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请自重》 ☆、第一章 青楼初遇 腊月间,天寒地冻,银装素裹。 大印长安城内可没有因这冰寒的天气而失了热闹。 当今印皇登基十年有余,励精图治,天下太平,这天子脚下的长安城更是一片祥和,沿街叫卖声不断。 南街的一间青楼光是白日里生意也是不错的。 苏年锦下了马车,伸出了手压低纱帽,谨慎地看了眼四处,确定安然,才踏进了花月楼之中。 “哟,今儿个苏小姐迟了些,那位公子已经等着了。”花月楼内晴丹姑娘摇着羽扇,扭着柳腰下楼来迎接苏年锦。 苏年锦摘下帽子,露出那张豆蔻年华还未长开的小脸来,搓着冻僵了的手柔声说道:“晴丹姐姐,你这腊月的天里还摇着羽扇,就不冷吗?” 晴丹笑言道:“今日里那位公子拿来了上好的银碳,自然是不冷的。” “哦。”苏年锦提着裙摆从后院的阶梯那上了晴丹的房间。 身为礼部侍郎家庶出的女儿,苏年锦做事定是要万般谨慎的,虽她如今只有十三岁年纪还小,可要是被人发现出入青楼,少不得也会坏了名声。 其实她来青楼是来听曲的,她与晴丹相识是在三年前,晴丹一曲琵琶弹得甚好,是她的私塾先生妹妹。 后来私塾先生娶了妻子,那嫂子便把晴丹卖进了青楼之中,卖的时候便宜,要买出来可就难了。 苏年锦不过只有府中每月二两的例银,不够替晴丹赎身的,为了听曲遂只能不顾教条礼法偷摸着进青楼。 晴丹口中的那位公子左右也是前几日恰巧在晴丹房中碰到的。 在坊间,晴丹那琵琶是出了名的,她不愿卖身只愿卖艺,老鸨也不逼迫她,能在晴丹的房中碰到男人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才敢时常来她的房里。 苏年锦踏进了屋内,是有些闷热了,那屏风之后的公子不知道长得是何等模样,苏年锦未曾问过晴丹。 只让晴丹别告诉那人自己的身份。 “你迟了!”沙哑男声道。 “路上这般冷,马儿也跑不快。” 苏年锦落坐在一棋盘边,这棋他们已经下了三日了,今儿个应该能见个分晓了。 苏年锦痴迷于喜欢下棋,在苏府中连她祖父都下不过她,幼时只顾着输赢,赢了父亲和祖父后生母就不允许她再下棋,她也没有遇到对手,便也就乖乖地听话不在府中下棋 了。 来到这里后她见到晴丹房内有棋盘在,便手痒地自己和自己下起了棋。 走后也忘将棋盘复原。 等到苏年锦再来之时,这棋盘已经被人动了一颗棋子,黑子皆输,晴丹告诉她有位小公子放了一颗白子。 而这位小公子就是现在坐在她对面的那位。 那棋局之后,他便让晴丹搬来一个屏风,又准备了一个棋盘,屏风内外二人各一个棋盘,落棋后由晴丹再去屏风那端的棋盘上下着。 晴丹拿过一杯热茶交给苏年锦道:“小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苏年锦拿过饮下,心中好奇,便问道:“这茶不似龙井,也不像是毛尖,品起来却也是好茶,这茶我怎得没有喝过?” 苏相爷家怎会少的了好茶,身为庶女的苏年锦品过的好茶也是不少。 “苏小姐小小年纪对茶的见识也是如此之深,此是越茶,生长于绍兴府。” “绍兴?”苏年锦好奇道。 “绍兴府与杭州府相邻,是江南一富饶小城,黄酒在长安也是有名的,听来送茶的小官人说,那地方虽不比长安繁华,也是鱼米之乡。”晴丹悠悠地答道。 对面屏风那边响起咳嗽声。 “咳咳,别再废话了,再不下,你又要走了。”男声沙哑。 苏年锦放下茶杯后,落下一子。 晴丹看着不甚明白,却是莲步轻移走到屏风里面落下。 那男子凤眼一睁,知晓对面那个小女娃棋艺好,他没想到她的心机如此深沉,当真是只有十三岁的女娃吗? 过了许久,他也落下一子。 晴丹看了,抓着黑子落在了苏年锦的棋盘之上。 苏年锦笑言道:“三日了,本姑娘可以给你一个悔棋的机会。” “不必了。”男声胸有成竹。 苏年锦落下一白子,说道:“这下棋输赢重要,若是能来个赌注也是极好的,我看你放在茶几之上的素色锦帕挺不错的。” 不错的还有上面绣着一朵兰草,前些日子嫡母要她们姐妹绣一块帕子,她只顾着下棋了,还未动手,望去那块帕子的料子也是苏锦,与嫡母给的帕子的料子是一样的。 晴丹过去下在他的棋盘之上,他手捂着嘴,轻声咳嗽说着:“咳咳,咳,你若是要,赢了就给你。” 他手一 挥,黑子落定。 苏年锦未瞧,便轻笑着放在了自己早已预估好的位置上。 晴丹看着棋盘说道:“小姐神了,这都能猜到公子所下的位置了。” “晴丹姐姐,你下好之后,可将那块帕子拿过来了。”苏年锦满眼盯着帕子,这次应该不会被嫡母骂了。 “咳咳,咳。”男子轻声咳着。 晴丹过去,也讶异道:“公子也神了,这小姐下的位置您也知道。” “咳咳,小女娃,你未必能赢我,我这棋一下顶多是平局。” “非也,我能胜你半子!”苏年锦将自己身上最值钱的银簪拔下说道,“若是输了,这银簪给你。” “好。咳咳,咳。” 晴丹过去将棋子落在了苏年锦的棋盘之上。 苏年锦看着眸子暗惊,却也是淡定地落下了一白子。 晴丹刚过去落下,门口就响起了小厮声音。 “公子,夫人说神医已经寻到,要你尽快回府。” “好。”屏风内传来慵懒的声音,“晴丹,带着这位姑娘先行回去吧。我们日后再下。” “不行,我快要赢了,若你耍赖怎办?”苏年锦昂扬着头,一脸的自信,“不如你将帕子给我,若是下次输了,我再还你。” 那公子也大方,“咳咳,给你便是。” “多谢。”苏年锦从晴丹手上接过帕子道谢着。 屏风后,男子咳嗽得厉害。 “你莫要太快死了,否则我下半辈子又会无聊了。”苏年锦仗着年幼天真地说道。 晴丹少不得要教育一番:“你这话要是让你爹爹听到了,又要打你了。” 屏风后的男子,手握得紧,原本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有了些弧度。 ☆、第二章 赶出苏府 出了花月楼的门,苏年锦才意识到自己的簪子还落在了晴丹的房中,左右不过是一只银簪,下次再来拿便好,反正那棋还只下了一半。 上了停在街口的马车,车夫便焦急地说道:“府中派人来找了好几回,都找不到小姐您,您在哪逛呢?” “府上找我?”苏年锦好奇,府上除了嫡母会让她绣些帕子外,其余没人会来在意她一个小小的庶女。 路上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便到了苏府。 苏府是右相之宅,气派得紧,亭台楼阁数不胜数。 光是大门,便是十分的气派。 庶女是不能从大门进的,苏家是十分注重礼仪伦常的。 到了偏门,她甫一下马车,门口便站着她的生母张姨娘和亲弟苏珍川,还有一个约莫着八岁的小姑娘,是她的小妹。 “好你个逆女,当年苏老夫人心善,将你这个端午生的孽种留了下来,如今倒好还要毁了你父亲的前途。”张姨娘睁着凶狠的大眼,怒气翻腾地指着苏年锦骂道。 苏年锦甚是糊涂,自己哪里就毁了父亲的前途了? “跪下!”张姨娘厉声凶道。 苏年锦乖乖地听话下跪,生母毕竟于她有养育之恩。 张姨娘指着身边两个仆人说道:“去把三姑娘的衣服给扒了,关紧了苏府的门,日后她便不是我们苏府的人了!” 这话听在苏年锦的耳里,她委屈地抬起头问着自己的生母道:“姨娘,为何?” “为何?就因为你命不好,主母和苏老夫人也都说了要把你赶出苏府,她们心善,就由我张氏来做这个恶人,还不快扒了她的外衣!”张氏语气甚是狠厉。 那个八岁的妹妹苏珍珠抱着张氏的大腿,对着苏年锦鄙夷道:“姨娘莫要为了这个扫把星生气。” 苏年锦被人扒衣物之时反抗地紧,说道:“我是苏府的三姑娘,你们扒我衣服,不就是等于在丧我名节吗?” “还要什么名节,出了事由我张氏担着!”张姨娘说完后,就自己动手去扒了苏年锦的衣服,只给她留下了一件蔽体的中衣。 苏年锦流下了眼泪,她不明白为何会这样,明明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 她要进去之时,这偏门被人关了起来。 天上开始洋洋洒洒地飘着雪花了,不一会儿,地上被家丁扫尽的积雪又 慢慢地开始厚了起来。 腊月的天暗的很快。 苏年锦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子,不甘心地敲着偏门。 冷意渗透了骨髓。 过了不知许久,偏门被再一次的打开,出来的是她的奶娘,她忙问道:“奶娘,是不是姨娘让我进去了?” “三姑娘呐,你是个命苦的,端午生辰已是不好,所以那张姨娘不肯喂你一口奶,如今这你和侍郎的顶头上司钱大人刚刚换了庚帖,这钱大人就暴毙了,府中就说你是不祥之人,不能再留你在府上。”奶娘心疼地说道。 “钱大人,钱大人的孙女不是和我一般大吗?”苏年锦疑惑道,“我不过是只有十三豆蔻年华,这么小年纪怎会换庚帖呢?” “您是庶女,要是能做尚书夫人也是您的福气,不过这钱大人一死府上是断然不敢留你了的。”奶娘眼角流着眼泪,“本想给您拿些衣物的,张姨娘说了谁要是接济您,日后就不能留在相爷府了,我这家中还有……” 苏年锦倒是明白了过来,好一个苏府,这是存了逼她死的心呐!若是没有外衣保暖身子,这么冷的天她必定冻死,连一个铜板都不给她留。 银簪,好在她还有一银簪在花月楼。 踏出一步,冷意直窜心肺,她哆嗦着往前走着。 才走到苏府正门,她便受不了地瘫倒在地上。 此时正门被打开,走出来了一个小小的人儿,是父亲嫡出之子苏珍乾。 “你若是在这跪上一个时辰,我便去求父亲让你进来。”小小的公子背着手说道,好生神气。 苏年锦祈求地看着苏珍乾,这位弟弟是父亲和祖父最宠爱的孩子,若是他求情自然是好的,以她现在要走到花月楼是不可能的。 苏珍乾见她跪着,便进了门。 门内,苏珍珠提着小灯笼问道:“你还真的要替她求情吗?先生都夸奖她的学问好,若是她离开了,我们就不会被爹爹骂了。” 苏珍乾瞧着旁边的一桶水说道:“你去用这个浇她,这么冷的天,被这个浇了她肯定受不了。” “恩,好。”小小的苏珍珠便开始让丫鬟帮忙将水提了出去。 苏年锦乖巧地跪在地上,积雪的冷意透过膝盖骨直直地传到了她的全身。 她累极了,便闭眼假寐。 膝盖处又传来一阵刺疼,睁开眼,便看见苏珍 珠将一个水桶的水全数地倒在了她的膝盖边,瞬时间结了冰。 “啊!”忍不住巨疼,她惊呼出声。 苏珍珠和苏珍乾在一旁因为玩闹笑得十分地开心。 苏年锦盯着高高在上的苏府的牌匾,心中恨极,却也抵挡不住眼前的昏暗,直直地晕了过去,迷糊间,她听到苏珍川的声音说将她扔到乱葬岗的蛇坑中去喂蛇。 “啊!”苏年锦发出一声惊呼。 “东家,你这是又做噩梦了?”一四十出头的女子递上一杯茶给了因噩梦头上噙满了汗珠的女人。 佘笙望着面前江南风味十足的园林,流年似水,已然过去十年了,可这十年中当日的场景,一直在她的梦魇中不断。 ☆、第三章 重病缠身 印皇二十五年,绍兴府。 腊月来临,在这江南水城里百姓丝毫不得闲,忙碌得紧。 河边两处的人家挂满了新制好的腊肠,挂着一串串地诱人的紧。黄酒冬酿是每户人家的大事情,走在巷子里便能闻到飘着的酒香味。 有一处地方却是例外,那里飘着的只有越茶的茶香味。 那便是在江浙两地有不小名气的一壶茶坊,茶坊一楼人多却也是清净,二楼包厢之处那是挥金如土。 离茶坊不远处有个大园子,便是坊主的府上。 佘笙披上了一件披风,喝了五娘递上来的茶,心中便暖意上来了,当初那冻得直叫的苏年锦好像已经是前世之事了。 五娘如乃是茶坊管事,今有四十余岁,倒是风韵犹存,淡扫著眉也是漂亮的紧。 “一壶茶坊生意是越发的好了,还有茶庄那边明年的订单也都满了,东家不如这个冬日去两广,那里听客人说暖和点。”五娘不放心地看着佘笙的脚。 佘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摇头说道:“无碍,十年前的老病了。” “姑娘,门外钟大夫来了。”丫鬟小梨声音传来。 佘笙跨了一步,却直直地向前摔了一跤,五娘看着心疼,连忙将她扶起。 “钟大夫,我东家这病如何?”五娘焦急地问道。 钟大夫摇摇头说道:“姑娘这病是十年前就落下了的,要说治根的话恐怕就只有宫里的太医了,我还是给姑娘开些去年的药方为好。” “多谢。”佘笙淡漠地道着谢。 那年冬日里她未死,可也伤的不轻,那年以后的每个冬日里她都无法行走,城中的张木匠给她做了一木制的轮椅才能让她在冬日里有事出去的时候能替代双腿。 “钟大夫,不妨直说我还有多久日子可活?”自己身子佘笙是知晓的,当年带着佘锦来到绍兴时自己大病了三天三夜,若非这钟老大夫用了毕生的本领,她早就去见了阎王了。 钟大夫一愣说道:“姑娘尽管放宽心,你这身子只要冬日里不发病,不受冷就会无碍的,虽不能根治也不会伤了你的性命。” “好。”佘笙给了钟大夫一锭银子。 钟大夫留下方子后就出了佘笙的房门。 出了一个圆形的拱门后,一个约莫着及笄年华的姑娘在门外等着,拦住钟大夫问道:“阿姐可问你了?” “佘二姑娘,佘姑娘若是不能放宽心,这个冬日怕是难捱过去了。” “大夫,救救我姐姐,别人家都说你是神医,不远万里来你这里求医,你一定有法子救我姐姐的,是不是?”佘锦巴掌大小的脸上满是泪痕,如今的她就只剩下阿姐一人,若阿姐去了,她怎办? 钟大夫轻叹一声道:“术业有专攻,我擅长解毒,佘姑娘这病还是长安的大夫好,可这佘姑娘说什么都不愿意去长安,我也是没有法子。” 佘锦自然知道阿姐为何不愿去长安,那年她不过是五岁的小娃,母亲走后,父亲不愿意再娶填房,茶园被佘家堂宗以父亲无子为后为名夺去,知县知府大人官官相护。 父亲不得已这才带着她去长安上告。 哪知刚踏进长安就误入了乱葬岗中的蛇坑,幸好那是冬日,蛇眠着。 却有一还是惊醒了一条毒惊蛇咬了父亲一口,父亲中了毒,这时幸好有人扔了一个姐姐下来。 她恍惚记得,父亲临终前把所有东西都交给了姐姐,还让姐姐照顾好自己,让自己一定要听姐姐的话。 她听了,跟着姐姐回了江南。 刚进了绍兴城,姐姐就病了三日,她醒来时,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姐姐用一根帕子给她擦了眼泪。 那帕子上印出字来,姐姐看了欣喜地紧,后来连绍兴城知府大人都怕阿姐好几分,把她家的产业都还给了阿姐。 阿姐生意在江南这快地方是越做越大,那些江南的官员若是逢年过节定会给阿姐送来不少的礼品,人人都道阿姐有本事。 绍兴城中的顶尖茶商,女首富,人人羡艳的紧,若是如此这阿姐应当是高兴的才对吧? 可十年了,佘锦从未在阿姐脸上见过笑容,若是阿姐熬不过去这个冬日,她可怎办? “二小姐,东家让你过去,城中的媒婆过来了。”五娘轻轻地拍了拍佘锦的肩膀。 快要及笄的年纪,长相是不错的,家中又有银两,若是能找个良人家,东家也能走的安生些。 佘锦牢牢地抱着五娘,哭泣道:“五娘,阿姐不愿去长安,可若是不去长安,她活不了了。” 五娘哪里不知道这事。 佘笙从二楼的窗户之下望下去,那年幸好遇到佘遇和佘锦,她为了佘锦才来到江南,才有了如今的安然之处。 佘锦这个女孩聪明,比自己 那些妹妹要好多了。 自己已经打定心思不去过问长安往事,在这江南小镇中了此残生便好,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发扬光大的一壶茶坊和佘锦了。 “佘坊主,这可是绍兴城中最合适您要求的公子了,家中都是富户,也有兄弟,容貌都是上等的,若是娶了二小姐定会对二小姐好的。”媒婆将一幅幅画尽数打开,满口夸奖着。 佘笙一眼扫过去,便有些嫌弃道:“怎得都是些不如我们佘家的商户?” “佘坊主,这绍兴城内哪有比得上您家产业的商户呐?”媒婆这话也是不掩饰对佘家的夸奖。 佘笙细细地都看了一遍,道:“可有官宦世家的?” “这……”媒婆有些为难。 “有话直说便是。”佘笙淡漠地说道。 媒婆说道:“前几年给您做媒的时候是有几乎官宦人家来提亲的,现今在您家茶坊的名声之下,绍兴城是越加的富饶,这官宦人家不缺钱了,看重名分了,商户之女要嫁进官宦人家,难呐!” “阿姐,佘锦不愿意嫁人。”佘锦听到媒婆的话便进来了。 佘笙摸摸了蹲在自己身边的佘锦的头,说道:“你过了年就要及笄了,该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宋媒婆,这些公子还是不行,绍兴城内若没有合适的,就去杭州城苏州城找,左右路途都不远,也有我们佘家的产业。” “是,坊主。”宋媒婆还未下楼梯就开始嘴上抱怨着,“不过就是一商户,与佘家本家已经断了关系,左右是女户了,姐姐挑三拣四地现今二十三都嫁不出去,妹妹还这般挑!” 声音不轻,佘笙和佘锦自然是听到了的。 这话佘笙近两年里也听了不少,她这辈子是已经绝了要嫁人心思了的,已经是重病缠身,还何必连累人家。 ☆、第四章 本家凶信 佘锦怒气起来道:“阿姐,我找那媒婆算账去。” “小锦,莫去,姐姐当年自己做主与佘家本族断了关系,可我毕竟是佘家养女不算佘家人,若是你愿意的话,姐姐可以让你再入佘家本族,这样日后你也有个家族保障,现如今那些人不敢打茶庄的主意了。”佘笙对着佘锦说道。 佘锦摇摇头道:“阿姐,那年我虽小,可我还记得他们霸占我家茶园时的嘴脸,本家我是不愿意再回了的。” “现今佘家当家的是你堂哥,过几日是老太爷的寿辰,他亲自来道歉邀请过好几回,佘开行看着是个不错的兄长。”佘笙也要为佘锦日后做好保障了,钟大夫说无碍,她却知道应该也是撑不过这个冬日了。 “小姐,门口来了一个媒婆,来提亲。”小梨跑进来说道。 佘笙好奇问道:“王媒婆约好的是明日,宋媒婆刚走,这绍兴城中除了她们两位还有谁会来给我们家做媒?” “问了,说是杭州城里来的,魏知府的夫人陪着来了的。”小梨急忙说道。 “知府夫人?那请她们在大堂稍坐,叫小兰过来背我下楼。”佘笙吩咐着,“用最好的茶叶。” 她是想要给佘锦找一个官宦人家的儿子,这样才能保她衣食无忧。 知府夫人陪着过来的,想必这官也是有点大了的。 佘笙坐着轮椅进了大厅,知府夫人都对来人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那媒婆可真是贵气的紧,那衣服料子是江南名贵至极的锦缎,连她都只能搞来一匹,而这媒婆从里到外都是这料子。 “想必这位就是锦姑娘了?”那媒婆见到轮椅之上的佘笙,忙起身相迎。 佘笙露着生意场上的假笑,语气淡漠着说道:“夫人,我是佘笙,这位是我的妹妹佘锦。” “这不对呀,不是叫佘锦的啊,莲花,你可莫要诓骗我,这事可不同寻常呐!”那贵气的媒婆直直冲着知府夫人叫着她的闺名。 “夫人,我哪敢诓您啊,您不是要找一壶茶坊的坊主吗?这位就是,是叫佘笙。”知府夫人低头恭敬地说道。 那媒婆上下打量了一眼佘笙,问道:“请问坊主可有见过苏年锦?” “未曾。”淡淡的语气,仿佛是真的没有见过,佘笙心里暗想这她怎么知道苏年锦的。 “那定是我搞错了,莲花,好生地替我向坊主道歉,我再回杭州城去问声 清楚。”那媒婆匆匆离开。 知府夫人也欲离开,却被佘笙叫住。 “夫人且慢,方才那位夫人是?”佘笙问道。 “那位是杭州城的知府夫人,是当朝皇后的妹妹。”莲花小声地说道。 佘笙了然,怪不得看起来如此富贵,可她怎么会知道苏年锦的?这等身份的女子不该知道苏家的庶女才是。 这段事情佘笙还是选择忘记,过了几日,寒冬到底还是来了,天气越发的阴冷,来茶坊的也少了些人。 佘笙里三层外三层地穿了不少,由着小兰推着轮椅来到一壶茶坊。 茶坊中的兰花她是细心打理的,就算没有客人,这暖盆也是少不了的。 大厅之中,不少文人在议论着。 “听说左相大人来我们绍兴城了!” “这定是道听途说,左相大人弱冠年华当上了丞相,与苏通平起平坐,又是当朝国舅和公主的儿子,怎会来我们这小地方?” “是啊,听说左相大人文采斐然,若是真来了,我等定要讨教一番。” 佘笙听着,长安朝堂之事真是难以揣测,这顾延以前听人说起过,在宫宴中曾替太子挡下过一杯毒酒,深受陛下和皇后还有公主喜爱,没有想到未死竟然还当上了左相。 “听说佘坊主是从长安来的,坊主可有幸得见过左相爷?听说他容貌俊美地连女子都羞愧。”张秀才问向佘笙。 佘笙以前在苏府上过私塾又看过苏府里面的藏书,文采肯定不会比这些江南才子来的低,有时候作诗她会胜上一筹,这里的文人也不轻视她。 “天之骄子,哪是说见就能见的,我在长安不过是帮着义父卖卖茶叶而已。”她说道。 “坊主说的也是,那般的人物真的不是我们平民可以见到的。”张秀才讪讪说道。 五娘莲步轻移地过来替他们斟茶道:“要我说这左相大人要来了我们这边,全城的姑娘怕是要疯魔了,这左相二十四的年纪可还没有娶妻呢!” “五娘,这你是不是也要疯魔了啊?”张秀才嬉戏道。 五娘是茶坊的掌柜的,她与这些人是相熟了的,与他们一起开着玩笑。 佘笙由小兰扶着,渐渐地上了二楼。 听到底下不少文人替她可惜着她的那双脚。 “站起来的时候是多么风姿绰约,一点都不像是 商户,可惜了了。”张秀才道,文人之间多少有些爱才的,这佘笙有才华,却在冬日里不能行走,他们自然觉得可惜。 佘笙到了二楼,便用了轮椅,进了首等的包厢。 门外的牌子写着是无客,她便也就进去了,来看看她精心料理的兰花。 这兰花边却有一根银簪,这银簪她记得,是她落在花月楼的那一根,晴丹来绍兴了?不可能,若是她来了总会只会自己一声。 “小兰,去问下五娘这包厢先前哪位来过?”佘笙摸索着簪子。 小兰飞快地下去问了些,回来答道:“小姐,五娘说了,是两位贵人,南王世子领过来的,特地要了最好的茶叶。” “好。”南王世子领过来的,那怕是长安人了,自己已是将死之躯,这长安还有哪位贵人会对自己感兴趣呢?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已经是夜深。 还未上楼,门房就匆匆来报,族中来人了。 佘笙便道:“让其进来便是。” “东家还是出去吧。”门房垂头道。 佘笙了然了几分,佘家老太爷过几日就是寿辰了,但几月前就有传出身子不大舒服的言语,怕是不行了。 裹紧了腿间的毯子,她出了院子,门外是一个佘家的族人。 穿着一身白,旁边有一把伞,伞头朝上柄朝下。 是凶信。 连佘老太爷都熬不过这个寒冬,竟在年前就驾鹤西去了! ☆、第五章 故人重见 佘老太爷来绍兴之后她只见过一面,便是一月余前跟着佘开行来的,让她带着佘锦回佘家本家,否则她们两个姐妹日后也无个照应。 她说要和佘锦商量一下,自然佘锦是不同意过去的。 生死在天。 一夜,佘笙都没有睡着,她怕自己死后,佘锦连个放伞报凶信的人家都没有,苏家应该当自己十年前就死了。 现江南城中绍兴府内之人是对她恭恭敬敬的,难保死后会有些官员落井下石。 她心有些微慌,十年前不曾死在乱葬岗,多活了这么些年也是好的。 天才亮,她就差小梨去叫醒了佘锦,自己挑了一套白色的素锦裙穿上,拿着白色的披风披了上去。 “阿姐,这般早,你还是多睡些时候。”佘锦睡意未消地对着佘笙说道。 佘笙清冷地说道:“佘老太爷,昨晚没了。” 佘锦冷哼道:“那年他逼我父亲离家去长安上告,父亲半路死了,这他没了也是报应。” “锦儿,死者为大,还是去送送他吧!”佘笙道。 佘锦不愿得紧,佘笙也不再逼她,自己去了佘家。 本家在绍兴城内也算是大户,坐落在山脚之下,做的生意不少。 来送老太爷的乡绅官宦富豪也有不少。 佘笙来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都知晓佘家出了个江南女首富,但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好些没有见过她的佘家人认为她定是容貌有差。 今日一见都觉得这江南第一美人的名声要易主了。 那些与佘笙打惯交道的商人也惊了,以往佘笙为人淡漠,谈判时雷厉风行,爱穿些深色衣物,容貌顶多也就比一般女子要美些。 今日里的佘笙穿着一声素白,头上朱钗尽无,只有一白花,一夜未睡人有些憔悴,正是这憔悴显得她有些柔弱,这女子强势惯了,如今柔弱起来倒是有些江南女子特有的气质。 让人不由得心疼。 佘开行听仆人说佘笙来了,忙来相迎,望着她身后问道:“锦妹呢?” “她不愿来,你也知道父亲……”后面的佘笙未说下去,因她看到了一位熟人。 十年未见,轮廓也有些改变,但她是不会记错的,大姐的未婚夫婿,现在应该已经是成亲了吧。 “佘开行,你这位妹妹倒 是长得标致,江南小城内竟还有如此气派的女子。”熟人上下打量着佘笙,觉得有些面熟,但记不起来哪里见过了。 佘开行低下头对着来人行礼道:“这位就是您要找的一壶茶坊的坊主,坊主,这位是陪同一位长安故人来看望您的贵人。” 佘笙听着,心下想着长安故人,莫不是大姐?大姐十年前都未曾出来给自己施以援手,十年过去了也定不会为自己一个庶女去得罪苏家。 “我当初在长安不过是卖茶,哪里来的故人呢?” “佘坊主怕是忘了若没有那位故人,现在都没有你这会的产业!”九皇子景抬冷声道。 佘笙这才反应过来:“是他!” 那天从花月楼里拿出来的手帕她藏得十分得好,怕被人知道是自己从别人那边拿的。 后来那一日给佘锦擦泪,这帕子遇到了泪水显现出了字迹,是江浙一些地方官员致命把柄,她利用这些把柄威胁这些官员替她办事,才能将生意做得顺风顺水,说实话若没有这帕子她根本不会有今日的产业。 佘笙由着小兰扶着,拿起三柱清香给老太爷上着,老太爷若是在天有灵也会保佑佘锦一世无忧的吧? 上完了香,景抬就有些焦急地说道:“你快去见见那位故人吧!” 佘笙本能地想要躲避,那位公子是何人?能让九皇子都如此重视,他应当也已经知晓自己是苏家庶女的身份了吧? 得知自己未死,是否会告诉苏家呢? 思绪万千,昨夜通宵未眠,若不是坐在轮椅上她怕也是要倒了下来的。 佘家本族的旁边,也是一处偌大的院子,以往听闻这个院子是顾家的,顾家是当今皇后的娘家,产业十分之多,江南便有不少。 佘笙随着景抬进了园子。 景抬便看向小兰说道:“尽管让你仆人回去,这里的丫鬟少不了贴心。” “小兰,你先去本家等我。”佘笙道,自己拿走了关于江南官员把柄的帕子,于那位公子应该也有不小的损失吧。 不知道那人是什么身份,左右应该也是自己惹不起的贵人吧。 那日里自己还笑话他别死地太快,没想到那日里差点要死的却是自己。 小兰走了,景抬也没有了踪影。 佘笙望着周围的景色,冬日里园子中只有两颗香樟树结着叶子。 “进来。 ”里面传来声音。 佘笙望着前面台阶的高度,她自己进不去,也便就不发出声响,那年就没有见过他的容貌,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里面也许久没有声音,许是等得久了,他才走到门边,开启了门。 佘笙望着门内的他,惊了,方才的九皇子的容貌就是不差的,此人的容貌却要比九皇子还要好看上许多,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那人明显得见着自己也惊了。 顾延一直望着佘笙。 充满稚嫩童声的那句你别太快死了,这样我的下半辈子又要无聊了这话,十年来时不时地在他的耳边响起,挥之不去。 那日回府后,他再去花月楼就便再也没有遇到过她,逼问了晴丹好久,她是宁死都不愿意和他说出苏年锦的身份。 十年来他未曾放弃,去年之时打探到了那下棋之人是苏年锦的消息,本想去乱葬岗送她一程,却不料发现了佘遇的墓碑。 他想起了晴丹房中的茶近年来都是特等的越茶。 江南官员也只有过年能得些,新茶上市时是火的不得了,可这花月楼经年不缺一壶茶坊的特级好茶。 晴丹左右再也瞒不下去了,告诉了他年锦没死在江南做一壶茶坊坊主的消息。 原以为再见,她应该是比十年前更要嚣张一些的,毕竟不是庶女而是江南首富了。 从没想过她竟会是如此虚弱地坐在轮椅之上,与当初在花月楼恃才傲物口出狂言年幼时的她简直就是两个人。 ☆、第六章 气喘病发 两人目光相会,久久不语。 “请问您是?”还是佘笙率先开了口,外面挺冷的,江南的冷比长安的冷还要难捱,再在外面站下去,她的病可又要复发了。 “顾延。”他冷声道,走到佘笙身边,打横将她抱起。 “你做什么?”佘笙受惊急忙呵斥道,“男女有别,还请公子早些放开我。”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忘记了方才听到的名字。 顾延没有选择这么快的将她放下。 直到进了屋子里面,才将她放在木椅之上,桌上摆着一快要结束的棋局。 “这棋是我们下剩的,继续吧!”男子理所当然地说着。 佘笙打算装糊涂了,原先还对爽约之事有些愧疚,现在想来如此孟浪的登徒子自己还是不要和他扯上联系为好。 “我不会下棋,不知您说的,方才听那位贵人说这里有我的一位故人,原以为是以前卖茶时的主顾。我先行走了。”佘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希望今日里能行走才好。 顾延冷笑着,说道:“当年那屏风是特制的,你看不见我,我却能看见你,你眼下的那颗泪痣我不会错认。”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佘笙踏出一步,幸好,今日自己还能走。 虽不快,但是能离开这个地方也是极好的。 “你懂的。”顾延悠闲地站起来,靠在门口阻拦了她的步伐。 佘笙语气强烈道:“公子,这光天化日之下你莫要干些有违女子名声之事,小女还要给老太爷守孝,先行走了!” 顾延哪会让步,好不容易让自己找到的那个有机会能胜过自己半子的女子,怎会轻易地放任她离开,伸出的手没有收回的迹象。 “公子请莫要与小女子为难,出门在外,可要知道这长安的龙也压不住江南的蛇!”佘笙这话说的是极为大胆了的。 也是带着满满的威胁,强龙不压地头蛇,希望他能明白。 顾延轻笑,道:“你可知你这个言论简直就是目中无君,若是传扬出去就是对君上不尊。” “小女子并没有此意,还望公子不要为难。”佘笙膝盖传来一阵疼痛,在与他纠缠下去的话,自己这腿还要不要了? 但是若是动手,想来她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你对我说了好些为难,我并没有为难你,是你说的没了我,你的 下半辈子会无聊的,如此我来陪你了。” 顾延似是体会到了佘笙的膝盖的疼意,又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小榻之上。 “看你面容像是精神不佳,好生休息一番再来下棋吧。”顾延柔声说道。 佘笙皱眉,忙着要起来,“你把我当做何种女人了?在别人家里留宿是万万做不得的。” “本朝民风开放,连一个豆蔻女子都能去青楼,你暂歇我府中无人会说闲言的。”顾延拿了一床薄被给佘笙盖上。 佘笙是真的累极了,不由地咳嗽了起来,这病左右是不能再复发的,要是自己这样的身子在马车上颠簸定是睡不安稳的。 住在佘家她更是不敢的,虽说现在是佘开行当家,可难保那些佘家的老东西在佘老太爷死后再出来兴风作浪。 “左右不过是个将死之躯。”她轻声道,便陷入了睡颜之中。 顾延便在身旁看着她,听到这句话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左右不过是个将死之躯,他便也无心读书,无心朝政。 听说花月楼中一女琵琶弹得好,他便去听曲了,看到那绝世的棋盘他惊了,听晴丹说这棋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娃下的,他更惊讶。 初见到那个朝气蓬勃的苏年锦时,他是嫉妒的。 体内毒发的时候便会伤及肺腑,咳嗽不已,那年寒冬宫中太医说他熬不过去了。 “有我在,你的将死日期远着呢!”顾延伸着手给她把着脉博,轻轻说着。 有人触碰,佘笙睡眠本就浅,便微睁开了眼睛,看着是他在把脉,想醒来眼皮子却不听自己使唤地闭了过去。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门口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 顾延看着小榻之上的女子动了动身子,便皱了眉头出去道:“何人在我这喧哗?” “公子,小姐到了用药的时辰。”小兰恭敬地垂着眸子说道,她跟在佘笙身边久了,看人也是学到了几分。 顾延看了她手中的药碗,说道:“将药给我,我来喂她。” “公子,小姐注重礼仪,您莫要让她在城中难做人,这佘家本家与小姐的关系本就不好。”小兰心头将这话徘徊了许久,还是出了口,她总觉得这位公子不是普通人。 顾延接过药碗,她竟然还有这么忠心的奴婢。 进了门,屋内的佘笙已经醒转过来,三千青丝垂挂在背上,她轻靠在小榻 之上,额头之上噙满着冷汗。 顾延忙过去将她方才脱下的披风给她披上,递上盛了药的调羹。 “将药碗给我吧,一勺一勺吃太苦。”佘笙拿出帕子来为自己擦着冷汗。 “还说不是你,这帕子都未曾换过,不过那药水是西域进贡的,要洗掉怕是不容易。”顾延将帕子拿过。 佘笙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将药碗内的药一饮而尽之后,喉咙便有些发痒,气息也急促起来。 “咳咳,咳咳。”终究还是发病了。 顾延忙不迭地拍着她的背脊。 佘笙背一挺,即便身子难受,有外人的触碰她也不由地全身一凛。 顾延察觉到了佘笙的抗拒,手下的动作还是不变。 “请公子自重。咳咳。”佘笙睡了一觉之后力气也是有了的,忙得推开顾延的手。 “我看过医书,替你按穴道能让你好受些。”顾延手按上了她脖颈之后的几个穴道。 果真气喘好了不少。 “你就把我当做大夫即可。”顾延说道。 佘笙瞧着他的手法甚是娴熟,便问道:“你是大夫?” “久病成良医。”顾延轻声说道,“你且在我这里歇息,切莫再受凉了。” 佘笙将披散着的头发辫成两根粗辫子,说道:“隔壁佘家人今日都看见我进了你这园子,若是在你园内过夜,我这名声还真就不能要了。替我唤来小兰吧!” 顾延看她如此坚持,也只能轻叹一声,将她的婢女唤来。 小兰进来后见佘笙是在小榻之上,暗自一惊,听到她有微微气喘的声音,忙也给她推拿着身上的穴道。 “小姐。”小兰眼眶变红。 佘笙握住她的手道:“我无碍,你且将我带回府吧,我去府内好好歇息。” ☆、第七章 苏家买茶 佘笙走后,顾延还一直端坐在棋盘边,端详着棋局。 “前日里还一直催我将她寻来,怎得寻来了就放走她了?我替你去问过城里的大夫了,她呀不去长安的话活不长了。”景抬进来坐在棋局的对面望着顾延道。 顾延在棋局之上放下一子道:“太医院的太医也说我活不长,这我不是还活得好好吗?” “你有父皇龙气庇佑,自不是她这种商户可以比的。”景抬正色道。 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个佘笙有哪里好的,竟能让顾延宁愿放下长安之中的左相之位也要来江南寻她。 顾延拿出两份庚帖来说道:“我已经请了姑姑替我做媒。” “什么?顾延,你一个堂堂朝中青年才俊弱冠丞相,娶一个商户为妻,怕是我父皇第一个不会同意。”景抬面上抑制不住讶异之情。 顾延摸索这一颗黑色棋子道:“非娶,而是入赘。” “你疯了?可要知道父皇只给了你半年的假,半年之后你若不回长安也不行。”景抬讶异更甚,倏忽之间,他便明白了过来。 “那佘笙活不长了,半年是够了。”这话景抬只敢在心里说,要是说出来这顾延还不得烦死自个儿? -- “阿姐,怎么去了一趟佘府本家就成了这模样?”佘锦见到佘笙的马车回来了,看到佘笙虚弱的模样,忙上前解下自己的披风给佘笙披上。 佘笙拍拍佘锦的手说道:“你别伤心,今日茶坊的帐看的怎样了?” “阿姐,我这性子您和不清楚吗?这帐本我一拿到就头疼。”佘锦也想插手茶坊之事替阿姐分忧,可她就是看不懂账本。 小梨端上一碗姜汤给佘笙,禀报道:“杭城一壶茶坊分号的王管事的今日来了好几次了,五娘已经安排他在客栈住下。” “请他过来。”佘笙好奇,年关将至,这王管事从杭州赶来绝非小事。 佘锦担心着说道:“阿姐,夜已经深了,你不如明天再来处理公事,身子要紧。” “王管事若无大事,绝不会没有我的命令自己离开杭州,白日里睡久了,夜里暂且也睡不着。”佘笙坐在厅堂之上,喝着姜汤,不到一刻钟,便有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匆匆而来。 “见过东家。” “王管事不必多礼。” 王管事拿着账本递给佘笙道:“东家,这是这月里的账本 ,这次前来是有极大的要事。” “何要事?”佘笙问道。 “礼部年内从长安派人来杭州了,说是为了尚书家中女儿与南王家小郡王的婚事,实者是为了年后御茶之事,现今杭州城内的茶铺都纷纷地去讨好那礼部的官员,您看我们要不要也?”王管事小声问道。 佘笙手指轻轻敲了下桌子,说道:“不了,御茶事关重大,没有必要,越茶虽好,可终究是新尝的时候新鲜,比不上那西湖龙井。” 王管事答道:“东家说的是,还有一事,这礼部官员的女儿与小郡王成亲,南王府来我们茶坊购置顶尖的越茶,杭州城的顶尖越茶不够货了。” 佘笙冷声道:“顶尖的越茶大多都是在你们杭州的,你们不够我这里更加没有了,南王府毕竟也是王府,为何不用西湖龙井呢?” 王管事禀报道:“成亲是在腊月二十七,年内,是女方家说长安也有不少皇亲国戚过来,这西湖龙井是贡茶,长安里的贵人喝惯了,用顶尖越茶可以让他们尝尝鲜,也方显得她们家女儿的面子。” “你接下了?”佘笙问道。 “不敢不接呐,那是礼部尚书苏家,听府衙里的官差说这新娘子不只是尚书的女儿,其祖父更是当朝右相呐!这次来杭州的礼部官员礼部侍郎是新娘的亲兄长,这等显贵人家,要是不接的话以后在杭州城内一壶茶坊定会被报复的。” 佘笙手中的姜汤应声落地,苏家的人也来杭州了。 “小姐。”小梨忙上前打扫着碎片。 佘锦在房内碗碟碎裂的声音,忙得从屋内出来,阿姐向来是淡定之人,怎得会连碗都端不稳。 “王管事,有何等重要的事情要今日里来说,阿姐你快快去歇息吧!”佘锦不由得提高了声音道。 佘笙摆手道:“佘锦,我无事,王管事,离二十七也不过十日的功夫,怎得那么着急?” 王管事急忙说道:“如您所说,南王府本有龙井茶叶准备下了的,女方家觉得不好,遂来我们一壶茶坊。” 佘笙沉思了一会儿,对着小梨问道:“府上还有多少顶尖的好茶?” “回小姐,府上还有一些,过年时候难免有些客人过来要用。钟大夫和佘家那儿也要送年礼,还有城内八个县衙,府衙也都需送礼,怕是也会不够。”小梨答道。 王管事脸色难堪地说道:“听说苏家为了女儿的婚事是操碎了心的 ,若是茶叶中出了耽搁……” “你且先下去。”佘笙哪会不知拿不出茶叶的后果,苏家,十年前对有血肉相连的女儿尚且不留一丝情面,哪里敢期望苏家能放过一马呢? 夜里,做酒的工匠还在连夜里忙碌着,悠悠酒香伴着人深眠。 天还有些灰蒙蒙之时,会稽山下的茶庄内便有开始忙碌的身影。 “东家,您怎得那么早就来茶庄了,小梨,你都不知道拦着东家吗?”一个约莫着四十岁的农妇整理着医馆急匆匆地赶来。 小梨委屈道:“娘,小姐的性子您还不清楚吗?” 佘笙说道:“武大娘,山东边的佘家老太爷今日里出殡,也睡不着,提早过来顺道来庄子里瞧瞧。” 武大娘将手中的毯子给佘笙铺上说道:“听庄子里的王师傅说,年关可能会下一场雪,如此来这来年的越茶会更好。” “我来这里十年来,连一场雪都未曾见过。”佘笙淡然道,这里虽然寒冷,只有阴雨中夹着几片雪花有过,像那长安成立干纯的大雪是没有的。 小梨向往着说道:“别说小姐了,我自小在这里长大,就山上会下些雪,城内落雪也只见过一次。听说长安那儿每年都是会下雪的。” 佘笙的记忆回到十年前长安大雪纷飞之时。 “嘣磅!”爆竹一窜如天,发出雷鸣之声。 小梨道:“这炮仗声是从东面传来的,怕是佘家老太爷入棺了。” ☆、第八章 生死徘徊 “咳咳,咳咳。”佘笙气喘,佘老太爷儿女双全,已是古稀之年,倒是没有听到什么凄厉的哭声。 