至情 林一走出镇守府,看到叔父与翠儿远远等候,他微笑着摇摇头。叔父并未依照自己的交代先行离去,看来他还是对自己的侄儿放心不下。 “哥!你没事!”翠儿带着一脸的泪花迎了上来。林开渠也是满脸的关切之意。 林一对着二人说道:“叔父与翠儿放心。李镇守已经答应不再追究此事。只是我回来的晚了些,让叔与翠儿受了委屈!” “无事就好,叔身子硬朗,摔一跤没啥的!没啥的!”林开渠忙宽慰着小一。 林开渠被踢了一脚,摔了个跟头,当时爬不起来,而乡下汉子身子毕竟熬打过,歇息一会,竟然没什么事情。不过林一出手就把李二与李四打的昏死过去,让爷俩担心不已。对方是有权有势的人物,轻易得罪不起的。 而林一则要将此事作个了断,不能因此而牵连叔父一家。 独自一个人去寻人家论理,要独自面对那么多的兵丁,说实话,林一的心里没底。可总要免除叔父与翠儿的后顾之忧才好。故此,镇守府即便是龙潭虎穴,也要去走一遭。他不能守护亲人一世,却要让亲人一时无忧才好。 若是李家兄弟真的不讲道理,尚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乱子。还好,林一出手便震慑了全场,并让李镇守熄了多事的念头。今日之事,也算是有惊无险! 林开渠与翠儿正惴惴不安,见到林一完好无损的走出了镇守府,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只是不知,让人畏惧的镇守是怎么答应不追究此事的。林开渠也不好细问,心下却是对侄儿的本事惊叹不已。 “翠儿,饿了!哥带你买好吃的去!”林一拉住翠儿的手向前走去。翠儿欢快应了一声,林开渠脸上也绽开了笑容。 叔侄三人一直过了午后时分,才回到小天坳。背篓里装满了肉食,布料,还有林开渠买的一些纸钱香烛。而张氏依然带着紧张模样坐守门前,见爷仨回来,才放下了心事。 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翠儿上前抓住娘亲的胳膊,绘声绘色说着一路生的事情。 张氏把买的花布扯翠儿身上比划着。听到翠儿说道惊险处,她一把搂住女儿,惊呼不断。听到后化险为夷时,这妇人已是目悬泪滴,紧紧拥住女儿,再不舍得撒开手。 林开渠一旁憨憨笑着,满目的慈爱与满足,乐呵呵的看着娘俩。 见婶娘与翠儿如此的亲昵!见一家如此的和睦快乐,林一微微笑着,颇感欣慰 ,心底却滑过一丝怅然。 林开渠挽个竹篮,装上香烛,拉着侄儿,向村南头的一处山坡走去。 不明就里的林一,只好默默跟后面。走了不过两里远,来到一处山脚下,眼前出现一处坟冢,他的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林开渠回头看了一眼侄儿,叹口气。走至坟前,他放下篮子,取出香烛。 坟堆上青草萋萋,坟前没有墓碑。 林一咬着嘴唇,愣愣呆立。 “孩子!这里就是我大哥与大嫂后安歇的地方,你爹与你娘就这里。”林开渠沉重的说道。 “大哥!大嫂!小一回来看你们了,你们看看啊!小一都长这样大了!”林开渠咧咧嘴想做欣慰状,可嗓音哽咽,眼圈已然红了。 林一兀自一言不,慢慢跪下,磕了三个头。 “叔父!您先回!我想独自呆一会。”林一淡淡的说道。 林开渠怔怔的望着跪着的侄儿,许久才重重叹了口气离去。走了老远,他还不住的回头。 林一没有起身,缓缓爬行了两步,背靠着坟堆,黯然坐着。 自己的背后就是爹娘,从未有过的感觉,战栗着弥漫了整个身心。 若是爹娘还,自己也会如翠儿般无忧无虑!早年爹娘遭难,一定是不顾一切才护得自己的性命!爹娘的心,自己比他们的性命还重!叔叔与婶娘对翠儿那般的溺爱,爹娘同样会如此疼爱自己的! 可是……可是自己再也没有了爹娘,连爹娘的模样,也只是模糊的出现梦。 自己就这样永远,永远失去了爹娘! 爹……娘!小一多想被你们搂着、疼着、爱着,就如翠儿那般…… 林一翻身趴坟堆上,就如同爹的背上,娘的怀里。 他肩头一阵阵抽动,悲恸的哭咽声不断传出。 娘——你再抱抱我!爹——你再疼疼我啊!我想爹娘呵——! 郁积已久的思念,沉淀已久的亲情,这一刻倾泻而出…… 从未被父母疼爱过。如今,自己是如此渴求这种感觉!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也好! 原来唯一的亲人是师父。师父有时严厉,有时宽纵,却将他抚养长大,给了他所知的为真挚的呵护与关爱!如今见到了叔叔与婶娘,见到翠儿对自己由衷的亲情,见到叔叔一家的天伦之乐。林一才知道,这个世间,还有一种天 地至情,还有一种父母之爱! 这爱是如此的深重!是如此的幸福!是如此的弥足珍贵! 林一才知道,自己的失去是爱之殇!殇之重!这是一种永久而无法弥合的痛! 午后的阳光下,坟冢青青无语…… 这是林一与爹娘近的距离,也是林一与爹娘远的相隔! 过了很久,已入夏的阳光也失去了炽烈。 林一仰靠坟堆上,一动不动,犹如靠爹娘的身边。他的双颊还带有泪渍,神情多了份安详,眼却带着一丝茫然。 心对这山村的安宁竟多了一分依赖。以后就此处陪叔叔与翠儿也挺好,还能天天看到爹娘。或许自己有能力守护这份安宁,让叔父一家永远平安的过活下去,让翠儿永远开开心心的。 想象着叔父一家的美满和睦,想象着翠儿的可爱,他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拥有眼前的一切,或许比失去永远时的遗憾要好! 这样想是对还是错呢? 林一渐渐神游天外…… “若因失去而裹足不前,此生又能得到多少呢?”一声悠悠的叹息传入耳。 “苏先生——?”林一慢慢起身,疑惑的看着珊珊而来的老者。 苏先生温和的笑了笑,浑浊的眼神让人有看不透的深邃。 “小兄弟,为人子,怎样才算孝道呢?” 林一怔了怔,迟疑着说道:“不敢当苏先生如此称呼,叫我小一就是了。” 他回看看身后,语气带有哀伤说道:“恕小一驽钝粗俗,不过小一想,能承欢父母膝下就已经很好了!” 苏先生走上山坡,手扶长髯,端详着林一,轻声说道:“为人子,行孝道,始于事亲,终于立身。也就是说,父母时,要好生侍候,这是为人孝道的开始,而好好的活着,成就一番精彩,也是对父母的孝道啊!” “我守着山村,守着叔叔一家好好过活,难道不对吗?”林一迟疑了下,轻声说道。 “呵呵!小兄弟说的不错。无欲无求也是一种活法,谁又能说不对呢?”苏先生温声笑道。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与其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苏先生目眺远方,沙哑的嗓音悠悠。 林一不解的挠挠头。苏先生伸手前指,问道:“你若登上此山之巅,会怎样呢? ” “视野开阔,会看得远!”林一回答道。 “是啊!不登上高山,又怎知山之高远!不是鸟儿,又怎知这天地的远阔!又怎知飞翔的愉悦呢!小兄弟,你不属于这山村,你应属于这山巅,你应属于这天空!穷一生守护这山村,与蒙鸠错巢何异?与雄鹰折翅何异?”苏先生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他眸光犀利,紧紧盯着林一。 林一惊异地看着苏先生,退后两步,满脸惶然。 “小一本是山野莽夫,蒙先生贵眼高看。然小子实驽钝愚俗不堪,实不知先生所言何意?”林一低头谨慎道。心却是钵钹乱响,翻江倒海一般。 “哈哈——!”苏先生仰长笑。少顷,他温和的说道:“老夫苟活一生,却也阅人无数。小兄弟虽衣衫敝旧,却眉目清奇,身上少有烟尘之气。就是一些多年修道之人,也是比不了小兄弟的这份脱俗与淡然!小兄弟绝非常人!”说完,眼含笑意,意味深长盯着林一。 见对方依旧低头踌躇不语,苏先生接着又说道:“老夫相信,小兄弟不会因悲恸而失去志向,若你双亲,也不愿看到你因境生异而懈怠。须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持之以恒,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林一沉思良久,问道:“后又能怎样呢?” “我又怎能知晓呢?”苏先生笑容里意趣深远。他转过身去,缓缓走下山坡,径自离去了。 林一迷茫的眼神,复又清明起来…… 第三十三章 苏先生 初夏的夜晚,宁静、安谧。又一轮银钩勾辍天穹,为小山村罩上一层清辉。 林一静静坐老宅的偏房内,如一尊泥塑般,静穆不动。内心却如风云般鼓动不息,久久不能平静。 今日爹娘坟前,心神失守,如早年师父所说一般,道心动摇了。自己小小的年纪,对这红尘路竟蓦然有了倦意,对修炼之途起了茫然。而这苏先生只是初见,便句句珠玑,言简意赅,这一番用心良苦,显然是来警醒自己。 伊始,唯恐这苏先生识破自己身份,且不识其本意,林一的内心有些惊慌,也有一分的提防。 而这苏先生孑然一身,流落此。自己即便谨慎,也感受到了对方的谆谆善意。 苏先生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这条路若不继续走下去,也永远不知道终的结果会怎样。上天既然降下了这份机缘,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放弃呢!去论走多远,只有锲而不舍,即使没有结果,也比终老山村要精彩。想必爹娘地下有知,也会保佑自己的。 林一长这样大,从未有人给自己讲过这些道理。自己迷茫之时,这苏先生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人心底豁然开朗。 他心底对苏先生多了份感激与敬佩之情。 心念澄澈的林一,身上涌动一层白莹莹的光芒,将自己团团淹没。莹光闪动,灵台清明。 这天地也清晰明朗起来…… …… 山村的清晨,一片清。远处的山顶,已被朝阳抹了一层金色。 勤快的山里人家,已为生计,早早忙碌起来。 村头的路口,偶尔可见匆忙的身影来去。 大树下,苏先生的面前簇围着几个孩子。 林一独自坐一旁,听苏先生为几个孩子说解字。 苏先生对林一视若未见。 林一也不以为然,就这样静静坐了两个时辰。 苏先生面带微笑,目送孩子们雀跃散去。 林一起身,来到苏先生面前,深施一礼,正色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 苏先生手扶长须,眸光闪动着,呵呵笑道:“孺子可教也!去老夫居所小坐片刻,如何?” 林一轻声应道:“故所愿也!” 苏先生点点头,清濯的面庞阳光映照下,多了份悠然之情。他缓缓抬步,向不远处一所小屋走去。 离村口不远 处,一圈篱笆青蔓缠绕,两间草房简陋素朴。 苏先生携林一,穿过几簇绿色点缀的小院,来到草屋里间。他呵呵一笑,请来客随意。 眼前是一间不大的寝室,一方竹榻北置,南窗下一几一架之前,一竹椅上,苏先生怡然自得坐着。 架上摆放两层书籍,竹简、绢册、纸册皆有。陋室书香,显素雅。 林一落身坐竹榻上,带着轻松自的模样。 苏先生见之微微颔。心道此子虽一身乡下小子打扮,却有与常人不同的气,举止从容且落落大方。无论处于何地,不经意时让人忽略而轻视他,细心观察之时,才会现这少年,有意无意间,已与周遭的一切融为一体。 这少年着实不凡! 毕竟于官场市井间颠沛流离了几十年,苏先生自问阅人无数,识人颇准。可这乡下少年身上却有着迥异常人的观感,他心自是对林一多了份莫名的欣赏。 苏先生四下闲走时,见林一坟前悲恸哭泣时,不好走近。后者爹娘坟前,心神失守,也失察了周围的一切。他见林一悲伤过后,眉宇间似有颓废之情,情不自禁出言点醒。未料一夜间,昨日那个处于沉沦边缘的小子,已常态复。 此子心智高出常人,让人欣慰,苏先生对这少年是高看一眼。 “老夫此处居住年了。山野间喧嚣去,昼闲人寂。听几声鸟语悠扬,看一片云光舒卷。老夫蹉跎一生,终了,也算寻一方净土,图个悠闲快哉!呵呵!”苏先生说道。 “先生如此通达,让小一感佩!”林一说道。 “人到暮年,两手空空,才知凡事张弛有,握手时,须放手,也应放手啊!”苏先生豁然笑道。 “先生故乡何处?为何沦落至此呢?”林一有些好奇的问道。 苏先生坐竹椅上,却也腰背笔挺,若山如岳。听林一问起往事,他眸露出涩意,随即又释然一笑。 “往事不堪回啊!故乡?心安处是故乡!”苏先生沙哑的嗓音悠然而起,如同一步迈过几十载的岁月。 这苏先生原名苏应明,年轻时取得功名,入朝为官。因其秉性刚正,加上不懂体察上意,官场始终不顺。后因得罪权贵,致使全家遭难。幸亏他读书人,颇俱清名,才被逐放边疆,留得一条性命。而夫人因祸生疾,不久便撒手人寰,唯一的女儿也下落不明。 深为命途多舛的苏先生而感怀,林一也只能沉默不 语,听对方慢慢诉说往事。 “老夫年得女,视若掌珠,没料到也因老夫的牵连而下落不明。老夫也多方托人寻找,至此未果。若是云儿还,也该如小一这般年纪了———!”言罢,苏先生长叹了一声。 这苏先生是鬓如霜,面容苍老似七十岁一般。其实他也不过五十出头的年纪,其苦励艰辛,可见一斑! “还不知小一此前从何而来?眼下寻得至亲,当属幸事啊!”见林一也是神情低落,苏先生语气一转,温和的问道。 “我随师父玄元观修行。师父仙逝后,我山守孝三年,便依着他老人家生前的指点寻来的。”林一说道。过往没什么可说的。可说的,却没法说。 “以后有什么打算呢?”苏先生问道。 林一迟疑了一下,语气坚定说道:“幸有先生教诲!小一欲四处游历一番。” 苏先生沉吟了片刻,抬眼注视着林一说道:“老夫有事相求,不知小一可否答应?” “不知道先生所托何事,凡小一力所能及之事,定不会推辞!”小一正色应道。 苏先生伸出嶙峋的双手,手托着一枚半月形碧道:“此翡翠玉佩原本一对,还有一只我女儿的身上。这一只是她娘亲留下的。若是小一有缘见到我女儿,此玉佩当为信物。还望给我那苦命的女儿传一句话,老夫此安好,让她无须惦念!” 看着苏先生满面的殷切神情,林一忙起身,却不知如何是好!他想推却,心下不忍,想接下玉佩又恐有负重托。 踌躇之际,看了一眼苏先生期待而信任的目光,林一心一软,接过了苏先生这晚年唯一的挂念! 苏先生露出笑容。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究竟还不这个世上,却把全部的期望寄托面前的这个少年身上。自己已到了暮年,再也等不了多久。 或许,这个世上还有奇迹存! 苏先生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林一的肩膀,尔后,他转身从架上取出一本绢册来。 林一收好玉佩,带着一分不解,接过苏先生手的绢册。册面上几个古字倒也识得,他心下惊奇,脱口说道:“咦——锻神鉴?” 苏先生微愕,问道:“小一也识得这字迹?” 林一想了一下说道:“我师父是修道之人,教我所识皆是此等字。此种字体与现今的字体,不过由繁至简而已,莫非现今识得此种字体的人少了?” “小一言 之有理。此种字体为古体,现今识得的人不多。老夫也是好友指点之下才识得其一二。”苏先生眸光闪烁,对林一上下打量不停。 被盯得慌,林一忙道:“不知此物……?” “这是老夫一同窗好友所赠!好友姓魏,名达仁。那好友自幼喜古籍,好修行,对成仙之道甚是痴迷。此册乃是他当年偶得,走时留老夫惠存。好友言道,此物尚可福佑后人。”说到此处,苏先生摇头笑了笑,接着说道:“此物或对小一有用也说不定”。 林一眉梢轻挑,轻轻翻开薄薄的册子。只是片刻,他心头一惊,随即暗喜,把册子揣入怀后,拱手深施一礼,又问道:“不知先生好友所去何方呢?” “老夫好友听闻海外有仙岛,便舍去了功名前程,乘船东渡去了!”苏先生微头轻叹。 “先生的好友已登仙道?”林一追问道。 “其里究竟,老夫不知。只是老夫这好友自研习修炼之道后,风采自然,神韵飘逸却又迥异常人。不是多年与其相处,也觉不了这些,或许这也是修炼的缘故?”苏先生凝眉思。眼神一亮,他盯着林一说道:“就如同小一这般,即使衣衫敝旧,身上却也有一种难言的神韵!” 林一苦笑着摇头说道:“我随师父修炼多年,并无出奇之处。对了,苏先生,这东海深处真有仙岛?仙岛好找寻吗?” “典籍上虽有记载,却无迹可寻,东海不知几万里,难!”苏先生摇头感慨道:“即便老夫那好友,多年前一别,至今杳无音信啊!” “那先生相信这世上有神仙吗?”好不容易有个可以说话的人,憋了许久的林一,奢望从才学渊博的苏先生这里,获知多的东西。 “古人云,读书人不语怪力乱神……”苏先生摇头道。林一心想果然如此,未料苏先生又道:“老夫信!” 林一有些疑惑的看着苏先生。 “若这世间没有神仙鬼怪,没有阴阳轮回,没有因果报应,一生又会留下多少憾事!岂不是连那陇间野草也比不上吗!”苏先生说完,面容萧,意味深远。 没想到苏先生会如此的作答。想想也是,垄上的野草还能来春生,而人若是没有了前世今生,便是连那野草也不如了! 若是有来世,一切都可以延续吗? 林一不禁陷入了深思…… 第三十四章 离家 二三十户人家的小山村,鸡犬相闻。山民质朴,邻里和睦。 山村的日子,过的安静,也过的与世无争。 由于林一的到来,林开渠一家人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翠儿也穿上了衣裳,每日里笑声不断。 叔父要重为林一建房,他没有应允。 林一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注定要离开这里,只是,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 夏日里,山村没有多少农活。偶尔去山上挖些草药,猎取一两只野味。除此之外,林一很清闲。他每天去苏先生那里坐一会,聆听一些闻所未闻的事情,懂得了多的人情世故,也知道到了一些师父未曾教过的东西。 只是林一的修炼无法继续下去了,没有灵气的吸纳,他的修为也没有丝毫的提升。 唯一让林一有收获的是,苏先生送的《煅神鉴》,这竟然是专修神识的功法。此功法可以单修,也可以作为辅助功法。神识的用处之大自然不言而喻,不过此法也必须要有神识才可以修炼,对于普通人无一点的用处。 林一修为得不到提升的时候,对《煅神鉴》爱不释手。此功法修炼倒也简单,随着修为的增加,神识会成倍的增长。现他的神识已达一五十丈远。神识的增长远远超过了修为。 随神识的增长,神识可一化二,二化四,分化神识离体。每一缕神识可以操控一件法器,可以想象,分化开的神识是有多么巨大的功用。 《煅神鉴》不仅有具体的神识修炼之法,还有制敌、克敌之术。其又分摄魂、魂、噬魂等。 摄魂与江湖上一些迷人心智的功法类似,魂是靠着自身强大的神识,强行进入敌手的识海并摄取对方识海的记忆。噬魂之术,顾名思义,就是要摧毁敌手的识海,想象着就令人感到可怖和阴险。 林一自认不是阴险歹毒之人,不过此等防身制敌之术,自然要研习一番。 …… 小山坳的西山上,一只野兔被林一逼到了岩石角落处。 野兔猩红的眼睛露出惊慌,左右张望,欲夺路而逃。 林一凝神站立,手里掐了个印诀,向野兔一指,口轻叱“去”。 一道无形的神识,凝集成针,电闪般刺向野兔。 正蓄力欲逃的兔子如被雷击一般,一个跟头翻倒地,随后,又摇摇晃晃爬起。猩红的兔眼满是恐惧,它呆立了片刻,猛然逃去。 林一翘起嘴角,露出无奈的苦笑。这惊魂一刺,连兔子也没制住。想必自己的神识还不够强大。此术以后怕是没什么用处! …… 山村的夏日,骄阳似火,酷热难当。村口的孩童早就光起了屁股。大人也都赤膊露背,手持蒲扇直摇。就连苏先生也是褪去了长衫,换了一身的短打扮。 林一依旧一身灰旧的袍子,额头上却无一丝汗迹,显得与众不同。这也是无意之举,他进入练气四层后,便已寒暑不侵。 林一还是决定了要离开这里。虽不知如何对叔父一家做出交代,他却为此做着离去前的准备。 晚饭后,一家人坐院内大树下乘凉。 “叔父!我想教翠儿习武!”林一说完,只是看着翠儿微笑,不再说话。 林开渠与张氏一脸的愕然,不知林一何意。 翠儿的大眼睛里闪耀着兴奋,拍手说道:“好啊!好啊!若是翠儿有了武功,上次镇上就不会受人欺辱了,爹爹也不会被人殴打。” 张氏迟疑的目光盯着林开渠不放。后者摇摇头,低头叹息。 天上掉下来个亲侄子,让他们夫妇惊喜。这个侄子秉性善良,脾气温和,也很懂事,与翠儿相处的很好。加上二人没有儿子,林开渠心自是把林一当做亲儿子一般看待。 林一拿出的银钱,足以让他们不劳不作的吃用一辈子的。夫妇二人虽是贫穷,却也没有因此失去本色。惶惶了几日后,日子又如往常一般。 不过夫妇二人自己心自有计较。待入秋后,一定要为林一建起房,再托个媒人,为这个侄儿讨个漂亮的媳妇。 无形之,林一已成为了这个家的支柱与期望。 可林开渠的心,这个侄子的身上,总有一种不同于山里人的东西存。他相信侄子的为人,却不知对方心真正所想。这也是夫妇二人心不安的地方。 好东西怕丢了,侄子好了也是这样。加上这个侄子年纪轻轻,却把李公子打的服服帖帖,让镇守大人也不敢追究。可要知道,李公子是镇守的亲兄弟啊! 夫妇二人的心,这个侄子,是一个高深莫测的人。 不过想的多了,夫妇二人心难免惴惴。这个小小的山村,这个家,能留住这个侄子吗? 一家人只有翠儿的大眼睛,忽闪着,三人身上转着圈儿。 许久,林开渠抬起头,声音带着不 舍说道:“小一啊!先前不让我为你建房,我与你婶娘就明白了你的心思。如今,决定要走了?” 翠儿大眼睛怔住了,一把扯住小一的衣袖,急道:“哥,你要走吗?要离开翠儿吗?再也不会来了吗?”话未说完,哭音已变成了哭声。 林一未料到会如此,心有了份愧疚。想不到老实忠厚的叔父,竟然早就看出了自己的心事。 沉吟了片刻,他拍了拍翠儿的肩膀,语气轻松说道:“翠儿,哥教你武功,你就可以让爹娘不受人欺辱了。哥想去天下走一走,看一看!哥想去看看这天地究竟有多高,想去看看这天外有没有神仙!有一天,哥回来说与你听,可好?” “哥,翠儿舍不得你啊!”翠儿搂着林一的脖子,伤心的抽泣着。 叔父与婶娘的失落与不舍,落了林一的心底。他轻声说道:“叔父!婶娘!我留下的银钱也够家里用的了。翠儿若是会点武功,要紧时刻也有点用的。一时半会儿,小一或许不会离开商国,这些都是以后的打算!” “难道小一要远离商国吗?”林开渠惊问道。 “或许以后会!”林一点点头。他语气依旧轻松,也只是掩饰内心的不安。 人一生,总有一些无法回避的事情,只好去面对。 …… 西山的山顶,是翠儿这一两个月里,喜爱呆的地方。 山上的蒿草,青色隐约有了斑黄,仿佛已释放了生命的全部。岩石缝隙四起的虫鸣,似是吟唱着夏日的璀璨,又似是奏起短暂一生,为辉煌的绝响。 月夜下的山顶,林一静立一隅。不远处,时而银花绽放,时而柳姿曼舞。那是翠儿练剑。 林一本不是敝帚自珍之人,别说对自己家人。可他只会剑法,便去了趟镇上,买了把长剑,又让卢大哥里面加了精钢,重淬火打炼过后,送与翠儿。 翠儿手持长剑,人随剑舞,剑随人动,剑身偶尔炸开几道银色光芒,随即消失月色,变成耳一道道凛冽的风声。 翠儿喜欢哥哥面前舞剑。 她不想哥哥离开,而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哥哥教的武功练好,让哥哥能开心一点。 脚步移动间,就是两丈多远,其身形轻盈飘逸,剑招凌厉,俨如习武多年的高手。 林一看眼里,却暗自叹息。他用灵气为翠儿打通经脉后,虽为其修习内功省却数十年的苦功。可灵气翠儿经脉运行 几周后,自行消散,体内再无一丝痕迹,就如同先前的天福一般。显然,翠儿同样不能修炼玄天心法。 经脉通,玄关开,可以感受并吸纳灵气,以此来锤炼自身五脏腑,就可以踏上修仙之路。而林一不明白的是,自己与翠儿是血脉至亲,莫不是说,翠儿没有修仙的灵根,而自己就有? 这万万无一的机缘就被自己撞上了?林一不认为走上一条未知的路,就是件幸事! …… 村口的大树下。 这棵老树的树根,如虬龙展躯般伸出地面。林一斜依其上,对着另一侧的苏先生道:“这是我师父爱喝的酒,我请先生喝!” 苏先生身躯依旧挺拔,无论是站是坐,皆如傲竹天成。 “别忘了我女儿的名字……!”苏先生深深注视着林一,伸手接过酒葫芦。 “苏雪云,丁卯,己酉生人,乳名为云儿!”林一轻声念道。 “天地有万古,此身不再得;人生只年,此日易过。呼——!此酒痛快!”苏先生畅饮一口,捋髯长赞。其面上涌出淡淡的酒晕,面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像是有着道不的沧桑,数不的感慨万千。 …… 火红的夏日,挥霍了生命的热情后,天地之间,有着凋零,也有收获;有了邂逅,自也有离别! …… “房子还是要建,等小一回来住!”林开渠蹲门槛上,憨声说道。他忠厚老实的神情,透着坚定! 屋里间传来一声叹息!张氏手里拿着块布料,自言自语道:“本想多给孩子做身衣裳的,谁知就这么默不作声的走了呢?可怜的孩子!” 翠儿坐大树下的石桌旁,小手托着秀腮,一对明眸眺望西山。 “哥,记得回来给翠儿说那神仙的传说,别忘了哦!”一行晶莹的泪滴滑过脸颊。 …… 入秋的一天,林一走了。 没有告别,也没惊动任何人。 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走了。 第三十五章 故人遭难 裘贵近有些走背运。 裘贵翻李寡妇墙头,寡妇的汗毛也没摸到呢,就被邻里看见,挨了两棍才跑掉。不过让他心疼的是跑丢了一只鞋。那可是偷到手才穿两天的鞋。 见村口磨房疤瘌家的小孙女无人照看,裘贵动起了心思。若是将其拐了卖给青楼妓寨,弄不好可以收成五两银子呢!谁知他花了两钱买的糖球,吃奶的劲头都使出来,刚刚哄的小丫头走到村口,愣是能遇到丫头的二舅。 听说,这二舅半年才来一次,恰恰就被裘贵遇到了。好他自认机灵,早早撒了鸭子跑了。不过实打实丢了俩大子,还不如来俩炊饼填进肚子实呢! 随着这么一想,裘贵顿觉得肚子如着火般难受。娘的!大半天的水米没沾牙了,饿死爷爷了。他嘴里念叨着,狠狠勒紧了腰带,眨巴着一对三角眼,不忿夹杂着忌惮,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的三人。 这三人手里拿着真家伙,一个个面带横肉,都是心狠手黑的祖宗,离他们近一点,都让人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谁让自己个走背运呢!跑了老远,还不是怕那丫头的二舅追来,没成想半路遇到这几位爷,二话不说抽刀就砍。 没一点王法啊! 好裘贵头见机快啊!头皮都磕破了,什么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儿,眼泪陪着鼻涕,说了好几遍。 这几人还是被自己的一番话蒙过去了。想到此处,裘贵暗自得意。 不过这几个强人让他入伙。裘贵才知道自己进了狼窝。他不忿之余,随即也就想开了。以后自己也算有了山头的人了。 以后再翻寡妇家墙头,看谁他娘的敢打我,爷爷是有山头的人了!说不定李寡妇会打开房门,请自己进去呢!想到此处,裘贵的眼前,浮现出了李寡妇那前后丰硕的晃动,嘿嘿!想象着双手肥腻的感觉,他的口水滴下老长一串。 “哎呦——!”裘贵长吸一口冷气,捂住腮帮子。 “噤声!狗日的!”几丈外一个黑脸的汉子,眼睛瞪如牛卵,狠狠骂道。 裘贵被对方凶恶的神情吓的猛一缩脖子,躲进草丛里,偷偷的呲牙咧嘴。 裘贵的右腮下,长一个痦子,上面几根黑毛老长,有事没事时,他就爱用手捻着。 学堂里老书究都爱捻胡须的。裘贵自认也是有见识的人。将才他只顾想寡妇了,不知觉手头用了力,结果手里没有了肥腻,只有被硬扯下来的一 根黑毛。 裘贵不由暗骂了一声,不舍的丢掉手里的黑毛,又悄悄伸长鸡脖子,瞄了一眼那三个祖宗。 那三个汉子,手持着钢刀,如同三只夜猫般,躲路旁不远处的树丛下。领头的汉子叫郑大,黑脸牛眼,脾气暴躁。裘贵是怕他。 还有两个,一叫猴子,一个叫大眼。人如其名,精瘦如猴的自然就是猴子,性情奸猾喜淫,一对桃花眼让裘贵都不敢正看。大眼的眼睛是很大,跟吊死鬼死的,白眼珠多,黑眼珠少,说话时透着阴气,让人老想打寒颤。 听郑大说,他们原来是黑风寨的,如今散伙单干了。与这三位爷搭伙,裘贵只想哭,才知道,与他们相比,自己的昨天是多么的善良。 “财神爷上门了——”裘贵草丛里正哀叹命苦之时,突然听到猴子的声音,他浑身一哆嗦,又想跑路,又想往土里钻。 正惶惶不安时,一个身影来到自己身边。裘贵还没反应过来,一双大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裘贵抬头一看,急道:“呃……咳咳……住手啊大哥!” “你他娘的想溜?”郑大声音低沉却是寒意。 “不……不是的,兄弟哪里敢呢!这不是正找家伙来吗!”裘贵眼珠直转,低头摸出一块石头来,举手里,带着谄笑说道。 “哼——!”郑大松开了裘贵,一双牛眼嗜血般盯着路口。 …… 一辆带蓬的马车出现几人眼前。 赶车的伙计自顾驾着马车,对路边的危机浑然不觉。车内坐着一对年轻的夫妇。男的一身白衣,书生模样。女的怀里还抱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 “夫君!天黑时能到家吗?”年轻的夫人,拍了拍怀里熟睡的婴儿,轻声对男子说道。 男子双目充满爱意,温柔的说道:“这里路程已走了大半,天黑前准到天平的。夫人且放安心!” “嗯!夫君说的是!”夫人抬起白皙秀美的面庞,对男子微微一笑。 一声马嘶声突然响起,马车猛停了下来。车内夫妇二人惊慌之下,忙护住婴孩。车前传来赶车伙计的喊声:“少掌柜的,有劫道的!” “夫君——!”妇人满面惊恐,一把拉住男子的臂膀。 男子伸手拿起一把长剑,强作镇定,轻拍妇人的手背道:“夫人勿慌!为夫去看看。”说完,他一步跨出车厢。 车厢外,赶车 的伙计手拿一根木棍,正不知所措,见到男子出来,忙与其并肩而立,挡车前。 这名男子见伙计如同自己一般惊慌,却未独自逃生,他心底略安。 “阿贵,怎么了?”男子低声问道。 “少掌柜的,你看——”叫作阿贵的伙计伸手往前一指。 车前站立两人,一个粗壮黝黑,手持钢刀,面目凶狠。一个面容猥琐,身材瘦小,手里拿着块石头。只是他的两只腿不知为何抖,脸上几根黑毛甚是扎眼。 “要命不要财,要财不要命,快给爷爷选一样!”郑大手持钢刀耍了个刀花,恶狠狠说道。 阳光下,刀光刺眼。 “少掌柜!如何是好?”阿贵问道。叫少掌柜的男子见只有两人,神情略定,却一时拿不定注意。 “嘿嘿,车里还有人,出来!”随着一声浪笑,路旁又跳出两人,直接闪到车后,堵住了马车的退路。 见车前车后都被堵住,少掌柜二人心下大骇。 “夫君——!”车内的夫人见机不好,怀抱着婴儿走出了车子。 “夫人——!”少掌柜与伙计忙把夫人围当间。 “哈哈,还是个美人儿,这钱财和人,爷爷都要了!”猴子兴奋的叫嚣道,一对猴眼放肆着淫*荡之意,不住打量着夫人,十足一个色恶鬼模样。大眼一旁默不作声,如同看着死人一般,阴森森盯着三人不放。 少掌柜心叫苦。知晓此路早年不甚太平,而近几年好了许多。本想带着马车迅捷,白天赶路应无大碍,加上自身也习练了几年的拳脚功夫,一两个蟊贼自是不话下。可眼前四人,配合默契,明明是经年老贼的架势,唯恐一个闪失,伤了夫人与孩子。 “给他们拼了——!”叫做阿贵的伙计,攥紧手里的木棍,咬着嘴唇低声喝道。 少掌柜定了一下心神,注视了一眼夫人与婴儿,心知眼下大难临头,唯有一拼了。他露出决然的神情,持剑上前一步,怒喝道:“想要命的,就来取!” 妇人面色已然苍白,身子瑟瑟抖。 见少掌柜一副拼死的架势,裘贵不禁后退一步,手里的石头差点给扔了。心道,老子他娘的就是背,跟这几个祖宗,学这剪径的行当,遇到人多了不敢露头,人少的都是左近的山民,比自己个还穷,致使几天来都没生意。今儿总算碰到一笔看似不小的大生意,可人家要拼命。这碗饭不是人吃的,不是怕 郑大兜头一刀,他娘的早就跑了。 郑大见少掌柜持剑的模样,牛眼露出讥诮之意。其黝黑的面皮兴奋的亮,露出残忍的笑容。 抖了抖手的钢刀,郑大叫道:“好!爷爷就把你个小白脸的头砍下来!”说着,迎上前去,一刀狠劈了过去。 少掌柜见对方凶狠力大,却也退无可退,脚下错步,挥剑向对方胸口刺去。 郑大手里钢刀半途抽回急转磕向剑身,并不想拼个两败俱伤。少掌柜不敢与钢刀硬碰,剑尖抖了个剑花虚刺后,就欲变招。 郑大没想到这白脸书生还真会两下子,手里的剑并不是摆设。他心下狠,钢刀顺着少掌柜的剑势,横卷而去,欲拦腰将对方劈做两截。 少掌柜手腕急转,长剑作势就欲反刺。 身后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与夫人的惊斥声。少掌柜心急之下不由回头,见猴子模样的劫匪,正满脸淫笑,扯着夫人怀里的婴孩。夫人紧抱孩子不松手,孩子被惊醒嚎哭。而另一个劫匪正用刀砍向阿贵,阿贵挥舞木棍上下狼狈抵挡,转眼木棍被劈做两段。 少掌柜心大骇,身子猛向后退就欲回救。而眼前的钢刀已到胸前,他被逼无奈,长剑回撤挡胸前。 “当啷”一声震响,长剑瞬间被击断两截。而对方刀势不减,带着风声划过腰间,少掌柜惨哼一声,向后跌去,白袍前襟迸出一道血红,胸腹已被刀尖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 “哈哈,小白脸,你这三脚猫的功夫真让爷看不上眼呐!” 郑大挥动钢刀,抖落一串血珠。他嘴角挂着凶残的冷笑,得意洋洋说道。 阿贵忙弃了木棍扶起少掌柜,劫匪见状也不阻拦。 妇人哭喊着也要扑过来,却被猴子的钢刀架脖子上,动弹不得。 就少掌柜一家大难临头之际,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杀人劫财者,该死!” …… 第三十六章 杀人救人 适才钢刀纷飞,鲜血四溅,让裘贵阵阵眼晕,腿肚子不争气的直抖,想跑都跑不动。可转眼间,这三个祖宗就把对方制服了。 裘贵心神略定,就琢磨一会能分多少好处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令人胆寒的声音,吓得他一屁股坐地上。 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少年,十七岁的模样,灰旧的袍子罩身上,腰间怪里怪气的拴只酒葫芦。其一头黑轻缚脑后,眉目清朗略显俊秀,浑身透着洒脱与飘逸,或者说还有一分懒散与随意。 眼见肥羊入口,却半路跳出个少年。而此少年见到血腥,也不见有丝毫的畏惧,不是普通的路人这样简单。郑大三人不由面面相觑。 “他娘的,你走你的路,别管爷爷好事,不然爷一刀劈死你!”郑大瞪着牛眼珠子,挥动钢刀骂道。 “你既想杀我,我又为何不能杀你!”少年随口答道。 少年对坐地上的裘贵,犹如未见,径自走了过来。他朝少掌柜三人望去,目光伙计身上稍作停留,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少掌柜。当看到被猴子钢刀横颈的妇人与妇人怀里的孩子时,少年眉头一竖,面呈怒色。 郑大见少年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当做回事情,心大怒。本想绕你一命,看来你自个嫌命长,爷这就一刀剁了你。他手里钢刀尚未扬起,迎面撞见少年冰冷的眼神,不由心一悸,手上迟疑起来。 少年冷冷盯着郑大,目光透着寒意。 “想杀我吗?不敢了?”少年的腔调不无讽虐之意。他继续摇晃着脚步,向郑大走去。 “想死爷就成全了你!”郑大神色凶戾,猛地跃起,刀携风势,兜头向少年劈下。对方却不躲不闪,停下了脚步。 少掌柜本想着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见是一少年,心灰冷起来。如今见此人钢刀临头却不知躲避,他不禁哀叹道,凭白又多送了一条性命而已! 伙计阿贵见到少年,神情露出一丝讶然来。只是他见山贼凶猛,也暗呼不好。 正当少掌柜等人以为这少年即将命送须臾时,却见其神色不变,脚下前迈一步,郑大的钢刀已然易手。 也未见少年作势,他手腕一动,手里钢刀翻转。只见银光闪过,一蓬血雨洒出。 郑大半空之不及应变,已被劈做了两片。 刀势之快,让郑大不及出半点声响,已随一蓬血红落下了两截尸。 山路间红白狼藉一片,惊呆了 场的众人。 “你——你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一声鬼叫响起,猴子的淫邪的猴眼已吓得青白,手里钢刀架妇人脖颈上,声嘶力竭嚎叫着。叫做大眼的劫匪也是惊慌莫名,全身的阴森之气早化作战栗惊魂,持着钢刀靠猴子身边,不知所措。 二人见少年空手入白刃,一刀劈了郑大,才知少年武功厉害,若逃走未必能成,劫了妇人与孩子,或许能换来转机也说不定。 劫匪爱赌,不过赌筹当然是自己的性命! 少年斜睨一眼地上的血红狼藉,面上的阴沉似有缓和。他抬眼看向猴子二人,神情急转阴冷。 “哼!杀人劫财者,死!劫掠妇孺者,要死!”少年冷哼一声,迅疾抬起左手,手指轻弹,一缕指风破空而去。 “嗤——!” “当啷——!” 猴子的钢刀被击向半空,他本人呆立不动,一双猴眼惊诧万分。一旁的大眼怔了一下,扬起钢刀就向妇人砍去。 妇人早已魂飞魄散的模样,只顾搂紧怀里的孩子,引颈等死了。 伙计阿贵惊疑之际,却不及援手,脸上露出期待之色。 而少掌柜已是瞋目裂眦,悲呼一声,就欲舍身相向。 “尔敢——!” 少年见贼人如此的歹毒,他双眉倒竖,大喝一声,身子拔地而起。 大眼犹若雷击,愣当场。随即一道人影裹起一阵刀风扑来。 旋即,一块好大的头颅飞向半空,余下的身躯兀自站立,一腔污血喷出老高去。 只是眨眼之间,少年已到了妇人身旁,随手一挥,带血的尸身飞向路边。 同伴惨死,吓得猴子惨嚎了一声:“娘呀——!”丢下钢刀回头就跑,未及两丈,一把钢刀透体而过。他摇晃两步,一头栽倒,再也不动。 连遭剧变,妇人眼睛翻白,已然昏死了过去。少年随手一挽,轻轻把妇人扶坐地上,顺手接过孩子。 孩子已停止了哭泣,正好奇的睁着一双墨黑的眼睛。 阴冷如水退去,少年嘴角露出微笑,目含温情! 如此多的变故,却如电光石火般,转瞬而过,生死逆转不过一念之间。 “夫人——!”少掌柜一身是血,他被阿贵搀扶着,来到少年面前。 少掌柜面露惊喜的看着孩子,又担忧的望向妇人,一时感 交集。好妇人不过是惊厥,片刻醒转,见到少年怀里的孩子,忙挣扎起身将其接了过来,紧紧搂怀里。她见孩子无恙,不顾满目关切的夫君,忙着对着少年俯身答谢道:“多谢恩公救命大恩!” 少掌柜不顾伤痛,也忙道:“这位侠士,多谢出手相助!” “路遇不平,理当如此。二位不必介怀!”少年微微摇头,目光转向一旁的伙计,露出笑容,轻声道:“贾兄还好吗?” 阿贵一直注意着少年,闻言惊喜道:“你果然是林一!” 少年才出现时,阿贵就见来人面熟。 不过几年过去,林一身材已如成人一般,面部轮廓日渐英朗,眉目间似曾相识,却让阿贵不敢相认。 他见林一伸指凌空弹飞猴子的钢刀,如此熟悉而又相似的一出让阿贵惊奇不已,猜测往日救自己的,或许就是这面熟的少年。只是没想到,这个林兄弟不禁身怀武功,竟还是如此高深莫测。 猜测出了对方的身份后,阿贵见贼人穷凶极恶刀劈夫人时,便把所有期望都寄托林一的身上,而对方果然不负所望,转眼之间解决了危机。 阿贵惊喜莫名,这少年果真是三年前,酒楼门前一场惊遇,所结识的那个吃包子的林一。 阿贵是太平酒楼前的那个小伙计。而这出手连杀三人的少年,自然就是离开小天坳的林一。 离开家里之前,林一已对叔父和苏先生做了交代。他见翠儿武功初具雏形,只缺水磨的功夫,假以时日,应会有一番不俗的成就,便独自一人,悄悄离开了小天坳。 人生有避免不了的分别,却有可以回避的送别! 离开小天坳后,林一绕过天平,直接往太平镇方向而来。一个人施施而行,很是享受独自上路的悠闲自。没想走了几十里,他遇到了郑大一伙劫匪。 贾贵早被林一认出,虽几年未见,对方面容变化却不大。而那少掌柜,也是面熟之人,乃是太平酒楼的少掌柜梅。而梅少掌柜或许连当年的小道士都不放心上的,就不认识如今的林一了。 林一自认不是嗜杀之人,对山贼劫匪虽是痛恨,却也不喜尸身横断的血腥。而郑大一伙明摆着是要杀人越货,凶残的连孩子也不放过,不由得让人怒火烧。 想当年自己爹娘遭难时也应与今日相仿! 不杀这几人,还不知他们以后会祸害多少无辜。 这是林一的心,第一次有 了杀戮的冲动! 杀戮是一种雷霆手段,它可以惩戒罪恶,它也可以拯救良善! 林一替少掌柜查看伤处,好腰腹间的刀伤,虽长有尺余,血肉绽开,白衣上血花四溅,甚是骇人,却并无大碍。幸亏是他临危时,用长剑挡了一下,刀尖未及深处。敷上随身带的一些止血伤药,倒也不用担心。 阿贵把妇人扶回车厢后,回来帮着一起为少掌柜包扎妥当。 少掌柜自是感激不,知悉此少年是阿贵的朋友,也是欢喜。他感慨林一的武功高强,夸赞对方侠者仁义。对此,后者微笑着不语,只是暗自庆幸,自己来到的及时。 “林一,你怎会此?又欲去何处呢?”阿贵的衣衫被刀划破了几处,身上并无刀伤。惊险过后,他心情大好的问道。 少掌柜心感激林一的救命之恩,却也对这少年人的神奇出现,带有一分好奇。 林一沉吟片刻,正欲开口,却眉头一挑,冷声对着身后道:“谁让你走的?” 他声音未落,不远处“噗通”一声,一个人影扑倒地,大喊道:“不敢!不敢!小的不敢啊!”喊声带有惊悸的颤音。 少掌柜与阿贵循声望去,见一个贼眉鼠眼的猥琐汉子,正扑地不住的磕头,才倏然想起,贼人共有四人才对,而此人正是其一个。只是将才的绝望与惊喜交替,二人都忘记了的还有一人存,而此人应是趁机想溜。没成想林一对身后生的一切,明察秋毫。 裘贵心苦啊!自己的眼,郑大几个祖宗简直就是恶神,本想入了他们的伙,以后也算有了山头,有了人多势众了。眼见着马车上的人货就要到手,那妇人虽是美貌,他担心猴子吃独食,也就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想着,好歹能分点车上的财物就行。 谁想天上掉下个真正的煞神,就这么眨眼的工夫啊,就杀了那三个祖宗。 这少年才是真正的祖宗啊! 裘贵吓得屁滚尿流,手里的石头早扔得没影,只等少年来杀自己时,却好半响没动静。他偷偷看去,见无人理会自己,心窃喜,壮起了胆子,爬起就跑。 裘贵相信,这份胆气爬寡妇墙头十次都够了,这是老天可怜裘贵呢! 没等裘贵想起老天的其他好处时,就被背后传来的喝声,吓得一机灵,回身趴地上就磕头。 这声音熟啊!刚才的煞神就是这声音,裘贵一会半会忘不掉,也不敢忘。他感到自己的三魂七魄都不全 了,吓得心肝怦怦作响。这祖宗脑后长眼睛呢,鬼也逃不掉啊! “爷爷饶命,小的不敢啊!小的也是被这几个祖宗……不,几个贼货逼的啊!小的本是良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啊!爷爷饶命啊!小的一件坏事也没做过呀!爷爷将才也见了,小的可是离得远远的呢!饶命啊爷爷——!”裘贵眼泪带着鼻涕,如同死了爹娘般哭喊哀求着。 可对方又没了动静,裘贵抹了一把眼泪,偷偷抬头,见那个少年煞神正盯着自己,吓得他浑身又是一哆嗦。 “爷爷!小的句句是实,不敢有一句的假话啊!若是敢欺瞒了爷爷,天打五雷轰啊!爷爷饶命——!” 裘贵后背都是冷汗,阵阵凉,心道就是被雷轰,也好过一刀两段。 第三十七章 去向渐明 林一见这汉子鼻涕眼泪一起上,猥琐埋汰加上胆小怕死的模样,知其满嘴胡言,却也不想滥杀。他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爷爷饶命——啊?”裘贵闻声又吓一跳,忙道:“小的裘贵,是附近的老实人!”说完,心头直跳,煞神不杀自己了? 林一微微摇头,皱着眉头道:“裘贵,给我站起来!” 裘贵闻言,三角眼眨巴着,眼珠子急转,忙一骨碌爬起身来说道:“不知爷爷有何吩咐——”他满是鼻涕眼泪和灰尘的脸上,是小心。 “去把那三人尸埋了。”林一的神情捉摸不定,冷冷说道。 裘贵低头哈腰,应声不停,腿下却迟疑不动。 那满地的红黄青白,看着就让人手脚麻,血腥气熏得人直想呕吐。裘贵眼泪又流出来了。 “看来留你也是无用!”林一的语气平淡,可听裘贵耳,如同催命符般。 “唉!唉——小的这就去!”保命要紧,裘贵惊喊了一声,忙拔动腿脚向几具尸身跑去。血腥气扑面而来,让他捂着胸口跪地呕吐了起来。 四周血腥之气甚重,马车已被赶到了一旁,少掌柜的夫人带着孩子车里歇息。 三人一边叙话。林一这才知道,原来少掌柜的夫人,是天平镇人,这次是带着孩子,回娘家的。阿贵腿脚勤快,颇受少掌柜青睐,便一路同来。没想遇到劫匪如此凶顽,少掌柜自是不敌,好他赶到化解了危机。 少掌柜听闻林一出自玄元观,分外欣喜。算起来,太平镇与玄元观也算是有一分乡梓之情了。 “林一,没想道你武功这样厉害啊!早知跟你学几招,将才也不至于如此无用!”阿贵感叹道。 “我只是会一些道家粗浅功夫罢了,不值一提的。贾兄临危不惧,才是让人佩服的!”林一微笑道。少掌柜看着阿贵,眼神也透着赞赏之意。 “不知小兄弟要去何方?”少掌柜因林一与阿贵熟稔,说话也随意许多。 “我本是去天平寻访亲友,此事已了,欲去天下游历!”林一答道。 “小兄弟真是好气魄!好男儿理当如此。若林兄弟不嫌弃,可否唤我一声梅大哥!”身为少掌柜的梅,也是豪爽好客,善交友之人。 梅欠了林一天大的恩情,却也不造作,起了结交之心。无奈对方高深莫测,让洒脱的他心忐忑。 “梅大哥无须客气!”林一 笑道。危难见真情,此夫妇二人性命攸关之时还能不离不弃,着实不易! “对林兄弟的救命大恩,为兄自是不敢忘怀!可惜即将分别,不能相携共饮,略表心意啊!”梅叹道。 “呵呵,我这里倒是有酒,不过梅兄有伤,不宜饮酒啊!”林一摇头微笑,稍作沉思,又道:“此去还有几十里路要走,此间人烟稀少,我陪梅兄与贾兄一程,再回头赶路也不晚的。” 刚刚还担忧此去安危呢,想着要是再遇劫匪,便是真正的此行不虞了。可有了武功高强之人相送一程,梅心暗喜。只是承人恩惠难免让人心生不安,好林一神色轻松,对此不以为然,让三人话语凭添几分欢愉! 梅毕竟刀伤失血过多,虽振作精神,也渐渐面色苍白,体力有感不支,便去车里歇息。 林一对阿贵交代了一声后,缓步向裘贵走去。 裘贵拿着把钢刀,已掘好了半人深的土坑,累得直吐舌头。见林一走来,他忙又去拖尸身,只是血腥难抑,又蹲一旁干呕起来。 林一也不做声,吓得裘贵不敢喘息,抹了把鼻涕,带着一脸的委屈,继续干活。他累得手脚软之后,终将郑大几人草草掩埋起来。 “是不是再掘一个坑呢?”林一自语道。 裘贵刚想讨好说两句什么,立刻打住了念头,谄媚的笑容顿时僵脸上,‘噗通’一声跪倒求饶:“爷爷饶命啊!小的可并无半分忤逆之心啊!求爷爷饶命啊!小的正想奉上,不敢隐瞒!” 说着,他手忙脚乱从怀里掏出一堆东西来。这些都是他拖拽尸身时,暗动的手脚。 裘贵面前地上,一小堆散碎的银子,约有十余两。 “这些都是爷爷的,还请爷爷念小的老母幼儿的份上,把小的当个屁,放了!”裘贵磕头不止,哀求不休。 “天作孽尤可韪,自作孽不可活!拿着地上银钱,去做些正当营生。”林一不知自己如此,是对还是错。他皱着眉头沉声说完,转身离去。 见煞神的背影远去,裘贵愣当场,污秽不堪的脸上,阴晴不定。 “林一,你刚才放过那贼子了?”阿贵扬着鞭子,轻抽一下马儿,然后回问道。马儿咴咴欢嘶,拉动马车前行。 林一坐阿贵身边,说道:“此等鸡鸣狗盗之徒,胆小怯弱,不似那些手上沾血的凶顽之辈,唉!世上如此多盗贼,杀不杀啊!”说完,他不禁轻叹一声。 阿贵见状语气一转,笑道:“林一,几年前的那一次就是你出手救的我!嘿嘿!当时那么多江湖人士,竟无一人知晓是你,啧啧!”摇摇头,他接着感怀道:“没想今日我与少掌柜,又承你相救,此情深重自不必说。我真想随你而去,让你也教我一身高强的武功啊!以后行侠仗义,多威风啊!” 林一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自己的武功怎样,至今也稀里糊涂的,与真正的一流高手相比如何,他也不知道,也没想过去比较。 自从知晓了另一个天地的存,江湖武功对林一来说,已毫无神奇可言。武功再高,又有何意义呢!不过是这世俗间强人一筹,自逞威风。他心所向往的,亦非常人可以想象,不是阿贵所能明白的。 “跟我走——?好啊!贾兄真的舍得离家远行而不知归期!”淡淡笑着,林一轻松说道。 “嘿嘿!我自是愿去的,只怕我娘会舍不得!”阿贵嘻嘻笑着,手里的鞭子甩了个脆响。 马蹄踢踏,一路上,二人说笑不停。 日头西斜时分,眼前渐渐开阔起来,偶尔,路上可见三两个行人。 前面距天平还有一二十里的路程,林一便与阿贵几人挥手作别,独自向回路走去。 半途耽误的太久,眼前的路,一天内走了三遭,林一不禁为此摇头苦笑。 以后的路,还不知会有多少未知,前面等着自己! 眼见日头西沉,彩霞映红天际,林一心想着只怕要半路过夜了。他正暗自忖着,神色一动,身形向路旁闪去。 不一会,噪杂的声响从前面传来,几个汉子扭着一人,打骂不停,走了过来。 “这个狗日的!想拐我外甥,你不是能跑吗!让老子追了你十几里,回头非打断你的狗腿不可!”一个身材壮实的汉子,拎小鸡般,掐着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连扯带拽,向前走着。 “你个该死的裘贵,坏事做,明早就送你见官!” “不是这狗日的奸猾,昨儿就抓住他了!” “老天有眼,这贼货还敢回村,正好被爷们给撞上了!” 随行的几个汉子也是喝骂不停。 这莫名其妙的一出,让躲身不远处的林一讶然,随即不禁摇头失笑。 夜色降临,一抹人影跃向一处高*岗。 高*岗四周,山林簇围,月明星稀,山风凉爽。 林一惬意的 伸了个懒腰,此处露宿一夜,倒也不错。他伸手取出几面小旗,挥手散出,小旗入地即隐,随后掐了几个印诀,口轻叱一声,一团几丈方圆大小的白色光罩一闪。 月色下的山岗之上,人迹杳无,空荡荡的一片,仿佛从没人来过。 这乾坤四象旗果真不错,阵法启动后,原地的人影随即消失不见。 而此时的林一,正盘腿而坐,陷入了沉思。他不再是那个依靠着师父,成日里无忧无虑的小道士了。师父走后的三年里,哀伤之余,便是练功,也无他想。而如今,一个人走路上,许多的事情要靠自己去斟酌。世俗,遇到的真真假假,也要自己去甄别。 苏先生对自己说过,前途如危桥踏雪,步步惊心,林一对此深以为然。闲不放过,忙有受用。以后的路怎么走,一定要多多自省。 直接去东海呢?林一不止一次的如此想过。可一个人贸贸然去海寻觅,无疑是很不明智的举动。而谁又能为自己指明路途呢?若不去大夏国,自己的修仙之路,只怕要到此为止了。想想仙人顶后山洞内,那坐化的玄元真人,他心底就涌出强烈的不甘。 忽地眉头一动,林一的脑海想起一件事来。三年前无意听到的那个江湖传闻,让他思绪急转。 常言道,无风不起浪,凡事皆出有因。 记得那个石堂主与排帮的刘巨虎的对话,意思是说江湖第一门派的天龙派,十年一次出海后,就会获得丹药与神兵。随即他又想到,太平酒楼门前,见到的那个小姑娘手里的小剑法器,还有那个两次遇到的马老,以及第二次马老一行所带的灵石。 林一感到,自己隐约之,已寻摸到了什么。 原来没有意这些,如今细细一想,林一对天龙派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或许,解开这大夏国之谜,可以从天龙派开始! 想到此处,心多了份快意!林一顺手拿起葫芦,仰头喝了一口,甘冽的酒香沁腑,让人神清气爽,离家后的一丝迷茫渐去…… 第三十八章 故人重逢 夏日酷热还未及走远,初秋的日头依旧毒辣辣的。 通往县城的大路上,几匹健马走的正欢。 几辆大车辘辘作响后面紧跟,车前一杆角旗卷拂不止。随行十余人,一致的干练、精悍! 前面的一男一女,并辔而行。女的正直青春韶华,却是妇人打扮,一身红衣,柳眉杏目,面容俊俏,英姿飒爽。一旁的男子,二十多岁,身材魁梧,面容粗犷,颌下留一圈短髯,威武多了份沉稳。 “这入秋的天气还是如此闷热!”男子感觉后背晒的滚热,不满的嘀咕一声,手搭额前,向前方眺望。 “师兄啊!此处距四平不远了,稍安勿躁!”一旁的女子,轻嗔道。 师兄不以为意呵呵一笑,扭动一下粗壮的身子,回头打量一眼身后,声音响亮喊道:“弟兄们辛苦,到了四平后,晚上每人半壶酒!” “多谢大师兄!多谢车镖头!”后面的汉子们兴奋大叫起来! 师兄也得意哈哈大笑,昂挺胸之际,神采飞扬。师妹一旁眉目含情,却蹙眉难禁状,嫣然一笑。金色阳光下,师妹红润的面容,愈的光彩动人! 道路前面不远处,有一岔路,过了路口,就可以直奔四平。 一行人走得轻快,转眼工夫就到了岔路前。岔路前一棵大树下,一个乡下少年正翘而望。 师兄驱马扬蹄,带头转过岔路口。师妹紧随其后,见到树下有人,不由得斜睨一眼,随即脚跟轻磕马腹,往前而去。 那树下之人,却好奇的注视着马上红衣的背影。眼看师妹的坐骑轻驰几步,就可与师兄并肩,她神色一怔,陡然手下一紧,马头回转,往树下少年望去。 一行人察觉异状,车队渐停下来。师兄也驻马不行,面露不解之色。 …… 林一离开阿贵一行后,便有了决断。他把四平县城作为自己的必经之地。 天龙派什么地方,林一不知道,四平县什么地方,他同样也不知道。 而路嘴巴上,林一只能如常人赶路一般,走一路,问一路。却没想到半途又遇到了岔路口,而此时日头晒顶,路上行人稀少,前后张望了许久,也不见一个人影。 眼前乃一天酷热盛之时,一人立路当间,有点怪异。觉得自己傻傻的,林一心忖还是如常人一般为好,便到了一旁的大树下,等待路人的到来。 路人终于来了 ,还很多,足不沾地,不是马上就是车上。前面的旗子,林一认得是镖旗。 镖队的规矩,林一略之一二,不好贸然上前问路。头前一匹马从身前经过时,他尚郁闷,仍向远处观望着。 红衣女子路过时望向自己的一瞬,被林一敏锐的察觉了。他眉头浅锁随即恍然舒展。 只是不一会儿,那红衣女子调转马头望向自己,林一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蹄声沓沓,师妹驱马来到大树前,杏目闪动,清脆声音响起:“这位小兄弟面善,冒昧请教尊姓大名!”言毕,她又上下打量这衣着简朴的乡下少年。见此少年除却身高不同,面容略异,而眉宇间的灵动与狡黠,坦然与沉着,与几年前的那个少年,神情极其仿佛。 “袁大姐,还记得小一吗?”林一呵呵笑着,抬手对红衣女子施礼道。 “咦——!真是小一兄弟啊!”后面的师兄也见林一面熟,思忖间,闻其声,已知其人,抢先跳下马,三步并两步,来到面前,哈哈大笑,扬起大巴掌,亲热拍过来。 “不是师妹提醒,还真就错过了,小一,长这样高了,可是几年没见了!” 林一站着没动,硬受了两巴掌。他心苦笑,这车海还是老样子,可情真意切也让人心里舒服。 第一眼看到红衣女子,他便认出是太平镖局的袁凤鸣,见其擦肩而过,林一并未作声,人家赶路匆忙,自己也不好贸然打扰。 没想到袁凤鸣还是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小道士。青云道长对袁家有恩,袁家自然也不是薄情寡恩之辈。 “没想几年后,此处遇到了小一,真是幸事!”袁凤鸣下马,亲切问候道。 “此情此景,也让小一兴奋!”故人相见,心皆是愉悦不已。 车海招呼车队停下小憩,然后与师妹陪着林一树下纳凉,并拿出清水与干粮,三人边吃边说起来。 太平镖局的袁万章,经受几年前黑风寨的那次重创后,身体虽无大碍,精力却不如前,好有袁万武一旁支撑,镖局大致还好。袁凤鸣与车海已结成夫妇,此次押镖前往秦城。袁凤鸣不放心自己夫君,便一同前来。女人心思缜密,与车海的刚猛粗犷,也是相得益彰。 袁家也听闻青云道长仙去之事,为之唏嘘不已。后来打听到玄元观已人迹杳无,也不知晓小一的下落,今日偶遇,让夫妇二人庆幸不止。只是他们不知道,如今的玄元观,又有了一老一小俩道士。 林一也说了自己几年来的境况。 夫妇二人听说林一守孝三年后寻到族人至亲,也为他感到欣慰。当听林一说欲去天下游历之时。二人为他的前程多了份担忧。 “小一此去何处?道士既是不做了,不若来我们镖局,包你有碗饭吃。”车海大声说道,袁凤鸣也是关切的注视着林一。 面对二人的真诚,林一低头沉思片刻,摇头正色道:“多谢车大哥的盛情,小一幼年跟随师父,由师父教诲得知,天下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奇谈怪志是闻所未闻。故此,小一师父去后,也想天下间走一走,看一看。譬如,小一曾随师父学过几天的粗浅功夫,就对天下至尊至强的武功多了份好奇,听闻东海浩瀚无际,也想有一日去那海边去感受一番。如若有一天小一没地方去了,自然会找车大哥与袁大姐的,想必二位定能给小一找碗饭吃。” “小一志向高远,让姐姐佩服!”袁凤鸣看林一执着而淡然的神情,赞赏道:“东海距此万里之遥,暂且不去提它。且说武功高强者,大都出自天龙派。而这天龙派乃江湖第一大派,龙山称为江湖圣地,小一可去那里游历见识一番。” 林一闻言,眼睛一亮。 “天龙派距秦城不远,小一此去可与我们同行。不过呢——”车海开心的说道,转而挠头做思状。 “不过听说天龙派入门极难,且小一年龄偏大了!”车海沉吟一下说道。 “无妨的,小一并非要加入天龙派,只是去长长见识而已,车大哥无须担心!”见车海语气诚恳,林一微笑着安慰道。 “小一现今武功如何?要不要与大哥我切磋一番?”车海呵呵一笑,投袂而起。 “车大哥,你饶了我!小一这点浅末功夫不值一提的。”林一忙拉住车海,笑道。车海也不以为意,哈哈爽朗大笑。 袁凤鸣也是露出笑容,说道:“要去江湖大派长长见识,未必定要加入门派,有其他办法也说不定的,到了秦城再做计较就是,小一先与我们同行” “只是与袁姐与车大哥添麻烦了!”林一点头笑道。 “哈哈,小一不必客套,兄弟们,走了!”车海大手一挥,招呼众人赶路。 众人收拾妥当,一行人重启程。依旧是车海夫妇走前面,车队后还有两位骑马的镖师跟后守护。 车队共有四辆大车,林一坐后一辆车上。赶车的是镖局的趟子手,二十来岁,名叫 二狗子。他面色微黑,体健筋强,性情随和,笑起来,给人好感。林一斜身坐车头,看着二狗子挥鞭赶车,偶尔交谈几句,一路上倒也轻松自。 斜阳西坠,晚霞似锦,一道青灰的城墙出现众人面前。 天色傍晚时分,车队终于赶到了四平县城。眼前的县城有四五里方圆,高越两丈的青灰城墙绕城一周。车队缓缓入城之时,林一好奇打量城门甬道。可并行两辆马车的城门里,人流不息。转眼到了城内,已是华灯初上,加宽阔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热闹与喧嚣扑面而来。 车队穿街而过,走至县城一处略僻静的地方,一所大院子前停下,里面涌出不少人来,帮着把车子马匹赶进院内。 听二狗子说,林一才知此处是太平镖局的四平分局。果然门前所见灯笼上有太平二字。 林一随众人一起,帮着卸下马匹收拾东西,然后被车海一声招呼,大伙喜笑颜开走入一间大屋。里面几方木桌排开,上面摆着饭食,原来是大伙吃饭的所。 林一被袁凤鸣喊去一桌坐下,桌上倒也鱼肉丰盛,见袁凤鸣相让,他也不见外,端起一碗饭吃了起来。 桌上摆着的酒壶,应是白日里车海的许诺。而镖局众人犹如未见般,都是自顾大口吃着饭食,无一人喝酒让林一暗自称奇。 晚饭后,林一与二狗子一屋。原来大院内另一侧的屋子,就是大伙睡觉的地方。 二狗子与林一也熟稔许多,知道这是镖头的朋友,便拉着他找到房间后,让其自便,就一个人倒头睡去。看来赶了一天的马车很是辛苦。 林一回手掩上房门。屋内地方不大,摆着两张床铺,二狗子已打起了轻鼾。自己对这县城不熟悉,借口外出也怕惊扰了他人,想想作罢。 林一吹熄了油灯,和衣躺下。隐隐的,耳还有热闹的声响从远处传来,一时也睡不着,他好奇心起,神识慢慢展开,向屋外,向院外而去。 院内是大车停放的地方,不远处还有一处马厩,院门处有两个持刀的汉子站立,应是镖局的守卫。院墙角落一棵大树上,还隐约一个人影。 林一不解,细细查看,见其神情自然,且衣着与院门前的二人一致,心恍然大悟。此人与院门前二人,应是一明一暗,同是担负守卫之责。 若真有人越墙侵入,根本躲不过树上之人的眼睛。为此,林一暗赞了一声。镖队出门外,应对有素,果然不差。 院门前 的大道上,不时车来人往。远处人声嘈杂,是酒肆茶馆所,各色人等,吆五喝,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修习《煅神鉴》后,近一里方圆之地都林一神识笼罩下,也不知苏先生那好友,是何处得来的《煅神鉴》。他所修习的玄天心法,提到了神识强大的好处,却也没有如何提升神识的法门。原先只知道,只有修为增加,神识才会相应增长,而《煅神鉴》让自己可以另辟蹊径,也算一段大机缘! 四周查看一遍,渐感无味之时,院门前几十丈处,一个阴暗角落内的两个人,让林一感到一丝蹊跷。二人窃窃私语时,还不忘对远处太平镖局处观望。 这二人声音低微,至于说的是什么,隔着如此之远,他自然是听不到。只能怀着好奇,用神识仔细辨查二人相貌。一人矮胖,神情谨慎;一人黑瘦,眉目间透着狡诈。 片刻后,二人分头而去。 林一收回神识,直觉,那二人不是什么善类。 第三十九章 水上惊魂 第二天一大早,林一洗漱完毕,随众人简单吃了些东西,便帮忙套车。白吃白住不干活,他自认做不来。 等大车出了院门,才现多了两辆车,随行增加到了二十余人。 袁凤鸣与车海同林一打了招呼自去忙碌。他还是跟着二狗子,一行车马浩荡,向城外走去。 林一坐车上,见天色曙光初现,街上行人渐多,车队的方向应是向东。也不知这四平县城有几个城门,想必这是走的另一个城门。 不一会工夫,车队便到了城门处。林一坐车前,自是闲暇无事,打量着此门与彼门的不同来。车队走出城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神情露出一丝古怪。 听二狗子昨日说起过,四平距秦城还有四里路。依着车队的脚程来看,还须走几日呢?林一心盘算着。谁知出城十余里,车队来到一处渡口前停了下来。忙问二狗子缘由,他才知晓,此去秦城山路崎岖难行,带着货物走水路,要便捷许多。 面前的渡口,居秦水上游。秦水长几千里,横贯商国多个州县,流域甚广。是大商西北重要的一条河流。秦水流经四平,河水宽约十丈,水流趋缓,而前往秦城,有几处激流险滩,须有老练艄工操持,才能保行船无虞。 不出门哪里又能知晓这些,行万里路,知天下事!此处杨帆,会是一个怎样的开始?立码头上,见河水缓缓东流,林一心情跌宕起伏! “小一,怎么?没坐过船!呵呵!”车海大笑着走了过来,用力拍了拍林一的肩膀。 林一转身摇头苦笑:“第一次出远门呢!别提坐船了!”对车海的大巴掌,他不以为然。自伐毛洗髓至如今的练气修为,身子早不同往日,经脉与**的强韧超出常人想象。 见林一站立纹丝不动,车海也察觉有些异样,想不出来,他也不意,哈哈笑道:“坐船有坐船的乐趣呢!”说完又去招呼众人装船。 镖局随行众多,齐心协力之下,货物很快上了两艘敞口木船。船约四丈长,一丈宽,装好货物后,船上并不拥挤,尚可载上十余人。镖局留下几人照看车辆马匹,余众十五人分作两船。 码头上一串脆鞭炸响,船工上祭香火三牲后,两只木船徐徐离开岸边,向东而去。 两岸连山,重岩叠嶂,峭壁屏列,绵延不断。一条秦水逶迤东去,浩浩汤汤。 船行水,人若画。 林一眼前的秦水两岸,叠崿秀峰,钟灵毓秀, 树木峥嵘,秋色层染,不时鸟啼猿啸,空谷传响,转久绝。 前面的艄工手持长篙,轻点水面,扯起高亢浑厚的嗓音,一曲山歌水面上铿锵而起—— “浮江海而不沉,游清浊而无忤。岂泛泛以全躯,惟依依以保素……” 山水胜境,质朴山歌,让人心旌摇曳。 两船间隔七八丈远,前后错开而行。车海与袁凤鸣先前邀林一同船,被林一下意识婉拒了。也许自己与他们夫妇二人,分开乘船不是件坏事。 林一这条船上七人,另还有两个艄工前后操持。船上余众或立或坐,很是舒逸。二狗子倚一堆货物上,没有了赶车的辛苦,自得的翘着腿,观赏着两岸美景。 林一虽是次乘船,处处感到鲜,却一人立船前端,默默注视前方。 前面船上,袁凤鸣的一身红衣很醒目,若山水画卷一抹嫣红。车海则站立船头,指指点点与众人说笑不停。 “林一兄弟,过来坐坐啊!” 林一回,对着二狗子笑笑,来到其身边。他见一旁桅杆下端,竹帆折叠,便背依着,坐船板之上。 “此去顺流而下,倒也迅捷,比之陆路也要顺畅许多!”林一随意说道。 二狗子的脚尖摇晃,双手枕着后脑勺,惬意的笑道:“四平到秦城四里,走陆路要翻山越岭,没有七八天的工夫别想到地方。而走这秦水,顺流直下,船不张帆,人不动浆,只要一天一夜便可到达秦城,你说顺畅不顺畅?” 他呵呵一笑,见林一点头,又道:“不过,也不然!”见对方怔怔注视自己,又呵呵得意的笑道:“林一兄弟少出远门呢!为兄就给你好好说道说道!” 林一微笑,这二狗子常年外,见识自然强过自己,便无语静待下。 “山有山匪,路有路贼,这水上也自然有水贼。而水贼之上,有排帮这样的江湖门派。排帮把持水路,自有江湖的规矩,倒也好说话。不过水贼倒是防不胜防……” “排帮既然把持水路,想必欲一家独大,为何还有水贼存呢?”林一心疑惑,接口道。 二狗子摇头暗道,对方年纪不大,一副气势沉稳的模样,却对江湖事一窍不通。他挪动了下身子,摆了个自以为舒服的架势,便以一个老江湖的口吻,不紧不慢说道:“天下大江大河何其多也,排帮又岂能一家独占?别说,还有沧海帮等大大小小不等的众多水上门派呢!不过秦水这段距排帮近 些,平日大伙儿自也卖个面子于他,毕定没有人愿意轻易得罪江湖门派。而秦水几千里,分流无数,水上船只来往众多,货运财物惹人生妒,便有了打主意的人。这伙人人,几人、十几人、或几十人聚起来,打劫过往船只。这些汉子皆是水上功夫出众,好勇斗狠之辈,来无影去无踪,抢了就跑,跑了就躲藏起来。排帮对此也是无奈,只能听之任之。” “如此说来,过往船只只能自求多福喽!”林一看着水势渐急的秦水,自言自语道。 二狗子轻松道:“此去水流湍急,即使有人拦路,也能被直接撞翻了。船速本身极快,拦不住也是追不上的,这趟水路我已走过了两次,皆有惊无险的。兄弟无须担忧!” “呵呵,许是下多虑了!”林一淡淡的笑道。 “出门外,多个心思也是对的!”二狗子呵呵笑着。 林一微笑点头,内心却暗忖不止,真是拦不住也追不上吗? 过了午后,河道变得稍稍窄了一些,船速也快了许多。 林一与二狗子聊了半晌,吃了点干粮后,便坐船前,看艄工撑船。艄工赤脚,稳稳立船头,手里长篙左右轻点水面,让船头始终冲前。船后的另一名艄工,也是如此,二人很默契。 一个时辰后,林一感到船速又增加了两成,轰轰水流声震响,两岸景色飞快后退。 前的艄工猛地大喝一声:“过险滩喽——!”如一声金钹炸响,震的船上众人心悸。后面的船工高声应和,高亢的嗓音山谷回响不止。 船上众人皆神情肃穆。二狗子靠货物上,把绳子裹了几道缠身上。见林一回张望,他大声招呼道:“兄弟,前面一处激流甚险,小心被扔出去!”说着扯动身上的绳子示意。 林一见众人也都纷纷抓紧船上可依附的东西,知道二狗子所言不虚,便立靠近船的桅杆旁,向前眺望。 前方几里处,河道陡然变窄到了五丈宽,几块大石突兀砥,高处水面丈余的大石之间,只有两丈宽的空隙。艄工的脚趾紧紧钉船板上,铜色的肢体上,青筋隆起,全身凝神蓄力,却不见有丝毫的慌乱,让背后的林一见了暗暗赞许。 耳隆隆作响,流水倏然剧烈翻涌,化作迅雷奔腾,浪花激起片片的白雪,犹如银龙云腾,咆哮不止。 几里的水路,竟然转瞬即到。前面的船已笔直冲向大石间的空隙,后面的船也紧随其后。 两船一线,如枪似箭,狠 狠向前扎去。 眼见着前船就要穿过空隙,惊变突起,一根圆木从大石后横空砸下。 两船众人皆屏息凝神之时,来不及惊呼,仿佛能清晰耳闻“呼——”的一声,圆木便已覆顶。而前船的船速迅如奔马,从圆木下脱缰而去,眨眼就没了踪影,一声惨叫隐约传出…… 圆木的突如其来,船速也是极快,众人皆不及反应,也无能做出反应。 后面的船接踵即到,没有一丝一毫的喘息。船上众人脚下一震,船头猛然上翘,整条船腾空呼啸而起。 白茫茫的水雾劈面而来,林一如钉船上,纹丝不动。前面的艄工被抛起,惨呼未停,已被他手臂轻舒,牢牢抓住。 “嘭——”木船一顿,重落入水面。 “噗通——噗通——”船上的人不断落入水,呼喊声四起。 二狗子的脸色黑黄,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整条船上只有自己与前面的林一没被扔下船去。不对?像是被浇了一头一脸的汤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河水,他抹了把脸,瞪大眼睛才看清,林一手里还拎着一个手脚乱舞的人。 也就是说,这条船上其他的人都给抛到水里去了。若不是用绳兜住自己,现二狗子自己也水里了。 只见激流湍急,一两里后渐渐舒缓,十几丈的水面开阔起来。缺少了艄工的操持,前面的船身打横歪斜不前,距岸边三四丈处搁浅,船上之人也大半落水,兀自扑通个不停。 二狗子尚未及庆幸,便惊骇大叫起来。只见五只小船竟从岸边两面包抄而来,小船上一二十人,神情彪悍,面带兴奋,手持兵器,吆喝不止。 落水的人躲避不及,便被船上之人,一刀劈下。 刀光闪过,一声惨呼,水面上便是一片殷红。 二狗子手脚冰凉,心寒万分。咬咬牙,深深吐出一口气后,他大叫一声,扯掉身上的绳子,抽出把钢刀,猛地爬起,向船舷边跑去。 二狗子知道,船四周都是镖局落水的众人,被这伙人赶上了,别想活命。他心着急,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扑倒,差点跌出船去,不及再次爬起,水又有两人被砍。 此时,二狗子身下的大船顺流前行,已然越过前面搁浅的船,继续向前而去,把落水的众人抛身后。前面两艘小船兜头围了上来,明晃晃的兵器晃得二狗子眼前一阵黑。他心想这下是全完了。 这伙人是早有预谋,先大石处设置 陷阱,然后落水下石,合围绞杀。自己却是水性一般,眼见生路渺茫,心一片黯然…… 第四十章 突遇水贼 二狗子绝望之际,黑灰的面容突然泛起一丝异彩。其眼含诧异,望向前方。 船的林一也是心里着急,船只临近大石时,他已然察觉了大石后及不远处暗藏端倪。察觉圆木落下时,却也不及出手,也只能听天由命。 人力有时穷,面对天地之力,林一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无奈,却也深深的不甘。 这伙人明显是水贼,个个心狠手辣,落水的人转眼已被砍了几个。两艘小船已经围上了搁浅的大船,兵器乒乓作响,双方短兵相接。 而林一脚下的船随水而去,离落水的人也愈来愈远。再迟疑下去,还不知要死几人。 林一把艄公放下,伸手抄起长篙,双臂用力,长篙一头往水一点。脚下的船若大石撞击般,船身一沉,接着一顿,装满货物的大船如一叶小舟般轻盈,飞快向搁浅的船靠去。 他看了船工撑大半天的船,想必也不是白看的。 其身后的船工与二狗子已然目瞪口呆。 两艘小船上的水贼皆都一愣,不知是这大船太轻,还是这少年力气太大,来不及想明白,见大船放弃了逃跑,便兴高采烈的划动小船追了上来。 车海此时也是苦不堪言。本想此行逐流而下,一路顺畅。谁想着心情大好之时,被人偷袭。措手不及之下,侥幸躲过圆木轰顶,后面的船工却被砸了下去,生死不明。船上半数之人被抛入水,大船越过激流,又一头撞上浅滩。惊魂未定,四下水贼叫嚣着便围了上来。 