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来点霸王龙吗》 ☆、第一章 chapter1 浩哥觉得自己最近流年不顺。 浩哥本名赵浩斌,今年二十四,八年前初中毕业。 他的五官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但是审美跟着小时候看的港片走,两边剃光还纹了个z,穿着是改良版杀马特的贵族风格,兜到档的裤子上挂着一堆银闪闪、叮当晃的链子。 比起这个,更显眼的是浩哥脸上粗笔写就的大字。 额头是个王字,左脸写着八,右脸写着羔子。 一看就是正宗黑色马克油性笔,脸上那隐约搓红的痕迹,透露着主人无力的挣扎。 对方还他妈用不可擦洗的产品?! “你肯定看到了,人到底在哪?” 浩哥抓着网管的领子,把他都抓离了地面。 “我我我问了……她说,她的名字你知道的,还叫你等着……” 浩哥气得差点没站稳。 今早一觉通宵醒来,自己是被臭醒的,嘴里塞着一坨袜子,混合着汗味脚臭味,储存了可能有八百年。这倒不说,他定睛一看,游戏里的所有宝贝已经给卖完清空了。 而小弟一看到他的脸,忍笑时的表情十分扭曲。 扶着浩哥的人忽然开了口:“那个,我听人说,暴发户的女儿回来了,她好像在镇上问过我们你在哪吗,会不会是她啊?” 他不屑地笑了下,等两秒后回过了神,脸色一层层发白下去:“问过我?” “楚家的嘛,我听有人叫她楚姐。谁啊?” 浩哥的中学三年,都在这位暴发户女儿的阴影下活着。 中学是男女分立最严重的阶段,但她在男女中都很受欢迎,初中毕业后进了省重点,听说是她家人用钱铺的路,再后来就不知道了。 用一句很俗的话概括,就是她人不在江湖了,可江湖依然有她的传说。 第一,家中有钱。第二,本人作风彪横,校霸们那会儿恨她恨得咬牙切齿。 第三,名字招眼,叫楚爱甜。 现在家长都比较有文化,不会起这种无论叫爱爱,还是甜甜都男默女泪…… 但又非常好记的名。 “她怎么回来了?” 赵浩斌咬牙切齿,也顾不得脸上的王八羔子了,拔腿就往外走。 “浩哥,今天我们不去八 中了吗?许家那个小崽子上星期还欠我们一百五呢……” “滚滚滚,老子回家有事!” 还许家小崽子?许家那个是有钱,人也软蛋一个,奈何楚爱甜从小看他到大,护的紧。这两年,浩哥趁的也是山高皇帝远的优势,能敲多久是多久。 今天她回来了,却只是恶作剧似的做了这三件事……浩哥打了个寒颤,只想先躲回自己的巢洞再说。 八点半,开往隔壁亚市的大巴准时出发。 许临祁坐在靠窗的位置,紧紧抱着自己的包,脸扭向右边,一直看着窗外。 楚爱甜坐在旁边,心无旁骛地玩俄罗斯方块,她墨镜推在额头上方,天生偏褐色的碎发被黑色发卡固定住,五官走势似线条利落的书法,笔墨沾染后落在女人面孔上,在浅小麦肤色上勾勒出精准的颜色。 眉微扬,嵌在丹凤里的黑眸亮极,鼻尖到唇角、下巴一条线是走线精致的收尾。 好看是好看的,就是利了些。 她玩了会儿,屁股连着腰都酸了,干脆翘起了二郎腿。 大夏天的,楚爱甜又是回老家,自然怎么舒服怎么穿。灰色t恤,黑色短裤,脚下蹬了双红色aj,仔细看可以看出已经被穿出磨损的痕迹了,长腿随意晃着。 许临祁最后绷不住了,低低说了一声:“你看你,这么多年,哪有点女人的样子,好歹也二十郎当了,当心嫁不出去。” “打住啊,给我闭上您的金口。要说话就说说,为什么不肯转学。” 楚爱甜头都不抬地道。 “被欺负了就要转走吗?那到了新学校还是这样呢,要是更差,再转回来,更丢脸……” 许临祁死死咬着下唇,挤出一句话,差点没把楚爱甜噎死,她把墨镜一把取下来,笑了笑:“所以你的方法就是,忍着?我不是告诉过你,干死一个是一个吗?你忍让有什么用?他们只会变本加厉,ok?” 要不是从小看着小屁孩长大,她都不想管他被那群混子欺负的事,教来教去,三棍子闷不出他一个屁来。 正说着话,高速公路上的车流慢了下来。 楚爱甜只往窗外瞅了一眼,疯狂叠下的方块宣告了她的失败。 “哟,车祸啊。”她飞快说了一句,看到交警正指挥来往车辆换道,经过现场时,楚爱甜瞥到撞得稀巴烂的迈巴赫。 下一秒,紧 急刹车让全车乘客都跟椅背来了个亲密接触,叫骂声立刻在车厢里响起。他们都看到了,有人趁着车速放慢,冲了上来拦在前面。 司机也很生气,开着车窗伸出头去狂骂他不要命,不要连累别人! 楚爱甜揉着额头,抬眼时看到玻璃外那人不见了,接着全车人都支着脖子、站起来看。 那人跪下了,跪在车门外一直磕头,直到司机开门,那衣服上满是血迹的人冲了上来,冲着司机和所有人深深鞠躬:“我妻子快不行了,救护车不够来了还要二十分钟,最近的医院就在下一个口,能送我一程吗……拜托了!” 男人看着伤的不重,说话时很冷静,但是颤抖的尾音昭示了他的心情。 整个车一片寂静,没人回答他。 直到有人反应过来,还在视线范围内的车祸,和他肯定有关系,率先开了口:“这怎么行,我们都要赶路啊,而且她要死在车上,怎么算,我们都是凶手吧?” 接着立刻有声音开始稀稀拉拉附和。 “是啊,再等一会会儿,说不定很快就来了。” “而且我们也没有位子,你看都坐满了,你妻子至少要占两个位子吧?” “我孩子也生病了,我赶着回去呢,现在都耽搁了……” 这位丈夫年纪看上去不大,三十都没过的样子,脸色死灰一片,但维持着基本的平静。他听完,没再多说什么,点了下头:“知道,抱歉了。” 楚爱甜看着他,手心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了下,她扫了一眼,被跳进眼帘的信息吓了一跳。 ——楚楚,我分了,他劈腿,连劈两个,现在跟别人订婚。 ——好像是奉子成婚。 from明璐。 楚爱头疼地揉了下太阳穴。视线抬起,正看到布满灰尘和血迹的背影正黯然离开。 她定了定神,将手机锁屏,扔给许临祁:“亚市见。” 接着刷地起身,大踏步朝车门口走去,甚至比那男人更先一步跳下车门台阶,一步顶三步。 “愣着干嘛?” 楚爱甜性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带路啊,你老婆呢?现场有没有人会急救,先去看看情况!有我搭把手,没有我来。” “噢,哦,好。” 男人愣了愣,赶忙跑了起来,给她指路,到了后跟交警说这是他朋友。 “学医的,能救我老婆。” 交警拦人的手还没放下,狐疑地看了眼楚爱甜,她就站在那里,任人打量,没什么表情地平视前方。 看上去十分专业冷静,交警稍微思考了下:“进去吧,别二次伤害了啊。” 楚爱甜其实只是觉得,那八个字真重,她突然有点后悔了。 不过所有疑虑都在一分钟后消失了。 看着半个身子还卡在车里的女人,楚爱甜蹲下,忍不住又看了眼一脸急切的男人:“我说兄弟你是怎么做到,你老婆伤势这么重的?” 楚爱甜往里面看了一眼,注意到女人的腿没有卡住,只是因为失血、大块玻璃扎进腿中,还有手臂骨折而无法动弹。 “把你衬衣脱下来,去给我找个水瓶,在附近捡也好,现做也好,还有硬杂志。”楚爱甜一条条说道,最后叫住他,“先生,我只能尽力做急救,你找人催救护车。” “好!”男的已然是找到救命稻草的感觉了,“我有朋友在底下的村庄附近住着,他说等会儿抄近路过来帮忙。” “除非他是超人,或者开救护车的,不然毛用没用……行了行了,你快去吧……诶等等衬衣!” 男人为难了下,楚爱甜长叹一口气:“我是女的,你总不会让我脱吧?我也可以啊,但我只穿了一件。” “我,我可以脱,但是这衣服上很不干净,很多细菌,能用来包扎吗?” 楚爱甜仔细瞧了瞧这人,注意到那面目全非的衬衫是h&k的定制,以前有个公子哥总爱在她面前炫,久而久之对男装比对女装熟多了。这料子虽好,可也不能拿来包扎啊。 看出她的为难,他立刻掏出电话,抖着手指摁出一个快捷键:“喂……我说!你到了没,快点啊,不是说近吗,拿一条衬衫……” 楚爱甜正蹲下来抬高女人的手臂,右手摁到对方小臂近心端的动脉位置,闻言冲他无奈吼一句:“拿毛巾,有包扎带拿包扎带!” 烈日炎炎,她这一嗓子吼得像有镇静作用,卢亦迅速离开去找她要的东西。 楚爱甜一直低着头给女人指压,跟她不停说话,让她不要睡着。楚爱甜真不喜欢遗憾,但也不那么惧怕意外和悲剧的结局。 可既然参与进来了,楚爱甜发现当下的自己,非常急切地,在向各路神佛为手下的这个人,求着持续跳动的温热脉搏。 时间失去了它的意义,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 要么救护车,要么止血物品,来一个都行。她清楚感觉到手下的女人,一点点失去着体温。 正烦躁着呢,楚爱甜头顶的一片阳光忽然被阴影遮去一半。 她顺眼看上去,看到一瓶矿泉水,拿着它的人比刚刚的丈夫要高一些。因为太刺眼的缘故,她看不清这人的脸,只隐约直觉是一双凌厉的眼。 楚爱甜这时候也顾不上其他的,手一伸:“除了水呢,他没跟你说要拿点其他的?布条毛巾都行。” 来者抬手拧开了水,好像是要喝的姿势。看得楚爱甜杀心顿起。 那人却只是浇了自己满头,甩了甩发上的水,把瓶子重新合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绷带,咬着一边撕开塑料袋,右手做了个滚开的动作:“起开。” 两个字的音色,懒散而低哑。 老实说,往前推二十年,楚爱甜没见过这么唯我独尊的人。 好像面前不是多紧急的情况,而是等着排队上机还特么想中途插队一样。 楚爱甜就着目前的姿势,眯眼仔细看了看,心里有了更切实的判断。 看这两管橙蓝花纹海滩大裤衩,应该是个资深中二没跑了。 ☆、第二章 chapter2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楚爱甜没有跟着上车,只给这位丈夫留了电话。 “情况好了跟我说一声吧。”楚爱甜低头笑了笑,看了眼这人布满灰尘和伤口的手,“就这样了啊……诶,对了,那个是你朋友?当地人?”楚爱甜朝另一个方向努了努嘴,“跟警察说话的那个。” 年轻的丈夫叫卢亦,他不用回头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这小祖宗前两个月太浪了,短短一周内和三位不同的美女携手登顶八卦新闻。他大哥忙于公事,正焦头烂额……于是就被家里老父亲一脚踢到乡下来务农,说是反省上一个月再回去,结果人竟然回头是岸,还多住了一个月,把老父亲和兄长感动的抱头痛哭。 脑海里过了这么一圈,卢亦嘴上还是给好友留了面子,点头快速道:“对这里挺熟悉的,他住的不远,刚好绕着路就过来了。那我先走了,救命之恩,等我妻子醒了,到时一起好好感谢你!” 卢亦扒着车门,说得十分诚恳,让楚爱甜倒有点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憨厚地笑了笑,笑得牙不见眼:“嗯,祝你老婆快点好起来啊。” 她离开的时候,稍微注意了一下,那位本地人已经不在了。不过楚爱甜要头疼的事很多,这个很小的插曲她很快就抛到了脑后。赶往亚市的路上,她接到了家里boss的电话。 楚蔺经常为她担心,总觉得放她出去单飞吧,就像放了一头斑马进了青青非洲大草原,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子正虎视眈眈。 以前做噩梦还惊醒过,说是梦见了楚爱甜女士在蹲马桶的时候,因为太瘦了一屁股掉进去卡住并骨折,为此把家里金光闪闪的马桶加了两层防护套。 “我真的没事,我真的真的没事,就是刚有人遇到点事,我帮了下忙。” 楚爱甜屈起膝盖,挂在前面的椅背上,一手揉着眉心一手拿着电话:“小时候你让我乐于助人的。” 楚蔺顿了两秒,痛心疾首:“我是让你乐于助人,不是让你当救火队长,路边的羊屎蛋子堵住了下水管道都要管!而且,小甜你应该知道,今非昔比的意……” “我救了人,是车祸,救护车没来的时候。而且,你最好回忆的起来,谁接了电话就让我过来给许临祁解决现状的?许叔叔他们——” 楚爱甜平静地打断。 “我也就是这么说说小甜你做得很好明天晚上回来爸爸给你炖排 骨就这样先挂了!” 楚蔺强力挽完尊后,从狭窄的床上翻下来,走到窗台边查看玻璃器皿里的小可爱,负手望天:“哎,大甜啊,你妹妹长大了,你也不管管。” 乌龟都没有扭过头,龟屁股冲着他,懒洋洋地晒着自己的太阳。 她晚上赶到了许临祁家,但是在旁边住了个七天快捷,没有惊动许家父母,只把许临祁单独约出来谈了个话。 许家,和楚蔺,十多年前算是一起发家的,正好赶上政策和形式好,在浪头的人都被推了上去。区别是,许临祁的父母第一笔本金,是他们的长辈给的;而楚家的本金,是买彩票中的,十万,在当年也算一笔巨款了。 飞黄腾达后,楚蔺便带着妻女搬离了亚市,去了东部的中心。但是情谊尚在……总之楚蔺是这么以为的。楚爱甜一早开始就不喜欢许临祁的爸妈,说话一股虚情假意的塑料味,完完全全的少阴之人,属于见人有亡、常若有得的极品。 等楚家出了事,投资失败惨遭滑铁卢,负债上千万,她也在国外终止了学业回来后,许家的态度可以说完全在预料之中。楚蔺虽然失望,倒是没有表现在脸上。 许临祁小楚爱甜不少,以前她小学毕业,许刚好一年级。两个人关系不错,她离开后也经常在网上聊天。这次许家父母偶然发现,自家儿子闹着不想上学、甚至得了轻度抑郁的原因是被欺负,一下想起了从小就能让许临祁开心的姐姐,一个电话便打到了楚家。 “转学办好了,周一去。” 楚爱甜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对着坐在床边的男生道。 “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该说的,该做的,已经做了很多了,我会累。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了……下午我去了趟那人家里,叫什么浩是吧?在校门口堵你要钱的。他不在家。我只能跟你说句陈词滥调。” 楚爱甜的面容在温暖的橙黄灯光映照下,静谧的笑都耀眼。她不笑时带着薄淡的冷,但一旦嘴角有了弯起的弧度,就仿佛满山槐花吹成蜜。 少年终于舍得悄悄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对她又怕又依赖。 楚爱甜从腰间掏出一个暗红色小物件,细看发现是把折叠的小巧军刀。‘啪嗒’一声,她将小刀打开,在手间轻车熟路的打了个旋,然后毫无预兆地,重重插|到了木质床头柜上,直进了两三厘米深,将小刀直接立住! “能帮你治病的,是医生。能 救你出漩涡的,只有你自己。” 楚爱甜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对待一个大人那样。 “我今天早上飞机,你好好想想,有什么想跟我说的的,趁早吧。” 就这样,等楚爱甜带着许临祁退房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她关门的时候,男生跟个小媳妇似得乖乖垂手站在一旁。 “我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说以后不管,楚爱甜上电梯的时候,没有出息的想着,以后反正不包括今天—— “对那么小的男孩也能下手,现在阿姨真重口啊……” 一对俊男美女和他们擦身而过,出了电梯,楚爱甜一脸见鬼的回望了一眼这两人,说什么x话呢?女人倚着的男的也是个二半吊子,侧脸被昏暗光线氤氲的画一样,只低头打着游戏,不太经心地道:“你也挺重口的,这里都能住,睡垃圾场也一样的。” 许临祁忙扑上去,揪住楚爱甜的小辫辫把人拽回电梯里面:“我们走了,你飞机,飞机赶不上了!” “谁要出去了!我是那么不理智的人吗?” 楚爱甜冷静地愤怒了一秒钟,义正辞严道:“我是觉得这里的人还真爱穿骚橙花纹啊。” 和白天车祸现场看到的裤子一样……她记人和视力都不大好。 否则就会发现,不止裤子一样,脸也是。 *** 回家后一切如常。唯一多出来的活动,是每天要带着奥利奥探望失恋的明璐小姐。 家里破产,她从大学辍学回来后,身边的朋友呈几何数减少。楚爱甜觉得挺正常的,各取所需、各尽所能。朋友这样的存在,没了也就是回到零点,至少不会跟财务状况一样,能从喜马拉雅直线滑到马里亚纳海沟。 只有几个,原来交集不多,但偶然再遇见,走着走着也就变成了朋友。 明璐就是其中之一。 这次她受的打击很大,男友劈腿在先,但是坐下来聊的时候,对方说是明璐让他失望。因为他原先是把她当女神看——可明璐竟然私底下会除毛,那光滑白嫩的腿都是经过加工的,这……这么虚假,怎么能行呢,以后怎么过日子。 楚爱甜:??? 但她也不是以前的她了,什么都会出头。 于是用心安慰了明璐半个月,每天陪聊到半夜三点,生熬 成了国宝,才欣慰看到明璐情绪状态有所好转。 后遗症就是,周一她睡午觉过头了。 到了工作地方,楚爱甜换好衣服,将白色工衫掖在黑色铅笔裤里。她把便装扔投进最上面的储存柜。 身高有一米七三,可最高的柜子边她要跳起来才勉强能够到。 楚爱甜抬腕看了看表,才七点四十,之前明璐见她没来,主动顶了这一班。等于她们换了一班,她接明璐十二点半以后的班就好。 她带着手机和一盒sobranie从后门溜了出去,这里本来就是繁华区内的高档酒吧,这片地区被划到永不入夜永不沉默的范畴内。pub的功能、风格、装潢不同,决定了客人的类别。外国人有外国人的圈子,潮人和玩咖们有自己的领地,富二代们有固定去处,精英金领们也有喜欢的聚集地。 楚爱甜以前对夜店酒吧就不太感兴趣,总觉得里面乌烟瘴气酒气熏天,但翎然给她介绍的这个环境难得的很不错,因为是会员制的,久了就会发现固定的总是那几批人,只要不喝醉,大部分都还是西装革履的精英海归,不会有太出格的举动。 她站在夜色笼罩下的路边,低头刚要点火,突然发现路边停的车跟平时不太一样。 平日八点多快九点,这里会停一溜奔驰宝马宾利。楚爱甜还听到一小伙子聊到过,说他“除非死,否则绝不会买什么丢人的玛莎拉蒂二奶车。” 她就觉得玛莎拉蒂好冤啊,买不起都能说得那么清新脱俗? 但今天……楚爱甜手里打火机的火苗扑闪一下,随风而灭。 她第一次在这里看到黑色军用悍马。 楚爱甜小时候家里书架上没有别的书,除了用来装场面的道具书,就是交通百科全书,里面介绍了不少车型,其中她最爱的两种就是皮卡、悍马。 那是一种出去挥手买下两头母猪也不愁带不回来的安全感。买不来的。 出于怀旧的心情,楚爱甜走过去,凑在窗户上看了看,一片漆黑。 楚爱甜目光在车上转了一圈,在主人改装过的部分停留的稍久一些。 她四下看了看,没什么人。毕竟这是后街,就伸出手小心扣了扣车门,然后立马收回了手。材质……好硬。 但视线上移,楚爱甜发现这玻璃真干净,就着路灯,连她鼻子旁新长得痘痘都照出来了。 她戳了下痘痘,又把滑 下去的抹胸往上拉了拉。接着左右活动了下,忍不住打了几个军体拳的动作,这还是她大一时在国内上体育课学的。都五年了还没忘光,她真是太厉害了。 不过也不能完全归于成自己的功劳,那时候体育课好像有初恋男友一起上,他教了她好久,到分手都以为她真的四肢不协调。 天真。恋爱中的人都太天真。 楚爱甜屈膝,冲着空气挥出一拳,右手成拳收在腰际。军体拳打着打着,还是忘了动作。她又打出了感觉,不想停下。干脆手臂一转,剩下的内容用第二套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凑合了。 刚做完收尾动作,手机刚好响了,她接起来,心情已经从周一的阴霾中微微转晴,连带着声音都轻快了些。 “喂,什么事?” “俏俏,在哪呢?出事了!麻溜点!有人砸场!” 电话那头是明璐焦急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第三章 她听得手一顿,下一秒就把烟用指腹摁灭,微蹙了蹙眉:“我在后门,现在回去。老板不在吗?” 老板还真是不在。他失恋了,放了自己三天假,拍拍屁股散心旅行去了。 基本事务安排好,正常运作是没问题的,这里的常客都有基本的修养。 但今晚这位,端的是孙悟空闹天宫的架子,进门二话不说,先把吧台上的酒一扫而空,砸了个干净,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一看就不好惹的成年男人,冷笑着劝了一圈惊魂未定的客人道:“现在滚还来得及,误伤了概不负责。” 来者点名要找祁菲。 祁菲是兼职服务生,乌发雪肤,瘦,静,整个人有种空灵纤秀的美。这工作的人都知道,她家境拮据,母亲又重症缠身,所以一个晚上要打两三份临时工。 楚爱甜赶来,站在外面,堪堪看见了站在包围圈里局促的明菲,还有坐在对面,双脚大刺刺搁在桌子上、一脸阴鸷的男人。 她冲明璐做了个口型:“罗明轩来干嘛?” 毕竟工作了一段时间,这位热爱假体网红的叛逆富二代动辄豪掷千金,她还是认识的。 全场静默的大气也不敢出,看着罗明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嘴角讽刺的笑明晃晃。 “祁菲,我玩你就玩了,你要多少钱给你就是,告我是几个意思?想在这星球上消失就吱声,老子满足你。” 祁菲的脸在灯下一层层变得惨白,努力压抑着的肩膀在颤抖。 楚爱甜跟她说话不多,但对温柔的女生有天然好感,所以挺喜欢祁菲的。 然而当下这情况,在场就算有人想为她出头,也不知该怎么插手。 罗明轩没那么多时间浪费,伸手从桌子上捞了个杯子,倒了杯伏特加,金色的液体澄澈到近乎透明。如果他不往里面吐口水就更完美了。 “喏,喝了,然后跟我走一晚,放过你。怎么样?” 楚爱甜咬了咬腮帮子,没有抑制住冲动,向前跨了两步,准备冲出去。 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另一个捎着笑意的声音忽然横亘进来。 “不怎么样啊。” 包围圈的某个部分打开了,人群散开又重新合上,如同古罗马兽场的布局,圆形观战。喜欢刺激,仿佛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特质。 来的是个年轻男人,单枪匹马地进了圆圈。 他单手插在裤兜里,短短几步走得优雅闲适,停下来时俯了身,捞起那杯吐过唾沫的酒,饶有兴趣地扬了扬眉:“你是觉得这样比较好喝吗?” 罗明轩脸色难看至极,肌肉微微抽搐着,是混合着不甘、恼怒和恐惧的表情。 男人冲罗明轩做了个手势,示意让位。后者磨了二十秒,还是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只是坐下时,男人还是错开了刚刚罗明轩坐过的位置。 他两条长腿轻松交叠着搭在前面的桌上,抬头看着罗明轩时,pub里迷离的光线勾出他线条漂亮的侧面,桃花眼微眯,隐有笑意。这人色相嚣张极了,五官兼具成年男人硬朗线条与少年人的慵懒写意,危险而迷人。 “你没长眼睛看不见?人家不想喝。” 褚望秦动了动手腕,轻摇了下酒杯,眼神垂下,望着酒杯中的液体,仿佛望着情人:“不过,既然是你倒的,那你就笑纳吧。” 话音还没落完,一整杯酒已经干净利落地,全数泼到了罗明轩脸上。 楚爱甜当时就倒吸了一口冷气:wtf? 这种偶像剧常见泼妇戏码还能这样上演!厉害厉害! 另一边,罗明轩脸色铁青、呲目欲裂的瞪着褚望秦。 空气里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仿佛绷紧的弦。 这栋建筑里唯一放松的男人把酒杯摔碎,从沙发上站起来,收了笑容,懒懒道:“我刚回来,你就破事一堆。老子去年说了什么?滚出t市对吧?我妹来过个生日,你来我眼前晃,怎么?嫌活得长?” 褚望秦眼神朝二楼轻掠过,让所有人都跟着瞟了过去。 二楼栏杆旁的女人肤白貌美,着一身藕粉色的不规则拼接裙,此刻对着自家兄长吹了声长长的口哨。 …… 哇哦。打call。 二位真酷。 楚爱甜站了一天,正蹲在那默默感慨人间仍有真情在呢,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她不是在心里说呢吗? 不是…… 不是吗? *** 罗明轩是花天酒地的富二代,但管不住他的家庭与父母都耳提面命教他,什么该惹,什么不该。什么可以碰,什么不行。 褚家他惹不起,他们家的老大褚望祺虽然温和守礼,但那个家庭并不是的。褚家一开始在民国时从码头起家 ,积极积累了财富,而后又积极的参了军。虽然以铁腕手段阻止了自己的孩子也走这条路,但铺了另一条道给他们。 褚家的第二代也很争气,该做的生意做大了,该留的人脉扩宽了。褚望秦、褚望祺以及褚潇的大伯,是当时褚家唯一违背了老爷子意思的人,踏入政界三十余年,雷厉风行,虽无子嗣,但对侄辈几个孩子却宠爱有加。 褚望秦要弄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早就看自己不爽。 罗明轩准备今天反击一次,拼命也要把脸面给搏回来! 脸上正挂着滴滴答答的酒液,罗明轩还没来得及拼命,清楚听见有人在说—— 打call打call!二位真酷! 他这么出离愤怒都能听见,当然他妈的,全场都听得见…… 人们齐齐回头,很快就找到了声源。 是这样的,楚爱甜实在疲了,趁着站在人群后面,才能悄么声息地蹲下来,从裤兜里竟然摸出了常备的花生,顿时有种欣喜感。 为了方便,她蹲成了中国合伙人里邓超佟大为黄晓明的姿势,标准帅气的亚洲蹲。 可以说是非常瞩(diu)目(ren)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楚爱甜捏着花生,好像只有她一个拉出了看戏的架势?她非常左右为难,剥都剥开了,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最后她灵光一闪,把花生合在手心中,摇骰子一样摇了五六下,肃容冷眉,分分钟变身入定的神婆。 摇完她把花生往地上一撂,左脚轻踩了上去,坚毅地看着前方:“光亨贞吉,利涉大川,吉卦吉卦。” 即使清吧光线底调昏暗,楚爱甜依然看清了坐回沙发上的男人,遥遥一眼含着的笑意。 又确实像是觉得有趣的笑,因为那一丝浮光般的神态转瞬即过,褚望秦其实连她的脸也没完全看清,但是从骨骼身形看出来了这是谁。 刚才在他车外做了一套广播体操的女士。 褚潇此时也已从楼梯上下来,走到他身边,递给自家二哥一瓶酒,示意他打开,又递给了惊魂未定的祁菲一瓶,对着众人颔首,有些抱歉道:“吓到了大家,实在不好意思。酒是我去巴西旅游带回来的,楼上还有八瓶,大家可以分一下~谢谢!” 罗明轩本来想再坚持几秒,但是褚潇开口时,褚望秦突然起身朝吧台走去,吓得罗明轩掉头就往大门跑……以前褚望秦揍他 可不是面的。操,不是说被发配去外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可褚望秦没理他,是真的去吧台倒酒。 毕竟为了褚潇生日准备的酒,都在刚刚被分了。 半分钟后,褚望秦喝了一口就呛住了。褚潇过来看到,哟了一声,满眼都是调侃:“还有你觉得辣的酒?” 褚望秦瞥了褚潇一眼:“刷锅水味。” “得了,您老人家上山下乡也改不了破事儿多的毛病。”褚潇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作不死你。” “诶对了,刚帮我们俩打call的妹子呢?去哪了啊?我要跟她喝一杯,她最后说的那两句话是什么你听懂了吗?” 褚望秦没理前一个问题,把酒杯放下,径直往门外走,脚步不紧不慢:“说你来年姻缘不顺,命犯太岁。” 他笑了笑,右边印出个若隐若现的酒涡,眼眸黑亮,薄唇的弧度浅浅勾起,转眼已换了话题:“罗家就这案子撤了稿。你跟寰宇的主编打个招呼,务必多留两个版面给他。” 正好走到门外,褚潇在他身边走着,扭头看见褚望秦一如既往吊儿郎当的样子,眉间眼梢却掠过极轻的冰雪色,带着一丝不屑的厉意。 “二哥。” 褚潇停下脚步,颇为郑重地叫住他。 褚望秦抬手看了眼表:“要借钱快点,我没时间了。” “不不不,我是想问,大半个月前,你是不是又带着人开|房间去了?” 褚潇说着,笑眯眯的走到路边一辆保时捷旁,冲他挥了挥手:“我现在有饭票了,不用担心,记得瞒住爸,他快被你气出老年痴呆了。” 褚望秦把她麻溜地拎上车,嫌弃地抽了抽嘴角:“你就当老子死了,管得比海还宽。” 望着香槟色的车驶离视线,他才转身回了方才的清吧,直接上了二楼最末的一个房间。 这家真正控股的人早都等在那了,见他进来忙上前迎着:“褚少,怎么不早说要来过生日,旁边的两家也给您包下来……” 褚望秦抬手示意对方别再说下去,左手的银戒十分清晰,圈住他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头顶暗光罩住他的面无表情。 这boss手里有六家店。但是真正能经营下去,营业额也好,通行证、检查也好,都要靠一些太子爷。其中最能造的,当然要属褚家的小少爷。最能帮忙,脑子清楚的……也是这位爷。伺候好了 ,一年风调雨顺没有问题。 “调出来。” 整整二十分钟,他坐在黑色皮椅里,视线始终在监控视频上,罗明轩那句‘我玩你就玩了……’被来回放了n次。直到他不再要求倒放,监控继续正常播放。 褚望秦本来准备起身走人,余光瞥到什么,又坐回了椅子上,指了指屏幕:“那个,再倒一次,拉大。” 直到蹲在地上,握着花生的懵逼脸占据了整个屏幕。 他突然勾起唇,极轻地笑了。 怪不得这么熟悉。 这不是卢亦天天念叨着要找的那位,多管闲事小姐吗? 闲事小姐在被搭讪的当口,打了个猝不及防的喷嚏。 她蹲在马路牙子的消防栓边上,望着街对面明亮的罗森,心不在焉的指了指它:“看到那家店了吗?” 在红绿灯口连遇到楚爱甜五天,觉得是天赐缘分的潮男小哥愣了:“嗯?你饿了吗?罗森不好吃,我带你去吃点……” “你不是说我香水好闻吗,就在那里买的,”楚爱甜揉了揉鼻子,浅棕的眸里透着困倦,倒映着面前的车水马龙:“蛇胆牛黄味的六神。” ☆、第四章 chapter4 楚爱甜身边从没有缺过人,小学时期她造过最顺畅的句子,是—— 我的身边门庭若市,来往的美女络绎不绝。 当时跟她一起踢球、一起翻墙头的小男孩是语文课代表,玩得挺好,替老师批改作业,看到后一下颓了,世界轰然崩塌:美女?那他算什么?! 绝交! 一周后,楚爱甜用一顿必胜客挽回了友谊。 可惜,现在的人学聪明了。 她自己去了罗森,买了两听啤酒,路上就喝完了,开门的时候有点晕晕乎乎。不知怎的,脑海浮出了那个小男孩,他满脸的披萨油渍,不情不愿却又暗暗投降的喜悦。那时候她觉得自己超牛逼的,友谊唾手可得,世界上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 后来她才知道,解决问题的不是她,是钱。 一顿披萨能买回的东西,也只有服务生礼貌的笑容了。 她不怎么难过,就是…… 楚爱甜趔趄着,被门槛绊了一跤,顺势就坐在了地上。她屈起长腿,两条手臂搭在膝盖上,右手还有啤酒罐,还没见底。她斜着头,看了看,罐身上的燕京和她面面相觑。 就是有点迷惑。 楚爱甜不懂,这样晦暗不清的难过和失落,为什么不挑个白天上门拜访。 她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却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想痛恨自己,又揪着揪着不舍得。 面前的家总共六十五平米,三个人同时在客厅都没法顺利转身的大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且在关女士的努力下,还是干净整洁的。 楚爱甜被最后一口酒呛了下,平复后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回屋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明璐叫醒的。她俩调休,约好一起面试。 明璐呼唤了好久,楚爱甜才咂吧着嘴转醒,醒的时候还维持着虾米的姿势,抱着枕头屁股撅高了睡。 明璐见她迷糊睁了眼,气得一脚踹到她屁股上,楚爱甜顿时滚到了墙角。 “楚爱甜!你的脸如果跟你的窝一样不堪入目,我早报警了!!” 明璐是正经少先队员血统、听话的乖乖女长上来的,从小打扫卫生一把好手。 “哎——我先声明,小璐,我打扫的时候是跳过她的房间了,她说要自己负责,以此杜绝我的唠叨。” 半掩的门被路过的关荷打开,她探了个头进来,礼貌地微笑了下。 明璐不好意思在家里说什么,地铁上念叨了楚爱甜一路,念得楚爱甜蹲在车厢节点处画圈圈。 “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 “你去垃圾场住都比你那个房间好一点,我看下次让末日电影去你家取景,展示下人类的堕落,怎么样?” 楚爱甜想了想,把右手放在脸颊上,眼睛往上一望,笑得眼眉如弯月,很是狗腿:“别生气了,生气就多看看我,您的萌萌啊。” 明璐一口气没上来,被周围人打量的差点生出罪恶感,最后只能狠狠拧几下她的脸:“你等会儿收收吧,太贫了!” 工作说好找,大量基层岗位确实缺人的;说不好找,受欢迎的位置根本不够分的,无数个清北复交常春藤都虎视眈眈候着呢。 楚爱甜还没上电梯,就在明亮的写字楼大厅里见到了熟人。对方先是看了她一眼,后来皱起了眉心,最后手里用来泡妹的玫瑰花都掉了,刷一下冲到了她面前,食指在她脸跟前的空气里点了两三下:“楚爱甜?你家把twelve收购了?改做零售业了?” 莫丞,原来和她是一个跑车俱乐部的。 楚爱甜闭眼,用中指揉了揉眼窝,有些为难的样子。 实在不知道,他们之间还互相装什么逼呢。 莫丞也没有等她回答,看到她无言的样子,顿时笑了,眼底的厌恶和轻蔑清晰可见:“怎么,自从出了事,我们好久没见了,都不想叙叙旧吗?楚,大,小,姐。” 话到最后,他狠狠点了两下她的肩窝,把楚爱甜戳的后退了一小步:“您今天,该不会是来应聘那个总经理助理岗位的吧?敢问您什么实力啊?” 楚爱甜的手腕被明璐温热的掌心悄然握住了。 别冲动。 她甚至能听到明璐无声的劝着。 周围来往出入的人员一个个正装加身,笔挺干练,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认识合作方企业继承人,但不知道他对面的楚爱甜是谁,都投来了或疑问或好奇或看好戏的目光。 “我啊。” 楚爱甜轻笑了下,抬头迎上了莫丞的眼睛,挑一挑眉尖,整个人相当放松,漂亮的下颚抬一抬:“高中。” “楚家钱那么多,没给楚小姐在美利坚买个好一点的学位吗?” 莫 丞虽痞里痞气,长相不算差,只是眼神中的恶意看得明璐反胃。 “买了个野鸡大学,没钱了,就不读了呗。”楚爱甜耸了耸肩,微眯了眯眼,“不过莫丞,你知道我为什么以前讨厌你,现在也是吗?因为你问的问题都太傻逼了,和你一模一样。看你这几年还没长进的样子,身边该换一波捧臭脚的了。说真的,捧高摔惨。” “找不到例子就看看我。” 楚爱甜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的勾了勾嘴角:“沦落到和苍蝇呼吸同一片天的空气,也是很心酸的。” 说完,她反手拉过明璐就走人了。 等走出五百米,楚爱甜捂着头就蹲下了,刚好蹲在公交车站牌边,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懊悔不已:“对不起啊,我应该和你分开走的,你现在还能去面试……” 明璐轻轻叹了口气,也蹲了下来,和她一起冲着马路:“不过,你出去那两年,真的是在野……那啥大学吗?” “我家以前是有钱,但没有到能在耶鲁给我捐个体育馆的地步。而且就我吗?把我弄进去了,三个月就出来了,有屁用啊。” 楚爱甜苦着脸道。 “俏俏……你想多了,三周就撑死你了。” 明璐跟她读过一所高中,只不过当时是小透明,和她的圈子没交集。 楚爱甜掬一把辛酸泪:“是啊,要搁以前,谁敢叫我黑里俏啊,会被我捶死的。就那傻逼,他话还没完,就会被摁在地上摩擦摩擦了。” 明璐又一次反省,自己为什么会和这样一个社会你二傻混到一起:“那个,好汉不提当年勇,你也不是昨天那个少爷,说泼罗明轩水他也不敢……啊!!对了!我今天一直想跟你说的,被你房间吓到忘了!” 明璐的反应吓了楚爱甜一跳。 “怎么了?” “喏,你看。” 明璐翻出新闻来,指了指其中一个缩略图:“熟悉吗?” 大太阳下,反光太厉害。楚爱甜仔细看了看,哟了声,她看过现场啊。再一看小字介绍,顿时默了。 原来是这样。 不过这个标题,她真是尴尬的要窒息了。 ——褚家二少爱上素人:冲冠一怒为红颜,市中心与人大打出手! 褚潇和褚望祺都端坐别墅沙发里,互相对看了一眼。 “人呢?他刚回来吧?啊? 昨天说的好好地,给你过生日!”褚珲气得胡子都在抖,“结果又去欺负人家小姑娘!昨晚他住哪个酒店去了?!” “呃,爸,你误会了。” 褚潇赶忙堵枪眼,无比灿烂又尴尬地笑着:“他真的只是帮忙,不要冤枉他嘛。罗家那个,你也知道什么德行,他那才是欺负,真欺负!二哥看不下去了,才插手的。” 说完,她心虚地抿了抿唇。 当时是她打电话把褚望秦叫回来的,不然他还在车上睡觉呢。 褚望祺则是听得眉心一皱,找个借口拉过她去旁厅:“潇潇,罗,是哪个罗。” 褚潇愣了下,用手在空中写字:“就一个口,两竖,一个夕……” “……我不是问你怎么写。” 褚望祺扶额:“是罗秉德的儿子吗?罗明轩?” 褚潇点头:“是啊。” 褚望祺短暂沉默了两秒:“这样啊。” 罗家和他们现在是竞争关系,同时要去收家英国的公司,正在等市场最合适的那个点。 客厅突然传来褚珲叫他们的声音。 “你俩来看看,罗家的孩子是吧?潇潇你还敢骗我!这不是在电视上……呃?” 三个人齐齐看向大电视,正在播时事新闻,带着手铐从高档公寓往外走的,不是罗明轩是谁? 新闻打出来的那个标题相当显眼,其中两个字尤其夺人眼球。 ——强|奸。 褚望祺没有任何迟疑,转身就向大门冲去。 刚一打开门,一个修长的身影斜斜靠在门沿边上,似笑非笑地看他:“老头气消了吗?” 褚望祺把他推了一把,反手将大门一把关上,厉声道:“你疯了?褚望秦!” 罗家的背景不干净。自从十年前和墨西哥那边的一家公司紧密合作后,打开了涉||黑涉||毒的大门。 褚望秦双手自然而然下落,垂在裤兜里,朝后退了一步,下了一格台阶,他本来比兄长高两公分,现在则需要抬眼看对方:“我没有。可大家都需要这个结果,不是吗?那个女孩需要交代,你需要罗家无暇自顾,我打点好了,这位少爷够他们捞一阵子的。” 他说话的语气非常平淡,和平时调笑惯了的样子大相径庭。 “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他看着褚望秦长大, 对这个混不吝的弟弟知根知底,尤其了解褚望秦的张口就来。 “真正的原因就是……我觉得那美女挺可爱的,叫人白白欺负了,怪可惜的。” 褚望秦叹了一口气,惋惜无限,同时往后退了两步,及时躲过了褚望祺怒极反笑后的一脚。 “得了,你的口味我还不知道吗?!” “别说,”褚望秦睫羽垂下,睁开眼时嘴角的笑落拓勾人,眼里粼粼波光漂亮多情:“你还真不知道。” “有本事你他妈晚上把人女孩带回家,正式跟爸说,要么别跟我扯,滚吧。” 褚望秦从兜里摸出正响的电话看了眼:卢亦。 “行,我走了。刚好他们叫我埋单了。爸这边你劝着点,气急了做两套广播体操安神。” 他随意挥了下手,车门也没开,直接翻身跃进深色布加迪:“给潇潇账上再打点钱,我打了一百二,你看着给,算个提醒,人正谈恋爱呢。” 褚望祺眼前一黑:“你他妈要死,我上个月零花钱就了二十!别这么惯着她,你要么找个老婆想怎么惯我不管你,褚潇得给我严点!” 然而人没有听到,车已经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晚上的局在coh,一个好友开的酒吧,最低卡消两千五。今晚约在这,整个二楼区域也就空出来给自己朋友了。 褚望秦最晚到,剩下的一群一看他来,本来就兴奋的更兴奋了,一个个嚷着恭喜褚少再上人生巅峰!又问红颜呢?一个个眼睛绿的跟狼一样,也是吃准了褚望秦作为花丛老手,身边女伴的质量一向是顶尖的。 “没有,别看了,该吃吃该玩玩,今天给我个清净。” 褚望秦半开玩笑地说道,但周围人也有分寸,知道这位少爷脾气阴晴不定,说不想玩的时候不去惹最好,也就各嗨各的了。反正有人买单就是了,虚什么。 “那什么时候带来给我们看……啊!” 一个凑过来强行狗腿笑的人被挤飞,一张熟悉的脸凑到了褚望秦跟前,急切道。 “褚二!我搪塞不过去了,我老婆记得,当初是个女的在陪她说话,你找的人呢!” 在喧嚣热闹华丽的包厢里,褚望秦和卢亦两个人之间,异常安静。 ☆、第五章 chapter5 褚望秦想起来了。 监控里放大的那张脸,光影驳然中照出来,长得很灵,唇薄色淡,眉骨到眼窝的弧度添了几分颜色。 她是那天高速上的人没错。 但他当时心里根本没挂着这事。 短短两秒,褚望秦掀了掀眼皮,嘴角翘出极浅弧度:“啊。最近太忙了。你不提醒,我差点都忘了。下周吧,下周前给你找出来。” “褚二,你不会找到了但忘了还瞒着我吧?” 褚望秦心里说是啊是啊,聪明。 嘴上却道:“你还信不过我?” 他朝柔软靠背上轻松一仰,微阖了眼眸,像是疲困了。卢亦无奈地摁了服务铃,叫人拿个毯子来,还没吩咐完,突然听到轻的仿若未闻一句问话。 多久了? 卢亦愣了愣,看向褚望秦。 对方却并不是在等一个回答,倏然睁开眼,微上挑的眼角与唇边覆着浅而亮的笑意,慵懒又轻浮,方才那个瞬间的幽暗与钝痛,似乎只是幻觉。 褚望秦走到场子里,顺手带过一个娇艳的黑长直美女,一瞬惊喜后,女人自觉地在他怀里随着音乐舞动旋转,垂首时靠的那样近,几乎是情深似吻的姿势。 并没有那一刻。男人笑了笑,不着痕迹地离开。他手指敲了敲吧台的玻璃桌面,冲众人道:“叫林五来,底下清场,今晚那里也是你们的,好好玩。” 褚望秦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冰化了,杯外细小的水珠有两滴落在男人喉结上,顿一顿后,一路滑入锁骨。 看得人心内一惊,心道传言果然并非空虚来风。 传言说褚家的小祖宗天生一副好皮囊,浅薄,却好看。没别的,就是直观的好看。偶然上一次镜头,眉是眉,眼是眼,出挑的要命。再往上追溯下,外祖母曾是名伶,气韵传情的部分,他像了七成。存心诱惑起谁来,那人是没有活路的。 褚小少爷活了二十七年,除了自家小妹,还真没有主动哄过谁、追过谁,至多是都看上眼了,送一段时间礼物,也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他这天闹完后酒喝的太狠,光躺在自己的公寓里,就陈尸了足足两天。 等起来的时候,褚望秦终于把发小嘱咐的事给放在心上了。于是随手扯了两件衣服蔽体,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才想起来,人是在之前那 个卖刷锅水的pub。 叫什么来着? ——楚爱甜。 领班没想到会来这么个客人,虽然疑惑,但都是及时的有问必答。 “楚爱甜?”褚望秦漫不经心念了遍名字,“哪个甜?” 超甜,的甜。 楚爱甜从小到大都是这么介绍自己的,站在升旗台的时候,一昂马尾辫,潇洒而自信。 因为楚家两位,都非常喜欢甜食。各类糕点、粽子、汤圆,不用说了,都是甜的。早上可以不吃早饭,但楚蔺坚持让她带上一小盒桂花糕,和一大杯蜂蜜水来上班。 楚爱甜话唠的要命,搁平时,要在背后听到有帅哥在问她,那肯定会站出来不聊上两小时谁都别走……但今时今日,实在是情况特殊。 领班的看到楚爱甜从二楼飞奔下来,指给褚望秦看:“那就是了。” 楚爱甜背着包袱朝门口狂奔,头也没回地朝领班吼:“不要找我!有人来问就说不认识我!记住了——!!!” 放贷的明明说好了给半年,结果没有两个月,又堵上来了——好特么气! 但这根本不是闹着玩的。那群人可不是来谈心谈哲学友好沟通的,为了要到钱,对方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还有黑社会势力做背景,她怎么解决、怎么谈都是之后的事…… 决不能在工作的地方见他们,如果牵扯到共事的同事,那她这辈子都还不清债了。 楚爱甜这才打定主意,犹如兔子发现了巨大胡萝卜一样,拔腿狂奔,腿都恨不能长三条。 但是本来空空如也的前路,冷不丁出现了个人,她一时没收住脚,一头栽了进去,结结实实体会了下什么叫守株待兔,以及兔子撞树的感受。 然而楚爱甜把头□□以后,由于背上还背着大行囊,所以很不争气地失去了重心。一般情况下,失去重心的栽倒,都是往前扑的,就跟刹车没刹住一个道理。但是楚爱甜下意识往后使劲仰了,结果就是整个人往后栽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楚爱甜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接着手跟着腰一并弯了下去,直接后翻过去,而后稳稳落地。 如果不是局势紧张,她真想再来个谢幕动作。再次拔腿离开之前,楚爱甜冲着目瞪口呆的领班不好意思地一笑:“以前太调皮了,我妈把我送到杂技团一段时间。” 领班:…… 这要怎么表扬?身手矫健? 楚爱甜转身的时候,才看见侧在一旁站着看戏的男人。 “……” 她单方面尴尬地和对方对视了三秒。然而对方看上去悠哉悠哉的样子,并没有很尴尬。 觉得眼熟呢。楚爱甜对这张脸记忆深刻,可张了张嘴,又说不出是谁,于是食指摇了摇:“这位……男士,你不要再看着我了,你很危险啊我跟你讲。” 褚望秦挑了下眉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噢?” “追我债的人,”楚爱甜食指反回去指了指自己,“要是现在在门口了,我们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万一他们不绑架我,绑架你们威胁我……” “你欠了多少?” 褚望秦觉得生活里出现乐子挺不容易的,不想无聊的渡过这段时间,难得主动问了句。 “鸭、酿、三、sei、哞……”楚爱甜不自觉地用家乡话开始数数,数到五觉得不对了,刷地把手收了,警惕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她又慢慢、慢慢地退了回来。 高利贷手底下追债的,让人崩溃的方法多得是。上一次她刚好碰到了一个快金盆洗手的,对方也有孩子要出生了,才抬手放她家一马。这次的为首看着就不是容易相处的,倒三角眼、体型健硕、目光阴冷。 楚爱甜还没来得及提醒,那个好看的男人忽然开了口:“来收债?” “跟你有关吗?” 倒三角一眼斜过去,问得非常平静。 褚望秦耸了耸肩,很理解也很轻松的神态:“行。我能走吗?” “认识她吗?” 他走出去两步,手肘却被收债人手下扯住了。褚望秦的眼神先是落在被对方抓住的部分,眼里飞速掠过的冷然被掩藏起来。 “不认识。放开。” 褚望秦开玩笑时有多荤素不忌,翻脸时气压就有多低。 他是真的,极其讨厌陌生人碰他。 为首的人经验丰富,一眼就能看出谁有没有说谎,立刻对抓住他的人使了个眼色,把褚望秦放开了。 他一眼都懒得多瞟,说走就走了。 楚爱甜不意外,只是领班还在身后,她心里完全是吊着的。 “她和我也没关系,能让她先离开吗?” “你 领导吧?”为首的倒三角嘁了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来:“你还不上,你领导总归有钱吧?” 楚爱甜一句‘月薪六千你看着办’怂怂卡住了。她清了清嗓子,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冤有头债有主,谁做的事谁来担,几位大哥就找我,我现在能……” “哎,这话我喜欢。”倒三角笑眯眯的,反倒让人汗毛倒竖,“那我最该找楚老先生了。叫什么?楚蔺是吧?我看看现在的中老年人惜不惜命,或者他跟他老婆感情怎么样,我一测试,啧,你们家就能找到答案了,你说好不好啊?” 楚爱甜目光骤冷,握拳的手有些发颤。 有些事是可以解决的。 因为成绩,责骂,或失恋而稀烂的心情。因为下雨,因为泥泞,因为遇不见某人而淋湿的情绪。 那偶然的感冒,宿醉的头痛,想念的伤口,努力一下,都可以消化掉。 可是有些事不行,因为无人能帮忙,境况也不会自行好转。 像死亡,像债务。 每一次都让人觉得,连这一天可能都撑不过去。 她压下汹涌的情绪,咬牙垂下了暴露真相的眼神。 “不太好吧。” 楚爱甜的每个字都是抵着牙齿蹦出来的,吧字刚落,吵闹的爱情买卖开始刷存在感。 为首的倒三角不耐地接起,又低眉顺眼地是了半天,然后迟疑地看了看她,又皱起眉头:“为什么?您确定吗?那……什么时……噢,好,知道了。”他不情不愿地挂断电话,看了眼楚爱甜:“我们改天再聊。”他对着手下挥了挥手:“走了。” 给他们钱的才是老大,这些被催的人算什么啊,蝼蚁比之都更有意义。 楚爱甜也不管老大还是老二了,只要能暂时躲过,至少有个缓冲时间去借个钱。 她跟领班道了歉,背着包包走到门口,边走边系头发,绑好了后又拿了手机出来,准备一一排查,有谁可能愿意的? 还没有完全踏出门口,楚爱甜就停下了。微信弹出了两条新好友提醒,好像还是……附近的人加过来的。她正准备删掉,却看到了第二个人的微信昵称。 说是昵称,其实就是名字。跟那天出现在报道上的名字重合到了一起:褚望秦。 头像是一片空白。 再看褚望秦头上的‘附近的人’,网名叫全村的希望,头像是站 在村口的一只花猪。 emmmmm。 楚爱甜决定忽视第一个好友请求,认真地摁下了确认—— ??? 她痛心疾首,赶紧翻到新好友区,把褚望秦忙不迭加上,又去删第一个加错的。 结果第一条信息已经进来了,来自褚望秦。 【要怎么谢我?】 楚爱甜不明所以,等一抬头,看到安静明亮的午后街道对面,一辆黑色的流线型跑车停在树荫底下,有人正半坐在前车盖上打电话,长腿交叠着搭在一起,上半身极其放松,远远一眼眺过去,好像在拍画报一样。 楚爱甜第一时间想的不是信息含义,而是这姿势等人还挺好看,她也得学习一下,以后撩汉用。 她一向是行动派的。想法还在半路上,人都动起来了。 所以等褚望秦打电话骂完瞎改他私人号名字的褚潇,抬头往那家冷冷清清pub门口望去时,看到了正在吭哧吭哧叠椅子当道具的女人。 谁让她没有跑车。 不过,就算有,她也不舍得坐在前盖上。 原来她就不舍得,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更不可能舍得了。 有从中间走过的吃瓜路人,看看左边大路边上的俊美男人,看看右边pub门口倚着椅子很有气势的美女,这两个对称图形令人相当无语。 是要怎么样? 地球大气层租下来给你们放腿好吗? ☆、第六章 chapter6 楚爱甜没有拗多久,因为她忽然发现,目前她的情况并不适合撩汉,既没有对象,也没有条件。她意识到这一点后,又吭哧吭哧把椅子搬回去了。 等完红灯,她大踏步地走到马路对面,稍微俯身在阿斯顿马丁的车窗上敲了敲,斜前方的人听见动静转头。 “哟,楚小姐。” 褚望秦冲她笑了笑,虽然有一丝坏笑的意味,但是坦荡又好看,恨不能比头顶上明晃晃的太阳还要耀眼:“看到信息了吗?” 楚爱甜想了下,举起手机:“这是你发的?” “嗯。” “刚刚那些人……你打的电话?” 楚爱甜将信将疑的微挑眉头,毕竟刚刚脚底抹油的也是面前这位。 褚望秦一脸‘那你以为呢?’的理所当然:“上车吧。” 楚爱甜脑子一开始还没转过来:“等……等等?”她下意识退后了两步,往马路中间不自觉地靠了些:“你想干嘛?不可能啊……你想都别……!!” 她背对着马路,能清楚感觉到从背后飞速驶过的一辆车,几乎是贴着她过去的! ……这还是在她已经被人拉回去的前提下。 楚爱甜大气都没敢出,瞪着眼睛,下巴刚好抵在男人肩膀处,但满脑子都是‘卧槽卧槽差点死了’! 褚望秦刚才扣过她腰,把人往里带的时候,因为力道重速度又快,其实也被她的额头撞到了下巴,但是当时当下,他只有无语的感觉。 “那个,”褚望秦低头看了看她,从这个角度望去,她弧度漂亮的鼻尖到唇线是挺赏心悦目的,可这种戏码……他看太多了,所以礼貌地拍了下她的肩:“你还压着我。” 楚爱甜猛的地抬头看他,整个一还不在状态的懵然。 褚望秦虽然习惯了,可也会烦。尤其是小白兔似的表情,并不适合出现在北极兔身上,画风违和。 她从他身上弹开,没注意到男人的情绪转变,径直从褚望秦身旁绕到车的另一边,安全的路沿上,掏出电话严肃地拨了个号码。 没有两声,那边就接了。 “喂!小甜你——” “老头!我刚才差点就遇到车祸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楚爱甜的痛心疾首和后怕都相当浮夸。 “嗖嗖嗖地,那 车压着我脚后跟就过去了!我一定要跟你交代下,我的那张卡密码是多少。”楚爱甜胸口起伏还没完全平静下来,就让电话那头的楚蔺和她一起陷入了急促呼吸。 “什么?!你有事没事?!快去医院,快打救护车电话!!要卡有什么用,我要的是人啊傻孩子!” 楚爱甜听得吸了吸鼻子,捣蒜一样点头:“嗯嗯!” “我没事……” “不过你还有卡?不是都冻了吗?卡里有多少钱啊?” 楚爱甜感动的泪花又硬生生缩回去了,没精打采地道:“七百六还是八百吧。” 楚蔺:“??” 虽然他们家日子很难,但是也不至于几百块都缺啊。 褚望秦真的没有主动听,是那些话主动钻进耳朵里的。他失笑的时候,把笑声压在了喉间。 楚爱甜简直无语了,都恨不得直接摊牌告诉老头,你还欠一笔呢,只不过那天不在家,她让要债的以后都冲着她来,他们调查后发现楚家的劳动力实打实就她一个,就答应了找她。 等还完吧。 想了想,楚爱甜她解决后再让楚蔺知道,老头一定感动的涕泪横流。 她只是下意识地,遇到了惊险后,想撒撒娇。 收了线,楚爱甜一抬眼,撞进一双慵懒深邃的眼里:“楚小姐,可以上车了吗?不是我找你,是我朋友。” 楚爱甜愣了极短的一秒后,大脑开始恢复运行。在心里过了一遍可能的人,筛出后只剩下莫丞,那个在二代圈子里混得不错的人,他绝不会允许比自己出众那么多的男人,在自己身边晃悠……所以,她想到一个不太可能的人,是那个衬衫面料贵重、所以没法用来包扎的,卢亦。 “bingo。” 褚望秦打了个响指,绕道副驾驶给她开了门:“走吧,他一直想谢谢你。” 楚爱甜没多想,也就上了车。 她的中饭是大肉包,3块一个5块俩那种,加一根巨好吃的脆骨肠。 晚饭是羊肚菌炖响锣花胶,黑椒m9牛扒,黑松露翡翠烧麦,南非干鲍60头辽参。 不是局促,也不是不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曾经她很熟悉的饭局,过了一段时间再重温,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这个临江阁可以看到这座城市最繁华的江景,从一扇半圆的窗户望过去,恰好将标志性建筑都收 在里面。 卢亦夫妇人很好,也很热情。妻子叫陆一歆,她坐在楚爱甜身旁,一直问她吃的怎么样?跟她聊了些住院期间的趣事。 “我一直催这个傻瓜,每周提醒14次,但他老说快了快了,结果还是麻烦望秦,你看看。” 陆一歆说话时温柔又有些俏皮,但整体令人觉得非常舒服,是很精致又天真的气质。 “何足挂齿。”褚望秦对桌上的佳肴显然兴致缺缺,他右手撑着下巴,懒洋洋笑了笑,说了饭局开始后第一句话,“如果要谢我,帮我要来lydia的新电话。” lydia是他前前前前女友,一代作精小公主,那时一周都不到就说拜拜了。 所以卢亦被呛的很惨,他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瞅着褚望秦。陆一歆也有些愣住了,不明白他提这茬是干嘛。 “你……想复合?” 卢亦饭也不吃了,筷子一撂,颇有些绝望的姿态:“你,可千万三思啊!” 这位祖宗什么脾气卢亦清楚,要是那位究极进化的公主病真回来了……那跟宇宙大爆炸重演有什么鬼区别? 褚望秦瞥了一眼卢亦,没说话。 楚爱甜则是放慢了食速,低头专心吃饭,不想参与这个密友谈话的氛围。 倒是陆一歆,看出了些苗头。 好像……不是说给她,也不是说给卢亦那个傻子听。 陆一歆悄悄瞥了眼身边的楚爱甜,这个在高速公路上唯一一个愿意下车的姑娘,看着也是直肠子的性格,她是真的感激对方。但是…… 陆一歆没有继续想下去,刚准备打圆场,就见褚望秦扣了扣桌子,冲他们打了个招呼:“有点事,你们好好吃,我先走了。今天请人,就不管我的事了啊,这点钱自己付。” “去去去,我让你请了吗!” 卢亦气得发笑,恨不得踹他两脚。 饭桌上恢复了正常又有些尬的聊天,但没有五六分钟,楚爱甜看了眼手机,当机立断道:“我也得走了,抱歉,急事……今天很谢谢你们。知道陆小姐你没什么大事,这一天就已经很好了。” 陆一歆:“好吧,那下次再聚。这么多东西没吃……我们下次可一定要吃到最后。” 楚爱甜拿包的手微微一滞,她迟疑了短暂片刻,点头致了谢意:“我吃的很好。祝你们,”楚爱甜有些羞涩的抿了下嘴,尔后笑 意深深的翘起唇:“百年好合好吧?” 她以前并非没参与过这种饭局,很热闹,很贵,很丰盛,也很华丽。 但是……没有意思。 在美国的时候她学业上不去,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找到最近的、最贵的餐厅,那些鱼子、松露,她吃起来索然无味。 就像她小时候做过的梦一样,那时候还在乡下疯跑,她天天上房揭瓦下河捞鱼的,到了晚上开始幻想,要是这世界上人突然消失了多好,乡镇上所有小店,蛋糕、西餐、卖游戏机的、翻斗乐园,都不要收钱了,就她一个人—— 到了十年以后,她再做类似的梦。被吓醒了。 繁华无限,独坐金山的感觉,至少她觉得,很可怕。 她当时还不知道,什么都没有的话更可怕。 陆一歆和卢亦目送着她离开,交换了两句话。 “这女孩不错,挺真实的。” “对啊,就是他好像不太喜欢,搞得好像别人缠着他似得。” 陆一歆用下巴示意了下卢亦身旁的空位,叹了口气:“人家这么善良大方,又见过世面的样子,怎么可能没男朋友?” 卢亦被她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你说楚……小姐对他?” 陆一歆还没来得及答对,卢亦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他假装要找lydia呢!不过为什么不说别人呢?那个实在太糟心了,啧啧。” “喂,我说的不是肯定句吧?” “说真的,如果她对他,”卢亦指了指自己身旁位子,“没有任何感觉,这是不可能的。就算她孩子能打酱油了也一样。” 陆一歆还没来得及呵呵,卢亦就意味深长点了点桌子:“我十五岁见他,当时他家长领他来赔罪,他把我家玻璃砸了、在地下室弄了个小型爆炸把我弟吓得三天没开口,就在饭桌上,你知道我想什么吗?” “嗯?” “他就屌不兮兮坐那,我一腔怒火都他妈冻住了,就觉得这人真贼鸡儿会长,怎么能那么好看?至少小楚会觉得他长得还成。” “……靠。”陆一歆瞪圆了眼睛,“我们离婚吧?嗯??” 这晚本来就算这么平静过去了,大家都了却了一桩心事,开开心心。 结果两个小时后,他在酒吧里接到一个电话,刚开始卢亦没听清电话那边是谁,听清的时候,对 方一句沙哑的“救命”把他说的一愣。 他忙看了眼来电人士——楚小姐。 卢亦紧锁眉头:“你怎么了?” “给您妻子去了电话,没有回音,你能不能找几个人来帮我?成林路32巷221弄,是收高利贷的,我不好报警。” 楚爱甜没想到上午的人没遂愿,晚上又折了回来,直接把他家门锁砸坏了,一脚踹了进去,把楚蔺和她妈都吓得不轻。 她赶回家的时候,正好看到客厅的狼藉,和被迫跪在中央的父母。楚爱甜当时就炸了,直接从地上捡了个长形碎玻璃,等那为首的回头来注意到人,玻璃已经直直扎入了他的大腿! 他的手下下意识冲上去查看情况,趁这个空隙,她拉起楚蔺和关荷就往门外跑,幸好他家住的是二楼,从楼梯间很快就冲下去了。但好景不长,追债的人暴跳如雷,飞速跟了下来。 从一楼生锈的楼道门冲出去,几个拿着铁棍的男人四下张望,竟不见了人影! 楚爱甜拉着两个人躲在楼梯后面,只思忖了一瞬,刚刚在门背后打了电话,现在已经三分钟了,只要卢亦找的人能在二十分钟内来……她握了握他们的手,声音坚定而柔和:“我求你们了,别出去,外面交给我。” “诶你别……” “妈,”楚爱甜冲着女人尽量轻松的笑了笑,“排骨汤可惜了。等我,我去去就回。” “小甜,你别立g了。”楚蔺紧紧抓着她的衣袖,自己可怜兮兮地想先她一步冲出去。 但他的速度哪里会有天天上蹿下跳的楚爱甜快? 楚爱甜走出楼道铁门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颤抖的手悄然握紧,收成拳头。 “我说?”楚爱甜看到一瘸一拐的人被掺着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我在这里,你们要不要看看我?” “你活得不耐烦了?!” 那为首的挣开手下,做了个让他们上的姿势。 楚爱甜被那样凶恶的视线缠上,仍然镇定。 “你别急着打我啊,打死你我你们老大离死也不远了。那个伤,”她指了指那人还在汩汩流血的大腿,“我刺到动脉了,最多一百二十秒,你会开始觉得冷,然后浑身无力,超人都扶不起你,再不去医院……你可能比我要先去黄泉。” “艹,我他妈今天打的就是你,钱你他妈别还了,你们一家偿命吧!” 受伤的人气得不轻:“给我打!” 楚爱甜见不对,拔腿就跑! 借着夜色的掩护,她下意识想往左边跑,绿化做的不错的地方,灌木丛和树都多一些。 追逐还没有完全拉开序幕,就被局外人搅散了。 “打打打,烦不烦啊?我今天没跟你们那位老板打招呼吗?” “滚远点。” 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响起。那声线带着极不屑的笑意,但是亮而幽微,似火光拂过,好听的夺人耳朵。 几个追她的人都停了脚步,转头去看谁在说话。 褚望秦从反方向走过来,没有看任何人,视线往旁边一扫,瞥到辆白色大众,看到了车牌,轻笑了笑:“你的?” 他的目光扫过受伤的收债人,对方刚准备上前弄他,被那刀锋一样的目光看得愣了愣。就在这短短的当口,双手插在裤兜里走路,走得吊儿郎当、极其欠扁的男人突然站住了。 褚望秦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冷不丁提了膝,一脚鞭腿顺着回旋的腰力就这么抽了出去,把车的后视镜彻底踹到报废。 安静的夜里,动静还是蛮大的。 ☆、第七章 chapter7 褚望秦被卢亦求爷爷告奶奶的推过来,本身就很不爽了,他脾气本来就不好,连带着下手的时候也没顾忌。 他十七岁那年褚时业一脚把褚望秦踢进了集团军,说褚家的男人必须要锻炼,大哥不能去,那就褚望秦去。 褚望秦待得倒是风生水起,但是三年后被褚时业又踢出来了。 但是他打人的底子倒还真不是那时练的。 褚望祺是深更半夜在越洋会议中途听到消息的,一听褚望秦揍了几个小混混,当时就沉了脸:“还活着吗?” 那边的局长吓傻了,心想这位爷可连一根毫毛都没伤着:“没没,您放心,毫发无伤,我们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个违法高利……” “我是问,他打的那几个人怎么样?” 褚望祺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电话那头没有回答,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那厢就换了人,传来熟悉的男声:“喂,没死,别问了,忙你的。” 褚望秦说话干脆利落,话尾的那点不耐随着通话被掐断。 挂了电话,男人把手机扔回原主人怀里,冲着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人走了过去。 “那个,您笔录做完了,有人来保释就可以暂时离……” 女警正在给楚爱甜做笔录,抬眼见一道阴影堵着,礼貌地开口提醒,却被直接无视了。 褚望秦一手撑着椅背,正正好把她圈在了可视范围内,说话的同时俯下了身,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可以看见彼此瞳孔里的倒影。 “楚小姐,我管闲事的精力是有的,但不在你的身上,希望你能摆正自己的位置,自己惹出的事自己解决。” 褚望秦的声音不轻不重,但他说话一旦不想给人留余地,无论是语气、眼神还是神态中透露出的细节,都会明明白白的透露出这个意思,要是脸薄一点,那效果跟被人刮了个冷抽子没什么区别。 楚爱甜听明白了,她咬了咬下唇,不想让自己对着恩人说出mmp,殊不知这个样子落在男人眼中,更像是倔强版的楚楚可怜。 “我说你……” “就这样,他们短时间不会再来找你,但你欠的钱还是要还的……好运。” 褚望秦松开握住椅子的手,脸色淡漠地转身离开了。 楚爱甜挠了挠头,泄气疑惑的样子像被戳 破的气球,她摊在椅子上,问:“我没有要这人来,他是不是莫名其妙?” 女警抽了抽嘴角,小幅度点了头,这二世祖的作风,还真让人看不惯。 下一刻,楚爱甜忽然从一坨泥变成了直立行走的人,推开椅子风一般追了出去。 她一路小跑,刚好在大门口看到了男人背影。 楚爱甜没有出声,加速冲到褚望秦前面,直接挡了路,也不抬头去看褚望秦的表情,从裤子后兜里抽出黑色钱包来,数了13张粉红色,拍到他胸口:“一个人算两百五,五个人,一千二百五,抹个零头,一千三。算我的谢意,再多没有了。再见……哦,” 她扣好钱包,恍然大悟地勾唇笑了笑,眼里却乍然冷了几分,“应该不会再见,口误。” 她走的时候感觉爽透了。 这人一看就是那种行走的自恋泰迪精,见碟下菜,不定时不定点对着美女发春。 但是楚爱甜也只爽了一瞬,一个小时后她坐在路边消防栓上,失意地思考着人生。 她就那点钱,装了逼了,钱包里还剩七百,加上卡上八百,工资还有一周才发……要还钱多少万暂且不说,家里的茶几肯定要重新买一个,都被砸坏了。 另一边厢,卢亦因为长期从事脑力劳没有战斗力从而让褚望秦去帮他还人情债,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带着好酒、搬着一副之前褚望秦看上的他家的画,讪笑着进门:“今晚真是辛苦你……” 一进宽敞的豪华单身公寓,不见人,只有飞过来的一个钱夹,差点砸到了卢亦脸上,也顺带打断了他的话。 “卡里有八百给人一千三的蠢货,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蠢是绝症,会传染。” 褚望秦横在沙发上,脸色阴沉。 虽然被怼了一般是会生气。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火大。 卢亦:……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论。 发生了什么? 想了想,卢亦只猜到了一种可能,于是惊疑道:“你……你被人家睡了?” 褚望秦沉默了两秒,冲他勾了勾手:“你过来。” 卢亦以为自己能听到什么秘密,兴冲冲地凑了过去。 一分钟后,他的手和脚被四条毛巾捆得结结实实,褚望秦把人往沙发上一撂,不顾卢亦的骂街,拿上车钥匙摔门走了。 卢亦被捆了一晚,报酬是散落在地上的一千三。 褚望秦早上六点在江景顶套窗边坐着,边吃早餐边看信息。 卢亦回了他一条【绝交。就现在。】 他喝了口柠檬水,拿起一片明火菠萝油,两腿交叠着卧在靠椅里,继续往下拉着看信息。 一条‘楚楚楚楚不甜’的信息突然跳了进来,褚望秦微挑了眉,饶有兴趣的点开,早餐也不吃了。 【那个,不好意思,你记得我吗?】 【一……一千三,能不能先还下我啊?过几天再给你?】 褚望秦倒不是经过一晚突然对她感兴趣了,只是他天生好胜心强,这种符合正常走向的对话让他有种‘看看,果然吧’的微妙心理。 他放下手里的面包,拍了拍碎屑,准备回信息,自己都没注意到嘴角的极轻一丝笑意。 【嗯。要钱做什么?】 楚爱甜咬着手指,本来就等回复等的紧张万分,一看信息就想打人。 要钱能干什么?当然是花,难不成还吃啊? 她紧锁眉头,坐在家门口的楼梯上,飞快打了六个字。 【买装备,傍金主。】 可怜褚望秦一口面包刚放到嘴里,屏幕上跳出来这几个字,他一口全喷了。 ……褚望秦直接起身,把手机撂进了柔软雪白的大床里,往洗手间大步走的时候面无表情地发誓,他再搭理这种小年轻他就从这座城市最高点条进江里喂猪。 他中午前就把楚爱甜删了,删前那一秒短暂的犹豫被电话打断——反正是毫无干系的人,管她傍什么呢,不要晃到他跟前就行了。 褚望秦这么多年交女友,职业、风格都不尽相同,唯一的相似点就是大美人,五官身形绝对挑不出错。而且这么久下来,媒体和他关系不错,还开玩笑地总结过他‘怕烦、怕缠’,剩下的只要合眼缘就会处着看。 但最近三四个月身边没人倒是真的。上次被发配的时候遇到方家的千金,她去亚市旅游,两个人遇上当晚就去了七天酒店——因为褚望秦的卡和现金、手机全都没带去务农点。那一晚战况激烈…… 他们那个队团灭。方媛输了游戏,也没跟褚望秦发展出什么,加上这环境她实在待不下去,所以天没亮就给气走了。 褚望秦白天去了一趟公司,褚望祺问了下他昨天的事情处理好了 没,想让他帮忙办事,出一趟远门:出差两个月。 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冲主座上的褚望祺笑眯眯地晃了晃手机:“她们还需要我呢。” 手机屏幕上有一个正震动的来电,显示来自薛梓,那是个业界小有名气的温婉女主播。 褚望祺头痛地摁了摁太阳穴,握着笔的手紧了紧:“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我知道你……” 褚望秦从椅子里起身,恍若未闻地道了句拜拜,大踏步地出了办公室。出门的时候,有一个恭敬的身影候在门边,褚望秦本来已经走出了几步,却又折返回来,看了眼褚望祺身边最亲近的工作助理,极淡地笑了笑,有些促狭的意味:“看门狗再怎么样,有一点好,就是忠心。我哥还挺幸运的。” 对方低了低头:“小少爷说的是。您什么时候回来,我定也效忠到底。” “得了吧。别再劝他不可能发生的事,我不会过来。他就算死了也得从棺材里爬出来,好好做他该做的事。” 褚望秦晚上还真答应了薛梓。 他在咖啡厅没见到她,径直走人了。结果在46楼的房间门口看到了靠在墙边,亭亭玉立的女人。她酒红色的波浪拉直了,现在是巧克力色的冷棕内扣,见到他的瞬间眼眶甚至泛起了微红。 “……我们复合吧。” 褚望秦不太喜欢自说自话的人,于是握住门把,止住了开门的动作,扫了一眼被女人轻扣住的小臂:“先放开。” “薛梓,如果你好好在楼下咖啡厅等,我们还有得说道。但你来这,”褚望秦看进她眼里,那一双形状漂亮的眼里暗光微闪,“那就算了吧。” “褚望秦!”薛梓见他就要开门进屋,急了,委委屈屈地道,“你不能那什么的事,我能接受,我们聊天到天明也可以,柏拉图式的恋爱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这次不需要给封口费,我绝对不会说的……” “咳……” 褚望秦满脸黑线:??? 他没咳嗽。 薛梓说话的声音也顿住了。 这是个女声啊。 两个人不言不语,躲在暗处的人也不好意思藏下去了,探出了个头,讪笑了下:“褚先生,一……一千三。” 来者戴着顶鸭舌帽,面容削瘦骨相出众,是流畅悦目但不会过于凌厉的线条,她眼角微微上挑,唇边挂着尴尬的笑。 褚望秦 :…… 行行行,都厉害。 ☆、第八章 chapter8 楚爱甜也觉得很尴尬,挠了下头,脚下小碎步已经开始有了往后退的趋势。 还没等她退多远,那扇之前半开的门已经被一把甩上了。 她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吧。 楚爱甜踌躇在原地,垂眉难得安静了想一想,会被买通,还是会被要求永远闭嘴呢? 她回想起在短短几次见面中,此人做事言语的风格都不似善茬,会选择后一种方法的可能性是99%。 就算她九岁练过杂技又能怎么样?这种后台强、痞气重的人,她不相信自己翻俩空翻、顶三个碗就能息事宁人。 所以楚爱甜一提气,一紧裤子,转头跟颗炮弹似地离开了,徒留那温婉挂的美女独自在门口徘徊神伤。 她坐着公交晃晃悠悠回家,夜里的路灯一盏一盏,街上灯火万家的温暖颜色从霓虹灯牌里漏出,其中烟火气看得人气馁又心安。 在家的对面买了半个西瓜、两瓶啤酒,楚爱甜把身上零钱掏空了,一时竟有种兜空人升仙的感觉。 她回家把酒摆到饭桌上,面对着关荷女士等待加探究的眼神,楚爱甜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今天没问,等我买完新衣服……” 关荷温和地抚了下她的发,淡淡笑了笑:“哪个愿意收你,记得说说。” 楚爱甜对傍金主的概念,还是很清楚的。她以前被楚蔺拖着,去过不少饭局,饭局上的大人偶尔会跟情人短暂讲电话,挂了后朝着众人深沉一笑,好像在说你们都懂。他们都以为小孩不懂,其实楚爱甜都清楚收在眼底。有人喜欢女的,搂在怀里对着温香软玉腻一把,就恨不得醉死温柔乡,接起妻子电话连带着也温和了几分;也有喜欢男伴的,转场时都会把小情人叫来,通常都是俊秀精致的人,但无论长相类型是什么样的,神态中都会带着驯服乖巧的神色。 要论赚快钱,这个方式实在是快。 楚爱甜临时下决定的时候,只是觉得,尊严哪有一家人的安全重要,命都没了的话……谈什么心气劲都是虚的。 但是问题来了,她的外形条件不过关啊。 她当然不丑,不仅不丑,五官还排列整齐,她觉得这就算很不容易了。黑是黑了点,因为以前防晒工作没做好,在外面疯跑晒出来的,均匀的浅蜜糖色……多……多潮啊? 楚爱甜撑着舆洗台照镜子,对着自己做心理建设:有 点黑怎么了,有人追就行了。 其实一定会有人不喜欢她这类型的,尽管如此,也只能说是不喜欢,这种类型。 她的长相,在好看里,还藏着另一种出挑的存在。那就是少年气,琉璃似的时光如水般被固在身上,清爽中带着距离。不笑时又冷气势又强,笑起来却像春风拂满山。 楚爱甜忐忑的要命,走出厕所的时候,走路跟快吃到脑子的僵尸一模一样。 “完了完了。”楚蔺躲在墙角,焦躁地捋着玻璃外壳,里面是他的小女儿,眼睛则盯着大女儿:“甜甜的压力这么大,可别想不开去做什么傻事,幸好我们楼层矮……” 关荷没说话,心道你要是知道她想干什么,你现在就得把她从阳台踹下去。 楚爱甜计划虽说要攻略一个金主,可是一没有目标二没有作战计划,她正在挣扎的时候,又传来了一个促人奋进的消息! ——那个。 她被开了。 明璐急吼吼地请了假来找她,含着一大包眼泪说是那天面试遇到的那个渣男…… 莫丞? 楚爱甜不意外,况且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哭也没用,总得向前看。 只是,说不焦急,是骗人的。 “别哭了,来,抱我一下。” 楚爱甜朝明璐安慰性地张开了怀抱,接着飞快摸了摸她的头顶,笑着道:“哎,我家璐璐为我担心呢,不要担心嘛,我还能活不下去吗?” 明璐平息了下抽噎,“你自己上点心吧,算我求你了,有路子就找路子,以前那么多朋友呢……” 楚爱甜默然,眼中微动,一瞬的灰暗。过了好几秒,她才轻快地开口:“嗯,当然,知道了。” 她又回了家,家虽然小,好歹是家。待在这里,就像待在壳里,待在茧里。 关荷不想看她颓在那,不知从哪里搬了一箱杂物,说是她的,让楚爱甜好好整理一下。 楚爱甜无精打采地在房间里收拾着,虽然是正午,但是这个屋子完全背光,她基本没有晒到过什么太阳,好在也习惯了。 都是些旧物,小学、中学的练习册,同学录,收集过的卡片,小浣熊袋子里的……说到这个,小学的时候,她每周会有一天,让全班传一张纸,想要什么尽管写,再让人去小卖部买过来,她来付款。有那么一天,小卖部甚至被搬了三分之一走。弄得周围人都 挤破脑袋跟家长求着转进他们班。 楚爱甜想起来,忍不住笑了。 接着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手上捞出一块勋章,那是曾经在一个人肩上待过的证明。四条细细的红杠,中间一颗五角星。 还有。楚爱甜机械地在深处继续翻了翻,又找到一块嵌着照片的项链,项链里的人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不见了,但比那没有照进她房窗的阳光还要刺眼。 她坐在原地很久,没再动过。 晚上楚爱甜跟父母说了声:“我出去散散步,兜个风。” 一兜就兜到了江边,她低着头,在夜色中走着,脑海里有一些不受控制的回忆跳出来。 那是邻居哥哥,当兵的。他是单亲家庭,母亲极度为这个儿子而骄傲。 楚爱甜年少的时候就服他。如果说完美有个定义,那就是这个人。 她记得他叫林渊,善良幽默,阳光又帅气,但有时候又比任何人都坚定凌厉,只要回家就给周围孩子们带礼物,每个月赚的不多,可带给他母亲的礼物都是当季最好最贵的。他经常感慨说在外他很想家,楚爱甜当时十二三岁,已经比周围人成熟很多,拍着小哥哥的肩道:“你混得好,就是对阿姨最好的报答了。” 后来他出事了。他母亲不久后也因为打击过大,心脏病突发去世了。 滴答。 一滴水,滑到了她的手腕上。楚爱甜垂眼看了看,一时不知道是不是泪。天空很快向她证明了,只是下雨而已。 大雨来势汹汹,浇得建筑物上闪烁的灯光更加潋滟迷蒙。楚爱甜看见周围的人纷纷跑离江边,去了最近的建筑物处躲雨。 她懒得跑,就继续走,走下了楼梯,到了江边的椅子上坐着,手插在牛仔外套的兜里,大雨模糊了视线。 楚爱甜以前开始看书,也是那个兴趣很多的林渊教的。他说,我的渊,是与其临渊羡鱼的渊。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书就是你的网,你网一网,看在大海里能不能捞起很多鱼,好不好? “想个屁家。” 楚爱甜喃喃道。 她把手圈成一个喇叭,朝江对面大吼:“都是骗子,想家?穷了才想家,病了才想家,死了你才想家!” 春风得意,你就只想去长安喝酒看花。 楚爱甜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声音低了不少,“海 桑都说过了。” 海桑说了,江听到了。 有人看到了。 他住的酒店离这里很近,下午在处理罗明轩的事……罗家知道是褚望秦给上头施加压力,气得恨不得把他抽筋刮骨了,一边不得不低头求着,一边在背后使着绊子,妄想把罗明轩保释出来。退一万步说,就算保出来,在褚潇的打点下,报刊、新闻、新媒体全网推送,他‘强|奸|犯’的名头是摘不掉了。但褚望秦想让他在里面好好待着,所以……他就得好好待着。 褚望祺跟褚珲提到这事,一向对褚望秦严厉的男人却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他去吧,现在是七月。他总要有个出口。” 褚望祺沉默。 七月,于整个褚家,都是特殊的月份。 因为对于褚望秦来说,他在这个月惹事的概率,较往常都要更高一些。 今年他有了出气筒,还顺道给褚望祺的工作腾出路来,让罗家自顾不暇,可以说是一石二鸟了。 褚望秦在酒店待够了,出来晃了两圈。结果遇到暴雨倾盆,他的烟很快被雨打灭了。褚望秦没有再抽,只叼在唇边,刚要拿下来,抬一抬头,就看见了有个人影在大声吼着什么。 他没听全,只听到那句‘死了你才想家’。 估计又是哪个丈夫出轨独自神伤的已婚妇女。褚望秦既不想淋雨,也不想在这继续听别人的私事,抬腿就要走人。结果走出几步,褚望秦定睛看了看,觉得不太对。 楚爱甜失神落魄坐回椅子的时候,褚望秦认出来了。 这不是听别人私事的那个事儿精吗? 怎么觉得最近处处是她? 褚望秦飞快皱了皱眉,心里飞快拂过一个想法,这人不会准备在雨夜跳江自杀吧? 死倒是没问题,但是别在他面前啊。他是报警还是当没看见?关键是……为什么偌大的观景平台,只、有、他、们、俩、了?? 褚望秦转了方向,准备自在悠然的离开,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他上楼梯的时候,状似无意地扭头扫了那个长凳一眼。 ……mmp。 褚望秦望了望天。 妈的,他瞎看什么! 那女的还真走到栏杆那了…… 褚望秦迟疑了0.5秒,还是撑着栏杆飞身跳下去,省去了走阶梯的时间。 他冲到栏杆旁,把楚爱甜打横抱起挂在肩上,一个字也没说,直接往回走。 楚爱甜一句卧槽:“你他妈谁,扛老子干嘛?!” 褚望秦抽了抽嘴角,嘲道:“小姐,这是我该问你的吧?你要死能不能挑个没人的地?” “谁要死了??”楚爱甜咦了一声,对方声音好熟悉,于是犹如一条贪吃蛇的终极闯关,强行扭了身子和脖子,看到了男人精致凌厉的侧颜。 楚爱甜接下来一句话,成功地让他想把楚爱甜叠巴叠巴扔回江里。 “你都有勇气活下去,我有什么理由放弃生命呢?不要放弃希望,现在男科医院这么发达……” 楚爱甜止住了话头。 