武大娘忙吩咐道:“小梨,还不快去给东家熬定喘汤,东家,你这身子冬日里还是不要出来的为好。” “武大娘,我无碍的。不必在熬汤药了,这么苦的药不喝也罢。”佘笙冷声说道。 小梨焦急道:“怎能不喝药?钟大夫说了您这药是不能不喝的啊?” 佘笙有着自己的打算,最终还是没有喝药,坐在马车之中,她掀开帘子望着道路两旁的树木,冬日来了,万木都枯萎了。 “小兰,小梨,你们都进来。”佘笙将毯子盖住了全身。 小兰小梨听到佘笙的声音后,掀开一些车帘就跻身进去,生怕开了一丝大的缝隙会让冷意进去。 “小姐,您怎得脸色那么难看?”小梨瞬间就落了泪。 小兰忙呵斥道:“小梨,还没有道佘家内,到了佘老太爷坟前再哭。” “我这不是哭,是进了沙子罢了。倒是你,这般大声不怕吓着小姐吗?”小梨擦着眼泪道。 佘笙就知道,小兰和小梨在她面前向来都是要吵架的。 “小兰,小梨,可还记得我与你们初见时候的情形?”佘笙道。 小兰握拳道:“自是记得的,七年前,我不过是个武馆的小学徒,被师姐陷害赶出,快要饿死之时,二小姐给了我一个馒头,然后将我带回了府。” “记得就好,你们两个都是佘锦心善救下来的,等我去后,你们要对佘锦忠心耿耿,知晓吗?”佘笙喘着气道。 小兰忙道:“小姐,您说些什么呢,您会长命百岁,定比奴婢们活得长的。” “小兰,我的身子怎样我自己清楚,咳咳,怕是捱不过今日了,佘锦的婚事你们一定要把好关,告诉佘锦,佘开行是佘家可信之人。 还有我离去后,她最好还是回到佘家,有佘开行在是不会让族中之人欺负她的。在我的书房内有一个暗格,里面是我这些年来的积蓄,里面有给你们两个的嫁妆,锦儿的嫁妆也在里面,咳咳。”佘笙手攥紧着毯子咳嗽着道。 小梨早就泣不成声了,忙哽咽这吩咐马车师傅往医馆赶去。 佘笙忙道:“不必了,去佘府,我若死在佘府,佘锦也肯来了吧。” “小姐,你会没事的,小姐!”小梨哭得肝肠寸断。 小兰也落下了泪,看着脸色渐白的佘笙道:“小姐,您不能死,王管事那边您还没有给他一个解决的法子呢!” 佘笙语气冷淡道:“我死了,一壶茶坊以东家丧事之名,停坊三个月,等新茶上来再开业,苏家注重风水一说,定不会要死了东家的茶坊中的茶,怕是会自己退掉订单,咳咳,咳咳。” “小姐!” “那年的雪下的好大,多活了十年,也够了。咳咳咳。”佘笙用帕子捂住了嘴,直直晕了过去。 “血,小兰,好多的血呐!” 帕子上面全是殷红一片,小梨手颤抖着说道。 小兰忙道:“快些去,去,去佘府旁边的顾府。” “哪里是何处?”小梨带着哭腔问道,“这还是赶紧去钟大夫呐吧!” “不,去,去顾府!”小兰肯定道,昨日里的药物是从顾府的药房里拿的,若是回城中医馆要约莫着一个时辰,定是来不及了的。 顾府。 大早上被鞭炮声吵醒的顾延拿着书在房内翻看着。 景抬顶着一双惺忪睡眼道:“隔壁这大清早烦死了,好不容易从杭州城内的准备喜事中抽身出来陪你,早知还是留在杭州城中倒也没有这等烦人的炮仗声。” 顾延放下书道:“红白事,再烦也得隐忍,你在杭州城中王妃怕是要让你做好些事情的,毕竟是苏家最宠爱的小女儿出嫁。” “是呐,长安人人都传苏珍珠心仪之人是你。你倒好,对人家瞧都不瞧一眼,人家等你都十八岁了,这才只能嫁到南王府中。”景抬在兄弟面前向来是有一说一的。 “相爷,门口来了两个姑娘,背着一个看着将死过去的姑娘,说要来见你。”门房站在门外禀报道。 顾延眸子一睁,跟着门房匆匆地出去,远远地便知道是佘笙。 大步过去,从小兰背上接过佘笙,修长的大手略有些抖地搭上了佘笙的脉搏。 “她今早没有喝药吗?”顾延扫视着两个侍女。 “小姐说药太苦,不愿意喝。”小兰垂头说着。 小梨眼眶已变为红色,问着小兰道:“他是谁?这么抱着小姐恐怕会有失小姐的名声吧?” “都什么时候了?名声有性命重要吗?”顾延将佘笙打横抱起,神色紧张。 景抬已经记不得他上次紧张是何时了,只知道顾 延从宫宴里被人下毒之后,从来就不会为其他人的生死而改变他的神色。 这一次,他竟然会如此紧张。 “愣着干什么?去杭州城把你同行的太医院院判带过来,一日,一日不到的话我也就跟着她去阎王殿了!”顾延声音紧张道。 景抬听到他的威胁,便连忙吩咐手下的人去办,要是顾延出了事情,他这个闲散皇子也闲散不得了。 将佘笙放在床上之后,顾延伸手要去解她的衣带。 这等行为自然会被小梨拦住:“公子,我家小姐还是未嫁之身,她向来是注重名节的。” “我娶她不就行了,我要为她扎针,若是不脱衣服的怎么扎?”顾延冷声道。 小兰对着小梨说道:“我在这里,想必这位公子也不会做出过分之事,你去请二小姐和钟大夫过来,若是小姐有个万一,也能让二小姐见其一面!” 小梨急冲冲地往外跑去。 顾延拿来酒和醋以及灯火,将针往火上烫了许久后,干脆利索地往佘笙劲间的穴道刺去。 “咳,咳,疼。”佘笙以为自己醒来该是在阎王殿之中了吧,睁开眼睛,看的却是一张帅气俊俏的脸蛋。 顾延舒了一口长气道:“想来我的手艺也还没有生疏。” 佘笙劲间感到一阵疼痛,手要伸过去之时,却被顾延抓住,“别动,还要等些功夫。” 佘笙喊道:“疼。” 小兰忙上前道:“小姐,您若是疼就咬着奴婢,这样就不会疼了。” “你扶着她起来。”顾延吩咐着小兰。 佘笙被扶起之后才发现自己身上除了肚兜之外未穿着寸缕,眸子里不由得充满了羞愤之色。 顾延道:“要名节有何用,留着命才有用,昨日回去之时你已经好了不少,为何今日差点要去了鬼门关?” “还不是那苏家闹得,嫁个女儿茶叶还要那么麻烦,小姐定是昨日被王管事所禀报的事情给烦了心了!”小兰冷声道。 顾延烫针之手一顿,走到佘笙身边往她颈后的穴道中刺着。 ☆、第九章 凉薄女子 “听到苏家连命都不要了,还以为江南女首富是何等女中英豪呢,却只有这本事!”顾延这话中带着不少责备。 佘笙听着顾延之话,他倒是对自己的心思看着透彻,晴丹应该是告诉他自己是苏年锦的事了吧! 病发了,不喝药,她只有死路一条,可若是如此死了就不用与苏家打招呼了。 “这针半刻钟后给你主子拔下,我去给她熬药去,今日你们就歇在这里,明日会有神医过来!”顾延扫了一眼床上的佘笙,见她脸色已经正常后便也出了门。 半刻钟之后,小兰将她脖颈之上的银针拔下来之后,佘笙才能开口说话。 “小兰,你怎得能让我在一个男子面前脱衣服呢?”佘笙急忙将自己的衣裳穿好。 小兰下跪道:“小姐,事急从权,您命在就好,那位公子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 佘笙叹气道:“长安之中的人,我此生都不想与他们有纠葛,咳咳,咳!” “这公子医术高强,医者定不会有害人之心的,刚才您咳血的时候将我好生吓了一跳,以后您可不要抛下我们了。”小兰替佘笙拍打着背部,让她能缓过些气来。 佘笙在床上躺下道:“佘家那边你替我去道明一下缘由,快些去。别让佘开行误会了。” “是,小姐。”小兰给佘笙盖好被子后也离开了。 佘笙在床上假寐着,盘算着苏家婚事茶叶之事,若自己不死,这茶叶之事左右是推脱不过去的。 “长得也就这样,长安中有不少漂亮女子他都瞧不上,偏偏瞧上了你。”景抬不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佘笙睁开眼睛,盯着景抬,艰难地从床上下来磕头道:“小女子见过九皇子,有一事相求,还望九皇子应允。” 景抬眼中含着讶异,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 难不成顾延和她说了,不过这女子的宫礼行的可够标准的,丝毫不是一个商户能有的。 “何事?本王可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够答应的。”景抬这也是自嘲,他无心与皇位,自然手中也没有什么实权。 “九皇子,听闻您王妃家的小妹出嫁,小女子一壶茶坊内有顶尖的西湖龙井可作为喜茶,可献给九皇子,请九皇子做主拿给苏家小姐,不知皇子能否应允?咳咳。”佘笙跪着,膝盖传来不少的疼意,她只能倚靠在窗边才能不倒下。 景抬望着她的脸色, 商户不过就是商户,御茶一事开年就要举行,她这般请求怕是要赚个御茶商户的名声,先行让苏家的人留个印象。 “九皇子,你不答应吗?”顾延端着药罐从门口进来睨了一眼景抬道。 景抬看着顾延,也答应道;“这没有什么难的?我这就修书一封给我娘子让她不必为了茶叶之事心烦了。” “多谢九皇子。”佘笙磕了一个头。 却也因此引得一阵咳嗽。 “咳咳,咳咳。” 顾延忙将她抱起放在床上,“好好地休息,别在下床了,你这腿还要不要了?” “顾延,此生能看到为一个女子那么紧张,我倒是也开了眼了。”景抬轻轻取笑道,以往父皇和母后经常为在男女之事上不开窍的顾延头疼。 要是他们能看到如今这样的顾延,他们怕是不用头疼了。 佘笙暗惊,开口道:“你是顾延?当朝左相?国舅爷和公主之子?” “你竟然不知道?”景抬也奇怪了,这女子还不知道顾延的身份呐! “原来如此。”佘笙暗道,怪不得他能有这江南官员的把柄,不过如此天潢贵胄,自己还是离他远远得为好。 堂堂一个左相来绍兴府,莫不是绍兴的知府出了事情? 不可能,这若是知府出了问题让吏部之人来便可,用不着左相大人。 他来这里干什么? “阿姐,阿姐,你没事吧?”佘锦急切的声音还没有进门便能听到。 她进了屋内,看到顾延和景抬,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忙不迭地跑到佘笙的床边,抱住了她。 “听到小梨的禀报,吓死我了,阿姐,我听你的话,我看账本,我成亲,你绝不能离开我。”佘锦小脸上满是愁容。 “锦儿,你阿姐我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佘笙擦着她眼角的泪水。 “好一个姐妹情深呐!”景抬冷哼道,在佘笙眼中瞧不出来一点对佘锦的情谊。 “阿姐,他们是谁?”佘锦听到景抬讽刺的话语,便问道。 佘笙咳嗽道:“咳咳,这位是九皇子,这位是左相顾延。” “小女子见过九皇子,见过左相大人。”佘锦乖巧地行着礼,她行的礼就没有佘笙来的标准。 景抬也笑道:“姐姐行的那礼跟氏族小姐一样,妹妹这礼可就不标准了。” “民女妹妹年幼,未曾到过长安见过天颜,我幼时在长安卖过茶叶,到过一些贵人之家,所以知晓一些礼法。”佘笙对着景抬道,苏年锦这个身份她是万万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 “原是如此!” “景抬,你够了。”顾延呵斥着拉开景抬,他身份特殊,苏年锦已经死了那就死了吧,没有必要再让苏家的人知道了。 “药放这边了,你喂你姐姐喝下。” “是。”佘锦连忙拿过药碗喂着佘笙。 景抬被顾延拉出门外,好奇道:“你怎得会看上如此凉薄之人,她连对她妹妹都没有一丝情感,这等女子心必定是黑的,她野心不浅呐!” “心再凉薄,我也能把她给焐热了,你还不快去给你王妃写信吗?”顾延眼里皆是柔情。 佘笙喝下一罐药后,握着佘锦的手道:“带我回去。” “阿姐,你这身子能撑住吗?”佘锦不懂姐姐为何要那么急着回去。 “锦儿,我不想在与长安有一丝一缕的关联,顾延,九皇子,我们谁都惹不起。”佘笙总觉得顾延不是一个好人,那年自己拿走他的锦帕,莫不是他为了锦帕来报仇的,还是早日逃离的好。 佘锦点头道:“那姐姐,我找小兰过来带你回去。” “恩。” 顾延还在书房内查找医书之时,门房便过来上报道:“相爷,那佘姑娘一定要离开。” “便让她走吧。”顾延将医书放下,若她能乖乖地留下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是,相爷。”门房恭敬地回道。 ☆、第十章 十里红妆 回了府中,王管事和五娘已经在大堂之上等着了。 “东家,您身子可还好?”五娘忙上前问道,方才小梨哭着回来,她在茶坊内也做不了事情了,索性在堂上等着她回来。 “劳你们记挂了,无碍,五娘,您将今年还有的上等西湖龙井都拿给王管事,王管事,这龙井苏家的大姑娘如今的九皇妃会去您茶馆取的,那越茶还是留着送给杭州府的各官员为好。”佘笙说道。 王管事点头道:“是,东家。” 送走王管事后,佘笙便上了楼,坐在窗前望着两只雀儿在瓦片上一蹦一蹦的,天际间竟飘落下了雪花,庭院里扫地的婢女也扔下了扫把将手伸出去让雪落在自己的手间。 “阿姐,下雪了。”佘锦在庭院里欣喜地喊道,快及笄的她除了那年在长安外,可连一次雪花都没有见过。 “二小姐,你没有听过老人家的话吗?”五娘手中抱着暖手的小火炉笑问道。 佘锦摇摇头问道:“没有听过,什么话?” “下雪狗高兴,瞧着您这模样,和一条小狗竟无什么两样!” “好啊,五娘,你敢笑话我!等雪再大些了,我就砸你雪球!”佘锦笑意不减,往手中呵着热气。 “锦儿,小心冻着,五娘,去让武大娘找些采茶女来,将茶园茶叶之上的积雪搜集在水壶之中。”佘笙朝着窗外喊道。 “东家放心,早就让人去了,今日外面可热闹了,听说尚书大人小女儿出嫁,这嫁妆是从长安运过来的,走的是水路,满满地一条运河内都是一片通红,正可谓是十里红妆呐!”五娘说道。 佘锦听着便来了兴趣,央求着佘笙道:“阿姐,我想要去瞧瞧。” “这么大的雪,怕是今日里他们会在绍兴歇息一番再启程吧,绍兴城中哪里有那么大的客栈?”佘笙神情淡漠着说道,并没有将佘锦的话放在心里。 “阿姐,我想要去瞧瞧。”佘锦再次问道。 五娘笑谈道:“二小姐不用瞧,若是您要出嫁的话,这运嫁妆的船怕是要塞满整个鉴湖的。” “五娘,你就知道笑话我。”佘锦抓起一个雪球来,正打中了从院门外进来的门房小厮的头。 门房小厮掸干净雪水后并报道:“二小姐,大管事的,这外面山阴县衙的知县大人求见东家。” 佘笙从窗外望下去,便道:“请进来吧,五娘,你替我招 呼着,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让佘锦上来告诉我便是。” “是,东家。”五娘便领着佘锦出了内院见客去了。 佘笙闲来无事,便让小梨从茶坊内拿来一个棋盘。 十年前那棋的摆放自己是记得的,无论怎么下,自己都是能胜他半子的,那日的自己未曾想到他的身份会是如此高贵,要起先知道这局棋她是绝不会开盘的。 白子落下。 门外传来佘锦的声音,“阿姐,知县大人说苏尚书家送亲队伍途经山阴县,哪知下了大雪,恐防嫁妆和新娘有事,想在这里先休息一番,等风雪小了再赶路,可是绍兴城中没有如此大的酒楼客栈,说我们府上地方大,有只有我们两个人和五娘住着,想来我们府上借住两晚。” “不行!”佘笙手中的黑子落下道。 “东家,您该知道的,官府之事由不得我们说不行,知县大人和知府大人对我们是恭敬的,可如今开口的是当朝的右相府呐!我们得罪不起。”五娘进来说道。“不如今天我们卖他们一个好,以后若是我们要竞选御茶之事也能方便一些。”五娘劝道。 佘笙又举了一颗白子落下道:“佘家本家府上地方更大呢,告诉知县大人,说我病重,惟恐给新人带来晦气。” “哎呀,东家呐,佘家本家刚刚经历丧事,绍兴城中的大宅子除了您这其余有是有,不过都是住满了人的,就这里只有您和二小姐两人,推不掉的。”五娘道。 “两日便走?不会要等到成亲那日再离开吧?毕竟这里杭州南王府水路不过就只有四个时辰的功夫。”佘笙问道,若只有两日暂且也能忍,自己身子不适也不能出去。 五娘推测道:“应该也是两日的光景便是了,这里终究比不得杭州的繁华。” 佘笙淡然说道:“也是。那你便安排好了,我和佘锦住的院子让门房来看着,其余的地方将一些值钱的古董摆饰都藏好了。” “这是自然,不过东家,知县说要在府中设宴款待尚书府之人,您出不出席?”五娘问道。 佘笙摇头道:“以抱恙在身推了吧,锦儿,你在府中不能向往日里那般胡闹了。” “是,阿姐,我先去看看新娘子可好?”佘锦爱玩的性子不懂得收敛,忙问道。 “下着雪呢,出去多穿些衣物!”佘笙摇摇头道,自己若是没有那等变故的话,也当和她一样那么爱玩吧。 “多 谢阿姐。”佘锦蹦跳着出去了。 夜里,佘笙关了窗子,还能听到不少带着长安故乡口音之语的声音传来。 小梨不由地噘嘴道:“这尚书府里的人也太不懂规矩,客居他家,这般晚了还如此大声,扰了小姐的歇息。” “无碍,我以往是要再迟些睡的。” “小姐,我方才听那尚书府中的仆人说了,原本这个新娘子爱慕的不是南王家的小郡王,而是当朝的左相呢,一直到了十七八岁都没有个婚配之说,几个月前是左相大人求陛下给新娘子和郡王爷赐婚的,听说南王府的郡王是庶出,行事乖张,不学无术,流连于烟火之地,是个败家子呢!”小梨说道,“这左相爷也真够绝情的,那么漂亮的一个新娘子就葬送在了败家子的手上。” 佘笙心下揣测着,原来如此,怪不得苏家会如此在意婚礼之事,原来所嫁非良人,这是在撑场面了。 “小姐,你说这达官贵族家的小姐也做不得,婚事全凭父母之言,若非好人也得付出一生,好在您和二小姐可以自己选择,若是落得个跟尚书女儿一样的下场可就惨了。”小梨继续感叹着。 佘笙眼角划过一滴泪,原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的,小梨这话倒是不错,可惜那年只有十三岁时,这苏家就要自己嫁一个年纪快到花甲的老人了。 ☆、第十一章 珍珠心事 院子的西边。 高高地点亮着红色的灯笼,挂满着红色绸缎,抑制不住的是喜气,院子里那些挨不住冻落光了花儿的盆景之上都垂挂着小的红纸灯笼。 用的都是上等的宣纸。 “小姐真的是有福气,整个右相府中哪有姑娘有小姐这等福气,瞧瞧这不过是客居一下,这整个装扮也跟在府中一样。”丫鬟恭维道。 苏珍珠穿着一席红嫁衣,嫁衣的绣工是极好的,一路上她有四五套嫁衣轮流着换,原先还是要迟些出嫁来的,毕竟还有十日的功夫。 只是她听说左相也来了江南,便是迫切地过来,期盼着顾延能够回心转意,嫁一个纨绔子弟她是万万不愿的,只是身为氏族女子,她实在是没有的选择。 若是顾延能看上她,尚且还能有一丝机会。 “天都这般亮了,宅子的主人还没来请安吗?好大的架子昨日里的宴会也不曾来。”苏珍珠对镜梳着妆。 阿红给苏珍珠编织着头发道:“就是,也太没有规矩了,不过也难怪,宅子主人是个二十三岁还未曾出嫁的老尼姑了,虽是绍兴府中的首富,可家中却没有男丁。定是嫉妒小姐您,所以才不愿出来的。” “说的也是,一届女商户,对着官家小姐是该自惭形秽,左相大人的行踪打听的怎么样了?”苏珍珠压低了声音问道。 阿红四下看了,确定无人才说道:“探子说九皇子已经在绍兴府中,大小姐说让您先耐耐性子,她会想尽办法让九皇子说出左相爷的下落的。” “大姐也太无用,明明跟着左相和九皇子一起来的,竟会在杭州与他们走散。”苏珍珠将手中的发簪狠狠地往梳妆台上戳着。 “珠儿,你切莫再想着左相了,这是皇上的赐婚,由不得你拒绝!”张姨娘也穿金戴银着进来,她的亲儿子川儿小小年纪就当上了礼部的侍郎。 能让她母凭子贵,在右相府中与正室夫人无异,现今女儿嫁给南王府做儿媳,她更是有着滔天的富贵。 这样想来,她越加的不后悔当年将苏年锦那个灾星赶出了。 “姨娘,我此生非顾延不嫁!若是嫁进南王府那天他还不出现,女儿就死给你看!”苏珍珠威胁着。 张姨娘忙捂着她的嘴道:“不是在自家府邸,你可不能这么乱说,南王郡王就挺好了的,你在府中再会做人,再受宠爱不过也只是个庶女,能做郡王妃那是福分呐!这门口 的雪停了,等过了午后我们便要启程了。” “姨娘,不,左相就在绍兴城内,我不走,这地不过离南王府三个时辰的时间,不如等成亲那日再过去就好,女儿还想搏一搏!”苏珍珠眸子内含着水汽盯着张姨娘。 张姨娘望着被自己宠坏了的女儿也只能点头答应。 “莫要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你哥哥,你父亲如今都是礼部高官呐!”张姨娘叮咛着。 “是。”苏珍珠笑道。 相比于西边院子的热闹来,东边的院子就要萧条的多。 “咳咳,咳咳。”佘笙醒来的时候就咳嗽不止。 小兰心疼地让佘笙靠在她的怀中,喂她喝着药。 “小梨怎么做事的?请个大夫都那么久不来?”小兰气愤道。 “咳咳,咳,昨夜似乎下了一夜的雪,地上应该有积雪,不大好走,迟些也是应该的,咳咳!”佘笙身子难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小梨带着伞匆匆进来说道:“那尚书府欺人太甚,我带着钟大夫进来,他们竟然将钟大夫拦在了门口,说是尚书府的小姐在不能有外面男子进来,会毁了他们小姐的声誉,小兰,现在怎么办呐?二小姐和五娘都在门口和他们吵起来了呢!” “咳咳,咳,小兰,背我出去。”佘笙低声吩咐着。 “小姐万万不可,今日里虽有太阳,可雪在化冻,冷的连常人都受不了,您肯定是不行的,小兰有功夫,可以将他们的侍卫拦住让钟大夫进来。”小梨说着。 “咳咳,这肯定是不行的,咳,相府的门房都是七品的官,这侍卫多少都是有些官职的,这样吧,带我去茶坊中,茶坊中有些暖意。”佘笙说道,苏家仗着右相的名声,向来都是如此的。 小兰拦着道:“不行的,小姐,这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小梨你照顾着小姐,我去试试能不能带着钟大夫翻墙进来。” “钟大夫那么大年纪了,还是带我出去吧!” “这么冷的天气还有出去,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吧!”男声清冷。 佘笙望向楼梯口,上来的是顾延。 小梨收到佘笙的眼神,忙用身子挡住门口道:“这是小姐闺房,您是进不得的。” “小梨姑娘,这位是老夫的徒弟,不是外人。”钟大夫的声音响起,替顾延解了围,“到底是年轻人的身子,走的是比老夫要快些。” 钟大夫身后,佘锦气冲冲地进来怒道:“阿姐,这尚书府的人忒不要脸了,这府邸是我们的,他们竟然连大夫都不让进来,幸好左相替我们解了围,左相爷还带了一个太医,是长安太医院的院判。” “如此多谢顾相了。”佘笙对着顾延轻轻颔首,充满着疏远之情。 顾延岂会感受不到,扫了一眼她的闺房,没有一丝女子的气息,充满着药味。 倒是靠窗处的书案来的别致,上面还有一局残棋。 难为她记忆如此之好,那年的棋盘她还记得,不过她怎知道自己会下在那里,那时候自己一心求死,他趁着太医给她把脉之时,改了她昨日下黑子的地方。 将白子按照她以前的棋风下着。 白黑二子又分不出胜负来。 院判被九皇子请来到绍兴府中看病原是觉得不甘的,到了才知道是顾延的心上之人,哪里敢有怠慢。 “姑娘这病怕是几年前受寒留下的病根了。”太医道。 “是,十年前在寒风中差点冻死,饿死,胃和膝盖便不能受寒。”佘笙回答道。 太医沉声道:“您这病尚且有救,不过需要些时日,还需要顶尖的药材。” “无事,她有钱。”顾延走过来说道。 ☆、第十二章 你喜欢我 佘笙房内放满着上等银碳烧的火炉,外人进来总是觉得有些闷热的。 钟大夫热得直擦汗,“院判,佘坊主的病一直以来是我调理的,她除了胃寒之外还有气喘之症。” “恩,气喘之症应也是受寒激发出来的,若是每天推拿也可消除病痛,腿脚之处也可用推拿扎针之法。”太医摸着胡子说着自己所想。 并也拱手说着:“佘坊主,恕我唐突,麻烦您宽衣,我教您婢女如何推拿之法。” 顾延一听,忙道:“你教我便是,婢女粗手粗脚的哪里懂得穴道。” “咳咳,我家小兰以前是武馆内出来的,穴道什么都认识。”佘笙哪会让一个陌生男子来碰自己,这顾延还是身为皇亲国戚长安贵族,怎得连这种教养都没有? 院判看着顾延吃瘪的神情,忙帮衬道:“佘坊主,若是您和顾相爷已经定了终身的话,此事还是让顾相爷来的好,男子的力气终究是比女子要大些的!” 院判想着若是在长安城内,顾延开话要给女子推拿,这长安城三岁小女儿到待嫁闺阁女子怕是会欢迎之至,挥帕相迎。 可这佘坊主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什么!阿姐,你与顾相爷私定终身了?”佘锦年幼,听着这消息不由得大声讶异道。 佘笙若是有力气的话定要从床上起来捂住佘锦的嘴巴。 “哪里,顾相爷天人之资,哪是我一届商女能攀的?咳咳。”佘笙这次不复向来的淡定,不光顾延,这个院判也是个不正经的,十年时间长安民风就开放至此了吗? 顾延倒是清冷地说道:“笙儿,你这话太让我伤心了。” “左相请自重,咳咳咳!”佘笙恨不得杀了顾延,幸好这里只有自己婢女和钟大夫还有佘锦,若是有其他人在,自己这名声是绝对不保了。 太医听着佘笙的咳嗽,忙说道:“您现在就需要推拿,佘坊主不必害羞,快些脱了衣服,老夫先给您止住此次的气喘。” 顾延拦下太医的手道:“院判,你与师父转过身去,教我按哪些穴道就行,将力度告诉给我。” 让太医碰佘笙的身子,顾延是万万不允许的。 太医也随着顾延,顾延自从中毒之后,皇上为其访遍大印名医,他天资聪慧也习得了不少医术在朝中内外是有名气的。 佘笙趴在床上,任由小兰和小梨将自己的衣裳脱下,用放了一 层轻纱在背上。 只是顾延他一碰,她原本滑嫩如玉脂般的肌肤之上都是小疙瘩。 顾延手一顿,听着太医之指导又继续在她的背上按着穴道。 佘笙瞬时间感觉气喘消失了,原先的定喘汤都没有这种疗效。 “佘坊主,每日醒来之时和将睡之时都要推拿穴位,等下老夫给你开个方子,每日一剂,你只需按时服用。”太医听见佘笙穿衣的声音,便开口说道。 佘锦忙问着佘笙道:“姐姐可还有难受?” “不难受了,院判真是神医,小梨,去将府上顶尖的越茶拿来送院判大人,我这边现银也就一千两,这些诊金还望院判不要见笑。”佘笙说着。 顾延诧异,这佘笙还真不愧是江南女首富,一千两现银做诊金,寻常人家一千两都可以活三辈子了。 “万万不敢,佘坊主您是左相未过门的妻子,以后还有仰望您的地方呢,先行告辞了。”院判拱手道。 佘笙听着院判的话皱眉,要反驳之时,那院判和钟大夫已经下了楼,小梨和佘锦拿着银票追着。 顾延微笑着看着佘笙道:“身子若是好些了,将那日里未曾下完的棋下了吧!” “左相如此毁我名声,是何意思?”佘笙目光清冷地朝着顾延。 冰冷眼神如刀,若是常人早就走了。 不过顾延并非常人,他道:“你喜欢我。” 佘笙看着顾延的坚定,心中对他的鄙夷越发的加深。 这人哪里来的自信?自己喜欢他?怎么可能呢? 原来顾相是这等的自恋。 午后,太阳光更烈,喝了药后,佘笙留了一身的汗,泡了药浴之后便被佘锦缠着去街上买些过年的腊货。 过年时节到了,路上都是采购年货之人,今儿个天气又好,路上好不热闹。 “清早的时候还这般冷,到了午后,我竟穿一件外衣都嫌热。”佘锦直直地喊着热,临近河道的小街上,因着天气热了这小铺也都开了门。 小梨笑道:“二小姐,您别走那么快,若是热了去船上歇息一番。” 佘锦看了眼街边一个首饰铺子,拿起一个簪子就给小梨插上道:“阿姐,小梨要比我大一岁呢,武大娘抱怨过好几回了,我看过完年您身子好些了就把她给嫁了吧!” “二小姐,你就知道打趣我,要嫁也要 您先嫁,我可以给您做陪嫁丫鬟。”小梨也打趣着说道。 佘锦点了一下小梨的头道:“你呀,不知羞。” “二小姐眼光正好,这簪子是扬州城内巧匠做的,过年去亲戚家做客这簪子带出去就是有面子。”小贩极力地赞美着自家的簪子。 佘笙坐在轮椅上,目光一直停留在河上,绑着红色丝绸的喜船一望望不到边。 “阿姐,这簪子好生漂亮,我给您戴上可好?”佘锦挑着一簪子要替佘笙戴上。 佘笙眼尖,将她拦下,道:“这是点翠簪?” “佘坊主果真不愧是第一首富呐!确实是点翠簪,这簪子那工匠要价五两金子,若是佘坊主要,我不挣您钱原价卖给您就是。”那摊主满脸堆砌着笑容。 佘笙手在簪子上摩挲着,这簪子是扬州知府夫人的,那夫人喜好点翠,这簪子是她让扬州的管事问一个宫中退休的女官手中购置来的,因价格昂贵,那扬州管事还特地拿过来让她过目。 这点翠簪怎会就用五两银子卖了出来? “点翠不适合你。”顾延摇着扇子说道。 只见他的身旁跟着一陌生的锦衣男子,还有佘开行和城中一些酒坊家的公子哥,知府的公子也在,还有一些绍兴城内有名的才子。 “顾相和佘坊主认识?”佘开行先开口问道。 佘锦见到佘开行,便往佘笙的背后躲去。 佘笙怕顾延乱说,起先开口道:“有过一面之缘。” “听闻佘坊主幼时在长安城卖茶,不知这一面之缘是在长安还是在绍兴?”魏越走到佘笙面前问道。 佘笙瞥了一眼魏越,他有断袖之好城中人人皆知,他这么问莫不是对顾延有兴趣了? “是在绍兴。”佘笙说道,“各位公子若是有雅心可到一壶茶坊坐坐,刚得的雪水泡茶喝的滋味定是清爽的。” “佘坊主,把这雪上留着,去年在兰亭魏兄喝醉,闹出不少笑话。来年开春后兰亭曲水流觞之时我们不如以茶代酒?”一个才子爽朗地说道。 佘锦忙道:“好啊,好啊,若是以茶代酒,那这次我们江南才女可不能比你们后去了,不如我们一起曲水流觞可好?” “不好,不好,既然已经说了是曲水流觞,这不用觞,用茶,多没有意思!”魏越连连摆手。 争执不下时,顾延开了口,“来这后听说佘坊主不 止做生意有道,就连那文采也是极好的,魏兄,倒不如听这位公子一言,以茶代酒,让佘坊主也来凑凑热闹。” “对啊,佘二姑娘的文采那么好,其姐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时采茶忙,佘坊主未必会有这个闲暇功夫。” ☆、第十三章 夜探闺房 魏越对着一锦衣男子说道:“苏兄,你不是礼部侍郎吗?这次你来江南也是为了贡茶之事,这一壶茶坊的茶在江南是出了名的,不如你让佘坊主的茶成为贡茶,这贡茶有官府相帮,佘坊主会清净一些。” “这事珍川做不了主,这次是舍妹出嫁,先来探探风,御茶事关普天之下的茶商,这其中的规矩什么可都不能少,这得对陛下负责才是。”苏珍川堆砌着假笑说着。 佘笙听到珍川二字,原本因暖和有些微好的心情全然不复,对着那些人福身道:“顾相,各位公子,本坊主身子不适,先行回去了。” 顾延走到她面前,放下手探着她的脉搏,半蹲下身子道:“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照她这样凉薄淡然的女子怎得每每遇到苏家时那脸色就苍白的紧,像是地狱里出来的女鬼一般。 “顾相错了,小女子怕的东西多了。”佘笙抽出了自己的手,对着小兰点了一下头。 小兰拔剑阻隔住了顾延。 “相爷,绍兴城内其他美女多了去了,这佘笙呐是块石头,走走,我们去兰雅阁喝酒去!”魏越只当是顾延被佘笙容貌所迷,他与佘笙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也知道她此生不愿再嫁的心思,便劝着顾延道。 苏珍川也盯着佘笙的背影,佘笙,佘笙,这名字好生奇怪,更奇怪的是她怎得和苏珍珠长得如此相像。 看顾延对佘笙倒像是有情的,这么说与她相像的珍珠还是有些希望的。 “苏侍郎,你莫不是也看上了佘笙?那女人前些年还有不少人给她做媒,我那娘也去试过,不过人家佘笙说了此生不嫁了。”魏越奇了,这苏珍川年纪轻轻的侍郎爷也看上了佘笙? 佘笙美则美矣,可是那性子冷的极了,比昨日里的那场雪都要冷。 难不成长安是没有美人吗?这佘笙年纪可不小了。 苏珍川淡笑道:“闻言这佘坊主已经二十有三,比我要大些,珍川定是不能与之相配的,只是觉得她的面容有些面善。” “哦,那佘笙是佘家管家娘子端午生的,一出生就将爹娘克死了,认了佘老爷做义父。咱们绍兴城中的习俗若是端午出生之女要出城去远方,过了五岁之后才能回来,这佘笙从小跟着她舅父在长安卖茶,十三岁的时候才回的绍兴,苏侍郎也是长安来的,许是见过。”魏越解释着。 顾延瞧着苏珍川的神情,虽有十年的功夫未见,可佘笙 的面容相差不大,苏珍川看楞了也是情有可原。 “阿姐,曲水流觞可好玩了,只可惜喝酒我们比拼不过那些才子,否则那日里定要和他们拼比个高下,省的他们瞧不起我们女子!”佘锦走远后昂扬着头说道,娇俏的小脸上甚是自信满满。 佘笙淡漠着说道:“姐姐让你读书学才可不是用来比拼的。” 那年在长安的自己也时常恃才傲物,想来在苏家也是得罪了不少人。 “阿姐说的对,阿姐,那边城隍庙会好生热闹,还有唱戏的呢,我要去瞧瞧。”佘锦远远地看见庙内有不少的人,便央求道。 小梨说道:“二小姐不知,三日后便是小年夜了,小年夜的城隍庙那才叫一个热闹呢!” “那好,那那日我再出来瞧。”佘锦远远地望了好几眼。 佘笙微微叹道:“这个年,我终于又要熬过去了。” “呸呸呸,小姐,你说的这是什么昏话,今早太医不是也说了吗?您会无碍的。”小兰忙往地上假吐着口水道。 小梨也跟着说道:“是啊,是啊,对了小姐,山上的冬笋已经开掘了,等茶叶采摘前那儿的黄壳毛笋也可以采摘了,过了年我们晒梅干菜可好?” 佘锦嘲笑着说道:“小梨,你除了吃就是会吃。” “这喜船为何还不开?”佘笙望着印着河水都一片通红的喜船说道,“不是说借住两日吗?这大雪也停了,午后这么好的太阳不走,还要等到何时才走?” 佘锦从河边打着年糕的工匠那边讨要来一块年糕,递给佘笙道:“阿姐,吃了年糕年年高升!” “你阿姐又不做官。”佘笙说着,倒也咬了一口年糕,黏黏的,带着热气带着丝丝甜意。 “阿姐,其实,爹爹生前是希望咱们越茶扬名立万,做皇商的。”佘锦许久才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 她知道,对于一个陌路出来的不相干的姐姐,能对她如此照顾,能将她们佘家越茶发扬广大已是万般不容易。 怎得还能让她辛苦去挣皇商之名。 佘锦见佘笙不回答,忙道:“爹爹也是想想的,祖辈中就无一人能做到,阿姐,裁缝铺子里上次我给你做的衣服应该已经好了,我们过去拿吧!” “好。”佘笙道,不论如何,她都不想去长安,更不想与苏家有关联。 冬日里的天,暗的特别的快,太阳没了,这天也 有些凉意了。 街上一轿子走的飞快。 撞倒了孩童也没有丝毫停下的痕迹,孩童的母亲想要破口大骂,看着轿头相府家的标识又忍了下来。 佘锦忙过去将孩童扶起,说道:“这苏家也真的是欺人太甚了,小梨小兰,你们先带着阿姐回去,阿姐我过去与她们理论一番!” 佘笙也没有拦着佘锦,关于苏家的事情,她下意识里面想要逃避,一想到回府苏家的人还在,她便都不想回府。 “小姐,您还是早点回去吧,这天太冷了。”小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了佘笙的身上。 佘笙点点头。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推着轮椅往自己房内的窗边一看,书案上的棋子是被人动过了的,原本自己白子将要胜半子,竟然只赢了半子中的半子。 不过,说到底,终究还是自己赢了。 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回来了?”她的床内传出慵懒的声音,好生将她下了一跳。 “小兰!”佘笙大声喊道。 小兰在楼下院子里熬着药汤,听佘笙的声音想要往楼上而去,哪里想到门口已经有两个功夫高强的侍卫带着剑拦住了她的路。 “姑娘放心,左相在里面,没事的。” 小兰想要硬闯,可也深知自己功夫不如人家,硬闯也是白费功夫,她倒是觉得顾相爷对自家小姐是极好的,小姐身边也该有个人了。 二楼佘笙房内。 佘笙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气愤过,哪怕是遇到一些老赖下家都没有如此让自己情绪波动过。 “顾相爷,请你自重!”佘笙握紧了藏在轮椅木栅栏之中的匕首。 顾延轻声笑道:“不必如此紧张,你到时辰要推拿穴位了。” “不必了,哪几个穴位我已经记下了,小兰可以给我推拿!”佘笙冷声道。 顾延将放在床边上的药碗拿起来递给佘笙道:“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些什么的。” 佘笙厉声道:“大半夜的进我闺房,顾相爷,您把我佘笙的名声放在哪里去了?” “我是你的大夫。”顾延用调羹舀起一勺药来,“喝了吧。” “顾相爷,你若是想要逼死我的话,就不用喂我药了,让我就这般死了算了,省的被浸猪笼而死!”佘笙语气十分地清冷。 “小 兰,这里怎么有两个守卫了?阿姐呢?”佘锦的声音传来,“我有件事情要和阿姐说。” 佘笙听到佘锦的声音,忙道:“顾相爷,不管你想要什么,求你现在躲起来将我妹妹放进来。” 佘锦小脑袋瓜胡思乱想的厉害,要是让她替自己担心可就不好了。 顾延吹了下脖间的玉笛,将药碗放在书案之上,他四下看了下,也就那张紫檀木做的大床上有着好几床被子,能让他藏身。 ☆、第十四章 定情信物 佘锦焦急的步伐在红木楼梯上发出着响声,“阿姐,我,我!” “怎么了?苏家有人欺负你了?”佘笙细声问道。 佘锦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我跟着那顶轿子,原先是想去讨个公道的,没有想到看见不是苏家的人,而是扬州的知府夫人,她与一个锦衣妇人谈了好久,我躲在一旁听了几耳朵,他们是要趁着这次御茶参选,来将我们的茶坊都据为己有呐!阿姐,我们切莫要去参选御茶。” “小锦,这事你不用担心,阿姐心中有数。”佘笙面上淡定道。 佘锦见自己姐姐一点都不焦急,便说道:“还有我听那锦衣妇人说,原来啊这个新娘子不是自己愿意嫁给南王郡王的,新娘子怕是要到成亲那日才会离开绍兴城了。” “留与不留也改不了陛下赐的圣旨,赐婚圣旨岂是说改就能改的,便是能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在呢。”佘笙生怕佘锦会发现顾延所在,忙道,“不早了,你先回去睡吧!” “阿姐,我怕,我今日要和你一起睡。”佘锦抱着佘笙的胳膊说道,“阿姐,小时候没有这么大的院子,在破庙之中就是你搂着我睡的,那时再怕我都是心安的。” 佘笙抱了抱佘锦道:“小锦,你也长大了不是吗?过了年你就要及笄了呢!到时候就可以出嫁了,再和阿姐一起睡就不好了,阿姐累了。” 佘锦想了想阿姐身子不好,自己和她一起睡也会连累她,便道:“阿姐,那这样,我先替你暖暖床吧!” “不好。”佘笙忙摇着轮椅过去,将自己移到床上,“我自己暖床便好,别把我的病气传染了你,你快些回去睡吧!” “好吧,阿姐。”佘锦面色失落地走出了佘笙的房门。“阿姐,我给你锁门了,你就不用特地爬起来锁门了,我把钥匙给小兰了。” 还没有等佘笙拒绝,佘笙便听到一阵落锁的声音,这房内就她与顾延两人。 佘笙闭眼,这都叫些什么事情。 与一个男子同一屋! 闭了眼,却不想再睁开,扬州知府夫人的事情,苏珍川,苏珍珠也都来了这里,她早就累极了,竟安心地睡熟了过去。 “佘笙?苏年锦?”顾延听着身旁平稳的呼吸声,轻声问道。 还真睡过去了,若是没睡自己给她推拿穴位还好,睡了自己脱她衣物总有些趁人之危的错觉。 他喃喃道:“我只是给你 治病而已,你不要怪我。” 顾延手一碰到她的衣物,便感觉一阵麻意,还是走到窗口唤着小兰。 小兰拿着钥匙匆匆进门而来,小梨也跟着上来,瞪了一眼顾延去检查佘笙有没有被受欺负。 “顾相爷,我们小姐虽然是商户,但教养礼仪不会比大户人家的千金姑娘来得少,小姐更不是勾栏院内的姑娘可以随便让相爷欺负的。”小兰低着头对着顾延说道。 小梨也说道:“对,相爷若是心仪我家小姐,请让媒婆过来提亲,把规矩做足了。” 顾延轻笑,这在长安城中有何人敢对他这么说话,这两个丫鬟她倒是教的很好。 “你们小姐十年前就与我互换了定情信物,她十年前也说了喜欢我。”顾延恬不知耻地将当日里给她的帕子当成了私定终身之物。 小兰和小梨满脸诧异。 “不可能吧?小姐说了此生不嫁的。” “是啊,是啊,顾相爷若是真要娶小姐,就赶紧央人来求亲。” 两个丫鬟说道。 顾延点头,看着小兰无误给佘笙推拿之后,便也离开了这个充满着药味的院子。 只是,甫一出门,就遇到了他不想遇到的人物。 “左相爷,你真当过来看我了,我就知道。”苏珍珠扑着厚厚粉的脸蛋上堆砌着笑意。 