眼见后面的船也不能幸免,车海只觉得心火烧火燎般难受,唯一的安慰是师妹还身边,不然他真想一头撞死。 车海怒火勃,嗷嗷直叫。见两艘小船与大船已经靠舷,他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挥舞环背砍山刀就扑了上去。 袁凤鸣也是无奈,紧咬嘴唇,手持一把长剑,跟随上前。 此时,一艘小船辍那些水贼的后面。船上一个黑瘦的汉子,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其身边几个精悍的汉子,手持兵器,跃跃欲试。 一个水贼眼闪着贪婪,爬上了车海的大船,未及站稳脚跟,一把大刀裹着风声到了面前。 “嘡啷——噗——”这个水贼连人带刀被劈做了两截,血如匹练洒向半空。 车海一抖手里大刀,刀背上个铁环嘡啷作响,一串血珠星散四去。 “来啊,让爷爷杀个痛快,哈哈哈哈!”车海杀了一人 ,胸畅快许多。他放声大笑,眉须张扬,气势非凡。 不远处黑瘦汉子,眼角抽搐着。他眸光透着歹毒,对手下悄悄做了个手势。 袁凤鸣与另两个镖师,合力护住船舷,不让水贼上船。整条船上就剩下他们四人,余下的落水者躲避着水贼的砍杀,也上了不了船,水里拼命扑腾着。 袁凤鸣额头上冷汗淋淋,心焦急万分。要是自己与车海保命倒也不难,可镖局众人可就全完了。 平日里陆地上,遇到这些蟊贼,早已将他们打了。没想到了水上,裹手裹脚施展不开。这些人武功不高,水上功夫却娴熟过人。再耽搁下去,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心里着急,袁凤鸣见一水贼靠上船舷,忙一剑刺了过去。剑尖挑起一朵血花,带来一声嚎叫,那水贼跌落水。她心稍缓,却见落水的贼人转眼又爬上小船,挥舞兵器,大声叫骂,满脸凶戾。 见水贼凶悍,袁凤鸣内心急躁时,耳“嘣——”一声弦响。 她暗道不好,身旁一股大力突然涌来,不禁身子一歪,只听一声闷哼,挡身前的车海右臂上,已钉入一枝弩箭。 又是两声弦响,接着两声惨呼,船上两名镖师已被弩箭射,倒船板上。 袁凤鸣见车海手臂颤抖,砍山刀失手滚落。她惊呼一声,扶住车海,眼圈通红。 “师兄——” 车海咬牙站立,见师妹神情关切,他心生暖意,豪气顿生,大声安慰道:“师妹放心,无妨的!” 车海抬起左手拾起大刀,护袁凤鸣身边,狠狠盯向远处的小船。他心大恨,没想这帮子水贼竟有弩箭。 夫妇二人的心底,愈沉重。 那黑瘦汉子身边,三个手持弩弓的水贼,见弩到功成,满面喜色。 围着大船的水贼,见四人,三人受创,不由得情绪激昂,呼叫不停,再次向船上爬来。 “师妹勿忧,为兄定护得师妹的周全!”车海捡起大刀,昂站立,沉声说道。 “与师兄一起,水里火里有何妨?” 袁凤鸣柳眉倒竖,杏目含威,与车海并肩而立,语气变得坚定起来。 眼见情势危急,二人反而放下杂念,欲做死一拼! “你们是何方的冤家,不妨报上名来,给爷爷生死拼斗一场,也算是条汉子。躲一旁暗箭偷袭,乃小人行径。呸!什么东西!” 车海怒吼道。 那黑瘦汉子冷笑一声,轻轻挥手。其身边三人又一次举起弩弓。 车海看眼里,心底冰凉。这船上无处躲避,他夫妇二人水性不佳。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车海目含怒火,把袁凤鸣紧紧护身侧。 车海持着大刀,正全神防备着弩箭射来,却见那小船上的水贼面露惊讶,目光移向了别处。 车海与袁凤鸣心生惕,循水贼目光看去—— 只见那只随后的大船,不顾身后两艘紧追不舍的小船,一头撞向浅滩。而船前手持长篙,怡然自若的,正是林一。 短短的喘息间,见车海几人就被弩箭偷袭,林一心火起。 他手里长篙水一点,身形已高高飘起,如苍鹰搏兔,迅如电闪,跃向围攻车海的小船。 人半空,林一手里的长篙已然挥起,扯起漫天水练,向小船劈落。 “呜——”长篙转瞬劈到小船上。 “嘭——”一声巨响,长篙震的粉碎,而小船已成一堆木片。迎面轰顶的两个水贼不及躲闪,血肉模糊,翻身落水。 转眼,一艘小木船消失众人眼前。 林一身形下落,脚步凌空虚踏几步。其身影一闪,已经到了另一艘小船上。 船上四五名水贼,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嚎叫不止。 几片血雾蓬洒过后,转瞬静寂一片。 林一独自立小船之上,片尘不染,惟有手持的钢刀上,血渍焕然。 河水哗哗流动,四周众人仿佛梦醒。 车海与袁凤鸣骇然之余惊喜万分。惊得是这当年的小道士,身手如此高强,杀人也是如此的干净、利落。喜得是有林一此,应可化险为夷。 第四十一章 出手相救 林一手持钢刀,眸寒意闪现,杀意凛凛,让人不敢睥睨。 而他心却生出一分无奈。 不杀人便不能阻止杀戮。敬人者人恒敬之;杀人者人恒杀之。皆自取也。 此等该杀之人,当杀之。 林一冷冷看向那黑瘦的汉子,其冰冷的眼神令人心悸。 对方正心踌躇不已时,林一脚下轻点船帮,身形霍然拔高四五丈。身子空,手里钢刀噼啪作响炸成碎片。他双手一环,转身向后扬起。 点点银光带着呼啸声,逐电追风般从林一的手飞出。 众人惊愕,抬望去。 只见后面另两艘小船上,哎呦声不断。几个爬上大船与还小船上的水贼,全都捂着脖子翻身倒下。 而林一如若无事般,轻轻落回小船上,依旧盯着那黑瘦汉子,目光灼灼。 黑瘦汉子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怨毒的眼光毒蛇般盯着林一,心却恼怒不已。本身计划堪称完美,眼看大功告成,却功亏一篑。这少年如灾星,如煞神,坏了自己的美事。 “你四平还有几个眼线,都叫什么名字?”林一突然开口说道。 不远处的车海面露不解,一旁的袁凤鸣却是暗自点头,其杏目,闪现一分恍然! 那汉子闻声,面色大变。少顷,他目光露出狠戾之色,手一挥。 “嘣嘣嘣”三声连响,三道流光奔向林一。 那汉子却趁机跃起,向岸边扑去。 林一眸精光一闪,他伸手一抄,三支弩箭已到了手上,反手一掷,三道流光疾逝而去。 “噗通——”三个水贼手捂着脖颈,翻落了水。 那黑瘦汉子不管不顾,脚下已落岸上,不敢停留,飞奔而去,转眼已到几丈之外。 车海与袁凤鸣二人见状,心下稍有遗憾。黑瘦汉子的小船距岸边两丈远,能一跃而过,说明其功夫不俗。如今此人已到十丈开外,只能眼睁睁看着人溜掉。 二人念头未止,只见林一已化作一道灰影,凌空虚渡般,跨越河面,直扑那汉子后背。他身空,便伸手虚张,向前抓去。 那汉子警觉之际回头,吓得魂飞天外。他心知晓此少年不好招惹,才趁机逃脱,未想转念之间,对方已到了头顶。 忙之,此人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剑往后就刺。林一本想抓住此人,审问一番,也好除去四平的 内贼,为来往货商行人免除一些祸害。他见此人冥顽奸猾,不假思的手指一点,一道灵气化作剑气,“哧”,刺汉子的脑门。 黑瘦汉子只觉脑子轰响,眼前一黑,便坠入无的黑暗。 如摔碎了瓦盆般,那汉子脑袋炸成血红一片,前行两步,扑地而亡!。 林一双脚轻轻落地上。他看着地上的尸,嗟叹不已! 昨晚,林一见此人与另一人窃窃私语时,就意识此二人对镖局众人不利。出四平县城时,见其那个矮胖者,城门处尾随窥视,他便猜测路上会生变故。虽心起疑,却是空口无凭,也不好提醒众人。 只是,今日水上的这场突变,想必即使欲做提防,也是防不胜防! 林一稍作迟疑,轻轻一招手,那汉子的钱袋被摄入手里,随即没了踪影。身上没有银钱也不行,偶尔此番一二,倒是可补尚余不足。 水面上狼藉一片,呼喊声此起彼伏,团团污血染红了半边河面。 林一岸边,看镖局众人正打捞落水者。好此处水不算深,落水众人,生还者都浅滩处等待搭救。 水贼的小船正好派了用场。两个艄公驾着小船,帮着救人。 见袁凤鸣与车海对岸上张望,知其关切之意。林一的嘴角却是露出苦笑。 将才的种种,又该如何解说呢! 林一走至岸边,明白自己再也无法藏拙,只好脚尖一点,衣袂飘飘,如大鸟一般,轻轻落车海的船上。面对众人惊羡的目光,他垂着眼梢佯不知。 “车大哥还好吗?”说着,林一来到车海身边。 车海坐船板上,见林一过来,哈哈大笑道:“真人不露相啊!小一兄弟,为兄真是佩服你这一身出神入化的手段!” 看着车海神色坦然,知其性情豪爽率直,林一微笑摇头。见其臂上的箭矢还未取下,也未伤着骨头,他心下稍安! “车大哥,小一这些道家功夫不值一提的,不说也罢,小一倒是羡慕贵伉俪情深呢!” 看了一眼微笑的林一,袁凤鸣面露一分羞涩。她斜睨一眼车海,轻声说道:“这次多亏了小一呢。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此次断然过不去这道坎的。多谢了!” 林一微笑摆摆手,然后用手指搭向车海的手臂。 “小一啊,你这身功夫,天下可去得,若非哥哥成了家,也想随你学这粗浅的道家功夫呢,哈哈!”危机过后 ,车海心情大好。 “是吗?那车大哥就不怕袁大姐生气喽!”林一嘴角一咧,随声打趣道。说着,他手上用力,没等车海哎呦,‘噗’的一声响,弩箭已被逼出,掉船板之上。 林一手指轻点,锁住车海手臂血脉,为创口止血。 车海瞪大眼睛,直嚷嚷:“小一厉害啊,比青云道长也不差的!” 袁凤鸣取出伤药为其敷上,闻言不由轻嗔一声。车海忙闭口不言。 林一神情一黯,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对袁凤鸣责怪车海,视若未见,轻声道:“车大哥的胳膊无妨的,将养段时日,自可龙精虎猛。好了,我去那条船上去看看。”说完对二人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袁凤鸣看着林一的背影,暗暗点了点头。 两船斜横水面,相隔不过一丈远。林一抬脚轻迈,就来到二狗子那条船上。二狗子正撅着屁股,用力拉落水的同伴上船。两条船上,失踪了四人,包括一个船工。余下都很落汤鸡似的,还有两个身上挂着血迹,应是被水贼砍的。 二狗子见林一过来,他咧着嘴,直抽冷气。 二狗子适才可被林一吓得不轻。二十多个水贼被他一人杀掉大半。从林一出手,到水贼覆没,没有拼死厮杀,转眼间一切便结束了。如今看着眼前的不懂江湖的少年人,他不禁满脸的敬仰之情,眼却是闪烁不定。 “小……小一兄弟,你来啦,那个……”二狗子踌躇着,一时不知该怎样说话。 “兄长没事!”林一盯着二狗子,轻声问道。 “呵呵,我没事,想不到啊,真是看走眼了,兄弟武功深不可测,为兄佩服!”二狗子见林一依然平静随和,觉得对方高深莫测。 林一拉着二狗子,一起坐船板上。看着忙碌的众人,他轻声道:“你们镖局吃亏被人设计偷袭。猝不及防之下,水上以己之短迎敌所长,故此才如此狼狈不堪。我想若是陆上,这些蟊贼也不是兄长的敌手” 二狗子也知道林一安慰自己。他自己多少斤两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过这样的话听着让人受用,二狗子也渐渐恢复常态,与林一说笑起来。 第四十二章 秦城 镖局众人收拾妥当后,天色已晚。 林一心想,应是此露宿一夜了。 没料到,车海大嗓门喊了一声后,艄公长篙一撑,大船挣脱了浅滩,到了水当间,顺着水流,缓缓而动。 不一刻,船速顺畅起来。 原来这是要连夜赶路呢! 林一心里藏着疑问,听二狗子一说,才知前面一二里没有险滩激流,河道也宽敞。 到了夜色降临,月色当顶,两岸连山黑黝黝一片,河水却泛着一层银色鳞光,倒也不误行船。 只是罹难的几人,尸都不知被激流冲到了何处,镖局人只能作罢。 两条船顺流前行了一夜,第二天,林一被车海邀去了前面的船上。 前舟之鉴不远,车海有所顾虑应是情理事。对此,林一也不推搪。再次船行险滩时,他便手持长篙,船尾帮着掌控行进方向。 林一脚下生根,手上力大,操船举重若轻般自如,让众人对这个少年人又多了分敬佩! 一路上顺风顺水,再也无事,众人沉闷的心情也好转起来。 当水面点点生金,鳞光耀眼之时,眼前的河面骤然宽阔到了二十余丈。水面上船帆片片,穿梭不止。沿岸高低不同的房屋,鳞次栉比。 两条船未近左岸,一声梆子脆响,岸边一条小船如鳅,从众多船只窜出。上面一个黑衣汉子打出手势后,掉头而去。镖局的两条船缓缓随行,进入了码头。 林一面带不解看了一眼身边的袁凤鸣。 “这里水面码头属排帮管辖,船只靠岸与装卸货物,皆要听从排帮的安排。”袁凤鸣轻声解释着,语气透着无奈。 果然如袁凤鸣所说,船刚及岸,一群黑衣的汉子,便搭起跳板,涌了上来。镖局人习以为常,纷纷收拾各自的东西上岸,而那帮黑衣汉子已飞快的把货物抬上岸边。岸边早已停了一溜的马车。 车海与几个手下,忙着来回寻视,见货物上岸装车完毕,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为的黑衣人。然后他手臂一挥,吆喝一声,带着众人便随马车而去。 秦城临水而建,城墙比之四平又要高出一丈来,一圈的城墙怕有十余里,高高的城门上‘秦城’二字,肃穆浑重。 一行人随着马车,低头赶路。惟有林一神采奕奕,四下打量观望,眼充满了好奇。 不顾一路奔波劳顿,接着又马不停蹄交 接了货物,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后,众人这才缓了一口气。 各自洗漱完毕,林一随众人吃罢了晚饭,便被二狗子拽着,要去街上逛逛。二人才出客栈门口,就被袁凤鸣喊住。 林一只好咧嘴一笑,示意二狗子先行,自己回头就来。 “不知袁姐唤我有何事?” 车海与袁凤鸣一起,手里拎着一些礼盒类的东西。 袁凤鸣看了一眼车海道:“师兄先去等候,小妹随后就到。” 车海爽快答应了一声,对着林一呵呵笑着摆摆手,大步离去。 林一不明所以,随着袁凤鸣来到临街僻静处,静等下。 袁凤鸣四处眺望,杏目温润。她见林一默不作声看着自己,心不由感慨万分。眼前这少年外表质朴,心底善良,生死关头却出手果断,杀起人来干净利落,一身武功如行云流水,飘逸不可琢磨,却又雷霆飓风般让人骇然。这明明是自己几年认识的一个普通的小道士,偏偏又如此的高深莫测,让人不敢睥睨也难以揣。 袁凤鸣轻叹一声,温和的说道:“小一对姐姐一行有大恩,姐姐就不言谢了。姐姐也知晓,小一能常人所不能,我太平镖局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小一武功之高强,只怕不让江湖一流的高手。一些大派的长老,有着鬼神莫测的身手,也只是耳闻传说,尚不及小一让姐姐亲眼所见的真实。现如今姐姐才明白,小一要去天下游历的缘故。姐姐与你车大哥也才知晓了,什么是天外有天,呵呵!” 林一被袁凤鸣没来由的一通夸赞,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心却不知对方所言何意,只好笑而不语。 “姐姐知晓,以后的小一要走得很远,很远。眼前的秦城不过是小一暂停的驿站。天龙派虽君临江湖,雄睨四方,是江湖人心的圣地。倘若能留住小一,也应是一件幸事。而门派敝帚自珍,常人难以加入。加上你一身匪夷所思的武功也会让人猜忌。即便让你加入门派,怕也是委屈了你呢! 姐姐晚上要去拜会一个朋友,不知能否寻机,让小一秦城多呆一段日子。就不知小一所想,可否告知姐姐,也让姐姐心有数呢?” 静静听袁凤鸣说完,林一的内心一阵感动。袁凤鸣夫妇自见到自己的身手后,没有一点的猜忌与防备,也没再多问一句,让他先前的担忧化作泡影。而自己一个借口,却让夫妇二人如此挂怀,还为自己考虑的这般细致。二人此去拜访朋友,只怕主要还是为了自己。这也是夫妇二人 的一种信任、理解与支持。 林一心头暖暖的,他沉思了一下,正色道:“袁姐与车大哥对小一的关爱,小一记心里了。至于天龙派,小一不过是心有一丝的好奇罢了。能秦城有个安身之所,小一便很满足了。袁姐也知小一以后要去远的地方游历,目前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还望袁姐别太为难,不然也与小一心愿相悖!” 林一并没有推却袁凤鸣的好意,人家夫妇已然准备这样去做了,自己一口回绝,也不是为人之道。 见林一说的轻松,面色也坦然,袁凤鸣点点头,不无欣慰的说道:“姐姐知道了,小一去街上转转!” 说完,她挥手离去。 二狗子已不见了踪影。 林一立原地,稍怔片刻。神识,几十丈外,二狗子正盯着街边的女子傻。他嘴角一咧,眼露出笑意,向前走去。 客栈前是一处丁字路口,南北街对面,是一条东向的长街。 街两旁灯笼串串,如若珠悬;街面上,人影如幢,来来往往。小吃摊,菜馆,茶楼,青楼热闹非凡。 吆喝声,叫卖声,姐儿的笑声,此起彼伏,让秦城的喧嚣之,多了分奢靡之意。 林一走街上,宛如观赏一副市井俗图画。 身其,心却画外。 仿佛自己只是一位看客,或者是一位过客!此时的他,心里一片澄净! 林一没想过自己何时变得如此,而一切,又是如此的自然而然。 春盛秋衰之时,花开花落之际,这月色、这季节、这天地,想必也是做了看客! 第四十三章 以诚相待 前面不远处,二狗子面露兴奋,立一处门前。 林一走近抬头一看,揽月楼?门口几个衣着袒露的的女子,搔弄姿,嗤笑不停。二狗子正饶有趣味的一旁注目。 没想到二狗子还有如此嗜好。 林一上前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哎呦!兄弟你可来了。你看这姐儿,比乡下妓寨的可强多了,又白又嫩。嘻嘻!”二狗子惊呼一声,见是林一,他眉开眼笑。 林一不语,斜睨不止。 二狗子一阵心虚,忙笑道:“上次来秦城,是白天逛的街,没见着呢!谁晓得人家晚上才出来,嘿嘿!” “那还不进去?”林一佯作催促道。 “别,林一兄弟,这可是男人的**蛊,也是销金窟啊!我还得攒钱让我娘给我讨媳妇呢!再说了,还不是顺便等你吗!嘿嘿!”二狗子立刻换上了好人模样。 林一忍俊摇头不止。 “咱来趟秦城不易呢!如此这般,也算开了眼界不是。你说呢兄弟!”二狗子搂着林一肩膀,心那个高深莫测的高人被其暂且忘记了。此时,俩人俨然一对好兄弟了。 “你看啊,那个着红衣的……你看啊……就那个,圆脸的,啧啧!那眉眼真是俊俏!”二狗子依旧兴趣不减,品头论足起来。 林一也不意,微笑着,与二狗子靠一起。只是他目光清澈,与二狗子双眼放光截然不同。 念二狗子等候自己,陪着站了一会,林一就欲拉二狗子离去。 一个男人的笑声从里向外传来,声音如破风箱般,带着沙沙的喘息。 转眼,一个半的老头子,黑皮皱纹满脸,山羊胡子捻手里,春风得意走了出来。 一个白腻的老鸨子,手里舞着小的可怜的纱帕,扭曳身躯,如蝇逐蛆般跟后面。 “我说木爷,你老可要常来啊!银屏姑娘是见天都离不开你呢!”尖细的声音高高响起,衬着白腻的身躯,一阵冰冷的油腻,让二狗子身上鸡皮疙瘩起一片。见老头子向自己走来,他忙向后退开。 老鸨子的奉承话,让黑皮老人舒坦得直点头。此人带着喘息声说道:“妈妈勿远送,木某见天来就是了!” “哎吆喂!木爷是贵客,是大人物!小女子当送,当送的!” 老鸨子纱帕直抖,又是尖呼一声:“快将车子赶过来。前面的穷小子给老娘我让开!” 二狗子看了半响,知道这些人不好惹。他过够了眼瘾后,见机识趣的闪开,没想到还是被人如此的呵斥。 二狗子脚下迟疑,带着一脸的恼怒,神色不忿的看着老鸨子。 林一神色平静,立原地未动,眼前无物般淡然。 老鸨子面上的白粉,随着叫嚣,震得扑簌而落。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让林一不禁皱起了眉头。 叫做木爷的那个黑皮老头,见一衣衫敝旧的乡下少年,兀自站立,不躲不闪,不由得面露愠色。他神情露出一丝厌恶,向前走去。 “臭小子,找死呢!好狗都不挡道呢!快滚——” 老鸨子怒目圆睁,口水四溅。她不及深究林一的麻烦,又挥手扬起手指的纱帕,向黑皮老头追去,一身肥肉如秦水的波浪般起伏不定。 林一面色一沉,眸光寒意闪现。 “这老鸨子怎么满嘴喷粪呢!”身后的二狗子愤愤不平。 林一轻呼一口气,眼神渐渐恢复适才的清澈。他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轻声说道:“看够了,我们就回去!”说完扭头就走。 “唉——?林一兄弟,就这么算了,这可恶的老鸨子,真该死!” 二狗子咒骂一句,忙追了上来。 见二狗子还是一脸的不忿,林一摇头道:“狗咬你一口,难道你还咬回来不成!” “这——那我就打它!”二狗子挠挠头,恨恨说道。 “打不死它,它还咬你呢”林一也不回头,目光投向前方,淡淡的说道。 “那我就打死它!”二狗子手上做了一个刀劈的架势,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你去打死它就是。”林一随口说道。 “这——打死它?她!这里打死人恐怕不行!” 二狗子抓耳挠腮般的跟后面,自言自语道。其语气透着无奈。 林一轻叹一声,说道:“故尔,你我只有远遁喽!”说完,他眉梢一挑,继续观赏两旁的街景。 二狗子见状,心嘀咕起来。这个人年纪不大,身手惊人,又次出远门,却忍常人不能忍,转眼跟没事人一般。这个林一的年纪真没自己大? 二人回转客栈。袁凤鸣与车海已经回来,招呼林一过去。 袁凤鸣夫妇的房间内,待林一落座后,袁凤鸣面带三分喜色,身手掏出一面牌子,递了过来。 林一接过手一看,是面黝黑的铁牌。其一面雕饰盘龙,一面是一个‘秦’字。他面带不解,望向袁凤鸣夫妇二人。 车海也是面带兴奋,示意让袁凤鸣来说。 袁凤鸣撩了一下耳边的鬓角,笑着说道:“今晚我们去找的朋友,是天龙派掌门木天成的外甥,名叫秦步游。此人乃龙城镖局的少镖头,秦城颇具威望。因我太平镖局替他们接过一趟镖。念我爹爹也因此重伤的份上,对方与我镖局交情还不错。此次登门拜访,正好从少镖头处得知,天龙派十年一次招收弟子的日期到了。我与你车大哥便佯称你是我们的表亲,请他帮个忙!” 说着,袁凤鸣笑意盈盈,看着林一。 林一轻轻点头,神有所思。 袁凤鸣接着说道:“少镖头念及往日一份交情,也没做推搪。只是天龙派招收弟子,一是招收内门弟子,要根骨奇佳,年龄十二岁以下,还要有人作保;二是招收外门弟子,年龄十八岁以下,有保人即可,倒也没了其他的限制。” “哈哈!这少镖头为人不错,答应了保你做外门弟子。”车海心情舒畅,大声笑道。 “如此,小一便能呆天龙派了。以后是去是留,你自可决断。无论是见识江湖大派的风采,还是增长个人的阅历,皆有裨益!”袁凤鸣笑着说道。 眼前二人,为能帮到自己而开怀!林一内心触动,感慨不已。 “明儿我们就要走了,以后还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一个人此要多多保重!”袁凤鸣说着,从车海手里接过一个包裹,递给林一说道:“此次回去,坐船逆流而上,看看能不能寻到罹难兄弟的遗骸,无论怎样都要予以厚恤。故此,这是一两的银子,不算多,留你日常使用。以后若有暇再来,会多带些给你。” 林一忙推拒道:“这可不成的,我身上银钱够用。” 没料想,车海眼睛一瞪还未出声,袁凤鸣已然开口:“林一,这是姐给你的,还不要吗?” 林一闻言一怔,暗想,若是自己给翠儿的,翠儿能不要吗—— 迟疑片刻,他沉声道:“姐给小一的,小一却之不恭了!” 袁凤鸣见状,眼圈也红了。 车海上前,拍了拍林一的肩膀,爽朗大笑:“这才是自家的兄弟!” “对了小一,你一身武功高深莫测,也应自当小心,免得引来猜忌与祸害。江湖逐利,不可无防人之心呐! ”袁凤鸣面色凝重的说道。 林一心肃然。不是知己不会说出如此话来。他忙起身正色施礼道:“姐姐所言,小一谨记!还望姐姐与大哥勿以此为念!” “给姐姐就别虚礼了。姐姐还不知欠下小一多重的恩情呢!”袁凤鸣轻嗔笑道。 “明天你拿着这牌子,去龙城镖局,自有人安排。”一旁的车海笑道。 林一点点头,沉思不语。 袁凤鸣夫妇二人不解,目光关注着林一。 半响,林一抬起头看着二人,神色郑重的说道:“小一知道,袁姐与车大哥任督未通,玄关未开……” 林一话音未落,车海恍然,摇头苦笑道:“小一所说,乃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境界,非三五十年苦功不可得。为兄与你袁姐,俗事缠身无暇专心练功,此生只怕无望了。” 他说完叹了口气。 袁凤鸣也是点点头,神色透着一分神往,接言道:“只有江湖的一流高手,穷极几十年苦功,才能侥幸达到如此高超境界。而此等人杰,皆是江湖神龙见不见尾的高人。传言,此等武功高绝之辈,真气催剑气刀芒,无坚不摧;施展轻功是身轻如鸿,来去无踪。让人惊羡啊!” 林一暗忖,自己造就的天福与翠儿,假以时日,也应该是江湖的高手! 袁凤鸣与车海常年外奔波,拼斗不已,流血不止。而他们让自己感受到了一种亲情,就如同天福与翠儿一般。 你示我以诚,我便以诚报之! 暗自计较了一番后,林一决计帮夫妇二人一回。他说道:“袁姐!车大哥!小一能帮你们省去几十年的苦功,让你们以后练武事半功倍。如此,你等常年外走镖,血雨腥风,也能让小一少些担心!” “小一说什么?你有灵丹妙药……”车海忽地跳起来。他一把抓住林一,睁大了眼睛,满脸惊喜。 第四十四章 偶遇 往日传闻的逆天之举,会被自己遇到?不过眼前的这个少年人可今昔非比,说不定真有夺天之手段。袁凤鸣按下心的疑惑,神色不无期盼之意。 “哪里有什么灵丹妙药!”林一苦笑道。这二人不如天福和翠儿那般的简单,不解说一番怕是不行。 “我用自身……真气,帮你二人打通经脉,如此而已。”林一耐心的说道。 袁凤鸣眸光耀出惊喜,忙道:“姐姐知道小一的手段高强,却不知你还有如此本事。这……让姐姐又该如何报答才好?”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林一笑道。 袁凤鸣闻言,心感激莫名。自古有云,武无第二,习武者自是不甘人后的。可林一却诚心要送她夫妇二人一场造化,此情、此恩,不可谓不重了。 “事不宜迟,让小一来试试!成与不成还是两可呢!其间痛苦尚须忍耐才行!”林一正色说道。 二人点头不止,连连应声,全没了往常的沉稳与冷静。 林一高深莫测与神鬼之能,让夫妇二人心潮澎湃,也生出了无限的期待。 袁凤鸣与车海并肩盘坐床榻之上。林一站二人身后,稍作沉思,招出四面小旗,微不可察之间,迅疾将其丢向屋子四周,引动遮蔽阵法。随后,他伸出双手,运转灵气,覆于二者汇之上。 林一自修习《煅神鉴》后,一心二用可轻松施为。他屏息凝神,将神识分作两缕,引导体内灵气自二人汇,沿经脉而下。同时,口不容置疑的吩咐二人,经脉逆转,气息倒流。 袁凤鸣夫妇二人习武多年,经脉自身强于常人,比之天福与翠儿,让林一施展起来也要轻松许多。 一个时辰后,林一随手一召,小旗到手,又倏忽不见。他静立一旁,待二人收功。 片刻过后,二人同时睁开眼睛。 车海起身跳地上,握拳迎空一击,“呼——” 拳头屋击出一声轻微的爆响,声势非同小可。 “哈哈,我只用了一成的力气。”车海满面惊喜看向袁凤鸣。 袁凤鸣红润的面容有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其杏目异彩涟涟,由衷叹道:“真是有脱胎换骨之感,体内隐有真气流动呢!” 林一见状,微笑不语。此二人皆有自己的功法,随着日益不断的修炼,真气会逐渐凝聚雄厚,武功境界自然也会蒸蒸日上。 …… 第二天,小一并未急着去龙城镖局。他一直陪着镖局众人用罢了午饭,又一同来到了码头上。 袁凤鸣与车海精神抖擞,风貌自是与往日不同,别人也无意察觉。不过其内究竟,也只有他夫妇与林一知晓。 “小一,啥话都不多说了。你是我车海的好兄弟!”车海不无感慨的说道。 “一人外,要多多保重!若是以后回转,别忘了来看看姐姐!”袁凤鸣语音未落,已潸然泪下。 “车大哥,袁姐,珍重!”小一故作轻松的说道。 “小一兄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多多保重啊!”二狗子挥手大喊。 镖局众人纷纷挥手作别,林一面带笑容,拱手不停。 船儿渐渐离开了岸边。 两条船儿如水阔鱼沉,渐去渐远。 两岸连山依旧,天高水长。只是,重逢之日未可期! …… 林一岸边站立了许久,悠悠回转。 沿河堤的车马道上,打赤脚的,穿鞋的,着布衣的,披锦缎的,形神各异,老少男女不同,上下来往不绝。 林一慢慢踱步,目光随意打量着周围。他忽地眉头一皱,脚下却不止步。随即,身后一只手臂伸向自己肩头,猛地一扒拉。 林一向一旁趔趄两步后才站住。他转过身来,一脸不平的怒视对方。 一个十七八岁的锦衣公子,与林一身高仿佛,身材却要魁梧得多。其黄脸狮鼻,一对狼睛,透着冷漠。此人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 见林一差点摔倒,此人桀桀笑道:“乡巴佬脚下还算稳当。”言罢,他嘴角鄙夷一撇,摇晃着向前走去。两个随从也是一脸的坏笑。 盯着三人的背影,林一默不作声。继续低头走路。 这三人上了河堤,一辆马车停他们的身边,赶车的上前招呼。 锦衣公子哈哈笑道:“我就知道姥爷会来接我的”他神情得意,带着随从乘车而去。 林一抬头,冲着远去的马车,淡淡的瞥了一眼。他走至一间茶棚前,却停下了脚步。 未几,林一暮然转身,向茶棚冷冷望去。 茶棚内坐着几个黑衣的男子。其一清瘦汉子,正悄悄打量着林一。未料对方会突然看过来,他神色一窒,神态竟有一分尴尬。 这个汉子略有踌躇,起身挥手让余下的几 个黑衣男子离开。尔后,他对林一拱手说道:“若是故人当前,饮杯茶水如何……?” “都盯着我好半天了,是否故人,你也该看清楚了!”林一面无表情,自言自语着,低头走进了茶棚。 那清瘦汉子闻言,心一凛,才知对方从未看看过自己一眼,却早已察觉到了周围的一切。 方才,这汉子茶棚里,见到这个面熟之人,便暗自细细打量了一番。待林一被锦衣公子肆意调笑时,他才猛然想起三年前的往事来。 见林一差点被人推倒的狼狈模样,清瘦汉子的心还狐疑不止。不知此少年是不是彼少年。当初的那个少年可不是这般的弱不禁风。 当林一停茶棚前不走时,清瘦汉子还想低头回避,没成想,对方竟转定睛望向自己,让他心顿感无措。 这一刻,好似自己的一切,由里至外,**裸的暴露对方凌厉的目光之下。 故此,他心有余悸,才忙驱散手下,试着相邀。 见林一走进茶棚,清瘦汉子抱拳道:“下丁茂……” 林一抬头,盯着丁茂打量半响,才拱手道:“下还是林一。” 丁茂见状心里一松,僵硬的面容也舒缓许多。 林一从码头回转之时,虽心怅然,一人低头走路,四周风吹草动却瞒不过自己。这丁茂茶棚里远远打量自己,早被他察觉。 为此,林一心下还微微一怔。此人便是三年前,与黑风寨钱虎一行,上仙人顶欺逼师父的山贼之一。因当时此人处事果断,给他留下了印象。想不到几年后,又异地重逢。 林一心还纳闷呢,此人为何会跑到此处,还一身黑衣,难道是排帮之人不成。心揣不已时,对于身后那锦衣公子的举动,他自然也知晓。 那个纨绔公子的身手不值一提,加上周围往来甚众,便不屑与对方计较。对林一来说,只是做了一回真正的乡下小子罢了。 师父的去世与黑风寨有关,而钱虎已死,林一并未有深究的想法。这丁茂现身于此,想必也不做山贼了。故此,他心虽对此人没有好感,却也没什么恨意。 “是下唐突了,林……道长请坐!”丁茂语气迟钝了下,请林一落座。 林一衣袂轻挥,坦然坐下,看着对方说道:“称呼我林一便可。道士吗……暂且是不做了。” “不知阁下这是……?”林一随口反问道。 丁茂 起身为林一沏了杯茶。他沉思良久,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是排帮人,被帮派遣外出公干。因与黑风寨刘一刀为乡邻旧识,便那里盘桓了一段时日。” 语气停顿了一下,丁茂见林一仍旧一脸的平静,便接着说道;“黑风寨生变,我便回转帮,现忝职排帮上水堂。方才见似是故人当前,便冒昧相邀,还请勿要见怪!” “哦,丁堂主,为何与我说这些——?” 听丁茂说完,林一端起茶杯,轻呷一口。淡淡说道。 见对方怪自己交浅言深,丁茂苦笑摇头,接着说道:“我黑风寨的那一段时日,甚是不喜他等所为。后来上仙人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对往日的荒唐行径,下深以为耻。今日故人当面,不知能否请林……林一兄弟,屈尊到舍下来,也好让丁某略表心意!” 林一注视着手里的茶杯,心暗忖。丁茂话里虽有不实,想必也有难言之隐。排帮码头上势力颇大,这丁茂自己面前,并不因此骄狂,见到一个几年前的小道士,能坦诚相邀且言语透着真诚,此人倒也算是个磊落的汉子。 丁茂心有期待的注视着林一,见对方抬头道:“今儿不凑巧,改日再去相扰!” 他略感失望之时,林一举起手里的茶杯,微笑道:“一杯粗茶,足矣!” 丁茂心思急转,恍然作喜,忙起身也举起茶杯道:“林一兄弟爽快,一切茶水,干了!” 他举起茶杯一饮而,面上露出舒朗的笑容。 林一放下茶杯,说道:“丁堂主,我还有事,失陪了。” “好,林一兄弟以后到码头来,有事管来找丁某” 丁茂从怀里掏出一个方形竹牌,正色说道:“此物送与林一兄弟,或许以后有用。” 林一接过一看,牌子竹质,呈紫色,入手却沉若铅铁,上面有上水二字。知其是丁茂心意,他也不推辞,揣入怀里,告辞离去。 第四十五章 外门弟子 林一离开码头。 这秦水码头属排帮管辖,秦城却是天龙派的地盘,二者势力划分倒也泾渭分明。不过这排帮对于天龙派还是忌惮多多。天龙派的人,甚至于龙城镖局的人来到码头,丁茂他们并不敢过问。 天龙派的强大可见一斑。 这也让林一心,对这个即将要加入的门派,愈的好奇起来。 秦城西门正对着的一条大街,是秦城为宽阔的街道。林一询问了几个路人后,得知龙城镖局位于这条大街的东头。 东行,过了一个街口。一条河水穿城而过流入秦水。 循着河上的石桥走了不多远,林一便来到了龙城镖局。 龙城镖局坐北朝南,门前情景,与林一见过的太平镖局仿佛,却加的气势不凡。其敞开大门前,两个精壮的汉子肃然站立,让路人不敢靠前。 “两位大哥,下林一,来见秦少镖头。”林一对两位汉子拱拱手。言毕,他掏出一面铁牌奉上。 二人面无表情的冲着林一上下打量一番,见其手里的铁牌,一人上前接过,目露诧异的说道:“小兄弟随我来!”他转身向里走去。 林一随这汉子穿过一个庭院,到了一间大屋前站立,待那汉子进屋通报。少顷,汉子出来让来者进去。 林一称谢后,抬步走了进去。 屋内很是宽敞,窗明几净,脚下的方砖也片尘不染般,可以照出人影来。林一走了几步,拱手施礼道:“下林一,求见秦少镖头。” 他抬眼向前看去。 一个白衣男子坐主位上,面带微笑。一黑皮皱纹的老者站立一旁。那黑皮老者见到林一,神色稍稍怔了下,转瞬即若然无事状。 白衣男子手里拿着铁牌,轻笑道:“我就是秦步游。袁姑娘奉上厚礼相求之事,便是你?秦某本不想多事,无奈袁姑娘苦苦相求,说什么她的表弟年少不凡,加上其父为我龙城镖局有过一份苦功……呵呵!你有个这么个好表姐,也是你的福气啊!” 白衣男子话语轻松,犹如述说一件有趣的事情,而听林一的耳,才知自己如今站这里,竟然是袁凤鸣夫妇厚礼苦求而来。感动袁凤鸣夫妇的真诚之余,他对这秦步游高高上的口气虽不喜,却也没放心上。 由衷之意,实不好辜负袁凤鸣夫妇的拳拳之情! 袁凤鸣先前与自己介绍秦步游时,林一便想到了此人。三年前太平酒楼前 ,那个与排帮刘巨虎的拼斗之人,显然便是眼前这个白衣男子。只是秦步游倒是对林一毫无印象。想想也是,身份显赫的少镖头,对随眼见到的乡下小子,谁又会记住三年不忘呢? 而旁边的黑皮老者也不陌生,林一昨晚与二狗子一起,揽月楼前已见过一次了。眼下此人想必也是认出了自己。 林一的目光扫过秦步游与那老者后,拱手施礼,轻声说道:“见过少镖头。下只是个乡野小子,平庸驽钝不堪,蒙袁姐与车大哥厚爱抬举罢了!” “练过武功吗?”秦步游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神情,笑着问道。 “武艺粗浅,力气倒有二三斤。”林一低头答道。 秦步游也是听袁凤鸣与车海苦求,说这个表弟很是不凡,问其详细来,却是语焉不详。他好奇心起,便也想见见究竟。而眼前的少年,衣衫敝旧,神色上也算是镇定自若,加上身上有把子力气,或许这就是乡下人的不凡之处了。秦步游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便也对林一失去了兴致。 “木管家,将这林一带下去安置!” 秦步游吩咐了一句后,潇洒起身。他不再理会林一,负手而去。 “是,少爷!”黑皮老者恭谨应声。而后转身,带着扯道:“小子,跟我来!” 林一嘴角一咧,也不吭声,跟这管家后面,来到一个小院落前。木管家停步,哼了一声:“暂且此间住下。” 看着木管家的背影走远,林一挠挠头。这木管家的脸色倒是变得快,管他呢,来之则安之! 进院之前,他用神识悄悄查看一番。 院子不大,里面五间屋子并排,被几棵大树遮掩住半边。整个院落显得紧凑。院内有两个人,房间里还有一个? 林一信步走了进去。 “你是谁?干嘛的?”一声咋喝响起,震得的小院回音不绝。 院里的石桌旁,坐着两个年轻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冲林一大嗓门咋呼的那人,圆脸,长的很敦实。另一个瘦长脸,默不作声。 二人盯着林一,满脸的疑问。 “我叫林一,被木管家安排住此处。”林一很客气抱拳说道。 二人相视后,还是站起身来。 “我是蒋方地,这是代远海。哈哈!大家伙以后一起,彼此多多关照啊!”圆脸的年轻人爽快的抱拳说道。一旁的瘦长脸还是不吭声,随着同伴人一 起,冲着林一拱了拱手。 圆脸的蒋方地说完,热情招呼林一坐下。林一微笑点头,与二人一起坐石桌前,攀谈起来。 蒋方地大大咧咧的说了一番自己的来历后,顺带也将代远海给林一介绍了一下。而此人像是不善言辞,只是一旁微微颔附和。 这蒋方地与代远海都是龙城镖局的后人,二人的父亲都是镖局的镖师。与镖局有功勋的镖师子女,可由镖局推荐到天龙派做外门弟子。这也是镖局对镖师的一种赏赐,或者说是一种抚恤。 而这代远海的父亲,几年前一次走镖身亡。看其面色郁郁的样子,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托大叫你一声林兄弟,如何!”蒋方地哈哈笑道。他知晓自己的年纪比林一大了一岁,很是得意的说道:“不知林兄弟来自何处呢?” “蒋兄言重了,我从四平县来。”林一笑着答道。 这蒋方地倒是喜好与人结交,一会儿的工夫,就与林一言谈甚欢。从他嘴里,后者也了解到一些关于天龙派的事情。 这外门弟子,也分为多种。有看护门护院的,有扫地种菜的等等。凡内门弟子不屑去做的事情,大都是由外门弟子来做。不过门派也传下一些低级的武功,让外门弟子修习强身。其的优异者,可以得到高深的武功传授。当然,这些外门弟子还可以去镖局走镖挣钱,也算是多了条谋生的门路。 而内门弟子都是高高上的门派精英,从小就专心修炼门派高深武功,是门派展与存的坚力量。 听了对方的侃侃而谈后,林一问道:“这外门弟子便没了做内门弟子的资格吗?” 蒋方地撇了撇嘴,摇头道:“这内门弟子都是有师父的,哪一个师父还愿意收一二十岁的人做徒弟啊!” 他随即又笑道:“不过以天龙派江湖上的地位,便是外门弟子,走出去,也是相当威风的。哈哈!进了天龙派,前途无量啊!” 见林一缺少见识的样子,蒋方地表现加热络,当仁不让的谈起了门派与江湖上的见闻来。 这江湖尊者有,为一龙二水三山。一龙便是指天龙派;二水则是沧海帮与排帮;三山分别指依山而建的三个门派,为岐山神威堂,古山五邑派,滕云峰的白云道观。其他道俗门派众多,有的是因实力不够,有的是因淡薄名利而不显于江湖。 这天龙派雄霸江湖久矣! 门派内弟子众多,武功高强的青年才俊数不 胜数。还有武功深不可测的门派长老,加上江湖上风闻已久的神兵丹药。 故尔,天龙派是江湖人士神往的圣地。 这天龙派门下弟子衣着颜色不同,代表门内地位不同。外门弟子着灰衣,内门弟子以上,着衣颜色分别为蓝、青、赤、紫。紫色为尊贵,是掌门;赤色为长老;青衣者为堂主或者是内门一代弟子;一般内门弟子为蓝色,蓝衣弟子还有三等之分。 蒋方地滔滔不绝,说得兴高采烈,而林一表现的很谦逊,很专注的样子,让对方的牛皮吹得很兴。让其对他这个来的同伴好感倍生。 其实蒋方地所说的天下门派,与衣着颜色等等,林一根本未放心上,而是琢磨起别的事情。 趁着蒋方地说话停顿的工夫,林一忙插话道:“蒋兄真是博广记呀!只是兄弟好奇,这天龙派为何十年才收一次弟子呢?” “哈哈,此事原委一般人还真不知晓呢,好是问到了蒋某!”蒋方地一拍胸脯,自夸道。 “噢!有请蒋兄解惑了!”林一睁大眼睛。 “这天龙派每过十年,都要派弟子外出游历,虽不知其内详细,却是弟子游历之前,门派要招收一次弟子。这已成了惯例。”蒋方地肯定的说道。 “那去游历的弟子都去何处呢?多久才能回转?”林一满脸的期待。 “这些就不是我能知晓的了,林兄弟为何如此关注此事呢?”蒋方地一时答不上来,不解反问道。 林一心一凛,这些皆是门派的隐秘,蒋方地又怎么能知晓呢!自己对此事显得热切,自然让人猜疑,他不由得为此暗暗自责。 心急转,面不改色,林一摇头叹道:“真是钦羡那些门派的俊才啊!何时,你我才能如他们一般,傲笑四海呢!” “哈哈!林兄弟好志向,好男儿理当如此!不过做好外门弟子也是不易的!”蒋方地释然大笑,拍了拍林一的肩膀,安慰道。 这蒋方地外表豪爽,为人善谈,好结交,却也不是没脑子的人。 人贵有自知之明!林一知道自己还是涉世未深。师父生前的教诲,苏先生的告诫,与袁凤鸣的叮嘱,不断出现他的脑海,当引以为戒。 说话的工夫,时辰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晚饭的时候。 “几位师兄安好!”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一个十七岁的女子,出现三人面前。 第四十六章 金科 院内贸然出现一个女子,并未让林一有所惊讶。神识所到之处,这个小院子的情形历历目。只是他心难免疑惑,这女子是何人?。 “这位是许月姑娘,这位是刚来的林一,彼此认识一下。”蒋方地果然没让林一失望,大大咧咧的介绍起来。 许姑娘面色白净,尖下巴,眉眼俊俏,一身桃红的裙衫,出落得漂亮动人。其话未出口,桃腮粉红,对林一拱手施礼道:“见过林师兄!” 林一心道,这外门弟子还未做成呢,就认了个师妹? 不过这许月很爱害羞的模样,难道也要如自己一般,去做个外门弟子不成?他起身回礼说道:“许姑娘无须客气,唤我林一便可。” “是,林一师兄!”许月眼睛依然盯着自己的脚尖,轻声应道。 镖局的大师傅送来饭菜,四人便石桌旁吃起来。蒋方地吃着东西,嘴巴也不闲着,时不时说上两句。许月与代远海食而不语,林一只好一旁随声附和两句。 用罢了晚饭,几人各自回屋。 林一选了一间屋子住下。屋里面倒也是床榻桌椅齐全。 蒋方地串门来邀逛街,想着那个木管家的黑脸,林一认为还是谨慎一些好。他谎称劳累一天了要早歇息,婉拒了对方的盛情。 盘腿坐床榻之上,林一的手里,托着酒葫芦。 晚饭时,蒋方地还为此打趣他是个好酒之人。 师父留下的这个葫芦,颜色紫黄,很是小巧,与巴掌也差不多大小,里面不过装一斤的酒。 打开葫芦塞,林一仰头喝了一口。一道甘冽的火热,温润着喉咙与胸口。 舒服的吐了口气,把玩着手里的葫芦,林一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默默行了一遍玄天心法,五层的修为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只是《玄天心法》的层,依然让林一很期待。心法层介绍,可用法术调控灵气,周身形成灵气护罩,待功法精深后,可用灵气结成攻防利器,名曰‘玄天盾’。 林一端坐不动,脑海里细细揣摩起这层的法术。良久,他面露喜色。随即,口默念有词,神识一动,周身白色光芒顿起,一闪一隐即没。 林一的周身,已经被一层若有若无的灵气笼罩。 漆黑的屋里,林一的身形也是时隐时现,满屋子充斥诡异与神秘。 反复行功多遍,林一心头大乐,这层 的灵气罩,凭借心法层的神识才可以催动灵气,周身形成气罩。而自己神识早已超越了五层,也应与层相仿!行功施法,尝试之下,竟然成功了。 虽还不能形成真正的玄天盾,林一依然很满足,毕竟多了一个防身的法术。 口又默念几句,身上光芒一隐,林一收了玄天盾的法术。 每次功法有小成之时,是林一开心的时刻,却也无人分享。他嘴角翘起,手一招,酒葫芦飘到面前,神思略动,手里出现一块灵石。 林一手指轻捻,指尖用力,扣下一块豆粒大小的灵石丢葫芦里,尔后他又呵呵一乐,将其丢一旁边。 这《煅神鉴》好处多多,林一暗赞了一番后,神情重归淡然。 他心绪回复平静,手结印诀,修炼起煅神鉴来。 识海,蚊针般细小的金龙剑,空悬着,剑身的金芒隐隐闪烁…… 第二天的早上,天刚刚亮,蒋方地的大嗓门就门外响起。 榻上静坐一夜的林一,缓缓睁开了眼睛,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蒋方地是一刻也闲不住。 林一应了一声,神识扫身边的葫芦上,并未见到有何变化。他略感失望的将其拿手里,打开了塞子。扑鼻的酒香,竟然带有一丝淡淡的灵气。 “咦——!” 林一禁不住举起葫芦,尝了一口。一丝微弱的灵气,迅速沉入了气海丹田,向四肢骸涌去。 无心之举带来意外的惊喜,是让人开怀,林一眉眼带着喜气。这灵石也是不舍得用,还不是怕用完了就没了。而如此化整为零,泡成灵酒服用,也算是缓解眼下修炼时的窘境。 “林兄弟早啊!”蒋方地见林一出来,笑呵呵的说道。 “蒋兄起的早!”林一也是满面的轻松。 “木管家有吩咐,今日出门各自采买私用物品。”蒋方地煞有其事的说道,尔后,他眉头一扬,装腔作势般附林一耳边,轻声道:“明天一大早,去天龙派——” 不待林一出声,他自个儿哈哈大笑起来。 林一微笑点头,见代远海与许月也走出了屋子。许是蒋方地的笑声感染了整个院子,这二人脸上也是带着笑意。 几人一路出去看看也好,对这秦城,林一还是陌生的很。几人互相问候了一声,就欲结伴出门之时,一个魁梧的身影,脚下带风,卷起一地的落叶,堵住了大伙的去路。 桀桀笑声过后,一个锦衣的年轻人出现大伙的眼前。 “让各位师兄弟久候了!金某来晚一步,失礼!呵呵,失礼了!”此人黄面狮鼻,十七八岁的年纪,满脸桀骜的笑意,对院内众人连连拱手不止。 不及众人回应,他两眼放光,盯着许月,口赞叹不已:“咦——!还有一位漂亮的师妹呢!为兄这厢有礼喽!”说完,一双眼珠子上下对着许月打量不停。 许月有点措手不及,脖颈都红透了。 “哎!我说你是谁啊?比蒋某话还多呢?”蒋方地眉头一竖,不满的说道。 代远海神情闪过一丝阴冷,默不作声。后面的林一也是眉头浅锁,这恶少般的人物,便是码头上推搡调笑自己的那人,不知为何没带随从,又为何来此。 锦衣年轻人见蒋方地横眉竖眼的瞪着自己,他忙收回许月身上的眼珠子,面带讨好的说道:“这位师兄怎么称呼呀?下金科,也是这次镖局推荐的外门弟子。这镖局的木管家,便是我姥爷,以后大伙儿都是自家兄弟呢!还请多多照应,呵呵!”一席话说完,其神情得意。 蒋方地面色稍缓,握拳道:“下蒋方地,这位代远海,这位是许月姑娘,这后面一位——” “下林一。”见蒋方地手指向自己,林一没有了码头上的做作。他淡淡说道,目光平静的看着金科。 “咦——是你这乡巴佬?哈哈!这小子有意思的很!”金科见到林一,恍然大乐,目露戏谑的笑道。他神情转而一凝,带着狐疑问道:“你小子为何此,莫非也是——” 蒋方地见状,不知二人见面为何如此,忙道:“既然金兄也是自己人,以后大伙有的是机会好好相处的。不知金兄是否也出门呢?” 金科眼珠一转,道:“听我姥爷说,此处还住着几位同伴呢,一直没来得及看望大伙儿,今儿就与各位一行,彼此也好相熟一番。”他说完,冲着林一怪怪一笑,带头转身而去。 蒋方地也呵呵笑着,对身后的几个同伴示意了一下,随后跟了出去。 林一自认为没有得罪金科,反而是此人得罪自己先。现如今,彼此却莫名其妙成了同伴,让他心苦笑不已。 这天地之大,大得让你离开亲人后,一个转身,便天各一方。这天地之小,小得让你不得不重复面对讨厌的人与事。这天地之间,倒也充满了恶趣味! 这金科看不起自己的衣着,故意调笑欺辱自己 ,并以此为乐。 好!只要你喜欢! 林一咧咧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跟着几人走出了院门。 几人出了院子,由金科带头,转了个弯,从侧门走出了龙城镖局。 大街上,金科邀着许月与蒋方地同行,三人走前面。 金科不时言语讨好许月,让这爱害羞的女子,满脸的桃红就再未消褪过。乐得他摇头摆尾,喜不自禁。而又唯恐冷落了蒋方地,时不时与其说笑几声。一路上,这三人到也是有说有笑。 代远海默默跟后面,神情郁郁不改。林一也只好独自殿后,背着手,腰里甩动着葫芦,左右打量着街景。 秦城东西有三条大街,南北就一条街,又有无数小巷连通四方。一条秦水支流穿城而过,眼前一座巨大的石拱桥,横跨河水两岸。水面上船儿摇摆来往,旭日映照水面,波光粼粼。 林一立桥上,目睹岸上与水面的不同风景,却是一样的心情舒畅。 林一没什么东西需要添置。他衣衫旧了破了,早习以为常。与其说是逛街,倒不如说是跟随蒋方地等人做了个随从。而一行人也不过是许月添了些水粉胭脂一类的东西,让金科手忙脚乱不停的掏银子。 许月婉拒不得,羞红了面颊也是无奈,只好任凭金科的黄脸,愈的金黄照人,神采奕奕。 秦城是林一所见过的大的一座城。此城怕不有十余万人。街上林立的店铺,奇的货物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街道上行人接踵并肩,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几人随意逛着,时辰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到了午时。 金科叫嚷不止,要请大伙吃顿好的。蒋方地自然乐意,代远海也没意见,许月已是没主见的人了。 林一耸耸肩,做出不置可否的模样。只是,不吃白不吃。他也随着几人的身后步入一家酒楼。 酒楼生意红火,人声鼎沸,一楼的食客坐得满满当当,已无立锥之地。 一行五人随伙计上了二楼,临窗还有两张桌子空着。凭窗而立,临河胜景入眼底,倒也是个把酒临风的好地方。 金科见林一也跟上来,得意甚,他笑道:“此等酒楼,想必林兄弟还是次光顾!” 许月当前的缘故?这金科不喊自己乡巴佬了。 林一神色平静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呵呵!此家酒楼名曰‘凭水阁 ’。美酒‘仙人醉’是有名,河鲜珍禽的烹制堪称一绝呢!许妹,待会要好好尝尝哦!呵呵,为兄今儿做东。” 金科眼含讥诮的斜睨一眼林一,讨好的冲着许月咧嘴一笑,转而又对蒋方地说道: “今儿与蒋兄弟初次相聚,当痛饮一番。” “哈哈!蒋某是个直性子,喝酒自是不含糊。”蒋方地爽快的笑道。 金科坐主座,蒋方地与代远海一起坐右侧,许月独坐金科的左侧。 林一自顾坐下手,十足一个静候开饭的模样。 第四十七章 斗酒 一会儿的工夫,酒菜齐备。 蒋方地也不含糊,拿起一坛酒,为众人斟上,连许月也推辞不得,面前也斟了一杯。林一却伸手拒绝,面色坚决。 他举起手里的葫芦,对蒋方地带着歉意说道:“我有酒。” 蒋方地搞不明白,这林一难道只喝自己随身带的酒不成?这仙人醉可是秦城的名酒,一坛酒就要一两银子呢! 金科见状,不无鄙夷的哼了一声。他伸手招呼蒋方地说道:“勿去管他,这林兄弟一碗饭足矣。大鱼大肉的,人家用不惯的。嘎嘎!”说完,他自感有趣,嗤笑个不停。 蒋方地见林一不以为意,便也作罢。 许月好奇的打量了一眼林一,随即螓低垂,红霞满颈。 代远海却于不经意间,目光林一的身上留下深深的一瞥。 林一浑然不觉般,拿起手竹箸,大快朵颐起来。他时而举起葫芦,小呷一口,神情惬意无比。 金科与蒋方地交杯换盏,称兄道弟,不亦乐乎。 蒋方地邀林一共饮,后者依然露齿一笑,举起了手的葫芦。 金科久劝许月饮酒不得,眼前惺惺作态的林一,愈显得的可恶、穷酸起来。 有这个乡下小子碍眼,他心止不住恼怒起来,对林一斥道:“我说这位林兄弟,你一个破葫芦里能装多少酒,又能装什么好酒?今日金某做东,莫非嫌这神仙醉入不得口,欲驳金某面子不成?” 林一神识酒楼上下扫视一圈后,见旁边的空桌已有了人,他心下正自忖不解之时,金科找茬的话,也一丝不拉落了耳。 “呵呵!我哪里敢呢。只是下喝惯了寡酒薄汤的,面对这难得的好酒,心里犯怵,唯恐贪杯醉酒,才是伤了金兄的脸面呢!” 林一面色带笑,不软不硬的回敬了对方一句。 “休要虚言搪塞,金某与你对饮三盏,若再推却,便是驳了金某的脸面。” 这金科酒虫上脑,色虫钻心,他一双狼睛血红,嘴角挂着恶笑,只想着将一肚子邪火泻到林一的头上。 “哦!不就是要喝酒吗!这一坛子酒也不过五斤……”林一做出恍然状,他看着酒坛子咂咂嘴,摇着头,嘴里还不忘嘀咕着:“这些酒还不够漱口的呢!” “你——?好,我便与你一人一坛。”金科恼怒之下,心道,酒桌上敢与我叫阵?我不灌死你个乡下的穷小子。他一拍 桌子,大声唤来伙计上酒。 二楼之上的众多酒客,见此桌热闹,好奇心起,观望窃语不止。 伙计听从了金科的吩咐,才要离去,被林一喊住。 金科面露讥讽,心道还未喝呢,这乡下小子就露怯了! 林一对伙计笑道:“别麻烦了。” 关注此桌的众酒客,不由出一阵嗡嗡的笑声。 林一挠着头,稍稍迟疑一下,接着说道:“小二哥,一次拿坛来……差不多了,省得你来回跑得麻烦。” 楼上噪杂声一顿,之后,又是嗡嗡一片。 金科闻声,已是怒急生笑,他恨瞪着林一,脸上不无悲悯之意。 不一会儿,伙计送来了坛酒。 “嘿嘿!难得金兄做东,盛情难却,小弟舍命陪君子。”林一拿起一坛酒,拍开了泥封,冲着金科含笑示意。 他说完,四平八马坐得稳稳当当,单手拎着酒坛,手腕子一翻,酒坛倒转,一扬脖子,酒水咕咕入口,似长虹入水般,转瞬间,一坛神仙醉酒坛净。 ‘夺’的一声轻响,林一将空酒坛子随手放桌子上。他轻拭嘴角,神情依旧,面上毫无醉意,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金科,开口说道:“下先干为敬了。金兄,请!” 代远海与蒋方地见状,不由得暗自惊讶。林兄弟谈笑之间,一坛酒就下了肚子,还浑然无事般。这神仙醉可是酒劲威猛,不然怎能有神仙醉的酒名呢。 许月也是檀口微张,秀目透着惊诧。 金科眼角抽搐不止,心生不安。却也不甘落后,他一咬牙,拿起桌上的酒坛子,拍开了酒封后扬起脖子,大口猛张。 “咕嘟、咕嘟” 金科的一坛子酒也下了肚子,只是他面颊潮红,直喘粗气,眼睛直,狼一般狠狠盯着林一不放。 “好!金兄真是爽快,下佩服!常言道,自古江湖多豪杰,谁言酒无丈夫,呵呵!” 林一击掌称赞后,冲着金科一乐之后,又是挠挠头,有些作难的嘀咕道:“这要是喝醉了,没人付账啊!” 金科闻言,眼前一阵黑。你说他金大少爷吃喝嫖赌啥都行,可你当面说他要赖账,这不是当众扇他一巴掌吗?金大少爷啥都缺,就是不缺银子。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个乡巴佬,爷爷银子多得能砸死你!” ‘啪’的一声,金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拍了桌 上。 他低吼一声:“再来一坛。” 说完,也不等林一了,金科抱起一坛酒,仰脖子就灌了下去。 蒋方地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看向林一。 林一面色一沉,随即又呵呵一笑,冲着三人说道:“不怪我啊!是人家金兄要喝的。或许,一会有人要被背着回去的,你等别忘了啊!” 蒋方地心苦笑,这林一给人观感,便是老实人一个。金科欺负林一,他自然心有数。只想对方为人老实,又没脾气,忍忍也就过去了,实没必要得罪这个来历不凡的金少爷。 只是,眼前这一切,又是如此的古怪。究竟是金科作茧自缚呢,还是林一请君入瓮? 代远海兀自不语,只是他的神色,多了些许的活泛之意。 而许月的秀目闪动不停,盯着林一的眼神竟有一份娇嗔。 对三人的神情,林一视而不见,俨然一个乡下小子,傻傻得不知所以然的模样。 转眼,金科第二坛酒下肚。他已是眼神迷离,身子摇晃,一个劲的摇头,再顾不得怒视林一了。 林一微微摇头,伸手又拍开了一坛酒,‘汩汩’一阵响动,酒入腹,酒劲转眼被灵气化作乌有。他手腕一翻,一坛酒喝的干干净净,依然是神清气爽,哪里又像是才喝过两坛酒的人。 见金科似是找了半宿,才找到自己,愣怔盯着不放,林一咧嘴一笑:“金兄海量,还喝吗?” 金科也不言语,神情木然,摸着酒坛。 “唉——!这又何苦呢”林一微叹一声,伸手拍开了第三坛酒,也不看金科,自顾仰脖长饮。 林一把酒坛底朝上一翻,‘夺’的一声轻响,放桌上。第三坛酒喝下,他神色依旧,目光澄澈、清明。 如此喝下去,林一想醉,真的很难! 面子是人给的,而不是强取的。这金科三番两次挑衅,今日算是对其稍作惩戒! 金科的手还未碰到酒坛,便如滩烂泥,萎顿倒地。 见金科一下缩到了桌下,许月低声惊呼。蒋方地见状苦笑道:“林兄弟,真想不到啊!你有如此惊人的酒量。”他起身去搀扶金科。 “这金兄喝了十斤酒才倒下,也算是海量了。兄弟我还等他喝下这第三坛酒呢,谁晓得会如此呢?” 林一摊开双手,满脸的无辜。 林一的酒量让楼 上众酒客惊叹一番后,这场热闹亦然看完了。于是,吆五喝声起,杯觥交错依旧。 几人也吃的差不多了,代远海下去找车,蒋方地半搀半扛的,扯过金科就要下楼。林一也只好起身,随许月一起,正欲下楼之际。一声低沉有力而不失响亮的嗓音,他身后响起。 “这位兄弟好酒量,共饮一杯如何!” 林一闻声转身,见邻桌站起一个身材高大壮实的红脸年汉子,其正面带欣赏的打量着自己。 迟疑片刻,他嘴角露出笑意,施礼道:“蒙这位大哥相邀,乐意之至。” 林一拿过金科剩下的那一坛酒,径自走了过去。 许月回,欲言又止。林一却突然扭头,冲其微笑说道:“还请许姑娘与蒋兄先回,我稍后就到。”后者忙应声不止,红霞漫天,两点晨星闪烁。 邻桌上还坐有一人,其圆脸细目,满脸透着精明,笑眯眯看着林一。 “下林一,见过两位兄长了。”林一把酒坛放桌上,拱手说道。 “呵呵!古天石便是下。这位是李开李兄弟。小兄弟请坐!”古天石一拍胸脯,又伸开蒲扇般的手掌,伸向对那圆脸汉子,呵呵笑道。 “古某见林兄弟酒量惊人,也是佩服,你我共饮几碗,如何?”说完,古天石把两个大碗摆桌上。 “善!”林一微笑点头,伸手拍开酒坛,起身为古天石斟满后,又为自己满上了一碗。 这二人方才上楼来到邻桌时,林一便认出此二人是谁了。三年前的太平镇上,太平酒楼生过的那一出,他自然不会忘记,也想起这古天石是什么铁拳门的,这姓李的圆脸汉子则是铁枪门的。这些江湖人,为什么出现这秦城? 林一正自猜测时,便与金科斗酒。如今二人相邀,自己也想多了解一些江湖事,何乐而不为呢! 第四十八章 风闻 古天石与林一共饮了三碗,连呼痛快。他见这个少年人已经喝了三坛酒,十五斤酒下肚,如今又是三大碗,依旧神色如常,眼光清澈,不由得为其酒量赞叹不已, “古兄过誉了,下不过生了个酒肚,能多灌些酒水罢了。” 林一摆手轻笑道,又举起酒碗说道:“小弟也敬李兄一碗!” “呵呵,林兄弟抬爱了,请!”李开笑得眼睛眯成了条缝。他欠了欠身子,举杯示意,很干脆的喝了下去。 “不知林兄弟何处财啊?”李开放下酒杯,笑容不改,殷情切切般盯着林一。 “是啊,林兄弟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古天石也是好奇的问道。 林一深深看了一眼李开,嘴角挂着笑容说道:“小弟乃四平县人,孑然一身。眼下,暂住龙城镖局。” “哦!这龙城镖局可不简单!”李开细目一闪,接口说道。 “还不知二位兄长来秦城有何贵干?”不容李开多言,林一随口反问道。 “听李开兄弟说过,这天龙派招收弟子的日子要到了。古某便与我这兄弟来此瞧瞧热闹。”古天石直言快语。 李开眉头微皱,随即盯着林一,幽幽说道:“是啊,十年才收一次弟子,不过这秦城风光着实不错,嘿嘿!” 见李开言辞闪烁,林一不由得想起江湖的传言,以及自己所知的那些利令智昏的种种。他暗自摇头,口寒暄道:“此处高山连岸,秦水滔滔,确是胜景。” 林一心不喜李开说话的口吻,虽对古天石观感不错,他还是想借口离去。 “是啊!如此胜景当前,使得多少门派,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是个好机会呢!” 李开盯着手里的酒杯,怪声怪气说道,只是其面上依旧挂着笑容,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林一看眼里,心一动。只是,自己一个才来秦城的外人,肯定是让他失望了。 与有心机的人相处,很累。 “古兄,小弟对这江湖还是懵懂的很,许多事是不太懂得的。只是见古兄气势不凡,一定武功高强,贵门派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 老实人说瞎话能骗死人,同样,老实人的夸赞,也让人听着舒服。 林一是老实人? 古天石见林一外表质朴,却酒量惊人,便有了好感。或许好酒之人皆是如此!加上对方言语知趣,他是心怀大 悦。 这铁拳门与铁枪门,原来竟然是一个师祖的,被后人分成两个门派。古天石与李开分别是这两个门派的门主。 有此渊源,怪不得二人会一起,又是彼此不服气的模样。 这两个门派,属于江湖的众多小门派之一。为振兴门派,二人也是挖空心思,殚精竭虑自不必说,可是门派传承是死的,想要门派得以扬光大,就要二人自身的本事了。 不过有捷径走,有江湖传闻的神兵与丹药,二人自然也不会放过。 看来,这江湖风云涌动,从未消停过。 提高自身武功,很难,提升一个门派的江湖地位,难! 林一对二人门派境遇也是同情,不过一想到玄元观,他不禁暗自感慨万分,只求天福父子二人平安就好! 林一与二人饮完一坛酒,便告辞离去,让李开郁郁不乐。 江湖人,皆知晓龙城镖局与天龙派的关系,李开便欲从林一口,多探听一些讯息。 无奈,林一闭口不谈,自然让李开白费心机。 李开要是明白,这乡下小子对天龙派的熟悉,还不如自己了解得多,不知心会有何感想。 林一离开酒楼,往回走去。抬头见路边一家酒坊,让他眉眼一亮,店铺的门楣上竟然是千秋馥的牌匾。 抬脚走了进去,掌柜与伙计并不相识,还是让林一面色欣然的掏出银子,买了两大坛子千秋腹。乾坤袋,还有原来剩下的两坛,这四十斤的千秋馥,泡成灵酒喝,美哉! 来到龙城镖局,寻到出来时的侧门。 林一与看门人拱拱手正待进去之时,耳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响。他回头一看,见是两个骑马的女子到了镖局门前。木管家急急的从里面奔了出来,神态恭谨的迎上前去。 林一暗自忖思,未几,他对看门人又笑了笑,谁知那看门的汉子冲他直摇头。 林一心头一怔,忙言明自己住里面,早上才出去的。看门的汉子依旧是无动于衷,只是冲他伸出了手掌,面无表情的说道:“腰牌呢?” 林一面露苦色,他双手一摊,辩解道:“原先倒是有个铁牌的,不过已还给少镖头了。” 看门汉子脑袋昂起,连连摆手,话也懒得说出口,示意他快些离去。 见状,林一苦笑着摇摇头,只好转身走开。 心想着,这算什么事情啊!出来 倒是畅通无阻,进去便要牌子。可这木管家也没交代过呀,也怪自己没问蒋方地几人,不过谁又能想到这些呢?出得进不得?难道还要自己去大门处,禀明自己的身份后,再求人家让自己进去? 罢了,还是别去瞧人家脸色了。 林一转到镖局墙角处,嘴角弯成了钩。他佯作无事般,四下打量一番,见无人注意自己,手里印诀一掐,原地已失去了身影,随即脚下一点,腾空而起,越过高大的院墙,轻飘飘落院里。 弱弱的光芒闪过,林一露出身形。他也不抬头,自顾向居住的小院走去。 “林师兄回来了!”还未走进院子,林一迎头遇到了许月。其脆生生的嗓音响起,让院的蒋方地与代远海闻声站起身来。 林一微笑着点点头,又与蒋方地二人打了个招呼。他身后的许月,明眸闪亮,显然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呵呵,林兄弟来了就好,我等怕你也喝醉了回不来了呢!” 蒋方地来到林一面前,拍了拍他肩膀,呵呵笑道:“兄弟真是好酒量,金科那样的块头,竟也不是兄弟这身板的敌手。哈哈,蒋某服了!” 金科长的魁梧有力,林一与之相比,显得身材加的单薄。 “不过能多饮些酒罢了,酒坛一个,不值得蒋兄羡慕的。”林一谦和的摆摆手。 “嗤——”许月忍俊不止,跑回了屋子。 蒋方地呵呵笑道:“哈哈,蒋某也想做个酒坛呢,只怕盛不下多少酒,林兄弟真会说笑。” 林一不解许月为何笑,不过今天是实打实的将金科作弄了一番。想到此处,他转而问道:“蒋兄,这金科没什么大碍?” 蒋方地大手一挥,不乎的说道:“只是喝多了酒,睡一宿便好了。” 闻言,代远海却眉头微皱。未料到,林一忽而转向咧嘴一笑,说道:“代兄有话要说?” 代远海神色稍稍一怔,他略作迟疑,抬眼盯着林一,淡淡的说道:“我等回转之时,见木管家很是生气的样子,林兄弟知晓了便是!” 这代远海难得开口说话,言语也很有分寸,却让林一心生好感,这分明是让自己以后小心的意思。 得罪了木管家与金科,以后的日子显然不会好过。 可林一心也冤枉的很,我究竟是招谁惹谁了,让这一老一小对自己如此的牵挂! 走一步看一步,惹我,你得 有本钱才行! 几人院内说笑不停,到了晚饭后,各自回屋歇息。 …… 林一坐床上,面前摆着几个酒坛子。像个摆地摊卖酒的。只是他手里拿着酒葫芦,低头沉思。 手指一点,葫芦里豆粒大的灵石,悠悠飞到林一的手里。酒葫芦里,淡淡的灵气顺着酒香,渐渐消失空。他伸手盖上了葫芦塞,神识,葫芦里酒水微微晃悠着,灵气再无一丝的泄露。这个葫芦有名堂,能屏蔽灵气而不散,非凡品啊!这是师父从何处得来的呢? 林一微闭双眼,静静回想,草汇撰与东游杂记里,是否有相关的记载。 终于,《东游杂记》里,找到了有关器皿篇的描述。里面记载着,海岛危崖之下,生长一种葫芦,要年才能结出葫芦,葫芦紫色带黄,名曰‘紫金葫芦’,为仙人所喜之物。至于这个葫芦有什么用处,《东游杂记》里倒是没做多说。 林一不由得佩服起师父起来。这天地灵物,年长成,也不知当年师父天下云游时,于何地何时得到的。手里的,想必便是紫金葫芦了。 不管怎样,只要是师父留下的,便是宝贝! 林一将手里的灵石丢入葫芦。他手指一招,千秋馥的甘酿,如条细细的银龙,从酒坛飞出一线,灌入葫芦。手指一弹,银龙悠忽缩了回去,葫芦已然满了。 放好了葫芦,林一的手里出现一块灵石,被其轻轻捏碎几块,分别丢入酒坛。 以后练功,有了这自制的灵酒相辅,不知会有什么收效。他心很是期待。 完成灵酒的炮制,神识院外探查一番后,林一熄灭了油灯。 黑夜里,他悠然入定…… 第四十九章 出城 第二天清晨,林一与蒋方地一行四人,来到镖局前院。 院内站了好些人,林一随几人身后,四下打量着。 门厅前,一身白衣的是秦步游;躬身站立的黑脸老者,是木管家;眼皮浮肿,面色黄泛青的,竟然是金科。看来一夜后,他酒是醒了,精神却不是很好。 两名女子倒是很显眼,立秦步游身旁,显得与众不同。还有几个镖局打扮的人远远站着。 木管家见几人来到面前,回恭声道:“少爷,人来齐了!” 秦步游微笑打量众人一眼,朗声笑道:“几位都是我镖局举荐之人,去了天龙派,你们以后就是天龙派的人了。还望各位勤勉慎为,切勿懒散懈怠!” 金科带头施礼,蒋方地与林一几人,也是躬身应是。 “表妹,既然你今日要回去,就与他们一路,彼此也好有个照应。”秦步游温声低语,对身旁的道。 绿衣女子巧笑倩兮! “表哥放心!秦城有好的胭脂水粉时,别忘记给妹妹买下留着哦!” “徐师姐,我们走。”言罢,她嘻嘻一笑,拉着身边的白衣女子,往外走去。 镖局大门外,不知何时多了十余匹马。 绿衣女子身子轻轻一纵,翩然上马,身形婀娜,十分好看。 木管家也是上了一匹马,竟也干净利落。他对蒋方地几人低斥一声:“每人一匹马,骑上了赶路。” 两个镖局的镖师,腰下携带兵器,也是翻身上马,应是同行。 蒋方地几人习以为常般,纷纷上马。 林一有点傻傻看着众人,就连眼前的许月,也一改往日娇羞的模样,英姿飒爽的骑马上。 转眼间,众人皆上了马,惟有林一立原地,四下张望,对马上众人,钦羡不已。 秦步游正欲与众人道别,见众人眼古怪,才现独自愣怔,满脸窘态的林一。他这才想起,此人是太平镖局推荐来的年轻人。 “为何还不上马?”木管家黑着面皮,冷声叱喝。 金科骑马上,肩膀直抽抽,泛青的面皮上,终有了一丝的笑容。 蒋方地几人也是面露诧异。江湖人还有不会骑马的? 秦步游走上几步,双手轻负身后,笑道:“这位兄弟莫非不会骑马?” 林一咧咧嘴,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从未骑 过呢。” “哎!我说这位……那谁?嘻嘻!”绿衣女子忍俊不止,嗤笑起来。 “哦,下林一,不知有何见教?”林一随口答道。 “不是,嘻嘻!你笑死我了,不会骑马?难道两里的路程,你要一路跑着跟过去?” 林一暗自着急,谁晓得是骑马去呢!从小长这么大,见过马跑,却从未骑过。如今真的要跑起来,想必这马儿是追不上自己的。不过现想这些没用,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呢!这龙城镖局真是气派啊,一下子拉出这么多马匹。 见众人面色各异盯着自己,木管家神情已露不耐。林一猛地摇头,甩去胡思乱想,忙对秦步游与马上众人连连拱手,说道:“没骑过,会不会吗?我也不知道,且试试。” 说完他向身边的一匹马走去。 木管家脸皮黝亮,冷声道:“谁有闲功夫等你学骑马,不如你此练好了再说!” 木管家对着秦步游,黑脸挤出笑容,握拳道:“少爷,你看——” 蒋方地与许月三人面色掠过一丝紧张。心道不好,错过今日,这林一想再进天龙派了,就难了。不由得为之惋惜起来。 “嘻嘻!骑马也能转眼就学会吗?”绿衣女子兀自笑个不停。这乡下小子,应是这次来秦城,见到有意思的事情了。 秦步游沉吟片刻,正待开口,望向林一,不由得神情一怔。 林一学着别人模样,脚持马镫,拉住了马鞍,也是上了马。可他却不知拉着缰绳,马儿踢踏不停,原地打着圈转。 林一也不着急,轻拍马腹,口念念有词。 “马儿,别动啊!我是林一,让我骑一下啊!” “嘻嘻……哈哈……笑死我了!”绿衣女子再也忍耐不住,银铃般的笑声飞上了半空。 场众人,除却木管家依旧的满脸阴沉,余众皆笑了起来,嗤笑声不绝于耳。 林一惊讶环顾,似是不知晓众人为何如此,反而一脸的轻松,问道:“从哪个方向走?” 众人皆盯着林一,不知林一所说何意。惟有代远海对林一微微点头。 林一如若未见,回对秦步游抱拳道:“秦少镖头,林一走了。” 他一手扶着马鞍,一手轻拍马腹,自言自语道:“马儿,从东门走。” 马轻点,似是听懂了林一的话一般,马蹄轻响,竟自沿街向东而去。 而林一也不持缰,双手随意轻扶马鞍,稳稳当当坐马上。 众人的笑容半僵,面面相觑,惊异盯着眼前生的一切。 “等等我,这小子有趣啊!”