她的膝盖,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褚望秦没有再废话,把她在一面有遮掩的檐边墙跟前放了下来,那是凹凸不平的石头触面,她的背被压得生疼。 “如果你不想以身试法,”男人单手撑着墙,轻拍了拍她的脸蛋,面上滑过一丝很轻的笑意,真实的幽暗,惑人的样子,雨珠顺着他的面颊滑下,沿途经过他的脖颈、锁骨、一路滑入结实的胸膛。“那就乖乖闭嘴。” 楚爱甜能清楚感觉到,他下一句话在她耳边说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带着若有若无的凛冽香水味。 “不想死就滚去避雨。” 楚爱甜短暂的沉默过后,非常疑惑地拧了拧眉头:“既然那么讨厌,为什么要来救我?你是以为我们在拍戏呢,还是想泡我?” 褚望秦当时就笑了,饶有兴致地挑起眉头。 “如果我想泡你呢?” “那……”楚爱甜的表情像个深沉的小老头:“要看你有没有钱了。” 褚望秦赞叹:“真是好有原则,好不做作啊。那边是江……”他指了指,手指修长好看,带着主人不可一世的傲慢,“你去吧,一路顺风。” ☆、第九章 chapter9 褚望秦本来准备给她叫辆车,电话都打出去吩咐下去了,让来个人接送雨夜失意青年回家。 话刚说了一半,楚爱甜站在车的另一边,谦和礼貌地问道:“褚先生,座驾的椅子是真皮吗?” 褚望秦握着手机的手顿一顿,还没有反应过来,楚爱甜已经温柔无比地说完谢谢,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而响叮当之势钻进了车里。 褚望秦:?? 他屈身看了眼,副驾上的人已然端坐入定,两只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坚定地目视着前方。 拽她出来太费事了,就一程,爱谁谁吧—— 褚望秦开车的时候,偶尔会垂下眼眸扫一扫自己握着的方向盘。 如果这是活动的零件,他可能已经把这个bia到右手边这位的脸上了。 楚爱甜一直在叭叭叭说话,而且已经非常不好意思的提前打了招呼:“我随便聊聊,话有点多,你可以不回答。” 她感慨了一分钟天气的多变、人生的无常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份折的四四方方的报纸,开始从头版头条的fxx试飞念,念完还会短暂发表一下评论,技术类、金融类的她没有发言权,但是八卦类的楚爱甜信手拈来,其中有两个为了某二线女星杠起来的富二代,楚爱甜看到他俩的名字时咦了一声,贴近又看了看,好几秒没说话。 褚望秦本来面无表情地于心里循环着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儿孙琐事由他去…… 叭叭叭的人突然停下了。 他忍不住用余光扫了一眼。 昏暗的车内,那片刻的安静就像水一样,裹住了他。那人垂头时脖颈弯曲的弧度,线条流畅的侧面,薄而色淡的唇,这一副画面闷声不响地,撞进人的眼。 此时恰好行到了红绿灯口,褚望秦微眯着眼,垂眸看着她,如果这时楚爱甜抬头,再敏感一些的话,就会发现那眼神中间细微的变化。 美人于褚望秦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美而不自知。 她不是第一眼美女,但胜在整个人有种舒展英气的美,不笑时冷淡如霜,可她经常笑,八颗牙估计都不止,即使唇角没有扬起,眼里也是常常含着笑意的,仿佛光就找她一样。 意气风发藏在眉梢眼角,以她现在这个状况? 褚望秦不是不奇怪的,他的审视疑惑一时没收 住,和楚爱甜猝不及防的对视了一眼。 楚爱甜指了指报纸b4版的角落,那两个明争暗抢美女的熟人,一言难尽的表情:“我以前和他俩抢过厕所,他们还比谁尿的远,把我给挤走了。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没点长进。” 她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又哀伤地叹了口气。 “我好像也没有,不仅没有,还倒着走了。” 褚望秦收回视线,推到d档踩下油门,升调噢了一声,像是感兴趣的样子:“你喜欢去男厕所?” 楚爱甜惊悚地瞅了男人一眼:“大哥,我那时候十岁诶。” “我十岁也不会进女厕所。” “……这样说话可不绅士。” “无所谓,我对面也没有淑女。” 褚望秦把楚爱甜堵的心塞塞,末了又补刀一句:“傍金主的计划怎么样了?” 楚爱甜低头咬指甲,可能性实在不大……认识的有头有脸的要么被她那低情商的爸开罪过一遍了,要么对方儿子被她摁在地上摩擦过一遍了,上赶着送人头吗? 她适时装聋,甩了甩头发:“能麻烦在前面放下我吗,我找家店吃个饭。” “不是我说,”褚望秦把下巴放在手上,手搁在方向盘上,被堵的烦躁,“你会什么?咬吻?湿吻?法式热吻?技术过关?” “我,”楚爱甜拍了拍胸口,砰砰作响,一脸严肃,“我有一颗爱岗敬业的心。” “哦呦。”褚望秦扯着唇角,“真他妈厉害。” 车已驶出cbd区进了老城区,一条又一条纵横交错的街像迷宫。褚望秦朝四周望了一眼,街上陈着很多餐馆,大都是简陋装修、大声招客的老板。 他刚要靠边停下,车上蓝牙突然响了起来。 褚望秦挂上耳机接起,应了声:“什么事?” 楚爱甜朝车门锁那边侧头靠着,等他挂了电话给她开门,放她去和牛肉丸酸辣粉们相会。 等了半分钟,她觉得不太对,扭过头瞟了一眼。 眼前的男人两手搭在方向盘上,姿势懒散地听电话,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周身都是一股低气压。 “我现在过去。” 褚望秦一把将耳机摘下来,随手丢到旁边,二话不说将车发动,油门加到底冲了出去。 *** 金荞是hce的 高管,十五年前从yale毕业后去了马来西亚。他个子中等,白净且温和,快奔四了也没有大腹便便的常态,相反,他偏瘦,常年带着一副眼镜,这样一来更加看不分明他的年龄。 他和褚望祺是同学,但从深层秉性与习性来说,金荞和褚家的小儿子更相合。 褚望秦是什么人,圈内近人皆知。二人都是玩咖,拿得起放得下,血液里奔流着冒险的因子,所以两个人也算聊得比较来。五年前,金荞被情伤刺的遍体鳞伤时,全靠褚望秦踢他进热闹人世,又拉他返回清冷夜里,一遍遍回忆那个人,麻木了也就好了。 金荞失恋痛苦之余,对褚家两兄弟有了更加彻底的认识。要知道,褚望祺作为他校友兼十来年老友,安慰他时说给他两个大单,保管让他们组忙够下半年。金荞没有失手掐死他,应该是涵养好无误了。 此时他坐在私人会所二楼等人,这家环境幽静,装修的人很有品位。位置是曲径通幽处后一幢独栋五层小楼,因为是严苛的会员制,所以私|密又安静,是谈事的好地方。 就是贵了点。他年入七位接近八位数,依然觉得有一点点肉痛。于是决定把褚望秦宰一顿,毕竟今晚的消息对他来说尤为重要。 一向静谧的空气被突兀的响声撕开了。 那是玻璃碎裂的声音,随着门被服务生惶恐的推开,金荞觉得自己太阳穴已经开始突突跳了。 “能不能要点脸啊,逼格端的比天高,还tm供假酒,”眼见进来的嚣张男人脸色难看,“酒里兑水当人是傻子,这事也就你这种奸商能做的出来了,明年注资你别想了金荞!” “褚望秦,你有气能不能别朝我撒?我这一年也就回来两三次,都是找人来管的,怎么能怪我头上啊?” 金荞指了指门外,唉声叹气:“你瞧瞧你这一路过来,声儿把房顶都能掀了,你不能因为好看觉得大家都得宠着你,呵护着你,你是温室花……” 砰——! 褚望秦勾起脚尖把门彻底合上,双手环胸,神色冷冷,仔细看,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焦。 “怎么样了?” “实话说吧,有头绪了。你哥当年被谁收养,查出来了。他是和一对夫妇去了苏南,但是后来没多久据说男方,也就是他养父,去世了。他长大了考上了国防科,但……”金荞在思考着措辞,“这个事很奇怪,就像一头你已经拉起来的线团,就断在那里,既不是个活人, 也不是个死人,资料是,空白的。像被人抽走了。” 金荞说完,才抬头看了褚望秦一眼,他吊起的那口气一下呼了出去。 金荞没再多言,只是眉头微动,心间有些微不忍。在那样优越、复杂却险恶的环境下成长起来,得亏褚家待他确实不薄,将他视若己出,否则他如今还不定会更偏激些。毕竟家中出事的时候,褚望秦也不小了,该记的,不该记的,都记住了。 可如果一道玻璃碎了,再补起来不会回到原来不说,即使只是有这个企图,也会因为不设防,而被反复划出伤口。 褚望秦找人的过程,在金荞看来,就是这样的。 徒劳无功。 他吐出那口气后,手伸到兜里去摸索烟,一无所获。 金荞:“别看我。我戒了。” 褚望秦又深呼吸了一次,然后把脸埋在手里,用力搓了一把,黑发直愣愣的,有些乱的搭在脑袋上。他眉眼里有些光散乱着熄灭了,那是还没有来得及亮起的前兆。 “我就是,”褚望秦垂着眼,很轻地笑了笑,“给自己个念想,让我自己舒服一点。他过的好不好,不算重要。” 笑是嘲讽,嘲讽冲着他自己,还是这一次次无功折返的结果,他自己都说不清。 “让小凌再给你拿点酒吧?今天我陪你喝?” 金荞屈手扣了下服务铃,让人白红各拿了两瓶。 褚望秦没坐下,金荞看了他好几眼,他也没反应,只抬手拿了个杯子,斟满了白的,仰头喝的一干二净,速度快的像灌尽喉咙一般。 “喂,褚二,你收敛一点啊,那个……太纵欲很伤身,也伤肾,还要浪费钱买虎鞭泡酒……” “我用你的钱了?” 金荞估摸着他晚上要去抒发郁闷,忙给他忠告,被褚望秦冷笑一句顶的屁都放不出来。 “行行,你去吧去吧,我要有你这条件,”金荞退后一点,贴紧沙发打量着穿黑色长裤的男人,宽肩长腿,比例完美,“我一天也得睡十个八个的,不露多亏啊。” 金荞本来是想给他正面鼓励的,结果被褚望秦看傻逼的眼神伤到了。 “我要送人回一趟家。”褚望秦用手轻抚过额头,指戒的微芒闪了一闪,金荞扫到了,挑了挑眉:“你新买的?跟谁带的情侣对戒?” “对戒?情侣?”褚望秦不屑地笑了笑,“那种东 西,老子一辈子也不会用,太蠢。这潇潇花了七百二拍回来的,你敢信?造死了。” 金荞知道单位是万,于是默默闭上了想要提出试戴要求的嘴。 “噢,对了,这里翻新了,你没发现吗?设计师把二楼和三楼的里间改造了下,”褚望秦出门前道,“那位设计师,是叫卫锦云吧?他在五楼那挂了块匾,说书法作品放那挺搭。” 金荞脸色一白,赶在褚望秦之前冲上了五楼,看到了遒劲有力的牌匾。 ——西风怕夺行人眼,荞麦满山铺锦云。 褚望秦下楼的时候,在车旁看到一道修长高挑的背影。 女人穿着深色棉麻衬衫,修身牛仔裤,裤脚扎在黑色马丁靴里,头上戴了根不知道什么东西,戳在那,从夜雾浓重的天色里一眼望过去,就像天线宝宝一样。 近了才发现,是草丛里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圈成一个蝴蝶结的形状,斜着被放置在她的低马尾上。 不知为什么,褚望秦被这一幕逗得笑出声来。 他走过去,点了点她的肩:“走了,你家在哪?” 楚爱甜听见他来,也懒得抬头,一副等到厌烦的样子,掉头就往另一边走,手指上还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 褚望秦觉得不对,拎着后领把人揪回来,朝她伸出了手。 “干嘛?” “烟。” 楚爱甜没有犹疑,直接从兜里翻出红色的盒子给他,里面还剩大半。 他从烟盒里磕出根烟来,放在嘴边,并不点火。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看着楚爱甜:“菟丝花,金丝雀,都不是适合抽烟的动物。” 楚爱甜当然能听懂,轻轻嗤笑了下:“大佬的女人不都得会吗。” 说是这么说,这敷衍似的轻飘飘一句话,并不足以抵挡过她左脸颊上清晰无比的掌印。 “跟人吵架了?” 楚爱甜不认为褚望秦是瞎子,也没准备撒谎,就嗯了声,轻描淡写带过:“你喝酒了?酒味这么重。钥匙给我,我来开车吧。” “开什么车,”褚望秦低头打着烟,弹了下烟灰,唇边眼角都弯了一些弧度,反而显得匪气极重。 “才十点。” 他点了下表,给她看。 楚爱甜刚才遇到莫丞了。他把合作伙伴们先送进去,专程折返过来找她,两人说了没两句 ,楚爱甜就被他开黄腔的烂仔语气恶心到了,他说她傍什么睡什么,她可以不搭理他,但莫丞言及她父母,楚爱甜一下就火了,撩阴不低头的一脚给在莫家少爷的裤裆里。 ……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说谁输谁赢,她觉得自己做错了。 和渣滓,是不用逞能的。 楚爱甜正沉默着没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就看到褚望秦朝那会所的门口走去,顺手还将手表摘了下来,放在车前盖上。 会所门口一个身影正往外走,优哉游哉,摇摇晃晃,看到褚望秦朝着自己来,莫丞对于褚望秦这种不常见面的老前辈,自然是以打个招呼刷刷存在感为主的,结果没料到褚望秦端之停他跟前了。 眼见面前的人长身玉立,问他道:“你打的人?” 莫丞一愣,看到了车边站着的人,一下就反应过来了:感情是来报仇的? 褚望秦却在下一秒对着他微微一笑,垂眸看他:“挺厉害的,佩服。” 莫丞不太明白,但转念一想,笑不就是示好的意思吗?又放下心来。 放下心来的后果就是,他在浑身散架似的疼痛后,被一把摁在车前盖上,褚望秦拽他后脑勺让他直起身来,指了指眼前的楚爱甜给他看,语气如和风细雨般温和,其中危险意义不言自明:“这是女的。认识了吗?女人。来,念。” 莫丞挤着哭腔断断续续跟着读:“女,女人……” 褚望秦扣着他后脑勺在车上猛地一盖,磕碰的声音清晰可闻:“女人不能打,你妈没告诉过你吗?” ☆、第十章 chapter10 会所二楼一群人闻风下楼,正好赶上趟。 金荞正倚着窗神伤,被风一阵冲进来的老板架下去了。 “老金,你还看看看什么呢,褚二那傻子又惹事了!把人打了!” 金荞大惊失色,瞪圆双眼:“死……死了没?” 老板姓黄名真,红唇明艳一身黑皮衣,是金荞雇负责管理经营的老板,因为沉迷云养猫,经常很晚才到店里。 黄真抽了抽嘴角:“这倒还没。” 金荞知道褚望秦几斤几两重,到了现场后先奔着倒在几个人怀里的莫丞而去,扒着眼睛查看了半天,又是探鼻息又是探脉搏的,确认人还没咽气,长舒了一口气。心累的摆摆手:“叫救护车吧。” 处理完了伤患,金荞举目四望,连始作俑者一根毛都没看到。 黄真疲惫地把皮衣甩到地上,抓了一把酒红色的大波浪:“人早走了。他们说他们来的时候,只看到他老人家远去的背影。” 金荞一个电话打过去,没有两声就被接起了,电话那边的声音还操蛋的精神。 “喂?” “你在哪?我是给你擦,专业擦屁股的是吗?褚望秦我真的不想干了我跟你说,你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啊,他是跟你动手了还是怎么地了,你抓着人家哐哐揍一顿你……你不如拎把m16直接开俩洞,结果殊途同归,过程轻松解压。” “啊,他打人了,不是我。” 隔了一两秒,褚望秦有些慵懒模糊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来。 金荞脑子一下就转过弯来了:“你带女伴来的这边?” 褚望秦:“不是女伴。” 金荞:“你就说是不是女的?” 褚望秦:“是。” “你真是个不救美会死的人。你就不能找个乖点的吗?”金荞心累得咬了咬牙,“之前那个辛什么的不是挺好?” 褚望秦:“啊……” “长什么样来着?” 金荞:“就短发,浅棕色短发那个额,喜欢带狗链,穿一字肩的那个模特,人家里还是做木材生意的,去年赚了不少……” “别扯那么远,这个我没那意思。” “得了吧,”金荞平素在工作里积累的修为一朝散尽,嗤之以鼻的要命:“没有你帮人姑娘出什么头?” “我乐意。” 褚望秦说完就掐了电话。 他沿着滨河大道开回去,夜深露重,月色高挂,身旁坐一个安静如鸡的木头人。 褚望秦大大方方看了她一眼,心道老子肯定没这意思。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他鬼使神差地腾出右手,手掌翻上伸出去。 楚·大型瘫状物·爱甜看了眼那双手,眼神微地一顿,又不动声色地挪到他脸上,讪笑了声:“怎么了?” “做个实验,放过来。” 楚爱甜此时还活在二十分钟前,还在慢速回放那场面,加之脑子里弦绷的也不紧,噢了一声,就把左手放上去了。 褚望秦不轻不重地握住,另一只手还牢牢扣着方向盘。 仅仅一两秒,他真的就放开了那只小他很多、柔软纤长的手。 “实验结果是什么?” 见男人没什么表情,楚爱甜好奇地问道。 “知道为什么救你吗?” 褚望秦忽然答非所问地淡淡问道。 楚爱甜一听,心内咯噔一声,这话题有点严肃啊,立马坐坐好,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您说。” “因为你像我妈。” …… …… 车里寂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褚望秦仿佛没有察觉气氛的变化一样,继续道:“不是说你们长得多像,她还是挺漂亮的,不然我爸也不会看上她。就是她的性格,傻的浑然天成,遇事还总想出头,智商不够热血来凑的那种。” 楚爱甜默念了二十遍,他救过我,他救过我。才开了口。 “承蒙夸奖,不胜感激。” “不用谢。” 楚爱甜一口老血哽在心头,忙用另一件事转移了注意力:“那个,你识人这么厉害,身手又这么矫健,能不能辅导我一下,一千三我就不要了。” “什么?” “就是,你比较熟这个阶层嘛,要怎么找到合适的人啊?啊,未婚的那种,交易关系。” 褚望秦的脸色晦暗不明,变了几变,简洁明了的吐出一句话:“傍金主速成?” 楚爱甜提起这个话题,心里就万分沉重,她也没有想到,曾经以为的骄傲,可以随时带着底线退后。 她没有回答 ,但是表情也说明了一切。 褚望秦活得这二十七年里,有人跟他提出过各种要求,开路攒人脉的,男女感情的,甚至违法乱纪的,当然,一般来说都是他跟别人提要求。 要求他当老师的,还真没有。 但话说回来,褚望秦哪里是轻易服输的人,这事越做不好,他就越要尝试一下,所以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下来。 楚爱甜下车前谢了半天,才蹦跶着走了。 褚望秦摁下车窗,离开前无意中瞧见她离开的背影。 他要换挡的右手轻点了点,果断转成了熄火。 褚望秦觉得很有趣,她微微蹦跶着跳起来的时候,像一只兔子。让人想拎着长耳朵晃两下,再揉一揉软绵绵的毛。 楚爱甜脸上挂着的笑在转身时就消失了。 她回家后开了电脑,输入了褚望秦的名字,忽略去铺天盖地的花边新闻,她翻开了靠谱点的生平介绍。和她记忆里的没什么差——褚家捧在手心的小公子,为人嚣张跋扈,年少时惹是生非,换女人如衣服,一直拒绝掺和到家中企业里去。家中有一位兄长,一个妹妹,分别在商界和传媒界有所建树。再往上看,褚母与褚父是商业联姻,这么多年彼此之间感情相敬如宾。不幸的是,褚母于六年前患了晚期肝癌,早早离去。 楚爱甜点开女人的资料照片,端庄娴静,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但绝对算不上姿色过人。 ——她还是挺漂亮的,不然我爸也不会看上她。 或许他爱满嘴跑火车吧。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手背漂亮细腻,手心带茧粗糙……为什么? 楚爱甜怎么想都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暗暗觉得自己这样的怀疑很无礼。但是又八卦地注意到,没有一条八卦提到褚小少爷……那个,不能人道的事…… 她八卦完准备撂摊子去洗澡,手机忽然振动着跳出一条信息。楚爱甜兴趣缺缺地拿起,看到内容的瞬间吃惊的痴呆了好一会儿。 好,好长的攻略和自检list…… 楚爱甜一字一句,仔细阅读后,彻底地瘫到了桌子上,为自己鞠了一把辛酸泪。 --女方需身世凄惨。 --任性敏感,童年阴影严重。 -遭受过渣男的打击,身边嫉妒成性的女性亲戚or朋友应多如加强排。 注:一定要让男方看到。 -性格善良傻白甜、傲娇不屈服皆可,重要的是一定要和男方发生冲突。保证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女方需不停遭遇是非。被绑被骗被泼粪,去酒吧一定要背混混下□□,保证男方在场。 --适当时遭遇车祸或绝症,但最后是虚惊一场。 --女方需掌握技能专业捅娄子。如平地摔、洒咖啡、自己的狗咬了男方的狗,等等。摔倒时记得往男方怀里跌。 起始条件: 长得好看,身材好。 楚爱甜的灵魂都出离愤怒了,啪啪啪打字:【起始条件请打在前面!】 “小甜,喝杯热牛奶,来。” 关荷推开门,给她递了一杯牛奶,看到她霜打茄子的蔫样子,忍俊不禁的搓了搓她的脸蛋:“傍金主没有那么简单啊,不是你陪着睡一睡,他就会为你解决所有事情,给你无数可以解决问题的钥匙。” “可是我不舍得你那么辛苦。” 想起关荷女士每天出去工厂的工作,楚爱甜一把抱住了她的腰,低低道:“那天他们催债的,让我真……特害怕。” “那你用自己换回来的钱,你觉得我和你爸用的下去吗?我们有那么没心没肺吗?” 关荷无奈地把她的头发捋到耳后,温柔道。 “那……你让我去试试。” 楚爱甜抬起头来,带着迷惘的水雾,上挑的眉峰微微蹙起。 “因为我相信,”关荷眼角的细纹里尽是温和,“大部分人,有钱也好,有权也好,都是惜命的。” 楚爱甜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褚潇躺在男朋友家中书房里,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通电话:“刚刚挂的急没来得及问你,整理总裁小说女主干嘛?” 褚望秦两条长腿翘在办公桌上,面前亮着的电脑屏幕平行开着两份文件,那是褚望祺强行塞给他的,due在后天,威胁说如果他不做掉的话,就让人去褚望秦家把几辆爱车开到海里。 他唇角不易察觉的翘起,眼里带着不自觉的笑意,细碎如星光:“好玩。” 褚望秦挂了电话,手指动了动,忍不住点进相册。那里最后一张照片,属于一个在夜色里走进居民楼,试图跳起摸高的背影。 她的黑发扬起,明明和深色寂静的夜融在了一道,但他就是能一眼分出 来。 ☆、第十一章 chapter11 楚爱甜喝过牛奶后,蒙被一觉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还是手机铃声把她叫醒的。 只见被窝里伸出一只孤单的手臂来,捞过手机,迷迷糊糊:“谁。” “噢,璐璐。怎么样,工作忙吗?” 明璐在电话那头十分无奈:“你还在睡啊?都十点半了。我跟你说个事,你找好工作了没?我表哥现在在一家地方私企做hr,他们要在这里设点,很缺人手,你想不想试一试?” 楚爱甜闭着眼听电话:“工作?月薪多少啊?” 明璐有一点不好意思:“少是少了点,底薪三千,有提成的那种。” 楚爱甜揉了揉眼睛,抬眸看了下几步之遥的书桌,笔记本电脑合着,表面泛着一层镀银的色泽。 她的声音恢复了些清明:“我能找到事情做的,放心吧,帮我跟你表哥说声谢谢。” 楚爱甜伸了个懒腰,本来想去洗漱一下,想了想还是走到桌旁,打开电脑和□□,从角落里拖出一个很久没联系,发灰的头像。 【超xd甜】:在吗?最近还缺稿子吗? 楚爱甜虽然以前够浪,但是凭着以前被隔壁邻居林渊哥哥摁头读过的书,写过的字,看过的电影,她以前靠影评书评赚过零花钱,存上三个月不动,刚好够一个限量celine的零头。一直到大二为止,和不少杂志栏目的编辑关系都不错。大二被她爸扔到了美利坚学金融,从此她就陷入了被专业、数学轮上一遍又一遍的好日子。 她正等着回音呢,厕所突然传来一声异响,接着就传来男人痛到大叫的声音。 楚爱甜脸色一凛,迅速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 也不知道,冥冥之中是不是拉美西斯二世在保护她,让她又见到了一个早该被封到二世墓里的人。 她在走廊上等着楚蔺出来,靠墙而立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是带着一点迟疑和不可置信的试探。 “楚……爱甜?” 那声音有一点娇柔,还有一点造作。最重要的是,十分熟悉,熟悉的她曾经记了整整三个月。 她抬头,看到顾端和林之宁,面上没有任何波动,仅仅是点了点头,神色很淡,不像是想继续打招呼的样子。 顾端穿着白大褂,依然是清俊略带忧郁的样子 。林之宁一身ol的打扮,深蓝半身裙上搭了件白色荷叶边短袖,跟她本人的气质很搭。 “你来这里是……生病了吗?” 林之宁飞速瞥了一眼男朋友,挽着他的手不由得更紧,唇边挤出一丝笑容来,赶在顾端问之前开口。 楚爱甜唇边飞速滑过一丝笑意,并没有开口。 她从倚靠着墙到站直,别在胸前衣服上的墨镜随着动作微微一荡,震得人心也乍起波澜。 楚爱甜本来就一米七三,加上马丁靴也有几分高度,衬得她短裤下的长腿笔直修长,站直后几乎和一米七八的顾端能平视。 “关你屁事。” 她说着话,眼里也积聚了些阴云的冷,顺便扫到了顾端的震惊心痛。 他没想到,记忆里那个俏皮可爱的女孩,重逢后竟变得这样强势尖锐。这还是他认识的甜甜吗? “甜甜,你……” 楚爱甜也非常心痛。 当年为了谈恋爱装逼,这事真的太得不偿失。 她要是能穿回几年前,一定捶爆自己的狗头。 那是大一刚入学,她还没出国的时候。 顾端作为医学院三年级的学长,冰雪般清秀的面容受到了学妹们的围攻。其中她是比较…… 不谦虚了,她是最萌的那个,笑起来ber可爱。 偶尔在小径上遇到,顾端帮她捡过滚落的水瓶。两个人王八看绿豆,没有一个月,顾端就和她告白了。 跟所有情侣一样,他们互相找借口请对方吃早饭,等着对方一起上自习。顾端给她买个水壶,她给顾端买个zippo,顾端送她一件only的裙子,她送顾端一件burberry的大衣……再一起去去游乐园之类的,她付门票,顾端请她喝饮料。 现在想起来,都是陈词滥调。 他压根没机会了解到,前十八年的楚爱甜有多日天日地。 从老家的村里小霸王到高中时里有名的楚二,她除了学习一般,其他什么都行。 初恋开始后,她收敛了本性,学乖了不少。可没过多久,楚爱甜发现顾端劈腿。 那时老头也要把她打包丢外国去,她也就顺势分手断净,拍拍屁股踏上了美帝的国土。 楚爱甜抬起黑眸对上顾端的,在封闭的气场里直接把林之宁踢在外头。 虽然 语气耐心,可是顾端对她说话的风格十分陌生。 “顾端,我没跟你说过吧?我讨厌甜甜这叫法。我的楚,是四面楚歌的楚。爱,是爱过你我她妈瞎了眼的爱,甜,是甜你买了个表的甜。清楚?” 离开的那刻,楚爱甜被气不过的林之宁一把抓住了手臂:“你以为你是谁?!他只不过是太善良,那时候才和你在一起!!” “看你不太不理解啊。我告诉你。”她折身,捏了捏林之宁的脸蛋,微笑,“他的确太善良,因为我家很穷才跟我在一起。” 楚爱甜遗憾地摇头:“毕竟我们家那时候除了钱,什么都缺。” 现在不一样了。 楚蔺低着头,双手交错着心虚的搓了搓。他面前站着的楚爱甜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额头。 “所以说,你为什么要去自己换浴霸呢?你叫一下我啊,我不就在屋里吗?” “是啊,”楚蔺用手扶着老腰,有一点委屈,“这太不争气了,不好意思啊。” “算了算了,回家,叫关女士炖汤。我去交费,你等下啊。” 楚爱甜又瞧了眼他的腰,转身下楼交钱去了。 一听到数字,楚爱甜打开的钱包又合上了:“不好意思哦,您说多少钱?” 窗内的人冲着她礼貌笑了笑:“九百五。” 楚爱甜张了张口,有点无奈:“不是,一共就给开了一点膏药,让回家好好休息,有这么贵吗?” “这位小姐,医生开的药是处方药,不会故意多收您的。而且,这里是九院……” 九院在骨科方面的权威,拎到整个华东地区都是声明在外的。 “我来吧——” 一道微沉的男声忽然插了进来。 来者令那负责收费的小姑娘愣了愣:“顾医生,您……” “这是我老同学,她今天忘带卡了,没那么多现金。喏。” 他递过去一张卡。 楚爱甜闭了闭眼,极轻地叹了口气,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睁开双眸极利地迎上:“顾医生这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我没带卡,现金不够了?我问的是怎么那么贵吧?” 她一把甩下顾端的手,自己从钱包里掏出了一沓钞票递过去。 一二三四五六七□□。 没错,九张。 ……除了差五十 ,也没什么问题了。 楚爱甜有一种天要亡我的感觉。后面排队的人此时已怨声载道,抱怨她怎么占着茅坑不拉屎,还不交钱。 最后这五十还是顾端付了。 穿过人群,他扭身上楼梯前,被楚爱甜叫住了。 顾端眼眸微闪,转过头:“怎么了?” 楚爱甜神色淡淡,指了指他站的位置:“你在这等会儿。” 她掏出手机,打了个微信语音出去。 等了六七声后,那边竟然接起了。 楚爱甜没等那边开口,就垂首低声道:“那个,你还记得,一千三吗?” 褚望秦最近已经习惯了她来找麻烦,闻言笑了笑:“怎么,还挂着呢?” “我……我现在真的缺,你能不能,给我转点回来啊?” 褚望秦听到她待的地方背景音十分嘈杂,收了笑意,问道:“在哪?” “军附属九院。” 她现在后悔了。因为原先她太皮实,磕磕绊绊的,骨折过几次,都是送来这边,现在还留着原来的习惯,可她不是原来除了钱什么都不缺的楚爱甜了。 “你要现金还是转账?” 楚爱甜看着大理石地板,用脚小幅度的画了个圆:“转账就行。” 挂了电话,楚爱甜一回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林之宁站回了顾端身边。平心而论,如果他们是陌路人,楚爱甜会觉得这种连体人似的小情侣挺有趣的,亲密也不避讳外人,多有勇气。 可那是顾端,她曾经瞎了眼的证明,这就让人很不爽了。 遑论林之宁现下已经完全不掩饰了,直直盯着她,有些冷漠的意味,里面隐约的讥诮并不难发现。 楚爱甜等了没有半分钟,那边就转来了钱,正正好好1300。 她拿着手机,抬头看了对面二位一眼,接着就被自己这愚蠢的做法弄愣住了。 早都没有顾端的微信了,林之宁的她更不可能加…… 问哪个要微信扫个码,都能堵死她。 林之宁认定她想找寻复合的机会,看着她纠结想求微信的样子,冷冷笑了笑。 楚爱甜正准备转身找路人换钱,一声‘顾端、之宁’在她耳边响起。 来者卢司黎和顾端是一个学校,z大的。自然,也和楚爱甜,曾经是校友。很不巧,他那 时候被楚爱甜堵上门过,卢司黎宿舍的门闩都被她一脚踢挂了。因为卢司黎干过一件大事:他在六楼的待改教室公然劈腿,被半个系的人围观。不巧,被劈腿的女孩当时是楚爱甜很好的朋友。 后来卢司黎逮到机会就想报仇,可惜楚爱甜没等大二开学就出国了。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楚爱甜看他眼睛瞪的都要掉出来了,一个白眼翻了翻,懒得理这几个糟心的存在,转身朝楼梯走去。 刚才都忘了,直接跟老头借五十就完了,这点钱身上总归会有的。 她腿长步子迈的大,三步并作两步就上到了楼梯转角的平台层。卢司黎却更快她一些,直接追了上来,一把拽过她的肩膀,抽动着眉毛得逞般笑意森森:“早听说你家倒了,傻逼,我还在同学圈子里问你,没想到你还有脸留在本市啊?怎么,穷的掉底孔,跟个老鼠一样灰溜溜的回来了,想着找顾端啦?你以为你这个婊|子配吗?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你当年连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我,有没有点眼……” “你拍死苍蝇的时候,还会跟苍蝇商量一下吗?” 楚爱甜说话时没有什么笑意,脸上也没有表情。但是话里话外,唇角细微的弧度都透露着她放肆的嘲讽,就像是一块太过透明的玻璃,任何杂质与异物沾上去,都会留下清楚的痕迹。 卢司黎气的一步上前抓住了她的头发,将她往楼梯下死命一拽。 他本人还没有来得及转过身,行在前面,楚爱甜是率先踩空,朝后面的楼梯直直踩空,坠了下去。 即使这样,她手快的一把捉住卢司黎的手腕,猛然收紧了力道,指甲深深地陷进对方的皮肉里,硬是要把他一起带下来。周围的人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争执,没想到场面弄得这么难看,一时间,嘈杂的、混乱的都不大作声了,收声看戏,大概也是传统习俗。 这一段短暂的平静,并未因谁跌下楼梯而打破。 楚爱甜被一股力道牢牢收住了腰肢,那人身上若有若无的麝香味传进她的感官。 “哈喽,楚小姐,我来还钱。” 不羁的笑意从男人的喉腔里漏出来,他低头看着她,正好对上楚爱甜仰着身子的姿势。 “……” 楚爱甜张不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已然松了一口气。 褚望秦扶她站直,看了一眼对面的卢司黎,方才的笑意仍在,却看得人背脊一冷。 这个男人出挑的惑人眼目,轻浮,优雅。兼具着生猛的暴戾感,眼神撇去不说,那浅色衬衫下肩背与手臂,肌肉的走向精悍有力。 “你,你,你谁啊,我和她算账有你什么事?” 卢司黎咽了口口水,强撑着说道。 “我,我,我在追她啊,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褚望秦轻笑了一声,模仿着对方磕绊的语气,脚步一旋,揽过她的肩已经往楼梯上走了。 楚爱甜大脑彻底单机,一时间惊吓的把内双丹凤瞪成了双眼皮:哈??! ☆、第十二章 chapter12 褚望秦拉着她,一路上到五楼。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卢司黎没有追上来。 楚爱甜觉得,多半是这人走得太快了,她那么长的腿,都快迈成仓鼠转轮了,才勉强跟上。 “那个,你刚才……” 楚爱甜问到一半,没有再说下去,意思已经明了。 “不然呢,我怎么说?” 褚望秦自觉没有什么好解释的,那语气好像她才是那个问出莫名其妙问题的人。 她站在那里思考了五秒,好像脱身用这个理由确实方便?看他那么理所当然的样子,一时间也被绕了进去,只很僵硬的勾着唇笑了:“噢噢,这样。” 褚望秦只是懒得编理由了,刚才也就那么随口一说,他由此确定这人比看上去要傻不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揣着明白装糊涂,但还有些清奇的,很喜欢揣着糊涂装明白。 “怎么样,工作找的?” 他虚虚靠在她对面的墙上,说完后又直起身来不耐道:“算了,别在这讲话,味道难闻,我要去吃个饭,你来吗?” 楚爱甜:“aa吗?” 褚望秦步子都迈出去了,闻言扭身回头看她一眼:“aa就不吃了?” 楚爱甜摇头:“不不,是这样,aa的话地点我定,你请的话地点你定。” “我定吧。” 没有犹豫,她话音刚落,褚望秦答案就出来了。楚爱甜自然也就乖乖跟在身后,跟出一百米后,她猛觉有什么不太对:“不好意思,你可能得自己去了。” “我爸还在下面等我呢。” 她回头,朝褚望秦招了下手,不好意思的弯唇笑了笑,匆匆忙忙下楼了。 褚望秦抱胸在那站了一会儿,垂眸从楼梯间的缝隙中寻到了她的背影。 “哎,小少爷今儿怎么有空来这了?怎么,骨头折了还是海绵体断了让叔叔给你看看?” 耳后冷不丁出现了个笑嘻嘻的声音,褚望秦没什么表情地扫了一眼,很是鄙夷:“不用了,你玩那么多年了,也不烦吗?” 傅院长同时也是副院长,兴致缺缺的叹了口气:“你真无聊,就不像你那小妹,一吓一个准,有趣的让人想多吓几次。” 傅略军医出身,年近五十,家中长辈都是位高权重之人 ,和褚家也是旧相识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养成傅略这没正形的性格。 “刚刚看你在跟人说话,没好意思上来。怎么,新的小女友啊?” 傅略这倒没说假话,他等了两三分钟,见人女孩走了才上来问的。 褚望秦没答,问他道:“骨科最好的是黄霖轩吗?” 傅略才有要点头的迹象,他就继续说道:“那麻烦黄主任有时间来看个人。” “什么?” 傅略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个小兔崽子自己断腿腰折也没指定过谁啊? “你要找我走后门,也是找心外科的人吧?骨科……没听说你家老头怎么了啊?” 他俩正说着话呢,从楼梯缝中间传来一道声音,将对话恰好打断。 “唉!我走啦,谢谢你!改天请你吃个饭吧,”楚爱甜扶着她爸,站在四楼,朝他挥了挥手,“我来选地吧。” 说完生也没有等他回答,下楼梯离开了。 褚望秦食指这才往下点了点,面上没有什么波动,倒是眼里透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来:“她扶的那个。” 傅略脸上清楚浮现出‘我早就知道’的呵呵:“你还没回答我,是新交的小女友?你爸知道吗?你啊要谈就好好谈,看看你三天两头上新闻,别年纪轻轻肾不好!我要是你爸,就带你学医了!” “救死扶伤的事,还是要聪明人来做。我只擅长吃喝玩乐,走了,傅叔下次见。” 褚望秦到最后,也没有答他不想答的问题。 喜欢吗?不喜欢吗? 褚望秦坐在书房的老板椅里,随着转轮转了一圈,慢腾腾的想。 哪那么复杂,他就是觉得有趣。 一潭死水似的生活,被丢进了两颗石子,荡起涟漪波纹。巧的是,这感觉让人觉得熟悉。 褚望秦确实是个没什么太多要求的人,感情方面看对眼了就在一起,无聊了就分开。也有懒得谈恋爱维持关系的时候,又得撑住他花心的名头,就给女伴点物质补偿,维持个表面关系。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为了追谁下过多大的功夫。外表吸引,身材过关,性格大都在正常人的范围内,就差不多了。所谓深刻到死去活来的爱,褚望秦没有体会,也没打算。 他赶着褚望祺规定的最后一秒,把两份文件传给对方。 那边似乎一直在线,在电脑显示发送成功的第一时间 ,褚望秦就收到回邮。 ——有时间吗?我在你楼下。 褚望秦本来正准备关电脑,看到后烦躁的长吐出一口气,仰头坐了一会儿,从椅子中猛然起身朝门口大步走去。 他住的公寓是高层,视野好地段又一流,小区内治安与环境更不必说。在暮色的夏夜里,晚风悠悠一吹,压得绿意都摇曳。一身西装的褚望祺站在那里,很是醒目。 褚望秦走过去,顺手递过他一瓶水,吊儿郎当道:“这种时候,等在这的一般都对我有贼心,你不工作跑来干嘛?” 褚望祺握着手里的水,微微笑了笑:“我是想来问问你,是不是没有放弃,还在找……你哥哥。” 褚望秦一眼望过去,那转瞬即逝的冷厉看得褚望祺心内一跳。 “你别误会啊。”褚望祺无力的笑了下,也有些无奈的意思,他本来就性情温和,对这个难缠的兄弟更是从小惯他到大,“我知道你瞒着我们的原因。只是想跟你说不必的。没有什么好顾忌的,我知道,依你的性格是不可能就此罢手的。当年如果发现他,爸一定也会一起接过来,只是晚了一步。你需要帮助的话,随时跟我开口。对我来说,你和潇潇都是我最亲近的家人。你想要做的事,也,也就是我想做的。” 褚望秦垂眼,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有只蚊子嗡嗡停在了褚望祺手臂上,他才边拂了把兄长袖口,边轻笑着开口:“知道了,哥。” 褚望祺点点头,晓得他心思重,又多嘱咐了一句:“有时间也抽空回去,陪他吃个饭。之前他被你那些新闻气得不轻,下次防着点狗仔。” 褚望秦其实根本没怎么听他说,只一味应下,又问了句:“累吗?要上去躺一会儿?我那有你的……” “不用,我还有点事,走了。” “我送你吧,我也要出去兜一圈。” 褚望祺开车来的,但他没说什么,跟着弟弟一起上了车。 车上放了一段班得瑞的钢琴曲,是褚潇硬塞来的,说他应该好好陶冶下情操。 “我问你个问题,”褚望秦犹疑了一下,还是皱着眉开了口,“你要是刚开始很抗拒,后来又开始接受一件事,或者一个人的话,”后面七个字褚望秦说的囫囵吞枣,“那算什么?” 褚望祺淡淡看着前方:“中邪了?” 褚望秦:…… “或者喜欢又不敢承认。” 褚望祺轻笑了笑:“你应该不是这种人吧,问这种问题干嘛?” “没什么。” 褚望秦皮笑肉不笑地礼貌勾唇。 等人下车后,他还是拿出了手机,以一种不经意、不小心、不是他刻意去点的姿态,翻到了五条未读信息,并没有红点提示的那种。 不知道自己被拖入了屏掉消息数目的分组,楚爱甜还在家里帮着凉拌皮蛋,因为楚蔺老催,她才偶尔扫一眼,然后拉长声音回答:“真的没回嘛!我都跟你说了人家很忙的,而且他估计不会来这吃的,第一次听说叫陌生客人来家里的,真不知道你想什么呢。” 楚蔺自听说褚望秦出手相救她几次,便开始责备她为什么不顺便请人吃个饭?又让她请人来家里给摆一桌。 关荷对此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亲自操刀做了一桌饭,把凉调菜留给了楚爱甜。 “如果人家真的不来,那我们就自己吃,也是一样的嘛。有你喜欢的糖醋小排,你看看。” 关荷往洗手间走,说话的时候听到有人摁门铃,提高声音嘱咐楚爱甜:“去开个门!” “知道啦!” 楚爱甜踢拉着拖鞋一把拉开门,石化当场。 楚蔺坐在沙发上看到某人站那没反应:“小甜,你堵门口干嘛呢?” 楚爱甜没有回音。 吃饭时,楚家两位都在疯狂热情地给褚望秦添菜。 “卧槽,叫你来你还真来啊。” 楚爱甜跟风夹了片藕给他,笑眯眯的看着男人,喉咙里低低挤出几个字来。 褚望秦闻言笑得更深了,餐桌上的灯光暖黄色调,他眼弯起来时浓郁的睫毛微闪,鼻梁高挺、眼窝较常人深些,那一点摄人心魄的漂亮而不娘气让他看着养眼极了。 “谢谢阿姨,很好吃。” 他朝关荷道谢,话不多,但人很真诚。一顿饭下来,很给面子的解决了所有大家夹的菜。有礼却并不显得疏离,那浑然天成的气度让楚蔺心里有了底。 “送人家出去,然后快点给我滚回来。” 结束后,楚蔺拉着楚爱甜难得严肃地道。 “知道了知道了,之前巴巴让人来的也是你,巴不得人走的也是你!” 楚爱甜翻了个白眼,扶着他的手上动作却很小心。 出门的时候,她把门一关,听到走 在前面的男人理所当然道:“当然来,有饭可以吃,为什么不来。” 楼道里一层灰,黑蒙蒙的,声控灯也不太好使,楚爱甜跺了下脚,灯不开,她恼了,跳起来用双脚跺,不自觉地就小幅度转了半个圈。 她是忍不住的在想,大概家里总面积还抵不上他家里一个厕所呢。 褚望秦转身看到她闷闷低头的样子,挑了下眉:“你怎么了,没吃饱?” “不……” 楚爱甜抬眼,堪堪看到他肩膀上停着个头喜人的大黑飞蛾,伸手一把给他弹掉了,那飞蛾扑棱着翅膀飞到后面墙上。 她习惯性地往前送了身子,一巴掌把虫子拍死在对门家的墙边。 褚望秦原本背对楚爱甜对家的大门站,此时被她突然的动作扑得后退两步,整个后背紧紧挨着掉漆的墙。 她伸出的右臂落在那墙上,好死不死就这么半圈住了男人。楚爱甜抬一抬眼,这距离都快能数出他有几根眼睫毛了。 褚望秦的眼神由一开始短暂的错愕,转变成若有所思又不动声色的暗光。 ☆、第十三章 chapter13 那短暂的两秒里,她的眼神一不留神地撞进去,就着他垂下眼睫的姿势,本来那样容易被归类成缠绵调情,可因为无意,也因为匆忙,双方都来不及换一层外饰来掩盖。 楚爱甜从前自认为是个人精,在洞察他人心思上一向迅疾而敏感。 但自从家里的经济条件一落千丈后,她也不敢保证什么了。 许多人就是有这样的天分,即使没有读表演系,可想表现出什么样子都信手拈来。那在她面前时常忧郁悲伤的高中舍友,宿舍里成日乌云笼罩的,楚爱甜觉得不能那样下去,一问是对她有恩的姨母患癌缺钱,楚爱甜二话没说借了她八万,嘴上嬉笑说着你可一定要努力还我的辛苦钱啊,可连借条都没打,压根没指望着还。结果毕业后才知道,对方姨母六年前就去世了。楚爱甜上门去问,对方哭丧着脸,说家境确实困难,只是为了大学第一年做打算而已,楚爱甜赶在自己想打人之前转身就走,给对方留了最后一点面子。 所以她不太相信经过她脑子后的判断,所以刚刚那并非经过盘算后得出的结论,只是她趋向于本能的反应。 男人那一瞬间的眼神,居高临下、冷意凛然,不经意流露出来,或许不是针对她,但也已然揭开了冰山一角,与在人前调笑怒骂的样子又不太一样。 她本能的,觉得危险。 楚爱甜倒退了一步,面上挂出一个礼貌又虚情假意的笑容:“有虫子。” 他轻笑了声:“噢?” 楼道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那样暗的环境,她一时也看不清楚什么,又懒得疯狂跺脚了。 就在这个当口,一个有些迟疑的男声恰当打断了沉默:“不好意思,请问这是六楼吗?” 来者一脚踏在地上,将灯点亮。 “602林家,在不在这啊?” 楚爱甜顿时也不管面前的客人了,倏然转过头:“你找602?” 她就着微弱的橙黄灯看了看来访的男人,是张看一百遍也记不住的大众脸,不算难看,也不算好看,平均脸,加一身不太合身的西装,有些褶皱的、过长的衬衫袖口。 “你认识这家人吗?” 自打邻居家的小哥哥与他母亲都不在了后,这个家算是彻底的空了下来,听说是过给了一个远房亲戚,但对方没有卖出去,也没有租出去,所以这里一直没有什么人来 。 说来也是缘分。 她十二岁认识林家的人时,她家楚蔺同志还是一个喜欢把马桶镶金的中年人,住在城中央最贵的地段,在乔迁喜宴时见到林渊,他父亲原先是军医,后来改行经商,看着相当儒雅大方。听说他们全家是苏南地区搬过来的。结果第二年,林渊考上国防科大前,林父心脏病突发,撒手人寰了。中间种种都是好时光,楚爱甜偶尔想起来,像从宝贵而久远的八音盒中放一段乐曲,能认识那样的人,是真觉得好。 等楚家遭了打击,搬到这个月租两千五的地方后,不到三个月,就接到了林母来的电话,说他们遇上了些意外,也在找便宜房子,让楚蔺给推荐。就这样,他们又做了邻居。 “是……”楚爱甜刚平静了呼吸,准备回答,见褚望秦朝她象征性地挥了手,转身下楼梯离开。 连再见都还没说呢。 她收回视线:“是认识。不过你是?” “啊,我是华缘中介的,屋主想卖房子,我下周要带两个客户看房,就自己先来看看。” 对方递给她一张名片。 楚爱甜接过,低头看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啊,要卖了啊。” 这晚睡觉前,她坐在窗台前,看着如水的月光,心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干脆起身开了台灯,看到几年前合作的专栏编辑给她发了回信,把最近缺的书评和要求罗列了下。楚爱甜拿了本子,一一记下,准备改日去图书馆做点功课。千字三百五呢,可得好好对待啊。 刚要关网页,楚爱甜略略思索了下,又打开了搜索引擎,调了几张照片,搜到海报打印的网店,把图片给对方发了过去。 她要让生活多一点色彩。 等做完这些,楚爱甜瘫在椅子里,心潮澎湃的思考了三分钟,爬起来去客厅冲阿华田了。 关荷半夜出来,看见客厅灯开着,眯着眼走过去:“怎么还没睡?” 楚爱甜黑发散在胸前,端着热腾腾的麦芽饮料,坐在餐桌旁,淡淡望着窗外:“妈。我在想问题。” “想什么呢?这么高深的表情?” 楚爱甜回头看了眼她妈:“想谁以后能这样幸运,得到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什么东西?” 关荷心里陡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啊。一个自我调节能力优秀,会为生活增添光 彩的女人。” 楚爱甜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便宜他了。” 说完就捧着杯子,施施然飘回了房间。 关荷真的难过,她上辈子tm是不是拆了神庙,才生了这货。 *** 在楚爱甜小姐等快递的漫长时间里,褚望秦身边的人日子不太好过。 从金荞,黄真,到褚潇,到褚望祺的贴身助理,再到他身边那一群狐朋狗友,都被褚少爷弄得神经脆弱。 因为他自己陷入烦恼,所以他会不遗余力的让周围人和他一起享受坠入凡间的感受。 卢亦因为出差,躲过了一劫。第二天晚上,他去了常聚的一家店,拿了两瓶白兰地给朋友,又找到了最显眼的褚二少,在他和身旁人调笑的间隙丢给他一包烟。 褚望秦一把接住,朝他招了招手:“你消失的够久啊。” 卢亦,一个相对单纯而简单的男人,日常生活就是工作老婆热炕头,加上偶尔出来喝点小酒,并没有看懂几个玩得好的公子哥,在给他疯狂使眼色,让他别往褚望秦跟前杵。 他奇怪的扫了眼几个好友,就着酒吧里昏暗而有情调的蓝绿色灯雾,发出了疑问:“你们眼睛是不是用多了?抽的那么厉害?” 一个小时后,卢亦差点没跪地求饶:“不不不,我不赶场了,等会还要回家,现在我充分了解到情况了……对方喜欢你,你很困扰,对方不按常理出牌,你很无语,担心对方接下来要采取什么行动……不是,褚望秦,”卢亦脑子清楚了一点,猛然察觉到不太对,把酒杯往桌上一搁。 “你不喜欢你就拒绝啊,把人踢出局就完了啊。那是哪家的千金啊?让你这么头疼?做零售业的闵家吗?他们早就想跟你家联姻……” 褚望秦靠在沙发靠背上,放松不已的姿势,但否定异常果决而迅速:“不是。” 他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又很轻地笑了:“背景,我也不清楚。” 卢亦有点无语:“那你了解什么啊……不是,你没被魂穿吧?” 说完,卢亦把褚望秦仔细观察了一番:“你要真是他的话,会不习惯这种事吗?我十五岁就认识你了,你不要在这里给我装纯情。你对人家感兴趣吗?” “我之前不大确定,有些事也算巧合。但前天开始不是……她上过学的话,欲擒故纵那一门应该是满分。” 褚望秦摇 了摇杯中澄澈淡金的液体,不甚在意地道。 卢亦个人实在不太能get到他的重点。 褚小少爷这状似不在意的暗爽了一小时,合着他对对方也没什么意思,搞什么鬼。 “前天?她做什么了?” 褚望秦没回答,仰头将杯中见底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透明的玻璃杯往桌上一撂,突然收起跷着的二郎腿,起身的同时俯下身来,左手搭在卢亦肩旁的椅背边缘,手指懒散般似弹钢琴一样点了点。 卢亦一个钢铁般的直男,差点吓尿了,僵在那动也不敢动,生怕面前这位给他来个现场出柜。 但镇定下来,和褚望秦稍稍对上眼,多年来的默契让卢亦一下就明白了。 ——她做了这个。 卢亦自此也深刻了解了,有一位人间勇士很喜欢他,有意无意,深入浅出,心意呼之欲出,最终以一个动作宣示了掩藏的爱意。 噢。不止他了解到了。 大家都知道了。 有趣的是,在这个人脉最为活络的圈子里,金荞、褚潇一干人等穷极一颗燃烧的八卦之心,愣是连这位主是谁都不知道。 因为褚望秦不说,死,都,不,说。 有病吧我艹—— 大众的心声,褚望秦还真没听到,因为没人敢在他面前说。 私生活归私生活,褚望祺真让他做什么事,又与公事有关,对褚望秦来说那就是第一顺位的。 褚望秦那晚传给他的两份文件,是两份策划层递交的企划案,有关建度假村的方案。褚家的产业很分散,以lec为首的集团涵盖了房产、酒店连锁与食品零售方面,为其他方面的生意提供了可观、大量的流动现金源。 褚望祺是副董事,但手握实权,所以无论他带谁来会议,其他高层明面上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更何况,那人还是有名有姓的,褚家风流成性的小儿子。再瞧不上,谁也都得赔着好脸。 褚望秦倒是没出什么幺蛾子,除了没好好穿正装外套,深色衬衫、黑色西装长裤,完全深谙贵公子应当秉持的冰雪姿态,已经相当正式、给面子了。他全程处于旁听兼神游的状态,那些竖着横着,暗中观察的眼也渐渐放松。 收尾阶段,忽然有声音横亘进来:“问下,文浒,是谁?” 褚望秦施施然目光循回一圈,面对着全然的沉寂, 唇角翘一翘,笑时全然没有温软神色:“都没有带耳朵的吗?我问文浒是谁。” “是我。” 那中年人皱了皱眉,曲起拳重点了点桌子。文浒是交了提案的人,当然,是他和他的团队一道做的,只是能出席会议的只有他。 褚望祺清了清嗓子,低声朝弟弟道:“那不是他一个人做的。” 褚望秦余光都没往旁边扫一下,拿过褚望祺面前一沓文件中的一份,刷地朝那老资历的部门经理扔了过去。 “这是你做的?我两年前在网上看范例看到过一模一样的,你除了起名和署名改了,还动了什么,说说?” 褚望秦眉头微挑,没有动气的样子,但是语气已经嘲讽至极。 “褚少爷恐怕不清楚,”文浒也不是容易被人呛声的主,何况是这么个半路跳出来的年轻人,“你看到的一模一样的范例,当时也是我负责的。” 褚望祺和在场的其他高管是万万没想到,文浒会这么说。前者已经用手摁了摁太阳穴,朝天花板望了。 果不其然,褚望秦冷笑一声:“所以,阁下意思是你新瓶装老酒,在重点项目上连脑子都懒得动,照搬以前?” 文浒得意洋洋的神色冻在脸上。 褚望秦没再多说,刚好手机响了,他朝褚望祺示意了下,拿起手机关门走人了。 “喂,褚潇,你好容易有一次电话打到点上了。” 褚望秦轻笑着摁下电梯,单手插在兜里:“说吧,今天可以奖励你。” 褚潇那边则是快要哭出声了:“我在图书馆,你快来把我拉走,我没开车。” 褚望秦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想到她找的那位吭哧吭哧读博士的伴侣,又理解了。 赶到窗明几净的三楼文献室门口,宽阔的视野和崭新的木质结构装修看着很是舒心。坐在长椅上发呆的,不是褚潇是谁? 见二哥赶来,褚潇撇着嘴,绝望的奄奄一息:“我打扮了三个小时,香水喷了一屋子,他说他开题论文还没写完,拖我过来了……我造了什么孽啊……” 褚望秦啼笑皆非,刚捏了捏她耳朵想说什么,余光忽然捕捉到玻璃窗对面的身影。 那白色的针织衫普通至极,酒红色的混纺高腰大摆裙……也就那样,水洗牛仔夹克满大街可见,女人梳了个高又方便的马尾,发尾垂在天鹅般的脖颈间,夏末秋初的阳光从建筑的每个 角落散进来,洒在她身上。 文献室人不少,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褚望秦一眼望过去,只有她。 连褚望秦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眼角眉梢流动的些微笑意,泄露了他的心情。 褚潇正在悲切之中,就见褚望秦不知道从哪里揪出了对学术如痴如醉的男友,然后就将她和男友君无情丢进了电梯:“送她回家。” 褚望秦神色理所当然,说话也很利索。 “哎,等等,那你呢?” 褚潇赶忙用手挡了把电梯门。 “这里是哪?” “图……图书馆啊?” 不废话吗?? “城建需要图书馆,是让你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的,不是让跟这坐着发呆的,所以不要浪费公共资源。” 褚望秦说完,把电梯门果断按关了。 他折返回门口,正撞见有人从那里出来。 褚望秦有意识的放慢了步子,好让她有时间酝酿情绪,把偶遇的情绪酝酿的好一点,这样看着自然一些,不要让他一眼看出来是刻意来找他的。 楚爱甜全神贯注的翻着手下三本书,一本ulysses原文,一本研究作者jamesjoyce生平的,还有一本中文注释版。 她虽完全不知道周围都有什么人,但还是能意识到怎么走路不会撞到别人。于是她小心翼翼的避开了每个迎面而来的人,头都没有抬的路过了褚望秦。 接着大踏步的朝自动扶梯走去。 僵在原地的褚二少:…… ☆、第十四章 chapter14 光影浮动,楚爱甜被丝丝缕缕的光线罩住,连带着书上的字都有一些刺眼。她调整了下拿书的角度,手拈着一页,正要翻过,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终于抬起头来,回过去看了两眼。 哟,熟人啊? 楚爱甜是个讲礼貌的人,何况此人在她家吃饭吃完还没多久,无论如何也不好装不认识。 思及此,她便朝着褚望秦点头示意了下:“你也来这看书啊?” 楚爱甜脸上挂了个再明显不过的‘我就是寒暄寒暄,没事先走了’的微笑,奈何有人就是看不出来。 褚望秦则踱步走了过来,一副悠然自得的做派。 “看这本书?” 他用食指勾起书封看了一眼,又挑着唇角似有似无的笑垂眸望她。 做戏也要做全,这是基本道德。 如果他完全不感兴趣,那岂不是白费力气。 这人怎么这么迟钝呢。 “喜欢这个风格,可以去看看pedroparamo,篇幅更短,比这个好读一点。” 褚望秦随手指了指底下,是小说阅览室那一层。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人这表情,是等……等夸吗? 楚爱甜是个讲礼貌的人。她再次深吸一口气,提醒了自己,然后强行给嘴边挂了个微笑:“嗯嗯,不错。” 褚望秦竟然还不放过她,饶有兴趣地靠着边上栏杆,继续道:“哪里不错?” 妈啊,放我回去工作赚钱好不好啊—— 楚爱甜内心淌了宽面条泪,完全不知道这位出场以动手为主的少爷,发什么疯呢突然开始讨论文学? 她抱着书后退了一步,不再站在手扶梯口堵路,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 褚望秦是在那一秒,觉得自己有点可笑的: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碰到她,这样逼人,万一她顺势就地告白了,不是有点儿尴尬? 他还没想好怎么拒绝呢。 他刚准备脱口而出转移话题,说找个地方吃饭,楚爱甜已经开了口,手指在书外侧有规律地轻敲,帮助她回忆。 “——‘我已有好多年没有仰面观天了,我连天空也忘记了,即使我这样做了,又能看到什么呢?天这样高,我的两只眼睛又是如此无神。我能知道地在哪里便心满意足了。’ju an写得挺好,就是鬼魂太多了,”她流露出了细微的遗憾表情,“我能记住的片段只有这个。怎么?你很喜欢这本书吗?” 楚爱甜上学时期,肆意嚣张飞扬快马的时候,都没有把自己的爱好都与人分享的习惯,遑论大肆谈论了。 在很多个楚蔺研究哪些藏品更贵更好看的夜晚,她都是坐在大书房地板上,抽看那些买回来负责落灰的书,再叫阿姨做个双皮奶,吃的不要太嗨。 她问完后,眼里流露出真实的笑意,带着不易察觉的希冀,抱着书的身子也随之前倾了一些。 褚望秦在她说完后久久没回过神来,半晌才很慢的点了下头:“我也喜欢这一段。” 楚爱甜:“呵,呵呵……” 她没嘲讽,只是干笑。 没人注意的遥遥对面,一道闪光镜头飞快眨了下眼睛。 镜头记录下的那一刻,女人的笑虽然无奈,却与她的酒红色裙子无意呼应,粲然的活色生香。而她对面修长挺拔的男人,眼神丝毫未移,全然落在她身上。 褚望秦掀了掀眼皮,极快地扫过那个摄影的人。 今天刚好是周五,晚上褚望秦抽空去了家庭聚会,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到齐了,饭菜还没完全上来。 褚潇正穿着睡衣坐沙发上啃能量棒,见他推门进来,哟的一声拉高了声调:“二哥,你从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回来了啊?怎么样,深海里有没有小美人鱼?” 褚望秦看到了妹妹的白眼,嗤笑一声没有理,和褚珲打了个招呼,便朝自己房间走去,停都没停。 褚珲皱着眉取下眼镜,指了下回房的小儿子,冲褚望祺道:“他怎么回事啊?做事老是这样,急性子……望祺啊,你要好好管管他。” 褚望祺笑着是应了,心里也是无奈,他能管得住什么啊,但还是开了口。 “那我进去看下他。” 他敲了两下门,径直推门而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褚望秦猛地抬头,手上一抖,透明的物什滑落,摔了个粉碎! 褚望祺定睛看了眼,是相框。 “……怎么开始用这个了?我记得当时建议你自己家挂点照片,你很果断拒绝了。” 褚望秦把好不容易展平的照片又揉皱塞进裤兜内,抬眼满不在意的淡淡道:“也不准备挂在家里,就想试试相框,这个挺贵的,看看贵出什么花了。” 褚望祺视力双1.5,一眼瞥到了照片边缘分明是女人的裙摆,心说贵也不能贵出花,心头倒是可能乱开花。 “走吧,吃饭,惠姨都做好了。” *** 图书馆一遇后,楚爱甜很快把褚望秦这个人抛到了脑后,每天忙于自己的事情,寻找更多赚钱的路子。 连明璐约她出来,都连着两次没时间了。楚爱甜推了两次,直接被下班后的明璐堵在房间里了。 “踹甜,我要不要八抬大轿请你老人家出去?!” 明璐推开门,话音还没落,被吓了一跳:“啊——” 身在乱室的佳人茫茫然抬眼,完全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楚爱甜意识到明璐的视线落在哪,便推了推临时带的眼镜:“那么大惊小怪干嘛,我不喜欢墙空着,贴了点东西。” 明璐拿着两杯奶茶的手抖了抖,无语地指着墙上三百六十度环绕一堆帅哥海报:“‘点东西’?这叫点?元彬玄彬金宇彬,陈坤胡歌朱亚文……卧槽,你够博爱的。” 楚爱甜自然而然拿过一杯未开封的香芋味,爬到床上指着c位:“这位是正牌,不明显吗?” 正中间的是这两年相对低调的路至忱,以歌手身份出道,后转影视了。帅是帅的很有风格,当时年纪轻轻,长得很成熟,那时候不吃香,现在三十多了,倒越来越有味道。 明璐朝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你不是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他? “这倒是。” 楚爱甜笑眯眯地靠上去用脸蹭了蹭海报,然后翻下了床:“走吧,陪你出去晃两圈。” 和还有时间出门散步的人不同,褚望秦是从缝里都挤不出来空闲了,混吃等死的梦基本碎裂。 原因无他,褚望祺重新返回医院休养了,主治医师沉痛的警告家人,不能让他再持续高强度的工作了,心脏会受不住的,把人吓得不清。 褚望秦倒是也担心,但是回过神后,想想主治医路医生的表情太浮夸了。大家以前好歹也是一起嗨过夜场的,褚望秦在路洺出去前,一脚蹬在了桌沿,恰好挡住对方的前路。 “干嘛?显你腿长?” 路医生侧脸看了看褚望秦的表情,明白过来了:“噢,你也有病吧?但你这个病我这治不了。” 褚望秦横惯了,哪里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没管理好,冷笑了声:“ 我有病?” “是啊。”路洺一向好脾气,双手插在白大褂衣兜里,语重心长地笑了笑:“相思病吧?” 褚望秦当即就呵了一声,不自觉地把桌子蹬远了些:“要想也是她想,我?” 眼见这位少爷被戳中心事,掉头就走的样子,路洺啧啧道:“你去哪啊,你家老头督促你去公司代班了啊,你可别又瞎闹了!” 褚望秦充耳不闻,跳上驾驶座坐定后,头竟有点隐隐的疼。 真是个浮躁的社会,怎么现代人都没有一点耐性,也不知道什么叫坚持呢? 他不出现,自己不会跑到他面前来吗? 多看两眼,看熟了,说不定他拒绝的时候会稍微稍微考虑下委婉一点。 褚望秦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不知怎地,忍不住戳了下面前贴着的照片。 回过神后,他懊恼地收回手,无奈地闭了闭眼。 状态持续到晚上,褚望秦迈着长腿踏进店内,今晚是给金荞送行,此人凌晨的飞机离开去出差。不过说是褚望秦挑头,其实主要也就是他来付钱,剩下的人攒局。 店内灯光迷乱,音乐热闹,鼓点一路敲进人心里,震耳欲聋的响。 褚望秦直接上了相对安静的二楼,因为建筑隔音材料选得好,所以清吧少不了。上次褚潇过生日也在这约的朋友,还碰见…… 按理说罗明轩该是那晚的主角,起的冲突绝对不算小。但他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莫名就是在车外做操,整理内衣带的人。 褚望秦低头敲了敲烟盒,磕出一根烟来送到唇边,垂着眉眼的瞬间冷不丁笑了。 胸得多小,才能那么自由的整理啊。 不过,她为什么突然从这里辞职?褚望秦想了想,又把这个问题从脑袋里踢出去,给自己倒了杯酒。 眼见一向众人中心的某人自己独酌去了,金荞在一楼抱臂抬头看了眼他,问路洺:“他最近怎么了?丢魂了?” 路洺正跟一个混血儿调笑,闻言头也不回的哼了一声:“差不多,不知道哪家孩子这么惨,被他老人家惦记上了。” “瞎说什么,他说是被人缠上了,心烦着呢。” 路洺差点没把牙笑掉,他指了指二楼那个背光的背影:“你见过他让人缠着他吗?他不喜欢的话?毁也给你毁咯,什么破性子。” 金荞撇撇嘴,突然瞧见有 个袅袅婷婷的身影正在上楼梯,脚步略有迟疑,但是过了几秒,又鼓起了巨大的勇气,加快了步伐。 “哎哎,看,我说什么!” 褚望秦听不见底下两个人拿他打赌,但听得见耳边响起的轻柔女声,他抬了抬眼,见来人有些眼熟,可…… “你是谁?” 祁菲听见他的声音,绞在一起的手更无措了,轻咳了一声:“我是祁,祁菲。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那天晚上,您帮我解了围……” 褚望秦想起来了,但只是很淡地勾了勾唇,眼里有些倦懒:“我帮忙解过围的美女太多了,不好意思啊,不太记得了。” 话音还没落,两人都听见一声楼梯轻微的吱嘎声响。 那一方知道也没什么可躲,从三楼到二楼的最后几级阶梯,大大方方走完。 也是两个人。 明璐尚在这工作,知道何时有打折的酒水,不受客人欢迎的那些,她们可不挑。楚爱甜则是陪着她,轻车熟路地上三楼员工更衣室,准备等她夜班结束。结果正好撞上,也是赶巧。 可说尴尬,还真没多尴尬,楚爱甜尤其带着一种戏没看完的轻微低落。 祁菲的架势,可不像是单单言个谢,尤其是看到她们,她本来就白的脸色更加血色尽失。但是短暂的停摆后,祁菲忽然朝褚望秦低声道:“您替我主持了公道,可我没有什么回报的。只是,我以后就算褚先生您的人了,从此往后,无论刀山火海,只要有需要,我都会竭尽全力……” “停停停,”褚望秦摆摆手制止了她,点了点自己的表,轻晒道:“知道现在时间吗?” 祁菲愣了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晚清亡了。” 褚望秦压着眉心跳的火气说道,突然抬头冲楚爱甜背影冷声道:“那边那个,米老鼠在背后的,给老子过来。” 楚爱甜正准备下楼呢,被明璐一戳,揪着自己背心一看,哦米老鼠在她背上,于是心里苦的走过去,就差没哭丧着脸了:“好巧呵呵,又见了?” 这种关头,褚望秦没闲心开玩笑,一把将人揽了过来,扣住她的肩头,冲对面的祁菲示意:“如果救一次就要赔人的话,这位赔五个自己都不够。” 楚爱甜一脸身在事外的懵逼,看得褚望秦脸色更黑,整个人俯身在她耳边咬牙切齿撂了一句:“为什么不抓紧,让别人抢先?” ☆、第十五章 chapter15 楚爱甜已经找不到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这都哪跟哪? “什么抢不抢先?” 她一别头,一屈身子,跟一条滑溜的鱼似得,钻出了他的可碰范围。 因为手臂猝不及防地空了出来,褚望秦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那神态不免看起来有些阴郁,现场的气压不由得更低。 “有什么说什么那么难吗?” 褚望秦双手环胸,轻哼了声,眼神与她纠缠在一道,全然不顾周围的视线。 楚爱甜脑子转了转,明白过来了,拖长音啊了一声,恍然大悟的样子:“确实没有好好跟你道谢过,真的抱歉……我……”楚爱甜话音一顿,抬起眸循环了一圈现在的环境,为难的挠了挠头:“那个,现在这环境也不太合适,我改日单独拜访吧,那几次您确实帮了我大忙。” 褚望秦很满意这个答案,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不自觉生疏的敬辞。 传进他耳朵里的,就只有‘单独拜访’四个字。 单独拜访,就是抽空表白的变种。 否则男女见面有什么意义?一起端坐研读党的十|八|大|宣言吗? “有我号码吗?” 褚望秦的电话上统共没有几个号码,他能问得出来,自然是笃定自己没给过的。连带着已经掏出了兜里的手机,手上已经是递出去的前奏。 楚爱甜那时正在看祁菲,对方咬着唇,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弄得她一颗怜香惜玉的心砰砰爆炸。 等回过神来,她迟疑地看了一眼手机:“我有你微信的。” 褚望秦根本没二话,大步上前,贴着她的衣兜飞快地摸出了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不由分说的强硬:“打开。” 然后男人一手一个机子,先打了个电话,然后分别把号码存在两部手机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的下来,楚爱甜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压着无奈和烦躁地捋了把头发。 她以后一定要变成一个小富婆,真的,想怼谁就怼谁,想不给谁手机号就不给谁。 楚爱甜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她对自说自话相当的不爽,连带着拿回手机的动作都沾着火气,加上利索转身拉着明璐走人,横看竖看……全身上下都写着两个大字:不爽。 褚望秦看在眼里,没有任何不悦,回过头来时看到有人还 站在那里,才微挑了挑眉:“还不走?” 让她这么不爽的,那当然是祁菲的所作所为。 野兽都知道划地盘圈疆界,何况人呢。他非常理解。 一楼的金荞仰着头,看得脖子都酸了,又目送着浑身低气压的楚爱甜拉着明璐大踏步离开,迟钝地转向路洺:“我没看错吧,他抢了人家良家妇女的手机?是……哪个仰慕他仰慕到不行?” “反正不是刚才过去那两个。”路洺揉了揉发酸的眼眶,方才一堆美女都在看二楼的某人,他一个都没聊到,连带着语气也不太好,“你没看到人脸上就差没写着离我远点几个字了?” 路家是医生世家,除了一个收拾细软跑路转业的叛徒,他家其他人从精神科到小儿科都有人是顶梁柱。 路洺清楚记得心理医生表姐的告诫,和人打交道时,比起听他说什么,更要观察对方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很多时候那里才是答案。 褚望秦往前走了两步时,那女生,分明是不自觉地往后错了步子的。 思及此,他又抬眸,坐回沙发的男人侧影落入眼帘,路洺不由轻笑了一声。 这人还眼含春时桃枝色的抚手机屏幕?怕不是傻了吧。 *** 楚爱甜在忙自己的间隙里,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 只是最近在忙着注册第二份工作,白天晚上又赶一万字的尤利西斯书评,以及每日计算能不能挤出存款,去看路至忱的复出演唱会,偶尔还要在半夜接某些人偷偷打来的电话,给他的校园生活出谋划策——许临祁父母不让他联系,他就借舍友的手机,也是有毅力——总之,在这样的空隙里,楚爱甜想起自己还要去感谢一个任性的少爷时,绝望的跟条死鱼一样。 思索了一分钟后,楚爱甜就带着钱包出去了。 而这厢,经过一周又十三个小时五十分钟后,褚望秦的手机终于收到了短信。 那时他正被拎过去代褚望祺开会,中间无意瞥了眼震动的手机,一下就静默住了。过了好半晌,褚望秦打开短信,视线从短信的每一个字滑过去。 【你好,我是楚爱甜。】 我知道。 【上次说的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多次出手相助,我家虽然请了一顿饭,但我认为这远远不够。】 是。亲自上门致谢才叫诚意。 【所以我今天去 拜访下你,你不在的话给我个地址,我把谢意带到也行。】 ?行什么行,当然不行。 褚望秦翘了会,让职业经理人继续代班,自己回家等人。 半小时后,门铃如约而至。 他在心里数着秒数,在对方摁到第三声的时候,才从柔软沙发上不紧不慢起身,开门时淡淡道:“来了?就站那说……” 吧字还没出口,褚望秦脸就绿了。 楚爱甜没露脸。 被巨大的果篮和补品挡住了。 她鞠了一躬,把买的核桃粉和果篮放在门口:“我个人的一点心意,请笑纳。” 褚望秦气得半天没说出话,等开口了,在楚爱甜等待的眼神里,讥讽地轻勾了勾唇,冷冷问道。 “你当这是敬老院吗?” 楚爱甜皱起脸,很是苦恼的看着自己带来的东西:“你都不喜欢吃?这水果种类挺全的。鱼油和保健品都是我妈亲自挑的……” 砰! 面前的大门被狠狠关上了! “……你是要,还是不要嘛?”楚爱甜鼻子差点被砸到,心疼地摸了摸,叹了口气:“那我还是拿回去好了。” 楚爱甜提起两个大篮子准备走人,步子还没扯开呢,门又刷地一下被推开了。 脸色黑如碳的俊脸上闪过不耐,褚望秦不耐归不耐,动作还是快的—— 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东西,动作一点也不温柔。 “给了人还要拿回去,呵。” 楚爱甜生气地抿了抿唇:“是你不满意在先,不喜欢的话我就拿回去,再……” “那也是我花了力气才得到的,我吃,送人,还是扔了,你都管不着。” 褚望秦高她十五厘米以上,楚爱甜平时不觉得,现在吵起来才觉得身高真是……真是影响气势啊! 尤其是他俯视着她,笑起来恶劣又冷然的样子,看着要多心塞有多心塞。 “吃吧吃吧,全吃完,里面还有你最需要的东西,别补的爆肝上火了。” 楚爱甜飞快做了个鬼脸,接着逃之夭夭了。 褚望秦一句mmp堪堪挂在嘴边了,回身时猛然松了手,将它们撂在地上,又恨铁不成钢地踢了一脚。 站在客厅中央,他气得头昏脑胀,在摔门出去之前,还是把散落在地上的一堆 水果、保健品捡了起来,顺便看见了会补上火的鹿鞭。 褚望秦登时都想冲出门去抓她回来揍一顿。 anyway。楚小姐离得远没感觉,回家吃泡面睡午觉,享受夏末短暂的安宁。褚望秦晚上去的拳馆陪练很有感觉,他一个人车轮战挑了五个,挑的教练打电话让褚潇过来领人,别把他珍贵的种子选手们刚建立起的信心打散了。 褚潇站在馆外,外面月色高悬,她无心欣赏夜色,把高跟鞋跺哒哒响:“褚望秦!你能不能不要在黄金八点打扰我了!你嫌没事干去兰桂坊找人玩啊,为什么非要麻烦你可怜可爱的妹妹我呢?” 褚望秦瞥了眼一脸苦大仇深的褚潇,甩了甩额上的汗,背上的被风吹散了大半,心气平和了不少。 “我这有三张票,你之前想要的策展。” 褚潇立马变了脸,小幅度鼓掌,堆出甜笑:“我就知道,兄妹情深是这个世界上最感人的词!” “但你要先帮我查个人。” 褚潇默默收回嘴角的笑:“……” “老大你有没有搞错,你那又不是没人,为什么偏偏要我来。”褚潇拔腿就想跑,被褚望秦拎了回来。 “因为你动作快。不用查星座血型,就查目前经济状况、工作和家庭构成。” 褚望秦的神态里混合着淡漠与优雅,那是某种置身事外时才会有的低温。不知是希望她撒谎,还是全说实话。说到底,他毕竟是褚家长大的人,形形□□的人过眼太多,尔虞我诈的环境早已习以为常,把周围的朋友、女人的底细了解的清清楚楚才敢继续下去,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都是这么过来的。因为已经习惯接受谎言。 褚潇也确实有效率,第三天傍晚发了邮件给他。 褚望秦将那份不长的报告看完,等接近尾声时,他才低眉看了眼有微灼痛感的手指,原来是烟不知不觉烧到了尽头。 …… 晚上八点半的卢汇区一条商业街旁,才刚刚开启了热闹的夜生活,迎接忙碌了一天的人们。 在一条主路与辅道的交错十字口,一辆白色的大众徐徐停在路边,驾驶座的人正四处张望着,寻找停留在这的乘客。 楚爱甜看了一圈,没找到人,不由抬腕看了下表,已经过去五分钟了诶。 这是她上岗第二天,之前层层手续终于过了,这个工作于目前的她来说,确实是最适合的。白天 出去跑,十二个小时能接三十个单子的话,至少至少有两百纯利润。而且挂靠app接单比出租车司机还多了一点自由,至少交接班上没有那么紧。 正在四处张望时,车副驾驶那一边的门突然被拉开了,动静还不小,惊了楚爱甜一跳。 等看到上车的是谁,她不由瞪大了眼,眉心也揪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遇到这个人,都是没什么好事发生的。 “您好啊,要去哪里?是去陆……” 楚爱甜定了定神,公事公办的问道,右手已经准备换挡。未料,那不发一言的人径直伸手熄了火,拔下钥匙扔到后座,又飞快把她的安全带摁开,椅子放倒了三分之一,左手环着她驾驶座的椅背,欺身压了过来,漂亮俊美的脸上一层清晰的阴霾色。 “做这种事,你什么意思?” 楚爱甜短暂地惊讶后开始挣扎,她重重打开了他的小臂,却反被更紧地锢在椅座上,动弹不得。 “就那么缺钱吗?” 男人的语气陌生,眼神也微寒,往日的轻浮嚣艳不复存在,只有那双桃花眼隐约熟悉,却莫名叫她心悸。 是那种,完全摸不到边,被压在海面底下一点点,却死活翻不上身的心悸。 楚爱甜试着扭动了下被他一个手握住的手腕,动不了。徒劳之下,很冷地翘了下唇角:“有本事你在这上了我,压着我能解决问题?要么你他妈就把话说清楚。我本来就缺钱,你好像不是今天才知道。” ☆、第十六章 chapter16 褚望秦从前交往人,向来不过问家世,只要长相性格合心意,又能带出去,光鲜靓丽长袖善舞者为佳。 反正,也不会真的走到结婚那一步。 她们对他自然也会有需求,明艳的模特热爱收藏包鞋珠宝,表面温婉野心勃勃的二线演员需要他的人脉助力,往深里说,这样的交换是约定俗成的,在没有什么协议的□□关系里,互换资源是无形的盖章。 她的处境,就像一颗石子挡在了蚂蚁前面,分明是山。 但那是对蚂蚁而言。 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和选择,明明可以和他提出来,偏偏要这样,是想表现什么?当他是透明人? 她尽全力了吗?没有。因为连求助都没有试过,何谈尽全力。 “好啊。一晚多少钱?” 褚望秦微眯了眯眸,冷笑了一声,音色沉沉。 楚爱甜怔愣了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这人说了什么。 等反应过来了,她猛不丁用自己的头狠狠磕向他,褚望秦也躲闪不及,下巴嘴角和她的前额来了个亲密接触。 一个用力过猛的头槌,结果…… 自然是两败俱伤。 “你他妈脑子有病吧,我忍你很久了,大哥你想当台湾小言男主麻烦出门左转,那里有条酒吧街,多的是人陪您排戏。你就放过我ok?……别压着我了!放手!” 楚爱甜挣扎的力气也不小,他们本来就半叠在一道,让路人从外看去,车身都在可疑暧昧的晃动。 褚望秦也收回了手,抽身开门快速下了车。 她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眼前有身影闪过去,楚爱甜脑子里顿时警铃大作,正准备落锁,驾驶座的车门就被一把拉开。 ……真的绝望,真的。 如果世界上有蠢死这一种死法,她已经翻来覆去的死了八百回了。 男人俯身,两只手轻轻松松一捞,绕过她肩头和膝窝,将楚爱甜直接从驾驶座里公主抱了出来,转身时用脚勾上了车门,赶在她抓花他脸之前悠然开口。 “你再动一下。” 他没有继续往后说完,却停住了脚步,驻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街边的路灯与led灯折射出不同层次的光辉,照亮一个普通的夜。有路人在经过后,扭过头来回头看这一对状似璧人的亲密。 风从她耳边猎猎而过,顺便吹起掠过他额角的黑色碎发,那一双眼垂下,散漫而随意地望进她眼里,弯下的脖颈与近在咫尺的面容……将下半句掰开揉碎撂在她面前。 他真敢在这亲她。 眼见怀里的女人脸色难看地抿紧嘴唇,整个人也绷紧如拉满的弓,褚望秦没什么兴致,猝不及防地放了手。 楚爱甜没什么防备,几乎是半摔下来的。她屁股先着地,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我说句实话。”褚望秦单腿蹲下,一只手搭在膝头,微微笑了笑,“你看着不胖,抱起来还真重。” 楚爱甜:“……” “还有,你不是缺工作吗?我家老宅里的狗没人管,你要负责吗?” 褚望秦那讨论天气一样的轻松随意语气,让人真想把他嘴撕了。 他边说话,边轻拂掉了随风飘落在她发上的碎叶,完全是顺手而为的下意识。