几个月前,便有人传言顾延在打听她的消息,她早就对顾延芳心暗许了,知道后便更加肆无忌惮地对顾延表明着自己的爱意。 哪里知道顾延竟然会让皇上给她和南王家的郡王爷赐婚。 苏珍珠只当是自己做错了,又许是哪里让顾延觉得不好了,他才会如此吓吓自己的,肯定会求皇上收回成命的,现今婚期愈发的临近。 见到顾延之后她越发觉着自个儿猜测的不错,这顾延对她还是有些意思的,否则怎会这么晚了来她客居着的院子。 顾延一眼都不瞧苏珍珠,远远地看到佘锦再盯着这边看着,别让佘锦误会了才行。 虽说佘笙对这个小姑娘也是淡淡的,但终究比对别人态度要好上许多,若是有了佘锦小姑娘的相帮,那定会事半功倍的。 如此一想,他就朝着佘锦所在的方向走去。 顾延看见了,这苏珍珠也看见了,一个约莫着十五岁的姑娘朝着他们这边望着,苏珍珠便转身问向自个身边的婢女道:“那 个姑娘是?” “那是这个佘家的二姑娘,叫佘锦的。” “可有婚配?”苏珍珠握手问道,涂着丹蔻的指甲都进了肉里。 “未曾。”丫鬟摇头。 佘锦看着顾延向自己走进,玩闹着说道:“顾相爷好福气呐,连要嫁与别人家的新娘子都对你着情根深种呐!” “你这番伶牙俐齿怕是从你姐姐那里学的吧!”顾延轻笑着,这个佘锦倒是有点当年苏年锦的风范。 “我哪里伶牙俐齿了,倒是你怎会从我姐姐的房中出来,又是这般晚了?”佘锦问着。 顾延却答了另一个问题道:“你也快要嫁人的时候了,你有没有想过若你嫁了,这你姐姐可就孤身一人了。” “姐姐她不愿嫁人,我有何办法?”佘锦也叹气说着。 “你心中可有理想的姐夫?” “魏越公子不错,可惜他不爱女子,佘开行也不错,可惜他对姐姐恭恭敬敬的,还有堂宗一说在里面姐姐嫁不得。”佘锦犯难说着。 顾延听着,缓缓而道:“你觉得我如何?” 佘锦恍然大悟说着:“对了,顾相爷是从长安来的,认识的青年才俊也多,若是顾相爷做媒的话,姐姐定会给你一个大大的媒人红包的。” 顾延嘴角轻抽,这小丫头是真听不懂还是故意装傻。 “相爷,时候不早了,小女子先去睡了。”佘锦忙说着。 她幼小的心里正在打着鼓,她虽说不喜做生意,可也是江南一带有名气的才女,怎会连顾延的话都听不懂呢?前日里那太医院院判过来之时说的那番私定终身之言她也放在了心上。 只是让相爷做姐夫,佘锦不敢想,也怕阿姐受了欺负去。 长安官府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正房哪个不是出生名门的? 阿姐一代商户在江南是人人想着她的钱财之多不敢得罪她,可魏越告诉她,若是去了长安那遍地是官的地方,只能做个妾罢了,她是断不愿委屈了阿姐的。 不行,明日她得找阿姐好生聊聊。 ☆、第十五章 锦绣裁缝 自从入冬以来,佘笙就没有如同这夜里睡得如此舒服了。 才大清早,她就醒转了过来,年关临近,这外面的天气越发的好了起来,日头从着天窗的玻璃之处照了进来,她只觉得暖和。 小兰抱着一罐药进来说道:“小姐,今儿个天气可真暖和,街上好些人都穿起来春服,那观音庙中的主持派人过来问新年里要添红烛吗?” “要,多添一些吧,过了年佘锦及笄的时候还要求观音娘娘庇佑她寻个好人家呢。” 小兰将药汤倒在了碗中,思考了良久说着:“小姐,您要让二小姐寻个好人家,那您自个儿呢?” 佘笙不答,她就从未想过还要嫁人的。 “阿姐,今儿个天气这般好,我又想去街上逛逛。”佘锦穿着一身红袄进来,将自己裹得结结实实的,活像年画里面的小娃娃。 佘笙看着她这打扮轻笑,“你向来怕热,这次怎得把自己包裹地如此严实,我瞧着外儿这天也是不冷的。” 佘锦裹紧了棉袄说着:“我瞧着东边王员外家的小女儿有一件狐皮,穿在她身上跟个狐仙一样,她约了我今儿个出去,她想要我身上这件,我想要她那狐皮,我们两人互换着穿一下。” “胡闹。”佘笙脸色一凛,“这家里有的是银子,你身为一壶茶坊的二当家的穿别人家穿过的衣物算是怎么回事?你要皮草去买便好了。” “当真?”佘锦笑言道。 “只准买一件儿,这狐皮是暖不过也是一条小生灵之命。”佘笙淡然说着,“你和王家小女儿出去的时候也给她买一件,当做是我给她的添妆之物。” “对啊,珊儿过了年就要出嫁了。”佘锦不由地一阵落寞,闺中好友要出嫁了,嫁的又是扬州之地,到时候要见上一面可就难了。 佘笙望着西边的红色道:“王家女儿来过可就是你了,这你的及笄之礼五娘已经准备不少了,怕是过了及笄之礼后那媒婆的门快要踏碎我们佘家的门槛了。” “阿姐,你就知道笑话我,这王媒婆宋媒婆不是隔三差五的过来,也不见得姐姐您有瞧上的。” “好啊你,佘锦,这会儿嫌弃阿姐给你找夫君挑剔了,那好日后媒婆上门来你自己和媒婆聊,阿姐就不管了。”佘笙佯装生气道。 佘锦忙认错道:“阿姐,我可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前些年里那些媒婆上门来给您找婆家,您不是也一家都没要吗?若 是我出嫁了您可只有一个人了。” “佘锦,你怎得又说起这事来了?” “我是瞧着那个顾相爷好是好,家世显贵,这姑姑是皇后娘娘,这舅舅是皇上,这亲母还是长公主,听说皇上宠爱他都胜过了太子。”佘锦试探着说道。 佘笙冷言道:“别和我提他,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小小年纪就流连青楼会是什么好人。” “阿姐,您怎么知道顾相爷小小年纪去青楼的?我可是听人说这顾相爷这般年纪了还未曾娶妻,皇上想方设法地要赐婚给他,可人家说了要是不和他心意的,他剃了头发就去当和尚,这皇后娘家里可就这么一根独苗,就算长公主肯依,这皇后也是不依的。” “佘锦,莫非你看上顾延了?”佘笙讶异着,这佘锦将顾延打听的如此仔细,别这个妹妹对顾延已经是情根深种了吧? “阿姐,你说什么昏话呢!”佘锦跺脚道,“这顾相爷是对您有情。” 佘笙淡笑一声说着:“他大概是恼我当年拿了他的帕子来报复我罢了,你可就被多想了,阿姐是必定是不嫁人的,就算一定要找个男人那也是入赘的。” “这我就放心了。”佘锦拍着胸脯道。 小兰却抬了眸子开口说着:“小姐,这话小兰不该多言,可小兰觉得顾相爷对您是真情实意的,您为了茶坊忙活了这么些年,若是能嫁给相爷享福是极好的。” “不该多言的话以后少说便是了,日后不许再提起顾延二字,省的我想起往事心烦。”佘笙走到窗边打开了轩窗,看着外面瓦片上的景色。 拨弄起了算盘,查着王管事拿来的账本。 佘锦也就不再多言,她想阿姐心中要比她想得明白。 城里东街里有一家名为锦绣的裁缝铺子,向来是城中千金小姐夫人所喜爱的铺子。 年里年外更是忙活得不得了,这城中都是赶着过年的时候接亲嫁女的,又要赶制新衣服,这生意是个顶个得好。 佘锦拉着王珊儿蹦跳着进了锦绣裁缝铺。 王珊儿望着这里不由地伤神道:“初三我就要出嫁去扬州了,以后这铺子里的衣服怕是再也穿不了了。” “珊儿姐姐,这有何难,到时候我家茶坊扬州铺子那边的掌柜的来阿姐这里的时候,我让他多带些给你。”佘锦笑言着。 王珊儿忙摇头道:“这可不行,我嫁得人家是扬州转运使,这 大门大户里面的夫人平日里规矩多,若是你找个男子给我送衣我这名声岂不是都没了吗?” “也是,阿姐和我说起过,虽陛下登基之后民风开放了些许,不过在一些官员家里女子还是要遵三从四德的呢!”佘锦说着,“这倒是我们这儿舒服。” “是啊,我最佩服的就是你阿姐佘坊主了,若是也能与她这般一辈子不嫁就好了,女子为何一定要嫁人呢?万一所嫁非人岂不是一辈子都糟了?” “珊儿姐姐你说的对极了,我也想不嫁,不过阿姐不许我不嫁。”佘锦落寞着说道,“我倒不像阿姐一般一定要求个当官人家,我只求我郎君对我一生一世,不胡乱来,不宠妾灭妻好生过日子即可。“ “我也是这般想得。”王珊儿充满着对未知人家的恐惧,她不知自己的夫君长得如何?也不知淮扬那边的口音如何?只知道年仅十六的她要嫁人了。 既心慌,可又觉得自己要真正成人了。 两人闺中好友的谈论之话,被人听了过去。 苏珍珠今日里穿着一身大红,脸上施了好些粉黛。 巧笑嫣然的脸上带着浓浓的鄙夷之色地讽笑道:“商户家的女儿就是商户家的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都能随意谈论女子的婚事,还想要嫁个官府人家,怕是只能嫁给捕快了!” ☆、第十六章 狐皮风波 佘锦本要还嘴的,不过被王珊儿给拦了下来。 “苏小姐,是我与锦儿妹妹考虑不周到,掌柜的,带我们去楼上吧,我和锦儿妹妹要挑快上等的皮草。”王珊儿福身说道。 这条东街的铺子大多地盘都是佘家的。 掌柜的对佘锦自然是恭敬的很,忙道:“佘二小姐,王小姐,是我疏忽了,两位快快楼上请。” 苏珍珠旁边的丫鬟杜鹃瞧着佘锦的背影不屑道:“还是我家小姐厉害,这佘锦呐算个屁东西,这不在小姐您面前连句话都不敢说了。” 显然苏珍珠对这话受用至极。 在长安城里她是苏相爷府中最受宠的孙女儿都是人人对她低眉顺眼的,可遑论这江南的小小城池了。 佘锦上了楼,第一眼就瞧上了一件用纸包裹的很好的皮草,那红色的狐狸毛发摸上去柔软至极,她忙高兴地就套上试着了。 掌柜的连连称好道:“佘二小姐穿上这衣服当真是美如天仙呐!” “锦儿妹妹,你穿着这件是真漂亮。”王珊儿称赞道。 佘锦轻笑一声说着:“掌柜的,多少银子?” “一百两银。”掌柜的低声说着。 佘锦脱下来衣物说着:“哎呀,我没有带这么多银子,我这就回去取去。” “锦儿,我帮你付便是了。”王珊儿拦下她。 “不用付了!”苏珍珠提起裙摆上了杉木做的楼梯,“这皮草我也挑中了,这一百两银我出!” “怎可以这样?是我先行看中这的。”佘锦到底还是个孩子,抱着皮草就不愿意放手。 掌柜的忙说着:“苏小姐,这狐狸皮是佘小姐先行看中的,您要不瞧瞧其他的,这水貂皮可是杭州运来的,这全江南也就这么一件,这还只要五十两银子。” 苏珍珠念着昨夜里佘锦与顾延相谈之事,本就是为了来打压佘锦的,哪里肯依。 “掌柜的,本小姐就要你这件狐狸皮草,苏家在长安城中要买些东西的无人敢拦,怎得到了你这连块小小的皮草都不卖我了!”苏珍珠拂袖说着,脸上尽是威严。 王珊儿见事情有些不对,拉着佘锦的手说着:“锦儿,不要这块了,到时候我去了扬州城寻一块好的托人给你送回来。” “这怎行!这件皮草是我先看上的,断然是不能让给她的。” “看上的你就付 银子呐!”苏珍珠从袖中拿出一张藏得极好的百两银票来递给掌柜的。 掌柜的看过银票说着:“苏小姐,您这个票号在城中没有,还请您付现银才是。” 苏珍珠斜睨了一眼掌柜的,“杜鹃拿现银一百两来。” “小姐。”杜鹃为难地叫着,他们相爷府一月的月银也才一两银子,这还是一等丫鬟的工钱,她哪里有如此多的银两。 而苏珍珠此次出嫁大都是将银子折换成了银票,左右顶着南王府与苏家名声都不用银子。 佘锦趁机忙道:“掌柜的,我出五百两银子来买。” “五百两?”苏珍珠一惊,瞬而嘲笑道,“这莫不是个傻子吧,五百两银子你哪里拿的出来。” 五百两可是她父亲一年的奉银了,她就不相信了这个佘锦小小年纪能拿得出来。 佘锦噘嘴说着:“掌柜的,这样,你可否与我一同回去茶坊拿钱?” “佘二小姐若是喜欢拿走便是了,这铺子每年要给佘坊主就有五百两银子呢,今年还未给,您和佘坊主说声便好。” “那就多谢掌柜的了。”佘锦将狐狸皮毛披在身上,冲着苏珍珠冷哼。 苏珍珠气地朱钗直摇晃,“好你个佘锦,本小姐来佘府也有三日了,你们非但不做晨昏定省还胆敢强抢本小姐之物,你这是不把相爷府,不把尚书府放在眼里是不是?” 王珊儿噗嗤一笑道:“这晨昏定省向来是对父母亲的,苏小姐虽已定亲可还未成亲呢,怎得会有锦儿这么大的一个后辈。“ 佘锦的闺中好友大多数是江南有名才女,否则这王珊儿不过是一员外女儿怎得能嫁给转运使独子呢? 方才一味忍让是不想多惹是非,可这苏珍珠欺人太甚,这王珊儿也是忍不下去了的。 苏珍珠听得这话扬手就要打王珊儿。 倒是小兰从走廊之处一点就上来反握住了苏珍珠的手。 杜鹃忙喊道:“林护卫长,快些上来,小姐要让人欺负了去。” “苏小姐,还有丫鬟姑娘,二位不必紧张,小兰护主心切还望二位见谅。”佘笙清冷地声音自楼梯口传来。 她今儿个也还是一身素白,佘家老爷子没有过头七,这穿麻戴孝还是要做做的。 也没有戴什么假发髻,长发垂在脑后,用一个白绳相缚,浑身透着清冷,如同是从冰泉中出来的一样。 佘笙见到苏珍珠时,回忆又到了十年前,十年前八岁的她已然长得亭亭玉立,晴丹给她的信件中有说这苏珍珠算是长安城中第一美人。 如今看来是也不差的。 虽是庶女,可没有一点小家子气,这容貌与自个儿还有五分相似。 杜鹃在见到佘笙的时候就小声在苏珍珠耳边说道:“她便就是一壶茶坊的坊主,二十三岁还未嫁的老姑婆。” 苏珍珠冷笑着说道:“佘坊主,你好大的架子,本小姐客居你家邀你赴宴你都不来,连请安什么也都没有瞧见过的,今儿个你妹妹恶言相向,本小姐要替你好好教训妹妹时你倒是过来了。” “佘笙是一届商女,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就知道绍兴府中的规矩是主人家宴请客人的,还有这请安也是客人该来给主人家请安的,今儿个听苏小姐一说,我倒是涨了些见识。”佘笙语气冷淡地说着。 话中的意思若是明白人都能听出来是苏珍珠的不对来。 偏巧着苏珍珠听不出来,连冷眼都不瞧她一眼地说着:“没有见识的话都读读书,还有别让自己家的妹妹在夜半时分还去与别人家的男子相谈!” 佘锦恼了,忙道:“我阿姐通读四书五经,藏书阁中的孤本更是江南才子人人都想要来观赏的,哪里就是没有见识之人,还有我哪儿半夜与男子相谈了,这事关我名誉!” “锦儿!”佘笙拉扯过她来,与苏珍珠之间她不想要有过大的交集,她二十七就要出嫁了,再忍她这些时日又何妨呢? 苏珍珠眼睛放的更高了,说着:“呵呵,原来这佘坊主的银子就是靠着与才子勾搭才来的呐!怪不得这妹妹画个五百两银子买件皮草一点都不含糊了。” ☆、第十七章 烧了佘家 “苏府的教养就是如此,阿姐,你说长安中的姑娘个个像珊儿姐姐这般明事理,我看也未必如此!”佘锦恼得很。 苏珍珠听着这话更加得来了底气,“好你个佘锦,你一届民女胆敢议论相爷府中的教女之术!” “苏小姐,小妹年幼,还望苏小姐不要与她一般计较,今儿个出来苏小姐可有看中什么衣裳?佘笙做了这个东权当给您做添妆。” 佘笙紧了紧佘锦的手,让她不要在多言。 苏珍珠看了眼佘笙,这佘笙还真当是个好拿捏的,她指着佘锦身上的狐狸皮说着:“我要她身上这件。” “佘锦,快些脱下来给苏小姐。”佘笙冷言而道。 佘锦这委屈的小嘴撅得越发高了,却在佘笙那如冰的眸光之下,将狐皮脱了下来一把扔在了杜鹃的手里。 苏珍珠提着狐皮说着:“那如此就多谢佘笙你了。” “这是什么话。”佘笙看了眼外面,“时候也不早了,我要喝药了,先行告退。” “恩。”苏珍珠淡淡地答道。 佘笙下楼的时候全亏了小兰提拎着她,否则她定是站不稳了的,佘笙啊佘笙,都十年过去了你还怕苏家做什么?他们都只当苏年锦已经死了罢了,哪里还会想到这佘笙就是当年他们赶出门外的灾星。 刚上了马车,这佘锦依旧是一脸的不愉,任凭王珊儿如何逗她,她都不笑。 “那佘笙一副鬼样子,快些将这皮草给烧了,省的让本小姐染上她的病症!”苏珍珠的声音透过车帘入了佘笙的耳里。 佘锦握拳道:“阿姐,这苏珍珠也忒欺负人了,我要找她算账去。” “莫去,你好生忍忍,这苏珍珠所嫁非人这正不高兴的当下,你若过去少不了要受她的欺负。”佘笙拦住了小脸皱成一团的佘锦。 王珊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唉,女子哪怕是长安的还是我们这江南的,只要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嫁的夫君都不能自己说了算,像南王家的小郡王,那混蛋劲儿是杭州城中有名的,也怪不得苏家小姐如此了。” 佘笙语气凉薄地说着:“扬州转运使家的公子我三年前有幸见过,倒是个有文采,长相也俊朗的男子,彬彬有礼的,当年我送个美貌丫鬟给他他也不收,你嫁过去倒是个良人。” “谢谢佘姐姐。”王珊儿垂头一笑。 佘笙淡然地说着:“这谢可别谢早了, 转运使家有个三公子,年纪比佘锦年长三岁有余,你若过去了可要给撮合撮合!” “阿姐!”佘锦拉着佘笙的手说着,“我不愿嫁的这般远,要见阿姐都是困难至极。” “佘姐姐,为何你一定要佘锦嫁人呢?这世道男子三妻四妾负心汉众多,佘锦在县中如同公主儿一般的人物,为何要嫁到别人家去当牛做马呢?”王珊儿不解地问着。 佘笙叹气道:“我又何曾不想将佘锦留在身边呢?只是我这身子已经是半个入土了,佘锦有个家也能让我报了当年义父的恩惠。” “阿姐,你千万不能这般说呐,什么叫半个入土了?顾相爷请来的太医不是说了您会没事的吗?我还想要等着做小姨娘呢!”佘锦担忧地说着。 佘笙将毯子盖得越发的紧了些。 “别提顾延那厮!”佘笙闭眸歇息着。 佘锦轻吐了舌头,“阿姐,你说顾相爷来我们这儿会否是因那苏珍珠呐?苏珍珠人虽差了些,可她到底也是一个美人。” “你再提顾延的话今儿个就罚你看五个铺子的账本。” “阿姐,我不提了。”佘锦缩了下脖子,还真怕要看那五本账呢。 -- 山下顾府的庄子里。 顾延正看着棋局入迷时,景抬焦急地走了进来。 “怎得如此着急忙慌的?” “南王家的小郡王留了封信,竟逃婚了!”景抬懊恼地一把坐在了藤椅之上。 顾延落了一颗子说着:“他若不逃婚才奇怪了呢。” “你说你也真是的,他又从没得罪过你,你为何要求皇上给他赐这个婚呢?这倒好人家现在放着好好的小郡王不要做了,不定跑哪里去了呢!苏家的颜面可要丢尽了。” “南王不会因此而得罪苏家的,你等着瞧吧,小郡王的凶信不出三四日必到。”顾延手拿白子倒是思虑了良久。 景抬轻声说着:“那你对苏珍珠是何意?我这小妹可一直心仪于你,她若未嫁死了夫君,再要谈亲就难了,你不妨把她收为二房夫人得了。” “顾家男人,只娶一房妻子,此为祖训。” “你还真要娶呐佘笙了?她那身子怕是要让你顾家断绝了香火。” 顾延听着景抬的话莞尔一笑,“只要她的下半辈子不无聊,这香火又有何重要的呢?” “你真是 疯魔了。”景抬叹道,这话要是传到宫里让父皇母后知道了,还能任由顾延如此胡来吗? “相爷。”一黑衣人从门口进来道,“方才佘笙与苏珍珠相见了。” 景抬瞧向顾延说着:“父皇给你的皇家暗卫,你倒没用来监督各个官员,倒是来查一个商户。” 顾延却有些心惊,佘笙她一遇到苏家之事就是那般眸子中无神,若是相遇了她会否又不喝药了呢? “景抬,你有无方法让我住进佘笙家中?”顾延问着。 景抬手中的扇子都掉落在地了,“这苏珍珠可也还在佘笙府中待着呢。” “要不一把火烧了佘家,让佘笙来我这儿?”顾延眼眸中露着一丝精光。 顾延心中直道这主意不错。 “这佘府我是没有进去过,但听苏珍川说那西院里的客房的木梯子都是金丝楠木造的,那床也都是上好的紫檀木,你若是将那用金子堆砌出来的院子给烧了,可惜了了。” 顾延想着也是,且听魏越说这佘家有一藏书阁,里面有着不少古今名家的孤本,多少刻坊问她寻要,她都是不肯给的,别提那些木头了,就是这些孤本都是无价之宝。 “除了烧佘家的屋子,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佘笙来我这的呢?”顾延陷入了思考之中。 景抬打了个响指道:“佘家本家不是在隔壁吗?我以皇子之名去找佘开行,总能让佘笙住到佘家来,也省的你花费如此多路来回跑了,可别觉得你的身子比佘笙有得好,天天这么来回的跑常人的身子也受不了。” “你要是当真能把佘笙接到这里来住,我这身子当然是能好的了。”顾延露着笑意。 ☆、第十八章 江洋大盗 佘笙将王珊儿送回王员外府上后,就往一壶茶坊而去。 日头好,这茶坊中的生意也越加的好。 五娘见到佘笙过来忙出门相迎道:“东家,今日里县里和府里都来人将茶坊查了个遍。” “竟有此事?没听说近儿个有什么江洋大盗呐?”佘笙有着小兰推着轮椅走进了茶坊之中。 “我看了眼那画像,倒不是什么大凶大恶之人,相貌还有些俊俏,二十左右的模样。”五娘说着。 佘笙说道:“过年时候左右小心些是没错的。” “东家,我就是觉着奇怪,一般府里的人来搜过这县里的官差怎得还会来搜呢?”五年走进里面给佘笙倒了一杯暖茶。 佘锦自己也去倒了一杯,捧在手心里说着:“要我说这许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趁着年假休沐不知道跑何处去玩了,这才拖了官府找的。” “知县大人可曾来交代过什么?”佘笙听着佘锦的话问着。 若是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自个儿跑了出来,那知县应当也会告知五娘才是。 五娘摇头说着:“没呢,我问了杨捕头大哥,说这事不好说。” “知晓了,过年时候这里总是要忙些的,牢五娘你费些心神了。”佘笙轻抿了一口茶说着。 “是,东家。” 佘笙想着若是江洋大盗,年关将至知县大人是绝对不会瞒她的,可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也不应该瞒着才是,若非这男子的身份不能说出来? 可顾延都在江景抬南,有谁的身份会比他们两个更为贵重呢? 不过既然官家没来和她说,也是与她无干。 佘锦放下茶杯说着:“阿姐,我要听曲。” “上去听就好。”佘笙轻笑,这佘锦爱听曲这个喜好算是随了她了。 佘锦见阿姐同意了后,步伐轻快地就去了楼上的天字号包厢,这个包厢一般人还来不得。 从门到里那好东西都是能和皇宫中比的,不少来过这里的客人都说江南行宫也未必有这里来的舒服。 唱曲的小莲是佘笙八年前特地送到长安去和晴丹姑娘学了本事回来的,唱腔是一流的。 佘锦进去后就已然听到小莲在唱了,不对呀,若是天字号包厢内有客人,五娘应当拦着她才是。 推开门,佘锦便看到有一红衣男子斜躺在小榻之上 ,修长手指在自己个儿的腿上打着拍子,瞧那张白嫩的小脸像是豆腐做的一般,嫩极了。 佘锦从未有见过如此白净的男子。 “佘二姑娘。”小莲在珠帘之后见到了佘锦,忙站起来行礼道,眼中隐藏不了怕意。 “咦,怎得不唱了?”南翼睁开了眸子,与佘锦打量他的眼神恰巧对上。 南小郡王这辈子仗着老娘是替南王妃死的,老爹是南王爷,行事向来乖张,从来就只有他盯着女子看的直眼的,这会儿竟然有个女子看着他瞪直了眼睛。 南翼只觉得有趣。 “小莲姐姐,他是谁?”佘锦指着南翼问着。 “他的身份不好说,只是我输了他一首曲子,您可千万不要告诉五娘呐!”小莲忙说着。 佘锦走到南翼面前说着:“这天字号包厢需百两银子的包厢费用,你若是要在里面听曲是要在五娘那边先付了银子才能过来的。” “哟呵,瞧着原本以为是个花痴女子,没想到倒是个财迷。”南翼见得女子大多忸怩,不说别人,就他那世子哥哥的几位嫂嫂状似清高视金钱如粪土。 佘锦坐在桌前微怒道:“本小姐今个儿受了欺负心情不好,你快些出去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南翼瞧着这姑娘的装扮还未及笄呢,笑道:“十四岁的模样就如此凶了,等及笄之后还嫁的出去吗?” “本小姐能否出嫁要不了你管!”佘锦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快些走吧,等下要是五娘上来她是定不会让你吃白食的。” 南翼顺手拿起她倒好的茶,喝在口中,茶味在口间蔓延着。 “怪不得这一壶茶坊客似云来了,方才我倒是只晓得听曲了,都没有尝这茶的滋味!”南翼又紧忙着倒了一杯。 佘锦连连阻拦道:“唉,你是哪里来的啊?这特级越茶稀罕的紧,平日里连阿姐都很少能有的喝。” 南翼被拦住后,直拿着茶壶潇洒喝着。 “真是不错呐。” 佘锦气的跺脚道:“你,你到底是谁?我这就去喊五娘上来。” 南翼一把拉住她,将她抵在门上说着:“其实我是名震江浙的江洋大盗,你若去揭发我的话等我出狱后我就要将你一家人都给杀了灭门!” 佘锦微惊,到底还是一个孩子有些害怕说着:“小莲姐姐也在,若是你杀了我们的话你也活不了。” “用我这条贱命换取你这如花般年纪的小命,值了。”南翼在佘锦的耳边说着。 佘锦从未和男子如此亲近过,不由地脸一红,忙道:“我这命可不值钱,我给你些银两你走吧,这总好了吧?” “这里住的挺舒服的,还有小莲姑娘这小曲可以听,这茶也是如此的好喝。”南翼放开了她顺势躺在了小榻子之上。 佘锦忙过去将他拉起说着:“这里万万不行的,若是江洋大盗在茶坊被抓到,日后还有谁敢来茶坊之中呢?要不你与我去我府上吧,府上还缺个护卫。” 南翼只觉得奇怪,“我与你说了我是盗贼,你就不怕我去了你家将你家的物什儿都偷了去吗?” “一壶茶坊之物有谁敢偷?”佘锦信心满满地说着。 “你是佘家的人?”南翼讶异道。 “佘二小姐是也!”佘锦一脸的得意。 南翼恍然悟了,坊间传言佘家二小姐那是佘坊主宠在心尖上的妹妹,那才华在江南这片的才女中是有名的,就是被商户名声所累。 怪不得她不与一般女子一样了。 “那么南王家小郡王未过门的妻子也在你府上咯?” “恩,那小郡王也真够倒霉催的,肯定是上辈子没做什么好事才会娶到这么一个妻子。”佘锦嫌弃地说着。 “阿嚏。”南翼打了一个喷嚏。 小莲忙咳嗽道:“咳咳,二小姐,您要是再这么胡说的话小心东家又要唠叨了。” 她是知晓南翼身份的,这她姐姐就是在南王府中做世子的丫鬟的,她有一年去姐姐那儿有幸瞧见过。 “我又没有说错,那苏珍珠弄得自己比公主还要厉害了,凭什么?还说我姐姐的钱来途不明,我真想有功夫好好教训她一顿,对了,江洋大盗你的武功应当很好吧?能不能教我?银子好商量!”佘锦兴致满满地说 ☆、第十九章 喜事丧事 南翼听着佘锦的话放声大笑着:“那你就拜我为师,我便教你绝世的功夫如何?” “好啊。师父在上,受佘锦一拜。”佘锦到底还是热血的年纪,听一楼的茶馆先生说了不少江湖女侠行侠仗义之事,这她啊是心仪的紧。 现在学了功夫还能教训那苏珍珠,她是极为愿意的。 南翼看着女孩对着自己跪下磕头,他也微楞住了,看着聪明伶俐一个丫头,怎就瞧不出来自己是骗她的呢? 不过倒是有个混吃混喝之地,也好。 “乖徒儿,为师饿了。” “那您随我到宅子里去,这武大娘酱了鸭,灌了香肠,还有五娘也做了腊鸡腊鸭腊白肉,东坡肘子,还有鲞冻肉,那鲞冻肉里有我们山上那新鲜的笋制成的冬笋干,这鲞更是从甬州那儿取来的海鱼腌制而成的,那肉是城里最有名的杀猪佬家老母猪新生的小乳猪的肉,嫩的呐口水直流呢!“ “你倒是对吃的有研究。”南翼闭上了红唇咽了口水,这鲞冻肉他家奶娘到了过年时分也会做来吃。 这佘锦说的有滋有味地倒是把他的馋虫都给勾了出来。 “那是!十二岁起府中的菜可都是我一手包办了的!”佘锦拍着胸口说着,“师父走,我今儿个给你到家去烧一桌十碗头。” “这十碗头又是什么说法?” “听你口音也是吴越之人,连这个都没有听说过呐?我们这边请客人吃饭这满桌子的才就叫十碗头。”佘锦拉着南翼的手说着,“快些走,迟了这街上可就买不到菜了,方下过雪呢。” 南翼见着袖间的小手,笑说道:“你阿姐没有告诉过你何为男女大防吗?” 向来习惯调戏别个女子的南翼见着佘锦这动作也不由地害羞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徒儿父亲早逝,您就是我的父亲了。”佘锦一本正经地说着。 南小郡王抽动了下嘴角,“你这娃儿,为师只年长了你五岁罢了。” “我学堂里的先生也只比我长了三岁罢了,既是师父那就是父亲了。”佘锦道。 南翼觉得与她之间是鸡同鸭讲,也不再和她说了下去。 佘锦正在大堂里端坐着,查看着账本,抬眼便看到佘锦揽着一男子的手从红木楼梯上下来。 这男子长得倒是不错,只是有些面善,好似在哪里见过,倒也是想不起来了。 “阿姐,这是我新认的师父。”佘锦蹦跳着走到佘笙身旁儿说着。 五娘面色大惊,在佘笙耳边耳语了几句,“东家,我瞧过那捕头手中的面像就是他。” 佘笙听着这五娘所说之话,面上倒是一点都没有动静,她说着:“既是佘锦认得师父,想来也是有些本事的,你这身红衣倒是喜庆,可要成亲了?” 如此白净的男子,又是这般年纪,定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在下还未结亲呢,佘坊主要替在下找亲事?”南翼也打量了佘笙,原本觉着指着佘锦是个小美人,她年纪小五官还未曾长开,倒是这个姐姐那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若是不是这冷冰冰的面容,南翼怕是要调戏上一番的。 “佘锦正是要谈论婚假的年纪,若是公子还未成亲恐与礼有些不合。”佘笙皱眉说着。 南翼轻声笑道:“素闻佘坊主不拘泥于礼教,怎得也如同我那嫡母一般唠叨的很。” “嫡母?”佘笙再仔细瞧了瞧南翼,他竟然是庶子,瞧他通体的气度也不该是一般人家的庶子。“公子可通晓六艺四书?” “阿姐,这师父教我的是功夫!”佘锦笑言着。 佘笙皱了眉头说着:“你要学功夫作甚?” “日后我要是出嫁了,那夫君若是待我不好我便能揍他还有若是有些商家来欺负姐姐,锦儿也可用拳头将他们打得一个落花流水!”佘锦挥着小拳头说着。 小兰轻笑着说道:“佘二小姐,这功夫是要从小就开始练的,您这般年纪已经迟了。” 佘笙也应道:“你若要学些防身的功夫,让小兰教你便是,找一个男子为师恐不妥当。” 更何况这男子还不知是什么身份呢? 佘锦拉着佘笙的袖子轻轻摇摆道:“阿姐,您就应了我吧。” “那你学看账本。”佘笙轻声叹息着,能学会功夫对佘锦来说也是一桩好事,借此要挟她学些看账的本事也好。 佘锦连连点头说着:“好,就如此说定了。” 佘笙回了自个儿的宅子里,倒是要比往常热闹了一些。 进了门,她就将东院的院门给锁了起来,不想要被西院那些苏家人所烦。 只是刚上了楼,方在窗前坐定,就见佘锦气冲冲地小跑了上来,“阿姐,我忍无可忍了,这五娘和武大娘做的冬日里的那些腊货都被 苏家人给吃没了,还有那鲞冻肉,我去找了苏家管事的,她说啊吃我们佘家的这些糟糠是瞧得起我们!” 佘笙瞧着跟在她身后的南翼道:“你这不是有师父了吗?不出手打过去。” “阿姐,真当可以打?”佘锦有些彷徨了,这阿姐先前不是让她忍着苏珍珠吗? “小锦儿,这就是阿姐教你的御下之术了,这苏家到底是长安的第一官员之家,苏珍珠哪里瞧得上我们府中的这些寻常百姓家的腊货,定是有些刁仆欺上瞒下吃了,这事你闹无碍,那新娘子的生母姨娘也会站在你这边的。”佘笙说着。 刁仆可恨,这以前在府中之时,大夫人就不管张姨娘院中之事,张姨娘又是庶女出生,嫡母差了些并为教其管教刁奴之术,这苏珍珠又向来对嫡母不敬的。 所以苏珍珠的陪嫁里怕是也少不得一些贪嘴了些的仆人。 南翼听着这话越发地欣赏起佘笙了,怪不得这佘府的一草一木皆要比他们王府的还要好,这江南首富连后宅的管理奴仆之术倒也是有他嫡母南王妃的风采。 “阿姐,你说那南小郡王也够可怜的,娶个媳妇不贤惠也就罢了,还带着这帮未曾见过世面的刁仆。” “小锦,不可在人背后议论这些,南小郡王是个有福气的。” “东家,东家,不好了。”五娘人还未到,焦急地声音就传了上来。 “何事如此惊慌?”佘笙瞧着屋外的天,天色有些黯淡下来,乌云密布,廊檐下仆从已经点上了灯笼中的蜡烛。 五娘面色惶急说着:“王管事用飞鸽传书而来,这南王家里喜事变成了丧事。” 话音刚落,一阵邪风呼啸而过,豆大的雨滴便打在了窗台上,淅淅沥沥地扣动着人的心弦。 ☆、第二十章 清早怒火 见着雨滴打了进来,五娘忙上前去关了窗。 南翼见着轩窗上用的不是糊窗户用的油纸,倒是罕见的琉璃,能用琉璃作为窗户的,皇宫之中都没有这样的奢华。 这佘家如此富有,只有两姐妹互相扶持,他倒有些纳闷起来,这佘笙若是佘家养女的话天生哪会有如此高的本事? 佘家在十年前可在江南是没有多少名声的。 佘笙对与南翼的打量并不放在心上,满脑子里都是五娘的话语。 喜事变了丧事,南小郡王成亲在即,南王府中长辈也就南王与南王妃了,若是这二位出了些事的话,南王一家也定会等到娶妻之后再操办丧事。 否则苏家千里迢迢赶来岂不是让他们寻个晦气,这婚期是皇上下旨了的,又岂能更改,若是撤喜布为白布的话只能是南小郡王去世了。 自己刚说他有福气,他就死了过去。 “阿姐,五娘这话是何意思?”佘锦也是个聪明的,她也猜出了几分,只是不敢多言罢了。 “不出明日怕是凶信要来了。”佘笙沉声说着,“只是不知苏珍珠日后会如何?” 依照张氏的性子,女儿才与男家交换了庚帖她都能怨是女儿克死了以后的相公,那么苏珍珠就差一个拜堂了,岂不是更加会被张氏嫌弃吗? 若是如此,自个儿这里倒是不缺苏珍珠吃穿,只是她也没有这么大度地去收留苏珍珠,当年若非她在自个儿膝盖上浇的那冰冷的水自己个儿又怎会在冬日里要坐着轮椅。 南翼倒是说道:“坊间都传遍了,这新娘子心属之人是顾左相爷,这左相爷就在城中又岂会让心仪自个儿的姑娘委屈了去。” “是呀。”佘笙应着,她又何必要对着苏珍珠担忧呢。 珍珠,她是苏家的璀璨珍珠呐,生出来那一日天红了半边人人都道她是宝呢。 “阿姐,若是苏珍珠死了郎君,你说她是会回长安呢?还是去南王府上?”佘锦问着,“若是我的话,定会去南王府上替南小郡王守丧的。” 佘笙说着:“回长安是人之本性,苏珍珠本就不心仪南小郡王,又怎会去南王府上替小郡王守孝呢?” “也是。”佘锦垂头说着,“阿姐,我去街上给你弄一碗牛肉羹来如何?” “不必麻烦了,我喝药便要睡下了,小梨已经在蒸蛋羹,我喝蛋羹便是了。”佘笙听着雨声,便有一股睡意涌 上了心头。 江南多雨,哪怕是冬日里也不得安生,下着雨的天越发地冷了些,秋日里倒是过的安稳,这冬日里倒像是一个多事之冬。 临近过年,这年味是消散了不少,佘笙辗转反侧了大半夜,直到子时三刻才堪堪地睡了过去。 阖眼未多久,五娘就拍着她门喊道:“东家,可醒了?” 佘笙睁开眸子来,除了房内留着的昏暗灯光,外边儿还是黑的很。 “小姐。”小梨揉着眼睛醒了过来喊道,“这五年怎得那么早来喊人了。” “去让她进来。”佘笙披着红色的大氅起了身。 五娘进来的时候哆嗦着跳着脚道:“还是东家屋内暖和,这外边的河全冻住了,杭州南王家来人了,就在大门口。” “凶信来了,左右不是来找我们的,差门房去西院那边告知他们一声罢了。”佘笙听着五娘这么一说,觉得有一股透心的凉意。 五娘垂头说着:“东家还是出去的好,这凶信放在大门口。” “苏家仗势欺人也就罢了,南王世子与我们一壶茶坊这般交情现也如此这般瞧不起我们?南小郡王丧命了报丧与我佘家有何干系,竟放了凶信在大门口,以后南王世子再过来不必再献上特等好的茶叶了!”佘笙接过小兰拿进来的铜手炉暖着手。 小兰跟着说道:“今儿个小姐是定不宜出门的,这么冷的天连我都受不了,这年里的天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比六月那娃娃脸还要奇怪些。” “小兰说的是。”佘笙下了床,由小兰扶着往窗边的书案前而去,一打开窗户便是寒风呼啸着进来。 “可是东家,这若是凶信放在大门口这您作为主人家都不去的话,到时候怕是会得罪苏家。” “我不求做皇商,礼部是他们苏家说了算,可我们安安稳稳地在江南做生意,与他们苏家有何干系,这十年间我拿着银子让这些江南官员去了长安朝中为官,苏家再有权势又如何!”佘笙脸上许久没有这种愤意了。 五娘忙应着:“东家莫要置气,只是怕会落得一个东家您没有礼数的名声。” “我佘笙就不怕他们说,背后里有多少人说着我是短命鬼,痨鬼,没人要的老尼姑,我佘笙何时在意过了?”佘笙拍桌子怒言着,“今儿个我就不出去了!” “是,东家。”五娘连连往外面而去。 小兰也甚少见佘笙动怒, 将门窗关了起来。 “小兰姑姑。”门外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小丫鬟扎着两个发髻喊道。 “银铃儿,药呢?”小兰出去问着,这银铃儿也在府中干了两年的丫鬟了,通点药理,向来是给佘笙熬药的。 银铃儿忙下跪说着:“小兰姐姐请责罚。” “怎得了?快快起来,小姐已经醒了。”小兰领着银铃儿进了佘笙的房门。 银铃儿原本就被冻得通红的小脸,进了里面更红了。 佘笙倒是笑了,“府中什么时候有这么小的丫头?这脸上是擦了多少胭脂?” 佘笙不喜有很多丫鬟婆子的照料,佘锦亦然,她们身旁就小兰小梨二人走的进了些,这府中有些扫院子擦桌子的仆人佘笙向来是不在意的。 都是五娘在管。 “这是银铃儿,现年十三岁,两年前年方十一就被嫂子卖到了青楼里,五娘那会儿去挑唱小曲的歌姬,见她可怜有懂些医术就让她来府上熬药了。”小兰说着。 佘笙细细看了眼银铃儿,“原名什么?” “回小姐,奴原名袁芳。”银铃儿红着脸应着。 “这名字倒是不错。”佘笙说着,“日后你跟在二小姐身边吧,熬药的事情再找个人来做就是了。” 银铃儿忙应道:“多谢小姐,只是今个儿那苏家婆婆欺人太甚了些,您看这个!” 她将锦衣掀起,小手上面有着狰狞的三四道血痕,有些血珠还未凝结。 ☆、第二十一章 人参被抢 银铃儿低垂着头,有条不紊地禀报着:“小姐,今儿个早上熬药的时候,遇到一个上了年纪穿着锦衣的婆婆过来,她问了奴一声那些药物是给谁用的?奴说是给您用的,她又拿了一长白山上的人参,说这人参在苏府中也有,但只那一根。 奴说这是给您熬药用的,那婆婆便说这商户哪配用这等好物,便要取走,奴不肯给她,便伸手去抢,她说她是苏小姐的奶娘,将来郡王妃的奶娘让奴有些分寸点。 奴怕节外生枝,便去了库房又拿了一根新的来,哪知这婆婆竟跟着奴,将那库房中的整整一盒人参都拿了去,奴自是不肯给的,但那婆婆身后有着不少的趾高气扬的姐姐们,奴抢夺不过。” 小兰瞪大了眼睛惊道:“那人参都是百年的,一百两银子一根的,苏相爷家的婆子难不成没有见过这般好物?” 佘笙怒极说着:“昨日里佘锦说的那些腊货也就算了,这大补的人参她们用了也不怕虚不受补吗?走,去府衙。” “小姐,今儿个外面这天真是冰冷极了,你莫要出去的好。”小兰忙拦着,“要不,我去找知府大人去?” “这些人参料想那个婆子也不敢轻易用,你奉着我的命令将西院里的那群人赶出去便是,知府知县怪罪下来我顶着,仔细些瞧瞧,别让人顺走了府中之物!” 小兰沉声应道:“是,小姐。” “东家不可啊!”五娘着急忙慌地从踏着快步子而来,“万万不可,左右那人参也是茶坊在那白山上种着的,茶坊那边也有库存多着,东家若是与苏家闹得不愉快,这到时候怕会招来横祸。” 佘笙被五娘这么一劝,怒气也消了大半道:“府中的丫鬟连我平日里都不舍得打骂,这银铃儿的手伤成这般模样又是这冰天雪地里的,总不能与那些婆子轻易算了去,五娘你去找张氏谈谈。” “是。”五娘应着,“只是东家,那苏小姐跟门房说了,既是到了正门来的,就要您先出去瞧了她再出去,瞧她话中的意思不太想要见南王府的人,而且长安也无凶信这么一说,她怕是还不知道。” “罢了,我出去便是了。”佘笙又在里面添了件绣着青竹的小袄,围着一圈白色的雪貂毛,披上了厚厚的一件大氅,再拿着新的暖炉,坐在轮椅之上由着小兰推了下去。 江南的冬日是湿冷的,昨夜刚下了雨,青瓦片之下结着一串串的冰凌,灯笼里的烛光还没有烧灭,天色有些昏暗得紧。 佘笙将毯子裹紧了,照样还是冷意入了身子。 小梨眼眶中转着眼泪说道:“这苏家的人也真是晦气,这么冷的天气连我都受不了,更何况小姐了呢!” 小兰这会子也不与小梨吵闹了,也说着:“以前都想去瞧瞧皇城人家是什么做派,若都是像苏家的,这辈子我可不愿意去长安了。” “咳咳,小兰小梨莫要多嘴。”佘笙咳嗽着说道。 “瞧,好不容易一夜里不咳,现又咳了。”小梨心疼道。 小兰却暗中有了思量,她走慢了几步唤来一个挑灯小厮说道:“你去本家边的顾府寻一个叫顾延的公子,就说是东家让你去寻他来的,快些去,叫匹东街的快马车过去。” 小兰从荷包中拿出一锭银子来给了小厮。 “是,兰姑娘。”小厮接过银子应道,步履匆匆地往了屋外而去。 佘笙到了门口,瞧着来人撑着一把乌色的油纸伞,这天际间并没有雨滴落下来。 “哪家的?”佘笙这也是明知顾问。 “南小郡王南翼殁了。”来人出口道。 佘笙不知何时起听到人的死讯总会心冷上几分,这心一凉周遭所有之物瞧起来都像是千年冰湖中出来的一般。 “五娘,苏珍珠怎得还不来?”佘笙开口问着,再不来,她在这里不知道要待上多久了。 五娘遣了一个婆子去瞧。 日头从东边倒是微微露出了一抹红晕来。 佘笙换了三个暖手炉,直到天色全然大亮,那苏家的人还没有过来。 这会子连向来好脾气的五娘也都怒了,“一个时辰了,那苏小姐装扮还没有装扮好吗?我瞧过她那姿色比东家要差远了去,用得着花这么多功夫吗?” “五娘,走,带我去西院!”佘笙语气冰凉地说着。 “是。” “吁!慢着。”顾延从一匹快马之上一跃而下来,他那头发还未挽起披在脑后,松垮的衣裳下披着一件银灰色的锦衣披风。 “五娘,这是顾相爷。”佘笙给五娘介绍着。 五娘望着来人,夸奖道:“素问顾相爷是天人之资,今日瞧来真是此言不虚呐,相爷这么早来府上是有何吩咐?” 顾延瞧了眼五娘,想着晴丹跟自个儿说的这一壶茶坊对外有个管事的娘子,想来就是她了。 “你家东 家找我!”顾延走到佘笙前边,脱下了自个儿的披风给佘笙铺着。 佘笙见着披风皱眉道:“拿开,这么差的料子别引得我打嚏。” “你这会儿当有点那年的调皮起来了,这般早寻个小厮来找我有何事?”顾延身上的料子又岂会差了去,自然不会与她介意。 “我未曾寻你。”佘笙道,她躲顾延还来不及呢,又岂会去找他。 小兰悠悠地说道:“小姐,是小兰差人去寻得顾相爷,这苏家行事太过离谱了些,您又不能去得罪了苏家,若是让顾相爷替您寻个公道……” “胡闹。”小兰话还未完就被佘笙给打断了去,“这你当顾相爷是什么?相爷心怀的是国家大事,这种芝麻鸡皮般的小事劳烦他作甚?” “佘笙,你这话可就错了去了,你虽不承认你与我之间有私情,那旧时的友情还是在的,我顾延的好友又岂能让人欺负了去。” 五娘讶然道:“私情?东家,相爷可说的是真的。” “假的。”佘笙眸子里尽是凉意,“佘笙管家无方让属下叨扰相爷了。我这还有些事情就不送相爷您了,慢走。” 顾延瞧着她又对自个儿如此凉薄了,要知他还在与周公下棋之时,听到佘府的仆人过来,连仪态就未曾打理地就匆匆赶来。 遇到的却是她这比天还要凉薄上几分的冷冰冰的声音。 ☆、第二十二章 节哀 “小姐,苏家的人来了。”五娘远远地看到有好些穿红带绿的婆子们过来便言道。 佘笙眼底划过一丝惊慌来,面上却已经是淡然,她已不是当年的苏年锦了,还要怕些什么,这十年来自个儿的容貌也是变了些许,她们应当是瞧不出来的吧。 她心中这思量五娘与小兰小梨并不知晓,倒是顾延看的透彻。 被家人早早地许了一个近有花甲之年的老人家,那老人自个儿命不长怨她,还在冬日里被赶出,换做长安城中任何女子顾延想是定活不了的。 若是活着有她这种地位了,也应想着要报仇才是,可她却连长安都不愿踏足。 顾延想着属下收集来的消息,佘笙在对外经商之时果断得狠,但却对当年对她打压的佘家手下留情,她应当是个置亲情为大的女子。 只是苏家如此行事,她又何必顾念这份亲情呢? “咳咳,咳咳。”佘笙猛然惊起一阵咳嗽来。 小兰忙上前给她顺着背道:“这都过了要推拿的时辰了,苏家的人都已经来了,小姐还是回屋的好。” “是啊!”小梨也劝道。 “咳咳,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也不差这会儿了,顾相爷还请先行离开吧!”佘笙可不愿因为顾延而被苏珍珠记恨。 幼时若是苏珍珠看中的稀罕玩意,她要是拿了,这苏珍珠会想尽办法不顾一切地要走,顾延虽不是东西,可平白无故地遭来无妄之灾佘笙也不想要看到。 顾延沉沉地看了她一眼,瞧到了她眼中的疏离,往屋外头而去。 佘笙看着自己腿上的披风,提拎起来扔给了小兰道:“快去灶头将它烧了。” “小姐?”小兰将披风捏紧了,这大过年的烧人家衣服不好吧? “还不快去。”佘笙脸上尽显冷意。 小兰匆匆往厨房那儿赶着。 张姨娘今儿个穿着一身正红的牡丹花袄而来,头上梳着垂云髻斜插着几只镶着珍珠的金簪子,端的是高贵大方,不像是一个妾室倒像是官宦人家的正房来。 佘笙看着自己的生母,十年未见她的变化并不大,右相府里好物什儿多,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日后你不再是苏府的姑娘!” 张氏这话还是历历在耳,常常午夜梦回之际飘荡着。 “哟,这位就是佘笙佘坊主了,坊 主真是忙人呐,这两日里都不来看看我们!”张氏开口寒暄着。 佘笙捂着帕子轻咳道:“咳咳,本坊主到了冬日里这身子就是无用,未尽地主之谊还望夫人见谅。” “娘,这南王府派人来干什么?我本昨夜就睡得不舒服。”苏珍珠的话音从转角处飘来。 佘笙望过去,瞧见她的身后跟着约莫有七八个奴仆,穿着通红的嫁衣,脸上化得精致至极,看来她说要整理形妆怕是不假的。 苏珍珠看往门外面的南王府家仆说道:“这外头也不下雨,怎得撑着一把伞?好生的奇怪呐!” 五娘上前垂头说着:“苏小姐,苏夫人,请节哀!” “节哀?节什么哀?”苏珍珠恼道,“本小姐婚期将至,你说什么胡话呢!” 门口,一直站着不动的南王府小厮再次开口道:“南小郡王南翼殁了。” 张氏一个不稳,差点跌坐在地,好在身旁的丫鬟眼疾手快地将她搀扶住了。 “南小郡王怎得会好好的殁了呢?”张氏焦急道,她的命怎得这般苦,以为女儿有个好人家了怎的就和那苏年锦一样,还未嫁就死了夫君呢? 苏珍珠倒是舒了一口气。 “报丧报好了,你就且回去吧。”苏珍珠开口道,也不再多说什么,南小郡王殁了对她来说倒不失为一桩好事,圣旨不可违,现在可是小郡王自己死了,她不嫁到南王府去,也不算违抗了圣旨。 五娘差人送了南王府的小厮。 佘笙推着轮椅上前而道:“苏小姐,苏夫人,节哀顺变。” “都是你们佘家这风水不好闹得,一路以来我珠儿都是相安无事的,住在你们佘家沾染了你们的晦气才会如此。”张姨娘伸出两指来指着佘笙道。 她原先对佘笙的容貌并不在意,细细瞧过去一看,这佘笙端的比她家珍珠还要美上一分。 美有何用?到底也是个嫁不出的无人要的商户之女罢了。 佘家家大业大,这次她宝贝的珍珠儿就算回了长安城怕是也会遭人笑话,恐防有人说她的宝贝珍珠儿是灾星,她先发制人地将责任推卸给了佘家。 佘笙对于这莫须有地指责根本就不在意。 同是女儿,苏珍珠未出嫁死了未婚夫婿便是别人府邸的错,而她却是自己是灾星的错。 说来自个儿可能还真是张氏的灾星,否则怎得来了她府上 苏珍珠就不顺了呢! “咳咳。”佘笙咳得更为厉害了,“若是如此还请苏府另择良处,五娘你帮衬着苏家找些好的地方,顾相爷的府上就是不错,想必顾相爷念及与苏右相同朝为官的情谊应当不会推辞才是。” “顾延住在绍兴城内?”苏珍珠听着佘笙的话来了兴趣。 佘笙点点头道:“正是。” 五娘微微皱眉,佘笙瞧不出来顾延对她的情谊,她已不惑之龄瞧着要比佘笙明白的多,顾相爷若是对坊主无情,怎会连仪态都未整理赶来。 这坊主怎得还把顾延往别的姑娘那里推着呢! “娘,索性我们去顾相爷府上吧?”苏珍珠眼中含着光亮。 南翼死了,若她都不能抓住顾延的话,到时候的夫君定会比南翼还要来的差,她不如为着以后的锦绣前程搏一搏! 张姨娘想来现今也只能让珍珠牢牢地抓住顾延,她这女儿方能有个好前程了。 “咳咳,既如此,佘笙先行告退了。”她轻咳着说道,许是因为见着张氏了,她就觉得当年的冷意有来了,她迫切地想要到烧满着银碳那暖室里去。 只是还不容她走时,就有一老妪小跑而来猛跪在了地上。 “夫人,夫人,这佘家的婢女也欺人太甚了些,老奴正在给您和小姐熬那百年参汤呢,进来了佘家的婢女,将那些参汤从灶上掀翻了去,还将,还将咱们苏府上的烧火丫头都给打趴下了,老奴这是趁着她不注意才逃出来的呐!” “乳母。”苏珍珠连连将这个花白头发凌乱的老婆子给从地上扶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 私相授受 张氏闻言脸上皆是怒意,在右相府中都无人敢打她院子里的奴仆,这佘家不过是商户都敢出手,又因为小郡王的死讯她将怒气尽数撒在了佘笙之上。 “佘坊主,这事要你们佘家给我们相府一个交代!”张氏带着婆子走到了佘笙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咳咳,此事我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佘笙相信小兰为人,定不会如此鲁莽行事的,怕是这个婆子还有隐瞒。“五娘,你过去和苏夫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个清楚。” 张氏喋喋不休地说道:“佘笙,你竟敢如此不把我们放在眼中,这李妈妈可是我家珍珠儿的乳母,在相爷府中也算的半个主子,你的仆人将她欺负成这样你不跪地道歉吗?” 跪地?佘笙轻笑,唇瓣白的紧,手都是握着的。 她最后一次跪地就是在苏府门前,哪怕后来在佘锦父亲的墓前她都未曾下跪过,岂会对一个婆子下跪? 五娘也见着佘笙脸色苍白,心疼说道:“苏夫人,我东家身子不好让她先行回去休息吧,这事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答复的。” 苏珍珠言道:“佘家如此不把相爷府放在眼里吗?那这样,我找个丫头去请知府大人过来,要知府大人查个明白!” 商户怕官,苏珍珠便用着知府大人来威胁佘笙,佘笙看来也是个好拿捏的人,苏珍珠眼底里透着对佘笙浓浓的不屑之情来。 “咳咳,咳咳。”佘笙目光冷凝地说着,“后宅之事不必要麻烦知府大人了,我去膳房那边瞧瞧便是了。” 语气虚弱至极。 小梨见状又给她换了一个暖手的炉子。 佘府的院子很大,颇有些江南苏州园林之风,假山小河端的是一片景致,冬日里的树木不少都凋谢了,倒是花园之中有着园丁辛勤料理的珍贵的茶花开的艳极了。 走过廊檐,才到了膳房处。 佘笙还未进去便听到了里面的求饶声音。 “姑娘饶命,日后我定不敢多嘴说佘坊主的不好。” 张氏闻言听着这声像是苏珍珠身边上的大丫鬟杜鹃的声音,匆匆赶到里面,见苏家的丫鬟扭成一团被一个穿着蓝色花袄的女子压在身下。 气的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佘笙!” 佘笙听着声音进去,眸中含着冰凌子说道:“小兰,放开他们。” 小兰乖巧地从 她们身上起来,走到佘笙身边呐呐道:“小姐。” “佘笙,你不教训下这个丫头吗?瞧瞧我的奴婢被她欺负成什么样了,俗话说得好打狗还的看主人呢!”苏珍珠将杜鹃扶了起来。 杜鹃委屈流泪道:“小姐,这个佘笙与男子私相授受,被我知晓了骂了几句,她这个丫鬟竟要动手打人了,还将我要熬给您的参汤打翻在地。” 这小脸儿噘着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五娘急忙也道:“苏小姐,您的婢女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在印朝女子的名声尤为重要吗?她怎么如此诬赖东家呢!” “明明是佘笙她自个儿偷男人,倒是不允许我说了吗!”杜鹃用着帕子擦拭着眼泪道。 苏珍珠见着小兰手中的披风而道:“瞧瞧,这件男人的披风还在佘坊主的仆人手中呢!” 佘笙皱眉,顾延啊顾延,你一来这麻烦就不断了,要说她自个儿是张氏的灾星,那么这顾延定就是她的灾星。 “这披风是本坊主给锦儿的师父备下的,料子差了些所以让小兰来灶头添个火罢了,杜鹃姑娘跟在苏小姐身边满脑子想得尽是这私相授受之事,不分青红皂白乱冤枉人,怕是会带坏苏小姐呐!” 佘笙虽性子不如在苏府时来的活泼,可这伶牙俐齿经过十年的商界沉浮又岂会差了去。 苏珍珠欲要说些什么,被佘笙抢了先道:“小兰,你帮着苏小姐惩治了刁奴我该赏你,这里的白山人参你都拿回去喂你家小黑罢。” 张氏听着这话,满肚子的气无处发去,佘笙之言也不假,这杜鹃身为苏珍珠的大丫鬟却如此口无遮拦不分青红该罚,可这罚也轮不到她佘家的奴婢来。 “佘笙,我的婢女要罚也得该我来罚,一码归一码,你这奴婢打我奶娘与大丫鬟之事不可就这么过了。”苏珍珠恼道。 她乳母李妈妈也哭哭啼啼地说着:“可惜了百年参汤了,我熬了如此久就是想要孝敬小姐您和夫人的。” 李妈妈是从银铃儿手里夺了人参不错,她心下却想着这里不过是商户人家,就算是报了官她们要是一口咬定这人参是她们苏家带来的,料想这官家也该相信这人参全是苏家,这佘笙证据全无也最终会无话可说。 “对,还有这些百年人参,你得赔银子!”苏珍珠昂扬着头说着,“商户就是商户未曾见到宝贝,嫉妒别人个儿就掀翻别人家的东西,真是令人作呕。” 好脾气的五娘这次是真真地恼道了极点,“这白山人参是一壶茶坊买下了白山一个山头,特地找来当地人花费不少银两采摘来的,因都是百年人参,在上面都有东家印鉴刻着,一般全是给东家治病用的,若是卖出的话会刻上一壶茶坊的印鉴,这些白山人参上面可都是有着我们东家的印鉴的,不知这些人参何时成了苏府之物了!” 苏珍珠拿起旁边的一根来细细瞧着,上面还真有个佘字。 苏珍珠不懂人参珍贵,张氏却是懂得,白山百年人参采摘不易,很是珍贵,府上有一株藏在库房之中的连老夫人病危时才用了一小些。 哪里像这儿一般像是当饭吃的一样。 这佘府的富贵她算是真正的领略了,心中越发地打定了那个计谋,等川儿回来她该要好好地和川儿商讨一番才是。 苏珍珠见着佘字将人参扔在了李妈妈那边问着:“乳母,你这人参当真是从她那里抢去的?” “是。”李妈妈见有了证据,她只能应着了,手中哆嗦地不行。 苏珍珠面上有些挂不住,见着杜鹃身上的伤,抬起下巴说着:“人参的事情就算了,可这打伤我大丫鬟之事饶不了你,我今儿个要拉这凶手报官去,你若要救她跪下来与我乳母丫鬟道歉,我便能放了她!” ☆、第二十四章 替奴寻理 听着苏珍珠的话,佘笙那双冰凉至极的凤眸轻抬,手拽紧了木头把子。 灶头这边比外面要暖和的多了,佘笙将双腿之上的毛绒毯子递给了五娘,从轮椅之上站了起来,这身高之上就足足压了苏珍珠一头。 苏珍珠见她站起来了,便认为她要下跪了。 脸上是一脸的得意之色。 岂料佘笙上前朝着杜鹃的脚一踢,这杜鹃就狠狠地跪在了地上。 “你?!”苏珍珠指着佘笙道,“这是我相府的一等丫鬟你受的起她这一跪吗?” 杜鹃挣脱着要站起来,却被佘笙压得死死的。 小兰怕佘笙不能久站走了也跨步过去伸手压制住了杜鹃的另一胳膊,这杜鹃像是被缚了脚的麻雀蹦跶不得了。 张氏涂着厚厚胭脂的脸上绷不住了,大声呵斥道:“反了你们了,把大印朝的礼仪尊卑放在何处了?” 佘笙却是面上却是一片沉静,像是后院之中数十年都不起一丝波澜的深井里的静水一般。 “银铃儿,你过来。”佘笙朝着在小梨身后的女娃儿喊道。 银铃儿面上通红地上前走着。 “这我自然是受不起杜鹃的一跪,可银铃儿受的,银铃儿把你手中的伤痕露出来让苏小姐与苏夫人瞧瞧!”佘笙发话道。 银铃儿将衣袖往上一提,白嫩的肌肤上面原本的血珠都已经结了血痂。 苏珍珠瞧都不瞧这银铃儿一眼,怒瞪着佘笙道:“你都受不起她一跪,你的奴婢又如何受得起!” 佘笙微蹲下身子举起了杜鹃的手道:“杜鹃姑娘这手上的丹蔻好生的漂亮呐,与银铃儿肌肤上的一模一样还有这你指甲里的血肉,你说该不该朝着银铃儿下跪道歉!“ 苏府的奴婢精贵,她佘府的奴婢也同样是血肉做的,难不成可以随意让人欺辱了去? “小姐。”杜鹃望向苏珍珠寻求着能让她起来,堂堂一等丫鬟朝着一个烧火丫鬟下跪,她也不甘愿。 苏珍珠理亏,但也没有轻易让佘笙来欺负她的奴婢的道理,自以为霸气却十分凶狠地瞪着佘笙道:“放开她。” “我一壶茶坊做生意广交四海朋友,今日里府上仆从偷我人参伤我奴仆毁我名声之事我全然都不计较,也并送上这些人参给苏府各位贵人补补身子,只是我佘笙从来不是任人拿捏之人,既然夫人嫌弃佘府风水不好,还请另择良处,五 娘请林威出来送客!” 佘笙霸气而言道,她又岂会被她这眼神给吓到了,虽不想与苏府有太过的过节,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苏家行事至此她没有不还手的理。 “你,你竟敢赶我们走!”苏珍珠不敢置信说着。 “苏小姐,且不说您不是苏家的正经主子,便是苏家的正经主子来别人家里做客偷了主人家的东西,怕是主人家也留不得这些客人了!”佘笙淡扫着苏珍珠,给她点颜色她就开染坊了。 “你说谁不是正经主子呢?”苏珍珠猛拍放着配菜的桌子道。 “大印朝的规矩,庶出之女都算不上是府中的正经主子,什么时候您是嫡出女子了?”佘笙向来不想带着嫡庶分别的眼色去瞧别人,说到底她也不是庶出之女吗? 只是这苏珍珠若是再无人给她提个醒,她还真把自个儿当做宫中刁蛮任性的公主了。 想来嫡母对庶女也是太过宽厚了些,竟将苏珍珠宠出了这般性子来。 “你!”苏珍珠上前就要扬手往佘笙那张苍白的脸上打去。 不过被一穿着青衣的男子给拦了下来。 “苏珍珠,要闹回苏家闹去,别扰了佘坊主的清修!”苏珍川大步而来拽住了自个儿妹妹之手。 “哥!这个商户竟说我是庶出之女算不得是苏家正经主子!”苏珍珠朝着苏珍川道着从佘笙那儿受来的委屈。 苏珍川却不理会自家这个妹妹,掩下了心中的心思,对着佘笙一鞠躬说着:“小妹无礼还请坊主见谅,今日苏府就从佘家搬走,这几日里麻烦坊主了。” “这是什么话,能让苏相爷府上的人住我府上,也是蔽舍的荣幸。”总算是遇到了一个明白人,佘笙身上的霸气全然褪去,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凉薄。 苏珍川见苏珍珠还要再说些什么,忙道:“九皇子有旨意说住在佘家叨扰多有不便,叫我们即刻去顾府住着,你若是要耽搁时辰你且耽搁着罢了。” 苏珍珠闻言哪里还敢久留,匆匆往自个儿院子里去收拾行头去了。 张氏见着自个儿子有他的打算,不再多言也回了西边的院子里。 佘笙在目送着苏珍川离开之时,想到了佘锦那日跟在扬州知府夫人身后听来的话,礼部要趁着这次御茶甄选来对江南茶坊出手占为己有。 这法子倒不是第一次见了,三年前杭州最大的制香坊也是因着要竞选贡香而被人 所害,落得家财散尽,家破人亡。 三年前好似这苏珍川刚进了礼部。 苏珍川是她难以看透的男子,许是也有苏家的关系在内,左右她对御茶不敢兴趣,就算要害也害不到她这儿来。 “咳咳咳,咳咳。”方才发怒引着她胸前一阵气闷不堪了。 小兰忙上前将她扶往木制的轮椅之上,“小姐,方才你教训杜鹃的时候真的是大快人心!” “是啊,东家好生霸气。”五娘也夸奖着,“这苏家到底男子还是生的明白的,方才若是没有这苏公子过来我可真的也要出手打了。” “好了,苏家离开后,这府上也该安宁了,五娘小梨你们可以备下过年要的用品了,这苏府以来请祖宗菩萨要的腊鱼腊肉全无了,找个好点的农家那边去买些来吧!”佘笙推着轮椅到了烧火处,这里倒是暖和。 小兰手中拿着顾延的披风小声问着:“小姐,这披风?” 佘笙接过一股脑儿地扔进了柴火堆里,化作了一团烈火,倒是传来不少的暖意。 五娘抿唇,思索了许久才道:“东家,您与顾相爷是旧交?” “谈不上是旧交,在长安城里卖茶之时在晴丹姑娘那边拿了他一条锦帕,怕是得罪了他他来寻我仇来了,小心些为好。”佘笙伸手往火堆处伸着取暖道。 五娘眼角划过一丝喜色,她得修书一封去找晴丹问个明白。 “管事的,东家,外面本家来人递过来一请帖,那来人还特地说了佘家主嘱咐了要您一定要去。”门房送上一烫金了的帖子道。 佘笙接过纳闷至极,这佘开行何事找自己议事要用帖子了?这烫金的请帖在城中可是不多见的。 ☆、第二十五章 湖亭小谈 午后着运河河道里破了冰,阳光虽无暖意,撒在河面上倒是如同碎金一般闪着光亮好看的很。 河道上纤夫只穿着一件中衣拉着货运的船只,口中哼唱着吴越地区的歌谣。 佘笙坐在乌篷船内往手中呼着热气,佘开行寻她出来谈事,竟不是在府上也罢了却偏要是在这佘家本家的湖中心的小亭子里。 原先佘笙应当从石板处走去的,太冷了,她便选了坐船,这条小小的船里面倒是垫了好几层的棉絮被,还有一个烧着炭火的炉子。 待和小兰一道上了倚水亭,这寒风是铺面而来的。 佘笙见着亭子里除了佘开行,倒还有一个男子的背影,光从衣着上便能瞧出他的身份不同寻常来,如松般的站姿也可以看出他不是一般之人。 “坊主来了,今日是有贵人邀你前来的。”佘开行面上对着生意场上的笑,言道。 佘笙见到那男子转过身来,她微微一惊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罢了,随即眸中便又是带着平静,让人瞧不出她心中所想来。 怪不得她讶异了,这人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呐。 这容貌还是以前祖父大寿时候见过一回。 她记性不错,加上当时二姐在寿宴上对太子也一见倾心,在房中挂了张景彰的画像,幼时佘笙见过一次。 听晴丹传来的书信中说二姐倒是如愿嫁了他做了太子侧妃。 苏家珍珠有福,两个嫡出的女儿的福分又岂会差了去,毕竟是右相的嫡孙女所嫁比苏珍珠要好多了。只是大姐与二姐向来都随了嫡母低调的性子,无欲无求不争不抢的,不愿大排场也不愿炫耀罢了。 只是不争不抢的二姐到了风云诡谲权力争夺的宫庭后院之中,怕是以这种性子也不好过活。 佘笙想着往事之时,景彰也在瞧着佘笙,这早听说江南首富一壶茶坊的东家是个美人儿,现在瞧来竟与长安第一美人儿也有的好拼。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邀本坊主前来有何事?”佘笙装作并不知晓他身份一样的说道。 “在下姓黄名大,坊主称我为黄大便好。”景彰略有兴趣地瞧着佘笙,只可惜她冬日里不良于行,若是这般妙人儿跟着他去了宫中也是极好的,宫中不要残废这规矩他破不得,这甫一长上来的心思他便早早的断了。 “黄大公子,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吴越人?”佘笙发言问着。 “佘坊主好耳里,本宫,本公子是在长安城中也做茶叶买卖生意的,这三年一选的御茶可要开始了,传闻这一壶茶坊之越茶是江南首屈一指的。” 佘笙凉薄说着:“不敢当,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安吉白茶都是要比越茶还要好的,我这越茶只是文人雅士喝惯了龙井换个口味图个新鲜罢了!一壶茶坊之中卖的最好的还是龙井茶叶。” 这御茶之事竟要劳烦太子前来?其中定有猫腻存在,只是佘笙不敢多想怕牵连进去,遂直接了当地便拒绝了。 “佘坊主不必妄自菲薄,本公子在长安专做皇商生意的,若是佘坊主有做御茶的心思……” “公子,咳咳小女子体弱多病,恐无多少日子好活了。只愿守得现下的产业不愿做大了去,也不愿参选皇商,公子的一番心意佘笙心领了。”佘笙依旧是拒绝着,这话语间不失厉色倒也是有气无力。 “皇命难为,有些时候不是坊主不愿就能不愿的。”景彰面上起了一层薄怒,这女子颇有些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佘笙垂头说着:“皇权为大,佘笙一届草民自然是尊敬圣上的,若是陛下指定了佘家之茶为御茶,佘笙定当配合官员做好皇商之事,若是无佘笙身体孱弱实在是不想太过于操劳。” 佘开行见景彰有些怒意,忙说道:“黄大公子您不是还要与坊主商量杭州茶市之事吗?” 景彰闻言点头道:“江南富饶这到了年关之时各个庙会起来了,素闻杭州书市在江浙两广等地十分有名气,本公子想在上元佳节之时和一壶茶坊一道在江南办一个茶市,这江南茶坊都以一壶茶坊为尊,若是佘坊主发言怕是这短短时日内也能完成。” “茶市?这江南茶市是有,烟花三月的扬州十里春风院外新茶刚出来时总会去那里举办个茶市,过年这时候余下的茶叶也是旧茶,品起来可未曾有新茶的好口感。” 佘笙觉得这太子好生的奇怪,这会儿办茶市是少见的很。 不过自己若是拒绝了,她还真怕景彰用着身份邀其他的茶坊主事,如此就会在江南之中狠狠地将一壶茶坊压下去一头。 这是佘笙所不愿看到的,若要在江南办茶市这主办的还得是她的一壶茶坊,否则这茶业老大的位置又要不稳当了。 “坊主有所不知,三月里的新茶是好,不过那会儿办茶市大多也只有一些茶商和文人雅士,如若是在杭城上元节之中趁着书市之名在旁街道边摆上茶市,这爱 书之人大抵爱茶,书市名声够响亮,咱们做茶的倘不如借了他们的名声。” 佘笙心中想着这倒是一个好主意,杭城书市自大印开朝至如今年年火爆,她前几年也去过一会领略过那时的热闹,来书市之人各地的都有。 若是江南茶业能趁着这会儿将名气散出去,倒也是一桩益事。 景彰瞧不见她的神情,传言还真是不需,与佘家家主谈生意佘开行还尚且会皮笑,这佘笙脸上可是瞧不出一点儿的神情来,让人捉摸不透她之所想。 这让向来喜看他人心思的景彰心里有些痒痒的。 “黄大公子此番从长安城中耳里可是带了好茶叶?”佘笙问着,“茶市里总也要些好茶叶的。” “如此说来坊主是答应茶市之事了?”景彰嘴角勾起一层笑意来,答应便好。 佘笙看着这笑意有点心悸,好似自己已然踏进了一机关之中。 可若这事她不来做,有的是人做,倒不如身先士卒得好,毕竟一壶茶坊如今靠的也不仅仅是茶叶了。 “黄大公子这主意极好,时间有些赶了些,佘笙要先回去与坊内做事的商讨则个,若是尽数安排好了就将请帖传于公子,不知在何处能找寻到公子?”佘笙隐下了猜测依旧淡然说着。 景彰哈哈大笑道:“佘坊主倒是个爽快人,若要给请帖你给佘兄便是,佘兄能找寻到我。” “是,那佘家主,黄公子,佘笙先行告退了。”佘笙抱拳转头说道,“小兰,咱们走。” 小兰抱着佘笙进了船内,等船稍稍离亭子远了些,小兰才小声出口道:“小姐,那男子长得好生英武霸气,我竟连看他都不敢瞧。” “未来的九五之尊,我也不敢直眼瞧他。” “您说他是太子爷?”小兰一脸讶然。 佘笙点点头说着:“恩,今儿个事多了些,倒忘记问你佘锦那师父你瞧着如何?” ☆、第二十六章 在所不惜 小兰拨弄了几块银碳火说着:“我瞧着那人应当不是什么作奸犯恶之人,且我今早出来时见到他教二小姐功夫之时那路数像是青云教那派的。” “若是我未曾记错的话那南王原先也是青云教之中的徒儿?”佘笙手指轻敲着手炉。 小兰点头道:“正是。” “去嘱咐五娘让她看管好府中的婢女,务必要对其以礼相待。”佘笙目光看向船外的水面初起波澜,今儿个瞧见太子爷佘笙这才忆起来祖父寿辰之中南王妃带来一个白净的小男娃,五官模子倒是与佘锦的师傅有关。 “小姐怀疑他与南王府之中人有关?” “南王家的小郡王虽纨绔了一点,可未曾听说染病又岂会突然暴毙,此人相貌堂堂又对苏珍珠心仪顾延之事如此憎恶,想来他就是南翼了。”佘笙淡淡地说着心中的猜想。 小兰越发讶异地说着:“传言之中的南小郡王可是为非作歹不学无术之人,瞧着二小姐的师傅相貌堂堂但武艺高强怎会是不学无术呢?” “别的且先不说,咱们隔壁王员外家的庶子王浩宇不也是被外间传言软弱无能吗?可我给了他些银子助他脱了王家之后他现今已是长安城之中的府尹,嫡庶分别大印朝注重的很,南王世子恪守本分并无出格之处。 南王这爵位是世袭不错,若是南小郡王爷有本事,这陛下又是重才之人,到时候封了南小郡王为南王也不无可能,南小郡王自然要带着一张面具来隐藏自己。”佘笙教导着小兰。 小兰比小梨要明白些事一点,到时佘锦出嫁让小兰跟着,这些后宅之中的生存之道她知道些总是有好处的。 小兰有些不解地说着:“这南小郡王也不是傻子,为何要如此败坏自己的名声,日后袭了南王的位置岂不是更好?” “可南王妃向来都待南小郡王不错,这南小郡王怕是也无心在朝中为官,若是要为官他这次又岂会逃婚呢?” “对了,南小郡王若是明明活着,南王府为何要言他死了呢?”小兰越发地不解了,“这岂不是在咒南小郡王吗?” 佘笙淡然言道:“南小郡王都知晓新娘子心仪另一个人,南王府岂会不知,这江南人士都知晓南王妃对南小郡王是如同亲母一般的,她又岂会让自个儿儿子受了这委屈去?” “您的意思是这南小郡王逃婚其中少不了有南王府的支持?” “陛下圣旨难为,可若是人死了,陛下也 奈何不得他们,这南小郡王意不在平步青云的话要不要一个小郡王的身份岂不都一样?”佘笙反问着。 小兰早已瞠目结舌了,“那,您为何知晓了他的身份要留下南小郡王呢?” “你也说了他是有本事之人,正好合了我给佘锦夫婿的条件。”佘笙眼中尽是计谋。 小兰不禁一哆嗦,早便知道小姐会算计不曾想她竟然连二小姐的婚事都算计进去了,这南小郡王和二小姐这婚事若是真能成了,怕是怎么都想不到其中红娘是小姐吧。 “只是南王府如此高贵人家,会答应南小郡王娶二小姐吗?” “南小郡王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哪会那么快回去,否则这南王府也不会求得知府知县满大街找人了,南小郡王怕被找到定会在我府中藏一段时日,这段时日里若是两人情根深种了,这南王府之中人有什么法子?大不了我养他们两个一辈子就是了,有南翼这般人照顾着佘锦我也可以放心了。”佘笙淡然说着。 “可这不会被人说咱们二小姐不尊礼教不恪守女规吗?” “佘府之中没有苏家的人,还有哪个丫鬟婆子小厮敢多嘴?” “是,小姐。”小兰低头应着,“可若是二小姐对南小郡王无情呢,我瞧着二小姐这是真将南小郡王当做师父了。” “无情的话也无碍,等她及笄之礼之后再给她找婆家就是。”佘笙说着。 “那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呢?那二小姐知道了南小郡王的身份之后岂不会伤心欲绝,要不就将南小郡王的身份告知了二小姐?” “不可,若是佘锦看上了这南翼不愿的话,我问他赔这些日子在府上的吃穿用度,之所以跟你说了他的身份而不跟五娘说,就是要你算着他这些时日用的银子。” “是。”小兰面上应着,心底却觉得自家小姐不愧是城中首富呐。 “紧着好的珍贵地往二小姐院中拿去。” “是……” -- 青瓦白墙间,阡陌小路上今儿个尽是一片通红。 顾延在自个儿院中听得嘈杂声音心烦意乱,往景抬房中找着他。 只是景抬身影已无只留下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很为端正。 “蛇太过于凉血无法抓来,特献上一颗泣泪珍珠博君解闷。“ 顾延瞧着纸条在手中揉搓着撕成了碎屑,竟被景抬摆了一道,还满心想着 他真有本事将佘笙弄来,不曾想弄来了一颗黑心的珍珠。 因着她的关系他不对付苏珍珠已算是不错了,又岂会让这颗珍珠来给自己解闷呢? “相爷在里面吗?”外面传来娇俏地声音。 顾延推开门瞧着苏珍珠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就想到了佘笙脸上太过于素净了些,若是也有这些粉黛会否有些活气呢? “相爷。”苏珍珠惊喜地喊道。 “本相惊闻南小郡王死讯,现要赶往南王府去吊唁去,你可要同行?”顾延瞧不上这般未婚夫婿死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哪怕是做戏也不愿做。 她岂是不愿意做戏,她是怕孝衣粗布麻衣伤了她的皮肉,也惟恐穿着这些来顾府会引起顾延的不悦来。 苏珍珠闻言顾延邀她同行去杭州她是顶顶愿意的,只是她若是进了南王府的门怕是会被人逼着与南小郡王冥婚,这是她所不愿的,这杭州她是肯定不会去的。 顾延冷哼一声都不带着些衣物就踏出门外而去,与苏府之中人多待一刻他都觉得难受的紧。 苏珍珠只能瞧着他的背影,暗自神伤,明明他多次打探过自己的,这般天人之资哪怕是做尽了世间恶事若能留在他身旁,她也在所不惜。 ☆、第二十七章 临走之夜 华灯初上河边烟火齐飞。 佘府内倒是未见外面这热闹,不过多了一南翼倒是要比往常显得有人气些许。 一碗碗的糯米团团放在了八仙桌上。 “锦儿,我明日里要与五娘一道去杭州徽州苏州,约莫个要到个年三十方能回来,这几日里你要听得小兰的话别乱玩,多跟你师父学些本事,可晓得?”佘笙看着端着菜而来的佘锦说着。 这小丫头算账做生意的本事没学到几分,养茶炒茶的本事也未曾学到,倒是学的一手好厨艺。 佘锦放下了手中鲜红的龙井虾仁道:“阿姐,你去杭州作甚?这天一会冷一会热的还是留在家中的好。” 佘笙拉过她的手说着:“你也知道年后新茶开采之事便要竞选御茶,这次御茶别的地方都不挑直朝着江南而来,一壶茶坊无意于去追个皇商名声,可其余的茶商又岂会心甘情愿地屈居于咱们茶坊之后呢?若是他们得了御茶的名声这茶叶定比咱们的茶要卖的好些了!” “阿姐,这他们的茶叶哪里能与咱们的相比,咱们的茶叶都是叫来未出阁的薄唇小嘴女子用唇采摘的,片片嫩叶都是完整的,就是差一等的毛峰,毛尖咱炒出来的都是要比别的茶坊来的好些的!”佘锦虽对做生意无感,可毕竟是茶香世家,虽不会种茶炒茶可品茶也是一流的。 “佘锦,虽说咱们的茶是好,可这年头趋炎附势之人多了,如这里山高皇帝远的富庶之地,人人也想过宫里的生活,懂茶之人甚少,且说这徽州黄山那儿的明光茶庄里的茶也不比我们的差,我想在御茶评选前先去杭城中弄个茶市,探探别人个的底也暂且先将一些客人揽下来。” 佘锦小嘴微翘地说着:“那也不用阿姐你过去呐,钟大夫也说了您这冬日里不能操劳的,此事你让五娘去不可以吗?” 五娘垂下头说道:“二小姐,五娘也想要自个儿去,可是这过年时候那些茶庄茶坊都是忙的紧,怕是我去这面子还是不够大的,只是东家其实咱们的明年里的订单都下下来了,总是不缺销路的,您又何必劳神费心呢?” 此次若除了她们一壶茶坊之外有人承办了这次茶市,那定是得了景彰的帮助的,到时候若是自己要赶超皇商会费力至极,倒不如这会儿给景彰一个好处,到时候自个儿的茶庄的生意也不至于惨淡地去。 “既然已经坐到这位置上了又岂能轻易的退下去,我是不求御茶之名,但我也不能瞧着一壶茶坊屈居于人下!”佘 笙脸上霸气尽显。 她怕极了带着佘锦走投无路强作镇定地去威胁那些官员时候的日子。 住在破庙之中连个避雨之处都无,她真觉得当年能从长安撑到此地是佘锦她爹庇佑这她们,否则当年应会在半路上死了。 这苦日子她过过一次足够,再也不想过第二次了。 佘锦听着这话依旧心疼,言道:“阿姐,那您要把小兰给带上,您可要依着小兰给您推拿呢,这路上的药物可不能少要带足够了,阿姐要不我与您一道去吧?” “你与阿姐一道去这府上怎办?过年过节的少不得有些地方上的管事的与客人前来送礼拜年,让他们吃个闭门羹多不好,再说了这面前的一壶茶坊也不能没有管事的人,那里毕竟是主号呢!”佘笙摸了摸佘锦的头。 佘锦趴在佘笙的腿上说着:“阿姐,我一人在家怕。” “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有南师父在吗?”佘笙望向已经坐在桌子上准备大快朵颐的南翼。 南翼暗暗一惊,她这声男师父定不会是男女的男而是南北的南吧?这么说来她知晓自个儿的身份了? “南师父,若是我离了绍兴府内,您应当会照顾好佘锦的吧?”佘笙抬眸冰凉地望向南翼。 南翼连连点头道:“您放心,我这个徒儿我自会好好照料的。” “佘锦,阿姐还要叮嘱你几句,这几日街上是十分的热闹庙会也多,但出去了也要防着一些龌蹉男子要让小兰不离你半步,还有睡时将门窗关好些,阿姐知道你不愿仆从服侍,但夜里你必须要让银铃儿与小兰给你连夜值守,可知?”佘笙不是未曾离过城内。 倒是日子短些,也都是将佘锦带上的,且也是茶活不忙之时从没有留下过佘锦一人。 她自然有些担忧起来,可若这次留下五娘带上佘锦她怕万一自己身子有变,佘锦不能有五娘这般坦然冷静。 佘锦也是生的一番玲珑心思,佘笙这番的话她都记在了心上,问道:“阿姐,你要什么时辰走?” “约莫个吃了饭就要赶路了。”佘笙看向外边儿星辰满布,明日里应是不会有雨了。 佘笙这一望,倒是也望来了另一个不速之客。 “佘坊主早说这佘府之中吃着团圆饭,本公子就不在府上吃了,佘锦妹子的手艺本公子是想念的紧呐!”魏越穿着一袭紫袍放言而来。 后面还跟着一满脸愧色的 佘家门房。 “东家,五娘,这魏公子硬要先闯进来……” “得了,你下去吧。”五娘晓得魏越的脾气也不多责怪门房了。 南翼见到魏越之后眼神就有些不善了,口中说着:“本公子的徒儿的手艺不是谁都能尝的?” “哟呵,佘坊主你这里怎得脱了如此俏的郎君儿?”魏越这眼珠子瞪得老圆了。 佘锦连忙拿着帕子遮住了南翼的脸蛋儿说着:“魏公子来找阿姐有何贵干?” 南翼轻轻皱眉,他身后的小兰倒是已经用着内力在南翼身旁以两人可闻的声音说着:“二小姐师父,这魏越公子好男色。” 南翼听言也不再多说了。 魏越今儿个是有正事的,也不吊儿郎当下去了,“佘坊主,今日找你来还真有些事情。” “何事?” “别这么冷吗?这天已然够冷了的,我今儿个在码头瞧见你家的客船之上有仆从再往里搬着东西,随口问了声是要先去杭城的?”魏越自来熟地坐到一旁的椅子言道。 佘笙只当他是要搭个便船,便应道:“是,我与五娘要去趟杭州办些公事。” “如此甚好,不知可否给我搭个便船,我与你们一壶茶坊的交情也颇为深了不是?” “搭个便船好说,只是咱们去的是西湖边的书院不知顺路与否,若是回来的话也要等去完扬州徽州。”佘笙言道。 魏越笑应道:“这好说,佘坊主这是应下了搭便船之事了?” “自然。” “我就说佘坊主你面上凉薄这心肠是好的,那顾相爷还说您应是不肯与他同船而行的,得了,我这就让顾相爷上船去了。” “等等!” ☆、第二十八章 以身相许 魏越闻声停下了要往外而去的脚步,回头问着:“佘坊主还要叮嘱些什么吗?” 佘笙推着轮椅推到魏越前面说着:“顾相爷是朝廷命官,出行得有朝廷仪仗才是哪能如此轻便出行,若是被朝中文官知晓不得参奏一本魏知府吗?” “嘿,瞧不出来佘坊主也是如此在意礼仪之人,这顾相爷此次来江南不为公事,他身子不适陛下特给了他半年假期让他寻个清净的地方好生修养一番,顾相爷觉着江南小镇不错便来这儿修养了,只是挂着官名罢了无实权的,用不着什么仪仗。”魏越说着。 “即便是如此,顾相爷是皇亲国戚当今圣上是他的亲舅舅,若是在我船上死了这可是要担灭门之罪的,还请魏公子你不要为难佘笙了。”佘笙带着疏离地说着。 魏越差点就要凭空噎着了,这佘笙也忒歹毒了些,大过年的咒顾延去死,怪不得此番顾延要让他来当说客来了。 五娘听着这话,想着早些顾延对佘笙的那份在意来,若是能有顾相爷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之人。她跟在佘笙身边那么久了又何尝不知这佘笙是做好了死在途中的打算的。 她的包裹之中可还放着死后的寿衣与白绳麻衣。 五娘这边还在思量呢,小兰便开了口道:“小姐,不如就让顾相爷同行便是了,我要留在府上照看着二小姐,这小梨的穴道寻来总是不准,若是能得顾相爷为您推拿那是再好不过的。” “这顾延是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了!”佘笙冷眼瞧着小兰。 小兰立即噤了声,五娘原要给顾延说上几分的话也硬生生地堵在了喉咙口。 佘锦调皮着露出两梨涡来笑言道:“阿姐,我倒是觉得小兰所言不差,您想着这若是要办茶市的话,总要先运些茶叶到杭州之中的,这年关下的找人干些体力活多费银子,顾相爷身边的那些侍卫可就不用花银子了。” 南翼轻斥一声小财迷。 佘笙恼道:“阿姐是差这些银子之人吗?” 魏越趁机说着:“诶,佘坊主,这佘锦姑娘的话可不差,这年里年外的别说是干杂活的工人了这大街上都寻不到几人,若是顾相爷同你一道去他可以调动知府大人寻些官差来帮你,岂不是省力?” “是啊,东家这会儿寻人干活是难,都是有老人孩子要串门访友拜年的,辛劳了一年了谁还愿着过年之时操劳。”