绿衣女子巧目灵闪,驱马赶了上去。 秦步游也是暗自诧异,这世上真有通马语的不成?他心疑惑不解,或许这只是巧合。 …… 林一第一次骑马,别有一番感受,这马语,他自然是不懂的。 马儿本身通人性,而林一与马儿说话时,暗自分出一缕神识,尝试与马沟通,《煅神鉴》里的摄魂术被林一巧妙利用,人与马儿之间,通过神识,已能隐约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那个……林一,你等等我!”身后的绿衣女子赶了上来。 林一目视前方,快意无限,正享受着马儿晃动的节奏,如船儿一般。对,就是这种水流波动的感觉。 “何事?”林一斜睨一眼对方,眼神对方腰间的小剑上一闪即过。 “教教我,怎么让马儿听懂你的话的?”绿衣女子眉目如画,写满了殷切与好奇。 “该问的是马儿?我怎么知晓呢!”林一也是满脸不解状。 “这……”道:“那马儿能听懂我的话喽?” 林一不理不睬,马上摇晃着,很是舒服的样子。 “你……我又如何知晓马儿是否听懂话呢?”绿衣女子追问道。 林一咧嘴一笑,说道:“马儿听不听话,你该知晓啊!” 绿衣女子嘴巴撅起,眼珠急转,还琢磨林一的话是不是有道理。 他又接着说道:“其实我也不懂与马说话,阴差阳错之间,它便按照我说的去做了。或许,这就叫心有灵犀,呵呵!” 林一心知这女子来历不凡。与三年前,太平镇上见的那个绿衣少女,二人应是同一人,这女子腰间的短剑,霍然便是三年前引得林一侧目的法器。昨天镖局门前,林一从这短剑上,已然认出了这女子。 几年过去,女子也加亮丽动人,与秦步游又是表亲,背后还不知什么来历呢,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哼!” 绿衣女子并不领情,小脸阴沉下来,驱马向前跑去。她心已然恼怒起林一来。那些虚实难辨的话语,似有调侃,似有嘲讽,也似有对自己的不敬。从小到大,还从来没人敢对自己如此无礼呢! 林一暗暗摇头,这女子说翻脸就翻脸,还是离远些好。 众人策马前行,渐渐越过林一。木管家对林一视若未见,带着两个镖师追着绿衣女子而去。一会儿的工夫,一行人便出了秦城的东门,沿着平坦的官道,向东疾驰而去。 蒋方地与代远海二人,跑林一的前面,就是许月,也是露出笑意,越过了林一有好几个马身。 林一依旧怡然自得,跟众人后面,不紧不慢跑着。他见众人手持缰绳,也有样学样,谁知马儿似是不满,马鬃直甩,打着响鼻。 林一只好任马儿自个儿奔跑。能懂得背上主人的想法,对马儿也是一种神奇经历! 马儿脚步平稳,神骏异常。马上的人儿,秋风拂面,衣袂飘飘。 这便是传说的人马合一? 林一眼睛微闭,自得其乐。 …… 马不停蹄,疾驰了两个多时辰。 前面马速渐渐放缓,路口几间草棚铺面,出现众人眼前。 白布茶幡飘扬,酒旗斜横。应是卖些茶水酒食的路边小店。 小店的后面,一弯浅溪,水声潺潺。 见到溪水,林一不由想到,这天龙派秦城东南,为何不见过河呢?这许久未见秦水了,唯一的解释,便是秦水并非东流直下千里,而是向南流去了。 俩伙计见众人到来,离着老远呢,频频躬身,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 “木管家,此处离家不远了,大伙歇息片刻!”道。 “小姐吩咐的极是!”木管家恭敬点头应声。他回身即刻板起黑脸来,挥手示意众人下马。 茶棚前,沿着路边,一溜儿摆放着五张方桌。几个食客正埋头用饭。想必也是行脚的路人,赶着饭时儿,于此处打尖。 手脚勤快的伙计跑过来,牵过众人的马匹去饮水。 林一跳下马,亲昵的拍了拍马。马儿打着响鼻,甩动着尾巴,自个向溪水处走去。 “林兄弟呀,看来你与这马儿真的有缘呢!”蒋方地哈哈笑着。 “莫非蒋兄的意思,是我们兄弟没缘?”林一嘴角翘起,随口答道。他眼睛却几个食客身上,一扫而过。 不知是害羞,还是忍俊不止,许月的小脸红红,贝齿咬着嘴唇,眼光时不时盯向林一。 林一与蒋方地三人,相处还是很融洽的,四人围 桌而坐。 伙计手脚飞快,转眼工夫,就为众人送上了茶水、吃食。众人奔波了半天,早已饥肠辘辘,纷纷吃喝起来。 “林师兄,你可知晓那绿衣女子是谁?” 林一手里拿着个馒头,正慢条斯理撕吃着,见许月粉面低垂,与马上的那个许月判若两人,他笑道:“许姑娘知晓?” 许月对着林一飞快盯了一眼,小声道:“那是天龙派掌门的掌上明珠,名字叫做木青儿,是江湖的公主呢!” 林一微哦一声,对许月语气的一丝古怪,并没意。他撕着馒头,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再不言语。 见林一如此,许月心莫名一丝慌乱,化作了对林一的嗔视。 不远处的一张方桌前,坐着三个青衣道士。为长者,青髯三缕,飘然胸前。其面色红润,眉宇淡然,一派仙风道骨模样,让人分辨不出多大的年纪。一旁坐的是两位年轻道士,背负长剑,眉目英俊,气宇不凡。这二人面色有别,一个面如白玉,一个脸色稍黑。 “师父,此处距天龙派不远了?”白脸的道士,打量着眼前骑马而来的众人,轻声说道。 长须道士微微颔,说道:“尚有三十里路要走。” “这些人莫非也是去天龙派不成?”黑脸的道士的目光,也巡睨镖局一行。 “或许,这些人便是天龙派的。”年长的道士手扶青髯,眸精光一现。 第五十章 遭袭 此三人道士打扮,让人心生好感。三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应是有意为之,却瞒不过林一的听觉。 年长的道士,气息悠长沉稳,应是内功不俗。他两个徒弟也是身手不弱。这师徒三人,想必有一番来历。 林一正心思量,见金科走了过来,他佯作不知,端起了茶碗。 “许师妹,可曾吃饱?可曾吃好?” 金科摇晃着膀子,带着吃饱喝足的模样走了过来。他泛青的脸色已变回了土黄,盯着许月的粉颈,眼珠子,也是一片桃色汹涌。 许月神色忸怩一下,起身道:“金师兄好!” “蒋兄与代兄也吃好了?”金科又对着二人打着哈哈,眼神不离许月左右。后者也对其点头寒暄了两句。唯有林一端着茶碗坐着不动,面色平静,目无人一般。 金科斜睨林一,不由心火起,却似有所顾忌。他嘴角哼哼冷笑不止,乡巴佬,咱走着瞧! 众人吃喝完毕,木管家掏出碎银子结了帐,招呼大伙启程。 或许是骑术拙劣的缘故,林一依旧走后。对此,众人皆已习以为常。 没人知道装模作样骑马上的林一,正琢磨刚才的几个道士。 那道士师徒三人早走得没影了。这几人来天龙派所为何事呢?此行又是顺道,为何要匆匆离去呢!方才这三人走的蹊跷呀! 不知于何时,林一总爱胡思乱想。平日里,除却练功入定之外,只要脑子稍有闲暇,总是习惯性的去思前想后。遇到的人和事多起来,便也想得多,感受也多,体悟也不少。 如此渐渐的,独自一人时的林一,身影加的孤单,而眼神也是愈加飘忽不定。他眸子里似有不同的风景来去不止。不过,林一也像一个愣愣的傻小子。 人的一生,只要脚下的路不停,成长变化也不会停步。自然,并肩前行的,还有未知的凶险与坎坷。 十匹马儿一路小跑,转眼工夫便走了五里路。突然,殿后的林一面色一凝,眼神露出警觉,却又轻叹了一声,微微摇头。此时若是喊住众人示警,人家为什么要相信自己呢?自己还能加入天龙派吗? 他心稍作迟疑,口轻喊道:“蒋兄、代兄、许姑娘,且等等我啊!”。 三人闻声,道是林一骑术不济,便各自放缓了马速,与前面几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还未待三人询问林一所为何事,前面陡然响起连串的弓 弦声。 刹那,马儿的哀嘶声与人的斥骂声乱成一片。 几人忙拉紧辔头,止住了脚步,满面骇然的向前望去。 前面人的马匹皆倒地嘶鸣不止,马身上插着精钢箭矢。路两边不知何时涌出一二十个蒙面人,将木青儿与木管家人,团团围当间。 几个黑衣人手臂一抬,又是“蹦蹦”连响,场惨呼声起。 两名镖师腿上箭,扑倒地。 木管家左臂插着一只箭矢,血迹淋淋,步履踉跄。金科手持不知从何处寻来的长剑,冷汗直冒,满面蜡黄。 木青儿与师姐倒是并肩而立,满面怒色! 蒋方地震惊之余,猛抽一口冷气。他怒目圆睁,脖颈上青筋直冒,就欲驱马冲进去救人。 林一见了心道不好,前面人都有兵器,恰恰被围当间。而余下四人,除去自己,都是手无寸铁,武功咋样且不论,对面的蒙面人个个精悍无比,现冲进去未必是好事。 他刚想出手拦阻之际…… “臭小子给我站住,给老子滚的远远的,可饶命不死!” 对面突然一声厉喝响起,铿锵有力,透着毋容置疑的张狂与霸气,让蒋方地脚下踌躇。 “哼!老夫只要木青儿,其余的给我乖乖放下兵器,不然受死!”说话的,是一个身材干瘦的蒙面人,听声音,似是位老者。 “呸!尔等何人,竟敢我天龙派脚下寻衅滋事,莫非吃了豹子胆不成!”木青儿手持短剑,蛾眉怒竖,厉声叱喝之下,英姿勃。不愧是掌门之女,气势不凡。 “呵呵!小丫头,豹子胆有甚稀奇,老夫还真是吃过的。乖乖放下手里的兵器,老夫保你无事!”蒙面人嗤笑一声,开口笑道。他对木青儿是志必得。这次掠得小丫头手,还怕木天成不乖乖就范? 对于蒋方地几个年轻人,蒙面人根本未放心上。精心策划了许久,今日眼看大功可成。这小丫头是插翅难飞了。 “哼!敢动我家小姐,须得过老夫这一关!” 木管家也不管臂上的箭伤,身形一纵,高高跃起。他右手一挥,一柄长剑迅如闪电般,刺向蒙面人。 蒙面人见木管家势如猛虎,剑风凛冽,沉声喝道:“来得好——” 他脚下一动,霍然跃起,单掌轻飘飘拍向木管家。 眼看着木管家长剑及胸,蒙面人不慌不忙,手掌途一翻 ,拍剑身上。 长剑“嗡”一声向外偏去,剑势走空。 未等对方长剑回撤,蒙面人的手掌顺势击出。 木管家见对面空手,仗着长剑锋利与一身不弱的武功,本以为可挡住此人,让小姐脱困。自己与木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加上身后还有个外孙呢。情势危急时刻,他自然要拼命才行。 没料此蒙面人武功如此高超,自己竟然不是一合之敌。 长剑已然不及回撤,木管家咬牙用左掌护胸前。 “嘭——喀喇——” 开碑裂石的一掌重击木管家的胸口,随即出胸骨断裂声响。他一口鲜血喷撒半空,倒飞了出去。 “木管家……” “姥爷……” 木青儿惊呼一声。 金科已跑上去,手忙脚乱的扶住跌倒地的木管家。 远处的林一暗自摇头。这蒙面人武功不凡,这些人绝对不是其对手。这木管家面目可憎,却也知护主,倒也忠心可嘉! 蒙面人一击得手后,落回原地。似是意料事一般,他双手背负,昂然道:“小丫头,还不束手就擒,也免得因你而让他人枉死!” 木青儿与师姐二人满面凝重,对望一眼。师姐点头,迅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管,信手一捏,往空一抛,一道焰火带着呼啸声窜上了半空。 蒙面人见机不好,急声道:“快擒住他们。”他手一挥,身边窜出四人,两人冲向白衣的徐师姐,两人扑向木青儿。 两个蒙面汉子,一个持剑,白练一闪,刺向木青儿的手腕。一个操刀,舞动刀花,滚向木青儿的身后。二人配合默契,一出手就把木青儿的退路封死。 木青儿见二人招式狠辣,不敢与持剑的蒙面人纠缠。她身形往后就退,手里短剑一振,剑身随手腕翻转,隐隐有剑芒闪现,拖曳如水的光芒,向后挥去。 一阵铿锵声大作之后,封住木青儿退路的蒙面人,惊诧万分看着手里的刀柄。长长的刀身已被短剑绞成碎片。 持剑的蒙面人一击不,也愣当场。 白衣师姐正危不可支之时,围攻的二人也被身边的意外所惊呆,手脚慢了下来。 “剑芒……”众蒙面人讶然一片。 蒋方地几人神情兴奋。 林一则是眉头轻皱,暗自忖道,这法器也可用内力催动使用? “这小丫头如何能使出剑芒?不对,是神兵!” 蒙面的老者,眼精光四溢,惊喜喝道:“人与剑老夫都要了!”他哈哈大笑着,作势扑向木青儿。 情急之下,林一不及多想,便欲出手相救。却又眉头一挑,他嘴角微微一翘,收起出手的念头。 正危急之时,一道青色人影,突然出现场。 蒙面老者一怔,接着又是两道人影随之而来。 “光天化日之下,何苦做这宵小行径?” 手扶三缕青髯,仙风道骨的,正是茶棚前的青衣老道。 随着老道话音一落,众人这才看清,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三个道士。 蒙面老者眼色急转,心踌躇起来。 “贫道乃白云观真元子,携小徒元青、元风路过此处。相逢便是有缘,不知面前这位高人,能否赐教一二?” 老道目光炯炯,神色坦然,面对周围众人,他视若未见,只是注视着蒙面老者。 “哼!多事!给老夫撤!”蒙面老者狠狠瞪了老道一眼。他手一挥,一二十个蒙面人,身形提纵远遁,转眼消失无踪。 ……… “这些人好高明的武功!”蒋方地与代远海惊叹一声后,又对林一轻声道:“这老道名头不小啊!今儿算是见到真人了!” 林一却是看着那些蒙面人远去的方向,皱起了眉头。这伙人来去如风,号令严明,行事谋定而后动,临机处事绝非小门小派可比。莫非真的是怕了这个老道不成? 木青儿见危机一过,心神一松,小嘴轻呼一口长气,拍了拍胸脯。方才她可是吓得不轻,虽是外表临危不惧的模样,也是心高气傲的缘故,加上离天龙派不远,心有所恃,便也多了几分胆气。只是这次没有了师长护持,危机时刻咬牙硬撑,过后自然后怕不已。 “多谢道长仗义相救!青儿对道长的威名可是敬仰已久呢!” 木青儿落落大方,不失恭谨,对真元子握拳施礼。她又对其身后俩徒弟施了一礼。 “青儿见过二位师兄了!” 真元子见木青儿礼数周到,言辞得体,暗暗点头。 “其实老道也没做什么。即便没有老道现身,青儿姑娘也是吉人天相,定会化险为夷的。”真元子微笑着,向远处示意道。 果不其然,老道话音未落,远处一阵马蹄声隆隆作响, 五匹马卷起一团黄尘向众人扑来。 距众人还有五丈远,一声马嘶声起。为一人,一身赤袍张开,扶鞍借势,腾空而起,如只大鸟滑过半空。将近木青儿面前,其双臂一收,身形一凝,陡然落下。 第五十一章 解围 木青儿面带喜色,娇呼一声:“孟叔叔——” 赤衣人稳稳落地。其满面短髯,豹虎睛,身材粗实,气势逼人。 环顾四周之后,赤衣人的目光落木青儿的身上,神色透着怜爱之意,转而怒声喝道: “接到弟子传讯,见到此处焰火示警,正好孟某左近不远,怕是青儿回山遇险呢,便心急火燎赶了过来。果然是我好侄女遇到了麻烦,给叔叔说,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惹我侄女,我不拆散他的骨头!” 又是一阵马嘶,后面四匹马上,跳下四名青衣弟子模样的年轻人,‘唰’的一声,各自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师妹长、师妹短的呼叫个不停,转瞬间已仗剑围木青儿的身边,还不忘虎视眈眈的向四下张望。 蒋方地与林一四人,见状心愕然不止。此种阵势,这般的威风,这木青儿还有谁敢惹啊! 真元子师徒三人形色坦然,一时不好插话。 “孟叔叔,方才遇险之事,稍后回山再说不迟,倒是要感谢这三位道长!” 木青儿全没有了纠缠林一时的蛮横,她嫣然一笑,拉着赤衣人引向真元子三人 “幸亏道长出手搭救,青儿才化险为夷呢!” “滕云峰白云观真元子,携小徒元青、元风,前来天龙派拜山!”真元子洒然一笑,对赤衣人抱拳。 赤衣人面色一怔,不敢失礼,忙道:“原来是白云观主驾临,又仗义出手,救下我天龙派众人,请道长受我孟山一拜!” 言罢,他神色恭敬,深施一礼。 远处的林一见之不由暗叹,这老道真是好算计,现身时机恰到好处。几句口舌功夫,便落得天龙派一个好大的人情。即便不知这师徒三人来此何为,这天龙派为了自身的名誉,只怕也不好推辞了。 这师徒三人离开茶棚时,林一就暗自警觉。一路上,他总有种危机感萦绕心头,神识笼罩前后一里方圆,不敢有丝毫懈怠。 蒙面人早被林一现,让他遗憾不解的是,这师徒三人竟然也潜伏附近。 方才见木青儿临危,林一心不忍,又不好露出自己的身手,无奈之下,他便欲拿出小弩施救时,却见师徒三人向场奔来。 心知有变,不出所料,这真元子真是个活神仙,让赤衣人,也就是叫孟山的那人都感激不。此种心计,或者说是心智之深,让林一感触良多。 “不敢当孟长老大礼,老道也 是恰逢其会罢了。这也是青儿姑娘福泽深厚,天道使然!”真元子谦逊彬彬,言语随和,轻轻扶起了孟山。后者起身说道:“此份人情,天龙派自有说法。还请稍待片刻,孟某便陪道长去我龙山做客!” “孟长老请便!”真元子谦和的伸手示意。其身后的元青、元风二人,对师的父钦佩之情,又浓厚了几分。 本来师徒三人,还为拜会木天成没有好的托词而不快,谁知转眼间,已做了天龙派的上宾。时也!命也! 孟山对四名青衣弟子吩咐一声,这几人忙救治受伤的镖师与木管家。天龙派自有疗伤圣药,一会的工夫,伤者箭矢已被取出,伤处也被包扎妥当。 木管家伤势略重,外敷内服了伤药后,竟也能起身走动,看来骑马也是问题不大。这伤药之能,让林一暗奇。 这木管家应是木家的老人,孟山也是上前抚慰不止,要为其请功。感动的木管家黑脸泛光,激动莫名。这与那个揽月楼前,林一见到的木爷,迥然便是两个人。 人究竟有几个面孔呢,哪一个看到的才是真实? “这几人是谁?”孟山指着不远处的林一几人,神色露出一丝不耐。 木青儿斜睨一眼,满脸的不意,随口说道:“是木管家送来的几个外门弟子” “哼!遇事畏缩不前,如此胆小懦弱之人,不堪造就!” “这是——?”孟山对林一几人观感大坏,转而又指着扶着木管家的金科问道。 “这也是一起来的外门弟子。”应是知晓金科的身份,木青儿面上露出了笑容。木管家临危不惧,此子应也不差! 女人的想法,不需要推敲!因为她是女人,还是天龙派的公主! “此子倒是不差!”孟山自认眼光老道,对着金科目含赞赏。 金科目露惊喜,忙恭敬施礼:“金科见过孟长老!” 能做一个天龙派的外门弟子,威风!能结识天龙派的长老,很威风!能得到长老的赞誉,那是相当的威风! 金科心美滋滋的,他见林一几人吃瘪,心得意,只是为许月感到委屈。 男人的眼,美女,是不需要指责的。 林一耳听的清楚,不以为意。本身就勿须证实什么,又何必非要这位长老的赏识呢! 蒋方地三人感到赤衣长老目光不善,心郁闷,也不知究竟何处得罪了这位长老。 有时候得罪人,不乎你做了什么,而于对方的一时兴起。 只是他们不知道,若不是林一后关头,顾念两日来几人的情分,能受伤倒地而不死,对他们来说,已然是个幸运的下场了。 得失之间,谁又能说得清楚。乎失去的同时,是否意你得到了多呢! “你们几个将马让出来。”孟山对林一几人叱喝一声。几人乖乖牵着马走了过来。 孟山巡视一遍众人,指着许月道:“你这姑娘出来乘马。”他转身指向青衣弟子说道:“你等步行,带着这几个不成器的外门弟子回山门。让他们做个担架,抬着两个镖师走。” 孟山交代完毕,对真元子拱手相请。 匹马受创不起,血流满地,眼看是不活了。包括孟山五人骑来的,众人还剩下匹马。连同真元子师徒内,十八人,两个镖师双腿被弩箭穿透,自然也骑不了马,后要有七人步行。 许月毕竟是个姑娘家,孟山也够心细的。她骑马离去时,面带愧色,频频回望。林一笑着挥挥手,示意无妨。 至于金科的德性,林一不屑去瞧,就知道这小子正得意澎湃呢! 马蹄一阵碎响,骑马的离去了,步行的还原地向前眺望。 “看什么看呢!臭小子,快去找几根结实的树枝来。” 一个青衣弟子,见林一轻松的模样,心不忿。本身是来救援门内弟子的,多好啊,恰逢小师妹遇难,做梦也等不来的大好机会。谁料没等施展身手,却要带着伤残与几个外门弟子走着回去。这还不让其他师兄弟笑掉大牙。 “还看?就说你呢,快去!” 林一惶然四顾,才知晓又得罪人家了,忙笑道:“这位师兄,小弟这就去。” “呸——谁是你师兄呢,再乱喊我揍你。” 那个对林一看不顺眼的青衣弟子,像遇到天大侮辱般的怒喝道。 这……?林一挠头不解,喊师兄也得罪人?蒋方地见机不妙,忙对青衣弟子赔笑,拉着林一离开。 林一回头,见代远海也跟了过来,他不无郁闷的问道:“这天龙派里,师兄的称呼莫非是骂人的话?” 蒋方地见离得那几个青衣弟子远些,他面色也不好看,神情露出郁色,说道: “林兄弟还不知晓?这天龙派的外门弟子,外人眼是很威风的。可门内的身份实不咋地。打个比方,内门弟子眼,你我 如酒楼的伙计差不多,他们会认一个伙计做师兄弟吗?” “原来如此!”林一的眸露出一丝冷意。他摇摇头,随即轻笑道:“呵呵,我明白了,无妨的,以后你我当自强就是。” 蒋方地与代远海深以为然,对林一报以微笑。 “不过,这连刀也没一把,这树枝倒不好折断呢!”蒋方地又抱怨道。 林一迟疑了下,说道:“我来弄树枝,不过你们会弄担架吗?” “会啊!镖局里呆久了的,这些物事不算啥的”蒋方地兴奋看着林一,眼神透着期待。 “为何此般看我?”林一眼睛一瞪。 蒋方地哈哈一笑,代远海也是微笑摇头。 “林兄虽貌不惊人,不过呢,相识越久,却总感到林兄不凡之处,呵呵!” 蒋方地拍拍林一肩头,向一处树林走去。 “蒋兄夸起人来,也是不凡的。不过我除了酒量大,还有一个,要请二位不要宣扬为好。” 林一打量着树林,寻找合适的小树干。 “我与代兄可不是多嘴饶舌之辈,林兄还有什么惊人之处?”蒋方地好奇的说道。代远海也是眼含期待。 林一走至一棵小树旁,伸手一拧,摧枯拉朽般,小树已被连根拔起。他又轻舒双手,掐头去尾。转手间,一棵光洁笔直的木棍出现三人眼前。 “我力气也很大,大的也足以把金科吓倒的。” 林一轻松随意的呵呵笑着,眼光打量着蒋方地二人。见二人眼睛瞪的老大,满面的惊讶,夹杂着惊喜,眸却无一丝做作。他暗自点头。记得苏先生说过,隐藏自身实力,是为好保护自己。达到目标之前,不露圭角,韬光养晦,无疑是明智的。举止却也不能太突兀,尤其对身边的人,不能给人故意藏拙之感,不然让人猜忌。 蒋方地二人还未从讶然醒悟,林一已将十几根木棍塞到他们的手里,说道:“回去,不然人家又要揍人了。” “哈哈!想不到林兄如此诙谐,这些足够了。” 蒋方地与代远海又扯了些细软的树枝,三人往回走去。 第五十二章 入门 几个青衣弟子冷冷注视下,蒋方地与代远海极为娴熟的做好了两个担架,林一一旁看着,也算多学了一种技艺。 将两位镖师扶上担架,蒋方地与代远海二人抬一架,林一自知跑不掉的,对几位青衣弟子抱拳道:“不知谁与我一起抬担架呢?” 师兄的尊称还是免了,不过语气,自然也少了分恭敬。 “臭小子,你自个背着!”先前指责林一的青衣弟子,面带鄙夷的睨了一眼林一,嘴一撇,与几位青衣弟子,竟转身走了。 这青衣弟子,长得一副白面皮,眉眼干净的,怎么这样缺德呢? 蒋方地二人抬着担架,对着林一满脸的同情。 林一低头看着担架上的镖师,摊开双手,嘿嘿笑了。 “还问我要牌子吗?” 躺担架上的人,身上血迹斑斑,脸色苍白。正是昨日看守侧门的那个人,一脸的苦涩, “呵呵,这位大哥,你这双腿有伤,我也不好背你呀!”林一略作沉思,用树枝藤条把担架上的镖师给缠紧了,而后抓着藤条,连人带着担架,拎手里。 他冲着镖师一笑,迈开了脚步。 镖师也有多斤重,被林一拎手里,如若无物。他脚下走了几步,便赶上了蒋方地二人。 林一手里拎着个大活人,其神态轻松,脚下没有丝毫迟滞,让二人侧目。 镖师也想不到,这十七的少年力气惊人,自己像个孩童,被人家拎手里,竟也感觉不到颠簸。他心知这是对方体自己的腿伤,不然免不了再遭一份苦楚。 “昨日为兄惭愧啊!只是职责所……还不知兄弟如何进的院子?”镖师口齿嚅嗫。 “翻墙而过的。”林一脚下轻松,口也随意。 镖师苦笑摇头不语。林一自知对方不信。 许多时候,说假话要比说真话容易得多! 前行了片刻,远远可见群山如画,半挂天边。龙山群峰叠嶂,好似近眼前。 或许见林一臂力超人,或者怕门内怪责,一名青衣弟子来与林一搭手。 林一乐得如此。 胜景当前,脚下轻快。即便如此,几人又走了小半时辰,才到了龙山脚下。早有几个灰衫弟子迎了上来,应是受了吩咐,将两个镖师接过抬走。 林一抬头仰望龙山。夕阳下,群峰罩了层金色。山麓峰巅、岩隙壑 嶂间,云雾缭绕,犹如仙境。 山脚下一个巨大的石牌楼坊上,镌刻两个大字——天龙。 牌坊下立着几人,许月、金科、一黑袍年人,还有几个灰衫弟子。其几人手持兵器,应是职守山门的。 带着林一几人前来的青衣弟子,伸手前指,吩咐几人过去。 许月对林一等人频频颔示意。一旁站着金科,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见几人近前,他转身对黑袍人恭敬施礼说道: “二姥爷,就是这几人。”金科转而直起身子,对三人道:“这是外事堂木管事,还不快来拜见!” 黑袍人眉目五官与木管家极其相似,只是面皮白净,留着短须,也比木管家年纪轻些。听金科二姥爷喊得亲热,林一几人心有所思,莫非此人是木管家兄弟不成。不过既然是管事,应是几人的顶头上司,几人也不敢怠慢,上前躬身施礼。 木管事面无表情,眼神也如木管家一般,冷冷的让人琢磨不透。见几人神情恭谨,他哼了一声,开口道:“进了这个山门,便是我天龙派外门弟子。今后,尔等的生死与富贵,由本管事一言而定。” 其语气冰冷,听耳,让人惴惴不安。 木管事冷冷打量几人一眼,接着说道:“木管家是我大哥,他带来的人,本管事自会照应一二。不过凡事要听调,不得违反门规。否则,轻者鞭挞,重者逐出山门。” 不容几人置疑,木管事对身后一灰衫青年摆摆手,说道:“送几人去安置。”他转身自顾离去。 “下韩继,也是外门弟子,几位随我来!” 灰衫弟子倒是好说话,面带笑容,对几人透着亲切。 几人上前,纷纷见过韩师兄,跟着向山门内走去。 …… 龙山上,天龙大殿前。宽敞的山坪青石铺就,平坦而整齐,根粗大的蟠龙柱,围列四周,高高耸立。 钟磬响,余音袅袅,空谷不绝。 一剑眉细目,颌下三缕淡髯的紫衣男子,屹立当前。其身侧是一绿衣的女子,身后并排站立四位赤衣人。 正是天龙派掌门木天成,木青儿,与四位赤衣长老。 几人对面的山坪上,真元子与两位徒弟拱手施礼。 “白云观真元子,携小徒元青、元丰,拜见木掌门,见过诸位长老!” 木天成剑眉微扬,神色谦和,抬手回礼,朗声 道:“贵客临门,木某幸甚!道长于小女危难之时,仗义相救,木某感激不!” 真元子微笑摆手,谦逊不止:“举手之劳,木掌门勿挂心上。这龙山峰云叠嶂,蓊郁隽秀,胜景甲天下。而地灵则出人杰,这天龙派也是俊才辈出,高手云集,盛名远播。此情,此景,贫道闻名久矣!慕名久矣!贫道师徒,幸甚!” 老道一番话,把救人之事轻提辄过,反而送上一堆赞誉,让天龙派众人胸怀大畅。 江湖人重的是什么?武功?义气?都不对。 江湖人重的是名声。不好听的话,就是面子。相事者轻,也就是说同行是冤家。人相轻,而武人未必相重。白云观江湖,也是闻名遐迩,得到有实力的同行赞誉,是让人长脸有面子的快事。 自然,面子也是与实力相衬的,否则,也是空楼阁,水上浮萍,若蜉蝤般朝生夕死,坍塌泯灭只转眼之间。 这天龙派倒是面子里子俱全。不过好话人人爱听,花轿子也是人人爱抬! 几位赤衣长老面色欣然,而木天成倒是心神深蕴,举止沉稳。其微笑伸手虚请: “道长过誉了!请——” …… 龙山的山脚下,距山门不太远处,是一片环山脚而建的庄园,占地极广。房屋院落参差相间,古木掩映,气象森严。 林一与蒋方地、代远海三人,一身的衣衫,相互打量不停。灰色布衫,千层底的布靴,穿三人身上,倒也整齐利落。 林一翻看着衽口,上面是线绣的一条小龙,应是天龙派的标记。他这才想起,见过的天龙派弟子衣领处,似是都有这么一条小龙。而孟飞的小龙闪着金光,应是金线缝制。那秦步游,木管家与镖师的袖口上,记得也有一条小龙,只是标记与位置各有不同。 韩继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几个木牌说道:“这是几位师弟的身份令牌,都收好别丢了。” 林一把葫芦拴腰间,上前细看。 半个巴掌大小的木牌上,铭刻着自己的名字,另一面是天龙二字。想必蒋方地二人的也是如此,林一接过便挂腰间,一边是葫芦,一边是令牌,他满意的咧咧嘴。 韩继见林一不伦不类的样子,好心提醒道:“平日禁止醉酒的,要小心了。” “哈哈,师兄勿须为他担心,他是喝不醉的。”蒋方地呵呵笑道。 韩继为人不错,并未轻视这几个来的弟 子。他将门规与几人详细叙说一遍,又将天龙派概况与外门弟子的职责,以及其他事宜一一告知。 天龙派的几年传承不同凡响,门派内蕴深厚,武功绝技独步天下。掌门木天成武功深不可测。掌门之上,有三位太上长老,神仙般的人物,神龙见不见尾,让人仰止,是天龙派镇山鼎石。掌门之下,大长老皆是江湖上绝顶高手。 掌门与长老弟子众多,加上徒子徒孙,内门弟子达四五人。除却年少习武未成之外,尚有二三的内门弟子,皆是江湖一流的高手。再加上十几个堂主,这份实力,足以雄睨天下同道。 除此之外,便是属外事堂管辖,包括林一内的这些外门弟子,也有两千人之多。 外事堂下面,还分膳食、演武、杂事等分类。其膳食还分伙食与采买。演武分习武与守山和护卫。杂事分种植、养护、车马等等。分类详细名目繁多。让蒋方地听的头晕脑胀,也只好随林一与代远海一起,苦听强记。 韩继告诉三人,晚饭后将由管事分配去向。这让蒋方地与代远海心生忐忑。 不过听韩继介绍,这演武厅倒是外门弟子都可去得,有授功师傅为大伙指点武功,让二人心下稍安。 林一却不以为意,进了天龙派便什么都好说。 晚饭时分,龙城镖局来的五人又凑到了一桌。许月一身灰衣,少了妩媚却多了份秀气,见到林一等人,其面露欣色。她察觉林一好奇打量自己,头一低,脖颈又红了。 一个女孩子来做外门弟子,有意思吗?对于江湖儿女的心思,林一也是懵懂。 金科神气活现,同样一身灰衣,却摆出大爷的德行。这小子命好,到哪里都有姥爷做靠山。 林一低头吃饭,对金科的嘴脸视而不见。 金科对许月嘘寒问暖。好许师妹脾气好,也不气恼,一个脸红,便让金少爷神魂失守。他对蒋方地与代远海明显冷淡许多。二人也不介意。谁知明天还能不能见到呢,两千多人的外门弟子,各司其职,整天相见也不可能。 “臭小子,整个一个夯货!除了吃喝你还能做什么呢?我得让姥爷好好参详一番,嘎嘎!” 金科嘴角挂着冷笑,鄙夷的眼神斜睨,一个乡巴佬也能做天龙派的弟子,不知托了几辈子的福分,能获得龙城镖局的推荐。此情种种,让金科很不忿。他本以为自己酒量很大,没想这乡下小子还是个喝货,楞把自个儿灌倒了,一路上宿醉未醒透彻 ,也碍着掌门千金,一直没得空找茬呢。 如今有美人相伴,还有这个臭小子可调笑解气,金科感到浑身上下,焕一种从未有过的舒坦。 林一面无表情,神情木讷,如同个聋子,只顾低头吃饭。 许月对金科透着一丝无奈与忌惮,却又时不时眼含怜悯,偷偷打量着林一。 蒋方地与代远海二人对望一眼,心也为林一担忧。 第五十三章 天龙派 几人心情各异,草草吃完了晚饭,被带到了木管事面前。 这是一个单独的小院,木管事立院,一旁还站着几个人。 一盏灯笼挂附近,几人的面目隐约可见。 “呵呵!都来了!”随着温和的笑声响起,几人忙定睛细瞧。 包括林一也是狐疑不定,这还是那个木管事吗?其白净的面皮,人畜无害的笑容,怎么看都与山门前那个铁面无私的管事判若两人啊! 金科倒是没有意外,施礼喊了声‘姥爷’。木管事微笑点头,对几人的神情不以为意, “山门前自有山门前的规矩,现今你等都是我天龙派的人了,以后就是自家人,要彼此帮衬,相互扶持。外事堂,各自勤勉做事,以后定有番成就的。木某不会亏待任何人的,呵呵!” 蒋方地与代远海忙躬身施礼,林一后面也弯腰低头。心对这木管事的笑容,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受。这木家两兄弟,一黑一白,真是相得益彰。 “金科、蒋方地、许月、代远海四人,先去演武厅试炼半年。若技艺尚可,可承巡山护卫之职!” “谢姥爷!” “多谢木管事!” 蒋方地等人满面兴奋,看来对于龙城镖局推荐的人,这木管事还是很关照的。几人都是练武之身,去演武厅,可修习天龙派的武功,应是佳的去处了。 “你叫林一?” 木管事的笑容加温和,如同隔壁家的大叔。 “是!” 林一低头应声。 “听说你善于与马儿相处?” 听谁说的?林一暗自撇撇嘴。木管家眼的一丝讥诮,却躲不过他的神识。 懒得去猜了,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去的。 “算是!” 林一声音平静,立原地,依然低垂着头。 “物其用,人其才,你便去杂事厅。驾车养马也是一份本事呢!” “是!” 木管事见林一恭谨,笑容不减,声音透着关切。 “以后好好做,本管事自有奖赏的,呵呵!天龙派外门弟子的身份,足让你的家人引以为傲!去,跟随执事去!” …… 跟着前面的执事,左拐右绕,走了盏茶的工夫,闻着味儿,林一便知到了。 这执事姓皮 ,四十多岁,等身材,面相忠厚。他扭头瞅了一眼,见林一对着熏鼻的马粪味道并无恶感,且神态自若。皮执事不由得为之点点头,面上露出了笑容。 杂事厅管的事情很多,执事也非一个,这皮执事便是专管车马的。 指着一排长长的马厩,皮执事对林一笑笑,才开口道:“外事堂有几十匹马,和十几辆大车,弟子却只有几人。”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林一,歉然笑道:“没办法,没人愿意来啊!” 林一心释然,这又脏又臭的,自然没人愿意来。便是来的,也要设法离去。看来,这木管事的用心良苦之,不无金大少爷的功劳啊! “无妨的,皮执事只管吩咐林一做什么便是。”林一轻松笑道。 见林一言语不似作伪,皮管事的心里是一松。 “什么执事啊,只是个称呼。兄弟不见外,唤我一声大哥也成的。” 这外事堂几十个执事,唯独他自己这个执事不招人待见。这也是皮执事为人老实,不善于讨好木管事的缘故。手下几个弟子也是不听话,皮执事对此也是无可奈何。见林一言语恭敬,为人谦和,他心自然与林一亲近。 “这十匹马以后便属你照管了。”皮执事指着马厩说道。 “几间屋子都空着,你可任选一间居住。其他几个弟子都嫌弃这里味道,去别处居住了。这些大车平日不用管它,需用之时,听令行事便可。” 皮执事又指着前方道:“沿着山脚,可去后山,那里水草丰美,是遛马的好去处。” 林一跟皮执事身后,用心记下。 “每日里也无它事,便是清理马厩、与马饮水喂料、去后山遛马等。虽脏点,名声不好听,却也不累。” 林一随木执事转了一圈,对自身要做的事情,也算明白了。 “多谢皮大哥指点,小弟以后有不明之处,还要请教大哥的。” “呵呵!兄弟不嫌弃这里,大哥已然很开心了。我这便去为你取来被褥等物,你选一间屋子等着” 皮执事说完,脚步轻快而去。 伫足马厩前,闻着刺鼻的气味,林一嘴角露出苦笑。 …… 龙山群峰之一的鸱尾峰,灵岩叠嶂,高耸入云。秋夜,山峰被云雾环绕,雾气绰绰,如梦似幻。 夜色,隐约可见一挑飞檐横出半空。此处便是龙胜 景——凌云阁的所。 凌云阁内,烛火通明。 木天成凝神端坐。他打量一眼围坐一圈的四位长老,开口道:“此次半路偷袭青儿的蒙面人,究竟是谁?不知几位长老可有明断?” 几位长老低头不语,半响过后,一鹰目长须的长老抬起头来,沉声道:“对我天龙派不利的传闻日盛,窥伺我派威名者众多,而敢虎口捋须者不过寥寥。” 木天成点头不语。 “马长老所言不差。据青儿所说,蒙面人一老者,武功极高。龙城镖局的木管家,竟一招落败。郭某相信,此事与‘二水三山’脱不了干系。”一个重眉红脸的老者,面露怒色的说道。 豹虎睛,面上长满短髯的,正是孟山。他一怕大腿,恨声道:“孟某去晚了一步,否则定将这些龌龊肮脏之辈擒来。” 木天成面色阴沉,目含厉色。想着自己的女儿差点出事,他心恼怒,却隐忍不言。 “这木管家也是从我天龙派出去的老人,一身武功不弱,面对江湖一流高手也可全身而退的。故尔,此人武功应与你我仿佛,不可小觑。”一个平和舒缓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位面色白皙的年人。 马长老微微点头说道:“容长老说的有道理,与我等武功相差无几者,加上年长者,江湖上也就那么几个人。没有确凿证据,我等也只能束手。且此明,彼暗,防不胜防啊!” 木天成面色肃然,沉凝不语。 马长老接着说道:“几年前的那次货物被劫,事后查明,也与‘二水’脱不了干系。后来,我天龙派由长老压阵,快马驮运,途再没出过意外。没想到的是,他们改弦张,此次偷袭青儿,也是欲以青儿来要挟掌门和我天龙派。且不论这些人的胆大妄为,便是时机的把握也让人骇然!他们铤而走险,又是如此的迫不及待,应与我弟子外出游历的时期临近有关。” 容长老点点头,说道:“此事早被江湖传的沸沸扬扬。利之所趋,趋之若鹜!此次弟子出游,前途风波不定啊!” “是啊!十年一次的弟子游历,这相隔年月也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派行事虽隐秘,却也难不倒那些有心人的。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我派傲视群雄久矣,遭江湖同道窥伺也属常理。” “我天龙派岂容挑衅?”孟山面露不满。 天龙派虽是江湖第一门派,却木秀于林,一枝独秀。受江湖同道敬仰, 也遭江湖人妒忌,这些很正常。门派的秘籍绝技是门派的根本,容不得他人的染指。江湖门派皆是如此,天龙派倒不虞为此担心。弟子云游海外,是门派持续强盛的保证,也不好与人分享。 而海外那片天地并不属于天龙派独有,却惟有天龙派知晓如何穿越那片茫茫海域的途径,并已成功来回了多次。 因各自传承的局限,已阻碍了众多江湖门派展的时候,能搭上天龙派的这条捷径,无疑是大商的江湖人,所为之期待的。 作为江湖第一门派,天龙派对此事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否则会被天下江湖同道摈弃、孤立、敌对。这不是天龙派愿意看到的,如此的江湖第一也完全没了意义。 可把自己得来的通天捷径拱手献出,天龙派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只能借口说此事乃空穴来风,不足为凭。 可如今弟子外出即,江湖同道步步紧逼,招数也没了顾忌,行事也无所不用其极。让天龙派烦不胜烦,怒无可怒。没有确凿的证据,天龙派也不能贸然对抗天下同道。 眼下的天龙派,可做的选择并不多。 室内一片沉静。 木天成沉吟半响,打量众人一眼,沉声道:“心知所致,不为凭据。我天龙派自不会低头。而弟子出游历练,也不能耽搁。” 木掌门一句话,让众长老心底一宽。 “巡山要多派人手,严令各个堂口,对江湖上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要予以关注、详查,不得懈怠。外出历练事宜,刻不容缓。货物、弟子人选,须早做准备。” 木天成语气一顿,目光一凛,冷声说道:“若有确凿的证据,我天龙派,当不吝赐之雷霆一击,震慑宵小之辈!” “尊掌门谕令!”四位长老起身,齐声领命。 木天成挥挥手,语气转缓,说道:“各位长老勿须多礼,请坐下叙话!” 门派的兴盛与掌门密不可分,掌门的英明决断,让几位长老心很踏实。 “这次真元子不远千里来此,不知诸位长老如何看待?”木掌门待几位长老重坐定,缓声说道。其细目睿光闪动。 “这真元子仗义出手,救下我青儿侄女,孟某心是承这份人情的!”孟山满面的慨然,朗声说道。 马长老若有所思,看着木掌门,说道:“岐山神威堂,古山五邑派,二者皆南北疆偏荒之地。惟有滕云峰的白云道观,位于商国土。三山之 ,白云观距我龙山近,可也有一两千里之遥。这真元子乃白云观主,舍弃道观不顾,千里云游来我龙山,倒也有趣!” “这真元子能惊退蒙面人,武功不俗,倒想与之切磋一番!”郭长老跃跃欲试。 “哈哈,老郭手又痒了,与孟某切磋如何?”孟山嬉笑道。 郭长老眼睛一瞪,重眉如山峭立,哼声道:“怕你不成?” “呵呵,你兄弟俩得空再说啊!”荣长龙温和的笑道,他对二人举动,早习以为常。 “这真元子救得青儿,我天龙派自然承这份人情。不过事后听青儿说,曾途遇见过真元子,只是没认出三人的来历。故此,真元子千里奔波而来,一定有求于我;而出手救下青儿,又有恩于我。如此以来,施恩前,有求于后。我天龙派倒是两难了——” “可他真元子还不至于强人所难?”孟山双手一摊,转眼把与郭长老切磋的事情忘记了。 马长老摇头,其鹰目幽深,沉吟道:“若是他之所求,听起来,不那么过分呢……” 其言语似有所指,却让座众人心,深以为然。 木天成轻捻长须,微微点头。 “这几日,真元子就由马长老作陪,探清他的来意再作打算!” …… 第五十四章 养马弟子 晨曦穿透了黑夜,为山脚下的车马大院,带来一抹曙光。 林一乐呵呵的,看着自己管辖的十匹骏马。 刚刚添加的鲜草料,让马儿吃的香甜,不时打着满意的响鼻,对主人表达自己的问候。 “来,再喝点清水,以后呢,由我来照看大伙儿了!”林一笑呵呵的,拎了桶清水,倒水槽。 依靠干草垛上,翘着腿,看着马儿饮水,倒也生趣。天龙派的日子,林一自感还不错。木管事的一番苦心,却无意成全了自己。 这里虽味道难闻,四处显得肮脏凌乱。不过,林一起个大早,将大院内属于自己管辖的这块地方,清理的干干净净。 味道还有一点,已无关紧要。林一喜欢这里的僻静。 车马大院远离外事堂其他的宅院,平日少有人来。这些马可比人好伺候,小半个时辰,林一便将自己住的屋子和庭院、马厩整理的清清爽爽。草料都是现成的,搅拌一下倒马槽里即可。一条山溪便院外,几大桶水便灌满了水缸。 不大的工夫过后,林一便没事情做了。他只能悠哉乐哉的享受一人的清闲了。 “呦——这位是来的师弟!”一个尖锐的嗓音响起。三个灰衣弟子结伴走了过来。这三人都是二十五岁的模样。一个个睡眼惺忪,神情惫懒。 林一撑起身子,跳下草垛。他拱拱手,呵呵笑道:“几位师兄,早啊!” 这几人却不拘礼数,并不与其回礼,而是四下打量,满脸的稀奇。 当前的一个弟子,门牙外呲,脸上坑坑点点。他歪着胸脯,揉了揉眼屎,晃悠着肩膀,点点头说道:“行啊!这位师弟好勤快!如此干净的马厩,定是一宿没睡好才打扫好的?师弟年轻有为,呵呵!” 此人身后又晃出一人,面皮倒也干净,只是一对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一身的灰衫皱皱巴巴,语气油滑透着酸气说道:“刚来的嘛,浑身是劲没地使呢!也就俩月,包你淌眼泪想家的。” 见二人够埋汰的,林一笑着摇头,打量着第三人。 “这位师弟也早啊!下沈丁。”对方似是准备好了,只等前面二人说完话,才神色有点拘谨的对林一拱手。只是他身材敦实粗壮,与之唯唯诺诺的性子截然相反。 “啊——呵呵!我是胡万,唤我胡师兄!这位是——”呲牙的弟子伸手一指。 小眼睛呵呵笑着拱手说道:“我叫伦,师弟多 礼了!” “林一见过三位师兄!”林一又对三人施了一礼。 “师弟真是好勤快,听说你昨晚才来的,此处都是你一人打扫的?”伦四下打量不停。 “小弟初来乍到的,啥都不懂的,还请师兄指教!”见论面色怪异,林一有点摸不着头脑。 胡万一屁股坐草垛上,哼哼道:“啥指教啊,这可不敢当的。师弟如此勤勉,虽说是初来的热乎劲几日后便没了,不过这……”说着,他指着四周,又指向三人所属马厩的方向,人神共愤的样子,嚷嚷道:“如此干净的马厩,没道理啊!让你师兄们,这个……这个,情何以堪?” “嘿嘿!师兄采斐然,所言抒你我兄弟情怀啊,佩服!”论伸出拇指,一双小眼睛笑盈盈的。 胡万很是受用的模样,抖了抖膀子,很有感慨似的。 林一只想翻白眼。原来这俩师兄,嫌自己这边打扫的太干净,显得他们那边脏乱。如此,是扫了他们面子了。可自己总不能去替他们清扫?这都是什么人啊! “二位师兄,且等小弟的热乎劲过了再说,行吗?”林一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 沈丁倒是挠挠头,对林一说道:“林师弟,如此日复一日的,你不嫌枯燥烦闷?”他眼神透着不明白,却是认真的注视着林一。 林一笑笑,说道:“无论如何,此处干净了,且不说马儿,我呆着也心情舒畅些。沈师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沈丁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伦与胡万说道:“这林师弟说的有道理,我去清扫了。”他说完便走。 “哎——”伦急道:“你怎么不听师兄的话了?” “你说的话没道理,我何须要听!”沈丁头也不回。 “这傻小子,怎么突然就不听话了呢?老胡你说句话啊!”伦冲着沈丁的背影,跺跺脚,有点气急败坏。 胡万白了一眼伦,晃晃悠悠从草垛上站起身,站林一面前,怪声怪调的说道:“林师弟,你行啊,给师兄们下马威呢!”说着,他面带坏笑,伸手拍向林一的肩膀。 林一斜睨对方的手掌。不知这是几天没洗手了,其黝黄的手指,塞着泥垢的指甲,不由得让他皱了皱眉头 身形不动,也不躲闪,林一任胡万的手掌拍肩上。 胡万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手上猛一用力,只等着林一仰面朝天倒地上求饶呢,没想对方的肩膀犹如 铁铸,手掌大力拍上去,硌得他手掌麻。 林一稳稳站立不动,轻声道:“林某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懂,不过清扫院子与马厩,是值守本分,又哪里是故意与两位师兄作对呢?且此处就你我几人,不若彼此和睦相处,日子也过得舒心。二位师兄,以为然否?” “来的,就要对师兄言听计从,不然此处还有何规矩可言呢?老胡,我攻下盘。”伦见林一似是讨饶,便趁机抬腿踢向他的膝盖。 沈丁性子直,架不过胡万与伦能言会道,加上此处少有人来,便习惯了听从两位师兄的吩咐,凡事都跟二人后面,以二人马是瞻。 他很少有自己的主张,今日却被林一两句话挑拨起了性子。 不过沈丁粗壮有力,胡万二人不敢用强,只好事后用言语去抚慰对方,应无大碍。 这么些年过去了,沈丁还不是老老实实的。不过这才来的师弟,十七岁的年纪,却油盐不进,只要稍加拳脚威吓,以后还不是同样的服帖。 这二人虽是杂事堂养马的,可拳脚功夫也是练过。天龙派还真没有不会武功的人,只是武功也有高低云泥之别,难以述。 胡万猛力一掌没有奏效,心下疑惑之时,他见伦与自己心有灵犀,便伸出双手抓向林一双肩。 林一不想动手。他不想才来到天龙派第一天,就与人引起争执。可这二人对自己的好言相劝置之不理,反而要动手教训自己。如此的肆无忌惮,根本不把门规放眼,也未将他这个来的师弟放眼里。 见对方双手抓来,脚尖踢来。林一也不作色,双肩一晃,错开胡万的双手。 他左脚轻抬,踢向伦的脚掌。右臂前伸,一把掐住胡万的脖子。 伦本想一脚踢倒林一,没想脚掌犹若雷击,整条腿骨都咯吱作响。他疼痛难忍,“哎呀”一声往后倒去。 伦的屁股尚未落地,胡万已被林一掐住脖子带起,向后腾空倒下,正砸他的身上。 二人叠一起惨呼不止,却被林一单臂按住动弹不得。 胡万被林一掐得直翻白眼,吐着舌头,喉咙呜呜不出声来。他头脑蒙蒙一片,闹不明白。本来就要抓住对方,然后双臂叫力就可将其摔倒,怎么就被一只铁钳般的手卡住脖子了呢? 胡万忽地感觉脖颈一松,能喘气了,他忙一骨碌翻向一边。身下的伦‘哼唧’个不停。看来这一下砸得不轻呢! 伦的一条腿 没了知觉,似不是自己的一般,又被胡万砸了一下,差点背过气去。突感到身上一轻,魂魄幽幽回转,他只感到身下湿漉漉一片。 只是一晃眼的工夫,林一出手如电,又是不着痕迹的收手站立一旁。他嘴角翘起,带着笑意盯着地上的二人。 沈丁闻声,忙跑了过来。见状,他瞪着眼珠子,一霎不霎盯着林一。 这地上二人明显就是被人打倒的,为何林一立着跟没事人似的?可这眨眼工夫就将二人整治的如此悲惨,可能吗? “沈师兄,不干我事啊!”林一对沈丁耸耸肩。 沈丁转向地上凄惨的二人,忙摆手说道:“也不干我事。” “呵呵,那就是他们自己不小心了!咦——?师兄,你裤子洗过没晾晒就穿了?”林一满脸的无辜状,他忽地伸出手来指着伦的裤裆,故作好奇的问道。 伦略略缓了口气,闻声,忙用手捂住裤裆,面皮燥得冒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带着哭腔哀求道:“林……林师弟,都是师兄的错,还望师弟大人大量啊!以后咱都听你的还不成吗?” 林一不意的摇摇头,说道:“师兄此言差矣!小弟怎么能如此不懂规矩呢!胡师兄,胡师兄?你说是?” 胡万感觉脖子都要断了,还没醒过神来。听林一语气随和的唤胡师兄,犹如隔世般,他还没反应过来。 被连唤了两声,胡万才不由点头,面色茫然的应了一声。感觉不对,他忙看向林一,却见其眸一闪,顿觉得后心一凉,全身如坠冰窖。随即,又如重山压顶,身负万钧,手脚也动弹不得,心头怦怦急响欲碎。 胡万面色苍白,未及出声讨饶,已不能承受的身心重负。转瞬间,那让人心悸的一切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惊骇不定之下,胡万的脑门上汗如珠下。他语无伦次的连连说道:“听林师弟的,以后凡事都听师弟的。” 林一摇头叹道:“两位师兄神智不清啊,还是多多歇息为好!”说着,他对满面惊诧的沈丁,轻声示意道:“我去外边看看,这里有劳沈师兄了!” 拱拱手,林一转身向外走去。 …… 这个林师弟为何离去了? 沈丁有点摸不着头绪,去搀扶伦起来。他鼻子抽动着,嘴上不停嘀咕着:“什么味儿?马尿我熟悉的,师兄莫不是尿裤子了?” “嘘——求求你小声点儿!”伦小眼睛 四下张望。 四周只有马儿,还有胡万愣怔着坐地上。 沈丁嗤笑一声,满不乎的说道:“此处没别人的,不就是尿了裤子吗?谁没尿过啊!” 伦被扶着站立起来,听沈丁大声嚷嚷,他气得只想跺脚。这尿裤子是大人常干的事情吗? 脚下不听使唤,沈丁却松开了手。 “哎呦”一声,伦踉跄挣扎几步。好倚着了草垛上,他呻吟不止。 胡万也被沈丁扶起坐草垛上。见胡师兄依旧傻愣的模样,沈丁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平日里,这二人都是指点江山,满腹锦纶,却又怀才不遇的模样。不会是为了一个来的林师弟,就变成傻子了? 二人总是说自己傻的,可自己从未如此这般。呵呵,有趣!沈丁次感觉到了,二人不比自己强多少。 天龙派来此养马的弟子,不是人缘不济,便是受人排挤,都是不得志的人。除去外门弟子的噱头,实际上也只是一个马夫而已。对于穷苦人家,这里吃喝不愁,倒是梦里想的日子,可对略有志向的弟子来说,心志还是很受打击的。 沈丁出身穷苦,眼下的日子有活做,有饭吃,每月还有例钱拿,让他很满足。 可胡万与伦却不是这般想法。二人初入天龙派时,有着自己的梦想,渴望武功有成,扬名立万,光宗耀祖。可巴结不好管事,这养马也确实离不开人,岁月蹉跎,便蹉跎了十多年。二人还是如马儿般,圈这马厩里。 二人胸不忿、不甘,也只能无奈认命。每日里得过且过,还拉着沈丁一道,这车马大院,混吃混喝混日子。 几十匹马并不好养活,好沈丁能吃苦,又听话。于是清理马厩、饮水喂料这些活,大都是他来做。 即便如此,人手也不够,皮执事也只好养着十匹马。林一的到来,才让他脱身而出,成为了真正的执事。故尔,皮执事对林一表现的亲切之意,是否有此念头作祟,不得而知。 胡万与伦,同病相怜的依坐一起。好不容易,车马院等来了人。以后,干活的人多了,二人便有多的清闲日子可以逍遥。见林一勤快,甚合二人心意,只是也不能只清扫自己的地方啊? 个人自扫门前雪,是让人鄙视的,也是不合群的体现。于是,二人好言点醒对方。这人的招子不亮,为了车马大院的和睦,他兄弟俩只好给这不开眼的人一点惩戒。 没料到,这才十七岁的人,抬手就将二人 打倒地。甚至对方什么武功套数,用的什么招数,二人都没看清。 想揍人的,被人揍了,人前还羞于启齿。你连怎么挨揍的都不明白,还怎么找人诉苦呢? 你说你拳头这般强硬,还来此处养马,不是欺负人吗?想必这小子也得罪了管事,心不痛快,才借机撒气泻火呢! 今日这场无妄之灾,让胡万与伦二人感到很委屈。 不过,这来的师弟没有趁势欺人,也讲道理,不是穷凶极恶、蛮不讲理之辈。 或许,与其相处不难! 第五十五章 后山 林一对身后三人的心思如何,并不意。据皮执事昨晚所说,来养马的人,都是外事堂不如意者。只要他们以后别跟自己过不去,这件事情也就算过去了。彼此又没深仇大恨,得理处,又何必要咄咄逼人呢! 车马院子靠近外事堂庄园的边缘。大门之外,便是一条便道。左侧应是通向山门,右侧的去处,应是皮执事说的后山。 身处陌生的地方,四下里都不熟悉,他不知该向何处去。 林一心踌躇之时,抬头见几人往车马大院走来。他便立院门前,驻足观望。 来者,一身赤衣的长须长老,林一见了面熟。记忆,此人应是姓马,想不到居然是天龙派的长老。后面跟着仨道士,是真元子师徒,也不面生。 几人走到车马院子前,林一不知如何是好。他只能低头施礼:“见过长老!” 马长老见一灰衫弟子行礼,挥挥手道:“快去准备几匹马,本长老要去后山。” 林一应诺,转身跑回了院子。院内已不见了沈丁三人,他无暇多想,从自己看管的马厩,牵出四匹马出来,交与院门外的四人。 马长老也不看林一,冷声甩下一句:“随行伺候!”便与仨道士翻身上马。 无奈之下,林一只好又回院子,牵出了一匹马,骑上跟后面。 前面马长老的声音又飘了过来:“远处跟随。” 林一撇撇嘴,放缓了马速,见几人跑远了,他才缓缓后面跟随。心道这外门弟子真如店铺的伙计一般,喝来唤去的。他腹诽不止。 沿着山脚往前,走了五里路远,绕过一座小的岩壁,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山谷出现众人面前。 山谷近处溪水淙淙,草木繁盛。远处山势峻峭,壁立千仞,群峰挺秀,直冲云霄。 一挂飞瀑,危岩丈,飞流直泻,响似奔雷,鸣如琴弦。时有鸟鸣婉转,不绝于耳…… “真是仙境般的所,龙胜境,名不虚传啊!”真元子马上捋须赞叹。 “呵呵,此处山谷有名,曰‘卧龙’”马长老微笑道。 真元子赞叹道:“龙群峰拱簇,借天地之利,携风云之势,云升水起之时,卧龙当一飞冲天啊!卧龙谷之名,妙哉!” 马长老闻言,不动声色,按辔徐行。他手指远处流瀑道:“此处飞瀑名曰‘龙瀑’,瀑下为‘龙潭’。道长乃出家修道之人,观景 趣悟自是不俗的,呵呵!” “峭壁撑天挂龙,好!此瀑千仞之高飞泻直下,翻若云奔,响过千雷,势如龙走潭,憾人心魄啊!” 真元子似是抒怀不止,有感而。他接着说道:“贫道修行数十载,云游四方,见地宽天高,识云深松老,感鹏程之窄小,悟鹤梦之悠闲啊!故尔,闭关斗室难得道,不若千里来修行!马长老真是吾辈知己啊!” 马长老闻言,心错愕之际,眉头不由得微皱起来。 掌门让马长老陪伴这真元子,好摸清此师徒三人动机。他巴不得对方不提来意,也好装糊涂。 谁知如此谨慎,还是着了道。马长老面上呵呵笑着,鹰目却闪过一丝苦意来。 远处的林一,似是与前面几人毫不相干。他悠闲的扶着马鞍,四下观赏着山谷风景,心却嘀咕着。 这真元子言辞挥洒写意,却似暗含玄机。而老成持重的马长老则过于稳重,似是心有忌惮。次听到门派长辈之间的对话,让林一对江湖的人情世故,多了一分了解。 真元子师徒与马长老自然不会想到,那个远处不起眼的外门弟子,正满含兴趣的审视着自己。若是知晓隔着如此之远,还能听到两人的对话,想必道长与马长老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来共同对付这个不起眼的灰衫弟子。 几人绕潭而行,马长老面带笑容,随真元子赞叹不断,也是随之颔不止,只是半响不一言。当真元子目含深意,笑看过来时,他老沉吟片刻,说道:“道长,前面不远处,便是龙群峰之一的霸下峰。由此处上峰后,自前锋山步行,可游龙云霞奇观。另,孟长老便居于此处。前去讨杯水酒喝如何?” 真元子神采飞扬,呵呵笑道:“孟长老也是豪爽之人,马长老所言,亦是贫道所愿!” 马长老对远处的林一摆手示意后,便与真元子师徒弃马前行。 原来让自己随行,便是这么个意思。马夫与随从一肩挑了。 见几人渐渐没了踪影,林一跳下马,向远处眺望。群峰远近影绰,云雾缭绕,竟有楼台云阁隐于其,给人高不可及的神秘之感。 林一暗忖,作为外门弟子,是别想一探其究竟了,而自己却不能就此错过,必须要有所探查,才能获悉多有利的消息,也才能让自己的大夏国之行,成为可能。否则,一个人困车马大院里,被动消极的等待,会让有可能的未来,变成一场飘渺与虚无。 待几匹马潭水边 饮了水,林一上马,掉头往回走去。他口打了个呼哨,几匹马乖乖跟后面。 林一暗自得意,呵呵一乐!这养马也不错,此处风景秀美,以后此处遛马,倒也惬意。 回到车马大院,尚未将马牵进马厩,胡万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带着笑脸说道:“我说林师弟,这些以后让师兄做便是,来,让我来,呵呵!” 林一自是知晓几人院内。神识不离前后已渐渐成了一种习惯。而此胡万与早晨的彼胡万,简直是判若两人。他任对方抢过手里的缰绳,勤快的忙碌着。 “师弟回来了,嘿嘿,辛苦啊!”伦的脚有点瘸,身子随脚步一晃一晃的。他脸上挂着无比亲切的笑容,小眼睛星星亮。 沈丁跟后面,挠着脑袋,满脸的不明白。刚才还要自己搀扶的伦,怎么就一遇见林一,即刻便能自己走路了呢? “两位师兄如此客气,让师弟情何以堪?”林一摊开手,拉长了腔调,似有万般的无奈。 伦面色红,忙摇手不停,满脸的忸怩与不安。胡万也跑了过来,神情透着尴尬,对林一拱手道:“都是我兄弟不对,这里与师弟陪不是了。” 林一见二人言语诚恳,不似作伪,收起笑脸,正色道:“此事就此揭过,小弟年小不懂事体,手下也失了轻重,还望二位师兄别搁心里才是。小弟赔礼了!”说完,他对二人深施一礼。 林一如此宽厚谦和,让二人心下大安。 林一又接着说道:“小弟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懂,还望三位师兄多多指点。” 车马院的四位师兄弟,这才算正式相见。沈丁对三人的对话有些糊涂,可眼前师兄弟的和睦,还是让人心愉悦,他呵呵的自顾笑着。 胡万与伦见林一果真既往不咎,且为人随和,话语带着真诚,不由得对这个来的师弟好感倍生。 人与人的相处便是这般,初次见面的观感,可以影响你的喜恶选择,而结果往往出人意料。 胡万拉着林一,几人一起围坐草垛上。 “师弟,大早上骑马去后山了?”伦的小眼睛带着关切。 师兄弟如此一起,倒也其乐融融。 林一笑着道:“马长老差遣,陪几位客人去后山游玩,小弟跟着做了一次马夫。” “师弟说话有意思,这马夫倒也切,哈哈!”胡万摇头笑道:“不过这马长老门内威望颇高,随之伺候,也是件让人 荣幸的事情。” “师兄言之有理,小弟也不过是个外门弟子,心并无芥蒂。这后山倒是个好去处,流瀑深潭,峭壁飞岩,让小弟可开了眼界了。”林一好似意犹未。 伦往林一近前挪动,却微皱了下眉头。 他刚想说话,却被林一出声止住。 “我为师兄看看。” 说着,林一也不顾伦推辞,轻抄起其右脚,也不除去脚上的鞋子,手指脚底脚面与脚踝小腿处跳动,轮指虚弹。 眨眼的工夫,林一放下伦的右脚,目露笑意问道:“师兄感觉如何了?” 胡万与沈丁二人,只觉得林一手指一晃,却不知究竟。 伦已是小眼睛瞪得溜圆,满脸愕然!林一的手指虚弹,他也是看不清楚,可脚底与腿部的穴位,如针刺,如火炙,酥麻火热的感觉转瞬流动整条右腿。随意活动一下腿脚,半响的疼痛就这么神奇消失了。 “多谢师弟了,没想道师弟还精通医术呢!”伦忙要起身答谢,被林一拦住,笑道:“谈不上精通的,只是一些舒络活血之术罢了,不值一提的。” 伦是被林一击脚掌,腿部血脉阻塞不通,自是被林一看眼里,心不忍,便伸手相助。 胡万赞叹:“师弟真是宅心仁厚,想先前我等还故意为难师弟呢,嘿嘿!好师弟宽宏大,不做计较” “过去之事别提了,呵呵!”林一摆摆手。 …… 第五十六章 习武厅 林一从三人口得知,龙群峰,高低不等,陡峭险峻不同只有鸱尾、霸下、宪章、金貎峰山势稍缓,为龙派驻地。余下的五峰,隐与峻岭深处,藏于云雾之,已非人力可征服。 峰之间相隔远近也不同,有人居住的四峰稍近些,余下五峰稍远,分别错落点缀,于十几里与几十里不等,为龙胜境添别致。 鸱尾峰乃掌门居所;霸下峰由几位长老驻守;宪章峰是门派内门弟子的驻地;而金貎峰可是非同小可,传言是太上长老闭关之处。 其宪章、鸱尾、霸下三才鼎力,金貎峰据后俯瞰三峰。 …… 林一这才知晓,进了山门便遇到的山峰为宪章峰,后面便是鸱尾与霸下两座山峰了。听三人介绍,外门弟子是不能踏足此四峰的任何一处。 三人又好奇林师弟的武功来。林一摇头说武功一般,只是力气大些而已。他反而问起三人的习武状况。 原来,外事堂的习武厅,所允许外门弟子修习的,只有天龙派入门的简单功法。若是因公获得管事的赏赐,才可修习略高深一些的武功。十余年来,这三人境遇不堪,也只是修习的入门的拳脚功夫。 “几位师兄,小弟也可去习修两套入门的武功,是这样吗?”林一问道。三人点头称是。 伦似是心有顾虑,迟疑片刻说道:“师弟要去,午饭后,陪你去瞧瞧便是!” 虽是浅显的功法,初入门的外门弟子,还是免不了要修炼一番,这也是人之常情。来天龙派不就是为了修炼武功吗!几人如此为林一着想,后者也是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 吃饭的地方是几间大屋子,随到随吃。只是过点不候,来晚了就没饭吃了。 几人来到饭堂,见皮执事早占着一张桌子。他抬头看见几个属下弟子,笑眯眯的打着招呼。 “老皮,来的早啊!”伦呵呵笑着。 看着桌上瓦盆,胡万呲牙一乐:“今儿有肉吃呢,老皮你可得口下留情,为兄弟们多留几块啊!” 沈丁也是满不乎,大大咧咧落座。 皮执事对三人不以为意,招手对林一笑道:“兄弟快坐下吃饭,慢一点,你连一点儿肉都吃不到了,快……” 桌上摆好了饭菜,想必是皮执事先到,事先打好了几人的饭菜。 林一连忙称呼了声皮大哥,也坐下端起了饭碗。 胡万与伦,满脸讨好的将红烧肉夹到林一的碗。 林一忙伸箸推拒。皮执事似是见到什么稀奇事情,瞪大眼睛,咦了一声:“我说,你二位怎么改了性子了,没生病?” “去你的,你才病了呢!师弟初来吗,作师兄的理当照应!”伦白脸一板,煞有其事的说道。 一旁的胡万也是连连称是,让皮执事摸不着头脑。就连沈丁也是眼馋的盯着林一碗里,却并无不满之意。 皮执事摇摇头,难以置信!俗语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俩人的德性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两位师兄,小弟不喜肉食,勿须如此客气,还是随意些好!” 林一的玄天心法到了五层后,对于口舌之欲淡了许多,是不喜油腻的食物,偶尔吃吃也就罢了。似是二人此般热情,心却是受用不起。于是。他将肉夹到沈丁的碗里,让后者咧开大嘴乐了起来。 沈丁对林一这个师弟,由衷的喜爱。 这皮执事为人谦和,也没什么规矩,他心虽不知胡万二人为何对林一如此热情,却是颇感欣慰。一个初来乍到的人,转眼就与两个惫懒油滑之人,相处的如此亲热无间,应是车马大院的幸事! 饭后,三人带着林一,来到了习武厅。 林一抬头张望,四下颇为宽敞,院落一角,摆放着石锁、兵器架等物。正对院门的大屋前,横匾上书‘习武厅’三个大字,门前还有两个大石碑左右矗立。脚下黄土夯实,平坦结实,走上面不起一点灰尘。 三人走至石碑前,驻足回,笑脸嘻嘻看着林一。 不解地打量几人一眼,林一凝神往石碑上看去。盏茶的工夫后,他又移足另一石碑前,独自观望不语。三人做出心了然的模样,一旁静候。 石碑前驻足良久,林一心释然。 这两方石碑上,分别载录的是一段拳法与剑法。应是天龙派为基础的两套功法。一是天龙拳,二为龙剑法。 拳法五路,为龙门点额、二龙戏珠、龙行虎变、攀龙附凤、矫若惊龙。剑法招,也是以龙命名,为龙蛇飞舞、潜龙渊、蛟龙戏水、游云惊龙、贯斗双龙、飞龙乘云、惊龙天、神龙见野、龙擎天。 拳法剑招名字起得很好听,招式心法石碑上镌刻的清楚。林一细细看了一遍,便从头至尾记住了所有的拳法剑招。不由得心推演一番,暗暗摇头。这招式的名称很唬人,招式却是漏洞出,上下连招 不畅。这便是天龙派的入门功法吗? 林一不知道的是,自神识小成,玄天心法进入了练气期后,他对武功的见解与眼界,已超出了世俗武功的局限。便是高明的武功招数,对林一来说,也不难挑出其的缺陷来。此时的他,早已不是三年前的那个小道士。只是身山,难以窥山之全貌而已。何况,此山亦非彼山了。 午饭时辰过后,习武厅弟子也渐渐多了起来。 “呦——这是谁啊?不好好养马,来这做什么呢?”随着一个响亮的声音,几个人来到林一身后。 林一讶然回,看看又是谁想找自己的麻烦。 一面皮略黑,身材高壮,长着鱼眼珠子,正咄咄逼视着胡万三人。其后还跟着俩人。一个是肌肉虬结,胸脯鼓鼓的汉子。另一个黄脸的竟然是金科,正满脸坏笑,对林一频频示威呢。 胡万与伦低头哈腰,拱手不止,嘴里连连称呼陆师兄好,脚下却往后挪去。而沈丁满脸的不忿,虎着脸也不敢做声。 林一见三人对这个陆师兄如此忌惮,便对此人好奇打量了几眼。谁知麻烦转眼便找到了头上,没等他瞅出个所以然来,那领头的汉子,眼珠子一瞪,挥手斥骂道:“臭小子,还不快滚回马厩去,装模作样石碑前,看什么看,你能看懂吗?” “师兄言之有理,不能让此等埋汰之物污了这习武厅。”金科一旁幸灾乐祸,桀桀怪笑。 不知该怎么找这林一的麻烦呢,谁知晓他自己个跑来了,现教训这小子都用不着自己出手了。金科心里直乐,四下张望。他期待着有美人的到来,也好看看这小子怎样出糗的。 胡万三人见状不妙,三人忙上来拉着林一便要离开。 林一淡淡的扫视了那人一眼,转而却胡万三人细声询问起来。胡万与伦神色焦急之下,忙应声不止。 原来金科陪着的二人,皆是习武厅武功高强之辈,平日值责巡山护卫之职。一人是陆树,伦送其外号“手”,一身武功外事堂弟子,出类拔萃。只是为人贪婪,爱占师兄弟们的便宜。另一人名叫杜松,一身武功不弱于陆树,被其拉来做了酒肉的体己。二人相互帮衬,习武厅里也少有人惹。 胡万与伦沈丁三人,自是吃过二人不少的苦头。伦也是下了番决心,才陪林一来此。没想道还是遇到这两位强人。惹不起,还是躲起来! “耳朵聋了不成,还不滚!”这陆树也是收了金科的好处,加上其姥爷管事的背 景,二人算是臭味相投。心知这年少的弟子是金科厌恶之人,他对林一是横眉立目,摆出找茬的架势来。 林一得知了这习武厅的一些规矩后,示意三人勿忧。他回转身来,冲着陆树淡淡笑道:“此习武厅何时不允外门弟子入内的?此处皆是师兄弟,这位仁兄何必恃强凌弱、出言相辱呢?” 林一身材与成人差不多,却略显单薄。他双手背后,双脚不丁不八站立,随意间不失沉稳。 见此入门弟子,没有被吓得逃开,反而与自己摆开了道理。陆树心下错愕之际,打量了一下身边两位同伴。意思是自己没有听错! 陆树被气得乐了,眼珠子快被瞪得掉下来。他嘴角挂着冷笑说道:“此处是习武厅不假,可术业有专攻。尔等不好好养马,来此耽误工夫不算,还影响我等习武,这些浅显的道理都不知晓吗?你一个初入门的弟子,也敢此聒噪!” “呵呵!一派谬论。入得天龙派者皆可习武,并无门规戒令,说这养马的弟子便不能习武了。养马的、种药的、浣衣的、做饭的,也同样是天龙派外门弟子,并不比谁低一头。” 林一神态自若,言辞不急不缓,却是每句话都让人听的清清楚楚,有理有据。胡万三人听得心里一热,也让四周看热闹的一些弟子,目光露出赞赏之意。 院子里人又多了几分。陆树脸色愈加不好看起来。 “哼!你个养马的不会只有嘴尖牙利的功夫!那便由陆某来领教领教你手上的本事!”他双手一挥,让众人让开一片空地。 斜睨一眼林一,陆树不无嚣张的冷哼一声:“来,陆某等着呢!” 金科桀桀笑声不断,跳向一旁闪开了地方。那个杜松也是神色冰冷,晃着膀子后退了几步。 陆树虎视眈眈,蓄势待。他眼珠子直转,心下狠,想着一会儿怎么教训这不识好歹的养马弟子。 第五十七章 夜探 围观众人面色不定,注视着场的情形。 一个入门的弟子,想要“手”身上讨得便宜,很难!这些围观的弟子,为这林一胆色叫好时,也为林一今日的运道担心起来。 谁知林一嘴角一撇,冲其嗤笑道:“你凭什么和我交手?”他说完拉着胡万三人就走。三人见状,心一松。这陆树不好惹,暂避风头无疑是明智之举。 习武厅内刹那间鸦雀无声,包括陆树内众人,眼睁睁看着林一四人向院门走去。 刚刚见林一神色坦然,据理力争,转眼却掉头溜掉,众人觉得这养马弟子有趣,随即哄笑声四起。 陆树也是脸色一僵,随即满脸嘲讽,讥笑道:“臭养马的,原来还是属鸭子的,硬嘴上。”外门弟子惧怕他的不少,此种状况也不是次遇见。 杜松面色倨傲不一言,眼前情形已习以为常。而金科心有不甘,一双狼睛,略带惋惜的盯着林一几人背影。 “师弟啊,别放心上,忍忍便过去了。”伦惶然一笑,却出言安慰着林一。 林一脚下不停,回看看伦,摇头笑道:“何须放心上呢,也无需忍让什么啊!” 伦小眼睛眨巴眨巴,不太明白。 胡万笑道:“师弟心胸豁达,师兄也是佩服的。陆树这厮根本不配与师弟交手的!” “呵呵,师兄高看林一了,不过吗……”林一知道三兄弟是宽慰自己。 连沈丁也是抬头盯着林一,问道:“不过什么?” 林一目视前方,仰呵呵轻笑道:“这厮着实不配!” …… 晚饭后,林一谢绝了胡万与伦三人盛情,还是一人居住马厩。 沈丁要来与他一起住,被林一婉拒。乐得一人清静呢,实不想多添麻烦! 秋夜清凉,一斜月光洒向马厩,为车马大院洒下一层清辉,只是林一居住的屋子,笼罩一片阴暗。 漆黑的屋内,林一盘腿坐床榻之上。四支小旗嵌入小屋的四角,形成一个隐密的防御法阵,阵法把车马大院的一切,包括淡淡的腥燥气味,全部隔绝开来。 林一仰头喝了一口灵酒。酒的一丝微弱的灵气,随玄天心法的运行,缓缓浸入气海,随之流经四肢骸。 功行遍,灵台清明,体内灵气充盈,周身经脉愈加宽阔韧实。随之一呼一吸间,自身每一根毛孔都与这天地相连,似是这天地脉动,与 自己血脉相连。 林一缓缓睁开夜色的双眼。漆黑的夜也掩不住眸的星闪。置身所小屋周围二丈内,风吹草动皆若观掌,似秋毫之末,明足以察。 想不到此脏乱的车马大院内,也能增长修为。林一眉眼愉悦,嘴角却是挂着一抹苦笑。若是没了灵石泡制的灵酒,修炼也是枉然。神识增长可喜,玄天心法凭借灵酒,却是增长的缓慢,好原有的修为日趋厚实。有了这灵酒,毕竟可以吸纳灵气,继续自己的功法修炼了。 屈指算一下,来此天龙派已过了七天。心所想、所虑,也该付之行动了。 林一眉梢一挑,伸手一招,收回四象旗。尔后他口有词默念,印诀一掐,身上淡微光芒一闪,床榻上的人影不见了。 施展隐身术,林一走出了屋子。静立片刻后,他身形飘起,向外跃去。 …… 月上天,龙山肃穆庄严,远处山峰隐约可见。 林一立山脚下。眼前的便是宪章峰了,欲去其他几峰,从前山走是避不过这宪章峰的。 神识放开,前方不远处,便有两拨弟子巡夜。 这些弟子应是内门弟子,身携兵器,潜藏夜色,却精灵异常。 御风术展开,林一轻轻从巡夜守山的弟子头上飞跃而过。 下面的弟子浑然不觉,让林一心轻松许多。 此类行径,对于林一来说,尚属次。说是艺高人胆大,他也是惴惴透着几分兴奋。 越过两拨守山弟子,便也穿过了宪章峰的半山路口。沿着山路向前,两座山峰出现远处。月色下的山峰,即显得厚重又神秘非常。左侧高大些的,应是鸱尾峰。而右侧的,应是霸下峰。 林一心有决断,顺着向上的山梯,飞跃而去。皎洁的月色下,似一掠无形的山风吹过。 鸱尾峰守卫明显增多,两人与三五人不等。一路上,便遇到了四五拨,让林一也不敢轻忽。 