楚爱甜利落地偏了下头,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低着头懒得看他:“我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工作,是你离我远……” “两万八一个月。” …… 楚爱甜努力忽略这个答案,咬牙切齿地挤完剩下几个字:“远一点。” 说完她甩下他就走人了,直到回到车上的时候还在出神,趴在方向盘上呆呆地想。 到底是什么样的狗,镶金吗,找个保姆两万八? *** 褚望秦的嘴角被人偷偷摸摸用目光参观了一个晚上。 这个宴会是夏末vip集团答谢宴,褚望祺是主角,但褚珲有意让小儿子也多露面刷个脸,没想到他脸是刷了,还抢去了人们大部分无声的目光。看那下巴的淤青嘴角的裂痕,一时竟分不清是给人打了,还是给人非礼了,当然,一看就很新鲜,绝对不超过三天。 褚望秦脊背倒是挺得老直,拿着酒杯,该打招呼打招呼,该微笑微笑,礼节绝对没少半分。西装三件套穿在他身上,非但没有镇不住的轻浮,天生懒漫带疏狂的颜色里,透出一丝难得的正经,那一点留在他身上的灵动优雅,和他温和冷静的大哥截然相反,却更令人欲罢不能。 “woooo。看看看看,这是啥啊,谁这么胆大?爸上次让你去见的那位?” 褚潇抽了个空到他身边,坏笑着和他碰了下杯:“我那有不错的遮瑕,你下次需要,一定提前跟我说。” 褚望秦抽走她的酒杯,礼尚往来地笑了笑:“今天喝了五杯了,去喝果汁。” 转身将酒杯放入服务生端的托盘里,他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场上的衣香鬓影,礼服翩翩一景,又在拖曳的黑色露背礼服裙上停下,那一张侧脸,竟然还敢出现在他眼前? 褚望秦嘴角挂了一晚上的笑,不自觉地收了回去。他正要迈开步子走过去,那位黑礼服转过脸——脸颊微圆,眼睛也圆圆,哪里是他脑海中幻象里的人?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是褚望秦是谁?向来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用了宴会剩下的时间,就分析出了目前问题在哪里。 宴会结束后,源业制药的千金黄小姐看出不对,在褚珲跟前撒了撒娇,把不想工作的褚二少给拉走了。 黄真把高跟鞋脱了拎在手上,吩咐底下的人把她外套拿来,用牛仔外套换下白色蕾丝披肩。 “怎么了,有心事啊?” 酒店的空调太冷,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就很够呛了,出了厅站在走廊的厚地毯里竟然还这么冷,黄真连看猫的心情都没了,抬了抬眼看他:“褚望秦,你最近真的不太对啊?” “问你啊。”褚望秦环胸靠在墙上,长腿交叠站着,眉心微锁:“如果有个人,帮了你好几次,你也很喜欢他……” “我为什么?什么年代了,帮个忙我就得喜欢?那亲了是还得生孩子啊?” 黄真嗤笑。 “因为对方很优秀。你能不能听我说完?” 褚望秦示意她闭嘴。 “但你既不想表现出来让他知道,又不断制造偶遇,你,”褚望秦没再说下去,看着憋笑的黄真,面无表情:“黄真。” “你最近是不是新老娘舅看多了?”黄真噗地一声笑开了,用手上的白色披肩抽了他一把:“谁在纠结,谁就先喜欢了,这都不懂?” 褚望秦:…… “她纠结我又看不到。” 黄真饶有兴趣地点头附和:“是啊。” “但如果女生真有那个意思,就算纠结,也会来找你的。至少,”黄真看了眼他的嘴角,红唇勾了勾:“会送个创口贴什么的。” “稀罕。”褚二少抱着臂,不屑地轻笑了笑。 “她别用任何跟自己有关的东西来烦我就不错了。” 黄真有眼色,看出他真的不悦,耸了耸肩, 转移话题:“反正,喜欢谁,就对谁温柔一点好一点,像呵护瓷器一样,对方肯定能感觉到啊。不过你之前那个拒绝完了?” 褚望秦正神经一跳,被‘呵护瓷器’这四个字刺激的。 不受控制地想到他把瓷器扔地上……了…… 在这间隙中,有个年轻男声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望秦哥,找了你好久,你不在四十二楼啊?他们都在party里呢。喏,下午有人让我给你的东西?” 黄真见是卢亦的表弟卢岳黎,打了个招呼。他今年研一,在英国读书,暑假回来跟他们经常在一起厮混。 “诶,褚二。”黄真叫了他一声。 褚望秦没有答,微垂着长睫,不知在想什么。 x后街那边的pub,好像是个女侍者,长发的,说是她朋友让代为转交的……叫什么,糖糖,还是太甜什么的……” 黄真定睛看了眼,是个盒状物:“哦,我看看?” 两人刚要交接,卢思黎手上忽然空了。 动作简直不能更迅疾。 褚望秦装作没看见他俩的表情,挥了下手里的盒子:“晚上就不去了,走了。” 他走过拐角,才把手从四方形盒上移开。 不是手表盒礼品盒自制手工盒,就是…… 邦迪。 褚望秦站在二十六楼的电梯旁,不远处的窗户映出夜色星点与江畔的霓虹灯耀眼如昨,和他这么多年看过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男人垂目看着那盒邦迪,看着看着,竟哑然失笑。 他应该是疯了。 ☆、第十七章 chapter17 楚爱甜拎着黄酒回家,开门的一瞬间就有熟悉的极甜清香钻进鼻腔。 她换拖鞋的时候,厨房的人也听见了她回家的动静,随即叫了她一声:“回来啦,洗洗手过来吃东西。” “什么啊?” 楚爱甜困倦地问道,在外面跑了两天,中间没回来过,现在只想扑到自己的小床上美美睡一觉。 “桂花糕,你爸跟人搓麻将玩儿,说是赢了两百多呢,还有一罐洋槐蜂蜜呢……哎哎哎,别走,你额头怎么了?肿那么一大块?!” 不提还好,一提楚爱甜一肚子火气,点个星都能炸了。但她也不想让她妈多担心,抬手拍了拍,忍下疼挤出个笑来:“碰的,走路没看路,不小心,别担心了。” 要知道,明璐弄清前因后果后,无心上班急得都冒痘了,已经从褚望秦勃然大怒联想到他家定会为了给他做主,把这条街铲巴铲巴掘地三尺来找她。 她额角挂了一堆黑线,正想讪笑着安慰明璐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明璐哀伤道:“要是我工作也丢了,可就必须得回老家了……” 楚爱甜当时就决定亲手埋葬这段友谊,把准备给她的提拉米苏又带走了。 “你还拍,还拍,到时候消不下去,我看你顶着这个寿星额头能出的去不!” 关荷嘴上责着,人已经转身去厨房给她水煮鸡蛋了。 但是楚爱甜已经睡着了,叫都叫不起来,一个人窝在凌乱的房间里,把窗帘拉的一丝光也进不来,埋在被窝里睡得天昏地暗。 下午四点多,遛弯回家的楚蔺被关荷叫到房间里。 “楚楚最近状态不是太好。你看,我们也没告诉她还有一点存款,我算了算可以再撑两个半月,那半个月的钱,给她吧,让她去散散心……” 楚蔺吃完桂花糕后高涨的心情一下低落了许多。 “原来觉得孩子皮,皮点好,给她点钱也不太需要我们陪。可楚楚也是太要强了,换工作换了三份,工资也就是她原来一天的花销,存了六七万给家里。是我不好,想当初给她准备嫁妆都准备了小一千,当初要不动这笔钱就好了。现在她也有点底气,不至于既不敢交朋友,也不出去多逛。还跟我说不去同学聚会,只是因为工作忙……都怪我……” 关荷一时无言,看见丈夫揉了揉发涩的眼,忙起身抚着他的背,柔声道:“会好的,等 还完了,我们就重新开始,那这笔……” “给啊。”楚蔺干脆道,轻叹了口气:“让楚楚受这委屈,我真是没用。” 屋里后来沉默了很久,屋外的人靠在门口,半晌,才很轻地笑了笑,笑完后,她无奈地抬头看着天花板,忍下了进去的冲动。 晚饭后,意料之中的,关荷交给她三万五现金,让她自用。 “女孩子,无论什么时候,身上要留着底气,钱就是底气。”她把楚爱甜的手紧紧握着,很心疼地拍了拍,眼神里一层温润的水光:“开了两天车,我们楚楚累不累?” 楚爱甜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不认识的号码:“妈,我接个电话。” “去吧。” 她接起电话,听到对面喂的那声后,径直出了家门。 “我……我就是来问问你,你今年来吗?因为你把大家都屏蔽了,所以……” 顾端也不知道怎么了,做好了心理建设,说话时依然有些磕磕巴巴的紧张。 那天的男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在追她,一看就是出身富贵,凌人的气势,让顾端失神了很久。 楚爱甜又看了眼手机,脸色凝重:“……” 这厮又换号了?她记得她早都把他拖进黑名单了。 “滚。” 顾端等了快一分钟,听见对面匀长呼吸,满怀希望地等待着她酝酿个令人满意的回答。 但并没有等来。 被挂了电话后,顾端打开屏蔽的班级微信群,看了一眼,500+的消息,有讨论地点的、讨论谁早早生了孩子的,还有讨论六班卢司黎带来的八卦…… 楚爱甜,高中时期飞扬跋扈为人爽快的那位,家里破产被阔少包养,精神状态一落千丈……大家津津乐道了好多天,临近聚会,又挖出来啧啧感叹,真是世事弄人。 但她并不想当八卦漩涡的主角。 可惜,挂了顾端电话第二天,她就避无可避地一头撞上冰山,被意外撞了个人仰马翻。 “师傅你好,地点就是定位的那个,碧玺澜天度假……村……” 上车的人卷挟过浓郁的雪松木梵香,楚爱甜从后视镜上看了一眼,这个乘客‘7xx7’提着一堆购物血拼的成果,妆容精致,精心修剪过的茶色卷发温柔可人,整个人一眼 望过去,就是贵贵贵。 对方地名报到一半,带着棕色美瞳的眼睛蓦然瞪大:“楚爱甜?!” “什么事?” 楚爱甜回答完才反应过来,扭过身子又看了眼客人,她已经激动地捂住了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仔细看了看,才有点印象,是当时班里另一个好结小团体的淑女小姐,林鑫羽,家里背景在他们学校也是数一数二,但她对小公主们抱团互撕的日常没有兴趣,所以和林馨羽不太熟。 楚爱甜不知道,林鑫羽对她可是很熟的,而且记在心里,记了整整三年。 就这样,一路上,楚爱甜冷淡地开车,也敌不过林馨羽连珠炮般的问题。 “你是来体验生活的吧?是吧?” “我觉得,不会真的到这个地步吧,我记得当时你家里挂的那个画我爸爸都没拍到呢……”林馨羽遗憾道。 “我今天瞒着我爸妈出来的,才没有司机跟着,只好打车了,其实没有自由的人生也很可怜的,我挺羡慕你的呢,你说是吧,爱甜……姐?” “对了,听说有个高富帅在追你啊?真的假的?货源怎么样?” 林馨羽完全可以无视她的冷淡,半个身子探到前面,想看看她的表情。 楚爱甜一脚踩下了急刹,看着前方的路:“林小姐,如果你想活着下车,请保持安静。” 林馨羽这才消停下来,可心里依然不服气,冷冷瞪了楚爱甜一眼,低头玩手机了。 四十分钟后,碧玺澜天门口,楚爱甜心累地看着车窗外的人。 “拜托拜托,真的太重了,我一个人拿不了,这边的草地多,我这高跟鞋也……帮个忙吧,嗯?”林馨羽眨了眨眼睛,“爱甜,求你了。” 眼看着没反应,林馨羽也火了,大小姐脾气上来,脸一下拉了下来:“你想不想要五星了,你有没有服务……” “砰——” 楚爱甜关车门的声音将她的话拦腰切断。 “走吧。” 她绕到后座,拿下一半的袋子,林林总总也有十几个了。 刚刚听林馨羽提去高尔夫球场找他爸,从大门到那场地,至少要□□百米,这个娇小姐也真是拿不了。 楚爱甜大步走在前面时,林馨羽刻意慢了些跟在身后,拍了张她的背影发在群里:知道讨生活有多辛苦啦,猜猜是谁 ~猜对了有奖~[捂嘴笑][捂嘴笑] 等到了地方,林馨羽冲进父亲的怀里蹭了蹭:“我今天买了好多东西,累死啦!” 林杉带着帽子,冲女儿抱歉笑笑:“爸爸等会儿谈生意,没空陪你打球了,你自己在这玩,喏,那有群年轻人,你看看有没有认识的朋友。” 林馨羽定睛看了看,不高兴地噘嘴:“有是有,可你说好今天陪……” “那个,你的东西……是不要了吗?” 所有的东西都在楚爱甜的手上,她力气再大,顶着太阳观看父女情深,也是会累的。 楚爱甜说完,把一堆鞋子衣服首饰顺手就地放到了草坪上。 下一秒林馨羽划破天际的尖叫,崩溃的都破音了,惹得不远处另一拨人也看了过来。 她迅速冲上去看那些沾了草屑的袋子,颤抖着肩诘问:“你为什么要把它们放在地上?这里多脏你知道吗?你知道这些多贵吗?!” 楚爱甜也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娇小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发现自己不想动嘴。 只想动手。 林杉也拿这女儿的性子没办法,尤其是见林馨羽簌簌掉起了眼泪。 “不好意思,林总,现在是一点四十了,我之前跟您说过的,因为有位vvip包了五个小时谈事情,所以我们来清下场。” 他早上就知道了,所以点点头,冲着楚爱甜淡淡道:“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不过换个地方解决这事吧,这里快闭场了。” 楚爱甜实在没忍住,一把拎起一个channe的大袋子,在手里晃了两下,讥讽地笑道:“这会弄脏里面的东西?草地上有遍地插刀吗?无理取闹。你别哭了,吵死了。” 林馨羽最宝贝她的战利品,尤其是认真挑选的新品,气起来没有理智,遑论还是她曾经最讨厌的人,转身就给了一个巴掌! 搁以前,楚爱甜会撕了敢给她巴掌的人。 林馨羽打完后也吓了一大跳,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这一巴掌力道不大,可也把楚爱甜彻底惹火了。 *** 到了晚饭时分,度假村已经传遍了白天高尔夫球场的事,都知道两个女的为了名牌大打出手的事。林家的小女儿还被摔到了草地上,热闹的不得了。 离球场一公里就是度假村其中一家酒 店,精品酒店按照超五星的规格建造,东方式风格与前庭院的设计耐人寻味,身在其中总能被郁郁葱葱和宁静氛围感染。 “选这让人有种错觉,住在这里,自己也能变得风轻云淡的错觉。” 褚望秦出餐厅时,看着走在他们前面的老总,嘲讽全开。 “道貌岸然。” 褚望祺被他气得没办法:“你就少说点,别让他们听见了……” “晚上不住这吧,这种性冷淡厌世的风格我没兴趣。而且明天有群朋友过来玩,我已经订了别的酒店,今天去那住。” 褚望秦出电梯时道,准备分道扬镳。 结果在转身的瞬间,被一楼大厅角落的争执勾去了目光。 “褚总,二少,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房间,晚上的娱乐活动可以去我们的c区,今天有co.e的明星来驻唱。” 褚望祺礼貌道了谢:“我要休息了,娱乐就不用了,看看我弟弟有没有……” 他抬头望了望,哪里还有人? 只有一道背影而已。 要说起来,褚望秦走这两三百米走不过去,全赖他自己,赖他人缘太好。 来这玩的都是有头有脸,或钱与时间俱多的年轻人,拉着他褚二长褚二短,兴冲冲解释发生了什么的好友有三四个。 个个挡路。 等到了跟前,他依然看不清她的脸。因为被人围着,似是在争论什么问题,一个个都是气愤又理所当然的神态。 只有楚爱甜,双手环肩站在那,没话,也没表情,偶尔抬眸,又淡淡垂下眼睫。 褚望秦只看得清她的眼睛,微微上挑的眼角,黑白分明的眼波,含着千言万语,越过一道又一道肩头,那一瞥间,那个眼神犹如一道惊浪,将他刻意压下过的所有心情一一抛上海平面。 那很难形容。 她的目光,使褚望秦眼前耳边的一切倏忽间远到触不着,就像被丢进了宇宙中心。 褚望秦看着没有发现他的人,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下意识地走过去,冲散了五六个人的包围圈。 “?” 林馨羽的朋友疑惑而警惕地看着他,有个男的立刻劝他不要多管闲事。 “唉唉过来干嘛?不要惹麻……唔唔唔唔!” “你闭嘴。”林馨羽的表哥认出来了,赶忙瞪了他一眼, 一边又挂上殷勤的笑,这是他们林家暂时还够不上格打交道的存在,能遇上打个招呼是多好的机会啊! “褚少,久闻大名,我是林致桓,之前我们在那个峰会上碰到过……” “哥,你干嘛呢,还没让她道歉呢,还有赔我东西。” 林馨羽拉了拉自家兄长的袖子,低声提醒道。 可等抬起头来看到来者时,她瞬间噤声了。 woc——这么帅? “你们这是……做什么?” 褚望秦负着手,饶有兴趣,且正大光明的盯着楚爱甜看,虽然对方翻了个白眼后就开始装瞎,他也完全不介意。 “我们和她……噢,是小妹和她,应该是朋友?交流一下,聊聊天。” 林致桓干笑着,心虚道。 “聊天?我看是算账吧。” 褚望秦唇角极轻一翘,风流勾人,眼中却有微厉的光。 还没等对方否认,他直接道:“我跟她也有账要算,总账。人先给我,至于你们的……以后找时间再说。” 褚望秦话音一落,余光就见到有人突然拔腿要跑,好在他眼疾手快,一下把人抓了回来,紧紧拽着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走。 楚爱甜……楚爱甜吧本来以为在客场被人堵着要道歉,就已经很惨了。万万没想到,还能更惨。 *** 大厅后门穿出去,有一片露天的空地,建筑的顶部镂空部分,正对着一楼的喷泉,幽静而美,绝对不是个吵架的好地方。 “你怎么又惹事了?我下午就听说有人跟谁抢名牌,就是你啊?” 褚望秦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只脚踩在喷泉沿壁上,挡住她想离开的路,笑了笑:“别一说话就想走,先回答我。” 眼见楚爱甜淡着面孔,当他不存在的样子,褚望秦猝不及防地俯身低头,鼻尖几乎要蹭到她的,语气缱绻:“我一直都没搞懂,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事多又嘴硬的人,现在我懂了,还要感谢你的父母,为我制造了第八大奇迹。” 楚爱甜抿紧嘴唇,细看还能发现太阳穴的青筋都隐隐爆起。 但是有人正处在兴奋中,完全没有看见。 “还有,这么好几天了,你没有打个电话的自觉吗?做了错事就要承担,不知道吗?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褚望秦说话 的声音可以说是很悦耳了,天生低音炮,有耐性、好言好语讲话时,简直是仙品。 但可惜,内容跟不上音色。 而他每一句有意或无意,都打在楚爱甜的七寸上。她所有的火和委屈无处可去,从顾端给她打电话开始…… 不,是从她把所有喜欢又值钱的东西卖掉那刻开始,休学那刻开始,屏住呼吸在生活里小心翼翼前行开始。 她没办法质问谁,为什么事情还是会变成这样,为什么糟心的事比天上的星星还多,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只有她?! 这么荒唐。 她叫楚爱甜啊,她喜欢吃甜食,却连淋蜜的桂花糕都没舍得吃呢,要留给比她更辛苦的父母,随便吃包奥利奥就好了可还是……还是觉得难过。 褚望秦注意到面前的人微微发抖的身子,停下话头问了一句:“冷?” 接着,楚爱甜猛地抬起头来,泪从眼眶里倏然滚落,牙关紧咬着,眼中带着血丝,不变的是那冷然的防御感。 “我做错什么了?我也不知道。” “我帮她拿那些东西,拿到那里手都快断了,她不让我放地上,那我放哪里?放我头上吗?她不敢相信,你也不敢相信,我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吧?看起来很可笑吗?我弄伤你了是……是不对!但是你又是什么意思?你觉得你认识的人,做了司机很丢脸吗?你是我谁啊你!!我妈还没说什么呢,你们一个个组团发疯啊。” 楚爱甜一边说,一边哭,却没有抽泣的声音,那眼泪,才是真真的跟掉了线的珠子一样,被她一遍遍抹去,又很快出现在她脸上。 褚望秦看着她哭,脑子里空白一片,整个都懵了。 “本来就够烦了!你还来捣乱!”楚爱甜吼了一句,终于带出了些许恨恨的哭腔。 “那你真觉得自己没错吗?” 那一吼,许是吼的他元魂归位,褚望秦轻笑了笑,再自然不过的抬手,扣住她的脸颊,大拇指再轻柔不过的拭去她的泪,语气沉沉:“你有本事,就滚回到那天去,在我车跟前做操之前,以后也别在我面前出现。” “这样的话,”褚望秦屈指,冷不丁地弹了弹她的额头,云淡清风道:“你就不会害我总是走神想你。” 楚爱甜绝望地闭眼:“这么恨我,就是说你以后还会固定找我麻烦?” “我找狗屁麻烦,你就是个麻烦。”褚望秦咬牙切 齿地拧着她脸颊,力道大的她怀疑自己饱满的脸颊要给拧掉了。 “不过,算你还有点眼色。”想到那晚的邦迪,褚望秦脸色缓和了不少,“知道主动把创可贴送过来。” 楚爱甜不知道,这个是明璐小姐为了拯救自己工作而做出的补救,所以一头雾水的停止了抽泣:“我……创可贴?什么时候?” 男人心思何等活络精明,看一看楚爱甜的表情,就知道那东西绝对不是她送过去的。想起当时和之后两三天的喜悦,褚望秦真是觉得自己被耍了。 “我以为你会给我的东西。” 褚望秦低下头,语气有些阴沉,那一点受伤的失落,被他用这语气神态妥善藏好了。 但楚爱甜听出来了,此时又兼之回过神,意识到刚刚那一通发火,是不该朝着他的,心里也有点小小的过意不去,遂用食指抬了抬褚望秦的下巴,本意是为了观察。 可她做的极其顺手,褚望秦面对她又没有半点防备,冷不丁地就形成了一个调戏的经典姿势。 “……” 楚爱甜严肃而仔细地盯着他的嘴角看。 褚望秦这个人,认为所有的事都有可能有所变化和转移,除了他这一张脸。他一直是知道自己好看的,但是以前没当回事过,这一刻却微妙的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还好高过了平均线,让这一刻的每秒延伸,都自有时间的深意。 而楚爱甜其实就是在看他嘴角下巴是否还有伤,且后知后觉地觉得这个姿势不太对,竟忍不住轻笑了出来。 褚望秦眼神垂下,落在她翘起的小猫似的薄唇上,自己也难以抑制地挑了眉头:“怎么了?” “你可能没在农村生活过,我七岁以前有。我觉得我这样,”楚爱甜收回了手,忍俊不禁:“卖牲口的时候不是有那个检查吗……” 褚望秦:……?? 他挥掉她的手,脚步不自觉地往前逼了两步,气极反笑:“你说什……” 褚望秦的话堪堪卡在一半,立刻飞速伸出手去捞人——因为站的太近被逼近水池,楚小姐自认反应快的一弯腰,反而倒栽葱的扎了进去。 她儿时看过的偶像剧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庇护她。 男人一把扣过她的腰,两个人在月色下来个翩翩起舞前的对视……之类的。 楚爱甜依然头倒着栽进去了,褚望秦伸手的唯一一点用处,就是…… emmmmmmmmm。 被她一拉,一起进来了。 其实水并不深,及她的膝,及褚望秦脚踝上四五厘米。 问题的关键是,很尴尬。 她以前在有钱人的圈子里混过,深刻知道任何流言蜚语只有飞的更快而且更夸张……她的名声倒是没关系,就是褚望秦的……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他狼狈湿透的样子,大概会让什么样流言蜚语出现。 “你什么表情?” 这水于他太浅,褚望秦爬起来站直后,背靠着璧沿,危险地眯了眯眸,预备着只要她多说句什么‘牲口’,他就把她摁在这里,淹死算了。 楚爱甜没有隐藏的习惯,把心里想的大大方方说了,顺便拧了拧白色t恤上的水。 “这算担心吗?” “这……不算担心吗?” 楚爱甜转念一想,又否认了这个想法:“不过是你的话,应该也不意外。” ——反正一个不学无术热爱美色的公子哥,常年娱乐版大宝天天见,是可以想见的。 褚望秦这么多年来,也早习惯了,别说除了他爸没人敢,就算有人指着鼻子骂他荒淫无度游手好闲女友换太快,他也无所谓。 她说的没错。 褚望秦腿长,轻轻松松跨出了池子,回过身来向她伸出了手。 楚爱甜默认了这是要拉她一把,没有多想,把手递了过去,同时脚也踩上沿边,一使力,就能跳下来了。 计划的很好,事情也确实这样发展了。 就是……拉她的那道力气太大。 楚爱甜是生生被他拽进了怀里,男人的胸膛宽厚温暖,那热度和触感令人感到全然的陌生。连风吹过,都会惊动人的呼吸一般,重新回到空气中的皮肤敏感地僵住。 那中间没有停顿,画面若是在电影里,就是连贯的一帧一帧影像。 月色如水,高悬空中,柔和的光亮照着夜色,男人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温热柔软,几乎没有实感。 门也在此时恰好被人推开,出来找人的大堂经理及一众服务生,还有褚望祺先生,都将这画面的尾声尽收眼底,可惜女人的脸被他刚好挡住了,他们看不清到底是谁。 楚爱甜这边还没震惊完,听到门开的声音,倒吸一口冷气,转身就想朝反方向狂奔离开,被褚望秦捞回来。 ☆、第十八章 chapter18 “你……你是跟我开玩笑吗?” 林馨羽脸色发白地扯出一丝微笑,手上却已经先一步推远了那些东西。 褚望秦微挑了挑眉头:“你觉得我有这个闲心吗?” 他抬腕看了看表,淡淡道:“现在11点48,12点半前回来。” “非要弄的那么难看吗?” 林致桓咬牙,神态阴沉。 “我说是,你又能怎么样?” 褚望秦说话时都懒得抬眼理他,这让被捧惯的林致桓也不想再忍了,不顾旁边看出苗头的朋友拉着拽着,刷地起身朝褚望秦扑过去,一把就要揪住男人的领子。 看着……是要打架的架势啊。 但对方无序凌乱的架势让褚望秦觉得可笑,一点劲都提不起来,站起来都嫌浪费时间。他坐在椅子上往后滑了些,脚尖顺势勾了另一把黑色老板椅,一脚踩着椅背把椅子踢出去,撞向了冲来的林致桓。 “——哎哎,好好说话,别打架,伤了和气倒是其次,”午夜被拽起来的助理姓吴,他扶了扶眼镜,温文尔雅的笑中藏着一闪而过的深意:“伤了筋骨就不好了。” 褚望秦在他说话的间隙,低头看了眼进来的短信。 “这里的事你解决下,到时候拍个视频给我。” 他扬了扬下巴,微笑起来的样子……让人直想一拳给上去。 吴谌轻不可闻地吐出一口气来,无奈地看着这位爷的背影,就差头上长朵花了。 其实那短信没说什么,就是【我先走了,今晚谢谢你。;d拜拜】 换句话说,就是在讲,【我要走了快来接我吧谢谢】。 褚望秦赶到的时候,发现人潮确实差不多散完了。 但不用进去找。 因为有人就在五米开外,站在车旁笑得春光灿烂、含羞带怯,跟路家那个会唱几首歌的…… 要不是看在他哥是褚望祺的主治医生。 褚望秦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象征性地扣了两下车窗,打断了车旁两人的谈话。 “聊得还挺好的?” 被偶像记住并且搭了一分钟话的楚爱甜,勉强压抑住了要醉倒的心,强行将自己的眼神从路至忱的身上挪开,分了几秒给褚望秦:“嗯嗯,超、级、好的!” 眼里 的光和爱意遮都遮不住。 褚望秦:“哦,那要不要再去咖啡厅点杯饮料慢慢聊?” 楚爱甜比之前更精神了,刷地朝路至忱看去,又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你好好休息最重要,我以后会继续支持你的,上一部戏真的很好看,很感谢你这么努力!” 她是没反应过来,有人看了看褚望秦的脸色,已经了然。 路家直到五年前搬家到郊区之前,和褚家是邻居,各家的孩子都是一块儿长大的,遑论长大后经常在各自领域相遇。 路至忱在台上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因为打call时引人注目,还站在褚望秦的身边,而且,看着确实有些熟悉。刚才女生不好意思地提起,他才想起好几年前出唱片的时候,在签售会上遇到过她好几次。 说是跑了五个城市,集了好几个签名呢。 “你越来越好了,我……我也越来越老了。” 楚爱甜说这话时,紧了紧手中的包,笑容羞涩而感慨。 路至忱正要说什么,就看到褚家那位小少爷冲过来了。 “说完了,可以走了吧?” 褚望秦沉着脸看着她,目光灼灼。 “走??”楚爱甜一脸懵逼。“走去哪?我要回家了。” “你准备走回去?” 褚望秦失笑。 “不啊,我不是开了车来吗?” “……” 楚爱甜看着他,表情一言难尽:“啧啧。” 什么记性啊,她晚上吵架的时候都说了,是送林馨羽过来,难不成她们俩还能走过来? 嫌弃归嫌弃,楚爱甜还是扭头,跟路至忱两眼发光地道了别。 看着偶像对自己温柔地笑了笑,说再见啊,楚爱甜满意地把这声道别好好揣进兜里,整个人被装在粉红泡泡里,推着飘走了。 路至忱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又看了眼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男人,忍不住摇头笑了笑:“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在追她吗?” “她喜欢我喜欢的要死的关系。” 褚望秦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完,果断掉头离开。 他有必要重新考虑一下今晚的选择。 想来想去,刚才他智商突然停摆的事实,虽然是不可推卸的,但变数和传染源分明就是那个姓楚的。 肯定是。 路至忱被司机和经纪人提醒了一声,才收回了眼神,钻进车里的同时接到了路洺的电话。他打过来是问下个月的家庭聚会要不要来,路至忱给了肯定答案后,唤住了路洺,若有所思地问:“褚二他最近有个很喜欢的人,是吗?” 路洺值班正值的心灰意冷,一听关键词一下来了精神,装作安如山的样子引着弟弟说话:“噢?好像是啊,你碰到他了?” 褚望秦对自己的八卦即将传遍人间没有预感。 他就是驾车两个小时,回了自己家。本来想留在那附近,住酒店也就那样,为了第二天着想的话,确实更方便一些。 但……褚望秦说不清为什么,也想弄清楚,这么晚了,开几个小时也要坚持回到自己的窝里,还非要自己来……是什么样一种奉献的情操?? 公寓的门,只要进了,连灯都不用摁,感应式的,走近了就会徐徐亮起。 整个装修是金荞当时的爱人包办的,据说市价七位数,关键是空间确实开阔大气,主色调和家居也弄得很有质感,是他们沟通过后的风格,那种偏灰而粗糙的感觉,高高的吊顶…… 褚望秦拉开冰箱,看见了一堆酒和矿泉水。他顿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随便拿了瓶啤酒启开。 一阵细微的刺痛。他低头看了眼,是易拉罐环。 褚望秦出神了片刻。 那时……就是这样。自己太喜欢碳酸饮料了,喜欢打开它们时滋滋冒泡和瞬间的声响,所以即使在危险的时刻,他哥也纵容着他的紧张和无措,买了一罐,怕划伤手所以习惯为他打开。 但,也就记得这么多了。零星的片段,十岁以前的孩子能记多少。 他喉咙干涩的要命,一仰头,灌了大半的酒。 褚望秦抬眼,看见一向干净的玻璃上蒙着水雾,忍不住用手抹下来,才发现是干的。 回家也不怎么好,还不如待在酒店。 想着,他坐到了餐桌的椅子上,抬头看着天花板,像是有电影的画面在那里滚动:“哥,我最近认识了个人。”褚望秦唇角很轻地勾了勾,“叫楚爱甜。名字傻了点,烦是烦了点,但是我好像……很想看见她。” *** 可是你不主动来见我的吗? 那天晚上是幻觉吗? 我脑子坏了? 是不是要绑过 来艹一顿才懂事?? 反正也不怎么喜欢就是凑合凑合既然错过了这个机会那就算了。 ……再给个机会,就三天。 两天半。 两天。 褚望秦没发信息,装作自己不存在,但是真的超级,超级想把八个大字贴在楚爱甜那光洁的脑门上。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她连尤利西斯的论文都能磕出来,这几个字都不能理解吗? 褚望秦瞎瘠薄想是一回事,他也不耽误自己花花公子的业务,日常被他爸揪回去骂1/1,让褚潇开心的嗑瓜子看笑话1/1。 “八卦版!又是八卦版!你自己该怎么约束自己,有没有点数?你说说就你这风评,以后怎么能成为掌舵者?!大船都能被你开到风眼里了!我之前让你去乡下反省,你都给我当耳旁风是不是!要么你赶紧给我结婚,娃生完,总能收心了……” “就算没有我,不还有哥吗?”褚望秦坐在柔软的沙发里,无意识地扭了扭小拇指的尾戒,“而且,也有那么多职业经理人……我不希望有轮的上我那一天。” “你!你就想吃喝玩乐吗?你对不对得起……” 褚珲气得手指直抖。 “对,我就是这样的。我喜欢轻松一点的生活。” 褚望秦平静道,瞥了一眼报纸,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头,拿起来看了看:“这是那晚啊?” 他脖子上架着楚爱甜打call那晚,不过照片是楚爱甜激动地挥舞双手,他侧过头,眼神全然落在她身上。 有他的侧面,却只有她的背影。 褚珲一把将报纸抽走了,痛心疾首:“你就算要搞新闻,能不能和这些人低调一点?!” 褚望秦低头笑了笑,躬了身道别,没多说什么。 ——他还嫌这照片拍太烂,不够高调。 ……要么,去跟她抗议一下? 楚爱甜现在一天能挣两三百,约评论的专栏另算,算算有小一万,还真能攒下来一些。以后再开条路子,翻倍的话,两年就能把钱还的差不多了。 她现在快二十四,这样到二十六岁出头,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喜欢个什么人,最好温柔踏实一点,还要上进,有路至忱一半……不,三分之一帅气就够了,主要是大家互相扶持着过好日子,就很不错了。 到时候 养只猫,养个鸟,种两盆香菜在阳台上,搭个摇摇椅,夏天可以开着空调躺在那吃冰棍,冬天在好天气睡那晒太阳。看书的看书,休息的休息。晚饭后在暮色里散布回来,听着华灯初上的地铁经过的声音,时间会过的很快吧…… “在想什么。” “结婚。” 楚爱甜趴在方向盘上,眯着眼,像只懒懒的猫,毫无意识、从善如流地答道。 等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一个猛扭头,看见了副驾驶上熟悉的那张脸,顿时就失语了。 然后楚爱甜自动而迅速地滚下了车——防止被压惨剧再现。 褚望秦好容易找到她的车,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根本不想动弹,只是摁下了车窗,看着她笑了。 这笑,对楚爱甜来说不亚于狮子吃人前象征性地咧嘴露齿。 她把头探入车窗,很是崩溃:“那个,我们不是说好不再见了吗?你那天晚上都答应我了……” 褚望秦要递给她的东西,递到一半又收了回来,他嘴角扬了扬,细看有些僵的笑意:“答应什么了?” 楚爱甜在空中愤怒地划了两下手,又再度把头塞进了窗户,很失望的语气:“我没想到你吃了吐,但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次,因为我们……见到对方都恨不得带把斧头互殴,老吵架什么的,所以能少见面就少见面,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吧,而且我最近因为个人的事,也比较忙。” 褚望秦:?? “楚爱甜,”他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了,脸色有些凝重,“希望你如实回答。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就算有,和你有什么关系?” 楚爱甜登时睁大了眼,怀疑自己耳朵给夏末的热风堵住了。 现在想想,她本来就是个心事藏不住的体质,哪里能忍得住不见他? 所以褚望秦看到她那个表情,完完全全的疑惑懵逼,连连带着太阳穴抽着跳了跳,脸色难看。 …… 男人忽然开车门,从副驾驶那一侧过来。 她警惕地缩了缩身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却被褚望秦轻扣住了小臂。 那力气不大,她只要稍稍挣脱一下,就能逃开。 可楚爱甜和他视线对上的一瞬,机警地选择了站着不动。 实在是,这表情,太像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了。 “没有也挺好。”褚望秦将手上的一个小物什展开,是条细细的淡金色手链,有分散的白色四叶草样式图案。他执起她没有表的右手手腕,垂着眉目,睫羽垂落下形成一小片优美的阴影,她看得眨了眨眼,等回过神来,他已经把链子给她戴上了。 “以后会有的。” 褚望秦以眼神接住了她的疑问,轻巧地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秋天快来了的缘故,街上偶尔会看见风中飘走的落叶,有些也会落在人们的脚边。 楚爱甜有点尴尬,低头踩碎了一片叶子,在沥青的路面,鲜艳的深色那样显眼,就像面前这个人一样,让人根本忽视不得。 ☆、第十九章 chapter19 楚爱甜还没来得及叫住他,低个头皱眉看的功夫,人就跑没了。 她坐回车上,懊恼地拍了把方向盘,又! 又得再见他了! 这么想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掉到手腕上,另一只手的手指,轻,戳了戳。 楚爱甜眼神微动,有些难言的遗憾。 如果没有这么惹眼,家境再普通一点的话,或许……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再自然不做作地升华下革|命友谊什么的。 不过话说回来,被同一个人救了几次,这要么是红线,要么是孽缘,现在看来,只能是后者了。 楚爱甜用另一只手,缓缓地握住了垂着链子的手腕,蓦地笑了:“拜托,别来招惹我了,我的忍耐力……没有那么好。” 她也不是傻子,看不出来他什么意思。 另一边,褚望秦可没有她手链一解,旁边一扔的轻松。 他看了半天自己的手,深呼吸了无数次,来回与之协商。 “别攥太紧,放松放松。就当吃亏买教训……还不是你贱,听卢亦那个傻逼的去救她干嘛?给自己找事,找的爽吧?” 褚望秦咬紧后槽牙,额间的青筋气得都暴起了,最后咣一下把火撒到了喇叭上,车方向盘中央被他一拳砸下去,哭唧唧地发出了凄厉的响声,经过的无辜行人都吓了一大跳。 他猛地启动了车,风驰电掣般地驶离了永远都会给他留下阴影的现场。 但是,这次对话带来的影响还在继续着,首先影响到的就是褚望秦莫测的心情。 卢亦那天本来跟他吃火锅来着,还有黄真的堂哥,大家在生意场上有交集,和褚望秦又是至交……准确说起来,黄真堂哥,黄沐是他褚少爷风月场上的至交。黄沐在英国读书的时候,曾经打着飞的去找svegas凯撒宫嗨的褚望秦。不过褚望秦玩得更杂一点,黄沐对女色更感兴趣,是真正意义上的万花丛中过,片叶都沾身。 全场的眼睛有一双算一双,统统都看出来褚望秦那down到谷底的心情,他吃东西倒是安静,整个人,用褚潇的话说,就跟个酝酿中的活火山似得,往那一杵,诚心诚意的让大家都不好过。 于是半夜转场,黄沐跟卢亦使了个眼色,找了个集清纯与狂野于一身的肤白貌美大长腿,好看不说,还很有特色,而且被推到褚望秦怀里时,还欲拒还 迎的往外错了错身,眼波流转地在褚望秦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 他的手指在酒杯上轻点了点,坐着没动,目光移到了跟前的姑娘上。 “你叫什么?” “璐璐。” 褚望秦听完就笑了,懒懒散散地皮笑肉不笑:“得了。” “嗯……那是艺名啦,我的名字……”女人含羞带怯地笑了笑,眼睛弯了弯,纤细的手指勾了勾他衬衫,“叫田……” 咚! 一声巨响。 褚望秦把人直接从膝上掀下去了,黑着脸扫了黄沐一眼,转身就走了。 这暂且搁置不论,他和他哥出去吃饭,适逢几个好友也在,大家就拼了个桌。中间有人点了几碗生滚鱼片粥,褚望秦只吃了一口就让后厨拿回去加工。 ——太淡。 这家店也是口碑好,比较火爆,大概太忙了,不知哪个厨师把盐洒成了……糖。 最后老板出来道歉,心里其实还是有点不服气的,表面客气实则强硬地说赔偿两个菜,让客人熄熄火,别动了气影响到其他人,而且这个粥基本尝不出甜味,再无理取闹我就…… 褚望秦身边几个好友也不是善茬,当时就把筷子放下了,笑了笑:“就这个态度,你们怎么开店的?” 话音还没全落,桌上那碗粥砰地碎在了地上,伴着一句冷然的轻笑—— 喜欢甜的是吧?那吃干净。 …… 自这顿以后,大家都互相转告了了保命tips:远离褚望秦,谁知道这少爷最近哪根神经搭错了。 路洺知道,但是说起来他也三十多奔四的男人了,自然要走稳重成熟路线。 所以,他稳重成熟地传递了消息——关于,褚望秦也许可能maybe分手的事,女方应该就是看过自家弟弟演唱会的……楚爱甜。 有一波人完全不明所以,楚爱甜是谁?who??男的女的?? 卢亦、金荞他们则齐齐陷入??? 这不是倒追的那位吗?他们什么时候勾搭上了? 不管真相如何,褚望秦都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当然,主要是也没人敢逆鳞上去问。 只有褚望祺,在吃饭间隙淡淡提过一次。 “喜欢吗?” “狗屁,我他妈再搭理她 ,我就是狗。”褚望秦本来一晚上加一上午没吃,中午在顶楼餐厅正准备切点牛排,一听这话瞬间噎的吃不下了,放下了刀叉。“纯种,土狗。” 褚望祺看着那张黑如锅底的俊脸,忍了忍笑意:“噢……我是说菜色还行吗。” 当天晚上,褚望秦临时订了飞纽约的机票,行李都没怎么收拾,说走就走了。 而楚爱甜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不出城西那块片区,累得回家就睡。两周后,在楚蔺再三的督促下才去还了——对了,他是给乌龟换水时,在窗台的角落发现的盒子,一打开看见条巨贵的玩意,以为她出去那啥了,气得差点要把乌龟炖了,乌龟:?? 楚爱甜赶紧解(xia)释(bian)了前因后果,说早都要还,但是见不到褚望秦人,也没时间去找他,便暂时作罢了。 “这不能作罢,你也不是不认识,顶我们家一个厕所的钱,”楚蔺难得严肃的拍了拍女儿的肩,“而且,小褚不行,不适合你……知道吗?” “您想什么呢,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楚爱甜边换鞋边翻了个白眼。 等到了褚家别墅的大门口,她才重新紧张了起来。 地址是几天前接明璐下晚班时拿到的。遇上褚潇了,对方给她时嘱咐说只要不是晚上七点后来就好。 “啊呀?来啦?好巧!我哥不在,这个给我吧!来,我替你还他!喏,这个给你!帮我送到我二哥家,在cbd区浦江对面,碧海小区b栋28层c,这是钥匙!” 楚爱甜把手链装在浅色盒子还给她,同时手里猛地接住一个重物,她惊恐抬眼,刚好看见褚潇咧着白牙笑得灿烂:“它很可爱的,叫大咚,你把它扔回去就行了,我哥会看着办的!” 她……她不是惊恐这个。 楚爱甜低头,一人一狗默默对望。 这也不是什么泰迪贵妃,这tm是一只牧羊犬啊牧羊犬成年的牧羊犬!她!的手都要断了!!! 等把狗安全送到目的地,楚爱甜长舒出一口气,把狗链子栓到了鞋柜上三圈,给了褚潇一个消息。 【我送来了,狗也拴好了,喂了点水,它没叫,我估计不饿。我先走了。】 很快就收到了褚潇的回复。 【谢谢o(n_n)o!大咚就放那吧,等一周后我哥回来他自己会看着办的~】 楚爱甜满意点了点 头,刚要把手机放回兜里,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再次看了眼信息。 ——一周后我哥回来。 【噢噢。那你会来定期喂食吧?】 【我也要出去出差了,不行诶/(ㄒoㄒ)/没事,它之前也饿过,习惯了,让邻居想起来给扔点东西吃就行。】 褚潇发完后叹了口气:“大咚,虽然你地位比我还尊贵,但是为了你二哥,牺牲是有必要的。” 她可是第一次,在褚望秦的钱包里发现了一张照片,这么俗套的剧情……那还是一张背影。背面写了一个遒劲有力的钢笔字:楚。 【那怎么办?】 【你要是有时间,钥匙又在你那,偶尔来帮忙喂下大咚就好(*^__^*)。】 楚爱甜站在窗明几净的客厅中央,眼前一黑。 她还深刻地记得,褚望秦气极的那天说的帮着养狗一个月两万八……现在倒好,狗保姆的重任还真落肩上了,然鹅钱一分都没有。 友……友情保姆。 她这二十来年,学会了许多技能,尤其是最近两三年,包括但不限于砍价、撕逼、演戏、赚钱,唯独拒绝,仍然生疏。 幸而这只牧羊犬很乖,又高又壮,毛色漂亮,大眼睛常常温柔安静地看着她,过了几天熟了后还喜欢蹭她的手心。 楚爱甜每天抽出这两个小时,就因为这几秒的撒娇而觉得,还挺值的。 但是时间远远不止一周,她都数不清十几天了,在满地捡毛、力求保证家里还勉强干净时,无聊的开始跟大咚聊天,它趴在那里,耳朵一动不动,安静看着她说话。 “你说说,让我看你七天,现在几天了,还有说管你有钱来着,超贵的,两万八……还有,你说他是真的有那么一点那个意思吗?我一直在想,之前我可能理解错了,”楚爱甜给它倒了水,推到它面前,自己盘腿坐在地板上,嘴角不知不觉挂了丝轻笑,“不管怎么样,被人喜欢总比被人讨厌好?你说是吧?” 楚爱甜把它抱过来,揉了揉它柔软而厚重的毛,失笑:“哎,你听得懂吗?” “不是吧。” ——! 楚爱甜听到男声,第一反应就是社会新闻里的各类入室抢劫、强|奸,随手抄起面前茶几上的瓷器装饰就砸了过去。 来人轻巧躲过,闭了闭眼睛,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避了快一个月,基本都忘了。一回来倒好。 褚望秦睁开眼,黑眸里神色淡淡:“你怎么在这?” “你妹妹拜托我看下狗,那天……我把那条链子还给你了。”楚爱甜见是褚望秦站在那,休闲浅色衬衫,深色修身长裤,眼里光微冷的样子,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褚望秦沉默了短暂片刻,忽然越过她,径直上了楼。 楚爱甜站在那,动也不是,走也不是,最后算是悟出来了:这是让她滚的意思吧? 她刚要转身,又听见身后的动静。 男人折返下楼,手上拿着一沓……一沓钱。 “这是?” 楚爱甜垂下眼,手心不自觉攥紧,又很快松开。 “一万四。你刚刚不是还在跟它说吗。” 褚望秦似笑非笑,拿在手上,空中虚晃了下:“刚好,半个月左右,就一半了,没意见吧?” 楚爱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本来面上浮出水面的喜悦满得要溢出来了,刚想和主人交流下他家的狗多招人恨又多招人爱,被这一给钱都打岔了。 她脸上笑意散得差不多了,才抬头看着他礼貌勾了勾唇,拿走他手上的钱:“谢谢了。” 楚爱甜掉头就走,跟朝她汪了两声的狗也没有道别一声。 冲下一楼,出去后是艳阳高照的天,没有一点要入秋的迹象。真让人心寒,热得心寒。 “热死了,什么时候降温啊!!!!!!” 楚爱甜朝天恨铁不成钢大吼了一句,脚尖勾着一块花坛旁的石子,一脚把它踢上了天。 他看着是划清界限了,其实她心里该很欣慰的。 不要再吊着脸了——楚爱甜这样劝着自己,才踏进家门,就被喜悦的呼声吞没了。 “楚楚,你猜猜我中了什么?” 楚爱甜见她妈脸上都是憋不住的开心,好奇道:“怎么了……?” 听完觉得也不错,但楚爱甜刚祝贺到一半,想起了日期,眼睛一下瞪大了:“十九号?” 九月十九,刚好是他们俩的结婚纪念日啊。 *** “这里的海胆奶冻,真的比较有特色呢,听说都是从日本空运过来的,我比较中意食材呢。” 说话的人微微一笑,黑长直的头发小幅度调皮地歪到一边,温柔可 人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餐厅的环境一流,是吧台开放式的空间,整体装修以黑色为主,金色为辅,景观台的位子最多坐六个人。 褚望秦对面只坐了一个,程家的千金,做药业的,是他们少有的没涉及到的产业。 但是他知道,他的身后坐了六个,都是听说相亲赶来看戏的,好友……狗屁,神特么好友。 褚望秦对鸭肝、金枪鱼兴趣都不大,扫了下菜色,只拿起餐巾纸随意叠了叠,轻笑了笑:“嗯。” 程骆与正要开口说什么,一道争执的声音不大不小,在静然的餐厅里响起。 她看见褚望秦的眼神已然跟过去,也转过了头。 ——“对不起,真的是有预定了,客人是五年的vip,官网定好付费的,您看看,我们时间弄错了是我们的错,给您换成明天或者后天的中午好吗?” ——“我,向你们确认过三次。都说今晚可以,靠窗的位置也是可以的,你说的订位,是在我们之前吗?” ——“呵。抱歉,”经理低头,歉意地笑笑,坦诚道:“他们有优先权。您是抽到的餐,其实按理说,时间还有菜色,都是我们订的。” 看上去是一家三口啊。程骆与看明白了,下意识的觉得尴尬,赶忙转移了话题:“你还要加菜吗?” 没想到对面的男人今天第一次主动开口问道:“程小姐,是不是觉得很尴尬?” 坐在不远处,被褚珲委以重任的路洺脑子一下就大了,不远处的那个不是楚爱甜是谁? 看看看,某人的眼神已经飞过去了。 路洺忙离座,从褚望秦身边经过,‘不小心’弄掉了了他的刀叉,捡起来时冲褚望秦轻声道:“你有点分寸,别又冲上去了。” 褚望秦垂眸,神态喜怒无从辨认,只是接过刀叉,随便点了下头。 “您似乎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楚爱甜没有想吵架,也没有要拔高声音的意思,但是依然吸引了大半人的目光。毕竟也不是她一个人,还有她身旁……穿得似乎过度隆重的父母。 “如果对方先于我们订了这最后一桌,那您告知我没位子就可以了。如果我们先于那位订的,那在被取消的时候,你们至少应该通知一声——虽然是活动,但是对于顾客,也要有起码的尊重吧?”楚爱甜从裤兜里抽出一张卡,气势淡冷,挑眉时轻笑了笑:“还是说,抽中的免 费餐顾客没知情权?卡在这里,我本来想买这一顿也好,现在看看,还是算了。” 黄真还没有正面见过楚爱甜,现在一看,竟有些看愣了。 好看到出挑,而且气质间那挂英气帅得能掰弯她。 “褚二……喜欢她?为什么要分手啊??” 路洺一脸高深莫测:“不知道。感情的事,谁清楚呢。” 他们下了赌注,关于褚望秦会不会冲上去现场摆尾求爱,至于救场……他那么护短的一个人,那是肯定的。 褚望秦却坐在那里,直到楚爱甜牵着父母昂首利落除了餐厅,都没有半点动作。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长舒出一口气,失笑,唇角极淡地翘了翘。 他从来,都不是因为救了她几次,所以上了心。除了她主动求助那次,其他时候他就算不帮忙,她也能完全靠自己解决。是因为……他想靠近。 太想靠近了。 褚望秦绅士地朝对面的程小姐点了点头:“你慢慢吃,我有事,先走一步。” 而后扔下一众或八卦或疑惑的眼神,迈开长腿离开。 他料到他们一行人没有走太快,毕竟心情不怎么样。 楚爱甜却在出了餐厅后,将拳打在了掌心里,笑眯眯的:“爸,妈,我有个好地方,带你们去吧,今天的纪念日,也会很不错的!” 她带着他们一路往西走,中途路过一家中式甜品店,还买了一斤椒盐酥,和半斤鲜肉月饼,又去隔壁的店买了一板蜡烛。关荷不知道她要干嘛,忍不住拉了拉她:“楚楚,没事的,要不,我们回家吧,你……还好吧?” 楚爱甜嘁了声:“你当我精神有问题吗?喏,前面,快到了。” 是……公园。 这一带最有名的公园,因为绿化做得好,中间还围了个人工湖。平时晚上七点多人还很多,现在八点半了,散步的、玩乐的散了大半。 她找了个石凳,拿了个牺牲用的鲜肉月饼,插了一根蜡烛在上面,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微弱的火光倏然一闪,亮起来了,跳跃温暖的烛光映出楚爱甜的笑脸。 “其实,在哪里过也不是很重要,只要人是对的,这个时间我们就会记得清清楚楚,可不会等很久以后,想起今天就记得,啊呀,被不靠谱的人均一千五的餐厅坑了——太倒霉了。要记得聊了很多,吹了蜡烛,有一个宇宙级的大美女,陪着 你们过了个超好的纪念日,要这样告诉自己。” “吹吧,我的礼物明天给你们,祝我最爱的两个人,”楚爱甜用力抱了抱他们,“永远快乐。” 然后在楚蔺的手势指挥下,迅速退下撤离了。 她退出了二老的视线后,百无聊赖地跳着格子走路,最后找了个秋千坐着晃悠,幽幽地轻叹了一声。 糟心的事还是很多,明天起来了又是还款日,可该好好过的这一秒,还是要好好过啊,不然多没意思。 楚爱甜本来想翘着腿,像六岁时那样高高飞起来一次,结果……因为腿太长了|-|只能作罢。 抬头月色深深,平视前方夜里的公园景色也没有白天那样鲜亮了,她只能低头搭手指玩,准备等半小时去找他们。长腿踩着地,晃了没两下,秋千的绳子突然被拽住了。 楚爱甜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朝声源看去时,要仰、着,头。 “哈喽。宇宙美女。” 她这么九十度一昂头,对方也正好垂头看她,眼神安安静静对上了。 褚望秦望进她眼睛,笑了笑:“倒着看还是很帅,是吧。” 楚爱甜回过神,刚要结束这个动作,就被男人的大手轻轻固定住了,还……还往里蹂|躏了下她的脸蛋! “跟你说一声,我跟他们都讲过,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就这一句话。 成功地让她挣扎的意思断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有些心塞的委屈。 可楚爱甜不想让他看出来,就幽幽抬眸,翻着死鱼眼‘哦’了一声,意即知道了退下吧。 褚望秦觉得,真的有趣。怎么能这么可爱,又这么诱人,像最软最软的棉花糖,从天上云朵取了下来,辅了粉蓝的柔和精致,就算里面裹着毒,也让人心甘情愿。他算明白了,genesis里eve对那苹果的一试,并非没有理由的。 即使神不认为那是好的,但人就是…… 会被诱惑的生物啊。 他忽然垂头,就着目前的姿势吻了吻她的下巴。 楚爱甜的眼睛瞬间睁大。 黑夜里,人的感官都敏感了许多,她隐约看得见他瘦削漂亮的面部轮廓,和清晰的明眸。 还有他稍微换了位置后,眼里的笑意。 褚望秦的下一次,没有手软,倾 身便吻住了她柔软的薄唇。 他像哄小孩子一样,啄吻到第三次,开始轻轻啮咬着她的下唇,却被楚爱甜有些青涩的不知所措逗笑了。褚望秦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让她腾点位子。然而楚爱甜已经回过神了,恼羞成怒地一蹦三尺高! 这却刚好给他腾了空间,让褚望秦踏过来好好坐下,一伸手便擒住她细瘦有力的手腕,将她拉回自己的腿上。右手沿着她柔顺的黑发进去,牢牢扣住了后脑勺,接着不由分说地将deepkiss继续下去,方才那一个不方便的姿势没能解锁的混沌与热情,彻底被点燃了。他撬开了她的齿关,在上颚处细细滑过,酥麻的让人直发抖,纠缠的唇舌深入的让人几乎承受不住,她喉间的呜咽被全数吞下去。每一秒,褚望秦都错觉电流飞速经过他的头脑和身体,扶住她纤腰的大掌不由得紧了紧,力道大的像是要将她揉进体内。 他猛然离开,和她额际相贴,轻不可闻道:“可我真是做不到啊。喜欢你,实在是,太喜欢了。” ☆、第二十章 chapter20 清朗的月辉徐徐照下来,照在了楚爱甜煞白煞白的一张脸上,一双眼里并不是全然的愤怒或者惊讶,更趋向于见鬼的反应。 冲动完的人自知理亏,安安静静看着她,心知挨一巴掌也是应该的,但还是在期待着她的回答。 楚爱甜从他的膝头上麻溜滚下来,站在褚望秦跟前,胸口起伏得厉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清冷如月色,透着凉意:“我就当你发疯,这笔账我记着。” 比起把他打清醒,楚爱甜想赶紧找个地方,把自己的头塞到冰水里清醒清醒。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 褚望秦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说不理就不理了,说冷淡就冷淡,这会儿又摇身一变变成了喜欢……她试图从大脑的回忆里抽出蛛丝马迹,哪怕有那么一个也许令人心动的瞬间,想来想去,都没找到,只好作罢。 “别记着了,现在就算。一天有一天的账。” 褚望秦在秋千上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她,而后站了起来,轻笑了笑说道:“不然越拉越长。我是无所谓,你……” “你刚才说喜欢我是吧?”楚爱甜收起杂七杂八的想法,郑重其事地开口,眼里仿佛含着一层薄薄的水光:“但我不喜欢。” “所以,请不要再这样了。” 楚爱甜微点了点头,温文尔雅的收尾,在转身前,却猝不及防用脚尖踹了一脚对面的小腿胫骨,那位置正正好好,疼得男人抽了个冷子,当时就蹲下了。 她将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垂下眸看了眼捂腿直抽气的褚望秦:“不要再招惹我,你去找你那个世界的人,事少又漂亮的姑娘,我想应该挺多的。” 楚爱甜大步流星离开时,稍稍松了一口气,才小心地检视了下刚才的几分钟:说清楚了吧?态度坚决吧?他会看着背影气得牙痒痒最…… 最好了。 在她犹疑要不要回头偷偷看一眼的时候,方才疼得看上去要骂娘的人缓缓直起身,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黑眸里一片静然,没有怒气,也没有懊恼,只是注视着,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他才离开。 楚爱甜第二天一大清早起来,对他的怒气才升到了顶点—— 看看镜子里那快要掉到地上的黑眼圈!国宝的都比她小! 她冲进洗手间,在墙上的收纳筐里翻着眼 霜,想着或许还有剩余没用完的……但是,一点都没了,润肤霜倒是还有点。 楚爱甜烦躁地抓乱了本来就是草窝的头发,怎么会这一年都没有用到呢?? 她边想着,边朝洗手间的梳妆镜投去了目光:所以为什么,时隔一年又想起来要用呢?黑眼圈只要休息好,自己会慢慢消下去的,以前不都是这样解决的吗? 正要把那浮上水面抬头的可能性压下去,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楚爱甜满腹攒着的邪火全都撒在了上面:“喂??什么事啊一大清早的能抬头看看时间吗?!” 那边似乎被吼得愣了愣,过了几秒一个陌生的男声才道:“您好,是楚小姐吗?打扰您了,想问下有没有兴趣……” 楚爱甜随手摁了免提,拿起漱口杯和牙刷,将牙刷一把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嗯,卖保险的?还是卖房子的?不需要。” “……不,我是alden的助理,他的复出演唱会是两周后,不知道您有没有了解过?” alden?alden,嗯,不就是路至忱的英文……名? 楚爱甜把漱到一半的漱口水默默吐了出来:“你好?你说什么?” “我……” “你们骗子花样现在越来越多了哈?!原来是什么你爸病重快来看看,现在还要打着别人偶像的名义骗人,你有没有搞错,当我是傻逼吗?!alden的助理?搞笑!我还alden地下女友呢!” 电话那头似乎彻底安静了下来。 “喂?喂??说话啊!!” 楚爱甜是不太清楚,对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路至忱并没有通告,为了复出演唱,他推了很多活动作调整和休息。此时带着两个助理参加朋友聚会,褚潇办的party,中午预热晚上才开始……为了庆祝他男友博士论文选题顺利通过。因为时隔很久,聚一次的机会难得,所以连路洺、褚望祺都来了,但搞笑的是最闲最爱玩的那位竟然说自己—— 没,时,间。 最后在褚潇的软磨硬泡下,褚望秦还是露面了,一进来就说只能待半小时。 路至忱跟发小、朋友们在一起时,再热闹也不会觉得很吵,因为比较轻松。在轻松的氛围下,他看到褚望秦,一下回忆起了楚爱甜,便叫助理打个电话,问问她有没有票,没有的话给她留一张。 助理也没想到对面是那么回答的,为难的看着路至忱,在示意下开了免提。 于是楚爱甜的‘你们骗子花样现在越来越多了哈?!原来是什么你爸病重快来看看,现在还要打着别人偶像的名义骗人,你有没有搞错,当我是傻逼吗?!alden的助理?搞笑!我还alden地下女友呢!’大长句,一口说下来不喘气,就这么绕梁三日的进了在场所有人耳朵,成功地让空气安静下来。 路至忱失笑,关掉免提接过手机喂了一声:“小楚吗?我是路至忱。” 楚爱甜那边一瞬间失声。 “哎,对的。嗯,是我助理。不用担心,我就是想问下,你买到票了吗?没有的话,我叫助理给你留一张,我这有些名额的。嗯……嗬,别这么说,”路至忱的声音温和而清朗,“谢谢你的鼓励。” 路至忱正要挂,突然看到出现在面前的大白板,上面用马克笔写了几个大字: 问!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他抬一抬头,看到举着板子的是一脸黑线的褚家小少爷,差点没笑死。 “那个,”路至忱清了清嗓子,“有人让我问一声,你为什么没接他电话?” 楚爱甜没反应过来:“谁?” “褚望秦。” 她没想到,惊异道:“哦,您认识他?” 路至忱应了一声,又把免提打开了,伸直了手,让褚望秦听得清楚一些。 楚爱甜:“不是不接,是因为拉黑了。” …… …… 褚潇实在憋不住,率先笑成狗滚到了沙发旁的地毯上,一想到这是兄长每次得意洋洋强调太喜欢他的那位,觉得某人的脸现在一定疼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褚望秦现在哪有时间顾忌丢不丢脸的问题,他满脑子盘旋的都是几个大字—— 我还alden的地下女友呢。 女友呢?? 呢?? 靠!本来想着休整一天,好好调查下她的喜好,现在看来,真是,一秒都不能耽搁!不然分分钟就会被人撬墙角的!而且这不是撬不撬的问题,他的墙角目前是长腿的,自己会跑! *** 楚爱甜在出了楼道的那刻,有种被打回娘胎的无力感。她都不想去看周围一双双探究的眼睛了,光看路人经过的表情,够她以后在小区 里被堵上八百次了。 “褚先生,你这是……” 面前骚包的银灰色astonmartin敞着天窗,年轻男人斜斜靠在车门旁,车的副驾驶上绑着……绑着一根红!色!气!球!还是很亮眼的那种,非常正,非常骚又纯真的红色,好像下一刻就要把她拉到迪士尼和贝儿共舞一曲。 楚爱甜很想就地挖土把自己埋了,一脸生无可恋此生万念俱灭的无力。 褚望秦完全当没看到,径直把气球解下来,递给她,让她拿着,然后示意她戳破。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昨天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楚爱甜攥着气球绳子,头疼不已:“你喜欢我哪点,我改行吗?” 褚望秦一下就笑了,左边脸颊隐隐笑出一个酒涡,早晨的阳光初露了面,从高大的树梢缝隙中照耀下来,照出他深深的笑容,坦荡却不轻佻,说是深情吧,又差那么一点意思,只是没有一点隐藏的神色,眼眸里全然落了一个她。 “我就喜欢你不喜欢我,改吧。” 楚爱甜用右手手掌捂了捂眼睛,实在想不明白,二十一世纪都快迈入二十年了,怎么还会在成年男女间发生这么弱智的对话。 她叹了口气,把钥匙从兜里拿出来:“我戳破,你,上车,走人,行吧?” 褚望秦点了点头。 砰地一声!气球爆裂的声音,即使早有准备也会小吓一跳。 比起那个,楚爱甜下意识双手合十,接住的气球中掉落下来的东西……更让人吃惊。 她打开手掌,看到躺在掌心里小巧的方块,包装纸的云纹勾着桂花糕三个字,跳进她眼里。 “麻烦问一下,”楚爱甜又气又好笑的扫了男人一眼,“你纵横情场这么多年,都是靠信誉吗?” 褚望秦:“你不是喜欢甜的东西吗?” “所以呢?”楚爱甜挑了挑眉,淡淡反问道。 褚望秦看着她,蓦地勾了勾嘴角:“所以,很巧,我也喜欢甜的。” “那你也要搞清楚别人是喜欢哪种甜品啊?我要是喜欢凤梨酥……啊啊不对,”楚爱甜摇了摇头,“我就是喜欢凤梨酥多一点。你给的不合适,就算看上去也还可以,但对我来说不可以,因为具体落实到那个东西上,它就不对了。我先去上班了,这个,谢谢,我就当零食了。以后不要费……” “但我不是。”褚望秦从车旁 边走到她身旁,从她柔软的手心里拿走那块桂花糕,手指尖似有若无地触到她略被汗湿的掌心,黑眸落下看了一瞬,又看回了她,仗着与生俱来的诱人底色,唇角轻翘了翘,是铁了心要躁动她安安稳稳的魂。 “是这样的,只要是甜的,我都喜欢。” 褚望秦撕开包装纸,捏着包装纸尾部,轻描淡写道。 “张嘴。” 楚爱甜被套路的哑口无言,刚要说什么,桂花糕就抵在了她齿间,清香沁人的绵软引着她不自觉的咬了一口。 ……她好恨啊,最后还是决定嚼完咽完再说话。 这是吃货的尊严。 ☆、第二十一章 chapter21 “师傅您看,这后面的车……是不是在跟着我们啊?” 坐在后排的白领是新入职五个月的程序媛,和大多数赚钱狂存党一样,她的兴趣爱好是看着存折的数字增加,并不是花了它。所以她并不认识那车,只觉得这外形贼拉酷炫。 可为什么跟了她们五条街呢? 楚爱甜朝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干笑的时候眼里都快喷火了:“呵呵,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刚好顺路吧。” 褚望秦……她现在想到这个名字就头大。也得亏了这少爷家里有个顶梁柱,给了他泡妞的空闲,但……已经花了三个小时在后面悠悠跟着了,他不嫌烦,她也快崩溃了。 放下这个白领乘客后,她沿着路边停下,下车摔门,走向率先停在前面的银灰色跑车。 楚爱甜在驾驶位旁边站定,平复了下呼吸,微俯了俯身,左手搭在后视镜上,低头看着他:“褚望秦,你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褚望秦气定神闲地坐在那,抬起眼看她,表情十分之诚恳:“我有,现在不正在做吗?” “哈,我擦,”楚爱甜被他这句话逗得怒极反笑,直起身来逆风捋了一把吹得四散的头发,再次克制住了一拳把他砸到座椅里抠都抠不出来的冲动。 她有什么冲动他不知道,不过他知道,这种不想继续跟她待着的心情……越来越强烈了。 当风吹来的时候,她倏然直起了身子,眯起眼,嘴角不屑地笑满满的都是嘲弄之意,好像他说了个天大的笑话。下一刻,逆风突然而起,将女人黑色的发从肩后吹到了脸前,整体视觉效果简单来说就是糊一脸。楚爱甜明显也不喜欢凌乱的头发挡着视线,右手从前额虚虚一过,迅速将头发统统拨过去,与此同时,就像暗礁在海天一线间浮出了水面,她垂下的眼眸、轮廓鲜明的侧脸和那一瞬间充满了讽意的眼神,没有遮挡物后,毫无保留地落在褚望秦眼里。 就像子弹穿膛而过。 再继续跟她待下去,褚望秦觉得自己已然看到了一条长长的滑坡道,正等着他不由分说地陷落。 “那你还是真闲啊。爱跟就跟吧,没时间陪你玩。” 楚爱甜拉下脸,甩下一句,转身要回到自己的车那边。 但她甫一转身,就被呼啸着高速压过路面的土方车逼退了,楚爱甜将背紧紧贴着车门,等着大车驶过去。想一想也是,这里已经 接近郊区了,动土的建筑项目不少,这类大车来来往往的也多。 等她刚喘过气来,身侧突然被大力拽了一把,接着手腕就被牢牢锁住了,抓她也,太用力了吧……楚爱甜皮糙肉厚的一个人,被那道力气握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干嘛?” 楚爱甜不是没看到他一脸阴云密布,脸色阴郁的吓人,只是正忙于挣扎,无暇顾及这人又发什么疯。 “开车门。” 褚望秦拉着她走到车旁,被她那一下弄得还没缓过来,连带着语气也沾了些冷意:“你要继续开车工作,以这个莽莽撞撞的劲?也行,让我坐旁边。” 她刚要说什么,男人忽然回头,虎口不轻不重卡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高头,垂眸与她对视:“觉得我是开玩笑,就拒绝试试。” “你他妈大白天发什么疯?”楚爱甜冷笑了声,用力撇开头,猛地甩开他。 “自说自话的是你吧?昨天瞎来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楚爱甜一把揪过他的衬衫领子,将褚望秦带的近了点,说的话却字字刺人,“你说喜欢我?喜欢我年轻漂亮?喜欢我不理你的劲?你们这群人我见得多了,越得不到手的,越是金贵。等真得手了,弃之如敝的也是当初口口声声说喜欢的,不嫌恶心吗?” 楚爱甜看着他。 明明是看着他,可眼前却飞速闪过了温文尔雅、白净俊秀的脸,在夏夜的烟花下深情款款看着她,是那双眼睛,隔几个季节,冷若冰霜的眼在咖啡店里坦白出轨的,也是同一个人…… 不嫌恶心吗? 褚望秦望着她,清楚在她脸上发现了有往事扑杀她的痕迹。 街两边的店铺笔直地延伸,街上行人神色匆匆,仍然有不少人瞟过来,不知道他们下一刻会不会打起来,是欠债还是情伤呢?不知道要不要来看个热闹,不看会不会损失了,这主人公都人模狗样的啊。 可惜,叫人失望了。 男人举起了手,却不是把她拎开,或者照后脑勺给一巴掌,只是非常非常轻地落了下来,像一片羽毛落在了书页上,宽大的手掌带着温度,嵌合住了女人右边的脸颊。 些微的松动后,女人脸上飞速滑过可以称之为委屈的情绪,再然后,她的手就松开了。 褚望秦很轻地叹了口气,用大拇指轻拭了拭她的眉,带着安抚的意思,说出口的话,却低沉淡冷:“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想别人了,要 想,也等我离开了再说吧。” “你就会说,你也得给我空间吧,”楚爱甜气恼地点了点自己的手表,不自觉地透出一点无奈的认命,“几个小时了,你给个要走的信号啊倒是。” 褚望秦顿时就笑了,漂亮多情的眼弯一弯,清澈的宠溺,将人的后脑勺往自己肩头一带:“要走要留,都得有理由吧。留下有的,走……你帮我找个理由?” 楚爱甜因为想到糟心事,心情巨差,在午饭面前轻易妥协了——对面坐着狗都行,总比那个jb前任强。抱着这样的心情,她跟褚望秦各自熄火,平静地吃完猪排后,顺便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快一个小时。 她站在家门口的时候,回想起这一天,被自己气的往台阶上一坐,就地反省人生。 ——对方不仅成功地贴着她申城环江一日游,还吃了顿饭,让她抱着是个人就行的心态倒完了苦水。 “那你倒苦水倒的有用没?” 手机那端的明璐失笑, “嗯,有一点用。” 外面的天色才五六点,但是这栋楼背光,所以连带着楼道里也常年光线偏暗,经常能看得见散在空中的浮尘。 楚爱甜左手拿着电话,右手在面前挥了一把:“本来越想越气想当年怎么没把顾端皮剥了来着……诶,你是谁啊?” 站在对面邻居哥哥家的人,分明不是上次那个中介啊,带着鸭舌帽,身形中等,看不清脸,听她说话后朝她的方向侧了侧头,脚尖也随之转了过来。 楚爱甜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立马道:“等会儿再说。” 她站起身来,从台阶上跃下,狐疑地抬眼,又低了低头,想看清他的脸:“你是来看房的吗?房东呢?” 那人依然不说话,明明是夏天,还没到二十多度,却穿了长袖长裤。 他朝楚爱甜的方向又走了两步。 与此同时,她往后收回了脚步,忽然有种要命的熟悉感,后背直发凉,就像…… 在梦里或某个时间段经历过这个画面。还有,他身上给她的感觉,不像活人,莫名的冷,而且不发一言,实在瘆人得慌。 “楚楚,在门口呢是吧?帮我开个门!” 关荷爬楼梯爬得气喘吁吁,之前隐约听到女声说话的声音,想来也是楚爱甜。 “哎!好的。”楚爱甜拉高调子应了声,目光终于从狐疑转变成了戒备:“ 你不是来看房的吧?” 对方没回答,突然之间,拔腿就跑,而且还不是一次几格的那种,是右手撑着扶手翻身而下,落到下一层去了。 楚爱甜还没来得及追,就被终于上来的关荷截住了:“去哪?刚刚那个下去的人赶着投胎啊,那么急……你认识?” “我不认识。” 她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突然抬头问了句:“妈,林哥的妈妈跟你差多少岁啊?” “四五岁吧,怎么了?” “没有。那就是说,林哥不会有四十多岁的同辈吧。”她喃喃道。 刚刚那张脸,尽管只是飞速一瞥,但也能感觉出来……分明有四十以上了。 这个事于楚爱甜来说,只是一顿晚饭便可抛到脑后的小插曲。但即便如此,这个小插曲也足以让她对林渊家留下的房子上了心。 即使要卖,也不能卖给乱七八糟的人。到时候见到中介,要好好问问他,到底把什么人带来了啊。 晚饭过后,一天下来同样疲劳的关荷被赶到房间里:“行了,你做饭我洗碗,这非常公平,上一顿不是爸挺着老腰洗的吗,这一顿我来收拾吧,您就放心吧。” 她洗完碗,在客厅搬个椅子写专栏书评的大纲,刚好可以看到屋外的地铁隆隆经过,穿过忙碌过后那暗蓝的暮色,似乎天边还渲着一丝粉红,像晕染在卡布奇诺上的,打散的奶泡一样。 楚爱甜一手撑着下巴,撑着撑着竟然眯过去了。 在短暂的五分钟里,做了个惊悚的梦。 梦见一个男人笑吟吟的,又凶巴巴的,揪起她的领子,在空中甩了甩,威胁道:给我表演一首《感恩的心》,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是不是要把你吃了你才知道给我唱啊? 楚爱甜被吓醒了后,想起梦里那张脸,咬着牙把笔猛丢到了沙发上。 “褚望秦,老娘信了你的邪,妈的!” 令人惊喜的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都没有再来报道了,把楚爱甜感动的,彻底无视了褚少爷短信电话都被拦截的事实。 与此同时,她隐约觉得有人在盯梢,但是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即使是要债的人,对方有什么手段也是来明的。 还没有研究清楚到底谁看上她有颜有腿了,楚爱甜接着就在下班回小区的路上,碰上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临时停车在路旁,走到大门口的 林馨羽旁,刚要问对方来这干嘛,就见对方崩溃地把手里一大堆东西扔到她手里:“给你!都给你!!!我每天看着都要疯了!欺负人!” 楚爱甜这才看到这位小公主眼里的泪花与崩溃,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呃了一声,低头看了看一堆袋子,仿佛看到了成沓的钱:“为什么,给我?因为我在草地上放了……不是,”楚爱甜哭笑不得,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能有人这么记仇,“这都多少天了?” 林馨羽压根不理她,一跺脚一咬牙,抽泣着飞奔回了马路对面的轿车里。 楚爱甜一脸黑线地抱着东西往里走,被天天昏昏欲睡的保安大爷一把拉住:“哎哟,小楚,我等了你好几天,你怎么都不下来啊?” “……我每天都下来……” 保安大爷指了指狭窄治安亭的桌子底下:“那是有人放过来的,特地让我交给你,我在小区里天天转悠,老是找不到你,你家住几栋来着?” “6栋。”楚爱甜强撑着尴尬的笑,看了眼垒到她膝盖以上高度的精装礼盒。 “这是中秋礼物吗?谁送给你的啊?看着挺贵的,得要好几百吧?”保安大爷背着手,凑过来看了看。 pierreherme的圆形礼品盒与她大眼瞪小眼,楚爱甜实在是不知道自己长几个手,才能把它们搬到家门口,再搬回去还给他。别的不说,家里老头绝对不会允许她收这些的,开玩笑呢? “有本事你人来啊。” 楚爱甜嘟囔了一句,把盒子塞到了手里的袋子里,等反应过来自己说什么后,立马抽了自己一巴掌:“呸呸呸!” 她在搬到车上后,把褚望秦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给他发了个短信,很简短。 【谢谢。不过我都不需要,用不上。】 正准备把人再拉回去,就那么短短几秒间,手机一声响,已然收到了对方的回音:【不是给你的。叔叔阿姨前几天过纪念日,送他们的礼物。】 楚爱甜看着进来的信息,被震得无话可说:这也特喵的太快了。 被压在公事上,出去谈生意谈合同围观政经联手的大戏,褚望秦对自己的兄长实在是服气,一边恳切而情深地请求他保重:“这些只有你能解决,我就看看。” 褚望祺的合作伙伴见识了一下这位小少爷的吊儿郎当,有位交情六七年的直接就笑了:“你也太累了。看你弟弟也忙,是忙着去给女人发信去了?怪 不得褚董把事都交给你。” 说完后,还要瞥褚望祺一眼,测一测水深。 褚望祺淡淡看了眼他离开的方向,脸色难得严肃冰冷了三分:“他始终是我褚家的人。而且人与人也不一样,你花半小时钻研出的东西,也许他五分钟就够了。日后非零和博弈时,望你不要与他撞上。” 褚望秦急着走,是因为他等了这么几天,才在封闭的会场环境内等来了某人的第一个短信。 为了防止别人偷窥以及共享资源,他必须得到安静一点的地方。 然后褚望秦在下一个转角,撞上了小行星。就差没boom当场爆炸。 *** lydia回来的这个消息,还是金荞千里迢迢给一众知情人发的群信,卢亦和褚潇两个最惨,正在互相交流狗b老板不畏强权如何压榨他们,交流到一半,发现群发的“lydia回来了,找褚望秦去了。” 褚潇看到后在清吧里一声尖叫,差点没掀翻屋顶。 lydia是褚望秦的前前前前女友,几年前和他交往了一周,作为一代作精公主,整整带着褚望秦循环了一圈头版头条,各种带自己养的记者抓角度拍照,然后用港媒的战斗力将自己和褚小少爷钉死在娱乐头版。褚望秦刚开始懒得管,后来见分手了还这么多事,直接令人把lydia从英国强带回来,连着她一群帮忙拍照的下属。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不过三天后他们就彻底分道扬镳了,过后四年多直到现在,再无瓜葛。 反正比手段比威胁,谁也比不过褚望秦经验丰富。 即使如此,褚潇还是搬了救兵。 晚上九点,处在42楼顶楼的cle会所不似平时那样熙攘,十来个年轻人包了场,准备下半夜再让给楼底下开会开炸的高层或各自的兄长、父辈。 这十多个人的圈子相近,平时在一起见面的时候并不算少。除了一位不速之客……lydia即便被人若有若无的打量着,也依然泰然自若,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蜂蜜色的波浪卷衬得她象牙白色的皮肤亮极了。修身非正式的银色流苏裙勾勒着女人优雅的身段,那张脸即便扔到美女林立的娱乐圈,也能搏上一搏。 lydia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她懒得掩藏自己心思,无论外界造了多少个词,白莲海滩啊,绿茶海滩啊,她都岿然不动,只要找准自己的身份,得到自己想要的,她以什么交换……只要她有,都无所谓。 “你不要这么冷漠,褚少爷,我又不是想跟你复合,你这么紧张干嘛?怎么?”lydia嘻嘻笑了,灿烂地露出一口白牙,左手执着高脚杯,右手拍了拍他的小臂,看着面前人不耐淡冷的侧脸,眼里不自觉流露出微微的失神:“你是想把我丢出去,还是想我们俩一起出……呀——!” lydia忽然尖叫了一声。 随之有另一道从容的淡笑响起:“哟?学的是花腔女高音呢?” 虽然这么说着,她揪着lydia的手还是适时松开了。 全场没几个人认识这个真正的不速之客。 谁也不知道,她怎么开了门进来能这么不声不响的?来人太过招眼,导致褚望器瞬间坐直的动作被人们选择性忽略了。 42楼的高楼顶层,玻璃窗外的大半座城市的点点灯火,像海上无数座灯塔,点缀在孤独的黑色岛屿间。她望了望那样的景色,自己都不由觉得有瞬间片刻的失神。 lydia的头型乱了,她猛地站起来,手里举着没喝完的酒杯,颤抖着声音:“你谁啊你?!敢动我头发,你知道这多少钱吗?!” 面前的女人除了长发,勉强可以算作雌性特征外,从身高到穿衣打扮,实在是伤害她的眼睛。lydia气到快昏厥,也依然能保持估量对手的能力。 楚爱甜穿了三分之一个城市,来的匆忙,除了晚上夜深露重,多套了件及腰海军蓝棉质外套,她里面就是纯黑色吊带短上衣,底下还是倒垃圾时常穿的马卡龙色的偏运动式短裤,脚上蹬了双好走(da)路(jia)的黑色椰子鞋。 不知道的以为她健身房认错门了。 “我谁你不用管。”楚爱甜冲着lydia扬了扬下巴,爽快地笑了笑:“你看上褚望秦了?” 她连当事人都没看,在lydia阴着脸顶了关你屁事后,微微勾唇,眼里戏谑之色极重:“不巧,他最近喜欢我,所以你……还是闪边吧。我找他有事。” 等着吃瓜的朋友们把自己的瓜都吓掉了。 