五娘将方才憋回去的话说了出来。 “阿姐,这 顾相爷也懂些药理之说,你到了外边遇到的大夫郎中万一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倒不如让顾相爷做你的大夫好了,而且你也说了这年关贼人多,有顾相爷在别人定不会想你只是一个弱女子了。” 这你一句我一句的,佘笙还是决绝道:“不行便是不行。” 魏越正色道:“佘坊主若是不应承的话,我这就找我爹来对你说,到时候爹爹面前你难不成还能说不?” 佘笙心中浮现出一场景,便是她拿着针狠狠地戳着依照顾延所做的布偶小人。 魏越这话都说到这般地步了,佘笙哪里还能拒绝,只能应下了。 做茶生意还得要靠着这些官员。十年前那些有把柄在她手中的官员早就高升的高升落马的落马,这魏知府的把柄她手中没有,只能与他斡旋了。 该应承的小事也没有必要去撕破那脸皮,闹得不愉快。 -- 佘家的晚饭比常人家是要早些的,佘笙乘着马车到了码头这天还略微着有些光亮。 游船之上的甲板之处站着一男子的身影,周遭无旁人,一望去佘笙便知晓这背影是顾延的。 这船够大,船舱之中也有四个好房,这顾延怎得不到船中去歇息? 佘笙打定了心思不会去理会顾延,便让小梨紧快着推着轮椅入了船舱,躲顾延是其一,其二是这夜里更是冻得不行。 不过甫一入船舱,这顾延就随着而来了。 这轮椅在甲板所拖出来的声音如此响亮,顾延早就听见,原以为她会过来与他行礼的,倒是自己多想了。 “顾相爷。”五娘先着佘笙对顾延福了福身行礼道。 顾延淡淡应了一声,走到佘笙边上蹲下身子带着薄怒地言道:“此番你去杭州作甚?知不知你这身子是要静养的?” 五娘见佘笙当做未曾听见的模样于是便对着顾延说道:“顾相爷,这东家是要去杭州看下办江南茶市所需的场地。” “大过年的办什么茶市?”顾延微恼道,“这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哪里有你的性命值银子。” 佘笙听着顾延的话来了也上了一层薄怒道:“顾相爷是天潢贵胄不缺银子,怎知咱们平民百姓若无银子都是过活不了的。” “那我养你便是了,此生必不断你吃穿。”顾延爽快地说着。 “怕是你养不起我。” 顾延瞧着 她一身素净说着:“你穿的如此素又花的了多少银子,公主府中有的是稀世珍宝大不了变卖了养你便是了。” “噗嗤。”五娘倒是被顾延给逗笑了,“顾相爷,东家说的不错您怕是养不起东家,东家花的银子是少,可东家要养着茶坊里面如此多的工人,每月里发工钱的银子都是万两万两往外出的。仅靠公主府中的珍宝也撑不了多少时日。” 顾延苦笑道:“倒是我小瞧了佘笙了。” 回长安真当要好好算算他的俸禄,若是还没佘笙挣得多,日后他这聘礼怕是要让这佘笙瞧不上眼。 “时辰不早了,五娘推我回房罢!”佘笙哪里知晓顾延都想着要与她下聘的心思,若是知晓这佘笙怕是要将顾延推下这河中让他拎清一下脑子了。 此刻她只是不愿意与顾延再多有瓜葛。 顾延却拦住她说道:“你可有喝药推拿?” “不牢顾相爷为我费心了。”佘笙自个儿推着轮椅后退了两步。 顾延伸出大手来拉住她的轮椅,身子向前微倾道:“我乃你的救命恩人,你不以身相许便罢了,我绝不会看着你再作践自个儿的身子!” “何时你成了我救命恩人了?”佘笙抬眼问着他。 顾延有些不喜,原来他放在心上十年之人就这般不在意他,“佘家老太爷出殡那一日,你差点命丧黄泉若非我救了你你还能活?” 小梨连连应道,带着后怕之感说道:“小姐,顾相爷所说不假,那日若无顾相爷怕是您撑不到城中钟大夫那里。” 佘笙听着小梨这话脸色微变,船有些不稳,她这轮椅被顾延死死的握在手中。 顾延见着她的脸色挑眉问道:“越商讲求信义为先,这救命之恩不知道你是要以身相许来报答呢还是以身相许呢?” ☆、第二十九章 情愫暗生 佘笙听着他话中的几分戏弄之意,言道:“想不到顾相爷原不只是爱听曲,这人还活在戏曲之中呐,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都是戏本小曲里面之事。” “若是真活在曲儿当中也不妨为一件好事,至少在那里面你便会以身相许给我了。”顾延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佘笙有些微恼了,这顾延的道行如此高深,倒是她小瞧了顾延了。 五娘从未见过佘笙在外人面前如此吃瘪的模样,见着她脸色不好急道:“顾相爷,这您救治咱们东家的药钱与出诊的钱您可以到一壶茶坊账房那边去取。” 顾延也见得这话惹了她不快,心中微急,忙道:“也是,这曲儿里面都是女子走投无路才以身相许的,钱财本相也不缺,要不如此,本相还未曾到江南来游玩过,佘笙你这几日若是要去谈事都带上我,权当是报答我救命之恩如何?” “不好!”佘笙厉言说道,“烂命一条还你便是。” 佘笙拔下头上仅有的一根银簪往脖颈间比划去,当真是巧了这银簪还是当年落在他手中的那一根。 “东家!” “小姐!” 五娘和小梨见着这一幕连连出声喊道。 佘笙手中在烛光之下闪着光亮的银簪差着脖颈只有一寸之时便被顾延夺了簪子。 “你这又是何苦,与你开个玩笑罢了,得了,本相拿走这银簪算是抵了我对你的救命之恩。”顾延将银簪收在了怀中,方才他只觉得这心快要跳出来了,想不到这佘笙是如此决然之人。 佘笙唇间含着冷笑道:“那如此请顾相爷让个路。” 她又岂会真刺下去?料到了顾延会来夺,就算顾延不夺她刺下去的力道也不足以真害死了自己。 顾延看着她这番冷情,也只能离了她远些,她这么烈的性子若是真把她给惹急了自己到时候没了这下半辈子解闷之人,可也要无聊了。 “小姐。”小梨胆小,这眼眶之中噙着地泪珠都快要滚落下来。 佘笙拍了拍她的手道:“五娘,小梨,今儿夜里我嘱托了船夫开的慢些,等到杭州城也要白日里了,你与小梨隔一个时辰到我房门口轮班值守。” “是,小姐(东家)。”五娘小梨一道应着。 顾延想着这佘笙定是来防着他的,她也不想想若是他真要对她用强的,这五娘与小梨两个弱女子能挡得住他吗? -- 佘府之中,佘锦见着阿姐走后就觉得东院有些空落落之感,夜间有全身漆黑的鸦雀停在窗前的树枝上,她越发觉得有些荒凉起来。 她的房间也是在二楼,若是一抬头便能瞧见院门上的青瓦,与底下石井,她无聊地拿着石子往井里扔去,阿姐不在这夜里也无人逼她看茶书做账,她倒显得有些无聊起来。 “二小姐,这般晚了还不睡吗?”小兰端着刚烧好的茶水进了佘锦的屋子里,在炭火盆之上用铜棍架着水壶。 佘锦颠着石头说道:“这么早哪里睡得着,这外边今儿个怎得都不放烟火?” “还不到时候呢,这个时辰那土地庙那边还唱着大戏呢。”小兰说完就觉得自己嘴快了些。 佘锦撒着娇道:“兰姐姐,今儿个阿姐不在你与我一道去看大戏好不好?” “这看大戏就没有富家千金去看的理,你若是要听曲儿大可以让唱曲儿的姑娘来我们府上。”小兰忙说着。 佘锦撅着嘴巴说着:“兰姐姐不愿意带我去,我找师父去,哼!” 小兰本要阻拦,可又觉得小姐临行之时便说要撮合佘锦与南翼,若是让他们两人一道去看大戏,唱的又都是些情啊爱啊的东西这岂不是正如了小姐的愿? 佘锦没了佘笙与小兰的管教,带着南翼坐上了她们府上的乌篷船,也不用船夫她自个儿就拿着船桨划上了。 “师父,这大戏啊我还是小时候与阿姐听过一回,这阿姐听了就不允我去了,你可知这大戏呀是要坐在船上看的,就像今儿个定是密密麻麻地全是人。”佘锦话唠地对着南翼说着。 南翼冷笑着言道:“这不就是社戏吗!为师我瞧得多了。”这社戏上演的一般都是男女情爱之事,有钱人家的小姐会抛头露脸出来看的还真没有。 “大戏里面我最爱梁山伯与祝英台了,可是阿姐说女子便是女子,女扮男装总是欲盖弥彰,聪明之人一瞧便知了,不许我扮成男装。”佘锦说着。 “你若要女扮男装有何难?等下子看完了社戏为师带你买男子成衣去,保准把你扮成江南第一俊俏公子。”南翼拿着折扇抵住了佘锦的下巴。 细细一看,这佘锦还真颇有些小男人的轮廓。 佘锦将扇子移开道:“师父,这是江南浪子的做派。” “浪子也好,正人君子也罢,都是看我家徒儿。如君子那般偷摸着瞧倒不如为师这般光 明正大的看。”南翼越发觉得这佘锦有趣起来。 特别是看惯了这佘府中如同佘笙那冰凉脸一样的下人。 佘锦听着这话觉得心中一麻,这滋味甜甜的像是吃了冰糖葫芦里一般,心跳的也越来越快了些,脸上的羞红也越来越深了些,不敢再看南翼,这佘锦便将转了眼神。 土地庙之中的大戏,一唱便唱到了天微凉。 运河之中,佘笙浅眠之中也听到了艳曲靡靡之乐来,睁开了眸子下了床往轮椅上而去,坐着便推出了门,甲板之上顾延已靠手站着眺望远处了。 佘笙好奇,这顾延怎得也这般早就起了,甫要出声唤在在船舱口熬药的五娘,便给顾延过来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挣扎了好一番也脱不开顾延的手,顾延在她耳边轻声言道:“嘘,莫出声,你瞧远处那有艳声传来之船。” 佘笙顾不得男女之防顺着顾延所说的地方望去,天微亮,河上还有不少雾气在,朦朦胧胧之间佘笙也能瞧出那船是官船用的仪仗皆是知府品阶的仪仗。 船舱之上还挂着张武这两个大字。 张武?不正是张姨娘的亲哥哥? 以往一直在京中仗着自家小妹是相爷府嫡子小妾在京城中为非作歹,常常让张姨娘头疼的很。 何时大字不识一个的他成了知府了?又是哪地的知府? 只要不是江南这块地儿的就好。 “娘舅来了,外甥女不去拜见一番总不好。”顾延朝着她说道,“我离长安之时这张武还在洞庭那儿做官,是说要调到江南绍兴城来,陛下不应,这是谁有这般本事将他给调了过来。” “你说张武要来绍兴做知府?那魏大人呢?”佘笙眼下充斥着一丝焦急之色,心头的不安越发地重了起来。 ☆、第三十章 一生一妻 “魏大人任期内励精图治定会升迁的,那人倒是等不及了恰过年时就将张武调了过来。”顾延说着,看她脸上有些焦急之色便道,“你放心就是了,有我在这张武还不敢动你。” 佘笙对着他翻了一白眼道:“我用不着你护着,若是他当真明白不得我也能将他拉下马来。” 顾延瞧着说道:“你这般倒也是别有美感。” 佘笙这话只能是说给顾延听罢了,心下却没了底,冷风吹过心中寒意更甚,不由得咳嗽。 顾延听着她的咳嗽声,也顾不得她愿不愿打横将她抱起,进了她的房内。 五娘方才熬着药都未曾见到佘笙出去了,现下见着顾延将她抱了进来微惊道:“东家,你这是怎么了?” “咳咳咳。”佘笙真想要将自己这一身的病痛都给了顾延。 五娘忙言道:“您可是到了时间要推拿了?我这就去喊小梨过来。” “不必了。”顾延将佘笙放在床榻之上言道,“我来便好。” “顾相爷,这……” “我会娶她的。”顾延朝着五娘保证道。 佘笙原本的咳嗽更加厉害了些,“咳咳,你说什?咳咳咳。” “别急呐!”顾延手按住了她的几个穴道说着,“你不要以身相许罢了,我见了你的身子总不能弃你与不顾,我得负责才是。” 佘笙听着顾延这话哪里能不急,“我用不着你对我负责,你若再般出来的话我这便让人扔你下船了。” 顾延见着她原先的凉薄不在,露了笑意道:“佘笙你说你我定情信物也有了,救命之恩也有了,这年纪也都不小了,别的人在你我这年纪孩子都成群了不是?你又何必将我拒于千里之外。” “何时与你有定情信物相交了?” “我这帕子可还在你的衣裳之内呢。”顾延指着帕子露出来的一脚说着。 佘笙将帕子取了出来扔给顾延道:“这料子极好用的顺手罢了,还你便是了。” “唉。”顾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佘笙还真如魏越说的是块冰山里的石头,又冷又硬。 五娘将佘笙的衣服脱了个干净,顾延手划过她的肌肤给她在背上捏着,这她的肌肤倒是好些了,看着他只觉得有股闷热之感,这体内似有饿狼在悸动着一般,想要将身下之人拆吃入腹。 佘笙觉着他的手微微有所停顿,回头与 他那泛着色意的眼光正巧对在了一起。 她不是佘锦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见着他这幅模样气的不行,咳得越发的厉害起来。 顾延忙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宽慰她说道:“我不过是想想罢了,你别急啊,未成亲前我定不会为难你的。” “请你自重一些,五娘拿了笤帚将他赶出去,这杭州城码头也到了,就此别过日后不要再相见了。”佘笙气的不得了。 五娘这下子不知该不该听佘笙的,这顾延的名声全天下皆知,若是商家能攀上顾相爷那是何等的福气,偏就东家还要那笤帚赶人家。 这不是把顾相爷当做是无用的垃圾了吗? 佘笙见五娘没用动静,开口言着:“五娘,你是不是如今见我病入膏肓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顾延不急不缓地说着:“不用你赶,给你推拿之后我定会走的,你也不要把我想成登徒子,我这辈子也就见过你一人的身子,未曾见过其他女子的。” “那如此谷雨时节的扬州茶会你可以去下,那里的扬州瘦马极为有名,你倒是可以带一个回长安城去,日日见她的身子也是可以的。”佘笙冷言说着,“再不济晴丹的那青楼里好姑娘也有的是,且不论这些烟花柳巷里的女子,左相爷要是不怕被人诟病,你府上不还是有个苏珍珠在?” “五娘,这船夫莫不是到了镇江?你可有闻到好大的醋味?”顾延听着她的正言说着。 五娘哪里敢答,便说道:“那属下出去瞧瞧。” 佘笙见他说自个儿吃醋了,这五娘还帮衬着他,越发恼了:“你是给我的奴仆都下了什么迷魂药了?一个两个的怎得都听你话了?” “苏年锦,本相爷告诉你,这十年里皆是因你本相记着与你的约定,至今未娶妻,若是你不肯嫁我的话我就剃头当了和尚去!” 原本恼怒的佘笙听着他说要要当和尚倒来了笑意,长公主之子当了和尚,这传出去怕会是沦落为皇室的笑柄,可供天下百姓做好些日子的饭后笑言谈资。 “呵呵,你就是去当和尚与苏年锦有何干?” “若不是你我又岂会在这个年纪还未娶妻生子的?” “苏年锦十年前就死了,你该找的苏年锦不是我!”佘笙说道,“且不论这些,当年苏年锦才十三,你也才十四左右罢了,哪里会动情?” 想她现在都未动过情,更何况十年以前什么都不懂 的自己了。 “你自个儿说的要我别死,后半辈子要我相伴,顾家祖训一生一妻,若是我娶了妻后你找来了我,我答应你要陪你后半辈子的,但若是我娘子不愿意,我岂不是要负了你,可若我娘子同意了,我终究又是付了我娘子。” 听着顾延着如同绕口令的话,佘笙暗惊道:“不懂变通,一生一妻但又不说不可有妾,烟花柳巷女子做小妾也可,若你娶一个不会生育的女子断了你顾家香火,这祖训不可靠。” 佘笙心中倒是有想过这有朝一日世道之上女子的地位会比盛唐那时要来的高些,女子也能上朝为官女子也能为皇为帝,男女之间不会再被子嗣所累,成亲也不用父母之命。 可世道若是存在的话那应当也是在南柯梦之中。 顾延说道:“你念佛吗?” “念。”佘笙应道。 “佛教中说人死后七七之时便会沦落于轮回道,倒时候要子孙的香火有何用?早就都已经投胎做人了。”顾延说着,“你瞧,我为了你可是研读了好些佛经,怕我那皇帝舅舅真给我下了赐婚圣旨我只能躲进寺庙之中了。” “顾延,那是苏年锦,我如今是佘笙,苏年锦在长安已死,佘笙不愿与长安之人有往来,如此说话你可懂?” 她没有想到当年的一句不太妥当的玩笑之话他倒是记得如此深刻。 ☆、第三十一章 糊弄真心 “可那年说要我别快死的人就是你,我为着你活了下来,你却离了我十年。”顾延不悦地说着,“这十年找你我费尽了多少心思。” “你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我手中的帕子?若是那帕子也是你自个儿应允了给我的,那棋局无论怎么下,只是我赢多赢少的局面!”佘笙说着,她可不会信如顾延这般贵公子会看上一个去青楼听曲儿的姑娘。 顾延冷哼道:“那帕子与当时的我无用,于现下更是无用了,若是有用我岂会给了你?倒不如这样,你我再下一局棋,若你再赢了,我娶你,若你输了我,你嫁给我。” “……。” 佘笙一霎时对顾延的厚脸皮无话可说了,这赌注有什么区别? 小梨这时推门拿着药进来道:“小姐,这药好了,您该喝药了。” 顾延见着来人打扰,不由蹙了眉头,“你答不答应?” “一壶茶坊从不做亏本生意。” “嫁我怎算是亏本生意?”顾延话音有些沉闷,何时嫁他都成了亏本的了? 佘笙披上衣服,接过小梨手中的药碗道:“若是这样可好?我与你在下一盘棋,若我赢了你不要再来纠缠与我,若我输了便让苏年锦嫁给你。” “此话当真?”顾延看着她精明的眸子有些不信任。 佘笙语气冰凉却也是掷地有声地说着:“浙商信义为先,又岂会讲假话!小梨,你拿棋盘过来。” “是。”小梨心下讶异与苏年锦这个名字,小姐何时认得苏年锦此人了? 也不敢多有耽搁就拿来了棋盘。 佘笙摸着棋子,在房中倒显得也是冰凉,“你先下吧!” 顾延倒也不推脱,放下了一子。 佘笙细细看去,顾延的手很修长,骨节分明倒是极好看的,这手要比他的德行好多了。 一来二去,棋子早已铺满了大半的棋局,两人的动作也渐渐地缓了起来,每走一步便是要深思熟虑好久。 顾延用棋子敲打着小茶几,看了眼棋局,她下棋的棋风倒是又回来了,如此凌厉步步都是给他的死路,若是一招错便是满盘皆输。 佘笙心中也思量着他不只是孟浪而且还狡猾的很,自己给他下的套他一步都未走,在防御之时还不忘尝试着来进攻,这让她也是要颇费脑筋的。 “东家,王管事赶过来了,在码头等您。”五娘的声音 在门外喊起。 “叫他进来稍等我片刻。”佘笙落下一子言道。 顾延挑眉,心下大喜道:“你当真要下这里?” “恩。”佘笙应着,果真他还是上当了。 顾延下了一子说道:“你输了,我瞧着下一个好日子是在惊蛰那日,要成亲是赶了些,你又是一壶茶坊坊主这成亲的派头不能小了去,我这边去让姑姑来给你下聘提亲,要快些准备起来成亲要用的仪仗花轿……” “且不说你还没赢呢,赢了也是冥婚而已,不用那么大排场。”佘笙拂过袖子在边角一处落下了一子,吃了他两个子,“你好好数数,我已经必赢无疑。” “冥婚?”顾延听着她话中的两字奇怪的紧。 “苏年锦早已在乱葬岗的蛇坑之中丧了性命,苏年锦要嫁给你也是冥婚罢了,现下你该履行你的承诺不再来纠缠我了,小梨,送顾相爷出去。”佘笙唇角淡勾,终于少了一个麻烦。 顾延仔细瞧了眼这棋盘觉得哪里有着不对,细细一看确实是自己输了去了。 “咳咳,顾相爷还请信守承诺,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不相往来。”佘笙抬起衣袖来轻咳,在袖中藏着的几颗黑子也因此掉了出来。 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佘笙脸色一白,她方才趁着在棋盘之上换了几颗自己白色的棋子,藏于衣袖之中,未曾想竟然露了出来。 顾延恼得不行,“你竟然做出这种出老千之事?” “兵不厌诈,我还是赢了。”佘笙淡言着。 “算是我看错你了。”顾延转手便离去,语气之中不乏痛心来。 他一番真心以待,到她那里却用着诡计来对付他的真心。 他顾延何时尝受过如此被人鄙夷真心过? 她对他不敬,他忍。 她对他冰冷以待,不将救命之恩放在眼中,他也忍。 可现今,自己已经将心意说的如此通透,也是真心实意对她,她倒好?无所不用其极地来赶走他。 苏年锦,你这行!这十年来就当我顾延瞎了眼。 佘笙却弯腰将碎成两半的棋子捡起来,这世道商女无家世要存活下来,不懂些阴谋诡计怎能行?她走到窗边瞧着顾延气冲冲等了岸边离开的背影。 就觉得心中好似有一处地方微疼了一下,那也只是一下而已,倏尔她便满心想着 茶市的规划来。 “小姐,您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了些?我瞧那相爷是真心对你,可你却如此糊弄他的真心?”小梨也心疼起顾延来了。 佘笙凉薄道:“那你去做他的丫鬟好了,这世上男子爱公主的多了去,莫不是公主要广纳天下男人了?这顾延我不喜,难不成就因为他对我好点我便要嫁给他了?” 小梨忙低头,说着:“其实顾相爷人挺好的,若是他不是属意与您,他大可让陛下写一张赐婚圣旨,到时候您也是不得不从的,仗着他的地位迫您应从他也是有的。” “小梨,以后谁在我面前提他就去他那里做活去,不用再跟着我了!”佘笙拍桌子说着,近来太好说话了些,这一个两个手下都敢来管她的终身大事了! 顾延还回头看了一眼佘家客船,总以为她会内疚而来唤住他,这一步三回头地都未曾见她追出来。 “这不是左相爷吗?”一梅府小厮在码头见到了顾延惊呼出声,“小的见过相爷。” 顾延淡声道:“姑姑可在府上?” “夫人在,夫人刚巧还收到京城里长公主来信,说您在江南要夫人多多照料下呢。” “走,本相去拜见下姑姑。” 杭州梅家在整个江南都是有些名气的,三代以前还是冷籍连个官员都未出,梅家太老爷做起了香料生意来发了家,有了银子之后捐了个员外官儿做做。 脱了冷籍之后,这梅家儿子都是争气的参加科举都做了官员。 其中官最小却是顶有才华的当属顾延的姑父梅伦梅知府了,娶了皇后与驸马爷的胞妹顾氏后便一直留在杭州城中,倒也是远近闻名的好官员。 顾延才走进梅府里边,顾氏便小跑着过来道:“延儿,你可真是糊涂呐,这流言仅仅一日的功夫就都已经传过来了,那苏珍珠容颜再好也是有结亲过的女人,人家小郡王方死尸骨未寒呢,你就便把那苏珍珠接到府上去了,传回长安少不得要被人说些闲话了。” “姑姑,延儿的心意你不是最明白不过的吗?那日还央你去提过亲的,我此生就苏年锦一人不娶。” “你真正糊涂啊,过了年你便二五了,说这话妥当吗?顾家虽说一生娶一妻,可哥哥也不能看着你一人不娶吧? 那苏年锦我向长公主嫂嫂问过了,她也是好久才从长安城中打听道的,苏年锦不过是苏家已死的一个庶女。 怎还会在一 壶茶坊?一个鬼魂你切莫要想了。” 顾氏只当是自己这个侄儿被鬼缠了身子了。 ☆、第三十二章 各走一边 顾延却朗声说道:“姑姑,这苏年锦未死,便是一壶茶坊之中的佘坊主。” “什么?”顾氏大惊,“那位坊主是苏年锦?怎得可能,你莫不是糊涂了?苏年锦也是右相爷家的孙女,就算是庶女也不至于沦落到做个商户。” 顾延说道:“苏府并不知道她还在人世,姑姑,你可要替我和她瞒着呐。” “瞒?怎能瞒着?你若要娶妻陛下岂会不赐新娘封号?到时候若是瞒着陛下身份这岂不是欺君之罪?”顾氏暗惊着,“且那一壶茶坊的坊主我也听到过她一些名声,她现年也有个二十三了吧? 你娶这般大龄又是商户不会被同朝官员取笑?这以后啊我不会再给你去提亲了,上次那佘笙就对我冷冰冰的模样,哪有我给你找的那些个姑娘好!” “她原本的性子是极为开朗的,苏家竟然在其十三岁的年纪就要她下嫁花甲之龄的老头,又在冰天雪日将她赶出府门,这性子岂会不凉薄?” 她现下是过的极好,当年从长安到江南,抢夺茶庄之时她遭受过多少的阴谋诡计。 顾延虽没有伴着她身边,但也知道要到如今一壶茶坊这般的产业必定是不简单的。 顾氏气愤道:“这苏家当真是这么糊涂吗?毕竟是自己的闺女啊?如此说来这苏年锦当真是让人心疼的女子了,只是她如今已经做了江南首富,何不堂堂正正地回去苏家报复他们将她赶出门之仇。” “苏家的根支已经布满这整个朝堂,右相做事又极为谨慎,陛下一直在找个由头要削弱苏家的势力都无法,她有要如何报仇?” 顾氏言道:“你既然如此帮着她,年后我再去趟她那里提亲,若是她愿意我便认了她做契女,到时候嫁你也不至于会驳了你的面子。” “姑姑,你可再不要去提亲了,上次我只是跟你提了一句罢了你就去了,也不看看时机到不到?”顾延说着。 “延儿,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是堂堂左相,向她这么一个商户提亲,已是看得起她了,若不是顾家男子只得娶一妻,便是让她做侧夫人她都不得感恩戴德。”顾氏瞧着自家侄子,除了这身子瞧起来孱弱了些,样貌学识身世哪样不是人中顶尖的? 瞧着她自己的几个儿子都不如这个相爷侄子看着来的顺眼。 顾延苦笑着,若是佘笙她也能如顾氏这般想着就好了。 “姑姑,还是先去看下太后她老人家吧。”顾延说道,或许 太后能解了他心中对苏年锦这个结。 顾氏说着:“我昨日去了,太后她老人家不愿见客,你去不知她会否让你进去?” -- 河岸边,因着太阳出来倒已经是亮堂了不少。 佘笙叮嘱了王管事几句便从船上下来进了马车。 王管事见着佘笙上了马车,犹豫再三开口道:“东家,可要先去大慈山?那老秃尼近儿个都不肯给虎跑泉之内的泉水了,说咱们给她的茶饼不是顶好的。” 佘笙掀开帘子直视着王管事的眼睛说着:“她那太平庵堂是杭州城内夫人常去之地,她又喜秋茶,我不是特地嘱咐你要将顶顶好的龙井给她的吗?” “那老秃尼说了,的确是给的秋茶,往年她嫌少,不到秋日就要抱怨的紧。”王管事低头说着。 佘笙微怒着言道:“虎跑之泉水乃是杭州一壶茶坊扬名所在,现下茶坊内用的泉水是何水?” “是龙井水。” “真是聪明呐,你何不去用西湖水泡茶!”佘笙怒着甩下了帘子。“五娘,去大慈山!” 王管事觉着背后一凉,这佘笙怒起来他还真是有些吃不消,亏他还比她年长这些时候。 跟在王管事身后的小厮说着:“真当可以用西湖水?” 王管事怒瞪着小厮说着:“这坊主的玩笑之言你还当了真,快叫人跟着坊主,若是坊主谈妥了快些让人上去采泉水。” “是。” 马车走了不久,便到了西湖东边的大慈山。 佘笙往日前来都是步行的,冬日里来还是第一回儿,幸好这山脚之下有些挑夫,给钱便能抬着轿子上山。 冬日里这小径之上是有些极为冷的,太平庵堂便在这大慈山的山顶之处。 两旁林木在冬日里也是葱郁地紧,时不时得传来冬日里雀儿的叫唤声。 到了山顶,往西边远远的眺望而去,便可见到水光潋滟的西湖所在,城中美景尽收眼底。 一阵西风拂过,这西湖之中便是荡起一层层的波澜,与山光之色所呼应,景色宜人,冷意也消了几分。 佘笙落了平地里,小梨便推着她往庵堂处而去。 五娘先着去伸手去敲了门,这庵堂里出来一个年纪约莫着八九岁的小尼姑,双手合十说道:“各位施主,太平庵堂这些日子不收香客,若是要给观音大士添香的,将 檀香放着便是。” “阿弥陀佛,小师父,我乃一壶茶坊的总管事的,五年前与连净慧师太已商量好将你们这庵堂之中虎跑泉之水专供咱们茶坊的,不知师太又为何不肯了呢?” 小尼姑叹气说着:“施主,不瞒您说,自从你们一壶茶坊拿来今年的茶后,这师父一直到今日里都未曾见过客,说要当日里与她谈论的佘坊主来了才见。” 佘笙推着轮椅上前,也双手合十地说着:“阿弥陀佛,小师太,我便是佘笙,可劳烦让我进去瞧瞧。” “好。坊主请进。” 五娘与小梨要跟着却被小尼姑给拦了下来,“师太只见佘坊主一人。” “你们两人就在外边等我就是了,这里面也没有什么虎豹豺狼的。”佘笙话音刚落。 便见到这庵堂院子的石桌边坐着顾延的人影。 他身边的那个贵夫人佘笙也有些印象,那日来上门提亲的杭州知府家的夫人。 原来那日来向苏年锦提亲的便是他顾延呐。 “延儿,你瞧着那人是不是苏年锦呐?原来让太后如此生气的那个茶坊的坊主竟然是她呐!”顾氏朝着门外望去。 顾延心下一紧张,瞧里面太后那怒意若是佘笙去了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 佘笙见到了也只当做没有看见顾延与顾氏一般,不打一声招呼自他们身旁而过,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第三十三章 涩苦梅茶 佘笙随着小尼姑入了招待香客的房内。 粗略地扫了眼这屋内的家具,件件都是价值不菲的,又不像是一般人家之物。 细细闻了放在盆栽旁的熏香,这香竟还是龙涎香,龙涎香可在平民之中少见,这深山老林之中的庵堂内竟会有如此好的香料。 也难怪那老尼姑要的茶叶皆是顶尖的了,这次不晓得又是哪里出了差错,竟惹得她连泉水都不给了。 “坊主,真是难得一见呐,再不来老尼倒是以为你不要大慈山之上的泉水了。”净慧师太从门内进来,眼角有些细细地皱纹,这么一瞧下来,直让佘笙想要下跪。 佘笙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净慧师太,本坊主近日里身子不好,这杭城管事地又将此事瞒着我,还请师太多多见谅,不知是否是王管事献上来的茶叶不够?” 净慧师太怒言着:“不够?多的不得了!你们一壶茶坊竟让敢如此唬弄老尼,是瞧着这太平庵是方外之地不会与你计较吗?” “不敢,佘笙感念师太对佘笙当年的一番恩情,特地嘱咐了下面做事之人一定要将紧好的茶叶往您这里送来。” 佘笙淡淡地说着,这净慧师太不知是何人,当年杭城有名的山泉水都被其余茶商给包了起来,若是其他茶坊要这其中的泉水,皆要以重金购买。 一壶茶坊当时不知情,等没了泉水之时,佘笙才急了,听闻西湖边上大慈山上的太平庵中神佛灵验,她特地来求拜一番,遇到了这净慧师太。 也恰好遇到了这庵堂之中的虎跑泉水,泉水甘洌清甜,适合冲沏龙井白茶毛峰六安,便求了师太给她这虎跑泉水。 江南一壶茶坊中各个分号中生意最好的便是这杭城这一家了,茶叶相同,泡茶之术还莫若绍兴的那些小厮来的好,独独胜在泉水之上,遂会比那其余之地的一壶茶坊分号的名声要来的亮些。 净慧师太央着身后的小尼吩咐着:“去给佘坊主拿茶饼与茶具来,请佘坊主给我冲泡一番!” “是!师太。”小尼姑领命退了出去。 “你我相识于五年前,当初老尼瞧着你这孩子是个做事一丝不苟之人,也觉着你是爱茶之人,才将虎跑泉水给了你独一家,别的茶坊要来取老尼是一滴不给,老尼独求你们茶坊之中与别家不一样的秋茶,往年少些还容不得我抱怨了,这次竟然给了三箩筐!” 佘笙纳闷道:“给的多了,不是更好吗?” 净慧师太冷言说着:“坊主你是不晓得自家茶山之中能产出几斤秋茶来吗?” 佘笙倒把这茬给忘了,秋茶岂会有那么多! 小比丘尼将茶具与茶叶搬了进来时,佘笙推着轮椅细细一瞧,直接上手取了一片茶叶,放在鼻尖淡淡一闻,又放入了口中用舌尖轻品。 这等茶别说是良品秋茶了,便是连最次的冬茶都比不上几分,最次的茶叶也莫过于此了。 “这真是一壶茶坊的?”佘笙不敢信自个儿茶坊之中会有这般连乞丐都不会品的粗茶。 净慧师太听着她这话怒气更甚,大声道:“是不是一壶茶坊的,你不知吗?你们茶坊在江南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的,若是将这茶叶传去的话,你这一壶茶坊还是趁早关门算了,人家明光茶坊都从徽州老远而来就求这泉水,你若不要,我卖于他们便是。” “师太请见谅,您稍等我片刻,我去外边找管事的属下问个清楚!咳咳。”佘笙一着急,一直忍着的咳嗽也出来了。 净慧师太瞧着她这般咳嗽说着:“病成这幅模样了还操劳于茶坊之事,倒不如剃了三千青丝来老尼这里做个姑子,也能在清幽之处了却残生。” “师太,我既将茶坊做的这般大了,若不是死了要我放手是绝无这道理的,咳咳。”佘笙坚持着说道,十年心血,岂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 净慧师太也不再多说,只言道:“既知晓做的这般大了,可不要犯了错,让往年传扬起来的名声尽数毁了。” “多谢师太。”佘笙淡淡地移着轮椅除了房门。 照样没有去看顾延一眼。 顾氏见着佘笙从他们身旁走过,恼了:“这苏年锦怎得一点礼数都不讲,见了人连声寒暄都无,她这是眼瞎了不成吗?” 佘笙听着顾氏的话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顾延,竟将自个儿的身份传扬了出去,若是苏家见她还活着不愿意放过她怎办? 这目光里似含着千年的冰块一样,瞧着便只觉得心寒。 顾延看她的目光,一阵哆嗦。 他连在朝堂之上与陛下政见不和相争论之时,都未曾有这份怕意过,怎么会怕她了呢? 佘笙转头依旧往门外走着,苏家她得罪不起,顾延她也得罪不起,随便他去吧! 大不了正如这净慧大师说的一样,将头发剃完了来当姑子罢了。 出了门口 ,五娘与小梨着急忙慌地踱着步子,身后还有好些个在杭城一壶茶坊内做事的工人。 “你们几个是杭城一壶茶坊的?”佘笙看着工人们冷言问道。 “是,东家。”那几个工人低垂着脑袋,很是恭敬地说着。 “今年这秋茶是何时采摘的?怎会有如此之多?是从哪里采摘的?” 五娘见着那些工人低着头不敢言语,忙道:“回东家,是在梅雨中期采摘的,那会儿见着嫩茶叶多,遂……” “胡闹!”佘笙不等五娘说完就直说了两字,“秋茶秋茶,不在七八月里采摘,在梅雨时节就采了,白白浪费了这些好茶叶,梅茶苦涩五娘你难不成不知吗?本就产量微薄的紧!” 五娘连连道:“应着那会儿茶娘多数要采棉,遂……” “竟如此不把我的话当话吗?是见着这杭城路远我不会过来查个明白吗?茶叶之嫩那采茶女之手决不能是粗糙的,你竟让采棉之女去采茶叶,一壶茶坊何时败落到如此地步了?” 佘笙喘着粗气恼道。怪不得这净慧师太会如此来警告自个儿了,这自己以为管理地倒还是井井有条的,这旁边的杭城就敢如此的阳奉阴违起来了。 绍兴城内若是没有她盯着,会否也一样。 五娘忙认错道:“东家,我当罚!” “一壶茶坊走到今日五娘你功不可没,此次便饶了你,下次若有再犯,我定不饶,那王管事你下山之后就将其辞退了吧。”佘笙言道。 “这不妥吧?” “有何不妥的,照办!”佘笙性子凉薄,念在佘锦的及笄礼离不了五娘她未罚,这辞退王管事的,也是杀鸡儆猴看,别当她身子差了就可以随意任他们唬弄。 净慧师太出门而道:“坊主这惩罚尚得老尼的心意,但一壶茶坊若要庵堂之中的虎跑泉水,还需你做件事?” ☆、第三十四章 顾延相助 “师太请讲。”佘笙自知自己无理,也不敢去推辞此事。 净慧师太言道:“老尼因你这原因可有四月未喝到好茶了。” “师太放心,等我们一行人下山之后便让管事地送最为顶尖的龙井过来。” “不,老尼要你将那涩苦梅茶做成甘甜之茶,方能将泉水与你,否则这泉水明日里并会尽数包给明光茶坊了。”净慧师太脸上毫无佛性,上位者的气息十足。 小梨见着小姐脸上不好说道:“师太是方外之人,还在乎这银子吗?不就是银子吗?他们明光茶坊有的,我们一壶茶坊岂会没有?” 净慧师太瞧着佘笙说道:“这泉水只给爱茶懂茶之人,坊主可明白?” “明白,佘笙会试一试的,咳咳咳。”佘笙虚弱地抓着木靠手说着,涩苦梅茶做成甘甜之茶,又岂是如此容易的,可若失了这泉水,涩苦的该是她的心了。 若是给明光茶坊得了去,这一壶茶坊的生意怕是会不如以往的名声响亮了。 入了院内,顾延再次见到佘笙看她脸色惨白了许多。 “延儿,随我来房内,看看这一壶茶坊的坊主沏茶的手艺。”净慧师太喊着顾延道,“梅夫人也一道进来吧。” 佘笙抬眸看了眼顾延,原来他和这个净慧师太是识得的,称呼如此亲昵,莫不是他与净慧师太有着不小的交情? 要不要求他帮个忙,这虎跑泉水兹事体大。 还是不了,自个儿已说了不要他来纠缠自己,这会儿自己求他又算什么? “是太后。”顾氏跟在师太后面应着。 佘笙听着此称呼瞪大了眸子,一惊,当朝太后在先皇去后便入了空门,这是印朝人人得知的是,只是未想到她没去皇家寺庙会来这边人烟飘渺之处。 怪不得这泉水独留下她这边的虎跑泉水无人来包下了。 “梅夫人,与你说了多少次了,老尼现今法号净慧,乃是太平庵堂内的庵主,有些红尘称呼,你切莫再要称我了!”净慧师太双手合十,这下子倒是有了一点方外之人的仪态。 顾氏连连应着:“是,太,净慧师太。” “师太,这佘笙重病缠身的,泡出来的茶您喝了怕是也会染上病,要不还是孙儿来给您沏茶?”顾延扶着净慧师太的手腕往里走着。 净慧师太言道:“诶,你幼时咳成那副鬼模样可有人嫌弃你?你怎得身 子还未好大全的就来嫌弃人家是药罐子了,你自个儿怕也是个药罐子吧!” 顾延深深地看了一眼佘笙,不知这太后为何会叫佘笙来沏茶,但见佘笙脸上的难色,这茶应当是不好沏。 佘笙在茶座之前坐稳,这取茶,取水熟练的很。 茶汤出来后,佘笙取着紫砂壶往茶杯之中倒着,这梅茶涩苦,哪怕是让绍兴城中最好的茶师傅来泡,难不成泡出来的便会是不苦的了吗? 这若是加了手法便能让这茶不苦了,那又何必将茶的品种好坏分个三六九等呢! 这泉水亦是只能锦上添花罢了。 佘笙举着茶杯示意小梨推着自个儿过去,双手捧着献给净慧师太,知晓了她的身份来,佘笙比方才还要来有敬意多了。 净慧师太抬眸看着她道:“你自个儿先尝尝,等无了那涩苦再给我。” 佘笙抬着茶杯细细一品,苦意从唇边便弥漫了全身。 都言这品茶方要在清风明月纸帐楮衾名花棋树的意境之下方能品的好滋味,她在这会儿哪里还能品出什么茶味来,就觉得是苦涩的坏茶。 净慧师太取了一旁边的念珠道:“佘坊主好好泡,等何时这茶好了,再献给老尼与两位贵客。” “是。”佘笙饮尽杯中之水,倒去了方才所泡的那壶水,重复着原先的动作。 细闻味道与方才是一致的,再喝下去又是满口的苦涩之意。 一壶接着一壶,佘笙喝了约莫着有五六杯茶水,还是一如既往地涩意满满。 顾延眉头紧皱,她的身子本就不好,脾脏本也是在调养中,这常饮无碍,一日之内多饮怕会有损脾脏,到时候她体内的阴寒怕会加深。 “师太,佘坊主身子不好,再饮下去怕是要倒在你这儿了。”顾延忙言道。 梅夫人虽不喜佘笙,可看着顾延如此说了便帮衬道:“师太,不如让臣妇给您冲泡一杯?这臣妇上来的时候知晓您爱好茶特地从府上带了顶级的越茶过来。” 净慧师太瞧了还在泡茶的佘笙,言道:“你们两个弄得像是老尼欺负了她一般,是她求着老尼要泉水的,她若不要这方泉水,大可自行离去。” 佘笙哪里会离去。 虽说泉水是锦上添花,这如此芳冽甘腴的泉水杭城内无其他可比,至少佘笙如今知的泉水之中独这泉水是为最好! 连那原先人人称赞 的龙井都比不上这里的泉水,更何况那龙井水与其他泉水都被人包下了,若是要去采买又是一笔银子。 佘笙言道:“师太,请再给我片刻。” 她手下又冲沏了一杯,手指抓着边沿喝时,便被一双大手将茶杯给夺了去。 “这般,你泡,本相帮你尝。”顾延喝下了她杯中的水,丝毫不顾及这杯子上还留有她为了装点气色而特地化上去的淡红色唇脂。 “甘甜,真乃是茶中佳品。”顾延手指摸索着杯子上残余着她的唇印,那脸上露着像是孩儿得了蜜饯一般的笑容。 佘笙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这顾延也太太孟浪了些,当朝左相就是这幅做派吗?她若是在朝为官必定要参上一本。 净慧师太看着顾延问道:“当真甜?” “当真。”顾延点头,甜的不是这绿水,而是那红心。 “佘坊主,你可明白?”净慧师太问向佘笙。 佘笙摇摇头,“师太佛法高深,请恕佘笙愚昧,并不知。” ☆、第三十五章 照顾孙儿 净慧师太又细细看了眼顾延道:“你的心结可开解了?” 顾延也摇摇头,用着佘笙的话回道:“师太佛法高深,孙儿愚昧,并不知。” 佘笙又怒瞪了他一眼,这左相好的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难不成连话都不会自个儿说要跟着她牙牙学语吗? 净慧师太言道:“延儿,你方才与老尼说有心结,不是为了这佘坊主吗?” “您怎知道?”顾延方才只说了有心结,可未曾说是有什么心结在其中。 净慧师太看着他如墨眼珠道:“你这眼睛自佘坊主进来后就未从她身上移开过,又大老远从长安城跑到江南来,先不来看老尼却去了绍兴,你的心思都在面上写着了,不是为了坊主会是什么?” “师太聪明。”顾延呵呵一笑。 佘笙郁闷得紧,这所在这房内之人除了小梨都是从长安来的,这男女大防她们莫不是都不知? “不过就是喝了她亲手泡的茶,便能有如此欣喜,如此苦涩之茶都觉得甘甜,你这心结不用解了,老尼啊会助你斩断心中这个结的。”净慧师太望着佘笙说道。 佘笙纳闷,这顾延的心结又与她有何关? “佘坊主,素闻你茶道高深,是从哪里学来的?” 