这几处山峰,林一是从未来过,既然是初次探查,只寻有房子的便是。 林一立天龙大殿前,左右环顾。心道好气派的地方! 巨大的石坪,高大的蟠龙石柱,让没见过世面的林一为此咋舌不已。只是大殿内空空如也,没个人影。他便绕过大殿,向峰上摸去。 月色,一角飞檐挑出,影影绰绰一处楼阁,似藏似隐于山峰高处。这便是掌门的居所吗? 林一暗忖之际,神识小心寻前面的每一处角落。前方崖石后,树丛,还有暗哨几处。皆似武功不弱之辈,不由得让他皱眉头。这天龙派还真如龙潭虎穴般,谁有能料到,溶溶月色下,竟是步步杀机呢。 心不敢稍有松懈,林一悄悄靠近了楼阁。 凌云阁?好气派的名字。林一的神识瞬间笼罩了整个凌云阁。 阁内有人?林一神色一动,一阵微风吹过,他轻轻飘向凌云阁,如片落叶,悄无声息落飞檐之上。 阁内两人出现眼前不远处。正说些什么。一人却似无意般,目光瞥向林一的所。 那人目光瞥来的刹那,林一心暗凛,心跳也瞬间凝滞,脚下分毫不敢移动,只是神识紧紧锁定阁内之人。稍有不对,他便飞逝而退! 见此人似是沉思,片刻又摇摇头,对另一人道:“马长老这几日辛苦了!”后者赤衣长须,便是林一认得的马长老。 “谢掌门,此乃马某职责所。只是掌门方才……?”马长老正与掌门木天成说话,见对方神情一顿,他心不明,出声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也许是上了年纪,总是疑神疑鬼的。方才心莫名一悸,似是被人偷窥般,呵呵!” 木天成摆摆手,不无自嘲的说道。 木天成想不到的是,此番话,让四五丈外的林一,心神稍缓之后,即刻汗毛都竖了起来。如同做贼被人当场抓住的感觉,也不过如此罢了。自己的御风术非同凡响,根本不是世俗武功可比拟的。即便如此,还是被这木掌门察觉到了,若非还有隐身术可做依恃,说不定形迹早已败露了。 木掌门这份知觉或者是警觉,足以让林一骇然。本以为自己踏上了是一条登天之道,对于江湖人,并无太多的重视。几年来,遇到不少江湖人,自己也杀过一些蟊贼,心难免了有轻视之意。而如木掌门这般的绝顶高手,感超出常人,一身修为不可小觑。江湖,惊才绝艳之辈未知凡几,自己的玄天心法也不过刚刚起步,还不足以无视江湖的存。 距离二人如此之近,林一暗责,自己还是托大了。屏息凝神之下,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掌门一身干系天龙派上下的命脉与前程,处处警惕也是好的。不过,岁月倥偬,掌门依然雄健,老的却是我等啊!”马长老摇头笑道。 “呵呵,无心之语,倒是让马长老感怀了!” 木天成背着双手,原地踱了几步,语气一转说道 :“这真元子本意如何,马长老可有决断?” 马长老轻捋颌下长须,说道:“这几日,马某陪着此师徒三人,饱览了龙胜景。真元子与沿途,不断提及修道之人外出游历的重要。其言外之意,不明而喻。马某也是无奈,只好对此事避而不谈。 真元子见马某有意回避,只能提出与我天龙派结为盟友。真元子表明,为示诚意,我弟子外出游历之时,他也派出弟子相陪,以示与我天龙派甘苦与共。呵呵!这真元子真是好计谋,让马某也是不好应对,只能托词此事重大,须门派掌门与众长老议定。 真元子这个缔结盟约的提议,可谓一箭双雕啊!其一,是与我示好,从此江湖上以我马是瞻,却可以借此得到我派庇护。其二是可以分享我派海外的好处,并藉此获得门派壮大的契机。台面上,这真元子携恩不图报,而其暗有所图。如今却是上门示好,让我便是拒绝,也不好开口啊!” 一席话说完,马长老面色苦,摇头微叹。 木天成却是冷笑一声,哼道:“携恩不图报?真元子所某甚大啊,真是好算计!” 木天成坐下,屈指木几上轻叩。沉吟良久,他细目一闪,沉声道:“若是强拒真元子提议,与我门派声望有损。真元子也是小瞧了我天龙派的底蕴与气。想那万里茫茫海域,数不的艰难险阻,道不的危机重重。我派每次能平安来回者,不过十之二三罢了。且海途遥远,费时甚久,来回非三五年不能竟全功。这真元子要派弟子一同游历,途自是要听从我派调遣,不过前途漫漫,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木天成说完,眺望阁外,目光的阴冷与夜色的深邃,幽幽融为了一体。其话语的一分冷寒之气,让不远处的林一,为之心头一紧。 第五十八章 惊现 马长老闻言,鹰目闪烁,点头赞叹道:“顺势而为,以静制动!掌门所言让马某心豁然开朗啊,呵呵!” 木天成神色平静,目光幽远,他对马长老的赞誉不以为意,接着说道:“此事便如此定下了,有劳马长老与其他几位长老通传一声,便说是本座的意思。不过盟约定要对白云观有所辖制!” 沉吟片刻,木天成不容置疑的说道;“盟约要加上这么两条。缔结友盟之后,白云观必须听从我天龙派调遣,凡事以我天龙派为尊、为先、为重。另一条,便是对方若是背叛盟约,做出任何不利我派的事情,当视我为敌手。我派当行雷霆之力,铲除之。” 木天成所加的两条,对于盟约一方的白云观,苛刻之极,羞辱之极。当然,白云观若是不堪其辱,不结这友盟便是,天龙派乐得如此。虽是将计就计,却也是以矛对矛,针锋相对,这白云观的真元子步步算计,后的赢家是谁,还真说不定。 这些人城府与心计,没一个好相与的林一暗自摇头。 马长老起身遵命,对掌门的安排自是言听计从。 “弟子出游日近,相关事宜都安排的如何了?”木天成的语气缓和起来。 “距来年二月还有不少时日。外出弟子的选派,依循往年惯例,由门内弟子较艺遴选产生,并由掌门与长老后定夺。比试也将下月初如期举行。”马长老门内地位颇高,这些事情应是熟稔胸。 “这次外出须长老随行。关于长老的人选,马长老可有成算?”木天成点点头,继续问道。 马长老摇头说道:“马某三十年前,也有缘出去过一次。而机缘所,不能强求啊!薛长老与徐长老尚未出关,此事重大,还须掌门与太上长老的定夺!” 马长老言语略带萧之意。三十年前的经历不断涌现眼前,似是驱之不去的梦靥。让人迷茫,让人痴迷,让人惊栗,也让人深深的失落与怅惘! 木天成也是微叹一声,说道:“唉——!本座也是二十年出去一次。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本以为立足天龙派便可傲视群雄,雄睨天下。谁料出了海,才知晓自己是如此渺小。面对恢弘不可抗拒的天地之力,认命便也罢了。谁料,这天下还有一群可操控天地之力的人存,这些人的面前,你我卑微的抬不起头来。此情种种,二十年块垒胸,让人郁郁难解,惟叹上苍不公啊!” 马长老也是长呼出一口气,缓声说道:“好本门恒 心持久,年来,三位太上长老迈过了天堑。掌门也得机缘眷顾,先天有成!马某倒是罔顾门派的栽培了,至今玄关难启,先天无望了。”说着,他呵呵笑了一声。笑声带着苍凉与无奈, 木天成说道:“阳祖玄关乃先天造就,人人皆有,却随年纪渐长,也渐隐渐消了。本座也是机缘巧合,以海外丹药之力,加上一二十年苦功,才略有小成。本座这身本事,世俗足以自傲,三位太上长老面前,却不值一提呀!只是听太上长老所言,他们也如稚童学步,举步维艰,只怕此生止步于此了。否则,他们也不会回转门派,实是对那条路心灰意懒了。” “三位太上长老,为门派鞠躬瘁,以身反哺,福赐子孙,当为我等楷模,门派桢干也!”马长老面带肃容。 木天成剑眉微挑,他摆摆手,轻声说道:“那是一条登天之路,能踏上那条路的,万无一。能那条路上走得久远者,万万无一。呵呵!只能祈愿,此次出行的弟子福缘深厚!” 林一悄立飞檐之上,已是心如惊涛,动荡不停。 这马长老与掌门竟然都出过海,去的那个地方不知是不是大夏国,应也相差不远。二人口的太上长老,迈过了天堑的意思,难道是指修仙之路?也就说,这三位长老是修仙之人?此三人修为如何?修的什么功法?会什么法术?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一时之间,林一心绪难以平静。 眼见马长老退去,林一便想离开,却见掌门木天成没有就寝之意,反而一人出了凌云阁,向外走去。 疑问太多,林一是心痒难禁。这木掌门举止诡异,让人好奇。他却不敢迫近,神识远远锁定木天成,悄悄跟了过去。 木天成出了凌云阁,绕峰而过,身形一展,如只夜枭,从山峰上悄然滑下。 心惊这木掌门轻功高绝之际,林一的脚下也不迟疑,如一团清风拂过,远远跟随。 这鸱尾峰不下千丈高,凌云阁离山脚也有五丈远。木天成身姿飘逸,脚尖频点山松峰石,盏茶工夫,便到了峰底。他脚下一刻不停,向前飞驰。 林一暗叹不已,若非自己御风术非凡,根本就追不上这木天成。这天龙派的轻功如此高绝,让人钦羡弥至。 木天成前行了五里,来到比鸱尾峰高陡峭的一座山峰前。他身形一顿,脚下稍缓,便又化作淡淡一道人影,向山峰上飘去。 此处莫非是太上长老居住的金貎峰?木天成天龙派内横行无 忌,根本不用意各处的巡山护卫,可林一却暗自警惕,与丈外缀行。 木天成往上疾驰了千丈,来到一座山洞前,躬身施礼之后,抬脚走了进去。 林一止住身形,驻足不前,神识随木天成进入山洞内。只是神识进入山洞的刹那,略有滞涩之感。 山洞内简陋异常,与仙人顶后的那个山洞仿佛。 洞内蒲团上,一黑袍老人盘足而坐。 木天成进入山洞之际,老人神情露出一丝讶然,随即眼睛微闭。 远处的林一,突然感到一个陌生的神识,顷刻间已覆盖山洞周围七八十丈方圆。 果不其然,应了先前的猜测,此老人竟与自己一般,修成了神识。 太上长老是位修士,也就是所谓的修仙之人。 林一惊悸之余,心头怦怦作响。莫非这黑袍老人现了自己不成?他进入山洞内的一缕神识,再不敢妄动。 片刻之后,黑袍老人摇摇头,睁开双眼。他盯着木天成,面带狐疑之色。 稍作沉思,黑袍老人伸手一招,三杆小旗飞到手上。他不解的查看一番,又是一挥手,小旗飞入洞口前,入地即没了踪影。 这一出让林一暗自皱眉,方才神识的生涩之感应是洞口的阵法所致,这才让对方有所察觉。心对修仙之人的手段,也多了一分敬畏。自己也有小旗阵法,平日只做隐身掩形与屏蔽之用,四象旗究竟功用如何,还有待尝试! 老人的神识可延伸七八十丈远,比起自己来,差的甚远。如此,让林一心有了底气,这才详细观察洞的老人来。 老人满脸的白髯,面色却是红润细嫩如同婴孩,其双目炯炯,神采不凡。那身上隐隐一层光芒,应是灵气波动所致,与自己修习玄天心法到了四层时相仿。 这老者的修为莫非便是练气四层?若是自己站他的面前,且不是说,他用神识也看出自己的身份? 想到此处,林一心生无奈,一身灵气波动难道不能藏于体内吗? 如此远的距离,神识所见只是其形,二人对话却是听不到。林一有心靠近一些,却暗自踌躇,不敢挪动脚步。 安置好阵旗,老人才与木天成对话。不一会,见老人一拍腰间,竟然是一个乾坤袋。山洞,凭空出现一个不大的箱子。 老人手指一点,箱盖自动翻开,里面竟然装着一二块灵石。 林一 看得眼红心热。自己若是有这么多灵石,还用得着敲碎了泡制灵酒吗? 此刻的木天成,已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其神情恭敬,对黑袍老人说道:“门派集十年之力,才收集到这些灵石,请江师叔见谅!”言语不无歉意。 黑袍江长老微微摇头,声音苍老却口齿清晰,气十足。 “天成勿须为此而自责。俗人分辨不出灵石,能收集到这些,已属不易。你也废了许多周折的,老夫心有数。而我门内是否有人能踏入仙道,才是关乎我天龙派千年兴盛之大计啊!只可惜,我三人寿元有限……” “江师叔自可长命岁的……!”木天成忙安慰道,却忽地想起什么,他暗自懊悔。 江长老看着眼,不以为意摆摆手,说道:“人活岁,世俗间是难得的高寿,可修仙界,不足一提呀!那里,人与人之间,不是以年龄分尊长,而是以修为论尊卑。” 江长老说着,无味的呵呵一笑,接着说道:“我等只能份属卑微的一层了,自身资质机缘皆属下等,这也怪不得别人的。” 木天成却正色道:“三位师叔却是我天龙派的擎天玉柱,本座以降,皆对师叔们尊若神明!” 江长老眸精光闪烁,对木天成的敬仰视若未见,悠然说道:“此次远行,事关重大,干系门派的将来啊——” 木天成忙躬身施礼,说道:“此次门派所遣弟子,皆为小辈的菁英,说不定会有人可以晋身仙门。”他口气一顿,略显迟疑的接着说道:“只是据师叔所言,无灵根不修仙。我派弟子,哪些弟子是身居灵根者,师叔若能点明,岂不事半功倍——?” 江长老手扶白髯,摇头苦笑道:“师侄哪里知晓此间端倪呢?别说是你,便是我等三人,实话说,也是心懵懂得很。仙门,筑基期的高人,才算真正踏入修仙之道。我等还只是初窥门径,尚未真正入门呢——!” 江长老语气缓慢而萧,叹了口气,说道:“一个人,是否身有灵根,岂是一眼可以看出的?只有修为高深的前辈,才有如此的手段。我三人修为有限,乔长老苦修三十年,修为二层;朱长老穷极五十年,也不过五层的修为。而老夫蹉跎五十年,也不过到了四层的修为。无奈之下,我三人才与几十年前,分别回转故地。老夫回来也三十年了,虽修为再无增长,谁说不是叶落归根呢!此外,也算为门派聊表寸心……唉!人老了也变得爱唠叨了,与你说这些作甚……” 林一神识,自然听不到 二人对话,见老人对木天成摊开手,不知说些什么,后者频频点头,满脸的恭谨之色。 随即二人又说了一会。木天成便施礼告辞,林一不敢大意,神识紧随木天成退出了山洞。 老人目光闪烁,盯着洞口,若有所思…… 第五十九章 龙行九变 见木天成往回走,林一没再跟随,而是一人穿行月色下。 修仙者的手段,林一了解的很少。对于这金貎峰,还是退避三舍为妙。 前方左侧应是霸下峰,右侧便是来时的鸱尾峰了。二峰对峙,间是一片开阔的峡谷。穿过峡谷,便是弟子们居住的宪章峰。 林一峰底稍作犹豫,便提起身形,向上而去。 宪章峰不高,半山腰房舍众多,沉寂夜色。 形同鬼魅,悄无声息穿行其间,来到一处大屋前,林一停下了脚步。 大屋门厅上有‘传功殿’三字,殿前空地上,竖立三块高大的石碑。此碑应与外事堂习武厅的一致,上面果然刻着剑法、内功心法和轻功的功法。 林一嘴角翘起,仔细端详三块石碑。 对于门派的武功秘籍,林一并不意。可木天成的轻功让他改变了看法。 想对天龙派的轻功借鉴修习一番,没处学,也没人教!这些武功秘籍放什么地方,林一自然也是不知道。心下起意,便来宪章峰寻摸着试试。神识来回寻,也没见有放书籍的屋子,心道秘籍应别处,便想以后再去寻找,却无意现这传功殿。 林一飞快的看了遍剑法,这应是内门弟子必修之术,比之习武厅石碑上的剑法高明许多,却也不比上自己的玄元剑法。 而内功心法被他直接忽略。 第三块石碑上,载录的是篇轻功心法与步法,名曰“龙行变”。 “龙行变”,名字起得很有气魄,林一来了兴致。 细细看了一遍,牢牢记下。复又看了遍石碑,确认无误后,又是一阵清风悠然而起,林一向山下飘去。 回到自己的屋里,甩出阵旗后,床榻之上显出了林一的身形。稍稍平静一下心绪,他双眉凝结,沉思起来。 今晚收获颇丰,得知一些车马大院根本得不到的消息。先,下月初,也就是月初的弟子遴选会是如何情形,且不去管它,应与自己无关。 来年二月,便是弟子出游的日子,这对林一很重要。 无论如何,他都要想方设法一路随去。如若不然,潜伏于此便失去了意义。 独自一人要寻大夏国,是难上加难。 让林一意外的,就是确定了至关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三位太上长老是修仙之人。虽未见到其他二位长老,既然三人地位相等,又同为天龙派的太 上长老,他们彼此的修为应相差不大。 这黑袍老人年纪不小,却只是练气四层的修为。便如木天成所说,他们自知仙路渺茫,却因自身资质有限,与其等待寿限到来一切化为虚无,不若庇护门派,来维持天龙派江湖至尊的地位。 这三位高人,与玄元观的玄元祖师当初的选择有所相同。历经一番沉沦挣扎后,心灰意懒之下,回到世俗间,为后人挣得一线生机。 只是让林一担忧的是,若是自己身份暴露,这三个太上长老,会允许另一个修仙者的存吗?还是一个披着外门弟子身份的修仙者? 自己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物,对他们的威胁要甚于任何凶险。故尔,以后的这段日子里,当慎言慎行! 还有一个现,让林一心有明悟。便是黑袍老人手里的大量灵石。 天龙派从曷田国采购货物的目的,便是寻灵石。而常人难以辨别灵石,只能掩人耳目般,每次大量采购精美玉石,回来后自有太上长老来甄别。作为修仙界必须的灵石,天龙派游历弟子若去大夏国,此物必不可少。 而太上长老如此年纪,修为却是一般,怕是对灵石的需求也不会太多。如此一想,往年传闻种种,以及心不解之处,倒也清晰明朗起来。 半年的光景短暂,让林一有迫眉睫之感。尤其是知晓三位太上长老的存,让他心生无形的压力。木掌门轻功之高,便让人咋舌,其武功应亦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若是与这种人搏命,也不会太轻松。 未雨绸缪,才能临危不乱!提高自己的修为,便是为日后做好的准备。 林一回想山上记下的‘龙行变’,脑子仔细揣摩起来。 龙行变,顾名思义,便是种步法。林一将其一步步脑推演,又仔细对比木天成的轻功身法,二者很相似,却不相同。 可以说木天成的轻功脱胎于‘龙行变’,却比‘龙行变’加的高明。这是为何? 林一久久沉思,心头霍然一亮。 这石碑上所刻的‘龙行变’,供所有的内门弟子修习,其步法仔细推敲起来,简易便学却失*精巧,步法粗浅易入门却失‘龙行变’的精髓。木天成所施展的才是真正的‘龙行变’,而这石碑上的,却是简化了的一套轻功功法。如此功法自然便于弟子修习,其步法的破绽便也多了起来。 林一凝神回想木天成的轻功身法,再仔细对照‘龙行变’的不足。每一招,每一式, 每一个变化,他都一一精心推演揣摩。识海,也似有一个小人,身形翩翩,脚下飘飘,一遍遍的习练着龙行变。渐渐的,小人的身形便如木天成施展轻功时的飘逸,却比其加的灵动和神异。 当东方的曙光升起,盘腿阖目的林一,嘴角翘起,露出了笑意。神识强大的好处很多,识海一遍遍尝试,一遍遍的习练,胜过亲身而为,事半功倍。 御风术施展起来,快若轻鸿,迅如闪电,御风翩翩若仙,非世俗轻功可比拟。而‘龙行变’,那千锤炼的步法与身法,已达世俗间的极致。 二者结合施展,御风术多了‘龙行变’变幻莫测的诡异。而‘龙行变’也挣脱了仙凡桎梏,有了御风术的灵动之气。 如此意外收获,让林一心生得意。 只是,还有那三个太上长老呢?林一面上的喜色渐渐消褪。 …… “林师弟——”熟悉的大嗓门院内响起。 林一收起阵旗,出了屋子。见蒋方地面容可掬,四下打量着马厩。一旁还站着代远海与许月。 代远海微笑对林一点头示意。 “林师兄好!”许月见林一出来,脸色一红,却目含笑意。 “呵呵,两位师兄好,许师妹也好,只是此处脏乱,怠慢了诸位!”林一见到几人,心情转好,呵呵笑道。 蒋方地回身拍了拍林一,目含关切道:“早想来看看林师弟了,只是我三人初入习武厅,习武为重,无暇分身。后来听人说,你去习武厅被人欺辱,我等心放心不下,便今日赶来看看。来得晚些,林师弟勿怪才好!” 闻言,林一心头一热。短短时日的相处,三人已然将自己当做了朋友。那天去习武厅未见三人,他心还有不解,也没找人打听三人的行踪。想不到,原来三人心如此记挂着他。 朋友之间难以深交,平淡之处却见真情。 林一笑看三人,微微点头说道:“让三位好友牵挂了,林一无碍的!”言罢,他眼珠一转,走向马厩,扬声说道:“三位愿不愿一同去后山遛马呢?” “哈哈,好兄弟,我等自然乐意!”蒋方地眉开眼笑,哈哈大笑。 代远海也是微笑道:“这养马也不错。” “哦,那此处缺少养马弟子,代师兄可否考虑一下呢!”林一随口笑道。代远海也不应声,摇头苦笑。 与皮执事打了声招呼,林一与蒋 方地三人,带着十匹马,往后山而去。 第六十章 遛马 晨曦被山峰遮挡,卧龙谷内一片清幽。 蒋方地三人满脸的陶醉状。 许月像个孩子,跳下马,旋着脚尖,草丛飞舞。她不时采撷几朵野花,微微一声喜悦的惊叹,如若潭水的清鸣,让这秋日的山谷,愈加生动起来。 任马儿四处觅食,林一与蒋、代二人,寻一方石坐下。 眼前山谷秀美,人儿添色,三人静静感受良久。 “若不是林师弟带我等前来,谁又会想到这后山有如此美景!”远处山峰,近处深潭,让代远海目光流连,心下感慨。 “呵呵,其实诸位天龙派日久了,自会知晓的!”林一目眺群峰,轻笑道。 “林师弟,几日前,是如何与那陆树起了争执的?”蒋方地问道。林一便将去习武厅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许月也来到三人身边,手里拿着一束野花兀自摆弄,眼角不时瞥向林一。 “以后小弟不去习武厅便是,师兄们勿须担忧!”林一还真不想再去习武厅了。倒不是惧怕陆树与金科找茬,而是他对那里失去了兴致。 “不去便不去,我等三人也是自幼练武出身。师弟若要习武,跟我们学便是。”蒋方地一拍胸脯道。江湖人对武技自视甚重,从不会轻易外露自身的本事。 林一自是懂得这些,蒋方地如此说,足见其心诚。 “多谢师兄了,小弟也是见了习武厅前的石碑。不知二位师兄与许师妹的心,这拳法与剑法究竟如何呢?”林一随口问道。 蒋方地想也不想,直接大声说道:“此拳法与剑法,虽是天龙派入门功法,江湖却赫赫有名的。我等家传武学,自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代远海与许月也颔赞同。 林一打量一眼三人,轻笑道:“想必三位好友,这几日闭门不出,便是潜心修习了。” “那是自然,我等苦心习练,五七日的功夫,招数也可施展出来。授功师父对我三人进境颇多赞赏呢!”蒋方地面露得意。 许月却面色一红,低声道:“授功师父也说了,我等要是修炼娴熟,须三五年苦功才行!”。 代远海却盯着林一,说道:“莫非师弟要学这拳法与剑法?” “为兄教你如何?”蒋方地已然起身,跃跃欲试。 林一笑着,默默打量三人一眼,然后点头道:“那就有劳师兄了。” 山谷野草蔓蔓 ,脚下地势平坦,倒是习武的好所。 蒋方地走开几步,拉开了架势,演练起天龙拳。 拳脚虎虎生风,身形腾挪翻飞,他这套天龙拳打起来很有气势。 代远海与许月见状,目露赞赏之意。这蒋方地的拳法应是学的不差。 看眼里,林一却是暗自摇头。蒋方地施展的拳法,与石碑上载录的一致,破绽也是一致。 转眼五路拳法打完,蒋方地面不改色。他哈哈一笑:“师弟,方才学会几招了?要不为兄再演练一回?” 林一起身,对蒋方地拱手笑道:“多谢师兄了,小弟驽钝,记不了多少的,不如……小弟也学着打一遍,师兄与师妹看看如何?” 三人闻声,连连道好。 林一走出几步,面对三人,淡然一笑。抬手间,他面色一凝,拳法第一式龙门点额,缓缓施展开来。 拳法的施展,林一的手脚像是不着力气,招式缓慢,三人眼,如同招式不熟的模样。可随着二龙戏珠、龙行虎变、攀龙附凤、矫若惊龙几式拳法打完,三人已是面面相觑,瞪大了眼睛。 “二位师兄,许师妹,为何不说话?”三人的反应预料之,林一收起了架势,故意问道。 蒋方地摇头苦思不言,代远海也是眉头紧锁。 许月好看的眼睛盯着林一,秋水湛湛,终忍耐不住,轻声道:“林师兄所打的拳法,明眼一看便是天龙拳,却与蒋师兄施展的的拳法不相同。方才小妹还当林兄初学缘故,未料这五路拳法浑然天就,一气呵成。且招式衔接自然,似千锤炼而不可得。林师兄与蒋师兄的拳法,孰是孰非,这……?”她话未说完,又陷入了茫然。 “莫非林师弟会的是另一套天龙拳?”蒋方地狐疑不止,盯着林一,满脸的不解之色。 林一见代远海也是同样的神情,只怕任凭三人猜测下去,再无人说得清楚了。即是有意为之,便无须隐瞒下去。 “三位别瞎猜了,林一施展的天龙拳,便是来自习武厅前的石碑上。蒋师兄的拳法也没错。错的是林一擅自改动了拳法,只此而已。”林一对三人摆手笑道。 蒋方地挠着脑袋,不明问道:“为何师弟改动的拳法,施展起来如行云流水般,比为兄的拳法显得高明呢?” 此三人自幼习武,眼光确实不差的。如若不然,林一倒不好明言了。 “功法为何有高低之分呢? ”林一反问道。 “低等的武功招数破绽多,高等的武功破绽少。”蒋方地肯定的说道。 林一点头道:“蒋师兄所言极是。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减少招数的破绽,低级的武功也会脱胎换骨,让人刮目相看的。” “这又谈何容易!非绝顶高手,宗师般的人物,谁能看出招数的破绽并修改之?莫非,林师弟你……?”蒋方地嘴巴半张,手指林一。 林一忙摆手道:“别这样看我啊,我可不是什么高手或者宗师的。只是,这拳法的破绽,被我无意察觉,并略作修改而已。” 林一说完又眉头紧皱,抬眼看着三人,面色苦的说道:“若是还想小弟此安生养马,三位好友还是慎言为好,不然,这天龙派我是呆不下去了。” 蒋方地一把搂着林一肩头,哈哈大笑,“你我几人交好,师弟安心便是。只是,师弟可不能藏私啊,拳法再练一遍如何?” 代远海与许月二人也都是面色欣然。这个林一林师弟颇为神异,身上有许多令人不解之处。不过,这也是个秉性温和,值得交往之人。何况一个外门弟子修改拳法,传说出去,只是凭添一段笑料罢了。而可以修习没有破绽的拳法,自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幸事。 至于林师弟是如何修改提炼拳法的,三人并非是懵懂无状之人,根本不会去刨根问底。无论是为人还是行事,自有法张弛,过犹不及。 林一不再做态,招式也不再缓慢,又将拳法施展一遍,让三人借鉴。随后,他又将拳法,自己所现的破绽与修改之处,详细为的解说评述。 三人本心无芥蒂,又是常年习武之人,对拳法的领悟自是超出常人,很快便领悟了林一的拳法。或者说是改动过的‘天龙拳法’。 蒋方地拳脚生风打完了五路拳法,直呼痛快!本想教授林一拳法的,没成想转眼成了徒弟,却获益匪浅,让他畅快得哈哈大笑。 “此拳法以后勿人前演练,遇敌搏斗之时使出,让人难辨究竟,倒也无妨!”代远海也是露出了笑容,却是心领神会的多说了一句。蒋方地与许月也是深以为然。 “林师兄,要小妹演练一遍剑法吗?”许月红霞满颈,与越过山峰的旭日,相映成辉。她挥舞手的树枝,满眼的期待。 林一笑着摇摇头,接过许月手的树枝,又将剑法使了一遍。他的剑法挥洒如意,树枝随身点戳挥舞。看似随意,却是剑招绵绵,剑意连连,周身上下无 懈可击。 三人对龙剑法都熟悉,与林一所施展的剑法对照参详,其间差别细微处不难甄别。而就是这些微不可察的不同之处,让整套剑法超凡脱俗。 林一本身善于用剑,一套玄元剑法便练了十余年,且‘玄元剑法’本非俗物。他神识有成,对剑法的领悟是超出常知。这套‘龙剑法’的瑕疵,弥补完善后,施展出来,自是不同凡响。 三人本意是探望林一,没想来到后山,饱览了美景,武学上又进层楼,可谓收获良多,让人感慨不已。 林一如此不经意的指点,看似简单,却十分的不易。三人家传武学,自幼习武,需知丈竿头上一尺,说得容易,却难比登天。苦其一生,毕全力,也难得武学上微末寸进。 不过这也是林一感念三人情意,心存回报而已。 “林师弟,此情深重,我等心受下了。”蒋方地三人记熟了剑法后,正色对林一说道。 “做什么?不就是改动了几招剑法吗!蒋师兄何必惺惺作态?”林一佯作不快的说道。 代远海不以为意,苦笑道:“林师弟不知我三人心苦楚啊!” 蒋方地与许月二人,面色掠过一丝沉重。原来三人父辈均为镖局镖师,他三人来天龙派习武,略有小成后,还要回去支撑门楣。 这代远海父亲身陨,家老母与弟妹,还指望代远海学艺有成后,回去撑起养家的担子。蒋方地与许月情形略好些,脚下的路却没什么不同。 三人家传武学浅薄,只有靠镖局举荐,来天龙派习得高深一些的武功。也好于血腥江湖,为自身,为家人,博得一条活路而已。 江湖儿女洒脱豪放,而这份真性情,是一份不能割舍的执着。迈开脚步,没人可以回头,多的不过是曲折。而路,只有一条! 听代远海说完,林一也是默然不语。 骄阳下,山谷内秋意盎然。秀若锦缎的草坪上,马儿悠闲散落其间。 “林师兄,这个给你!” 林一的面前,一双葱白小手捧着一簇花冠,红的、紫的小花盘结其上;花的清香,草的芬芳,透着山野的清,沁人心扉! 许月星目闪烁,嘴角弯起,笑意盈盈盯着林一。目光与其相撞刹那,她的面颊亦是红云升腾。 对许月的爱害羞,林一习以为常。他伸手接过花冠,赞叹道:“许师妹真是手巧,这野花也可编织如此的好看。” 听到林一的夸赞,许月喜悦之情难以自禁,贝齿轻露,笑意盈盈。 蒋方地打趣道:“宝剑送英雄,花儿送师兄。许师妹,为兄的花儿呢?”他哈哈笑着,冲许月伸出手去。 未待许月蹙眉作态,忽见林一招手示意。 第六十一章 木青儿 “有人来了——”林一轻声示意道。 “我怎么看不到,人哪儿呢?”蒋方地四下观望。 许月与代远海也是打量着山谷,不解的看向林一。后者伸手指向谷口。 “那里——” 三人随林一所指,凝目远眺。果然,一行人骑着马,自谷口而来。 随着彼此的熟稔,所知加深,蒋方地对林一是愈来愈佩服。他赞道:“林师弟真是够警觉的!” “是吗?如此晴好天气,目力及远不是太难!”林一不乎的说着,他向附近马儿走去。‘呼哨’一声,啃食青草的马儿渐渐汇拢过来。 远处的一行人,不一会儿的工夫便来到四人面前。 来者五人,前面身着绿裙的是木青儿,后面白裙的是徐师姐。三个青衫男子跟后面。 蒋方地三人见之,忙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见过木小姐!见过徐师姐!” 木青儿与徐师姐见三人面熟,想起是龙城镖局举荐来的外门弟子,便对见礼者点头示意。 后面跟上来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其面呈桐色,直鼻方口,一双豹眼炯炯有神。随之而来的,是一左一右两个青衫弟子。一个面皮细净,眉眼带笑;一个面色黝黑,神情倨傲。皆二十出头的年纪。 马上之人见是几个外门弟子此遛马,不以为意。只是面皮黝黑者,神色略有不快。 木青儿马上俏目圆睁,似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随即,又目如月,呵呵笑着。转瞬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嘴巴一撅,哼了一声。 蒋方地三人顺着木青儿眼光看去,见林一手执花冠悠哉信步,后面有马儿乖乖跟随。其状怪诞却也有趣。 “那个什么?对,林一,给我过来!”木青儿眼珠转动,马上娇声喝道。 林一早就看到来人是木青儿,便收拢了马匹要回去。 这木青儿有点难缠,还是躲开为妙。 谁知该来的还是来了,他眉头微皱,抬头看着对方,轻声说道:“见过木姑娘,不知唤林一有何吩咐?” 木青儿神情古怪,马鞭一指,对林一说道:“将你手里的花冠送我。” 闻言,林一面色诧异。他回打量许月一眼,见其暗暗示意。 林一佯做不知,回又是一脸茫然的看着木青儿。他举起手里的花冠,不解的问道:“为何?” “臭小子,师妹要你东西是抬举你呢,还敢多言,讨打呢!”后面马上的黝黑男子,细目一翻,高声喝骂。 骂声传到耳,林一眼瞳微缩。他对此不加理会,只是盯着木青儿。 木青儿伸手示意道:“姚师兄且住,这是青儿自己的事情!”说完,她秀眉微扬,马上伸出手来,面露得意的说道:“你给不给我呢?” 神情变得木然的林一,缓缓举起手里的花冠,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人之所欲,当取之有道。既然木姑娘要这花冠,给你又如何!” 木青儿闻言,俏脸突然一变,她手马鞭一挥,“啪”一声脆响,将林一手里的花冠抽了个粉碎。 像是怒气难消,木青儿马上昂起下巴,娇声斥道:“哼!当本小姐无道强取不成,当本小姐真稀罕你东西不成!” 林一站立不动,他手里的花冠,已成碎屑,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许月脸色没红,盯着林一的眼圈却红了起来。蒋方地与代远海也是满脸诧然,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一切。 徐师姐蛾眉微皱,暗暗摇头。后面的桐色男子却是满脸的不乎,一旁的白净男子倒是笑嘻嘻看着笑话。而黝黑的姚师兄耐不住性子,一磕马腹,来到林一面前,大声道:“师妹勿恼,何必与此埋汰货一般的见识,让为兄替你教训一下这个臭小子。” 说着,舞动手里的马鞭,劈头抽向林一。后面的桐色男子想要拦阻已是不及,徐师姐正小声劝慰木青儿,回见状也是讶异。蒋方地三人目瞪口呆,没想这内门弟子,真要动手打人。 林一空张双手,伫足呆立。 草木不过一秋,如今菁华已竭,变成了满地的花草碎屑。 这个木青儿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 马鞭挟着风声就到了头顶,林一依然不动,只是目光血红乍现却又迅即恢复清澈。 “啪——”一声脆响过后,一道青紫色鞭痕隆起林一面颊之上。 众人神情一滞,包括马上的姚师兄也是面色一怔,没料到这外门弟子如此执拗,竟不躲不闪,硬是这么挨了一鞭。 林一面无表情,斜睨一眼马上的姚师兄,对着木青儿淡声道:“若木姑娘无事,我等便告辞了!” 木青儿贝齿紧咬,面色阴晴不定。 “臭小子,再吃我一鞭——”姚师兄怒火胜,作势扬鞭。 “够了,给我住手 !”一声厉喝传来,桐色男子驱马来到林一面前。 “二师兄……”姚师兄讪讪收起马鞭之际,还不忘对林一狠狠瞪一眼。 林一眼角低垂,似眼前无物一般。 “我这师弟师妹言语无状,还望小兄弟勿放心上。”二师兄嗓门洪亮,语气沉稳。 林一眼角轻抬,看了一眼二师兄,摇头道:“不敢!” 二师兄眉头轻皱,上下又打量一眼林一。他伸手掏出一个小瓶,沉思一下,扔向蒋方地。 “这是伤药,甚为灵验。”二师兄又是挥挥手,沉声道:“好了,你等回去!” 蒋方地三人躬身称是,林一则是不再言语,低头往前走去。三人心生不安,随其身后。 四人渐渐远离了木青儿一行。蒋方地回头瞅瞅,走上几步,拍着林一肩膀,低声道:“方才为何不躲?” 林一停下脚步,面上的鞭痕让人触目惊心。代远海满脸关切,许月眼角挂着泪珠还未及拭去。他看着蒋方地,神色让人捉摸不定,嗓音有些生涩的说道:“为何要躲?” 蒋方地瞪着大眼睛口结不语。许月急道:“那也不能生生的被鞭子抽打啊?”说着泪如串珠。 林一叹了口气。心想法自是不能对三人说明。 这木青儿蛮横跋扈,不过是图个气盛,让她便是。其言语举止欺辱之情,蔑视之意,自己也强忍了下来。他实不屑与一个女子一般见识。苏先生说过,忍常人不能忍,能常人不能事。这姓姚的弟子,便是天平镇北途,遇到的那个辱骂过自己的人。当时自己身处阴暗一隅,加上忍气吞声,无人注意自己。以至今日,这些人也不记得自己。 可这姓姚的无故抽打自己时,差那么一点点,林一便再也无法忍受。这天龙派,除去三个太上长老让自己心有忌惮外,其他的还真没放眼,别说这几个内门弟子了。 就那一刹,林一真的想出手教训人,哪怕把天龙派搅个天翻地覆,也所不惜,只为平息胸怒火。 可平息了怒火之后呢?自己所有的打算都会落空,一切要重来过。可又怎么重来过呢!心思急转之下,关键时刻,林一神智恢复清醒,压住了勃的怒火,任鞭子抽下。甚至没用一点力气抵抗。 鞭子抽脸上着实很痛! 有时,痛苦也是一种经历!可这痛苦是别人强送的,不好受啊! 林一望向远处,嘴角露出一抹讥诮 的冷笑,轻声道:“敬人者人恒敬之。杀人者人恒杀之。皆自取之。望这姚师兄也有这个觉悟!” 对林一言语不太明白,蒋方地摇摇头,拿着药瓶说道:“林师弟,这伤药还是先为你敷上!” “是啊,疗伤要紧的。”许月也是附声道。 林一轻轻摆手,一直有些阴沉的面色转缓,说道:“不用的,一会儿就好了!” “怎么会呢?这鞭痕……?”蒋方地嗓门又高了起来,他指着林一的面颊,惊声道。 许月与代远海二人忙看去,只见林一刚刚还紫红隆起,甚是骇人的鞭痕,已变成淡淡一道痕迹,似是彩笔轻描,面颊上添加的一道怪异的粉彩。 林一也不想回去惹得众人知晓,便悄悄运转灵力。他自身**不同俗人,灵气稍加运转,鞭痕便愈合大半。这还是怕惹三人惊诧,否则,便是寻常刀斧加身,也难损其分毫。这鞭痕也不算什么。 自己若是不愿,这世俗,谁又能伤得了自己呢! “小时学过一些外家功夫,皮肉与常人不同,师兄师妹不必为此惊讶的。” 林一不以为意摆摆手,翻身上马。他神色变的轻松起来,对三人道:“此处风景不错,改日再来!” 三人对望一眼,本想怎么开口劝慰林一,没想转眼间,其面颊鞭痕渐消,心情也恢复了常态。 这外门弟子学不会委曲求全,天龙派是呆不下去的。林一的心胸如此通达,让三人感同身受之余,也为此松了口气。 ……… 木青儿骑着马儿一溜小跑,来到龙潭边,小嘴巴还是撅着。她不知为何见到这林一就心来气。一个外门弟子,总摆出年少老成的嘴脸,说话不紧不慢,似是不将一切放心上。门派上下,谁见了自己不是和颜悦色的,便是长老们见到自己也是疼爱有加,别说那些趋之若鹜的内门弟子了。你一个外门弟子,还是个养马的,为何……为何……? 木青儿摇摇头,这林一也没对自己如何啊!那自己为什么如此冲动呢? 心里憋屈的厉害,分明是很生气啊!木青儿眼圈一热,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委屈! 那个林一的眼神很讨厌。对!那种眼神看到自己时,如同看着一匹马,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一般的,是一种高高上的随意,是一种云淡风轻的淡然。不对?这是目无人呢!一个养马弟子,根本未将自己放眼里呢! 木青儿跳下马, 狠狠挥动手的马鞭,真想抽那个小子一鞭子。可她眼前不由晃动着一道鞭痕。那道紫红是如此的醒目;那鞭痕下的面容是如此的冷淡;还有那双眼睛,如同碎裂的星辰,深邃而幽远,让人心悸,也让人不可触及! 潭水雾气氤氲,挟着湿润扑面而来拂动着梢。泪水不争气的滑落玉颊。冰凉的,带着丝丝的甜涩……是为那幽漠的眼神,还是为那一地的芳草菁华呢! …… “师妹!还生气呢?”徐师姐上前,依过来轻搂着木青儿,小声的安慰着。 二师兄也下马走了过来,笑声爽朗。 “哈哈,我青儿师妹那里会无故生气呢?” 木青儿飞快轻拭眼角,若无其事的模样,娇声说道:“人家想别的事情呢,哪里会无故气恼呢?” “谁敢惹小师妹生气,我抽他!”姚师兄大步走过来。 二师兄眉头一皱,不满的说道:“姚师弟别添乱了。你也是的,都是同派弟子,手下也没个分寸!” 姚师兄讪笑一声,不以为意的收起了手里的鞭子。 “姚师兄也是为小师妹好呢!一个外门弟子,不识抬举,教训一下也是应当的。只是姚师兄手下没个轻重的,呵呵!”那个满脸精明的青衫弟子,呵呵笑着上前来,打着圆场。 “黄师弟你不知道啊,我已是手下留情了。可这养马的小子埋汰啊,竟不敢躲闪,奈何?”姚师兄鼓起胸脯,自鸣得意。 二师兄见状,摇头苦笑道:“姚子与黄家齐,你两个小子也不是啥好鸟。一个是逞强凌弱,一个是看笑话。且这养马弟子非不敢躲,而是故意不躲。这小子倒是个硬骨头。外门弟子虽良莠不齐,倒也不能一概而论。” 木青儿闻言,巧目闪动,随做别他顾状。 “二师兄真是一言的!嘿嘿,小弟佩服!”白脸的应是黄家齐了,他面带笑容的随口奉承着。 姚师兄应是二师兄口的姚子,其肩膀耸动,不以为然。 二师兄武功高强,为人豪爽,对师兄弟向来不拘礼数。鞭挞一个外门弟子,实不算什么,只要小师妹无恙便好。 第六十二章 闲适 秋日暖阳,撒晒着车马大院。马厩与草垛,笼罩一片温暖。 胡万三人,慵懒斜卧草垛上,眯缝着眼睛,如同三只享乐的猪崽,时不时哼唧一声,显示着自身的惬意与舒适。 “这日子过得,好无趣哦!”伦哼哼着。 “每日吃好了睡,睡好了便吃,还要怎么有趣?知足你!”胡万挪动下身子,嘀咕了一声。 “哼,活都让我做了,我也没觉得无趣啊?”沈丁对伦的抱怨很不满,他粗声粗气的来了一句。 伦也不睁眼,嘴角一撇,腔调拉长说道:“你这一身的腱子肉,生就是做活的料,这便叫物其用啊!” “我是人……”沈丁不忿的哼了一声 “人却不能其才啊,我伦便如此蹉跎了呀!”伦感慨无比,微微睁开一线眼缝,迎向夺目的阳光。朦胧,眼前金芒芒,耀灿灿,犹如置身一片金碧辉煌之。让人痴迷、流连、呻吟着! “嗤——!你得了。不成武不就的,倒是一身的酸气,不对,是一身的马尿味。” 胡万的嗤笑声拉的很长,似有岔了气。他闭着眼睛,呲牙撅起老高,胸脯起伏不止。 伦忽地坐起,瞪着眼珠子。他的小眼睛挺圆的,只是又紧眨巴了几下。阳光还是刺眼的。 “我伦沦落至此,实属命运不济!若是能习得门派高深武功,凭我伦杀伐决断之气概,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雄智,当笑傲江湖,为众人景仰也!” 伦自以为嗓门高亢,语气肃然,豪气勃,理当让人肃然起敬。可身边没丁点儿动静。他回一看,沈丁嘴角抽动着,不知是梦见了马儿交,媾呢,还是嘲笑着自己。而胡万的呲牙朝天,吞吐天地之气呢,对自己的豪情壮语,根本没当回事。 “好好,权当我伦对马儿唱曲了,气死我了!你,沈老弟也没听见?”伦气急败坏,推搡着沈丁。小眼睛露出一丝期待。 沈丁反应迟钝,他斜睁开一只眼,睨着伦一霎,又忙闭上,哼哼道:“兄的学问与本事自是好的,俺仰慕得很。” 伦眼睛一亮,忙道:“那我刚才的话呢?” 沈丁不紧不忙,又咕囔一句:“俺听不懂。” 伦手指沈丁,又指着胡万,咬牙切齿半响,长叹一声:“遇人不淑啊——!”他重重倒草垛上。 “我倒是想我婆娘与孩子了。”胡万不理伦,自言自语着。 “得空回家看看呗!大侄子的年岁也该不小了!”沈丁说道。 胡万砸下嘴巴说道:“我家小子过罢今年,便七岁了。呵呵!上次回家,小子满村的跑,他娘都管不住呢!” 胡万嘴角挂着笑意,回味无穷的样子。 “你二位也该成个家了,门内份银不缺,都该攒下不少家底了。我等门内不济,可去了外面,还是让人高看一眼的。” 伦心不忿未平,嘴巴一咧,哼哼道:“雄志未酬,何以家为?哼!” “我娘早给我说了门亲,捎信让我回去成亲呢,嘿嘿!也就是来年的事儿!”沈丁似是来了精神,微睁着眼睛。眼前的马厩是这么的熟悉与亲切。这日子过得充实有盼头! “岁月催人老啊,想我伦也过了弱冠之年,家却对我不闻不问!”伦心思转得到快,见沈丁也要成家,不由得哀叹起来。 “你爹妻妾成群,你家子嗣众多呢,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的!”沈丁认为自己猜测有道理,可自己要先于伦成家,他觉得对不起朋友似的,言语难得的亲切。 这沈丁平时不言语,偶尔开口就能憋死你。 恶狠狠瞪了沈丁一眼,伦小眼睛一转,嘿嘿贼笑道:“我说沈老弟,你要真是回去娶媳妇,弄个仨俩月不回来,就怕老皮不答应啊!” 沈丁哦了一声,忽地觉得不对,忙坐起来,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胡万也是呲牙笑着,却不言语。伦拍拍胸脯,很仗义的说道:“老弟别着急,不是还有为兄吗?平日里做活勤快些,到时为兄我……还有胡兄,给你找老皮说说,还不是小事一桩嘛!” 沈丁挠着脑袋,想不明白这皮执事又为何要听这二人的。不过有人帮忙,还是不错的。 却似想起什么,他说道:“如今来了林师弟,马厩的活计也轻松许多,想必皮执事不会为难的?” 伦没想到来了林师弟,让这沈丁的心思也活泛了,他撇撇嘴说道:“没我兄弟二人,你能娶妻成家……” 他话音未落,沈丁也是一撇嘴,说道:“你拉倒,媳妇是我娘给我说的。” 胡万也突然想到了林一,说道:“林师弟每天倒是勤快啊!这一大早便去遛马,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伦与沈丁二人之间的斗嘴被打断,听胡万这么一说,他不由得往院门处看去。 …… 马蹄轻 响,未见马影子呢,一个十七岁的灰衫少年施然走了进来。少年刀眉星目,神清骨秀,身材略显单薄,不失挺拔,而多了分飘逸。 看到三人,少年嘴角翘起,轻笑道:“几位师兄好安逸呀!” “林师弟,才念及你,你便到了,莫不是怕为兄等的心焦,这才与我等心有灵犀呢!” 伦跳下草垛,面带喜色迎了上去。胡万也呵呵笑着,懒懒爬起来,与沈丁一道站起身来。 来人正是遛马归来的林一。伦口灿莲花,语气亲热讨好,让他无奈之余,也感到亲切。 蒋方地三人也跟了进来,帮着将马匹安置妥当,便告辞离去。只是离去之时,盯着林一的面颊,三人摇头不语。 那条紫红的鞭痕,竟然如此短的时辰内,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林一的外家功夫也忒让人匪夷所思了。 许月走时,忍不住回。看到林一的眼神,她不禁脚下慌乱,留下惊若麋鹿的背影,让后者轻松的神色一滞。 “师弟怎么了?遛马开心,谷内的风景是不是让人流连难返?”伦笑嘻嘻说道。 林一回转身来,笑着点头说道:“谷内景色秀美,着实是个遛马的好所,你我以后可以一同前去啊!” 胡万摇摇头,又坐回到草垛上,说道:“再好的风景,看了十年也腻歪了。师弟喜欢,自去便是。”伦与沈丁也是点头赞同。 “这倒也是,想必小弟也有腻烦的那一天呢!”林一与三人一起歪倒草垛上。 “就这么晒晒太阳,也蛮好的。”沈丁认真的说道。 林一看着三人一脸的舒适,随口说道:“晒太阳也有腻歪的时候啊!” “嘿嘿,那就做梦,就如伦那般的,成天想着出头之日呗!”胡万呲牙笑着。 伦急赤白脸的嚷嚷道:“别是笑话我,起码我伦还能做做梦呢!” 胡万与沈丁嗤笑不语。林一却若有所思,对三人说道:“做梦也没什么不好,谁不喜爱做梦呢?志向不就如同梦境一般,让人因痴迷而执着吗?” 伦猛的跳起,一把搂住林一,小眼睛灼灼闪亮,叹道:“知我者林师弟也!林师弟,知己啊!” 林一忙推开伦,心错愕,还不至于如此! “林师弟啊,我伦怀才不遇,没有名师指点,习不得高深武功,只能郁郁终日,埋没这马厩之,我也有冲天之志,我也有盖世豪情——” “天龙派乃江湖圣地,天下第一门派,莫非师兄还不知足?”林一疑问。 伦颓丧的挥挥手,叹气道:“这外门弟子修习的武功比不上内门弟子的高明啊,我啥时候才能出人头地呢!” “这外事堂的武功也不差的,我便能打得过你!”沈丁说道。 伦脸色一红,辩驳道:“你还不是倚仗身高力大欺我!” “那林师弟身材单薄的,且才入门没几日,与你相比如何?”沈丁歪着脑袋,带着求教的神情。 伦脸色又是一白,忙与林一挪开点空挡,双手一摊,委屈的说道:“林师弟比你力气还大呢,我又如何是其敌手!” “我不信,林师弟如何比得上我的力气?”沈丁扭过头来打量着林一。 胡万笑着依上来。他看着沈丁,不怀好意说道:“沈老弟,算了,与林师弟比力气,你真的不行。” 看着三人斗嘴,林一微笑不语。 沈丁摇头,眼睛牛一般的瞪着林一。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爬起来,走向草垛旁的大车。 伦与胡万背后嗤笑不停。他二人吃过林一的苦头,眼下恰好闲着没事,自然是不想落下沈丁。 想看沈丁出丑,无非是寻个乐子。 林一自然明辨此间蹊跷,也不点明,任二人胡闹。 沈丁立一架单辕大车前,双足叉开,冲手心吐了口唾沫。尔后,他双臂抱着车辕,双肩下沉,腰背用力,闷哼一声:“起——” 大车双轮离地。 “好——”胡万与伦适时惊呼,让沈丁神情得意,几息过后,才‘轰’的一声,放下大车。深吐了一口长气,他笑呵呵来到林一面前,自满的说道:“如何?林师弟可看得上眼?” 林一手掌轻击,赞叹道:“此大车怕不有三五斤重,沈师兄真的好力气,小弟佩服!” 沈丁是得意大笑,却回手一指,说道:“林师弟也来试试!” “免了,小弟服了还不成吗?”林一忙摆手笑道。这沈丁却晃着脑袋,挥舞着大手掌,憨直可掬的说道:“那可不成,我的力气你知道了,你的力气我还不知呢!” 林一笑容一僵,转手看向伦与胡万,指望着有人出头打个圆场就此避过。谁知二人奸笑着躲到一旁。他才明白,自己也被二人给绕进去了。这沈丁还是沾了便宜的模样,一个人旁边沾沾自喜。 “沈师兄,小弟可不想去搬动大车。”林一苦着脸说道。 沈丁点点头,用很体恤的口气说道:“旁边的那个大车要轻些,就举那个!” 林一让沈丁弄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四下打量,院内都是水槽石槽一类的东西,既知了伦二人的小圈套,自然也不能再去搬弄大车。 满面无奈,林一对着沈丁说道:“我站立不动,若是沈师兄能让我动弹分毫,便是小弟力气不如沈师兄。如何?” 听林一说的比试的法子,伦与胡万对望一眼,自是不信。 林一力气惊人,可还未到如此吹牛的地步!怎么会呢?沈丁也有几斤的力气,便是石柱立当场,也能晃动的。 沈丁却不会想这些,比试力气的法子越是简单,便越是好的。不过看着林一单薄的身子,他呵呵乐道:“这个法子不错,师弟放心便是,我不会弄伤你的。”说着,大步向林一走来。 第六十三章 隐灵术 林一原地站立,如方才说话时一般的轻松。 “师弟准备好了?”沈丁来到林一面前,迟疑了一下。 嗯了一声,林一点头示意自己站好了。 这沈丁不知何为客气,伸出右手便往林一肩头推来。他手上还留着力,只想推着林师弟那么一趔趄,便是自己赢了。 谁知手掌还未触及林一的肩头,沈丁便觉眼前一花,手腕被对方攥住。他忙挣了一下,手腕却如同戴了铁箍,动弹不得。手上用力,可铁箍依旧。 沈丁觉得有些不对头,这林一的手掌也不大啊,攥着自己手腕还不能攥个囫囵呢,怎么就跟铁箍一般? 心不服气,他左手不再留力,就想去掰开林一的手掌。谁知左手同样未能幸免,也钻入了铁箍,被对方另一只手给紧紧攥住。 沈丁面色涨得通红。 这林一个头比自己还矮些,可这单薄的身子稳如磐石。这如同铁箍的双手,也如铜浇铁铸一般坚固,紧紧箍住自己的手腕。 沈丁的倔脾气上来,眼珠子瞪的溜圆,吼声连连。 他腰背一个劲用力,额头上青筋直冒,胳膊上肌肉扭动不止。片刻的工夫,汗水密晶晶挂了满脸。可他手腕没一丝可挣脱的迹象。 伦与胡万眼角抽搐着看着二人。 林一面色轻松,嘴角挂笑,双手擎着沈丁的手腕,钉立原处纹丝不动。 沈丁身躯扭动,裂眦嚼齿的神情极其滑稽,却让胡万与伦一丝也笑不出来。这沈丁绝不会做戏与人看的,而林一却比做戏加的骇人。 胡万二人武功平凡,敌不过林一也没啥,二人并不以为耻。十七岁的武功高手,内门比比皆是。可谈笑间就制住沈丁,就如同大人欺负黄口小儿般,这要多大的力气啊! 二人心惊诧莫名。此时的沈丁,比自己当初还要狼狈不堪,对于目前与林一交好,胡万与伦暗自庆幸! “沈师兄,我松手了——”林一见沈丁实不堪,不忍作弄,便出声提醒。他见对方抬头,便手上一松。 谁料沈丁不及收力,脚下“噔噔”往后便退。心下着急,越想收住脚步,却退的越快。 林一见状,脚下一动,如影随形,双手又是一紧,牢牢抓住沈丁双臂,温和说道:“沈师兄站好了。” 沈丁这才惊魂稍定,站稳了身子。而林一已经松开了手臂,正微笑看着他。 沈丁擦拭一下汗水,盯着林一许久,憨憨一乐,嚅嗫道:“俺……俺信了!” “呵呵,沈师兄的力气也不小的。”林一呵呵一笑。 “二位师弟皆是神勇过人,都是好力气,嘿嘿!”伦与胡万也回过神来,随声附和。 “皮大哥来了,有事吗?”林一却越过三人,对院门处笑道。三人转头一看,皮执事走了过来。 “你们都啊,干什么呢,如此开心?”皮执事面带狐疑看着几人。 “我等说笑取乐呢,没做什么。”胡万嘿嘿笑道。 “老皮啊,有啥喜事呢?看你乐得!”伦见皮执事气色不错,打趣道。 几人相处融洽,比啥都好,林一的到来,让皮执事清闲了许多,心情也自然好起来。 皮执事对着三人笑道:“这个月的例钱,我给你们捎来了,回头给我去补按个手印。”他说着,掏出几块碎银子。 “每人每月二两银子,林一初来,我怕你要用,也给你预支来了。” 四人忙称谢,接过银子。 皮执事又对林一说道:“山门外有个小集市,可购置些日常所需,倒也方便的,得暇去看看。” …… 秋日龙山,一如既往的秀美。静谧夜色下,外事堂杂事厅的车马大院,秋虫的啼鸣,和着马儿翕动的声响,倒也生趣盎然。 林一坐床榻上,缓缓睁开眼睛。每日行功过后,体内精力充沛,睡眠便可有可无起来。掏出白日里皮执事给的碎银子,放了榻上。这伙计一般的外门弟子,银钱的收入却不是一般的伙计可比的。二两的银子,足够正常人家两三月的日常开销。可现的他,已经不是跟随师父时那般的窘迫。加上口舌之欲寡淡,三五日不吃不喝,也不感到饥饿。 这便是不食人间烟火?若是玄元真人的修为,辟谷之后,才有仙人的风范! 修仙者吸纳天地灵气,来蕴养五脏腑,体内自成天地,与世俗之人有了根本的不同。这世俗的银钱,对自己来说,用处不大。可也不能没有,身上有点银子,说不定啥时候有用呢。 林一摸了摸胸口,自己的乾坤袋被宝贝似的挂脖子上。那黑袍老人的乾坤袋是挂腰间,使用起来倒也方便。可自己不行,这乾坤袋还是藏起来好些。 手一动,榻上出现一小堆银钱。成锭的银子是袁凤鸣所赠,一些散碎银子,是原来剩下的。 还有一个钱袋?林一抓起钱袋,才想起这是秦水河畔,击杀那个水贼时的收获。当时随手收入了乾坤袋,便将之丢了脑后。 翻转钱袋,倒出了里面的东西,不出所料,里面是一些散碎的银子。手指一点,钱袋飘起,燃起一团火焰,倏忽一闪,便化作飞灰不见了。这些小法术不常用,用起来却也娴熟。 林一刚想把银子收起来,却眉头一动,伸手从刚才倾倒的碎银,取起一物,仔细端详。 林一左右翻转手里的东西。 这似是一片龟甲,比手掌略小,甲片破旧,边缘缺损不少,质地莹白,浸着几丝土黄。显得甲片的年代很久远。 林一心好奇,拿着甲片手上摩挲着,竟隐有凹凸之感。将甲片举至眼前,运足目力,只见莹白的龟甲之上,凸起的似是字迹,很模糊,难以分辨。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林一暗自琢磨。引出神识包裹住龟甲,慢慢浸透。 龟甲没什么蹊跷,只是约有几十个古体字被刻甲片之上,应是磨损的缘故,显得深浅不一。而刀刻的纹理尚。神识,字迹依稀可辨。 字迹有损缺,林一只好上下左右反复对比,才将几十个字排好了,然后逐字逐句认读。前面三个字是龟灵隐,那些字成句,似是口诀,可以凑成句完整的,后面便缺失不全了。 林一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东西?武功秘笈还是什么?被水贼收藏钱袋里,应不是废物。可若是珍宝秘笈类的,也不能这般与银子一起随身携带啊。 林一转动眼珠,是了,记得苏先生说过,这是古体字,这字体一般人不认得的,难道是水贼无意获得,却难辨究竟,又不忍丢弃,便放钱袋里的? 可这龟甲上的《龟灵隐》是什么意思?只是普通的古物吗? 林一有点灰心,便想收起甲片不再管它。忽而心灵光一现,像是又现了什么,他忙又重研读起字来。 许久过后,林一断定,后面的字就是口诀。毕竟几年来,修炼的过程,林一熟悉的便是各种口诀。世俗武功,有龟息之术。修仙之人,入定之后,行的是胎息之道。而这《龟灵隐》后面的口诀又是何意呢? 稍作沉思,林一拿定主意。口诀虽只有句,且揣摩着试试。心思千转,不如亲身践行。想必对自身也没啥坏处。 林一端坐冥思状,一个多时辰后,眸光闪动,心有所感,嘴唇蠕动,念诵口诀。 未 几,林一略有所思,神识离体,查看自身。 周身一层隐动的光芒盈动不停,随着《龟灵隐》口诀念出,身上的光芒淡淡消隐,似有若无。 此种情形让林一不禁目露喜色。随又沉凝心神,细细体会口诀的涵义。片刻后,他再此念动口诀。只见身上灵气波动的光芒一颤,若涟漪层层淡去,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哈哈!林一再也按捺不住喜悦,长出了一口气。果不其然,这《龟灵隐》真如自己猜测一般。林一见到《龟灵隐》三字,便联想到了江湖的龟息之法。虽不知其法奥秘,早年却也听师父提起过。龟息,是武功高强之辈的一种内息之法。效仿玄龟吐息缓慢悠长,减少自身消耗,使得生机内蕴。此法可增强内力养成,也可让人延年益寿,奇的是可以敛藏自身气息,来躲避敌手的探查。 故此,林一便依此来研读口诀,期望可以收敛灵气波动。虽口诀不全,可玄天心法,有玄天盾的口诀与灵气调动之法。这龟灵隐是不是如心所想,只能亲身尝试。 林一念第一遍口诀时,用神识自视,身上的光芒真的有变化,让他惊喜之余,也感到口诀不全的遗憾。再次尝试后,念动龟灵隐口诀时,不忘调动灵气,往气海凝聚。口诀催动灵气,灵气也随神识调动,渐渐从四肢骸,丝丝缕缕收拢汇集到了气海之。 如此这般过后,林一神识自视,再见不到身上的灵气波动,周身气息完全如世俗人一般。 林一的脸色露出淡淡的笑容。虽不知这龟灵隐来自何方,有何神奇。却被自己七拼八凑后,成了隐藏自身灵气波动的法术。 此法有点旁门左道的意思,龟息敛的是气息,江湖人可用,林一不能用。而这已被改动的‘龟灵隐’,隐的是灵气,属他独享之术。 之前顾忌自己被天龙派的太上长老识破身份,如今,心悬石落地。 师父说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呵呵,这拼凑的法术,算不算万法自然呢! 意外之喜,让林一很自得。 修炼,修的也是一种寂寞,是一种无人分享的寂寞。而收获的喜悦,便是好的回报!此时的林一,也是性情袒露的林一,是无拘无束的林一。 这龟灵隐太难听,且这法术乃拼凑独创,以后便叫《隐灵术》。 第六十四章 陷阱 一连多日,林一都呆车马大院内没有出门。白天做完活,便与胡万三人晒太阳,说笑逗趣。晚间,便一人不断尝试完善《隐灵术》。 不知不觉,林一来到天龙派,已过去了半个月。 这一日,林一如同平常一般,起了个大早,为马儿添了草料,水槽加了清水。他才忙完手头的事情,便被伦拉出了院门。 “为何就你一人?”林一边走便问。这兄弟三人可是走动一伙,形影不离的。 伦小眼睛一眨巴,不屑的说道:“你还不知道他俩,一个要攒钱补家用,一个要攒钱娶媳妇呢!哪如你我这般的洒脱,了无牵挂啊!” 二人边走边说,出了山门。林一被伦引着,走了四五里路,来到山门东南处的一个集市。 集市不大,长不过里许,却也酒肆客栈齐全。闲逛的大都是天龙派的弟子,着灰衫者居多。偶尔也有衣着蓝衫与青衫的内门弟子夹杂其间,一个个神情倨傲,鹤立鸡群般。 “这里由山民和门内弟子的家人聚居而成。集市虽小,却也有应有有的。”伦背着双手,俨然到了家的模样。此处还是次来,林一跟伦后面,眼睛四下打量不停。 轻车熟路,伦径直寻到店铺。他买了些果脯肉脯类的吃食,包了一大包,搂怀里,摇头道:“可惜没有鹿肉做的肉脯。回头得藏好了,不然被那两个家伙闻到了,转眼就没了。” 没想这伦还有吃零食的嗜好。 “来,尝尝这杏脯,肉厚酸甜,十分的可口呢!”林一正胡思乱想着,见伦举手示意,他忙推辞。 “见者有份的,来一块尝尝!”伦热情不减。 林一无奈,只好取了一片丢口,咀嚼几下,味道还不错。谁知伦举着一堆东西又伸了过来。 林一摆手说道:“师兄,谢了啊,尝尝就足够了。” 见林一真的不喜零食,伦不再客气。找了家茶铺,寻了个桌子,让伙计上了壶茶,二人坐下歇息。 林一坐下打量四周。置身所处,说是个茶铺,也不过是个棚子。四处倒是遮掩的不漏风雨的样子,三张旧木桌,只有伦与自己两个客人。 一个炉灶搁置铺子门口,一只大水壶‘哧哧’冒着热气,一旁散放几个茶壶茶碗。伙计与掌柜的只有一人,是个二三十岁的汉子,身材不高,却显得很敦实。 伦端起茶碗,小呷一口,对伙计说道:“原来这里的是个老头 啊,他哪里去了?” 听伦如此说,林一的眼光也扫向了伙计。 伙计神色似有不安,点头哈腰的说道:“原来客官是此处熟客呢,怪不得会问起我大伯。此处是我大伯的铺子,因偶感风寒,他家歇着呢。家只有我一个闲人,便来此帮着照看几日。” 伦又吃了块果脯,不意的点头道:“原来如此,呵呵!” 伙计呵呵赔着笑脸,其眼光瞥向林一,正好碰到对方的目光。他头一缩,报以谦卑一笑,转身去收拾茶碗。 林一盯着伙计的背影,半响,他眉头一皱,慢慢端起茶杯。 铺子门前闪过一个人影,伙计抬头打量一眼来者,却不上前招呼,又低下头忙着手里的活计。 来人脚下停步,瞥向林一与伦二人,目露怨恨之色,掉头就走。 伦品尝着美食呢,根本没意有人来。而林一低头啜饮状,也似是没有察觉铺子外的动静。 “今日来早了,不然便可去酒楼弄些酒菜解馋。”伦给林一添满茶水,神情盎然。 林一好奇看向伦,问道:“若是不回去吃饭,不用与皮大哥打个招呼吗?” 伦摇摇头,不以为意的说道:“不用,天黑前回去便成。”他又冲着林一嘿嘿贼笑道:“若是胡万沈丁二人,知晓你我此吃酒,还不把他们馋死。” 又喝下一杯水,伦咂咂嘴巴,小眼珠子转动几圈。他心想着,这酒菜也不便宜,自己身上银钱不多,而林师弟才领的份银,来到集市却啥都不买,怕也不是个大方的主。 想到此处,伦不由得兴致然,说道:“不过呢,如此显得你我不地道啊!罢了,下次唤他们一起来!” 林一微笑着不置可否。正此时,茶铺外风风火火走进一人,二人同时抬头看去。 “刚才路过此处,倒是没意,谁是我林师弟呢。大事不好了……”来人黄脸狼睛,惊慌失措的模样。 林一慢慢站起身来,面带不解的问道:“何事让金师兄如此惊慌?” 来人竟是金科,面色惶惶,似心有顾虑。他走至近前,压低声调,满脸恳切的说道:“今日大早,我邀许师妹来此游玩,又去集市东面赏景。未料师妹不小心,被毒蛇咬伤,转瞬便倒地上。此种意外,愚兄从未遇到过呀,这可怎么办呢?” 金科搓着双手,神无主的模样。 眉梢一挑,林一盯着金科,若有所 思的说道:“集市上倒是是巡山弟子的,师兄可曾前去恳请帮忙?” “我哪里敢呢?还怕此事被门内责罚呢!这不是正好遇到师弟了吗!师妹倒树林里,生死未卜!这如何是好啊!师弟可有法子,此事耽搁不得。”金科心急火燎般,声调也颤抖起来,神色恳切的哀求着。 林一沉吟片刻,点头说道:“小弟这便去门内求教,师兄自去看护师妹,回头我带人去寻便可,如此可好?” 金科满脸着急,忙摇手说道:“不成啊,许师妹所的地方甚是偏僻,不好寻找。若师弟来时寻不到地方可就麻烦了。不若这样,我先带师弟去师妹处……” “那就依师兄所言……”林一话音未落,金科目露喜色,忙道:“事不宜迟,师弟速随我去,这位师兄也请一道来!” 伦小眼睛眨巴一下,带着好奇的点点头。 谁知林一摆手制止道:“不必了,就我一人去便可。师兄此稍待,我片刻就回。走金师兄!”他说完冲着伦点头示意,便抬脚往外走去。 伦面露茫然,不知林师弟为何不让自己去瞧这个热闹,他只好立着不动。 金科眼角抽搐了下,神色略显无奈。 林一走出茶铺时,目光无意扫过茶铺的伙计,头也不回的所道:“师兄还不前面带路……” 金科忙应声跑了出来。 “就前面不远处,一会儿的工夫就到了。唉!今日都怪我啊,可害苦了许师妹了!”金科边走边抱怨着。 “为何不背着许师妹回转山门呢?与其这般来折腾,倒耽误了时辰。” 林一脚下不疾不慢,语气平淡,似好意提醒金科。 金科略显忙乱,面露尴尬。他不停用眼光打量着林一,连声说道:“师弟所言极是,可……可男女授受不亲的,且许师妹昏睡不醒,我也不敢搬动,唯恐对师妹不利啊!” 林一面无表情,淡声说道:“师兄倒也是个守礼谨慎之人。” 说话间,二人离开集市,又向前走出了四五里路。 渐渐的,脚下山路已无,岩石横生,杂草树林密布。 林一脚下放缓,沉声说道:“金师兄,许师妹究竟何处?” 金科倒是脚下轻快起来,闻声脚下一顿,回头带着笑脸说道:“这便到了,过了这山岗便是了,快点啊!”他说着冲林一频频招手,迫不及待般,带头爬上了前面的一个山 岗。 林一跟其后,越过小山岗。 四周岩石树林环绕,是一小片空地。金科挺胸站立着,眉目间掩饰不住的得意。 看着林一慢慢走过来,他桀桀笑道:“小子,此处如何?” 对金科神情语气的异变,林一似是没放心上,缓缓点头,说道:“此处甚是僻静,骗我来此何意?” “哈哈,臭小子挺识相的,倒是看出我骗你。早如此乖巧,说不定本公子会放你一马呢!”金科嘴角挂着冷笑。 “哦,那便是说,今日,林某是躲不过去了?”林一的声音也清冷起来。 金科志得意满,来回踱步。看着手里的猎物,他心情大好。 “一个乡巴佬,也能得镖局举荐,与本公子一起加入天龙派?若不是本公子有所顾忌,早就教训你了。今日你是插翅也难逃了。”金科得意难禁,又是一阵桀桀怪笑。 林一默默的点点头,他无奈的看着金科,说道:“此处距门派不过几步之遥,难道金师兄不惧门规吗?且我随师兄来此,也有人看到的,莫非金师兄真的无所顾忌?” 金科面目阴森,讥笑道:“哈哈,看看你眼下这个可怜的样子,我便把你杀了埋了,谁又会意一个养马弟子的去向呢?你那个养马的师兄,我也不会放过他的。外事堂,你说人家会信我的话呢,还是会去信一个养马的话呢?” 林一漠然看着金科,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为何要如此对我呢?今日之事真的不能善了?“ 金科面色变得狰狞,神情不耐起来,他嚣张的说道:“本公子想如何对你,你无须知晓。只怪你让公子我看不顺眼,怪你小子命苦了。不过呢……饶你也不难,吞下这个便可。”金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 林一皱眉说道:“这又是什么?” 金科的腔调乍喜乍忧,神情也让人捉摸不定起来。他怪笑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呢,名曰‘失心丹’。将此吞下后,你会变得听话起来,会乖乖听本公子的话。哪怕让你去杀亲娘老子,你也会乖乖照做的。嘎嘎,可惜这东西名贵啊,臭小子有福喽!” 林一目光一寒,沉声喝道:“放肆——!” 对林一的斥责,金科不以为意。他猛的抽出一柄短剑,恶狠狠的说道:“小子,给你两条路。一是吞了丹药,二是让我一刀宰了你。” 林一眼角微晒,不屑的睨了一眼金科。他昂 起头来,冷冷的说道:“诸位,都出来……” 第六十五章 无妄 林一话音未落,树丛‘嗖嗖’窜出几道人影。 金科对此却不意外,而是惊异的盯着林一。茂密的树林藏着人,他又是怎么知晓的? 窜出的四个黑衣蒙面之人,手持刀剑,守住空地四角,将林一围当间。 “哼!竟伙同金科来设伏谋算下,你等究竟是何人?”林一负手站立,双眉竖起,面色冷然。 为的蒙面人,紧了紧手里的刀柄,好奇打量着林一,说道:“想不到你能察觉到我等存,让人意外!” “让你意外的事情还很多!”目光扫过这四人,蒙面的黑布遮挡不了林一的神识。 蒙面人‘呵呵’笑出了声,他觉得眼前这个自大的少年有些意思。看都不看金科一眼,此人轻松的说道:“他不过是听命行事的废物,看来,收拾你还须我等出马才行。” “几位大哥啊!下马上就摆平这小子了!”金科竟弯腰对蒙面人施礼,带着谦卑的笑容。 目光冷冷的注视对方,林一正色说道:“说出你等的来历,以及谋算我的目的,或许……这是一条存活之道!” 场四个蒙面人面面相觑,继而‘噗嗤’笑起来。金科看着林一,也是忍俊不住的直咧嘴,只是又偷偷看向那个带头的蒙面人,露出畏惧的神情。 “小子,你很有趣,胆子也不小。不过还是乖乖的将丹药吞了,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的。不然,此处便是你的葬身之所。”为的蒙面人,眼神带有掩饰不住的讥讽。 “我与你等无冤无仇,也为你等指出了一条生路。我不喜欢强迫人,不喜欢被别人强逼。今日……” 林一语气一顿,即刻变得冷冽起来:“既然欺逼到了头上,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言罢,眸精芒一闪,林一身上一直隐忍不,那难以言状的气势随之沛然而出。 蒙面四人与金科,刹那间感到气息一窒,心头悸动,犹如坠入虎穴龙潭般的战栗布满全身。 强烈的危机感让五人唯一的念头,便是逃的远远的。 莫名的感受让为的蒙面人难以置信,他眼厉色一闪,不见作势,揉身而进,手腕一动,手的刀锋已然了林一的脖颈处。 杀了这少年,什么都不用不多想了。杀了他,才能让心头的战栗稍安! 余下三人心有灵犀,同时扑了过来,挥动手的兵器。 一刀封住了林一的退路,只待其 后退,便腰斩之。 一刀削向林一的双腿,无论对方往何处挪动,都难敌刀锋的锐利。 一把长剑刺向林一的腰腹,不管他身形是上窜,还是下移,这一剑定会染血回鞘。 四人配合默契,出手狠辣,上下前后瞬间封死了林一的所有退路。 四人坚信,绝顶高手也躲不过这联手一击。 一旁的金科半张着嘴巴,他惊骇四人的武功高强,也略有不安的想别过头去。下一刻,林一将身异处。 四人同时出手,迅疾异常,而落林一的眼,还是有快慢先后之分。 蒙面人的刀锋堪堪触及他的脖颈咽喉,林一冷哼一声,目光如锥,凝聚的神识如针似芒,狠狠刺向对方。 为的蒙面人只感到脑‘轰’的一声巨响,如被巨雷闪电击。其目光瞬间涣散,身子即刻僵住。他手里的刀被林一随手接过,反手挥去。 一篷热血喷出—— 持剑刺向林一腰间的蒙面人,猝不及防之下,只感觉自己高高飞起……那具无头的躯体是如此的熟悉。只是,他忽然明白过来时,一片茫茫的夜色瞬息降临…… “啊——!”金科惊恐的大叫一声,吓得面无人色,他扔掉手短剑,转身欲逃。 余下的两个蒙面人眼看得手,近咫尺的对手却一闪不见了踪影。心知不妙,二人手上招数迭变,一团雪花般的刀光护住了周身,向后暴退。 此时,这二人才见同伴的脑袋已飞到了半空,余下的半截身子兀自站立,血喷不止。而为的蒙面人却是失魂落魄般,傻立着动也不动。 场的情形急转直下,让二人相视心惊,无暇多想,脚下拧力,转身分作东西高高跃起,就欲遁去。 “哼!想走?迟了——!” 一声冷哼又起,使人耳边犹如炸雷奔滚,令人心惊胆战。 二人心震骇,再不敢回头,撒手将兵器猛往后抛去。 只愿能阻挡对手片刻,不!一息也可,只要能逃得性命! 二人经验老道,一击不,抽身即走。这是面对江湖绝顶高手时,唯一的保命之法。 适才那个让人嗤笑的少年,早已被扔到了霄云外。 身后,只有一个煞神劫掠性命。 分头逃离,活下来的机会便多了几分,谁能终活下来,便要看运气了。 可惜!运气, 之所以被称之为运气,便于它的不可捉摸! 林一刀斩一人后,见二人要逃,毫不迟疑扑向其一人。 那人尚亡命前窜,就被林一赶到。 刀尖轻挑,磕飞迎头的钢刀,林一顺势一刀下去,迅如电闪,将那人斜肩劈做两段。 一刀劈下的刹那,林一看也不看,他身形一飘一荡,竟凭空拔起丈余,如惊鸿回,化作一道轻烟,向另一人扑去。 此人还心存侥幸,一个起跃后,已离开原地四五丈远。他不敢稍作停顿,脚下疾点,就欲提气向前纵去之际,耳边却有‘隆隆’风声袭来。惊讶回之际,却是一抹刀光闪过,刀势迅疾,撕动风声如滚雷炸响。 此人如何追得上自己的?此刀竟有挟裹风雷之势,这还是人用的刀法吗?身子怎么轻了许多?自己怎么成了两截…… 一篷血雨倾洒半空,草地树丛间,殷红点点…… 一刀劈了对方,林一身子依然悬空,如乳燕穿林,翩然一转,他脚下凭空紧踩几步,陡然一翻,已然从半空缓缓落回了场。 形同白昼下的鬼魅,随风飘荡,不忘收割了几条人命! 金科脚下软,想跑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人头抛起时,金科就想跑,腿肚子一哆嗦,回头再看时,三人都死了。 这也不过是眨巴眼的工夫!都死了……? 一阵浓烈的血腥飘来,金科膝盖一软,跪了下来。他眼前阵阵黑,惊悸难耐之下,气息难平之时,张口呕吐…… 林一斜睨金科,径直走到那个带头的蒙面人身前。 此人依旧傻傻呆立不动。 林一双目微阖,伸手罩住对方天灵。 