一个两个都忙不迭去看褚望秦,结果他谁都懒得搭理,就抬着眼,懒洋洋又满含笑意地看着楚爱甜,吊灯的清亮的灯光下,黑眸里的神态一览无余。 就像一只大型犬类。 ……wtf。 ☆、第二十二章 chapter22 飓风起的时速都比不过流言传播的速度。 短短半天,十二个小时都不到,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似的飞的极快。但耳朵排着队听八卦,听听就听岔了。久&久小)说?网(jjxsw.org)从开始的‘lydia苦苦求和,褚家小少爷劈腿’到“新欢蓬头垢面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来找褚二、把lydia打了一顿,两人双双流产”…… 楚爱甜还不知道这些幺蛾子。 她说完话,朝褚望秦伸出了手,手掌心朝上,垂眸看着他:“走吗?” 那如同开场舞一般的邀约。 褚望秦长睫极细微地颤了颤,似展翅欲飞的蝶,再抬眸看她时,轻笑了笑,一把拉住她离开。 男人的手掌比她大出好多,掌心温热,手指修长,不轻不重包着她的,走到跨出门的那一刻,忽然紧了紧手心,没来由地握的力道重了些。 褚望秦潇洒高挑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褚潇想起自己为了把人叫过来,跟楚爱甜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冷汗直冒,拔腿就要偷偷摸摸追上去,结果被卢亦一把拉住了,他微微笑了笑:“你要去干嘛?” “不是,我得去解释下……” “褚二会跟她说清楚的,你觉得他想在这时候看见你吗?” 卢亦是过来人,又再熟悉褚望秦不过,所以褚潇半信半疑的听了,但补了一句:“如果出什么问题了,不关我的事啊!是你不让我去的。” “你哥这次算是栽了。” 卢亦从侍者的托盘中拿下一杯果汁,替换了褚潇手里的酒,望了望正脸色难看往大门走的lydia,她像一具完美的水晶雕像,仅凭外表,很难挑出错处。 “不过,我觉得挺好的。” 楚爱甜,认真说起来,还是他在高速上出事时见到的,那天褚望秦和她虽然碰面了,但两人没有任何交集……时机,真是精妙又可怕。 当然,楚爱甜可不这么觉得。她也不想让褚望秦尽情发挥自己的想象,所以上了电梯就立刻划清了距离和界限,抱臂解释道:“是褚潇小姐给我的电话,说你被人威胁了,对方想哄骗你做违法乱纪的事,之前你就被……被骗过,”楚爱甜看了他一眼,见没有很受打击的样子,才继续说,“我理解财富拓宽了你们边界的事实,但是有的高压线,真不能踩,再赚钱也不行。 你知道,我说什么吧?” 褚望秦很认真地看进她眼里。 “不知道。” 楚爱甜:…… “找个地方吃饭吧,我饿了。边吃边说。” 她不想让自己误会。褚望秦当然看得出来。褚潇瞎诌了什么,他也听懂了。 只是不知道,管闲事是不是刻在她的基因里,天生救火队长的命。现在想想,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她从大巴上下来帮卢亦那受伤的老婆。 “我不饿。” 楚爱甜眼睛紧紧盯着下降的楼层,已经到8了,只等着一开门,就可以离弦箭似得嗖一下冲出去了。 “我饿了。”男人又慢悠悠重复了一遍,微微笑了笑,“地方你定。” “你这个人能不能讲点理?”楚爱甜耐心差不多要耗尽了,连带着脸色也不太好看,“我不想吃。” “可是我不喜欢欠人人情,很熟的话也就无所谓了,但我们不是……没那么熟嘛。” 褚望秦说话的语调懒洋洋的,含着一丝笑意。说出来的,明明是事实,但怎么让人,那么不爽呢? 楚爱甜没来得及找不爽的原因,就见那人先她一步出了电梯,腿长步子迈得也大,扔过来一句:“不吃就算了,过时不候,就这一顿。” 她帮了他忙,吃一顿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楚爱甜的动作已经先她一步作出回答了。 说不清是想证明心底那偶尔的逃窜之意并不存在,还是单纯想要多见一会儿某人罢了。 褚望秦走是走在她前面,其实也不确定她会不会真跟上来。还得微侧着头用余光观察,毕竟要真走了,追也得追上去的,她去哪他去哪。 十秒后。 他松了一口气,忍不住低头笑了。 褚望秦挑了家川菜馆,就在隔条马路的对面,是家格调装修精致的改良川菜,位于中心地段的17楼。位置好是好的,但那迷醉高端的风格让楚爱甜走进去的那一秒,就觉得钱已经开始哗哗往外流了。 八成吃气氛,两成吃味道。 以前楚蔺带她去过一家法餐,巨大的白色瓷碗可以把她的头装进去,结果吃完还得回去再来一顿。 “你不喜欢吃辣?” 楚爱甜闻言点了下头:“喜欢是喜欢。” “怕这家做的不好?”褚望秦被领到固定的靠窗幽静位置,他阻止了服务生的动作,上前一步,自然为她拉开椅子:“尝一下吧,开了一年多,有喜欢吃辣的朋友说做的不错。” 他没有要菜单,问道:“忌口?” “没有。” 楚爱甜摇了摇头,喝了口冰凉的柠檬水,往窗外看了一眼,霓虹灯与楼宇在视线底下连成一片,闪烁着的光芒繁华又清晰,像一幅画。 “水煮鱼,口水鸡,桂花糖藕,清炒百合,白灼菜心。尽快上吧。” 褚望秦听她说没有忌口,直接嘱咐了服务生,又转过头来看着她:“应该不会吃不饱,吃不饱就再点。” 不过就说一不二这点,楚爱甜还是很佩服的。说吃饭,真的连多余的闲聊都没有,上菜上饭拿筷子。 唯一有点别扭的是,她发现基本都是自己在吃,褚望秦只很偶尔的夹一筷子素菜。 说好的饿了呢? “你不吃了吗?这还挺好吃的。” 楚爱甜也不是客套,味道是真的不错,对得起那惊悚的价格——当然只对得起百分之五十,剩下百分之五十绝对是地皮费。 褚望秦挑眉看了眼她,淡笑了笑:“我不吃辣。” 楚爱甜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放也不是,拿也不是,一时间有点尴尬:“那来吃川菜干嘛?” “因为你喜欢。” 褚望秦自然而然接过了话,又很是要命地弯了弯他的桃花眼:“而且听说是非常喜欢,我挺想看看,你非常喜欢是什么样子,有没有比我更喜欢。” 楚爱甜发现这人软硬不吃,还很会见缝插针,让人无从答起,只能把碗里最后几根豆芽吃了,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就是这个样子。我瞒不住,而且第一次喜欢什么,就喜欢了,也许以后会变。可第一次就不喜欢的,以后是不会改变的。” 头顶的吊灯是柔和的夜店蓝。这蓝本身就是大写的迷幻,光线经过折射后照至这方角落,在人的脸上留下浅淡的影。 褚望秦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双手叠成塔状,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一双注视着她的眼眸没有忘形的迷恋,或是空洞的轻佻,只是带着安静的认真,忽然开口问她道。 “我能吻你吗?” 语气相当镇静且利索,就像在调查‘这顿晚饭吃的还行吗?’。 他目光落在她颜色由淡转至微深的薄唇上,心中喧嚣翻涌的渴望却被掩压在最下面,没有翻身机会。 楚爱甜已经无话可说了,无语地轻笑:“你说呢?当然不行。” “任何成年后遇到的感情,都是有期限的,怜悯、知遇、关怀或者……喜爱。”楚爱甜左手放在玻璃杯上,手指轻点了点,“有依托的,散的慢一些,或许会在很多年后偶尔记起,啊,我当时有个朋友,战友,老师,对我很好。但是喜欢不是的,它就像浮萍,风一吹就散了。尤其是,只是为了新鲜的那类人。” 褚望秦非常平静,平静之余,挪开了深深望着她的目光,勾着唇笑了:“你说得对。我就这个愿望,很多年后你偶尔记起,啊,当时有个很帅的人追过我,我拒绝了,好可惜啊,就行了。” 他知道她什么意思,他当然知道。只是褚家一向教育他,透过现象看本质,掠去表面的一切,敲碎语言和动作本身,她只是风沙来了,急着躲避的鸵鸟而已,她在害怕……可甚至都还没开始拥有。 打车离开时,楚爱甜扶着车门进去前道了声谢:“吃的很好,谢谢,祝你找到心仪的姑娘……那个,最好不要会拉你下水的那种。” 褚望秦右手垫在她头顶和车顶之间,当时就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要放弃了?我追我的,你拒绝你的,也不冲突。” 楚爱甜很生气,也无可奈何:“随便你,拉不拉黑你也是□□。但不要再找人跟我了,老是偷偷摸摸拍东西,我光回头都看到几次了,下次找个技术好点的,别太省钱了。” 男人笑意一僵,眼底微愣的情绪一闪而过,而后转化为冰雪般微冷:“我……找人跟你了?” 她瞟了褚望秦一眼,在这短暂的一秒里,他已经反手把要往车里钻的人捞回怀里,稍稍后退了两步,砰地一声把车门甩上,冲司机道:“走吧。” “你干嘛?现在几点了车有多难打啊!” 楚爱甜看着绝尘远去的车,心都碎成渣渣了。 “我送你。” 褚望秦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朝地下停车场走去。 楚爱甜在座位上的时候当然不安分,想要像刚才被他公主抱扔进座位一样,再跳出去。结果被褚望秦摁着肩,倾过身来将安全带替她一下扣上了:“送你回去,我放心一点。” 车飞速驶过夜里的风景,褚望秦一言未发。 大概是气压 太低,被影响的楚爱甜也恹恹地靠在车窗上,不想说话。 等到了楼门口,她压着火把安全带松开,心说非得开进来,没睡的人都得趴着窗户边儿看您老这破车!但知道他是好意,也就低头道谢,闷着头下了车。 褚望秦单手撑着车窗沿跳出来,冲走进楼道的楚爱甜摇了摇手:“晚安。” 她推着重重的楼道门,转头看了褚望秦一眼。 夜色深沉,男人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嘴角噙着一点不羁又情深的笑意,安安静静望着她。 楚爱甜没有回答,抿了抿唇,快步走了进去。 褚望秦目送着她进去,双手自然落在裤兜中,看了一会儿,才上车发动驶离。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一楼到二楼的声控灯又摇摇晃晃地亮了。 楚爱甜换了条宽松的运动长裤,拿着从冰箱里翻出的三明治,悄么声息地下了楼,坐到了台阶上,晃着腿,一口一口咬着吃,黑发散了些在额前,半遮住她无声望向外面的眼眸。 过了会儿又弯曲着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圈,搁在右眼上,望远镜一般地往外看,好像男人还在外面一样,刚刚那幕从心间划过眼底,她唇角不自觉地极轻翘了翘。 接着又满足地大口咬起三明治来。 晚餐的量其实非常一般,而她又吃的不多,因为被他一句话吓得放了筷子。结果,呵……还是要补夜宵吃啊。 “小馋猫,”一声愉悦的轻笑清晰的传进她耳朵,“你没饱啊?” “啊——”楚爱甜倒抽一口冷气,刚尖叫了个起始就收回去了:面前的不就是还没走的那位? 褚望秦靠墙倚着,抬眼看了看她,接着三步并作两步上到她坐着的那块台阶前,扫了一眼掉在地上的三明治:“这个过保质期了吗?” 楚爱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有两小时。我没饿,就是晚上赶工,明天交东西了,不吃点心里难受。” “嗯,下期什么时候出?”褚望秦随口问了句,惹来楚爱甜怔愣的一眼而不自知,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有两小时过期,和过期有什么区别?” “和人均三千的菜不能比,这个三块五就能吃……” 饱。 楚爱甜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那个字,被男人倾身弯腰的轻吻代替了。 不过不是唇,是鼻尖。柔软的唇瓣温柔又珍重地触了瞬间 ,那一刻声控灯忽然就熄了。黑暗里,她似乎能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屏息的呼吸。 如坠无声无光的空间,只留这触觉,极短暂又似倾了无数思绪的吻,吻在她微翘的鼻尖。 他离开后,撤了一只脚,单腿蹲下来,黑眸望着她:“算我麻烦你,楚爱甜同学,对自己上点心。饿了就吃,叫外卖也好,叫我也好,不要再吃这些了。” 楚爱甜回到卧室,在杂物里前行摔了一跤都不自知。过了好一会儿,才懵懵地爬起来,滚到了床上,望着天花板,久久没有入睡。 结果在好容易熬睡着后一个小时,被突然响起的铃声弄醒了。 她在被窝里崩溃地疯狂蹬腿:让她喘口气吧行吗一天到晚那么多破事儿!!!! 楚爱甜瞟了眼手机:卢亦?? 不接! 摁掉后,想了想不对,她拿起手机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边观察着餐桌和狭窄的厨房,考虑要把手机塞哪里合适。 还没考虑完,又响了。 “再响,信不信我把你送一程去一楼?”楚爱甜威胁地瞪着手机,被她妈在卧室里迷糊地吼了一嗓子:“楚爱甜!找打呢你!接电话,吵死了!我明天还早起呢!” 楚爱甜怂怂地接了起来。 语气十分西伯利亚。 “谁?” “褚小姐吗,我是金荞,褚二的朋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那边没有受她语气的影响,微带着些急切地开口。 “哦……” 楚爱甜深吸一口气:“没有。” “没关系,我就是跟您说一声,我在hce就任总监一职,但是在那之前,我的工作是经纪人。”金荞心里急得冒火,一不小心用了敬词,“不知道楚小姐有没有耳闻,地下拳场打得好的自由人,都会有个帮忙打理的人。我以前,就是帮着褚望秦做这个的。他上火的时候没分寸,真会出事的,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楚爱甜一下就给绕晕了,什么拳场地下经纪人的?褚望秦娇生惯养的,跟这种东西有个毛线关系? “我……没听懂。” 她诚实以告,但已经觉得对方百分之八十是个骗子。 在褚望秦被褚家找到、收养前,他的十岁到十三岁都是金荞看着的,在困兽一样的六角形场里,年轻男孩撕扯搏命的暴力是相当赚钱的。当时他 没有屋檐避风浪,只能迎头咬牙上,他说钱赚一天是一天。命留一秒是一秒。金荞当时虽然只二十来岁,却没有见过这样冷然决绝的性子,记这句话记了许久。说不清是心酸,还是为了给自己力量。 但金荞知道她根本不清楚情况,只能拣重点说:“他最后好像是来见你了,在你那附近揪了三个人走,不知道带哪去了,我们现在联系不上他,罗家来要人,我们才知道,罗明轩那边找人监视了你,本来今晚准备……” 楚爱甜以为自己听错了:“等一下,罗明轩??他不是早进去了吗?” 那还是她在pub工作的时候,对褚望秦有印象的第一面。前一天晚上打完call,隔天就在新闻上看见消息了。 ☆、第二十三章 chapter23 在她拿着三明治,踏亮楼道的灯之前,有三个身形偏瘦的男人从一旁楼身的侧影中闪出,正准备拉开铁门,为首的那个肩膀被拍了拍。 他不耐烦地拂掉对方,压低声音怒道:“别动,要么你打头阵,他们家三个人呢,你搞的定吗?!” “三个?” 那是一道陌生而低沉的男声,丝毫没有顾忌声音分贝大小。 为首的人一下恼了,刚想斥责手下连这点分寸都没有,却猛然意识到这道声音并不属于他们中任何一个! 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倏然转身,但是已经为时晚矣—— 在回头的那一刻,他已经当胸挨了极重一脚,准确无误地踢中胸膛凹陷处,整个人结实地砸到铁门上,半开的铁门一下子关上! “老大?你还好吗!?” 一左一右两个手下被这变故打的措手不及,下意识赶紧去扶住看着快失去意识的人。 右边的人反应更快,立马抬头去看,面前的男人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们,不是那张一开始就在资料里看过的褚家小少爷是谁? 月色下,褚望秦面无表情的脸透着一股子阴沉。 “谁派你们来的?罗明轩?还是他那个不干正事的妈?” “艹你妈!” 傻逼才tm回复他!剩下两个本来就是靠做打手、盯梢吃饭的,气得眼都发红:“来,有本事打死爷爷……” 他话音还没落,风卷起灰尘,刚刚还在几步之外的人已经到了眼前,如同鬼魅一般: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脑勺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猛地按下,接着一个狠厉迅疾的膝击直接上了头! 顿时,从中心往外发散的嗡嗡声与剧痛席卷了他,人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就软软倒了下去。 褚望秦余光瞥到剩下的那个人突然从腰后掏出什么,朝这边冲了过来,短短一秒内,原本长短如一只手的圆截面物什已经变为原先的1.5倍长! 他的伸缩棍还没有甩到男人头上,面前突然没了身影! 褚望秦顺势跃起,踩住手下人几乎要倒的肩头,借力半倾着身子,久@久*小#说网m.jjxsw.org飞身踏上门把手,一记凌空后旋踢卷挟着微风,将人抽出两米以外! 对方手中的武器也掉落在地上,褚望器一脚止住,捡起来掂了掂,“asp?亏你们敢 往外带!” 在一地痛呼中褚望秦拣了个伤势看着轻一些的,单腿蹲下,手垂在膝盖上,把伸缩棍往地上一撂,眼神垂下,冷光乍现:“刚才有四个人,跟在最后的那个呢?” 话音刚落,褚望秦就听见空气中传来一阵轻不可闻的悉索声,他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低矮灌木丛,没有追上去。 *** 两个小时后,黄真得知了消息,被金荞的国际长途从被窝里揪起来,匆匆赶到了位置偏僻的郊区别墅,进门一片漆黑,但拐弯走下偌大的负一层,便可见灯大开着,穿过走廊后,外室和里屋被道屏风隔开,透过磨砂玻璃内隐约可见屋内人影,但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隔音做的滴水不漏。 抱着臂站在那的是褚望祺,他哥哥。 “褚……”黄真虽然急,还是规规矩矩叫了声:“望祺哥,你不进去拦着点吗?” 褚望祺回头幽幽看了她一眼:“如果你进得去,欢迎。” 黄真用备用钥匙试了试,懊恼地发现门从里面被反锁了。 “那怎么办啊?那几个人都在里面吗?” “是,刚开始我进去看了,他就是绑着那几个人问点事,后来生气了,就让我出来了。” 褚望祺没什么波动地道。 “这几个人谁啊?罗家的亲戚?他们这么快就上门来要人?” “只是几个喽啰。他们一直在找把柄,可能觉得直接威胁他看重的人更方便吧。” 黄真咋舌:“因为那个女生?听说那晚从lydia面前把褚二拽走了。” 突然间,一声尖叫隐隐约约穿透墙壁,落在门外,进了他们耳朵。 褚望祺默然了几秒,走前几步扣了扣门,朝里面道:“适可而止点。” “……不是,这样会出事的,”黄真脸色一下就变了,“他没有轻重的,等会儿出人命了就烦了。” “本来想好好说话的,他从那几个人身上搜到几百张照片,专门分类在‘aimedperson’下,把那个女孩吃饭工作出行的每个细节都照下来了。要是我,我也会生气。” 褚望祺慢悠悠地道,眼里情绪淡淡:“听说今晚本来要把她带走,以罗家的做事风格,这个孩子基本等于被毁了。” 罗明轩进去了,连周旋的路都被堵死了,结结实实的十二年,罗家对褚望秦的恨可不是一点两点 。 黄真崩溃地甩了把酒红色的头发:“我可不是来收尸的,不管了,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哒哒哒上了楼梯,几秒后又缓缓倒着退了下来。 “人在哪?” 面前的人修长高挑,背着阴影,眉眼凛然的冷,垂眸望着人时眼里好像能淬出冰渣。 黄真干笑了一声:“你,不会就是楚爱甜吧?” 楚爱甜一把推开她,下了楼梯拐过走廊,看到了一道高大的男人身影,刚要松一口气,却发现不是褚望秦。 “你是谁?” 她警惕地眯了眯眼,停住脚步。 “我是他哥哥,褚望祺。幸会,楚小姐。” 楚爱甜望着伸到面前的手,有些不可置信地越过他肩头望了眼房间:“褚望秦在那里面?” 褚望祺修养一流,没有半分被无视的恼怒,他的察言观色能力修炼的出神入化,看得出来对方的情绪处于失控边缘,点点头以做回答。 但是……原因,难道也是跟黄真一样,怕事情闹大了难收场? 楚爱甜担心褚望秦是真的,因为刚才电话里的人说他可是被罗家的人带走的,以她对圈子内有仇报仇小心眼者的了解,脚踩在高压线上养了一堆亡命之徒的罗家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无论喜不喜欢,看着他出事,她做不到。 楚爱甜用拳头砸了砸门:“里面有人吗?开门!!” 她心里其实塞满了疑惑,又替褚望秦觉得可怜: 连哥哥都不想救的人,在家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没人应。 楚爱甜在原地安静了三秒,忽然拔腿跑了,朝楼上大步离开。 走廊入口的黄真和门外的褚望祺面面相觑。 过了没多久,楚爱甜又三步并做两步走的跑回来了。 额头上还沁出些细密的汗珠来,她的呼吸微微有些不稳,朝门口走去时示意褚望祺让开点,别挡了路。 褚望祺已经被她手上的锄头吸引去了所有注意力,整个人都不好了:“你……” 楚爱甜从后花园里扒拉出来的乘手工具,用来敲坏门锁的确是一把好手。 她根本没有给周围人预热时间,高高举起后,不由分说狠力砸了下去! 也幸亏是刷漆木门,锁簧被敲坏后,门 已经挂不住了,微微开了一条缝隙。 楚爱甜把锄头一扔,一脚把门踹开,发现面前的里间白炽灯大开着,一片空旷。但她定睛一看,偏右边一条小道进去似乎还有个房间。 二话不说,楚爱甜弯腰捡起锄头,准备进去,如法炮制地再来一次,却被大力的关门声震得停住了脚步。 从狭窄里道走出来的男人黑发半湿,面料柔软的深色t恤勾勒出他的肩背、手臂线条,恰到好处的肌肉流畅微绷,抽走皮带的休闲西装裤下长腿迈出的步伐稳健。 但那双冷然阴沉的眼里气势骇人。 褚望秦听见了声响,是出来发火的。 黄真在最后面,已经倒退了两步,不敢继续看下去了,褚望秦的脾气坏起来真的是坏到家的—— “你怎么来了?” 褚望秦的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 楚爱甜愣愣地看着他,把手里锄头往身后一藏:“啊。那个,我来看,我接了个电话,看……”跟预想的情况不大一样,她一时间结巴的不知道怎么说:“来看看你还好吗。” 褚望秦默然无语了好几秒,朝她伸出了手:“看看。” 楚爱甜把右手给出去,目光还在他全身巡回游弋: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不是应该被打的不成人形吗? 褚望秦捧着她的手研究了几秒,皱眉:“你用什么敲的门,手心都红了。” 褚望祺:…… 从指缝里漏出眼睛的黄真:??? 楚爱甜秀了下左手的锄头,笑了笑:“我进来的时候就观察了下,这里后门那就是花园,肯定有工具什么的,一找就找到了!” 褚望器啧啧了两声,揉了揉她的头顶,不自觉地柔声道:“行行,厉害。等我五分钟,我把事情解决一下。” 楚爱甜见他没事,也不想多管是什么事了,点了下头:“你没事就行,以后身边多雇几个保镖。你有个朋友急吼吼打电话给我说你被人抓走了,还是罗明轩那边的人,他家人找人来找你的事,你就躲着点,小心一点,不要惹那些拿伤人当饭吃的,小命重要,必要时候求饶也是应该的,知道么?” 褚望秦乖乖应下:“好,我知道了,你去喝点东西,冰箱里有茉莉花茶和酸奶,还有运动饮料,休息一会儿,我很快下来。” 说完后,他瞪了一眼楚爱甜身后憋笑的黄真,还有看不下去转头就走的褚望祺 。 但褚望秦还是很庆幸的。幸好出来时,小屋的门关好了,不然现在求爷爷告奶奶的痛呼声就太煞风景了。 …… 楚爱甜拿了瓶草莓味的酸奶,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朝四周望了望,是完全现代感黑白风格的装修,家具和吧台、橱柜的颜色浅深交错,整体美感比他自己和狗住的那套好多了,就是…… 她边走边拂了一把吧台上落的灰尘。 太新了。没有人用过的样子。 有人收拾后院,却没人打扫家里吗? “咦?” 她走到餐桌附近,目光被透明玻璃下的第二层放置层吸引了。 玻璃层到支架层的高度不过十几厘米,厚杂志能放四本,这里满当当地塞的全是。 还全是一样的。 他喜欢收集杂志吗? 楚爱甜随手抽出一本来翻了翻,突然觉得不大对,怎么看怎么眼熟,连忙翻到封皮去,看了眼这文艺杂志连绵远山的封面,这不是…… 她供稿的那本? 楚爱甜坐回沙发上,继续心神不宁地吸着酸奶,没一会儿就把盒子吸瘪了。 摇了摇空盒子,刚想起身再拿一罐,她眼前就出现了一罐插好吸管的。 “走吧,路上喝。” 褚望秦把空盒子自然接过来,将满着的酸奶塞到她手上,又拉起她空着的那只手,牵着人走到了前院。 “你怎么找到地方的?就算有地址,这里也太偏了点。打的吗?” 褚望秦倒车的时候顺便问道。 楚爱甜手上拿的那罐不是草莓,是香蕉味,她从来没有试过的味道。没有想到这么好喝,所以她多吸溜了两口才回答。 在这两口里,车已经飞速驶离了这栋孤零零又无比华丽的别墅。 “我还能打的吗?我就是司机,我当然是开车……” 楚爱甜目瞪口呆地扒着座椅转身,看着已然成了一个小点的别墅:“不是,我开车来的啊!!!!!!” 虽然等会儿会有人过去处理那几个人的后续,可以顺便给她把车开回去,但褚望秦不想跟她说,只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是单行道,回不去。你明天再来取吧。” 楚爱甜死的心都有了,整个人跟条风干的腊肠一样失意挂在座椅上:“少几个小时,我少赚了多少钱啊—— ” 褚望秦非常开心。真希望这是他们间唯一的阻碍! 他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也不闲着,立马从手边的盒子里抽了张卡递过去:“那我能买一天吗?” 楚爱甜瞥他一眼,一把推开。 “不好意思,我只卖劳动力,不卖人的。” “买的就是你的劳动力。咚咚想你了,最近吃狗粮也不积极了。” 褚望秦目不斜视地道。 楚爱甜想起那只毛绒绒的大狗和温暖的眼睛,半信半疑:“真的?不是健康出了什么问题,胃不好吧?” “不是。”褚望秦随口就来,“狗随主人。” ——它想你了。 ——狗随主人。 楚爱甜心里哀嚎了一声,以前才不会注意到这暗戳戳的话呢! 要死要死要死! ☆、第二十四章 chapter24 什么叫一语成谶。 大咚胃真出问题了。 楚爱甜一言不发,黑着脸跟着医生前后,待对方检查告一段落,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脸色开了口:“严重吗?不用开刀吧?” “这倒不用,不过初步估计是胃痉挛,我给开点药,但你们主人一定要注意定时定量,不要给带骨头的肉、或者难消化的,买好点的狗粮,一顿不要给太多……这位先生,你想说什么?” 医生听得清清楚楚,男主人在后面‘嘟囔’着,我一天都吃不到三顿。 楚爱甜顿时就怒了,手肘猛顶了褚望秦一下,瞪着他:“人跟狗能比吗?” “它比你金贵多了。” 楚爱甜转身,小心地抚了下它的头:“是不,我们咚咚以后要好好吃东西了。” 窗户内投射进来几缕晨间耀眼的光线,落在她带着温柔笑意的面庞上。 褚望秦若有所思地看着,突然问道:“你喜欢动物吗?中华田园犬呢?” 楚爱甜不太跟得上他的脑回路,不知道怎么扯上了这个,就见褚望秦摇摇头:“算了,没什么。” 一直到午后一点才弄完,楚爱甜出医院的时候才想起来什么,脸色煞白地停住了脚步:“完了——” 褚望秦皱眉,把狗先送上后座,回身问她:“怎么了?” 楚爱甜在脑海中飞快地捋了一遍时间线:半夜一点多从家里出来的,三点半到的别墅,四点十分出来,回到市区早上六点多,等了一个多小时进了宠物医院,到现在——手机呢? 她赶忙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看了眼:早都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我爸妈会担心的,我得先回去一趟,它……”楚爱甜用下巴示意了下扒着窗户的咚咚,“你一个人送它回去没问题吧?” 褚望秦:“有问题。” 他为了配合回答,表情痛苦地捂了捂胃:“刚才你顶的,其实疼得要命,嘶——我开车会出车祸的。” 楚爱甜被这拙劣的表演惊呆了,推了一把他:“要装蒜好歹练下演技再出来丢人现眼吧?” 没想到褚望秦顺势靠在她肩头,深吸了一口气道:“真的开不回去,不开玩笑。” 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行了,钥匙手机给我,去副驾驶坐着吧。” 楚爱甜无奈地妥协,拿过手机给家里去了个电话报平安,让他们别太担心,她就是出去的早了点,在车里睡着了…… 说完后她也很心虚,好在关荷也忙着出去工作,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她注意着点安全。 “对了,你把电话给我爸下,有点事跟他说。” 楚爱甜听见楚蔺磨了会儿才来接电话:“小甜,什么事啊?” “爸,你平时要是有时间的话,帮我注意着点,看看我们对面……就是林哥家,都是什么人来看房子,好吧?” “行行,知道了。你在外面会不会饿着啊?下次带点面包、带根肠出去,别老饿慌了才吃东西,知道吗?我跟你说,小年轻的胃病都是这样搞出来……”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有分寸的!” 楚爱甜见车里的人跟狗都探出头了,匆匆忙忙道:“我手机没电了,这是朋友的,先挂了。” 幸好这宠物医院离褚望秦公寓不远,二十多分钟就开到了。总归也是比凌晨去的别墅好多了,又远路灯又暗,足足两个小时朝上。 褚望秦把家里钥匙一并给到她手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没怎么说话,只是靠着窗,偶尔看一眼她。 开门后,她牵着狗去了它自己的小窝,将绳子拴好,想强制性让它别疯跑,喂完药后又倒了点水给它。 楚爱甜觉得有点不对。那个叭叭叭的人怎么不说话了? 她回头,在沙发上看到了躺着的人。 “喂,这么累吗?”楚爱甜走过去,戳了戳他,“我也一夜没睡,你体质怎么这么……” 褚望秦闭着眼,额上细细密密出了一层薄汗,唇抿得极紧,捂着腹部的同时微微缩起了身子。 楚爱甜觉得不对,严肃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就去医院吧。” 褚望秦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抓住了她想去扶他肩膀的手腕。 “我没事,药在……电视柜第三个格子里,右下角第一个就是。” 楚爱甜去厨房烧水,兑了点温的,把药片递给他,看到褚望秦撑着身子起来都有些困难的样子,又一把将药片拿了回去,认命道:“算了。” 她把褚望秦扶在自己肩上,这才从压下来的重量感觉到……应该是真的不舒服。 “你也是胃痉挛吗?跟咚咚保持一致啊。”楚爱甜拿起桌上的药盒看了看,又垂眸看了眼紧 闭眼睛的人,怎么都觉得,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更讨喜一点。 男人的眉眼生得极好,剑眉干净利落,高挺的鼻梁顺下来,是睡着后才显得温柔一些的唇线。平时随意调笑的样子,看上去轻浮的要命,眸内总是蒙着一层什么,看不分明。 她小心地、跳跃着以手指尖描绘着,划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楚爱甜眼里闪过极快的惊慌,忙收回手,却冷不丁被一把抓住,大力往前一带,后脑勺被扣得紧紧,整个人被迫倾身半压在他身上。 “我只是有点疼,没有睡着。”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气息温热地落在她耳畔,搅动一池水。 褚望秦黑眸沉沉望进她眼里,不复往日随意。 “你在做什么?” 男人的手轻抚了抚楚爱甜柔顺的黑发,将她带的更近一些,额头几乎都要贴到一起。 “如果不喜欢,就不要给我错觉。绑你在我身边,这种事……”他的手滑到她唇边,柔意地抚过:“我绝对做得出来。” 楚爱甜很镇定,那是一种不太正常的镇定,她视线向下滑了一眼,唇角忽然翘了翘,又靠近了一点:“所以呢?只准你胡来吗?” 她微眯了眯眸子,闪过一丝狡黠:“不就摸了一把,十秒钟有没有?要么按秒计费好了。” 这个距离,近到什么地步呢。 楚爱甜只要说话的同时,再往前多送一厘米……打啵就成功了。 但她偏不。楚爱甜知道,这绝对是此生离这人最近的距离了,不调戏一把太可惜了。 褚望秦从来都不是君子,何况被人这么挑衅。 他二话不说,右手牢牢扣住她的腰,将人带到沙发上,翻身压下,两个人之间瞬间对调了位置。 楚爱甜见也躲不过去了,干脆紧紧闭上了眼睛。 微热的气息已经近得要贴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 “surprise!!!!!预热part……” 里屋的某间客房突然蹦出来一堆人,中间的陆一歆抱着个翻糖蛋糕,细看还能看见这群人刚睡醒脸上压得印子—— 可不是,等他老人家等了好几个小时,都睡过去了,后来醒了有人小心翼翼往客厅瞅了一眼:看到了褚望秦的鞋,断定他已经回来了,在客厅待着呢。 卢 亦是不知道,要是知道自家老婆打断了什么事,让褚望秦脸黑成锅碳的话,真是会拿根面条直接上吊了。 双方面面相觑。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褚望秦忍着把这群好友一个个丢下楼的冲动,咬牙切齿地开口:“你们要干嘛?” 眼见情势不对,陆一歆被群众一把推了出来,她挠着头,扯起一个勉强的笑:“褚二,再过两周你不是生日了吗,给你办个预热party啊,以前都是卢亦来办,他这几天不是忙吗?” 楚爱甜早都从沙发上滚下来,站直立正抖好衣领了,此时目不斜视地轻咳了一声:“那你们忙,我先走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是你们忙……哎哎哎,姑娘你别走啊!” 陆一歆冲过去,没有抱住溜得巨快的楚爱甜小腿,内心已经泪流成河。 她早都听说了,褚二最近栽进了温柔乡,奈何人家不鸟他。 现在打断了人好事,陆一歆绝望地发现他们还挑了个最妙的时辰:两人还没打上kiss呢…… 但是,刚刚那个溜走的人,好像有一点点面熟诶? *** 楚爱甜坐公交回家的,一路上都在痛苦地沉思,怎么能就屈服了呢。 她不喜欢在下面。下次绝对不能让他把自己翻咸鱼一样压着了! …… 呸呸呸! 她摇了摇脑袋,肮脏!下流!想什么呢!刚才那绝对,就是他们一生中最近的距离了。太可怕了。 没有下次了,狗屁下次。 楚爱甜失意的时候,连爬楼梯都特别慢。 还差一层楼的时候,有人刚好下楼,和她擦身而过。 她继续走了两步,猛地停住了,转身看了眼用卫衣帽子裹着头的人:“您好?是从六楼下来的吗?” 好眼熟。 体型,还有那股冰冷的气息。 楚爱甜眼见他顿了一顿,接着重温了上次的场面:他直接翻身,跃了一长条阶梯! 她飞奔上楼,只见右边的门大开着,本来就只有五十多平,已经被彻底翻乱了。那里面,还有好些母子俩的遗物。 “操!” 楚爱甜扭头,冷冷扫了眼已经不见人影的楼下,脱掉鞋,进了这间四五年没有进过的屋子。 屋子里已经覆上了薄薄的一层灰尘,那些被翻乱的收纳盒、衣物、还有磁带、几本书,这些东西承载了曾经一个家庭的全部气息。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久不进来,也知道为什么……会刻意的,把有关这家人的事收在记忆里,从此就像摆放好的盒子,不去碰开关,就当它不存在。 楚爱甜很怕变故。 她怕得要死,从小就是。每次跟临时玩了几周的小伙伴分离,心里知道下次也就是没有下次了,所以离开时会笑得格外灿烂,说下次再见啊。中学踩在混混的头上,让他们离自己的朋友远一点,可在那些朋友离开时,依然能潇洒摆手,说你想走就走。 是不是这样暗示,人就不会伤心。 她也不知道。 家里的经济条件虽然跟跳崖似得,但是这都在她的承受范围内,因为只要人在,事情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这一家人,她认识他们的时候,完满的像一个漂亮的圆,美好如天幕的浅蓝。她因此结识了了少女时代偷偷喜欢……最喜欢,而且崇拜过的人。他高大英俊,幽默爱笑,志向是……保家卫国。听起来很缥缈,但是她每次看到林渊休假回来,又黑了一层,壮了一圈,眼神愈发凌厉的变化后,就知道他能做到。 楚爱甜把所有东西收拾起来,摆放好,心里的情绪像巨浪一样拍打在岸边,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走到供着一张照片的柜子旁,那相框里的青年笑容灿烂鲜活,身上的军装挺括精神,不循惯例,照片是彩色的。 这个柜子非常显眼,楚爱甜能想象得到,那个温柔的阿姨在最后一段时间,是怎样天天看着照片的。吃饭能看得到,睡觉前能看得到。可是人不会再回来了。 林渊每次离开前,都是大包小包的,又无奈又好笑,让他放下,又不舍得。 她在窗边倚了短暂的几秒。 那时候都是在这个位置看着他的背影。 完全安静下来的空间,楚爱甜听见细微地机械空转声—— 她视线循环着找了一圈,发现一个播放中的收音机摆在桌子角落。 楚爱甜把磁带拿出来,弯曲的带子挑平,重新放了进去,摁下播放键,里面传来一首播到一半的歌。 “……在冬季我离开你 有相聚也有分离 人生本是一段戏 有欢笑也有哭泣 不知谁能谁能躲得过去 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 你说人生忧郁我不言语 只有默默的承受这一切 承受数不尽的春来冬去……” 楚爱甜不知道,这时候该干什么。 她四下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地板干干净净。 空气里流淌着的音乐重复着,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你说人生忧郁我不言语。 被难过打败了,又死撑着不想哭出来,真是…… 太丢脸了。 就在此时,一道男声出现,温和适时地打断了她。 “楚……小姐吗?” ☆、第二十五章 chapter25 这是一间雅致的日式餐厅。 落座时,楚爱甜注意到她这边的桌面右下角有一张精致的信封。 对面是见过面的,褚家长子,褚望祺。 他穿了件浅色休闲衫,眉目疏朗的朝楚爱甜和善地点头示意:“楚小姐,上次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是望秦的大哥,褚望祺。” 男人虽看着温和,但从商场的刀光剑影下存活的人,能有多纯良? 楚爱甜深知个中道理,当下只能勉强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挂在脸上:“你好,我叫楚爱甜。” 褚望祺本来没想过要找她的,只是眼看着情势继续发展下去,褚望秦没有任何罢休的意思,反倒陷进去了,只得出来了解一下,以免事情失控。要等事情闹到家里父亲那去,可就会棘手的多。 当然,说是了解,楚爱甜从出生到现在的基础信息,家庭构成,过往变动这些,褚望祺已经了解的清清楚楚。 他只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大脑做出的判断。 “你不会无缘无故请我吃这顿饭,”楚爱甜低头笑了笑,却并没有任何瑟缩担忧之意,很快抬起清明的眸望向对方:“是为了褚望秦吗?” 褚望祺耸了耸肩,不置可否的微笑了下,指了指桌角的信封:“你先收下那个吧。” 楚爱甜差点给跪:不是这么……狗血吧?现在有钱人真是越来越大方了,八字都没一撇呢,钱已经长着翅膀飞过来了。 她打开看了看。 …… ?? 褚望祺诚恳道:“这是至忱托我带来的,之前不是说要给你一张票吗?他怕行程忙起来忘了,就托付给我了。抱歉这么晚才带到。” 楚爱甜瞠目结舌地在票和褚望祺之间看了两眼。 “那真是……太谢谢了。”只要偶像的名字出现都会兴奋的生物,背也不自觉坐直了,态度也更好了一些,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 另一个原因,是楚爱甜深深觉得,对面的人太有家教了,态度、语气、眼神,如果说令人如沐春风之感只是做戏的话,那他完全可以竞争下奥斯卡了。 和某人完全是两个风格。 “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望秦在追你,你没有答应,但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不要说我和父亲阻止不阻止,即使整个褚家在他面前,他恐 怕也不会多听一句劝告。我想知道,楚小姐你是怎么想的?” 楚爱甜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怎么想的,很重要吗?是你考量什么的标准?” 褚望祺语气淡淡:“如果铁了心不愿意,我会提供必要的帮助,你需要的话。” 楚爱甜忍不住笑了,屈起手指在桌上扣了扣,眉眼灵动潇洒如不驯的鹿:“你是说送去国外,或则经济援助那一类吗?” “褚先生,你是不是想让我躲着他走?” 她唇角的笑慢慢消失:“我想先明确一点,这不是我躲不躲的问题,我只要正常的生活,但他总是在我周边晃悠。另外,我也不否认,我对他有过一点好感,可我拎得清,该掐的已经掐灭了,这点你大可放心。” “你别误会,”褚望祺失笑,“如果你喜欢,大可以接受他,当然,可能包容他的坏脾气也是日常。年轻人,谈个恋爱再正常不过了。” 楚爱甜没说话,静静等着那真正需要落下的第二只靴子,但是。 “但是走到结婚……或许会困难得多。” 褚望祺的态度温和而理智:“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他快快乐乐的按照自己心意生活。可你大概也知道,身不由己的意思。” 楚爱甜好几秒没说话,过了会儿,看着面前那杯清透转凉的绿茶,蓦地笑了:“有你这样的哥哥,他还真是挺幸运的。不过他早都成年了,我想你说的,他都有分寸。” “现在还早,如果你对生冷的食物不感兴趣,那要跟我去见见他吗?今晚我让他顶了我一项行程。” 楚爱甜想想也没有拒绝的理由,点了下头:“好啊。” 但没想到是那样正式的场合。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间,显贵们或携着年轻亮丽的面孔或携着事业伙伴,彼此之间对话与一颦一笑是考量也是探究,一杯酒下去,对面人的心思不摸透八分绝不罢休。好在酒会现场布置的精致舒展有格调,墙上的瓷砖图案都讲究,连带着令公式化的笑容都沾上了点光影错落间的繁华。 这其中,他倒是格外突出。 男人穿梭在人群之间,雁过不留痕的与所有打照面的人微笑,眼睛微微眯起时显出月牙形的深情来,头发全部梳过去,反倒显出他五官先势夺人的精绝来,吊灯扑闪的灯光罩住他悠然的身影,双眸被长睫半遮住,雾气很重,存心让人看不分明。一身深灰色西装剪裁修身,衬出的潇洒与美 感仿若带风。褚望秦好像认识所有人,不管哪家的老总、高管、甚至人家的女儿跟他寒暄,他都照单全收,几句话逗得对面笑容满面,愉悦万分的样子。同辈人更不会被他忽视。 从他们角落这边望过去,自然不可能听清他在说什么,但是说着说着,偶尔褚望秦会自己笑起来,好看的勾人心魄。 老练的交际花。 楚爱甜脑子里忽然跑过这几个字。 但是下一秒,在他转身的刹那,褚望秦忽然侧过头低声在身边助理耳旁说了什么,同一时间,方才的笑容极快隐匿,微冷偏厉的神态令人莫名发寒。说话的时候,褚望秦掀了掀眼皮扫过刚才聊天的人,je工程那边的公子哥正转身和另一个前辈说着什么。 “跟他们家合作终止,过不久je会出事。” 助理为难了一下,短暂的停留已经让褚望秦不耐皱眉,语气更淡漠:“跟他说,是我说的,让褚望祺来找我。但这事定了,该承担的损失我们承担。” 褚望秦得到肯定的答复,抬眼随意看了一圈全场,在目光滑过角落某个位置的时候还没有感觉,接着觉得有点不对,一寸寸将视线挪了回去。 他那个号称有急事的大哥,不正好好站在那? 褚望秦轻哼一声,不经意往他身边女伴扫了一眼,当时就僵住了,双眸霎时睁大。 那一身简洁黑色及膝裙里装的人,好像,就是早上落荒而逃的人吧? 他们为什么在一起? 褚望秦心里警铃大作,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他倒不是觉得褚望祺有抢走他甜的意思,毕竟楚爱甜不是对方会喜欢的类型。但是褚望祺很有可能,在跟楚爱甜说什么动摇军心的话,让她觉得他也就是玩玩。 男人不动声色地走近,听力极佳的缺点在这时就暴露了,刚好听到楚爱甜清清淡淡一句:“我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等他新鲜劲过去了再……” 她顿住,怔然地抬眼,望着面无表情的男人。 褚望秦二话没说,转身就走。 楚爱甜心里没来由的一跳,本来想拔腿追上去的,可看着面前的人群,和几道投过来的视线,又收回了脚,五味杂陈的情绪涌上来,刚才的话也继续不下去了。 只是,这不仅是他哥哥想听见的话,也是她对自己最后的规劝和阻拦。 褚望祺眼色沉沉地看了一眼他的背 影,没去理,只给她递了杯浅金色的香槟:“他记仇不过五分钟,等会儿会回来的。” 他之前不是没有跟褚望秦谈过,让他不要做得情深如许的样子,耽误了好姑娘,而且就他那个好玩的性子,哪里可能真定下来?还敢跟全世界说他喜欢谁不成?有这意思,褚珲第二天可能就能把褚望秦绑回去。 楚爱甜接过来一饮而尽,淡淡笑了笑,没说话。 她勉强平复好了心情,刚要告辞离开,大厅的灯突然一片片地暗了下去,独独最前面的圆形台子上打了束追光。 台上的男人拍了拍话筒,喂了两声,见有声音,笑吟吟地开了口。 “今天正巧,vm找了个地方,上一场有人在这演出,乐器没带走,我就……借花献佛。” 褚望秦挑眉转身的那一秒,打了个响亮的响指:“哦对了,不是唱给你们听的,是给你们中的某一个人听的。” 追光打在他身上,他回身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恰好在交界处,亮与暗的交锋将他整个人勾勒的好像幻影。 前奏是一阵清亮熟悉的老调子,悠扬简短。 褚望秦趁着这个间隙卸下固定的麦克风,散散拿在手里,此时他已经脱了西装外套,身上一件白色衬衫,懒散的姿态,眼神却是只定在一处。 ——“垂下眼睛熄了灯 回望这一段人生 望见当天今天,即使多转变 你都也一意跟我同行 曾在我的失意天 疑问究竟为何生 但你驱使我担起灰暗 勇敢去面对人生 若我可再活多一次都盼 再可以在路途重逢着你 共去写一生的句子 若我可再活多一次千次 我都盼面前仍是你 我要他生都有今生的暖意 …… 没什么可给你 但求凭这阙歌 谢谢你风雨里 都不退愿陪着我 暂别今天的你 但求凭我爱火 活在你心内 分开也像同度过 没什么可给你 但求凭这阙歌 ……” 他的声 音随着鼓点伴奏进来,天生的深情幽暗,粤语咬字性感,那尾音暗然滑过,好像直直砸在她心上。 没有一点偏差和游移,褚望秦黑眸里似无言的万语,都带着微亮的光看着一个人。 真是让人心悸。 一曲毕,他又拍了下话筒,唇角轻翘了翘:“好听吗,爱甜小姐?” 向全世界说爱她? 那有什么不行的。 ☆、第二十六章 chapter26 楚爱甜任他把自己领走了,众目睽睽之下。 她跟在褚望秦身后,神色有些复杂地望着他,在踏出建筑物门口的时候忽然把他拉住了。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褚望秦停住脚步,目光深邃地回头看到她眼里:“什么?” “我的车,还在你家呢。”楚爱甜指了指手表,十分诚恳道:“现在都九点了,我什么时候能去取?” 褚望秦真的服气。 很想扒开她脑子看看里面装了多少水。 这个时候还在想着车吗? 褚望秦恨不得去订做一个大红幅,上面写好‘我有钱,也很值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挂在自己身上,醒目提神,主要是让她能不要再故意岔开话题,他真的弄不懂,正视他们之间的关系对她来说有那么困难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当下有什么感受,直白地表达出来不好吗?虽然她的感受和思考的结果,并不妨碍他继续喜欢她。 他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猝不及防抬手合住她的脸颊,把脸颊上的软肉往里面挤成o型嘴:“现在,走吧。” 楚爱甜低低应了声,搓了搓手臂:“哦,行,走吧。” 现在夏天的尾巴也快要过去了,秋日近在眼前,晚上入夜后也凉爽了不少,尤其是最近这两天,降温降得厉害。 她穿的裙子虽然有肩带,但还是露出一大片皮肤,此时温差已经令从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忽然落在楚爱甜身上:“穿上,我可不想和你轮流生病。” 室外停车场离酒店门口有两百米,他刻意谢绝了要帮忙取车的侍者。 “我体质可没有那么弱。”楚爱甜无语地瞟了他一眼,“再说,就算生病又怎么样?同时生病的人多了去了。” “但我们还有事要忙。” 褚望秦面不改色道。 楚爱甜:“有吗?我怎么没听说?” 褚望秦转头垂眸凝神看了她几秒,语气微沉,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有,改天你就知道了。” 忙着谈恋爱的人,是不能生病的。虽然照顾什么的很有情趣,但是两个人一起的话……就算了吧。 楚爱甜上车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从驾驶位中间拿了一盒酸奶,把吸管插好,递给她。 “你当我是幼儿园儿童啊。” 她嗤笑道,但还是低头吸了一口香蕉味儿的浓稠甜香,小幅度的皱了皱鼻头,很享受的样子。 褚望秦边开车边抽红灯的空看了她一眼,唇边的笑意遮都遮不住:“对啊。” “你不说话,我会开困的,聊聊吧。” 楚爱甜把酸奶一口气喝完,无语地摇了摇罐子:“困?你大半夜去玩的时候累过吗?” 褚望秦坏笑了下,眼里仿佛有闪烁的星点:“怎么?不喜欢?你说一句不让,以后我连大门都不会踏进一步。” “得得,你还是继续去吧。”楚爱甜轻笑:“把您老拉下马,夜店年业绩得下滑一半吧。诶诶!看着点车啊你好好开!!” 楚爱甜心有余悸地瞅着前方忽然变道的轿车:“还是聊点别的吧,你专心看路。” 褚望秦嗯了一声,右手执着方向盘,指节分明的手指轻敲了敲,她坐在身边安安静静的,随便说点什么,他都觉得很好。 她稍微想了想,聊了个十分安全的话题。 ……初恋。 还不是顾端,准确的说,是单恋。 翔实生动的细节,接地气的话题,每个上了年纪(?)的人都会有的共鸣。 楚爱甜觉得,用它来活跃提神再好不过了,毕竟回忆总是有作弊功能的,把人轻易拉回一些好时光。 提神是提神的。 如果能忽略男人黑如锅碳的脸色和额际暴起的青筋,就更完美了。 在她准备继续用例子来支撑‘邻居家的小哥哥有多么丰富精彩的心灵世界’时,褚望秦及时打断了她:“你还是闭嘴吧。” 楚爱甜从善如流地停下,状似遗憾地微笑:“好吧,那就算了。” 但是没过多久,她就笑不出来了。 这哪是回那个郊区别墅的路?分明是朝市区去的路,而且在她抗议的间隙,褚望秦已经开到了家。 他和狗住的房子。 高层公寓的地下车库便出现了这样一个场面:两个衣着精致的年轻男女犹如不想被牵回家的哈士奇,一个倔强地扒着车门不下车,一个拉来拉去拉不动。 “我为什么要去你家啊——你家停了我的车吗?!你这个人,”楚爱甜把滑落的西装外套愤愤拽上去,“龌龊!我不去!” “你不想吃 饭吗?” 褚望秦冷不丁松开她的手,非常淡定地问:“刚才你喝酒喝饱了?” 楚爱甜二话不说,警惕小心地下了一个脚:“就吃饭噢。就一顿。” ……她以为他会点高品质外卖的。 结果看到了男人挽袖子准备进厨房的场景,楚爱甜眼前一黑,冲上去劝他珍爱生命远离火源:“你要做饭?等会儿厨房炸了怎么办?!” 褚望秦:“……。” 楚爱甜一把夺下他手里的菜刀,眼神怜悯:“好了好了我不吃了,你不要逞能了,性格太要强不好,到时候指头剁了……我可没医药费。” 最后六个字她嘟囔着说的,分贝很小。 褚望秦似笑非笑看着她:“你好意思说我吗?在死撑这一科目上,我甘拜下风。” 他转身从冰箱里拿了包金针菇、虾仁和一盒鸡翅,把人揪着领子拎出厨房,头也不回地拉上门:“你忙你的,电视的开关在对面墙上,看半个小时访谈节目就来吃饭。” 蒜蓉金针菇,虾饼,盐煎鸡翅,半锅米饭,如他所说,很快就上桌了。 在褚望秦最后装盘的时候,楚爱甜拿着他的手机探了头进来,同时也是循香而来:“卢亦找你。” “你接,说忙着呢,等会再说。” 她哦了一声,滑下接听键,规规矩矩接起来:“卢亦你好,我是楚爱甜。哎……不是不是,他在我旁边,我就是帮他接下。他做饭呢,你等会儿打好吗。” 那边一叠声地说好,然后挂了电话。 楚爱甜没多想,把他手机又扔回沙发了。但是电话那一头的人,已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卢亦颤抖着手放下电话,朝昏暗吧台上同坐的几个人呆滞道:“你们知道褚二在干嘛?” 路洺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做了四台手术,跟死了差不多,猜的心思也没有,抿了口酒,淡淡道:“能干嘛?在晚间运动?sm?还是伴侣性别变了?” “他没时间接电话,小楚接的,说在,做饭。” “噗——” 卢亦脸色僵硬地抹掉下巴上被喷的酒渍:“你下次能转过去吗?” 路医生被呛得满脸通红:“我操——” 褚望秦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家庭聚会上打赌输了为了不洗碗可是送了三百多w的音响设备,屁事多的要死! 屁事多的要死的褚望秦撑着桌子,盯着她的反应:“怎么样?” 楚爱甜没开口,但是眼神已经泄露了她复杂的心情。 竟然,还真的……好吃。 虾饼里面有切碎的胡萝卜和杏鲍菇,大概是油温控制的好,外面焦脆,里面包裹的内层极其鲜香。金针菇淋了层过了油的蒜蓉,一口下去又软又有嚼劲,她最喜欢的蔬菜就是金针菇来着! 鸡翅也是很难出错的选项,滋溜冒油的盐香味儿勾人,外皮微脆,肉质软嫩多汁。 楚爱甜闷头吃饭,手机上进来的短信都没去看,不小心抬眼见褚望秦没动筷子,她停下手上的动作,不太好意思:“你不吃吗?我一个人肯定吃不掉的。” 男人摇了摇头,唇角弧度浅浅,眼里笑意情意清晰可见:“我不太饿。” “那你……”楚爱甜翻着眼睛想了几秒,咬着筷子模糊道:“喜欢做饭?” “不是。” 褚望秦左手撑着下巴,稍稍顿了下,懒然道:“我喜欢看你吃。” 楚爱甜不太明白:“啊?” 她是羊驼吗?吃起来的姿态很吸引人? 男人没回答,伸手捞了最角落的透明玻璃杯过来,去冰箱拿了罐啤酒倒进去,汩汩地淡金色酒液短暂的锁住她的目光,楚爱甜很自然地注意到他小拇指的尾戒,心里没来由的滑过一丝什么,快得她都没来得及抓住。 他仰头喝了一小口,黑发滑在额前,遮住眼睑,忽然深深笑了:“不是说,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胃吗?不管有没有用,我试一试。” 褚望秦有点头痛地摁住太阳穴,垂下眼,视线跟桌面平行,并没有看她。 “其他的你又不要。” 那声音里似乎不自觉地沾了些静然低落的无奈,和温柔。 楚爱甜不知道说什么,也去拿了瓶啤酒,不过没拿杯子,启开就直接喝了,喝了两口,正准备说什么,手机短信铃声又响了。她瞥了一眼,刚才是编辑,现在是明璐。 她没理:“你是……” 褚望秦抬眼,认真安静望着她,没有往日那样随意不羁的笑意挂在嘴角了。 但手机忽然伴着震动疯狂响了起来,楚爱甜深呼出一口气,一把接起来:“喂谁?” “越关山?你上任离职了,我是你新……” “现在没空, 改天再说吧。” 楚爱甜皱了皱眉,二话没说挂了,挂完还把机也关了,又走到餐桌对面把灯一把关了。 她双手环在胸前,平静的声音在寂然的室内显得尤为清晰:“你真的喜欢我?”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们完全看不到对方,她只感觉到对方在沉默,意识到了什么,预料之内的笑了下,但还是有些小小的失望。 “这不是很明显吗?” 褚望秦坐在那没动,暗色的静水流深里只听得见他低沉悦耳的声线:“要问只能问程度有多深。我的答案是,不知……” 道字还没说完,他愣住了——嘴边忽然被送了一小块糖,软糖,葡萄味的。 女人纤长柔软的手指极轻地滑过他的唇,激起一阵细微的电流。 楚爱甜懒散低声地笑了:“你听过《mncholyastronauticman》吗?” 褚望秦很快反应过来,桃花眼微弯,蕴满笑意:“是的。” 他喜欢的人怎么夸自己都这么可爱? 楚爱甜轻不可闻叹了口气,忽然飞快以捧头的姿势,准确轻巧地扣住男人耳侧两边,低头飞快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或者与其说是吻,更像某种印记的标注,盖印章似得。 “好,准了。收拾下,在这降落吧。” youorbit’roundtemptedbyaface(你的轨道被一个美丽的人诱惑) ofbeautysoaliveshele□□esyouspellbound.(你为她所迷) eventhestarseemtoburnforher……(繁星似乎也为她燃烧) youknowthatyourefallingwithoutndtoce. 你想坠落,但无处降落。 楚爱甜渐渐能够适应黑暗的双眸里,倒映出男人错愕至极的神色。 一颗星球上如果坠落下陨石,除了接受并且刨个位置给丫,星球好像也从来没有别的选择。 想到这点,她忍不住率先笑了,轻松又坦荡,眉间眼梢重新沾上了与生俱来的狡黠混劲,叫人一时看迷了眼。 褚望秦平静下来后,在她圈着 的范围内,转头拿了一块虾饼咬了一口---- 现在无良商家那么多,可别是瞎放了什么东西。 楚爱甜被逗笑了,这个高度正好够她把手臂放在他头上,所以她一个没控制住,拍了下他头顶:“你什么表情?我是欣赏你的审美才……” 褚望秦没看她,又拿过桌上啤酒罐,顾不得倒出来了,仰头把剩下半罐喝完了。 ☆、第二十七章 chapter27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褚望秦紧紧盯着她,语气轻的好像多重一分会惊跑她。 “知道啊。”楚爱甜笑嘻嘻地后退了几步,耸了耸肩:“谈个恋爱呗。如果适合呢,就开开心心的。不合适呢,我们就各奔东西嘛。” 褚望秦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等一锤定音的从她嘴里得到确定答案后,上前一把扣过她的手腕,把人不由分说抵到墙上,楚爱甜的腰刚好碰到了开关,将灯一下摁亮了。 短暂的惊讶后,她眼里慢慢浮现出温柔的浅淡笑意,被明亮的室内灯包裹着,似要将他不由分说的卷入。 褚望秦抬起手,大拇指细致地滑过她眉尖,问道:“那我可以亲你吗?” 楚爱甜缩了缩脑袋,掀起眼皮微嘲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说得好像之前很讲理唔……” 他垂下头来,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两口。三口。 啵。 楚爱甜忍不住被逗笑了,这简直跟小鸡叨米差不多哈哈哈哈哈! 然后她就被教育到怀疑人生了。 最后,好像出门的时候脚都是飘的。 说起来,她也不是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人,怎么吻技就拼不过呢?下次她也要做能carry全场的那方!绝对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了! 褚望秦送她到家门口的时候,绕到了副驾这边来。 楚爱甜已经先他一步开了门,嘴里还在感慨:“以前就没这个待遇,真是……啧啧。” 褚望秦抱臂,忍着笑垂眸深深看她:“那下次答应的早一点。” “切。”楚爱甜翻了个白眼,拎着包往前边走边道:“麻烦想一下我的车,我的车好吗?我明天还要出去接客。” 想一想,好像有什么不太对,楚爱甜清咳一声纠正了:“出去接单。” 褚望秦没有正面接这个话题,只是走过去,把话低低送入她耳膜:“晚安。你有没有忘了什么?” “应该……没有吧。” 楚爱甜真的笑起来时不见眼,但眼里和嘴角的弧度挂得都是沁人心甜的笑意。 趁着褚望秦郁闷的间隙,她踮起脚,猝不及防地在他唇上亲吻了一口:“好了,早点睡吧。拜拜。” 这里毕竟是她家楼下,他也不好太造次 ,把她送到楼门口后,刚想继续跟着走,就被楚爱甜踹了出来,还附赠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我可不想死在我家那两位混合双打手底下,麻烦自重~” “好吧,”褚望秦双手落入裤兜里,看着她说话时流光溢彩的生动,慢慢眨了下眼,薄唇勾了勾:“女朋友。” 楚爱甜也不是十六七岁的少女了,一不小心竟然鼓了鼓腮帮子,只期待那一点飞红在脸上不要太明显:“嗯,晚安,不要脸。” 她噔噔噔踏着楼梯的灰尘,踩着自己心跳的声音回了家,开了门,跟爸妈打了招呼,他们让她快去洗澡休息,楚爱甜照做,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 接着滑扑进了自己的床铺,卷着被子疯狂翻滚,来回滚了好多圈,啊啊啊的用被子角□□着自己的脸。 最后拿过手机,给明璐发了条信息。 【睡了吗。明天我跟你说个事儿。】 过了五六分钟,明璐的语音进来,她点开一听,是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音:【嗯,刚好,我也有事跟你说,我们约一次吧。】 楚爱甜回了条【好】。 但她拿着手机,咬着手指思虑再三,还是发了一条短短的语音过去。 明璐困得用下巴点了好几次,才点开楚爱甜这条三秒的语音信息。 【我谈恋爱了。】 哦,这样。 【知道了。】 睡了睡了。 过了足足半分钟,明璐才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眨巴了下眼睛:等下。 刚才那货说啥? 楚爱甜正撑着下巴想呢,果然是同类相聚,她家明璐这么淡定,心理素质真是强大啊! 下一秒,语音通话的请求就在屏幕上飘过。 一点开,楚爱甜被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你特么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时候的事?!跟谁?对你好不?你没被骗吧?!对方有没有跟你借钱、要把你带回他家乡?!” 楚爱甜手忙脚乱地把耳机插上,低声吼道:“卧槽,我爸妈会听到的,你小声点!!” “那到底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男朋友啊!”明璐揉着乱发,有点生气,“你瞒我很久了是不是!!” 楚爱甜这晚解释到半夜一点,期间承受了明璐的尖叫和拉风箱鬼吼十二次,才勉强安抚了对面人的心情。 但是早上她也没能多睡一会儿,七点多,一个之前没接到的电话就疯狂响了起来。 *** 褚望秦和她交往的第一天,想分手。 他竟然在第一天,就找不到她人了。手机自动接语音留言,微信没回复,信息也没有,把褚望秦弄得提心吊胆,给咚的狗粮端成了自己的早餐。在十分钟里已经想出了一千八百种可能性。 她昨天应该不会是骗人的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能成熟一点,上道一点吗。 一整个早上,八点到十一点半,褚望秦暴躁的想打人,想跳楼。 正在这个当口,有人敲了门。 一开门,是金荞,对方推了推眼睛,郁闷道:“我就三天小长假,还得回来给你惹得事擦屁股,你哥要不要这么压榨人啊?我又不给你家打工!!” 褚望秦眼都没抬,往沙发上一坐,两条长腿懒懒搭在茶几上:“你来的正好,我缺个人替我跳楼。” 金荞:“……” 神经病人的精神世界他果然不能理解。 在褚望秦暴走的几个小时里,楚爱甜正在一栋大楼的会议室里,这是她第一次见供稿杂志的主编和负责她的编辑。 但不是那个几年前到现在都有联系的女编辑。 说是……辞职了。换一个新的来接手她,而新来的似乎事必躬亲,从昨天联系她到早上的就是他。 楚爱甜跟主编握完手,朝他也自然的伸出手时,对方一副死人脸的样子,冷冷的转过了头,没理她。 她挠了挠后脑勺,当然知道对方为什么不开心,但念在今天实在是心情太好的份上,她还是一把抓过对方的手,摇着握了握。 “关山啊。” 主编语重心长的喊了一句。越关山是她瞎起的,这笔名被叫出来真是真是想当场毙命,楚爱甜忙道:“您叫我小楚就行。怎么了,是上次交的有问题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准备做个书的策划,把以前受欢迎的文章集结起来,但是我们想定个主题,加三分之一的新作品进去,你看你有没有时间,再写上三四个这样?维持你以前的风格就行,深入浅出,也很有趣。” 楚爱甜倒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多看了这个责任编辑一眼。 这人看着年纪不大,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着清秀的样子, 但是楚爱甜凭直觉就知道这人是个刺头,脾气不小的那种。 出办公室的时候,楚爱甜跟他一前一后,她和编辑擦身而过,而后步伐轻快的走远。 主编看见他不可思议又怒火中烧望着楚爱甜的眼神,不由拍了拍他的肩:“席越,人都有可能有有事的时候,关山……小楚刚刚也道过歉了,你们以后还要合作的,不要对人家女孩发火。” 席越闭了闭眼,冷然离开。 刚才,那女的经过他时,低声撂了一句。 ——气气也就行了,小学生才扭过头不理人。 写的东西有点灵气,人怎么那么飘?! 飘? 楚爱甜走路的时候就差背后没插个小翅膀飞起来了。 但是一打开手机,她的小翅膀顿时就萎了:五十四个未接来电。 其中三个是明璐的,剩下的都是褚望秦的。 她抬腕看了看表,这才反应过来已经不知不觉到中午了。 楚爱甜在街口拦了个车,顺便给他打了回去。 ……他没接。 褚望秦等她打第二个,等到了二十分钟后,他已经准备出去了,才在地库接到了她第二个电话。 “喂。” 楚爱甜的声音慢悠悠的。 “分手吧。”褚望秦轻哼一声:“你是去了趟外星吗?” “啧啧,你看看你,第一天就要分手,我分手费都不好提了,哦……不对,没有一天,这才十二个小时。” 楚爱甜继续有耐心地掰手指:“你就不要气得连车都忘上了,到时候要是有个人趁着当口钻上驾驶,把你车开走了,哭都没地方哭噢。” 褚望秦站在车外,刚想说什么,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 他拿着手机回头,看到一张笑靥在他跟前歪了歪头,举起袋子摇了摇:“我来赔罪。” 褚望秦本来不想这么轻易的妥协,他准备再生气个三分钟左右。 结果下一秒,他的腰被一把熊抱住了,楚爱甜顺着这个姿势还拍了拍他背,笑眯眯的轻声道:“不要生气啦,要分至少再等十二个小时,撑够一天吧。” 褚望秦沉默了片刻,忽然拉开她,然后将人横抱起来往副驾驶走去,边走边低头在她耳边道:“你想都别想。” ☆、第二十八章 chapter28 他俩在车上闹了一会儿,属于谁也没有当真那种,你pia我一下,我摁着你不让动,你不给我系安全带的机会,我偏要。这样玩了没多大一会儿就累了,楚爱甜气喘吁吁地把安全带自己扣好,倒在玻璃上伸舌头:“停战停战,我饿了。” “小狗吗,热了还吐舌头。” 褚望秦靠在方向盘上轻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被楚爱甜黑着脸拍掉了:“不要捏我,你知道雌性的脸有多贵吗!” 她甫一转头,被凑过来的男人吓得半死:“你干嘛?” 褚望秦仔仔细细观察,挑了挑眉头:“我看看多贵,闻着很香啊。” 楚爱甜状似得意地瞥了他一眼:“当然,大宝sod蜜。你值得拥有。” 他们视线对上,霎时笑了。褚望秦垂下黑眸,忍不住捧过她的脸,轻蹭了蹭鼻尖,低声道:“所以啊,我家爱甜怎么这么厉害呢。” 昏暗的车厢内,楚爱甜在他轻吻下来那一刻,被亲的笑起来,酒涡乍现。 他的唇好软,温热的温度和薄荷的清香,还有眷恋都化成绕指柔,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楚爱甜的黑色长发被他最后揉了几下,又在楚爱甜炸毛以后给她抚回了柔顺的样子,男人才满意地收了手:“走,喂饭时间到了。” 他们俩在第一项活动处就发生了分歧。 经过短暂的协商后,楚爱甜提议石头剪刀布决定吃饭地点。 褚望秦不负众望地输了,所以他们去了烤肉店。 楚爱甜轻车熟路地撩来帘子,钻入店内,让服务员给他们一间带遮挡的空间,刚好够两个人坐下。 她把餐布铺在自己腿上,拍拍平,抬起头来望向不情不愿的褚望秦:“好,现在我们双方互相整理一下情况,加深一下了解。” 褚望秦没回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着眼底的笑意看着她,不发一言时依然杀伤力十足,勾得楚爱甜心尖一荡,但是她非常hold住场面的将这点小心思收起来了。 “我呢,是作为一个自然人在向你自我介绍。首先呢,”楚爱甜合掌象征性地低了低头,“你也知道,我没什么优点,除了长得还不错,人比较可爱,身材比较好以外……家里欠了点债,脾气还有点坏,所以非常感谢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不用谢。” 褚望秦笑 眯眯撑着头,一派慵懒清透的样子。 “我也就是随便说说。” 楚爱甜摆摆手:“其次,我们之间呢,你也知道,其实从各个方面来说没那么何时。像外部条件就不说了,性格呢……” “谁说的,我觉得很合适啊。” 褚望秦的手指轻点了点桌面,突然伸过桌子,将她一只手握在手里,翻过来看着她手心内的三条线。 “你还信这个的吗?” “我还好。”褚望秦轻翘了翘唇角,垂着眸,“只是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天生契合的爱人吗?就像精密仪器一样,精确到分毫不差,可能吗?一点点来,磨合、尝试了以后,才知道事情会变得好还是坏。” 楚爱甜安安静静看着他,褚望秦抬眼时乍一看到她的眼神,一瞬间失神时,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啊,刚才你自我介绍了对吧。我也……”褚望秦把展开的餐布又叠起来一部分,笑了笑:“褚望秦,27岁。人生大事是,认识了一位除了长得还不错,人比较可爱,身材比较好以外,没什么优点的楚小姐。” 楚爱甜忍着没好意思开心来着,但是肉吃着吃着就呛到了,而且食量较平时还多了一倍,出店的时候她还在庆幸是家自助,不然就尴尬了。 褚望秦在她下台阶的时候顺手搀扶了一把,毫不留情地嘲笑道:“你还真是扶墙进扶墙出啊,不知道的以为你怀胎仨月了。” “我还没吃你家大米呢。”楚爱甜白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响了信息铃的手机,扫了一眼信息,视线顿时粘在上面了。 【xx借贷:您于20xx年9月15日14:25分缴清剩余456000元人民币欠款,总账已结清。】 “对了,刚才有一点没来得及纠正你。” 褚望秦微微笑了笑:“现在楚小姐家里不欠债了。” 她低头看着信息,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惊喜和开心,相反的,楚爱甜的表情可以说是晴转多云,眉头深深蹙了起来,连带着丹凤里的黑眸都不复方才的神采飞扬。 “怎么了?” 褚望秦停下了脚步,敏感地发现了有什么似乎不太对。 “我应该说谢谢的吧。”楚爱甜举起手机朝他晃了两下,干笑了两下,笑容很快又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她难得严肃的表情:“但是,这是我的事情,是我……是我们一家人在背的担子,这不是你的, 既不是你该背的,也不是值得你背着我做完的好事。你这样的话,我成什么了?” 褚望秦一时没绕过来,无语地笑了笑,眼里没什么笑意:“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做错了?” “不然呢?” “恳请指教。我做错了什么?不想再让你为了这些事费心,是我错了吗?这一笔债,甚至不够潇潇一晚上请朋友的酒水费,我本来以为有多少,太多的话我不会自作主张跨过你,你是要还我钱的。但是只有这么一点,如果你非要欠谁,欠我不好吗?” 男人的神态间也沾了些阴霾。 “不好!”楚爱甜有些崩溃地摁了摁太阳穴:“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这是,这是——我的问题,你能正常理解我说的话吗?这个负担是因为我爸曾经错信了人,它可以转移到我妈、或者我妈的身上,但是跟你没有关系。你现在可以不通知我直接插手,那其他事呢?褚望秦,我不知道你,但对我来说,喜欢……喜欢是跟你约个会、没事的时候见见面,这都没有问题。” “但它不是让我能心安理得接受这个的理由。” 她沉声道,看着褚望秦:“我不是在跟你拿乔,但是你下次做什么决定,能好歹提前通知我一声吗?” “有说是直接给你吗?利率7%,无论我们在一起还是分手了,你都得还。” 褚望秦火也上来了,冷声道。 “那我宁愿继续欠着高利贷。” 楚爱甜淡淡扫了他一眼,转身直接走人,在街口拦了个计程车扬长而去。 她在后座气得呼吸都不顺,但思来想去还是扒着座位,缩着头,小心看了一眼在后车窗里,越来越远的男人。 ……他没有走开啊。站在原地,看上去气得不轻。 这才第一天,说出去谁敢信? 明璐是不信的。她本来想找楚爱甜说事来着,结果被这争吵勾去了注意力,听完后明璐义愤填膺地拍了拍桌子,冰柠檬水都晃了两晃:“太过分了!!” “你也觉得吧。”楚爱甜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吸溜着吸管。 “二话不说在第一天给了份见面礼,迅速地从物质、心理层面上宣布了你们变得亲密这一事实,做的……没问题吧?我觉得你批评人家也太过分了一点。” 明璐睁着杏眼,无奈地看着她:“我也能理解你啦,你不就是觉得,男友同时还是债主的感觉不太好?” “是很不好。”楚爱甜郁闷地满脑袋都是烟,高度运转烧着了的后果。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继续欠那些人,出了之前那时的意外,一时还不上或者他们突然调高了还款金额……叔叔阿姨不就危险了吗?” “你不懂,他以后在我面前就不是纯粹的行走的帅哥了,是行走的四十万啊,四十万。”楚爱甜揪着头发,头痛地倒在椅子上:“这才刚开始,就开始掺和着金钱关系,以后有多麻烦你知道吗?我不想这样。” 明璐翻了个白眼,舀了一勺面前的咖啡蛋糕塞到她嘴里:“得了吧,这帅哥之前不也是行走的人民币吗,在你这还降价了,才四十万。” “啧,就你话多。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吗,昨天晚上?”楚爱甜满嘴蛋糕,含糊不清地问道。 “对对,被你这么一打岔,差点忘了。”明璐一拍大腿,“楚楚,最近有个人来店里两次,也不消费,就是来找我问你的事,他知道你住哪里,说是有东西要交给你,也想找你谈谈,但老是找不到你人。” “我吗?” “嗯,这个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明璐递给她一个信封。 楚爱甜有点疑惑,接过来:“男的吗?你认识吗?我们同学?” “呃,应该不是,板直的,一看跟别人不太一样,五官拆开来看都很一般,但合在一起真的好帅,就是不太笑。”明璐喝了口柠檬水,顺口道:“对了,下周四就是同学聚会了,你今年去吗?楚楚?甜甜?” 楚爱甜从信封里拿出一张有些陈旧的纸,摊开看了第一眼开始,便陷入了全然的静止。 …… 她飞奔回了家,在路上的同时就找了个开锁匠,把她家隔壁的门打开,把林家每一个柜子、暗格都翻开,东西统统翻了出来。 超市促销广告、奖状、零散的作业纸四散,楚爱甜越翻越急,手上还紧紧攥着那个信封,连父母闻声来到身后都不知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楚楚?你在找什么啊?怎么能乱翻呢,你不是还说让我们看着点吗?” 关荷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楚蔺也担忧地摇了摇她的肩膀,试图让楚爱甜清醒一些,关荷再开口时猛然拔高了声调:“你在找什么?!” “妈,”楚爱甜一把回抓住了关荷,眼神直直地望着,好像透过关荷的眼睛在寻找另一端记忆,“当时他们 家的后事,我们都是跟着帮忙的吧?阿姨的,还有,林哥的。” “当然了啊,他们当时没有别的朋友亲人了,还能找谁呢?” “那,相关的证明也是我们帮忙收回来了吧?” 关荷和楚蔺相视一望,明显愣了愣,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没事的,爸妈你们先出去吧,我把这收拾干净。”楚爱甜闭了下眼,复又睁开时恢复了不少清明冷然。 她把门关上后,才走到窗边,借着天光垂眸重新看了信封里两张薄薄的纸。 火化证明。 楚爱甜的视线无意中一转,落到了楼底下,在灌木丛边的路旁立着一个男人,那个人平视着前方,像一尊石塑。他身材并不算高大,但是体态匀称,肌肉走向流畅健壮,即使只是最普通的装扮,也压根遮不住这人给人特殊的观感。 并不像是她之前遇到两次的中年人,这个男人…… 楚爱甜被他投过来的眼神盯住的那一刹那,猛然想起明璐那一句话:五官拆开来开很一般,合在一起看真是帅。 但是哪有空看帅不帅?那道利然的视线,分明是朝着她而来的。 她把手伸出窗户,摇了两下手,那两张纸随风颤抖了两下。楚爱甜无声朝对方做了个口型:是你吗? 男人淡淡收回眼神,转身离开。 楚爱甜若有所思地收回了手臂,把窗户关紧,视线在屋里环视了一圈,脑海里尘封的记忆随着物件渐渐鲜活起来。 搬进来的时候,林家已然失了主心骨,林父去世、家中一时没落,经济条件远远不如前,但是林渊完全没受到影响似得,依然笑得没心没肺,那一张阳光开朗的脸上从来没有潜藏着什么痛苦啦、绝望啦,该买给他们孩子的糖从来没少过,周末没课回来陪他们做游戏。 不仅如此,还会单独给她补习功课,单独带她打cs,当时才六年级的楚爱甜作为猪队友,完美的扛起了自己应尽的责任:挖坑。但是林渊从来没火大过,输完就笑倒了,说爱甜你怎么这么有才,对着敌人打完弹匣怎么能一点没中呢? 但是她学习能力飞快,尤其是学习跟学习没关的东西时。 经常等林渊过几周回来时,她拽着他去反斗乐园,一个人拿两把枪对着屏幕镇静、迅速地赢了游戏时,还是很开心的。当时林渊趁着一堆人围观,拉着她兴奋地昭告天下:看这是我邻居小妹妹,牛逼吗?! 然后林渊会带着她买一堆币玩投篮机,他基本上每次去都会破自己创下的记录。 他那时候,好像在请她吃甜品的时候,讲过很多事……她怎么会记不太清了呢。 楚爱甜敲了敲自己的头,觉得心上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我是一只猫,快乐的星猫……” 手机固定的铃声换成了一首新歌,是给某人专门设的。所以楚爱甜接起来,想也没想道:“有何贵干?” “楚小姐吧?”