佘笙答道:“师太,佘笙幼时喜看书,正好寄人篱下的那家中有着不少珍贵好书,有几部世人论茶的书籍我都有瞧过,铭记于心。” 净慧师太转动着念珠道:“佛前饮茶清心静心,可若是满心杀戮之人又怎能静下心来品茶饮茶呢?茶有好有坏,可人之唇舌也皆不相同,天下之茶品的不该是前人之道,而该是自己细细摸索,追寻心意。坊主若是心是甜蜜的,这所饮之茶便是甜蜜的,心是苦的所饮之茶便是苦的。” “多谢师太指点!”佘笙合十低身而道,“但这世间人有如此玲珑想法之人甚少,随波逐流之人众多。” “也是,茶这样东西神奇的很,你若是用心对待了便能悟出道理来,坊主这会儿可顺着老尼那道理好好瞧瞧自个儿的心思!” 佘笙又一次纳闷了,“什么心思?” “坊主既然在包裹之中藏了寿衣孝绳,便是已经备下了在这途中丧命之心,那为何不抛却红尘,留在老尼这寺庙之中?尚能寻求一个清净,也个老尼这孙儿解了他那心结!”净慧师太言道。 佘笙看了眼小梨背着的包裹,上面露出一角 寿衣布料来,这净慧师太的心思够细腻的。 只是遁入空门,她未曾想过。 “师太,家中还有一个小妹要过了年及笄,还有这偌大的产业都是佘笙抛除不下的方外之物,还请师太见谅。”佘笙言着,“若是他的心结要解,倒不如让他去趟扬州春风街,便能解了。” “坊主真是快人快语!”净慧师太轻笑道,“得了,那泉水你拿着便是,延儿你也看清楚她的心思了,正如她所说去趟青楼楚馆怕是对她的旖旎心思全无了。” 佘笙拱手说道:“师太,好茶等下山之后佘笙便让管事的给您送上来。” “快些,我可因这茶气了四个月未喝一丝龙井味了。”净慧师太言道。 佘笙应着。 顾延见她要走,过去说着:“你又何必如此绝情呢!明明那日里是你要我陪你的。” “玩笑之话。”佘笙轻吐四个字。 “可我从未当过是玩笑之言!”顾延言道。 佘笙抬眼与他对视着说道:“左相爷若是再苦苦相逼,那我便应了师太做姑子了,倒时左相爷你就不会再纠缠了吧!” “好你个女子,顾家如此好儿郎你不要有的是人要,延儿,何必对她如此低声下气的!”顾氏当真恼了。 “梅夫人,佘笙不是嫌弃左相爷,只是佘笙这心只有一颗,有小妹,有茶坊,在也分不出地方容纳其他人了。告辞了,小梨我们走。”佘笙对着身后的小梨说着。 顾延回了屋内,倒着她方才泡好的茶水,入嘴苦意盈满,全然没了方才的甘甜。 “她呀,是个克夫之命,谁娶了她都会受累的。”净慧师太拍拍顾延的肩膀说着。 顾延道:“师太,孙儿不信这个。”克夫又如何?那毒他都能撑过来,还怕些什么呢,就怕她这般拒自个儿于千里之外。 顾氏喃喃说着:“这佘笙也太给自己脸了,一个商户敢拒绝相爷,延儿等姑姑回去便告知城中的夫人们要她们都别去采买一壶茶坊内的茶叶,看她在武林之上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梅夫人,你这般做派与戏文本子里强抢民女的恶霸官员有何两样?延儿,你可要知这事若是传到长安城中,你娘可应?陛下可应?都是老尼肚子里出来的,老尼可清楚他们的心思。” 顾延狡黠一笑道:“真把佘笙娶进门了,爹娘陛下能奈我何?” “得了,老 尼助你一臂之力,只是不可与梅夫人这般胡乱来,你好歹也是皇室中人。”净慧师太言道。 顾延眸子一亮,连连应着。 佘笙出了门口,便见到茶坊内原先那些工人都没了踪影,那挑她上来的挑夫也不见了人影。 “五娘,那些工人呢?” 五娘面露焦急之色言道:“那些工人大都是王管事的亲戚,这会儿您要辞了王管事,他们哪里还肯待着呐!还有那些挑轿子的挑夫见着天色已昏暗,加再多银子都不肯再干,早早下山去了。” 佘笙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道:“小梨,去山间找两个粗木头来。” “是,小姐。”小梨刚转身,便看到了一个小尼姑携着顾延而来,“小姐,您瞧这小尼姑不是净慧师太旁边的弟子吗?” “别理他们。”佘笙言着。 “是。” “阿弥陀佛,佘坊主请留步。”小尼姑发声叫道。 “小师傅,这师太可还有什么要叮嘱的?”佘笙淡淡问着。 小尼姑领着顾延上前道:“师太说了,她这孙儿初来江南,在江南的这些时日还请坊主带在身旁照顾则个。” “我若是不应呢?”佘笙看了眼顾延,又不是三岁小儿,还比自己年长呢,相爷身份一亮出来上到巡抚下到九品芝麻官谁人不会去照顾他,要她照顾? 小尼姑摸了摸圆圆的脑袋道:“师太说了,您若不应,这明光茶馆应该会对她这孙儿欢迎之至的。” 顾延笑着走到佘笙面前道:“还请坊主多多照顾了。” “那便我照顾吧。”佘笙心中苦恼,越想远离却越离不了,为了这极为珍贵的泉水她也只能应下了。 小梨小跑着拿着两个木棍过来,问着:“小姐,这两根可行?” “行。”佘笙接过木棍,撑在腋下,从轮椅上起来,依靠着木棍当做双脚往山路上走去。 摇摇摆摆地像是一滑便会跌落山崖。 顾延忙走上前去,将她打横抱在自己的怀里。 佘笙大惊,推着他,眼眸里怒气不减。 “别动,若是你我一道滚了下去,你此生可真就摆脱不了我了。”顾延紧了紧手。 佘笙看了眼山下,似有万丈高度一般,不再去推他改为将手环着他的脖子,滚下去,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顾延心情大好,吐 气说着:“真愿这下山路能走一生。” “别等会自个儿又犯了病,这佘家有一个药罐子就够了。”佘笙这话中清冷不减。 顾延听着佘笙之话,眉飞色舞地望着她道:“这么说来,你愿意我入佘家了?” ☆、第三十六章 府衙告状 佘笙正色清冷言道:“我既应了师太要照顾你,自然要好好地照顾了。” 后两个照顾之字佘笙要的极重。 顾延倒是不在意这话,总算她对自个儿不是避如猛虎了。 “顾相爷,前面有个亭子,带东家过去歇息一会儿吧,瞧您这满头薄汗得别累着了。”五娘心疼地说着,这左相爷是哪里都好,家世长相学问皆是一流的,只可惜这身子好似比自己东家只好来一点罢了。 佘笙也说着:“去亭子那儿歇息一会儿。” 这亭子名为凤仙亭,佘笙想着凤仙二字极为熟悉,好似前些年这名字时常有听起过。 “三年了,没有想到袁陈氏在都捐了一个亭子,如此信佛心善之人,这佛祖也未保佑她。”五娘对着刻着凤仙二字的石碑好一阵祭拜。 佘笙想起来了,在三年前倒下的制香坊的坊主之母不正是名为凤仙吗? 这凤仙丹蔻几年前可是风靡这江南的女儿家们。 那偌大的产业一遭散尽,若是袁家在,这江南首富的名声还轮不到她佘笙来做。 “五娘,小梨,你们先行下山,我有些话要与顾相爷说。”佘笙淡淡地说着。 顾延听着一喜,这话要调了奴仆才能说的,莫不是她看清了自己的心意要向着自个儿吐露爱意了?这里山清水秀的倒是一个好地方。 五娘和小梨却知道得紧,佘笙这幅模样定是有什么大事要讲,也不再多言,往山下而去。 望着五娘和小梨走远了,顾延忙道:“你有何话要与我讲?” 佘笙从亭中的石凳子上下来,猛地跪在了顾延面前道:“佘笙便是佘笙,日后还请相爷不要再说一些胡话,苏年锦已经死绝了,若是活着那佘笙便会死。” 顾延被她这一跪给怔住了,她好似从未对自己行过礼,这一行礼便是如此大礼,他受不住。 将她扶起来让她坐下后,言道:“你大可放心,我未曾与他人讲过,至于梅夫人出嫁时候我已经七八岁了,自小我便粘着这个姑姑,姑姑亦是聪慧之人,她便是知道你的身份也不会传扬出去,当今之上除了晴丹,我,姑姑三人之外,其余我便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你的身份。” “顾延,我可是连佘锦都未曾告诉过她我的身份,只希望这梅夫人是最后一个知晓的。”佘笙眼中充斥着惶恐。 苏年锦未死,苏家还不知道会如何待她, 本就是爹爹不喜,亲娘厌恶,弟妹嫌弃之人,他们当她死了便就死了,若是活着那张氏以为她是灾星,又岂会让她活得那么安乐。 许是知母莫若女吧! 顾延伸手搭在她的肩上。 佘笙皱了眉头,“放开。” 顾延却不放,拍了怕她的肩膀道:“你不必担忧,你有我。” 这话佘笙是第一次听到,心间好似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样,你有我,这三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倒是有着十足的分量。 只可惜,这份心思的悸动在一瞬间就被佘笙给掐断了,有他,他又有何用呢? 从被苏家赶出那一刻,佘笙心中就知道,若要活得舒心,是不能靠他人的,只能靠着她自个儿。 当朝左相要顾虑得太多,他又是皇室中人,他岂又能率性而活?真跟了他倒是给自己添了麻烦。 夕阳之下,顾延背着佘笙在山间小径上往下走着,他自个儿看着这美景就觉得别有一番情调,真想着若是能这么背她走一生也好。 “残霞夕照西湖好,花坞苹汀,十顷波平,野岸无人舟自横。西南月上浮云散,美人凉清。双影相生,水面风来笑面应。” 顾延心情大好地想起先人欧阳永叔之词来。 佘笙不喜言道:“你改醉翁先生的诗词作甚?西南月上浮云散,轩槛凉生。莲芰香清。水面风来酒面醒。这才有西湖的意境,改成这么不伦不类的,白瞎了天下士子尊你为榜样了。” 顾延笑着,“这没有轩栏,只有美人,这个时节也无莲花清香,你瞧着这你我影子叠在一处不正是双影相生吗?美人在背,还有这风一吹来不正是笑面相应吗?” “人家醉翁先生好好一词你竟能改成如此小格局,倒觉得你可以去瞧瞧那陆放翁之词,等回了绍兴便领你去沈园瞧罢。”佘笙言着,她最不喜的就是一些情爱伤情悲情之诗,佘锦一直说她是不懂此间情调,佘笙倒觉得还是些战场杀敌之诗读来让人精神振奋。 顾延逗着她道:“你这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那便不去了。”佘笙生气道,“顾相爷,我对你的心思已经说的一清二楚,你若再多过纠缠就毫无意思了,你若是觉得江南姑娘不好,那我便修书一封让晴丹给你找些长安中好的姑娘?” “佘笙,我对你的心思也一清二楚,你即便现下不愿意接受,也不要再将我这颗真心当做不值一钱地随 意践踏了,我顾延没有那么轻贱。” 顾延在她面前都是隐下了在朝堂内的那番霸气与身为皇室中人的贵气,只怕因这样会将她隔得更远,而此次他真是被她逼急了 才与她重逢多久?她说了多少次让自个儿去找青楼里姑娘之话了? 他顾延真要姑娘,何必去青楼。 “佘笙向来是这么说话的,顾相爷也不是第一次见佘笙了,我便是如此自私自利不会去考虑他人之人,顾相爷也别将佘笙想得太好,你不轻贱,轻贱的是我。”佘笙见着到了山脚下了,说话语气重了一些,他若是将自己放下,她就算是爬也能爬了。 “东家说什么胡话呢?您又怎会轻贱了去,快些上马车吧!”五娘作势要从顾延那边接佘笙。 顾延却将她放下,待她站稳后,紧紧地拦住她的腰,对着那红唇将自己的唇瓣印了上去,第一次触着她的唇瓣,甚是冰凉,但甜甜的糯糯的堪比御膳房内的水晶玲珑糕,细品还有一丝淡淡茶的苦意。 佘笙瞪大了眼珠子,愣在了当下,等回过神来后,扬手就是给了顾延重重一个巴掌。 顾延不躲,挨下了这个巴掌,看着她的神情,心中有些慌意传来,叫自己这般忍不住,这下子是真的惹恼她了吧! 佘笙的眼角中含着恨意,泪珠在打着转她强撑着未曾留下来,“小梨备纸笔,去杭州府衙那儿。” “小姐,去府衙哪里作甚?“小梨忙问着。 “告状!” “告什么状?”五娘何时见过佘笙这般隐忍着怒气与泪意,方才顾相爷好像是做的太过了点。 “告顾延调戏良家女子,告他私通女子之罪!”佘笙指着顾延,声声中充溢这控诉之意。 ☆、第三十七章 佘家暗卫 五娘听着这话,脸上大骇言道:“东家万万不可呢,这印朝有规定,民告官需先打三十大板,这您的身子连一个大板都撑不住,更何况三十板子了呢!” “这么说来我倒是让他随便欺负了去吗?”佘笙用柔嫩的手背使劲地擦拭着红唇,似要把那唇皮都擦起来,瞬间这凉薄之唇就有些微微胀热了起来。 五娘看着顾延那白皙的面上也染上了一层手印,便对着佘笙说道:“东家,您瞧您打都打了,这顾相爷脸都肿的这般高了,这要是上边师太怪罪下来,这您不单单是失了青白,怕是连那泉水都无了。” 佘笙狠狠地瞪了一眼顾延,由五娘扶着进了马车。 马车底下的顾延愣在了原地。 “顾相爷站着作甚?梅府马车已然离开了,您不如跟着我们的马车走吧?”五娘走到顾相爷身边说道,“顾相爷你可知东家是将青白看的极重之人。” “恩。”顾延点头。 五娘叹气着微声说着:“看着东家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钟大夫说是东家自个儿没有活心,这几年间,我将东家与佘锦是当做自个儿家的侄女瞧着的,也是盼着东家好的,若是顾相爷真心对东家,东家看重清白,您又夺了她的清白,倒不如趁此机会给她一个保证。” 顾延听着五娘这话,进了马车之内。 狭小的车厢之中本就坐着两人,顾延进来显得有些挤了,小梨见着连连退出。 佘笙眼角落下了一串泪。 顾延瞧着好生心疼,拿出帕子来给她擦拭着。 只是还未曾碰到佘笙的肌肤,佘笙就躲了过去,“猫哭耗子假慈悲。” 顾延连声道着歉意道:“对不起。” 佘笙心中却暗道:对不起?一句对不起便能将我的清白还给我了吗? 她现在满脑子想着杭州茶会的事情,也不愿意多与他说话。 马车只花了一刻钟便从山脚下到了茶坊内,已经是要掌灯的时候,这茶坊中生意清淡的很。 王管事的站在门口,佘笙从马车内出来之后,这王管事便问道:“坊主,那老秃尼怎说的?” “五娘,给王管事一些银子,这些日子你在杭州一壶茶坊做管事的,茶坊之中有人要走,便让他们走,这工钱干了多少活计拿多少!王管事你与一壶茶坊之间的聘约除了,日后你要去何处随便你。”佘笙凉薄眼色扫过王管事与他身后的一 众人。 王管事忙道:“东家,这些年来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前些日子里这么冰寒的天气我都为了茶坊之事来了趟绍兴,这么多年来对您是忠心耿耿,不过就是因为秋茶之事犯了点错,你如此待我,以后这一壶茶坊还有哪个工人要来?” 王峰心中有些焦急了,他现下的家业都是因在一壶茶坊之中做管事的挣来的,若是离了一壶茶坊,他又可以去何处呢? 这些年来仗着一壶茶坊之中有好茶叶,他可是得罪了其他不少的茶商。 佘笙冷冷说着:“这就不求您王管事担忧了。” “东家,您可不能将事做的如此决然,这些年我对茶坊所做之事您都是看在眼中的呐!”王管事心慌了。 佘笙坐在轮椅之上,灯笼幽暗的灯光照在她一片惨白的脸上,她冷声言道:“可这些年我给你的银子可曾少过了?你大可去问问别的茶坊的管事一月月银是几钱银子?你倒是好,连采棉女都拉来采摘茶叶了。” “这些采棉女之手也是极为柔软的,都是按照坊主地采摘的,只是今年梅雨时节长了些,怕是那些秋芽会更为稀少讨得那老秃尼嫌弃,遂我才摘了梅茶,坊主若是要以这个赶我离开,我不依,这茶坊是我一手做大的,断没有做大了您就来收回的道理。”王峰振振有词地说着。 佘笙冷言说着:“王管事的,您这是要夺权了?你且去问问这一壶茶坊的坊主是谁?” 王峰突出来的大眼之中皆是愤怒之意,看了眼这临近过年的街坊四下无人,这佘笙只带着五娘与小梨,身旁站着这男子倒是器宇不凡应当是她随行的大夫罢了。 他们王家这么多人,还治不了一个佘笙。 若是佘笙与五娘葬身于西湖之中,这佘锦尚且年幼,这一壶茶坊可不就归了他王峰吗? 既然佘笙那么逼迫他,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后宅之中长大的庶女向来都是会察言观色的,佘笙从小便学会了,王峰这面上的恶毒之意一丝都没有隐下来。 “佘坊主,你当真不肯再留我于茶坊之中?”王峰这话中已经满是威胁之意了。 “话不过三,我不会留你便不会留你!”佘笙对人必定是凉薄的,本就是银货两讫的事情,王管事虽出了力气,可她给的银子也并不少。 王峰手中抽出明晃晃的刀片来,直冲着佘笙的腰腹之间插去。 佘笙倒是面不改色地 瞧着他。 王峰言道:“那坊主就去阴间守着你的一壶茶坊吧!” 佘笙拍了两声手,只见着四面里来了不少的黑衣人,直冲着王峰而来将他的双手扭在了一起,刀片应声而落。 这下子该是王峰害怕,他忙着下跪道:“坊主,饶我,饶过我吧!” 王峰哪里敢想她这身旁有如此多的江湖高手,怪不得这坊间传言,什么都可偷,便是一壶茶坊佘家偷不得,跟在佘笙身旁就有这么些子高手。 顾延深呼出一口气来,怪不得她那日敢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话了,长安城官员大户家中养暗卫之事有之,但一般这陛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幸而他这次出来未曾带着皇家暗卫。 否则要是让皇家暗卫瞧见这商户之间都豢养起暗卫来了,这佘笙必定会被拎出来杀鸡儆猴。让那些长安之中的官员瞧瞧。 佘笙冷声说着:“这些人都杀了!” “不。”王峰连连说道,“坊主饶命啊,饶命!” “你们既存了要害我之心,我若是饶了你们岂不给自己找罪受?”佘笙眸中尽是冷淡之意,她能那么快站稳首富的脚跟,必定没有了一般人的心软。 小梨不似五娘和小兰,她是第一次看到佘笙要动杀心的一幕,忙说着:“小姐,这可也是几条人命呐,您平日里都舍不得伤害生灵,便是再冷都不用皮草的,您这会儿,怎?” 佘笙见着这些暗卫手很快地便将他们这些人解决了去,她才冷冷地说道:“应是那些生灵无辜,而王峰与他的这帮子亲戚要害我命,可无辜?” 小梨不言了。 五娘走到佘笙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朝着顾延的方向一望。 暗卫这事儿五娘也听过是皇家大忌,而这次,坊主却是在顾延满前召出了这些暗卫,还杀了人。 佘笙瞧向顾延,她便是故意要让顾延看到的,敲打他一番,别以为她佘笙是好惹的。 这暗卫是她最后的保障,不到万不得已时刻她定不会叫其出来,若是顾延在这么无耻下去,她定也不会乖乖屈服。 顾延与她的眸子对上,看着她眼底的冰冷,心中五味杂陈,若是十年前他送她一道下去,十年前因她那番话将她护在自个儿的身旁,她该不会是如此狠辣与凉薄吧。 想着,他转身而离去。 五娘焦急说着:“这顾相爷怕不是要去告发我们了吧 ?” ☆、第三十八章 明家求亲 “他不会的。”佘笙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失望,他终于知道自己不是他心中所要的那个苏年锦,他离去也好。“五娘,这里你留下来善后,茶市那边的物品如何布置你也知晓了,我要赶着去徽州了,今日一天都在大慈山耽搁了去,若是明日里再出发这徽州行程会是很赶。” “坊主,不先去趟扬州吗?” “先去徽州,这明光茶坊都盯上虎跑泉水了,我去瞧瞧他们要有什么大动作。”佘笙眼中尽是算计意味。 马车往码头赶去,佘笙掀开帘子刺骨的寒冷入了车厢之内,望着出去,街上已经空无行人,再望着天上,昏暗的天空上头,星辰满布,隐约着有几缕乌云,像是王峰那些人的魂魄。 “小姐,这我觉得有些瘆的慌。”小梨从未遇过杀人之事。 佘笙凉薄言道:“有什么好怕的?” 从杭城到徽州的水路有好几处都是不通,佘笙在子时那会在路途之上赶着马车行将在街上。 小梨一直睁大着眼睛不敢睡着过去,佘笙也由着她。 等到了明光山庄之时,天已然全亮了。 明光山庄坐落在黄山山脚之下,这山庄的建筑风格便是典型的徽派建筑,青砖小瓦马头墙。 佘笙有着小梨扶着落了马车,上了轮椅,便朝着门口而去。 递了一封烫金的名帖给了门房,清冷言道:“小哥,本坊主是一壶茶坊的佘笙,趁着过年时节特地来拜访明家家主与老夫人,请小哥通传则个。” 门房拿着名帖,恭敬地答道:“坊主请进来到前厅等着,老奴这便去通禀主人。” 佘笙将轮椅推进了前厅之中,这里空气之中弥漫着的便是茶叶的清香,这些江南茶商大抵是瞧不起她的吧,只因她是注重茶叶品质,将差些的茶全都低价卖出,并也没有用着一壶茶坊的名声。 而一壶茶坊之中最次的茶,都许是这些茶商之中上等的茶叶。 佘笙赚了一个精,赚了一个名,遂她决不能容忍有采棉女之手来采嫩茶叶,更何况本就是珍贵稀少的秋茶。 “哟,我说今儿个怎得喜鹊大早上的就喳喳叫了,原来是阿笙来了。” 未见其人,便闻到了一阵软糯声音。 佘笙抬眼望去,便见到明家老夫人至门口跨步进来,穿着大红的袄子,做工甚是精细。 “佘笙见过明老太君。”佘笙低头言道。 来人是明光的祖母,明光的父亲以前官拜四品,后娶了一高官之女便弃了明家,独留下一老母,一夫人,一幼子,幸好明光懂事能干,将茶庄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明光母亲唯唯诺诺地站在老夫人身后,俨然是一副乖巧媳妇的派样,这明夫人身后还有一小娇儿约莫着三岁的模样,溜着咕噜大眼望着佘笙好奇地瞧着。 明老太君上前看着她道:“这脸色怎这般发白,你冬日里身子本就不好,今年怎得你过来了,就是明光那小子不知趣,明明该是他去拜访你才是的。” 佘笙对老太君的热情有些不适应,这她第一次来明光山庄是三年前,因着明光夫人去世,这江南茶商会央她前来拜祭。这第二次便已是一年以后,她来徽州此处开一壶茶坊分号,因着手底下人与明光茶庄之人闹了些不虞。 共只有这两次,这明老太君怎得像是见了自个儿媳妇似地如此亲昵。 “老夫人,这些是我带来的一壶茶坊的顶级越茶,还有些杭州有名的点心,您别嫌我寒酸!”佘笙说着。 小梨便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老夫人的奴仆。 “哼,还是江南首富呢,这些东西怎得拿得出手!”女声娇柔,亦是十分好听的江南诺音,只是这话里充溢着对佘笙的不喜之情来。 佘笙望过去,这人站在明夫人身后牵着那小娇儿,穿着的衣服的料子并不昂贵,应当不是明家之人才是。 “佘坊主,她是我娘家里大哥的遗女,无处可依,现下跟着我,她说话总是这样无心机,你可不要介意。”明夫人连连说道,这声音亦是小声极了。 明老太君冷哼道:“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女儿家这不叫无心机,而是无脑子。” 张雁儿听着明老太君之话,牵着小娇儿的手不由地紧了一下。 那小娇儿立即地哭出了声:“哇哇,老祖宗,姨母弄疼我了。” 明老太君一把将三岁左右的小娇儿抱在了手中,这老夫人已经是约莫着花甲之龄,可她这身子骨依然健朗地很,抱一个娃娃竟也不觉得吃力。 佘笙从袖间拿出一块糕饼来,逗弄着小娇儿道:“阿欢来坊主这里,坊主给你吃这杭州城第一楼做的藕花糕。” 那小娇儿忙着从明老太君的怀中落下,小短腿轻跨着来到佘笙跟前,一把抱住了佘笙的腿。 这感觉麻麻的,是佘笙从未有过的感觉。 “娘亲。”小娇儿接过糕点之后,两眼双弯地露出梨涡来对这佘笙笑着叫道。 这一叫把明夫人与那张雁儿吓得够呛。 “这可叫不得。”小娇儿的奶娘忙上前说道,“小少爷,这位是坊主,不是你娘亲。” “可是爹爹说了,娘亲长得是这天下最美的人儿了,坊主这般漂亮必定是娘亲。”明欢带着软糯的奶音说道。 他惟恐佘笙不应,又用小手将吃剩的半块糕点递给佘笙,“娘亲,阿欢给你吃糕饼。” 佘笙待人向来凉薄,可唯独对这个孩子凉薄不了,刚生出来就没了娘亲,这江南之中好些人都言他是灾星,好在明老太君不认为没有由着明家族中长老将这个孩子给逐出明家,还给他取名为欢,意为明家欢乐。 明光三年替其妻守孝未娶填房,竟也怪不得这孩子遇到一个女子喊娘了。 “娘亲,你怎得不接?”那小人儿的眼睛里尽是柔情。 明老太君笑意呵呵地说着:“阿笙不如应下吧,原本也想等着开春时节去佘府上去向你提亲的,这你与我孙儿哪是江南中数一数二的商户,做个填房是委屈了你,不过你信老太婆,这婚嫁礼数定不会比头房夫人来的差。” 佘笙凉薄的脸上满是诧异,明家要与自己结亲? ☆、第三十九章 阴魂不散 不等佘笙回答呢,这张雁儿便急忙说道:“老太君,这事您还得好好考虑考虑才是,这佘坊主只不过是一个商户,如何能做表哥之妻呢?” 明老太君听着这话,冷冷答道:“什么时候这明光茶庄就变得不是商户了?你如此瞧不起商户,就趁早从我们明家离了去!” 张雁儿脸上有些微慌忙道:“老太君,这姑父是在朝中为官的,也是四品官员,这表哥亦是官员之子,也不仅仅是商户。” 明夫人听着这话眼神有些涣散。 明老太君怒言道:“阿笙不是外人,哪怕今儿个是有外人在,你当老身不敢来骂你了?你姑父早就死于进长安赶考的途中,长安中的那个哪里是你姑父?你若是要那个姑父,你便去认了那右相爷家的庶女为姑姑吧!” 张雁儿脸上有些把持不住,整个小脸儿都是羞红一片,怒瞪了一眼佘笙,将在老太君那边受的委屈都怨在了佘笙的头上。 佘笙听明老太君这话,倒是想起了自己被赶出府的前些日子,好似府中真有个庶出不得宠的姑姑要出嫁,那出嫁的还是当今状元郎,原来明光爹爹取得是那姑姑呐。 这张雁儿的眼神佘笙自然也是瞧见了的,这小女儿心性她虽没有过,却也明白,这张雁儿约莫着十五六岁没了爹妈定是想有一个依靠之处。 在明家终归是寄人篱下,但若能嫁给明光便是能做了主人。 佘笙想着明光那人,江南城中年幼的姑娘好似对他欢喜之人挺多的,好些杭州小户姑娘宁愿老远来徽州买茶都不愿在一壶茶坊中买茶,为的便是见明光一面。 “阿笙,你若是在不言语,我这欢儿可是要哭了。”老太君言道。 这明欢也是懂事的很,也不大声哭喊,撅着小红唇委屈扒拉地呜咽着:“娘亲,你便答应阿欢好不好?” 佘笙接过糕点言道:“阿欢,以后你便叫我干娘吧。” 老太君连连说道:“阿笙呐,这明欢可不要个干娘就想有个娘亲,其实这明光未娶妻的时候我便心仪你,可与阿欢娘家定的是娃娃亲,推脱不了,这明光替阿欢娘守孝的时候,我便想着若是明光孝期到了,你若还未嫁,你便是我孙媳了。” “老太君,你快别说笑了,这一壶茶坊事务繁忙,家中还有个未出阁的妹妹,佘笙无暇嫁人。”佘笙忙道,这春日可还没有到呢,怎得自己的婚姻大事又变得如此有行情了? “诶,阿笙呐 ,你这话就不对了,若是你嫁给我家明光呐,这一壶茶坊和明光茶庄一合并,这莫说在江南了,就是在整个大印还有哪家茶庄能与我们家比?再说这明光的本事你也看得到,都交给他做,你倒落个空闲。” 佘笙又道:“这我的身子如此差,连累您和明光也不好。” “身子不好,府中有银子给你调养,再说了,这明家已经有明欢了,你若是嫁过来便有个大胖儿子,若是你日后身子好了要生一个,那也好,若是不生这明欢便是你的亲儿子了。”明老太君极力地劝着,“阿笙呐,你过了年就要二十四了。” 佘笙怎会不知自己这年龄,别人家的姑娘到她年纪都要给女儿寻计起婆家来了。 “老太君,不是我拿乔,实在是此生不愿意牵连他人了。” 明老太君言道:“岂会是牵连,明光因着我那混蛋儿子,用情是专心一致的,阿欢娘进门五年未出,这明光都不肯纳个妾,你若是进门明光定也会把你宠在手心上的,再说,你若是嫁到明家来,你那妹子若是要寻个做官的人家岂不也方便的多?” “老太君,佘笙这般年纪了,实在是配不上明光。”佘笙无奈地说着,这次来是要明光茶庄的茶叶一同去办茶市的,断也不能得罪了这明老太君。 明老太君说着:“我还怕是我家明光配不上阿笙你呢,你这年纪刚刚好,能教育的了阿欢,阿欢还不快再喊几声娘亲。” 明欢懂事地喊道:“娘亲。” 佘笙摸了摸明欢的小脸,无奈说道:“老太君,这事就算我应下了,明光定也是不愿意的,婚姻大事还是让明光他自个儿做决定的好。” “什么大事要我决定?”明光跨着大步进来。 佘笙抬眼望去,这明光今日里穿着白丝绣金鱼绒袍,底下穿着一双黑色长靴,有些湿润与泥泞,像是刚从码头那般过来。不过他身上风度不减,这江南城中的商户之中,也独独就他没有半点商户的气息,浑身都是透露着翩翩公子哥儿的气度。 “佘坊主竟也在,正好我有要事要来找您呢!”明光醇厚嗓音说道。 明老太君佯怒道:“光儿,进来都不拜见祖母,眼中只有阿笙一人,祖母要生气了!” 明光忙对着明老太君行礼道:“孙儿拜见祖母,这外头有位大客人立即便要到了,我这便是匆匆敢来请祖母和母亲出府门相迎的。” “什么大客人要这等排场?”佘笙纳闷 道。 明光言道:“是九皇子与九皇妃,同行的还有朝中青年才俊之首顾相爷,佘坊主,还请你先去客房中歇息一番,等招待好了这些大客人之后,我再与你细谈。” “好。”佘笙面上应着,心中却想着阴魂不散四个字。 九皇妃也来了,若是自己与其相见又会不会被认将出来?佘笙有点暗自担忧,顾延与张氏还有苏珍珠她倒不怕。 这大姐心思细腻,又仗着大姐的派头小时候常常喜欢当女先生管教他们,这自己比她小来三岁,大姐学书那会儿她还不到年纪进学堂,每每只有自己去听她讲些她在私塾里面学的好玩的东西。 苏府这么多姐妹之中,与她最为相熟的便是大姐,二姐了。 恐防万一,还是不要相见地为好。 明家之中的人都匆忙着出去迎贵客去了,佘笙便跟着明家奴婢到了东边院子中最好的客房那边,佘笙见着隔壁的房内奴仆进进出出地甚是忙碌。 便出声问向引路的丫鬟道:“姑娘,问下这隔壁的客房也要来人吗?” “是的,这少爷特地嘱咐的,都是从长安城里来的贵客,用度都要是最好的,这才从库房里赶紧往这儿搬着宝贝呢!”小丫鬟答道。 佘笙暗自皱眉,不会是把顾延安排在她隔壁了吧? 小梨说着:“小姐,您说这顾相爷也来了徽州,是不是追着您而来的啊?” ☆、第四十章 又现梦魇 小梨见佘笙不回她,自顾自地说道:“若是说顾相爷与明庄主之间要选一个为夫婿,我倒是觉得明庄主来得好,能帮小姐您料理些茶坊中的事,又不用再被逼着生子传宗接代,那明家小少爷长得如此可人定也是个心善的。” 佘笙听在耳里,却没有将这话放到了心上。 “小梨,莫要再说顾延了。”佘笙冷冷地回道,进了客房之中。 小梨应着也进了客房之内,甫要关门之际,便看到院门处有一行人而来。 明老太君那软言软语地照料着一个穿着宫服的贵人。 佘笙连忙着从轮椅处下来,将门紧紧地关上,十年,这大姐的面孔倒是没有任何的变化,活得还是这般的端庄。 “小姐,你怎得起身了?”小梨被惊了一跳。 佘笙坐在地上,用背抵住了门框,言道:“若是让他们瞧见了,少不得要出去行一番礼,夜里在马车上也只睡了一个时辰,我先休息则个,等会子若是明庄主来找了,你便叫醒我。” “好。”小梨扶起佘笙往床上走着。 佘笙上了床,便感觉到有阵头晕得紧,昏昏沉沉地听着外头的声音沉睡了过去,小梨便也退了出去在房门外守着。 “顾相爷,你这番能来咱们茶庄做客真是令咱们茶庄蓬荜生辉呐!”明光陪着顾延进了客房所在的东院子里言道。 顾延一眼便看到了小梨,也不理会明光,径直朝着小梨走去,“她今晨可用药推拿了?” “回相爷,小姐已经喝过药了,只是昨夜里赶路未睡,现下已经睡了过去。”小梨低这头说着。 顾延言道:“我去瞧瞧,她这身子不宜操劳,怎得可以在赶路时候不睡呢?” 小梨拦着顾延道:“相爷,我先进去通报小姐一声吧。” 明光好生好奇地问着:“顾相爷与佘坊主认识?” 顾延点点头,言道:“算是认识。“ “哦。”明光点了点头。 小梨进了佘笙房内,看着床上之人,脸色苍白的紧,这嘴唇之上亦透着白皙,脸上有着不少的薄汗。 “小姐,小姐。”小梨轻声唤道。 这佘笙却是没有任何的回答,小梨有些好奇,这自己家小姐一直以来都是睡得极浅的,怎得这次喊都喊不醒呢? 伸手一摸,这她额头之上的温度烫的有些吓人。 小梨连连走到了门外朝着顾延福身道:“顾相爷,这我家小姐,好似发热晕厥了过去。” 顾延匆匆往里边赶了进去,床上的佘笙身子僵硬,呼吸亦是微弱至极。 苏珍仪见着顾延如此担忧,便朝着景抬问道:“相公,这顾延向来与你结好,你可知这里边是何人竟然他生出如此担忧之情来?” 景抬就想着为何顾延夜里去南王府找上了他,连小郡王的出丧礼都未曾去便要来这徽州,原来是找佘笙来了。 “娘子,这里头不是人,是一条冷冰冰的蛇。”景抬想起佘笙来,越发觉得自家娘子虽说心思放在娘家多了些,其余的都是极好的。 苏珍仪应道:“我倒是好奇了是何人让顾延如此在意,咱们也一道进去瞧瞧?” “不去了,你有孕在身,那女子是个多病之人,染上了你自个儿还要受苦,不如让明庄主带我们上黄山玩玩去?”景抬问着。 苏珍仪细想了一些,也觉得有理,沾染了病可就不好,这本就在外没有在长安城里来的那般好。 紫阳木雕花的大床之上,佘笙阖紧着眼睛。 “三妹妹,这先生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我觉得女子便是要有才方能有德。” “你不再是相府的三姑娘,来人将她赶出去。” “你若在这里跪上一个时辰,我便去爹爹那里给你求情。” “浇,往她膝盖上浇,珍珠做的好。” “唉,投胎到苏家又如何?最终还是落入乱葬岗的命。” “挖坑作甚?这种孽女直接扔入蛇坑之中作罢,这样才能让我们苏家不被这个灾星所累。” 一句一句的锥心之话,在佘笙昏昏沉沉之中想起,她咬紧了自个儿的唇瓣。 顾延如何唤她都唤不醒,看她咬着自己的唇瓣像是要出血一般,用手去阻止也阻止不得,药物都无法灌进去。 小梨落泪说道:“早知道如此昨夜里说什么都要将小姐留在杭城之中的。” “你出去罢。”顾延听着哭声心烦。 小梨呜咽着说道:“顾相爷,这小姐,会否,就这么……” 顾延怒气沉沉地说道:“她不会死的。” 小梨站在一旁不愿意离去。 顾延看到她的唇边都被她自个儿咬出来了血珠,她依旧未曾醒来,没有办法,便俯身吻向 了她的唇角之处,期望着她能来咬他,而并非再去咬她这个儿。 这个吻,如昨日那个蜻蜓点水有所不同。 佘笙的梦中不再是有那些沉睡着的蛇,而是在嫡母的房内吃着皇后赐下来的糕点,这糕点软软糯糯的,味道好极了。 便也伸出了舌头去品尝了一番。 顾延感到一阵湿润从唇间而来,心中一颤,麻意直上他的脑中,猛地离开了佘笙。 本是去救她的,若是在如此下去,倒显得他真的有些趁人之危来。 佘笙没了糕点,长睫毛轻颤,睁开了眼来,面前顾延的俊脸一直在她的眼前晃悠,她虚弱地发出声来,“相爷,这是来找我治罪来了?咳咳。” 顾延从冰水里取出一条帕子来放置在她的额头之上,冷冷地说道:“你一心求死无人能救的了你。” 佘笙想着方才那断断续续的梦境,一旦牵连到苏家之事便是她的梦魇,再如此下去她还真有朝一日会死于那梦魇之中。 “冬日里,你便不要再操劳了,伤的是你自个儿的身子,累的也是你自个儿的神思,明知自己个儿的身子骨不好还强撑着一夜未眠,便是常人都挡不住的。更何况是你了!”顾延这话中不少责备。 佘笙听着言道:“我本就是操劳命,你还是快些走吧,若你再纠缠下去我不介意让那些暗卫也来对付你的。” 顾延冷声说着:“你倒我没有吗?” “娘亲,娘亲。”明欢迈着小短腿从外边进来,“娘亲,欢儿听人说您好像是病了?病了要吃药药哦!” “欢儿乖,娘没事。”佘笙伸手摸了摸明欢的头。 顾延听着娘这个字,瞳孔一紧,“他是谁?” “我儿子。”佘笙拉着明欢的手言道,干儿子也是儿子。 ☆、第四十一章 同床异梦 “阿欢,你怎得一个人跑过来来了?”佘笙望着他的身后,并没有什么大人跟着。 明欢啜泣着小鼻,带着哭腔地说着:“老祖宗和雁儿姑姑陪着娘娘去黄山上玩了,把我留给了娘娘,娘娘她说,她不要我。奶娘也跟着老祖宗去了山上。” “明家何时也有个娘娘了?”顾延发声问道。 “娘娘便是祖母的意思,吴越此处乡音便是这样。”佘笙喘着气替阿欢答道,“阿欢,乖,娘娘不要你,你来娘亲这里,让小梨姑姑带你玩好不好?” “好。”明欢这眼泪也止在了眼眶之中。 顾延皱眉说着:“你怎得会有这么大一个儿子的?” “为何不能有?”佘笙对他又是冷冷地说着。 顾延沉思说着:“你若是要当娘亲,照你如此践踏自个儿的身子下去这辈子都是无机会了的,就算好好调养调养,也得要个两三年的功夫方能调养好你的身子呢!” “顾相爷,还是请出去吧,我乏着要睡了。” “脑袋这般烫,等会要是我走了,这小梨又要顾着这小郎君,又要顾着你的身子,哪里能来得及?”顾延再次伸手摸向了佘笙的脑袋。 佘笙一个甩手将顾延的手给拨弄了开去,语气极为严厉地说着:“相爷,请你自重些。” “这会儿力气倒是大了。”顾延苦笑着说道,她好似每每嫌恶自己的时候这身子骨都会硬朗一些。 但佘笙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许是烧糊涂了,她竟将心中想得也说出了声:“你可真是我的灾星,每每遇见你,我总是不好过,咳咳。” 顾延听着这话,心头一疼,“本相是灾星?” 小梨忙说着:“许是相爷听岔了,我家小姐方才什么都没说呐!”这话小姐怎么可以胡乱说呢,当朝左相若是灾星这可是牵连大印国运了的。 佘笙转了一个身,背对着顾延也不去理会他了,将心中的不快吐了出来倒是心头宽了很多,又沉沉地睡着了过去。 “小梨,你带着这个小郎君出去玩吧!”顾延吩咐着。 小梨忙道:“这您和小姐孤男寡女的……” “你小姐烧成这幅模样我又岂会对她动手动脚?”顾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他年轻给自己个儿生的也是一张相貌堂堂的脸儿,怎得在佘笙与她的仆人眼里他倒成了宵小之辈。 小梨虽觉得有点不妥, 但想着顾延应当也不会做出一些有失他身份之事,便领着明家小娇儿往着外边玩去了。 顾延眸光尽数洒在佘笙之上,灾星?好似是如此,花月楼中初见之时她被赶出了苏家家门,而后绍兴城中初遇那一日害得她气喘病犯,再见时她尽是只剩下了一口气…… 这次徽州也是,莫不是自己真的是她的灾星? 顾延信佛,只尊佛之道理,并不迷信,也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言,这自个儿是她的灾星,也是她的福星。 佘笙闭上眼便又复了那个梦魇,又是冰天雪地里的寒冷,顾延看着她面上噙着薄汗,还全身发动似是很冷的模样,又取出一床被子来给她覆上。 这被子好似没用一般,佘笙发抖地厉害。 “姨娘,不要赶我走。” “我是苏家的三姑娘,你们不能赶我!“ 顾延看着昏睡之中还在梦中呓语的佘笙言道:“你这般又是何苦了呢?若是想要在苏家就光明正大地回去,依你现在的风光定不会受欺负了,若断定了心思要与苏家断的干干净净的,怎得每每听到苏家之事,见到苏家之人就成了这幅模样了? 佘笙听不见顾延之话,她在梦中是刺骨的很冷,紧紧地拽着被子还是觉得冷的刺骨。 梦中呢喃出声着:“姨娘,外边好冷。” 顾延轻叹一声,褪下了自己的外衣,掀开她的被子进了她的被窝之中,这般还叫冷,她这身子烫的有些吓人。 他伸手搭住了佘笙的腰肢,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佘笙感到有一阵暖意传来,模模糊糊之间便也将手环在了顾延的腰间之上。 顾延昨夜里亦是一夜未眠,因着她的暗卫之事,官员之中不可养暗卫,可皇室族中人在登记在册的情况下养些暗卫是不惹事的。 他昨夜里便在写奏请陛下准许他养暗卫之奏章,到时候若是佘笙被人揭发了出去,他也可以说那些暗卫是他的,既然已经错过十年,那这后半辈子的每一天他都不会错过了去。 要与佘笙一道好好地说着。 她若是要凉薄一生,那他便陪着她凉薄一生,她若是行事毒辣,那他便消除一切对她不利的证据来。 终归是已经放在心尖上的人儿了,顾延想着哪怕她是真是一个从地狱中出来的修罗女他也照样也要护在她的身旁。 两人同床异梦,到了午后也都深深地睡着 了过去。 日头爬到了西山,明老太君与明光走进了院子里说道,“这九皇妃娘娘的身子骨真是好,一般身在深闺的女子爬这么一次黄山要喘上好些气,九皇妃倒是不喘不惊的。” 苏珍仪得体地笑道:“幼时陪着我家祖母总是上山拜佛,已然习惯了。” 小梨牵引着明欢进了院子,明欢见到明老太君忙迈着小腿过去道:“老祖宗。” “阿欢乖。” “明老太君,这个小娃儿好生有趣的紧呐!”