不一会儿,星目一闪,林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再次打量身前的蒙面人,略略迟疑,二指一并,点对方眉心。 蒙面人应指萎顿倒地。不远处却是“噗通”一声,金科已是双眼翻白,昏死了过去。 金科本来双手撑地,胆汁都吐了,这才心神稍缓,挣扎着好不容易站起,可心却对林一有难言的恐惧,禁不住回头张望。 谁知心虚偷窥之时,正见林一杀了后的蒙面人。惊栗之下的金科,顿觉得生机全无,他竟然被吓昏死了过去。 林一也不理会金科,四人身上刮一番,然后指诀一点,面前凭空出现一团火焰,炸开分作几小团,扑向地上的尸。 转眼间,四个蒙面人化为灰烬。 四件兵器,其的一把长剑做工精巧,倒也锋利,被林一收起。余下的三把钢刀,连同刀鞘,被他随手往地下一掷,入地即没了踪影,只地上留下几个洞眼,脚下随意踏过,身后再无一丝痕迹。 林一这才来到金科身前,沉声厉喝:“还不醒来——” 地上的金科脑子一疼,有如针扎般,悠然醒转过来。他摸着脑袋正想爬起来,却见林一立一旁,正冷冷注视着自己。 金科一屁股又倒地上,面色愈的土黄,脑门上冷汗淋漓。不知是胆汁吐多了,还是被吓得的失了心魂。他嘴唇哆嗦,连连摆手,哀求道:“别杀我,别杀我……” “说出我不杀你的理由……”林一的神情愈是淡然,金科心愈是惊恐。他忙道:“我也是被逼的……” 金科为了活命,再不敢多想,忙竹筒倒豆子,将此事前后的一切,一一述说。 原来,这金科靠着木管家的身份,得到龙城镖局的举荐加入天龙派。此事让他得意忘形,禁不住四处招摇,炫耀。未料被有心人听到,被人劫持逼吞了‘失心丹’。 这些人的来历,金科竟也不清楚,只是要他加入天龙派后,将自己所知晓的事情如实禀报便可。 ‘失心丹’很奇妙,吞食丹药的人,身体无恙,外表也看不出异样,却受制于人,言听计从。加入天龙派后,这集市便是金科与对方接头的地方。 金科来此处也不过两三次。他一个外门弟子,所知有限。好对方也不因此怪责,每次还有赏赐。 集市上见到林一,金科便忙与这些蒙面人邀功。他谎称林一虽是养马弟子,却常与内门弟子接触,会知晓多门内的消息。 金科还是想借机报私仇,当然,林一要是吞了‘失心丹’,以后乖乖受自己控制,岂不妙!他信誓旦旦的对蒙面人保证,可独自制服这个养马弟子。 这些蒙面人乐得藏身其后,没成想还是被林一事先觉了。 为了活命,惊恐之下的金科,心急口快,有些语无伦次。匆忙说完,他爬地上磕头不止,只求林一手下留情。今天这件事情,只要被泄露出去,天龙派放不过他,他姥爷也不会饶了他。 林一静静注视金科,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我可以绕你一命。以后,你做你的间客,我做我的马夫,从此各不相干。不过,蒋方地、代远海、许月,与车马大院内的 几人,都是我相熟的朋友。以后,他们若有不虞,我必杀你!你姥爷救不了你,你背后的蒙面人救不了你,你可记得?” 喜从天降,金科万万没想到,被数次欺辱的林一,竟真的会放过自己,还对自己的事情不闻不问。 “多谢不杀之恩!下谨记,不敢忘,不敢忘的……”金科猛磕了几个响头,又迫不及待双手奉上丹药,满面谄媚,透着劫后逢生的惊喜。 看着跪身前的金科,林一暗暗摇头,伸手虚张,将丹药摄入手掌。看也不看,他随手轻抛,淡淡粉尘散去。 “拿起你的短剑,该回去了——” 林一扔下一句,抬脚便走。 第六十六章 太上长老 金科老实乖巧跟林一身后,落下几步远,小心翼翼的模样。当初那个可以任意羞辱的乡下小子,早被其忘记个一干二净。眼前的只是一头蛰伏利爪的猛虎,一只随时可以吞噬性命的猛兽。不容睥睨、不容轻忽,令人胆寒,只能敬而远之! “金师兄,你我如往常一般即可,如此做作,生怕别人不知吗?”林一头也不回的说道。 “啊……是,还是林……林师弟想得周全。”金科心头一惊,忙陪着笑脸,可脚下还是不敢靠近。 这林一也太让人意外了,年纪轻轻怎么如此心狠手辣,且武功高的让人难以想象。此人一定来历不凡!亏自己还一次次寻上门去,真是瞎了自己狗眼了。随他做什么,以后再不敢惹麻烦了,除非自己不想活了。 醒来后,不见了几人的尸,料定被毁尸灭迹了。想着那四人的下场,他不由得脊背冒凉气,口干。 偷偷背后打量林一的背影,忐忑不安的金科,心加陪着小心。 见金科依旧这份德性,林一懒得理会,却眼珠一转,扬声说道:“金师兄,若是小弟以后有何不解之处,还望……” “下知无不言,言无不。”此刻的金科,心思都用林一身上呢,自然知晓对方言所指,应声不迭。 二人回到茶铺时,茶铺的伙计神情微怔。林一眼光随意扫过伙计,落伦身上。 伦正襟端坐,呆望着面前的茶壶。见林一回来,他眼色一亮,随又苦笑道:“我说师弟啊,我都喝了两壶茶了,这肚子早已水饱。” 林一轻笑道:“没想到有事多耽搁了一会,让师兄久等了。” 伦摆手说道:“咱弟兄还客气什么呢!”看着林一身后的金科,他好奇问道:“不知救人之事如何了?” 金科目视林一,面上挤出笑容,却不敢多言。 林一打量一下四周,笑道:“已无妨了,你我还是回去!” 伦此前见过金科,也知此人甚是跋扈,却不知为何变得如此恭谨谦逊。他本身生性惫懒,也不愿多想,便抱着自己的果脯肉脯,拉着林一便走。 回山用罢了午饭,胡万与沈丁免不了去抢夺伦的零食,任三人胡闹,林一独自带着马儿来到了后山。 午后熙和的阳光下,林一双手枕脑后,躺柔软的草地上。 想起上半天生的事情,林一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真没想到,这天龙派还 真是风云汇集之地。 林一茶铺,便现那伙计不对头。那伙计虽一再掩饰,可目光闪烁,没有乡下人的敦厚与淳朴。伙计面对伦无意的疑问时,神情的一丝慌乱,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这伙计神色谦卑却目光深沉,实与一个乡下的伙计不符。故此,林一便心留意。 金科第一次来到茶铺时,伙计虽是低头回避,还是被佯作不知的林一,察觉到了几分异样。 金科无意遇到林一,随后又刻意回避。他二次来到茶铺时,谎言欺骗,林一当时就知其言有诈,依然故作不知,却不想连累伦。何况独自一人,行事也方便。 跟随金科去寻许月,未到那处空地之时,林一的神识,便已察觉到了埋伏。见那四个蒙面人行迹隐秘,他心确定了金科要加害自己,依旧佯作不知。 那四个蒙面人武功不俗,却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林一深陷埋伏,却心有成算。只是龙山下杀人,还是让他心有顾虑。 待与金科对话之后,知晓几人不会放过自己,且只要瞬间击杀几人,对自己并无不利,林一便决心一个不留,将之全部杀掉。否则被几人缠上,以后他就别想呆天龙派了。 出手杀了三人,而故意留下那个为者,也是林一有意为之。《煅神鉴》有魂之术,此术极为歹毒,自修成后,从未用过。此术对人施用后,会让人真正的成为丧失心智的行尸走肉。 而这几人欲对林一使用‘失心丹’,令人愤怒。对其怒下辣手,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何况,他也想知晓几人的来历,便留下一人并对其施展魂术。 用强大的神识,去侵入对方识海,寻对方脑的记忆,让林一知晓了许多让江湖人骇然听闻的秘密。 这四人竟然是沧海帮的人,与多日前伏击木青儿的蒙面人皆是一伙。那个武功高绝的蒙面老者,是沧海帮的副帮主卞振铎。这帮人伙同排帮,已经龙山周围,经营了两三年之久。 沧海帮距龙山,不下万里之遥,竟下了如此的本钱,可见这伙人对海外一事志必得。 多次针对天龙派的计谋失败,沧海帮便改变了策略,由天龙派内部下手。 这‘失心丹’是从南疆求来的蛊毒。吞食此丹后,心智丧失,对施术之人言听计从。否则,蛊毒噬体,让人一命呜呼。 而此蛊毒没有解药,林一查看四人身上,毫无所得。魂之后得知,受蛊之人只听从施蛊之人的指令。 施蛊人死亡后,蛊毒自解。 这也是金科亲自要林一吞食丹药的缘故。只是金科对蛊毒知道多少,便不是林一所操心的了。 从蒙面人的记忆,林一没有得到门内其他弟子蛊的消息。可他却不敢相信,这沧海帮只有金科这一个内线。连集市上茶铺的伙计都是探子,谁晓得沧海帮还有多少后手呢。 这是天龙派与江湖帮派的恩怨,与他一个养马弟子无关。半年后,自己便要离开这天龙派。届时,交代此处的几位朋友多加小心便是。 林一没杀金科,也是有自己的想法。这金科被逼做了沧海帮的内间,怕的是自己的身份泄露,应不至于将他这个养马弟子牵扯进来。 而金科会不会让沧海帮来对付自己,林一对此毫不担心。沧海帮若想来寻自己报仇,即便是将他林一的行踪大白于天下,而沧海帮的谋算也将被天龙派得知。如此一来,沧海帮显然是得不偿失。故尔,暂时自己应无大碍。 何况杀了金科也没什么好处,集市上与其同行,定被无数人见到。若金少爷无故失踪,林一便是众矢之的了。 …… 与此同时,金貎峰江长老的洞府,三个老者围坐一起。 正的是白髯童颜的江长老,左手是一位须灰白,面色清濯的老人。其双目有神,是三人修为高的乔长老。右侧是一须青灰的老者,若不是满面刀刻般的皱纹,会被人当做年人看待,此人便是门内的朱长老。 “江兄,唤我二人前来,莫非有什么事情?”朱长老问道。 乔长老端坐不语,自是静待江长老下。 江长老看着眼前两位老友,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他便将多日前木天成拜见自己时,所遇到的古怪与猜测,与二人叙说。 “当晚,洞口的阵法引起波动,引起了我的警觉。随即用神识查看四周,隐约感到有一缕神识一旁窥视,我却找不出他来,此人神识比我高出太多啊!” 江长老言罢,神情露出一分担忧。乔朱二人也是愕然相视。 江长老苦笑着说道:“莫非两位好友不信江某所言?” 朱长老皱着眉头,摇头说道:“令人匪夷所思啊!且不说大商境内的修仙者寥寥,便是有,也与我等仿佛,怎会莫名出现这么一个高手,还我龙山窥伺,这没道理啊……” 乔长龙微微颔说道:“朱老弟所言不差,修仙者眼,这龙山没什么值得好奇的,若 是修为高深者,自然也不屑与你我敌对。” 江长老闻言,叹道:“乔兄话里的意思,此高人自然也不会窥视与我了?或许是我年老多疑,如此倒也让人放心。可二位还信不过我的三才鬼旗阵吗?” 乔长老闻言,沉吟道:“既然如此,我二人当然信得过江老弟的。只是,此人是何来意呢?同为修仙者,当知仙路艰难,现身相见一番,对彼此也不是坏事。” 朱长老也是若有所思的说道:“此人或许是海外归来者呢?” “不然!我怀疑此人不是外来者,而是商国人。二位也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谁人会轻易离开那个地方呢!”江长老不无肯定的说辞,让二人闻言也是若有所悟,并对此深以为然。 三人离开那个地方回归故土,也是逼不得已,无奈而为之。 江长老接着说道:“我邀二位前来,便是一起商讨此事。此人从何处来?是路过龙山,还是专意来此?此人是敌是友?” 朱长老摇头说道:“这些我等都不知晓啊!” 乔长老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若是此人真是本土人士,修为上即便高过我等,也高不到哪里去。此人来意不明,却也看不出恶意来。无论其路过龙山,或是潜伏附近,我等静观其变。若其再次露面,我等还应示好才是,不应与之交恶。否则对我天龙派不利啊!” “就依乔兄所言!此人若是潜伏于此,外事堂与山外集市是好的隐身之处。我会吩咐天成小心行事。” 三位长老隐居金貎峰,不理俗事。遇到了大事时,便由江长老出面代劳。这位老人为了天龙派,不得不多操一分心思。 …… 林一对天龙派的太上长老,保持着足够的敬畏。而三个老人也对林一这个潜的高人,暗自警惕着! …… 林一每日养马遛马,过得悠闲。与胡万三人逗趣打闹,也让平淡的日子充满了笑声。 蒋方地三人,隔三差五的会来找林一去后山游玩。许月的笑容如同金秋的山谷,愈的妩媚,也加的迷人。 日子便这么一天天过去,天龙派也迎来了门内的一件盛事。十年一次的弟子较艺,将于月初一如期举行…… 第六十七章 山门盛事 车马大院的草垛上,林一与胡万、沈丁扯着闲篇。 沈丁嘟哝着:“这师兄小半晌的不见了,也不知跑哪去了?” 胡万呲牙一撮,砸砸嘴,一口浓痰啐出老远来,哼声道:“这小子是闲不住啊!一大早便溜出去,打听门内大比的事情去了。”谁知他话音未落,院门处探出个脑袋来。 “呵呵,哥几个想我了?”伦一伸脖子跳了出来,眉飞色舞的冲着三人挥挥手。 “俺想你的肉脯了。”沈丁咧嘴直乐。 伦一翻白眼,哼道:“呸!想吃自己个儿买去,别老想占哥哥我的便宜……”他眼珠一转,忍不住得意的对胡万与林一说道:“想知晓门内大比的事情吗?啊?” 胡万砸一下嘴巴,翻眼看天,摇摇头说道:“不想……” 伦笑脸一僵,伸手指向胡万说道:“好……好你个胡万,你想知道,我还不说呢!”他转过脸来,冲着林一亲热的笑道:“不过我与林师弟说啊!” 林一点头笑道:“师兄想说的话,兄弟洗耳恭听了。” 伦小眼睛放光,不屑的打量胡万与沈丁二人一眼,才卖弄道:“这次内门弟子比试,我们外门弟子也可观看……” 沈丁一把扯过伦的领口,惊喜道:“你说什么——?” “咳咳……你想掐死我呢!”伦一把打开沈丁的手掌。后者讪讪缩回手,笑道:“嘿嘿,这不是没听清楚吗!师兄接着说啊!” “哼!想听啊,老实坐好了喽!”伦得意的眉眼跳动,他口沫四溅的炫耀着打探来的成果。 天龙派内门弟子比试,从不对外,即便是外事堂弟子也不能旁观。不知为何,此次弟子大比没了这些规矩。此事对外事堂弟子来说,可谓天大的喜讯,便是胡万与沈丁也是按捺不住的喜悦!可以观摩内门弟子的比试,对外门弟子来说,是难得的鉴习良机。 三人皆兴高采烈,惟有林一笑容淡淡如故。 伦好奇道:“林师弟对此事不感兴趣吗?” “门派此次大比不同往日,心有些不太明白罢了!”林一摇头笑道。 胡万道:“管他呢,这些不是我等可以操心的,明天去瞧热闹便是。”沈丁则是摩拳擦掌的架势,跳下草垛,院子里来回打着圈转悠。 “你干什么呢,推磨呢?”伦低声嗤笑起来。 “你才是牲口呢!”沈丁冷不丁的反讥 了一句,呛得伦的小眼睛直翻白。 林一禁不住翘起嘴角乐起来。 月初一,晴。 龙山一片喜庆的场面。人人面上挂着笑容,三三两两一伙,嬉笑声不绝于耳。 林一也被胡万三人拉着,往宪章峰走去。沿途皆是外事堂弟子,如同赶场一般。他并不想来凑这个热闹,却也架不过胡万三人的热情。 胡万三人说笑不停。跟后面的林一也是带着淡淡的微笑,眸却平静如水。 几人沿着山路往上走,不远处,一排身着蓝衫的弟子被一青衫弟子带领着,立作两排,手按兵器,神气十足,一一查看上山弟子的腰牌。 林一往上撇了一眼,见到那个青衫弟子后,他暗暗皱眉,低头随人后,等待内门弟子的查勘身份。 胡万三人依次奉上腰牌,确认后,往前走去。林一也捧着腰牌,向面前的蓝衣弟子递了过去。 蓝衣弟子刚想伸手接过,却途生变,腰牌被人伸手夺去。走前面的胡万三人,回头刚好看见,不由得面面相觑。而林一面色不改,眸光淡漠。蓝衣弟子则是向后闪开。 “哼!将宪章峰当做街市来逛了!不知所谓!”手里玩弄着林一的腰牌,面色黝黑,神情横戾的,正是抽了林一鞭子的那个姚子。见到林一,他自然认得,忍不住将其拦阻下来,出言讥讽。 林一早见到此人,心虽有怒气,却也只能无奈忍下,只想过了此关便罢。未料到还是没能躲过去。 神色不变的林一,淡淡的看着对方,静立不语。 “来此凑什么热闹,滚回去!”姚子劈手将腰牌摔向林一。 腰牌带着风声便朝林一脸上砸来,胡万三人惊愕,不知林师弟何时得罪这内门弟子的。 林一眼神一缩,盯着姚子,伫足不动。他轻抬手臂,看似缓慢的随意一抓,腰牌已然到了手里。 姚子嘴角挂着恶笑,想象着这眼前的小子被腰牌砸脸上,尔后乖乖离开的狼狈模样。却见对方手势轻若拂尘般,便将腰牌拿手,他心头微愕。这腰牌被自己悄悄用上暗劲,绝不是一个养马弟子可以轻易接住的。 林一将腰牌挂腰间,神情淡淡的睨了一眼姚子,施然转身。 眼前这小子古怪!姚子暗忖之下,恶从心起,正欲继续难之时,却见林一转身离去了。他狠狠瞪着林一的背影,悻悻的冷哼了一声。 周围的外门 弟子不敢多言,胡万三人自然也不敢插嘴,满面遗憾的目送着林一离去。谁知一个声音此时响起:“小兄弟慢走!” 场众人抬眼望去,见一个面容俊朗,留着短须的男子从山下走上来。 弟子们大都识得此人,来者便是掌门大弟子秦仁,也是内门弟子的大师兄。 林一正与其迎面,只好停下脚步。身后却是问候声不断。 “大师兄好!” “见过大师兄!” 秦仁微笑着与众人回礼,其举止儒雅,让众人如沐春风。林一见状也是暗赞,不愧是天龙派的大师兄,气势不俗。 “姚师弟,为何不让这位小兄弟上山呢?”秦仁目光炯炯,声音清朗悦耳。 姚子面色露出一丝尴尬,躬身吞吐道:“此人是养马弟子,上山也是凑热闹罢了,还是好好养马要紧!” 秦仁笑容熙和,摇头道:“非也,此次内门弟子大比,一改往日不得外人观看的常规,实属掌门德厚仁爱之意,众长老体恤弟子之情!此乃我天龙派兴旺之举,师弟怎可如此短视?莫非养马弟子便不是我天龙派弟子吗?” “大师兄教诲,小弟谨记心!”姚子老老实实的回了一句,不敢有忤逆之意。众多的外门弟子暗自叫好,神色欣然。 秦仁却是转过身来,冲着林一说道:“小兄弟难道真不想观看师兄弟们的比武吗?”言罢,他随和一笑,向山上走去。 林一打量着这个大师兄的背影,他脚下踌躇一下,便转回身向上走去。姚子侧身让出道来,带着好人的模样。不过他瞥向林一的目光依旧阴冷。 胡万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为林一感到庆幸。 几人过了一个山岗,一片开阔的山坪出现众人眼前。一座丈余高的木台矗立正,一二十丈大小的木台后方,还摆着几只木椅。木台周围,人头攒动,怕不有一二千人。一个个神情激动,仰眺望。 看来此处便是较技的场所,距宪章峰的半山腰还有段距离,四处平坦,宽阔而整洁,高大树木环绕四周,即便几千人一起,也不嫌得拥挤。 木台前已是人头攒动,围观者挤得密密匝匝。四人只能立人群后面。好木台上倒是一览无余。 林一与胡万三人挤一起,耳噪杂声一片,看来比试的时辰未到。 伦兴致勃勃的与人交头接耳,胡万与沈丁则是四下张望。木台外围大多是外门弟子,靠近 木台边的,皆是蓝衫与青衫的内门弟子。挤人群,倒也听到不少相关趣闻。 此次比试一共三日,先由蓝衫弟子比试,表现优异者,可晋级为青衫弟子。青衫弟子要后一天比试。具体如何,林一也不太清楚,只能跟着瞧热闹了。 “通、通、通——”三声炮响遽然而起,惊起远处林飞鸟四散。 山坪上众人神情也为之一振,兴奋的抬起头来。林一随众人看去,见木台一侧,陆续走上一行人来。为者是位紫衣剑眉的年人,后面跟着的竟然是仨道士,还有位赤衣长老,后是两位男子与一位姑娘。 随着众人走上木台,并一一坐下,四周的弟子们忍耐不住,开始小声惊叹着—— “薛长老与徐长老出关了……” “咦——薛长老与木小姐长的真像!” “废话,人家是娘俩,能不像吗!” “这白云观的仨道士怎么还没走呢?” “这下我们天龙派的马、孟、徐、郭、薛、容位长老全露面了,真是难得啊!” “……” 林一的目光从三个道士们的身上扫过。马长老与孟长老,之前见过,其余几位长老尚是次出现面前,他不由得暗暗打量。 马长老门内地位不低,武功却是以后面几位长老为高深一些。薛长老是一年妇人,面容端庄,眉眼与木青儿有几分相似。想不到木青儿的爹是掌门,娘亲却是门内长老。 后面是大师兄与二师兄,此二人是掌门嫡传弟子,身份仅次于门内长老。林一对此二人观感不算太差。 后上台的是一身绿裙的木青儿,带着正色乖巧模样。想想此人的刁蛮任性,林一暗自摇头。 台上众人坐定,马长老起身对掌门以及诸位长老深施一礼,尔后走至前台,气势威严扫视台下。 顷刻间,台下鸦雀无声。 第六十八章 差遣 马长老手捋长须,微微颌,对场下众弟子说了几句话。其嗓音不高,场下一二千人,耳却是听得清晰。所言无非代表门派对弟子的殷切期望,以及门派对弟子的关爱之情。 随后孟长老上前,一改马长老平和的开场白,大嗓门震的全场都嗡嗡直响,将弟子比试的规则一一陈述。 “蓝衫弟子参加比试,共有二一十人,分十一队摸阄捉对比试。此次比试与以往不同,不再是以输赢场次定后排位。输者直接出局,不再有比试的机会;赢者晋级,双方相持不下者,输赢由长老评断。后十名胜者,转为青衫弟子,由长老收入门墙。青衫弟子参加比试者,记有一二十人,方法与此相同,表现优异者,经由门派选定,将有外出游历的资格……” 场下弟子闻声,禁不住接耳私语。孟长老眼睛一瞪,咳嗽一声,如同炸雷场下众人头上炸响。众弟子吓得缄口不语,惶然上观。胡万三人也是捂着耳朵,做噤声状。 林一神色不变,却是暗暗点头,这孟长老内功不俗! “此次方法与往日不同,自有道理,尔等勿须饶舌!”孟长老绷着脸,气势是吓人。林一却是心赞同这个方法。须知武无第二,生死拼杀之际,输一招便等于送命。直接出局的法子看似残酷,其实近乎实情。 孟长老言罢,木掌门携薛长老与真元子师徒三人径自离去。台上有马长老坐镇,余下四位长老分列四周,之后便是蓝衫弟子上台比试。秦仁与季汤倒是陪着木青儿留了台上。 不亏是内门弟子,这些蓝衫弟子武功林一看来,比之前的袁凤鸣与车海之流高出太多,不过此二人现的武功,想必,也不是这些蓝衫弟子可以相比的! 经脉通,周身真气流转,眉眼精神皆不同于常人,场的马长老看似德高望重,与那个面色温和的容长老,都还没达到此种境界。 林一远远看着台上的比试,心神却是一动,面色微愕之下,佯作无意的向四周打量。 …… 几十丈外一处小山峰之上,天龙派的三位太上长老站一起,默默注视着远处的山坪。 过了许久,乔长老的双眼微睁,回看了看身边的两位老友,轻轻摇了摇头。 “方才探查山坪,没有现任何异常。”乔长老轻声说道。 朱长老点头不语,江长老面露失望的说道:“乔兄神识可达丈开外,为我等所不能及,此人不这些弟子之,倒不是件坏事。”他停顿一 下,看着远方,接着说道:“或许此人已离开了龙山。否则,如此大好的机会可以摸清天龙派的实力,他没有理由不来的。” 乔长老沉吟片刻,缓缓点头说道:“只要此人意不我天龙派便好!” 三位老人对莫名冒出来的同道高手一事,还是耿耿于怀,放心不下。却一时半会找不出对方的行踪,只能往好处去想了。 …… 木天成陪着真元子师徒往山后走去,薛长老也是默不作声紧跟其后。 过了宪章峰,木天成回身呵呵一笑,说道:“道长去本座处小憩片刻如何?” 真元子洒脱的捻动长须,微微欠身,笑道:“呵呵,多谢掌门盛情!只是贫道如今客居贵派,已多有不便了,加之薛长老出关,贫道不敢相扰!” 薛长老落落大方,眉眼带笑,说道:“道长倒是见外了!想不到您一个出家之人,也会恋上我龙山,而乐不思归呢!” “夫人谬赞了!这龙山的山水灵秀,与贫道也是一段机缘,岂能不好好借机修炼,才不负木掌门厚爱啊!”薛长老的话暗含讥诮之意,真元子却面不改色,依旧熙和如故。 薛长老心恼这真元子面皮够厚,只能暗啐一口。 木天成细长的眸精光一闪即隐,微微颌,说道:“既然如此,道长请便!” 真元子不慌不忙拱手一礼:“贫道告辞——!” 木天成夫妇二人见真元子师徒走远,才抬脚往鸱尾峰走去。 “夫君,这个老道士面皮忒厚了些,怎么就这般赖我天龙派不走了呢?”薛长老有些不忿。 “他要待到我弟子外出时,与我弟子一同出外游历呢!”木天成目视远方,轻声说道。 薛长老有些不解的说道:“这道长好生无赖,莫不成真将他的白云观丢掉了不成!” “那倒未必!”木天成微哼一声,又转缓声说道:“此事为夫心有数的,夫人不必介怀。倒是要恭喜夫人,此次闭关收获不小啊!” 薛长老伸手挽住木天成的手臂,二人并肩前行。 “幸亏有夫君的丹药相助,才侥幸修得先天真气!”言罢,臻依偎着木天成,深情款款。薛长老难得露出小女儿状来。 木天成轻拍薛长老的手臂,温和一笑,说道:“丹药也只是外因而已,夫人自身的勤修才是根本。我天龙派从海外带回的丹药所剩无几,不过门内多了夫人 与徐长老两位绝顶高手,实为门派之大幸啊!” 薛长老也知晓此间道理,服食丹药未必就能成就一个绝顶高手。故尔,她也为自身的际遇感到庆幸。 “此次弟子出游,青儿真的要去?”薛长老从未质疑过木天成的决定,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木天成‘嗯’了一声,说道:“呆门派内,难免会坐井观天的。不出去游历怎知天下之大呢!另外,为夫也期望青儿能有自己的机缘!” 薛长老幽叹一声!女儿是他夫妇的心头肉,自是不舍女儿去经历风险。可夫君说的也有道理,木青儿身为天龙派掌门之女,脚下的路已然注定,那不是一条平凡路。 “可海路茫茫,风险重重,青儿真能平安归来吗?”薛长老眼圈一红,仰望着身边的木天成。 木天成眺望远处群峰,颌下青髯随风而动。 薛长老感到手上一紧,木天成已握紧了她。 “夫人勿忧!为夫与几位长老不也是平安归来吗!无论是为门派,还是为青儿自身,都应去尝试!”木天成低温和的说道:“若是青儿能如太上长老那般,岂不是好!” 薛长老轻叹道:“若是如此,倒也是青儿的机缘呢……可……?” 薛长老知道木天成的话有道理,她要是年轻时候,也会毫无顾忌的去外边闯荡一番。可嫁为人妻,有了女儿后,心便多了份牵挂。 这牵挂是自己的夫君;这牵挂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这牵挂,也是对家的一种痴恋与呵护! …… 弟子比试的第二天,胡万三人早早便拉着林一要走。后者无奈之余,寻到了皮执事,言明车马大院无人值守。 此次内门弟子比试,可是外门弟子难得的开眼界的好机会,竟还有人对此不感兴趣的。这个时候,谁还会来车马大院呢? 皮执事却不过林一的执拗,只能带着歉意安抚了几句后,乐呵呵的去瞧热闹去了。 胡万三人对此也是不解,不愿多想,便迫不及待的跑开了。 难得的清静,让林一感到身心舒适。 倚草垛之上,林一对今日的决断没有一点儿后悔。弟子比试没啥好看的,昨日看了几场比试,他对天龙派内门弟子的武功,心了然,便没了兴致。 而这还不是让林一婉拒胡万三人的理由,真正的原因,便是昨日他感到一缕神识从身边扫过。 林一心明白,这一定是太上长老暗处探查,若不是自己莫名其妙得到了《隐灵术》,昨日就会惹到大麻烦。想一想,若是被三位太上长老围住,天龙派众多弟子的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又该怎么办?大概只能逃命,若是能逃得掉的话! 对于修仙者之间的拼斗,林一还没遇到过,心没底。他手头上连一件法器都没有,识海那诡异的金龙剑自然不算的,若真是与三位太上长老对手,可能自己有几分活命的机会便不错了。 于是,昨儿硬着头皮陪胡万三人又看了半天,今儿是说啥也不去了。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正自想着心事,林一眉梢一挑,向院门处望去。 一身黑袍的木管事,摇晃着身躯迈进了大门,后面跟着的一位是韩继。 林一忙跳下草垛,上前施礼道:“不知木管事有何吩咐?” 木管事背着双手,环顾四周,半响才冷声道:“嗯,此处就你一人吗?” “此处就弟子一人,师兄们都去看门内大比去了。”林一不知木管事来意,只能低头应声。 木管事见林一神情恭敬,面上刹那间堆满了笑容,说道:“呵呵,你是林一?看来车马院干的不错呢!既然此处就你一人,此趟差事便由你去!一切听你韩师兄吩咐即可!” 第六十九章 洪半仙 木管事的话让林一不明所以,他抬起头看着韩继。 韩继送走木管事后,转身对林一微笑道:“由林师弟套车,去秦城码头运趟盐,可好?” 这韩继待人温和,倒是好说话之人。 林一也笑道:“听从韩师兄吩咐就是,不知几人同去?何时启程?” “我与另一师兄陪你一同前去。麻烦师弟现就套上大车,我山门处等你。”韩继对林一笑笑,便自顾牵出两匹马,先行离去。 原来如此,林一点头称是。好这些活计车马大院,早已熟悉。他牵出两匹马,套上一架单辕大车,出了院门后,便往山门处赶去。果然见韩继与另一人等着自己。 韩继上前对林一道:“这位是杜松师兄!” 林一车上一抱拳,说道:“见过杜师兄!”后者挺了挺胸脯,强健威武的样子,兀自查看手的那把带鞘长剑,对他冷哼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林一眼皮一耷拉,不以为意。 韩继腰下佩剑,他手还拿着把长剑,将其扔向林一,说道:“此剑留于师弟防身,也算是此次差事的赏赐!” 林一伸手接过长剑,有些意外的道:“如此说来,此剑以后归我所有了?” 杜松眼角挑起,懒得看到林一得意的样子。 韩继说道:“那是自然,外门弟子可以持有兵器的,不过门派不会无故赏赐,须得有差事外出,才会给弟子配持兵器以做防身之用。” 林一抽出长剑,见是把普通的青锋剑。他依然露出了笑容。毕竟可以名正言顺的佩带兵器了。 杜松神情不耐,冷哼了一声:“好了,还要赶路呢!” 韩继的脾气不错,只是笑着点头示意,二人便上马往山门外走去。 林一口轻唤了一声,马儿抖动马鬃,打着响鼻。 马蹄声响,车轮‘骨碌碌’转动,一行三人,便奔向了山外。 一路上,韩继与杜松也不能跑快,毕竟马车要慢许多。他二人只能放缓马速,好使林一的马车不至于落的太远。 林一靠车御上,盘着双腿,一旁还放着把青锋剑。他神情轻松,惬意十足。 看前面的杜松,满脸的不如意,想必还为不能观看门内比武而不快呢!与其躲车马大院,林一乐于走出龙山,离几个太上长老远远的才好。 做个车夫也不错。比骑马要悠闲许 多。 沿途,行人似乎不少,比林一上次来时,道上热闹许多。只是其一些身携兵器者,衣着迥异,一个个风尘仆仆,带着彪悍之气。 眼前的异常,让韩继与杜松也不敢松懈,途稍作歇息,便马不停蹄往前赶去,待到了晚霞西染时分,三人才到秦城。 入城之后,林一跟着二人直奔城西一处大院。 大院门前已点亮了灯笼,灯笼上绣饰一条金龙。此处应是天龙派的地方。 果不其然,韩继对林一挥手示意,三人便牵马驾车进入了院子。林一本分的忙碌着,将马从车衡下卸下,又将韩继二人的马匹一并牵入一旁的马厩。他忙完手头上的事情,便跟着韩继二人去用了晚饭,之后,被韩继领着来到一间屋子前。 “师弟,今晚你就住此间屋子,明早再去码头。晚上无事自可去街上看看!”韩继说完,温和一笑。 “多谢师兄,小弟知晓了,请师兄自便!”林一连忙道谢,送走了韩继后,进屋子看了看。屋子不大,日常摆设也齐全,他满意的点点头。 韩继与杜松骑了一天马,想必也是劳累,早早安歇去了。可林一立屋,浑身精力四溢,想了想,便抬脚往外走去。 院门处有人看守,见林一身着灰衫,还佩带着腰牌,十足一个天龙派外门弟子的标准打扮,自然对其不加理睬,任他施然离去。 …… 秦城的夜市依旧繁华、热闹,林一信步走街上,漫无目的闲逛着。来到城西门处向东望去,街上灯火通明,行人往来影绰。 林一立街口,形单影只,不免意兴阑珊。不经意的,手腰间摸动,解下葫芦,仰脖灌了一口。 没有运转一丝的灵力,任千秋馥浓烈的火热,烧灼着喉咙,炙热的暖流还带有清凉,瞬间经胸腹散之全身。 浑身有点热,脚下有点轻。 林一仰眺望星空,夜穹高远无际,青黑色天幕上,星星点点,神秘而深邃,让人有种振袂而起,飞身而去的冲动…… 久久之后,林一轻轻呼出一口气。回面对喧嚣的街市,淡淡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目光清冷而幽远。 …… 城门不远处,依着街道边,一个倒下的石鼓之上,一个干瘦的年人佝偻着腰,没精打采坐着。 一旁还插着布杆,上面隐约可见‘洪半仙’的字样。 微微叹口气,洪半 仙揉了揉干瘪的肚子,又摸了摸怀的钱袋。里面十余个大子,是今儿一天的收入。这会儿街上人多,他舍不得离去,只能忍着饥肠辘辘,期待着生意上门。 洪半仙神情疲惫,一双眼睛却睁眼老大,带着一丝活泛与期待,随来往行人转动不停。 东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乱的脚步声,惹得街上行人顾观望。 眼观路的洪半仙,早将此一切看眼,面露一丝喜色。他悄悄挺直了腰躯,正襟危坐的模样,目不斜视。 一个胖子,肥脸涨的通红,干咳不停,被两个下人搀扶着,径直朝洪半仙奔来。 “老爷,再忍忍啊,这就到了。”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下人,忙不迭的连声说道。 三人转眼到了洪半仙面前。 “洪半仙是?我家老爷被鱼刺卡住了喉咙,还请半仙施展妙手,我家老爷自有重谢!”小胡子下人带着笑脸,急切的说道。 洪半仙微哦了一声,捋着小山羊胡子,稳稳坐石鼓之上。他淡淡睨了一眼三人,说道:“这位老爷该去寻医才对,何故来寻洪某?” 胖子无法出声,急的直瞪眼睛。小胡子下人忙干笑两声,说道:“也去医馆寻了郎,食醋的法子,还有呕吐的药物都试过了。可鱼刺卡的太深,这些法子皆没用啊!听闻半仙不仅神算惊人,还有匪夷所思的过人手段,这不便奔这儿来了。还请半仙大人慈悲,救救我家老爷!” 洪半仙依旧端坐不动,也不作声。急的胖子伸脚狠踢小胡子一下。 恍然而悟的小胡子,忙伸手掏出一锭银子,恭敬送到洪半仙面前。 洪半仙微闭的眼睛一亮,只觉得夜色的银子,是如此的耀眼,如此的勾人心魂,这块银子怕不有五两重呢!他忙清咳一声,说道:“这是做什么?洪某无功不受禄的!” 小胡子忙道:“只要半仙出手,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洪半仙霍然起身,兴奋不无狐疑的问道:“无论我能不能治好这位老爷,这银子都是我的?” 小胡子头点的跟鸡仔一般,忙道:“绝无虚言,还请半仙快些出手啊——!” 洪半仙一把抢过银子揣怀,环顾四周稀落的围观者,他又露出很无奈的神情,装模作样的叹道:“真是难为洪某人了,这些本是行脚郎的勾当啊!” 好像为胖子取出喉咙里的鱼刺,是很不务正业的事情,已然违悖了洪半仙的行规操守。 胖子见洪半仙不疾不慢的模样,他心火起,却又不出声响,急得直跺脚。 “勿急勿躁啊!待洪某来看看。”洪半仙拿了人家银子,也不好怠慢。又是清咳一声,他让两个下人扶着胖子站立不动,然后一捋袍袖,伸出右手,口念念有词:“东南神似海,神鬼疼义水,神水入喉咙,万骨化成水——” 念罢,洪半仙的手指往胖子虚画几下,接着又上下左右戳戳点点。少顷,他伸手一拍胖子肩膀,陡然厉喝一声:“去也——!” 洪半仙嘴里嘟囔着的声音不大,后喊的一嗓子却是个大嗓门,吓得两个下人一哆嗦,连胖子也想往后退却。 谁知胖子转而惊喜,砸砸嘴巴,吞咽了一下,竟出声哈哈笑道:“哈哈,鱼刺没了,真的没了,半仙真神了啊!”两个下人也是惊异不已,没想到这神神叨叨的半仙还真有两下子。 洪半仙扬起下巴,倨傲的神情透着得意。只是他心暗道侥幸,莫非今日紫气东来财气正?晚上回去后要为自己好好卜算一课才行。 胖子看样子被鱼刺折腾苦了,又让下人递上一锭银子。后者自然是来者不拒,胖子言称有事便带着下人告辞离去。 洪半仙捂了捂怀里,沉甸甸的分量让人心里踏实啊!顾不上一旁寥寥几个看客,他自顾拔了布杆,卷起卦旗,往城外走去。 洪半仙个子不高,身材清瘦,四十多岁的年纪,腿脚还算利,加之今日收入颇丰,心得意,脚下轻快了许多。出了城门,他路边称了二斤狗肉,揣怀里,往城外一片棚户区走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洪半仙根本没意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第七十章 偶然 城里居住的是有钱的人家,或者是家境不错的住户。城外棚户区的人家,则相对贫穷一些。 与城里灯火通明相比,棚户区漆黑一片。 洪半仙的家就前面的不远处,可谓熟门熟路。谁知他身子才没入黑暗,惊变陡生…… “哎呀!该死的蟊贼!有人抢我银子呢……”洪半仙惊恐而又愤怒的喊声黑暗响起。 随着惊呼声,只见洪半仙折头冲了回来,他空张双手,哭喊不已。 方才尾随其后的三人已没了两人。 偶有过路者,见此情景,脚下加的匆忙。 洪半仙心恼恨,早知为自己算一卦再收摊也不迟啊!谁料才了大财,便遭横祸。 洪半仙兀自跺着脚,正伤恸万分之时,一个身影来到了身前。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他抬头观望,见一个身材单薄的少年人正冲自己微笑。 且说林一街口时,便看到了洪半仙为人去除鱼刺的那一出,便悄悄立一旁瞧热闹。 洪半仙念念有词,竟然不是满口胡诌,而是林一所熟知的咒语。说起来,还是他从小就会背诵熟悉的。这段咒语名为‘下海咒’,倒真是去除鱼刺的小法术,玄元祖师收录的《玄元符箓》便有此术。这个所谓的‘下海咒’被师父青云道长施展无数次,时灵时不灵。 离开仙人顶时,林一已将这些俗间用的咒语符箓,都抄录给了吴道子。只是没想到这个洪半仙也会这些。 林一见洪半仙的咒语灵验,还赚了十两银子,觉得此人也算有点本事。 夜晚的城门处留不住人,来往者不是出城的,便是往城里热闹处去的,故此围观者寥寥。却见洪半仙兴冲冲离去时,有两人鬼鬼祟祟的跟后面。见之,林一心知有变,也跟着走出了城门。 果然,刚刚走至棚户区的阴暗处,其一人迫不及待冲了上去,抢走洪半仙怀的钱袋。而另一人悄悄隐到一旁,见无人理睬此事,也偷偷的溜走了。林一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心想帮这洪半仙,便走上前去。 “这位小兄弟……?”洪半仙擦了把鼻涕,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夜色,少年眉如双刀,面色亲和,微笑着说道:“洪先生回家等候,我去为你追回钱袋。” 林一冲着洪半仙点点头,抬脚便走。洪半仙未及明白过来,眼前的少年已没了踪影。 洪半仙踌躇了一会,这少年真能帮自己讨回银子?自己离开后,少年怎 么找到自己呢?他心不安,却也是无奈,只能心存侥幸的将信将疑,先回去等候了。 林一步入棚户区的黑暗,便掐动手诀,隐去身形。展开神识后,片刻锁定一处方向,他腾空而起,着房顶,飞跃而去。 转眼的工夫,林一便穿过了棚户区,来到河堤处。 河堤上有许多草棚。 林一轻轻落下身形,走至一处草棚前。 草棚内,一盏油灯下,两个人坐草垫上。 一个身材矮胖,一个身材瘦小。俩人也是一路疾奔之后,刚刚坐下,正喘着粗气,便迫不及待打开钱袋,查看今晚的收成。 就此时,草棚的柴扉‘吱呀’一声打开,二人一惊,瘦小者伸手就想掩住草垫上的东西。矮胖者抬头正想火,却见一个神态自若的少年人出现草棚,不由得心头一怔。 “二位的收获不小呀!”林一带着挪揄的口气,边说边走了进来。 “这位兄弟,江湖的规矩咱懂得,见着有份,这十两银子有你三成。”矮胖者忙一拍胸脯,摆出见多识广的模样。 瘦小汉子却是心疼,捂着银子不愿撒手。这银子可是自己抢来的,哪里肯轻易与人分享。 林一的目光落矮胖者的身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说道:“这位兄台大老远从四平而来,便是做这等勾当?” 矮胖者脸色急变,失声道:“你怎知我是四平来的……?” 一旁瘦小的汉子,两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不知二人说些什么,却也插话道:“这位兄台,是那条道上的,还请报上名号,日后也好相见!” 林一见对方连江湖上的切口都用上了,不由得咧嘴一笑,他拍拍腰间的腰牌说道:“我是天龙派养马的,这位还未回答我的话呢?” 听到天龙派,二人心头一惊,面面相觑。 对方是不是养马的没人去计较,只是天龙派名头太响。瘦小者捂着钱袋子的双手慢慢松开,只是心疼的眼角直抽抽。矮胖者苦着脸,讨好的说道:“不知尊驾是天龙派的人,得罪了,这些银子你都拿去!” 林一伸手一张,钱袋已经飞到手。 眼前的奇变让瘦小者还想伸手,只是手到了半空,才恍然惊悟,面色即刻煞白,愣怔着盯着来者,再不敢言语。 矮胖者也是呆草垫上,心有些纳闷,这钱袋怎么就一下子就飞起了呢? “你老实 回答我的问话,或许我会饶过你。”林一将钱袋揣入怀,语气转冷。 瘦小者被林一刚才的手段吓住了,不敢吭声,目露恐惧的望着二人。这天龙派的人怎会与自己的这位伙伴有了恩怨呢?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呢? “四平县,你与水贼勾结,半路劫杀镖队。仅此一条,我便可出手毙你性命!”林一收起了笑容,冷声说道。 闻言,矮胖者心一慌,忙爬起来跪倒草垫上,磕头不止,连声求饶道:“小的查四求大爷饶命啊!小的也是被逼的呀!小的自幼四平长大,无意遇到这伙贼人,被逼无奈,才为他们通风报信。我要是不干,他们要杀人的啊!” 这矮胖者,正是当初四平县时,窥探太平镖局堂口的二人其一。另一人是水贼,已被林一秦水上杀掉。 矮胖者名查四,好吃懒做惯了,他与水贼不知怎么勾搭上了,竟做了水贼的耳目。 每次水贼都会给查四不菲的报酬。查四乐得如此,反正这些贼人是杀人还是劫货,都与他无干。 谁料后来听闻水贼全军覆没,查四便断了财路。而袁凤鸣与车海回去之时,林一也将镖局周围有人窥伺的事情告知二人。二人回去后,自然要对四平县堂口严加防备。 查四感觉不妙,怕惹祸上身,便跑到了秦城来。秦城毕竟是州城,比四平县城大了许多,应有许多财的机会。谁成想码头上有排帮维持,城里不好讨生活。他遇到同样游手好闲的瘦小者宁二,彼此臭味相投,便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来。 二人城门处闲逛,见洪半仙收了十两银子,岂能不动心,便由查四望风,身子轻巧的宁二动手,将洪半仙的银子给抢了。 只是没等二人来得及高兴,便遇到了林一这位天龙派的弟子,二人明知惹不起,谁知对方还是摆出要杀人的架势。 宁二暗呼倒霉。查四是吓得不轻,眼前的少年自己并不认识,却又怎么知晓自己的来历呢?活命要紧,他忙将自己所知的了出来。 想起秦水之上,那些嚣张水贼的凶恶来,林一真的想将眼前的查四给杀了。 可人命关天,人死亦不能复生。都是爹娘生养的,每个人都活之不易,加之二人不过是鸡鸣狗盗之徒,他踌躇一番,还是下不了杀手。 “今日便放过你等,好自为之!”林一言罢,不再理会二人,转身离开了草棚。 …… 洪半仙失魂落魄般回到家,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迎上前来。 “爹爹辛苦了!” 女孩子小脸净白,眉眼俊俏,一身布衣素裙干净利落。 见到女儿,洪半仙才回过神来。他强露笑容,带着怜爱的口吻说道:“荃儿啊!爹爹不辛苦的,你娘还好?” 荃儿端来盆水,乖巧的说道:“娘亲床上躺着呢!今日看过郎的,爹爹勿忧!” 洪半仙胡乱的擦了把脸,从怀掏出一个破损的油纸包。 “咦——好香呢!”荃儿翕动着鼻子,一双大眼睛带着惊喜。 洪半仙暗自苦笑一声,银子没了,这狗肉还。 “半途跌落地上了,荃儿拿去用热水洗洗,与你娘亲吃了,也补补身子” 荃儿开心的应了声,便接过油纸包去收拾。 里屋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咳嗽声,洪半仙面上露出一丝忧色,忙疾步奔了过去。 里屋榻上,斜依着一位妇人,正是洪半仙的妻子。 见妻子蜡黄的面颊上透着层红潮,拥着被角拼命堵着嘴巴,洪半仙上前靠床边,轻轻扶其脊背,心疼的说道:“夫人想咳嗽便咳嗽,何必如此苦苦忍耐,且不让为夫愈加的心焦!” 过了半响,妇人才止住了咳嗽,红潮褪去,面颊渗出一层细毛汗来。她歉然说道:“让夫君挂心了,妾身无妨的!” “今日郎来了是如何说的?”洪半仙扶着妻子床上坐好,关切的问道。 “郎说了,贱妾这病只需静养便可。”洪半仙的妻子心惶然,郎是如此说的,可也说了,要用名贵大补之药,静养才能有效。只是,眼下家境窘迫,只能自己苦捱了。 “唉——!都是为夫无用啊!”对于妻子的病症,洪半仙也是心有数。想着今日的银子若是还,看病抓药也不再是难事,想必妻子的沉疴,也是痊愈有望。 “娘亲,这是爹爹买来的狗肉。娘亲吃了,病会好得快些的!”女儿荃儿端着狗肉走了进来。 妻子眼神带着疑惑盯着洪半仙,狗肉不便宜,一般人家吃不起的。 洪半仙讪然笑道:“是啊,夫人尝尝,这狗肉不错的。” 心有不解,却不好张口相问,知道丈夫每日不容易,家里原有的积蓄,也被自己的病给耗光了。心有戚戚,她眼圈一红。 洪半仙见妻子如此,心如乱麻,却听屋外传来一人的声音。 “洪先生家吗?” 第七十一章 因果 听到这不算陌生的声音,洪半仙忽地起身,看看妻子,又看看女儿,心惴惴,难道……? “我去看看……”丢下一句话,顾不得娘俩的反应,洪半仙大步冲了出去。 院门外果然站着那个少年,其笑容不改,正四顾打量着眼前矮小的院落。 果然是他! “小兄弟快些进来!” 洪半仙心有种莫名的喜悦,或者说是一种期盼。本来已不再指望的银子,莫非真的会失而复得? 棚户区本来地方就不大,神识一览无余,林一很轻易的寻到了洪半仙的家。 见对方一身破旧儒衫,神情透着不安,林一伸手掏出钱袋递过去,说道:“洪先生看看,银钱可有短缺?” 荃儿也来到院,见来者身姿清朗,眉目亲和,小丫头忙敛衽一礼,腼腆一笑:“见过这位公子!” 林一见到荃儿,便立刻想到了翠儿,心生亲切。他温和的笑道:“妹子无须多礼,唤我林一便可!” 荃儿依旧不敢失礼,娇涩的说道:“见过林大哥” “小……林兄弟,银钱都,让洪某如何感谢才好啊!”洪半仙捧着手里的两锭银子,神情激动。 “啊……爹爹何来如此多的银两,这下娘亲的病有钱医治了!”荃儿竹笋般的小手半掩秀口,出一声惊呼。 这荃儿不是没见过银子,只是娘亲病了好几年,家里的银钱早已花光了。乍见两锭银子,心生诧异之际,还是忍不住惊喜起来。 “这是爹爹今晚挣来的,只是半途被贼人抢去,幸亏这林兄弟给寻了回来,真是万幸啊!荃儿,快去为林兄弟倒杯水来!”洪半仙一边邀林一进屋,一边乐呵呵的吩咐道。 “嗯!”荃儿忙着要出去,却被林一伸手拦住。 “洪先生勿须客套,林一不知家还有病人,倒是打扰了——” 此时,随着一阵咳嗽声,里屋又传来洪夫人的声音。 “夫君,扶妾身出去,也好当面谢过这位好心的兄弟!” 洪半仙与荃儿都有些手忙脚乱,洪半仙口应声,忙对林一歉然一笑,便要转身。谁知林一依旧出声拦阻道:“病人还是卧榻安歇为好!若是方便,林一进去拜见夫人……” 洪半仙忙点头,妻子卧床已久,他心不忍让其劳累。不过,当面谢过林一,也是全了礼数。 听林一如此 提议,洪半仙自是应声不迭,连声道:“方便,方便的,请随我来——” 林一随洪半仙与荃儿进了里屋,见床榻之上的妇人正带着怪责的神情瞪着洪半仙,他忙躬身道:“林一见过洪夫人!” 妇人满面歉然,只能床榻上欠身答礼:“小妇人失礼了!方才听得林兄弟与我夫君对话,才知今晚多亏了林兄弟仗义出手。多谢林兄弟大恩了!”言罢,她微微喘口气,对林一俯身颌。 林一面色窘然,忙摆手道:“夫人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何至于让夫人如此呢!让林一情何以堪!” 洪夫人见林一言语真挚,也不再作态,让荃儿搬来凳子请其坐下。 林一心知来得突兀,却不好转身离去,只能坐下,静静观望洪夫人。他见对方面色蜡黄,双颊消瘦,双目隐有赤丝,神情略显萎顿,却言谈大方,仪态从容。此妇人应是知书达礼之人。而洪半仙虽风尘满面,却对妻子温情脉脉,女儿荃儿也是清秀端坐,俊俏可爱。这倒是和睦的一家人。 又见床头放着碗狗肉,林一不由得眉头一皱。 洪半仙忙道:“林兄弟可有话说?”这洪半仙不亏算卦的出身,察言观色的本事不错。 林一稍作沉吟,说道:“这狗肉俗名‘香肉’,又称‘地羊’,味道醇厚,有补益气,温肾助阳之功效!” 洪半仙惊讶的说道:“林兄弟倒是博广记啊!” 林一对洪半仙的恭维不置可否,轻轻摇头说道:“而夫人为多痰多火之兆,乃阴虚内热,肺气不足之症,若食此狗肉,对洪夫人病体不利啊!” 洪半仙一家三人闻言皆是一怔,洪半仙再顾不得恭维林一,忙道:“林兄弟真是高人不露相,所言甚有道理,荃儿快将这狗肉端开!” 荃儿也是面露惊慌,娘亲的病情未好转,若是食了狗肉加重了病情,才是雪上加霜的祸事。 洪夫人对林一所言,也是暗暗点头赞许。 洪半仙对林一拱手说道:“原来林兄弟还精通医道!方才听您所言,比之寻常的郎,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他迟疑一下,又接说道:“我夫人这病已拖了多年未愈,原本还算殷实的家境,也因此而不堪,让林兄弟见笑了。却不知,林兄弟能否……能否为我夫人诊治一番呢?” 才承其恩惠,实不好开口继续相求。可妻子病情一天天不见好转,而林一方才所言,俨然是深谙医道人。洪半仙只能一咬牙,顾 不得脸面,出声相求。 林一闻言并不做声,只是目光平静打量着洪半仙一家三口。这家人为人善良,令人心生好感,尤其是荃儿目光的殷殷之意,他见之,心了然。只是,洪夫人的病应当怎样医治呢? 洪夫人却眉头微蹙,对洪半仙说道:“夫君失礼了,初次与林兄弟相见,怎好如此相难!”洪半仙心忐忑,尴尬一笑。 林一摆手说道:“我能帮得上忙,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的,洪夫人勿做他想!”言罢起身,他伸手取下腰间的葫芦,说道:“取只碗来。” 荃儿忙跑了出去,转眼双手捧着只瓷碗来到林一面前。 林一接过瓷碗,从葫芦倒出一点千秋馥,酒香四溢。他将瓷碗递给洪夫人,说道:“我随身带有药酒,请夫人饮下试试看……” 洪半仙一家三人,皆不明白这酒里有什么名堂,洪夫人却不假思,依着荃儿的搀扶,接过碗便小口喝下去。 药酒功效如何,让洪半仙与荃儿露出期待的神色。片刻后,洪夫人将瓷碗交与荃儿,其姜黄的面色竟然闪现一丝红润。她轻吁一口气,目露喜色,对林一说道:“此酒甚是奇妙,一口酒下去,胸闷之感渐消,身子也似有了力气呢!这一会半会的,也不想咳嗽了!” 林一也是露出了微笑,这含有灵气的千秋馥,可洗涤人之五脏腑,洪夫人只是肺气不足之症,肺脏积年有损,经酒灵气滋补,胜过无数的大补之药。 “家有盛酒的器物吗?”林一问道。 荃儿已没了矜持,带着孩子气跳了起来,说道:“有的,林大哥稍待,荃儿取来。” 那葫芦,绝非寻常之物。洪半仙夫妇已然知晓林一的心意,目光是感激之意。 少顷,荃儿取来一只白瓷酒壶。林一接过来,将葫芦里的酒全部倒入酒壶。酒壶不大,大半斤的千秋馥正好装满了小酒壶。 林一将酒壶递与荃儿,她小心接过,紧紧捂怀。 “每日小饮几口酒,洪夫人的身子会慢慢好起来的。只是,此酒不能久置,否则药力不再。”这酒没有葫芦装着,酒灵气会渐渐消散的,林一怕洪夫人舍不得喝,浪费了灵酒而耽误了病情,只能好意提醒。 “承林兄弟大恩,洪某感佩莫名!”洪半仙深施一礼。荃儿眼见娘亲久治不愈的身子奇迹般好转,心惊喜,也跟着爹爹说道:“多谢林大哥!” 床上的洪夫人也要致谢,林一忙道:“ 此事不必再提了,洪夫人还要歇息。林一此处多有不便,还是告辞的好!”说着就要离开。 洪半仙上前拦住林一,言辞恳切:“大恩不言谢,林兄弟若是有事,洪某不敢拦阻,可总要喝杯水再走不迟呀!” “荃儿,娘好了许多,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快与你爹陪着林大哥外屋就座!”洪夫人忙说道。 “林大哥——!”荃儿也是出声挽留。 林一深感盛情难却,便与洪半仙父女二人来到了外屋。 洪半仙却是掏出银子,对荃儿说道:“去买些酒菜,我与林兄弟喝两杯!” 喝水转眼成了喝酒,林一本想劝阻,却笑笑摇头不语。 好棚户区也有卖酒食的。无非是卤肉烧酒一类,粗简却也实惠。 荃儿取了些吃食回里屋,陪着娘亲去了。 洪半仙则与林一坐一方木桌前,举杯小酌。 眼前的林一,便如同命所遇的贵人。洪半仙不敢怠慢,殷勤举杯,相邀共饮。 来之安之!小坐片刻也无妨。无奈之下的林一,只好与洪半仙对酌。 洪半仙酒量欠佳,喝了几杯后,面色已是通红。平日里街头讨生活,全凭一张嘴,此时虽有酒醉之意,他说起话来却也条理清楚。 第七十二章 香火 洪家也曾是殷实人家。洪半仙名字叫洪章,妻子凌氏出自书香门第,一家人本秦城居住。 洪半仙年轻时倾心仕途,无奈命无时,也强求不来。沉沦十几年后,他醒悟之时,家道落,凌氏又身缠疾病,看了许多的郎,花了无数的银子。 俗语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户人家患这种病,有人参之类的补药吊着,好吃好喝的将养,这病说不定也会好起来。而洪半仙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养活一家人本已不易,何况家里多了一个久病不愈的凌氏呢!加上这肺疾本身就难以治愈,不几年的光景,洪半仙家便到了揭不开锅的境地。一家人只能卖了城里的宅子,来这棚户区买一处小院子来居住。 洪半仙无奈之余,便城门处与人算卦。加之码头上苦力甚多,有个稀奇古怪的毛病,郎也看不来,洪半仙便神神叨叨一通咒语,凑巧了,也能灵验一次。渐渐的,熟悉的人便唤洪章为洪半仙了。洪半仙也乐得如此,便让妻子缝制了布杆,每日持着作为卦幡,以作招揽生意之用。 洪半仙本身学识不差,加之半生蹉跎,人之常情了悟,察言观色熟稔,每日里赚点小钱,让一家三口勉强糊口。偶遇大方的主顾,也能来笔小财。只是全家被凌氏病体拖累着,日子依然窘迫而拮据。 今晚为人去除鱼刺,竟破天荒得了十两银子,对洪半仙来说,已然是笔横财了。十两银子足够一家人用上一年,省吃俭用的话,维持两年吃用也不话下。乍喜乍忧,只转念之间。好遇到了林一,又奉上药酒,让久病的凌氏病情得以好转。 对林一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洪半仙频频邀其举杯,以示谢意。 见对方不胜酒力,林一伸手劝阻,岔开了话题。他似是无意问道:“洪先生的咒语甚是神奇!” 洪半仙放下酒杯,拍了拍自己的面颊,自嘲道:“遇到林兄弟,洪某开心之下,竟失态了,呵呵!”说着,他又捋了捋胡子,露出一丝苦笑,看着林一,许久才叹道:“若是我说这咒语是祖上留下的,你信吗?” 林一微笑说道:“为何不信?” 洪半仙一拍桌子,冲林一伸出拇指,赞叹道:“林兄弟不亏是名门大派弟子,忠厚不失睿智,年少却不失沉稳,且相貌不俗,绝非池之物!” 这洪半仙三句话不离本行。秦城距龙山不算远,能看出自己的身份也不意外。林一微笑不语。 谁知洪半仙却起身离去,不一会工夫回转,手 里却拿着本册子,往林一面前一放,说道:“这便是我祖上留下的,早年搬家之时,翻到这个册子,里面所载,倒也稀奇。心却也不信。后来闲暇时,便尝试一二,谁知偶有灵验。于是,便多了个讨饭的路子。不过灵验之时甚少,呵呵!” 林一看着眼前的册子,很薄,很旧,破损得厉害。可绢册面上,‘玄元符箓’四个大字却清清楚楚,让他心头一震。 抬头看洪半仙,对方却不以为意,又为自己斟上杯酒。 “这怕是不合适!” 虽极想翻开这册子看看究竟,可林一心还保持一分沉静。这毕竟是人家祖上遗留之物。 “这话听着见外,林兄弟请随意!”洪半仙摆摆手,让林一自便。 既然对方不介意,林一便慢慢翻开册页。里面确实载录的是《玄元符箓》,不过是用平常字所写,并非古体字。里面也只是凡俗间的一些咒语,且残缺不全,薄薄的几页,转瞬就翻阅了一遍。 郑重地合上手的绢册,林一问道:“尊祖是秦城人吗?所留之物,仅有此册?” 洪半仙摇头道:“我祖上乃四平县人,传闻,祖上乃一道观门人。后来,道观败落,祖上便离开四平,来此处安家落户了。先祖遗存,只余此物。对了,那道观好像叫做玄元观。” 林一默默点头。初见玄元符箓四个字时,心便涟漪不定,猜测这洪半仙的祖上与玄元观有关。眼下已然断定,洪半仙果然是玄元观后人。 林一半响不语,洪半仙眼光好使,忙问道:“林兄弟可有不便之处?” 林一沉思良久,才说道:“我幼年曾遇到一位不知来历的高人,承其厚爱,也得到过一本‘玄元符箓’,故此,方才想得多了些。” “哦——!莫非林兄弟所遇高人,也是玄元观的后人?”洪半仙也来了兴致。 “应该如此!”林一也想表明身份,可无法开口。并非是他对洪半仙持有戒心,难道说自己是玄元观的二十一代门人,可现却又是天龙派的养马弟子,这又如何解释呢? 想想还是作罢,含糊其辞好,心却对洪半仙加的亲近。 “不知林兄弟所得符箓,与此相比,是否一致呢?”洪半仙本身不相信这些鬼怪乱神之物。而潦倒之时,此物却能混饭吃。只是册子残缺,咒语不全,让他颇为遗憾,若能补全咒语,多加尝试,且不论灵验与否,起码自己挣钱的手段也多了一些。 至于林一话的真伪,酒意微醺的洪半仙倒是没作多想,只当是今晚是时来运转了。 玄元符箓就林一身上,却不好拿出来,那上面的古体字,这洪半仙也未必识得。 “洪先生,你这册子残缺之处,我来为你补全,如何?”林一很随意的说着。他让洪半仙取来纸笔,自己口述,由其执笔记录。玄元符箓,凡俗间可用的,复录之。 “呵呵,这些我也不知有没有用处,只能劳烦洪先生去一一尝试了。”林一停下口述,见洪半仙也停下笔,便笑着说道。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洪半仙看着手里的纸张,什么止血咒、怯寒咒、辟邪咒、续骨咒等等,比祖上留下的多了许多,这里若有一个灵验的,便等于白花花的银子呢,以后的家境也会随之慢慢好转。眼前的少年人,果然是命贵人啊!不然又岂能有此巧遇与机缘! 想到此处,洪半仙不禁有些踌躇满志。他看着眼前的林一,打心眼里喜欢。 “林兄弟家住何方?可否成家?你看我家荃儿如何呀?”洪半仙小心收好绢册后,有些按捺不住心所想,趁着酒兴,竟脱口而出。 听到洪半仙的后一句话,林一摇头苦笑,说道:“我也是四平县人,父母早亡,由好友举荐来到天龙派做了名外门弟子,尚未成家。” “这太好了!林兄弟,你看荃儿也快到了及笄之年……”洪半仙上身依向林一,满面关切之色。 林一面色窘,屁股下跟锥子扎似的,忙摇手道:“荃儿很好……荃儿还小……我年纪还小,此事以后再议不迟的,天色不早了,林一要回去了。”他说着就匆忙起身告辞。 洪半仙心想,这年轻人不错,知礼者才知羞嘛!他也不以为意,便起身相送,笑容满面的说道:“明日还来我家吃饭!让荃儿做几道小菜给你尝尝。别看荃儿年纪不大,屋里屋外都勤快着呢!” “我明日大早就要回山的,以后再来看望洪先生好了。”林一生怕洪半仙再提荃儿,连连摆手让其止步,逃也似的离开洪半仙的家。 林一早没了踪影,洪半仙站屋外,仍不舍得回头进屋。 “爹爹,林大哥走了吗!” 知是女儿身后,洪半仙点点头说道:“你林大哥是走了,尚不知他何时再来!” 叹了口气,洪半仙心有不甘。这位林兄弟来自名门大派,前途不可限量,兼之为人厚道,秉性良善。若是能招其 为婿,该多好啊! 却不知身后的荃儿,一双明眸幽幽凝视着远处…… 若是真有个大哥该有多好…… …… 存一分善念,了一桩因果; 留一分香火,传几世福缘! 喜忧虽复殊途,因果竟何处?无意所遇见的人和事,看似偶然,冥冥之,或有定数! 谁的因,谁的果? 孑然独行于这纷扰尘世,执着处且执着,无须执着,又何须执着呢! 第七十三章 小憩 第二天一大早,韩继与杜松便带着林一,赶着马车前往码头。 林一身边放着两个十斤的酒坛,这是昨晚街上买的,里面灌满了灵酒。自然也少不了去秦城的千秋馥酒坊,又买了几十斤的老酒。他担心昨晚所赠的灵酒太少,不能让凌氏真正的痊愈,便想今日见到洪半仙,多送些与他。可车子经过西门时,却未见其人。 城里还略显清净,码头上已是人声噪杂,一片忙碌景象。 东方一抹霞光升起,秦水上水波涟漪,鳞光片片。人的面庞上也罩了层金辉,多了分朝气。 林一赶着马车来到一条大船前,抵住车韧,将大车停稳。 韩继上前与人交谈,片刻工夫,来了几个身着黑衣的汉子。一个个脚下生风,踏着跳板,上了大船,转眼就背着盐包,往林一的马车上装载。 每包盐不下斤,十五包盐很快装满了大车。这一千五斤盐,应够天龙派二三千人吃个仨俩月的。林一心瞎计较,眼睛却是不停打量着码头四周。 “林师弟,盐装好了,开路!”韩继对林一喊了一嗓子,与杜松驱马前行。 林一收回车韧,抖动手里的缰绳,两匹健马‘恢恢’打着响鼻,卖力的拉动马车。 上坡的路走得缓慢,林一也不着急,任马儿一步步前行。目光扫向路边,见到一人,他露出笑容想打个招呼,却又佯作无意的转看向他处。 马车上了河堤后,变得轻快许多,只是相比来时,马儿的脚步略显沉重。 车子到了西门处,林一也不管前面的韩继二人,他停下马车,抱着两个酒坛子便跳了下去。 洪半仙昨晚醉酒,今天出来稍晚些,刚将布杆插好,便见林一跑了过来,他迎上前去说道:“林兄弟,这是……?” 林一将两个酒坛放下,又掏出个小包裹往洪半仙怀里一塞,带着笑容小声说道:“这两坛皆是药酒,若是夫人病好了,你与荃儿也可以饮用此酒,自可祛病强身。这是友人相赠的银两,留你家用,切勿声张引来祸端。我有事这便走了,洪先生好先回家一趟,免得此徒生意外,告辞了!” 洪半仙才明白林一的意思,方想作声,见其已然跳上了马车,冲自己挥挥手,接着便是青石板‘咕噜噜’一阵作响,车轮滚动远去。 洪半仙捏了捏手里的包裹,忙挽肩上,他不敢城门处多呆,收起布杆,抱着两坛酒便往家走去。回到家里,荃儿见爹爹才出门 ,便又神色慌张的回来了,忙问道:“爹爹,出了何事?” 洪半仙脚下不停,对着荃儿急道:“荃儿快关了房门随爹爹来!” 来到里屋,洪半仙不管妻子的满面疑问,先放下酒坛,又将包裹置于床榻上,才将林一离去时的交代,对着妻子与荃儿说了一遍。 之后,一家三人,便盯着床上的包裹。 凌氏倒也沉稳,轻轻打开包裹,见足有两的白银,静静躺包裹,也禁不住惊呼一声。 两银子足可让平常姓衣食无忧了!见到如此多的银子,凌氏的记忆,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这林一怎么出手如此大方? “夫君,这可如何是好?我一家承林兄弟情重,尚未报答,又蒙其厚赠,这不妥啊!你为何不推辞?” 心着急,凌氏的眼泪落了下来。荃儿也是小脸惊惶,忙上前扶着娘亲,却回瞪大了眼睛,期待爹爹能出言释疑。 洪半仙一跺脚,抱怨道:“唉——!这林兄弟急着赶路,东西撂下就走了。知道包裹里是银子,可城门处人多眼杂,我也不敢打开看看啊!要知是如此多的银子,我……我怎会收下呢?” 凌氏的眼泪依旧不停,洪半仙看着也是心疼。这林一怎会行事如此莽撞呢?几两银子已经算厚赠了,这两的银子,让人拿着心里不安呢!莫非,他真的看上了我家荃儿……? “夫人,勿要气恼,林兄弟再来时还他便是!他若不要,这些银子便当做荃儿了嫁妆了!”洪半仙想当然的说道。凌氏却制住了抽泣,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洪半仙,又落身边女儿的身上。 “呀——爹爹胡说什么呢!”荃儿小脸燥得红红的,一扭身跑了出去。 凌氏蹙眉嗔道:“夫君怎可如此说话呢!看把我家荃儿羞得……不过……”看着洪半仙乐呵呵的样子,凌氏的眼角也露出一丝笑意。 …… 林一赶着马车,迎着旭日便出了秦城。既然真心帮过了洪半仙一家,此事便被放了脑后。坐马车上,他不由得想起码头上一桩事来。 码头上遇到之人是丁茂。当时他与几人站一起,其一人长的粗壮,气势凶猛。此人便是排帮的刘巨虎。 林一本想与丁茂打个招呼,却见对方神情恭敬的立刘巨虎身后,冲自己暗暗摇头。知其蹊跷,他便也扭过头去,装作路人模样。 丁茂为何如此?林一坐车上,入定一般,心下却是暗暗琢磨起来 。 两个时辰后,日头跑到了头顶,两马一车,来到一处溪水边。 马儿拉着满载的大车,也是累的周身湿漉漉的,不停呼哧着,喷吐着满嘴的白沫。韩继倒也心细,及时回示意歇息。 林一停下马车,将两匹马解开带到了水边,又从车上拿出了个布袋,里面装的一些精细马料。 韩继二人也松开马的肚带,让马饮水食料,将养脚力。然后掏出干粮,坐一旁吃着。 林一的车上也有干粮,可他不饿,精神着呢。 自顾来到车旁,坐草地上,林一拿起葫芦抿了一口。 这酒的灵气比什么都好,集腋成裘!体内的灵气一天天凝实,气海也渐渐充盈,林一期待玄天心法五层的圆满。若是到了层修为,是不是可以服用聚气丹了呢!若是三粒聚气丹,可以让自己顺利到达练气层,筑基期便近眼前。若是那般,自己岂不是可御剑凌空,瞬息千里…… 人生有了目标,便如同千里之徙,有了方向…… 遐想了一番后,林一举起葫芦,却又放下。他眉梢一挑,看向韩继与杜松。 二人依旧嚼食着手里的干粮。 林一将葫芦拴腰间,随意的四处打量了一眼,便闭目养起神来。 “这臭小子,赶了半天的路,难道肚子不饿吗?还装模作样喝了两口酒,看着惹人恼火!”杜松本来看林一就不顺眼,见其又老神的盘腿歇息,不由得狠狠嚼了一口干粮,着牢骚。 韩继笑道:“这赶车也蛮累人的,由他便是!” “哼!回去后,内门比试也该结束了。多好的机会呀,这时候却被遣来做这差事,着实恼人!” 杜松确实为不能观看内门比试而恼火。可这趟差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须得有个武功好的人随行护卫。他比不过陆树的名声,武功却外门弟子属于佼佼者,被木管事指派前来,也合乎常理。 “咦——韩师弟,可听到什么动静?”杜松面色一凝,俯身地,耳细听。 韩继也是屏息凝神,点头道:“似有人往这边来了。” “一共四人,有兵器交接声响。”杜松说完,便跳了起来去紧马的肚带。韩继也随之忙碌起来,见林一还闭目端坐,急忙喊道:“快套上马,有人持兵器过来了。” 林一睁开眼,应了一声,起身收拾起来。 韩继与杜松不亏是外门弟 子的坚,此时已兵器手,严阵以待,神情看不出一丝慌乱。而林一看似慢腾腾的,也很快套好了马车。 林一将装草料的布袋放回马车,拍了拍手,刚刚坐上马车,就见一身躯高大的汉子,赤手空拳,浑身带血,口咒骂不停,踉踉跄跄奔了过来。后面两男一女,紧追不舍。 前面的汉子,见路旁有人,他心带侥幸的直奔韩继二人过来。 后面一个面容怪异的汉子,也看到韩继三人,其目露凶光,脚下力,手持弯刀高高举起,狠狠劈下。 前面汉子闻得耳后风声,奔跑,脚下一滑,身子向一旁闪去,随即腰身用力,回转便是一拳向身后砸去。后者弯刀走空,不及抽手,被一拳砸刀背,“嗡”的一声,弯刀脱手飞出。 那汉子得势不饶人,一拳过后又是一拳,砸向对方胸口。后面的汉子脚下急停,便往后跃起,却敌不过拳头来得迅疾,眼看就要被拳头击。 突然,又一把弯刀,滑过一片银光,绕过前面的同伴,便向对手的手腕削去。 空手的汉子见势不妙,击到对方胸口的拳头猛的缩回,另一只拳头‘呜’的一声砸向来者的刀背。那弯刀却是一转,舞了个刀花,撩向自己腋下。空手汉子只能翻转身形,向后躲去。 “哧——”衣衫破裂,一线血红迸出,空手汉子闷哼一声,扭转身子,继续往韩继身边跑去。 这空手汉子双拳威力不俗,却难敌对方人多。 见状,韩继心恼怒。这汉子分明要祸水东移。只是见其勇猛,加之天龙派弟子的身份,他才冷着脸,将火气强忍了下来。 “下铁拳门古天石,这几人来自蛮荒之地,天龙派脚下,无故害我兄弟,还请天龙派高人主持公道!” 那汉子匆忙求救之际,不忘报上自己的大名。 林一不远处暗暗摇头,这古天石为何被几人追杀?此人也不愧是老江湖,几句话让韩继二人无法回避。 只是天龙派的外门弟子,这三个穷凶极恶的高手面前,又有多大的分量呢? 尤其后面的那位彩衣女子,不过华信年华,却是尖尖的下巴,狐眼桃腮,妖艳如蛇,看着就让人不自! 第七十四章 有毒 韩继温和的面容早已不见,对古天石的言语也不理睬,只是冷冷注视后面的三人。作为一名外门弟子,且不说武功有多高,他的眼光却是不差。 这古天石一身拳脚功夫不低,而将其追得落荒而逃,可见这三人不简单。只是,蛮荒之地应属南疆,这些人万里迢迢来此,只是为追杀这古天石?鬼才会相信! 杜松对古天石也无好感。天下之大,除却天龙派,其余门派根本不放天龙派弟子眼,别说一个小小的铁拳门。虽然只是一个外门弟子,可他的身上,那种大派弟子才有的矜持与自傲,是一点也不缺少。 杜松上前一步,长剑出鞘斜指,冷声道:“来者何人?竟敢我天龙派的地头杀人,胆子不小!” 一个汉子已捡起了弯刀,见杜松威风凛凛的样子,他面色狰狞,挥舞弯刀,叽里咕噜叫唤不停,似是挑衅或者是骂人。另一个汉子立一旁,也是不怀好意的模样。 二者身材不高,却肌肉结实,鼻梁塌陷,面色黝黑,一双眼睛透着狂戾的凶残。 “古力、古也——”一个银铃般的嗓音萦绕场众人耳。后面那美艳女子,一身衣衫五彩斑斓,艳丽得让人目眩神迷,好听的声音让韩继与杜松也禁不住心神一荡。只有古天石目闪着怒火,狠狠瞪着这女子。 这女子唤了一声,前面两个汉子乖顺的退后一步,只是虎视眈眈的神情不变,目光凶残之意不减。 女子脚步轻盈,腰肢一颤,便立两个汉子前面。她看着韩继三人,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一双秋水,诉不的悱恻,道不清的迷离与缱绻,让人只想去怜爱,去疼惜。 韩继与杜松持着兵器的手松懈了下来。 “二位小心——!”古天石见状不好,忙急喝一声。 韩继与杜松心神一震,不由得面色一红。 大敌当前,却心智迷糊起来,这不是找死吗!若不是古天石好意提醒,这女子便是要杀自己,说不定自己还不忍还手呢。传闻,江湖有迷人心魂之术,想不到眼前便差点了招。 二人心头一悸!再不敢定睛看这貌美如花的女子,尤其是那双让人不忍背弃的眼睛。 杜松恼羞成怒,刚想火。没料那女子却‘噗嗤’一声笑起来,葱白嫩的手指轻掩着秀口,螓微颤,眉眼如波,让杜松半张着嘴巴,一时不知所措。 韩继则是稳稳心神,轻呼出一口气,沉声道:“这位姑娘来自何方?为何无故 杀人?” “嘻嘻!这两位兄台是天龙派的,好生的威武呢!”女子不以为意的调笑道。 韩继面色冷峻,说道:“下天龙派外事堂弟子韩继,请姑娘道明来意?” 林一距几人七八丈远,正坐车上,盘腿托腮往这边看着,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样。见古天石回看到自己,他点头微笑,挥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车夫不离马车,倒也合乎常情。 古天石知道马车上还有一人,只是方才未及看清。他心里也糊涂,这少年不是秦城吗!怎么又是一身天龙派外门弟子的装扮?古天石只能遥遥抱拳,只是他身子受创,血迹淋淋的,高大的身躯略显倦态。 “原来韩兄当面呢,小女子有礼了,嘻嘻!”女子装模作样俯身敛衽,一双媚眼却闪烁不定。 “韩兄,你说我等江湖人,与平常姓有何不同呢?” 韩继闻声不语。 女子眼光韩继与杜松二人身上游离不定。 杜松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说道:“杜某以为,江湖人,当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当如是哉!” 韩继眉头一皱,暗道不好! “嘻嘻,这位是杜兄了!杜兄说得好啊,不愧是大派名门弟子呢!杜兄,你说有人言语戏谑奴家,奴家当如何呢?”女子的声音娇脆动人,却透着阵阵寒意。 一旁的古天石叫苦不迭,却难以辩白。本指望韩继与杜松二人出头,他只能急急低声述说了其缘由。 