那头是一道柔媚而不失力度的女声,“今天你和褚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黄真叹了口气,望向不远处坐在卡座里的男人,心里默默飘过一句耽误我看我的喵喵了妈的,“他现在情况很不好。上次三个人你也知道是罗家找来的,准确的说,是罗家那个堂哥找来的,他现在……” “在哪?地址。” 楚爱甜二话不说,从地板上爬起来,一边问话一边飞快往下走。 “楚楚,你不在家吃晚饭啦——” 听见她的动静,楚蔺拉开门探出头,只看到她一个背影和一句飞来的话:“不啦,我有点事!爸妈你们好好吃!!” 楚爱甜到的时候,被面前的景象再一次震惊了。重要的是,被褚望秦身边朋友的语文水平震惊了—— 看看这发脾气的样子,是情况很不好吗?那叫情绪很不好ok?她在电话里听,还以为褚望秦被对方怎么怎么样了。 结果是在个高端会所,一大半的年轻男女都被吓到噤声,其中貌似还有汗流浃背、插不得手绝望的经理。 褚望秦本来只是坐在那,翘着二郎腿,低头淡淡点了根烟,压根没正眼瞧罗明轩的那堂哥,结果他要人要到跟前了,简直就是找死界的模范。他满腔的邪火和暴力因子正愁没地方散,罗明剡狗仗人势的在几个朋友陪着的优势下,大摇大摆地过来弯下腰来威胁褚望秦道:“我知道那几个人在你那。你大概不清楚我,即使只是我养的狗,我也要他们死在我家里,不是外面。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罗明剡晓得及时抽身的道理,非常干脆的转身离开了。他也是趁着褚望秦一个人在这喝酒,想着没什么朋友陪着才敢这么大摇大摆的。 但是罗明剡不清楚的是,褚望秦并不是朋友不在这里,是在这里的朋友没有敢上去惹今天一身生人勿进气场 的他。 褚望秦当时抄起桌上的手机就朝他砸过去了。 在罗明剡后脑勺痛到骂娘的那一秒,褚望秦已经大步上前,将他领子抓起来,腾空揪着他走了几步,把人扔到酒红色丝绒半圆卡座上,顺便t活动了下脖颈,很轻地笑了笑,莫名带着嗜血的阴沉。 “我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你自己送上门了” 褚望秦说话的间隙,把袖口卷到了手肘中,露出线条清晰有力的手臂。 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人一把拽住了。 他冷冷地从那双手看到对方脸上:“松手。” “松个屁。” 众目睽睽之下,全场的半径又为这个勇士腾出来更广阔的空间,生怕等会儿核爆波及到自己。这女的真的是不要命了?看着面孔是新来的吧,不知道圈子内褚二是出了名少爷脾气重,背景人脉又当得起他的惹事吗?惹到他的人很少是无声无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种。褚望秦绝对会让全世界都知道,早几年更年少轻狂一点的时候,他因为对方黑吃黑把人家场子砸了的事,还有人直播呢。 只有黄真在那一瞬间松了口气。 楚爱甜的手轻覆在他小臂上,褚望秦抬眼的瞬间,确实愣住了。 刚才从她要去的一包手指饼干,现在也在那楚爱甜手上。 这不,女人摸出一条饼干来塞到褚望秦嘴里,手滑下去捉住他的手掌,牢牢握住,拉着他边走边将人群拨开:“让一让让一让啊,谢谢。” 褚望秦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忽然轻声说了句什么。 拉着他走在前面的楚爱甜一下就停住了脚步。 “真的?” 褚望秦点点头。 于是,大家的眼神又跟着楚爱甜走了一回,眼睁睁地看着她拦下被好友扶起的罗明剡,对着对方甜甜的一笑。 罗明剡亲自把她照片给手下的,自然认出来她的脸,惊恐地指着她刚想跟身边人说什么,就见女人顺手抄起桌上的一小瓶啤酒,手起瓶落,干脆地在罗明剡头上开了瓢,啤酒瓶四散碎裂,伴着楚爱甜不太清晰的平静声音:“跟踪人可不是个好习惯,很烦的噢你。” 全场一片死静。 楚爱甜又返回去拉过他的手,在人群自动分开地让道中,头也不回的走了。 虽然没人敢跟上去,但是有眼睛的都看到了,还没有消失在拐 角处的时候,女人分明回头来表情不耐郁闷地在发,脾,气,褚望秦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只飞快地在她脸上…… 亲……了一口?? 卧槽,这两人都什么骚操作? ☆、第二十九章 chapter29 “褚望秦。” 出了会所的大门,重新踏入夜色后,楚爱甜即刻松开了她的手,转过身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我们以后见面的方式能不这么刺激吗?改改你的脾气好吗?” 褚望秦没看她,望着眼前浓的好像要滴下奶黄色的月亮,夜色深深,勾勒出他漂亮的侧面:“怎么改?” 楚爱甜听出来这淡淡语气中的不满,将手往外套兜里一塞,慢慢悠悠道:“从不动手开始,可以吗?我不喜欢太幼稚的人。” 褚望秦黑眸微眯,刷地扫向她。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的腰突然被一把抱住了,褚望秦低头看了看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这个拥抱结结实实,似乎不像之前那个那么短了。男人的双手放在空中,无所适从地僵住了,只觉得被她抱着的、碰到的地方都滚烫的可怕。 他眸色渐深,把她的脸从怀中扭过来,大拇指轻摩挲过了她瘦削的下巴,刚要俯身,却被楚爱甜一把躲了过去,她伸出手挡住了男人,又不知觉地变化了方向,朝自己身后指了指。 楚爱甜轻咳了一声:“隔墙有……有眼。” 褚望秦抬了抬眼,二楼的窗边几道黑影刚窜走。 他低低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一把揽过她的肩往街边走:“我车在那,送你回去。” 一路上,车子疾驰过一闪而过的繁华夜色,似乎也带走了他们之间的话。楚爱甜难得不出声,靠在窗户上不知道想着什么,偶尔被微信敲的回过神,低头回几个信息。 那个新编辑真的是尽职尽责,天天追着她冷言冷语的让改每个细节,一会儿是引用的出处不够严谨,一会儿是某处论述过于煽情了……要不是看在他说的还算对的份上,楚爱甜真是气得快抄家伙了。 也就是在那个瞬间,她更能理解发脾气是件不可控的事,连带着下车时对褚望秦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你就乖乖坐着吧,我自己能回去的,别跟下来了。” 正在解安全带的褚望秦一顿,挑了挑眉:“谁说我跟你回去?” 楚爱甜僵硬地勾了勾唇角:“行行,不下就不下吧。” 她正要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一双长手忽然横亘过来,替她一下摁掉了。安全带呲溜一声归了位。 楚爱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刚缩了缩肩膀,就落进男人那 双亮极的黑眸:“楚爱甜,你够胆就把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谁幼稚?” 她大大方方望进他眼里,语气坚定而诚实:“我不喜欢幼稚的人,你也确实……挺幼稚的。” 楚爱甜唇角泄露了一丝微笑:“但是,”她笑嘻嘻地靠近,满眼都装着他:“我还是很喜欢你啊,谁让你长得帅又有钱呢?” 褚望秦看着她,嘴唇翕动了下,最终还是轻勾了勾嘴角,笑得无奈而宠溺:“承蒙厚爱,不胜感激。”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无声地消失在他们靠近的唇齿间。 这个吻并不突然,密闭的空间里陡然升腾的温度,是他扣紧在她后脑勺的大手,也是温柔而极富技巧的吮吸,他的唇柔软,而她的湿润。口腔内被侵占,被攻城掠地时,她就像守不住城池的将士,节节败退,只得紧紧闭上眼睛,任他的舌尖轻掠过她的上颚。楚爱甜被吻的七荤八素,但还是瞅准时机咬了他一口。褚望秦吃痛,却没有放开她,进攻的势态反而更加凶猛。 正吻得难解难分之时,一声轻巧的‘咚咚’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第二声敲窗的声音响起,楚爱甜才看清有人在车外敲着驾驶座的窗户,她本来只是无意间扫了一眼,结果被吓得魂飞魄散—— 那拎着葱的不是楚蔺是谁?他正站在车外,皱着眉头扣窗户。 “卧槽!” 楚爱甜吓得脸色煞白,褚望秦也被她突然的反应吓了一小跳,回过头冷不丁对上老人家怼在车窗上的脸,震惊了几秒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好意思笑!我怎么,”楚爱甜打了他一下,气得七窍生烟:“我怎么办!” “放心放心,这个车,我感觉其他方面鸡肋了一点,车窗是完全防偷窥的,从外面看什么都看不到,一片黑。” 褚望秦忍着笑意:“我是觉得,叔叔跟你好像啊。” 她在车窗外做广播体操的样子,他真的是记忆犹新,那自然又怪异的一套动作,她做得非常行云流水。 “你躲到后座,我先下去跟着叔叔离开,你过几分钟再下来。”褚望秦拍了拍她,见楚爱甜还准备反对,又飞快捏了捏她的脸:“快点吧,别让叔叔等急了。” 楚爱甜一边爬一边嘀咕,怎么感觉就是想混到她家去呢。 她趴在车窗上,偷偷看着车外两个男人寒暄的样子,听到楚蔺隐隐约约一句热情的‘来都来了不上去坐坐? ’整个人颓在车边,很绝望地抚了下额头。 就知道会这样。 看到两人走进了楼道门,她也忙不迭下了车,一溜小跑飞速跟上,终于赶在三楼的时候追上了他们的步伐。 “哟!爸!你回来……诶,褚望秦?!” 楚爱甜瞪圆了眼睛,指了指他:“他怎么在这?” 褚望秦一个没控制好,看着天花板花了的墙皮笑出了声。 楚爱甜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但戏哭着也得演下去。 “哎呀,小褚要来做客,说是之前跟你说过了,结果你给忘了,人家刚才来了看你不在,准备走的!”楚蔺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又笑眯眯地摇了摇葱:“还是爸爸运气好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是啊。” 细看的话,会发现楚爱甜这个笑简直快哭出来了:“走了走了,上楼,别堵路了。” “不过,要我说小褚也是真会挑时间,你看看刚好今天家里来客人,你妈在家里做饭呢……” 楚蔺在开门前突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被发配出来买葱,感慨了一句。 楚爱甜也好奇的朝屋里瞅着,不知道久不登客的家中来了谁。 结果刚一开门,一道黑影非常实诚地飞扑了过来,一把熊抱住了她,少年的声音闷闷的:“楚姐,我考了年段第三……啊!” 许临祁被揪着领子拎到一边,愤怒地看了一眼始作俑者:“你谁啊?!” 褚望秦眼里阴沉地都快喷火了,脸上依旧挂了个浅淡的笑:“不好意思,手滑。” 抱谁呢他?? 楚爱甜悄么声息摸到他腰后,狠狠拧了一把。 “好了好了,吃饭吃饭,别跟这矗着了,我们家又不大。” 她扯出一个无力的笑,赶鸡似得把许临祁和褚望秦赶进了客厅。 十分钟后,褚望秦才知道对方竟然才十六岁。 “这么l……成熟。” 老字还没出口,楚爱甜面无表情地踩了他一脚,褚望秦才强行改了字眼。 许临祁早熟,经的事比别人多,心思也重一些,平时在家里不苟言笑,跟势力的父母没什么好说的,之前要不是楚爱甜强行帮他转学,逃离了校园暴力……虽然那次她中途下车去帮了人家,但后来还是准时到了,他们谈了很久,楚爱甜 最后跟他说…… 不做出什么成绩来,就别来见她。 楚爱甜夹了一筷子油焖茄子给男孩,轻笑了笑:“做得好,继续努力,争取能在清华北大里选。” 关荷探究的眼神在褚望秦和她之间游走,被楚爱甜这么一提醒,也赶紧举起杯子祝贺了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毕竟是偷偷从亚市溜过来的,这份心意还是珍贵的。 “小许,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继续努力啊!” 她面前忽然默然横过了一个碗,楚爱甜回头瞪了眼他,被褚望秦直接无视,做了个无声的口型:我也要。 楚爱甜拗不过,夹了一筷子青椒扔他碗里,遂扭头继续问着许临祁学校里的事。 褚望秦低头看了眼米饭上的青椒,没说话。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和蔼的声音:“不喜欢就夹出去,爱甜不懂事,别理她。来,吃点土豆丝?” “嗯,没有,我挺喜欢的。”褚望秦冲关荷笑了笑,就着白米饭自然地吃了下去。 饭后,楚爱甜开始想办法,怎么把这两人踢出去合适一点呢? 等褚望秦终于在她无声地发言下屈服,点头松口答应要走了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她屋里的许临祁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楚爱甜头痛地捂着额,下一秒褚望秦长腿一迈,便绕过了她走向卧室。 “楚姐,你……?” 许临祁本来只是想去参观下乱室佳人能乱成什么样,结果被四面环绕的帅哥海报给震惊了,真的是贴到满满当当!睁眼就能看见的满,有她偶像路至忱的海报,有经典的帅哥如玄彬、阿祖、阿汤哥,角落里还贴有三张光裸着上身、露出结实八块腹肌的小众气质男星。 可以说是非常有气势了。 楚爱甜挠了挠头,在望天想装不认识她的父母和印堂发黑的男友面前,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一把关上了门:“哎呀,不要看了,我之前很早就打印了!我是看一个报告说,常常看着长得好看的人,自己也会变得好看……呢!” 她猛然拔高了声音,想到了自己明明贴了两张王祖贤的! “姐。” 许临祁忽然叫了她一声:“我觉得你比王祖贤好看,真的,很好看。” “hello,你姓什么?”褚望秦抱着臂,很轻地笑出了声,眼里乌云攒聚:“我们出来谈谈。” 楚爱甜一看情势不妙,赶忙半揽半拖的把人拉出了门:“爸妈他还有公事要办我先送他出门了啊马上回来!!” 门一关,她也疲累地吐出一口气来,刚要抬眸跟他说什么,男人轻哼了一声:“水性杨花。” 甩下这四个字,褚望秦转身就走,背影都带着火气。 楚爱甜倚在楼梯口,还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说再见,她摁了摁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沿着斑驳的扶手坐在阶梯上,想安静一会儿。 但还没坐上,她就被夹着胳肢窝提起来了。 男人去而复返,把楚爱甜后脑勺扣过来,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今天不许看着他们睡,进屋就闭眼,想着我,听见没?” 楚爱甜失笑,揪着他的衬衫揉了下,低头嗯了一声:“尽量吧。” “什么尽量。自从老子知道喜欢你那天开始,我每天睡前……”褚望秦俯下身,在她耳边吐出温热的气息,带着一丝暧昧:“可就全换成你的照片了。” 楚爱甜一脸震惊。 褚望秦见人反应过来,满意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转身真的离开了。 不过他们的脑回路并不在同一条线上。 楚爱甜记忆力很好,从没没忘记自己无意中听过的墙角。等意识过来,她满脑子飘的都是,褚望秦去男科医院治疗后有所好转了??都能石更了? …… 许临祁没有出去住酒店,就住在了家里。关荷跟楚爱甜一间,楚蔺和许临祁一间。 十一点洗完澡后,她在阳台看天吹风,没一会儿许临祁就推门进来,探着脑袋问:“能聊聊吗?” 楚爱甜把他当自己的弟弟,从小到大他有什么事都是来找她开解,她也就不介意随时进入这个角色。他们一直聊到快十二点,才各自散了回房。 但她刚躺下,就被一个电话吵了起来。楚爱甜看了眼手机上的名字,自觉去了洗手间接。 “喂,褚先生……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褚望祺的声音透过听筒严肃而淡静地传来:“我听说你们在一起了。” “嗯,是的。”她搓了搓手臂,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我还是想,不留遗憾地试一试。以后怎么样……” “不要误会,你可以自由选择。我打给你,是有个请求。我需要你帮个忙,改天有时间抽空,能出来谈谈吗?” “是关于褚望秦的吗?” “对。有一件事他不听任何人的意见,我想你来,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可能。” “电话里不能说吗?” “不能。” “好,我知道了。”楚爱甜徐徐吐出一口气来,“我不能保证什么,您看看近期什么时候有时间吧,我把日程排开。” 她悄悄回房躺下,关荷不经意地翻了个身,半清明半迷糊地问:“是小褚吗?” 楚爱甜顿了顿,干笑了笑:“不是,怎么会呢?” “你自己有点分寸。” 她在黑暗里听见这一句话,非常清楚地知道关荷的意思。良久,应了一声好。 入睡后没有两个小时,她们被慌张推门的许临祁惊醒。 “阿姨、楚姐!!叔叔……叔叔好像很不舒服!” *** 是夜,凌晨三点,急诊室晃眼的白炽灯、依然忙碌的医生护士,将白天黑夜的界限在这里模糊。 楚蔺之前腰受过一次伤,虽然乖乖待在家里休养了这么久,但是这次突然复发的剧痛也让医生强烈建议做个彻底的检查。 “排除一些……恶性可能。” 楚爱甜安慰着关荷,又让许临祁放宽心,跑上跑下的给他们买完水,又去补挂号、付费。 好像,越忙碌,就能轻易掩盖那些层层涌上来的恐惧和心慌。 她几次想拿出手机,都忍住了。 楚爱甜,你是想要双方都开开心心的爱情,改日好聚好散都方便。 老是……这样依赖的话,成了习惯怎么可以。 直到在无意中的一瞥,看见电梯旁一道风尘仆仆的高大身影,她失神了一瞬,忙叫住:“褚先生?” 褚望祺在最后一秒摁开了电梯门,看到她也有点惊讶,微微皱起眉心:“你怎么来了?潇潇告诉你的?” 楚爱甜怔住,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虽然褚望秦在失去意识前三令五申过不让跟她说,但那又不是对他说的,所以褚望祺干脆地告诉了她:“他急性过敏加高烧,晕倒住院了。” “几楼?” 楚爱甜轻声问道。 “七楼。” “我知道了……等会儿过去。”楚爱甜朝着他颔了颔首,转身大 步离开,朝急诊走去。 她帮楚蔺办了住院,看着医生给他打了镇痛,又把关荷劝回去睡觉,无果后直接架着许临祁把人塞到出租车里了:“我妈和我留在这就够了,你还在长身体,乖乖的。” “诶,等等,这给你!”许临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硬硬的卡,又飞速关上了门,出租车一下子从她眼前驶远了。 楚爱甜无声地笑了,随即眼里涌上一层更深的忧意。 等她真的腾出时间飞奔去七楼,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vip特护病房门口,甚至还有两个人把守着。 褚望祺刚好从里面出来,看到楚爱甜后,朝两个私人安保示意了下。 “你别觉得夸张,”褚望祺开口淡淡道,“他以前青椒素过敏,严重的一次差点丢了命。” 楚爱甜握着门把的手紧得发白,她半晌都没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闭了闭眼,拧开门走了进去。 她立在床边,看了又看,都觉得这个人现在安静睡着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几个小时前还在赌气却依旧折身回来吻他的人。 楚爱甜忍了又忍,背过身还是把脸埋在了手掌心里,无声地蜷着身子。 青椒素过敏……却不告诉她吗? 不知什么时候,床上吊着点滴的人无声睁开了眼。他刚开始以为是梦,后来手指尖触到她衣角,才锁着眉头开了口:“楚爱甜?” “你醒了?” 楚爱甜猛然抬头,飞快起身:“我去叫医生,你等等。” “坐下,”褚望秦用右手一把扣过她手腕,一向神采飞扬的脸色有些苍白:“你哭什么?” 楚爱甜小声吸了吸鼻子,感觉了一下脸上和眼睛里都没有眼泪了……刚刚都蹭完了,才心虚地开口:“我没有。” 而且能哭什么,哭自己是个傻逼啊还能哭什么。 “还说没有,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看看,丢死人了。” 他嗤笑道,笑得很轻也很无奈。 楚爱甜并没有因为他表现的样子觉得好过一点,反而被更深的愧疚淹没了,那懊悔像一股火苗,迎风而起,吹得愈发猛。 褚望秦没再说话,只是握住了她的手,轻捏了捏,而后慢慢往上,撩开了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来。 ……弹了她一个栗子。 楚爱甜低低痛呼了一声,捂着额头,眨了下眼睛,很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惩罚吗?愿意原谅的意思……” 男人无声地垂眸望着她,咫尺之遥,那张美而微冷的面孔上划过微妙的情绪:“你觉得可能吗?” 这么大的错误,好像是,不太可能。 褚望秦忽然毫无防备地低头,额头抵住了她的,笑了笑:“别担心,罚的不多,就……喜欢我久一点,成交?” “嗯。”楚爱甜破涕为笑。 “行,那盖个章吧。” 褚望秦扫了一眼她的唇,楚爱甜很自觉,低头轻轻亲了他一下,然后眼睛酸涩地道:“对不起,真的对不……唔……” 屋外,因为楚爱甜没有关好门,听见了全程的褚望祺,和急忙赶来后……听见了三分之二的褚潇,双双对望了一眼。 “我x**。” 褚潇非常平静地道。 “附议。” 褚望祺也非常平静。 就没有见过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人,恨。 ☆、第三十章 chapter30 楚爱甜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把他推回床头:“你给我好好挂水,别乱动。” 褚望秦照做,突然想起了什么,深深看了她一眼:“不过,你为什么来了?谁跟你说的吗?” 那两个人……应该是不会的。 “不是。我是来,”楚爱甜搬了把椅子,低头的时候发垂下来盖住她的神态:“陪我爸检查,他腰很不舒服。” “怎么了?” 褚望秦锁了锁眉头:“所以是叔叔?现在还在医院吗?” “嗯,我帮他办过住院了,先拍了个片。好了,我得去看看我爸了,他……最近话越来越少了,”楚爱甜长长吐出一口气,很轻地扯起嘴角笑了笑:“我这个做女儿的,也太不称职了点,他和我妈不是给了我点钱吗?想让我自己出去散散心。我想给他买礼物,一时都想不到给他买什么,就记得……” “什么?” 褚望秦见她停住了话头,若有所思地问道。 “他喜欢镶金的马桶。” 楚爱甜面无表情地说完,自己绷不住的率先笑出声:“我们家以前不是有点小钱吗?他的装修风格你绝对想不到。行,不说了,我先走了。” 走到门口,她握着门把手顿了顿,停住了脚步回头:“那个,还债的事……谢谢。我会按年利率4.5%做个欠条的,到时候拿给你。好好休息,等会儿再来!” 褚望秦不发一言地目送她离开,过了会儿轻笑了笑,往床头重重一靠:真的是,怎么会有行事风格这么风风火火……又这么可爱的人。 她回到楚蔺的病房里,看到关荷倚在床边睡着了,呼吸均匀,眉头微皱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疼。 楚爱甜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又动作轻柔地拨开女人垂下的头发。 “大甜。” 楚爱甜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她爸正勉强想坐直,连忙去扶:“你什么时候醒的?小心别闪着腰了。” “我问你,为什么我会收到这个?”楚蔺从床头摸摸索索的拿过手机,解锁了屏幕。 楚爱甜定睛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那是她收到过的…… 债务已清的信息。 她竟然忘了,自从有人来闹过后,楚蔺的手机号也关联了那家放贷的公司。 “这个我可以解释,你先别急, 躺下先,医生说你要躺着静养。” 楚爱甜垂下眼,把枕头放平。 楚蔺的神色她几乎不敢细看,不是因为他失望难过的神态。而是刚才,直到刚才,她才发觉父亲是老了。 “你别乱想,是有人帮了忙。” 他坚持要等她回答了再躺下,楚爱甜拗不过他,无奈道。 “我有分寸。” “是小褚吗?” 楚爱甜猛然抬头:“为什么是他?” 楚蔺无声地笑了,复杂的神色中掺杂着悲伤:“你瞒得住别人,还瞒得住爸爸吗?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成了他的……” “爸,”楚爱甜脑子一下就炸了,“你想什么呢?!我们就是……”楚爱甜说话的声音本来就不大,此刻更是压低了三分:“普通的,普通的那种!” “正常关系?一,对一的那种?” 楚蔺的眼睛又亮了一点:“是吗?” “你竟然这么不相信我,我还能说什么,就这样吧,”楚爱甜委屈地撇了撇嘴,“休息吧,我不吵你了。”她强行揉了揉挤不出眼泪的眼睛。 “不不大甜你回来……”楚蔺伸手召唤她,后悔到一半,突然清醒过来:“等等,你是说你们真的在谈恋爱?!” 楚爱甜见楚蔺脑子陡然清晰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拔腿风一样的狂奔出了房间:“我去缴费,你注意别把我妈吵醒了!” …… 楚蔺气得直蹬腿,本来以为只是暧昧的小火苗,结果已经是火灾连城了哈这小兔崽子?? 但不好真的把老婆吵醒,所以他只敢小幅度的蹬腿,气鼓鼓地等着她回来再好好说道。 另一边,楚爱甜去补缴的时候,才发现有人已经交过了。 她又跑回了七楼,一路穿过走廊时都在想,这个钱可以直接给他。 守门的两个安保没有理她,但是楚爱甜在门外踌躇了半天,还是没敢进去—— 里面传来的争执声,有褚望秦的,还有另一个苍老一些的。 其实听不清晰,但是偶尔会有几个词落到耳朵里。 一辈子……放手……付出……找别人? 零零碎碎的信息,她也没兴趣去拼凑,正犹豫着等会儿再来,还是门口等几分钟时,门从里面被一下拉开了。 楚爱甜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和 一道威严冷淡的目光打了个照面。 她愣了愣,面前的中年人扫了她一眼,很轻地笑了笑,说不清的厌恶和蔑视,他回首看了眼病房里的人,语气不凶,但不含任何感情,反而更伤人:“褚望秦,你的瞎胡闹,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乱七八糟的人以后少让我看见!” 褚望秦本来在床上卧着,看不到门口,但是听到褚珲的话,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把针头一拔,翻身下床冲到了门口。 楚爱甜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他,过了半晌,才眼眉弯弯地笑了笑,声线带着疲劳的微哑:“不去休息吗?还是出去转转?” *** 医院附近的街常年热闹,人来人往中夹杂着出来散步的普通人、住院住闷的病人还有心焦写在脸上的家属。 她买了两罐紫薯八宝粥,打开一罐递给褚望秦:“温的。” “这能用微波炉热吗?” 褚望秦舀了一口:“也不是很温。” “哪有微波炉,是我用手捂热的好不?原来是冰的。” 楚爱甜瞪了他一眼:“还不够温吗?” 褚望秦失笑,手指尖碰到罐口的甜米,有些黏意,送到唇边自然的用舌尖勾走:“很温了。” 楚爱甜刚满意地勾唇,嘴里就被塞了一口粥,她埋怨地把勺子拿出来:“我有一盒哎,不要给我了!” 褚望秦用空着的那只手握住了她的,紧紧交握住,没答话。 “对了,你帮我把我爸的医药和住院费先垫了吗?” “我?”褚望秦皱起好看的眉头,黑眸里有些疑惑:“我没有啊。” 楚爱甜没有想到这个答案,有些疑惑:“没有?怎么可能,那是……啊,对,帮着我忙前忙后有个小护士,”她打了个响指,对着自己点了点头,“那也有可能,她人看起来就很好的样子。” “唉褚望秦,那你到底喝不喝?不喝给我吧,我快饿死了。” “饿死了就去吃饭。”他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停车场走。 “哎哎哎等等,你不回去躺着啦?刚才人家门口的小哥说只让你出来十五分钟透个气!” 楚爱甜急忙把他往反方向拉:“快到了。” “他们管得到我?”褚望秦嗤笑了一声,借着反作用力把她一把拽到自己的怀里,紧紧搂着她的腰,在薄薄的衣衫下她温热的皮肤触感清晰的 要命。 “……好吧,那你想让我上个厕所,还有……不要在大庭广众拉拉扯扯的,”楚爱甜咬牙切齿地低语,狠狠掐了他一把。 “不要。”他低不可闻的吐了两个字,贴着她的脸蹭了一下,薄唇靠在她耳后:“谢谢。” 谢谢你的不问。 “谢什么。” 楚爱甜唇角轻不可见地翘了翘,她抬手抚了抚他柔软的黑发:“我真的要去厕所了。” 不远处就有个公共厕所,楚爱甜往里面走的时候,朝褚望秦打了个招呼:“你还是先上去休息着吧,我很快上去找你。” 她唇角的笑意和一身的温爱在转身刹那,全部收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跟着我?” ☆、第三十一章 chapter31 三十度坡,曲曲拐拐沿路上去一个拐角,恰好挡住路人视线。 夜色下月光也显得浅淡,背着光的人距她区区几米,却无法完全看清长相。 但隐约地一瞥间,楚爱甜已从脑海里拽出曾经出现过的影像。 是那日从窗外往下望,笔挺沉默站在那里的男人。 “为什么老跟着我?” 楚爱甜视线微利,定定地望向他:“那天也是你。” 对方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古井无波的眼内仿若压住了千言万语,雾气层层下不得见明。 “没有什么想说的吗?火化证明是你放到他家的。你……” 楚爱甜不合时宜地轻笑了笑,面上有浅淡的悲哀一闪而过:“葬礼上,我记得没有你。这证明,你是哪里弄到的?” 男人身形高大,剑眉星目中带着几分硬气,但他人像一尊石像,既没有反应,也无法做出反应,只有微微蜷起、直至成拳的手昭示了这是个活人的事实。 就在那一刻,一个想法忽然钻进楚爱甜的脑袋,她试探地道:“你是渊哥的同事吗?退役还是现役?” 对方一动不动,无波无澜的瞳孔内却有什么实实在在的变了。 她知道,她蒙对了,也能理解对方为什么不想开口,便沉下气:“不管你是不是,最近我总觉得身后有一道视线,有人,是你吧?我知道你不想伤害谁,但是你有什么目的,总要说出来,才有解决的可……我靠,跑跑跑,又跑!我他妈可追不上!” 楚爱甜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风一阵地经过她,飞身跃上侧面一道隔着马路的墙,很快就没了影子。 太没礼貌了,楚爱甜气得要晕眩。 她返回医院。先去看了楚蔺同志,他已经睡着了,手还不自觉地搭在关荷头发上,床边一盏昏黄的小灯散着柔和的灯,笼住整个房间。 楚爱甜安心地松了一口气,又马不停蹄地去了七楼。 可是……没人? 于是,她只能和两名西装革履的褚家保镖面面相觑:“他没回来?” “不是……跟楚小姐你一起出去的吗?” 双方一起傻眼。 楚爱甜心内一沉,想起方才一起出去时男人尚有些苍白的脸色,想象力顿时无限发散,好在她及时收回联想,沉声镇静 道:“分头找找吧,他应该在附近,先不要跟他哥哥说。” 但是根本没有找多久,她从走廊往电梯走的途中,安全通道门忽地开了,一股大力挟过她肩膀,楚爱甜没有任何防备地被拉了进去! 起初的惊骇过去,楚爱甜发现自己已经被压在了墙上,并且,也没有什么拼命反抗喊救命的必要。只是,面前男人红肿破皮的额头,实在是比他此刻的眼神要更吸睛。 她刻意无视褚望秦略带薄怒的黑眸,抬手用有些凉的手指轻摁压了下。 “疼?你到底去干嘛了?这才几分钟,都能跟人打起来吗?” 楚爱甜闷闷地轻叹了口气,有些难以严明的烦躁。 所以说,情字绑心,最麻烦不过,也最变化多端的存在。搁从前,就算打到断手断脚,她若是路过打个120已是仁至义尽。即使救她那次,她只是感激,压根没有注意他以一敌多,有没有吃了亏占下风?可那时不会注意的,现在却不可避免的的令人思虑。 “楚爱甜。” 她手腕被褚望秦一把扣住抵在墙上,那微微突出的骨节收在男人宽大的掌心里,疼得她嘶了一声。 他垂下黑眸,前所未有的冷然又上火的语气:“有什么事,你想一下我,就他妈花你五秒钟,难吗?” 楚爱甜一双凤眸微眯了眯,阖了阖,顿时明白了。 她唇一抿,勾出一点弧度来,那一点透明潇洒的劲旁人学不去,杀伤力十足,眼眉挑了挑:“你找到那人了?打了一架?” 上下打量了眼男人,细细观察的样子,楚爱甜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不过看来是没打过啊。” 褚望秦脸色阴沉,捉住她的手不自觉用力,几乎是要把骨节捏变形的力度。 “你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贸贸然上去,”楚爱甜收回笑容,有些无奈,“你让我说什么好。可我知道他是谁,而且我确定他没什么恶意,才让你回避的……你能不能先松手。”她终于疼得皱了皱眉。 褚望秦回过神来,惊醒后猛然松开了手。 “楚爱甜,”男人声线低沉悦耳,夹着七分诱意与三分请求,“考虑下搬家吗?” 她是真不了解他,否则会知道以当下这一刻从没有过的低头之意,直接跳过中间令他心焦愤怒种种,把解决方案拎出来给她看,希求一句好的,有多难得。 他是直觉先行动物,本能的觉得有 什么不对,但又整理不出头绪,只能整理出来一件事: 以楚爱甜这性子,他拉不住管不住,还是锁在身边安全点。 “呵。” 她笑了,看了眼褚望秦,又转了眼神,盯着瓷砖,好像能看出花来。 “你那么喜欢我吗?还是,”楚爱甜侧着头,刚好平视着他胸口处,脱了住院服的人身上就着了一件深色t恤,起伏的锁骨连着平整肩线,只陷下去浅浅的涡:“想跟我睡觉?” 褚望秦从善如流,低头在她耳边道:“你终于意识到了,我很欣慰。” 楚爱甜揉了揉脸,笑得脸酸:“那我们改天找个酒店吧。搬家就算了,太麻烦了。” 麻烦另说,主要是没钱。毕竟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事,都可以通过挣钱解决。但她知道,只要敢说,褚望秦就敢挥着钱堵住她的嘴,让她麻溜点找新地方。 她只想谈恋爱,可不想被圈养。 谈判失败的两人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了,因为他们非常清楚,再谈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不愉快,干脆地略过翻篇了。只是褚望秦和她约法三章,手机要随时开机,他的电话必须得接,还要装个追踪系统。 他们当时在病房,楚爱甜面无表情地听完,只想把褚望秦从窗户丢下去。 “你知道我的人生座右铭是什么吗,褚先生?” “向钱看向厚赚?”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听不懂。” 褚望秦坐在窗台上,开了一罐可乐,扔给她一听七喜,耸了耸肩,很是欠揍。 “听不懂回去翻小学课本。”楚爱甜翻了个白眼,易拉罐环拉到一半,突然抬头看了看他,“对了,有个事一直想问你。” 她的视线落在褚望秦左手的尾戒上:“那个是谁送的?” 褚望秦喝了口可乐,扫了一眼:“褚潇。我之前帮她……” 话讲到一半,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抬头含着笑意,定定看着她:“怎么,吃醋了?” 楚爱甜没理他,云淡风轻地噢了一声,把易拉罐环拉开:“你很喜欢这个款式?” “这倒不是。因为是她好不容易大出血一次,所以让我不要浪费她的钱。” 褚望秦低头把戒指推出来,捏在手里给她看:“习惯了就没摘下来。” “不过,你要是不喜欢,以后就不带了。” 他勾了勾唇,眉眼里氤氲着专注期冀的笑意。 “嗯,这倒不是。”楚爱甜轻咳了咳,摸了下裤兜,犹豫了下,还是镇定了下:“潇潇给你买的那个,多少钱啊?” 褚望秦愣了一秒,飞快囫囵地带过:“那时候她刚进投资的门赚了点钱,七……七百多。” 褚潇花了七百万拍了个戒指的事绝对不能告诉她。 楚爱甜到时候下一句给他来个我配不上你/什么消费习惯太社会了拜拜您嘞,他可就瞎了。 结果没想到,楚小姐剑走偏锋,满意地从屁股后面的裤兜里掏出来个小盒子。 那一个当下,褚望秦差点把装满可乐的罐子捏扁了。 这是……这是要求婚吗? 褚望秦忍得很辛苦,才没把嘴角的笑咧到耳朵后头,一边平复了下心情,想着什么样的回复比较合适,应该不好太快了,好像他巴着巴着很惊喜的样子,也不能太慢了,要不然她突然反悔了怎么办? 他实在应该庆幸楚爱甜没有读心术,不然他们生活的乐趣会更加丰富而持久的。 楚爱甜确实挺高兴,而且喜滋滋的,本来以为用不上了——因为是褚潇买的,如果比她的贵很多的话,她也不不好意思要求他摘下来。 “这是我买的,之前午休的时候在一家店看到的,小拇指的话我比了个大概,你看看合适吗。” 褚望秦:“尾戒……啊。” “嗯,一千多呢,你试试。”她把戒指递过去,心无旁骛地拿过褚潇送的那个研究了下,还放在光源下睁大眼睛三百六十度观察:“褚潇好厉害,七百多买了成色这么好的银,做工也好细致啊。” 褚望秦此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送的东西上,正来回把玩、细细看着,也在努力回想着有没有能把戒指裱起来的东西? 随口一答:“对,七百多……不到八百吧。但是你这个,”褚望秦套上,转了转,弯着眼笑了:“里面是两个c吗?” 楚爱甜买的这款款式简单,但是内环里有c&c字样,因为他们姓氏的首字母相同。 她点点头:“对,他们那儿可以定做,才一千出头。” “让我看看,是不是有点松……” 楚爱甜上前了两步,捉过他指节分明修长的手,搁在自己手心里 细细查看着。 “楚爱甜。” 坐在窗台边沿的男人深深望着她,忽然叫了一声名字。 她头也不抬地嗯了声:“什么事?” “抬头看我。” 楚爱甜有些迷茫地照做了,刚一仰头,就轻撞上了柔软的唇瓣。 褚望秦用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轻笑着道:“没什么,就是想亲一个。” “滚。”楚爱甜失笑,“这算什么……亲啊。至少也是这样。” 她很突然的站直了身子,比坐着的褚望秦高出了一些,位置正好,她吻住他的时候,腰正好被他捞着,难舍难分地交换呼吸、短期缺氧的活动很快转换了阵地。褚望秦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她的手自然而然地环住了他的脖颈,两个人从窗台走到病床的短短几米,唇舌纠缠间架势激烈,连带着她被扔到床上的时候,褚望秦不护一下她头顶,她就撞上床头了。 楚爱甜最后把他从身上踢下去,气喘吁吁地撑着手,平复了下呼吸:“我可不想在医院青史留名,而且也没有那啥,你赶紧休息吧,我也回去睡觉了。” 褚望秦脸不能更黑了,一把把人重新放倒在床上,牢牢压着她的腿不让她动弹,语气也沾上了几分危险,桃花眼里情|欲气息渐浓:“点完火了就想跑,太晚了吧?” “不晚,我这叫悬崖勒马。” 楚爱甜看着他的眼神不能更真诚,亮晶晶的。 褚望秦倒不是想放过她,是目测了下这个床的宽度,咬牙切齿地咒了vip病房的设计及物资采购者后,不得不妥协了。最后两人维持着现有姿势睡了一晚上,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睁了大半个晚上眼睛的褚少眼睛都红了。他面无表情地瞅了眼怀里睡得ber香的女人,舒舒服服的睡颜满足又安宁的样子,忽然就笑了,把人往怀里的深处又摁了摁,直到他们之间零缝隙的契合到一起。 *** ktv内走廊的光源是叠加的蓝绿迷幻灯色,存心让人打个照面也认不得对方才好。 就是这样,滕悦也能看出来不远处靠在墙上一只手讲电话,一只手执烟的男人,是怎样难得一遇的存在。 她自中学毕业已十年,从工作、血拼、周旋在各类人之间获得了经验与眼光,他手上那可抵小一套房的表,看似随意却高奢的衬衫、休闲西裤所属,但最后吸引去滕悦目光的,是令人失语的惊艳。 男人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他在接起电话之前本来想点燃,但是被一个工作人员制止了,于是他只放在手指间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眉眼低垂,唇角拉出浅淡弧度,用粤语同人聊着什么,滕悦不懂白话,只勉强辨认出来几个音,最后还是专心等在一旁,边看着他边等他讲完电话。 一个人怎么可以美成这样,无关性别,越山趟海地要成心叫人错乱一回。他眉目与光影交错成的慵懒神色,高挺笔直的鼻梁与侧面每一个弧度都像是上帝多为他画了一笔。滕悦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她自己从来都是因长相而活得更轻松的那类人,从小到大不是班花就是校花,身边人来来往往好看的人也不少,之前想试图进娱乐圈,见过以美颜著称的长相也不是没有,只是从来没有这么绝的见过……真漂亮起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而且以她识人的经验,这应该是个家境优越的……玩咖。 男人讲话的声音忽然顿一顿,对那边淡淡说了句等一等,便扭头看到了一身黑裙,红唇靓丽的滕悦,他拧了拧眉心:“有事吗?” 声音极淡,却萦绕着丝丝缕缕的微哑低沉,勾人得要命。 “你好,我可以认识下你吗?随便留个联系方式都可以的。” 腾悦大大方方走过去,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口红,拧出来,轻轻笑了笑:“写在哪里合适呢?” 对方没说话,却忽然冒出来第三个人,一把揽住了他的肩。 来者长得也不差,温和中有些狡黠的聪明人,跟他不是一个类型的。 “美女,不好意思,他已经有老婆了。” 腾悦看着面前的人一个眼神都懒得分过来的样子,有些难掩的失望:“哦……那可以问下你姓什么吗?” 褚望秦掀了掀眼皮,正为跟对面谈不拢价格烦着呢,对这种毫无水平的搭讪没有什么耐心:“不可以。” 他转身就重新往大包间里走,路洺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滕悦吃了瘪,连带着回到聚会上也不想多说话。美女过了十年还是美女,而且还混得更好了,和他们班上原先另一个风云人物形成鲜明对比,吃瓜群众对此喜闻乐见,并且有心把这差距拉得更大一些。找滕悦聊天说话的人一茬接一茬,她只挑几个举重若轻地应付了下,又拨弄了下酒红色微卷发,轻勾了勾唇,朝角落里窝着玩手机的人投去目光:“暂时看还行吧,未来发展不一定好,主要看我们自己能不能弄到资源了……不过, 不知道现在楚……楚什么来着?”旁人提醒后,她才笑了:“哦对,爱甜,原来你鬼点子最多了,其实也很适合做公关一类的工作。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高就?” 楚爱甜对这种古怪的气氛早有心理准备,但她不想应付只是因为烦,让人白看了笑话,送上去做人家饭后闲暇的笑料,不是很爽。不是不能应付。 这么多年下来,原先她的战斗力非但没减弱,其实还随着时间的挪移不着痕迹的增长了。 但今天实在是意外甚多。 褚望祺短信她,直接在里面说了要让楚爱甜帮忙的事。 那编辑追着追着她改一篇书评的结尾段,还要和她确定能分成到的版税。 以及那晚遇到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她的手机号,给她发了个没头没尾的信息:payattention。 光这些已经让她疲于应付,对面前这些情谊早都tan90的同学分不出精力了:“开车。” 当年带着厚厚眼镜的勤奋历史课代表,从来收不到她作业的历史课代表……现在已经是个温婉的ol了,率先o型嘴夸张地表示了惊讶:“开……什么车?做司机吗?” 楚爱甜瞥了一眼她,似笑非笑:“不然呢?一天两三百,能兜住我自己,挺好了。” 这里有一个算一个,都知道她家破产的事。而且也早都从林馨羽那里知道她做司机了。 他们想看的,只不过是她惊慌难堪的样子,想看看……他们没看过的笑话。 不过,和楚爱甜不同,某人已经变成笑话了。 最近圈里最大的笑话,就是褚望秦。 褚望祺跟他的医生兼挚友路洺透露,他的弟弟想要低调认真的恋爱。初衷是如果褚望秦又表现的比较反常……想让朋友或者合作伙伴能够稍微理解下。 问题来了……褚望秦什么时候正常过吗? 而且,他们兄弟俩对低调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朋友间在ktv的聚会是七点多开始的,这局是终于结束了云养猫日子的黄真攒的,地点是褚望秦强烈提议的。 除了中间被迫谈公事,褚望秦都在一路甜甜。 黄真已经被吓得抱着一包瓜子躲到了角落,这种事不是她这种柔弱的女子能承担的—— 她真的已经知道他老人家手上的戒指是他家甜送的了ok???不用一直强调o k? 他女朋友不仅漂亮高挑会照顾人,还自立勇敢,还给他送礼物……褚望秦说到歇了是因为他开始给甜同志发信息了。 卢亦不在,褚望祺也不在,路洺差点没崩溃,他不得不肩负起了其他朋友偷笑狂欢、他听褚小少爷说话的重任。 后来,路洺开始反击,在褚望秦给女朋友发信息的时候疯狂给他灌酒,找褚望秦说各路新闻,包括褚潇男朋友投资赔了这种大喜事,力求烦不死他也要烦疯他! 十点多出去的时候,他不得不扶了一把酒量很差的路医生……说实在的如果不是褚望祺还要靠这货,褚望秦绝不会让他见到明天的太阳。 另一边,二十多个人也浩浩荡荡从大包间退房离开,滕悦眼尖,远远地看见以褚望秦为首的几个朋友正往外走。 “哎~” 她声音偏弱地叫了声,同学们都疑惑地回头望了眼。 又往滕悦叫的方向投去视线。 “我靠,仙品啊!悦姐你不会认识吧?” “这不是……路家的那个医生吗?他们家有个明星的,超有名!” “那个深灰色hf衬衣的好jb帅啊,悦姐你要不要去替我们认识下?” 滕悦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苦涩地笑了笑:“我们已经是陌路人了。” 大家恍然大悟:前男友啊? 楚爱甜本来正三个界面切换回着信息,耳朵里钻进他们的对话,不自觉地抬眼扫了下,当场就愣住了。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褚望秦要她同学聚会的地址是干嘛了。 “我和chen他已经是过去式了。”腾悦捋了把头发,在众人的心疼中悲伤地笑了笑。 楚爱甜沉默了一秒,突然开口:“你说的是那个穿灰衣服的?” 滕悦看了她一眼,垂下眸:“嗯……太久了,他可能也会装作不认识我。” 楚爱甜忍不住噗地笑了:“可是,他叫什么啊?” “楚爱甜,你也不要这样刺激别人的伤口吧?”那历史课代表半搂着滕悦,代替大众发表了下心声:“是你你会愿意吗?她的出类拔萃和优秀不代表她能承担一切好吗?” 楚爱甜抿了抿唇,耸了下肩:“ok。我只是想知道那人的名字。” 腾悦飞快地冷冷瞥她一眼,带着一丝讥讽。 他们这边议论的声音 不小,走在前面那些人似乎回了头看了眼。 另一拨人里,路洺噢了一声,率先笑开:“看看那是谁?褚望秦你个贼怪不得要找这里聚!” 褚望秦抬头看了看,愣了一秒后,眉目疏朗地笑了。 但下一刻,他脸色巨变—— 他们走到门口正在装修的霓虹灯牌底下,脚手架上有什么东西正颤颤巍巍地往外翻着,马上就要掉下来,楚爱甜已经扭头看见,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还在凄凄惨惨戚戚的滕悦推开,大喊道:“都避开点!有砖头!” 果不其然,半块没被砌上的原料砰地一声砸到地上,即使坚硬,也不免砸的灰尘四溅! 楚爱甜自己也躲得飞快,连灰都没沾上。 但还没完全松一口气,一道人影忽然闪过来,猛然间拉过她后腰,将她拖入自己怀里,上下查看的同时连问了三遍:“你有没有事?” 楚爱甜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幼儿园园长。 但是真的又感动又好笑,胸口蓦然被一股酸意击中,她忙摁住他,轻拍了拍:“我没事,好着呢。” 褚望秦吐出一口气,大掌揉了一把她的头,语气也松散下来:“那就好,走了,回……” 他看了看面前那些一个个静默不语的人,和他们面面相觑、仿佛见鬼的表情,心头警铃大作,立刻淡漠着脸飞快宣示主权,一看这些人就不知道她归属权是谁的:“楚爱甜,他们应该都知道了吧?” 偷偷想过要干这事的楚爱甜,发现宣示主权这事真做起来,还真是略丢脸啊。 她干笑着,都不太想回头看那些同学的表情了,拽着褚望秦:“行了,我们该走了,回去吃饭。” 褚望秦用右手点了点自己左手的尾戒,轻描淡写地留在原地强调:“楚爱甜送我的。谢谢你们当年照顾她了,让我……” 楚爱甜一把捂住他的嘴,强行拖走了褚·人来疯土狗·望秦。 她收回上面那句话,是tmd…… 超级丢脸好吗?!! ☆、第三十二章 chapter32 楚爱甜觉得褚望祺可以直接放弃他的想法了。 让他慢慢过渡接手褚氏,过不了半年都能被这位直接玩到掉底空了。 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把褚望秦从大家面前带走,离开的时候也不忘跟两方都打了招呼。 楚爱甜把他拖到自己车上,啪地把车门一关,揉了揉太阳穴:“你什么时候……不对,你跟你朋友们什么时候来的?” “很早。” 褚望秦调了座椅,刚好够他弯身靠在前方柜子上,懒洋洋地侧向他,眼睛里倒映着她的影子。 “……”楚爱甜撑着脸,别过头去不想看他,声音有些颤抖的绝望:“你的朋友,不会都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还能知道什么?”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无奈道,“我们的事。” “当然知道了!” 这厢轮到褚望秦皱着眉头直起上半身,有些不可置信楚爱甜的问话,顺便强调了一遍:“当然得知道。” “哪有什么当然的事,”楚爱甜扯了安全带下来扣紧,闷声道,并不认可他的说法。 “有。” 褚望秦将玩笑的神色敛得干干净净,黑眸里隐隐透着光,他挑过她瘦削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冷不丁倾身过去。 “因为我喜欢你,藏不住,也不打算藏。” 楚爱甜觉得,他就像是活在二十世纪初那种击碎美国梦的小说里,最典型的那类无忧无虑富家子,身处衣香鬓影、纸醉金迷世界的顶峰,沉迷的同时也拖他人下水,应付所有都是轻挑又潇洒的样子。 同时也……坦坦荡荡。 他带着薄茧的拇指指腹很轻地摩挲着她下巴,带着暧昧的触碰更像是某种思考的节奏。 “楚爱甜,我不晓得你知不知道。”褚望秦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没有上心。” 楚爱甜一愣。 “你喜欢我的程度,比我要少太多太多了。其实这不怎么公平,但我也没机会选择,要是有选择余地的话,我肯定不会选你。要是,能不这么……”他喃喃道,忽然很淡地笑了笑,“我绝对不会选你的。” 我tm要是能不这么喜欢,我也会等以后找一个更加轻松的伴侣啊,也不必挂心焦虑,不必觉得……有差异。 这句话堪堪在她嘴边,但是楚爱甜想了一瞬,欲言又止,还是咽了回去。 “嗯,开心就好啊,你要去吃个夜宵吗?” 褚望秦倒回在座椅上,闭目的时候唇角轻勾:“去你家吗?” 楚爱甜瞬间回过神来,一把抓过他领子晃了晃,真的有点着急了:“其他的我都无所谓,你想我活,我爸妈那边你就悠着点,死都不能说啊!要说也是我……我自己来。你知道没?” 褚望秦嘴角挂着轻笑,眼内的情绪被雾笼着,看不分明:“我让你觉得很丢人吗?” “你不要偷换概念。”楚爱甜忽然有些气馁,像一只漏了气的河豚,“是因为不好吗?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是因为……过于好了。 超过自己范围能承受的东西,无论是事物还是人,都会令人觉得不安。 褚望秦抬眼望着狭窄车内的天花板,笑了笑,整个人被之前洋酒的后劲笼住,半阖了阖眼,说话时有些气音,凭白添了些难得的温柔:“有的话很缥缈吧,但我好像真的爱你。以前我老做一个梦,梦里我知道我非常非常爱一个人,但是我看不清楚,也碰不到,只听得到那个声音隐隐的说再见,我经常就醒了,醒了后觉得可笑,因为现实里不可能有这样的人,也就无所谓失去。但是认识你……认识你以后,”褚望秦很慢地眨了下眼睛,淡淡道,“我知道那个梦要是成真了,我会害怕。” 楚爱甜安安静静看着他,没说什么。 很久很久,才抬起手来轻抚了下他额头。 “嗯,睡吧。” 楚爱甜顿了顿,唇角难以察觉地一翘,眼睫微垂:“我在。” 当天凌晨,把他送回他家后,楚爱甜在他家楼下的小区里站了一会儿。 她下意识地想去掏兜里,这才发现以前用来解压的烟早都没有了——有一次被褚望秦发现了,他直接把整一盒丢了,还买了一堆果冻吸吸乐,让她嘴馋的时候叼一个喝。 “楚小姐。” 身后那道男声温和地响起,楚爱甜回头望了眼,忙转过身来点头致意:“来了?我还以为你想在短信里说。” 褚望祺永远得体的让人挑不出错,而且几乎总是从商场上才退下来的样子,她几乎没见过他穿休闲服的样子,和某人形成鲜明对比。 “有些事,我还是想当面跟你说清楚。”褚望祺定定望着她 。 并不是他铤而走险,只是面前这个女人,恐怕要比想象中……更能影响褚望秦。 “我希望他尽早来熟悉我的位子。” 褚望祺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月华洒在他身上,笼出的气度大方潇洒,眼里也是澄明一片。 楚爱甜曾经是个饱览肥皂剧的狗血少女,无论古代现代,她觉得兄弟阋墙,或为了权利斗的你死我活才是正常剧情,这种拱手互让、谁都不想要掌权的情况……也怪不得他们的父亲会在病房里气成那样呢。 她低低叹一口气,定了定神望向褚望祺:“我帮忙当然没问题,但是这不太合常理,只要他不会有什么危……” 褚望祺云淡风轻地截断了她的话:“我的工作里,有一半重要的都是他完成的,并没有让他突然来接。而且,我怕我撑不了那么久。” 楚爱甜非常沉默地倒吸了口凉气,猛然意识到什么:“你?怎……怎么会?!” 褚望祺笑了下:“是啊,看上去不像,谢谢你的肯定,说明我的努力到位了。” 她一时不知道如何消化内心的震撼,转过身微微张着嘴走远了。 褚望祺能理解她的心情,转念想到自身的情况,唇边无奈的苦笑终于露出了端倪。 即使与这病相伴了这么多年,也没办法完全释怀啊。 他走回地下车库,驾车开着上坡准备离开,在随手打开闪光灯一瞬,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虽然对方没有往车上怼,但还是擦着侧边险险过去了。 主驾驶的车窗被扣了扣,褚望祺开车门的动作堪堪停在一半,他重重拧着眉心,沉着脸摁下车窗:“你……” “喏,给你的。” 楚爱甜跑到街对面又折返回来,额头上密密麻麻一层薄汗,她喘着气把一大袋苹果从车窗那丢给褚望祺:“一定要加油啊!我先走了!” 把苹果撂下后,楚爱甜屁股着火一样快步离开了,实际上是怕褚望祺再给她塞回来。 褚望祺随手挑开袋子一看,十多个红彤彤的苹果,普通的塑料袋子里却还有另一样一眼望得见的东西:□□。 真是朴素。 他当时就笑了。 突然有点明白,拎的比谁都门清的褚望秦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人。 *** 但褚望秦真是后悔了,他的眼光真是太差 了。 喜欢个屁。都是浮云。 楚爱甜骗他说出来约会,钓他来了这五星级酒店十七层,结果是一个巨大的圆形会议室。t省和g省的分部高管过来开会,褚望祺还不在,只有主位上明晃晃的空着一个座位。 褚望秦咬牙切齿地坐了上去,但是在人挨着椅子的一瞬,他便切换了模式,仿佛与上一秒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接过一旁助理递上来的七八份合同,他随手翻开最上面那份,右手在花梨木桌子上有规律有节奏地敲击,而后眼眉微扬:“既然是圣诞节活动提案,就从张总开始吧。” 楚爱甜小心翼翼地等过了八点,手机一直没响,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晚饭后,她收拾完碗筷,和二老打了个招呼:“我出去散个步哈。” “行,别散太久。” 他们俩都聚精会神地追着番茄台的电视剧看,楚爱甜看着他们不自觉流露出的轻松,也忍不住轻笑了笑。 他帮的这个忙,多少还是……有一点用。 至少不必再提心吊胆的怕别人上门来催债了。 楚爱甜满意地出了门,刚一出去就被一道对面的鬼魅一样的黑影吓了个半死:“……!” 对面那鬼影也抬起棕色的眼看了看她,楚爱甜才惊觉这是tm是人,还是认识的人,所以后怕劲一个不留心就溜走了。 “哎,你是怎么回事啊?你要是想跟我说什么,你就直接说!渊哥家你上次撬也撬了,我也拦不住你,你想做什么就一次性做完。不过你要真认识他,你们也没结仇的话,你就手下积点德,不要再……打扰他了。” 楚爱甜尽量耐心地道,看着很有耐心的样子。 对面的男人肃然且深不可测地盯着她,一动不动。 楚爱甜心里正犯着嘀咕呢,对方忽然大步上来,猛地一把扣住了她的小臂,男性的躯干力量绝对不是她能挣脱的类型,楚爱甜完全没想到这发展走势,冷不丁被这人把手向自己带了过去。 “操——” 她真是眼前一黑:原来渊哥结交了个流氓吗? …… 二十分钟,楚爱甜惊魂未定地发现自己打车打到了fourseason。 她倒是真·兔子一样的跑路飞奔到了这里,但到了以后才晓得,无意识的举动原来会让人这么无措。 楚爱甜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去十七楼找他,最后还是登记完,让服务员帮忙在电梯刷卡摁上了十七。 但是他不在十七楼。 “姑娘,”有一道上了年纪的男声忽然慈蔼地唤了她一声,飞速地打量了她一眼,笑眯眯道:“是来找小褚总的吗?” 楚爱甜见面前的人从会议室里出来,心里清楚对方肯定认识褚望秦,便飞快笑了笑:“嗯,是。” 说是在高层42楼的酒吧。 享乐主义能尽职尽责到他这个地步,会一开完就跑去喝酒……也是不容易。楚爱甜想道,又去了趟42楼。 旋转的圆形空间,寂静而昏暗,面对着透明的玻璃,外面是繁华如许的夜景。 他确实坐在那。 不过,一个眼神偶尔扫到她后,褚望秦淡漠了一瞬,径直从吧台椅上下来,二话不说转身离开了。 旁边的助理跟他的时间并不长,对于褚望秦没定数的脾气完全没辙。 楚爱甜心里咯噔一声,追上去前给助理吃了颗定心丸:“交给我吧,你在这留着。” 说到底,她理亏。 所以楚爱甜一路跟着他上楼时,偷偷在后面清了两下嗓子,为了等会儿稍微能甜一分的声音做准备。 “那个,我先道个歉……” “砰——” 楚爱甜只顾着追在他身后走,不注意的时候他已经进了房间,而她也自然而然地跟了进来。 然后褚望秦冷着脸转过身,和她面对面擦身而过,走到门口把门用脚带上了。折回来的时候,顺势将她圈在墙角,垂头安静看着她。 “楚爱甜。” “哎……唉。” 楚爱甜挤出一个官方笑容,有点讨好的意思:“你说。” “褚望祺的提议,你已经同意了,是不是?” “嗯。” 楚爱甜低应了一声,黑色柔顺的长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微微一荡。 像个小可怜似的。 褚望秦不为所动,继续道:“所以,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楚爱甜抬头撞进他深不可测的黑眸里,脑海里瞬间想起褚望祺说的那句话,又避开了他的眼睛。 “是。” 褚望秦沉默了一瞬,淡淡开口:“好,那就这么办吧 。” 她彻底愣住了,平视的眼神落在他今天穿的黑色衬衫上,是带着暗纹的漂亮款式,第二颗扣子打开,将男人线条凛冽的锁骨与凹陷处敞出来,结实的胸膛一路往下,在腰处收了短暂的线,接着是深色西装裤下的笔直长腿。 楚爱甜忽然意识到,这是他今天本来要来约会穿的衣服。 比平时看着也正式一点。 她不再说话,乖乖低头。 直到一瞬的火光亮起,楚爱甜抬头飞快扫了一眼,他两指夹着细长的烟身,扣开了打火机,一下没点上,又拨了一次,才点上。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低头点烟的男人的鼻梁和下巴,他略微粗糙的指腹在烟身上轻点了点,火光颤动片刻,升起一缕细细的烟。 楚爱甜呼吸紧了一瞬。 褚望秦抽烟时有一股说不出的妖气,许是他眉目出挑,更适合亮烈些的场面,但他抬眸锁住她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 “但是我照你说的办了,你是要负责的。” “负责……什么。” 男人淡淡耸肩:“一切后果。” 楚爱甜点了点头,突然踮起脚来,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带向自己,最后一刻喟叹了一句:“行吧,就这样。” 你放弃的,你承担的,从现在这刻起绑过来。 她吻人时微微颤抖,但又决绝极了。褚望秦感觉到她小巧、濡湿又生涩的舌头,短暂飞快的触碰。 他没有给她离开的机会,扔掉烟后托过她的腰,将这个吻加深,舌尖深而肆意地抵进去,将烟用拇指捏灭,顺手丢下,于是便顺势将她打横抱起,一只手穿过她膝盖下。到床边不过几米,她呼吸急促地将脸埋在他胸膛里。 褚望秦把人往大床里一送,随即覆身上去,两个人紧贴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 “还想后悔,”他缓缓地将她滑下遮住眼眉的发丝捋到耳后,低语,“来不及了。” 她的字典里,甚少写后悔二字。 …… 后来楚爱甜朦朦胧胧间被抱去洗澡,擦拭,裹在浴巾里,又被重新塞回被窝里。他将她抱紧,在发顶上轻吻了吻:“睡吧。” 她在坠入梦乡前一刻,暗暗发誓醒来一定要找他算账—— 不行?说好的不行呢! ☆、第三十三章 chapter33 第二天褚望秦睁眼睛,喜滋滋往旁边一捞…… 空的。 空的??!! 他一下清醒了,把被窝一掀,没人。 褚望秦在床头柜上看到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我先走了,你慢慢睡,这是早餐。 早餐旁边画着个大箭头,指向便签的边缘。 他视线挪到便签旁边的一张粉色100,脸色发青地从床上下来,从地上捡起衣服边穿边盘算着怎么把人揪回来绑在身边。 但衬衫扣到一半,褚望秦突然往身后的电脑桌沿靠了靠,左手向后随意一撑,半晌,无奈地微笑了笑。 她起的也太早了。 以后得慢慢让她学着睡到九点后…… 要不然结婚了都没办法抱着老婆睡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楚爱甜在他思考人生的意义时,刚把一个客人送下车,又满头大汗地调回了前面那条有公共厕所的街。 从厕所里出来后,她刚在门口伸了个懒腰,抬眼的那瞬被吓了一大跳,一双幽幽而深沉的眼睛疲惫地看着她。 “大哥,我求你,有事说事好吧?” 楚爱甜给他做了个揖,有种脱力感,眉心都耷拉下来了:“先生你都跟了我多久了?问你是什么事你也不说……如果是需要我帮你解决的,你就张口啊。” 对方站得笔挺,好像一棵松。闻言唇线抿得更直了,眼里的千言万语被一个垂眸死死压下。 “还是,”她试探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你怕有人听到?” 对方不言不语,递过来一张纸条。 楚爱甜接过,低头一看,上面写着简单一句话:你认识林渊多久?对他了解吗? 她一眼扫过那句话,而后把纸条随手一揉团在手心,双手抱胸苦笑了笑:“如果他是入伍那年认识你的,那我要比你早很多。但要说起了解,肯定不比你这样和他同吃同住的多。但至少我知道,他是个多好……多好的人。” 楚爱甜忽然自嘲地勾了勾嘴角:“那时候我偶像周六有见面会,首映的票都拿了,知道他要来我们家做客以后又马不停蹄地取消。因为渊哥就是……渊哥,他有让任何人喜欢上他的能力。” 对面的男人眼里似乎闪过一瞬泪光,但闪过即逝,快得让她怀疑那只是错觉。 而后,他转身离开了。 又……离开了。 楚爱甜看着他在烈日下的背影,那样显眼,又那样孤独。 她忽然有一点难过,那一点像墨,滴进心里,犹如滴在水上,悄无声息地散开、渲染了一片。 走在街边的时候,有笑容热情的小哥拉住她的手臂,有些青涩的小心翼翼,一直把传单在往她手上塞,嘴上也不闲着:“您来看看,免费体验一下吧,我们是新开的店,做的发型很漂亮的,我看您发质也很好……” 那就这样吧。 她拿着那张广告,心不在焉地想。那上面写着大大的开业三折,前五名免费。 总要做些其他事,把那层染了水的墨盖过去。 给她做头发的是个自信满满的总监,那股对自己审美的自信深深地感染了楚爱甜,她非常幸运地成为了今天第五个人。 “哎呀,你这分叉挺多,不过发质还蛮好的,烫染不多吧?” “嗯,不太多……” 她刚开口,便被一段铃声打断。 在手机通讯录上所有人员里,只有一个人被设了铃声。 就是昨晚一起睡觉的那位。 楚爱甜手指头都没动弹一下,也没接,也没摁掉。 “美女,你手机,响了?” 总监指了指台子上,楚爱甜却是闭着眼,懒散地应了一声:“嗯。我睡着了。” ……总监持着花剪挠了挠头,继续自己的工作了,结果没多久,她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等楚爱甜醒来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等她揉了眼睛,看向镜子里造型做完的自己后,整个人就像破碎还勉强拼到一起的石人,被脑袋后头的吹风机又吹了吹,她的灵魂已经断了弦。 “这这这……这是啥啊!?” 楚爱甜惨烈嚎叫了一声,猛地抱住自己的头,实在无法直视镜子里那一头粉毛,还是从快及腰的长度咔擦剪到了过肩的位置。 “这是很独特的颜色,你在阳光下好好欣赏下,还能看到一点点……”对方陶醉地陷在自己的世界,“高级的灰色。” “……麻烦你给我染回去。” 楚爱甜生无可恋地趴在椅子上,结果被告知前五个是自愿任由发型师创作的,可以取消操作,但是得 付钱,就这个粉……少说四位数,开头数不小的那种。 理发师满意地看着楚爱甜沮丧地说那就算了。 面前的女生长出干净磊落又锋利大气的容貌,每一处都像被工笔描过,那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从她清澈有力的眼神中清楚流露。 楚爱甜则是瑟瑟发抖地出了店,心里的眼泪流成河,早知道就不来了气死了嗷嗷! 果不其然,她被丢到了家门口。 关荷给的理由是,“我不想跟火烈鸟坐一起吃饭。” ??她也很委屈的好吗?! 粉毛司机,从下午两点那刻正式上线。 五个载客里三个都当她是玩艺术的,知道她不是后又觉得她是叛逆少女。 楚爱甜心里内牛成河:四个鬼啊,就是穷逼而已,想那么复杂干嘛。 拐进一条熟悉的街,她曾经的老东家这。楚爱甜没有进里面找明璐,而是选择低调地在门口等着。 结果那这位看到她头发后,上车抱着她头仔仔细细看了三分钟。 “你……干嘛啊。” 楚爱甜三番五次刚要抬头都被摁下去了。 “这假发做的真好。”明璐认真万分,摩拳擦掌地试了好几次都不成功:“那个,你不会真的……” 楚爱甜:“……” 一头粉毛。 不知道某人会不会当场提分手。 但是巧的是,她下午打回去给褚望秦时,他也没接到。 准确地说是关机了。 楚爱甜从来不觉得谈个恋爱非要在每一秒都要知道对方动向,又不是拴一条狗,两方都是行动力完整的大人,没有恋爱之前还不生活了吗?就算多一条loveline,也只是在主线上并了一条辅道,会让前路更加笔直明晰,也就是这辅道存在的意义。 所以她该做什么做什么,反正总能见到的。趁着休息的空隙,楚爱甜掏出随身带的纸笔涂涂改改,把编辑对她不满意的地方记下来,挑着改了几个,重要的都没动。 一直到下午四点半以后,天色转凉爽的那个点,楚爱甜手机上忽然进来一条短信,很短。 【谢谢楚小姐了。改日有空好好答谢。褚望祺】 楚爱甜捧着手机,开心地弯了弯唇。 其实褚望秦并不是多反感去哪个位置,或者懒到什么地步 。 褚望祺上次无意中提到,他分担的并不少。 他或许,只是想让褚望祺知道,你必须…… 得活下去。 心脏病。 楚爱甜晚饭前载到了一个医生,她想起这个病,顺口问了问,那个医生虽然看上去也累得惨兮兮的,但是白色大褂一脱,还是靠着椅背给她科普先天性和后天的,预防、成因和致死率。 她听得很认真,到了目的地后过了一两分钟才反应过来:“……您到了。” 楚爱甜望了望窗外,面前是笔直高耸的一座建筑,玻璃外墙愈发显出钢筋铁骨的凛然,是这块cbd区域内一栋最高的写字楼,处在楼海里而不被淹没,也是不容易。 夕阳堪堪欲落。 “您不是下班了吗,怎么到这来啊。” 楚爱甜拨锁的时候顺便好奇问了一句,对方摇头笑了笑:“还能干什么?接女朋友呗。谢谢了啊。哦,对了,你的头发……挺特别的。” 说完,医生关门离开了。楚爱甜非常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懊悔地把头一把抵在方向盘上,却不小心长摁住了喇叭。 她赶忙起来,喇叭声才一下断掉。 楚爱甜呼出一口气,刚想启动车走人,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铃声终于又响了。 她接起来:“……喂?” 褚望秦没注意到她放低声音的背后是些微别扭,径直开了口:“出来一趟。” “啊?去哪?” 他报了个地名。 楚爱甜边听边输进地图,摁下开始路程后……地显示了…… 距离您的目的地一分钟。 楚爱甜扭头望写字楼门口看了一眼,呼吸止了一秒。 有六七个人正从旋转门里出来,眩晕的灯光正渐渐远离,取而代之的是夕阳那最后一点血尽般的余晖。 一帮西装革履的人里,褚望秦走在最前面,高挑惹眼,垂着眼睫讲电话,走过来时仿佛一肩撑起了沉沉暮色,一身落拓潇洒。 楚爱甜觉得心内一股说不清的暖流熨帖着她。 她轻咳了一声:“我可能就到。” 褚望秦一抬眼,看到楚爱甜边收手机,步履从容地向他走来,顺势张开了手臂等她扑过来。 楚爱甜悄咪咪瞟了一眼周围几个明显在围观的大佬,最 后还是目不斜视地抱了个满怀,在他黑色西装上蹭了蹭。同时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轻揉了两把,男人很轻地笑了:“天,这是。” “意外。” 楚爱甜把沮丧地答案扔过去,褚望秦接收到了,又好笑又爱不释手地捧起她后脑勺:“很可爱。好看,也软着呢。” “好看吗?” 楚爱甜蓦然瞪大了眼,怀着一点的期待眨了眨眼,看着不自觉带着些宠溺的男人。 “嗯。” 褚望秦被那么看着,真他妈觉得心都要化了。草。想把心掏出来给她。 今天被褚望秦压价压到生无可恋的vm副总……是好奇来着,才想看看他是不是在等女人,结果不仅等到女人,还等来一个粉毛的大型美型人士,当场就被褚望秦出尘脱俗的审美惊呆了。 褚望秦本来就目不斜视地走路,现在眼睛里心里装了人,更是懒得理其他存在。微俯身揽住自家的就往车上走了。 楚爱甜走到他车边才想起来:“我车在那呢,那只能临时停,我先去……” “行,”褚望秦点点头,不知道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袋什么,抽了半根放她嘴里,“这个,还挺甜的,尝尝。” 楚爱甜顺着一咬,细细的饼干棒裹着浓厚的榛子巧克力:“pocky啊。” 她另一半还没来得及咬下去,就被男人捷足先登了。 褚望秦扣过她的腰,截断饼干的同时已含住了她的唇,捏着女人小巧下巴,深吻起来。 ☆、第三十四章 chapter34 那是一个深入而迅速的吻,好闻的男香萦绕在她鼻尖,口中被渡以他淡淡的薄荷香味。 他没事喜欢吃薄荷糖,楚爱甜知道。 褚望秦在她反应过来有所动作前,就已适时离开,嘴角还挂着一抹坏笑,眼里却落满了温柔的璀璨,已把一切摊得明明白白。 楚爱甜气不过,但是面前的男人站在这里,细微的神态已在不经意流露出疲惫,她有点心揪只好狠掐了一把他的手臂:“你能不能不要在公共场合这样?” 男人一笑,方才会议室里漂亮面孔上的淡漠与气势荡然无存,眼眸里笑意极深,他握着她的手捉到自己的唇边,轻吻了吻:“走了,吃饭去。” “你以后还是小心一点吧,大庭广众下的……对你也不太好。” 楚爱甜靠着副驾驶的窗,想起不远处他那些不知道合作还是竞争伙伴的表情,若有所思道。 “我为什么要小心?”褚望秦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伸过去飞快弹了她光洁额头一个轻栗子:“我老婆,我想什么时候亲就什么时候亲。” 楚爱甜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复,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揪乱了自己一头粉毛,转移了话题:“你说,我是今天染回去,还是下周?” “染回去?为什么?” 褚望秦微微蹙眉,扫了她吸睛的头发一眼:“这不是挺好的吗?” “……也只有你觉得好ok?”楚爱甜哭笑不得,用手指挑起一缕捋了捋:“你也真是不挑,哎,是不是因为是我啊?”她笑得贼兮兮地扭过头去看褚望秦,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总觉得……” “是。你染这个颜色很好看,”褚望秦的手指在方向盘上闲闲一敲,轻笑道:“我很喜欢。” 楚爱甜又拨弄了一把头发:“……哦。” 她忽然决定,过一段时间再染回去吧。 毕竟做一个有原则的人太累了。 嗯,就是这样。 车还没开到吃饭的地方,褚望秦就在半路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她看见他拧了拧眉心,好奇地问道:“还好吗?” 原来是这周褚家的家庭聚会提前了,本来之前是周五,每周都是,但不知为什么,这周挪到了周二。 褚望秦很快收了线,刚想 说什么,楚爱甜便率先开了口,非常清爽利落:“行了,家里聚会多重要的事啊,你赶快去,我也有点事要办的。” 还有一周就到她偶像送票的演唱会啦!她要好好考虑一下,到底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的表达自己的支持。 楚爱甜美滋滋地想着,褚望秦看了一眼她的表情,漫不经心地问道:“要去哪吗?” 她正在严肃地思考带什么样的应援去支持一场复出演唱会,被猛不丁地一问,顺口也就回答了:“路sir的演唱会啊!我等了超久!” 三十秒后,楚爱甜才回过神来,空气好像有点安静。 她扭头看了眼褚望秦,狐疑地皱了皱眉:“你那什么表情?” 褚望秦冷笑了笑:“没有表情。” 偶像?对他来说路至忱就是隔壁长大的路家儿子,男人、正常的男人。 不行,得去看看演唱会几号,大家一起去。 哼。 楚爱甜在店里挑头饰时,想起他那个表情,绷不住地笑了,褚望秦为什么那么好玩? 正在萌妹蓝和贵妇紫中纠结,她手机突然响了。 接起后,那边是一个公式化的声音,冷淡而严肃:“请问是楚小姐吗?这里是闾湾区分局。” 楚爱甜手指勾着东西懒懒转了圈,呵了一声:“你们骗子现在都这么直接的吗?” “你认识林渊吧?” 一句话,她愣在当场。 *** 楚爱甜是被叫过去当保释人的。 事情简单得很:那人以一己之力把八个混混打到最轻的都是脱臼。 并不是她没礼貌,是因为……她压根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 在试图跟他眼神交流的当口,楚爱甜眼睛都瞪酸了,对方依然是风轻云淡的看着前方。 回过头来,警察已经催着签字了。 据说是那八个人里面有六个有案底,四个都在最近犯了事但没被抓到,这种流窜的痞子犯事儿也是一阵一阵,刚好就在小路上遇见了…… ——吴子行。 她拿笔的手微微一顿,仔细在那三个字上看了看,又抬起头来望了眼坐着依旧板直的人:“你的名字?别不回答,不说我就不签。” 楚爱甜把笔一撂,耸了耸肩膀。 “……” 吴子行有些无奈,点了下头。 “行。” 楚爱甜给他签了字,心想这哥们还真酷,就算是再冷血霸道的总裁,三章后都tm该说话了,这位还搁这儿拿乔呢。 “哎,我说哥们,你应该正确认识到自己的危险,下次再教训人也千万千万收着,对平民下手轻点。”那警察白白净净,帽子扣在桌上,无奈地苦笑了下。 吴子行沉默了片刻,抽了张桌上的废纸,飞快写了几个字推过去。 警察小哥接过去,瞅着上面的‘不好意思,下次注意’啼笑皆非。 楚爱甜:“……吴先生,我早就想问了,以前除了当兵以外,你还搞行为艺术吗?” 吴子行冷峻淡漠的脸上飞快闪过什么,她并没能抓取到,就听见警察小哥有些诧异的声音:“你帮他保释的,你不认识他吗?他不能说话。” 两年前执行边境任务,情报出了错,他的声带被割断,后来险险捡回一条命。 楚爱甜下意识敲击着桌面的手指猛地停了下来。 …… 警察局离她家不远,出来的时候,她下意识落了吴子行两步。 秋日午后的日光迎面扑来,与人打个完美的照面。 楚爱甜踟蹰了一会儿,干脆站住了,闭了闭眼后才开得口:“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吴子行将唇抿成一条直线,半晌句那么淡淡看着她,而后转身,大踏步往前走去。 她赶忙跟上。 这次,林渊和林母的家,是吴子行开的门。 楚爱甜把之前配的钥匙乖乖给了他,算是小小的赎罪。 吴子行拉开门时,握着门把的手紧得甚至有点微微发抖,她也就等在他身后。 入目是熟悉的摆设和落灰的简单家具。 “是他们的一个亲戚继承的产权,上次我看到有中介来的,已经快要卖出去了。他们留下的东西……肯定要收走的。不收走那些人会直接丢掉的。”楚爱甜顿了顿,“我本来准备尽量收起来的,但……你要是想的话,你看看有想保存的东西吗?” 吴子行静静立在供着的照片前,照片里的男人身着陆军军服,笑容璀璨,英俊而温柔。 他忽然从海军蓝的外套里掏出一个小物件丢给楚爱甜。 她定睛一看,是个优盘,随即抬头小心翼翼望 了吴子行一眼:“是可以听的,还是看的吗?嗯,那什么你,你点头或者摇头回答我好了。” 楚爱甜经过这个误会,对吴子行本来的那一点戒心全变成了满满的愧疚。 对方点了下头,动作毫不含糊,但眼睛并没有看着她。 “嗯,你慢慢看。”楚爱甜跑到厨房倒了杯水,放到离他不远处的餐桌上,“那我就先去找个电脑,那个……你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 楚爱甜跑回家取完电脑,折回对面,走过拐角坐到一个小房间门口,在打开音频、插上耳机之前,她听到了一点客厅外的细微声响,那似乎是……五子行坐下来的声音。 音频在一个文件夹里,少说有上百个,看到的瞬间楚爱甜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从第一个开始,连续五六个都是杂音又重、又只能听清断断续续的人声。 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楚爱甜拿了随身带的笔和本子,把听到的信息一一记录,准备全结束了再来考虑整合的问题。 “滋滋——我说了就这一次,我得去。