苏珍仪自知晓有孕后就喜欢小娃儿,她年纪亦是不小了,这可还是头一胎,景抬也是闲散王爷,府中除了她外就没有其余的侧妃嫔妾,若是此胎能生个男娃娃儿倒是好了。 不过男娃娃儿会惹来太子那边的麻烦,若是女娃娃儿也好。 最好是如自己三妹一般能乖巧听她话的,又有才气机灵活泼的那种,想及三妹,这苏珍仪脸上又闪过一丝悲怆之情来。 当年她是知晓张氏要将年锦赶出苏府大门的,可是她却因要出嫁在即,怕惹得父亲与祖父不喜,将忍了下来。 后听丫鬟仆从言,这三妹进了乱葬岗,她心中生出好些懊悔之意来,当年她可是待嫁的九皇妃,哪怕父亲祖父不喜又如何? 那毕竟也是一条极为乖巧的人命。 若是三妹还活着的话不知道是何模样? 景抬见着苏珍仪呆愣住了,知晓她又在想肚中孩子男女之事来,便劝道:“女娃男娃都一样,若是再好不过就是一举来个龙凤胎凑个好字。” 苏珍仪脸上一红,这景抬与顾延两人时常在一块儿,把宫中礼仪都忘却的差不多了,不过如此闲散潇洒也是不错的。 “我这是在想我三妹了,今年是她去了十周年了,若是苏府中的嫡出小姐还是要请道士先生做一场法事的。”苏珍仪缓缓而道。 ☆、第四十二章 过意不去 “三妹?本王好似有些印象,好似与钱大人换了庚帖之后便将钱大人克死了是不?”景抬好奇问道。 苏珍仪轻点头说着:“她去世之后这苏家权当没有过她一般,不知她在阴曹地府里可有怨过我这个当大姐的?” 明老太君福身说道:“九皇妃如此心善,想必令妹也不会责怪您的。” “娘子,这明老太君所言不假,若是你那三妹怨你,你那三妹也定是一头白眼狼!” 苏珍仪愁容不减,她现今倒是祈求上苍,宁愿这三妹被人救活了过去,听言那日里她是冻死过去了的,怕是醒来也会是重病缠身。 明欢扯了扯小梨的裙边,言道:“小梨姑姑,阿欢要见娘亲。” 小梨忙说道:“明小少爷乖,小姐她还在歇息。” 明老太君脸上尽是担忧地问着:“那老身进去瞧瞧她吧,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小梨想着佘笙房内有顾相爷在,若是让明老夫人见着顾相爷与自家小姐同处一室这小姐的名声岂不就毁了。 “老太君,您刚才山上下来定是劳累的,小姐身上的病症莫在传染了您,容我先行去看看小姐,无碍之后您再进去。” 明老太君觉得如此也好,便向着小梨言道:“那就请小梨姑娘先行进去瞧瞧了。” “是,老太君。”小梨忙往着佘笙房内而去。 -- 雕龙刻凤的木床之上,青纱帐内,女子黑发如瀑洒在福被之上,长睫毛轻颤,意识模糊之间睁开眼。 方才梦中,她有断断续续地回到了苏家,只是没有了往日梦魇之中的寒冷。 身下有温软感传来,手一捏传来的是人的触感,佘笙一惊,乌瞳之中露出慑人的光芒。 忙抬头,入目的却是一张沉睡着的俊脸。 佘笙的脸刹那间比她拇指上的丹蔻要来的红几分,羞愤交加,她恨不得将顾延一把给掐死。 只是,这顾延乃是当朝左相,若是她动手了,这佘锦与一壶茶坊都会难逃牵连,许是佘府本家也该牵连进去。 可若不动手,三番五次被他轻薄,现今他做事越加离谱起来,不给教训她这心中又是极为不甘的。 顾延也在这时睁开眸子来,见着她眼中的杀气,忙言道:“佘坊主怎得爬到我床上来了?” “你说这话可要脸?”佘笙气的发抖道,“这床 你好生瞧瞧是哪个的?” 顾延言道:“你再好生瞧瞧你这头睡在何处,你这手脚又是禁锢着谁?” 佘笙将手脚往旁处移着,起身之时头皮之处传来一阵头疼。 “啊!”她微微惊呼出声,细瞧之下是有头发与顾延脖间的玉环绕了起来,长发在玉环之上已是打了死结。 顾延也连忙起身,解着她在自己玉环之上的青丝,动作轻柔生怕伤了佘笙之发。 “瞧你,无端爬上本相的床作甚?让自个儿这头发都挂在了这镂空玉环之上,如若这玉环并非圣上所赐大不了摔了,但这是圣上从皇寺中得道高僧那边求来的,定不能碎了,要是解不开的话可如何是好?” “这床是我的!”佘笙咬牙说着,气的不行,微微喘着气。 顾延忙给她顺着背,言道:“床是你的不错,可你禁锢着我,不让我下床,我又如何能离去?” “好好地你来我床上作甚?”佘笙甩开了他放在自己背上之手,远离着,却又扯到了头发。 顾延靠近她一些,继续解着玉环之上的发丝道:“你说冷,便一直抱着我。” “怎可能?” “怎不可能?”顾延指着玉环而道,“若非是你自愿的,我可还能逼着你躺我怀中?” “不要说了!”佘笙脸上烫似火炉,她拿着手在脸上降着温,佘笙啊佘笙,你怎能做出如此没有礼教之事来。 小梨一进屋内,望着内堂处床上靠的相近的二人,她还是第一次瞧见小姐的脸色这般红,而顾相爷神情如逗猫一般怡然自得。 小梨年已及笄,男女之事她早就从二小姐珍藏着的画本之中瞧过了,她看着这一幕也是脸蛋通红。 “小姐,姑爷。”小梨过去喊道。 “小梨,你是脑子里边进水了是不?喊个人都喊不利索了!”佘笙尽是恼意。 小梨尽是委屈地小声道:“小姐,您和相爷不是已经行了周公之礼吗?”那叫姑爷可就没有什么不对了的。 顾延耳根子也烧成了丹蔻之色,忙道:“小梨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您两人都同睡一床了……” 小梨这话说到一半在佘笙渗人目光注视之下便说不下去了,忙道:“小姐,那个外边明老太君说要见您。” 佘笙见着顾延解头发的速度实在是慢,便自个儿卷着头发将这几根 头发生生地扯断了去,套上了外衫棉衣,冷冷地说着:“请你让个路。” 顾延顺势下了床,看着玉环之上缠着几根碎发,他索性也不拿掉这些发丝,将玉环珍藏在了中衣里边,这些发丝比这和田血玉可要珍贵的多了。 佘笙上了轮椅,对着镜子好生地整理了一番妆容,怒瞪着顾延说道:“你我之间的事儿,等会再找你算账。” “年锦,我不求你对我负起责任,只要不再对我如此冷淡就好。” “我?对你?负起责任?”佘笙怒言着,“看来长公主生你之时忘记给你生脸皮了。” “本相二十五年来可从未和女子上过一床,如今你却在我怀中安睡,要是让我未来娘子知道必定要吃醋。”顾延说得话虽是委屈至极的,可他通身那份气势却是迫人的。 佘笙言道:“此事你不说我不说小梨不说,难不成还会有第三人知晓?” “可我这心中过意不去!” 佘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明明是趁她熟睡之际这顾延来轻薄她的,怎得变成好似她轻薄了顾延一般? “顾相爷若是过意不去,那便如我一般,便当做心已被挖出来喂了狼狗,没了心,便再也不会过意不去了。”佘笙冷冷言着。 ☆、第四十三章 贞节牌坊 “原来你果真是无心的,可你又为何要来偷走我的心呢?”顾延盯着佘笙那眼里,满是认真。 佘笙听着这话一愣,偷走他的心? “你说笑了,我佘笙虽为商户做的都是守法的生意,定不会做些偷鸡摸狗之事,再说你的真心,于我来说真的是不值一钱。”佘笙极为冷冽地说着。 小梨站在他们两人之中,见得自家小姐一如往日的淡然,而顾相爷亦没有前日里在游船之上那般气愤,许是习惯了小姐着凉薄性子吧。 顾延看着佘笙道:“若不是你偷的,是我自个儿愿意赠给你的呢?你若是觉得不值一钱也罢,至少别视我如同簸箕里的尘灰一般。” 佘笙声音极其冷淡地言道:“与我来说你不是灰尘,而是如你脖间那块和氏玉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佘笙打定心思不往长安做生意,不与长安之人来往,若是得了你,苏珍珠,张氏等人可能饶了我? 我已经是苟延残喘之躯了,总想在这世间多活几日,你抱我,亲我,上我床,轻薄我,我可以忍,若你一定要把心给我,那我真不能接受,哪怕这心值万金还是一文不值,于我都是害处!” “不与长安之人来往?那你与晴丹来往作甚?你给晴丹茶叶作甚?倒不如一直断了我的念想,既与长安城藕断丝连着又如何能断的干干净净!” “相爷所说极是,回绍兴去我便修书一封让晴丹姑娘来江南,日后断干净了长安往事。”佘笙淡淡地说着。 “你身上留着的亦是长安人血脉,莫不是也要放干了不成?”顾延走到她跟前,微俯下身子与她那平静的眸光对视着。 佘笙也看着顾延的眸子,那眼光之中倒映着自己毫无生气的脸庞,她道:“与你,不只是长安,还有你是苏珍珠喜欢之人,她喜欢的东西,我又如何去会和她抢?又有何资格跟她抢?” “苏珍珠已然是南小郡王的郡王妃了。” “南小郡王已经死了不是?”佘笙冷言说着。 顾延说道:“那我便去把南翼给找出来!他未死!” 佘笙一点都不惊讶,想来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小梨倒是惊讶极了,“南小郡王未死?那今日出殡之人是何人?” 佘笙言道:“累得南王一家被皇上灭九族,这佘笙罪过就大了,此生我都不会去要苏珍珠喜欢的东西!” “本相是东西吗?” “你的确不是东西!”佘笙吐字如冰。 “噗嗤!”小梨忍不住地笑道。 顾延想着自个儿在朝堂之上也是可以舌战群臣,连太子那些个皇子都不敢与他争辩,竟被佘笙占了便宜去。 不过这佘笙在口头上占自个儿便宜也不是一回两回。 “若是苏珍珠喜欢上了一壶茶坊,你也拱手相让不成?”顾延倒想要瞧瞧在她心中自个儿与一壶茶坊的分量。 “一壶茶坊是佘家的产业,岂会让给她?”佘笙冷冷地说着。 “你若要让,也要看本相许不许?不过一个苏珍珠,既然未嫁夫婿先亡,我就请旨让陛下钦赐一个贞节牌坊给她,有牌坊在她便是南翼之妻,终生不得改嫁了!” “……”佘笙竟是无语了,不可否认,她的心底是想要苏珍珠过的不得安稳,可她没有苏家的权势滔天,也没有苏珍珠如此好命。 若是顾延真这么做了,这苏珍珠一辈子都会被印朝的礼教给束缚在南王府的大门之内。 与一女子来说定是可悲的。 小梨听着顾延这话,瑟瑟发抖说着:“这苏小姐虽为人霸道了些,还对我家小姐狗眼看人低的,但本性却是不坏的吧,如此待她,是不是太过了些?” “你怎知她本性不坏?若是她本性不坏的话,佘笙如今绝对不会成为如今这样!”顾延说着。 那日里若是没有苏珍珠在她膝盖处浇那些一出来就会冻住的冰水,佘笙她便是爬也能爬到花月楼中吧,晴丹如何会不救她? 若是他知晓了,即便让她待在公主府中做个义妹也是好的。 哪里会让她变成如今这恹恹地模样,也不会任由她将性子变得如此凉薄。 佘笙望着顾延,原来他都已经知晓了,“莫说你是为了我,才将苏珍珠嫁给南小郡王的?” “有你的一半,也有那苏珍珠纠缠我,一个闺阁待嫁女子却找着景抬来跟踪我行踪,我又岂会让她好过了去?”顾延说着。 “小梨姑娘,阿笙可醒了?九皇妃她在长安城中就听过江南女首富之名声,想与阿笙结交一番!”明老太君在外久久不见小梨出来,便出声喊道。 佘笙抬眸,出声言道:“明老太君,且稍等我会,我腿脚不便还在穿衣。” “佘坊主慢些来便好。”带着长安口音的女子音色响起。 佘笙手握住了顾延之 手,眼中带着恳求地柔声说道:“求你,不要让我与大姐相见。” 她终究还是胆怯了,对于心思细腻的大姐,佘笙便觉得自个儿是没法逃过她的眼睛的。 “你总算还有求我的地方。”顾延声音压得极低,他这般只穿着中衣,若是让外头之人瞧见了定也是不好的。 小梨却越发的怀疑起来,这小姐叫九皇妃大姐?与顾相爷一直说着苏家之事,相爷又称小姐为年锦,若不是小姐便是方才九皇妃口中那苏府三小姐? 佘笙言语中有些焦急求道:“我晓得你有法子的!” 顾延看着佘笙这模样,轻叹了一口气,便妥协了。他忙穿戴好了衣物,从内房的红木轩窗处往外头一跳,闲庭跨步地走到了佘笙屋外,声音说的极响,“九皇妃,我听闻这黄山脚下有座山神庙,那边有个神婆能断肚中孩儿为男为女,百发百中,要不现下去瞧瞧?” “顾相爷,老身在这黄山脚下活了一辈子,怎没有听过这黄山还有山神庙?” 顾延却爽朗说着:“若是人人知晓,这世间有孕女子岂不都前去了,这也是宫中徽州娘娘那儿听来的秘辛之事,这神婆啊向来只是给皇族贵人看的。” “原是如此,倒是老身不知,请相爷见谅。”明老太君说着。 苏珍仪虽恼顾延与景抬两人时常腻在一道儿,比自己与景抬更像夫妇,不过这顾延乃是长公主与国舅爷之子,这话应该也是不假的。 她真是心忧腹中胎儿性别,便道:“还牢相爷引路。” “引什么路?顾延你可不要胡说八道,本王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好,佘笙可是好大的架子,怎得还不出来?”景抬声音自门外而起,他是见得顾延从佘笙房内窗户处跳出来的。 让堂堂相爷不走正门从轩窗处而出,还走的是青苔路,可知是佘笙让顾延来引走苏珍仪的。 景抬心中早就对佘笙身份存疑,一个商户行的宫礼却如此标准,这条冰冷之蛇的身份定不简单。 ☆、第四十四章 假扮年锦 顾延忙冷声道:“景抬,佘笙她方才身子发热刚刚才好,若是传染给了王妃那岂不是多累得麻烦。” “无碍,这外头有太医跟着!”景抬今儿个算是与顾延杠上了,这顾延的母亲是他姑姑,父亲是他舅舅,自小这顾延身子骨不好,景抬是将他当做亲弟弟看的,打小就关心他。 如今他满脑子心神都在佘笙之上,虽说这佘笙是个将死之人,但若身份不只是商户这般简单,那也是要好好提防的,恐防顾延他中了美人计。 “老太君,门口苏相爷家的孙女求见,说是来寻她姐姐的。”客房门口明家小厮恭敬地禀报着。 顾延斜睨了苏珍仪一眼,这苏珍仪真够宠苏珍珠的,才方到徽州就派人传信去绍兴了吗? “不会是珍珠的,我未曾告诉其相爷在这边。”苏珍仪也是纳闷,不过不是苏珍珠,这还有苏府哪个小姐来徽州了。 里边的佘笙却隐隐觉得是二姐,苏珍珠在这个当下哪里还会出来,若是挺过了南翼头七未冥婚,她这婚可就用不着结了,来徽州必定是要途径杭州南王府的,若是被瞧见了她可就逃不了了。 苏珍珠也绝不是蠢笨至极的人,岂会是因小失大。 苏珍仪与着明老太君忙往外边而去,佘笙听着一行人步子离开,便吩咐着小梨紧忙推着她出去,徽州这是非之地还是不宜久待的好。 毕竟不是她的地盘,找明光弄好茶叶之事便好。 出了内堂之门,佘笙见着顾延与景抬都在,低垂下头而道:“顾相爷,九皇子。” 景抬细细地瞧了她一眼,“苏年锦?” 佘笙面色平平淡淡,毫无波澜。 倒是顾延被惊了一下,“你以为外头的妹妹是苏年锦?这苏年锦十年前不就是死了吗?” “本王说的是她!”景抬指着佘笙言道,“你前些个月里一直查着苏家之事,对那死去的庶女极为上心,这佘笙与苏珍珠长得可有些相像的,你莫要真当我是蠢笨的!” “怎会,若是苏年锦的话苏家又岂会许她在外头经商,她不是!”佘笙她既然不愿对外说她的身份,顾延也是要帮着她的。 景抬冷声对着顾延言道:“你可知欺君之罪?” “相公,你快些来瞧,三妹,三妹她果真未死!”外头传来苏珍仪不顾身份的惊喜大叫之声。 佘笙皱紧了眉头,这么一个灾星,倒也有人来冒 充,不知是苏家的仇人还是谁? 景抬这才放下了对佘笙的怀疑,步履匆匆地往外头而去。 顾延瞧着景抬的背影道:“谁人那么大胆敢来冒充你?” “我怎知?”佘笙白了他一眼,语气又是极为冷淡。 “你这生意是如何做的这般大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顾延真想要她看看方才求自己时候的那副神情是如何的温柔,现在又是如何的冷淡,差别实在是大。 “好酒不怕巷子深,好茶亦是,且说今日你又没有帮我,是那假苏年锦帮我的!”佘笙往着外头走着。 小梨低头言道:“小姐,原来你真是苏府的三小姐呐?” 佘笙也未曾再瞒着小梨:“此事你莫要传出去,便是连小兰与二小姐还有五娘都说不得,可懂?” “是,小姐。” 佘笙对小梨还是极为信任的,虽办事没有小兰沉稳,但这正经事上的口风是极紧的,绝不会乱说。 顾延瞧着她道:“不出去瞧瞧是哪人冒充你?” “不去了,睡了一日也耽搁了一日,该去找明光聊聊茶市之事了。” “你没瞧见这明家家丁都来掌灯了,这般夜里,你去找明光谈事,孤男寡女传出去像话吗?”顾延脸上满是醋意。 佘笙言道:“明光的儿子叫我娘亲,你说我这夜里去找我儿子爹爹谈事,有何不对?” 顾延怔愣一下,便言道:“明光配不上你。” “明光茶庄若是年后得了御茶的名声,他必定赶得上我,日后倒是要我配不上他了,毕竟他是四品官员之子!” “本相还是当朝一品呢!且我还有一品郡王的称呼,叫什么来着?时日久了也忘记了。” “顾相爷,你十年都没忘我家小姐,倒是把自己的封号给忘了。”小梨捂嘴笑言着,看来这顾相爷是真把小姐放在心尖上了的。 连封号都忘了,却还记得小姐。 “锦年郡王。”佘笙淡淡地说着,她端午出生,幼时间苏府上下无人肯给她取名,只唤她三娘。还是等她年纪大些懂事后,便想着给自己也取个名字。 她听着丫鬟仆人说这外头长公主府上有个锦年郡王,生来命便好,与皇上皇后都是嫡亲的关系。 她这便自个儿取得名字叫珍年,父亲与祖父都不愿意她也排在珍字一辈,她原本想着的苏珍锦也便不能取 了,索性自个儿叫了自个儿年锦。 年锦,年锦,年年锦绣,可倒头来却还是改不了自己之命,若是以前称作三娘的话,这府中之人怕是只把她当做丫鬟看待哪会让她嫁给钱大人。 顾延想着她知晓,忙开心道:“就知你心里有我!连你原本的名字都是用我的封号。” “巧合罢了。”佘笙推着轮椅往前走着说道,“现今我已是佘笙。” “你当真要这般晚了去见明光?” “是!” “那我与你同去,这明光三年未曾有妻妾,万一心中存了对你不良的心思怎办?” “顾相爷,你以为人人都与你这般?”佘笙是信任明光的,他绝非是此种人。 “我可未对你有着不良心思,我一开始便是打定心思要娶你为妻的。” “额……”佘笙对他尽是无语,瞧着顾延越发觉得这长安之中的传言有误,这顾延哪像是长安城中女子的梦中佳婿,简直就是戏文里强取豪夺民女的奸相! -- 明府书房之外,佘笙甩了顾延老远,轻轻敲着雕刻着兰草之门,里边已经掌了灯火。 明光上前来开了门,见到是佘笙忙弯腰说道:“佘坊主,今日真是抱歉了,一日内竟都忙的不得了,与你要谈论之事都耽搁了去。” “无碍,此次我来是找你商量上元江南茶市之事!”佘笙对明光的怠慢倒是不太介意,如此她要徽州的茶叶还能好办一些。 “到这时好茶可都已经卖完了,怎的这个时候来办茶市了?”明光好奇地言着。 佘笙推着轮车进了书房内,朝着门口的小梨道:“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是,小姐。”小梨瞧着远处的顾延,若是等会相爷一定要进去,她也是拦不住的呐。 佘笙进了屋内便把书房门给关了起来。 还未开口之际,这明光便拿出一茶饼来,上面有个顶大红色贡字,外边所包着的纸张亦是上等的贡纸。 “佘坊主,茶市之时稍后再谈,我还有个顶要紧的事情寻你,若你今朝不过来,我也是要去绍兴的,你瞧瞧这个!”明光慎重地将手中的茶饼递给了佘笙,脸上是一脸的正色。 ☆、第四十五章 贡茶贪赃 佘笙接过,用手轻扇闻气息,“你将茶具拿过来给我。” 明光将茶具放在了佘笙前边的香几之上,佘笙动作娴熟地泡着茶水,一步一步生怕有一步骤错了些,十分地谨慎小心,佘笙将泡好的茶汤放在口中一品。 入口微苦,却没有回甘,这洞庭碧螺春不该是如此差才对,可这叶子瞧起来确实是好叶! “佘坊主,这是上贡皇宫之茶,你如何瞧?”明光看着佘笙言道,这江南城中若说在茶上有研究的,这佘笙是第一人无人敢称第二。 佘笙冷冷言道:“说句难听的话,这茶连你们明光茶坊最次等的茶都不如!莫不是明光你被人坑骗了吧,这上贡的御茶市上少见,多的是一些制假茶饼的茶铺。” 明光瞧了下两边,探头过去附在佘笙耳边言道:“这是舍妹从宫中吴嫔娘娘那边偷摸着拿出来的。” 佘笙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这门便被顾延打开了,“佘坊主与明庄主有什么事情要闭门谈的?还离得这般亲近?” 明光是把佘笙只当做生意场上的同类看的,倒是忘了其中的男女大防来,连连避让开,脸色微红。 “顾延!你出去!”佘笙倒是没有任何窘迫的,冷言说着。 “出去?我若是出去你被他占了便宜怎办?” “能嫁到明家是我佘笙的福气。”佘笙冷冷说着,这御茶之事颇有些让她心忧,顾延还来打岔! “佘笙!” “若是顾相爷想要留下来讨杯喜茶喝,便请等下再来!”佘笙依旧冷言说着。 明光两眼在顾延与佘笙之间转悠,他是个人精儿对他二人之间之事也很快明白了过来,忙对着顾延说道:“左相,这佘坊主是寻个开心的玩笑之言,可当不得真,我倒是觉得您与佘坊主真真是应了大戏之中那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之言呐!” 顾延听着这话甚是满意,挑衅一般地看着佘笙,“想不到佘坊主还有倒贴却碰到硬铁的一日。” “婚姻大事要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明老太君已向我提亲,这明光应不应都无碍,反正阿欢也唤为我娘亲。”佘笙偏就是和顾延要作对了。 明光听着这话,连连岔开话题说着:“突然记起阿欢要用晚膳了,两位可要一同用晚膳?” “不了,我在徽州也不能久待,除了你这里还要去建德那,再去趟扬州,临近年关总是想回绍兴与小妹过个团圆年的。 “佘笙说道,“晚膳若是不用倒也无碍。” 顾延目光飘到了香几之上的茶饼处,上头那个贡字印入了他的眼帘之中。 佘笙触及他的目光,连忙用衣裳处的宽大袖子将茶饼挡了起来。 顾延上前,盯着她的眼睛说道:“私拿皇宫中之物,你可知晓罪过?” 佘笙轻轻地放开了手,说着:“相爷若是要去告发便去告发好了。” 明光忙弯腰恭敬地认错道:“这茶饼乃是明光为了开年时的贡茶所备下之物,与佘坊主无关,相爷若是要追究的话请追究在下的责任。” 顾延也知这佘笙不可能去拿宫中之物,只是这贡茶之事怕是没有明光说的如此简单。 佘笙蹙眉轻声言道:“顾延,你是宫里常客,你尝尝看我泡得这茶!” 顾延从未见她这么客气过,便丝毫不拘小节地拿过她方才喝过的杯子喝着,这杯子边上亦有她的红唇之印,她涂了这么多的口脂都没能掩盖她唇边的苍白之色。 已经如此病入膏肓还不好好修养,顾延真怕她不知何时会去了。 明光目光却是在顾延身上流连着,长安朝中最为年轻的左相爷至今未娶,是大印姑娘人人心中的如意郎君,这顾延却是身边上一个女子都没有。 这都是大印人人皆知之事,可如今明光瞧来这顾相爷倒是对佘笙有些心思,只是这佘笙瞧着好似对顾延丝毫都没有意思。 明光心中已经思定了一事,便是撮合顾延与佘笙,若是佘笙嫁到长安去,这江南第一茶商之名也该落到他们明光茶庄的头上了。 顾延放下了茶杯说道:“这茶哪里会是御茶?不过瞧着这外头的纸张确实是宫中之物。” 佘笙眉头皱的更紧了。 明光又拿出了一珍藏着的茶罐,交给佘笙言道:“佘坊主再瞧瞧这个!” 佘笙用着茶匙轻轻地取过一片嫩叶来,放到鼻尖轻嗅,说道:“这茶才该是贡茶所有的味道,光是这叶子瞧着便知晓是好茶,若是成了茶汤那便会是唇齿留香的。” 顾延探过身子到了佘笙身边说着:“这茶叶便是我在宫中喝过之茶。” 明光躬身对着顾延说道:“相爷明鉴,这茶叶在黑市之中价格早已炒到五千银子一两!” “五千银子?”向来出手大方的佘笙也面露讶色,“顶级的西湖龙井也不过千两银子一两,已是天价,五千银子 一两这茶叶莫不是天上之茶?” 顾延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起来,说着:“进贡皇室之茶,即便是外头有卖,这也该制成茶饼才是,怎会有散装之茶叶?” 明光言道:“顾相爷,今日你也在此,容明光大胆猜测一番,这茶叶是贡茶,但亦是为朝中苏右相苏尚书与苏侍郎三人贪污之茶叶。 这茶饼着实是从宫中拿出来不错,只是那个娘娘不受宠,这内务府给的便是这种连小地方人都觉得差的茶叶,可这宫中不受宠的娘娘公主各女官大人并不少,这些不受宠贵人的贡茶便被苏家换做了差等的普通茶叶,而苏家将那些真正的上等贡茶拿到黑市上卖。 这茶叶一斤便是八万两雪花白银,这些银子可是实打实地都进了苏家的账房上的呐,那洞庭处的茶坊有多多少佘坊主前几年去过也应当知晓,可御茶商一定下来,这洞庭湘西那边茶坊大多都是闭业了的,前年秋日之时,御茶商洞庭茶坊因出了岔子被满门抄斩,这洞庭茶坊也成了礼部苏家远亲的茶坊。 却因不通茶理,洞庭茶坊今年的茶叶是差的很,遂苏家将目光转移到了江南之处,我怕他们苏家会在江南城中故技重施呐,佘坊主与我明光茶庄也是江南城中颇为大的,想必他们苏家必不会放过你我!” 佘笙心中一沉,原来这明光也知晓了,“扬州,苏州那边已有好些茶商都关门了,此回怕是你也躲不了了,倒不如与我一样不参与御茶竞选之中,倒是能省的了这个麻烦!” 顾延却说着:“想不到苏家的手竟已伸的如此深,连茶叶之上也伸手了进去!” 佘笙冷冷言道:“何止?当年江南赫赫有名的贡香不也是如此吗?他们连个手段都不换换!” 苏家之人果真阴险。 “还请相爷出手相助!”明光说着,“莫让江南这片净土也成了苏家贪污之地呐!” “无证无据仅凭这事,只能死一两个礼部小官,并不能扳倒苏家,苏家根基太深,不是一朝一日能除个干净的,你还是另想他法为好!” 佘笙眸光一亮,说着:“若是能在此行事中扳倒苏家呢?相爷可愿意帮我?” “这会儿又把我当驴了?”顾延看到了她眼中唯一的活气,她果真心中还是对苏府有仇的,只是她知不知晓这苏家做事谨慎的很,要扳倒简直是难! “右相倒了,朝中顾相爷能一手抓那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不是更好?”佘笙垂眸说着。 她不想要苏家人死,也不想为十年前之事报仇。 只不过,苏家若是不倒依旧深处高位,如同顾延所说她迟早会死在苏家梦魇之中。 苏家本就是作恶多端,哪怕她与苏家无渊源,但若是苏家已经动了要她茶坊的心思,她又不是什么冤大头可将自己的这茶业拱手相让! ☆、第四十六章 紫霞山火 顾延轻声说着:“还不到这个时候。” 苏家在朝中的根基有多深,怕是佘笙不会明白,十年间,不只是她成了江南首富,这苏家在朝中的权势比之以往要来的更为深广。 皇上即便是有心治理苏家,但若是证据不足,这苏家非但不会倒,而且会更加的繁盛。 且言这当今太子与九皇子身边都是有苏家的女儿在侧,苏家也是皇亲国戚。 顾延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是不会先行动手的,也不会将佘笙牵连进去。 让她亲手去对付她的家人,与她以后也会是一个梦魇。 佘笙听着顾延这话,面上没有任何的动静,心中却已经有了思量,顾延不肯相帮,她自然也是不缺相帮之人。 “明光,且不论这些肮脏事情了,左右你我都别存互害之心便好,我在你这边留下两个侍卫,有什么事情你告知他们,我便能在最快两个时辰内知晓消息!”佘笙说着,“现下还是茶市之事要紧。” “怎得这次年末来准备茶市了?我这边茶庄所剩的好茶叶也已不多了。”明光说着。 佘笙淡然说着:“日前在绍兴城中遇到一个长安茶商名为黄大的公子,他提议出来的,我想这江南书市一连数年都是在杭城内办的,这西湖边一到了上元尽是一些爱书的文人贵人,古来书茶皆为雅物,若是寻得书市的名声办茶市,这江南茶业也可越发的发扬光大!” 明光微微点头说道:“佘坊主高见,这明光茶坊定是会鼎力支持的,这茶叶不知是你现下带走呢?还是等着上元前几日我让管事的送往杭州去?” “咳,咳咳,还是麻烦明光托人带下了,还有这徽州这边其他的茶商还望明光能帮忙张罗一下!”佘笙语气凉薄,这话中倒是也带了几分求人的意味。 明光应着:“这些好说。” 顾延看着佘笙的面色,说道:“你该到了推拿的时辰了。” 佘笙抬眼说着:“明光,那我先行告辞了,等年后上元前我会再来徽州一趟。” “也好,不过苏家若是真存了与洞庭那边一般的心思,这明光茶坊又该如何是好?怕是到时候除了生意惨淡这些工人都无生计之外,别无他法!” “饮茶已是民间潮流,这江南乞丐儿尚且也吃些粗茶,到不了不要茶庄,不要茶坊,便上街摆摊买去也好!”佘笙言着。 “东家,不好了!”门口传来小厮的惊 呼之声,“东家,我们放在茶山之上的茶叶的仓库失水了,那火是比天还要高呐!” 这惊呼声把佘笙都惊动了,茶市之中必定是少不了明光茶庄的茶叶的! 明光顾不得与佘笙再说些什么,匆匆往着外边赶去。 佘笙推着轮椅也跟着,倒是顾延一把将她拦住说道:“你去做什么?” “明光茶庄的仓库我是见过的,四周环着山上的清泉,那是极为清凉之地,又怎么会有比天还高的火呢?”佘笙势必是要去看个明白的。 “你去反而会被人起疑,你与明光是同行便也是对手,再说这夜里边茶山之上有多凉你又不是不知,你这身子能撑住?”顾延看着她已经没了血色的唇瓣说着。 这般的人儿还要逞强出来,他心尖也是微疼的。 佘笙却道:“哪怕是极寒之地我也得去!” 既然应下了太子承办茶市之事,她必定要做的妥妥当当的,再说一壶茶坊行事向来都是奉行完美的,明光茶庄亦是江南之中茶商中的大户,若是茶市之中没有明光茶坊的茶叶,不定其他人怎么说她佘笙与一壶茶坊呢! 她虽对自己的名声已是不在意,可她却十分在意一壶茶坊的名声! 小梨见着佘笙出来忙上前说着:“小姐,您到了时辰要喝药与推拿了,这夜间山风极凉,您可去不得!” “小梨,我先乘马车去了,你多备下几个手炉赶上来。”佘笙感受着外边的凉意,倒吸了一口气说着。 顾延站在她身边说道:“你这又是何苦了呢?” “佘笙没有相爷这么好命罢了!”佘笙冷冷地说着。 若是她能有顾延这般身份,她也毫无必要如此了,只是她不是。 -- 佘笙马车行了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便到了紫霞山之处。 紫霞山上的紫霞茶被称为是松萝茶之中的上品茶叶,大印开国皇帝便是歙县人,这紫霞茶以往都是宫中佳品。 而后西湖龙井,碧螺春,白茶等上品顶级茶叶入长安之后,这印朝宫中也渐渐地没了这紫霞茶。 当地人也因紫霞茶没有销路便也不种了,还是明光将这紫霞茶重新种植了起来,近十几年的辛苦才将这紫霞山上的茶树料理好。 明光也是存着要紫霞茶再度作为贡茶御茶的心,遂主打的是毛峰,而将这珍贵紫霞茶只送些亲近的人,余下的都囤 居了起来,眼看着明年这顶级的紫霞茶可有收获,能与一壶茶坊的龙井相拼争个贡茶之名,也能将那些囤居的紫霞陈茶高价将卖出去。 可今日这么一场大火就将这紫霞茶树烧了一半去!那仓库必定也是不保了的。 面对这凶猛的山火,人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任由那火吞噬着这里的一切。 佘笙从马车之上下来,望着远处烧的通红之山,熊熊烈火像是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魔一般吞噬这一切,噼里啪啦地发出柴火燃烧的声音来。 火的热度传入佘笙雪白肌肤之内,她却感受不到一丝的灼热。 “小姐,莫要再往前了,这火势如此凶猛,若是烧到您可就不好了。”小梨拉着佘笙的轮椅,面上尽是担忧地说着。 佘笙看着不远处有一群穿着捕快衣裳之人,这火连徽州知府都知晓了,她回头见着小梨说道:“无碍,这火烧的也没那么快。” 顾延一直跟在她身后,轻嗅着说道:“何人与这些茶树有那么大之仇?” 这煤油的味道在着空荡荡的地方闻着也是重的很,像是有人故意放火烧的山。 “咳咳,咳咳。”佘笙方才一门心思都在紫霞山之上,没注意闻到的味道,被顾延这么一说,佘笙便有些微喘了起来。 这些年喘病越发的厉害,她不能用那些差等的煤炭,闻着多些,她这喘意就要上来了。 顾延连连上前在她的背上按着,佘笙正要远离他手之际,便听到一声厉喝传来! “来人呐,将佘笙给我抓起来!”一个穿着县太爷官服肥头大耳的男子指着佘笙说道。 一下子,那些捕快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刀团团围住了佘笙。 ☆、第四十七章 身陷囹圄 刀片碰着鞘发成凌厉的呼啸之声来。 火把之下,只把佘笙的脸庞照的越加的白皙,其余地倒是看不出半点的慌张之感来。 歙县的县太爷是年内新换的,佘笙听说后只是托了在徽州的茶坊管事给他送过一些礼,倒是从没有打过照面。 “大胆佘笙,竟敢放火烧山,给本官抓起来扔到牢房之中!”歙县知县钟银跨着官步过来厉声言道。 佘笙扶着小梨的身子站了起来,微微福身行礼道:“民女见过知县大人。民女今日一日都在明府,不明白大人所说的放火烧山是何意?” 钟银摸着那叠了好几层后的下巴言道:“这方才我问过明庄主了,这紫霞山中的茶叶乃是江南一等的好茶叶,他素来藏着不卖,只想着到了年后的贡茶竞选之上一举夺魁,今日却惨遭如此横祸,正好是你来之时,这事情哪会那么巧,定是你心存了嫉妒之心,放火将这些上等茶树茶叶尽数烧毁的!” “大人真是英明呐!”钟银身边一个穿着光鲜约莫着而立之年的男子弯腰,鼠目含笑着说道。 佘笙听着熟悉的越语,对他有些印象,这不是绍兴城中的徐秀才吗?前些年里日日来她提亲,要她给银两让他上长安做官去,讲日后若是飞黄腾达定不会辜负佘笙的知遇之恩的,还会给佘笙诰命。 只是佘笙哪里会应,若他是真有才气的,如邻家王员外之子一般佘笙定是会自己找上门去资助。 至于这个徐秀才吗,德行全无罢了,这腹中只是有些小才罢了,有损了他徐才这个名字。 “大人,这话您可有证据?我这一日都在明府未曾出门,这明家的小厮门房皆可作证,您若是不信大可以前去问他们一番。”佘笙淡薄地言着。 钟银听着佘笙之言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徐才连连上前在钟银耳边耳语道:“大人,这佘家小娘子长得好看,且不言她容貌就是她的银子那是顶多的,何不趁着此机会从她身上捞上一大笔,这她现今在歙县,这有没有证据岂不是我们说了算,不如先将她关入大牢之中,好生教训她一番,到时候她定会知趣地给您银子!” 钟银满脸肥肉颤抖着言道:“哈哈,这绍兴师爷果真是名不虚传!” 徐才连连说道:“还不是大人您能慧眼识珠。” 顾延一直听着他们两人之间自认为小声的言语,冷笑对着佘笙言道:“原以为这江南是不会有此般不识趣的官 员的。” “来江南做三年知县,便是十万雪花银,这新来的县太爷怕是以前过惯了穷日子,不懂得这钱该从何处贪才是正道。”佘笙冷冷嘲讽着。 顾延说着:“但如若他们硬要抓你入牢,你有法子好逃?” 佘笙摇着头,民与官之间,她不能斗,自然也是逃不过的。 只是今日抓了她,明早这徽州知府知道了,定会八抬大轿把她抬出来的。 钟银听着佘笙和顾延之中的话语,恼道:“本官怎会过的是穷日子?现下你们两人是最有嫌疑之人,还不快乖乖地认罪伏法!来人给我抓到牢里去!” “谁敢!”顾延眼色一凛,周边全是凌厉之气。 连钟银和徐才都被唬住了。 堂堂大印左相爷,自然是能有这般本事的! 不过徐才只是一愣,他许久之前在绍兴城中时便惦念着佘笙佘锦两姐妹的人和那富可敌城的财富,只是佘笙佘锦两姐妹都不是一般的小姑娘,诓骗不进。 他也顾不得对顾延的害怕之情了,他现下就想要看着佘笙匍匐在他的脚下向他求饶,并且能夺佘家那些财产,如此想着。 徐才便道:“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是一届商户罢了,再有银两也该依照大印律法来才是!” 钟银听着徐才说了,便也气势汹汹地言着:“就是。” 说着,这些捕快动手握住了佘笙的胳膊。 佘笙连连甩开,言道:“我自己会走。” “都给本相……” 话还没出,便被佘笙给打断了,“去牢里便是了,只是这位只是佘笙的好友,并非一壶茶坊之人,还望县太爷不要连累无辜才是。” 顾延很是奇怪,这佘笙傻了不成,她现在的身子哪里还能去那阴寒潮湿的牢笼之中待上一晚! 佘笙却有着自己的思量,这山火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又是有如此大的煤油之味,早不烧晚不烧偏偏等她来徽州明家的时候烧,这其中定是有猫腻在的,至于是哪人动的手,她并不知晓。 现下若是她身陷囹圄之间,想必那凶手也定会露出一些马脚来。一连朝着两家茶庄出手,佘笙倒要瞧瞧是哪人有这般阴险心思! 只是不能把顾延牵扯进去。 钟银看着顾延身上所穿着的衣料,像是长安城中的精品,他这官是花了八万两雪花银买来的,听言这江南三年 知县便是有十万两银子可贪,为了当上这个县太爷,他算是倾尽了家中财产,又离家万里来到歙县。 他本就没有多少银子残余,想着是能多贪一些是一些。 特地嘱咐了捕快说着:“将这两个人一道关进牢里面去。” “且慢!”明光面上沾染着灰黑色,忙拦道。 钟银却不管明光的阻拦说着:“明庄主,本官这可都是为了你好,放火烧了你家茶山之凶手本官定会帮你找出来的!佘笙与这人并非本地人,他们是最有嫌疑之人,岂可不抓!” “东家,那棵百年茶树还未死,您快去瞧瞧是救还是不救?那边火势太猛了!”一个明家小厮出来喊道。 明光现下已经顾不得佘笙和顾延,忙走了过去。 歙县牢房之中,有好些蛆在蠕动着,小耗子在已潮湿的干草之中钻来钻去,四处传来一股霉味。 佘笙扶着门框进了牢房之中,这今日算是她今冬里走的最久的一次了,这膝盖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到了牢房之中顾不得找个赶紧的地方,便瘫坐在了地上。 顾延倒是也被扔进了与她一间的牢房之中,他忙掀开佘笙包裹的厚厚的裙子,将她的亵裤往上移着,一看她的膝盖之处已是通红一片。 他双手猛搓了一番,觉着热了,放在她的膝盖之上盖着,传递着热意。 佘笙也不矫情了,现下若是没这热意,她日后这脚是甭想要了,她双掌轻拍,这监狱外头便出现了两个黑衣人。 “主子。” “小梨那边有着徽州众茶商的名单,你派暗卫去一家家盯着,将他们当家的反应都记下了,明早轮流监督!咳咳。”佘笙咳嗽着说道。 ☆、第四十八章 小梨心思 顾延听着佘笙对黑衣人的吩咐,见着黑衣人离开后便言道:“你这次进牢狱里是为了让那凶手露出一些马脚来?” “正是,委屈你了。”佘笙看了眼他。 想他这般贵气的身份,这样牢狱之灾怕是第一次受,若不是她拦着他亮明身份想必着县太爷也不敢抓他入狱。 “能听你说这四字,来这里也是无妨。”顾延爽朗地言道。 “咳咳,咳。”佘笙顿时觉得胸口一阵气闷,用力地咳嗽了起来。 顾延皱眉在她的背部细细按着穴道,出口说道:“幸好我脸皮厚跟着你来了,否则等明日里徽州知府赶到你早就是死尸一具。” “顾延,你就不怕我的暗卫?就不觉得我轻贱?也不觉得我心狠手辣吗?”佘笙好奇地问着他,不知他为何在自己如此嫌弃他,又将自己缺点全数展现在他面前时还对着自己这般好。 白日里睡久了,夜间又看了如此大火她现下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你有佘家暗卫我有皇家暗卫,不怕,你统领江南茶商富可敌城,不轻贱,至于心狠手辣心思阴险倒是真的,不过我身边之人除了景抬无一人心不狠手段不狠辣的,习惯了!”顾延轻嘲着说道。 佘笙倒是越发地好奇了,“如你这般身份,又岂会有人对你心狠手辣?” “若是没有,你我初见之时我又岂会被你说那句别太快死了,若是没有你这句话,我怕是活不到如今,所以佘笙,这辈子我跟定你了!”顾延手中按着穴道的力度加重了一些。 佘笙恶寒,起了一层的小疙瘩,“这是堂堂左相该说的话吗?” “左相?怕是我当不了几年了。”顾延言道,“当今太子才华鼎盛,又善于笼络人心,勤政为民,日后登基了便不需我辅佐。” 佘笙想着前几日见过的景彰,应道:“太子近而立之年,比你是是要更为稳妥稳重些。” “你见过太子了?” “未曾,只是记忆里尚且还有些印象而已!” “对我倒是没了印象,无关紧要的人印象倒是深刻。”譬如景抬,这佘笙也是一眼便瞧出来身份的。 佘笙冰冷之言响起道:“他们于我来说都是姊夫,你于我来说才是无关紧要之人。” “本相是你未来的相公。” “厚颜无耻!是哪人给你这般自信说这样的胡话的?你我之间可没有婚约。 ”佘笙说着。 “夫妻之间该有的交换定情信物你我有了,亲嘴拉手你我有了,同床共枕你我有了,怎得就不是你相公了?” 