古天石与铁枪门的那个姓李的同伴,秦城呆了多日后,也没探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却见到许多江湖人往龙山方向而去。二人按捺不住,也随之前往。谁料半途遇到这三人。 那个铁枪门姓李的圆脸汉子,见这女子妖媚异常,暗自小心也就罢了,反而提醒古天石:毒莫过妇人心,青蛇口齿,黄蜂尾后针……谁想被人家听到了,便生了争执。 李姓的汉子虽非江湖绝顶高手,却也自恃武功不俗,双方一言不合,便交起手来。也许是这女子恼怒李姓汉子嘴上无德,便暗施辣手。 李姓汉子毒倒地,措手不及,被对方两个手下弯刀夹攻之下,转眼毙命。 古天石虽与李姓汉子常年的拌嘴斗气,却师出同门,情意深重,非常人所能理解。见好友遭难,他自是要寻对方拼命。 好汉难敌四手,加之古力与古也两个野蛮之人,配合默契,有女子使毒的手段后,让 古天石只能落败而逃。而这三人却是不依不饶,竟对其紧追不放,欲杀之而后快。 古天石三言两语之后,韩继皱着眉头,看着女子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人已经被你杀了,为何还苦苦相逼呢?” 女子惊奇的睁着媚眼,甚是做作的说道:“斩草不除根,岂不知春风吹又生吗!杀人嘛,自然要斩杀绝的,是不是如此呢?韩兄!” 与这女子言谈,占不得半分便宜,韩继也不想纠缠,摆手道:“既然如此,还请姑娘离去,此事以后再做计较!” “是吗?那就让奴家杀了此人可好?”女子若风摆杨柳般,婀娜多姿,娇笑着调侃道。她对韩继所言根本没放心上。 杜松再也忍耐不下去,仗剑冷哼道:“天龙派此,尔等也敢放肆?” 女子捂着胸口,惊讶望着杜松。 “别吓奴家啊,奴家胆小呢!”说着,她嗤笑一声,腰肢一扭,手臂一扬,手指轮弹几下,一层粉色烟雾罩向韩继三人。 古天石见状大惊,自己兄弟便是如此遭了暗算被对手斩杀,他又怎能不知其利害,忙闪身后退,不忘提醒韩继二人:“小心有毒——!” 韩继二人心暗凛,不敢有丝毫大意,忙屏住呼吸。女子身后的古力古也二人,不失时机的啸叫了一声,挥舞着弯刀冲了上来。 对方竟敢不顾天龙派的威名,要与自己搏杀,韩继与杜松对望一眼,心知此事不能善了,也勃了斗志。 躲过对方的毒雾,二人分别迎上了古力与古也。 女子则笑盈盈的一旁立着,并未继续出手,只是眸光不时瞥向古天石。 而远处的林一,这女子却懒得瞧上一眼。 这女子只是防备古天石反扑,谁料古天石受伤虽是不重,却也失血不少,一时也不敢上前。他心忌惮这妖艳女子,只能带着小心一旁瞭战。 韩继与杜松二人毕竟是外门弟子,比起这彪悍的古力、古也,稍显逊色,却也能支撑片刻。 女子见大局掌握手,神色轻松,移步向古天石而来。 古天石目含怒火,挥拳便向女子击去。 女子也知古天石一身武功双拳之上,她嬉笑着,若彩蝶飞舞,晃身而过,兰花指轻弹,又是一片烟雾罩向对方。 古天石知其厉害,不敢逞强,脚下急退之时,却忍不住惨哼一声。其双拳之上,沾染了烟雾后,手背手臂上 ,已灼起一层水泡。 女子银铃般笑声不散,双手蔓转,如蝶入花丛,让人心驰,却杀机重重。其双臂下,两道弧光闪出,疾奔古天石而去。 古天石被那两个蛮汉一路追杀,早已是狼狈不堪。如今这女子终出手,他自是不敢正樱其锋,急往后退。 女子见古天石退却,一双媚眼追魂夺命般,盯其不放,两道弧光直奔对方脖颈而去。 古天石身躯高大健武,却不失灵活,身形错动急晃,两把银色的月牙弯刀从鼻尖堪堪而过,让他心肝直跳。谁知弯刀犹若神使,空滑过一个圆圈,又飞了过来。 古天石避无可避,只能连滚带爬向着马车的方向逃去。两声轻微的声响过后,他只觉得后背一热一麻,身后已飞溅出两条血线。 一阵目眩神迷袭来,古天石暗道不好,刀上有毒!随即他脚下踉跄,周身轻忽起来,扑地而倒。 女子又是一阵银铃笑声响起,她斜睨马车上的林一,心不以为意,转向韩继二人而来。 韩继二人手头不停,却也留意着周遭的情形,见古天石转眼间被女子放倒,心大惊!这古力、古也让人还能勉强对付,可这女子如蛇若蝎,使人不寒而栗。 二人本已力疲,这女子两把小小的银色弯刀又从一旁袭来,韩继与杜松再难以为继。 两道弧光闪过,他二人的手臂与大腿,又是血光一耀。喘息之间,二人绝望的对视一眼。没想到天龙派的地盘,护送一趟货物,竟会失去性命!未及多想,韩继与杜松只觉得眼前恍惚,一头栽倒。 这女子弯刀有毒,且毒性还不是一般的厉害。古天石若不是见机得快,想必也早早的丢掉了性命!只是终未能幸免于难,还将韩继与杜松牵连了进来。 不要轻易招惹女人,尤其是貌美如花的女人! 古力与古也见三人皆被毒倒,叽里咕噜的奉承了一番。女子一撩鬓角,风情万种,挑眼飞睨林一,对其二人做了个手势。 古力二人欢呼一声,舞动弯刀,上前便要结果韩继三人的性命。 第七十五章 采衣 “住手——”一声轻叱传来。 声音不大,古力与古也却是心头一悸,停下了脚步,诧异扭头看去。 女子面色微愕一闪即过,依旧媚眼送波,噗嗤笑道:“这位小兄弟,何不逃命去呢?” 林一马车上,见韩继三人转眼间被女子毒倒,暂时性命无碍。他本不想多事,却见女子还要杀人,再也忍耐不住。 所熟识的三人要是自己眼前被杀,林一不能视而不见。 此时,里许方圆内再无他人,林一没了顾忌。他神色轻松,伸手拾起车上的青锋剑,随手将剑鞘丢去,轻巧挽了个剑花,跳下马车向女子三人走来。 “我为何要逃命?尔等又为何不逃呢?”林一言语随意,目光却打量地上躺着的三人,韩继三人皆面色青黑双目紧闭,而体内生机尚。 女子三人根本没将这个少年人放心上。一个车夫而已,随手便除了。只是没想到,这少年模样的车夫,对韩继三人相继毒倒地,竟没有丝毫的慌张,且神色自然,如同相识的邻家小子一般,就这么施施然的踱着步子,走了过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异!女子心头禁不住一跳,媚眼带着狐疑打量着这个少年人。 此少年刀眉似漆,星眸炯炯,面部硬朗尚有稚气,嘴角透着不羁的淡淡笑容,身材比常人略高却也单薄。其一身灰衫,典型的天龙派外门弟子打扮,腰里还怪模怪样拴着只葫芦。 他脚下轻软,实看不出有什么高深武功。而其手持长剑无半分气势,如同拎着跟树枝般,整个人显得不伦不类。 女子不由得秀眉微蹙,做出娇媚模样,如痴如怅,掩饰着心的不解。这少年若无依恃,就这般前来送死不成? 女子三人对韩继三人没有丝毫的顾忌,说杀便杀。而这不起眼的车夫,却让人心生警惕。这也是常年刀头舔血的人,对自身危机的一种本能感知。 可这个车夫又着实让人看不出深浅来。 古力与古也相视怪笑一声,似是嘲笑自身太过小心,不等女子示意,便一左一右,持着弯刀向林一冲去。 女子站立不动,只等手下去杀了这少年车夫,来证实自己刚才的恍惚是一种错觉。 古力与古也脚下灵活,行动如风,似是猿猴般一窜一跳,便到了林一面前,两把弯刀夹着风声,交错劈向腰腹。 林一见这二人野蛮粗鄙,上来就要人性命,没一点道理可讲 。他也不客气,手腕一旋,青锋剑的剑尖跳动,点二人刀背之上,看似随意,时机却恰到好处。 古力二人眼珠子兴奋的猩红,期待着一刀对方斩作两截,谁知‘嘡啷——”两声脆响,手臂巨震,虎口麻,弯刀再也把持不住,脱手而去。 二人叽里咕噜乱叫,失措后退。 女子见状,脚下也不禁退后半步,狐目闪动不停,一丝诧异稍显即逝,却又是掩口嘻嘻一笑:“真人不露相哎!小兄弟可骗苦了奴家了!” 林一对古力二人也不紧逼,他停下脚步,冲着女子沉静的说道:“我没工夫与你贫嘴,快将解药拿出来,否则,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女子夸张的又退后半步,手胸口急拍两下,花枝乱颤媚眼横生的模样,娇嗔道:“吓坏奴家了,小兄弟欺负人呢!”说着,她兰花指飞舞,两道淡淡赤色香粉飘向林一,古力与古也也不失时机捡起了弯刀,从后包抄过来。 林一眸光一寒,这女子不识好歹,说笑间便施毒攻。只是这毒能伤到自己吗?他眉梢扬起,冷哼了一声,也不见其作势,赤色粉雾若风急卷,冲着女子便倒飞过去。 女子惊愕之际不及细想,应对极快,衣袖翻转,迎面的粉雾瞬间飞向两旁。 “再问你一句,交不交出解药?”林一语气冰冷,面沉如水。 想不到这车夫如此难对付,小小年纪,却给人高深莫测之感,这少年真是车夫? 女子心思急转,见古力二人已围住林一,心有所待,又是娇笑一声:“小兄弟,喊奴家一声姐姐来听,或许奴家心软了,便给你了也说不定呢!” 本身看这女子就心烦,其三番两次言语挑拨,让林一心生怒气。他冷笑一声:“不识好歹!这是你自找的——” 不顾身后古力二人刀锋临身,林一脚下一错,便闪到对方身后,手上青锋剑随即闪过一道寒光。古力与古也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失去对手身影,刚想回头去找,却现自己已高高飘起,只是喷着热血的脖颈下的身躯是如此的熟悉…… 林一退后之际,不再手下留情,剑尖如蛇抖动,顺手割下古力二人的头颅。 尸身缓缓倒地,林一手臂轻振,一串血珠从剑锋抖落,阳光一耀,如朵朵花儿盛开。只是,这花红得惊心、艳得动魄! “你——!”女子面色微白。古力与古也跟随自己多年,忠心耿耿,又随自己远赴万里来到此处,却转眼间身异处 。 女子俏面带霜,贝齿紧咬。其迷人的风情随风逝去,目光怨毒的盯着林一。 “想要解药?你妄想——”话音未落。女子手臂轻扬,数道烟雾飞起,赤、黄、白颜色不一,烟雾两道银光闪过,齐奔林一而去。 林一知其烟雾奇毒无比,且银色弯刀也有剧毒,他也不敢大意。许久未用的玄元剑法,无风、无水、无峰三式接连使出;左手暗掐印诀,一阵旋风平地而起卷向对方。 玄元剑法非同小可,耳叮当声不断,弯刀如骤雨般的攻势皆被林一的青锋剑挡住。 女子避不过迎风吹来的毒雾,忙吞下几颗药丸。见林一应对轻松,她心生恨,手臂又是一扬,第三把银色弯刀急速旋动,袭向了对方。 ‘嘡啷’一声,林一的青锋剑不敌弯刀坚韧,连续撞击,终碎成几截。 女子目露喜色,三把弯刀如银蛇飞舞,对着林一身上要害处迅疾斩去。 林一随手丢掉断剑,手掌一张,又是一柄长剑手,剑上青芒一现,‘当、当、当’三声脆响,女子三把弯刀如失去性命的蛇儿,被击飞滚落到了一旁。 “够了——!”林一击飞对手兵器,厉喝一声。 青锋剑不够坚硬,与银色弯刀质地相差太多,被弯刀击断后,林一从乾坤袋取出那蒙面人的那柄长剑。当初见此剑不凡,他便没舍得丢弃,今日正好用上。微微加持灵气,长剑还未炸开,此剑可与师父的青云剑媲美了。 林一担忧韩继三人性命,不想再做纠缠,杀这女子简单,可救人要紧。 “既然不交解药,恕我无礼了!”林一剑交左手,伸手虚张抓向女子。 女子的第三把银色弯刀本是傍身秘技,很少使用,今日事关临头,迫不得已用此绝招。眼见对手长剑击断,便欲趁势取其性命,谁想这少年却妙手空空般,不知从何处又拿出一把长剑。转眼间,自己的三把弯刀均被击飞。 女子心生无奈,纵横边疆多年,从未有今日这般的狼狈。对方不惧毒,且武功很高,高得让人匪夷所思。 她心暗叹,这江湖真是藏龙卧虎,一个车夫也强悍如斯,莫非真是大白天撞鬼了不成!心思急转之下,她便想先躲开这少年,再作计较。 见林一空手虚张,心知不妙,女子才想转身遁去,却感脚下如入泥淖,身子已然动弹不得。接着便如巨力撕扯,怀所藏的东西凭空飞出,稀里哗啦落地上,各色各 样的小瓶子,女人的胭脂水粉,还有身的小物件,落做了一小堆。 难以自持之下,女子不由得花容失色,心却是为此羞恨不已。 这女子死活不给解药,林一也是心急。你不给我,我便自取。 可谁想这女子身上会有如此多的东西。林一见状一愣,如此多的小瓶子,上面没有字标明,只是一些看不明白的符号,解药何? “嘻嘻——!” 女子明知自己逃不掉,却也不再慌张,她撩起鬓角乱,媚然一笑,故态萌生,不无哀怨的说道:“奴家斗不过你,要杀便杀,要……什么也随你了,嘻嘻!小兄弟,为何愁眉苦脸呢?” 林一抬眼看着女子,面无表情的说道:“速将解药取出,救我同伴性命,我便可放过你!若是姑娘来此只为葬身荒野,我可以成全你。” 女子媚眼一抛,横波连连,可惜对方视而不见。对这少年,她是没一点儿办法。 心存忌惮之余,女子带着懒懒的摸样,轻轻摆了摆手,说道:“算我黎采衣今日栽了,真怕了你了!” 腰肢一顿,款款俯身,她从地上拣出一个小瓶,说道:“这便是解药了,服下两粒便可!” 第七十六章 乱象 原来女子的名字为黎采衣! 淡淡瞥了对方一眼,林一抬手将药瓶摄了过来。 他不敢耽误,来到韩继三人身前,为其服下解药,用灵气催送药丸入得三人腹,又用灵气化解药力,助其药性。 林一自顾帮三人解毒,倒不虞女子使诈。 韩继与古天石与自己交情一般,杜松是与自己交恶,救治三人只是做人本分。若是解药有假,林一不乎真的杀了这黎采衣为三人报仇。 黎采衣倒是老实了许多,收起地上一堆的东西,便一旁掘坑掩埋古力、古也二人。其眸少了狐媚之色,却是凄凄之意甚浓。 韩继三人面色明显好转,青黑渐褪,气息也平稳许多。知晓女子没有使诈,林一放下心来。 黎采衣掩埋好了两个同伴,并未离开,而是识趣的来到林一身旁,幽幽叹息:“小兄弟放心,一个时辰后,他们便无恙了!” 林一点点头说道:“多谢姑娘的解药!” 黎采衣哑然半响,竟口结起来:“你……你谢我作甚,还不是我的缘故,才如此……” “我也杀了你的同伴呢!姑娘若是恨我,也应当的。”林一平静的说道:“既然我的同伴无事了,姑娘自可离去。” 韩继三人醒来时,自己要有一番说辞才好。林一想着心事。 眼前的少年神情淡然,黎采衣却不敢将其当做一个车夫看待,想就此离去,又心有不甘。她迟疑片刻,说道“下黎采衣——” 林一点点头,说道:“你已说过一次了。”这女子性情多变,他实不想与之纠缠。 黎采衣暗啐了一口,偷睨林一,说道:“还不知小兄弟大名呢,不知可否相告……?” 林一坐草地上,见女子还不走,反而打听自己的名字,看了对方一眼,他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是天龙派外事堂弟子林一。黎姑娘,先前古兄所言,你等来自南疆。不知万里迢迢来此有何贵干,可否相告?” 方才林一杀起人来,那种凛冽的杀机让人窒息,眼下此般坐着,与平常的车夫没什么两样。 黎采衣暗自摇头,这少年让人琢磨不透。不过,她也知对方不会再与自己为敌。南疆之人崇尚武力,本领高强者,是勿须质疑的。古力、古也二人被杀,黎采衣心伤感,却对林一提不起恨意来。 “我来自古山五邑,你所杀二人是跟随我多年的手下。数年前,听闻 天龙派有海外通仙途径,便欲来此辨明真假。途,遇到无数的江湖同道,皆说此传言确凿无疑,我三人便随之前来一探究竟。未至龙山呢,遇到先前那两人,其一鄙夷我等蛮荒之人,出言相辱,我等便动手将其杀了。本欲就此作罢,而古力二人恼我受辱,便对你这好友也不放过,后来的,便是如此了……!” 林一闻言点头。那个被杀的李姓汉子,生性多疑,为人刻薄,只是没想到嘴上无德也能遭来杀身之祸!这黎采衣来自边疆,古力、古也二人又性如烈火,双方遇到一起,难怪生出波折来。 收敛了媚态的黎采衣,言谈举止倒也端庄,来往话语,透着直爽,让林一对其观感稍稍改变。 “古山五邑派?那个南疆大派?距此万里之遥呢!你等也会听到天龙派的这些传闻?”林一问道。天龙派弟子外出游历一事,竟传得沸沸扬扬,若是木掌门知晓如此,不知作何感想呢! 黎采衣露出微笑说道:“林兄弟也听说过我五邑派?真是荣幸之至!不过南疆之地偏荒,人烟稀少,江湖门派也不多,便让我一家坐大了。林兄弟所言的大派,我五邑派可不敢当的。与贵派想比,五邑派只能算二流门派。至于贵派的传言,已是几年前就有的事情了。既然是传闻,我等也不敢相信,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仙路呢!只是相关的传闻不断涌来,不能不令人心生好奇啊!” 五邑派作为三山的大派,并非如黎采衣所言的不堪,只是见到林一这个车夫也让人琢磨不透,她对天龙派也有了高山仰止之意。 听黎采衣所言,龙山已成了是非之地。只是这些与他林一无关。 “黎姑娘,我只是一个外门的养马弟子,同伴醒来时,便要回山。若是见你还,怕又惹事端……”林一想了想,如此说道。 ‘噗嗤——’ 黎采衣笑起来:“林兄弟若是养马弟子这样简单,我看我还是早早回转为妙。嘻嘻!不过还是谢谢林兄弟拳拳之情,放心,我心有数的,只要别再遇到林兄弟这般的车夫就行了!” 黎采衣眉眼含笑,秋水莹莹,注视林一良久,才轻轻挥手说道:“林兄弟多多保重,后会有期呦!” 又是一声银铃笑声过后,余音尚,佳人已踪影缈无。 …… 黎采衣去向何处,林一懒得多想。他将惊走的马匹牵回来,长剑归鞘,守韩继三人身边。 果然如黎采衣所言,一个时辰后三人陆续醒转。韩 继与杜松醒来之时便寻自己的长剑,惊慌四顾。古天石醒来,却是茫然状。 三人见敌踪皆无,只有林一一旁如释重负的说道:“你等总算醒来了,小弟还担心呢!” 坐地上调整气息,觉得身上没什么大碍,韩继爬起来拾起长剑,好奇问道:“那三人哪里去了,倒是没伤害林兄弟,万幸啊!” 杜松见林一守护三人,并未离弃独自逃走,也不好继续恶语相向,只是心有余悸,闷声不吭。 古天石也为保住了一条性命而唏嘘不已,他对林一叹道:“林兄弟无事便好!” “那三人见你等倒地不醒,便离去了。却是对我这个车夫未加理会。好你等醒来了,否则我真不知如何是好呢!”林一露出一副庆幸不已的模样,长吁一口气说道。 三人对林一言语不疑有他。 古天石拿出伤药服下,包裹下伤口,这才起身,对韩继与杜松深施一礼,郑重说道:“今日多谢二位救命之恩,古某记心底了!此恩深重,二位有用我古天石之处,当义不容辞!” 韩继与杜松二人虽也不敌对手,却是为古天石出头而受创,当下受了一礼也是理所当然。杜松神色得意,韩继则是谦逊的摆手说道:“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我天龙派弟子理当如此,古兄勿须多礼!” “二位当得我古某大礼!也不废话了,龙山也不是我等肆意之地,待我去收敛了兄弟遗骸,自当离去!”古天石的伤势好转,声音洪亮起来。 几人不再耽搁,上马启程。前行不远,果然见到路边有一具尸,古天石面带悲愤,与三人作别。 天龙派三人也不停留,继续往前赶路。 …… 龙山,宪章峰。 巨大的山坪之上,不下有两三千之众,紧围着场木台。午后阳光暖晒,每一个人面色皆溢出兴奋的光彩。台上两名内门弟子正比试剑法,台下掌声雷动,欢呼声四起。 “天龙派弟子真是骁勇非凡,技艺高超,让人叹为观止啊!”真元子坐木天成旁边,对台上比试的弟子赞不绝口。 “道长过奖了——!”木天成不为真元子讨好的话语所动,只是客气回应一句。其身后的木青儿,看着台上的比试,俯身小声说道:“爹爹,下午便要决出后二十位胜者呢,可惜青儿不能参加比试呢!”言语不无跃跃欲试之意。 木天成眉头一皱,哼了一声。 木青儿小嘴一撅,眼珠一转,又俯身对一旁的薛长老撒娇道:“娘啊,你说青儿要是参加比试,会不会独占鳌头呢!” 薛长老身子微微后仰,也不回,眼睛盯着场的比试,轻声说道:““别以为自己就了不起了,要知谦受益、满招损,艺无止境啊!且不说你与这些师兄弟相比如何,便是你参加比试,谁又会不让着你呢!如此以来,比试还有何意义?” “娘——!”木青儿轻捶薛长老的肩头。 薛长老回手拍拍木青儿,笑道:“别闹了,多看看师兄与师弟们的比试,会有受益的!” 小师妹的脾气,季汤是为熟悉不过。他站木青儿身边,嘴角露出微笑。 “二师兄也笑我!”木青儿嘴角一撇,冲着季汤不服气的说道。 季汤笑着说道:“师娘言之有理!师妹你看,这年长的弟子应是马长老的弟子,下盘沉稳,气息绵长有力,招式进据自如,颇显功力,倒有马长老几分风范呢!另一人,是罗长老的弟子,剑招大开大合,却不失狠辣刁钻,一柄长剑刚勇猛烈,且气势非凡,上来便先声夺人,江湖一流高手也不过如此!” 木青儿盯着场二人,嘴上却不依不饶的问道:“那与二师兄相比又如何?” 木天成虽沉默不语,女儿的话自然听耳,与薛长老相视莞尔一笑。 季汤倒是不紧不慢说道:“场上剑招的比试,也只是门内对弟子技艺的考校,与真正遇敌搏杀却有不同。临危与应变的不同,施展出武功也不同。剑招再是娴熟,应敌之时,若是方寸大乱,失了胆气,又能使出几成功力来呢!” 真元子不禁回打量季汤一眼,对木天成道:“名师出高徒啊!”后者轻声寒暄道:“道长谬赞了!” 木青儿正琢磨二师兄话的意思,季汤却是转过身去,轻声说道:“大师兄这是……?” 只见大师兄秦仁从一旁走上木台,他面色沉静,已无了往日熙和的笑容。 来至近处,冲着师弟师妹点头示意后,秦仁俯身木天成耳旁,小声说了几句话。 第七十七章 惑众 木天成面色微沉,他对秦仁轻声交代了几句后,复又正襟危坐,神色不动。 秦仁回身冲着季汤点头示意,后者目光一闪,一言不,随其而去。 下台之时,秦仁又微不可察的冲着不远处的马长老点点头。 秦仁与季汤才走下木台,马长老便也悄悄跟了过去。 场的比试扣人心弦,木青儿还比较着场弟子与自己的高低不同,根本没意季汤三人离去的异常。真元子却是目光斜睨,若有所思。 季汤与秦仁离开木台稍远处,窃窃私语。不一会儿,马长老赶来,目光带着询问看着二人。 “马长老,我受师父指派,弟子大比之时寻视山门,以防不测。谁知今日山门处遽然出现许多江湖人。此时山门处已聚集四五人,叫嚣着要拜山,要观看我弟子大比。我怀疑有人暗蛊惑,欲对我派不利!”秦仁言简意赅,三言两语的说出了原委。 马长老手捋长须,点头说道:“先去山门处,再作计较!” 秦仁说道:“师父也是这个意思!”他手一挥,二十余名青衣弟子,簇拥着三人往山下走去。 …… 天龙派山门外叫声喧杂,几个形色各异的江湖人,冲着山门指手画脚。十余名灰衫弟子,面带怒容,长剑出鞘,严阵以待。 “我大老远慕名而来的,为何不让我进山?” “还说什么龙山是江湖圣地呢,为何不让我等进去?” “我等要见木掌门……” “我等要观看天龙派的弟子比试……” “……” 人声鼎沸,群情激奋。 领头的山门巡守弟子陆树,面对汹汹来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面上青筋直冒,狠狠舞动手长剑,大声喝道:“快些离开我山门重地,天龙派岂是尔等想来便来的……” “名门大派便如此盛气凌人吗?今日可是长见识了……” “我等就是不走,你能奈我何?”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其嘲讽之能,令陆树招架不住。门内主事者不,他也不敢犯了众怒,只能堵住山门处,与这些江湖人相持不下。 “何人围攻我天龙派山门?” 一声厉喝响起,声音洪亮,让聒噪者为之一肃。抬眼望去,见二十多人手持兵器走来,为者正是二师兄季汤,他先声 夺人,给众人扣了个围攻山门的罪名。 陆树闻声也是心一松,总算来人了,他忙带着灰衫弟子闪向一旁。青衫弟子从而出一字排开,长剑出鞘,寒气逼人,让叫嚣的众人不由得往后退缩。 季汤一双豹眼不怒自威,冷晒众人,神情透着凌人之气,他扬声说道:“国有国法,山有山规!无论尔等是要拜山,还是要觐见我派掌门,皆须尊我天龙派的规矩。如此聚众我山门处,莫非真不将我天龙派放眼,欲与我派为敌不成?若是如此,给我站出来——!” 季汤身躯魁梧,气势不凡,言辞咄咄逼人。众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不少人脚下偷偷后移,不敢上前。 秦仁见机上前一步,冲众人抱拳道:“下天龙派秦仁,见过诸位江湖同道!今日适逢我派门内弟子大比,帮规所限,只能拒诸位于门外,还望见谅。若有拜山者,请改日再来,我天龙派自当开门迎客!” 众人方才叫的热闹,转眼人声寥寥,彼此观望,踌躇不前。 “天龙派既盛传为江湖圣地,门内弟子较艺当为远来同道所观摩、借鉴,以此彰显大派风范。如此闭门谢客,令同道不齿!”一个怪腔怪调的嗓门人群响起,一个年黑髯汉子,排开众人,稳步走上前来。 “是啊,我等也要开开眼界……” “我等皆远道而来,天龙派却闭门相阻……” 嗡嗡声四起,有人挑头说话,让众人神情又激愤起来。 秦仁凝视来人,面带笑容说道:“不知这位兄台来自何方——?” “下龙四海,来自岐山!”黑髯汉子的神情倒也从容。 秦仁眉梢一挑,重打量对方,面带笑容说道:“原来是岐山龙威堂的龙兄,失敬了!诸位同道齐聚我山门前,荣幸之至啊!”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原来北疆的龙威堂都来了啊!众人面色兴奋,期待此行不虚。 “这些人与我无干!”龙四海岂能听不出秦仁话含义,他一句话撇清了与众人的关系,却不无欲盖弥彰之意。 “龙山既为江湖圣地,天龙派又为同道魁,龙某前来只表诚意!适逢贵派弟子较技之时,也属凑巧。贵派何不借机张扬天龙派威仪,让我等目睹贵派弟子神技,一来可慰我等仰慕之情,二来也让江湖同道感佩贵派仁义。何至于如此闭门相阻,而有损与贵派的声誉呢!” 龙四海的一席话,似是大义所,却也绵里藏针。众人 不管其他,连哄叫好。 “笑话!尔等先堵我山门,又言语相逼,此种诚意,我天龙派可不敢受!”马长老声音低沉,鹰目似电,扫向众人。作为门派的长老,他审时势,做出了决断。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龙四海,看似与众人无关,言语显蛊惑之意。任其闹下去,只怕不好收场。 秦仁面色也冷了下来,说道:“这位龙兄,若对我派真有诚意,请改日再来,秦某当奉茶赔罪。只是今日却是不便,得罪了。诸位请速速离去,若再围堵我天龙派山门,便是与我为敌。还请诸位思量,莫伤了和气为好!” 秦仁心恼怒,口气上还是彬彬有礼,不失掌门大弟子的气。 龙四海却摇头说道:“千里迢迢而来,你一句话便让我等回转,这不是逞强凌弱又是什么?这不是仗势欺人,又做何解呢?着实让龙某为难啊!” “是啊!天龙派仗势欺人——!” “天龙派欺负江湖同道——!” 季汤来到只是喝了一嗓子,便冷眼旁观,见众人又蠢蠢欲动,心生不耐,大吼一声:“住口!尔等混淆是非,颠倒黑白。龙四海,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假神威堂之名,挑唆同道与我为敌!” 黑髯汉子神情一怔,随即又冷笑道:“你等仗势欺人,大伙都看到了,龙某不过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别乱扣屎盆子。”说着,他身子后退就要躲入人群。 “别走,将话说清楚——”季汤恼其妖言惑众,便欲寻其对质。 突然,几声惨呼骤然响起。 人群,似有人受创倒地。 接着有人大叫:“天龙派剿杀江湖同道,天理不容———” “跟他们拼了——” 场几人闻声大惊,纷纷抽出兵器。 “哎呦——”又是几声惨呼接连响起。 “何人偷袭——” 人群飞出几点寒芒,被天龙派青衫弟子挥动兵器挡开,几个灰衫弟子却不走运,被暗器击倒地。 山门前混乱顿起,危机一触即。 季汤、秦仁与马长老换了个眼神,均心底一凉。 马长老沉声道:“众弟子守护山门,勿轻举妄动!”青衫弟子早按捺不住,又见对方偷袭,忍不住要动手之时,被及时喝止。 人群又响起了一声尖叫:“天龙派要杀人了——” 面对眼前的混乱,季汤眸厉 色闪现,他双臂一展,身子倏然拔地而起,便向人群扑去。场一片忙乱,长剑、腰刀闪着耀眼的光芒便向季汤砍来。 季汤身半空,脚下急踢。 “嘡啷——” “哎呦——” 临身的兵器被一一踢飞,季汤的身形并不下落,直奔那大喊大叫之人而去。 这个方才人群蹦跳欢之人,见来者勇猛,心知不妙,朝地上一滚,便欲钻入人群,谁知季汤转眼即到,一只钵盂大的拳头已到了面前。 此人心急之下,抽出腰刀便反砍过去。 季汤身形下落,右脚落地,左脚尖直踢了过去,正对方手腕。 其兵器脱手,不及惊呼,被季汤的大拳头击胸口。 此人一口鲜血喷出,摔飞了出去,地上翻滚了一下,再也动弹不得。 季汤过去将其擒手,不顾周围失措众人,他脚下用力一点,身子窜起,往回跃去。 见师弟一击得手,秦仁面露微笑,却又是神色一僵,眼前惊变陡升。 突现几点寒芒飞向半空的季汤。 季汤冷哼一声,腾出一手,腰间一拍,抽出一柄软剑迎风一展,银光舞做一团,‘叮当’作响击飞了临身的暗器。他身子半空不作停留,手拎一人,轻若无物般落回原地,将所擒之人“嘭——”的一声掷地上。 起落之间,不过几个喘息的工夫,季汤便众目睽睽之下将此人擒获,场的众人为之心惊。 季汤却是目光炯炯,向人群寻刚才暗器偷袭之人。此人明显要高明一些,却也为的阴毒。默不声响施暗偷袭,让人猝不及防,转眼又难辨踪迹。还有,方才的那个龙四海哪里去了? 马长老对季汤所为深表赞同。这些人早有预谋,擒住此人查问,才能知晓背后指使之人。可俯身一看,他微叹一声。 第七十八章 暗算 刚才季汤所擒获的这个人,身上几个血窟窿正汨汨涌着鲜血,已然活不了。 季汤也察觉到了异样,低头往地上看去,不由得双眉紧锁,目露怒火。方才的暗器分明要杀人灭口。 人死了,场这么多人看的分明。 “人死了……天龙派杀人了……”人群又有人鼓噪起来。只是前车之鉴,让人心惴惴。 此时,场已是混乱不堪,有人持兵器冲向天龙派弟子,多人蠢蠢欲动。季汤再想找出暗藏之人难上加难。而天龙派弟子紧守山门不敢妄动,让这些血气上涌的江湖汉子胆气大盛。 又是一阵‘乒乓’之声大作,马长老三人再也掌控不了局面,一些天龙派弟子被逼无奈,已与对方交起手来。 人群后方,那个黑髯汉子看着眼前一切,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做了个隐秘的手势,便悄悄转身躲开了人群,随后又有两人尾随而去。 “马长老——!”秦仁面带忧色看向马长老。 马长老轻轻颔说道:“无妨!我已派弟子急报掌门,眼下维持山门不失,定不能让这些人冲上山去。” 秦仁冲着左右清喝一声:“留下十人随外门弟子守护山门,余者随我将此魑魅魍魉之辈逐去!” 马长老不甘人后,已然出手。他长须飘飘,衣袂舞动,脚下飘忽不定。两个冲上来的汉子,被其随手夺下兵器,并封住了穴道。 十余名青衫弟子一声齐喊,随马长老三人冲向人群。 双方终混战一起。 见马长老并不下杀手,秦仁与季汤二人心有数。 季汤软剑舞动,朵朵银花护住二人左右。秦仁出手如风,不断有兵器被击飞,不停有人倒地。十余名弟子扇形随后,招式却狠辣了许多,道道血光乍现,哀嚎声四起。 江湖人欺天龙派人少,心不忿对方出手杀人,依旧缠斗不休,却是不敌马长老一行的武功高强。 近身者,不是被马长老点穴道,便是被季汤一脚踢飞,要不就被秦仁封住穴道扔一旁。而这些江湖人却不肯离去,依旧与其他青衫弟子纠缠。 忽然,随着一声惊呼声响起,这些江湖汉子纷纷面露忌惮之色。 只见山门处陡然出现多的天龙派弟子,怕不有人之多,皆身着青衫,手持兵器,带着萧杀之气,向江湖众人扑来。 马长老回,见是孟长老带着余内门弟子前来,便起 身一跃,至其身边。 二人窃语片刻,马长老点头,面露欣色。 孟长老大声喝道:“掌门有令,堵我山门不愿离去者,全部留下——!” 孟长老用上了内力,他的大嗓门里许方圆内都清晰可闻。 天龙派要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 孟长老的声音如同一石荡起千层浪,让这些江湖汉子心骇然。刚才叫嚣着要与天龙派讨公道的人,皆失去了身影。 此时不走,是傻子! 山门处‘哗’的一声,人人皆往外逃去。 天龙派众弟子马孟二人带领下,若猛虎逐鹿,使得江湖众人溃散四去。刚刚还硬赖着不走的几人,眼前只剩下地上一些躺着不动的人了。 天龙派如一只怒的老虎,瞬息之间,让这些江湖人见识了天下第一大派的可怕之处。 这些聚集一起的江湖人,皆是一些小门小派人。当然,其夹杂一些别有目的的人另当别论。这些人平日里声震乡里,英雄一方,也是口传相诵的豪杰人物。只是见识了天龙派的青衫弟子,才知这武功的差距有多大。别提那些掌门弟子与长老级的人物了。 铁牛便是这些江湖人的一位好汉。他生得膀大腰圆,一身的腱子肉有用不完的力气。早年随一位师父习得一身的好拳脚,也练出一套好棍棒,十里八乡的,没人不知道铁牛的大名。 日子久了,他也结识一些江湖的兄弟,这些人对铁牛的一身力气大加赞扬。于是,铁牛便成了远近闻名的江湖高人。加之性情豪爽,为人仗义,他名声还真不错。 铁牛也听到了来自江湖的传闻,说天龙派高手如云,是有一条通天之径,得到这条捷径,便能武功大进,超凡脱俗。 为此,铁牛心动不已,便如鬼使神差一般,随江湖的朋友前来龙山。至于结果如何,他并未真正去想过,只是想来看看天龙派有何高明之处。 与众江湖朋友齐聚天龙派的山门前,让铁牛很兴奋。他很想进去瞧瞧,这龙山究竟埋藏多少奇的东西,真有登天的路吗?要是有的话,自己岂不是会变得加的厉害。凭借武功成为天下传名的好汉,应是多么荣耀的事情。心有企盼,神有所属,他便也随着众人起哄。那些天龙派弟子不过如此嘛!还比不上自己的腱子肉显得有力。 当铁牛耳听到天龙派杀人了,心很生气。这天下第一门派便可草菅人命不成?江湖人,理当行侠仗义,仁义为先! 一定要寻这些天龙派弟子找个说法。 当有人往后退缩之时,铁牛自以为义薄云天,紧要关头,方显男儿本色,他舞动双拳便冲了上去。 谁知当头便遇到了季汤师兄弟。季汤见其赤手空拳,软剑走空,便饶了铁牛一命。秦仁却下手不留情,顺手封其穴道扔向一旁。 铁牛很憋屈,自以为他一身力气少有人敌。这天龙派弟子就是再厉害,说什么也要走上几个回合。谁知一个照面,便被人制住。自己硕大的块头,根本不放人家眼,就这样丢人的给扔地上。 铁牛躺地上,动弹不得。这要是回去了,还怎么江湖同道抬起头来呢? 只是,今日感到憋屈的,并非只有铁牛一人。 …… 杜松骑马上,往日的劲头没了踪影。身为外事堂翘楚,巡山护卫的佼佼者,押送一趟货物,竟差点儿为此丢掉性命,还是载女人的手上,他只觉得胸口憋闷,很想对林一吼上两嗓子,来宣泄一番。 可自己与韩继倒地不醒时,林一的不离不弃,让跋扈的杜松也不好借口刁难。只是他的脸色一直不好看,让好脾气的韩继也拿他没一点办法。 韩继回见马车赶了上来,他对林一笑笑说道:“林师弟,次外出公干,真是难为你了!回去后,我会为你木管事前如实禀告。你若是想离开车马大院,想必也是不难!” 林一抬头看看天色,天黑前应能赶回去。他笑着说道:“一路上承蒙韩师兄照应呢!不过小弟车马大院呆的还不错,以后若是想离开,再求韩师兄不迟!” 韩继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还是次听说有人不愿离开车马大院呢!或许这林一年纪尚小,还不知前途之重要! “韩师兄,你现什么了没有?”林一问道。 韩继马上四顾,眉头也皱了起来。只见路上不时有江湖打扮的人迎面而来,只是一个个脚下匆忙低头赶路。见到林一等人时,这些人的神情竟阴晴不定,似有躲闪之意。 “这些人来自龙山方向,莫非前面出了什么事情不成?”韩继嘀咕了一句后,对林一点头说道:“师弟小心驾车,我去与杜师兄知会一声”他轻磕马腹往前赶去。 林一坐车上散开了神识,心头忽然一动。他沉思片刻,悄悄将乾坤袋的小弩取了出来,挂弦上箭,将其放入皮囊挂了腰后。 路边一处丛林站立三人,其一人,正是天龙派山门前挑唆众人的那个黑髯汉子 。一旁是其两个手下。 一人拱手笑道:“这次天龙派可是颜面毁啊!钱堂主的妙计令人佩服!” 另一人也附声说道几分得意,他对手下的恭维不以为意,只是想到这份功劳定会让帮主高看一眼,奖赏也是跑不掉的,也算是出了许久以前的一口闷气! 前后打量了下,附近并无他人,黑髯汉子竟伸手慢慢撕开面颊上的胡须。除去胡须后,黑髯汉子转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揉了揉脸颊,被称为钱堂主的年人,阴冷的笑了笑,说道:“让兄弟们趁机煽风点火,天龙派越乱越好!” 两个手下忙道:“都已按堂主吩咐去做了。” 钱堂主微微点头,自言自语说道:“天龙派与江湖同道为敌,屠杀江湖豪杰之事,几日后便会江湖传的人人皆知,呵呵!” “堂主,前面来了两个骑马的。” “后面还有一辆大车,从其衣着上看,似是天龙派弟子。” 两个手下倒是警觉,忙出声提醒。 “杀了,再嫁祸他人,呵呵!” 犹如野狼嗅到了猎物,钱堂主阴笑了起来。 第七十九章 找死 韩继与杜松并辔策马而行,二人皆神情严峻,不敢有丝毫大意。偶有路人迎面交错而过,均让二人手按剑柄,暗生惕心。 前面不远处出现三人,皆脚步匆匆,目不斜视,似正忙着赶路的样子,马上的韩继与杜交换了个眼神,慢慢迎了上去。 双方转眼相距不过两丈远近时,那步行的三人,突然有一人手臂扬起,几点寒星便冲马上二人飞去。 韩继与杜松早有防备,惊变遽起,二人脱蹬仰后便倒,顺势滚落马下,一骨碌爬起来,长剑已然出鞘。 林一收紧马缰,适时停下了大车。 来者对偷袭失手有点意外,想不到天龙派外门弟子身手如此利落。三人抽出了兵器,向着马车围了上来。 “来者何人?为何要偷袭我等!”韩继横眉冷对,厉声喝道。只是他心苦,天龙派的地盘从没如今日这般混乱过啊! 为的年汉子便是那个钱堂主,嘴角挂着冷笑。他一言不,手长刀一撩,已劈了过来。另两人也同时向杜松出手。 对方是摆明了要杀人,多说无益,韩继只能抖擞精神,挥剑迎向对方单刀。谁知单刀斜着劈来只是虚招,刀花一现,已兜头劈下。 对方势猛,韩继只能随招应招,退后一步,斜提长剑反手刺去。刀剑相磕,‘吱’一声,声音渗得人耳根痒。 韩继却感手臂一震,虎口麻,长剑差点把持不住。他禁不住心头暗凛,知道对方强过自己甚多,却也只能咬牙不退。钱堂主面色轻松,招式加快,只想一刀杀了这外门弟子。 杜松以一敌二,也是苦不堪言。对方二人配合默契,让他左支右拙,疲于应付,一时尚能支撑不倒,只是前景堪忧。 五人斗得正酣,林一马车上看着热闹。他见韩继二人势危,心暗自琢磨着该怎样出手。 这三人与先前的黎采衣还有所不同,上来二话不说便下辣手,这分明要将己方杀掉。暂时没人对自己动手,看来是根本没人将车夫放眼里。不过韩继二人要被杀掉,这些人也不会放过自己。 钱堂主武功明显高出一筹,十余招过后,韩继额头见汗,脚下错乱,已经喘着粗气,勉为其难。 钱堂主目光阴厉,手下狠,一刀劈向韩继脖颈。 韩继面色苍白,用力挥剑阻挡,谁知单刀却途画出一道弧线,刀锋下转,从下往上,反手劈向他的胸腹。 脑子一阵眩晕,韩继 手长剑不及回挡,无奈,他眼睛痛苦一闭,只待自己被对方开肠破肚。 耳却是“当——”一声脆响,韩继不由得睁开眼睛,见是林一从车上跳下,伸出长剑拨开对手势必得的一刀后,冲自己微笑。 韩继目含感激的对林一点头示意。他对林一的武功根本没一点指望,若是自己与杜松败亡,只希望这个林师弟能逃得性命。却未料对方不但未逃,还出手救了自己。 来不及想那力大势沉的一刀,是如何被林一轻易挑开的。韩继忙振作精神,欲上前与其并肩御敌。 钱堂主本想一刀结果对手,再去杀了这车夫。谁成想这车夫自己跳了进来,还轻松挑开自己的单刀。自己那一刀可是用的十成的力气,却被对方长剑轻飘飘挑向一旁,单刀如被一股大力牵扯,差点脱手。他不理后退的韩继,而是带着诧异的目光盯着林一,挥刀便向其斩去。 韩继见对方与林一交手,便欲出手相帮,面色却随之讶然。只见林一长剑随势而动,招式挥洒,身形舒展,竟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龙剑法! 自己刚才用的也是龙剑法,却难敌对手。而这林一出手便不弱对方,剑招稳占上风。韩继也是心愕然,手上却是不停,趁势夹攻了上去。 钱堂主却是满脸的阴霾。这个年轻的车夫是怎么了,为何平凡无奇的剑招每每应敌先手,处处克制自己的单刀,让自己的招式根本施展不出。而另一人不足为惧,却一旁碍手碍脚,不禁让他手脚艰涩起来,单刀也失了迅疾,只能疲于应付。 心知不妙,急喝一声:“慢——”刀花一旋护住了尾,钱堂主往后跳开。 “你究竟是何人?”钱堂主满面狐疑的盯着林一。 林一与韩继对望一眼,也不紧逼,轻笑道:“你又是何人呢?我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天龙派养马弟子。阁下却不声不响对我等下杀手,又是为何?” 钱堂主神色捉摸不定,眼角向一旁斜睨,嘴角露出一丝诡异微笑,慢慢摇头道:“一个养马弟子的武功也能高明如斯,让人难以置信,还未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呢!” 韩继提着小心,随对方眼光看去,只见杜松被两人逼得狼狈不堪,却悍勇无畏,死拼对手。其一人抽出空挡,便是一扬手,几点寒光飞向杜松。 杜松势穷,只能一个倒地躲避,却“哎呦——!”一声惨呼,待其脚下踉跄,咬牙强撑站起时,腿上鲜血淋漓。 另一人得势不饶人, 狞笑一声,便向杜松砍去。 杜松脚下艰难,腾挪吃力,眼看不支,危急万分。韩继不及驰援之下,心大急,不由面色惶然。 钱堂主却阴笑道:“那就再与小兄弟讨教几招——”话音未落,他人已跃起,单刀夹着风势便到了林一头顶。 只要两个手下结果了对手,己方三人杀掉剩下两人不难。方才故意拖延,便是等待这个机会,钱堂主又怎会放过。这养马弟子再厉害,也救不了自己同伴。 虽未别他顾,周遭一切却瞒不过林一。面前这个年人阴险狡诈,用心险恶,是不言而喻的。他心思急转,想着怎样除掉对手,又不让韩继二人生疑。 单刀的刀锋泛着寒光,已然到了头顶,旁边韩继见林一犹自不动,不由惊呼:“师弟小心——”。 林一眸光清明,脚下急退,一步跃出丈远,躲过了刀势。他将剑交左手,右手掏出了小弩,看也不看,抬手便扣动了弩机。 钱堂主也是一惊,对手躲开自己的一刀不让人意外,落地之后正想趁势出招,却见对方拿出弩弓,还以为要对付自己。咫尺之间,要躲这弩箭可不容易。他舞动刀花欲往一旁闪去,谁知对方弩箭并未指向自己。 韩继也是不解,这林师弟是从何处得到的弓弩? “嘣——”的一声弦响,精钢箭矢如一道流萤飞去。 “篷——”挥刀正欲斩杀杜松的汉子闷哼一声,耳门处迸出星点血红,箭矢贯耳而入,其单刀撒手扑地。 杜松力拼至此,眼看性命不保,脚下却移动不了,只能挥剑力封挡,而另一偷施暗器者,也趁势挥刀砍向他的双腿。 眼看着已无力躲避,杜松不由心生恨意,眸光赤红,只想拼死搏杀一人。 谁知随着一声弩弦响动,情形逆转,杜松不惊反喜,他腾出手来,剑光一闪,便封住下盘。 手下的毙命让钱堂主神情一怔,他不由得怒视林一:“你——!” 林一将长剑拄地,又掏出箭矢随手上了弩弦,嘴角翘起,说道:“我什么我——?本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相安无事。谁知你生歹意要杀我等。惜天不假年,自己找死,怪谁来?” 说着,林一转冲韩继示意,后者心领神会,略作迟疑。 韩继心不放心林一安危,却见其面对强敌,神色轻松,不似作伪,想必这林师弟还有保命手段。他想了想,还是奔向杜松,与其联手应敌 。 钱堂主气急攻心,面色青灰,却强自忍耐,冷笑道:“我便试试你这养马弟子,究竟有多大的分量,竟也敢口出狂言!”刀花一挽,他高高跃起,其手单刀已不见刀锋,只有片片雪花,阵阵寒风,以铺天盖地之势,卷向林一。 林一收起小弩,长剑手,见对方势猛,知其方才隐藏实力,如今才是全力施为。 刀风锐利,寒芒阵阵,已看不清招式所,罩顶而来的只是令人窒息的一片杀机。 林一也不敢大意,眼瞳一缩,已辨明刀锋所,龙剑法逐招使出,耳‘叮当’不断。钱堂主身如风影,刀似蛟舞,一招快逾一招,却招招被对手长剑恰到好处封死,他只能迅疾变招。可对方长剑看似无意一拖一曳,恰好是自己刀锋所去之处。 钱堂主刀法奇妙,虚晃一招,便接连使出下一招,没料对方长剑又刺到腰间,他只能再次变招应对。 二人转眼交手二三十招。钱堂主却拿林一无奈。 林一欲刺对方,而钱堂主刀法迅疾,招式奇妙,也总能避过。他不禁暗自摇头,这龙剑法也只能如此了,若是用玄元剑法,早早便可结果了对方。即便弃用剑招,凭着自己的真本事,杀掉对手,也是举手之间的事情。只是韩继二人侧,顾忌之下,不好放手施为。 不过次遇到如此高超的刀法,让林一也有见猎心奇的念头作祟。他揣摩对手刀法的同时,也对龙剑法的长处与不足,加以体会。 围攻杜松的汉子只剩下一人,二人武功相差仿佛。只是杜松劫后余生,愈加悍勇难敌,韩继又加入进来,让那人疲于应付。 忙之转,见自家的堂主与个少年车夫激斗正酣,那人不由心生怯意,高呼一声:“堂主救我——”挥手便是几点寒星飞向韩继二人,借势转身,跳开便逃。 第八十章 赏赐 林一来到杜松二人面前。 杜松坐地上,韩继已为其取出腿上的暗器,竟是无尾袖镖,好镖上无毒,也未伤到筋骨,只是血流了不少。 二人随身携有伤药,敷上包扎妥当。 林一见帮不上忙,便去取回箭矢,拽了把野草擦拭干净。虽已渐渐习惯了这种搏杀,血腥气味还是让人不舒服。掘了坑,草草掩埋了二人之后,韩继走过来,问道:“林师弟,可查明这些人来历——” 林一摇摇头,扬手一抛,从两人身上来之物落韩继面前。说道:“二人身上没见什么标记,这些遗留之物,韩师兄可查看一下。” 杜松也瘸着腿走过来,冲着林一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感激之色一闪而过。 林一本身对这杜松没什么恶感,他不置可否的翘起了嘴角。只要你别欺负我,我也决不会欺负你。 韩继翻动地上之物,微叹一声:“只是一些银两,暗器,与随身携带的药物,到没有可表明身份的东西。” 杜松狠狠啐了一口,骂道:“他娘的,一路上接连被人劫杀,却不知对方来历,着实恼人!” 韩继扭头看向林一,带着感慨说道:“好有林师弟,不然今日你我难逃一死呀!” 闻言,杜松看向林一,神色透着尴尬,迟疑了下,说道:“往日多有得罪,林师弟勿放心上,杜某……欠师弟一命!” 林一对二人微笑摆手,说道:“都是同门师兄弟,临危相助乃份内之事,勿须多言。二位师兄再要如此,可让林一不安了。” 韩继笑道:“那为兄便不与林师弟见外了,没想到师弟武功不俗,这外事堂,怕没几人是你敌手呢!” 杜松盯着林一,也是叹道:“林师弟入门日短,也未见习练武功,可对敌施展的是我龙剑法不假的。想必,师弟背地里苦练不辍,令人钦佩!” 说着,杜松又面露不解的问道:“同样的剑法,师弟使来却能御敌不败,而我等为何差之甚多呢?” 韩继也附声道:“是啊,师弟剑法确是龙剑法,我等习练十数年,再也熟悉不过的。为何同样的剑法,一经师弟使出,便威力不同凡响呢?还有师弟何来的弩弓,从未见师弟拿出过。”说着,他便要过林一背后皮囊的小弩观看。 杜松也凑过来,对弩弓的精巧啧啧称赞。 看着二人把玩小弩,林一口气很随意的说道:“秦城见有猎户携有此物 ,喜其小巧精致,小弟便买下来。没想今日倒帮了大忙,呵呵!” 韩继二人也是见识过小弩的威力,听林一如此一说,心生羡慕。下次遇到了,说什么也要买一个。关键时刻,这可是保命的好东西。 “至于剑法,小弟也是瞎练的,或许与二位师兄相比尚有不足呢!小弟以为,剑法是人用的,御敌之时随机应变,不拘泥剑法所限。可全力之下,今日也只是堪堪自保而已,并非师兄所说的如何高明。” 林一言辞谦逊,说得似真似假,韩继二人听着,也觉得有道理。以后练习剑法时,倒是可以尝试一下。说不定也能如这林师弟一般,独辟蹊径,让剑法再上层楼呢! 天色不早了,三人歇息片刻,收拾一下便重上路。 前行不远,前面又是脚步声急响,好像是来人不少,让韩继与杜松又是神色一紧。只有林一赶着马车,不以为意。 一行人出现三人面前,韩继不由得心里一松。来者是天龙派的巡山弟子,青衫弟子前,蓝衫弟子当间,还有十余名灰衫弟子随后。 这些人见杜松身上带血,韩继也是衣冠不整,忙上前询问。 韩继便将途之事,简明扼要叙说一番。带头的青衫弟子便说记下了,要韩继回转山门后再详细禀告,便吩咐后面弟子分出几人,护送三人回山。 后面奔出几人,让林一不禁露出微笑。人群后面跑出来的,正是蒋方地三人。 蒋方地跑前头,冲着林一直眨眼睛,口却对青衫弟子大声说道:“不敢劳烦众师兄,我等三人愿往!” 此次山门被江湖人所逼,天龙派才遣弟子外出,力图驱除龙山附近隐患。回山危险小许多,巡山才为要之重,何况一般的灰衫弟子无大用。青衫弟子见之应允,点头说道:“也好!回去一路小心,遇敌勿忘示警。”言罢,此人挥手带领余众,继续向前。 蒋方地口遵命,脚下不停,已跑到林一车前,笑道:“呵呵,听闻师弟外出今日返回,我三人还担心呢,无事便好,无事便好!”他言语透着喜悦,一把拉着林一胳膊,上下左右打量一番。 “林师兄……!”许月秀目如波,含羞语塞。 “师弟——!” 代远海也是神情关切,微笑打着招呼。 感受三人的真挚,林一微笑着跳下车,说道:“我没事的,让三位好友牵挂了!” “适才听韩师兄所说,途 甚是惊险,其详细,师弟可要好好与为兄说说呢!”蒋方地恨不得能替林一御敌,也好印证一下自己的武功。 林一点头称是,只是天色渐晚,还有一二十里路要赶,便对前面韩继示意,一行人重启程。 日头西坠,碧穹漫彩霞,余辉烧透天际。 山路上,树木影绰,车轮声响,马蹄沓沓。 林一驭车,坐林一身侧的许月,红霞满颈,明眸温润,笑意盈盈。却不过几人推让,她只好坐车,已是掩饰不住眉眼的喜悦。蒋方地与代远海二人,一左一右行车旁。 林一将路上生的事说了一遍,能省的便省略不提,总之有惊无险。 即便如此,也让蒋方地听的血脉贲张,尤其听到林一与高手相拼之时,还用弩矢射杀对手,连连大呼过瘾。 “师兄可是用的龙剑法——!”耳边软语入耳。 听是许月问话,林一转身,清香扑面,犹若过午的茉莉,沁人心脾,让人鼻尖留香,不忍他顾。 面对秀眸如星,林一神情一顿,却抓起手缰绳,微笑点头。 “师兄果真非常人所能及呢!面对江湖高手,也不落下风——”许月眸光一闪,面带兴奋。 对于林一修改的剑法与拳法,许月三人已练得娴熟,如今听到了这么一番恶战,显然是证实了剑法的不俗之处,三人岂能不深受鼓舞。 三人也对林一述说了山门前的变故。天龙派弟子大比后还是草草收尾,进入后二十名的内门弟子,并未分出高低名次,便被掌门木天成宣布比试结束。随即天龙派弟子全体出动,全力驱除骚扰者。 天龙派雷霆一怒,江湖众人无不胆寒。有心怀侥幸者尚迟疑观望,全被天龙派拿下收押,余众也作鸟兽散。 由此得知,林一与韩继三人于途被袭一事,与此不无关联。 回到山门,已是掌灯时分,胡万三人上前嘘寒问暖,打听山门外消息。 天龙派弟子全体出动,这养马弟子却是排除外。三人只能老实守着马厩,对于山门之外生的事情,只能道听途说。难得是林一才从外归来,免不了要问东问西,借此打心的好奇。 晚饭后,林一被韩继唤去见木管事。 木管事的小院,许是多了几盏灯笼,四处显得明亮了许多。 一张木椅上坐着木管事,旁边站着皮执事与杜松。 林一随韩继走 进院子,迎头便一眼看到木管事的那张脸,白的像晚饭的馒头,瞬间堆满笑容,又如同满是褶子的包子。 “见过木管事——”韩继与林一施礼。 “好!好!都来啦——!”木管事木椅上略略欠身,呵呵笑着,满脸的和气。 林一行礼后,举止谦卑,低站立。 “这趟差事,你等做的都不差。杜松临危不惧,奋勇当先。韩继处事果敢,功不可没。外事堂向来奖惩分明,掌门也吩咐下来,对我天龙派有功弟子,要不吝奖赏。故此,本管事决定,你们每人赏五十两银子,详功绩还会造册上报备案。功勋卓著者,内门也会给予不同赏赐的。” 韩继二人大喜,忙躬身施礼答谢。木管事摆摆手,里屋出来一人,端着个托盘,为二人送上银子。 韩继与杜松喜不自禁,将各自银子收起。 韩继揣好银子,忽觉得不对,忙回头向林一望去。见其置身外的模样,老老实实站着不动。他心暗忖,途所遇已详细告知了木管事,林一的功劳是不言而喻的。为何偏偏没有赏赐呢? “这是一套掌法的抄本,你二人拿去修习,不得外传!”木管事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与韩继。后者才想提醒木管事,见此又忙施礼称谢。 木管事笑容可掬,二人感恩戴德的神情,让他很满意。为人者,可操控他人的命运,并给予奖惩,以此体现自身门派的身份与地位,这种感觉很好! 饭一天不吃,也不会饿死。而权利,对于上位者来说,是一日也不能或缺的东西。偌大的外事堂,众多俯帖耳的弟子,让木管事有了凌峰时的傲然,或许自己也有木掌门几分的云淡风轻的神韵呢! 木管事有些走神,却笑容不改,他不失矜持的伸手一点,嗓音有些轻飘的说道:“你便是林一……” “是!”林一头也不抬。 “这趟差事,你马车赶的不错,没出什么纰漏。且平日勤勉有加,本管事自是看着眼。奖赏白银十两,可不要辜负本管事一番栽培呀!”木管事言语亲和,温勉亲切,似是对林一格外看重,其实心不然。韩继回来所说,未必是实。刚入门不久的弟子,能救下同门,力拒强敌,谁会信? 总之,木管事是对韩继所说嗤之以鼻,说啥也不相信的。奖赏十两银子,已是恩外重赏了。 只是韩继与杜松二人对望一眼,目露愧疚。 “多谢木管事!”林一神 色平静,礼数周到,无兴奋,也无不满。 木管事有些兴致然的摆摆手。身边那人端着盘子走至林一面前。 林一慢慢抬起头,嘴角一翘,看了对方一眼,伸手取过银子揣怀里。 “恭喜林……林师弟!”那人面色闪过惊慌,连忙出声道贺。 “呵呵,多谢金师兄!”林一嘴角牵动笑容,淡淡说了一句。 此人正是金科,面对林一再无了嚣张,只是一味陪着小心,强作的笑脸上还带着谄媚的神情。林一不想与其纠缠,也怕他人看出蹊跷,收起银子,便站立一旁,默不作声。 好没人察觉金科的异常。 “皮执事——!”木管事轻唤一声。 皮执事忙躬身回道:“属下!” “你车马院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肥料场执事缺人,你便兼管了!”木管事的笑容寡淡起来。 肥料场,说白了便是管弟子们出恭之所,名声也不好听,不过手下多了几个弟子,也多了份例银可拿,对皮执事来说,是很实惠的差事。为此,他喜滋滋的道了声谢。 第八十一章 铁牛 龙山鸱尾峰,凌云阁内。木天成正与马长老对话,薛长老一旁作陪。 “今日,山门处的滋事者,被我派留下三十多人,皆被封住穴道,集关押一起。这些人究竟如何处置,还请掌门示下!”马长老说道。 “逐一甄别,记下门派与身份来历。其跟风逐流者,便放了。”木天成沉着脸。 马长老点头应是,又问道:“要不要派人去神威堂走一趟……” 木天成冷笑一声,说道:“那个龙四海不过是鱼目混珠罢了,神威堂还不敢与我为敌。” “外边已有风闻,说我天龙派无故屠戮江湖同道,夫君可有对策?”薛长老不无担忧的问道。 木天成坐下,手扶青髯,面上依旧带着冷笑说道:“这些人一明一暗分作两处,明者闹我山门,混淆视听,造谣诬蔑,毁我清誉。暗者潜伏窥伺,里间外合,动我根基。如此这般,我天龙派便会内忧外患。届时,再联合江湖同道逼我就范,呵呵,他们也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马长老点头道:“薛长老勿忧,谣言止于智者。先前掌门有令,抓住这些江湖人不打不杀,便是早有筹谋。待这些人回转,不利于我派的传言不攻自破。” “只是弟子出游之事,要抓紧准备了。”木天成缓声说道。他转身凝望阁外夜色,细目精光闪烁。 天龙派一直坚忍不,让江湖人蠢蠢欲动。渔夫捕鱼,总要水浑浊起来,鱼儿乱窜起来,才好下网——! 孰渔孰鱼,水涸收网之时,才会见分晓! 林一回去后,便将十两银子交给伦,买了些酒菜回来。 一连三晚,车马大院里都是酒气熏天。伦的小眼睛,被酒熏得猩红,直夸赞林一够义气。他又拉着皮执事,要借酒祝其官运亨通。 林一本想将银子分了,可三人死活不要,干脆买了酒食吃喝干净,也了结一桩心事。 出了趟差事,得了十两银子不算,还有了把锋利的长剑。胡万几人也有兵器,可都是普通的青锋剑。如此以来,三人不住的对林一流着口水,抱怨不停。 只是林一的此剑已非彼剑。他庆幸小弩被收起来,不然加麻烦。 十两银子吃干花净了,胡万三人的抱怨也没了,林一也乐得清静。 杜松与韩继来找过林一,要将自己的五十两银子平分了。 对于银子多少,林一并不意,又哪里能要二人的银 子呢! 只是偶尔想起木管事的那张白脸,就让人生厌。林一不屑与小人为恶,躲开就是。况且这天龙派,也只是自己暂留之所,没必要多生是非。 “林兄弟,有好事情给你等知会一声。”皮执事乐呵呵的走进车马院子,对正打扫院子的林一说道。 “什么好事情啊,皮大哥说来听听。”林一停下手的扫帚。胡万三人却丢下手活计,屁颠屁颠跑过来。 一大早打扫院子,是林一来后几人每日必做的事情。完事后,才是大家伙一起草垛上晒太阳、扯闲篇,或各做各的事情。 皮执事对大伙一笑,说道:“前几日门抓了不少江湖人,掌门有令,辨明身份者,要天龙派做几天苦力,以示惩戒后才可放还。呵呵,我这不是还管着肥料场吗,咱这马厩马粪成堆,也该往外运了。便要了两个人,专门来运马粪。这对你等来说,不是好事吗?” 胡万呲牙一乐,说道:“那敢情好,皮执事手有权,咱兄弟也跟着享福呢!” 沈丁挠头问道:“他们来了,我等又做什么呢?”话音未落,被伦一巴掌扇头上。 “为何打我——?”沈丁眼睛一瞪。 “你欠打,他们来了,我等不就清闲了,你个傻丁。”伦气急败坏骂道。 “你才傻!”沈丁不服气。 “别吵了——”皮执事无奈,双手一背,拉长强调说道。 “嘻嘻!别闹了,听皮大哥训话!”胡万低头哈腰,带着嬉皮笑脸的模样说道。 “哼!没点儿正经。”皮执事不吃这套,冲胡万一翻白眼,转身对林一说道:“待会人来了,你等将要做的活计吩咐他们去做就是,只是要略加小心便可!” 皮执事离开后不多时,便有两个灰衫弟子带着两个人走进来。一个面容猥琐,短下巴上,稀疏留着几根胡子,眼光闪烁不定,四下乱瞅。一个是膀大腰圆的汉子,比沈丁还要魁梧,脚步沉稳,神色坦然。 这二人领取了挑担等物,依着胡万等人的吩咐,便忙碌起来。那个猥琐的汉子往挑担铲粪,然后由高大的汉子挑着,再由两名弟子跟着,挑向院外的粪场。 林一坐草垛上看着二人干活。 那猥琐汉子一看便是偷奸耍滑之辈,嫌臭怕累,叫苦连天。若不是被人看押,说不定会一屁股坐地上再也不起来。而那个身躯强壮的汉子倒是不错,做起活来有板有眼,加上一身的力 气,担子挑起来,一趟趟来回,轻松自如。只是那猥琐汉子手头还没停歇,高大汉子已挑着空担子回来了,苦得此人满脸都能拧出水来了。 林一不禁摇头轻笑,看着猥琐汉子,他终想起此人是谁了。三年前的太平镇酒楼,此人与古天石一道吃酒,是什么金钱帮的胡万才。没想到此人也参与进来,还被天龙派给留了下来。 胡万才再也忍耐不住,抱怨道:“我说大个子,这又不是你家的活计,何必这般卖力?就不能消停会,让我歇一会儿。”说着,他眼珠子还滴溜溜直转,看押弟子与林一几人身上打着圈转悠。 “我等受人蛊惑,围攻人家山门,着实不该的。人家不加怪罪,做些活计便放了我等。我铁牛是男儿大丈夫,敢作敢当。你又何必做此女儿状,丢人现眼的。” 此人便是铁牛,其本性耿直,稍加甄别,便知其被蛊惑而来。天龙派也没为难他,便被送来做苦力了。 冲撞人家山门,应是大罪,只是得到如此轻惩,铁牛觉得这样很不错了。且这天龙派弟子武功高强,也算长了见识,这趟也没白来。就算回去跟人说,天龙派挑两天马粪,也没什么丢人的,一般人想挑还没地挑呢!再说了,与天龙派叫阵,那是也一种男儿的气概不是。 铁牛也问天龙派的人了,这通天之路有没有。人家也没笑话他,只是问他自己信不信这个传言。 当然不信,可自己为何大老远跑来呢?铁牛觉得自己还是轻信人言,被蒙骗了。 第八十二章 胡万才 铁牛只等做完了苦力,就能回去了。可这胡万才让他看不起,说起话来,自然也不客气。江湖还有这等人物,真是丢了江湖豪杰的脸面。 胡万才被铁牛一席话噎得眼珠子直瞪,却不敢多言,只能暗认倒霉。 林一起身,去水缸舀了瓢清水,走至二人身边,说道:“这位好汉子,喝点水!”眼前的铁牛,上身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腱子肉一块一块隆起,太阳一照,闪着亮光。 铁牛回,见是天龙派弟子,端着水瓢立身后,他忙放下木锨,大嘴一咧呵呵笑道:“这位兄弟,下铁牛,多谢了啊!”说完,也不客气,接过水瓢,‘咕嘟咕嘟’大口喝起来,水顺着瓢口淅淅沥沥,也浑不意。 喝完水,铁牛递回水瓢,冲林一笑道:“哈哈,痛快!改日相逢,铁牛当美酒回赠!” 看着眼前汉子憨直坦诚的笑容,令林一心生好感,也不作打扰,他收起水瓢离开。 胡万才看着林一背影,暗恨!怎么就没人招呼自己喝水呢?看着不远处的看押弟子,他迟疑半响,还是不敢提出歇息的请求,只能强忍着干渴与疲惫。 “这二人为我等受累,林师弟给他们水喝,也是应当的。”伦躺草垛上自言自语。见林一回来,他忙起身接过水瓢,也舀起瓢水,装模作样的向二人走去。 胡万呲牙啐了一口:“这伦真闲着没事干了,林师弟是体恤大个子不惜体力干活,他是要做什么?” “鬼晓得呢!”沈丁也嘟囔着挪开身子,让林一坐下。 伦端着水来到胡万才面前说道:“呵呵,这位汉子,来喝水!”胡万才正不忿的冲木锨用力,对耳边的声音并未意,猛然察觉到什么,他抬头冲着伦急道:“是……是给我水喝?” 伦很是大的点头说道:“是啊,你不渴?那我回去了!” “别呀!我快渴死了!”胡万才小心拦住伦,陪着笑脸可怜兮兮的说道。 “那你喝!”伦递过水瓢。 后者这才当真,心感激。我胡万才人品也没这么差吗! “下胡万才,多谢这位兄弟了!”胡万才学着铁牛道了声谢。 “呼——”喝完水,胡万才深出一口长气,感到浑身上下舒坦了许多。他转动着眼珠子想了想,又冲伦点头笑道:“今日瓢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伦摇头笑道:“你拉倒,大话谁不会说!”便要离开。 难得借机偷懒一会,胡万才怎会舍弃,他又拦到伦面前,带着神秘,低声说道:“我教你一招吃八方的绝技如何?” 伦停下脚步,狐疑问道:“真的——?” 见伦不信,胡万才有点急了,说你等着,便地上寻,弯腰拾起一粒小石子,握右手。 伦不明所以,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胡万才咳嗽两声,四顾张望,见没人理他,稍显失望。他暗暗为自己鼓鼓劲,带着几分神气的说道:“这个石子是不是我手里?” “是啊,我亲眼看到的,不会错!”伦一瞪眼,确定的点点头。 “可我说没有,若你不信,咱就赌一两银子的。你赢了,我给你一两银子。反之,你就要输给我一两银子,如何?”胡万才鼠目放光,故作玄虚的说道。 “不干,我没一两银子的。”伦拍拍腰间,很光棍的说道。 “兄台别急啊!咱就打个比方,闹着玩的。只是让你猜猜我手的石子还不。”胡万才耐心的说教着。 伦点点头,也来了兴致,说道:“我亲眼所见,石子就你手里,我赌了。” 胡万才似奸计得逞,嘿嘿一乐,说道:“那你看好了啊——!”说着,他张开手掌,手里空空如也。 伦瞪着小眼睛,惊异道:“我明明看见的,石子跑哪里去了?” 胡万才卖弄似的又张开另一只手,露出了方才的那粒石子,不无蛊惑的说道:“此招如何?兄台想不想学?” 伦呻吟了一声:“想——!” “可我要干活呢!你看是不是让我歇息一会,干了小半晌了,也该歇歇了不是?”胡万才伸着懒腰,面色为难的恳求着。 “成!我去帮你通融一下!”伦乐呵呵的去找看守弟子说了一声。那两个弟子也都是伦相熟之人,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何况对胡万才刚才的一手也是好奇,便答应歇息一刻。 伦拉着胡万才,来到草垛前,急不可耐的说道:“快给兄弟露两手啊!” 车马院众人也围了过来,铁牛哼了一声:“是骗人的东西!”他对胡万才很是不屑。 胡万才不以为意,这是凭着本事才得到歇息的机会,谁说不是为祖师爷长脸呢! 见自己被众人簇拥着,胡万才得意万分,挺起了胸膛,下巴便似没了一般。他摸着几根稀疏的胡须,神气活现的环顾一周后,冲众人一抱 拳,煞有其事说道:“小弟金钱帮胡万才,此次来天龙派做客……不!来到龙山宝地,见到各位兄弟,幸会了!幸会了!适才答应这位兄弟,教他一招。故此,小弟便为大家伙献上本帮的一些不传之秘!诸位谁学会了,便是与我金钱帮有缘。有看不明白的,也可以为我金钱帮扬扬名声。胡万才此,给诸位好兄弟,施礼了!” 胡万才似模似样的一套说口,让天龙派众弟子面面相觑,这一套江湖伎俩,还真没几人见过。场只有铁牛神情不屑,林一则是微笑不语,跟着瞧热闹。 “谁借几枚铜钱来使使——!”胡万才不客气对众人说道 伦忙不迭递上一把铜钱,说道:“我有——” 胡万才不慌不忙拣出三枚,摊手掌,给众人看清楚了,故作神秘的说道:“是不是三钱?兄弟们看清楚了吗?” 众人不语,惟有伦兴奋道:“呵呵,看清楚了,是三钱呢,是我的钱!” 有捧场的就好说,胡万才满意的点点头,口说道:“都看清楚了啊!”说着,他蹲下身子,一手背后,攥着铜钱的手臂众人眼前伸着。 一翻手拍地上,胡万才抬起头来,看向四周,神气得意的喊道:“我手下还有几钱呢?一钱?两钱?还是三钱?兄弟们下注……不,兄弟们猜猜啊,考校大伙眼力的时候便此刻——!” 伦兴奋的蹲下身子,心急的说道:“呵呵,我猜你手下一钱都没有,是不是啊?” 沈丁也凑上来,肯定的说道:“我猜还是三钱,这钱也不能长脚跑掉啊!” “不对,我猜是一钱,另两钱背后手里呢!”胡万也按捺不住,很有把握说道。 “我猜两钱” “我猜是三钱!” 两个看押弟子也动开了脑筋。 “都是假的,你等谁也猜不准的,骗人的玩意。”铁牛对胡万才成见很深的样子,对这一切嗤之以鼻,一旁好心提醒着众人。金钱帮这套骗人的把戏,铁牛虽看不出端倪,身边的朋友却吃过亏,他也认定这胡万才不是好东西。 胡万才努力伸着下巴,装着急切的说道:“快猜啊,谁先来猜啊!” 林一始终后面注视着这胡万才。十赌骗,这金钱帮就是靠耍钱吃饭的,若是伦喜好上这个就麻烦了。 而这胡万才用几枚铜板,简单的噱头,便深深吸引住了胡万几人。 可见男人好赌,也是天性使 然。 胡万才武功低俗,可耍钱的功夫一流。他吆喝的时候,手脚飞快倒弄着铜板,场除了林一,竟没一人察觉。 林一眼光毕竟与俗人不同,神识,里许之内万物,皆若掌观纹,这胡万才的伎俩他眼,着实低劣不堪。 伦还是耐不住性子,抢先说道:“还是我先来猜,我猜你手掌下是空的,哈哈!是不是这样?” 胡万才诡异一笑,说道:“是吗?你猜定不改了?”他带着成竹胸的模样,看着众人。其笃定的神态让伦一阵恍惚,难道自己猜错了? “我……我不改了,你手掌下,就是空的!”伦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好,下注离手……不,猜定了就不改了啊!请瞧好了啊!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赌场那一套,太娴熟了,胡万才一时不会改不了口。 胡万才手掌一翻,手上只有一枚铜板。 伦惊讶的张大嘴巴,这怎么会呢?那两枚铜板去哪里了? “兄台可输了啊,没关系,接着猜,下次说不定就猜了呢!”胡万才手掌一翻,又是拍地上,猥琐的神情却给人一阵难言的蛊惑之力,让人只想那只拍地上的手掌下,原先的一枚铜板究竟还不。 伦不服气,干脆直接猜一钱。果然又是失望,胡万才手掌掀起时,一钱似是被鬼拿走了,下面什么都没有。 伦小眼睛冒光,惊呼不断。胡万与沈丁也觉得这胡万才貌不惊人,却手段奇妙。 围观的几个人看向胡万才的目光,竟隐隐露出了钦佩之色。 “哈哈,还有谁来试试!”胡万才威风八面,神采奕奕。 “我来猜!”林一扯住还不服气的伦,站到胡万才对面,淡淡一笑,说道:“我还是猜你手是空的!” 胡万才眼珠一转,几根鼠须也跟着跳动,说道:“猜定不改了——” 林一说道:“不改了,不过,我想下点赌注——!” 第八十三章 千术 众人闻言,好奇的看向林一。 伦心道,这林师弟比自己还较真呢! 林一要下的赌注是什么? 胡万才也是一愣。赌钱?胡万才不是不敢,怕天龙派抓着给定个罪名,自己就别想回去了。 “这位兄弟,不知你想赌什么?若是赌钱的话,你得保证我此处无事才行,嘿嘿!”胡万才往好处想去。 “不赌钱。你要是输了,一会儿挑马粪你去,直至马粪挑完。当然,若是我输了,剩下的马粪我一个人挑了。如何?”林一笑着说道。 胡万才迟疑片刻,心想,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正好能躲过这又脏又臭的马粪。他却对林一陪着笑脸,说道:“可这位兄弟你也知道的,哪一行都有规矩,愿赌服输是不能反悔的,不然生儿子没屁*眼!” “这位兄弟,别上他的当,这玩意都是骗人的。”铁牛心对林一亲近,自然要出声劝阻。 胡万三人也迟疑了起来,这不过是闹着玩的,若真是林一去挑马粪,他三人也躲不掉的。 “呵呵!你怕我赖账呢,放心!你有赌品,我也有人品的。”林一不听众人劝阻,反而出言相激。 胡万才喝了一声:“好!咱就一把定输赢,看来老天爷可怜我,不忍见我挑马粪呢,哈哈!” 大笑声,胡万才就欲翻开手掌,林一却随意伸手一指。 众人不明所以,循其手指看去,见胡万才屁股下躺着枚铜钱。 胡万才却神色一怔,手掌一时不敢掀开,口兀自叫道:“看我开宝了啊!” 欲再次掀开手掌,林一又是伸手一指,似是好奇说道:“咦!又是一枚。”众人看去,果然胡万才屁股下,已经是两枚铜板了。 此时,围观者的心头有了几分恍然,也不叫破,只是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胡万才。 胡万才心虚,也不能低头查看自己的裤裆,他神色僵硬起来,手掌掀开了一半,再也不敢继续下去,额头上不禁冒出汗珠来。 这眼前的天龙派弟子,猜的是自己手掌下没有一钱,自己还有机会。只是自己出道以来,从未失过手啊,今儿是怎么了? 胡万才嘴角抽搐,又无力的喊了一声:“我开了啊——”谁知这次,胡万才面容彻底僵住了。 林一手指一点,呵呵笑道:“第三枚铜板也出来了。”众人看得分明,胡万才屁股下,三枚铜板一个 不少。 伦也看出蹊跷了,大叫一声:“哎呀,我明白了,你这小子耍诈呢,前后两只手从裤裆下来回倒弄铜板,如此以来,鬼才猜得到呢!” 胡万才心底冰凉,退后一步低头看去,铜板都自己屁股下面,众人早看到了,可惜自己一人蒙鼓里,这下丢人丢到家了。 他武功不济,也不怕人笑话自己的武功低劣。赌鬼怕什么?怕出千被人当场抓住。 胡万才红布似的脸没地儿搁,强笑道:“小玩意儿,逗大伙开开心罢了,呵呵!”可其嗓音颤抖,笑容比哭还难看。 众人见之不禁哄然大笑,伦恨恨啐了一口,骂道:“他娘的,什么金钱帮,也就是一江湖变戏法使空门的,差点没被你骗死!” 铁牛倒是乐呵呵看着胡万才出糗。虽不知胡万才为何失手,却也证实自己方才所言不虚。 看着眼前胡万才的窘态,林一微笑摇头。 胡万才手脚极快,这手障眼法,也不是一天练就的功夫。可惜,他遇到了自己。这空门的功夫,也有师父传授,虽是一些骗人的东西,可简单的来说,没有一定天赋还真练不好。只是这玩意有点缺德,骗人能骗得人家底精光。输急眼了,卖儿卖女有之,卖房子卖地有之。 林一跟随师父十几年,对这些江湖偏门,就算没亲身遇到过,也听师父提起过。 可要说此等便是大恶,也不然。 自古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三教流,无不有之,皆是吃饭的行当。单说这胡万才的金钱帮,你不嗜好耍钱,他也不会骗你。 人遭逢大难之时,哀其命运多蹇,叹其人世多舛。其实这也是自己当初埋下的祸根。 好奇心与**,是人生之俱来的本性。