找到就带回来……到时候很好申报,与这事相关人……滋滋……的安危,我认为上头会……滋滋……考虑的。” 这个声音是林渊的,坚定而缓慢。 “滋———那你他妈就自己去吧!我们任务已经结束了,现在掉队你以后也别回来了!” 这是个烟嗓,低沉中带着几分焦躁和怒火。 楚爱甜刚在心里为它加了个陌生的tag,忽然意识到什么。 或许是—— 她正在仔细听着,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张纸,上面写了两三百个字,将事情简单的概括出来。 楚爱甜眼眸微垂,看着吴子行递过来的那张纸,突然伸手将纸张摁在桌子上,轻声道:“我会自己听完的,谢谢。” 录音很多,但除了刚开始的六七个,其他都没有电流的异响,都是正常录音,只是有很多对话发生在不同的人之间。 大方向上,跟吴子行给她写的事没有出入。 一次常规边境任务,林渊在把线人择出去时,被对方拜托了一件事:带回他的妻子孩子。他已经身处那村子里近十年,他的大儿子十二岁,女儿九岁。 他把自己画的歪歪扭扭的地图塞给林渊,恳求他这件事。 但已经到了该撤离的时间。吴子行和他同期 入伍,两人一路走到了顶尖的特种部队里,交情比普通战友更要甚过许多,这次带队是他负责,他不想出差错,也不想林渊触线犯规。 但林渊坚持,说他前一晚观察过了,知道他们三个人在哪里,给他一个半小时就足够。 吴子行权衡之下,咬牙答应了。 队里其他人甚至跟吴子行表示,只要林渊四十分钟出不来,他们也会潜进去帮忙。 吴子行差点没气晕,但不过半小时,林渊就背着一个,牵着一个,从草垛后面神不知鬼不觉的绕了过来,旁边还带着个步履急切的女人。 正当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林渊放下他们就又要离开,有个战友忙问他怎么回事,林渊笑笑,说还有一个,父亲没报全。 被留在另一个屋子里的,是那线人的小儿子,只是……并非由他妻子所生。 吴子行准备把他捆起来的当口,林渊忽然道,我应该还有一个小时,这是你说的。 “而且,这孩子说他要弟弟,要弟弟。”林渊清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恍惚,“大人之间的事,何必波及到孩子。救这个,不救那个。要在毒枭手里活下来了,他该怎么办?要是活不下来了……我怎么办?” 所以他又潜入了一次村落里。只是这次,并没有像上次一样顺利出来。 吴子行后来也跟了进去,让其他人带着林渊救出来的人先走。 最后,吴子行被战友们在最后一刻救了出来。已经打草惊蛇,剿灭行动也不得不提前。 只是比指挥部想象的要简单很多,出奇的顺利。 在村落的隐藏地下室里,有训练过的贩毒人员,他们中间有个代号叫zx的,是集团里的核心人物之一,为人狡诈聪明,且比起其他二半吊子,他在缅甸曾做过反叛军,武器、人员排布都是他来指挥。 但极难搞的zx在大部队到来时,已经身亡。 武器库也炸了个干净。 “一切都挺好的,但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队员的牺牲。不过,没有付出也就没有收获,小吴现在怎么样了?他的处分就从轻吧。” 何止从轻,荣誉有,奖励也有。 但吴子行不可能再待下去,直接申请了退伍。 ……他有无数的后悔,在梦里遇到过的噩梦,辗转反侧折磨过他的梦,最后成了真。 吴子行比谁都清楚,什么 权衡之下,咬牙答应,都是狗屁。 他只是太了解他了,甚于了解自己。 在这次任务之前,他们中队放过一次七天的假。他俩都没回家,就在附近的小城里转了转,喝酒吹牛撸串。 林渊除了提自己的心事,也提到了他想打退伍申请的事。 二十七,正是黄金年龄。 吴子行永远都不会忘记,在那样人声鼎沸的夜市里,正是当月的十五,月亮比什么都大,挂在当空,照出林渊脸上那一点安静的微笑,和眼里的温柔来。 他说,傻子,我们中总有一个得走的。总比被……被发现了,我们俩一起滚蛋好吧? 吴子行心灰意冷,以为不久前他们说好的他又要反悔。 没想到林渊轻笑了下,仰头将啤酒一饮而尽,淡淡道,那样,我就可以想什么时候和你一起出去,就什么时候一起出去了吧。 他真的,真的很想好好哭一次,但是那无声的嘶吼只能响彻在仿佛被撕开一个大洞,呼呼灌着风的心里。 当然,吴子行那寥寥数行的概括里绝无可能提到这么多。 关于他和林渊真正的关系,面前这个女人也永远不会知道。 她需要知道的问题是,林渊嘱咐过的,他过世的父亲,曾经叱咤风云的那位林先生……竟在外界以为他家财散尽的情况下,有价值极高的传家宝存在瑞银。是真金白银,还是钞票现金,股票基金,谁也不知道,林渊没有多透露过。 但有人没有放弃过寻找,林家有好几支,林渊父亲早年与自己父亲决裂,出来单枪匹马的做事。这么多年,只有林父出手帮林家人的份。只是没想到,最后出来疯了一样想找到那笔钱的也是那些被帮过的远房亲戚。 他们已经摸到了这里。 ——这就是为什么,你会在这撞到奇怪的人。 吴子行在白纸上写道。 “你希望我做什么?” 楚爱甜垂下头,很安静地道。 ——保护好自己就行。林渊应该不希望你受波及。 楚爱甜将他写得纸揉在手心里,深呼了一口气,扶着墙站起来:“我知道了。你还要在这待吗?我要去找我男朋友了。” 吴子行还要待一会儿,也许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撞到那些人。 她并不担心他,虽然不能说话,但吴子行本人仍然是 人形自走武器。她非常确定。 楚爱甜在楼道里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给褚望秦去了个电话,响了很多声以后对方才接。 “我们见个面吧。” 褚望秦嗯了一声,很轻地说了个酒店名。 是他常年有总统套订在高层的酒店,楚爱甜在前台问了楼层,打电话确定后直接去了48层。 一层只有两个房间,站在电梯口看,厚重的地毯似乎要被吞没在转角的暗色里。 她在敲门前,手机的信息叮了一声,楚爱甜取出来看了一眼,本以为晚上七八点,应该是广告信息或者编辑的,结果是落款叫金荞的那位。 ——他今天心情不太好,望祺说他没吃完就走了……如果他来找你,你看着他点,别让他惹事。 楚爱甜回他。 ——那你得先跟我说,为什么不好。 那边过了好几分钟才回复,似乎在挣扎什么,因为最后回信一点也不长。 ——他要找的东西,快找丢了。 金荞知道的并不是全部,褚望秦不是因为这个。 在一件事上失望、跌倒过多次,总会习惯。 只是,他一直以为,在父母意外过世后,褚家……褚珲要找到他、收养他的原因,是因为两家的交情过深,加上褚望祺的身体状况,所以想多培养一个接班人的可能。 这么多年过去了,在褚望秦心里,早就把他们当做真正的家人。褚望秦是兄长,褚潇是事很多的妹妹,褚珲虽然龟毛一点,严厉一点,但对他而言,是真正的父亲。 他一直这么以为。 楚爱甜进门的时候,看到窗边尽是淡蓝的烟雾,弥漫在空中的烟气散了又聚,男人骨节修长分明的手指微弯,他夹着烟侧头去看星星点点的夜景,和夜景下好像萎缩景观一样的城市。 她走过去,褚望秦没回头。 但他能感觉到,她把头很轻地靠到了他肩上。 重量很轻,甚至轻的没什么感觉。 她的呼吸也是轻的,带着很苍凉的一点笑意:“褚望秦,我今天知道了一件事,我真的很久没有这么难过了。” 隐藏文件夹里,有一个录音文件。除了林渊没有别人在说话。 他说话的声音带着点轻快和放松,甚至还有轻笑,四周没有什么杂音,显得他声音格外的清晰,一字一句都 击中人心里,将她的猜测全部落实。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我去吧。子行的性格,除了部队,我不知道哪里还能适合他。可我离了还能活……”林渊短暂地停了停,有些疑惑的淡淡反问了句:“应……应该吧?”接下来说话是难过伤感混着一点安慰道:“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去打的,一起在外面吃一顿饭,就我们两个,其他人都没有。我也可以偷偷握一握他的手吧。等这次任务出来了,我跟老于去打申请,希望他别太气着了。” 全世界都不知道,不打紧。你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也没关系。 你走一步,我就来走剩下九十九步。我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但…… “其实我也喜欢,”录音里的男人忽然哽咽,“喜欢我现在做的事,我怕我会想念这里。吴子行,你他妈就是个混蛋,老子以后一定得赚很多钱我妈才能不那么生气你知道吗?” 我放掉你,一定会后悔,从现在开始就后悔。 往日林渊回来那似乎蒙着薄薄一层雾气的笑容,通通有了归处和理由。 其实,她以前一直在等待着,想看看林渊这样好的人,身边会站个怎样的伴侣。 没有想到,她和那人之间的见面,是由他自己的火化证明开始的。那天吴子行站在楼下,遥遥望过来的那一眼,跨国万水千山,与林渊曾经的眼睛有着异曲同工的意思。 当真是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楚爱甜分明觉得,脑内有一根弦彻底断了,她从他肩上缓缓滑了下去,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第三十五章 chapter35 她记不清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他就在旁边。 楚爱甜心想,可停停吧,别再继续了,再下去可就太丢人了,弄得好像她有多脆弱。明明连上次是什么时候哭都记不得了,却在他面前这样崩溃。他连原因都不知道,肯定会觉得她的小脾气来的莫名其妙……她不想这样。 褚望秦陪她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俯下身将她轻松抱起,朝里间的卧室走去。 他折身去了洗手间,把毛巾打湿,拧掉了水。 再进屋的时候,看见她已经窝在雪白的被浪间昏昏沉沉睡过去,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 褚望秦用毛巾替她擦脸时的动作也不禁放轻,凝视着她不安稳的睡相,眼眸微动。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哭得这样伤心。 可不管是为了什么,他到现在才发现,以前暗暗想过,要是她能再依赖他一点、有什么委屈要像其他女生一样,哭哭闹闹,眼泪一包也就发泄出来了,能这样就好了。现在才发现,好个屁。他根本就拿她的眼泪没辙,恨不能替她扛下所有令她崩溃难过的事,她只要……负责做她就好了。 楚爱甜是被手机铃声惊醒的。 正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接电话,铃声突然中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淡淡的男声。 “谁?找她什么事。” 似乎是顿了下,那边回答了什么。 “她在睡觉,等几个小时再说吧。” 楚爱甜揉了揉眼睛,强行睁开眼缝瞟了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咕哝:“这是哪啊。” 褚望秦收了电话,朝她走了过来:“醒了?饿吗?” 她愣了下,才发现面前这画面渐渐清晰起来,似乎并不是一个模糊的梦境。 楚爱甜立刻掀开被子火速往里面看了一眼,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人模狗样的,她也衣衫完整。 “你在想什么啊?很期待?嗯?”褚望秦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她,忽然撑着床凑近看她,楚爱甜被那一双眼睛看得心跳微停,只能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啊?哎,你起开,我要去洗脸了。” 楚爱甜不知道回复什么,只一把将男人的脸拨到一旁,火速溜到洗手间逃命去了。 褚望秦在她背后轻笑出声,真像一只逃窜的小兽,平时看着张牙舞爪十分ok的样子 ,其实撑不住的时候也只会缩起爪子,用小小肉垫抱着自己的头躲在某个地方。 早餐很丰盛,煎培根、烤面包、果酱,还有中式的白粥、油条、糍粑饭,她慢吞吞地咬着烤面包的一角,垂着眸轻咳了一声:“昨天晚上,不好意思啊。” “说什么呢,”褚望秦拿起一根油条,微微笑了笑,“也就是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你挪到床上,帮你清理干净,被你踢下床几次而已。” “……” 楚爱甜一脸黑线,大哥,你说话能不能不这么走心? “所以我说……你为什么要把我叫过来啊。” 褚望秦惊讶地睁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是你要见我的吧?” 楚爱甜恨恨地撕开果酱,不着痕迹地委屈撇嘴:“对。” 他就当她失忆了不行吗?!昨晚那么丢人,她真恨不得自己全忘光才好。 “好了,吃完就回家吧,叔叔阿姨那边我以你的口气发短信了,张嘴,”褚望秦把油条送到她嘴边,满意地看着她从善如流咬了一大口,“你就吃饱一点,中午少吃点,晚上跟我去个地方。” 楚爱甜微皱了皱眉:“去个地方?去哪啊?我还有三天就要给人交……” “刚刚打电话那个编辑?”褚望秦轻不可闻地笑了笑,“deadline他跟你至少提前两周说的,别担心。” 楚爱甜:“……真的?!这都行?” 托褚潇同志的福,他认识了那家杂志的负责人,对方组稿结束的日期还远着呢。 想起刚刚电话里那个有些清淡的男声,不知道为什么,褚望秦觉得心里有极快滑过的不爽。 “好吧,那我今天再出去溜两圈。之前有几个客人,可爱聊天了,哇塞,那个经历超丰富的,讲故事讲得……” 楚爱甜一边吃早餐,一边碎碎念,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昨晚。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也不知道。 可很久以后,楚爱甜再回想起这普通的一天来,才觉出其中遗憾来。 如果他们早早讲出来就好了,就不必绕那么…… 那么远了。 *** 早饭过后,楚爱甜坚决拒绝了他要送他回去的要求。 “先谢过了,”楚爱甜坚毅地抱了抱拳,将小粉毛高高束起,露出精 致大气的眉眼:“先不说您老那车有多拉风,就我爸每天早上在阳台上活动的习惯,看到我从你车里下来,估计当场就嗝屁了。” 褚望秦无奈地把人送上出租车,护着头将她塞进后座:“晚上见。” “知道了,事儿死了。”楚爱甜轻笑了一声,冷不防地钻出来在他唇上飞快点了下,“晚上我要吃肉!” 褚望秦站在原地看着出租绝尘而去,许久,才抬起手来轻碰了碰自己的唇,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微弯的弧度。 楚爱甜走出好远,一下想起了什么,又掏出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 【白天好好工作,你答应我的。】 她回家报过到后,找了一大圈吴子行没见人,就驾着车出去晃悠了,这个月要还褚望秦的分期付款已经出来了,剩下的都可以算作家里的生活费,加上她妈一个月也有不少固定收入……一切都往好的方向慢慢走下去了呢。 “您好,是要去人民路219号对吗?水在那里您自取哈。” 楚爱甜自然而然地对上车的乘客道,又不经意抬头从后视镜处看了一眼,结实僵了一两秒,试探地道:“那个,你是负责组稿那个编辑吧?” 虽然他们只见过一次面,但是她可记得清清楚楚,对方那有些清冷的眼神,和比正常人白一点、比她白很多的肤色。 “……越关山?” 后座的人皱了皱眉,在她粉色的头毛上打量了好几眼,有些怀疑人生的揉了揉太阳穴:“你……” 不知道为什么,楚爱甜觉得男人那个口型,似乎本来要脱口而出的,是‘chu’这个字。 “是我。”楚爱甜爽快笑了笑,启动了车。 “人民路219号对吧?” 那白净清棱的男人推了下眼镜,若有所思摇摇头:“不是,去urbant。” “那你换一下地址吧。”楚爱甜有点诧异。 “这一趟不算行程。” 楚爱甜扶着方向盘拧过了身子:“那个,我这个人,比较公私分明,虽然你是……” 对方从皮夹里抽出三张一百,递了过去。 她在他手里的钱和对方古井无波的脸色上转悠了几圈,抽了一张走:“一百就够了,等会儿估摸着路我找给你。” urbant是家很有名的甜点工坊,她以前去过几次,因为东西太甜了,拿破 仑甜得她都受不了,那就说明……是真的撒糖不要钱了。 到那里的路程就二十分钟,楚爱甜找了零钱给他,正准备意兴阑珊地祝福一句一路平安,对方却没有动。 “既然到了,一起吧,我请你。” 男人双手还肩,面上淡淡。 楚爱甜:“??” “那个,你请我吃多少顿也没用啊,”楚爱甜苦笑了下下,“我今天明天后天真的给不出来,文献的引用都还没查完……” “谁说要谈工作了?” 对面似乎很无奈。 “不谈工作我们……有什么可谈的吗??” “我有。”编辑丢下一句,率先下了车。 楚爱甜揪着头发,思考了三秒钟得罪他的下场,又数了数自己一天能赚多少,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下了车。 不就是顿蛋糕,不吃白不吃。 “说吧。”楚爱甜坐在装修窗明几净、风格清新的店里,双手往衣兜里一放,对面前的咖啡和奶油小方视若无睹。 “楚,爱甜是吧?”编辑靠在椅子上,微抿了抿唇,“我叫席越。” 楚爱甜点了下头,继续等他说下去。 结果席越就停那了。 于是他们俩面面相觑。 “席越,”楚爱甜耐心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了,还有呢?你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说吗?” “这么多年了,你不仅没改名,记性也没长进啊。”席越轻哼了一声,端起玛奇朵轻啜了一口:“还是你已经认命了?不记得就不记得?” 楚爱甜一听就有点来火了,他们很熟吗? “谁没长进,你说……” 这个名字忽然又在脑海里翻滚了两圈,跟面前这张脸渐渐重叠到了一起。 小学的时候,她因为瞎造句失去过一个朋友,又用一顿必胜客将对方挽回了。那个孩子叫席越没错,成绩好的一笔的语文课代表,他俩作为迟到双煞,因为每天一起翻墙头结下了情分。 那时候席越就白,白嫩又乖巧,老师一个个都喜欢的不得了,到小学毕业了他们都不知道地下室的爆炸是席越实验出来的。 “我靠。” 楚爱甜头大如斗:“你不是初中就移民了吗?” 席越点头:“对。” “那怎么?” “谁规定移民了就不能回来了?”席越耸了耸肩,“我在这边有点事。” 楚爱甜挖了一大口蛋糕加奶油,吃的腮帮子鼓鼓的压惊。 “那你来做编辑是?” 席越推了一把眼镜,不着痕迹的轻笑了笑:“你想什么呢?我也是那天见了,才知道是你的。” 楚爱甜内心深处松了一口气,笑得也深了些:“还真是巧。” “不过,我没想到,你的笔名跟你风格这么不一样。” 席越静然道,眨了下眼睛,笑了笑:“但看来,你没变多少。” 楚爱甜想起自己的笔名,忙摆了摆手:“那……” 一开口,她才发现不好解释,说跟你没什么关系吗?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点? “越字很常用。”席越及时道,“这句,你以前写过的。” 楚爱甜怔了短短一瞬,复又笑了笑:“你还记得?” 那是一次模拟考,她写跑题了。席越帮她拿去看了看,还嘲笑了她这么简单的题目都能跑远。 但又看了很久。 结尾处她写,越过一关又一关,翻踏千重万重山,夕光自照无边。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很久没见了,想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了。不过……变得不太多。除了头发。 楚爱甜右手把着方向盘,左手搭在唇边,想起席越说的,若有所思地穿过一条又一条笔直的街道,街道两边的街景飞速变换着,就像转场时将她丢进了时光隧道里。 仔细看看,他倒是变了不少,原来的小男孩长开了,沉静又悠然的那部分没变,看着还是清秀疏离的样子。 离家里的车程不到十分钟时,楚爱甜慢慢注意到了一直跟在身后的一辆深蓝色suv。拐过一个路口、两个路口或许是巧合,但是三个四个,她特意拐错沿着小巷子走,还是跟在身后,大概也不太可能是巧合了。 楚爱甜没有多想,沿着u线紧急在可掉头的区域一个调头,沿着路边停下来。她也没下车,只从后视镜里看着那辆车,没想到对方在她前面停下了。 她二话没说,掏出手机直接拨了110。 “砰砰!” 外面有人在敲打着她车窗的窗户:“车窗摇一下!” 楚爱甜冲着对方摇了摇食指,做了个口型:滚开。 “楚 小姐!” 对方又急又气地敲了敲窗户,临时写了张纸贴在窗户上,是油性笔写就的几个大字。 楚爱甜侧头瞟了一眼,抬头瞪视着那人。 她不情不愿地下车,靠着车身上下打量了眼面前的男人,穿得倒很像个样子。 “你是金荞?” 金荞点了下头,有些疲累的样子:“褚望秦昨晚在你那里吗?” “在。从,”楚爱甜掰着指头一数,比了个九,“差不多九点开始。” “一直……待在一起?” “没有,我睡着了。” 楚爱甜想了想:“早上七点起来的时候,反正那时候他在。” 她看着金荞欲言又止的样子,右手搭在左手臂上轻点了点:“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关于他的事吗?” 楚爱甜说完又笑了:“我记得,金先生说过,您是hce的总监来的吧?关系再好,是不是也太……有空了点?”她眼里没什么笑意,除了警备的怀疑。 “如果只是朋友,我自然管不了这么宽。” 如果他自己能搞的定,金荞绝不会来找楚爱甜。总的来说,她只是一个褚望秦交往了没多久的女朋友。可是他的直觉告诉她,若事情真的失控,也许她是唯一能改变的情况的那个人。 金荞苦笑:“我很早就认识他了,就像之前跟你说的一样,以前他在地下拳场时,我做了经纪人。” 楚爱甜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蹙了蹙眉:“他出去这样玩,对于一个没发育成的孩子来说不危险吗?他父亲不管吗?” “我们换个地方说,可以吗?” 楚爱甜想了想,点头:“行,地方我定。” 十分钟后,啃着鸡翅的楚爱甜给了金荞一杯可乐:“你说你吃过了,我就点了杯饮料。” 少说十年没进过kfc的金荞简直想自刎:他刚才不想在路边说话的原因,就是怕有耳朵,结果这位给他找了个更人声鼎沸的地方! “行,我就长话短说。”金荞心塞地吸了两口可乐,“他一直在托我找人,这个你知道。” “嗯,知道,”楚爱甜啃完鸡翅,拿起汉堡咬了一口,眨了下眼睛:“他在找谁?” “找他哥哥。”金荞定了定神,轻声道。 楚爱甜皱了皱眉:“褚望祺?” 金荞摇 了摇头:“他真正的哥哥。” 楚爱甜吃东西的动作顿住了,她停止咀嚼,抬眼看了看他:“什么意思?” 金荞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给自己做了一次心理建设,豁了出去。 “意思就是,褚家并不是阿秦真正的家。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叫,”金荞停了一秒。 “宋秦。” 楚爱甜整个人都石化了,半晌才轻笑了笑:“骗人有意思吗?” “我没骗你。” 金荞刚要说什么,就看到楚爱甜捏着杯子的手微微发白。 “你的意思是,你当他经纪人的时候,他不是为了娱乐,是为了谋生?” 金荞被她说的微微一愣。 ☆、第三十六章 chapter36 卢亦他们约朋友出来玩,已经有三次,足足三次,没有约到褚小少爷了。 有不怕死的组了个小组搁那下赌注,一赌他第四次会不会来,二赌他到底是为什么突然转性,也不玩了,喝两杯都很少,听说在褚氏总部的倒见了他好几次。 不过这些传言都没有另一个得劲:听说他新找的女朋友,两个人光明正大的暧昧了又默默在一起的那位,是位司机。 所以这一晚,来了会所的人都在等着这位新角色正式亮一次相,看看能不能从她脸上找到褚二眼光独特的证据。当然,也有人是等着观察下差距,看看自己有没有以后的机会。 褚望秦知道她不会来,他根本没告诉她。 所以前半程压根没往外面看一眼。一个人悠哉哉地窝在半圆形沙发里喝酒,连旁的话都懒得搭。 但没想到,不过十分钟,门便被拉开了一条缝,丝丝缕缕的光不小心漏进来。再接着,门整一个被推开了。 有个公子哥端着酒冲楚爱甜举了举,勾起一边的唇:“小妹妹,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看这个小粉毛够冲击视力的,但也能轻易看到hold住了这个头的女人颜值气质,明显皆是上品。 楚爱甜没理,大踏步地朝褚望秦走过去,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表面上没什么表情,细究却能在她没什么起伏的声音里捉出一丝微抖。 她只看着他,定定地望着:“你能跟我出去下吗?” “噢噢噢……” 周围的起哄声和怪叫声此起彼伏,有胆大的甚至直接吹了个口哨,然后笑眯眯且有礼貌地歪头问道:“这是?” 说字的音还没落完,楚爱甜飞快瞟了一眼后,手已经利落干脆地伸了出去:“楚爱甜,幸会。” 女人头发很个性,脸上的妆容却很清淡,但她本身长一张存在感很强的脸,棱镜一般眼透彻微寒、眼角略微上挑,锋芒内藏又沉静英气的气质。 楚爱甜拉着他时走得急,本来就松松扎着的丸子头上皮筋掉在地上,褚望秦于是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停停。 他弯腰捡起黑色细皮筋,走到她身后的位置,随意将她头发束起,熟练地用黑色皮筋给她绑了两圈,然后才拉起她的手:“走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褚望秦刚关上门,看了她一眼,话还没说完 ,就被楚爱甜摁在了墙上,然后肆意对他上下其手。 重点是,明明他是被摁的那个,楚爱甜脸上倒是一脸多云转雨,褚望秦则眼角含笑的看她一会儿掀一点点左边的衣角,一会儿掀一点点右边衣角,在她不甘心地把他整个人翻过去寻找蛛丝马迹时,褚望秦终于开了口:“摸够了吗?” 楚爱甜手一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理。 “如果没有……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褚望秦笑得眼微微弯起,眸里盛满了碎星光,嘴角勾起一丝轻笑,冷不丁垂首,无限靠近的同时,温热也不自觉喷洒在她耳侧,带着莫名的蛊惑:“或者,换个地方也可以。” 楚爱甜在他身上找疤痕。 他经过那样漫长的一年后,有可能留下的痕迹。 曾经,楚蔺在生意场上遇到过一个喜欢这类赛事,而且专门是十来岁少年之间厮杀搏斗的人,对方笑吟吟地谈论起其中细节,还有他怎么收在自己身边……的事。当时楚爱甜只是无聊,才在旁边用手机玩游戏,但那些谈话经常一个字不落的落在她耳朵里。 楚爱甜不会说,也不知道怎么说,她还没有延伸多想什么,心仿佛已经在水里泡的微微瑟缩,已经不想去深究到底心疼占多大比重。 褚望秦看出她有点不对劲,调笑的脸色也收回了,把人揽过就往外走。 “你说,本来要去哪的?” 楚爱甜拉了安全带,看到褚望秦垂着眼眸,侧脸弧度好看的不像话:“去一躺家里,我家。见见家里其他人。” 她扣安全带的手扣到一半,倒吸一口冷气,二话没说就要松了安全带下车。 然而褚望秦已经踩下油门,将车飞驰驶离。 在他们俩刚刚待过的地方,褚潇从角落里钻出来,爬上桌子叉腰大笑:“我都说了是我哥追人家,一个两个不信!刚才都看见了?我哥最近脾气都好了不少没发现吗!没听说过亡秦必楚吗?哈哈哈哈哈哈哈输了的都给我拿钱拿钱!” 褚望秦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沦为褚潇女士暴富的路子之一。 他现在关心的重点并不是那个,是不肯下车粉毛楚女士。 “褚望秦!我说我不想,你要我说几遍呢?我觉得太早了,现在去见,也只是找骂不是吗?”楚爱甜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将它们统统拨到了左边,深深吐出一口气:“暂时来说,我们俩好好地,就够了……不好 吗?” 车离褚家的别墅只有咫尺之距,一道大门而已。 褚望秦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他到底是在……急什么呢? 他自己也不知道,就只是想……离得再近一些,却又找不到更好的方式。 “走吧,我饿了,我们去吃火锅,噢?”楚爱甜有些撒娇地搂住他劲瘦结实的腰,语气里难得沾了些软和:“你有什么,也可以试着跟我说,我……我也会的。” 秋日露重微凉之时,火锅果腹真是再合适不过。 楚爱甜拌好调料,花生米、碎香菜、芝麻酱、一点香油和酱油,两小勺红辣椒,自然地递给了他一碗:“你把墨鱼丸先给我下了吧,那个难熟,虾滑留着我来。” 褚望秦嗯了一声,抬手将一盘丸子拨进滚烫的红油九宫格里。 豆腐毛肚牛羊肉,丸子土豆滚虾滑,楚爱甜吃的扶墙进扶墙出,褚望秦整一顿也就吃了点土豆和涮牛肉,其他时间都在看着她吃。 楚爱甜本来想看看,能不能让他向自己敞露心扉来着。然而最后倾盘倒出的是她。 这件事重重压在她心头,那些录音,尤其是林渊那一点温和带着洒脱的声音,在她脑子里面不停地盘旋着,连睡觉的时候都会梦见,梦见隐约的拖曳的血迹,梦见她熟悉的脸反复的出现,微笑气恼地说着他要回来,他喜欢这个世界。 楚爱甜走上楼梯,一格又一格,脚步起落间溅起带了灰尘。 她指了指林渊家的门,“就是这里。我那天和吴子行在这里碰见的,不过他一向神出鬼没,”楚爱甜轻笑了笑,“我潜意识里总觉得他还在。我们对门长大,那么巧,大家又一起down到谷底,租的房子都在一块儿。他爱笑、聪明,长得也好看,如果说他都不够热爱这个世界,那我更没有资格……” 黑暗中的过道里,一直沉默的男人忽然上前了一步,稍微圈过了她脖颈,微凉的手指触到她颈间细嫩的肌肤。 那是一条项链……她低头仔细地辨认了下,圆形吊坠,那吊坠触着温度还还在。 “走了,跟我去喂咚咚。” 褚望秦淡淡道,双手落在裤兜里,长腿一迈,率先下了楼。 楚爱甜右手执着吊坠,在指腹间摩挲了下,眼底微动。 然而…… 在他不着家的几天,以防万一,定时打扫的阿姨已经把咚咚暂时寄养到宠物中心了 。 褚望秦背靠着窗台,忍不住轻笑着耸了耸肩:“不好意思啊,我也没想到。” 楚爱甜已经习惯了,干笑了两声:“你记性可真……好啊。” 他低头笑了笑,眉毛微挑,没说话,抬手把窗户推的更大一些,任晚风灌进来。窗帘被吹得温柔饱满鼓起来,几乎半裹住他整个人。 褚望秦点燃烟之前,以眼神示意问了她,楚爱甜冲他做了个自便的手势。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楚爱甜朝他走过去,抽走他放在唇边的烟,食指中指夹着送着浅浅吸了一口,复又还给男人。 “二手烟有害,知道吧。横竖都是慢性自杀,抽一口也算爽过一次。” 夜风从外往里吹,拂过她的发,那粉色温柔又动人。 蓦地,褚望秦将烟在窗台上摁灭,长手一伸,揽过她柔软的腰,深入而激烈地亲吻持续了许久,她觉得他几乎要夺去她所有呼吸,存心不给她喘息之机。 窗户与窗帘被粗暴地一把拉上,她整个人承着他覆在身上的力,修长的腿紧紧夹着他的腰,被迫摇晃着,光裸的背部靠着冰凉的玻璃,将她整个人夹在冷与热的极致之间,刚修剪后不久的手指甲深深陷在男人的肩膀里,极轻地呜咽了一声:m。”褚望秦低头在她耳垂上不轻不重咬了一下,陷入情|欲的声音带着蛊惑:“换个地方,嗯?” 楚爱甜哪顾得了那么多,狠狠掐了他小臂一把,恨恨道:“去卧室!” 他一路走到卧室都不放过她,一手压过楚爱甜后脑勺来勾着她舌尖,在她口腔里肆意占领扫荡,该做的事一点没少。 他们和雪白的被褥纠缠到大半夜,指针指到三点的时候,这场欢|爱才彻底宣告结束。 楚爱甜被他抱去浴室清洗,脑袋晕得只想睡觉,就这样也不忘了又狠拍了他背部一个巴掌,以示抗议。 最后会周公之前,她只记得褚望秦低下头,在她锁骨尖收稍正中央轻吻了吻。 ☆、第三十七章 chapter37 她半夜起来了一次,迷糊地往旁边一滚,在大床上舒服地转了两圈。 转完忽然觉得不太对,好像,是应该还有一个人来的? 楚爱甜在继续睡还是找人之间果断选择了前者,抱着枕头睡了过去。 五分钟后,她从半梦半醒间挣扎地爬了起来,困倦地揉乱了本来就乱的头发,翻身下床找人。 屋里没有,楚爱甜去了客厅。 一片黑漆漆的,没人开灯,她还在拐弯处被电视柜绊了一跤。 正揉着膝盖,一抬眼,楚爱甜唇角微勾了勾。 在那儿啊。 阳台上透明的玻璃映出清晰的人影,男人套了件黑色棉质t恤,一条宽松柔软的睡裤,姿态慵懒地靠在栏杆上撑着手臂抽烟,烟雾细细地腾上来。 “在看什么?” 楚爱甜拉开门,探头看了一眼,递给他一杯牛奶:“热了十秒,要吗?” 褚望秦见她进来,立刻将烟在杆上随意捻灭,伸手接过玻璃杯,抚着温热笑了笑:“你怎么老起这么早?” 楚爱甜两只手握住自己同样温热的牛奶,轻嗤了声,走到一旁的摇椅里盘腿坐进去:“说的好像你天天看一样,我起得一直挺早的。” “那要不你过来跟我住,”褚望秦笑眯眯地俯下身子,揉平了她睡得翘起的粉毛:“有机会好好测试一下?” 楚爱甜喝了一口牛奶,乖乖任他抚着头毛,下一秒又昂了下巴,挑眉看着男人,眼神专注澄澈:“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现在晚上还挺冷的,你来看什么?星星吗?” 说到星星的时候,她还扫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 褚望秦端着牛奶,往身后栏杆上靠住,轻点了点头,眼眸全然落在她身上,亮的要命,音色却暗哑:“是,在看星星。” 楚爱甜还是挺佩服他睁眼说瞎话的勇敢的,于是明知故问地笑了笑。 “哪里啊?” 褚望秦左手自然地插进裤兜,平淡中暗含蛊惑的声音带了一丝笑意:“在喝牛奶。” 楚爱甜这一口牛奶没滑进喉咙,倒是先呛进了鼻子,咳得她满脸通红。 等平缓下来,她拨开他过来拍背的手,跳出茧型的吊椅,走到栏杆旁看了看今晚的夜色,平静的夜风吹来一丝凉意,高楼处看万家灯火明灭,像钢筋铁骨的 冰冷森林里流动着的温度。 犹豫了几秒,楚爱甜还是开了口。 “你还记得很多吗?” “什么?” 褚望秦不甚在意地问道。 “g……你小时候的事。” 楚爱甜想了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干脆地甩完了没说完的上半句:“你和你哥哥的事,也都还记得吗?” 褚望秦眉眼一凛,眸里一闪而过的痛楚,又很快被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掩盖住了:“谁说的?” 注意到他话里的危险意味,楚爱甜下意识安抚地摁了摁他肩膀:“你朋友,叫金荞的那位,跟我说了点。他……很担心你。” 褚望秦没说话,把牛奶放到藤椅前的桌子上,掏出烟垂首点燃了一瞬火光幽微,低低笑了笑:“我觉得很奇怪,所有人都觉得我记不得多少了。因为我不怎么提,刚开始是没兴趣,后来是没有必要。” 戒备心重的幼兽在新环境里,不龇牙咧嘴已算尽了礼数,还指望在怀里给滚两圈吗?等渐渐融进了新家,再提这些事给新家人添堵吗。 楚爱甜听得到他话外的意思,嗯了一声。 “他跟褚望祺不太一样,性格很差,明明没比我大几岁,但很幼稚,什么都要跟我抢,好像我们就是为了打架才被生下来的。” 褚望秦看到楚爱甜憋不住的想笑,挑了挑眉头:“怎么?” “没,觉得你们挺像。” “像个屁,”褚望秦抬头望了眼天,轻描淡写道,“我抢东西是真抢,他是跟我闹着玩。我想要什么,他头天bb完我事多,第二天我就能在房间门口看到。” “打架也是,我们俩单独的时候,他总是表现的一副人仰马翻的怂样,但打群架那个时候,他都是把我往旁边一踹,自己挽着袖子上的。”褚望秦笑了下,酒涡若隐若现,“我爸妈也比较喜欢他,对他期望挺高的。” 楚爱甜瞅他一眼,不知道该问什么。 “不是那种,”褚望秦捏了捏她的脸蛋,“客观上的,他各方面都挺出挑的,就算在那个攀比畸形的圈子里,他从来没让我妈丢过人。” 褚望秦仔细想了三秒,补了一句:“我们家里人都挺好强的,除了我。” “挺好的啊,叔叔阿姨当时做什么?正常工作都要有点好胜……” “开酒店的。我们家和褚家人认识,当时还不算很 熟,但是后来要合作。” 褚望秦顿了顿,没继续往下。 “嗯,合作,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就出事了,火灾。”褚望秦低头吸了一口烟:“后来我想了很久,觉得命运,就是再给你一万次机会回到那,你也没法改变什么。” 他轻不可闻地笑笑,手上的烟突然被拿走了。 楚爱甜抽走他那根烟,右手拽过他的领口,踮起脚亲了亲他。 是浅尝辄止的吻,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她碰完就离开了。又垂眸吸了一口他的烟,唇角极快而轻地翘起,静然潇洒中透着性感。 “那就这样活下去,它给什么,我们就接着,直到跟它拗不动了,踹它一脚就走。但在那之前,我们要很努力很努力,费尽心思的努力。” 楚爱甜似乎永远这样,坦然面对着他和一切,那永不躲闪的样子直白的让人心悸,分明是直取三寸,而他眼看着城池兵荒马乱,却束手无措。 褚望秦把她手里的烟夺过来,一把扔掉。翻身把人按在栏杆上亲,撬开她舌关,凶狠地纠缠她的舌尖,勾走她口腔内最后一点空气。直到她受不了的那一秒,他才突然发力,将她托起来,让她的腿顺势缠在他腰上,趁着这个喘息她休息了一会儿,两人才难解难分地一路从阳台吻进了卧室。 他会,偶尔会害怕。 怕这双眼睛,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不再属于他,不再注视他。 到那个时候,不管不顾的拴也好,绑也好,他都要留住她。 ……至于狠不狠得下心来。 那得到时候再说。 *** 秋天以后的日子过得都特别快。说来也奇怪,四季里面,比较舒服的季节日子反而短。 对此,讨厌冬天的楚爱甜小姐非常不满意。 她总是在冬天到来的时候,无比羡慕北极熊的生活。储存好热量,在冰上滑行、趴行、睡觉就可以了。 唯一能慰藉楚爱甜的,就是她银行的账户了。自从有机会把一半以上的收入攒起来,楚爱甜人生的中长期目标就是看着数字增长,每天晚上幸福地数一数钱。 她拿了其中的百分之五,用来买了礼物——给路至忱的。虽然不知道演唱会结束后能不能带到,但反正她的心意一定要到,她早都想好了,要是没机会送,再托褚望祺……噢不行,他最近在静养,准 备进行手术……还是托褚望秦吧,爱炸毛就炸去。 自上次住他家以后,已经大半个月了。褚望秦在公司里忙到飞起,压力肉眼可见的大,即使他现在不算完全替代褚望祺的位置,就这样已经让无数早已虎视眈眈的人随时随地准备拉他下马了。毕竟大家都对褚家小公子的作风有所耳闻,随便抓到以前一两个小习惯,都够他日后在董事会喝一壶了。 以至于连演唱会也抽不出空去看,那天的客户厂商据说非常重要,一定要争取下一年的合作和续约。 褚望秦非常火大。 所以他直接在聚会的时候把路至忱撂到了沙发上,非常严肃且冰冷地丢给他一张纸。 路至忱当场差点没笑崩,这张注意事项上写了八大条八小条,包括但不限于活动结束后不得与歌迷楚小姐接触、不得给她遐想花痴的空间、坚决拒收楚小姐的贿赂……等等,等等。 楚爱甜最后还是被助理领到了后台,她把礼物亲手交给了路至忱,拜托他签了个名,顺便从他那收到了一张二手的‘约法n章’。 看完的那一刻开始,楚爱甜就知道她接下来的一个月,不开心的时候可就指着这玩意儿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喂,褚望秦……” 楚爱甜开着车快到小区了,还是忍不住笑着拨了个电话出去。 “您好,我不是。”三声之后,那边接起,是一个很悦耳的女声,带着一点字正腔圆的怪异,“找望秦吗?等会儿他出来了我跟他说一声。” 楚爱甜扣着方向盘的右手敲了几下,饶有兴趣地笑了:“对,我找他。不过你是哪位?” “我是……” “——砰!” 对方似乎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是面前发生的一切让楚爱甜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了。 原先楼下停车的位子,刚好被一辆敞着货舱后门的大车占住了,这车横在中间,从后门到地面处接了一个坡型直梯。 吸引她目光的不是那个。 车主正满脸灰败、满头大汗地往上一点点运着家具。楚爱甜望见他走路时严重的瘸腿,遑论他头顶已经有些灰白的头发。 刚才一个很长的桌子就是这样失手滑下去的。 她希望楚蔺哪天出去需要帮忙时,别人也可以帮帮他。 楚爱甜想到这点后,果断摁断了通话键,开车门下了车,但远远就 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吗,先生?” 要搬家的车主本来黯淡的眼睛又亮了亮:“姑娘你愿意帮我吗?” “啊,不然我过来干嘛?”楚爱甜明亮热烈地笑了笑,“我之前上学的时候也一直帮人做体力活的。” “那就太谢谢了!” 对方感动地指了指长桌的最左边,自己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右边抬起桌角。 楚爱甜抬起了左边,率先往里倒退着走进了放货的空间。她想要把桌子搬到最里面,贴紧内壁的位置,于是引导着往最角落里走了走,放下后也跟对方解释了下:“空间省下了,就还能搬很多东西进来呢。” 对方没答,微微笑着转身,看似要往出走,却是一把将货车的门从里面挂上落了锁。 楚爱甜看到他伸手关门的那一刻,心里已经警铃大作,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这位小姐,我们见过的啊,你竟然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吗?” 黑暗中,那中年人打了一个小手电,光源直对着她,步伐很慢。 楚爱甜飞快在脑子里搜索着记忆,最后才抓住了飞快的一个点,还是托吴子行的福:她在家里楼道只遇到过两个可疑的人,都是从林渊曾经的家里逃的飞快。 有个年长一些,一个年轻一些。年轻的那个,是吴子行。那个带着帽子匆匆离开的中年人,楚爱甜倒是真的只见过一次。 “不记得。你想要什么?” “别担心。”对方扯起一个笑,呼吸轻不可闻,眼底的阴鸷极重:“我就是想问楚小姐你点事。” “要问就问,用嘴就够了吧?” 隔着一层铁皮夹板,楚爱甜几乎能听到今晚锐利的风声,还有……没有脚步声,没有路过的路人,甚至也没有说话声。 也是,演唱会结束在十点半,现在已经十一点多,怎么会有人? 她躲开刺目光源的那一刻,看见中年人手上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比一般的要长一点。即使没有光源,刀身的反光也足以让她看清了。 楚爱甜在他扑过来的那一秒,迅速地夺过他右手握住的手电筒,第一时间握在手中关灭!而后就地一个几乎无声的翻滚,在黑暗里朝着外面的方向多进了一步! 希望这个锁从里面能好打开一点—— 楚爱甜探过手去够到了锁,但一摸到那构造,她的心就凉了。 被改过的,即使要从里面打开,也需要钥匙。 她猛地回身,整个背部紧紧贴着坚硬冰凉的舱壁,听到了除自己心跳声以外的,脚步声。 楚爱甜尽量冷静地开了口,另一只手已经悄然摸到了兜里开始震动的电话。 “你想知道什么?为什么找我?” “林渊啊,他的养父你不是也见过吗?你和那一家人住了那么久,他们家的事,尤其是林渊那个……你应该知道的不少吧?他都跟你提过些什么?” 听声音,对方已经走到了跟前,一米都不到的位置。 楚爱甜很慢地道:“我想一想,你想问存的东西吗?这个我不清……” 话音还没落,一道细微的白光在空中闪了一闪,朝着她的肩头闪电般而去。 ☆、第三十八章 chapter38 近午夜时分,市场部新挖角过来的穆经理开完最后一个会,拖着疲惫的身子挪到了电梯口。 大理石瓷砖倒映出她窈窕的身影,还有另一个修长的人影。 她目光一路向上,看到一个仅以背影侧面便诠释了倜傥的人,男人长身玉立,一天工作下来丝毫不见狼狈,西装依然熨帖。男色当前,穆好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是褚望秦。 来替代他哥哥的。 褚望祺的病不是秘密,褚望秦的不靠谱也不是。人们嘴里不会说,心里都在等着看笑话。 但其他刨开不说,光褚家这位小少爷得天独厚的外形条件,就算不走继承家业的道路,靠颜值打出一片天也是分分钟的事,就是不知道性格好不好。 穆好想着。 电梯在此时恰好到了。 她正要跟在褚望秦身后走进去,却在踏入之前被阻止了。 褚望秦一手闲闲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撑着电梯门边:“穆经理,vip电梯不停b2。你的电梯是在对面吧?” 穆好尴尬地退了两步:“嗯,是的。谢谢您了。” 褚望秦勾唇笑了笑,眸子随意在她身上停过一瞬,已是流光溢彩的熠然。 穆好深吸了一口气,转头要走的时刻,那将关未关的电梯门被一道倩影冲开。 来者是个年轻又风姿绰约的女人。 即使门很快就关了,穆好也可以确定,那女的不是别人,正是做房地产起家的莫氏独女,莫斯然。 莫斯然探头看了眼男人,抱着臂挑了挑秀眉:“褚少,好巧啊,我们又见了。” 褚望秦没看她,笑得很浅,眼里却一片不耐:“莫小姐不会把饭局上的话当真吧,这点分寸没有吗。” 莫斯然若有所思点点头:“唔,我知道,你有个女朋友,现在让你跟别人结婚也不太可能。”她非常坦然耸耸肩:“不过我要坦白,刚才你离开的片刻有个电话响了,我给接了。” 一天忙下来,褚望秦基本没有什么时间去看手机,现在莫斯然这么一说,他才飞快拿出来开了锁屏翻记录,看到通话1分钟的一个已接来电,脸色顿时转黑。 他一言不发的立刻回拨了过去。 不过那边已经关了机。 莫斯然本来只是猜测,现在才落实了,有些吃惊道: “这个……真是那女朋友?” 褚望秦握着手机的力道紧了紧,慢条斯理又冷然道:“如果你没有基本常识的举动给我带来什么麻烦……莫小姐,我丑话说在前面,后果自负。” 她没想到褚望秦这么不给面子,谁还不是被家里宠大的?当即脸就吊下来了:“让我们吃饭想撮合的又不是我,是你爸跟我爸,你在这跟我耍什么脾气?” 莫斯然话音刚落,男人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顿时觉得底气足了许多,笑道:“这不是来了吗?我耽误你事了吗?嗯?” 褚望秦扫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上是个陌生号码。即使这样,他也觉得对面很吵,于是一把扯下触目可及的毛绒球——挂在莫斯然背的小包上——用它堵住了女人的嘴,才接起了电话往外走。 “喂,谁?” 褚望秦只说了一句,整个人就僵直在那,一动也不动。 气得直翻白眼的莫斯然呸呸两口把毛球吐出来,好奇一时间甚至掩过了愤怒。这好奇心驱使她驾车一路跟着褚望秦,一路飙得飞起到了…… 一家医院? 褚望秦在冲进病房前被吴子行拦了下来。 没有二话,吴子行面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重拳,还被褚望秦拎着领子抵在墙上,吴子行都不知道该还手还是该操|他|妈了。 褚望秦懒得管他在想什么,语气没什么波动:“滚开。” 他松开手,径直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最右边床位上躺着的人。 褚望秦大气都没敢出,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辨认,又在不停地提醒自己,没有大事,不然现在也不会躺在这里。他走近了两步,将她苍白的脸色尽收眼底。还有肩头隐约的绷带。 他拉开被单看了看,两分钟后又轻给她盖好。 褚望秦慢慢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退后了两步,回身的瞬间就被吴子行冲上来一把推到了墙上! 吴子行解救了本来要被踢翻的电视机,同时也吸引了病房里其他病人及家属惊恐的目光。他目光炯炯地冲门外指了指,示意褚望秦出去说话。 一出病房门,他就递给褚望秦自己的手机,那上面是打好的备忘录。 褚望秦抽过手机,一目十行地扫完,没多久就扔还给吴子行了。 “重不重不是由你决定的,也不是医生,别说刀伤了,”褚望秦 咬着后槽牙很轻地冷笑了声,“老子捧在手心都怕她化了,亲重点都他妈得控制着力道,被弄成这样?” 吴子行飞快在屏幕上打出几个字。 【随你便。】 他在备忘录上简单打了事件过程,说明了她伤势不算重,因为刀伤不深,她自己硬生生错开一点是一部分,那时候吴子行刚好从货车外面破门而入是另一部分。 吴子行解决那人的时候,楚爱甜甚至还跑到驾驶室去翻资料信息。直到两个人准备报警的时候,楚爱甜才脸色苍白地滑坐下来,指着深色衣服上的血渍让他顺便打个救护车,说好像有点疼。 结果在救护车来之前就晕了。 吴子行在救护车上就用纸笔问过了,说她伤势不重,只是过度紧张加劳累,少量失血疼痛好处理,但是为了安全着想,还是要吊个水。 他想了一会儿,是打给她父母还是男朋友,最后还是觉得后者来处理比较好。 褚望秦二话都没有,先用她手机发了外宿的消息给父母,又走开了些,拨通了自己的手机:“陈戚,帮我留个人。常北分局那边的。嗯,对。不清楚,可能明天笔录。”不知道那边戳到了什么,褚望秦瞬间暴起,猛地一脚踹在墙上:“因为我、要、人,听清楚了吗?” 他又打了两个电话吩咐了点事,这才余怒未消地转过头。 正巧看见吴子行站在他身后,一动也不动凝视着他的样子。 褚望秦的理智稍微回了笼,上下扫了两眼吴子行,冷淡道:“谢谢你救了她,劳烦问下你怎么知道的?” 吴子行打出来的回答可不那么让人开心。 他说。 【因为我常年在那周围。】 褚望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病房里忽然响起了一道拉长的偏清朗的声音,透着点过度用气的虚弱。 “吴子行?你在哪呢?” 楚爱甜看见褚望秦出现在门口,还是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刚问完她就后悔了,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吴子行在她手机通讯录找到的人。 她下意识拉起被子遮住已经包扎好的伤,心虚地笑了笑,连带着也小小声地强调:“那个,我主要是最近睡少了,没休息好,这里是小伤……” 褚望秦大踏步走过去,一言不发地将她揽在怀里,收紧的力道让她的小伤口又疼了三分。 楚爱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龇牙咧嘴,被不远处的吴子行瞧个正着,她赶忙冲着吴子行比了个嘘。 要平息他的心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他要多抱一会儿,用一点力能稍微缓和一下他老人家的脾气,那楚爱甜是非常乐意的。不然她怕他分分钟在这掀房顶,那可真的是没法收场了。 没有二十分钟,褚望秦就说了转院的事。不过看起来并不是征求意见,只是通知。 楚爱甜无奈归无奈,还是要告诉自己,这种小事随他去吧。但是她也注意到了,吴子行愈发紧锁深沉的眉心,和几乎一直跟着褚望秦沉默转动的眸。 “发生什么了?我睡得时候他怎么了吗?” 趁着褚望秦走开接电话的空档,楚爱甜活动着肩膀好的那边,下床时顺便问了一句。 吴子行一直看着病房外,没有说话。 在她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吴子行把手机屏幕递到了她眼前。 楚爱甜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当即就干笑了出来,一把推开手机:“唉,你没听过那句话吗?长得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很正常吧。”她用手捋了一把软趴趴的头发,扭过脸去收拾床,被一个小护士拦住了:“没事,您赶紧休息,我来就好我来就好。” 吴子行只写了七个字。 他和林渊有点像。 楚爱甜倚着窗台,低头挽袖口,沉声道:“你直接说吧,我看你的话,不要打了,为什么你这样觉得。” 吴子行无声地开口,唇形清晰:“生气。他们生气的样子,非常,非常,像。而且……” 他顿了一下,楚爱甜点点头,示意她听懂了,让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俩的对话就像楚爱甜的独角戏,只有她在说话,对话却在不急不缓地进行着。 褚望秦跟金荞结束电话,进来后看到的正是窗台边两个人和谐沉静的画面。 真的是。 楚爱甜正准备开口,面前忽然挤进来一个人,将她视线挡得彻底又完全。她忍不住侧头笑了,用膝盖顶了顶面前的褚望秦:“有没有必要啊。” 一反常态的,褚望秦黑眸垂下,望住她,很果断地点了点头。 “有。” 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大祸都是一点点酿成的,防患于未然是多么重要。 而且……他当时救过楚爱甜几次,有理由 怀疑在救与被救的关系之上,极容易滋生爱情的温床。 这种幼苗,一定要及时、尽早的给掐灭了。 “这件事你还没跟我说清楚,等休息好了要么口述五千,要么我把伯父伯母叫过来,你亲自跟他们说。”褚望秦把她背起来的时候,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淡淡道,话里藏着明明白白的不爽:“还有怎么认识这个人的。” 吴子行慢腾腾跟在后面,实在不明白,又没伤了脚,有什么好背的? 许是他疑惑的眼神太明显了,一个不知道哪来的路人和他并行,还深沉地叹了口气:“热恋期,人的智商都是用来做摆设的。所有事都能是亲密接触的借口,借口!褚望秦这x真的太能装了,在女朋友面前要不要这么骚。” 莫斯然说完才瞟了吴子行一眼,装作是第一眼看他的样子:“不过你认识他女朋友啊?” 吴子行用余光看了她两秒,仿若看一捧空气,一个字没说,淡淡转回了眼神。 莫斯然气得腰都疼了,今天被无视的次数可是这辈子加起来的总数了吧?!为什么他们能这么忽略一个艳光四射的美女! 可…… 为什么褚望秦喜欢乡村非主流?!这个八卦可没人告诉她啊。太tm震撼了。 再怎么样,她作为暂时被钦定的‘未婚妻’,总要知道‘未婚夫’现在身边的女朋友都是什么样的吧? *** 楚爱甜在宽敞明亮的单人病房只住了一天,就闹着要出去了。 “你让我怎么跟我爸妈交待,怎么跟我……唔……” 她话还没说完,唇齿间就被塞入冰凉微甜的梨块,她嚼完咽下肚,跟褚望秦要了还没切好的半个:“我自己可以吃的。” 褚望秦拗不过,只得把梨递给她了。但是转眼不知道又从哪里拿出了一个漂亮饱满的苹果,用锋利的小刀开始削皮。 “工作暂时放一下吧,你现在肩膀不能多用,开车、打字都会影响恢复,这段时间,”他修长好看的指节倒扣了下刀柄,在桌上一锤定音的轻敲了下:“你原来一天赚多少钱,我十倍买。” 楚爱甜迅速拿过自己的包,一通疯狂找找找翻翻翻后拎出一张小纸条,满怀期待地递给他。 “这什么?”褚望秦低头看了眼,忍不住唇边的笑意,挑着眉明知故问道。 “我的□□账号,怕你打错了。” 褚望秦手腕抵着额头,又多看了她一眼,清晰的,就在眼前的,生动鲜活、狡黠灵气的……让他的笑几乎收不回去的人。 他觉得奇怪,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可爱?不犯法的吗? 楚爱甜见他就要收下,又抬高了手腕:“哎哎等下,那个,我们打个商量。这次的事,我能不能不多说,你也不用破费了,因为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褚望秦摇摇头,直接驳回她的请求。 结果下一句话就被楚爱甜噎了个半死。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其实我跟你说过,主要是因为邻居家那个哥哥,叫林渊,我暗恋过的第一个人。” 褚望秦:“……” 她断断续续地穿插了一些回忆,无意间透露般地讲了不少。 褚望秦安静听着,不时给她塞两块苹果,最后在她开始细数林渊的性格是什么类型时,心不在焉地低头啄了啄她的唇,然后轻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道:“差不多就行了,再讲我真的在这上了你。” 楚爱甜看着他,思绪却忍不住短暂地飘远。 回家后住的第一个晚上,她先溜去隔壁,第一次用手机把林渊的那张遗照照了下来。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总觉得好像相似,又不太像。最重要的是,林渊怎么可能和他有同一个母亲呢?林家的父母她以前见过无数次,从来没听他们提过要寻找谁的事啊。 照片里那张英俊温柔的脸上泛着笑意,眉眼间似乎有那么一点意思,但整体是和褚望秦的好看不太一样,硬挺阳光的气质。褚望秦……更倾向于三分不问世事,三分不羁三分骄傲,平分秋色般的踏足人间世。 但,好像遗漏了什么。 关了灯,楚爱甜在床上辗转反侧,黑暗里只有她枕着自己手臂安静的脉搏声。 那人袭击前,似乎说了什么话,却被她忽略了。 楚爱甜将沉入睡眠的恍惚时,一段对话忽然浮上水面。 —“你想知道什么?为什么找我?” —“林渊啊,他的养父你不是也见过吗?你和那一家人住了那么久,他们家的事,尤其是林渊那个……你应该知道的不少吧?他都跟你提过些什么?” 林渊啊,他的养父你不是也见过吗? 楚爱甜从床上猛然坐起来,半天没回过神来。 养 父?! ☆、第三十九章 chapter39 楚爱甜拎起外套冲出了门,因为冲得太急,在甩上家门以后,站在门口的她才僵直地站在门口,攥一攥手心,觉得可笑。 她在瞎想什么。来自收养家庭的人那么多,每年有多少被遗弃的孩子,凭什么一定是他啊?何况林家原先也不是默默无闻的人物,想找的话,应该早就能找到他这里了……应该是这样吧。 楚爱甜深吸了一口气,心想退一万步说,就算,就算是好了,那就是好了,至少哥哥是个那么好的人,林渊……是个除了擅自离开这一点,什么都好的人。 但失望或者痛苦,他必须经历其一。这个状况,她要是能当不知道多好。楚爱甜心乱如麻,稍稍抬眼便可看见对面那户人家紧闭的大门,透过它,那个家的家具布局、冷清的样子,立刻在她的眼前浮现出来。 褚望秦其实没有多说过什么。关于他哥哥,他们没有认真谈几次。但是楚爱甜知道,缄默不代表遗忘,有时候只是……单纯的不想说,不想开口,不想与任何人分享而已。裂痕和伤口,本来就不是会特意亮出来的。而且有的人还会将它细心盖住,粉饰太平。 她摇了摇头,将杂七杂八的东西晃出脑袋。 “别多想了傻逼,”楚爱甜曲起拳头,敲了两下太阳穴自我告诫,“八字都没一撇呢。” 本来想进对面那一家的,最后她在自家门口烦躁地来回转着圈,还是一屁股坐在门口,抱着大如斗的头,一言不发。 直到身后的家门被人猝不及防拉开,一个有些困倦的女声出现。 “楚楚,你坐那干嘛呢?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了?这一段时间你早出不归就算了,现在开始梦游了哈?” 关荷披着衣服,朝她招了招手。 楚爱甜调整了下心情,挂上笑容嘻嘻哈哈地凑到女人怀里蹭来蹭去:“妈,我问你个事,你别哄我哦。” “……你以为我是你还是你爸?成天满嘴跑火车。” 关荷白了她一眼,说是这么说,还是揽着她进了家门:“什么事?” “林哥是不是收养的?被阿姨和叔叔。” 即使坐到了沙发上,楚爱甜依然粘着关女士坐,但是关荷看不清把脸埋在自己肩上的人是什么表情,也看不见她眼里的沉重与小心翼翼。 “为什么问这个?你怎么……” 关荷愣了一愣,把楚爱 甜的头从自己肩上拔出来:“谁跟你说的?” 楚爱甜的受轻伤的地方反射性地疼了几秒。 “老大,您就告诉我是不是就好了嘛,求你了~”楚爱甜下定了决心,摇着手臂疯狂撒娇。 关荷被她摇得头晕眼花:“停停停,这样,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跟你说。” “哎——”楚爱甜拉长了音强行抛了个媚眼,笑得很谄媚:“我答应了,你要是把我卖了怎么办?” “你觉得你能卖几个钱?”关荷作势要走:“不听就算了。” “好好好,我答应!只要不犯法不卖了我就成。”楚爱甜干笑着:“这个肯定不会吧?” 关荷点了点头,掸了掸睡裤上的灰:“你想知道什么?” “就……”楚爱甜想了几秒,反问道:“妈你知道什么?” “他们家这孩子确实是收养的。这也算公开的秘密吧,毕竟林……林叔叔他不会主动提,但是谁要是知道了,去问他,他也绝对不会否认。” “那大概是几岁的时候?” “这个我不清楚,但是我们第一次在乔迁宴上见他们的时候,好像还不到一年。” “那时候?”楚爱甜回想了下初次见面,眼睛蓦地睁圆了:“收养了那么大的孩子吗?” “嗯。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关荷仰头靠在沙发上,微微眯着眼回忆:“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孩子很讲礼貌,但是很生疏的礼貌。而且谁叫他名字,他也反应不过来。” “会那样吧,也不是三五岁的孩子了,突然改名。”楚爱甜苦笑了下,唇角压了些重量:“反应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但他没多久就把这些都克服了似得,慢慢的也没那么疏离了,也就融入进去了。他的名字其实没变过,只是原来叫宋渊,后来叫林渊。” 楚爱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后脸色突然有些剧变:“原来叫什么?!” “宋渊啊。” 关荷奇怪又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不寻常的反应:“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楚爱甜将脸彻底埋在手掌心里,低低长呼了一口气,嗓子里想发出什么音,却因为嘶哑而卡在那里,不上不下。 那天他的朋友,找她的时候,说褚望秦是褚家收养的,褚望秦原来叫…… 宋秦。 “没什么,”楚爱甜 搓了一把脸,重新抬起头来,冲着关荷笑了笑:“你说要让我帮你干什么?” “这个嘛,与其说是帮我,不如说是帮你自己。”关荷用手指比划了两个数字:“你虽然不大,但是四舍五入也不小了对不对?” 楚爱甜心里咯噔一声,警铃大作: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楚爱甜吓得连连倒退,拔腿就往客厅奔去,哀嚎了一声:“你说了不会卖我的!” 她差点忘了。 早从半年前开始,关女士就曾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预备着押她去的…… 相亲。 …… 明璐看不懂她,硬舀了一大口芒果饭送到半死不活得人嘴里:“张嘴,啊。你跟阿姨说你不需要就行了啊!” 趴在桌子上的楚爱甜麻木地嚼着嘴里的食物:“那我现在,立马,就会死的。” “那你就说,周末你好容易休息啊,阿姨肯定会心疼你的,到时候拖着拖着就取消了呢?” “我说了!”楚爱甜两眼放空:“你敢相信吗,她说那就提前两天,周四去见。我只能强行拖到了下一周,昨天回去她说我要是敢放她鸽子,人也不用回去了,她不会给我开门的,你说这还是亲妈吗。” “不过也是哈,你自己想想,”明璐拍了拍吃得有点涨的小肚子,又顺了顺楚爱甜的毛——被押着染回了黑色的头发,发质还不太软:“你现在跟他们说你男盆友是谁,我要是叔叔阿姨我也得吓一跳。本来家里人就挺有名的,最近他自己也……”明璐迟疑了下:“他哥哥还好吗?” “我去医院看了,说是需要静养,下个月手术。”楚爱甜坐直身子,轻叹了口气:“医生也是跟了他很多年,没有大状况的话,不会出什么事的。” “哦,那就好。不过你要去相亲的事,跟你家那位说了吗?” 明璐没有得到回答,吸着芒果冰沙的间隙她看了眼楚爱甜,试探地笑了下:“大姐,你不会完全没提吧?” “这个见面,”楚爱甜把冰水在玻璃桌面上轻磕了磕,眼神坚定,“从开始到结束不会超过五分钟的。” 跟他说…… 她一开始是想过的,结果这几天他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每天见面的时候,她一进门就过来一把熊抱住她,没一会儿就能睡过去,要不就拉着她叫外卖吃吃吃,窝在家庭影院里看电影。气 氛安适的…… 她连最重要的那件事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何况这种小事。 再者,楚爱甜完全想象得到褚望秦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一边是太后一边是祖宗,这天平真的是太磨人了。 “不过你刚才说阿姨给你延到几号来着?27?” “没有,27有事,是25。” 话到最后,楚爱甜意识到了不对,屏着呼吸问道:“现在,几点了……啊?” “两点四十五。阿姨帮你约的地方应该不是很远吧?”明璐看完表后,同情地看了眼楚爱甜:“我们吃饭这可是郊区。” 楚爱甜开车过去的路上其实松了长长一口气。 很好,虽然不太好意思,但是到了也快三点半了,对方肯定已经走了。 地方是市中心商圈里一家新开的咖啡厅,装修以白色为主调,因为是老厂房改造过来的,所以在装修的时候保留了粗粝的一部分,加高了吊顶,宽敞新颖大气。除了价格不算友好,其他的都在水准之上。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外墙几乎做成了全透明的玻璃。 楚爱甜下车关门的时候,看到一个男的正好走进去,抽了一本杂志带到了靠窗的座椅上,是r族。 她抬腕看了看表,三点二十五分。 “您好,许先生吗?” 许黎定睛一看,一道修长干净的身影立在桌前,眉目标致而深秀,唇角挂着一个轻笑。 “我是。” “久等。”楚爱甜微点头,示意了下,然后坐到椅子上,自然而然地问道:“抱歉,路上堵车了。” 许黎淡淡道:“半小时吧。楚小姐这是……从工作地方赶来吗?” 从列出来的条件来看,面前的人完全配不上他的。但是介绍人说女方家之前的条件很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现在的工作写得是‘待业’,想必是想隐藏什么,要么工作特殊,要么太赚钱了不想声张……指不定会给他的事业带来什么帮助呢。 楚爱甜极短地闭了一瞬眼,忍着没有笑出来,手指在椅子扶手上快速敲了敲:“冒昧问下,关于我,您看的资料上怎么写的?” “资料不重要,我们面对面的了解下对方,更加深刻也更加具体一些,”许黎虚拢了下自己的背头,推了下眼镜,看似谦和实则高傲地道:“但我这个人从来不说谎,资料上写得我的信息都是完全…… ” “不好意思,我没看过您的资料。” 楚爱甜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您好,请问二位要点什么呢?” 服务生适时地插了嘴。 “espresso,谢谢。” “冰水就行。” 他们近乎同时开口,许黎吃惊地扭头看着她,半晌才脸色难堪地轻咳了一声:“你点吧,我来请客。” 楚爱甜也很吃惊,对方怎么能这么迟钝? “许先生,是这样啊,我呢,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我来这里,”她的手指在桌面虚虚一点,一锤定音,“只是因为任务,走个过场。” 许黎安静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楚爱甜:“就算是这样,也可以聊聊吧,就当交个朋友了。” 楚爱甜站在那里,余光扫到他递过来一张名片,还是拿了过来。 不看倒罢了,这一看,楚爱甜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你这是,”楚爱甜忽然俯身在桌子上,把名片推过去,指着他公司的名字问:“不会是,褚氏底下那个……” “是的。” 许黎推了推眼镜,唇角轻蔑地勾一勾。 他的头衔是人事部总监。能在这种大公司占一席之地的,不超过三十五岁的人不多,他许黎可以算一个。不过看起来,面前的女人除了外形尚可,其实也是捞女一个。如果真跟资料上写得一样,工作学历就那样的话,那也没什么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我没进过公司,”楚爱甜把名片留在桌上,缓缓直起了腰:“你这级别,见得到你们老板吗?” “老板?”许黎一时没反应过来:“关我的上司什么事?” “……褚望秦,你每天上班会见到他吗?” 楚爱甜没想到墨菲定律在她身上这么六,一时之间悲愤的连短信铃声都忽略了。 许黎:“所以,你看上的不是我,是他?褚望秦是我老板没错,不过我劝你一句,做人要实际一点。别说他现在手上开始掌公司实权了,就算他是吃喝玩乐的纨绔公子哥,就凭你的咖位,”许黎弯腰,好心比了比自己的脚踝,“在这。连他裤脚都摸不着,还是想点正常的吧。” 楚爱甜:“……噢。这样。” 她面无表情地腹诽了一句,我不仅摸得到他的 裤脚,我还能上他。 不过楚爱甜已经懒得再周旋下去,现在就是她怎么样都得回去坦白了。 下定决心后,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来得及读的短信,专心回复吴子行的时候,对面又开了口。 “而且,他都有未婚妻了,估计为了巩固地位,过一段时间就会结婚了。你不会觉得,”许黎上下打量了眼她,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直白露骨地笑了笑:“就以你的水准?” “你再说一遍,刚刚我吧,”楚爱甜用脚勾过椅子坐下,好整以暇道:“没听清。” 她本来就生得明亮大气,气韵间还带着些亮堂的性感,生起气来,竟更亮眼三分。 许黎一瞬失神后又很快道:“你听到了吧?我说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家里指定的。他们这种人,你也知道,想要钱想要权,就没自由……” 楚爱甜懒得跟他废话,曲手成拳在桌上扣了扣:“有名字吗?他未婚妻?”她蓦地勾起唇角笑了,“这种八卦秘辛张口就来,我也会啊。” “莫斯然,莫家的独女,你自己去查。她最近在我们公司里经常出现,一是有合并案要谈,二是……” 许黎的笑里带着明晃晃暧昧的意思。 在他们的视角触不到的地方,从二楼的大门进来了两个人。 这间咖啡馆把原先两个地方的空间打通了,上下纵横都是极其宽敞通透的,二楼做成横贯的大走廊,隔档是半透明的磨砂材质。二楼的位置隐蔽性比一楼好,相对来说也比较幽静,所以有不少人还是会拿这里做歇脚点。 “行了,就在这里凑合一下吧。” 莫斯然脱下薄风衣外套递给服务员,一抬头,人已经不见了。 “靠,又跑哪去了。”莫斯然抵着唇咬牙切齿,要不是为了套情报,她死也不会跟他坐一个空间里的。 价压了15%,把她血差点没榨干!奸商!变态! 褚望秦今天没有穿外套,西装外套,或是抵御深秋的大衣,都没有。身上那一件单衣是细蓝格纹衬衫,质地剪裁高级又干净。 但也奇怪,不管他怎么穿,身上那一股风流自得的闲散气质都压得倒一切,往那随便一杵便令人挪不开眼。眉目姿态都令人惊觉为何古时候人爱讲……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莫斯然在他身后看了几秒,走上前去:“你先跟我说了吧,那天医院里的男人,叫什么啊 ?是干什么的?他微信还是电话你有没有的?” 褚望秦垂目从磨砂玻璃处往下望,随口道:“别问了,你没戏。” “褚望秦,我看在我们是合作的关系上,所以一直都忍着……”莫斯然深吸一口气:“这可关系到我的终身幸福,你总不想真跟我结婚吧?!那我就得把自己嫁出去啊!” “他有喜欢的人了。” 褚望秦眯着眼,突然轻扣了扣玻璃:“真的很像。” “那他们还在一起吗?” “应该没有。” 她那个邻居……啥玩意的,人都没了,怎么在一起。 “嘿嘿,那就好。” 莫斯然喜滋滋地松了口气,顺便上前看了一眼:“你在看什么……哎,那人你们公司的啊。我在电梯上见过两次,好像快迟到了,是人事部的人吧。” 褚望秦沉吟了下:“他在这干嘛?” “不知道,看这架势,”莫斯然探头仔细观察了一下,“是相亲吧?” 在她话音落下的那刻,坐在许黎对面的人扭过了头,隐约的面部轮廓能看得到大概。 “好像是美女啊。” 莫斯然趴在窗户上,短暂地兴奋了两秒:“哎,难道他想把人招到公……司?” 她一回头,人又不见了。 莫斯然:…… 她迅速踏着高跟鞋跟上,果不其然在那桌边看到了男人,他个高,比较好认。 “褚望秦,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我当……” 猴耍这两个字被她生生吞了进去,莫斯然敏感地发现,目前的形势好像不太妙啊?不过在两个生人面前,她飞速切换了高冷模式。 踏着七厘米高跟鞋,跟楚爱甜刚好能平视。 莫斯然身上裹着一件墨绿色的长裙,垂到脚踝的款式,衬的女人明艳白皙,一看就不是来谈公事的。 楚爱甜扫了她一眼,视线又转到褚望秦那。 他们俩默契真他妈好,连‘捉|奸’都一起的。 褚望秦除了刚开始看了眼许黎,就直接把他划到死人的范畴了。这么僵着也不是事,他干脆率先直接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相亲。” 褚望秦没想到她竟然答得这么掷地有声,当时就笑了。笑得额际青筋都爆了,语气阴晴不定:“你再说一遍 ?” 楚爱甜也一肚子火没地方发,飞快指了指莫斯然:“这位不会是,莫小姐吧?” 不像许黎呆若木鸡的反应,莫斯然这种人精早在一分钟前就切换了看戏模式,知道这是褚潇嘴里那个二哥的劫数,于是饶有兴趣地抓住她的手握了握:“你好你好,我是莫斯然,褚……” 褚望秦从中间把她们相握的手直接打断,一把抓起了楚爱甜的手,不由分说的拉起她就走。楚爱甜没有挣扎,反正现在这种被行着注目礼的状况,也说不清什么事。 走出去没几步,褚望秦倏然停下了脚步。没有多久,他又转身大踏步走回来,面无表情地折返到许黎跟前,吓得许黎忙哆哆嗦嗦站起来:“您,您有什么事?” 褚望秦没看他,径直拿起桌子中央那张名片,看了眼名字,这才抬眸瞥了眼对方,轻笑了下:“许黎?” 下一秒,他将名片重重往桌子上一甩,不发一言地拉着楚爱甜离开了咖啡馆。从一楼的透明玻璃窗还可以清清楚楚看见,楚爱甜压根没跟着褚望秦上车,转身要钻进自己小车的时候,被男人卡着腰抱出来,他也不在乎路人的目光,打横把女人抱起放到副驾上,又俯身低声说了什么,两人气氛紧张地对视了一会儿。终于,楚爱甜闭眼躲开了他的目光。 莫斯然咋舌:“你们老板的品位,啧啧……牛逼啊,天天都有新花样吧?” “莫总,”许黎撑着最后一口气哭丧着道:“她是谁啊?” “你三岁吗?”莫斯然饶有兴趣地看了眼窗外:“还能是谁啊?他女人呗。” “那您……” 莫斯然忽然回想起来,刚才那个高挑女人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虽然很短暂,但已经是下了某种结论似得。 她看向许黎,叹息道:“虽然觉得你没有这么蠢,不过,你不会告诉她我是她男友的未婚妻了吧?” ☆、第四十章 chapter40 褚望秦坐到驾驶座上,重重关住门,将外面世界一切噪音隔绝,不发一言地发动了车子。但他甚至不用特别注意,余光就能瞥到女人深吐出一口气,颔首点烟的样子。 垂眸时那一点冷淡决绝的神态,看得褚望秦瞬间沉了脸,径直从她手里一把夺过那烟,摁开窗户丢了出去。 楚爱甜侧头看了看他,轻笑了一声,又从兜里摸出一只来,这次点的时候费了一点功夫,三四次都没摁开火来,因为换了左手,有点抖。 “我有很久没抽了。”楚爱甜微眯眼看了看前路,神态很淡:“以前是压力大,其实现在想想,也不算走上绝路,除了那次……也有你出手帮忙。我运气也比较好,那以后每个月进账固定了。我不喜欢欠人帐,或者,人情。” 她短暂顿了一下,开了一点窗户,把烟灰余烬沿着车身掸在外面。 “所以你能不能说明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到了中午高峰期,停在人流量巨大的十字路口,被雾霾天遮着的阳光和那底下来往的人,让人不觉神思恍惚。褚望秦却非常清醒,他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在杂物盒里找出一板糖来,递给她。 “如果我说,那是真的呢?” 还附赠了一句话。 楚爱甜当即就笑了,扣了扣车窗,言语间温度骤降:“停车。” “我想和你谈谈。”褚望秦很平静,除了眼睛,再没有地方泄露他的情绪:“给我点时间。” ——“这件事,总的来说,是这样的。” 另一边,莫斯然扯了扯自己头发,拉了把椅子坐到病床旁,一脸日狗的愤慨:“我妈觉得我得嫁个有头有脸的人家,保我吃穿用度直到百年为止,经过上次那事……你也知道。所以她看上了你们家,刚好,你爸也看上了我们家,想给他继承人找个媳妇!attention!” 莫斯然头大如斗,有点生气:“褚望祺你再笑?现在问题是,我只要嫁你们家继承人就可以了……原来是你,现在是他,以后换成青蛙我也得嫁吗?这不是搞笑吗??” 褚望祺靠在床头,脸色有一点苍白,但唇角挂着的笑给他添了点颜色:“那倒不太可能。” “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啦?他们什么事干不出来!我都给我家当牛做马那么久了,我妈现在还不是跟贩卖牲口的一样,说卖就把我卖了。”莫斯然呵呵,冷 冷笑了一声。 “他不会。”褚望祺眨了下眼,轻叹了口气:“他不会逼着褚望秦的,在这件事上。” 其实不止这件事。因为当年的事,褚珲不止拿他当儿子,还心存愧疚。愧疚是能让底线一退再退的东西。何况……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强迫他,我弟也不是等死的人。搁去年,他可能就这样过了,反正结不结婚,你也知道我们这边的规矩,”褚望祺无奈道,“有区别吗?只要买通媒体,要怎么样逍遥是各家的事。但是现在,他不可能这样做的。” “我知道,老天保佑,他老人家这次别再给我失恋了。不过话说回来,真被压着头跟我结婚,那他也没辙啊?” 莫斯然叹了口气,眼睛则在偷偷瞟着褚望祺,期待他给个令人开心的回答。 “遇山开路,遇水架桥。就这样呗,”褚望祺淡淡地笑,“他的话,应该有办法的。” “那我就放心了,褚哥你好好休息,我改天来看你。”莫斯然摆了摆手,转身要走人。 “等下。” 褚望祺忽然唤住她,不明所以地莫斯然随着他的手势靠近。 他把莫斯然掉了个个,背对着自己,手往她腰间探了探。 莫斯然一下就炸了,还没来得及跳开就被褚望祺推开了,她回头,看到褚望祺捏着一个纽扣大小的东西:“你今天都见谁了?” ——“不用往下了,我哥发现了。” 褚望秦把她蓝牙耳机摘下,双手顺势捧住她的头,固定住后用手掌轻挤了挤她两颊的软肉,楚爱甜眼神微闪地抬眸看他,晶亮的好像覆着一层水膜,说不清,干脆就不说了。 “我不喜欢发誓,我只能保证当下这一秒,我非常……非常感谢你。” 男人沿着她碎发的线轻顺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听到自己胸腔里回荡了无数遍的,在每个看到她的时刻鼓动的新声。 爱一个人原来是这样。 第一次觉得奇妙。 不同于时间催生的亲情,互相挂念深入骨髓的情感。 明明独立于生活与生命,但又无时无刻融合的存在。 “谢什么。” 他看到楚爱甜垂了一瞬睫羽,浓黑的一小片在她光洁的皮肤下扑成阴影,微颤时像蝴蝶的翅膀。 车子随便停在一个露天广场的停车场,周围来来往往的 人脚步不停歇地奔往自己的目的地,天边渐斜的 阳光缓缓露头,照出众生忙碌的世间。 在密闭的空间内,他听见那声音低低的,像小猫的爪子挠在心上。 褚望秦没多说话,倾身过去,吻住了她的唇。 由浅入深,温度逐渐升高的亲吻间,融化了一句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也是未完成的回答,谢什么。 自然是,谢谢你爱我。 楚爱甜在七荤八素的关头还是抽出空来,靠着窗冷静了几秒,接了响第三次的电话。 “喂?”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褚望秦的手臂忽然被狠狠拧了一把,楚爱甜沉下的脸色严肃不已:“回我家一趟。” 下一刻,没挂的手机里传出一声怒吼:“回什么家,我和叔叔阿姨还有……这个谁谁,在酒店!” 明璐和她分开后,在桌上看到她掉落的钱包,所以顺路就给她送回家了。结果不想遇到一场大戏,入室抢劫的人已经挟持住家中两个人,和对面高大的男人对峙。 她哆哆嗦嗦地刚要小心爬出去报警,还没爬两步,形势急转而……而上,从拿刀恶狠狠指着二老,倒被吴子行打得妈都不认,全程没超过两分钟。 但是高手似乎都不喜欢说话,这位尤甚。 他把楚爱甜父母送上出租,让明路一起上去,顺便拿着便签写了几句话,让她给楚爱甜打电话。 “别告诉楚楚了吧,我们报警先,到时候解决了再跟她说……” 楚蔺逃出来也不忘抱着自己养的大甜,乌龟悠闲的在水缸里爬来爬去,对照着映出男人的愁容满面。 “阿姨,这个肯定不行。她会打死我的。”明璐边打电话边苦笑道。 他们找了个快捷酒店先落脚,楚爱甜火急火燎地冲进来:“爸妈你们没事吧?!”再三确认后,她开始上下左右查看明璐,确定她也没事,才对吴子行道:“你出来,我们聊聊。” “你们等我一会儿。” 楚爱甜嘱咐了一声:“我们就在门口。” 她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拍:“去吧,这里我看着。” 褚望秦跟她前后脚进门,出现的猝不及防,让在场三人都愣住了。 “伯父伯母,你们好,好久不见。” 英俊的男人笑起来眉目舒展,清爽 潇洒的拨云见雾一般,让人觉得分明和上次有什么不一样了。 楚蔺与关荷面面相觑,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站在走廊尽头的楚爱甜靠着墙角,低低叹了口气:“你不用写,直接说吧,我看得懂,你稍微慢点。” 吴子行站在那里,笔直修挺,从姿态上就能让人立刻猜到他的职业。 “这样,我问吧,你可以点头摇头回答。”楚爱甜皱了皱眉:“人你没送警局对吧?” 吴子行点了点头。 “那他不是抢劫犯?跟你……和渊哥有关?” “那天货车里的人,真是林家的亲戚吗?为了林叔叔留下的,不知道在哪存着的财产?”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你不止为了看看他才回来的吧?” 答案全部一样,都是点头。 楚爱甜疲惫地长呼出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我本来打算这几天跟他,跟……褚望秦说,可以的,对吗?” 吴子行没有动作后,几秒后,才缓缓摇了摇头。 “为什么,给我个不能这么做的理由?” “你知道,他妈妈没有拿到钱吗?” 吴子行突然开了口,虽然沙哑艰难,因为太过用力,脖颈间青筋一跳一跳的。 “你?”楚爱甜吓了一跳:“你能说话?!” “不想,费劲。”吴子行的声音低哑,如果说普通人的声音是彩色电视画面,那他的就像带雪花的屏幕,被罩住了一部分。 “以林渊的级别,和我们那个队的特殊性,他的,”吴子行顿了顿,说得更加艰难了些,“牺牲,至少会有这个数。” 楚爱甜看到他比的数字,心里一跳:当时没有听林母透露过半个字啊。 “可没有,他一分钱都没有拿到。”吴子行嘲讽地勾唇:“你猜为什么?” “……谁扣住了吗?” “没有。” 男人嗤笑了一声,眸里划过一闪而过的痛意与恨意:“他们怀疑他是敌方的人。” 楚爱甜怔了怔,当即暴起:“谁说的?!绝对不可能!他比谁都……” 吴子行摁住了她肩膀:“我知道,我比你更清楚。但是事情发生了,有人做出了判断,所以……与其说‘念及他以往的贡献’,不如说为了顾及颜面,对外没有说 过这件事,除了少数几个上峰,没有人知道。他们只是根据这个猜测,把钱免了。” “他是跟着那群人渣一起牺牲的,炸了他们的指挥部,你不是说过的吗?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揣测?”楚爱甜已经没法理清乱如麻的心绪,只觉得怒火一路窜到头顶。 “理由是……有一批货越境了,而且二把手跑了,我们后来遇袭,有两个牺牲了。” 吴子行疲累地仰头靠在墙上:“但我不让你告诉他的原因,不是这个。” 楚爱甜苦笑:“这已经够让他崩溃了。他不是你,也不是我,这么多年不见,怎么相信?”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要弄林渊的那个人,就是褚望秦身边的人……” 吴子行抬眼,锋利冷静道:“最亲近的人。” “你觉得褚望秦知道这件事,又能怎么样?到时候,他这个人算是给生生扯成两半了。” 楚爱甜脸色刷白,手微微抖着抓了一把头发:“……” 她清楚这种抉择,会让人陷入怎样的水深火热里。 血缘,恩情,都是无法选择无法割舍的。无论选择哪一方,痛苦留下的余音都将撞出声响,长久地留下痕迹,甚至持续到闭眼那一刻。 “有没有,有没有什么办法……你在做什么?我帮你!” 楚爱甜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了吴子行的手腕,眼神清明坚定:“我跟你一起。” 证明林渊的忠诚也好,查出背后的人不是故意存了心思,只是基于事实判断暂时犯错了也好……怎么都好,她总要能开的了口跟他说,在他自己查出来之前。 “唉。我说,你们俩也说得太久了吧?” 五六米外,开着的房门外响起一道不爽的男声:“……楚爱甜,过来。” 男女之间拉拉扯扯干什么呢这是? 褚望秦被他们俩不约而同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皱了皱眉:“怎么了?你听见了?我也没有别的意思,这不是暂时危险吗,你……”见楚爱甜还是那样看着他,褚望秦举了举手,无奈认输:“得得,你要不想搬就算了,我找人把你家那栋楼……” “都行。” 楚爱甜朝他走去,站到他对面,仰头看着褚望秦:“你想怎么样都行。” 褚望秦放下手,越过她肩头,沉沉对上吴子行的眼,但是对方立刻扭过头去看了别的地方,压根 不打算开口的样子。 “他跟你能开口,跟我不能?” 褚望秦的眼神警惕而疑惑,在吴子行身上打转。 “改天跟你说。”楚爱甜想了半天,撑了个笑容道。 *** 两个小时后。 “褚——望——秦——” 楚爱甜站在360平的复式公寓一楼,咬牙切齿:“我说的怎么样都行,可不包括住在这……” 褚望秦正在跟助理吩咐换新家具的事,闻言先看了眼在二楼参观的她爸妈,才踱步过去,闲适地笑了笑,眸子里含着促狭的笑意:“你要不想住这,住上面也行。” 他手指往天花板指了指。 对,一层之隔,上面就是他自己住的地方。 “你就不能找个别的地方吗?非要跟我爸我妈抬头不见低头见?”楚爱甜压低了声音,愤怒地踩了他一脚:“而且我爸妈说要给你交租金的,怕你吃亏!这地方你让他们怎么……” “我已经说了,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报恩,放心吧。” 褚望秦笑嘻嘻地揽住她的肩,弯下腰来,将一部分重量靠在她身上,唇靠近她耳廓,温热的气息让她的耳垂一点点红透:“何况,我以后也能想见你就见你了,我们也算是隔层同居了。” “卧槽。”楚爱甜捂了捂眼睛,绝望地躲开他:“得,随便你,爱花钱花吧。” “这也不是我这次买的,”褚望秦责备地扫了她一眼:“我也不是这么败家的人。” 楚爱甜一语不发地盯着他上扬的唇角,听到他老人家说完下半句:“这都是我住进来的时候嫌吵,就把上下两层买了,谁知道楼下这么大啊,是我的错吗?” 那一点委屈好像真的似得。 她真的是一脚踹死他的心都有了,绕过他直接出门了。 “干什么?一起啊。” 褚望秦两步追上她,被楚爱甜回身,一把揪住了脸,她好容易逮到机会,一把揉了个尽兴:“你别缠着我了,办你自己的事去吧。我去买点吃的,他们中午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她关上门的那刻,嘴角才微垂了下来,将脸埋进手心里,呼吸急促了一些。 甚至,甚至没法对自己说,希望我能代替你痛这一回。 感同身受这个词,从来都是骗人的啊。 刀没有割在自己身上,共情的敏感带来的,永远不可能是真实落下的疼。 去隔壁餐馆打包了些外卖回来,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她再回去的时候,褚望秦已经走了。 许是奔波惊吓了一天,一家人这顿晚饭吃的难得安静。 吃完饭,坐在餐桌上,关荷简单地对事情做了总结,并且表示因为暂时的危险,先在这里住一阵,期间该给的钱要照给,按市面租金付。 “我们也就住个两三周,等把家里还回原样就回去。” “行,钱我给他吧。你不是给过我钱吗,三万多,我没动呢。” 楚爱甜收拾着盒子,低头道。 “不用,让你妈给。” 楚蔺逗着乌龟,笑了笑:“你这丢三落四了,保不齐就忘了。” “哦,知道了。我……我出去丢个垃圾。”楚爱甜没等回答,呲溜就窜出门了,比耗子还快,留下一句悠长的:“顺便散散步!要什么给我发信息哈!” “散什么步啊,”关荷起身擦桌子,摇了摇头:“去楼上散步吗?” 她本来要敲门的,结果门是虚掩着的。 楚爱甜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在这暮色即将沉淀的天色里,整间屋子偏暗,屋里没开灯,她刚开始以为没有人,还在嘀咕着他出去连门都带,结果一抬眼,看见一道修长的人影立在透明的玻璃前,整座城市渐渐亮起的霓虹灯倒影给了屋里一点光源,笼住褚望秦沉默的背影。 她呼吸微微一窒。 ☆、第四十一章 chapter41 “看什么呢?” 楚爱甜走过去,语气轻快地探头往窗外看:“怎么没开灯?” 他没回答。 黑暗里褚望秦在雾影绰绰中望了她一眼,然后抬手摁下了开关,屋内骤亮,盈了一室的灯光照得她眼目微闪,一时间没有适应刺激。 “吃饭了吗?” 褚望秦牵过她的手,一点一点紧扣住,牢牢捉在自己的手心里,掌心契合的温度仿佛有缓慢的电流划过。 一起坐到沙发上时,她下意识地仰着头看天花板,被他用一个指头轻戳着,推到自己肩膀上。楚爱甜带着笑意斜睨了他一眼,垂眸道:“吃了,我刚才出去买的。冰箱里还留了一份,你吃没?没有我给你拿上来。” “不用了,”褚望秦懒洋洋地侧过来,相叠着靠在她身上:“刚才金荞给我电话,说之前没有查出来的加密资料,有头绪了,定位可以进一步缩小,东南的军区,他还挺厉害的,是吧?” 楚爱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成功地把其他情绪咽下去,勾唇道:“是啊。你的哥哥,肯定厉害。两个儿子,总得有一个有点用啊。” 褚望秦对这明显的揶揄没多说什么,只是很轻地笑了笑,有些困倦地合了下眼:“我过段时间生日,你记得给我礼物。” “……大哥,哪有人生日自己跟别人要礼物的?” “现在不有了吗?” “好吧。”楚爱甜嘟囔着,把他的手放在手心捏了捏:“你想要什么?” 本来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耍贫,结果褚望秦竟然望着天花板认真想了想。 “我希望我爱的人都能爱我,无论他们在哪里。” 楚爱甜倏地直起身来,回首仔仔细细看他:“就这样?” 褚望秦抬眸,定定看着她,哪里有半分不清醒的样子。 “就这样。” “看不出来啊。这么朴素,跟你不搭啊。” 楚爱甜忍不住笑了笑,倒在他怀里,懒懒掰着指头低头数算:“我也不是每年生日都吃蛋糕,但是我一定要去爬一座山的,多矮都可以,然后喝一灌冻柠茶,就算有交代了。” “交代?” 褚望秦对这个词似乎很感兴趣,放在唇齿间回味了下,唇角弯了弯:“我想想啊……每年还真没什么正事。” 拉开的阳台门开到四分之一处,夜幕降临时,凉意十足的秋风都顺着那里涌进来。楚爱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倒撇下她去了客厅附近。 过了五分钟又折返回来,手上多了一杯热巧克力。 褚望秦把杯子塞到她手里,走到阳台那块儿把把门合紧了,还顺便从底下那套缝落了锁,他检查确认的功夫,身后躺在沙发上的人竟然已经睡着了。 她最近缺觉,一旦睡着,很难中途被叫起来,即使被挪了位置,也依然能睡得人事不省。 褚望秦把她小心翼翼放在柔软的大床上,为她掖好被子,又端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儿。 他黑色的眼眸深如点墨,嵌着她即使清醒也看不明白的情绪。 手机在桌上震动,嗡嗡作响。 褚望秦在它自转八圈以后才接起:“嗯。” 褚潇听出兄长话里的冷淡,准备好的气势都吞了下去:“哥……你不回来吃饭吗?今天是周……周四诶,爸都准备好饭等你了。现在大哥在医院,二哥你要是爽约,我们可就冷清死了。” 上次饭还没吃完,褚珲和褚望秦就起了冲突,两个人吵架都不是高声压人的主,一个脸色一沉就让人心里打战,一个表面含笑眼里全是冰渣,气氛坏得褚潇第一次劝架都无从劝起。 关于他们的往事,她压根就没有发言权。 “我已经吃完了。” 褚望秦的回答让褚潇失望不已,她正要沮丧地收线,突然间轻‘啊’了一声,吸溜着鼻子:“那个,楚妹是不是在你那?” 他瞥了眼手旁熟睡的人,没有正面回答:“我有点事要办,不是找借口。下周吧,下周回去。” 褚望秦挂了电话,垂眸看着轮廓清晰瘦削的人,她睡觉时好安静,就像在天清气朗的天气里眯了一觉。 他伸长手,本想拂开她额角的碎发,最后却一转,拿起一旁床头柜上的物什。 那是个倒放的镜框,里面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含笑的青年,和他有相似的眉眼。对方待在照片中,一身墨绿色陆军常服,与他对望。 褚望秦看了一会儿,把它丢进了抽屉第二层,上了锁。 *** 搬进来的时间过得飞快,两周后,楚家二老瞠目结舌地发现,最后一天的时候,家里被偷了。彩电、大家具都搬走了……这个小偷真tm有上进心。 在结束和老同学兼现任责编席越见面后,楚爱甜回家的同时,便得知了这个消息。她可没那么天真,借着上厕所一个电话打到褚望秦那。 偷床?偷高寿二十年的床?他倒是编个像样的借口。 楚爱甜又好气又好笑。 她打过去的时候,褚望秦正在会议桌上同人不见血的厮杀,手机也调了静音。只是无意间瞟了一眼,他抬眼扫了桌上众人一秒,还是做了个暂停手势,转过椅背接起电话:“喂?” “你把我家床搬哪去了?我妈很急,她合计着重买呢。” 褚望秦也没跟她装傻,叹了口气:“那我能怎么办,总不能砸了?那楼也不好买,上上下下人太多,光买你们现在住的那个,大小又不够。” “……” 楚爱甜实在不明白,这人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我先谢谢你……”楚爱甜抚额,“但你不觉得住着大还是小,他们已经熟悉了,住那么多就够……” “这么说的话,住大房子他们应该更熟。你从九岁起都是一个人住一层,不习惯吗?” 褚望秦继续道:“其他事你不用管,我会和他们说的。也不是白租。” “付不起。” 楚爱甜干脆道,非常诚实:“按市价折一半也付不起。” 褚望秦真想把她揉成一个小人随身揣着,这样有什么疑问就能及时拎出来解释清楚了。 “伯父五年前留了一支股票在手里,可能是漏抛了,这几年涨势好,赚了不少。” 褚望秦余光注意到一桌的高管都在瞄他,声音压得低了些:“其他我回去跟他们细说。” 出办公室的时候,莫斯然特意落了两步,靠着桌子嘲笑他:“你非要在大家面前跟你的小女朋友打电话吗?坐实你‘不务正业’的美名?” 褚望秦长腿一迈,率先走出了门,眉毛都懒得抬,面无表情的样子依然吸引来许多目光。 “嗯,对。不想错过她的电话,”褚望秦上电梯关门前理所当然道,“她不理我了怎么办?” 莫斯然好想脱了高跟鞋砸过去,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没胆,只能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你真是没出息。” 褚望秦似笑非笑地关上门:“你有出息,有出息别找我要电话。” 他满意地看到莫斯然瞬间变了颜色,恨不得冲上来扒开 门的样子。 吴子行的电话他没有,也不想有,希望他家楚小姐也没有。 有的话,怎么办……只能删了吧。 让楚蔺和关荷放下心住下来后,接下来每一天都超越他之前的人生,是不曾想象过的美好。 是无法选出哪一天最好,那样的好。 他不喜欢太冷的天气,以往的冬日也是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美其名曰储存热量。今年没法偷懒了,褚望祺休息中,曾经的担子也就落在了褚望秦身上。可即使是这样,他回家就能见到她,有时候翘班在家里开会,就趁着空黏她一起出去,在街上牵着手闲逛到暮色西沉,买无花果味的冰激凌分着吃,在家庭影院里看着老片渐渐靠着睡去。 楚爱甜手里揣着热乎乎的存款,趁着到来的初冬赶紧给家里人买了羽绒衣,给褚望秦买了条深色的羊绒围巾,还有burberry家的黑色系扣风衣,看到手套又给吴子行也买了一副。偶尔也会拉他来家里吃饭。 “事情我们要查,你让我联络的记者我联络过了,该过的日子你也要过。” 楚蔺和关荷本来已经确定,褚望秦是她现在交往的人,板上钉钉没跑了,结果又跑出来一个,二老当时就懵了。该准备的饭菜不能少了,鲫鱼刮好鱼鳞,楚蔺还是偷偷溜出来给褚望秦打了个电话,问他怎么回事。 褚潇好容易在周五截到人,想问他关于生日怎么办的问题——也顺势制造机会让他们父子言和。 然后褚望秦接了个电话就回家了,甚至还没来得及把她放下来?? 不过褚潇一去,家里确实比平时热闹不少,她打小就喜欢说话,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能被她哄的心花怒放,所以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也是容易受欢迎的类型。 她注意到,褚望秦到这仿佛回家的自然。他特意去跟吴子行打了招呼,握手时微微一笑:“辛苦你了,最近事挺多的。” 吴子行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所以礼貌回握了握,并没多说什么。 这顿晚饭楚爱甜坚持要做主厨,也就没空理谁来了谁没来。因为处理食材本身花的时间比炒菜多多了,所以在她跟胡萝卜、芹菜、土豆、莲藕斗争的时候,褚望秦直接拉开厨房门进来。 “我帮你。” 男人从善如流接过她手上的土豆,楚爱甜看了眼男人,不自觉地唇角微翘,拿了个粉围裙递过去:“小心 别弄脏你衣服。” 褚望秦看了眼那粉中带俏的围裙,当机立断决定还是弄脏衣服好了。 楚爱甜哪可能放过他,一把熊抱住褚望秦,笑得很是肆意:“嘿嘿你今天想逃,晚了小美人!” 褚望秦佯装躲了一次,眼神却始终落在她身上,深邃眉目沾了柔意,在她完全给自己系上的那一刻,忽然低头吻住了她,碾转在她唇瓣上的温度滚烫,楚爱甜几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我说楚楚你自……” 关荷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一把拉开门准备进来帮忙,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吓了一跳。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分开呢。 楚爱甜一侧头看见关女士,顿时气血上涌,赶忙跳到了一边去。 “咳,你们注意点,快弄菜了楚楚!” 围在沙发上聊天的褚潇听声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耸了耸肩:“我哥比较……幼稚,叔叔、吴先生多体谅下,关爱智障群体。”这分明就是在变相宣示主权,不过看在场另一个帅哥没有任何波动的样子,九成九对小楚没意思。褚潇心里暗暗鄙视了一分钟自家丢人的二哥。 冷空气到来之际,尘世的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御寒。人们大笑、流汗、争吵、相爱。 屋内暖融融的灯光,坐在灯下打麻将、闲聊的人,播着的电视声音,一切都构成了楚爱甜最喜欢的场景。 她靠着阳台的栏杆,和褚望秦碰了碰啤酒:“我的愿望和你差不多。” 褚望秦扭过头看她,蕴着笑意挑眉:“什么?” “我希望,”楚爱甜满足地笑起来,懒洋洋的神态像一只餍足的猫咪,“我爱的人都幸福。” 他们对视的时候,彼此从眼中看出了爱意与隐去的,秘密的影子。 楚爱甜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他是……无法开口。 如果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他装着不知道好了。 她又若有所思的敛眉喝了小半瓶啤酒,都是一时不查,因为隐瞒而泄露的忧愁。 可秘密是不能捂的。 越大的秘密,捂到最后就和滚雪球一样,长成令人无法忽视的体积。 他们都忘了这一点。 ☆、第四十二章 chapter42 褚潇在打麻将、逗哏捧哏的间隙里,偶尔会抽空往对面的阳台看一眼。 那一道门是透明的,他们的背靠着栏杆,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背后映着灯火的夜色与星空作背景,让这两个人的凝视和低语都仿佛是虚幻,该定格在某处的画面里。 她眸内微动,听见内心深处有一声轻微的响,那是终于恍然的乍破之光。 二哥的脾性她是知道的,原先带着她去野去疯的、躲大哥和她爸的都是他,在贪玩上他们是一国人。但褚望秦不着调归一回事,靠谱也是真的。在叱咤风云的年纪,一路学习没有掉出过前三,该逃的课照逃,被老师推出去将功抵过参加的竞赛也去,脑子好用又玩得开……对褚潇来说他是谁也比不上的存在。学生时代,她那一点小骄傲和自尊心都被兄长填满了。 -那是谁? -褚望秦他妹啊。 她从来不介意这样的介绍,因为最初的仰慕和亮光,始终都会在心里占着分量。偶尔也会想,他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人共度余生?对方能管住他吗?就算是联姻,婚后各玩各的,褚潇无奈地承认,她最讨厌的婚姻形式也会因此变得不那么面目可憎。 但是找到了啊。 那是不需任何言语,用通感可以得到的信息。他没有刻意的去找,只是遇见了,抓住了。 这么……这么的契合,她真为他感到开心。 中场休息的时候,褚潇敲了敲阳台门,做了个夸张的口型,杏眼微微笑着眯起来:我可以进去吗? 楚爱甜忙给她把门拉开,打完招呼又指了指客厅:“我去把桌面收拾下,你们聊。” 说完也不等回答便溜走了。 褚潇看到褚望秦的眼神跟着她走到了客厅,眼里盛满不自觉的笑意,嘴角也愉悦地上扬出弧度。 “二哥,烦请您稍微收敛一点成不?”褚潇做了个窒息的表情。 “缺钱了?” 褚望秦看向她,似笑非笑地一挑眉尖,自然而然就去摸皮夹。 “你就这么瞧不起我吗?我也是会赚钱的!” 褚潇气哼哼地握拳。 “对,毕竟你还得养小白脸。” 褚望秦从善如流点点头。 他对她那个男朋友从来都不太满意,不止是因为那人还在读书没有赚钱的能力—— 当然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不喜欢对方的脾性。息事宁人的老好人,封个圣父绝不夸张的类型。 “*&^%……”褚潇轻咳了一声,决定避开这个话题:“哥,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跟爸,你们要是有什么误会,生气的地方,干脆一次谈开吧,不要这样僵着了,我看着也难受。” 她有点低落,用指头捏了捏眉心:“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褚望秦摇了摇手里的空啤酒瓶,里面还有最后荡着的几滴酒,他沉默了几秒,轻拍了下瓶口:“你没有必要知道。” 当年的火灾,不止他的亲生父母,褚珲和妻子也在场。 一个‘也’,背后到底有多少沉浮莫测的,未见于世的事?同在事发地本身没什么好隐瞒的,褚望秦早就清楚,当年那是奔着宋绍梵去的,预谋已久的策划了。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 褚珲却决口不提,当年他们明明联系那样紧密。 遑论还有林渊的事。 离开的时候,吴子行和褚望秦一同走的,两个人一个摁上,一个摁下。 “你就住上面?” 吴子行头都没抬,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嗓音沙哑:“你……” “我说,与其找她帮忙,不如找我。” 褚望秦双手闲闲插在裤兜里,看着电梯上不停变化的数字,继续道:“我能提供的信息,人手,都比楚楚多。就算没有你了解我哥,但效率会快很多。” 吴子行瞬间绷起了肌肉,呼吸不由放缓了下来,那是习惯性地进入戒备状态的表现。 “别那么紧张,”褚望秦跨进了电梯,笑容很淡:“她能猜到,你能查到的事,我为什么不能?” “你什么时候知道林渊是你哥的?”吴子行一把拦住了渐渐关注的电梯门,抬头定定看着他。 “不久。” 褚望秦潦草带过不想回答的问题,那时的情绪波动都过去了,现在他谈起,就像只是知道了新街口多开了家包子店一样。 那样冷静淡定的气韵,彻底让人失语。 吴子行也没再多说,抽开手,电梯门重新合了起来。 一个人乘着电梯往上,本来只需要一层,但是褚望秦这次摁了五六个楼层,摁完后退了两步,背倚在电梯里的镜子上,有些疲累的用手盖住了眼。 过了快十分钟,他才在自己住的 那一层停住。 褚望秦还没走到门口,远远就看到一个圆乎乎的柔顺脑袋垂着,对方蹲在地上,用手指无意识在地上画着圈。 听到脚步声的楚爱甜抬眼看了看,人跟装了弹簧一样蹦起来,还不忘把手边的小蛋糕拿起来,骄傲地举着,非常帅气地挑眉自豪道:“怎么才来?我今天发现了一家新店,超级好吃的,这芒果慕斯,绝了!就两块了,我吃了一个拿了一个,今天给你留冰箱了。” 见他深深望过来,楚爱甜打了个响指竖起食指,尴尬地笑了笑:“那个,刚才大家不是都在吗,但是只有一块,我就不好意……” 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就被完全圈进了他的怀里,褚望秦箍得非常紧,紧得她差点没拿稳蛋糕。 “怎么了啊。”楚爱甜垂下眼,轻声道:“最近很累吧?哥哥要做手术,你要工作,应付那么多人和事。” 她有时候睡不着,翻来覆去地坐在床上想,让他来承担起这些责任,做得真的对吗?如果做甩手掌柜,那个体量的公司自然也能找到合适优秀的职业经理人,并不一定非要他来。如果不是褚望祺……褚望祺拜托的话。 “楚爱甜。” 他忽然低声唤她的名字。 “嗯?”她小幅度转了转头。 “没什么。就想叫一叫你。” 楚爱甜笑了笑,从他怀里钻出来,拆开勺子挖了一口塞到他嘴里,然后期待地看着他:“好吃不?” 褚望秦尝到清新的甜味萦在舌尖,自然就想趁机分享一下,结果楚爱甜这次学聪明了,一下就躲开了。 “你当我傻子啊?” 楚爱甜朝他做了个鬼脸,下一秒却倾身上前,双手搭在他肩上,踮起脚来猝不及防地亲了亲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楚爱甜眼里仿佛倒映着星光,他一时不查,几乎要溺在里面,“因为……我也一样。” 被爱吞没的不止你我,但说出不说出,反正也不会错过。 不说,也不代表什么。 我爱你,就是每一秒都在爱你,每一个下一秒,都比上一刻更加爱你。 *** 褚望秦像有了靠山似得,行事更加随性。屏蔽外界的评价,该办正事办正事,该在公共场合挑明关系就挑明。 是不到一个月后,当着莫斯然和褚珲的面,在集团答谢晚宴上。 莫斯然着一身郑重的深色晚礼服裙,在他说完后站起来,优雅地朝众人举了举杯:“褚总说的是事实,我已经有了心上人,多谢各位关心。” 全场哗然,没想到他们几乎快要官宣的关系就这么,一拍两散了? 怎么说呢…… 没有拍过,谈什么散啊? 结束后,褚珲阴晴不定地叫住了他,说要单独聊会儿。 褚望秦答应了,之前他们一见面一个跟□□桶一个跟点火的差不多。 干脆趁一次都说清楚。他也不想每次见面剑拔弩张的,弄得家里也不安生,何况褚望祺的手术近在眼前了,路家那个主治医说心情很重要。 再者……无论怎样,褚珲对他来说是家人。他是典型的严格又严肃的父亲,和他养母形成鲜明对比,但对于他、褚望祺是完全一碗水端平的。即使是亲生兄弟也很难的事,他这样做了,而且做到了。 可没有想到,褚珲坐到沙发上就直奔了主题:“你最近是不是在跟一个叫楚,楚爱甜的,谈朋友?” 褚望秦诧异于他这么直接,但还是干脆点了点头:“是。” 即使了解情况,褚珲还是紧紧握着茶杯,缓缓出了一口气:“分手。” 褚望秦不意外,只是有一点失望。 看到他淡淡看着自己,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褚珲头疼地把杯子往玻璃茶几上一搁:“你不要油盐不进,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除了她,你……你随便选!” “我谁都不要。” 褚望秦一耸肩,松了松衬衫的领口,觉得好笑:“除了她。” “如果没什么正事,我先走了。” 正字他咬得很重。 “对了,这周四我没时间回家,朋友那有个聚会。”褚望秦的手留在门把上,停了短短一句话的时间。 说是聚会,其实也是生日party。 严格算起来,每年有两个生日,一个是来褚家的第一天,一个是本来的生日。‘ 深冬这个生日,相对正式一些,算褚望秦的。宋秦的,他基本不过,也就是亲近的朋友知道,才会拉着他出去庆祝下。 所以上次卢亦家那位才躲在他家,把惊喜活生生变成惊吓。 只不过今年不同于以往,他跟着围观了褚潇黄真她们张罗操办的过程,顺便加了些东西。 时间一点一滴,顽固地向前挪着。在最近的日子里,褚望秦和楚爱甜忙得甚至连在同一栋楼里碰面的机会都不多,所以更觉得漫长。 地点在景观很好的顶楼bar,一半室内一半露天。从露天的台望下去,几乎可以尽揽极负盛名的cbd区夜色,连江带月,绝不落下谁。 室内暗红色夹着蓝绿的灯光朦胧迷乱,精致的布置着一整墙的酒水饮料,年轻的男女们都自带旺盛的生命力,一个个都做好了嗨通宵和灌醉褚望秦的准备。 “哎哎,唱歌,必须啊,那里有大包,这家老板新弄出来的,设备据说贼好!” 黄真无语地踹了那大着舌头的好友一脚:“你说话清楚点,刚吃完饭多久啊才?” 她话音还没完全落下,楼梯拐角处有人走近。 “黄小姐,我能麻烦你个事吗?” 来者穿着戴帽子的卫衣,黑色铅笔裤衬出对方一双笔直修长的腿来。 黄真抬头,诧异地直起身来:“你来啦?他等你很久了,玩得都心不在焉的。” 楚爱甜抿了下唇,很浅地笑了笑,垂眸递过去一个礼物盒:“你能帮我给他吗?” 灯光晦暗不明的扫着,黄真几乎错觉看到了面前这人肿着的眼睛。 估计是太暗,看错了。 黄真思忖着,把大波浪往脑后一拨,风情狡黠地笑了笑,顺便举高了手面向某个位置:“自己送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诶!褚望秦,你老婆来啦!” 楚爱甜低着头,抓着盒子的手近乎泛白。 等褚望秦拨开看戏的八卦群众过来,她很快把手里包装精致的淡蓝色盒子递了出去。 “怎么没来找我,”褚望秦曲手在她帽子上弹了个极轻的栗子,又去拉她的手,眼里笑意温柔:“跟我来。” 楚爱甜不着痕迹的一躲。 褚望秦第一次捉空,看着她愣了好几秒。 “我今天,是来送你这个的。我挑了很久。” 楚爱甜双手拿着礼物,又递了一次,抬眼看着他,目光和语气都有些淡,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生日礼物,也是,” 她尝试了好几次,最后飞速开口,声线微哑地带过四个字:“分手礼物。” 楚爱甜并没有降低分贝,所以离他们近一些的围观的人都能听到,大家的笑在面面相觑中僵住了。 褚望秦垂眸看了眼她手里的盒子,轻笑了笑:“楚爱甜,你说什么?” ☆、第四十三章 chapter43 时间要挪回二十天以前。 当时她正哼着小调洗碗,正忙着把泡沫冲净的时候,屁股被人从后面轻拍了下。 关荷:“别扭了,跟弱智似得。看看,这是你的吗?” 楚爱甜甩了甩碗上的水,回头看了一眼,撑不住地抚着额头笑了:“妈!你又去翻我床底!” 关荷有些震惊,在厨房亮堂的白炽灯底下,自然回道:“大小姐,你那猪圈我本来不想去的,但是你也别开着门啊,才多久就怼成什么样子了……床底那个大箱子我都没动,这个就放在最上面好吗?” 她手里拿着的是两张相片,一张是虽然有些泛旧,但依然清晰的雪地照片,林渊站在冬天的除夕夜里,左手插在大衣里往回望,右手握着手机,笑意被烟火映衬的极盛,他身边蹲了圈裹成团子的小孩。另一张,是从网上打印的,明显要模糊很多,背景是一个开业仪式,站在中间和人握手的男人看不出年纪,只能确定他肯定过三十了,长得样子是非常正统的好看。那是楚爱甜她从古早新闻上截的图,所以像素不太高。 但已经是,她能找到的关于宋绍梵,最清楚的一张照片了。 “噢。”楚爱甜低头抿唇微微笑了下,眼底划过一丝复杂,“我最近有些事,需要搜集点资料……” “楚爱甜,这些事情你都怎么知道的?” 关荷拿着照片的手垂下:“算了,你还是别说了,这个无所谓。我只想知道,林渊哥他一直对你挺好的吧?” “挺……挺好的。” 楚爱甜忽然有点惶恐,不太明白目前这个氛围是怎么回事。 结果下一秒,关荷语重心长:“你别做些违法乱纪的事啊!” 楚爱甜无语了半晌,把照片一把夺了过来,翻了个白眼:“亲妈。” 吴子行的脑子非常清楚。他说查事到最后查的都是人而已,当年是谁在背后先防冷枪、又让别人相信……他可不信这是巧合。队里发生过什么,林渊有怎样的好名声,他比楚爱甜知道的要多得多。 所以他让楚爱甜去研究一下,宋家那时候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那是林渊未曾触及过的话题,尽管这么些年来,他早都不介意跟人说自己是收养的,但对于那些分明还存在的记忆,守口如瓶,且讳莫如深。总是嬉笑着打哈哈过去:“哎,都过去了,我也不想那么多。” 宋绍梵是完全白手起家的人物,经商前是个普通的职员。 但不得不说,肤浅地来看,宋绍梵和林渊眉宇间那如出一辙的神态笑意,相似至极的轮廓和眼眉,都让人不得不承认基因的力量。 楚爱甜几天后终于见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吴子行,无意间把这个小插曲告诉了他:“我妈当时还发现了来着,她本来详细问我怎么知道这事的,还好后来直接跳过去了,不然我也不知道怎跟她撒……” 她看着男人夹炒菜的手结结实实一顿,自己也愣住了。 吴子行不发一言,目光一寸寸移上来。 “为什么?”楚爱甜揪了把头发,脑袋有些疼,把照片往桌上一拍,靠在餐厅古色古香的墙上喃喃:“一般会问这是什么吧?” 两张照片,仅仅是纪念意义的画面,她却直接说了…… 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 “我去查下。” 楚爱甜心烦意乱,刚吃下去的麻婆豆腐都在胃里烧着,她一把将桌子上的两张照片拿回,有些懊恼自己反射弧太长。 吴子行却一把摁住了她的手,餐厅有些昏暗的灯光下,映出一张平静的脸:“这张,借我复印一份。” 楚爱甜有些愣愣地看着他抽走林渊的照片:“那个,他爸爸这张……” “不需要。”吴子行嘴上淡淡,依然妥帖地把照片小心放入上衣口袋:“这是我们的合照。” “??”楚爱甜眼睛一下瞪大了:恕她眼拙??那里哪有吴子行?她瞎了吗? 吴子行重新拿起筷子:“那一年他第一次回去过年,以往都忙,我除夕那天,给他发信息了。” 楚爱甜绕了两圈才明白,他说的合照,指的是林渊…… 嗯,手里的手机。 楚爱甜不知说什么,默默拿起筷子拨饭。 其实常常会忘了,他们是相爱的。倒不是多难想象,而是吴子行那副波澜不惊、反而更让人觉得安全踏实的态度,总让人忘记这个事实。从前楚爱甜以为这类爱人,会有一个相对来说……不那么‘男人’。现在事实摆在面前,她才发现压根不是这样的。 林渊不必多说,面前的吴子行光看外表,完全是硬汉:一米八四,修长结实。冷静话少,可靠又隐忍。即使聊的次数不多,她也能看出来,他非但没有丝毫后悔选择的职业,言语间反而多有眷恋, 偶尔流露……令人心折。 两个顶天立地的人,也可以在一起。她这才有了概念。 楚爱甜选了一天,趁着楚蔺同志出去遛弯,关荷下楼买菜的间隙,悄咪咪地潜入他们的房间。准备拖出收集了关荷许多旧物的大箱子,她以前看过一次,好多老照片和证书啦、信件啊什么的摆在一起。 她其实没有很放在心上,因为已经百分之八十确定了,只是最后一锤定音求个确定答案。 想想也是,会知道林渊是领养的事,这么多年……她妈和对门阿姨不知道串了多少次门,兴许早无意中得知了。 楚爱甜算盘打得很好,只是一没有料到东西那么多,二没有料到菜场离家的距离只有十分钟车程。 背后冷不丁响起关荷的声音时,楚爱甜直接吓得从床上滚下去了。 面对“你在干嘛”这个简单至极的问题,她这才绝望地发现自己连说辞都没想好。 “我……” “行了,直接问我吧。”关荷叹了口气,抽走她手里还没来得及放下的一堆东西,“看你累不累。” 楚爱甜这么一看,反而是自己不大气了,也有点不好意思。但很快,她就严肃道:“妈,你知道宋……” “我知道。”关荷拍了拍身上的灰,眼底深处有光,很淡地笑了笑:“我一直在想,在等着这一天,你会不会问。你上次问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天不远了。” 她上前一步,从箱子里很快翻出一沓位于深处的相册,翻了一会儿,抽出一张照片来递给楚爱甜:“是这个宋绍梵。” 楚爱甜接过,发现比她找到的那张清楚太多了。 是一张合照,背景指定性不强,男人双手环胸,意气风发地站着,旁边高台阶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她撑着手臂,微微仰着脸看镜头,姣好的面容上闪动着光彩,尽管他们笑容很浅,但彼此之间气场默契,加上男人无可挑剔的五官,这张旧照片十分耐看。 但楚爱甜看得血液直往头上奔涌,因为这个女的不是别人,正是年轻的关荷。 从外相上来说,关荷温柔又幽默,即使年过四十,依然纤瘦高挑,眼旁的细纹只是平添了几分温婉而已,看上去就是有能力的女人。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她不仅有管家务事的能力,亦有掌控大局、撑起一个家的能力。 比起宠她的楚蔺……她爸来说,楚爱甜一直更怕关荷。 “楚爱甜,他叫宋绍梵,就像你查到的一样。”关荷微微一顿道,“是隔壁你林渊哥的生父。他之前找过我一次,那时候离出事也不远,我想他早有预感,所以给我来了个电话,说日后有什么事,麻烦我照看着点孩子。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费了一番周折,才在一年多后找到收养他的人家。” “他是我的初恋。” 关荷坐在椅子上,拳头悄无声息地攥起,眼底血丝有些重,明明还有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 楚爱甜抬头看到雪白的墙壁,又看了看照片,干笑了一声,她局促地抬手揉了揉鼻子:“没什么的,妈,谁都有过去,我能理解的,我也有初恋,也糟的一塌糊涂。你……保持联系也是对的,渊哥那么好的人,可别让人给欺负了去。只要……只要。”她急促地深呼吸了一口,微微撑出一个笑来:“不是的,对吗?不可能吧?” 关荷静静地看了她很久,声音微哑地开口:“分手两个月以后我才发现怀了你。我拒绝过你爸很多次,他都说没关系,他不介意。可是……我介意。我想打掉你,又不知道前路在哪,于是收拾包裹北上,结果你爸立刻就跟来了,我说我要留下你,也要等我自己赚足够的钱了,才好意思考虑他的提议。但他说要奋斗就一起……从那时候结婚开始,到宋绍梵给我电话,我们中间没联系过。他……不知道这件事。” 楚爱甜听完了,把照片放到桌上,还不忘摆得跟桌沿平齐,因为关荷有轻度强迫症,总是这样做。 “我去我房间待会儿,你让我,想一想。” 她觉得脑子仿佛生锈了似得,只能支撑着自己说出这句话。 在往房间走的短短几步里,电光火石般的闪念出现在脑海里。 以前父母吵架,虽然次数不多,她年纪也还小,七八岁的时候,抱着娃娃坐在沙发上听。 ——孩子都多大了,你跟他说吧,说了能怎么样呢? 就算其他画面和言语已经忘净了,楚蔺的这句话…… 不知为什么,她记得很清楚。 楚爱甜回房后爬上了床,睡了一大觉,中间手机响了好几次,门外也有开门关门的声音、细细碎碎的谈话声,她迷迷糊糊间能感觉到,天在一点点暗下来。 她想着睡吧,继续睡。等醒了就会发现,这是个非常狗血的梦了。 晚上七点以后才起来,楚爱甜揉着眼睛撑起手臂,发现 床头柜上多了一杯柠檬水,杯子下压了一张纸条。 她没有动作,好一会儿,才抬手,摁开了灯。 ——囡囡,起来以后跟爸爸聊聊吧。 楚爱甜一把将纸条揉皱,扔到了窗台角落。 然后把水一口气喝光,心底还抱着一丝期待。以前他们俩合起伙来恶作剧不在少数,这次可能只是想看她暴哭的样子,她可不能让他们如意。 可事实是无论你接不接受,都客观存在的产物。 楚爱甜在家窝了一周,都在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他不牵扯到这件事来,如果他不是宋家的小儿子,她会像现在这样吗? 应该,不会吧。 她想了很久,终于在暮□□临时,想出了答案。 是肯定……不会。 她振作精神,去了一次好久没逛过的cbd区的恒兴广场,一杯咖啡卖上百的地方,精品店里的东西也没有低于五位数的。 “这个,帮我拿出来看看。” 楚爱甜指了指玻璃柜台下一对袖扣。 “好的,您稍等。” 看楚爱甜细细端详的样子,擅长察言观色的sales殷勤道:“这位客人,您眼光很好呢,这款是纯银的,您看这个漆面和黑晶石,都是今年的新设计,不过延承了05年那一批……” “就这个吧,帮我包起来。” 楚爱甜在店里转了一圈,觉得每件衣服他穿上都会好看。 以后还有机会吗? 她在心里问自己,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决定一件一件的把合眼缘的衬衫买了,一共九件。 知道这是生日礼物后,她还得到了一个礼盒,空间大得足够把衬衫和袖扣的小盒子装进去了。 “您的朋友一定很幸福,祝他生日快乐。欢迎您下次再来。” sales长得甜,笑得也很灿烂,例行公事地热情道。 楚爱甜却在店门口停下了脚步,扭过头看着对方,认真道:“谢谢,我会带到的。” 想要把这世间所有的祝福和善意都悉心收集,送给他。 在即将分道扬镳的人生里,希望他一切都好,比她好很多很多倍。 但是她不知道,褚望秦原本是打算跟她求婚的,烟火秀都准备好了,申请批下来的时候大家都挺高兴的,尤其是褚潇,信誓旦旦的打了 包票,说这个效果绝对会让她哭到妆花!不可能不嫁! 所以这一刻,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到了,即使他们后来都出去了,留给这对空间,也都忙着趴在外面听耳朵,没人记得起来要去取消一下。 褚望秦怎么也没想到,在楚爱甜点头说:“好”的时候,后面还要多跟三个字。 他脸色阴沉的可怕,抑制住了想要踹翻桌子的冲动,额角暴着青筋,一字一句道:“好聚好散?你他妈到这个时候了,跟我说好聚好散?楚爱甜,你疯了是吧?” 楚爱甜沉默地坐在椅子里,把礼物从桌子上推过去。 “你要看看喜不喜欢吗?”她扬起头来,冲褚望秦笑了笑,是弧度很深的那种笑,如果忽视泪光,或许更动人一些。 褚望秦猛地站起来,撑着桌子俯下身,抬起她的下巴与之对视,声线不易察觉的颤抖着:“你送的东西,我有不喜欢的吗?跟你有关的东西,我有拒绝过吗?楚爱甜,有事说事,别在这给我上演狗屁分手戏码,告诉你,老子不同意。” “不同意就不同意吧,我真的觉得累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同意了,跟我说一声。” 楚爱甜也从椅子里干脆地站了起来,室内的光影将她的眉目映得冷如冰雪。 就在她落下尾音的那一刻,窗外忽然绽开了无数烟花,像幻影一样铺天盖地地撞进她眼目。 楚爱甜那一刻忽然觉得庆幸,至少先知道的是她。 这种剜心的痛,他不必经历……真是太好了。 ☆、第四十四章 chapter44 楚爱甜不是爱说废话的性格,而且此时此刻,她也是,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讲的。 起身就准备离开,却在推开椅子站起来那一刻,听见男人用低沉阴鸷的声线道:“你敢走出这门一步你试试。” 楚爱甜站着没动,面朝着大门,沉默了几秒道:“我会跟我爸妈说,我已经找好房子了。你之前帮我还过的债,以后每个月会按时打到你的账上。跟以前一样。” 末了,她的声音低了几分,难以隐藏的痛楚泄出了一丝端倪:“这些日子,谢谢了。” 她不后悔,即使这收场这样狼狈这样一塌糊涂。 “我再说一遍,楚爱甜,你大可以试试。” 褚望秦坐在她对面,用双手摩挲着椅把,整个人恢复了平静,甚至在那慢条斯理的话里透出一点狠戾的优雅来:“这些?就算我们只交往一天,一周,我也会把你调查清楚。我知道你的喜好,自然也知道你的……弱点。”他忽然站起来,倾身扣住她下巴,淡淡道:“你以后的每一步路都会举步维艰,无论你想做什么,都会发现,阻力就是我。但是我不会亲自动手。除了我查出来谁跟你在一起那一天,”褚望秦的指腹轻柔地滑过她额际,一路缓缓往下,“他等着下地狱去吧。” 楚爱甜脸色有些发白,但她还是笑了笑,非常轻也非常释然的样子。 她抬手,在男人的黑发上碰了碰,声音柔和的一塌糊涂:“可以。如果那么做会让你好受一些的话。” 楚爱甜不是傻子,她可以在以往的过去里俯身捡到无数细节,他的眼神、低语,无意识的习惯,他们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吃饭,他看着她每个瞬间的目光。给予的所有。 她本来想过,褚望秦喜欢上谁或许就是这样,改天如果他喜欢上别人……只有几秒钟,她就觉得自己太多事。无论他们之间能走到哪里,只要当下那一刻快乐就好了。 但楚爱甜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先走的人是她。 褚望秦看到她笑的时候,心脏难以抑制地一冷。他知道她每个神态表情的意思,知道她趴在橱窗上的时候,眼神具体粘在哪一块蛋糕上,知道她笑得很开心的时候是真的还是掩饰难过。 她是铁了心,要分手的。 褚望秦的嘴唇轻微的翕动着,猝不及防地抓住她的手腕:“我……” 楚爱甜已经彻底转身,彼此看不清对 方的表情,但是她的耳朵也在捕捉他的每个字,仔仔细细地,想要把它们刻在心底。 “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啊,”褚望秦的力气抓得她手腕快要泛白,语气间甚至有破釜沉舟的乞求:“你告诉我了,我才能改啊。你到底有什么问题,你跟我说,我们一起解决,无论是什么……好吗?” 即使被他这样抓着,楚爱甜的手腕依旧止不住的微抖。终于,她下定决心,一把甩开,侧过头斜睨了他一眼,声音没什么起伏:“褚望秦,你比我有经验,应该知道分手的时候也没什么具体的缘由,就是不爱了,觉得烦了。我没有爱上别人,我只是,厌倦了现在的状态。这样说你懂了吗?” 褚望器的目光和她的撞在一起,她只能在心里祈祷着这几秒赶快过去,她真的快撑不住了。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有多久,她听见褚望秦说:“好。” 褚望秦松开她,坐回椅子上,神态平静,垂眸勾了勾唇,又抬眼望住她:“祝你前程似锦。” 楚爱甜离开时步子很快,她只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这场戏,她演得太累了。 但是躲得过他门口那些朋友的眼神,躲不过一楼大门处正进来的人。 褚珲。 他很高,只是因为年纪上来了,背微微有些弯,但不怒自威的气势依然令人噤声。 楚爱甜脚步一顿,没有说话,只轻点了点头,就想绕过去。 “看样子,楚小姐没有答应他。” 在她经过褚珲身边时,对方忽然开口道。 “是。” 楚爱甜淡淡答了声。 褚珲:“那楚小姐或许已经知道了。” 楚爱甜垂在身侧的拳头默不作声的捏紧,这一根或许余生都拔不掉的刺,此时此刻以最醒目的疼提醒着自己它的存在。 “比起这个,我倒想问您一件事。” 她转向褚珲,看着他:“关于他哥哥,啊,我说的是亲的,林渊……他被人扣上的那顶帽子,是您的功劳吗?” 褚珲犀利而淡然的扫了她一眼,道:“不是我,我还想知道是谁呢。再怎么说,那是我儿子血缘上的兄长,林渊在被选进作战队之前,待得野战军和褚望秦后来的还是一个!” 这话怎么听,似乎都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楚爱甜有些疲惫地撑了个笑出来,长松 了一口气:“行。那就好。” 褚珲本来想找她谈一谈,不过看这样子,也不是接受了求婚的样子,九成九是知道了什么。 看着她离开后,身后的手下上前一步问道:“您要上去看看小少爷吗?” 褚珲头疼地揉了眼窝,摆摆手:“回去了,让他自己好好消化一下。” 褚望秦那晚一个人坐了很久,到后半夜,黄真才把金荞从谈判会议上叫来。再怎么说,他们俩认识的时间最久,而且最了解褚望秦的也是他。 金荞自己在吧台翻出一瓶vodka,alizerose的限量。他暗暗咂舌,这酒价格不算特别出挑,但是好几年前已经停产了,是一款情人节限量。 “来。不管怎么样,酒还是要喝的。” 金荞把酒瓶往桌子上砰地一放:“别管那么多,该享受的还是要享受,天高凭鱼跃,海阔任鸟飞嘛。” 褚望秦眼皮都没掀,手里拿着一杯透明无色液体,冰块撞击杯身,清脆的响声让金荞很满意:“这就对了,不过这白酒……不能这样喝……” 他刚想把褚望秦手上那杯拿过来,就被褚望秦躲开了,男人惜字如金地给了一个字:“水。” 金荞收回手,无奈地笑了笑:“行,您老也算人才。不过你现在也尝到了,当初那人走的时候,我是什么滋味。” 褚望秦没说话。 金荞:“但我还是要跟你说,我作为过来人,觉得这时间晃着晃着,消磨着消磨着,就这么过来了。要说痛,刚开始的时候是有点难熬,你可能总会去想,我要是这样就好了,不这样就好了……那又怎么样呢?伤口结痂了,你不碰就成了。再不行了,你就趁现在分手的热乎劲,去把人抓回来,威逼利诱,断粮断草……” 褚望秦没看他,看着天花板轻笑:“我说了。” 男人的声音近乎于气音,嗓子微哑:“我威胁了。我也能那样做。” 天花板是介乎于灰与白之间的颜色,暧昧的界限。 金荞听到他说能那样做的时候,觉得这样也好,以暂时的恨替代疼痛,也算是无路可走的路。 何况以褚望秦的性子,爱或许会埋在心底很久,恨却不会太长久。 他喜欢玩,因为展现出那一面时,最安全。 金荞从来都知道。 褚望秦看着天花板,继续道:“我能那样做 的,让她后悔,”他从椅子里直了直身子,把酒倒到杯子里,一饮而尽。沉默了快一分钟,他才重新靠到椅背上,唇角几不可察地无力一勾:“但我舍不得。” “我实在是不想做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 *** 楚爱甜在帮着父母整理行李的间隙,接到了她编辑也就是席越的电话。 她匆匆答了几句,推说还有事,过几天再约,便挂了电话。 关荷和楚蔺都已经回屋睡觉了,结果这么被她拖起来,不明所以地就开始收拾家,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 等她挂了电话,楚蔺终于找到间隙一把扣住了楚爱甜肩膀:“你先别收了,看着我,发生了什么?” 看这样子,跟着魔了有什么两样? 楚爱甜看了看他们,冷静道:“我跟褚望秦交往,今晚分手了。” 关荷和楚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有些愧疚道:“你是不是,因为那件……” “对。”楚爱甜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关荷的话,“妈,他是林渊哥的弟弟,宋家的小儿子。” ……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关荷的大脑都快转不动了,尽管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她依然不知道要怎么去消化。 同父异母的兄妹,谈恋爱吗? 楚蔺的目光闪烁,满是震惊。一时间手都不自觉地松了。 楚爱甜试探颤抖地握住关荷的手:“妈,你跟我说,你是哄我的,好不好?要么他弄错了,要么你弄错了……” 关荷还没来得及回握住她,楚爱甜便颓然地滑下手,整个人蹲下来,倚着沙发边揪着头发,喃喃道:“总得有一个人弄错了,我好跟他道歉啊。” 看着楚爱甜眼眶里蓄着泪,关荷忍不住蹲下将她整个拥在怀里,抱紧她像抱紧婴儿一样。她像感觉不到,没有恸哭崩溃的声音,只有眼泪一颗一颗砸到地板上:“妈,我真的……真的好疼啊。” 终究,天光一亮,这大梦也初醒。 早上八点半,搬家公司的车准时到了门口。 楚爱甜在一楼守着的时候,还遇到一位不速之客,她一夜没睡,反应有些迟钝:“你?” 席越摘下眼镜,额际有些汗,镜片有些起雾,他舒了一口气,重新把眼镜戴上:“我赶上了吧?” “有什么事,能过一阵子再说吗?我已经把定稿和citation都发给你了,有什么问题我们邮件联系。” “我昨天听见你在电话里哭了,”席越眉心微皱:“这样的状态你怎么好好修改?” “你来就是为了这个吗?”楚爱甜心烦意乱,没空理他:“席越,你是我的编辑,手下不止我一个吧?你先去管他们好吧。” “但是十五年前我就认识的人,只有你。” 席越生得很白净,性格比小时候内敛了不少,但是眼神依然清澈:“你没认出我来,无所谓。我每次去小学聚会,都想找你,他们说你早都转学了。我一直想跟你当面说声谢谢,上次聚了以后每次都是公事,实在是没时……” 楚爱甜心不在焉地看着他:“是小学的时候帮你补过语文的事吗?不用谢。”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她想,我昨晚失恋,分手原因是艹tm老天爷的血缘关系。 现在还能面目如常的跟人对话,真是厉害。 席越看着她肿如核桃、cos白兔的眼睛,蓬乱的头发,失神的目光,心里叹息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你先搬家吧,我改天再来找你。” “让让。” 一个扛着38寸行李箱的人被席越挡了路。 “不好意思啊。” 席越忙退开到一边去。 楚爱甜却诧异地扬了眉:“吴子行,你不是去b市了吗……” 吴子行瞟了她一眼:“退票了。” 本来要去b市找的人,某人直接把人从b市带过来了,作风虽然不正,但效率不要太高。只是那人有个条件,要他过来看一下楚爱甜,虽然他来之前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过来,但是一见到她,吴子行顿时明白了。 看看楚爱甜这张脸,从额头开始到下巴,写了四个明明白白的大字:我,失,恋,了。 吴子行本来就不习惯情绪外露,原来谈恋爱也是要瞒天瞒地的,和演技不怎么样的林渊都算是修炼出来了。何况当年他可不是失恋这么简单,好歹她还能知道他的动态,有什么误会也有可能再解开。他可永远没这个机会了。所以吴子行拎起楚爱甜的领子:“走。” 楚爱甜:“……我x你大爷,松开我!” 吴子行满意地点头:“对,正常点说话。” 他正要带着楚爱甜往前走,见席越还在疑惑地看着他,好像要从里到外看个透一样,不由怀疑自己的眼神,这人不看着楚爱甜,用目光杀她交东西,盯着自己干嘛? 但明面上吴子行没多说什么,点了下头就算说过再见了,转身大踏步拎着她走远。 席越站在他们背后看了一会儿,才缓缓伸手,推了推镜框。转身朝搬着行李的司机笑了笑:“您需要帮忙吗?” 半个小时后。 咖啡厅里,吴子行三言两语,从楚爱甜那里弄清了原委,怔愣了好一会儿。 “褚望秦知道这事吗?” 他神色严肃,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楚爱甜摇了摇头:“不知道,你也别跟他多嘴。” 吴子行目光如炬地盯着她:“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他连渊哥这件事都还不知道,怎么一下告诉他?何况我们的事,他知道了又能怎样?”楚爱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滚烫的咖啡,没什么感觉地咽了下去。 吴子行:“所以你真的没看出来,他已经知道了?” 楚爱甜:“——什么?!” 她神经甚至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以为是…… “林渊是他哥。他作为宋秦的最后一年,差不多是,十岁上下。在外面一年半,被褚家收养的。那时候能记得很多事了。而且你和我能知道的事,他最多是慢一步,绝不可能走不到终点。” “只是,你不想让他知道,他看出来了吧。” 吴子行耸了耸肩:“他就装不知道。” 楚爱甜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本以为比天大的事,现在已经成了可以轻描淡写的那部分。 “所以,你现在怎么打算?” 吴子行话音刚落,旁边一个男声突然冒了出来,清亮淡然:“想找工作吗?我可以帮你看看。” 楚爱甜:“……席越,你今天是要把我吓死在这里才罢休吗?” 吴子行扭头,看到无声无息来到他们身边、自动搬了个椅子的男人,对方看了眼吴子行,又转向了楚爱甜:“如果你不想继续做现在的工作,我给你推荐几家公司,有我姨母那边,也有朋友自己开的,都是媒体广告方向的,你想去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位子吗?” 席越温文尔雅地勾了勾唇:“反正,你感兴趣的话,直接给我电话吧。” 这两个 人都气场骇人,他本来想多坐一会儿的,现在……刚要起身离开的席越突然听见楚爱甜道:“好。那就麻烦你了,地址和名字发给我就好。” 透过玻璃窗看着席越离开的背影,楚爱甜靠在椅子上轻轻叹了口气:“他是我小学同学,以前一起玩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老觉得我帮了他不少,之前憋着想等着我认出他来,最后自己跟我说了。这样答应他一次,让他觉得不欠我什么就行了吧。” 吴子行轻摇了下头,今天说的话已经太多了,声带发声时已经有些吃力:“你真是迟钝。” 楚爱甜像没听见一眼,望着窗外刺眼至朦胧的光线,照得整个世界好像幻觉:“要一直是白天就好了。” 黑夜明明还有十个小时,她却现在,现在就开始害怕。 *** 恢复单身以后,楚爱甜发现了一件很操蛋的事。 那些电影、小说都他妈唬人的吧?! 说好的画面一转,一年后五年后十年后呢?都跑到狗肚子里了? 明明这一天一天的,是越过越慢了。即使明璐挖空心思地找地方陪她玩,出去唱歌吃饭逛街听演唱会。因为正在新公司做个月四千五的职员,楚爱甜也有空认识新的同事,他们经常聚会或者联谊。 ……也是一样。对她而言,这每一秒都有些漫长,她就像可以分离的身体和灵魂,飘在半空中的灵魂在一天里仿佛经过了许多年。人世间所有的事大抵都是一样的,快乐短暂,痛苦却漫长。 关于他的消息,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听到了。 开始三天,楚蔺还跟她说收到过一次他的短信,上面是变更的□□卡号。 再后来……是现在。 楚爱甜在负责娱乐的同事那里看到文稿,还配有新鲜出炉的大图,虽然是在夜里,有些模糊,男人穿着黑色外套卫衣,帽子盖着头,他身边的女人有些娇小,穿着七八厘米的高跟鞋,重心有些不稳的跟在他身后。 茶水间里的八卦也绵延不绝:“哇,这是那个cv无色吗?之前爆了照片挺可爱的,但她也太厉害了吧?勾上人家顶级二代?” “听说是聚会上认识的,褚家那位祖宗不是安分了好一段时间吗?听说上次交往了个司机,还以为比之前的任期长,结果还是掰了,啧啧。” “哎,人家这种家庭的婚姻都是定好的,其他也就是玩个新鲜……唉,小楚,你来接水 啊?” 楚爱甜笑得敲甜,酒涡若隐若现,眼眸淡淡:“啊,是啊。” 她不是接她一个人的水,接八个人的,有人喝茶有人喝咖啡。 “你们部好福气哦,有你这样的好人。” 楚爱甜连看说话的人是谁都没有兴趣,只勾唇哂笑:“我自己想帮忙的,好容易抢过来的杯子。” 接完水她跟同事道别,临到门口,又转头道:“初稿第五行,他哥哥的祺不是齐整的齐,字错了。” ☆、第四十五章 chapter45 找到工作以后,楚爱甜直接搬出来了,她之前给父母新找的住处靠近原来的区,但是楼盘位置好了不少。楚蔺没事还嚷嚷着要回去转转,说原来的牌友缺了他一定很空虚,被关荷一巴掌拍蔫了。 跟他们说找了个离公司近的地方住着,一开始楚蔺压根放不下心来,看着她利落收拾出来的两个大箱子,唉声叹气地问她:“大甜,你一个人住要小心啊,平时门窗反锁好,饭要吃好,别饱一顿饥一顿的,爸爸会给你定时打钱的,你看看都快十度了,带的衣服也太少了吧……” “爸,”楚爱甜安抚地拍了拍楚蔺的肩膀:“我扛冷的,而且我买了过冬的衣服了,快寄到新家去了。” “噢。好的。”楚蔺慢慢点了头,神态中透露出几分女大不中留的哀伤来。 “妈,你照顾好老头。有什么事给我电话啊。” 楚爱甜把围脖围好,关荷没说话,默默上前来,给她整理了下领子,最后又一锤定音似的轻拍了拍:“找了个地方,能安定下来自然是好的,根据现在的路,找一找你感兴趣的方向……有难处了别怕跟我们开口。” 公司的位置在城西,她租的房子近城郊了,安静得很。但楼下不远处就有地铁,11号线通公司接近四十分钟,不用转线,对她来说已经很便利。 房间四十多平,是一室一卫,楚爱甜花了半个月把它捣鼓了一下,征求了房东同意后自己把墙重新刷了一遍,买了些家具和一套新窗帘,把家里弄成了自己看着舒服的样子。 最后一步是拼一个鞋柜,她买回来的都是分散的,但是有一个卡槽总跟她作对似得,总是滑出来,楚爱甜忍了老半天,在把它踢飞的前一秒,被拉门进来的吴子行阻止了。 “你脾气怎么这么差啊?” 吴子行今天刚好也穿了深色牛仔布的工装裤,不知道从哪个兜里掏出一管502来,熟练地组装着剩下的部分。 他不说话的时候像块又冷又硬的石头,看着就不是善茬,但是开口以后因为语速慢,那絮絮叨叨的样子看着反倒添了几分热乎气:“你在林渊面前肯定不是这样的吧。他总跟我炫耀,说邻居家有个小妹妹,聪明大方又勇敢,还能带一帮男孩上蹿下跳的玩,跟美猴王似得。” 楚爱甜盘腿往地上一坐,兜里掏了掏,还没来得及打火,就被人一把夺过了。 她没说什么,一双眼定然跟过去, 无声无息的沉劲。 吴子行把她的烟在手心捏变形,左手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白色的扔给楚爱甜。 “女士的不得劲。” 楚爱甜接下,看了一眼,轻哂:“黄鹤楼也没多得劲。”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点着了。久违的烟草味道在她口腔里滚过几圈,最后莫名呛得她眼里也起雾。 “如果渊哥还在,他会……” 吴子行没等她说完,专心致志地拧着螺丝:“会的。” 他会喜欢你的。 “真的太tm狗血了,”楚爱甜说完从地上爬起来往厨房走,从冰箱里拿了两听冰可乐回来,才把剩下半句说完:“要让我知道老子命运的剧本谁编的,我打死这狗|逼。” 吴子行看她这样,知道目前的境况都够她消化,没多跟她说自己查的林渊‘叛变’的事进程如何,只在离开前提醒了一句:“有的事,你最好再自己确定一下,哪怕费点力气费点财。” 楚爱甜垂下眼,把鞋柜扶正,靠墙跟摆好,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这个事现在没法追着关荷细问,她还要好好想想。 新闻上写,宋家早年家底丰厚,早早地为家中唯一继承人定下了一门姻缘,他们二人是青梅竹马,后有了儿子宋渊、宋秦,但一切都戛然而止在一场火灾里,在事故之前,宋绍梵名下的企业当时已经介入一场税务风波。后来群龙无首,有人趁机上位夺权,混乱的大战里,令媒体兴致勃勃的点睛之笔是宋家两个儿子被人绑架带走,绑匪试图威胁宋氏,但是那时候谁愿意出那七百万?只有蜂拥而上的媒体而已,可最后据点被警方找到的时候,两方都没人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据说绑匪一气之下直接撕票,也有说两兄弟逃跑,从此隐匿的。 众说纷纭的事,没有一个答案,随着时间迁移,也渐渐消散在风里了。 从头到尾,哪个时间段够宋绍梵…… 只能是出轨,还是婚内出轨。 楚爱甜一个人靠在墙上,仰着脖子看着天花板,她刷成了灰色的天花板。 这些事情拆开来摊到她身上,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现在全都叠在了一道,反倒觉得那重量消失了。 像没有了实感,多一件少一件,已经是最坏的程度了,再坏也就这样了。 楚爱甜完全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整理心情的,等一觉睡醒到白天去上班, 好像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有变得很忙很忙,才能让自己的脑子随时处于被塞满的状态。 生活看似充实,实则混沌的感觉……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过出来的。 而且时不时的,楚爱甜便能看见席越在公司门口等她。说是等,他也总是制造出无意似的偶遇。 有时候是路过,有时候是在楼下的便利店里买东西,但只要遇上她,最后绝不例外,都会半拉着半拖着她找甜品店,吃吃喝喝,比明璐还嗜甜,喜欢水果拿破仑喜欢的不得了。 楚爱甜一开始想拒绝,但是席越一句话,就能轻易把她堵回去: “你忘了你现在的工作是谁帮你找的吗?” 没忘没忘,哪敢哪敢。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身份,或许是之前他硬抻出来的那副严肃清冷,楚爱甜从心底对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刚开始是应付,后来发现席越还真是没有任何杂心的来找她聊天而已。 而且没有一次戳到过她的痛点,尽管他见过吴子行、也见过她狼狈的样子,但是席越似乎……完全不好奇。没有问到过任何一个敏感的问题,就像一个走在路上的行人,准确地躲过遍布地雷的长路。 聊新出的电影,聊白天店里遇到过的漂亮店员,聊娱乐圈的八卦,用那一张清秀微冷的脸,和楚爱甜坐在透明的窗边看人来人往,互相给对方推荐路过的美女。 楚爱甜喜欢的类型非常大众:胸大、腰细、肤白、腿长、小鹿眼瓜子脸樱桃小嘴一点点。 席越喝着咖啡diss她不是一次两次,说她这个审美品位完全是照镜子培养出来的。 ——因为照镜子的时候这些特质在她自己身上都找不到。 她发现吧,自从她交了稿后,席越是完全没有后顾之忧,越来越放得开了。 “不过,”在一个周五好容易喘口气的午后,楚爱甜突然认真端详起他来:“席越,你跟以前一样,长得挺精致的,但是……跟小时候还是差了挺多的,看来男大也是十八变啊。” 席越脸上不自然地僵了一瞬,转瞬即逝地便换上了轻笑:“是啊,越长越帅了,我的错。” 就在那个刹那,楚爱甜被他的神态激得全身一个颤栗,本来就因为例假抽着疼的小腹更难受了。 并不是因为席越怎么样。是因为曾有人常这样笑,他眉目更 深邃,笑意更任性,那人常那样,习惯性地,用看似玩世不恭的笑容掩饰真实的心情。 下午回到办公室后,楚爱甜在门口就被娱乐部的同事火急火燎截走了。 “小楚啊,我们缺人手,晚上的采访你跟我们去一趟吧,我看你对这些也挺清楚的!” “谁——我清……我……咳……”楚爱甜在空中挥舞着胳膊,最后一把扣住那男同事的手腕,一个拧折,趁着对方痛叫的时候一把钻了出来。 “我先说好,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帮不了忙。不过你们今天不是报选题吗,怎么跑去采访啊,联系好对面了吗?几线?” 男同事一脸便秘的纠结:“可以说在十八线和一线中来回转换,是最近复出的那个路至忱。” 他再一眨眼,人呢?? 结果一抬头,看到人已经站在五米外的电梯门口,还朝他招手:“还不过来?几点要到啊!” 楚爱甜光顾着颓了,都忘记现在工作能给她带来的福利了,此时搓着手,等待着晚上看看偶像找了个什么样的对象——或者绯闻对象也好啊,他都三十啷当奔四了。 结果她怎么也没想到,半个小时后,躲在灌木丛里的楚爱甜一头黑线:“你们是……来蹲点……啊?” 旁边娱乐版的女同事尉琦拽了她一把,嘘了一声:“小声一点,我们好容易得到的消息,他和朋友终于不去戍北区那个pub了,这里的会所不好进,但好歹安保没有那边那么夸张。” “可以跟他助理联系吧,在正常场合访吧,” “概率太小了,”尉琦小小声地叹了口气:“基本不太可能啊。” 楚爱甜只能安静下来跟着一起乖乖等,可是她耳旁嗡嗡叫的蚊子安静不下来,五分钟后,她被叮了一手臂的包。 她瞟了眼两边,都在睁大眼睛往前方望,楚爱甜踮着脚溜走了。 看了看四下无人,楚爱甜从兜里掏出手机,放在手掌心里看了一会儿。当时演唱会后,路至忱给她留过的电话,那时候他还说,以后我们说不定会常常碰到,背后的潜台词非常清楚,褚家和路至忱、路洺关系都好,她作为家属,以后碰面的机会也不会少。 通讯录l那一栏,只有一个人。 也不知道怎么了,有时候明明知道不合适,冲动总会促使着人去做某件事。 快要拨出去的时候,楚爱甜还是放弃了。 她心内淡淡叹了一口气,重新调出地图来,从地图上找到了会所的电话,拨了过去。 楚爱甜:“您好,我是路先生的朋友,他今晚去你们那边了,但是我这边call不进去,你能帮我转告他,问一件事吗?” 会所的前台彬彬有礼的应了下来,对讲让3楼的服务生去包厢里问。 尽管楚爱甜只说了路先生,没点出名字,但今天三楼路至忱和朋友都包下来了,前台一听就知道是谁。 她等待的时候,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昏黄的路灯,有几只飞蛾扑棱着翅膀直往上面撞,路灯下是她自己那一小团漆黑的影子。楚爱甜被那边叫了好几声,才意识到对方在叫她,忙接起电话:“嗯?” “您好,楚小姐是吗?路先生说今晚就可以,您要采访的话……他说带一两个同事进来,来三楼就好。” 楚爱甜没想到,原本只是拖她来打下手的同事怎么也没想到,突然之间有这么大的进展。虽然除去楚爱甜,今天来的人共有五个,但有三个自告奋勇地去嗦粉了,说要等他们凯旋归来。 兴奋的尉琦在电梯上忽然皱了皱眉头:“不对,我们要追他的女友哎,路至忱以前那么低调,肯定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的。” 楚爱甜阖眼靠在电梯上,带着疲倦微点了下头:“对。他不会回答的。但除了这个……” 她重新挺直背,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摄像阿介和尉琦,似笑非笑道:“不过,你们不至于除了恋爱问题,其他的都没列大纲吧?一个完整的人摆在这里,又不是只有这个才能问。” 包厢在312。 这里是中式古典融合现代风格的装修,格局被从中分为两部分,两边都有电梯,绕到中间屏风后可通往四个不同的厢房。 在楚爱甜他们看到门牌上的312时,门口有一道修长潇洒的背影刚好要进去。 尉琦刚伸长脖子小心翼翼叫了声:“帅哥留个——” 对方仿若未闻地甩上了门。 在隔音这么好的情况下,隔了几米都能听清他进屋时,屋里瞬间掀起的声浪。 包厢里的一堆狐朋狗友正因为打赌某人今天带不带女伴来,正一半喜一半丧的时候,路至忱走到他跟前,冲着褚望秦无奈笑了笑:“你把记者朋友关外面啦。” 褚望秦今天本来也是看在他哥的面子上来的聚会,淡淡耸了下肩膀便往里面走。 于是路至忱越过他开了门,冲门外的尉琦一行人礼貌颔首:“不好意思啊,我朋友耳朵不太好。” 褚望秦闻言才兴趣缺缺地回头扫了眼‘记者朋友’们,这一眼直接把尉琦变成了木头人,连呼吸都忘了。 明明关于他和cv小姐的推送文章是她写的,但是这个小少爷真的正面照片并没有太多,偶尔有几张,也只是那样的印象:啊,挺帅的。仅此而已。这样的距离,那张面目鲜明又清晰,一瞬间,夺人眼目的颜色当真如利刃,沿十字星准将人的注意力一刀划散,眼内被美霸占,仅此而已。那点浑然天秤的精致与倨傲,懒散和妖异,奇妙的中和在一起,带着生来便被宠爱的气质。 “就……你们吗?” 路至忱笑了笑:“我还以为……” 回过神来的尉琦终于想起正事,忙道:“路老师您说小楚对吧?她去厕所了,说那什么……咳,不太舒服。” 好歹是小楚给拉的线,想想光他们杵门外,也挺尴尬的,尉琦想着,用手肘捅了一把阿介。 “嗷……对对,小楚是隔壁部写生活part的,她最近好像不太舒服,肚子经常吃坏,没事要吐——啊——”阿介拎着设备,眼泪汪汪地被捅得后退几步,不明白自己说错什么了。 尉琦没想到,路至忱的神色倒微微怔住了:“她这样多久了?” 吐吗?他家里最近有个三个月的,症状也很严重,只是不知道这个和褚二已经分手的…… “不好意思。”本来该走远的人又退了几步回来,笑得眼里一片冷然:“问一下,楚什么的,名字?” “楚……我同事吗?叫楚爱甜啊。” 褚望秦面无表情地听完,拔腿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淡淡撂了一句:“哦,那弄错了,不认识。” 不认识你走个屁? 路至忱本来就是因为楚爱甜才叫他们上来的,此时目的达到,人也轻松了一些,对着他们和蔼征求意见:“等我五六分钟行吗?我们等会儿去门廊那边见。” 厕所里的楚爱甜因为没带止痛药在身上,靠着冰冷的瓷砖才稍微清醒一些,腹痛加上头晕、低烧,她整个人沿着墙滑了下去,想不管不顾地睡上三分钟,但是还没能完全坐下去,手臂便被一道大力猛地箍住,生生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胳膊差点脱臼,楚爱甜一句x你妈都说不出来,勉强抬眼看了看,顿时确信自己已经睡着了,绝对是在 做梦。 面前的人阴沉着一张脸,那样静默而蓄着怒气的神态衬得他反而更…… 更好看了。 楚爱甜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细细地看,怎么也瞅不够似得,很满意的样子,忍着腹部一阵阵绞痛,艰难地抬手摸了摸褚望秦的头发,那样轻抚的动作,仿佛倾注了万般柔情,当然,如果下一秒她没有狠狠拔一根下来,这画面或许还是不错的。 她把那根头发紧紧握在心里,抿着唇像个吃到糖的小孩,胜利大方地勾唇一笑,下一秒就彻底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褚望秦心里想把这个狠毒的人千刀万剐,手上还是没出息地小心翼翼接住了她,结果在把她打横抱起来的时候,猝不及防地触到了粘稠的湿意。 于是,路洺在连轴转三台手术+一天检查了褚望祺八次后,第一次睡觉的情况下,接到了褚家二少爷操|他|妈的电话。 不是他骂人,虽然他很想,但这次不管褚望秦说什么,路洺决定都一句‘关我屁事’怼上去,听听,听褚望秦那个傻逼,一直在电话里说什么……老子女人要死了…… ??? 路洺忙从床上坐起来,沉声道:“你说真的?慢慢说。” “她好像,”褚望秦看着她染红一片的后裤腰,声音已经淡了,远了,飘了,“流产了,会不会大出血,你他妈什么时候能过来?!” 路洺真想一刀砍死他:凶p啊,老子不是妇产科的!你tm打120啊你我又不会飞! 正在危急关头,两个人一触即发的想要砍死对方的时候,楚爱甜迷迷糊糊转醒,从褚望秦手里夺下手机,干涩地开口:“喂,路医生,我痛经,不麻烦您了,好好休息,褚哥那边您多照看着点。” 路洺:…… 褚望秦:…… 楚爱甜也不管什么面前的人真的还是梦境,手机直接就砸他怀里了,哑着声音蹦出两个字:“蠢货。” ☆、第四十六章 chapter46 都说要看一个地方档次高低,看卫生间的装潢和干净程度就能知晓一二。 这点暂且不论,楚爱甜反正看出来,这装修比她现在的家精致多了。感应灯装在镜子上方,任何人走进去,都会触发本来偏暗的灯光变得亮些。但是他们都在门口的墙边,刚好是死角。 褚望秦也是被她不轻不重的一声喊清醒了,整个人从刚才那股慌乱的状态里撤出来,神态像一滴水给封到冰棱里一样,在厕所的灯光里微妙而彻底地变了。 “还知道出现?” 说话的当口,褚望秦也顺势撤回了原本揽着她腰的手,微讽地扯起唇角轻笑。 楚爱甜眼神都没动一下,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垂下眼,语气很淡:“如果知道你在这里,我不会来的。” “是吗?” 褚望秦双手落在裤兜里,抬头看了她一眼,眯起的眼里似有星芒。 “我也一样。” 他迈开长腿上前两步,将楚爱甜逼入了墙角,逼视着她:“不过,我还是要问你一句,楚爱甜,是我对你不好吗?还是,你爱上别人了?” 最后六个字褚望秦也不知道是以什么心情说的,他觉得心里好像被扯开了一个洞,空荡荡地灌着风。 该知道的道理他都知道。什么做人格局不能这么小,好马不吃回头草,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那也得问清楚了。 把不甘心的一切整理好,最后看一眼是不是,只有他在辗转反侧,只有他彻夜难眠地想不出个头绪,只有他编辑了无数条信息留在手机里,像个十五六岁的愣头青,被一棒打在原地晕眩。 爱情里没有绝对的强弱,只有输赢。输的人越握越紧,握得都是一捧沙,还生怕它溜走了,徒留一捧空气。赢者却能清风明月,自在逍遥。是太不公平,可也是自找。 “不是,不是……都不是。”楚爱甜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声音里包着浓重的疲惫,“你别问了,算我求你。你不会想知道的。” 褚望秦的眼里落满了她,每一个细微的神态和瞬间,像火光被掐熄时的光灭。 认识楚爱甜这些日子以来,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她这样的表情。 褚望秦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眉角眼梢带着莫可名状的悲哀:“如果我明天就要死了,现在你还会这样吗?” 楚爱甜猛然抬头望住他,脸色难看的要命:“你不要乱说话!” 褚望秦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扣在墙上,切除她所有想要逃离的路,语气阴沉:“回答我!” 话音刚落,门口处传来一声路人惊愕的轻呼。 