短短年,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有人沉浸自己的**,困顿岁月,蹉跎白;有人执着脚下的路,默默前行! 林一不禁仰,微闭双眼,心绪倏然远去…… 阳光温暖,天地生机蕴敛,那生命的灵动,无处不…… “林师弟——!”伦扯着林一衣袖。 “你是怎么看出这厮使诈的?”伦犹自不死心,讪讪问道。 “呵呵,假的就是假的,不为外像所惑,不因其利动心,他又奈何得了你呢?”回过神来,林一轻笑摇头,走向铁牛。 伦眨巴着小眼睛,冲着林一的背影不满的嘀咕着:“林师弟就会故弄玄虚—— ” “铁牛冒昧,称呼你一声兄弟如何!”铁牛忙起身,目含期待。 “我叫林一,才十岁而已,当称一声铁牛大哥的!”看着铁牛露出笑容,林一笑道:“铁牛大哥来自何方呢?不知小弟当问不当问?” 铁牛面色微窘,随即爽朗一笑,自嘲道:“我比兄弟大了许多,今日见了兄弟,才知自己行事多有莽撞,惹人笑话呀!” 一拍大腿,铁牛说道:“这些不说也罢,我是安州下县人,距此处东南尚有千里之远呢!此趟龙山之行,吃了教训,却也长了见识。我铁牛自幼习武十余年,方圆几十里少有敌手。来到龙山,与贵派弟子交手,竟未过一合便被擒住,我铁牛输的心服口服。” 林一摇头暗道,这铁牛一定遇到内门弟子的高手了,不然也不会如此不堪,看其耿直的性子,此次龙山之行,对其打击不小。他安慰道:“铁牛大哥也勿妄自菲薄,自古强自有强手!想你当地也是有名的好汉子,平日里任侠扶弱,守护乡里,也是豪杰所为。那些争强斗胜的勾当,想必铁牛大哥也不屑为之的!” 铁牛胸怀大畅,大手掌拍向林一肩头,笑道:“好兄弟,真是好见识!咱听你的,以后铁牛再也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好生家练武,与三五亲朋至交,比武斗酒,岂不快哉!” 林一稳立不动,却又想起车海的那只手掌来了。这铁牛性情有点像车海,却没车海粗带细的沉稳。天龙派与江湖人的恩怨与他无关。只是深感江湖险恶,不忍铁牛这样的人无辜填了沟壑。 胡万才挪过来,看着林一,欲言又止,手脚无措的模样。对他来说,哪怕是光屁股大街上跑一圈,也没今日丢人。 “这位胡兄,找小弟有事?”林一问道。 胡万才刚要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却又讪笑道:“这个……今日之事,下虽不知深浅,却也知兄弟已手下留情,能不能,这个……能不能别将此事外传!” 今日失手,让胡万才惊慌失措之后细想,不是自己本事不济,定有高人场难。他一个人捂着羞红的面颊,一旁脑筋急转的好一会,才不确定的来到林一的身边。 对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难以捉摸,胡万才觉得自己猜测不假。高人不就是如此的高深莫测状! 胡万才的一通瞎蒙,还真让他给蒙对了。 凡事留一线,过犹不及。林一与铁牛叙话时,便已将此事抛了脑后。他实没必要为此计较。 目光炯炯的盯着胡万才,林一笑意甚浓,半响才开口说道:“过去的就不必提了,也无人放心上。不过赌约一事,可关乎胡兄的名声呢!” 胡万才心头一喜,知道林一不再计较此事,只是听到后半段话,他面色苦,干笑道:“那是,那是,这马粪,我挑了就是!”说着,目光瞅着铁牛,带有哀怜之意。 铁牛哈哈一乐,大声说道:“放心,我也不能光看着不干活!”他的话让胡万才暗自得意,还是这笨人心眼直。 只是耿直的人不见得脑子就愚笨。 随后,铁牛铲粪,胡万才挑担。 转眼间,胡万才叫苦不迭。 每一担子都堆得跟小山似的,气得胡万才直跳:“你个傻大个,当盛饭呢?你就不能给我少装些!” 第八十四章 溪深难受雪 眉梢一动,林一睁开眼睛。 灵气体内四肢骸间,缓缓流转,再回归气海丹田,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盘腿坐了一夜的林一,神清气明。他伸了个懒腰,臂膀似有无穷的力气,引而待。 忽而觉得身子轻盈欲飘,林一不由心念一动,如片树叶被风吹动,身下与床榻之间,竟有盈寸的空隙,缓缓向床榻外移去。 转眼间,林一双腿趺坐,悬停屋,竟不跌落。 如此诡异情景,若被别人撞见,怕不是当白日撞鬼了。林一不以为意,嘴角露出微笑来。 每天的夜晚,都是林一独自修炼的时候。无人打扰的小屋,真正属于他独自的空间。 玄天心法五层修炼许久,有了灵酒,稍许打破没有灵气修炼的窘境。修为缓慢的增加,虽未破关晋级,层的修为未必遥遥无望,这也是林一对自己的安慰。 自己的资质差,或许比天龙派那几个老人还差。好天不负林一,有了紫晶果,让他省却几十年,或是年的苦功。 如此年轻,便进入练气期。此外,还有乾坤袋的聚气丹可供练气后期使用。 未来的路,给林一无穷的期望。 修为增长缓慢,神识却由《煅神鉴》的锤炼,已达二五十丈左右。强大神识的好处,让林一可以对小半个外事堂随意探查。只是,他很少如此这般。一是不爱窥探他人隐秘。另一个也怕惹起不必要的麻烦。对那三个太上长老,还是应当保持一个晚辈应有的尊重。 那些小法术,生怕忘了似的,一个人闲暇时,林一总是不停习练,期待着熟能生巧。 林一所会的法术,除去隐身与引火之术,其余的驱火、御风、摄物、驱物、引风之术,反复琢磨后,他以为彼此还是有相通之处的。 细细揣摩口诀的不同,慢慢印证手诀的变化,林一现,这些不同的法术之间,掌控的手印与口诀大部雷同或者相似。有差异的地方,则是对五行属性的区分。 譬如,驱火与驱物两个小法术,前半部的口诀与手印大致相似,而驱火术后半部要相对单一。驱物术的后半部,口诀与手印则复杂许多,应与五行有关。 驱物术也可驱火,驱火术却不能驱物。驱物术用来驱火,有些生硬之感,没驱火术用的轻巧。好比切菜的刀,也可以杀人,杀人的长剑与单刀,也可以切菜。却没见谁腰里别着菜刀闯江湖的,自然也没人用大刀去剁青菜 。而菜刀与大刀,皆是钢铁所制,打造的功用不同,决定了它们的使用也是不同的。 林一爱瞎琢磨、乱猜想。说起来显得林林总总很繁杂,其实,他无意所想的,隐有万法自然,大道至简的要义。 人有时便是如此,懵懂之处未必真懵懂,清醒之时,也未必不糊涂。 如此异想天开的尝试,稀里糊涂的,便有这神异莫名的结果。驱物加上御风,御风加上引风,让林一悬屋,飘飘欲仙。他眉眼带着笑意,伸手一招,挂墙上的长剑出鞘,倏然飞来疾旋。长剑飞转几圈后,空一停,剑尖一摆,笔直向己身刺来。 林一笑意依旧,任长剑刺向自己,只是身上光芒一现,灵气结成护罩,竟是‘夺’的一声,磕飞了长剑。长剑失去神识引控,便往下落,他手指一点,长剑若乳燕翻身,地飞起,划出一道弧线,一丝不差的插入墙上的剑鞘。 眉头扬起,林一喜不自禁。自己俨然一个修仙高人,御剑应敌呢!这些法术用的娴熟,再不要凝神诵诀作势,心念一动,口诀手印便由心而生,心神合一,法术便轻松施展出来。 开心之余,林一的身子缓缓落下,站地上。驱物术用来驱使长剑,看似煞有其事,其实与真正的御剑大相径庭。方才的长剑可以吓唬世俗人,对修仙者,没一点用处。只是他眼下也无法修炼玄天剑法的御剑之术。带有几分小儿习性,寥慰不甘! 林一调整气息,收起了笑容。御风术修习高深处,可以空御风而立,却也只是短短工夫,如此长久的悬半空,这还是不是御风术呢? 不过呆空,倒是如同一头呆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猎物呢!想到此处,林一摇头苦笑。看着窗外,天亮了! 开门走出屋子,寒风夹着雪屑扑面而来,让人为之精神一振。 眼前一片莹白,车马大院,已被厚重的白雪覆盖,龙山的冬天,来了! 天刚刚亮,马厩处,偶尔的传来马儿的低嘶声,衬显四周的寂廖。 低看着齐膝的积雪,林一挥袖一甩,一阵风起,旋起盈尺厚的白雪,化作条条银蟒,仰作势,翻滚涌动,眼见着积雪滚成雪球,聚成了雪堆。顷刻间,院空地再无半点积雪。 风声渐去,马儿的骚动渐息,一切又静了下来。整个院落已变得干净清爽了许多。 胡万三人或许尚梦,想起几人懒散德行,林一不禁莞尔,却头一转,望向院门处。 “沙沙—— ”一阵脚落雪地的声响渐近,院门转角处,露出一张如雪面颊,见到林一,其神情微怔,随即秀目闪出笑意。 “师兄早啊——!” “师妹也起得早呢!”林一露出微笑,不知许月来找自己何事。 许月神情忸怩迟疑了一会,眸子林一脸上飞快扫了一眼,才诺诺说道:“今日大雪初晴,听闻后山雪景甚美呢!蒋师兄他们却不感兴趣,不知……不知林师兄?”话未说完,她臻低垂,恨恨跺着秀足,似是脚下才有说话的人。 许月易害羞,好脸红,林一早已领教,随即笑着问道:“师妹可要去后山观景?” 许月不禁抬起头,目露期待之色。 林一低头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想去后山看看……” 许月闻言欣然一笑,似是憋闷许久,长长呼出一口白雾,神色轻松起来。 大雪天不是遛马的时候,可弟子没有门内许可是不能骑马的,后山距此五里路远呢,总不能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去。林一将自个儿管的十匹马牵出,不管不顾的朝院门就走。 不知其关节,许月开心的差点拍起手来。 许月一身灰色棉袍,难掩婀娜身姿,她亲昵抚摸着身边的马颈,童心未泯的可爱模样,被林一看着眼里,不禁露出微笑,却又眉头一皱,笑容渐隐。 “咦——!有人比本姑娘还早呢?”一声娇脆的声音响起,木青儿出现院门处。 “见过木姑娘!下欲去后山遛马。”林一抱拳低行了一礼,神情不卑不亢。身后的许月也忙行礼。 “哦!二位不必多礼的。只是本小姐也要去后山游玩,不知可否同路?”木青儿也认出了林一,小嘴一撇,神情却端庄起来,只是盯着眼前二人的目光,透出一丝古怪。 “木姑娘稍候——!”似是初见木青儿,林一神色平静,回头取来马鞍,收拾好马匹,淡声说道:“木姑娘请——!” 木青儿也似不认得林一这个人,对其也不再理会,反而冲许月嫣然一笑,说道:“这位妹子想必也是去后山的,你我姐妹结伴同行如何?” 许月秀目瞥过林一,忙轻声答道:“荣幸之至!” 木青儿呵呵一乐:“一夜骤雪初霁,让人忍耐不住呢,我便起了个大早,却寻不到同来者,有妹子相伴,青儿也荣幸之至呢!”说着,她拉着许月上马,自顾向后山驰去。 原地立了许久 ,林一才无奈上马,不鞭策,也不催促,任马儿一步步前行。 去向后山的路上,佳人已没了踪影,只余两行马行处。 林一骑着马,挪到卧龙谷时,已过了小半个时辰。五里的山路,即便积雪难行,一步一步也走过来了,别说还骑着马。他慢腾腾的走了许久,与挪着来的也差不了多少。 也不管许月二人跑哪里去了,寻一高处,用树枝清理出一块地方,让马儿随意啃着草根,林一这才坐一块石头上,观赏起眼前的雪景来。 卧龙谷已是银装素裹,琼枝玉叶,粉妆玉砌,浩然一色。远近山峰,似融入天穹,苍苍茫茫,蔚为壮观。 此时,旭日升起,眼前一片光芒闪烁。龙瀑玉挂层峦之上,竟耀出道道七彩霞光,让人目眩。 林一暗自赞叹,惟有天工奇妙,才能有眼前如画美景。 两匹马儿飞奔而来,林一抬眼望去,只觉得马蹄扬起飞雪,如同雪蟒后,煞是好看! 马儿转眼到了面前,喷吐白雾,抖动马鬃,又是几声欢快的嘶鸣。 “林师兄——!”许月马上唤了一声,林一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二人。 木青儿一身绿衫,外罩绿色绣花的夹袄,脚下鹿皮蛮靴,腰间佩着短剑,英姿飒爽。见林一抬头,她忙别他顾,只是白里透红的面颊上,透着方才纵马奔驰时的愉悦! 许月衣着与木青儿相去甚远,却眉眼清秀,别有风韵。 “雪后初晴,马上赏景,许师妹玩的开心!”林一起身,有话没话的来了一句。 许月甚是欣喜,跳下马来说道:“这雪后的卧龙谷,风景胜往日呢,多谢林师兄陪小妹前来!” 林一忙摆手,“我也是遛马来的,顺道而已!” 木青儿小嘴一撇,目光仍远处流连,“这大雪天的,还能遛马,倒也稀罕!” 林一眉头轻皱,并不应声。许月的眸光二人身上打着圈,神情也尴尬起来。 “积雪之下,有草根、冬菇等物,比马厩喂食的干草要鲜甜美,此等天气遛马,也无不可的!”林一忽而冲着许月笑道:“这不——!要费些工夫,除去积雪便成。”说着,他伸手指向脚下一片没有积雪的草地。 “哼!马儿啃食带霜冻草会得病的。看来这养马也不是胡乱什么人都可以的。”木青儿依旧遥望群峰,似是自言自语。 许月也看明白了,木青 儿说话热嘲冷讽,专为林一而来。不过这二人谈及的养马,自己也是不懂,孰是孰非?其一双秀眸也带着疑问看向林一。 林一有些无奈,一摊双手说道:“娠有马驹的母马是不能带出来遛马的!”言下之意,我这些马没有母马与马驹,是有人矫枉过正了。 木青儿再也忍耐不住,跳下马,对着林一急道:“你狡辩——!” 林一眼睛一翻,睨向木青儿,说道:“马儿空腹食冷水,易得疝痛,怀有马驹的母马啃食带霜的冻草,易伤胎气。我说的不假?而我带出来,你骑出来的,全是健马。这些马儿,一夜下来,满腹的干草料,来这卧龙谷,饮用些飞龙潭温水,啃食些积雪下未冻的草根冬菇,有何不可?若是马儿因此生病,我自会担待!” 来到车马大院之后,林一看过一些有关养马的书籍。对于养马之道,他还真的能说出一二来。言辞虽有些强词夺理之嫌,却也是冠冕堂皇,让人无法反驳。 “你胡搅蛮缠!”木青儿手指林一,娇喝了一声。 “哼!”林一背负双手,仰望向远山,对木青儿不理不睬。 许月忙上前拉住木青儿,轻声劝道:“木姐姐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你看那飞龙潭上,雾气氤氲,好漂亮呢!”说着,引着木青儿走向一旁。 木青儿也不是次见识林一的脾气,心恼怒之下,冲其恨恨剜了一眼,也是哼了一声,转与许月向远处望去。 未几,木青儿出一声惊喜的娇呼:“妹子你快看——!” 第八十五章 山冻不流云 许月随着木青儿手指望去,只见远处山峰半腰,应是霸下峰的方向,跃出两道人影,转瞬清晰起来。 一青一赤,白雪之上,甚是醒目。 远远的,就见二人若雄鹰展翅,脚不沾地,雪地上掠过,只一会儿的工夫,便到了龙瀑之下。二人身形稍顿,似是看到木青儿几人,又是人影一动,向这边驰来。 转眼间,二人眉目可见,赤衣的是孟长老,青衣的是老道真元子。二人袍袖被劲风鼓起,脚下轻点几下,便来到三人面前。 孟长老双臂一收,如同飞鸟般倏然而落,脚未沾地,笑声已起:“老远就看到青儿了,哈哈!” 真元子随后即到,轻松落地,衣袂扬起,长须飘飘,身形洒脱。 比起孟长老的狂放之意,真元子有神韵内敛的淡然。 “孟叔叔,真是好轻功啊!”木青儿转眼将方才的不快丢脑后,拍着手娇笑道。 “哈哈!青儿的话就是好听,哈哈!”孟长老又是爽朗大笑起来。 “见过道长!道长轻功与孟叔叔不相伯仲呢!”木青儿对真元子施礼说道,言语不失分寸。 许月深施一礼,拜道:“见过长老!见过道长!”之后,便垂立一旁不敢多言。 林一跟着拜见行礼,也躲到一旁。 孟长老对外门弟子不甚意,微微颔作为见礼。 真元子却面色和蔼说道:“青儿姑娘,无须多礼!” “这两位小辈,也无须客套的,呵呵!”真元子冲三人点头示意,目光掠过林一时,心讶然,不由得重打量起这个年轻的外门弟子来。 天龙派的弟子,都是棉袍加身,而这灰衫弟子,却依旧一身单衣,看不出身上有寒冷之意。细看林一相貌,见其眉清目朗,既无内功高强的精气外溢,也没有神光内敛的气势。只是单薄的身子不失挺拔,随意立这冰天雪地,竟有一种出尘的气。 真元子暗忖,这弟子好奇怪!看着面熟,应是见过的,只是先前并未留意。 察觉这真元子注视自己,林一不动声色。他是想不到自己一身的单衣,也会惹人注意。 林一早就寒暑不侵,几年来,已习惯了一身单衣。 外事堂也给林一下了棉袍,他嫌穿着麻烦,且年轻人火气壮,身子强健,外事堂,也不是没有弟子不着棉袍的。 林一便没意这些,我行我素,一 身单衣,还如往常般,大雪天的露着领口脖颈呢。却不知,那些年轻气盛的弟子,虽也不着棉袍,上下却裹得紧,长袍下面还有长袍,单衣里面还有单衣的。**凡胎,没有不惧寒冷的。哪里如他这般,没有了寒暑之分。先前还让胡万几人诧异,后来看惯了,便见怪不怪了。 真元子自己也是一身单衣,虽不能说寒暑不侵,内功有成不畏寒冷却是真的。便是孟长老也不着棉袍,自然是内功深厚的缘由。可这年轻人,又凭着什么呢? “这位弟子面善,老道真元子,不知——?”真元子暗忖良久,目光审视着林一,还是张口问道。 “下是外事堂养马弟子林一!”林一也暗自揣,这老道看出了什么? 真元子颔笑道:“原来如此,一个养马弟子,倒有不俗之处。呵呵!你不怪老道饶舌?”一个养马弟子,穿得这样少,难道不冷吗?作为真元子的身份,这些话倒不好问出口。 林一眉梢一挑,抬眼看去,见真元子眸精光闪现,笑意含蓄不明。 “承蒙道长抬举了,林一惶恐!”林一面色不渝,语气沉静。 二人对话引起众人侧目,孟长老好奇问道:“道长所言何意?这养马弟子有何不妥之处吗?” 木青儿盯着林一,暗自计较着。要不要编排几句,将胸不快还给这林一呢?只是见其淡淡的神情,令人心踌躇。 许月不敢言语,只求林师兄别惹出事端。门内长老当前,若有不测,便是大麻烦。 真元子手扶长须,呵呵笑道:“贫道只是见其举止沉稳,心生感慨而已!想不到贵派一个养马弟子,应答有据,落落大方,可见天龙派威名不虚啊!” “哈哈!一个养马弟子而已,当不得道长如此夸奖的!”孟长老心受用,哈哈大笑。他以为这老道借机说好话而已,不过好话听起来,就是舒服。 这林一有哪里好的,讨人嫌的德行,看着就让人气恼,竟也能受真元子青睐? 木青儿心不忿,忍不住上下睨向林一。转瞬便瞪着眼睛,惊讶指向林一问道:“林一,你为何不穿棉袍,是门内待你刻薄不成?” 孟长老也是眉头一皱,看出了不对头的地方。这养马弟子逞强不成,真不怕冷? 林一心苦笑,非要捂着棉被出来才成吗! “林一自小便无父无母,缺衣少食也为平常,有衣衫蔽体,还分什么寒暑呢!日子久了,倒也耐得住 这寒冷的,并非门内刻薄!”林一耸肩双手一摊,目光淡淡扫过几人。看似对木青儿说话,实则留意孟长老与真元子的神情。 木青儿一时语噎,怔怔盯着林一。 林一面色沉静,语气平淡,虽是托辞,道出的却也是实情。 望向林一,许月眼圈一红,想不到这林师兄如此身世,心唏嘘!怜意渐生! “倒是个凄苦的出身——!”孟长老点点头。 林一摇头低声说道:“林一早习以为常了,孟长老无须介怀!” “呵呵,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反之亦然!这位弟子心念通达,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小小年纪,为人品性,着实不俗!”真元子赞叹道。 林一闻言看向真元子,俯身行礼,缄口不语。不管这真元子究竟何意,他只做出懵懂状! 孟长老不愿一外门弟子身上耽误工夫,大声嚷嚷道:“道长,方才比试没分出高下呢,再来比过?” 木青儿也暂且放过林一,拉着孟长老胳膊,好奇问道:“孟叔叔,比试什么呢?” “哈哈,青儿方才所见,乃是我与道长比试轻功呢!”孟长老对木青儿总是言出必应。 真元子见林一守着礼数,却也不想搭理自己,似有回避之意。 这养马弟子身上,那种云淡风轻的气,非凡夫俗子所有。莫非自己看差了?真元子暗忖不已,却不露声色,笑着对木青儿说道:“青儿姑娘可做仲裁,方才谁是赢家?” 木青儿眼珠一转,笑靥如花:“道长与孟叔叔皆是轻功高绝,踏雪无痕。青儿眼拙,实分不出孰优孰劣,奈何?” “哈哈!道长莫要为难我青儿侄女了,道长轻功高明,孟某佩服!”孟长老说道。 真元子也是呵呵一笑:“孟长老的龙行变甚是奇妙,贫道自愧不如的!” “我这龙行变尚未至大成之境呢!道长让孟某惭愧呀!”孟长老倒也坦诚。门内只有木天成的龙行变已臻化境,其他几位长老的轻功尚差一筹,不过是与自己仿佛。 “火炉上的酒也该沸了,道长,莫要耽搁了喝酒!青儿,叔叔先走一步了!”孟长老话音未落,身形已拔起,人到了四五丈外。 “呵呵,孟长老真是快人快语,几位小辈,就此别过!”真元子对孟长老背影轻笑一声,回惟对林一点头示意。平地犹如风起,卷动衣袂,身形飘动之际,他已到了孟长老身后。 二人身后的白雪之上,看不到半片的脚印。 “我的轻功何时才能如孟叔叔这般呢!”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木青儿钦羡不已。许月也是心驰神往,驻足半响,久久凝望。 孟长老与真元子的离去,让林一心松了一口气。 虽不知真元子为何对自己如此上心,林一还是暗暗留意。 只是,真元子天龙派属于一个外人,无非也是要随天龙派出海。这老道应不会无故生非的。 二人身影渐远,木青儿与许月还遥望不停。这二人轻功如何,与林一无关,他干脆转身坐石头上,一个人想着心事。 “林师兄,两位前辈轻功真是高明呢!”许月见林一心不焉独坐,便转身来到他的身边。 “呵呵!相信师妹的轻功有天也会如此的高明!”林一随口敷衍。 许月只当是林一安慰自己,其眸子温润,星光湛湛,说道:“小妹是如何也练不成如此高绝的轻功的。不过,能有幸目睹前辈们一展身姿,足让人乐道了!” 见许月依旧陶醉模样,林一沉吟片刻,说道:“师妹放心,此等高明的轻功,你也可以习练的。” “真的——?”见林一煞有其事,许月来了兴致。 “哼!当自己是什么呢?妹子别听他花言巧语的。他不过博你开心罢了!” 或许是林一的出身,或许是其他缘故,木青儿对其恶感稍轻。只是身后二人说话听的清楚,她忍不住回说道。 “我只是养马弟子而已,我自与林师妹说话,木姑娘又有何见教?”林一冷冷回了一句。 林一语气转冷,让木青儿神情微愕,不由怒极反笑,指着林一说道:“你一个养马弟子,哄骗女人却行。知不知晓自己是做什么的?那孟长老所施展的轻功,乃门派不传之秘,为名动天下的‘龙行变’,非门内长老和内门弟子不传的。你口气如掌门一般,羞也不羞?” 木青儿见许月不为所动,仍旧笑意甚浓,怒其不争,又指着许月说道:“妹妹莫非真是信他?此等轻功,你一个外门弟子,绝无机缘修炼的。” 许月对木青儿的脾性也略有了解,知其心直口快,对自己并无恶意。只是她神情闪过一丝失落,低声说道:“木姐姐勿忧,小妹有自知之明的。”。 林一对眼前的木青儿视若未见,只顾看着许月,说道:“师妹信我吗?” 许月忙不迭频频颔,说道:“我信师兄的!”后者盯着许月,咧嘴一笑,便目向远山,不再言语。 这林一太骄狂自大了,青天白日之下骗起人来,还如此的装模作样。木青儿气急,对许月也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性不再理会眼前惹人生厌的人,她恨恨上马,仍不忘对许月痛心疾的说道:“妹子自己多加小心,姐姐言于此,望好自为之!” “姐姐等我——!”许月神情终露出一丝慌乱,若木青儿真的与林师兄生出了过节,只怕以后对林师兄不利。她回看向林一,露出无奈的神情。 林一轻声示意道:“师妹,快去!” 似是被人读懂了心事,许月面颊一红,却透着喜悦,臻微颔,明眸深睨,自有一种风情婉约,让林一心微紧,忙冲其摆手,让她自去。 沉闷的马蹄声渐远,风儿清冷,一缕暗香掠过! …… 第八十六章 再忍 龙胜境,白雪皑皑,卧龙谷,别有天地。 如画美景,几匹马儿添生趣。只是一旁独坐着的林一,目光淡远,神情落寞! 自己来到此处,已过去三个多月。胡万三人一如既往的闲适与安逸。蒋方地三人也如愿以偿,凭借自身武功,加入了巡山弟子的行列;这三人因龙城镖局的缘故,三年后,便可回转家门。因此,他们勤练武功的同时,还劝林一龙城镖局找份差事。 许月是不止一次暗示,回镖局做个镖师,要好过天龙派做养马弟子。 每每如此,林一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回避蒋方地三人的好意。自己不能去镖局,天龙派的日子不多了。 这场大雪过后,天龙派弟子出游的日子,也近了。 不管江湖风云变幻,也不管天龙派过去如何,以后又会怎样,弟子出游之机,便是林一离开天龙派之时。即便隐身一路跟随,也势必要踏上遥远的征途。 一个养马弟子,要谋算天龙派如何如何,林一做不到,也不想去做,只能见机随机,应势而变了。 几个月来,林一与胡万蒋方地几人相处甚欢。只是,一个即将远行的人,眼前美景再是迷人,也只能留心,抛身后。 林一微叹一声,顺手拿起葫芦,轻呷一口。寒烈的酒才下腹,心头不由浮现师父饮酒的模样来,让他目光一滞,便如醉了一般。许久,才又呷一口,酒气轻吁,举起手葫芦,用手轻摩,嘴角露出了笑意。 正沉浸独自天地之的林一,却眉头轻皱,凝目向谷口望去。 谷口处涌出一群人来,二三十人之多,均未骑马,竟个个施展轻功,向谷内疾驰而来。 林一目力极佳,见到这些人皆是内门弟子,其间还有面熟者。 这些人来此是赏雪还是比试轻功呢? 林一收起远飞的思绪,转而琢磨着这些人来意。也许,自己还是回去为好。 心有计较,林一起身收拢马匹,便欲离开。 这伙人脚力不错,转眼已有几人来到林一不远处。 先来者是几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皆神清骨秀,意气自如,气宇不凡。这几人脚下腾空,身形舒展,轻功不俗。见到冰天雪地之出现一个外门弟子,当头一人神色微怔,身子凭空一转,便如鹞子般轻巧,落林一身前的空地上。后者纷纷跟进,转眼间,四五人便到了一起。 林一心无奈,只能低 对来人行礼。 “你是何人,此作甚?” 林一闻声抬眼望去,见说话的人面容英俊,眉眼有神,正好奇打量着自己。 “下外事堂林一,此遛马!”林一平静答道。 二人问答之时,后继者不断,不时有人追了上来。 “还是罗师兄轻功高出一筹!我等倾全力也有不及!” 人未到,声先至,又有人落场,正是林一面熟的姚子与黄家齐二人。 黄家齐笑嘻嘻对罗师兄一抱拳。见到林一,又是嘿嘿一乐,对身旁的姚子说道:“姚师兄,你看看这是谁?” 四周风声涌动,道道劲风卷起积雪,吹打到林一身上。几个呼吸之间,二三十名弟子,落林一先前清理出的空地之上。马儿被惊动,四蹄不安,低嘶不止。 对身上的雪屑无动于衷,林一依旧面色沉静,低站立不动。 姚子也喷出大口白雾,狠狠喘了口气,才看向林一,禁不住嘴角一撇,不以为意说道:“这不是被我抽过的臭小子吗?这里做什么呢?” 罗师兄已知眼前弟子的身份,一个养马的外门弟子,如此老老实实的模样,实不必与其计较。却不知此人还被脾气暴戾的姚子打过,本想与其他师兄弟叙话,听到姚子如此说,便又回注视着林一。 黄家齐则上前一步,冲着罗师兄身边几人抱拳笑道:“俞师兄、于师兄、常师兄、郝师兄,你等四人与罗师兄的轻功为高明,可谓内门弟子翘楚呀,怕是与大师兄二师兄也相差仿佛,让诸师弟师妹们,钦佩不已。大伙说说,是不是如此啊?” 场弟子众多,其间还有几位相貌清秀的女弟子,皆随声附和。看来这伙弟子,先到林一身前的这五人,应是出类拔萃者。 罗师兄微笑说道:“诸位师弟师妹无须见外,此次门内大比,虽未分出名次,你我皆属前列,当为门内坚,彼此相差甚微,可忽略不计的。” 罗师兄身侧,是一虎背熊腰,面容棱角分明的弟子,他指着黄家齐笑道:“大伙都是自己人,偏偏你黄家齐嘴巧!” 黄家齐嘻嘻直笑:“俞师兄面前,小弟无所遁形也!”他的话惹得众弟子一阵哄笑。 这罗师兄,名叫罗融,乃马长老亲传弟子,年轻一辈,武功应仅次于掌门弟子秦仁与季汤。其身边几位,分别是孟长老的弟子俞子先;方脸壮实的,是徐长老的弟子郝贤;身材细挑的,是容长老的弟 子常绣;个头稍矮,眉眼精明的是郭长老的弟子于丰。薛长老没有弟子,想必也是将心思放女儿身上了,以至于无暇授徒。 这几位长老的大弟子齐聚一起,被诸位内门弟子簇拥来到后山。一为赏雪,另一个则是大伙借机比试轻功,来弥补一下上次弟子大比未分出名次的遗憾。 林一见众人谈笑甚欢,自己跟木桩般的杵此处,有些碍眼。既然自己身份低微,还是悄悄离开为好。他默默转身,牵着马儿从众人身边走开。 场弟子大都无视林一的存,对其离去,也不意。一个外门弟子,没人会放眼里。 而偏偏有人关注着林一,他还未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叱喝声。 “臭小子,谁让你走的?” 林一停下脚步,缓缓转身,见姚子正冲自己瞪着眼睛。他面无表情直视对方,平静问道:“这位师兄,唤我何事?” 姚子又是眼睛一瞪:“放屁!谁是你师兄?”诸位弟子见姚子怒,不知何事,却闻声嗤笑起来,女弟子的笑声尤其清晰。 二师兄季汤不,姚子是肆无忌惮,其嘴角露出得意的冷笑来。 林一面色一寒,眼瞳微缩,身子轻抖了一下,盯着姚子半响,才缓缓叹道:“我林一不知何处惹你,承你三番两次辱我,打我,骂我!莫非我一个养马弟子你眼,便可肆意辱骂、鞭挞?” 十七岁的林一,面如冰霜,这一刻的口吻,犹若一个老者,声音低沉而缓慢,整个人都散着寒气,让四周弟子心头一悸。这些弟子武功不弱,冰天雪地疾驰,无畏天气寒冷。 不知为何,这一刹那间,寒意彻骨的冰冷,让人无法忍受。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疑惑不解! 姚子是不堪,眼前这养马弟子目光看过来的瞬间,他便觉得这天地之间有只手,铺天盖地而来,牢牢抓住自己,让自己透不过气来。又似一座高山临顶,压得自己脚下软,双腿颤抖,只想跪下来膜拜这天地无上的威势。 林一目光幽冷,扫过众人,又是微叹一声,转身慢慢前行。自己还是忍耐不住,怒火勃之际,体内灵气急转,奔涌而出,周身气势威逼场众弟子,神识瞬间锁定姚子。只是众人惶错神情让他心警醒,隐忍的气势一便收,神识也随即收回,《隐灵术》急急运转,周身再无一丝一毫的摄人气息。 林一心恼怒姚子的同时,也暗自后悔,若是因此引起猜疑,几个月来的工夫算是白费了! 心 头寒意顿消,众人迷惘不解,不知他人是否感同身受,只是弟子们也是好面子,心头起疑,却无人开口询问。 身上一轻,正持力苦撑的姚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忙脚下力站稳,却忍不住心头一阵狂跳,冷汗淋漓。 见众人看来,姚子苍白的面容挤出强笑来。 罗融几人定力与内功稍强于他人,方才的不适如同幻觉,一闪即逝,也是林一没有针对他们的缘故。故此几人不明姚子为何如此的窘态。 “姚师弟有何不适?”罗融见姚子失态,不禁好奇问道。 众人心神稍定,自愧心智不稳之余,只道是自己内功不济的缘由。各人心态不一,纷纷看向姚子。 姚子神智渐醒,犹如自噩梦逃离一般。 自己这是怎么了?难不成那养马弟子使得手脚?姚子不禁自嘲摇头。许是近内功修炼的急了些,出现了偏差。应是如此,以后练功还是要遵师训,循序渐进为好。底气慢慢回升,他忙对罗融笑道:“无妨的,脚下湿滑而已。” 转而想起林一说过的话,姚子大喝一声:“给我站住!” 林一闻声转身,淡声说道:“还有何事?” 见林一臭着脸的模样,姚子忘却适才的窘态,怒叱道:“你个养马弟子,我打你骂你是抬举你呢!别自找不痛快!将马儿留下,我等还要此处雪上驰骋呢!” 姚子纯属没事找事,方才的一番心慌意乱,化作一腔怒气要撒到林一的头上。 “这马也不是谁想骑便骑的,门内长老与掌门弟子以外者,若想骑马,须得门内许可!请拿出令牌来,我便将马儿交与你。”林一面沉如水,冲姚子伸出手。 “你——!敢问我要令牌,讨打呢!”姚子苍白的脸色泛红,指着林一怒骂。谁知后者轻睨一眼,转身便走,不再理他。 “姚师弟且慢!如此不合门规,小心被惩!”罗融见姚子气急败坏,忙出声喝止。 林一翻身上马,对众多内门弟子视若未见,径自离去。 “一个养马弟子如此嚣张,罗师兄,着实该教训一番,不然哪里还有规矩可言!”姚子狠狠跺脚,着牢骚。 “姚师弟这又何必呢?得饶人处且饶人!”罗融轻笑,很大的说道。 黄家齐靠上来,有些惊魂未定说道:“今日山谷古怪啊,姚师兄还是勿生是非,何苦与那埋汰之辈计较呢!” 俞子先几人也说道:“今日我兄弟来后山赏雪游玩,别无故扫了兴致!” 弟子们皆点头附和,只是神色各异,已无来时的兴头! 第八十七章 同仇敌忾 林一回到车马大院时,胡万三人裹得跟个棉猴似的,正偎一起,美美的晒着太阳。他心不痛快,马儿入厩后,也不理睬三人,独自回屋躺床上。 林一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他自认有容人之量。上次被抽了一鞭子,强忍之后,总感到胸憋闷。 无端的多次受辱,便是个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何况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呢。 自幼随师父见惯了弱肉强食与人情冷暖。师父走后,他独自一人处处小心,早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道士。 只是,今日不能忍于忿,而逞了匹夫之勇,还是罔顾了师父的教诲与苏先生的提点。 自己练气五层的修为,与那些内门弟子已有云泥之别。他们面前一味的退让,是不屑与他们计较,还是自己刻意的隐忍?与姚子一流的去争长短,赢了又能如何? 苏先生说过,石火光,争长兢短,几何光阴?蜗牛角上,较雌论雄,许的大世界?后退一步,为的是海阔天空! 可有时候,后退一步真的很难! 是自己年少心性所致,还是道心欠缺历练? 脑子乱糟糟的,林一闭上了眼睛…… 浩瀚无垠的星空下,自己御剑而行……无数道流光曳过天幕……竟然奔自己而来……仙人吗?为何面带杀气……自己迎上前去厮杀,转眼鲜红的血染满衣襟……” 一阵心悸袭来,林一猛睁开眼睛……原来是睡着了。很久没睡过觉了,竟白日入梦。那梦里的一切有些稀奇古怪,令人摸不着头脑。 “林师弟!大白天的睡懒觉,不可教也!”屋外传来伦懒洋洋的叫声。轻吁一下,林一摇摇头,起身走了出去。 胡万三人躺草垛上,一动不动,只有三双眼睛滴溜溜转动。伦哼哼一声:“师弟呀,你可出来了,这样好的天气,不晒太阳还能做什么呢?”胡万与沈丁也附和的哼唧着,惫懒的神情,带着享乐的模样! “我哪有此般的福气呢?一大早便清理院子,还瞅空去遛马,倦了便歇息一会,师兄们也该体恤小弟的!”林一也放松了心绪,摇晃着走至三人面前。 胡万呲牙一撮,咂巴一下说道:“真是你一人清扫的,没让那许师妹搭把手?” “嘿嘿!那许师妹性子温顺,相貌俊俏,与师弟很般配呢!大清早便来帮你干活,啧啧!难消受美人恩那。师弟,艳福不浅呦!”伦透着酸气叫唤着。 沈丁只顾‘嗯嗯’点头傻笑着。 三人闲得疯来寻自己打趣,林一无奈笑着说道:“算我早上多事,谁让我念及三位师兄呢!几人的活一个人做了,还没落下好来!这世道,好人难做呢!” 胡万笑得眼睛眯缝起来,说道:“林师弟呀,我兄弟面前,好人易做的,放心做便是,别听伦聒噪。” 伦晃动膀子挤了一下胡万,不满的囔囔道:“还不是你先猜疑林师弟的,倒怪起我来了。” 林一沈丁身边坐下,正想躺下一起晒太阳,院门走进一人来。 来人身材高壮,面皮黝黑,正是陆树。他见车马院悠闲的马夫们晒太阳,冷哼道:“你几人随我去清扫习武厅!” 他被授功师父指派习武厅的清扫,却嫌麻烦,便想找几个人来代劳,一路走来,弟子们都忙碌,便想到车马大院还有几个闲人。 三人露出畏缩的模样,慢慢腾腾爬了起来。 胡万有些为难的说道:“我等才忙完手头活计,正待歇息呢!何况习武厅也轮不到我等去打扫的。” “是啊!习武厅管不到我等的!”伦低头哈腰笑着,他小眼睛一转,走过去拾起把木锨,装模作样的说道:“小弟忘了,马厩尚未清扫完毕呢。嘿嘿,陆师兄请自便!” 陆树哪里看不出眼前蹊跷,这阳奉阴违的勾当也太寻常了。他冷笑一声,上前几步,一把卡住伦的脖颈,恶狠狠说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老老实实做活去。” 伦哪里肯就范,何况还自己一亩三分地里,他手里木锨一转,便往后捣去。 见其还敢还手,陆树狞笑着松开手,身子一偏,躲过木锨,右脚迅疾踢出,正伦的屁股。 ‘哎呦——’伦吃不住痛,向前扑去,一头栽倒雪堆,大半个人埋入雪,只余双脚还乱蹬。 沈丁怒嚎一声,举起拳头便朝陆树砸去。胡万也忙跑过去抱着伦的双脚,使劲往外拉着。 一脚踢飞了伦,陆树面露得意。这几个养马的家伙,应当适时教训一下才行。 耳后风声传来,陆树身子一晃,躲开沈丁的拳头,谁知风声又起,他才忙扭头一看,见沈丁不依不饶的一拳接着一拳,势若拼命。 “两天不打,一个个便皮痒了!”陆树骂了一声,不慌不忙伸手架开沈丁的手臂,趁势上前,肩膀陡然力撞了过去。 沈丁势猛收不住脚步,来不及躲闪 ,只能缩回一只手臂护住胸口,闷哼一声,摔出去一丈多远。 胡万已从雪堆拉出了伦,见沈丁不敌对手,恨恨啐了一口,跺脚骂道:“我你先人,来我车马大院撒野,哥几个跟你拼了!”他挽着袖子,便冲了上来。伦也不顾满头满脸的雪屑,弯腰拾起木锨来,瞪着小眼睛,拉开了架势。沈丁皮糙肉厚,摔了一下,浑然无事般爬起来,又嗷了一嗓子,扑向陆树。 陆树被兄弟三人围当间,依旧带着冷笑。这三人除了沈丁力大难缠一些,胡万与伦皆不值一提,那个年少的马夫不敢上前。 “一齐上来也好,省得你陆爷麻烦!”陆树眼闪过戾色,咒骂了一声吼便迎向了胡万。 胡万挥舞拳头,正是天龙拳第一式‘龙门点额’,作为外门弟子,他的天龙拳与龙剑法还是能使出来的。弟子斗殴,外事堂很常见,持械易伤人,天龙拳便是弟子们为常用的武功了。 陆树伸拳变掌,手腕一抹,便叼住胡万的拳头。后者心知不妙,便欲换招,拳头却被对方紧紧抓住,忙抬脚踢去。 谁知陆树压住胡万手臂,趁其身子趔趄,一拳便击他的肩头。 胡万只觉得一股大力撞来,脚下失根,腾空便往后飞去,一屁股摔地上。 陆树单手击退胡万,左臂凝力便迎向伦狠劈下来的木锨。‘咔嚓’一声,木锨断成两截。伦只觉得虎口一麻,手里半截锨柄也飞了出去,他不由愣怔当场。 陆树见状,狞笑着上前一步,一拳砸了过去。 眼看伦躲闪不及,陆树却面露怒色。 原来沈丁已来其身后,一拳落空,一拳正欲击出,却见伦不妙,不及施手阻拦,他心狠,双臂一张,圈住了陆树腰间。 陆树本想击倒伦后,再回头收拾这沈丁,没想对方会使出此般无赖打法。他只能放过伦,腰下力,便想甩开沈丁。 谁想沈丁的双臂抱得死死的,而伦已回过神来,忙去找那半截木锨柄。胡万也咧着嘴,揉着屁股,骂骂咧咧站了起来。 陆树被沈丁拖住,不便移动,转眼已被胡万与伦围了上来。他心恼怒,若是今日被三个马夫缠住,这脸面可丢了。 沈丁蛮力使出来,便不再撒手,指望胡万与伦上来,给陆树来这么几下,也好出出长久以来的闷气。要让‘手’知道,以后别再欺负人,车马大院,没有孬种! 若是习武厅,借三人胆子也不敢与陆树为敌,可今 日,是车马大院,单打独斗咱不行,咱群殴! 见伦与胡万已作势欲来,陆树目露凶光。今日有必要将这几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打怕了,以后才会乖乖听话。他心狠,双脚马步一扎,身子往下一挫,带动沈丁弯下腰去。 陆树顺势沉肩起肘,便向沈丁太阳穴砸去。 胡万与伦见状,面色白,这一肘下去,沈丁还有命? 外事堂弟子斗殴,都是拳脚功夫,皮外伤也是平常,与性命无碍。故此,木管事也睁只眼闭只眼;下面的执事们,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弟子们也守规矩,一般不会下狠手,否则,谁也担待不起。 可陆树这要做什么,谁给他的胆子,竟下如此的杀手? 胡万有些手脚无措,伦已跳起脚,指着陆树大骂:“你敢下杀手,我你先人——!” 陆树目光阴冷注视二人,手肘不留情,狠狠砸下…… 胡万与伦神情绝望之际,突然瞪大眼睛,面露惊喜。 林一亦如鬼魅般来到陆树身后…… 第八十八章 扬眉吐气 胡万三人与陆树缠斗之时,林一始终站一旁观看。平日里三人扯皮斗嘴,跟冤家聚一般,一会跟仇人似的,一会又好的可穿一条裤子。可眼下,却显出三人的情谊来了。面对陆树的强悍与往日的威名,三人浑然不顾自身的弱小,抛开内心的胆怯,这种气势便令人敬佩。自己也出手教训过他们,不过此后大伙心无芥蒂,相处的很好,足见三人的真性情。 上阵父子兵,打架亲兄弟。兄弟情深,却也不是陆树对手,林一早已看眼。本想三人与陆树厮打一番,就此作罢,自己便没必要出手了。打个鼻青脸肿的,对于这些外事堂弟子,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陆树沉腰下马之时,林一便知沈丁要遭殃。见其举起手肘之时,他心一凛,暗恼这陆树为人险恶,再不能再袖手旁观,脚下一动,便到了他的身后。 陆树手肘砸下半途,猛觉手臂一紧,一股大力箍住手肘,竟落不下半分,他心错愕,忙回看去。 正是林一及时赶到,左手托住陆树的手臂,右手抓住沈丁肩头,双手轻轻一扯,便将二人分开。 陆树便觉得周身一轻,便离开原地两丈多远,落地之时,收不住脚步,一屁股坐雪堆里。 沈丁一直撅着屁股用力,根本不晓得危机临头,肩胛一麻,不由得松开手臂,忙要挣扎,见是林一,才讪讪作罢。 胡万与伦这才长吐一口气,心道这林师弟终于出手了。胡万三人知道林一不简单,力气也大,四人一起与陆树缠斗,应不会吃亏,事先动手时,虽未心照不宣,三人还是将林一作为了车马大院的倚仗。 好关键时刻,林一没让兄弟们失望。二人早忘却了方才的不堪,乐呵呵跳过来,与林一立一处。 恨恨的盯着同仇敌忾的四人,陆树慢慢爬了起来。 虽不知为何会摔倒,却也知是眼前这少年马夫捣的鬼。陆树身上无恙,以为是对方伤不了自己。他手指林一骂道:“你这个臭小子,敢出手偷袭,给我滚过来,让我替你爹娘教训教训你!” 林一脸色一沉,抬手示意胡万三人退后。 三人虽跃跃欲试,却也有自知之明,忙退后几步,给林一腾出了地方, 林一目光泛寒,冷冷的看着依旧嚣张的陆树说道:“你不念同门情谊,逞强凌弱;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出言相辱!你不是外事堂的高手吗?我这个马夫,今日也替你爹娘来教训你,让你也知晓什么叫仁义廉耻!” 林一的一席话让陆树恼羞成怒,他怒喝一声,“你个臭养马的,也敢口出大言,我打的便是你这废物!” 话音未落,陆树身子跃起,挥拳便冲林一过来。 见对方双拳击出层层拳影,裹着风声迎面扑来,林一眉梢一挑,手臂舒展,‘攀龙附凤’随手使出。 陆树见林一用的是天龙拳,不由得恶笑一声,双拳一分,变成双掌,一前一后,击向林一的胸口。 林一不慌不忙,又是一招‘矫若惊龙’,轻易化解对方的招式。 陆树不由愕然,自己这招掌法,根本不是天龙拳的‘矫若惊龙’可以化解的,可对方使出的分明便是天龙拳,这是为何呢?见招式势穷,双掌又是一错,闪到林一身侧,狠狠抓向对方腰间。 陆树的武功外事堂弟子,确实属于佼佼者,招式变化莫测,且下手狠辣,两招未见其功后,便连施绝招。他只想击倒对方而后快! 天龙拳经由林一裨补阙漏,今非昔比,由其本人使出来,是招式浑朴,大巧不工。 陆树的每一招每一式的破绽,都被林一看眼,天龙拳的招式应对,是浑若天成。 一招‘龙行虎变’漫不经心使出,已将陆树双掌封住。 陆树心诧然,对手的拳法,自己再也熟悉不过,怎么自己往常犀利的招式,如今束手束脚起来。 脚下不停,陆树围着林一急转,双拳雨点般击出。一个养马弟子,想必也是只会这天龙拳。凭借此拳法,我看你能支撑多久。 面对疾风骤雨般的拳影,林一果不其然使出下一招。一旁的胡万三人,自然识得天龙拳。真想不到,招式简单的天龙拳,竟也能抵挡住陆树这厮的疯狂攻势。 “二龙戏珠——!”三人禁不住喊出了招式。 林一双拳一抄,便从疾飞的拳影,恰好击向陆树的脖颈处。 陆树想不明白,这两只拳头是怎么穿过自己的拳影到了面前的。他来不及躲闪,便分手阻挡。谁知林一双拳一晃,变作一只拳头,倏然击向他的额头。 “好!龙门点额——!”胡万三人一旁大声叫好。 对此招的熟知,陆树有无数的变招可以化解,此刻却半分也施展不出,眼睁睁看着拳头到了面前,他再也躲避不开。 ‘嘭——!’陆树脑子一蒙,似有闷雷轰响,眼前一黑,向后倒飞两三丈远。又是‘嘭’的一声,他狠狠跌 落雪堆,昏死了过去。 天龙拳只有五招,招式简单,为入门弟子启蒙的武功。林一便是用这五招,将外事堂的高手击飞倒地不起。虽是手头留力不敢使出半分来,也非常人所能承受的。 兄弟三人围住了林一,伦小眼睛泛着光芒,笑得合不拢嘴:“五招啊!师弟只用五招便结果了陆树,呵呵!外事堂第一高手,非我林师弟莫属!” 沈丁也呵呵笑道:“师弟啊,为何只用五招呢?这天龙拳竟如此的厉害,我明早便要重练起。” 胡万呲牙直乐:“废话呢!天龙拳不就是只有五招吗!不过,外事堂人人皆会使的天龙拳,也稀松平常。不过再简单的招式,到了我林师弟手,也化腐朽为神奇,呵呵!真他娘的痛快!看以后还有谁敢来我车马大院撒野!看以后还有谁敢欺负我兄弟几人!呵呵!” 胡万说着,挺起胸脯,原地踱了几步,颇感扬眉吐气! 几人说笑半响,才想起雪堆的陆树,既然教训过了,几人也不想多生事端。胡万三人扯胳膊扯腿的,将陆树拉出雪堆。 一番折腾下来,陆树终悠悠醒转。只是眼睛始终盯着林一不放。 伦见状,挽着袖口,不满道:“怎么了!还不服吗?要不要再来比过?” 冲着伦不屑的瞥了一眼,陆树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还有阵阵眩晕未去。他心悸莫名,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睛,慢慢爬起来。 扑打着身上的雪屑,陆树抬起头,一双死鱼眼泛着阴冷,死死盯着林一,说道:“我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养马弟子之,还有你这样的高手。尤其让我想不到的是,你用的是简单的天龙拳,我也撑不过五招。真是高人不露相啊!若是你用其他的武功胜我……” 陆树的语气一转,阴测测的说道:“若是你用其他的武功,想必我一招也撑不下去?”说着,他阴冷的眸,闪过一丝诡谲。 胡万三人只当陆树泄心不忿,并未深究其话含意。 而林一却是眼瞳微缩,凝视陆树的双眼。 这陆树话何意?虽败自己手里,却无一丝的忌惮,还出言恫吓,又好像旁敲侧击。此人如此深沉的心机,分明是怀疑自己的来历。 一直以为,自己天龙派隐藏的很好。现才知道,不是自己隐藏的好,而是一直无人注意自己罢了,否则,连陆树这样的外门弟子也瞒不过去。 想到此处,林一眸光一寒,让陆树没来由 的心头一悸!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林一眼睛逼视对方,轻声说道:“替我爹娘教训我的人,不会活这个世上,眼下我暂且放过你,好自为之!” 陆树神色一怔,心头一阵猛跳,那种孤寒的气息并不陌生。作为外事堂弟子,多年来,他江湖也杀过不少人,也有过濒死之时的危机感受。 那种令人绝望的气息,便是如此时这般的孤寒与冰寂。 自己虽输给对方,却不服气,心有猜测却不该说出口。自己外事堂十余年来,也不是虚光阴。一个入门几月的弟子,凭着初学的天龙拳轻易击倒自己,别人或许不意,自己绝不相信这种奇迹的存。武学的境界提高极难,别说一个养马弟子短短时日会成为高手了。真是如此,还分什么外门与内门,干脆都来养马算了。 只是自己只图泄愤,而不该说出心猜测。若是此人真如自己所想,方才话外之音明了,对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或许,连今晚都躲过不去。 这个少年人武功非凡,现回想一下,对方轻描淡写一般击倒自己,根本未全力。难道,自己这个十七岁的少年面前,竟非一合之敌? 若真如此,要不要向上禀报?门内抓住此人之前,自己也许真如其所说,已不人世了? 心头一阵慌乱,陆树再不敢看林一的眼睛,他低下头,声音低沉说道:“这位兄弟的话,陆某记下了!” 陆树转身默默离去,再无来时的猖狂与跋扈。 而胡万三人则趾高气扬,心情舒畅。 “日他先人,再不走非要他好看!”伦舞着半截木锨,大声嚷嚷着。 胡万也附声道:“我兄弟四人,绝不是好相与的!” 沈丁则憨憨直乐。 车马大院的马夫们,这一天,扬眉吐气! 第八十九章 内间 冬日里夜长,天黑的也早。 习武厅后面的一个院子,住着习武厅和巡山守卫的弟子。 陆树吃完晚饭,便早早上床躺下。直至临近亥时,他才披衣起床,腰里挂上长剑,走出了屋子。 来到另一处房门前,里面传来鼾声,陆树不耐烦用脚踢了下房门,便立阴影。少顷,屋里传来悉悉的声响。‘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里面走出四人,皆腰携兵器。 陆树听到身后的动静,头也不回,自顾走出院子。后面四人默声跟随。 一行五人,穿行外事堂小巷,很快便出了山庄,向山门的方向走去。 天上一轮明月,四处积雪银白,路上五人身影清晰。快走至山门时,从松柏的乌黑树荫,闪出一人,对身后挥手。 阴暗处,陆续走出四人,与陆树等人打个招呼,便擦肩而过。 天龙山的山门卧于两块崖壁之间,高大气派的石坊一旁,靠着崖壁,是一个不大的山洞。陆树几人走了进去,里面篝火正旺,烤得洞内暖烘烘的。 这些弟子每晚要轮流守巡山,亥时到子时这二个时辰,正是陆树值,由他和余下的四人来看护山门。 陆树立洞口,闪动的篝火映照下,其面色阴晴不定。此时,远处的鼓声隐隐传响,天已二。 山洞里呆过片刻之后,陆树对几人吩咐一声,要一人去山门外查看,便独自离去。 陆树来到山门外,不顾寒风袭面,眼神透着警觉,仔细打量前后。耳边只有呜咽的风声。 抬脚四处随意走动了一会,陆树又停下脚步,再次确认周围无人后,他便向山门东南处飞奔而去。 陆树的轻功比不上内门弟子,疾驰行走起来也不慢,盏茶的工夫过后,前方出现一片屋舍,正是龙山外的集市。 脚下稍停,陆树回四处张望,便向一处低矮的草房潜去。轻轻跃过院墙,他来到紧闭的房门前,倾耳状停顿一下,便伸手‘笃笃’敲门。 屋内没有丝毫动静,也看不到里面有任何光亮。 陆树又敲了两下,这次房门应声而开。他闪身入内,进屋带起一阵寒风,有人随手关上了门。 屋内油灯被风吹动,明灭摇摆几下,重泛出橘红的光,映得四下里亮堂起来。一方木桌前,坐着一位面如刀刻的老者,还有两个壮实的汉子立房门处。草屋的窗户与门后,悬着黑布,挡住了油灯的光亮。 “属下参见卞副帮主!”陆树对老者深施一礼,轻声说道。 老者面无表情,目光犀利,打量着陆树,轻轻摆手,说道:“此处不必拘礼,还是小心为上!” 老者的声音苍老而低沉。 “是——!” 陆树神情极为恭敬,接着说道:“天龙派弟子出游,与往年一般,定二月初二。白云观的真元子一直呆龙山未走,听说是与天龙派缔结盟约之故,还有传闻说,这老道将会与出游弟子同行。” 老者的语气缓和起来,说道:“真是难为你了,独自一人天龙派十余年,这次事成,你便是我沧海帮的功之臣,帮内必不负你!” 陆树忙又垂说道:“陆树自小被门派抚养长大成人,此恩深重,当舍生相报。卞帮主能亲身前来,让陆树惶恐,只怕有负门派重托,万死难辞其咎!” 老者微微颔,说道:“虽有他人与你联络,念你劳苦,老夫见你一面也是应当的。我这把老骨头,早晚要被熊尚给当柴烧了——!”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谋算了十余年,成功与否便看这一次了。为门派着想,也是为了你这些后辈的将来,老夫便只有做一回恶狼,来天龙派这条猛虎的门前讨吃食了。” 陆树与那两个汉子皆不出声,只听这老者说话。熊尚乃沧海帮的帮主,可帮内大小事宜还是离不开眼前的卞副帮主。 “那老道好算计,倒是想两面讨好呢,呵呵!”卞帮主笑声透着寒意,他又说道:“江湖,窥伺天龙派这只猛虎的,不会只有我沧海帮一家。上次门内四名高手无故被杀,被施了蛊术的天龙派弟子也没了踪影,此事,你查得如何了?” 陆树回道:“南疆的蛊术,属下也听说过,有的蛊毒,随着施蛊者死去,蛊术便失去了效用。由于行事隐秘的缘由,这些被蛊术控制的弟子是谁,属下也不知晓!” 说到此处,陆树面色有些为难。帮内不知从何处得到的蛊毒,他事先并不知情。对天龙派弟子施以蛊术之事,也无人告知,事后才让他探查,未免感觉棘手。只是门派行事自有分寸,倒轮不到他来说话。 陆树本是沧海帮弟子,十余年前,作为内间,来到天龙派做了一名外门弟子。他自幼习练武功,来到天龙派后,很快便外事堂崭露头角。十余年下来,此人不仅天龙派站稳了脚跟,还成为外门弟子的佼佼者。谁能想到,这陆树竟然是名内间。 稍作迟疑,陆树接着说道:“ 悄无声息除掉我四名高手,且尸骨无存,应是绝顶高手所为。天龙派的这些高手不是属下这种身份可以接近的。不过,这件事或许与天龙派高手无关。否则天龙派早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而不至于沉寂无声。属下猜测,此事应是外人所为。” 卞帮主目露赞赏之意,说道:“言之有理!此人应潜伏龙山附近,也有可能潜伏天龙派内。杀我门人,与我沧海帮作对,此事不能善了!只是,此事凭添变数,与我不利啊!” “属下今日遇到一人,甚为可疑!”陆树恨恨说道。 卞帮主闻言,挺直身躯,目光闪烁,沉声问道:“那人是谁,给老夫详细说来。” 陆树便将今日车马大院,与几个养马弟子斗殴的事情说了出来。当说出林一年纪轻轻,出手不凡,一拳将他轰倒时,卞帮主面色肃然,沉吟不语。 “属下自幼习武,外事堂,没几人是我敌手。可这林一不过十七岁,往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只是个再也寻常不过的养马弟子而已。此人入门不过三个月,未曾见其学过武功。故尔,属下猜想,此人来历绝不简单!或许,杀人之事,与其也脱不了干系!” 陆树说着,眼前不由浮现林一那带着寒意的目光,他只觉得心一阵冷! “哦——!一个年轻的养马弟子会有如此高强的武功?此事倒是要斟酌一番了。”卞帮主心忖,若是平常弟子,自己出马,瞅机会擒来便是。可依陆树所言,此少年武功不凡,真动起手来,胜之不难,只怕自己形迹败露,天龙派脚下,可寻不到半分便宜。 此子值得怀疑,决不能对其置之不理,只是如何应对呢? “你可曾对天龙派禀明此事?”卞帮主问道。 “不曾,帮主之意,莫非……”陆树上前一步,俯下身来。 卞帮主冷笑起来,他捻着胡须说道:“若是你对上面禀报此人形迹可疑,且武功高绝,却隐身于马厩之,将会如何?呵呵!天龙派大长老,可是威慑整个江湖的存,他们会帮着了结此事的。无论此人是谁,事后,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陆树面露喜色,忙道:“帮主此计甚妙,明日我便将此事向上禀报。” 卞帮主颔说道:“老夫只等着看一出好戏……” 谁知他话音未落,一个陌生的声音,屋内陡然响起—— “可惜,只怕你看不到了——!” 第九十章 雪夜 屋内四人闻声,面色大变,急急扫视四周。 门窗未动,油灯下,只有四人面面相觑,哪里还有别的人影! 立屋门处的两个汉子,已拔出单刀,神情戒备。 陆树长剑出鞘,面色有些苍白,持剑的手指抖。刚才绝对不是错觉,这声音太熟悉了! 四人,只有卞帮主神色不变,稳坐不动。 屋内没一丝声响,静得令人窒息。 卞帮主缓缓出声说道:“是哪一位朋友当面,还请现身说话!” “我不是你朋友——!” 来人话音将落,卞帮主听音辨位,身子骤然而起,双掌迭错,带起一片掌影,猛然击出。 陆树也忙挥动长剑,护住了周身。守着房门的两个汉子则是跃跃欲试,只待老帮主一击得手,便挥刀上前,一举结果了这个潜入房的不速之客! 卞帮主掌风过处,‘嘭’的一声闷响,屋内泥地被轰出一个土坑来。土坑的周围,还散落椅凳碎屑,地上一片狼藉,却无半个人影出现。 一招落空,卞帮主身形一晃,又落回木桌处,背墙而持。其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身形起落迅疾,只引得油灯微微摇摆。 屋内又是一片寂静,突然,两道破风之声遽然响起。 卞帮主忙凝神防备,却又听到‘噗通’两声,只见门旁两个手持单刀的汉子,已倒地上。每人的印堂处,都有一个血洞,汩汩流血。 陆树手脚冰凉,莫非撞鬼了不成,可那熟悉的声音,自己绝不会听错的。他心惶然之际,脚下移动靠近卞帮主,也许只有卞帮主能挡住此人。 “剑气伤人无形,江湖罕见啊!阁下真是好手段,只是畏畏尾,行这偷袭之举,想必是羞于见人,为同道所不齿!”卞帮主暗暗抽了口凉气,纵横江湖数十年,也没遇到过眼前这般诡异的情形!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栗漫过心头!他言不由衷的说了几句话后,闭息凝神,蓄势以待。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加之对方莫测的身手,这跟与鬼打架有什么不同?无处下手,只能任人宰割啊! 卞帮主话音刚过,眼前白芒闪动,空地之上,霍然出现一个灰衫少年。 “哼!言语激我现身吗?” “你真是林一!”陆树惊呼了一声。 空地上,一身灰衫,眉清目朗,嘴角挂着冷笑的,正是林一。 车马大院,林一迫不得已出手教训了陆树之后,便觉此人心机深沉,不由得暗生惕心。 胡万三人只当做他是带艺入门,身手高过常人而已,并未对其来历有过猜疑,四人相处也很融洽。 三人生性惫懒,心地却不坏,也不是那种阴险狡诈之人,林一武功高强,也是给他三人脸上增光的好事情,三兄弟只会愈的开心。他们是将林一当做兄弟来看待。 仗义半从屠狗辈,谁说马夫无兄弟! 而这陆树不同,此人给林一的直觉,便是不会将今日之事善罢甘休,定会生出事端来。 至于陆树究竟会怎样,不得而知。只是此人留下的那几句话,决非是随口说出来的,而是暗含玄机,心有所持。 为此,林一对这个陆树也生出了兴致,便想无人之际,将其彻底制服,才能了却心垒块,将危及自身的隐患消弭于无形之。 入夜之后,林一的神识便锁定陆树,一路尾随而来。 隐身后的林一,施展御风术,始终跟陆树身后。本想半途将其截下,却见其行踪诡秘,便欲一探究竟。 陆树进草屋之时,林一也随其进了屋子,屋内四人皆未察觉。 对这老者,林一面熟的很。此人竟然是沧海帮的副帮主,上次偷袭木青儿的蒙面老者便是此人。 二人对话被林一听的清楚,这些江湖门派的阴谋诡计,不关他的事情,故尔也一直未现身。 只是二人商议如何算计林一时,他心也是震惊异常。这个卞帮主好毒的计策! 若真是如此,明日,便是他离开天龙派之时。要是被那三个太上长老给堵车马大院,他能不能逃得掉还真两说呢!许久以来的打算全要落空。 林一怎么不为此恼怒,不过他也暗自庆幸,幸亏现了二人的阴谋。不然,还真要落入别人所设的圈套之。 你计算别人我不管,可你要算计我,要问我答应不答应! 事亦临头,当断则断!不想惹出太大动静,林一便先出手杀掉了两个守门的汉子。 “陆师兄,想不到你竟然是沧海帮的内间,让人意外啊!”林一神情淡漠,不无揶揄的冷笑道。 “这位小兄弟,老夫卞振铎,现忝职为沧海帮副帮主之位。未曾谋面,不知深浅,固有冒昧之处,还望小兄弟见谅!”卞振铎见林一年纪轻轻,却气沉稳,又不及察觉之际,杀了自己两个手下。想一 想,若是其对自己暗算,能躲得过去吗?一时看不清对方的底细,他只能先好言相向,以期稳住眼前的少年人。 林一的目光扫过陆树,落卞振铎的身上,冷声说道:“卞帮主,无论你劫杀木天成的女儿,还是要谋算天龙派,都与我无关。你这内间,门派寻我晦气,我也能忍过。贵派的那四个高手暗算杀我,已是死有余辜,便也不与你等计较了。只是,我与你等无冤无仇,你卞掌门甚至不知我是何人,便行那绝户计来算计我。莫非,当我是泥人,随你捏塑不成!” 卞振铎人老成精,早修炼得喜怒不形于色。听林一如此说话,他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杀了自己的人也就算了,可这小子是如何知道自己劫杀木青儿的?若是被木天成知晓,劫杀他女儿的是沧海帮,两个门派之间可谓彻底撕破脸皮,一场江湖争斗无可避免。 与天龙派暗斗可以,围堵山门也可以,身后有众多门派可以借势,天龙派也不敢与天下人为敌。这便是沧海帮的倚仗。 可沧海帮劫杀人家女儿的事情传开后,江湖同道会不齿沧海帮所为。届时,沧海帮将独木难支。 天龙派强悍的实力面前,沧海帮灭帮之日,或许不远了! 卞振铎目光闪烁不定,抱拳道:“老夫托大,唤你一声林兄弟。先前得罪之处,老夫与你赔礼了!听林兄弟所言,或许你与我沧海帮所谋相同。不若你我携手,彼此互惠。如何?” “你说呢?”林一眉梢一挑,随口反问道。 卞振铎摇头微叹:“可惜了——!”他话音未落,眸精光一闪,厉喝道:“那我只能杀了你——”其身形爆起,一掌推出。 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竟拿捏着帮派的隐秘与把柄。只有杀掉此人,才是眼下为正确的选择。 卞振铎全力一掌推出,击向了林一的胸口。 这开碑裂石的一掌,足以将对方拍成肉泥。 眼看手掌便要印林一的胸口之上,卞振铎不喜反惊,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自己一掌正击对方拳头之上。 ‘嘭——’的一声闷响,卞振铎右臂骨骼‘喀嚓’做声,一阵剧痛袭来,他不及多想,身子腾空而起,便向后面墙壁砸去。 ‘轰——’ 又是一声闷响,墙壁已被砸穿了个大洞,卞振铎被一拳击飞,竟破墙而出。 屋内漆黑,灰尘四起。紧接着又一道暗影,从墙洞处窜出,转瞬消失不见。 卞振铎被一拳击飞,让陆树惊骇莫名。多年来的生死本能,让他借屋内混乱之机,趁势跳出墙洞。 墙洞外,卞帮主已无踪影,逃了?心念一闪,陆树脚下不停,便往集市外疾奔。 全力疾驰之下,几个喘息过后,陆树便出了集市,转眼便可钻入山林。 陆树暗自侥幸,想那屋内灰尘四起,目不视物,林一定不及察觉自己逃离,只要进入山林,可保性命无虞。 眼看只要一步,便能钻入路旁树林的阴暗之,陆树只觉得脖颈一紧,脚下腾空而起,被人生生拎起,又倒飞了回去,接着狠狠地摔地上。 陆树惨哼一声,一口血喷洒雪地上。皎洁月色下,白雪上一片黑红。 这一下摔得极重,陆树只觉得魂魄离体,五脏腑移位,血气翻涌,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眼前立着一个人影。陆树不看也知道此人是谁。 这林一形同鬼魅,自己还是没能逃掉。本以为他隐藏了实力,便是身手高强,也不会强过卞掌门这样的高手。一个内外兼修的绝顶高手,无不是经过几十年的武道浸淫。谁能想到,这林一,一个让人轻视的养马弟子,如此年少,竟让卞掌门也不敌一合。 “我说过,替我爹娘教训我的人,不会活世上——!”一个冰冷的声音陆树耳边响起。 陆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手足无力,他费力的抬起头来,张了张口,便觉得脑‘轰’的一阵钵钹交鸣,他眼前一黑,一头埋雪地。本想说出饶命的话,也被带入了下一个轮回! 雪地上的陆树已变成了尸,其额头上一点黑红,渐渐与雪地上的血连成一片,雪白血黑,甚为醒目。 陆树竟敢提及自己的爹娘,已触动林一内心深处的隐讳。 无论是谁,都不能拿爹娘来羞辱自己。这陆树咎由自取,该死! 还有那卞帮主,逃得倒快。你逃得了吗? 雪地上的林一,如同一截孤独的树杆,孑然而立,其身影倏然一淡,原处已无了踪影。 第九十一章 追杀 月色下,被积雪覆盖的山林,一片银白。 一道模糊的身影,时而滑过树梢,时而曳过雪地。 寒风割面,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卞振铎的轻功已施展到了极致。 右臂垂身侧,不听使唤的摆动着,一阵阵疼痛袭来,卞振铎咬牙强忍。这条手臂已骨骼经脉寸断,若是得不到及时医治,只怕是完了。他顾不得许多,咬着牙用衣袖将右臂拴腰间,竭全力向前飞奔! 眼下只有逃、逃、逃—— 全力逃出一条性命! 自己那蓄势一击,尚不敌那少年一拳之力,还被废了一条手臂。自己与天龙派长老相比,或有不济,可纵横江湖数十年,也算有数的绝顶高手了。今日莫名一战,可谓可是一败涂地! 这少年人究竟是何来历,会如此的可怕! 卞振铎破墙而出之时,已知不妙。未等落地,他强抑喷涌的气血,顾不得屋内的陆树,全力往集市外逃去。 不一会的工夫,五里路被抛身后,卞振铎心稍缓,却又一紧,忙回头望去。 身后并无追逐的人影,只是那种难抑的心悸愈浓重起来。 背后好似有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 林一又找到了卞振铎。 杀掉陆树之后,他突然觉神识的卞振铎的身影没了。也就是说,此人至少已一里之外。这个卞帮主不愧是高手,自己用了三分的力气,土夯墙都被砸出个洞来,此人竟还能借势逃遁。 要知生死搏杀,当狮象搏兔,皆用全力。而林一出山以来,习惯了隐忍,出手之时也习惯了手上留力。往日,遇到的人也都不堪一击。今晚,这卞振铎可非同常人,能从他的手下逃脱便可见一斑。 林一暗道,自己还是大意了。 卞振铎是出了集市往东南而去。被陆树耽搁的短短工夫里,此人便逃的没影了,可见其轻功之高明。若再不追赶,只怕再也追不到了。 林一的御风术情施展开来,月色下,一缕疾风直向东南。 一口气奔出五里多路,林一全力展开的神识,终现了卞振铎的身影,转念之间,其身影又没了。只是消**影的方向,不再是东南,而是正南。 林一脚下不停急追了过去。渐渐的,卞振铎的身影又出现神识之。 …… 卞振铎全力疾奔之下,鬓角 渗出汗水,转瞬即被迎面寒风吹没。手臂被废,五脏腑也受到震动,一口气提着不敢松懈,二十多里路疾奔下来,他只觉得胸口都要炸开。而身后令人心悸的逼迫愈来愈近。 …… 三年了,林一都未曾这般倾全力飞驰过。灵气体内酣畅流转,一层淡淡若不可察的光芒笼罩全身,疾奔的人影,衣袂不起,片尘不惊。 此时的林一,没有过去施展御风术时张扬,却多了一种不沾烟尘的飘逸。 …… 林一与卞振铎的距离慢慢拉近。 对方雪地上不着痕迹的狂奔,每一步都跨出五丈远,脚不沾地,轻功甚是高明,与木天成的龙行变相比,也只是稍逊一筹。怪不得让自己一路追来,竟跑了二三十里才堪堪追上。 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山谷,还有孤零零的一所庄院…… 卞振铎不敢怠慢,一声长啸声起,划破了夜空。 啸声惊动了夜色的庄院,顿时灯火摇曳,人影晃动。 回,卞振铎见身后不远,隐约所见的人影如魅,紧跟不辍。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好一路疾奔,到了眼前的地方。 他来至庄院的高墙前,其身子一纵,逾墙而过…… 追至近前的林一,眸光一闪,手臂轻扬,长剑手,身形飘起,紧随其后,轻轻落院墙之上…… 院墙之内,几盏灯笼照得院内通明。二十多人手持兵器,将卞振铎护当间。 一口气松懈下来,卞振铎再也抑不住,一口淤血喷出…… 是谁打伤了沧海帮的老帮主? 墙上突然出现的人影,让众人又是一阵忙乱。 挣开左右的搀扶,卞振铎深吸一口气,慢慢站稳,扬起刀刻般的面颊,语气透着沧桑,沉声说道:“想老夫也是枉活数十年,竟不知草莽之间,还有绝世高人存。只能怪我卞某有眼无珠。不过,冤家易解不易结。林兄弟一路紧追不舍,莫非真要除卞某而后快?你我并无深仇大恨,何须如此咄咄逼人呢?” 卞掌门身边帮众,闻言,仰望墙上之人。 月光下,此人相貌清晰可辨,身材倒也挺拔,却显得单薄,人却年轻,不过十七岁模样。 便是此人打伤了卞掌门,还一路追杀至此? 听卞帮主言之意,好像对此人甚为忌惮。众人心疑惑,各自面面相觑起来 立高墙之 上,林一背负双手,长剑从身后闪出寒光。他低头斜睨,随仰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我并无仇恨,可你却背后谋算于我。妄想借他人之手害我。若是明日我被天龙派众长老围杀,我又该找谁说理去呢?” 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眼前的院落,林一接着说道:“咄咄逼人的是你,而不是我,除恶务的道理,你比我懂。哼!” 说着,禁不住心的怒气,林一冷哼了一声:“即便我明日被天龙派长老围杀,莫非你真的以为,他们能杀得了我?事后被我知道此事原委,我同样不会放过你!你沧海帮不惹我便罢,惹怒了我,管你是沧海还是臭水沟,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见人礼让三分,从不招惹是非,始终谨小慎微,即便如此,还是被人三番两次欺到了头上,今夜,林一带着杀机而来! 置身于江湖,却又游离于江湖之外。江湖的一切与林一无关,他只想借机远行,并为此一直隐忍。可隐忍不意味一个人没有血性!沧海帮既然如此下作,他也无须刻意隐藏自身的实力。 “哼!你也别怪我人多欺负你!年纪轻轻便不知天高地厚,如此嚣张不懂隐忍,即便身手高绝也难成大器!”林一的一番话如同一记耳光,令卞振铎老脸一红,禁不住倚老卖老起来。 他连沧海帮的面子与名声也暂时顾不得,只是不想与这高深莫测的少年为敌。谁想对方步步紧逼,一点儿回转的余地也不留,这分明是年轻气盛、不谙世事的所为。而自己还有二十多名手下,皆是江湖一流高手。常言道,好汉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谁笑到后,尚未可知呢! 卞振铎羞怒之下,再顾不得许多。他手一挥,二十多个汉子,里外三层围成了个圆圈。一时之间,院内刀剑霍霍,杀气腾腾。 林一眉梢一挑,冷笑道:“呵呵!不懂隐忍?我忍无可忍之时,总是一忍再忍。又如何?让你等背后肆无忌惮的算计我?真是笑话!” 背后长剑一翻,斜指下方众人,林一手臂一振,剑身‘嗡’的一声炸响,爆出尺余耀眼光芒,吞吐不定。他脚下轻抬,凭空踏来,一步,两步,便到了众人头顶。 不顾下面众人的惊骇,林一声音清越,缓缓自语:“这天有多高,我不知;地有多厚,我也不晓。我只知道,人多未必能欺负人少!” 难以置信的看着凌空而立的林一,盯着那吞吐银月光华的剑芒,惊诧万分的卞振铎已面无血色,吃力的吞咽一下,他倒退两步,结结巴巴指着对方, 脱口而出:“你……你修的不是武道!” 闻言,林一神色一变,再不掩饰,周身气势瞬间爆出来,凌厉的杀机逼向场每一个人。场下众人只觉得心头一沉,万钧重负顷刻压顶,腿脚止不住颤抖,各自勉力支撑。 “你说,我修的是什么道?”林一面无表情的逼问了一句,他往下轻迈一步,踏向了卞振铎。 一种无上的重压迎面而来,卞振铎心苦,不敢说,却也不敢不说:“你能不能……”他自己还好,身边却有人已支撑不住,‘噗通’跪了地上。 林一体内灵气自成天地,灵气运转随神识锁定众人,身边四周皆为其所控。便如人落入水,而这水的主宰,便是他林一,不能用水直接击杀你,却能让你为水所制,而不能自持。修仙界,将这种威能,称之为灵压,也是修士修为体现的一阵威势。 林一将气势一收,众人身上一轻,却惶惶失措,四处打量起来。 “你说——”林一从半空轻轻落下,众人忙闪向两旁,将他与卞帮主二人围了起来。 卞掌门眼睛一闭,心里啥都明白了!长出一口气,半响,他才慢慢睁开眼睛,斗志全无,语气透着慌乱,说道:“你修的是仙道……!” 不待对方将话说完,林一双眉竖起,手上倏然出现四面小旗。