楚爱甜正想艰难地扭头,就见男人头都没抬道:“滚——” 路人被褚望秦的气压吓得不轻,提着包掉头就跑远了,楚爱甜甚至还能听见她把后面想进来的人一起拖走的声响。 她本来因为不舒服而恹恹的神态起了变化,冷冷扫了褚望秦一眼:“放手。” “我告诉你吧,”楚爱甜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她满不在意地忽然扬唇,挑衅地挑了挑眉,眼风很利;“对,即使我们中有谁明天不在了,我也是一样,不想就是不想,你要是够无聊,就把我绑在你身边试试。” 楚爱甜趁着他微怔松了些力气的时候挣脱开,掉头就走。 他没有拉住她,只是在原地,对着墙看了很久,看得失笑:“呵,这样。” 走出了没有两步,她兜里的手机开始作响,平时普通的铃声现在不停地敲打着耳膜。楚爱甜没有往包厢的方向走,径直下了楼,待脸色苍白地靠在楼梯的墙边时,才深吐出一口气,把通话键滑开。 “喂。” “喂。我席越,你在哪呢?你上司说你跟着别人加班去了?” 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似乎在嚼着什么东西,悠闲的问话。 “对。” 楚爱甜垂下头来,黑发有点短,绕过耳廓微微散下,遮住一点侧脸挺括精致的轮廓。 仅仅是说这两个字,她已经费尽了力气。席越本来就较常人更敏感细腻一些,吃东西的声都停下了:“发生什么了?” “和你男朋友还没和好呢?” 从席越那一道清越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戏谑的意味,似乎只是单纯的问候进展。再普通不过的一句,问候进展。 楚爱甜无声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还是应了一声:“以后可能也不会了。” “别啊,你们挺合适的。” 席越似乎淡淡笑了笑,不过不明显。正说着呢,说话那头的背景冷不丁嘈杂起来,夹杂着他干脆的声音:“你还没下班吧?忙去吧。我开车呢,顺路,等会儿捎你吃个夜宵。” 等工作全部结束等了半个小时 ,她回到包厢的路上就在一处围廊边遇到路至忱了。尉琦他们的采访进行到了尾声,正是专注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她回来,只有路至忱朝她的方向短暂看了一眼。 楚爱甜对着他微微颔首,算打过招呼示意,然后就安静等在了一旁。 路至忱一边回答着问题,边回想了下几分钟前路过进屋的褚望秦那脸色,知道这两个人绝对是谈崩了。怎么说他也是从褚望秦十来岁起看着他一路长大的,路至忱比他大了七八岁,一起玩的时候勉强重叠了几年,过了那以后,大家也就各自奔路了。可情谊仍在,何况以他对褚望秦这厮的了解,这扑上去恨不得抱紧人裤腿的一方,以往可绝对不是他啊。这次失恋跟丢了魂似的,每天就在想杀人和伤心两种情感里无缝切换。 采访很快结束了,尉琦虽然没有得到伴侣的相关信息,但是路至忱侧面竟然提了他‘个人生活很幸福’——这不等于本人亲口承认有情况了吗!所以她帮忙收设备的时候也喜滋滋的,跟路至忱认认真真道了谢:“路老师,今天多有叨扰,麻烦您了!” “举手之劳,你们也辛苦了。对了,现在……”路至忱的浅棕色眸里划过一丝深意,沉淀的气质在灯下显出年龄的厚待来,“天色晚了,赶路要小心点。” “谢谢路老师啦,我们打个滴滴先回公司,您放心吧!” 尉琦笑道。 楚爱甜也跟着道了谢,顺便转头对尉琦轻声道:“我不回公司,等会儿直接走了。” 尉琦知道她今天不舒服,心里也不大过意的去,遑论今晚的干货还是托了楚爱甜的福,所以她立刻拉起摄影师,自告奋勇:“好,我送你下楼,给你付车费!” “路老师,我们走了啊!” 楚爱甜下电梯的时候才叫了声尉琦的英文名:“vicky,我朋友说来接我,你不用费心了,我自己能回去的。” 尉琦刚开始答应得很干脆,很快反应过来,挤眉弄眼地冲她做了个鬼脸:“这黑灯瞎火的,哪来的朋友啊,我看是男朋友吧?怎么样怎么样?是在公司门口等过你那个吗?” 她说的是席越闲着没事拉楚爱甜出去修稿吃蛋糕那周,他都直接到楼下的。 楚爱甜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否定了最好否定的那个:“不是男朋友。” 尉琦看她的反应也不想多说的样子,加上楚爱甜不笑的时候完全一气场封闭,距离感也强,也就没再多说了。 等穿过小道,重回到街上,入眼就是一辆黑色雪佛兰挺在路边,驾驶和副驾驶的窗都是半开着的,在路灯下车内的画面也隐隐能看清。 “是你那个朋友吗?”尉琦好奇道:“他好像在睡觉?” “嗯。” 楚爱甜没多说,朝他们摆了摆手:“路上小心,我先走了。” 刚一拉开车门,驾驶座的人就醒来了:“结束了?人给你们采访了?” 楚爱甜踩着边沿,扒着车门两次没爬上去,心有点累,答非所问:“我说你买车能买个低点的不?这怎么比一般suv还高啊?我都爬不上去,你以后准备找一八零的女朋友是吧?” 席越也没想到,失笑后解了安全带,准备下车来帮她一把。 她在努力攀爬的间隙,外套里的电话铃声又开始响,楚爱甜想也没想,拿起来就接了:“喂?” “楚小姐,我以为……你至少不屑撒谎。看来你连这点也做不到。” 楚爱甜手脚都冻住了,她停住动作,专心听完电话那头褚望秦没什么起伏的话,蓦地勾起唇角一侧,眼里却有什么东西一路沉到底:“褚望秦,你要说什么就说清楚。” “你身边那个小白脸,叫什么来着?是你新分配的编辑,还是你喜欢的人?” 褚望秦刚说完第一句,楚爱甜立刻朝四周望了望,很快在对面看见一辆深色越野,牌号是她熟悉的那几位数字。 本来看见她接电话,席越不想打扰她,才折返回了车上。但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席越也看清那辆车了。 “过来。” 褚望秦坐在车上,双眸紧锁着她被黑夜拥住的身影,还有望过来那一双深秀眉眼。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孤落而寂暗的车厢内响起:“我既往不咎。” 楚爱甜是知道的,他的骄傲与心气,她比谁都清楚。但她张了张嘴,手伸到衣兜里摸到一根头发,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还是拉开车门,一次就踩着车沿上去了。 一上车,她便对席越道:“走了。” 席越发动了车,但不知道该开那,看着对面的车也觉得他们俩之间的暗流涌动真神奇,隔着那么老远,席越甚至错觉他们在盯着对方似得:“开哪啊?” “你随便吧。”楚爱甜猛然攥紧拳头,骨节的咔咔声很是清脆,声音也很是冷静:“但能不能快点?” 但是席越没来得及开出去,因为他一抬眼,发现对面先启动了。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对方开着匀速,干净、利落、不轻不重地跟他的车头直接撞上了。 席越听了下声音,估摸着这动静,至少把他保险杠给撞掉了。 ☆、第四十七章 chapter47 在那一刻,因为惯性的力量,楚爱甜整个人身子下意识往前狠狠一错。 席越没有任何迟疑,右手径直伸过来,不由分说挡在她身前。好在这颠簸很快就停了,除了一声闷响以外,对面也是尘埃落定般地安静了下来。 席越往对面望了一眼,被肇事车辆的远光灯差点照瞎。 在他觉得刺眼,抬手挡的时候,褚望秦已经跳下了自己的车,径直朝他们走来。 楚爱甜坐在位子上看得很清楚,他就是朝着驾驶座去的。她心头一跳,直接翻身跳下车,满脑子想得都是丢人也得回家丢。 她把褚望秦拦在了车身的半米之外,双手一挡的架势倒很像老母鸡护小鸡,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强硬:“回去。” 褚望秦当时就笑了。不比刚才与她独处时的有所收敛,他现在的怒火已经到了顶点,一眼扫过去犹如薄薄的刀锋:“让开。” 他话音刚落,驾驶座的门就开了。 席越无意真的当一只小鸡,躲在楚爱甜身后,何况他本来就清清白白无二心,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指摘的,认真说起来,褚望秦还要感谢他才是,这段时间楚爱甜把所有情绪独自消化,将一切掩在风平浪静下,如果没有一个出口,怕是早闷死了。 啊,说是这样说。 跳下车的席越定睛看了看男人的脸色,轻咳了一声,原地认怂,准备转身爬回车内。 看来漂亮的人发起火来都挺吓人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 抱着这种想法的席越还没来得及上车,就被一把扣住了肩膀,难以挣脱的力道将他整个人掉了个个儿,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一拳打在了面颊上。 他速度比想象中的快。 席越偏了偏头,竟还是没有避过。他闭了一秒眼睛,试图止住这眼冒金星的晕眩,口内也很快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道,清醒是清醒的,疼也是真疼。 褚望秦性格本来就不好,要说真是楚爱甜自己讲的那个理由,不牵扯别人,那可以,但要是……他不把对方扒筋抽骨,就不算完。 他是错了一步,越过楚爱甜打了席越,一时间,楚爱甜还在卧槽懵圈的时候,席越已经被揪着衣领压在了车门上。 他们俩差不多一般高,席越体型要偏瘦些,褚望秦要把他提起来,自然是轻轻松松。 “你喜欢她?” 褚望秦淡淡地问。 席越的喉咙被卡得有点不舒服,他右手指尖泛白地反扣住褚望秦的手背,艰难地轻笑了笑,非常轻易的给面前人的怒火上又浇了一捧油:“怎么说,我对她的感情很复杂,比你想象的……” 他没能说完,就被楚爱甜打断了。 楚爱甜回过神来,整个人莫名地平静了下来。她用手拍了拍男人紧绷的小臂:“褚望秦,放开他。” 褚望秦没说话,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脖颈上甚至暴起了青筋。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在双方都没想到的下一刻,他忽然松了手,泄了一口气,笑了笑。 “像这样。” 褚望秦轻声道,尽管没有看她,但头偏向她在的左边:“我放开他,你是不是要放开我。” 楚爱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什么还没说出来,他便转身,擦着她肩膀离开了。 车子离开时的发动机隆隆的声音,就像他无言而失望的尾音。 席越缓过来一点,抬眸看了看她:“你……还好吗?” 明明不是肤白的人,但血色尽失起来也是苍白的够呛。 楚爱甜摆了摆手,朝他挤出一个礼貌的笑:“今天真的是抱歉了,你要去医院的话,费用给我报销吧。但我可能,不能陪你去了。” “不用,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席越忍住不适,说道。 楚爱甜余光都看的见他微微颤抖的手,难以忍受地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愧疚几乎淹没了她:“行了,别逞强了,你家人电话给我个,我打过去解释清楚,让他们来接你吧。” 她记得小学的时候,席越是跟着他家人移民了。在那有限的记忆里,楚爱甜都记得非常清楚,席越在家里完全是众星捧月的地位,放学都是爸妈爷爷舅舅姑姑轮着接,嘘寒问暖的宠着。 这样的家人是不可能把他一个人撂回国的。 但楚爱甜没想到,席越回避了这个问题,氛围也微妙地变得冷淡起来:“不用,我自己能开。” 他的躲避意味太明显,楚爱甜也只好点了点头:“那,路上小心。今天真的对不起了,他脾气……” 席越下意识地淡淡弯唇,不防扯痛了嘴角:“脾气不太好,我知道,看出来了。你不用道歉了,我真的没啥事,就一拳,也打不死人啊。走了。” 楚爱甜 嗯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给他的车离开腾出空间。 上车发动后,席越才又下意识抚了下嘴角和右脸颊,紧紧皱了皱眉心:“操。” 跟楚爱甜挥手道了别,开出两条街,停在红绿灯处时,席越后知后觉的失笑了。 “什么啊……这些年养尊处优的,反倒更能打了。” 初冬的风在夜里作威作福,卷过山水,卷向城市,越过街道,重重敲在他车窗上,敲得他眼角发酸。 *** 楚爱甜半夜才回到家,睡得很不安稳,一觉起来已经八点五十,洗漱完决定打的去公司,要么就迟到了。 趁着坐车的半小时,她又抓紧时间眯了眯,除了半梦半醒间惊醒,给吴子行去了个电话,说了她想要做检测的事,问他知不知道相关的机构,靠谱但是……也便宜一些的。得到了回答后楚爱甜摁掉电话继续睡得昏死过去。 如果她不睡觉,愿意跟司机大叔多唠两句嗑的话,就不会那么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事。 与此同时,褚氏总部23楼的会议室,莫斯然完全没有与合作对象开早会的自觉,全程直勾勾盯着主座上的褚望秦。 那眼神像要在他身上烧个洞出来一样。 其他人倒不是不想看,但没这个胆子。褚望秦今天这个阎面杀神的样子,躲还来不及……但也不否认,人民群众八卦的心情偶尔会短暂压下求生欲望。 等会议结束,其他人一离开,莫斯然就从自己那巴掌大的包里抽出一小份报纸来,叠得四四方方的,一看就是精心收藏。 褚望秦一眼都懒得看,当她透明人,转身就要走。 “哎哎哎哎哎哎!大哥,你看看这中间,是你吗?!你买了这么大一个版,”莫斯然抖了抖报纸,哗啦一下摊开,摊到中间的两张:“这名字,不会重吧?就算有人叫褚望秦,应该不会这么巧有个姓楚的女朋友吼?” 刷刷两张版面,只有六个字。 他俩的名字各在左右,中间横跨了个完美的心形。 “大哥,这份可是我们城里正常人都会买的报纸,还全国发行,你说你要告白能选个靠谱点的咨询对象吗?你去找我妹你……她是cv,这些新媒体类的玩意她全靠二次元那点臆想好吗?!你们俩携手双双上八卦新闻我就不说了,你,”莫斯然叹了口气,浮夸的语气陡然语重心长起来:“还准备把她追回来?她也不是在其他地 方飞的你,你求婚,她分手……这操作,让别人怎么看。” “爱怎么看怎么看,又不是没长眼睛。” 褚望秦不屑丢下一句,转身的时候顿了几秒,又道:“我乐意。她怎么想是她的事,我怎么做是我的事。” 面对着莫斯然扭曲的表情,褚望秦忽然匪夷所思地笑了:“该生的气生完了,就回来呗。”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莫斯然轻叹了口气,在他身后摇了摇头:“原来不也好好的,这个不合适就换下一个,环肥燕瘦,找能让人开心的不就得了。” “嗯,我知道。但换一个就不是她了。” 褚望秦漫不经心地把袖口挽到小臂上,唇角很轻地一弯:“想让我放手,那也等我不爱了再说吧。” 莫斯然对着重重关上的门,突然有脱下高跟鞋砸过去的冲动。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伯父交给她的任务也太tm难了!想想也是,人家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住,指望她个局外人来劝吗?! 她只能劝丫换个正常点的媒介……卧槽,想一想她要是楚爱甜,被登报纸告白?呵,嫌丢人还来不及呢。 楚爱甜倒不是觉得丢人,一是来不及。 二是,她一进公司,立刻陷入了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里。 虽然大家都是用电脑和手机工作,但发小广告的人身份摆在这里。早上出的报纸,一个小时就已经满城风雨。 当然了,以现在信息传播的速度,即使是褚家这位小少爷,弄出的动静也就够大家茶余饭后消遣一天。 可要是当事人之一在自己身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楚爱甜花了五分钟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花了五分钟解释了只是重名。 “我要真是,现在会在这里吗?” 楚爱甜垂眸一笑,窝坐到了自己椅子里,无奈耸了耸肩:“刚好名字撞上了吧。” 待人潮失望地散去后,她才抓了一把头发,头痛的要命:这人真是…… 这事也就他能干的出来。 ☆、第四十八章 chapter49我就要这一颗怎么了 没有二十分钟,楚爱甜就接到了明璐的夺命连环call。 她撑着额头,看了眼来电显示,本来就够疼的脑袋一下只想原地自爆。抽个空去了安全通道,楚爱甜靠着门喂了一声,然后立马把手机拎得远远地——即使这样也挡不住手机听筒里的尖叫声。 “楚爱甜!!” 明璐这段时间为了安慰她,没事就牵她出去吃东西兜风,还坚决不让她买单。就跟当时明璐失恋哭唧唧的时候掉了个个儿一样。 楚爱甜挠了挠后脑勺,右脚连跨三节阶梯踩着沿,尴尬地赔笑安抚:“别别别激动,我跟你说,这个我也才刚知道,我真没骗你,美女我们见了面我再跟你解释吧,我现在上班呢,好不?” 好容易挂了电话,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她就接到了吴子行的电话。 “有时间的话出来一趟,有事跟你说。” 看了看时间,楚爱甜道:“下午两点以后,可以吗?我有个午休。” “你下班了也行,六点半华园南边那个茶馆见吧。” “好。”楚爱甜想了想,“那茶馆的点心也没有特别好吃,怎么都喜欢去那?” 席越前段时间还拉她去听过评戏,那天时间还特别的长,足足三场,将近五个小时,说是想让她好好改改写东西一笔带过的破毛病。 “还好吧。” 沉默了几秒,吴子行不咸不淡地答了三个字,算作回答。 但怎么听,那话里分明有许多被掩盖和埋藏的情感。 楚爱甜没再多说。 本来就是这样,个人有个人的故事,很多时候翻开来,有个前情提要就可以了,非要把那些细节都揪出来,实在是没有必要。 往事从来不是品质过硬的石料,经得起打磨和磕碰,它大多数时候,只需要安安静静待在那里就可以了。 晚上加班多了半小时,楚爱甜打开手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鸽了。 吴子行说有点急事要处理,改时间到明天。 楚爱甜握着手机看了会儿,注意到他用的是祈使句。再往前想想,这人说话从来是说一不二,命令式而且不容沟通的口气,虽说应该有出身部队的原因,但从根子上来说,吴子行的性格本身也差不离。 她从兜里摸出个口香糖,坐在空无一 人的安全通道楼梯上,孤独地嚼了好一会儿,怎么也没想透。 林渊那样的性格,活脱脱大众公有冬天小棉袄夏天小雪糕,走哪都招人欢喜的人,怎么会,嗯,做出这样艰难的决定呢? 想不通,她就不想了。何必用没有参考答案的事折磨自己? 就像今天的事,她只敢想个开头,就不敢想下去了。 买个版面登名字,还画个深粉色的爱心,这得是脑子反反复复被门夹了八次吧。 这么窒息的操作,搁巅峰期的土豪楚蔺身上,楚爱甜估摸着他也干不出来。 从楼梯上站起来的时候,她的脚已经有点发酸发麻了,等到了一楼大堂,楚爱甜觉得腿麻的像一万根针扎着,跺了跺脚,可还是疼。 走到旋转门的时候,她忽然被叫住。 “楚爱甜。” 这是今天第二个叫她全名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楚爱甜觉得有一点神奇。 听声音她就知道是席越,没想到他恢复得这么快。 楚爱甜转头,应了一声,视线先落到了他被打过的嘴角,但却愣了愣:他带着绒线帽和一个黑口罩,只露出一双沉沉眼眸,深棕色的瞳仁直直撞进她眼里,撞得她一个激灵。 “很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褚望秦是只挥了一拳,但席越给她的印象就是风一吹会倒、比较孱弱的类型,尽管他并不是瘦骨嶙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从状态,从脸色,楚爱甜隐隐觉得他的身体并没那么好。 所以乍一看到席越这个装扮,她第一反应就是紧张,以至于楚爱甜下一秒拽着他就往马路边走:“我带我爸去过一个医院,那个医院做全面检查很仔细的,去看下吧。” 席越没有说话,只是一把反扣住了她小臂,低低道:“跟我走吧。” 他要去的地方不远,只是一个普通的24小时咖啡馆,就在隔壁一条街上的巷子里,拐两个弯才能看到门帘,委实不算打眼,所以在七八点的高峰期,这里坐的客人也只有寥寥几个。 他们坐在靠窗口的位置,咖啡馆里偏暖色的灯越发映得窗外寒冷寂静。 “我想问你点问题。” 刚一落座,席越便开了口,他甚至没有解掉口罩,只是摘下了帽子。 和以往不同,他微哑的声线里不复以往清越,只是一句问话就将氛围带到严肃沉重里。 “你和褚望秦分手以后,都没想过要去查一查这件事吗?你和叔叔,还有和你生父之间……” “呲——” 楚爱甜站起来时拖动椅子的声音刺耳尖利,周围人也被这突兀的动静吸引了目光,纷纷侧目。但楚爱甜无暇他顾,咬着后槽牙,目光陡然犀利起来,拳也不自觉地握得紧了些:“你说什么?这些事,我没跟您说过吧?” 口罩下的脸似乎笑了,弧度很浅,但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席越对她的戒备和攻击性不太在意,指了指椅子:“你要不要先坐下。本来不想这么快的,但是我觉得有些奇怪,这些天以来,我没看见你着急过,虽然发生了这样匪夷所思的狗血事件,但你好像,没有那么伤心。去做个测试——这是个最简单的解决办法,你肯定想过。只要等一个月的事,这个鉴定结果不能跟他一起等吗?反正,他迟早会知道。” 席越在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里短暂停顿了几秒:“所以,我只是想问你,你对褚望秦,真有你想的那么在乎吗?” 诚然,所谓‘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携手面对’现在已经成了万能鸡汤,泛滥到清醒的人看一眼都觉得反胃。 可表现的这么正常,这心理素质,要么不是常人,要么是不爱。 楚爱甜缓缓坐下:“我要是问你,你是谁……席编应该不会回答我的,对吗?” 席越小幅度耸了耸肩,身体语言透着懒散。 “那我凭什么回答你的问题?” 楚爱甜重新染过的黑发已经长长了一些,碎发随着她嘲讽地歪头遮住了部分眉眼,却更加清晰地勾勒出她五官深邃明亮的气势来。 “凭我要告诉你的事实。” 他们没有点东西,但是服务员给了两杯冰美式:因为这是每次席越来都会点的,不加糖的美式,即使已经入冬,他也不要热饮。 楚爱甜快速权衡了利弊,冷静开口道:“我妈不会骗我。但知道的第一时间我还是去验了,跟我爸,鉴定出来是非亲子。” “可宋绍梵,他已经不在了。我跟他之间,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楚爱甜淡淡道:“我找的那家机构,要做亲缘关系收费很贵,而且不是同父同母,结果的正确率也不敢保证,最近要换一家。” 虽然她不知道席越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但他跟陈年往事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你怎么就知道,宋 家兄弟一定是宋绍梵的儿子?” 席越云淡清风道,说话时的语气情绪,几乎倒退回了他们初见时的清冷:“而且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楚爱甜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倏尔笑了笑。 “得了,你的意思是,觉得我不够崩溃,所以不够爱他,对吗?” 席越轻抚了抚膝盖上的帽子,好像那里蹲着一只猫,双眼定定地望向她,语气平淡:“不是。我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很需要他。” “我不是需要他。他在不在都不会影响我。” 楚爱甜翘着二郎腿,膝盖被有些低矮的桌子抵着,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状态,她分明感觉到已经到了崩溃边缘,靠着惯性生活。进不得,退不得,这黏腻又摆不脱的一切,让她的神经像被拉扯到两边的皮筋,她甚至希望干脆就这么断掉算了。 变故中生变数,这种日子她真是过够了。 “因为……” 楚爱甜沉默了两秒,忽然惊天地狠拍了一把桌子,干脆的巨响,操气又上火:“我他妈要是能控制着自己不喜欢我哪么多废话?!谁爱是我爸是我爸,反正我真正的爸就老楚一个!谁爱是他爸是他爸,我管他被谁生被谁养,他难过了我就多罩着点,我不开心了他就多陪着点,重要的是——我们,不能是同一个,好吗?” “本来也不是同一个。”席越自然而然接过话茬,摘下口罩,鼻塞严重地捂嘴咳了两声,把自己那份咖啡一饮而尽:“我认识宋渊,好多年前认识的。我们聊过一件事……” “是这样,宋家有两个孩子,但小儿子是冬天宋家夫妇在福利院门捡到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楚爱甜:…… 真的想骂人。 她先打了自己一个巴掌,又掐了掐大腿,最后抱过美式来狠吸了几口,对着想要继续的席越做了个停的手势:“你等等。你认识渊哥,难道比吴子行还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爱甜似乎看见对面的人微不可察的颤栗。 席越笑了笑:“对。比吴子行早点儿。我没必要骗你。” “合照呢?” 楚爱甜朝他伸了伸手:“我怎么相信你?” “没有,”席越态度坦然地摊一摊手:“我们的关系,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点。你真想确定,我可以告诉你很多细节,但没这个必要。至少这件事我不会骗你 ,你去尽快验出结果,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可他们……”楚爱甜迟疑了一瞬:“长得挺像。” 闻言席越曲指扣了扣桌子:“你觉得他们的共同点是什么?” 楚爱甜仔细想了想:“鼻子?眉毛?” 席越低头喝了口咖啡,毫无波澜道:“是帅。” 楚爱甜:“……” “你没听过吗,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而且……” 楚爱甜猝不及防朝他伸出右手手掌,再次做了个stop的手势:“等我一分钟。” 接着,她掏出电话,镇静地拨出烂熟于心的11位的手机号。 三声过后,那边很快接起,一声熟悉的喂里带了两分试探和小心。 “我楚爱甜。” 楚爱甜深呼吸了两次,紧张地挠了下后脑勺,语气尽量平静:“我能暂时取消我说的话吗?” 那边顿了顿,问了两个字,什么? “就是,我说要分开什么的,你就当我放屁吧。” 这次没有停顿,对方从善如流,飞速镇定地答了一句,好。 “行,那先这样,你忙。” 褚望秦挂了电话,表面一切如常,可对面人再说什么他都听不太进了。 吴子行止住话头,抬眸看了他一眼:“很复杂吗?这里面具体利害关系你不需要弄懂,只要知道有人在扭曲理解上位者的意思……” 褚望秦手里的钢笔转了几转,在桌子上倒磕了两下,伴随着他打断的吴子行的话:“不是。” 男人拨开袖子看了眼腕表,平静道:“两分钟前,我有女朋友了。就是这样。” 吴子行:…… 想了半天,他恭喜了一句:“你效率挺高。” 另一头,收起电话的楚爱甜郑重严肃地盯着席越:“我不管你是谁,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 席越理所当然地点头:“嗯。” 他在心里默数了三个数。 1。2。3。 果然楚爱甜咣地一下把头埋进了臂弯里,忍不住痴笑开,声音闷闷地传过来:“只要你不骗我,我可以再爱他很久……你最好别,我会去再弄清楚的。” “当然。”席越打了个响指,示意服务生加单,顺便指了一条明路,“找最好最快的机构,褚望秦钱多, 不用替他省。” 他们俩接下来跟席越、吴子行的谈话都有点心猿意马的意思。 绝望的是,这边褚望秦刚处理完手头上林渊的进展,这边就被助理恭敬提醒:您一个半小时后的飞机定好了,去t市出差,八天后的返程,刚好能赶得上家里的大事,褚望祺的心脏搭桥手术。 与通和资本的案子已经谈了一年,褚望祺还在的时候就着手规划了。 褚望秦关键时刻向来拎得比谁都清,深知这次并购重组在于引资,该谈的风险分担、收效都得捋顺了。这是少数几件他不愿假他人之手的事。 所以他还是飞去了t市。 一直到降落、马不停蹄地参加完三个小时的商业酒会、回到下榻的酒店为止,中间足足七个小时,褚望秦忍住了联系她的冲动,尽管信息已经删了写、写了删,活生生把自己憋成了心塞的傻逼,但编辑好的信息就是发不出去。 怕没有回复,怕得到回复。 离得太远时,不适合做这些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 褚望秦进了房间,直接把灯调暗了两个档,烦躁地扯了扯领带,解开衬衫上面扣子的时候,他清楚闻到了身上混合着各式香水的味道……熏得人越发心烦。 “您好,roomservice。” 门外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褚望秦皱了皱眉:“我说过了吧,不要来打扰我就是最好的服务。” “噢,可是您没点夜宵吗?有床毯子您好像要加……” bbbb把你能的,烦不烦啊——褚望秦一把拉开门,不耐道:“不需要,要我说几遍不需要?!” 门外的人本来就是双手环胸,右脚点地懒懒靠着门沿,压低声音问得,等门开了一条缝,她推门便大踏步走进房间,不知道的以为她来捉奸,毕竟她顺便把开门的人也推了进去。 褚望秦阴郁地想要掀桌发火,等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谁,又硬生生给呛回去了。 对方并没说话,上来就一颗颗解着他衬衫扣子,又专注又快的样子。微凉的手指关节时不时会触到他温热的肌肤。 他没动,生怕是个梦,碰一碰就碎了。 等解到最后一颗,楚爱甜撩开他白衬衫,一看,非常满意,满意到说话都带了几分大爷我今天太开心了的喜悦。 “腹肌没退步啊,不错。” 褚望秦切地低嗤了一声,下一秒扣着她的腰把人推在墙上,掐着她下巴寸寸靠近时,侧头在她耳边落下一句话,热气散在耳朵里让人直觉得痒:“楚爱甜,跟你说个事,我这人认命,就算你真的是我妹,我们俩也得互相把对方看腻了再说。” 楚爱甜眨巴了两下眼睛,含着星星一样,看了他几秒,噢了一声。接着漫不经心在他下巴上飞快亲了亲,小声道:“我知道啦,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褚望秦没答话,手掌垫在她后脑勺和墙壁之间,低头深吻住她柔软的唇瓣,和以往的推拒开局不同,这一次,没人想要浪费时间。从唇舌触碰的瞬间开始,便只有深入而切切的纠缠不休。 ☆、第四十九章 chapter50 “谁跟你说的?” 结束后楚爱甜趴在被子里,累得不想说话。褚望秦以为她睡着了,三番两次想小心翼翼掀开被子,结果人把被子捂成了结界,严实得一点缝都掀不开。他刚翻身想下床,就听到楚爱甜蒙着头闷闷问了这么一句。 褚望秦坐在床边想了想,先去够了一条深灰色睡裤,套上后往书桌旁一靠,磕出来一根烟叼着,说:“吴子行。” 虽然料到了这个答案,楚爱甜还是虎虎生风地掀开被子,呲溜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他怎么把不住门呢……卧槽!” 刚才耍流氓是一回事,现在气氛冷静下来了,猛一看见他赤着精干上身,楚爱甜连忙非礼勿视地扭过头,扭完头才觉得自己忒傻,干脆合着被子继续躺尸。 褚望秦烟也不点了,叼在唇边笑眯眯地走到床边,拍了拍她:“哎,楚小姐羞涩的不是时候啊,刚才那么……” “喂,”楚爱甜露出上半张脸,幽幽看他一眼:“不想死就闭嘴。” “好,闭嘴。”褚望秦蹲下,往前扑了个满怀,心满意足地搂紧一大坨被子:“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咯,我喜欢你,比你想的多很多。” “所以,不管发生,算我拜托你了,”褚望秦的声音柔和下来:“不要那么轻易地说离开,哪怕我们俩都觉得不成了,也都再多努力一会儿……到我们不会后悔为止。” “而且,这是近一百年来才被慢慢禁止的。家族内通婚的情况古代经常发生,近亲后代有可能会有健康问题,那没什么,我们领养就行。” 褚望秦的话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楚爱甜缓缓把被子拉下,整张脸露出来,无语道:“什么领养?” 抬眸看了看男人的表情,她突然有点语塞:“褚望秦……你想想我为什么给你电话?因为我们,应该,不是什么狗屁兄妹。” “席越跟我说的,他认识渊哥。不过让我自己再确认一遍,我负责找机构,你负责出钱吧,ok吗?” 褚望秦沉默了好久,忽然低头亲了亲她额头。 “那好,我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好。” 楚爱甜在床上又窝了十分钟才去洗漱,进洗手间的时候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浴缸赶得上床大了,太不吉利了。” 褚望秦不解:“跟吉利有什么关系?” “你自己看看,”楚爱甜退了两步,刚好踩在洗手间的门沿上,脖子上挂着毛巾感慨:“多完美的杀人密室啊。” 褚望秦愣了一秒,然后憋不住的狂笑了一阵,笑得腰都弯了,楚爱甜忍不住,看着他笑忍了一会儿,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挺有才的是吧?” 他直起腰来,眼眸落在她身上,唇角含着笑点了点头。 “是啊。” 过日子。 是烟火众生放纵完后的归途,也是有些人的所期而不可得。 等两个人都洗完澡,准备舒舒服服地窝在被褥里时,楚爱甜又爬下了床,褚望秦余光瞥到,手一扫想要捞过人来,结果没成功。 她拉开梳妆台的椅子:“没吹头发,腻的慌,睡不着。” 褚望秦轻叹了口气,走到楚爱甜身后拿过她握着手里的吹风筒。 “你要来吗?” 楚爱甜透过镜子看着他并不熟练的动作,笑了。 “是啊。我给我媳妇儿吹头,”褚望秦也往镜子里望了一眼,扬了扬眉,正正对上她的笑眼,两个人视线在镜子里无声一对:“你有意见吗?” “没,小的不敢。” 楚爱甜耸了耸肩,微笑的弧度很浅,但却让褚望秦忍不住想看。 吹头发这种事,说起来完全没做过是会手生,但归根结底不是什么技术含量高的事,只要一缕缕的给弄干了就行。 也就刚开始一分钟他有些乱来的架势,后面拿了个梳子,一点一点的整理倒是快多了。 楚爱甜也不管他怎么吹,正反也不会给她脑袋吹个洞,能干就行。 “哦,对了,褚……”楚爱甜忽然想起来什么,下意识想要侧过头问他问题。 “别动。”褚望秦专心致志地把她的头拨回原位。 “噢。我是想问你,”楚爱甜低头看了看自己胶着在一起的手指,轻咳了一声:“手术。” 大概是相爱后能轻易点亮的技能,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一个词就可以代替一句话。即使这样,还是有很多想要说的话。 “我哥?嗯,过几天吧。路洺……路洺主刀。” 褚望秦神态认真,好像全心浸入了当下这一件事,说话只是顺带。 “我前一天回去,刚好赶上。” 楚爱甜从镜子里不动声色地凝视 着他。 “那,我也去可以吗?” 褚望秦轻笑了一声,握着她头发的左手顿了顿,视线在镜子里撞上她的。 “你不去吗?能不去吗你?我都给你吹头了,你还不去,有良心吗?” 楚爱甜嗤笑一声:“没有,被你吃了。”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褚望秦觉得自己没有点反应都对不住辛苦劳动。 他把开关拨到off,插头拔下来,扔到了一边。 楚爱甜还没有意识到,站起来径直就往床边走,结果被人揽着肩带回来了。 褚望秦把椅子踢开,单手抱起她把人放在桌子上,抬眸看进她眼里,一片暗色。 要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意思,楚爱甜就是个纯脑残。 她推了一把褚望秦,低头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褚望秦抬手就把t恤去了,露出精壮的上身来,顺便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大哥,你要么自己解决,要么去买套啊,”楚爱甜警惕地瞪着他,想从桌子上跳下来。 又被推了回去。 他右手直接插|入她柔软的黑发,带着楚爱甜的额头向前,两人在空中轻轻一碰。 额际紧靠,鼻尖相贴,眼神撞到一起,唯有说出的话很安静。明明给亲吻留了一线距离,却显得更加暧昧亲密。 “不买,怀了就生下来,我要娶你。” 说起来也神奇,他们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床却完好无损。 想想也是,一次窗户,一次沙发,一次梳妆镜,床会有事才怪。 反正床没事,她有事。 累死了。 第二天早上,她破天荒的醒在日上三竿后。起来的时候,窗户里透出一丝白日光线的耀眼来。 床褥里就她一个人了。 楚爱甜摸了一把旁边知道人不在,顿时有种解放的快|感。在大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手机在枕头下震动了两下,她摸过来看了一眼进来的信息。 ——我早上还有事,醒了就下去3楼吃早餐。最好十点半以后,我到时候差不多回来,一起吃。 楚爱甜忙看了看时间:9点半。 她长出了一口气,继而勾唇一笑。 傻子才等,等着吃完又被通透地x一遍么? 去洗手间洗漱完回来,楚爱甜才发现床头有个装衣服的盒子,她掀开看了看,是一套还没拆包装的休闲装。 深灰色烟管裤,浅藕色的套头毛衣,料子看着就高级又舒服,完全不需要考虑外套。 她也没多想,一口气全换上了。 五分钟后,楚爱甜被进来的人瞄了好几眼。 瞄得镇定如楚爱甜,都低头看了自己两眼:“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像是完全没意识到似得,迷茫地对上她的眼:“嗯?” 是个白净的女人,观感像一团包子似得,还是个精致的包子,包子里的蟹黄or鱼翅小笼包,五官像被工笔画点睛般勾勒过,带出一股混合着少女与女人的气质,在她身上冲撞融合,难分高下。 而且一边迷茫,另一边完全不闲着,手已经从上到下,把几乎每一层楼摁完了。 “喔,么有,”包子耸了耸肩,淡淡道:“我就是觉得看着暖和。” 楚爱甜看了眼全亮的楼层,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这里有暖气无所谓。不过你是准备穿短袖出去吗?外面现在4度。” “我知道。” 包子看着很年轻,但是说话时好像经历过沧海桑田一样,连喟叹都有着别样的味道。 “这个,”她注意到楚爱甜的脸色,解释了一下:“对不起了……我躲个人。” 等第三次停下,电梯在20楼的时候,包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爱甜看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门,和一瞬间自动消亮的剩下楼层,重新摁了个3楼。 刚拿出手机看了眼信号,想着给人发个短信,下一秒电梯门又开了。 楚爱甜叹了口气:“小姐,您到底是躲人还是逃亡……” 一抬眼,她愣了愣,一瞬间恢复了常态。 冷然,镇静,面无表情。 “上电梯吗?” 门外的男人很高,夺人眼目的气质,一手撑着电梯门,面上神态很淡。那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楚爱甜觉得他像是在空无一人的电梯里寻找什么。 “抱歉。” 因为这个小插曲,楚爱甜去吃饭的时候,已经赶不上最后一批特供白胡椒小香肠了。 她退而求其次,随便夹了两片培根,舀了一碗炒饭,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电话那头也适时被 接了起来。 “喂。吴子行。” 楚爱甜只说了四个字,那头已经非常自然地接上了回答。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明亮宽敞的自助厅完全救不了她的心情,楚爱甜反问了两遍,把餐布用力甩了甩,气得呼吸都不匀了:“你为什么要告诉他?” “你为什么要回去复合?” “我?你怎么知道?” 吴子行:“……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在谈事。” 楚爱甜:“这样。” 吴子行继续道:“你还没回答我。这个情况,你是想开了,还是没想开?你们俩不能脑子一起不清醒。” 如果说楚爱甜本来只是普通程度,例行公事的气一气,现下是真的恼了,叉子往桌上一撂,背靠着椅子,冷笑了一声:“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我急什么?”吴子行没什么波澜起伏的声线依然,但是话里潜藏着沉郁:“林渊,你们一个是他弟,一个是他妹,搞到一起,你们让我怎么见他?” 楚爱甜心平气和道:“你会不会说话?” “不会。我只知道我没法跟他交待。” “你跟他交待个屁,”楚爱甜压低声音:“我告诉你,就算真成这样了,交待也是我以后去交待,轮的着你吗?不说我们俩不是……” 楚爱甜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她突然问道:“吴子行,你认识席越吗?” “谁?” “我小学同学。” “没听过。” 吴子行的回答没有半点迟疑。楚爱甜猛然意识到,从头到尾,她相信席越相信得太自然了,几乎是他一开口她就下意识地认为,他说的是对的,他不会骗她。 “那是谁?”吴子行问。 “我同学,”楚爱甜疲惫地揉了揉眼眶,“也是我现在的编辑。他跟我说,” 吴子行在那头等了很久,没有等到下文:“什么?” “没什么。” 楚爱甜不自觉摇了摇头。 她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只是想起那天结束谈话,起身时被席越叫住。 席越坐在座位上,昏黄的灯光笼罩住他的侧脸,映出一道她从见面开始就故意忽略的浅淡疤痕,他的神情很复杂,楚爱甜一时无法辨 认有多少种情绪在其中。 “我认识林渊的事,你不要跟他那个战友讲。” 楚爱甜当时答应下来了。 “吴子行,我跟你不一样。”楚爱甜舀了一口变冷的饭,吃得直皱眉:“我答应过的事,怎么都会做到的。” “……” 吴子行沉默片刻后,把电话给撂了。 “什么破毛病,德行。” 楚爱甜瞪了一会儿手机屏幕,瞪得眼睛酸了,才低头吃饭。 但还是没忍住,喝果汁的时候,又瞟了一眼屏幕,思忖着怎么工作还没结束啊。 心想事成说的大概是下一秒。 楚爱甜仿佛心有所感似的,一抬眼,门口正走进来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其中…… 嗯,最高最帅最盘靓条顺的那个当然就是她家的。 楚爱甜自豪地挑起培根咬了一口,余光扫了一眼,只有他穿着单件白衬衫,轻松勾勒出男人的肩宽腰窄,手上搭着黑色西装外套,黑色西裤下腿又长又直。 也不怎么关心他有没有看到自己,一行人都已经进了里间的位子,反正他旁边那些人走了再说。 抱着这样的心情,楚爱甜继续认真喝粥,喝了没两口,肩就被拍了拍。 “楚小姐吗?” 她被拍肩的时候以为是褚望秦,但不是,声音一出来她就知道不是。于是转头,礼貌道:“有事吗?” 有三个人站在她椅子边,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们穿着倒不是多黑社会,但言谈间的语气…… 楚爱甜察觉到了对方的来意不善,没放勺子,问道:“必须去吗?” 对方没答,只是重新微躬身,手掌朝上对着门口。 从这架势来看,楚爱甜完全相信自己要是不答应,估计会被架着走。 “能问下,找我的是谁吗?” 在电梯口的时候,楚爱甜被他们几个人夹在中间,看着渐渐变化的数字,问道:“换个问题,我认识吗?” 电梯门缓缓开了,楚爱甜无意间扫了眼里面的人,怔住了:“你吗?” 刚才遇到的人。 那男人眼神只轻轻一扫,她能感觉到身边三个人立马退后了几步。 “去走楼梯。你进来。” 楚爱 甜意识到前半句是对手下说的,后半句是朝着他说的。 即使是危险的变故,她也不相信在满是监控和安保的酒店,对方会贸贸然有什么大动作。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在外套里把手机悄悄调到了通话页面。 她走进去。 电梯门慢慢合上。 楚爱甜的心也随着那轻响微微一沉。 “是你找我吗?我们认识吗?” 没有回答。 “还是我惹到你了?刚才没让你进来?是你要出去的吧。”楚爱甜叹了口气:“您不是哑巴吧?” 刚才不还在门外说了声抱歉吗? 结果这人愣是没开口。只在电梯迅速上升的过程中说了一句话……准确地说,是命令:“闭嘴。” 楚爱甜的脾气本来就在日渐近墨者黑,和褚望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趋同,所以当下就有一种:卧槽,你他妈逗我呢??的操气。 但面前这个人,楚爱甜的直觉告诉她,目前还是乖乖听着比较好。 和褚望秦那种长相过于标致的暴脾气不一样,对面是个气质远比五官夺目的人。并不是说,他不好看。相反,对方的侧脸和仰角像绝美静物,优雅、斯文、骚气。而且左脸写着非我族类,右脸写着绝非善茬。 如果非要总结出什么,一瞬之间,只有一个词扎根似的跑进她脑海…… 嗜血。 那种危险已经打破氛围本身,是从骨子里令人觉得不安的复杂底色。 他带她去了35层,一个在拐角处的大会议室。 是真的大,三百六十度的空旷……没有人。 进屋的时候,楚爱甜特意落了他一两步,右手尝试着拉住门,没让它完全合上。 男人完全没意识到似的,摁了手上微型遥控,投影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段……监控画面? 楚爱甜看到的第一秒,就意识到对方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手不自觉地一松,门轻扣住了。 “这个人,”他走到投影对面,半倚着桌子,双手落在裤兜里仰头问道:“刚才你遇到过。” 楚爱甜点了点头:“嗯,对。” 对方头都没回:“她跟你说了什么?” 楚爱甜差不多猜到这个问题了。心里也不由松了一口气,这个问题还新鲜热乎着。 刚准备开口,会议室的门 突然被敲响了。 不像她还知道掩饰下的roomservice,褚望秦的声音透过门板清楚传来。 “开门。” 楚爱甜从中听出熟悉的怒气。 她看了眼背对着坐的人,对方像没有听到一样,又问了一遍:“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就看了看我毛衣,说暖和。就这样。” 话音刚落,楚爱甜被轰然巨响弄的下意识一个激灵。 门给那位爷一脚蹬开了。 褚望秦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拉楚爱甜到自己身后,先上下拉着看了两遍,确保完整无损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 楚爱甜其实很少见他这样冷淡的狠绝,那天她说分手都没有过,多急也没有过。 “其他我不管,不,要,动到我头上,动我的人。” 那人没回头,只是仰头看着监控,一遍一遍地重放,他还津津有味似得。 “褚少,给你个建议。留人不是靠绑的。” 褚望秦冷冷瞥他一眼:“那您应该多抄几遍。” 说罢,头也不回地拉着楚爱甜走人了。 往电梯走的短短一路,她还看到安全通道的门被什么东西夹着,仔细一看,还是一只……脚…… “哎那……” “三个人堵前面不让走,倒了以后碍事,我在里面解决的。” 褚望秦知道她要问什么,直接一句回答堵住了她的嘴。 “喔。” 上了电梯,褚望秦忽然回头,两只手重重往玻璃上一拍,把人圈在自己的可视范围内,低头道:“算我求你了,你下次走之前跟我说一声,跟我说一声!好不好?!” 楚爱甜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拍了下他,手指戳向摄像头的方向:“那个,监控。” 平时可能不记得,但是刚才才看过巨幅影像来着,惊叹于其中近乎高清的画质。 褚望秦被她的反应弄得哑口无言,最后叹了口气,把人搂到怀里揉了揉:“我一转脸你就不在了,还是跟那人走得,吓死我了。” “稀奇诶,第一次听你说吓死了。” 楚爱甜靠在他怀里,蹭着笑了笑。 “废话,那是个变态。”褚望秦不放心,把人从自己胸口挪开,手扣着她后脑勺仔细看了看:“好不容 易才捧回老子手心的。” ☆、第五十章 chapter50 他们一起坐飞机回去的,红眼航班。机场人来人往,吞吐着巨大的客流量,她在进去的时候已经困的昏昏沉沉,连电话响了都不知道。 褚望秦轻叫了她两声,楚爱甜也没有反应。等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后,褚望秦犹豫片刻,拿起电话替他接起。 “喂,阿姨……好。” “诶?那个,手机主人呢?” “她睡着了。” 褚望秦侧头看了看睡在身边的人,空着的那只手忍不住轻柔地拨开了她额前挡着的碎发,无声笑了笑。 “到哪都睡啊这孩子。”兴许不是楚爱甜接的,关荷反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起来,言语间也有些放松的意味:“她这孩子一直都是这样,到哪都没什么警惕性,说睡就睡,还真是麻烦……” 那边忽然停住了。 褚望秦无奈地想,不会是现在才听出来吧? 还真是。 关荷怔愣了好半天,才有些磕绊地开口:“你,是小褚?” 褚望秦也下意识愣了一秒:“我是。” 这个称谓还真是特别。 那边听着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你们还在一起的吗?” 一个‘是’字的事。褚望秦却好久才回答。 看着小窗外恍惚的夜色和停着的飞机,他几乎错觉这是一个梦。 “对。伯母,”褚望秦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还在一起。” 关荷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直接挂了电话。 褚望秦看着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轻笑的出来。大概是因为难得遇见敢挂他电话的人吧。 楚爱甜在睡梦里不舒服地哼了一声,看着像是想转身,但位子能完全放平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兼顾宽度,所以她只能在座位里烦躁地扭了扭身子。 “很困吗?” 褚望秦垂眸落在她睡颜上,很没出息地靠着看了很久,他连时间都没记,只觉得这张脸,自己大概能看到飞机降落为止。 等真正起飞的时候,空姐来提醒他们暂时收起椅背,却看到这两人头倚着肩相叠着睡熟了。 飞机进入平流层的时候,被硬叫起来懵逼中的楚爱甜恢复了点清醒:“对了,你下飞机是不是直接去……唔……” 嘴里感觉到一 阵微凉的酸甜,她扭头看了眼褚望秦,嚼了嚼,眼睛一亮:“草莓。” “喜欢吗?”褚望秦也挑了一个给自己尝,“挺甜。” 楚爱甜边张嘴吃东西边抽空问道:“对了,我是想问你,要直接去医院吗。” “嗯,先去看看哥那边。” 褚望秦又笑了笑:“不过,他心理素质好的不得了。一个原因,这也是第四次了,某种程度上,也算久病成医,不太慌。另一个是,他比上次心情好,看我终于接了苦力的棒子,估计卸了担子比谁都轻松。” “那叔叔也会去吗?” 她拆了包杏仁,递给褚望秦一颗,他没接,指了指自己的嘴,楚爱甜瞪了他几秒,还是妥协了,一颗给他塞进去。 褚望秦吃坚果类的食物很慢,慢悠悠地速度,也不急着回答,等喝了水才说话:“我很久没见他了,也懒得去想。” 为什么……楚爱甜脑子里刚滑过这三个字,答案很快就自动浮上水面。 “渊哥的事?” “嗯。”褚望秦侧过头把遮光板拉了下去,侧脸透出他的不愿多言。 挣扎着翻滚的心已经过了最开始焦虑的阶段,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把它们都克服了。 对吴子行来说,褚珲,包括褚家的人,只是资料和报纸上的名字,而且还是害他失去的罪魁祸首。 可那是他这十几年来朝夕相处的人……家人。 褚望秦很难相信,仅仅是因为褚珲拜托自己在军中的兄长‘去调查下这孩子’,一直对林渊看不惯的某个上级,会根据连指示都算不上的一句话,捏出那样一个莫须有罪名安在他头上。因为太聪明,因为太刺头,因为迟迟逗留不肯走……为了救两个线人吗?呵,哄谁呢。更何况,人已经死了,一个怀疑,足以压死人。 本来只是想查他亲哥,查出了这个结果,褚珲觉得也没有必要跟褚望秦再开口了,怕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给他。 总医五楼的走廊里,褚望秦靠在雪白的墙上,听到这几个字,忍不住笑了,眼里却浮上一层很重的悲哀。 “不好的影响……您是指什么呢?通敌叛国吗?” 褚珲坐在最右边的长椅上,整条走廊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那亮着的‘手术中’的灯。 “当年我们是朋友。宋绍梵托付过我,两个孩子,至少要救一个。我带两个回来没问题,但是 我找不到你哥啊。”褚珲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疲态,“或许是缘分,天意吧,我把你当儿子,到真的觉得你是我一点点拉扯起来的,中间也是要时间的。你真的是,太皮了你知道吗?你总觉得因为你哥的,啊,我说的是望祺,他的病,我只是想培养个接班人,所以抗拒这件事,但不是的。我就是希望你能好一点。你暗中查你亲哥的事,无论真假,他在部队待了十年,中间的种种,旁人说不清。我不想让你查出来觉得失望,但你也不说,我也没什么立场阻止。我真的没想到,当年托你大伯先查,查出来这幺蛾子。不过林渊那个上峰……” 当年那个乱猜的长官早已革职,最近还突然不见了踪影。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褚望秦在墙上磕了磕,抽了一根烟叼在唇边,刚想拿打火机,又想起这是什么地方,只能用食指中指把烟夹着,淡淡道:“我干的。把人给林渊的一个朋友了,以前他们同个部队的。” “我猜也是。”褚珲轻叹了一声:“我知道你怪罪我。我无所谓,但是宋家当年的意外,真的不是我,他当年虽然是我对手,但也是我朋友,很好的朋友,我不会干那种猪狗不如的事。” 褚望秦笑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竟然笑得出来:“不是,我们非得在我哥生死时速的时候说这个吗。” “只要我哥的事不是你就行了。” 褚望秦低头,把香烟捏在手心里,“你坐着休息一会儿吧,想回去也行,我出去一会儿。” 饮料机在楼梯角一上来的第一个拐弯处,他记得是这样的。 但还没有到投币那一步,褚望秦就不争气地扶着机子一路蹲下了。 累。 太累了。 心就一颗,还得分两边给吗。 他自己都觉得矫情逼真可怕,可就是他妈的……忍不住。 想休息,想抛开所有,躺在大地中央,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用管。 叮。 选项的灯被投币声弄得暂时灭了。 站在他身后的人摁了一个键,可口可乐那一栏。 楚爱甜挑着易拉罐环打开,递给他,顺便也蹲了下来,两个人就跟守着自动贩卖机的年兽一样。 “你想怎么解决?” 楚爱甜懒得绕弯子,单刀直入地问道,语气很轻:“吴子行不会善罢甘休的,对不对?” 褚望秦看着红色的罐身:“他想要什么,你知道吗?” “如果我是他,”楚爱甜两个手臂搭在膝盖上,仔细思考了几秒:“我想要我的人回来。回不来,我就找让他回不来的人,打一顿。” 褚望秦喝了口可乐,瞥她一眼,说不清什么心情:“怪不得你俩聊得来。” 楚爱甜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大哥,这样都要吃醋显得你怪小气的。” “我本来就小气,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褚望秦面无表情说完这句话,楚爱甜直接笑喷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行行行。小气鬼。” 最后三个字带着连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宠溺,她转头看了会儿褚望秦,忽然伸手搂过他的肩,像个大姐大一样:“会好的,这不是我安慰你。事情到了低谷的时候,你就想着再低一点吧,低到不能再低的时候,它总得往上走了。” 褚望秦过了好久,才道:“褚望祺这次要是好了,我希望他别把所有公事都推给我了,”只有楚爱甜听见,他很轻地叹了口气:“我他妈快要被压死了。他可赶快好起来吧。” “他会的。” “如果他好起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 楚爱甜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就屏住了呼吸。 “把你房间里路至忱的海报撕了。” 楚爱甜:“……” 她辩驳了一句:“新家你还没去,你知道个毛线。” “就你租的那房子?”褚望秦嗤笑了一声:“你所有行李都不带,也不会忘了他海报吧?等我哥出来了,一起回去,看看你贴了没?” 楚爱甜语塞:“呵呵。” 俩人就这样从饮料机蹲到了墙角,望着天花板天南海北的聊,和平时并无二致。 就像早知道结果一样。 手术会成功,一切顺遂,他们爱的人都平安。 *** 褚望祺喝了一个月的的猪肝猪心猪骨头汤,喝得他床也不想卧了,只想跳窗逃院。 据说都是楚爱甜的妈妈做的,他想拒绝……褚望秦威胁他说也要为弟弟的幸福考虑考虑。 真是新的一天,新的窒息。 望着又一碗猪肝汤,褚望祺叹了口气:“褚望秦,你不觉得你有点过 分吗。” 坐在病床前负责监督的人耸肩:“不觉得。” “你至少帮忙喝一半吧?” “不用。”褚望秦翘着二郎腿,皮笑肉不笑道:“托某人的福,我最近活得很充实,没时间吃饭,经常去她家吃夜宵。你吃的我都已经吃过了。” “我还有几天就出院了好不好,”褚望祺无奈瞥了他一眼,“出去就回公司,行了吧。” “得了得了,等你完全休养好吧,总得给我腾个休息的时间出来去办下其他事吧。” “嗯,行……哦对,你们俩的,”褚望祺是后来才听说的,楚爱甜挑了个阳光明媚的中午若无其事地讲完,他一口水差点没呛死:“结果,出来了吗?” 褚望秦拉开椅子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问过我几遍,我说的什么?” “……那就当我想知道你到底准不准备开启不|伦之恋,”褚望祺揉了揉太阳穴:“因为你亲哥那事,爸都不敢劝你这事,但跟我你就别藏着掖着了。” “不是。” 褚望秦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除了她以后会出现在户口本上这层关系以外,我们没关系。” 但是未来户口本上的这位同志,已经放了他三天鸽子了,换言之,他们已经三天没见面了。 楚爱甜没时间。 为了找个人,她都冲回原来供稿的那间杂志社找总编了,结果对方说席越也是‘上头推荐,突然回来又突然离开’。 席越的消失,就像他的出现一样。 ……莫名其妙地来,莫名其妙地走。 她终于跟吴子行交代了,说了席越认识林渊的事。 约在离她现在公司不远处的茶馆,那晚她和席越坐在这里喝茶吃东西。 “反正就是这样,你也见过一面,那次,你帮我搬家那次,”楚爱甜在空中比划着,“席越还突然出现,说要帮我找工作的时候,你忘了?那张脸,你有没有印象,在哪里看过?” 吴子行点了一壶龙井,顺着她的话仔细想了想:“没有。” 他想得很快,答得也很实诚。如果不盯着细看,那握着壶把的手微抖只是个一闪即逝的动作。 楚爱甜长吐出一口气,满腹疑惑:“他到底怎么认识渊哥的,你说要是部队的人,你也不可能不认识啊。这么大个活人,怎么说不见 就不见了。” 她嘀咕着:“想告诉他他说的是对的来着。” “他应该会知道的。” 吴子行倒了一杯茶推过去:“你说的,他这么了解你,还有……林渊的话,总会知道的。” “是这样吗。”楚爱甜将信将疑,一看是茶杯,顿时皱眉了:“他家的咖啡比较好喝。” 吴子行:“这里是茶馆。” 楚爱甜:“好吧。上次席越就点的咖啡嘛。” “对了,还要再问你个事。”楚爱甜敲了敲桌子:“褚望秦死都不跟我说,你们俩查出来林叔叔存的什么私人财产了?” “是存在瑞银吗?” 吴子行笑得很淡:“私人财产……什么私人财产啊。” 唬人的东西,骗了那林家多少外戚。 看着楚爱甜离开的时候,吴子行招来服务员叫来了一杯咖啡,冰美式无糖无奶,抽掉吸管一饮而尽。 茶馆里点翻牌率最低的,是他的爱好。 席越是谁……吴子行心想,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比谁都清楚。 但,也仅限于此了。 楚爱甜回公司的时候,走路都有点s形,飘得慌。 明明吴子行说话没有什么修饰,甚至都没有太多的语气感情,总是平铺直叙,冷感地好像和他没任何关系。 之前和林家做邻居,看不出来林叔叔温和淡然底下竟然这么,这么…… 楚爱甜实在找不到形容词描绘自己复杂的心情。 还投了保。为一个可能永远都找不来的人,为收养的林渊。 她心绪复杂地想事,眼神落到写字楼外的银灰色轿跑上好几次,都没有意识到那是谁。 当然,也有车主背对着她的原因。 这个时段正是一两点,进进出出吃午饭的上班族非常多,频频回头看那辆车的多是男性,疯狂往车旁的人身上瞟的多是女性,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传进她耳膜。 “我靠,那帅比是谁啊?从来没见过啊。” “神tm没见过,你们娱乐部之前不是写过他的稿吗,上次还满城风雨地登报求爱来着,褚家的小少爷?” “对对,他怎么跑我们这来了?不会是寻仇的吧?” “……姐,寻仇也太晚了点吧?都过了个把月才反应过来吗?反射弧 也太长了吧!” 楚爱甜没过耳地听着,但下意识觉得不对,抬头仔细看了看,被光线拢着的那人除了褚望秦还能是谁? 她在走过去打个招呼和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之间权衡了几秒。 褚望秦却像心有所感一样,本来是面朝着大楼的旋转门,此时忽然福至心灵地回了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她。 他向楚爱甜招了招手,唇角微微一勾。 楚爱甜在许多好奇的目光底下,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之前瞎诌的重名,这谎到现在还没给戳破呢。一定要在今天吗?? “走了楚楚,办点事。” 褚望秦绕到驾驶座那一边,朝她又挥了挥手:“来。” 楚爱甜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过去,步伐快得几乎相当于正常人小跑的速度。 上车后,她系好安全带立刻往下错了错身子,轻咳了咳:“喂,你能把车顶合上不。” 褚望秦本来都要发动了,听她小声说了句什么,又俯身过去:“嗯?” 楚爱甜绝望地推开他的脸,感觉到一道道视线都快把她灼瞎了:“你,别废话了,快走吧。” 飞驰在路上的车追着风跑,她开了一点窗户,感觉到扑在脸上的凉风,因为穿得多,没觉得有多冷,反而觉得舒服。 “听说,那个保险箱里装着你的……” “你这几天那么忙吗……” 她迟疑后的问话,和褚望秦带着些埋怨的声音同时响起。 褚望秦安静了两秒:“你先说吧。” 他这么一说,楚爱甜反而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褚望秦把顶蓬慢慢合起来,很轻地笑了笑:“保险箱的事吧?你问吴子行了?对,里边是我照片,和林渊一起的,九岁、十岁上下吧,记不太清了。还有当年……收养我前的留念。” 他一边说着,把手机已经掏出来,随便点了几下,滑到相片里递给楚爱甜。 楚爱甜接过来,双手拿着手机低头看着,是小时候的他。年幼的褚望秦,单腿踩在台阶上,扬着眉头,沉沉盯着摄像头,黑眸里满是不耐,身旁站着的是青涩的林渊,比褚望秦高出一小截来,笑容满面,没心没肺的样子。 往后滑,像是很多年前的幼儿园内部……不对,是福利院,墙上那一句话写得是‘珍视每个生命’,那些床也太小了, 一看都是不满一岁两岁的孩子。 楚爱甜微微睁圆了眼,并不是因为照片里躺在床上的孩子,是因为那张照片里有清晰地两个婴儿床,还有编号。 “哪个,是你?” 楚爱甜准备去打印出来,把属于他的那部分材裁下来贴床头。 “呵,”褚望秦单手扶着方向盘,笑了出来:“说实话,我不知道。” 那就随缘吧,剪左边这个。 再往后,是张三人合……哦,准确说,是五人合影。 宋家夫妇,四岁的宋渊,和抱着的两个孩子。 楚爱甜觉得头有点晕:“这怎么有两个?” 褚望秦看着前面的红绿灯,缓缓踩下刹车。 “因为另一个是女孩。但是两年后有个朋友很想要孩子,宋绍梵就把那个孩子过继走了。宋渊在这里写,”褚望秦伸过右手,帮她把屏幕滑了一下,“这一页日记,写了他崩溃的心情。” “不过,他后来慢慢也接受了。”褚望秦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因为可以跟……妹妹见面了。” 楚爱甜失语了很久。 久到褚望秦停车停了很久,都是在等她缓过劲来。 窗外冬日的暖阳洒在窗上的光线,带着动人心魄的温暖。他坐在驾驶座上,靠在方向盘上看着她,看了好久,忽然默不作声地扣过楚爱甜的后脑勺,吻住她的时候舌尖抵着牙齿扫过去,纠缠在一道。 这个漫长的吻结束的时候,楚爱甜眼角的湿意都自己飞了。 “切,”她咬牙切齿地,半哭半笑着,“什么啊。是不是我们遇到这些事,只能消化半小时?因为要工作,要顾忌我们的家人,还要告诉他们,啊,我们挺好,别他妈担心。你撒谎也没关系,我知道是为了我,为了……” 褚望秦捧着她的脸,轻轻在她唇上亲了亲。 “是的。如果它存在的话,躲避不如面对,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我妈早就知道。” 楚爱甜还是没绷不住,抹了抹眼泪:“她知道我们俩没什么关系,可不告诉我。她不告诉我。” “那不全是阿姨的意思,她和叔叔是基于现实考虑,觉得我们……可能没法长久。” 褚望秦话音刚落,楚爱甜哇地一声就哭了。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阿姨也不是,不是……”褚望秦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她搂在怀里,“无所谓,你先哭完我再说吧。” 半小时后,褚望秦喂了两次水,吃了两块凤梨酥后,楚爱甜收势:“我,嗯,差不……多了。” “好。那你能看清,这是几吗?”褚望秦随意比了个三。 “……”楚爱甜泪眼朦胧地瞪着他。 褚望秦被她逗笑,把一个薄本子拿出来递给她:“看看,阿姨给我的。” 楚爱甜接过来,翻开的时候还有点迷瞪:“她给你我家户口本干……” 她猛然抬起头来,看见男人靠近,垂眸轻笑,满眼都是一个她:“因为我要结婚了啊。” 冬日的疾风里,阳光竟然还能这样耀眼。耀眼到让楚爱甜觉得,无论未来还有多长,她都会记得当下的这一双眼睛。 他们相爱。多好的词。 多好啊……这世界。 有的事,当时突然袭击看着很浪漫,民政局门口,四十分钟,出来就都不是单身贵族了。 楚爱甜很快意识到,跳过了求婚、两家会晤、前期准备,这张证简直跟烫手山芋一样。 当然,最重要的是……求婚,求婚呢??被土狗吃了吧?! 褚望秦在一个小时后,两人随便找了家火锅店吃饭的时候,用两块新鲜的烫毛肚蘸料安抚了她:“我怕再出什么变故,上次你跟我说分手的时候,我就想要求……婚来着。结果……” 结果她知道。 楚爱甜没话说,低头默默啃毛肚。 不过以他们俩这心大的个性,什么狗血都接受了,也不差这一点不循规蹈矩的行为。 “求婚可以没有,”吃到一半,楚爱甜抬眸幽幽看他一眼,“戒指不能没有吧。” “有。”褚望秦骄傲地挑眉,砰一下扣开了易拉罐环。 楚爱甜出火锅店的时候,转着无名指上的银色罐环,感慨道:“褚望秦,你应该感谢老天。” 褚望秦余光扫见她一件毛衣加外套还是打了个哆嗦,上前两步用大衣裹着她往前走:“遇到你吗?” “不是。给你了这张脸,”楚爱甜斜睨了他一眼,“不然你真的活不到现在的。” “我知道。” 褚望秦点了点头,在她耳垂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口,冷不丁道:“以后房间里不能贴路家那傻 ☆、番外 番外 其实林渊不太愿意做军人。 为的是遂愿,但这愿不是他的。 林渊考进国防大学那一年,林父高兴地连摆了三天席。 父亲经商。 虽然是养父。他们在山下救起遍体鳞伤的他,送到了医院,后又接回了家休养。 林家那时候家大业大,腾个房间和阿姨出来照顾他不是什么难事。 他后来想想,奇怪的是他们竟然会做这件事。 一个陌生人,再怎么样都接近少年了,但凡存有二心,可能招致给林家夫妇多少麻烦,不言自明。 妈妈后来说,因为一见面就觉得面熟,怜爱心疼什么的撇去不说,只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就是自己要真像病床上刚起来那时候说的,失去父母,没有家了,她想给一个。 “反正我们也没有孩子。” 这是过了很多年,林渊也无法完全说自己理解了,的事情之一。 他只是很努力的,想要当好这个儿子。 林渊性格本来就好,原先当哥哥的时候,耐心又有威信。出事那天,正值一个宴会开场,他们偷偷逃出来是因为听到宋家父母在开玩笑,说宋秦太皮了,要不把他送回去吧。 他弟听到了,穿着一身小号的正装,梳了个油头,蹬蹬蹬蹬就跑过来找他了,直接哭成了狗。 他估计父母是开玩笑,可还是哄着宋秦说那哥哥带你出去玩,逃到很远的地方去,好不好? 初衷只是想溜出去玩一会儿,结果没想到就是这一会儿出了事。 警察最后定案,说是后厨的一个女佣蓄意纵火,本来只是想报复厨师,后来没法扑灭,这才无法收场。 他和宋秦被人掳去也是事实,但是林渊那时拼劲全力带着弟弟逃出来,没想到还是弄丢了。 从山下滚下去的时候,他明明护着弟弟的,但一睁眼在医院,已经没有了。 而且不仅没有了弟弟,分明是什么都没有了。 当林渊一当很久,久到快要超过他当宋渊的日子。 其实在最开始考学校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一个近乎自杀的行为。 因为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他的性向。 和吴子行……也是个意外。 如果延伸开来,林渊觉得他们之间那点从看不顺眼到互攻的过 程,可以写出《安娜·卡列尼娜》的长度来。 世间的事就是很奇妙,说起来千回百转的,趟过重重又重重后,最后却又可以一锤定音的把它总结为一件事。 比如说他们之间,结果就是, 相爱。 每天争取比对方早醒一屁股把对方踹下床,白天给他‘奖励’加一组负重跑,林渊都能当这是为了表达爱意的独特甜饼。 抖m无疑了。 吴子行曾经跟他说过,说渊哥。 林渊比他大三个月,经常压着吴子行头逼他叫自己爸爸,但吴子行宁死不屈,那是他第一次叫‘哥’。 也是他们第一次放假一起回城里,嘿嘿嘿嘿嘿。 当时林渊正在摊子上满嘴流油地啃骨肉相连,闻言一口差点没呛死自己:“渊啥?” 吴子行没理他:“你之前问过我,我们以后会怎样,对吧?我想了很久,现在可以回答你了。” 林渊差点没激动地把摊子掀了,带着两串肉就想逃跑:“没有没有,我昨晚说的梦话,你别当真啊傻逼……” 是担心的。怎么会不担心呢。 说是环境开放了一些,或许有些父母能接受,但这条路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的实力走。 但他们不一样,他们不是做着自己小生意的个体户,不是在学校里早出晚归的老师,林渊清楚,他们的职业决定了只要想继续干一天,就得死命地捂着这个秘密。 维持多久,哪边的天平先塌,成了他惶惶不可终日的最大源头。 “我喜欢我现在做的事,这你知道。”吴子行坐那没动,又启了瓶酒,“说着挺那什么的,以前小学不是都写作文吗,要不科学家,要不警察医生什么的,保家卫国。再大一点,再说这个是不是就像个傻逼了?可我真是这么想的,” 夜市很吵闹,流动的霓虹灯和渺渺消失的烟雾里,林渊看得清吴子行的眼睛。 看得很清楚,特别清楚。清楚得他心里狠狠一酸。 “而且,这也是我能心无旁骛走得一条路。从穿上这身衣服开始,我就不属于我自己了。” 吴子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紧张,他灌了一口冰啤酒,低头说完了下一句话。 “我属于我做的梦,我为它活。” “可渊哥,你知道吗,只要我想一想,”吴子行抬头看着他,笑了笑, “哪怕只想十秒,想到失去你的可能性,想到可能总有一天我要在我最爱的事,和人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抛弃另一个,我觉得我就跟死了一样。” 林渊是怎么回答他来着?快忘了。 后来有一段时间,他没日没夜,不成人形,踩在生与死的边缘线上,像是被丢进了一千米的深海,却还要继续往下沉,一直沉,身边一个活物也没有——其实是有的,想要把他救活的,医护人员。 朦朦胧胧地,他想,医生好幸福啊。 他们宣誓的时候,誓词说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并检点吾身,不做各种害人及恶劣行为,尤不做诱奸之事。凡我所见所闻,无论有无业务关系,我认为应守秘密者,我愿保守秘密。倘使我严守上述誓言时,请求神祇让我生命与医术能得无上光荣,我苟违誓,天地鬼神共殛之。 他们在任何时候,不用考虑立场,不用挣扎,不用考虑溃败或者胜利,不用压抑着自己动恻隐之心,那就是他们为之存活的根本。 可是…… 他也很幸福。 勉强活下来了,但是受了重伤,经过手术后,移植了一部分皮肤。一年后被另一个秘密王牌部队收编,他们之前就跟他原来的部队做过工作,但那时候他不愿意走,原来部队也不会放人。 做退居二线的工作,还可以时时用以往的记忆来犒劳自己。 后来有个任务从铺线到收网,长达三年。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身体状况也反反复复,因为部分皮肤移植的排斥反应,有时会陷入昏迷。频繁的高烧,输液,呕吐,药物。但是幸好,他还有一技傍身。在指挥部的技术人员里,林渊的脑子是最好用的之一。 主治医生问过他,为什么不休假。 林渊觉得没有必要。他本来想的,后来辗转打听,听人说……吴子行已经退伍了,因为和上级发生了冲突。 “幸好我们是独立编制的,他们管不到我们,不然就你这个小身板,叫那群大老粗弄回去调查、写报告,我看你也撑不了几天。” 医务人员里有个嘴特别欠,但是活特别精细的,叫顾乾,她有一次一边给他吊水一边嫌弃道:“你的心理素质太差了。别的不说,就你现在,其实跟正常人也没什么差别。容貌算个diao,爱你的人不会在乎这些的。” 林渊坐在床沿上笑,笑完了轻轻扯了一个笑:“嗯。” 嗯,算一个什么回答呢? 后来主治医生给上头建议,说他必须去外面透风,不然心理会出现很大的问题,到时候再干预就晚了。 他不想去。 顾乾知道他在想什么,大半夜的把他弄晕了,从基地拖回了自己宿舍,亲自动手给他展示了一项绝技。 那一层面具……看上去比普通面具精细了数倍,和脖颈处的皮肤也没有色差地融合。 “市面上你能买到最贵的,都没有我的厉害。” 顾乾冷笑一声,“这可是我们家传的牛逼活儿。但我可得跟着您老一起去,这每天卸下来都巨麻烦!身份我会去打个申请,让人给你解决” 林渊看着镜子里的人,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幸运的是,吴子行没有认出他来。 第一次,他站在搬家公司的员工旁边,吴子行没有看到他。 第二次就在半小时后,他笑眯眯地凑了过去,跟楚爱甜说话。 中间还见了褚望秦,他大概以为自己在追楚爱甜,上来就是一拳,印堂都气得发黑。当时林渊心里就警铃大作,诧异过后竟有踏实感。一脚踏回人间的感觉。 当然,回去免不了被顾乾痛骂,说他是不是不想活了,送上脸给人打。 林渊龇牙咧嘴的,笑得很无奈:“我弟嘛。力气挺大,厉害的。” 顾乾没再说话,但他看见了,她眼眶红了。 她和她教授都以为他不知道,其实这身体是他自己的,好坏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能撑这么久,我挺六。” 林渊那晚给顾乾买了瓶很好的干红,有一定年份了,花了他快一个月的奖金。 顾乾接过酒的时候,听到他这么说,拿杯子的动作都愣住了。 “说实话哈,”林渊自顾自和她碰了碰杯,仰脖喝了个干净,“我要是知道能撑这么久,我三年前就不待这了。就,后来这项目要跟三年,还麻烦你和成教授这么久……” 顾乾咬着后槽牙,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跟着干了。 “如果,如果那时候出来了呢?你要干嘛。” 林渊拿着酒杯,喂了自己一颗花生米,笑眯眯道:“我要知道还能活这么久,我就去找他啊。唱歌跳舞呗。” 把他的梦抱紧呗。 两个月后,吴子行 接到楚爱甜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古都x市的文化节上。这里的城墙和建筑,每一块城砖都诉说着历史。就是……办个什么活动灯一挂,一条街就给堵到水泄不通了,热闹的不得了。 电话那头,楚爱甜整个接近崩溃,那声音吓了他一跳。 “吴子行!我跟你说,我去查了三圈,一直追到我小学班主任和席越最后的去向,他和家人去了日本,然后,五年前就因为白血病过世了!那跟我说话的是谁啊,我是不是在做梦呢?!” 吴子行对着听筒也放大了声音:“这里太吵了,我听不清,等安静了再说吧!” 挂了电话后,刚好,漫天的烟花无休无止地散开来,在天空中用光和色彩填满这个黑夜,人群的惊呼和兴奋让人也不禁跟着沉浸其中。 吴子行把手放到外套兜里,深深呼了一口气,望着天空很轻地笑了。 渊哥做事都有理由的。他等着他来找,等到……等到的那一天。 烟火大会持续了半小时,在漫天的烟花消散之时,吴子行触及不到的五千公里外,有人也在念着他。 顾乾看着他带笑走的,最后都在试图安抚她,口型那么清楚,声音却听不到了,他说你别哭了。 林渊闭眼前,突然有点难过。 --哪怕只想十秒,想到失去你的可能性,想到可能总有一天我要在我最爱的事,和人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抛弃另一个,我觉得我就跟死了一样。 他怎么可能忘记自己怎么回答的呢? 他大力抱了抱那个混蛋,答应他,说我陪你,我们一起瞒。 这条路,我本来不喜欢的,但是能遇到你,我非常超级无敌庆幸。 所以愿你一生顺遂啊。 记住我吧,不要记很久。 忘记我吧,忘记要很长。 麻烦了,吴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