他随手一抛,小旗分作四处,入地即隐,正好将场挤一起的众人,围了阵法的当间。 一阵旋风平地而起,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身边的庄园院墙,树木和雪地皆不见了,只余下白茫茫一片天地,看不到边际。 剑芒已无,长剑拄地,林一盯着卞振铎冷冷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第九十二章 恻隐 看向四周,二十余名手下困顿原地,束手无状,令卞掌门神情一怔,他反问一句:“你这是要……?” 林一沉默不语,冷冷看着对方。 卞振铎神情萎顿,他长叹了口气,无奈的点点头,说道:“既然受制于你,还有什么不可说的。我沧海帮位于东海之滨,常年有海船外。多年以前,我曾随船出海,半途遭遇风暴,偶遇一海岛,才幸免于难。那个岛上,有船只上岛采买,以充仓廒。采买之时与人起了争执,便邀来同船之人助拳。一场混战,那邀来的助拳之人,竟使出飞剑来,无人能敌。我等也大开了眼界,才知世上真有仙人。 我等心钦羡不已,便岛上探听仙人下落。这才知晓,武道之外,还有仙道。修了仙道之人,称之为修仙者。这些修仙者所之地甚远,也无人知晓究竟,只听说远离我们商国,不知有几万里之遥。 相关传闻,过去虽有道听途说,从未有人相信过。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啊!后来,天龙派每十年一次,派弟子出海远游,我便猜疑这与海外的仙界有关。谁不想长生不老?谁不想有上天入地之能?谁又不想傲笑人间呢? 我沧海帮的所作所为有失磊落,为世人所不齿。可天龙派若是将海路共享,我等又何苦如此呢?我沧海帮也是大派,可以容忍他天龙派一家独尊。可是,作为江湖人,既然知晓有了另一座高峰的存,谁有不想去亲身领会另一种绝顶凌峰的境界呢? 事人为,我等总要试试的!即便是一场空,也无憾! 林兄弟如此年纪,再怎么苦练,任凭你天资过人,武功总还是要水到渠成的。方才见你凌空虚,卞某便明白了,这绝不是世俗武功能做到的。即便有人武功化境时,或也能如此这般,可绝不会是年轻的林兄弟。 林兄弟潜伏龙山的目的,不得而知。不过,凭我多年的阅历,还是可以猜测一二的。林兄弟既然是修仙之人,乃是超脱江湖的存,也是超越世俗的存,故此,林兄弟所图,并非是天龙派。呵呵!想必林兄弟也是要搭个顺风船罢了!” 卞振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内伤未愈,气息不调,微微喘了口气,正视着林一,叹息道:“我当着手下弟子的面,说了这么多,只是不想死不瞑目。这些弟子也是无辜啊!可惜!可叹! 你方才的手段,我也听说过,应是仙人的阵法。这个世道便是如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弱肉强食!如今,我等皆为鱼肉,只等你刀俎加身了!” 卞振铎将话说完,其神情萧,慢慢转身背对林一,轻吐一句:“只求您放过我这些手下!”便黯然而立,不再言语。 林一举起手的长剑,看着卞振铎的背影,他凝眉沉思良久,又将长剑慢慢放下。 “你与我说的这些话,旁人听不到的——!” “你说的不错,我来自江湖,可我不属于江湖!” “对于你等来说,我只是一个路人,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 “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今晚,我没见过你 “我不想掺和江湖的事情,记住!别再招惹我……!” 一声轻轻的叹息! 一阵微风吹过…… 庄园内,灯火通明依旧! 卞振铎怔怔站立许久!他手下弟子茫然四顾—— 林一没有再杀一人,留下几句话和一声叹息,离开了! 卞振铎如刀刻的面颊,竟微微抽搐,看不出是喜,也看不出是忧! …… 林一杀过不少人,却未杀过束手待毙的人。 卞振铎若是还手,或是逃离,或是言语相激,林一都会毫不迟疑的出手杀掉对方。之后,他也未必会放过那些沧海帮的弟子。 可卞振铎带着绝望、无奈、不甘,束手待毙,却让他下不了手。 不杀此人,或许会为自己带来麻烦。 而杀掉此人,林一不敢肯定,以后能不能忘却卞振铎那绝望的背影。 一个武人,为了追求至高的境界而不择手段,必将遭人唾弃,可其动机有错吗? 将那些陷于阵法而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一一杀掉,他不屑为之! 简单的杀戮可以解除危机,而兽性的杀伐之道,只能带来多的隐患,也非人道,不合乎天道! 即便是一场空,亲身去试了,也无憾! 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 本欲追杀对方,却被对方一席话惹动恻隐之心。 恻隐之心,仁也,人皆有之! 师父说过,做人要守本心!本心即心之念!人云:相由心生,守心即守此念,是为原则;无原则之人即无心。 天地大道万法本源,修道即修心。此修的是天心,上体天心下顺自然。 既然杀机已无,杀心已收,不杀也罢! 林一风疾驰,淡淡的人影,冉冉如烟,渐渐化作无形的风,漫过雪原,穿过山林…… …… 陆树失踪了。此事给外事堂的弟子们,带来几分惊慌与不安!而对于天龙派所言,整个龙山,依旧显得风平浪静! 林一知道,这定是沧海帮偷偷掩埋了尸。他每日躲车马大院,悠闲日,也没人来找麻烦。 见到内门弟子时,林一都主动避开,不想再生事端。 惹得起,我也躲得起! …… 阳光暖晒,晴了多日后,车马大院,积雪寥寥。 院内空地上,拳脚声不断,林一与胡万和伦,斜靠草垛上,看着吐气嗨声的沈丁练拳。 “好!沈老弟这拳出有力,马步磐实,拳法上长进不小啊!有林师弟如此高人指点一日,胜过一人苦练多年。如今的沈老弟真是不同往昔,胜从前啊!”伦摇头晃脑的一旁感慨着。 胡万呲牙嗤笑:“三斤半的鸭子,你能有二斤半的嘴,除了吹牛你还会啥?” 伦头一缩,小眼睛一翻,白了胡万一下说道:“我是不行了,老胳膊老腿的,也耍不起来了。唉!好沈师弟尚青壮,以后有林师弟与沈师弟,也用不到我老出马的。” “哎呦!你打我作甚?”伦捂着头哀嚎一声。 胡万给了伦一巴掌,骂道:“我还不到三十呢,你就敢称老了,我不揍你,还有天理吗?”他哼了一声,往身后舒服的挤了挤背靠的草垛,看着正练得卖力的沈丁,接着说道:“我本身便驽钝,对于武学,是不堪。不如你小子脑子好使,偏生个肉懒皮滑的身子。不过这天龙拳咱也练得娴熟,总以为,这套拳法只是强身的武学启蒙。习武厅那几个授功的师父也是平常,没工夫教我等这些人。还是林师弟高明啊,一套拳法经他使出来,看着还是那套拳,竟能轻易击败陆树。这意味着啥呢?嗯?” 陆树与弟兄四人斗了一场,便值的深夜里消失了。林一是心知肚明,却不会说出来。胡万三人则对几人斗殴之事惴惴,怕门派深究,也不敢多言。 胡万嗯了声,无人应声,不无感慨道:“我胡万琢磨出个道理来,这拳法啊,是人练的!” 伦哼唧一声,挤出一句:“你不废话吗!” 胡万不以为意,点点头说道:“这拳法啊,也是练人的!” “你爪子挪开——!”正自感怀的胡万,猛地拨 开伦的手。 伦嘿嘿笑了一声:“我怕你三起夜时,受了风寒呢!” “你才病了呢!”胡万反讥一句,他眼珠子一瞪,起身带着满脸狐疑问道:“我半夜屙尿你也盯着?” 伦小眼睛也是一瞪,嘴角一撇,不屑的说道:“每天半夜都闹那么大动静,你不让人睡觉,还不让人睁眼瞅瞅吗?还当是夜猫子进了屋呢!怕不是有人想婆娘了?” “我就是想我婆娘,想我儿子了,咋啦?省得没人念想,有的人跟个烙饼似的,来回折腾床板。”胡万呲牙一乐,他看着伦窘,得意笑道:“大冷天的,搂着婆娘,真是个暖和……!” 这俩人斗起嘴来便是没完没了。 呆一旁的林一,脸色挂着淡淡的笑意。击败了陆树后,兄弟三人对他的天龙拳甚感兴趣。他也不藏私,便答应指点三人的拳法,只是拳法的蹊跷并不挑明。 林一的拳法与门派的拳法,大致相同。细微之处改动,胡万与伦看不出来,也不意,不愿再重头练起。这三人,只有沈丁愿学。 沈丁一门心思认为,只有林师弟的天龙拳才是好的。他每日缠着林一练拳,勤奋不辍。 …… 第九十三章 冬至 雪后的龙山,愈的寒冷。 山的鸟鸣声渐稀、渐隐。万物蕴敛,随着虹藏不见,天气上升,地气下降。林一天龙派里,第一个冬至年到了。 商国地幅辽阔,各地风俗不同。有的地方是把正月初一当做年尹始。而北疆与南疆等地约同,将冬至来作为岁殁年初。 林一手上拿着张信笺,是秦城洪半仙写的,托人一同捎来的,还有一个花布包裹。 信上说,林一离开后,许久都未回家看看,全家对其甚为惦念。洪半仙的信还说,过罢年,荃儿便十五岁了,望林一闲暇时,回去一趟。 林一放下了信笺,包裹是荃儿缝制的麂皮褥子。几尺大小的褥子,针线缝制的密密匝匝,结实,轻柔,也很暖和。抚摸着手的褥子,林一轻轻摇头…… 此时,仙人顶后的山谷,师父与师祖的坟冢,是否蒿草荫覆,有没有人清理?小天坳,叔父与婶娘一家还好吗?翠儿该十三岁了!还有苏先生的托付……! “林师弟——!”屋外传来伦的声音。林一收拾好手头的东西,走了出去。 胡万三人一身的棉袍,脸上带着喜气。见到林一,胡万挥手让三人快快离去。 车马院内,没人值守太不像话。伦与沈丁,拉着林一便走。只留下胡万看家。 三人走至山庄大门前,正遇到蒋方地三人。许月目含喜色,蒋方地与代远海也是笑容满面。原来三人也是要出去闲逛,几人便合作一伙,往外走去。 “每日巡山辛苦吗?”林一冲着身边的蒋方地三人问道。 蒋方地摆摆手,举手投足之间,多了份沉稳,他说道:“每日里例行公事罢了!” 代远海与许月也是笑着点头附和。 “内门弟子出游即,有没有听说什么呢?”林一语气很随意。 “这些不关我外门弟子什么事,倒没什么好打听的。”蒋方地摇头说道。 林一的神情闪过一丝忧虑。 伦笑嘻嘻的从后面凑上来,说道:“此事与我车马大院却有关系!” 见大伙都看着自己,伦得意一笑,颇显卖弄的说道:“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故此,弟子出游要有马车随行。各位说说看,这与我们车马大院,有无关系呢!” 蒋方地恍然道:“这么说,你等要赶着马车随行喽?” “然也!”伦酸酸的来了一句。 沈丁后面不满嘀咕着:“林师弟的好友当前,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伦忙笑道:“你等入门晚些,不知晓此事也属平常的,呵呵!” 林一内心忧虑去,还生出几分惊喜来!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做了养马弟子,竟有这般的机缘巧合!天龙派弟子出游即,他一直为无法随行而焦虑。潜行尾随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有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着实令人振奋! “车马大院须随行几人几车?”林一神色不变,佯作无意的问道。 “往年不过是两人两车的,这次也差不多如此!”伦小眼睛一转,笑着接着说道:“莫非林师弟有意远行?” “有何不妥吗?”林一笑着反问道。 伦嬉笑摇头说道:“这又有何不妥的,只是来回要一年有余,路途奔波甚是辛苦的。车马大院,没人愿去的” 林一脚下不停,眉梢一挑,若有所思说道:“内门弟子出游,年余便回转了?” “怎么会呢?内门弟子每次出游,没有个三五年,是回不来的!”伦挠着脑袋,随即笑道:“呵呵,我说的是车马送他们到了地方,便要回转的,并非始终跟随。” 林一的眉梢一挑,默默的点点头。 …… 一路上,几人说笑不停。 龙山外的集市,很快出现大伙面前。这里比往常要热闹些,店铺前摆卖着由果蔬或者荤菜制成的“冬至团”;红泥炉上陶盆的狗肉,正冒着诱人的香气;香烛摊子挤到了路当间;‘酿冬酒’的叫卖声传的老远。 “这狗肉可是大补啊!常言道冬日进补,来春打虎。呵呵!”伦垂涎欲下,忙不迭跑了过去,买了只狗腿。他又指着一溜酒瓮,乐呵呵说道:“这酿冬酒很是不差,冬至前才入瓮酿造,来年冬至时才能喝,一年只酿一次呢!” 伦又买了两坛酒,让沈丁抱着。 蒋方地与代远海见状,也不能免俗,每人买了些酒肉。许月也买了几个菜团子拎手里。 林一见几人忙的不亦乐乎,便一人往前走去。走至一香烛摊子前,他停下脚步,买了份香烛。 “掌柜的,给我也来一份!”闻声,林一回笑笑。正是代远海几人赶了上来。 “林师兄要上冬坟?”许月轻声问道。 林一不解的看向许月,稍顷,恍然的点点头。 冬至来 临,庙堂之上,士大夫相互拜贺,名曰‘拜冬’;卑幼拜尊长,称之为‘贺长至’;祭拜先人为‘上冬坟’;聚族而居者,合族而祭,为‘冬至会’。冬至的相关风俗,林一也略知一些,并不意是不是上冬坟,只是想祭拜一下师父与爹娘罢了。代远海买香烛,想必也是如此。 迎面走来一群青衫弟子,蒋方地等人忙向一旁闪避,回头却不见了林一。 待青衫弟子过后,林一慢慢从香烛案子后走了出来。 “林师弟,一晃眼的工夫便不见了,正欲寻你呢!”蒋方地好奇的问道。 林一眨巴下眼睛,笑道:“小弟就此处,蒋兄又何须找寻!” 蒋方地哈哈一笑,暗道真是自己眼花了。却不知,林一如今是有意躲避这些内门弟子。几乎每次遇到这些人,都要生出一些事端来,还是早早的躲开为好! 几人继续集市上闲逛,走过上次与伦呆过的那个茶棚时,柴扉紧闭。林一留心瞥了一眼,心不由想起金科来。这位金公子、金少爷是每日跟紧了木管事,几个月来根本不出山门,跟猫一样乖巧。如此这般也不错,起码保住一条性命。 上次与其分开时,林一还想通过金科来知悉一些隐秘之事。见其乖戾性情大变,加之本身不意江湖纷争,便将此事丢脑后。 自己离开天龙派后,这金科定会心情不错的。 集市上闲逛了半个时辰,一行人便掉头回转。回去的路上,许月总是有意无意走林一身边,好看的眼神总带着疑问。 疑问是什么,林一并未多想。他为一直所担心的事情有了转机,而暗自庆幸! 晚饭过后,韩继来招呼林一四人去山庄前待命。 四人来到外事堂山庄前时,已人头攒动,摩肩擦踵,怕不是外事堂弟子都这儿呢。 林一等人挤侧后,远远见山庄门前,几十盏一人多高的大灯笼一字排开,高高悬挂映照的远近一片通明。 一处木桌拼凑的高台上,有人影晃动。 林一没见过这阵势,一旁的伦善解人意,其耳边叙说起来。 林一才明白,这是冬至贺拜师长的‘贺长至’,那一溜的灯笼也是彻夜不息,为来年讨个彩头。 不一会,高台上走上一人,正是面白的木管事,高声喝道:“肃静!”台下即刻哑然无声。接着上台的是马长老,还有四名弟子,手上高擎一幅巨大的画像。然后是马长老说了一 通,什么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后上香,冲着画像祭拜。 外事堂弟子齐齐下拜,林一也只能跟着胡万三人跪下。 又是一声:“礼成——”众弟子纷纷起身,一阵扑打声过后,灰尘四起。笑声、埋怨声不绝于耳。 林一见众人四散,便要回去,却被伦一把拉住,跟着胡万与沈丁往前走去。 一直来到了宪章峰前,伦才故作神秘来了一句:“待会你就知道了!” 林一环顾四周,外事堂的弟子几乎都来了,黑压压一片。 挤人群,林一随众人一道,望向宪章峰的半山腰。 不多时,随着一片惊呼声,几十处巨大的篝火瞬间点燃,冲天的火焰窜出几丈高,半空照得通明,宪章峰下,亮如白昼。 又是一阵欢呼声起,山峰上如流星曳地,降下条火龙,每条火龙长约三丈,不知何物制成,龙身上火焰爆燃,被龙身下的弟子双手高擎,飞速疾驰而下,拖曳成四五丈长的巨龙,蔚为大观。 林一身材比常人略高些,挤人群,倒是看得清楚。龙身下是名内门弟子,托着燃火的长龙,施展轻功,风驰电掣一般,倒不虞被火烧着。只是龙身下的名弟子并不陌生。 人,林一认出八人。分别是掌门弟子与长老弟子。其一人面生,林一不曾见过。还有一人让其皱眉。 此人正是木青儿,也擎着一条火龙,自山峰上飞驰而下。 这些弟子,应是天龙派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从火龙的长短,便可看出每人轻功的高低来。秦仁与季汤二人的火龙挟着风声,气势不凡,惹人醒目。木青儿的火龙倒是小巧些。 龙呼啸而下,围着处篝火盘旋,个巨大的火环出现山脚,火环的篝火熊熊,若龙衔珠,声势浩荡。 篝火不远处,驻足站立着天龙派掌门与众长老。 “青儿这孩子就是淘气!”薛长老对着木天成埋怨了一句,眼光却瞅着那条小巧的火龙不放,是喜意。 木天成轻扶胡须笑道:“我木天成的女儿不让须眉,呵呵!” 一旁的马长老道:“青儿的资质应是这些弟子,为出色的,假以时日,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木天成轻笑道:“马长老谬赞了,这丫头贪玩任性,好时时与其警醒,才有所收敛!”略作沉吟,他又问道:“青龙节快到了,诸事准备得如何了?” “掌门放 心,诸事皆已准备妥当!”马长老正色回道。 如此便好,我天龙派是不可轻侮的!木天成细目微闪。 篝火噼啪作响,滔天的火焰烧得正盛,如同一把把长剑刺入夜空。 个火环盘旋良久,似陡然炸开,倏然一合,条火龙汇作了一处,尾衔接急旋,围着一个为巨大的火环。 转瞬异变突起,随着龙身下人齐声长啸,条火龙腾空跃起,火焰滚溅四射,似惊龙卸甲,若飞龙天,如龙聚日。 龙半空轰然聚,砰然一声巨响,迸处耀眼的光芒——! 条火龙的磅礴气势,瑰丽壮观的景象,令人叹为观止! 场弟子齐声欢呼,震耳欲聋! 第九十四章 临行 龙山,鸱尾峰,天龙大殿。 旭日的光辉涌入大殿,入眼处,金碧辉煌。 三位老者带着木天成与诸位长老,拈香叩拜天龙派历代祖师之后,并排高坐于大殿之上。 木天成则站立一旁。下面两厢,分别站立着位长老与随后进来的二十多名内门弟子。 木天成又带着手下长老与内门弟子,躬身拜过三位太上长老。 坐间的乔长老,抬眼打量下面众人,缓声说道:“明日便是二月初二青龙节。此时,东风解冻、蛰虫始振,天地交泰、云兴雨作。乃是我龙山群龙抬,乘时变化,兴云吐雾,纵横四海之机。我弟子出游,借天时之利,有天龙派列祖列宗庇佑,定会前途坦荡!老夫籍以残年,候尔等平安归来!” “定不负太上长老重望!”木天成上前一步,带着身后弟子,恭敬施礼。 乔长老说完,眼睛微闭,再不看下面众人。 木天成回转身来,剑眉立起,细目精光闪烁,他冲着孟山微微颔,尔后沉声说道:“此行由孟长老出马,携我内门精英,明日一早启程!” …… 木管事带着几个人来到车马大院。林一四人忙上前拜见。 笑容满面看着眼前神情恭谨的四人,木管事颇为满意点点头,说道:“弟子出游于明日启程,车马大院也要出趟差事,派出两辆大车随行。你等选出一人驾车便可!” 两辆大车只要一人驾驭,另外一辆车自己会跑? 林一的目光,从木管事身后的金科、皮执事、韩继身上扫过。 金科似有躲闪之意,韩继面色坦然,皮执事则上前一步,对几人说道:“此次出行,路途艰辛,非常人可担此重任。木管事体恤我车马大院,让自己的外孙,武功高强的金科随行驾车。还需一人,你四人,谁去?” 皮执事见四人面面相觑,摇头笑道:“若是你等难以抉择,便由木管事来指派了!” “不必了!我去!”林一平静的说道。伦忙扯着他的衣袖问道:“林师弟真要去?” 林一微笑道:“师兄弟四人,我为年幼,对外面也甚好奇,想出去看看。”他对木管事躬身一礼:“还请木管事成全!” 木管事面上堆着笑容,一双眼睛幽幽盯着林一,随后扫视众人,说道:“你等有无异议?” 胡万三人摇头不语,皮执事打量众人一眼,对木管 事说道:“林一年幼,正当磨砺之时,属下并无异议!” “不可——!” 众人循声望去,木管事身后的金科一缩脖子。 金科暗自叫苦,姥爷说此趟远行归来,便可让自己凭功升为执事。若是能有机缘随船远渡,以后的前程自是不可限量。只是想想与林一同行,他便十二分的不愿意。 内心对林一的畏惧,让金科忐忑不安,只是他话才脱口,已是暗悔不已。这个林师弟得罪不起啊! 林一眉头一挑,眸光一闪,淡淡看着金科,问道:“金师兄,有何不可?” 木管事也是眉头一皱,外孙出趟远门不易,自己可不能让金科受了委屈。 “不……不,林师弟平日……甚为辛苦,不可慢待了林师弟的!”金科有些语无伦次,不知为何,林一随意一瞥,竟会让他心生寒意。 想想自己被对方拿捏着的把柄,金科再不敢别出心思,忙对木管事挤出笑脸笑道:“姥爷……不,木管事,念林一年幼,出趟远门着实不易,门内当厚加赏赐的!” 木管事笑容不改,却暗道,自己这外孙是怎么了,几个月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以往性情迥异。莫非真是长进了?果真如此,这次让他出去历练一番,也不枉自己一番的良苦用心! 木管事一摆手,大的说道:“既然如此,此次远行,便由这林一与金科二人驾车去!你二人例银加倍,先预支一年的。一应事例,遵循往年即可!” 交代完毕,木管事留下韩继与皮执事,带着金科离去。 外事堂出行两辆马车,相应事体自有一番准备,皮执事与韩继嘱咐了几句后,便各去忙活。 胡万三人围着林一。 “林师弟,你这一去,要经年才能回转呢!”沈丁目含不舍,低声说道。 “林兄弟,前行多磨,多加小心!”胡万面色凝重。 伦拍了拍林一肩头,叹道:“林老弟,别忘了大伙儿!” 林一看着眼前三人,半年多来的相处,历历目。 “三位兄长也多多保重……!” 后山卧龙谷。 一只苍鹰高空盘旋,不时出几声戾鸣,尖锐而高亢! “林师弟,何事唤我三人来此?”蒋方地问道。三人被林一带来这卧龙谷,心知必定有事。 “我明日一早,要随内门弟子 远行——!”林一看着三人,轻声说道。 蒋方地大笑道:“出门好啊,老是呆龙山,谁都会憋闷的。呵呵!只可惜我等无此好运气!” 林一嘴角微翘,目光平静的看向三人。 代远海踌躇了下,小心问道:“莫非,林兄弟从此海阔天空——?” 许月一直细心聆听,若有所思的盯着林一,眼圈红了起来! 蒋方地收起笑容,诧异问道:“林兄弟,你唤我等来此,便是此意吗?” 林一轻叹一声,对三人点头道:“你我交好,林一不忍言语相欺。明日一别,后会无期……” 代远海长叹一声,低头不语。蒋方地忙手扶林一肩头,不敢相信的问道:“林师弟此言不虚?” 林一也拍了拍蒋方地的手臂,轻声说道:“明日便要离开龙山,离开三位好友。林一心有不舍!只是,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许月双手掩面,臻轻颤,抽泣起来。林一走到许月面前,说道:“许师妹,我曾问你,你信我吗!” 许月泪眼朦胧,忙不迭的说道:“小妹信师兄的!” 林一点头说道:“我说有一天,师妹也能练那高绝的轻功!”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对蒋方地与代远海示意道:“你二人也过来,我手的册子,是这几日才录好的,交与你三人修习!” 许月接过册子,目含不解,随即,惊喜与惊骇交替,把带着墨香的册子捂胸口,失声道:“‘龙行变’,这便是闻名天下的轻功,‘龙行变’……?” 蒋方地与代远海忙围着册子观看,见墨迹还是的,册子内有详细的步法与功法,以三人的眼光看来,只有天下高明的轻功,才会有如此奇妙的步法与功法。 片刻后,三人从册子上,收起恋恋不舍的目光,怔怔看着林一。 略作沉吟,林一微笑道:“这是我无意获得的,经修改补缺,此功法还算不错!” 天下闻名的绝顶轻功,这林一眼,只能算不错。三人心神有点模糊! “此功法切忌外传。天龙派内,要为小心。这不是普通内门弟子所习的‘龙行变’。要是被内门长老,或是掌门察觉,你等前景堪忧!”林一出言提醒三人。 三人这才恍然,蒋方地忙带着兴奋对许月说道:“这功法是林师弟留与师妹的,师妹要收好了,待我三人离开天龙派之后,再修习不迟!” 代远海也点头道:“如此为稳妥!” 许月抬起秀目,脉脉注视林一。 “林师兄,前途莫测,要多保重!莫忘了许月……三人!” 许月面颊不再羞红,眸却是凄婉、无奈和牵绊! …… 第九十五章 辞别 华灯初上,秦城外,秦水边,渔火点点。 一灰衫年轻人走向码头,对一黑衣汉子抱拳道:“请问丁堂主何?” 黑衣汉子神色倨傲,上下打量着年轻人,见其递过来一面竹制令牌,接过来细看,忙双手奉回,甚是客气说道:“请随我来——!” 灰衫年轻人便是林一,他一路疾奔,用了一个多时辰,才从龙山赶到了秦城。 一座青砖小院,坐落于秦水河畔。此处正是丁茂的居所。 见到风尘仆仆的林一,丁茂神情错愕,随即露出笑容,奉茶待客。 林一也不客套,举起茶盏,一饮而。 “我明日便要远行,来秦城与故人辞行,顺道来看望丁兄,不知丁兄有何教我?”林一放下手茶盏,目光炯炯。 丁茂所独居的小院,并无闲杂人等,很是清净。 默默的点了点头,丁茂露出舒心的笑容,说道:“林兄弟信我,丁某甚慰!众所周知,天龙派弟子出游,将于明日启行,想必林兄弟言下之意,便是如此了?” 林一含笑不语。 稍顿一下,丁茂接着说道:“上次码头上,丁某不便与林兄弟相认,即便事后丁某不做辩解,想必林兄弟心也会了然。排帮与其他门派联合,行那江湖生死博弈,丁某唯恐被人知晓结识了天龙派弟子,而生出让你我兄弟为难之事来,故此,见林兄弟一身天龙派弟子打扮,心诧异之时,也不敢贸然相认。林兄弟不计前嫌,远行前夕来看望丁某,丁某也当知无不言!” 丁茂又为林一沏了杯茶。后者颔谢过,静听下。 “天龙派弟子出游,历来有两条路可走。一东一南,一难一易,东行走安州山地,过洪州森林,穿沙洲草原,才可到达京城。沿途五千里,山路陡峭崎岖,野兽出没,贼人骚扰侵袭,行走艰难。 南行,自秦城走水路,顺秦水而下五千里,经羌州,石城上岸改走陆路,穿过三千里云州,直达京城。南行之路较之东路,多了三千里路程。却因水路通畅,云州也是坦途,一路行走,甚是便捷易行。 抵达京城后,可走商国另一条大河,商水。沿商水而下,经叶州、青州、到达望海州,过了下海州便是通海州了。顾名思义,这通海州以东,便是茫茫海域。” “林兄弟知晓此行,走的是哪条道吗?”丁茂突然问了一句。 林一正自凝神记住丁茂所说的地名,这 些地名连起来,便是东行的地图。闻言,他苦笑摇头。 丁茂也笑了,说道:“这些应属门内机密,林兄弟不知道也属平常。只是,你所不知的,我却知晓。” 看着林一面带疑问,他笑着说道:“排帮上下严阵以待多日,却无天龙派任何的动静,据此不难辨明,天龙派此行,必走东路无疑。东行的路虽是难走,却可以避开众多江湖门派的窥伺。 南路易行,却众目睽睽之下。世间事,但凡有利便有弊。天龙派行走方向,不难揣测,是瞒不过天下人的。若是你等走水路,免不了被排帮诸人算计,丁某却可暗处相帮。如今,排帮的准备是暂时落空了。而众多的门派,数不的江湖好手,已然北上。 林兄弟,此行艰难,要多加小心啊!” …… 林一从丁茂的居所离开,往秦城东门走去。天气寒冷,路上行人稀少,冷冷清清。 丁茂的一席话,让林一获益匪浅。这丁茂也算故人,从仙人顶的初次见面,其处事沉稳,世故老道,给人观感不错。 后来又秦城巧遇,林一相信此人并非从恶之人。 江湖事,江湖知。林一身江湖门派,却只是个养马弟子,算不得真正的江湖人。他对于江湖事,知之甚少。远行前,能有人指点一二,不无裨益。 从丁茂口得知,天龙派的一举一动,皆天下人眼。江湖人早已闻风而动,给这次远行凭添了许多未知的变数。 …… “洪先生家吗?”林一站洪半仙家的院门外。 院门上方悬挂一盏灯笼,映照得门前一片明亮,阴暗的棚户区,煞是显眼。越过低矮的院墙,可以看到屋内的灯光。 一个细巧的身影穿过庭院,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带来一声娇脆的声音:“谁呀——?”院门打开,露出一张白皙俊俏的小脸,眸若晨星,见到林一,其神情微愕,霎时星转流彩,伴着一声惊呼:“呀——!是林大哥来了呢!” “嘡啷——!”屋内传来脸盆落地的声响,接着便是洪半仙急切的冲出屋来,脚下还趿拉着鞋子,三步并作两步,来至院门前。他一把拉住林一的双手,上下打量不停,眉目带着惊喜,连连说道:“真是林兄弟啊,可把洪某想苦喽!天幸,总算把你盼来了!快进屋来!” 洪半仙紧紧拉着林一不松手,不忘对荃儿交代,关门、上茶、准备晚饭! 荃儿小脸笑成朵 花,应声不停。林一来不及劝阻,已被洪半仙扯进了屋子。 凌氏正收拾地上的铜盆,见到林一,也是满面喜色,敛衽一礼。 林一忙挣脱洪半仙,恭敬回礼道:“见过夫人!” 凌氏面色红润,气血健旺,看来病体痊愈,林一的灵酒起了功效。 “呵呵,无需客套,都是自家人!”洪半仙让林一落座,这才顾得上穿好鞋子,说道:“见林兄弟神色匆匆,可有急事?这次能不能多呆上几天,也好让荃儿多陪陪你!” 洪半仙眼光不差,看得挺准,只是猜不出林一来意,往好处猜想了。 “洪先生、夫人,我明日便要出门远行,特前来辞行的!”面对洪半仙一家,林一不再隐瞒,性直言相告。 “林兄弟说什么?要去何处?何时方能返回?”洪半仙有些着急,忙出声问道。 林一带着歉意说道:“我与洪先生街头偶遇,本是巧合。后来出手相帮,乃是道义所。而传你符箓,并非林一无意为之。我乃玄元观二十一代传人,你我有香火情分,对于洪先生一家窘境,我不能坐视不理!先前有所欺瞒,还望洪先生与洪夫人见谅!”言罢,他深施一礼。 洪半仙与凌氏相视讶然,忙回礼不迭。 洪半仙激动莫名,眼圈红,问道:“玄元观还有后人?不是说玄元观早已没落,门人星散殆了吗?” 见之,林一心头一热,鼻子一酸。想不到这洪半仙对其先祖的门派如此敬重,让人感慨!好自己已留下传承,玄元观尚不至于自己的手遗殁。 林一轻声说道:“我已玄元观留下门派传承,吴道子父子受我之托,看护着玄元观。吴天福是我徒弟,今年十一岁了,假以时日,定能撑起玄元观的未来。我家乡,我还有个妹子,名叫翠儿,也有玄元观的功法传承。此外,太平镖局袁凤鸣与车海二人与我交好。这些人,以后有事可做依靠。还有,天龙派,外门弟子蒋方地、代远海、许月三人与我交情也不错……!” 洪半仙忙挥手急道:“慢!别说了!林兄弟要做什么?怎么如同安排后事一般,呸…!我这张臭嘴!” 林一淡然一笑,摇头说道:“洪先生如此说,也差不多!我明日便要出山远行,不知何时才能回转,你我既有同门之谊,不将这些话说出来,林一不放心啊!” “你还要连夜返回山门?二里路程呢!便是骑马,夜间也不便赶路的!还有,你这一走 ,我家荃儿咋办?”洪半仙的脑子也乱了。 倒是凌氏分寸尚,她轻声道:“夫君切勿心急添乱,林兄弟暂且坐下叙话!” 林一坐下微笑说道:“不瞒洪先生与夫人,明早便要启程,不得已,我只好狂奔了一个多时辰!”洪半仙与凌氏难以置信看着林一,有比骏马跑得还要快的人吗? “林大哥,趁热吃些!” 荃儿一身衣衫,出挑的清秀,面容掩饰不住的欣喜,她将把一碗米粥端至林一面前。 洪半仙与凌氏也是目含慈爱,看着眼前这一对人儿。 林一迟疑了一下,伸出手去。红枣粳米粥冒着热气,透着香甜的味道。 一碗粥下肚,他拦住荃儿,放下碗筷,正色说道:“多谢妹子了,我还有话说!”林一从怀里掏出几本册子,散着墨香,皆是近几日赶录出来的。 “荃儿可愿习武?”林一问道。 荃儿眼光爹娘身上打了个圈,尔后盯着林一说道:“我才不想拜你为师呢!打打杀杀的,不是女儿家所为!” 洪半仙与凌氏闻言目光露出失望。这林一武功不俗,一个时辰便能奔出两里,想一想便让人骇然,若能得其传授一身本事,定是不凡。不过女儿静守家,也不是坏事。 林一点点头,对着洪半仙一家三人说道:“这是一本草药册子,一套剑法,一套内功心法和一套轻功的功法。即便荃儿不愿修习,可作为传承延续下去。以后若是遇到玄元观的天福和小天坳的翠儿,可将此轻功代我转授。切忌将此外传,以免横生祸端!” 洪半仙面色凝重的接过几本册子。凌氏也是神情肃然。二人多年日子过得艰辛,深谙人世间的道理,也深知这几本册子的贵重。他们不知的是,因荃儿不喜武功,未来的江湖,也少了一位绝顶高手! “林一的话已经说完,不知洪先生可有交代?”林一微笑对洪半仙说道。 洪半仙紧紧搂着几本册子,惘然说道:“洪某一家得林兄弟厚赐良多,不能相报之万一,让人生恨啊!只是不知,林兄弟何时回转……?” “此去路途遥遥,归期渺渺,珍重……!” 林一对洪半仙一家三人微笑点头示意,身上光芒一闪,遽然失去了身影! 洪半仙目瞪口呆,急唤了声:“林兄弟……!” 荃儿秀目圆睁四顾,林大哥真的这般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半响,她一头扑入凌氏的怀,哭道:“我只想有个哥哥……!” 第九十六章 启程 天际一抹青白,几粒残星欲坠。寒风呼啸,山林穿行一队人马。 二十余人骑着马走前面,后面还跟着两辆马车。正是天龙派一行。 殿后的车上,林一双手揣袖里,盘腿坐着,双目似睁似闭,任马儿自行。 …… 二月二,青龙节的这一天。 天色未亮,三牲礼前祭拜,几声炮响后,一行人马便离开了龙山。 天龙派这次筹备已久、倍受关注的弟子出游,并未有预想的兴师动众,而是这个冬日的清晨,悄然启行,开始了万里征程! …… 胡万与蒋方地等人的依依不舍……沈丁那汉子还会红眼圈……还有……还有那梨花带雨的面庞……! …… “你这小辈,怎能闭着眼驾车呢?” 林一遥遥头,那娇艳的面容,盼兮倩兮的明眸,渐渐远去…… “你怎知我是闭眼?”林一头也不回的说道。 坐林一身旁的是真元子。老道早早认准了他的马车,弃马不骑,与其并肩坐车前。车后面还坐着那俩徒弟。 林一的车上拉着两只紧锁的木箱。箱内是一些小巧的玉匣和玉石;还有几个帐篷和水囊干粮等物一并装车上。这些东西并不太重,车后便空出一块地方,元青、元风便也学着师父模样,挤车后,省去了鞍马劳顿。 林一对真元子本无恶感,却耐不过这老道对自己青睐有加,只能暗生惕心,小心提防。他言语上故意冷落对方,只想老道恼怒之下,离自己远一些。 “你这小子,驾驭马车也能随心所欲,出人预料!只怕天下难找你这样的车夫!”真元子对林一的无礼不以为忤,反而出言相激,只是其微不可察的笑容一闪,便老神的注视着前方。 比起林一的漫不经心,这老道像是个车夫。 “哼!一位天下闻名的观主,不好好呆家里调教徒弟,却赖我的马车上餐风露宿,不务正业!”林一反言相讥。 “你……你这臭小子!”仙风道骨般的神仙人物,从来都被人敬仰,如今却被一个车夫如此讥讽,一时气结,真元子说不出话来。二人对话不知有没有被后面徒弟听到,不然,老脸无处放了。 林一嘴角翘起。 “呵呵!臭小子,我还就赖你车上了,征途漫漫,老道有你相陪,也少了寂寞呀!”真元子一捋长须, 挺直了腰杆。 林一眼睛一翻,不再言语。 前面一辆车由金科驾驭。驾车并不难学,这金科平日里娇生惯养的,知晓此行不易,驾起车来,倒也似模似样! 金科的马车上装了两厢上好的玉石,其他等物与后面车上的相同,无非是帐篷干粮等物。只是车前相陪的是黄家齐,与其谈笑甚欢。 其余人等皆骑马,分别是孟长老、木青儿、徐师姐、二师兄季汤、姚子、罗融等二十一人。加上林一与金科车上的人,此行一共二十七人。 …… 路两旁的山林一片灰白,干枯的枝条凝了层冰霜。 一阵寒风卷来,枝条乱舞。几声马蹄声碎,东方欲晓。 一行人马不停蹄,走了一个多时辰。旭日东升,让人身上有了些暖意,马儿打着响鼻,喷出蒸腾白雾…… “还好,呵呵!这西北的二月,是如此的寒冷,老道真的不易啊!” 真元子挺直的腰背,早早弯成了一坨。任其内功再好,也耐不住这么长久的运功驱寒,感到旭日的暖意,老道也露出了笑脸。 林一依旧懒懒的坐着,不为所动。真元子瞥了他一眼,故作好奇问道:“小辈,修炼的什么内功啊,如此的耐寒!比老道也胜一筹呢!” “若幼时没衣裳穿也算内功,你老人家眼下就可以试试的!”林一冷冷蹦出了一句。 “臭小子,目无尊长,你师父怎么教你的!”真元子不满的说道。 “我师父走了,可他老人家也没教过我,该怎么应对居心叵测之人!”林一是一句不让,诚心与其斗嘴怄气。 真元子无奈摇头,说道:“你这臭小子,不识好人心呢。念你骨骼清奇,眉清目秀,是个修道的人才。老道是对你爱惜有加。想不想拜我为师啊?做我真元子的高徒,胜过这车夫千倍呢!如何?” 无论是谁,听到自己这席话,还不感激涕零,纳头便拜!只是自己真有心收这少年为徒吗!还是见其气宇不同凡人,而故意出言试探! 一时间,真元子也分不清自己的本意了。 “嗤——!”林一笑了。 真元子老脸真有些挂不住了,转身恼怒道:“你笑什么?” 林一嘴角一撇,淡淡说道:“你没这个本事!” “你说什么?我没这个本事收你为徒?”真元子四下张望,确定没人 意二人的对话,才气急说道:“你说谁有这个本事?若是我没这个本事,你天龙派的长老也没这个本事,莫非你们掌门才有这个本事吗?” 说着,真元子目光一闪,哑然笑道:“你这臭小子,莫非癔症了!你们掌门若是要收你为徒,你还会做这车夫?” 林一眼睛微闭,随着马车惬意晃动着,淡淡挤出一句:“你既然不配做我师父,别人自然也不配的!” 真元子闻言,心稍稍舒服些,说道:“你小子,很狂妄呀,老道不被你看眼里也就罢了,连天龙派的掌门也不放你眼里。这不是狂妄了,这是嚣张啊!却不知,老道是如何没有这个本事做你师父的?” “狂妄与嚣张也没什么不同?你为老不尊,将自己与我天龙派的掌门相提并论,看来,白云观有江湖独尊,凌驾于天龙派之上的狂妄与嚣张呢!”林一说道。 “你小子嘴皮子够犀利的,除了能说会道之外,你还会什么?”真元子老脸一红,他本想激怒林一,没成想却被对方两句话气得直吹胡子。 林一呵呵轻笑道:“我比你耐寒啊!修道之人,面对天道之威,畏冷忌寒,又怎能上体天心,下体自然,明世悟道呢?” 真元子不气反乐了:“呵呵,一个车夫也能体察天地之机,了悟大道至理。你这车夫不简单啊,可为人师了!” 林一眼睛一翻,哼了一声:“不敢!” 真元子则眼睛一瞪,斥道:“你如此狂妄,有何不敢?老道修炼几十年,也知天地之气,暖则生,寒则杀。你性气如此清冷,受享亦凉薄。惟气和暖心之人,其福亦厚,其泽亦长。长者面前,不知谦卑,不可教也!” 林一随口说道:‘天薄我以福,吾厚吾德以迎之;天劳我以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厄我以遇,吾享吾道以通之;天且奈我何哉?你这老道,枉修了数十年,岂不知得道者一任天机!” 真元子一生修道,自恃道行高深,常为他人释道解惑,如何被一个毛头小子如此教训,他怒急生笑:“呵呵,你这小辈也懂天机,莫不是要我拜你为师呢?这天机又为何物?” 林一又是眼睛一翻,嘴一撇,冷声道:“天之机缄不测,你这徒弟,不收也罢!” 真元子气得只想跳起来。这林一虽有强词夺理之嫌,话里却也暗含机锋,让人无可辩驳。一个车夫,即便是满口胡诌,也不会知晓如此多的道家言理。老道心智超出常人,转瞬便察觉到了玄机,带着惊 讶说道:“你这车夫,倒是有超凡脱俗的气呢,令老道颇为诧异啊!” “你这老道,倒也会胡搅蛮缠,小子为此也很惊奇呀!”林一不依不饶的回了一句。 大道至理,林一不甚明了。至于天机,自然也是懵懂。只是跟随师父多年,这一套即便不懂,也听得熟了,张口也能糊弄几句。师父青云道长,对于天道的追,有深的体念,用师父的那一套来与真元子斗嘴也好,论道也罢,不落下风。 第九十七章 望西 行至正午时分,一行人走了约莫里的路程。 寻一背风处,众人下马歇息。 林一刚刚收拾好马车,金科跑了过来,有些为难的说道:“林师弟,这驾车不难,可卸下辔头却不易,你看能不能……?” 随行的外门弟子,就林一与金科二人,彼此帮衬也是应有之意。 马车途歇息时,要将马从车辕下卸出来,好让马匹将养脚力。金科驾的是套好的马车,至于套车、卸车这些粗贱的活计,他只能来向林一讨教。 路途遥远,若是因马车的缘故耽误了大伙的行程,即便有姥爷后面,这金科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林一帮着金科卸下了马匹,后者一旁瞧得仔细,忙不迭的道谢:“林师弟,外事堂就咱师兄弟同行,彼此要多多关照啊!这是行脚的盘缠,虽由我保管,可咱兄弟也不是外人,这些你先拿着,路上花销甚多,手上有了银子,也便宜些!” 说着,金科便往林一怀里塞过一个包裹。 林一也不推辞,接过伸手揣入了怀。 木管事心疼外孙,给的银钱不会少的。这金科也算学会了做人,这些内门弟子根本不拿正眼瞧他,也只有林一才能说上两句话。眼下能与林师弟套近乎,金少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林一回到自己的马车旁,一个人坐地上,拿起了酒葫芦。 不远处,真元子师徒围一起吃着干粮。那俩徒弟相貌英俊,气宇轩昂。白脸的叫元青,脸色稍黑的叫元风。或许是身为道士的缘故,这兄弟俩心性高傲,却有着几分质朴与率真。 真元子虽贵为一派观主,随天龙派弟子出游,也只能因陋就简,自己照顾自己了。 “你这小辈,何故只是饮酒呢,老道这里备有果脯肉干,与你换酒喝如何呢?”真元子似是忘记了不快,十足长者仁慈的模样。 林一扬起葫芦,轻呷一口,看也不看真元子师徒,摇头说道:“不换。” 真元子早有预料,不以为意笑了笑。一旁的俩徒弟则是面生怒意。 孟山带着木青儿一行走来过来。人未到,笑声起:“哈哈!慢待了道长!” 真元子洒然一笑,举起手的果脯,说道:“孟长老无需见外。前途漫漫,风餐露宿亦为平常。有吃有喝的,老道很是惬意。只是给贵派添麻烦了!” 孟长老身后的木青儿与徐师姐,对真元子礼敬有加。季 汤与罗融带着姚子等人,也过来与老道见了礼。 真元子面上有光,起身笑道:“孟长老,你我皆是同路人,如此客套,岂不是见外了。让老道凭生不安!” 真元子言语随和,为人随意,让众人心生好感。孟长老大笑道:“道长真是快人快语,甚合我意。请便!” 真元子微笑道:“孟长老诸事缠身,不必为老道分心,诸位也请自便!” 林一兀自独坐,对身旁之事不闻不睬,不时呷一口酒,目光淡漠。 “为何饮酒?”清冷的声音响起,林一抬眼一看,见孟山业已离去,木青儿面带怒色正盯着自己,其身后还站着季汤等人。 真元子面带笑意看着眼前的一切。 林一也不起身,神色平静的回道:“暖身而已!” 木青儿不知为何,见到林一便会心生怒气,见其神情冷漠,忍不住叱喝道:“出行危难重重,你还白日饮酒,不知外事堂为何要你这惫懒之人前来?” “我自会驾好马车,至于危难吗,又关我一个车夫何事?”林一懒懒答道。躲了几个月了,如今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是受其欺辱多次,此时的他,实拉不下好脸色来。 季汤见过这养马弟子执拗,懒得与其计较,并不言语。 姚子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林一骂道:“你这臭小子,记吃不记打!师妹为远行着想,才出言警醒于你,你还敢强词夺理!看我不拆了你的骨头!” 林一眼睛一闭,纹丝不动的坐着,入定一般,他对姚子的斥骂,不理不睬。 木青儿恨恨指着林一,对身后的季汤急道:“师兄,你看看这人,如此惫懒不堪,让人气恼!” 季汤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皱起了眉头。可也总不能真痛打这小子一顿,谁来驾车? “呵呵!几位勿恼!”真元子笑呵呵来到几人面前,笑道:“驾车不比骑马,坐车前,只能一味强忍风寒,着实辛苦。喝点酒怯寒,也是车夫冬日驾车的一个法子。何况,这小葫芦也装不下许多酒的,料也无妨!” 木青儿见真元子出面说话,只道是错怪了林一,面色一红,不再言语。姚子也只能对林一狠狠瞪了一眼,讪讪退了回去。 真元子又笑着低头问道:“这位车夫,老道可有说错!” 众人心想,你脾气再是执拗,面对真元子这般的高人,也该以晚辈之礼称谢。否则,便 真是不知好歹了。 谁知坐地上的林一,眼皮也不抬,哼了一声:“你有说错的时候吗?” 真元子语噎,也不气恼,呵呵一笑,捻须离开。 木青儿等人忘却了方才的言语冲突,瞪大了眼睛,愣愣看着地上好整以暇的林一。木青儿还当林一故意对自己不敬呢,敢情此人生性如此凉薄? 季汤与罗融相视一笑,只当是见了稀罕物,摇头离开。姚子转身之际,不忘恨声甩了一句,“你小子有种!” 几人相继离去,林一又是悠闲的喝了口酒,神色淡然。 真元子迈着方步,又踱了过来,得意笑道:“小子,你欠我一个人情!” …… 一行人走了两天,黄昏时分,来到一处小镇。 镇口一块石碑上,刻着‘望西’二字。 “此处距龙山四里,过了望西镇,前行里,便是安州地界了。”真元子见识颇广,商国山河地理,了然于胸。一路上,也不管林一冷眼相向,他自顾滔滔不绝,述说沿途地志趣闻。 真元子好为人师,林一也乐得成全,对其神情缓和许多,只是依旧很少说话。 一行车马来到望西客栈,一黑衣壮汉带着十余人上前迎接众人。原来是天龙派驻外的堂口,早已收到门派传信,专门此等候。车马俱有人伺弄,林一乐得清闲,早早吃罢晚饭,便回客房歇息。 林一与金科一间屋子。 金科想与之攀谈,林一却不领情,将长剑搁置床头,和衣而卧。 自从龙山集市外,见识林一连杀四名高手后,金科便心生畏惧,知道此人自己惹不起。好对方并不找他麻烦,彼此也相安无事。 这两日夜间,皆野外露宿,好不容易有了床榻安歇,金科眼角生了倦意,便熄灯上床睡了。 许是劳累疲惫,一会的工夫,金科便出了鼾声。 漆黑的夜里,一直躺卧不动的林一,倏然睁开了眼睛。体内灵气运转,一天的劳顿早消失的无影无踪。见金科酣睡,他便起身盘腿而坐,神识慢慢铺开,穿过墙壁…… 客栈两层,自己所一层,隔壁住的都是内门弟子,一个个也都沉睡着。楼上的木青儿等人都,他神识一扫即过,还是不习惯窥视他人。只是楼上少了二人…… 客栈四周,明里暗里有十余人手持兵器,神情戒备。这些应是天龙派堂口的人,担任守卫。 小镇不大,里许方圆,来户人家。 片刻间,林一的神识便覆盖了整个小镇,只是,楼上不的二人,依旧踪影皆无…… 按捺不住的好奇,有冲出黑夜的欲念,林一凝眉沉思良久,终还是摇头作罢! …… 第二天,曙光初现,一行人便早早起床,洗漱用饭,整理行装,添置干粮饮水,重启程。 林一将长剑插车御上,跳上马车,驶出了客栈。 老道不失时机的坐了上来,瞥了一眼林一的长剑,笑道:“你这长剑倒也不差!” “老道的眼光也不差!”林一淡淡回敬了一句,便望向前方。真元子呵呵一笑,也凝目观望。 客栈外,几头驮马背负货物,还有十来个周身鼓鼓囊囊的汉子立一旁。乍看像一伙行脚的商贩。 孟长老神情不悦,对其一人摆手道:“你等不能与我同行!” 那领头的汉子,衣着土气,却也身材壮实,不服气的说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等本是行脚商贩,欲与诸位豪杰结伴而行,图个安稳便利。没成想江湖人,心胸会如此促狭,也罢,我等远远跟着就是,若有不虞,也不用高人出手相帮,下认命便是。” 孟长老目光深视对方片刻,一挥手,转身对天龙派众人喝道:“启程——!” “呵呵!小子,你看这些商贩有何蹊跷?”真元子的嘴巴似是闲不住,捻着胡须,轻声问道。 “老道看到的,便是我看到的!”林一淡声道。 真元子摇头笑道,“你这小子,颇有慧根,比我老道像个出家人。” “我本无家,何来出家一说。”林一回道。 “臭小子,给你个梯子,你能爬上天去!”真元子摇头道。 “你有登天梯,我便爬一回,又有何妨?”林一嘴角一咧,露出了笑意。 真元子苦笑道:“老道若是有登天梯,还何苦如此呢!这伙商贩来意不善呢!” 第九十八章 不归路 天龙派众人一路前行,后面的商贩紧跟不辍,若即若离。 离开望西镇,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山路两旁的岩石陡峭起来,只是山路尚宽,通行无碍。林一的马车后面,多了四名骑马的内门弟子。众人的神情也凝重起来。 山路蜿蜒崎岖,两旁崖壁对峙,一行人如同山腹穿行。车马行走不快,只能顺着山路,逶迤前行。 “这条山路里长,颇为难行,被人称作‘愁肠结望西路’。你看这弯弯曲曲的山道,真似愁肠转呢,只是这望西路的名称可不太吉利啊!” 似是天下没有真元子不知晓的事物。 林一不禁问道:“何解?” 难得这小子主动开口说话,真元子颇为自得,笑道:“早年间,西疆战乱,兵士经此处西行,赴边疆作战。沙场惨烈,壮士埋骨。此去西行者,无存一,甚少有人回转,有人叹道,望西路,意踌躇,壮士战不归路!” 林一闻言默然,真元子感怀长叹。 一股劲风盘旋穿过狭窄的山谷,似有铿锵之音,隐有金戈铁马之意,让人肃然。 …… 两个时辰后,一行人走了不过几十里路,前方是一处稍大些的山谷,孟长老挥手让众人下马歇息。 此时,淡黄的日头挂头顶,身边不时有旋风吹过,带着鬼泣般的呜咽之声,令人心神难宁。 天龙派众人围作了一圈。 这山谷透着难以言明的诡异,即便是白日里,也让人难以放松下来。 林一倚车前,依旧拿着酒葫芦,小口呷着,目光却往来处看去。 似是与林一心有灵犀,真元子也不时向远处瞥去。 后面的商贩跟了上来,见天龙派众人正自歇息,各自神情有些紧张,便也不再前行。这伙人相距不过七八丈远的地方,缩成一团,畏畏缩缩挤一起,像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模样。 天龙派众人简单吃喝完毕,整理行囊,山谷牵着马,来回小步溜达着,做着启程前的准备。 有意无意,孟长老与诸位内门弟子靠近了这伙商贩。 林一漫不经心打量着,内门弟子,只有木青儿与徐师姐呆原地未动。他心一动,不由回看向真元子。 老道目光闪烁,冲其微微点头。 林一眉梢一挑,对其目含的深意,视若未见。 真元子暗骂, 这臭小子! 只是转眼工夫,孟长老带着众人,已将那伙商贩围了当间。 商贩们察觉不妙,畏缩的神态转瞬不见,一个个目露凶光,神情也变得横戾起来。 “哼!对我天龙派居心叵测者,杀无赦!”孟长老突然厉喝一声,抢先出手。其一身的赤袍换做了平常人穿着,身手却依旧迅疾、狠辣。内门弟子也霎时间,长剑出鞘,剑光纷飞。 商贩们知其行迹败露,不再躲藏,一个个撕开袍袖,从身上掏出兵器来。 山谷内,顿时刀光剑舞,血光闪耀。 呜咽的风声夹杂着喝骂声,鬼泣人嚎,凄厉不绝…… 盏茶的工夫过后,谷内的喧嚣一顿,静得令人窒息。 满地的残肢断臂,血污横流,惨不忍睹…… 这些内门弟子不是平常江湖人可以抵挡的,十余名商贩,皆横尸当场。而天龙派众人,竟无一人伤亡。 孟长老面色沉静,安排弟子们清理尸骸,看其沉稳不乱,举止有,这场劫杀应是早有定算。 “望西路,不归路,惨!惨!惨!”真元子摇头感叹。 “你早知会是如此?”林一皱眉问道。 天龙派江湖,始终隐忍为上,让林一也误以为,天龙派走的是正道,行的是仁义!未料到,这只是一种错觉。 猛虎蛰伏,只为雷霆一击!天龙派行事毒辣,也当为天下第一了。想到此处,林一心生寒意! 真元子幽然一叹:“江湖皆是逐利趋势之辈,老道即便知道了,又奈何?” “你不也是江湖人?”林一皱起眉头问道。 “是啊!老道也是人江湖,身不由己。可老道心不江湖啊,谁能明了呢?”真元子不无感慨说道。 林一默默看着忙碌的众人。他眼光睨向木青儿,见其面色坦然。只有徐师姐,蛾眉微蹙,面带不忍。 “小子,动了恻隐之心了?”真元子走到林一身边,笑道。 林一摇头说道:“既然是刀头舔血,杀人与被杀,有何区别?” 真元子道:“若有人要杀你呢?” “那便杀好了!”林一淡淡的说道。 “见你的样子,莫非你小子也杀过人?”真元子摇头问道。一个车夫又能杀何人呢? “呵呵!老道也是荒唐,你一个车夫又怎敢杀人?不过, 面对血腥而不动色,可见胆量不错,呵呵!”真元子轻笑道。 林一嘴巴紧闭,不一言。 谷内尸骸已无,只有地上片片血红,斑驳醒目,见证刚刚过去的一场屠杀。 孟山来到真元子面前,歉然一笑,抱拳道:“方才惊扰道长了。昨日得到警讯,已知这伙贼人心怀不轨,便今日出手惩戒,未事先告知道长,还望道长见谅!” 真元子轻笑道:“孟长老何须如此呢!前途遥遥,波折横生,也是老道不愿看到的,窥伺贼人当严惩不贷,方能震慑宵小。只可惜,老道不明究竟,心有踌躇,未能出手,倒是要孟长老笑话了” “道长说话,孟某爱听!”孟山手扶短髯,哈哈大笑离去。真元子笑容不改,气从容。 林一暗道,这孟长老看似粗犷豪放,心机却不输于老道。这些老江湖,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姚子拎着带血的长剑,从林一身边昂走过,炫耀似的一挽剑花,一窜血珠甩了过来。 林一低头去整理辔头,似是无意,却恰好躲过血珠污身。 姚子面色微愕,这臭小子运气不错! …… 车行缓慢,元风与元青耐不住颠簸,干脆下车步行。二人自恃甚高,不屑与众人来往。天龙派众人也不喜二人高傲。这元风与元青,便只能守着师父与林一的马车。 “师父,我等武功与这些弟子相较,高下如何?”元青忍不住问道。真元子摇头说道:“争强好胜,便是输了先着。即便武功不差,却心气浮躁,心神不稳,又如何能施展出自身的十分功力来。如此,未争胜便已落败!” 元青面色一红,说道:“师父教诲,弟子谨记了!” “师父,您老也说句公道话啊!莫弱了自家的心气,若是生了心障,也不利弟子的武道提升!”元风不服气的说道。 真元子沉声说道:“修道之人,要与世俗之人不同,应心念通达。扫地白云来,才着工夫便起障。凿池明月入,能空境界自生明。心障自有心起,何故没来由自寻烦恼呢?要为师说句公道话啊,你二人武功,不差于他们任何人。倒是你们这份心性,落了下乘。枉为出家修道之人啊!” 元风挠着脑袋,嘿嘿一笑:“徒儿知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道,你收了倆好徒弟!”林一冷不丁冒出一句,让真元子哭笑不得。如此年轻的一个车夫,却老气横秋, 帮着自己教训起徒弟来了。 元清眼睛一瞪:“小子,有你说话的份吗?”元风也是面带不忿,冷眼怒视着林一。 林一坐车前,既不扬鞭,也不策马,随着车子摇晃着脑袋,轻声道:“我与老道说话呢,你又插什么嘴?” 真元子面容有些僵硬,露出苦意来。 “我师父是何等样人,岂是你能攀比的!”元青恼怒道。 “你师父不就是教了俩徒弟吗?至于如此吗!”林一嘀咕了一句。一路上与这老道斗嘴,他也习惯了,对这俩徒弟,是不假颜色。 “你一个车夫,怎知江湖高人风范,我师父可是江湖人景仰的所!”元青提起师父来,神情透着傲气与自豪。 “那我也有徒弟呢!我便也是高人喽!”这元青与平常江湖人不同,性情要直率许多,林一虽冷言相向,却有调侃之意。 元青笑起来,摇头道:“你这小子,满口胡言,从未听说,车夫还有授徒的!” 林一哼哼一句:“信不信由你!” 真元子却是捻须笑道:“小子,你有徒弟,老道或许会信。只是,你那徒弟如今年方几何?与老道这俩不成器的徒弟相比,又如何呢?” 看出自己的徒弟口拙占不了便宜,真元子只好师父出马,调笑起对方来。 林一白了一眼真元子,说道:“我徒弟今年十一岁了,拿你二十多岁的徒弟与我十一岁的徒弟相比。老道啊,你老不愧有高人风范。不过你也别得意。四五年后,你俩徒弟加一起,也不是我徒弟的对手!” 听林一说的煞有其事,真元子不由转过身子,说道:“你真有徒弟?” 林一摇晃着身子,嘴角一撇,说道:“我林一还未说过假话。真话当做假话来听,也只有你老道这样的高人了!” 一旁的元风正色斥道:“你别对我师父口出不敬,视我师兄弟不吗?” 林一眼角斜睨,哼道:“你师父自称老道的,干我何事?我叫林一,也没自称臭小子。被你师徒占了我多少便宜不说,你还叫起撞天屈来了。当我徒弟不身边,便如此欺我不成?” 真元子哭笑不得,这林一不说话便罢,开口便不饶人。偏生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口舌之利不让他人。 第九十九章 野猪凶猛 天色已晚,暮色四合。 望西路终被抛了身后,一座大山,横亘挡面前。隐约一条山道,盘山而去。霜痕渐重,脚下湿滑,众人心生倦意。 篝火燃起,七八顶帐篷错落山脚下。众人围一起,烤食干粮。林一本来与金科共用一顶帐篷,可他嫌帐篷狭小,便独自一个人钻入车下,身下垫着荃儿的麂皮褥子,倒也自。 林一躺马车下,闭眼佯寐。 真元子回看了一眼,摇头暗道,这小子不畏寒冷,也不见其饥饿,年纪轻轻,透着古怪! 木青儿与几位师兄围坐篝火旁,说笑不停。其眸光却四处打量,若有所失。 过了半响,木青儿才觉是那可恶的小子不见了。篝火边根本没那小子身影,夜黑风冷,他会躲何处? 篝火映照下,四处通明,马车下也一览无余。 “你这里做什么?”木青儿见林一正躺马车下睡觉,甚感诧异,忍不住走了过去。 山夜寒风冷,霜气湿重,围坐篝火旁才稍感温暖,可这马车下,四处透风,这林一竟此处酣睡? 林一偏转过身子,从车下露出半个脑袋,睡眼惺忪的说道:“我睡觉!” 这臭小子依旧那个死德性,说起话来,不阴不阳,怪声怪气,惹人气恼。木青儿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不甘心问道:“你……你怎能此处睡觉呢?你不冷吗?” 林一偏着脑袋,看了看木青儿一眼,答道:“此处甚好!不冷!” “为何不冷呢?你不能此处,快去帐篷里!”木青儿顿足说道,没来由的一阵心急火起。 “为何要冷呢?我要睡了,请自便!”林一有些不明白,这木青儿为何一味蛮横!自己已然刻意躲避,可此时此景,还能躲到何处呢? “你这人,不识好歹!气煞人也!”木青儿又是一顿足,一阵风似的离去。 …… 夜渐渐深了,除却守夜的弟子,余众都钻入了帐篷。 惨淡的月光下,一片霜华,万籁俱寂。 偶尔从篝火的明亮处,传来微弱的火焰爆裂声,给这清冷的夜,带来一分暖意。 …… 长夜慢慢过去,篝火渐熄;几缕青烟缭绕,天现曙光。 蜷缩马车下的林一,周身笼一层肉眼难辨的光罩之下。 佯寐的林一还是睡着了,梦境总是让 人痴迷,让人神往。梦里,有无边无际的大海,有高若山丘的海怪,奇异的海岛上,还有稀奇古怪的人…… 十几个灰黑的身影遽然闯入了神识,梦的林一,睁开了眼睛。 值夜弟子示警的喊声,惊起了众人。林一也慢慢从车下爬了出来。 众人惊异的目光,一只灰黑色,长逾七尺的野猪,挺着两只尖锐的獠牙,冲向篝火。篝火边两名值夜的弟子,突遇惊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野猪粗壮的身躯,强健的四蹄,令人生畏的獠牙,丑陋的长吻,奔跑,裹起一阵腥风。其凶恶的气势,让人不敢樱其锋。 众人不及上前,眼睁睁看着张狂的野猪撒野。 两名弟子手持长剑,面露惊慌,身后便是门内师长,退无可退,一咬牙,双双奋勇迎向了野猪,长剑带着寒光便刺了下去。 谁知惊变迭起,锋利的长剑将将刺到野猪身上,便被坚硬的毛皮荡开,带起一溜的火星。两人见势不可为,忙躲到了一边。 见之,众人骇然。 野猪冲到了篝火边,一口吞下烤焦了的肉脯,这才回转身子,瞪起猩红的小眼睛,怒视着那两名弟子,出‘哼’了一声,身上如同钢针的鬃毛根根竖起。 “这伙野猪也只是早晚才出来觅食。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闻到了烤肉的香味,不来才怪呢!只是惹恼了这些畜生,有些麻烦。” 真元子不知何时站林一身边,林一回看了他一眼,不作言语。 “这畜生一身的毛皮沾满松脂,坚硬似铁,刀枪不入,且机灵凶猛,起野性来,难以对付。别说,这还是一群野猪!”真元子自言自语道。 真元子话音未落,随着那只怒的野猪之后,又是一阵起伏的哼哼声四起。十余只野猪已占据了营地周围的丘岗,将众人围当间,一个个目露凶光。 “这些猪一点也不痴呆啊!”林一说道。 真元子摇头说道:“这些不是家猪,是野猪。野猪都是成群的,惹怒了一只,会被群起而攻之。便是猛虎也不敢轻易招惹这些畜生!” 偏僻的山谷,天龙派的高手,江湖的人杰,正与一群怒的野猪,对峙着。 “众人围一起,各自小心!”孟长老大喝了一声。 诸弟子兵器手,围作了一圈。林一的马车距篝火较远,与真元子师徒三人,反而站圈外。 真元子便是高手, 众人想当然的认为,这个白云观的老道自保无虞。至于林一,直接被众人忘记了。 那头偷嘴的野猪,见到明晃晃的兵器,怒意甚,往回跑了七八丈,哼哼着,转身蓄势,便蹄下生风,冲着方才躲开的一名弟子,便直撞了过去。 那名弟子面色苍白,面对刀枪不入的畜生,他手足无措。 “闪开——!”二师兄季汤一声大喝,已从人群跃起。他越过那名弟子头顶,手长剑抛出一片雪光,迎向来势汹汹的野猪。 二师兄出马,让诸弟子齐声叫好! 季汤的长剑抖作两朵剑花,直奔野猪的双眼。不愧为二师兄,出招便是寻野猪的弱处而去。 眼看季汤就要得手,谁知野猪奔势迅猛,头一低,便躲过长剑,长剑刺野猪背上的鬃毛之上,刺啦作响。 季汤心知不好,忙收招换式,身形下落之际,只见一双尖锐的獠牙上挑,一双猩红的眼睛,正瞪着自己。他不敢怠慢,腰腹用力,一个鹞子翻身,轻巧落一旁,躲过了野猪致命一击。 二师兄虽未得手,却临危不乱,化险为夷,颇有高手风范,让诸弟子又是连声叫好! 孟山的面色不好看,外人面前,一群高手连个畜生也对付不了,脸面也丢了。 “畜生,找死!”叱喝一声,孟山身形鹊起,越过众弟子,一掌便向野猪拍去。 野猪正磨着牙齿,找寻下一个对手,见孟长老扑了过来,其壮硕的身子一弓,便欲作势。 孟长老已然到了跟前,单掌避过野猪的獠牙,狠狠拍这畜生的脖颈处。 “嗷——!”野猪出凄厉的惨嚎声,被孟长老刚猛的掌力,击飞了一丈多远。 野猪摔落地,又滚了两圈,竟又四蹄支地,艰难的站了起来。 野猪的口鼻挂着血迹,已然伤的不轻。 “好掌力!”真元子赞叹道。这只野猪怕不有三斤,被一掌击飞了一丈远,可想而知,孟山的那一掌,足以开碑裂石。 这野猪也够强悍的,一身毛皮刀枪不入,且皮肉也如此厚实,被击一掌,便是人也即刻毙命了,可其还能站起来。 孟山一掌击飞了野猪,却见其又站了起来,一双小眼睛如同染了血一般,通红、通红的。他也是气恼的直瞪眼,本想一掌毙了这野猪的,谁知还惹得这畜生要借机疯了。 “孟叔叔,你快看——!”孟长老随木青儿的呼 声望去,心一凛。丘岗之上,还有十余头野猪,一个个哼哼着,鬃毛竖起,身躯慢慢变得愈加粗大起来,转眼跟个圆球似,不待诸人惊骇,竟从岗上滚了下来。 一名弟子不及躲闪,正待持剑拦阻,闷哼一声,便被飞坠而下的野猪撞飞了出去。 圆球落地滚了两圈,鬃毛炸开,又变作一头野性勃的野猪,挺着长长獠牙,‘嗷嗷’叫着,扑向了众人。 转眼,一场人畜混战开始了! 天龙派的高手们,面对一群畜生,显得手忙脚乱。 长剑为凌厉的招式便是刺。而这些野猪,机灵,凶猛,刀枪不入,长剑没了用武之地。众人也没孟长老的掌力,只能挥舞长剑,一头头了疯的野猪身上,乱刺乱砍,反而令其愈的似疯欲狂。 便是季汤与罗融,也拿这些畜生没办法,好这些弟子轻功不俗,一时杀不了野猪,也没被尖锐的獠牙刺。 …… 眼前混乱的情形令孟山恼怒异常。睡梦方醒,便与这些畜生拼起了命,这是门派长老要做的事情吗?终将那头惹事的野猪给掌毙了!可眼前四处乱窜,斗志旺盛的野猪,让他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 季汤与一头野猪来回周旋,长剑只刺野猪的四蹄。那头浑身浴血的野猪,被罗融冷不防的一剑,深深刺入了耳门,才一头栽倒,出刺耳的嚎叫,尚四蹄乱蹬,不肯死去。 二人又是忙着连补几剑,看着眼前不再动弹的野猪,季汤与罗融拎着带血的长剑,没一丝的兴奋,尴尬相视,苦笑摇头。 …… 看着眼前的混战,林一也是暗暗摇头。 人畜的相持只是暂时的,这些怒的野猪,终会被一一屠掉。人的心智,可以弥补气力的不足,何况,这还是一伙武功高强、而又深谙杀伐之道的江湖人! 可这场屠杀的起因,只是篝火旁的一场误会。 覆灭,将是这群畜生的终命运! 或许,这一切本不该生…… 第一百章 都是‘兽语\’惹的祸 “救我——!” 金科被这一头野猪追逐着跑了出来。 那些内门弟子自顾不暇,金科便只能拼命往圈子外奔逃。看到了林一与真元子就前面不远处,他忙呼救命。 野猪的獠牙金科的屁股后面晃悠着,前者奋力跑着,后者追得欢。 正儿八经的奔跑,两条腿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的。金科却不过野猪的迅猛,眼看就要被獠牙屁股上挑出个窟窿,元风与元清抽出背上的长剑便要上前,林一已抢先一步迎了上去。 面对迎面奔来的金科,林一也不躲闪,伸手轻轻一带,将其扯身后,他便直面来势汹汹的野猪。 元风师兄弟也是诧然,不明林一为何以身涉险。 真元子一直顾忌身份,袖手旁观,却见林一贸然上前,他神色一怔,想要出手拦阻,已然来不及了。 林一面对的这头野猪,身躯长有八尺,是这群野猪为雄壮的一头。其背脊上如钢针的鬃毛带着煞气,两只獠牙带着寒光,眨眼便冲到了他的面前。 “滚——!”林一双目一寒,低叱一声。无形的神识凝聚成针,猛地刺向野猪的脑袋。 疯狂的野猪竟顿时撅起了屁股,猛然收住了四蹄,待来势去时,其一对獠牙已触到了林一的衣角。 ‘蹬蹬’后退了两步,野猪磨着牙齿,喷着腥气,其摇了摇带着长吻的大脑袋,盯着林一愣怔着。 眼前此人的身上,所带有危险的气息,要强过山熊和猛虎的威胁,令野猪惊栗、恐慌。那种无形的禁锢令其茫然。 “还不快滚,等待何时?”林一眸寒光一凝,又低声轻叱了一句。 野猪似有灵犀,四蹄又是倒退了两步,鬃毛猛抖动几下,盯着林一的小眼睛,带着惧意,其低哼了两声,一转身子,嗷叫着便直冲山岗而去。 野猪奔势疾快,转眼便远离了天龙派众人。余下的野猪听到了它的嗷叫声,也不再四处乱窜乱扑,一阵哼哼过后,扭头四散逃去。 天龙派众人都立原地,任这些野猪离去,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金科惊魂未定,诺诺的说道:“多谢林师弟救命!”林一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放心上。 “小子,别跟我说,这猪是听你的话才散去的!”真元子踱到林一身边,玩味不的笑容里,是疑问。 林一双肩一耸,带着无辜的模样,冲着真元子摇头说道: “我不懂兽语,或许,兽却通人意!” “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这么多高手当前,却不敌你一句话?说什么也不会让老道相信的。快给我说说,你究竟用的什么法子惊退这伙畜生的!”真元子盯着林一,紧逼不放。 林一翘起了嘴角,他向远处瞥了一眼后,随即平静的说道:“这些野猪何故突然离去,我也不知!” 真元子哼道:“你这小子古怪,面对了疯的野猪,竟不闪不避,很是沉着。且那野猪似是明白了你的话,才掉头离去的,此乃老道亲眼所见。还有,你一把将人扯到身后,也非易事。小子!你竟转眼不认账了,欺老道老眼昏花呢?” “猪要是能懂我的话便好了!”林一无奈摇头,嘀咕了一句,转身走开。 真元子闻言,默默点头,思忖良久,他猛地出了一声怒喝:“臭小子给我站住——!” …… 天龙派杀了两头野猪,便由弟子上前做起了屠夫,将其开膛破肚,收拾起来。 野猪肉味道鲜美,割下来放马车上,留待打牙祭,这也算是惊慌一场的收获。 林一守着车夫的本分,早已套好了马车。他倚车旁,等待着启程,却见孟山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木青儿。 “你是林一?”孟长老迈着大步来至林一前面,冲其上下打量着。 “下林一,见过长老!”林一低头行礼。不知孟长老来意如何,还有后面的木青儿那挑衅的眼神,让其多了几分小心。 “林一,方才野猪离去的蹊跷。青儿却说,是你与野猪说了话,这伙畜生才转了性子逃离的。此事甚为荒谬!你且与我说一说,青儿所言是否属实呢?”孟长老面色阴沉的问道。 这伙成精的畜生很难缠,不仅伤了自己一个弟子,横冲直撞了之后,又逃了个干净。好杀了两头野猪,挽回了一些颜面。可木青儿却说,她见到这个车夫对野猪说了两句话,这些畜生才逃掉的。这不荒唐吗!野猪会听一个车夫的话?孟山心不愉,可对青儿这个侄女的溺爱可是由来已久,便也只能由着她的性子,来找这车夫问一问。 林一闻言,轻轻皱了皱眉头。他刚才的远处一瞥,见木青儿正翘关注着这边,便知要麻烦。真元子老道是对自己关爱有加,已令人头痛不已,如今又多了一个木青儿。只是孟长老的话,似有迟疑不决之意。 木青儿后面晃悠着脑袋,不怀好意的盯着林一,露出得意的神 色, “禀长老,弟子见同门师兄有难,惊惶之际,不知仗剑上前解救,却口无遮拦,斥骂这些畜生。事后想来,令人羞愧难当。余下之事,不甚了了。林一无状,请长老责罚!”林一躬身说道。 “这——!”孟长老手捋重髯,心下暗忖,这些野猪让内门弟子都疲于应付,一个车夫如此慌张失措,也属平常,又如何去责罚呢! “哼!你说话连马儿也懂的,这些野猪能听懂你的话,又有什么稀奇的?我便见你对那凶顽的野猪说了一句话,那猪儿便乖乖的跑了,你这人是古怪,还不如实招来!”木青儿跳出来,她指着林一,如同亲手抓了个蟊贼般得意! 林一神色不变,低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一无话可说!” 木青儿娇叱道:“你是滑头了,不教我如何与马儿说话,如今又是矢口否认,哼!” 孟山的面色愈阴沉起来,一名弟子被野猪撞断了两根肋骨,正要妥善安置,手头上的事情忙不完,还要听两个娃娃此斗嘴,可又不好冲木青儿火。他揪了把胡须,无奈的摇起头来。 真元子手托着俩猪肚子走了过来,他对木青儿的愤愤不平视而未见,却冲着孟山微笑点头说道:“此物解毒,可入药的!” 孟山也只好抱拳道:“今日荒唐事多,让道长见笑了!” 真元子摇头笑道:“非也!非也!野猪群居,且有自个的领地,领地之大,不下方圆十余里。我等宿营之处,应是侵入了这伙畜生的地盘了。人畜起了争端,也是事出有因。只是野猪生性机灵,知进知退,老道也是开了眼界!” 孟山点头道:“道长言之有理,以后途经之处,少不了与这些畜生打交道的,孟某去看看受创的弟子,先失陪了!” “理所当然的,孟长老请便!”真元子笑道。 “青儿,你自问他便是!”孟山对木青儿丢下一句话,便急匆匆离去。 木青儿噘着小嘴,她见孟叔叔走远,其神情透着狡黠,回对林一笑道:“你教我如何与这马儿呀、野猪呀说话,我便放过你,如何?” 林一也直起了身子,却见真元子一旁,手托猪肚子不走,摆明要看笑话。他冲其撇了撇嘴,面色苦对着木青儿说道:“木姑娘,我说的都是实情,你却不信,仍如此相逼,何苦呢?” 木青儿得意一笑,说道:“那你就教我与畜生说话呀!” 林一叹了口气 ,说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嘻嘻!我就是听不懂啊!”见林一露出了窘态,木青儿内心舒畅! 林一却是眼皮一翻,哼道:“你也听不懂我的话,那些畜生又如何懂我的话呢?”言罢,他绷着脸,佯作要整理马车,径自走向一边。 经过真元子身旁时,林一有意无意的抬起的下巴。 木青儿忽闪着眼睛,这林一的话听起来,怎么如此别扭! 一旁的真元子冲着林一瞪了一眼,却又“嗤——”笑出了声,他随即又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瞅着手的猪肚子,踱起了方步。 霎时恍然,木青儿小脸涨得粉红,她手指着林一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