佘笙猛吸一口气,决定不再去理会顾延,多与他说话气的也是自己的身子,何苦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便靠在了阴湿的木门之处闭了眼睛。 顾延推醒她道:“今夜里你可不许睡,这睡着了定会伤风的!” “不睡,干嘛?”佘笙瞧着这边,连本书都没有。 顾延瞧着监狱天窗处传来的光亮道:“听绍兴城内的才子所言,你与佘锦的文采都不差,听言你藏书楼中孤本众多,倘不如我们来编书如何?” “无笔无纸如何编?” 顾延指着自己的脑子说道:“翰林院之中的书籍都在此处。” “你倒是记性好,我只能记得那些账本,对于那些孤本我记不得多少。”佘笙哪里会不记得,她自小就爱看书,只是想要让顾延知晓他们不是一路人罢了。 顾延说着:“正好,我知晓几本几何数理之古书,要不我说与你听听?” 佘笙眸间一亮,“可是前朝翰林院的吴学士编纂的《多问》?” “正是!”顾延就知晓对了她的胃口,“我讲与你听,你可莫要睡着了过去!” “我又不是苏珍乾!”当年这本书是祖父特地从翰林院之中带回来教苏府嫡子的,苏珍乾无兴趣,叫她扮作苏珍乾的模样前去听夫子讲课。 佘笙听了一节课便被祖父发现了去,以女子不得与男子一道入学之说将她赶了出去,其余男子都是堂兄她不好前去询问,而苏珍乾在将多问这门书时时常都是睡着的。 没曾想有朝一日倒是还能听到这本书。 顾延讲书的声音甚是好听,与初听见时那沙哑的嗓子已然不同了,他这嗓音之中带着些沉重醇厚,也略带着些磁性。 佘笙不知是对顾延的声音入了迷?还是对他所讲之几何数理着了迷? 索性都像是中蛊一般被他给迷住了,连自个儿整个人在了他的怀中靠着,都未自知。 -- 紫霞山那头,小梨眼见这小姐与顾相爷被带走,心下很是着急。 不过她想着若是小姐不肯屈服大可以让顾相爷挑明了身份,既然不挑明便有小姐她自个儿的思量。 她微红着眼睛,想着小姐身旁有顾相爷照料应 当不会有事,只能静待着小姐的信息。 “小梨姑娘,主子让我来问你拿徽州茶商的名单!”黑衣人在小梨身边站定之后说道。 小梨忙将方才小姐走时留给她的纸张交给了黑衣人,“小姐她可还好?” “主子有左相爷照料,小梨姑娘请放心便是!”黑衣人恭敬地言着。 小梨听了这话才放下了心,说道:“如此便好!” 只是她话音刚落,这黑衣人便消失无影踪了,明光自山上下来言道:“小梨姑娘,方才你与谁人说话呢?” “明庄主,是相爷手下一个侍卫,来我这边拿些东西。”小梨反应快速地说着,抬眼见着明光脸上是一片灰黑,忙拿出来帕子递给他,“明庄主,您的脸?” 明光摸了摸自个儿的脸蛋,言道:“无碍,顾相爷与你家小姐当真被那糊涂知县给抓去了吗?” 小梨面露焦急之色的应着:“是啊,不知道小姐在牢中可还安好?” “你先回去,我这便去趟县太爷府上。” “不必了明庄主,我家小姐有自己的思量,有相爷在您放心就是了。”小梨忙言道,小姐派着暗卫过来取徽州茶商名单,定是有用处的,不能让明庄主毁了小姐之计。 明光看着这山上依旧在燃着的烈焰,叹气说道:“数年艰辛,尽毁于一旦,可恨,可恼呐!” “明庄主,这紫霞茶树历经这场大劫,以后或许会如同凤凰一般浴火重生,明庄主莫要记挂在心中,我幼时佘家茶山也被人烧过,后小姐力挽狂澜重新培育茶树,顶级越茶的产量颇高,您不必多为担忧了。” 明光原本颓废的心思听到小梨这一言,便道:“如此就多承小梨姑娘吉言了。” 小梨听着明光之话,脸色拂过一丝暗红,只道:“若是有用得着我帮忙的地方,明庄主尽管说话便是。” 明光挤出一丝硬笑来道:“还真有一个,这事情一出,家中老太君定会无暇照料阿欢,我娘亲又不喜阿欢,恐阿欢一人委屈,还望小梨姑娘照料一番,多谢小梨姑娘了。” “是。”小梨应着,心开始跳动,望着明光的黑脸她都觉得俊俏。 路上,小梨暗骂着自个儿无耻,这小姐还在牢笼之中,她倒是对着小姐未来的夫婿动起了心思,一个是明光茶庄的庄主,一个不过是服侍人的丫鬟,怎得在一起? 小梨不敢多动这些心思。 ☆、第四十九章 名妓小小 明光茶庄的后院之中,到了夜间依旧是亮如白昼,因着今日有贵客所在,用的烛火都是在徽州城之中极好的。 有一女子鬼祟地走入了庭院之中,四处瞧着,确晓了无人跟着便打开了侧门。 张雁儿探出了脑袋左右望着,许久未看见人影,有些心急,便出了门。 只是甫一出门,她便被一阵大力给拉了过去,“我的好雁儿,可是想死哥哥我了。” “呸,今夜里茶山出了事,大伙儿可都未曾睡着,你来找我就不怕被人瞧见了!”张雁儿羞恼打了来人之手。 来人任性地吃着张雁儿的豆腐道:“明光茶庄一败,这日后徽州城中的茶商就数我黄家了,到时我便八抬大轿来娶你入门!让人瞧见了也无妨!” “你若要娶我便快些。”张雁儿眼露着神伤说着。 寄人篱下的滋味总是不好过,她总以为表嫂去了这么久,这表哥也该在情之事上开窍将她娶为填房,可谁知他非但不开窍,这半路上还杀出来一佘笙。 幸好她张雁儿早早地做了两手准备,若是明光瞧不上她,她便去勾搭这徽州城中其他茶商之子,只消给些明光茶坊的茶叶或者客人下家的单子,这黄家公子便对她心仪地紧。 “你莫急,这次多亏了你告知我佘笙来了徽州,我才能临时生定了计谋。日后我要是得了御茶商的名号,有了官职定也会求陛下给你一个诰命之身,绝不会辜负了你!”黄家公子面上满是承诺地言着,“只是现下要你将这东西放入佘笙住过的客房之中!” 张雁儿见着是一根混着煤油的簪子,吃味言道:“如此好物你也舍得给佘笙?” 她可都没有见过如此精美的簪子呐! “你听我言将这簪子放入佘笙客房之中,日后你想要多少簪子都有!”黄家公子倒着的三角眼之中露出精明的算计来。 张雁儿想着日后有钱有诰命之事便微微笑应着,关上了侧门往着佘笙的房内而去。 进去放好了簪子甫要出来之际,与小梨撞了个正着。 小梨见着张雁儿便言道:“张小姐这般晚了怎得来我小姐房中。” 张雁儿面色紧张,哆嗦着言道:“你不过就是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来过问主子的事情?” 小梨听着这话低垂下了头,在路上所想的她与明光之间的身份之隔,越发地觉得自卑起来,她不过只是一个丫鬟罢了,低语着:“ 是小梨失礼了,还请张小姐见谅。” 张雁儿甩手说道:“我只是来瞧瞧佘笙回来了没?那明欢吵得甚是厉害!” “啊?阿欢小少爷怎么会吵呢?”小梨一阵紧张,今儿个与小少爷午后玩了两个时辰,小梨觉得这明欢少爷是可爱乖巧的很。 “还不是吵嚷着要找娘亲!”张雁儿对前表嫂留下的孩子是未曾有善心的,一个方出生就克死了亲娘的灾星,她往往都是离得越远越好。 小梨忙往着明欢所在的屋里赶去,明老太君也在,这明欢隐隐啜泣地很是委屈地喊着娘亲。 大哭大闹反而会累人嫌。 像他这般委屈的哭声倒是引得人一阵心疼。 小梨忙上前抱起明欢道:“阿欢少爷乖,小梨姐姐带你去玩秋千好不好?” “娘,我要娘。”明欢低头说着。 小梨拍了拍他的背道:“小姐她暂时有些事情,小梨姐姐在也是一样的。” “小梨姐姐长得那么漂亮,可以当我娘吗?”明欢隐下了哭意说道。 小梨脸通红。 明老太君倒是不在意,这小梨丫头家父母双全,母亲武大娘是江南有名的茶娘,从小跟在佘笙身旁长大的,也是一个可人儿。 “娘,你怎么不应?”明欢再度说着。 明夫人倒是正色说着:“明欢,不许乱言!” 佘笙做她的儿媳她已然不悦了,更何况一个丫鬟了呢! “呜呜。”明欢趴在小梨的肩上隐隐啜泣着。 明光洗漱干净进来之后,见着小梨抱着明欢的模样,心间有些隐隐地触动,随即摇摇头,他这年纪可要比小梨大出一轮来,莫要耽误了人家姑娘。 “阿欢,爹爹抱,来。” “不,阿欢要娘抱。”明欢说着圈紧了小梨的脖子。 小梨忙道:“明小少爷,奴婢不是你娘亲。” “小梨姑娘,看在明欢年幼的份上,麻烦你应一下吧,若是怕对你名声有失,日后你的亲事包在老身身上。”明老太君开了口。 小梨听着明老太君软声吩咐,念及明家人今日已经劳了心神,不能让这明小少爷再闹下去了,便应道:“阿欢乖,娘亲抱你睡觉好不好?” “好。”明欢终于露出了笑颜。 明老太君隐下了心头的担忧,拉过明光望着外头走着, 问道:“这火是天意还是人祸?” “应是人祸,可惜这前面的陈知县被罢了官,若要让当今这个糊涂知县查凶手怕是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呢!”明光脸上尽是颓废之色。 明老太君言道:“阿笙怎得没和你一道回来?对了,你与她之间的婚事我替你提了一句,这下子茶山毁了,这要娶佘笙更是有些难了。” “祖母,你可不要乱点鸳鸯了,这顾相爷对佘坊主是有情的,我哪里能和顾相爷抢心头之上的人!” “什么?”听着明光的话,明老太君有些惊讶,“你说的可是今日那顾相爷?” “正是。” “这不对呐,顾相爷是怎般身份怎么瞧得上商户呢?”明老太君活了这些年数了,也未曾见皇室中人愿娶商户为妻的。 “您若不信就算了,这佘坊主与顾相爷如今在一道被糊涂知县抓了去,我倒是瞧着今日这烧山之人除了我明家还是朝着一壶茶坊去的,否则为何早不烧晚不烧偏偏佘坊主来的时候烧?” “正是,不过阿笙的本事也不能小瞧了去,她既然肯去牢房定有她的算计,这事就交给阿笙处理罢,你好好统计统计损失,莫要过了年无茶叶,年前可找徽州城内的茶商购买好一些了的。” “是,祖母。” “对了,有件事倒是老身忙忘了,你可还记得秦淮名妓苏小小?”明老太君望着客院里幽幽的烛光,发问道。 “记得,当年祖母大寿的时候回秦淮娘家之事听她唱过秦淮小曲儿。” “方才我跟着九皇妃出去瞧了,这苏小小原来便是苏右相家大公子庶出的三女儿,名唤苏年锦,小小这姑娘老身初见就觉得是有福气的,未曾想她的身份尽是如此贵气!”明老太君言着。 明光却道:“右相府怕是不会接受一个名妓为自家孙女吧?” “小小姑娘卖艺不卖身,爱听她唱吴侬软语曲儿的大抵都是官家太太,她至今都是清白的很呢,苏家若是不应也无用,血脉在这摆着呢,这血脉可是断不干净的。” ☆、第五十章 另有其人 子时一过,徐才便大摇大摆地进了监牢之中。 在外头打着瞌睡的典狱官一见到徐才忙弯腰哈头地恭敬道:“徐师爷怎得如此晚了来牢中?” “本大人来瞧瞧今儿个刚收监的佘笙,这女子向来狡猾,我先来探探她的口风寻寻证据。”说着徐才从袖中拿出银两来递给了典狱官。 典狱官接过银两,笑呵呵地说道:“徐师爷里边请,我这边守着定不会让外边人进去的。” 这典狱官在歙县县衙的大牢里头也做了好些年了,这若是关押一个美貌女子难保没有些大人会动旖旎心思的。 今日新关进去的美人面貌虽是清冷至极,可也是漂亮地紧,想必这徐才是动了些心思的,典狱官笑着将银子藏进了袖子间。 徐才远远地便听到角落处的牢房之中传来男女交谈甚欢之声,只是说的那些子算术几何他一概不知,走近些一看这佘笙竟在顾延怀中。 这让徐才有些发怒,他看中的佘家小娘子,岂能被人抢了先去。 便厉声喝道:“好个佘笙,进了牢房都不安生,还与男子在牢中苟合!” 顾延正讲到算术兴起之时,被徐才一打扰,他眉尖一拧。 佘笙见到徐才过来,再细细瞧着她与顾延的坐姿,怪不得觉得这牢房之地不硬不冰,原是因着她坐在顾延盘着的双腿之上。她连连将身子移开。 徐才冷哼道:“佘笙,你若是识相地就乖乖认错,跟了本大人,本大人尚且能饶你不死也可给你一个偏房夫人当当!” 佘笙也是拧着眉尖,原以为这顾延够厚颜无耻了,没有想到这徐才愈加,瞧着他那小眼之中露出的淫光,佘笙就想作呕。 “徐才,原只以为你无才,未曾想你竟蠢笨到如此地步!”佘笙厉声言着,这顾延碍于他左相身份她不能做的太过了些。 可这徐才区区一个秀才,若是真将她惹急了,杀了也无妨。 徐才听佘笙这句话,拿着钥匙打开了牢门,说道:“本大人即是蠢笨,今儿个也要让你做了我娘子!” 顾延挡在了佘笙面前,对着佘笙言道:“你瞧这般才是真正的好色之徒,本相可不是。” “本相?就你一个瞧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敢自称本相!”徐才冷哼着,手朝着顾延而去。 顾延只是一伸腿,这徐才就整个人弹了起来,到了粗壮的木条之上,整个人都落下 的时候发出重重一声。 佘笙抬眼看着顾延,瞧着他也像是个药罐子一般,未曾想他竟有这么大的力气,这他的病是装的还是真的? 徐才在地上闷哼着:“反了,反了,竟敢对官家老爷动手!” “你算是哪门子的官家老爷?”这外头传来一声厉喝,好几个捕快举着火把开着道,典狱官颤抖着跟在官服老爷的一旁! 佘笙听着外边更夫的敲更声,她原以为徽州知府会五更天之后过来,现下子时方过一刻而已。 “下官见过左相大人!”徽州知府一进来就朝着顾延鞠躬说着。 “顾延,本王不过是和娘子还有三妹都谈了些往事,你倒好,这短短时辰内竟入了小县之内的牢房,若是传到长安城中去你这相爷的名声可还要得?”景抬说话之际还不忘瞪了一眼佘笙,都是因这佘笙才累得顾延平白无故受了一番牢狱之灾。 “民女见过九皇子,知府大人。”佘笙见他瞪着自个儿了也只得行礼说着。 “平身吧!”景抬甩手说着,“快些走吧,这徽州知府特地备下了八抬大轿。” “是,是,下官治下不严,还望相爷与佘坊主恕罪!”徽州知府说着还不忘踢了一脚本就倒在地上的徐才。 这佘笙家的一壶茶坊一年要给他多少银子?这交的税亦是这徽州茶商之中与明光二家并为最高的,若是得罪了佘笙,这一壶茶坊撤出了徽州城。 别说他没了那些佘笙孝敬上来的银子,且说这一壶茶坊的大额税收没了,朝廷都得治罪下来。 况且这佘笙手中还握有他的致命把柄,平日里佘笙来了徽州他都是以礼相待的,未曾想这新来的歙县知县与他师爷是如此不懂事理。 徐才被知府大人这么一踢,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浑身抖着。 佘笙见着徐才,面露厉声言道:“知府大人,佘笙要状告这徐才方欲毁了民女的青白,幸好左相出手相助,否则我今日只能以身报节!” 徐才忙道:“佘坊主莫要胡说,知府大人,九皇子,是这佘笙不知羞耻,方才小人来监狱的时候,见着佘笙坐在顾延身上,小人怕有损县衙威名,她这等浪荡的模样,谁人会瞧得上她!” 佘笙握紧了手,眼光处透着一股子阴狠,若非景抬在,她现在必定是要让徽州知府当朝杀了这个徐才的! 这话传出去,她这名声可是毁尽了! 顾延瞧出了佘笙心中的不安,便对着徽州知府言道:“这徐才满是信口开河乱说一通,本相方才亲耳听到其对佘坊主的肖想之语,阉了便是。” 徐才听着顾延之话,连道:“顾相爷饶命,饶命呐!” 佘笙看向顾延,原来他的手段比自个儿心善不了多少,这徐才阉了也好。 “谁人敢在本官大牢之中放肆呐?”钟银瞌睡未醒地摇摇摆摆在一人的搀扶下走来。 徽州知府沉声怒道:“钟银,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本官与九皇子左相爷面前如此无理!” 如此一喝,这钟银的瞌睡惊醒了几分。 忙下跪着道:“下官见过知府大人。” “在印朝连太子都未敢轻易将左相爷下狱,你这个知县可真是有本事呐!” “下官知错了,只是这佘笙放火烧山,这左相爷与佘笙在一道,下官不知相爷身份,遂,遂……”钟银吓得直发抖。 徽州知府瞧着跪在地上的钟银,越发怒道:“这放火烧山你可有证据?” “回,回……”钟银口吃着说不出话来,竟直直晕了过去。 顾延轻轻摇头,这幸好自个儿跟着佘笙来了徽州歙县,若是这两人为官时间长了些,与这歙县百姓岂不是一大祸害? 待知府大人带着钟银与那些捕快都走尽之后,佘笙与顾延还在原地里。 景抬细细看了眼顾延道:“愣着作甚?还不快走?” 顾延见着无了人,才将佘笙打横抱起,不忘埋怨景抬道:“你命知晓佘笙她腿脚不便,来时都不带着木椅?” 景抬笑着道:“这不正好给了你一个为美人效劳的机会!” 这顾延的心思他明白,左右他拆散不了他与佘笙,与其嫌恶佘笙倒不如帮着顾延先将佘笙得了手,解了顾延这心结吧,到时他们一道进了长安,宫中和顾府自然有人教训佘笙。 佘笙走不了路,也任由顾延抱着,听着景抬着戏谑之语,便冷声道:“九皇子现下见了苏家三小姐,可还认为民女是?” “原先是我误会了,这苏三小姐另有其人。”景抬眼神中露着欣赏之意。 顾延瞧着景抬飞扬的神色问道:“这苏三小姐想必是你认识的?” “你也识得,秦淮名妓苏小小,那年母后大寿之时还请她进宫唱过曲儿。” “咳咳咳!”佘笙听言一阵猛咳,连 连拉住了顾延的衣袖,在他的怀中咳得十分地厉害。 便是千想万想她也想不到是苏小小。 顾延忙停下了脚步,问着:“这苏小小,你认识?” ☆、第五十一章 冰心裂口 佘笙面色发冷,摇头道:“你多虑了,苏小小是名妓,平日里都是达官贵族人家邀她唱曲儿的,我一届商户还未曾有缘瞧见过。” 顾延知晓她又是在瞒着他,也不恼,走出了牢房他原以为只会剩下轿夫罢了,未曾想到徽州知府与那些捕快都在。 将佘笙在他怀中之景瞧个正着。 佘笙叹了一口气,这下子她的名声怕是真的尽毁了。 顾延见她叹气便道:“若你不愿接受我心意之时,在江南你是不会听到半句有关你我的闲言碎语的。” “当真?”佘笙问着。 顾延点头道:“当真。” 徽州知府连连给撩起了轿子的帘子,对佘笙别提有多恭敬了,十年前这佘笙还未到及笄之龄便能收罗他往日犯下的大罪过,他一直在想佘笙背后的官员是谁? 今日一见方知是顾延,心下想着这顾延对佘笙如此体贴入怀,连她的名声都如此顾及,日后定要管好辖区内的知县官吏,可不能再得罪了一壶茶坊。 夜里行轿总是快些的。 回了明府,佘笙到了自个儿轮椅之上才有些心安,四处寻着小梨并未见她人影,问了好些明家夜里守夜的奴仆都言不知晓。 顾延瞧着她被冻得直抖的身子言道:“小梨这个丫头懂事,你不必担忧,先回房中去吧。” “我并没有担忧小梨,只是我要睡了,要让小梨暖床和放几个手炉在被褥之中罢了。” 顾延听言爽利地推着佘笙进了屋内,脱衣进了内房处冰冷的床铺之中,将一旁的龙凤被尽数打开盖上。 “你给我出来。”佘笙羞恼着言道。 顾延探出头来说着:“本相替你暖床与小梨替你暖床不都一样?” “方才我见了徐才,还以为你总要比他好些,原来也是一路的货色!” “你说本相和徐才是一路货色?”顾延起了身道。 佘笙点头言道:“难不成不是?这般深夜里,你是男子我是女子,你爬上我床名为暖床,实则便是行的轻薄之事!” “你言轻薄也罢,这床暖了,你上来睡下吧,我睡地上罢了。”顾延从床上起身,又从柜子里提了好几床被子在地上铺着。 佘笙道:“你隔壁不是有床?为何要来我房中打地铺?” “夜间喘疾易犯,你这身旁若是没有人服侍着万一犯了喘疾可 不好了,我在此处守着你!”顾延说道。 “哟呵,佘笙,你让堂堂左相睡在地上,这是还将朝廷命官放在眼里吗?”景抬跨着步子进来言道。 佘笙皱眉说着:“长安何时礼教变得如此之差了?女子闺房这男子皆可以进来了?我这儿又不是烟歌楼也不是花月楼!” 顾延也瞪着景抬道:“你进来作甚?” “本王这不是怕你受佘坊主欺负吗?果不其然,你这身子骨只比佘笙好来一些,还在调养之际呢,别自个儿睡地上弄出些病痛来,回房睡去吧。” 佘笙听着景抬之言,原来他真是病症未消的,可方才那一脚踢在徐才身上时,竟觉得他的身子是健朗的。 “我自个儿的身子自己知晓,你先出去吧,我在这里照顾她。”顾延道。 “佘笙,你可真是好命!”景抬放下一眼,甩袖离开。 佘笙望着景抬的背影,对着顾延道:“这九皇子待你是极好的。” “自然,若没了我,他便会是当朝太子。他生性闲淡不愿为皇为帝,只不过他是顾皇后唯一子嗣,陛下唯一一个嫡子,现下顾家之中有我在朝堂之中,陛下身子骨还英朗,这景抬方才没有被逼着入政。” 佘笙未曾想过这顾延会与自己聊这些宫闱秘辛朝堂之事,不过这话让她倒是颇为讶异,“你原本不是还说当今太子勤政为民吗?即便是庶子那也是皇长子,这太子以立定,要改立九皇子怕是难得很!” “那便是要我顾家门楣不倒,我若是出事死了,这顾家无后必定会引起朝堂之上官员重新洗牌,苏家一家为大,到时这景彰能管的住苏家?只能将皇位让与景抬,毕竟这景抬也是顾家之后,顾氏有景抬撑腰着,这些官员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顾延毫无保留地将朝堂之中的现下的格局说与佘笙听着,这话语是极为隐秘之话。 佘笙听着他这话,约莫着也知晓这朝中分为两党,顾家苏家各自为营,互相压制。只是没有想到顾延此人会在朝中有如此举足轻重的地位,“顾相爷,你既知这道理,上次你还怎能说出不要后人之言?” “若你做了我的妻,我便不会那么快死了,我应了你下半辈子不会让你无趣的。”顾延看着她道。 佘笙向来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红霞,她承认,自个儿那颗被冰封起了的心好似裂开了一个口子一般,看他也觉着顺眼了好些。 “方才只讲道 祖冲之的缀术之中的圆周率,你要不要再听下去了?”顾延在地上躺定问着佘笙。 佘笙点头道:“你讲吧!” “这地上真冷,咳咳。”顾延从喉咙底挤出咳嗽声来。 “那边有小榻!”佘笙指着外屋的小榻言道,“你可以去小榻之上与我讲来听!” 顾延言着:“那小榻太小了些。” 佘笙看他盯着自己的床边上瞧着,“你难不成不知男女一床意味着什么吗?” “又不是未曾在一起睡过。”顾延不顾佘笙那清冷的眼神,掀开了被子往里头而去。 “相爷这是把我真当做花月楼之中的姑娘了?”佘笙伸手将顾延往外拉着,只是自个儿的力气太小,被顾延猛地一拉整个人都倒在了他之上。 佘笙连连一滚,背对着他,扯过里边的一床被子盖上,不再理会在后头的顾延。 顾延轻轻一笑,说着:“你放心,在你接受我心意之前我不会轻薄你的!” “你这还叫不轻薄?”佘笙忍不住开口暗啐着。 “佘笙,过了年本相便二十五了,再不娶妻这陛下皇后饶不了我,到时候我真只能到寺庙之中为和尚了。” “相爷要做些什么,我无权做出评断来!” “只消你答应嫁我。” “这事佘笙已经与相爷说的再明白不过了,你的记性不该如此之差吧。”佘笙睡意已经涌上心头,这说话之间带了些朦胧迷糊之意。 顾延想去将手搭在她的身上,却又移开,听着她悠绵的呼吸之声,深深地叹了一气,他年幼时顾氏便和他言过,此生夫妻要做到相敬如宾易,两情相悦难。 若是他求得圣旨赐婚于佘笙,怕她对自己也是相敬如宾。 “我记性不差,只是想着万年冰川也有融化之际,你那心再硬再冰总也有柔软之地,只消将那柔软之地给予我便好!”顾延这话说得极轻。 正要入睡之际的佘笙听了个明明白白,她才与顾延相识几日,此刻竟生出了一种心思,卸下自个儿的满腹心防与顾延在一道,不过心思只是心思,一闪而过罢了。 ☆、第五十二章 雪灵芝 明府院中天井处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子,上边摆放着人手一碗的薄皮馄饨,在冷天里飘着屡屡热气。 徽州早膳在江南一带是颇有些名气,比纸薄的面皮包着的嫩嫩的肉馅的薄皮馄饨,瞧着样子便如水晶元宝一般。 昨夜里明家虽发生了大事,不过今儿个府中还有着几位贵客在,早膳的样式照样是丰盛精美的紧。 明老太君端坐在朝南处,一夜未眠,她的气色倒是没有半分差了下去。 倒是明光一脸疲惫,见着小梨拉着明欢过来用膳,便向她说道:“小梨姑娘,麻烦你去通禀佘坊主一声,就说我有要事与她相谈。” 小梨恼着自个儿问道:“我家小姐回来了?” “是。” 小梨焦急地扔下明欢往客房处小跑着过去,她再心仪明光喜欢明欢,也比不过佘笙在她心中分量来的重。 昨日里没有她替小姐铺床放暖炉,那冰冷的床铺小姐如何睡的进去? 满心里都是内疚之意,小梨也着急慌忙地推开了佘笙的房门,这后头还跟着一个一直吵着要娘的明欢。 小梨进了内堂,见到佘笙闭着眸子躺在顾延怀中,一霎时,自个儿这脸蛋儿上边娇羞地可以烤鸡子了,烫的很。 她回头见着明欢,将他抱起捂着他的嘴巴蹑手蹑脚地往着门外而去。 明光看着小梨出来时候脸蛋娇俏红成这幅模样,便说着:“这佘坊主房内如此热吗?不知佘坊主可起身了?” “还未曾。”小梨说着。 明光踱着步子道:“麻烦小梨姑娘唤醒佘坊主可好?这事有些重大。” 小梨摇头说着:“小姐自从入了冬以来,真正能睡好的日子甚少,今日里她难得睡得迟些,奴婢不敢叨扰。” 且说这里边还有顾相爷呢! “相爷和你家小姐起了吗?”景抬端着药罐过来言道。 小梨见着景抬手中的药罐,这才记起来自家小姐的用药时辰要到了,她这药还未煎。 “回九皇子,还未曾起。” “这是昨夜里顾延要本王熬得药,给佘笙用的,你进去唤醒他们,别错了用药的时辰。”景抬说着,顾延有意要护着佘笙的名誉,这景抬却不是如此想的,佘笙如此性子之人如果不逼迫她哪里能成事。 明光这会儿明了为何小梨的脸会如此彤红一片,他昨日的猜测 是不错的。 景抬看着在沉思的明光问道:“昨夜山火损失了多少茶叶?” “回九皇子,明家库存着来年新茶采摘之前要发往两广处的茶叶尽数全毁了。” “那你当如何办?”景抬问着。 “现下只能向一壶茶坊借些茶叶了。” “怕是佘笙不肯吧?” “姐夫此言差矣,小小虽为青楼女子,但也听过佘坊主的名声,这佘坊主向来都是菩萨心肠的。” 苏小小自偏门进来,这头上梳着时下秦淮城中流行的出云髻,额间画着金梅妆,眉如柳丝,眼中流波如淮河一般尽现柔意,说出的吴乡之音也是极为软糯的。 景抬甚少会为女子容貌给吸引,这苏珍仪算是一个,否则以他的性子即便是苏家女儿他也是不会娶的,这苏珍珠也算得上是一个,而现下他又被苏小小给迷了心神。 这苏家女儿容貌想来都是极美的。 “苏姑娘,恭喜苏姑娘寻回了至亲。”明光寒暄着,这苏小小今时不同往日,对她尊敬些是应该的。 “明庄主多礼了,昨夜里听闻明家除了灾祸,这除了茶叶之事可有人伤得?” “多谢关心,这茶山年里头放了年假,除了一守夜之人也无他人,便也无人有伤。”明光应答着。 许是外边的声音太过烦杂,吵地人安睡不了,佘笙便醒了,眯着眼睛,轻声唤着:“小梨。” “小姐。”外边的小梨听到佘笙的声音,忙不迭地端着药罐子往里边而去,“小姐快些用药,这外头风大,不知道有没有凉掉?” 佘笙看了眼外边的日头,透过天窗洒进来,刺得人眼生疼。 顾延醒转后,伸手替她挡着光言道:“时辰还早些,不多睡会儿了?” 佘笙往着里头进去了些,远离着顾延道:“清晨了,小梨也回来了,你该走了。” “干娘。”跟着小梨进来的小明欢迈着小腿爬上了佘笙的床,乖巧地喊着。 顾延一把将小明欢抱过,将他的棉靴脱下,放在了他与佘笙之间的空隙之处,摸着他的小嫩脸微微拧了一拧,觉得味道甚好。 再看看佘笙那清瘦地脸,好似摸起来全是骨头。 说起来,他还未曾摸过她脸呢,不知是何滋味。 “小姐,用药吧。”小梨递着药碗给了佘笙道。 佘笙接过不顾烫口,一鼓作气地喝了下去,“这药怎得比往日有些不同了?” “这药里边有雪灵芝在。”顾延答着 “雪灵芝?那不是只供皇室的御用之物吗?” 顾延点着头说道:“我来江南之时,景抬从御医处带了不少雪芝出来,你这会儿劳累人参无用,还是用雪芝来的好。” “小姐,您瞧瞧这姑爷,哦,不,相爷对您多好呐!”小梨口快地说着。 顾延倒是挺喜欢听姑爷二字的。 “干娘,雪芝好吃吗?”明欢带着奶音的嗓音响起。 顾延赶在佘笙面前,摸着明欢的头说道:“不好吃,苦得让人要流泪。” “那为何这么苦还要给干娘吃呢?”明欢侧着头问向顾延。 “虽苦但能治人性命。”顾延一直摸着明欢的脸蛋言着。 佘笙见着明欢的小脸被搓红了对着顾延言道:“你如此喜欢孩子自个儿去生养一个来,欺负明欢无娘亲是不是?” “干娘,我有娘亲了,昨夜里便是娘亲陪我一起睡的。”明欢从床上起来往着小梨边走去。 佘笙冷声说着:“胡闹,那是小梨姐姐。” 小梨听着自家小姐的话,忙跪下说着:“小姐,昨日是明家老太君和明庄主所托,小梨这才说是明欢少爷娘亲的,未曾照顾好小姐,请小姐责罚!” “起来,你别误解了我的意思。你与小兰不同,你从小就在我身旁长大,且家中父母健在。爹爹又是江南有名的茶博士,你娘亲又是有名的茶娘。 若是老太君与明光要你做阿欢的娘亲,那便来我这下聘八抬大轿一样都少不得,若是没有这些,你做哪门子别人家的娘亲?平白让人小瞧了你去!” 顾延倒是颇有趣味地看了佘笙一眼,她呀,这心肠终究还是软的。 瞧着脸色那么硬,对丫鬟妹妹看似没有什么情谊,实则却是真正放在了心尖处的,这番话换做是他都不敢说要让明光八抬大轿娶一个丫鬟,这佘笙倒是敢说。 “小姐,小梨不嫁人,小梨这辈子都照顾小姐了。”小梨听着佘笙之话,哪里还会有其他的心思,小姐对她这般好,她怎可在小姐还无依靠时离开。 “你家小姐有本相照顾,你且安心出嫁便是了。” “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姑爷就会寻人开心。”小梨面上带羞地说着。 外屋珠帘作响,传来女子软糯之声:“佘姐姐何时有了夫君了?小梨姑娘你都唤姑爷了。” 苏小小掀了帘子进来,见到佘笙床上有个俊雅男子,捂嘴便笑道:“瞧着小梨与佘姐姐一直不出来,我这进来瞧瞧,看来佘姐姐真是有艳福呐,怪不得烟歌楼里的管少庄主千盼万盼都盼不到您去呢!” 顾延挑眉看着佘笙,她说不识得苏小小,这苏小小可是唤她亲昵得紧。 ☆、第五十三章 雁儿唱戏 苏小小见佘笙不理她,随后说着:“佘姐姐,若是这管少庄主见得你与其他男子共躺一卧,怕是又要来绍兴城中闹事,前几日我出秦淮城之时他还吵嚷着初春要与你提亲呢。” 顾延听到提亲二字,纳闷道:“这管少庄主是何人?” 苏小小露着淡笑,软糯的嗓音里边儿尽是敬佩之意地言着:“管少庄主乃是淮河一霸,秦淮城中的青楼赌坊皆是他家的产业,他十岁那年便对佘姐姐一见钟情,这五年来日日夜夜都唠叨着佘姐姐呢。” “这么说来那管少庄主年纪也就个十五?还未到弱冠之龄?” “正是。”苏小小点头。 顾延松了口大气,不过就是一个十五岁的毛头小子而已,不足为惧。 “佘坊主,可用好药了?明光有要事与你相商。”门口明光一直未见有人出来,便出声喊道。 佘笙听着明光之话便上了轮椅,不顾苏小小与顾延先行出了门。 今儿个她难得的未穿素白之衣,换上了一件臃肿的红色大袄,头上倒是也未曾带着假发髻,长发垂在脑后边外边冷风一飘尽数地拂在了她脸上。 未化红妆的脸上尽显白皙。 “佘坊主,听闻您有让百年茶树起死回生之法,可否告知明光?”明光看着佘笙出来,忙上前说着。 佘笙皱眉回道:“起死回生是大夫圣手之事,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佘坊主要些什么?您尽管直说便是!”明光言着。 佘笙手指轻叩这轮椅边上的木扶手,言道:“我言无法便是无法。” “这紫霞山上的百年茶树乃是珍贵茶树,佘坊主也是爱茶之人,怎能见死不救!”明光带着不少的焦急之色。 “光儿,不能对阿笙如此无礼。”明老太君由着丫鬟搀扶着进了院子里,言道,“这早膳都备好了,几位贵客昨夜也睡得不好,今早特地来请几位去用膳的。” “老太君客气了。”佘笙冷淡地说着。 明老太君叹气说着:“唉,这真的是树大招风呐,好好的一片紫霞山不知是得罪了谁!” 佘笙闻言而道:“老太君,这事也是有人冲着佘笙而来,一壶茶坊身为江南茶坊之首,不会对此事不管不问的,定会找出凶手来替明家偿还这偌大损失的。” “阿笙呐,老身记得那年官府将佘家的茶坊茶山判回给你们两姐妹,这佘家 有个长工怀恨在心,烧了茶山上的不少百年的茶树,那时候都传言佘家茶坊要没了。 未曾想到那一年出来的越茶倒是让江南各个茶坊都敬佩的紧,这佘家茶坊改名一壶茶坊之后,名声大噪,顶级越茶便是那时被人传扬的,若是阿笙有法子的话就当做是帮老身了,你要些什么老身只消有法子便给,哪怕是明家这偌大的园子,你要你也尽管拿去便是!” 明老太君的声音虽然依旧带着她平日里的柔软,语气倒是比平常里要强硬了好些。 “老太君,这一壶茶坊与明光茶庄向来是生意场上的对手,要我说那火便是佘笙放的,她又怎会出手相救呢?”张雁儿跟在明老太君身后言着,心下带着恼恨。 佘笙还真是好命,能从官府里无恙地出来。既然官府不管,那她便自个儿来治佘笙之罪。 昨日她在佘笙房内放了那只带着煤油的簪子,这证据确凿这佘笙还能有什么话好说。 等下子证据出来了,她便是找出烧毁明家茶庄凶手之人,这明老太君与明光不得都对她高眼相待吗?到时她在明家又岂会还是寄人篱下? 若是那黄公子知晓了也会对她多加赞赏吧! 明老太君瞧着张雁儿十分不喜,厉声说道:“张雁儿,你若再胡言乱语便滚出我明家去!” “老太君。”明夫人连连将张雁儿护在身后,懦弱脸上对明老太君带着些许害怕之意地说着,“这雁儿她无所依靠,只剩下我这姑母了,还请老太君宽恕雁儿,媳妇日后定会对她多加看管的!” “我未曾胡说,昨夜里我见到她的丫鬟鬼鬼祟祟地在她房中藏着一样物什,老太君大可随我进去她房中搜查一番便知晓我可曾诬陷与她!”张雁儿指着佘笙的屋内言着。 小梨脸色之中带着些焦急,忙言道:“张小姐,你别血口喷人,奴婢并没有干过此事。” 佘笙冷冷地说着:“小梨不必慌张,这是明家的屋子,明家若要搜尽管搜查一番便好,清者自清!” 明老太君怒瞪着张雁儿道:“张雁儿,你别把自个儿当明家的主子了,阿笙你也莫要生气,有我在不会让人乱来的。” 明夫人这次却忤逆了明老太君的意思,言道:“老太君,这明家紫霞山上的茶叶甚少有人知晓,怎得偏偏开年要竞选御茶又是佘坊主到来之时被人烧了,儿媳觉得雁儿说的不错,不如搜一搜,若是无此事,也能还的佘坊主一个青白。” 张雁儿忙随着姑姑说道:“若是这次我言错了,我便自请离府。” 佘笙瞧着她这副自信满满的模样,看了眼自个儿的房内,想必昨夜里是有人动了手脚。 “娘亲,此法子不妥,我相信佘坊主不是如此恶毒之人。” “尽管搜便是。”佘笙开口淡然道,既然有人费了心思要来诬陷她,不给他们一个唱戏的机会岂不是太浪费了些,这张雁儿如此温婉可人的角儿可是在戏园子里见不到的。 张雁儿听言走了进去,看见内堂之内顾延还斜躺在大床之上,她连连捂着眼睛,转身小跑出了客房之门,“佘坊主,你这房中,怎会有男人呐?你也是太不知羞耻了。” 明老太君眼色之中划过一丝失落之感,想给明光找个好女子,佘笙她是顶顶喜欢的,只可惜自家明光迟了一步呐! 佘笙心下懊恼地紧,方才以为他会和苏小小一道从后边小门处离去,哪曾想他倒是又睡下了。 “雁儿,别乱言。”明光知晓里边是顾延便出声对着张雁儿呵斥着,得罪佘笙在江南茶界便就不好混了,得罪顾延的话他更是不敢去想后果。 明老太君言道:“阿笙,这时辰亦是不早了,还是快些去用膳了吧!” “不,老太君,您不能如此包庇佘笙呐,哪怕她是一壶茶坊坊主,但这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定不能轻饶了她!更何况她还如此不知羞耻,在房中藏了男人!”张雁儿急忙说着。 顾延在里头被吵的心烦,便顶着朦胧睡颜,只穿着一件单薄青衣,跨步出来将一支簪子扔在了地上,言道:“不知你说的是否是这证据?” “是,是,顾相爷真是英明。”张雁儿看着制作精美的簪子言道。“佘笙,现下这证据可是顾相爷拿出来的,你还不乖乖自首了,放火烧山要判的可是死罪!” 明夫人原本软弱低着头的脸上现下涌上了一股勇气,指着佘笙道:“想不到真的是你,这次要不是雁儿聪明,真要被你蒙混过了去,你的心肠怎如此狠毒?” ☆、第五十四章 家丑外扬 佘笙面色岿然不动,摇着轮椅在青石板路之上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到了顾延前边弯腰捡起了簪子,细细看了下道:“这簪子的成色连我府中的烧火丫头都不稀罕戴。” 顾延见她将簪子拿了起来,忙上前一把将她手中的簪子夺过,递了一条帕子给她道:“仔细擦擦手。” 佘笙接过帕子擦着手,这股子煤油味道又引得她一阵咳嗽。 张雁儿看着顾延的神情不对忙说道:“顾相爷,她是凶手,你怎么能这般护着她呢?” 明老太君听着这话,气的人直发抖,跟着明光厉声言着:“这张雁儿竟蠢笨到如此地步,今日你若不赶她出府,那边让老身出去好了!” 佘笙上前劝道:“明老太君不必与蠢笨者一般见识。” 张雁儿听着明老太君的话,面色有些焦急,原本温柔之声也变凶残起来说道:“如今证据确凿,这证据还是顾相爷从佘笙房中扔出来的。老太君,这有功的是我才是,不能赶我出府呐!” 明夫人也没了懦弱神色,急忙说着:“老太君向来不喜雁儿也便就罢了,只是雁儿这个孩子命苦,今日里于我们明家有功,您怎得如此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佘笙冷笑着道,“原说这是明家的家事,本坊主身为客人不得掺和,但此事冲着本坊主而来,我便不得不说,张雁儿你真当这明家老太君与你一般蠢笨吗?” “你无端骂人作甚?”张雁儿说道着。 “顾相爷将这簪子一扔出来,你便言这是证据,我且问你,这一根小小的簪子算何证据?” 张雁儿惶急道:“这簪子之上沾染了一股煤油之味。” “那你的鼻子竟比王员外家中的大黄狗还要灵,离簪子这么远都闻得到煤油之味!”小梨讽刺地言着。 佘笙听着小梨这话也不拦她。 张雁儿怒道:“何时主子说话的时候轮到一个丫头顶嘴了?” 小梨听着这话,眼神之中带着些落寞,忙往着佘笙身后而去。 佘笙倒是在意着明光的神情,他那脸色之中除了劳累之外还添了一丝心疼之色。 “小梨丫头亦是我明府的客人,倒是你可以去收拾行李回你张家去吧!”明老太君言着,“这簪子上边沾了煤油又如何?哪怕这簪子是佘笙地又如何?这阿笙冬日里不良于行之事江南茶商都知晓,她难不成还推着轮椅去烧火不成?” “这,她,她可雇人……”张雁儿现下恍然大悟了过来,用这簪子做证据是一点都站不住脚。 昨夜里她真是被黄公子的满口花言给迷了心窍呐,连这脑子都未曾动。 明夫人这下子也明白了过来,一根簪子算什么证据?倒是这张雁儿一口咬定是佘笙所为让人有些生疑了。 “来人呐,将这张雁儿给我赶出府去!”明老太君发声道。 “老太君,不如将这张雁儿给我如何?”佘笙语气虽淡,但明老太君与明光在此中听出了不少慑人的意味来。 明光忙道:“佘坊主,雁儿年幼,你便饶了她这会儿吧。” 同为茶商,明光听过不少对佘笙的风言风语,她性子凉薄,对付与她不利之人的手段甚是高明。 传言是传言,明光未曾亲眼见过,只是他也怕佘笙真对张雁儿出手,这张雁儿虽蠢笨了些但也是他嫡亲的表妹。 顾延看着明光说着:“这张雁儿如此诬赖佘坊主闺誉清名,仅仅赶出府门怕是不够吧?” 明夫人这会儿倒是脑子灵清了起来,扯着张雁儿的衣袖,嘱咐道:“雁儿快给佘坊主道个歉。” 佘笙手指依旧轻叩着木靠手,顾延这话倒是多说了,张雁儿在她眼中不过是一生锈了的废刀一般,要她道歉有何用? 她要的是张雁儿背后那拿刀之人,能想出如此蠢笨之法的人倒是没有被暗卫查到,真是奇怪地很! 张雁儿虽是出生小户人家,但她从小就不喜商户,现下要给佘笙道歉她自然是不愿的。 摇摆着身子忸怩得很。 明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忙说着:“雁儿,快些道个歉。” 佘笙凉薄而道:“别逼着张小姐了,张小姐怎知我这房中有簪子的?这根簪子于本坊主来说是算不得什么,但于张小姐全身穿戴来瞧这簪子亦算是珍贵之物了吧?” 张雁儿听着这话不语,她玩玩说不得这是黄公子给她之物,若说是黄公子给她的物什,这便成了私相授受。 在她们族中这是要浸猪笼的。 明夫人忙说着:“这簪子是我给的雁儿。” 佘笙哪里会信此等之言,对着明夫人面色凉薄地开口道:“明夫人要知晓这明府才是您日后的家,而您的娘家还要仰仗着您呢,若是您如此偏袒张雁儿,今儿个烧的是茶山,明儿个烧了明家也不无可能!” 张雁儿刚要反驳之时。 这明夫人便开了口说着:“此事也是我们明家的事情,佘坊主只是客人,说这些话也颇有失身份!” 明老太君拄着龙头拐,重重敲地说着:“阿笙是江南茶商之首,明家出了如此大之事,这阿笙所言也不是不无道理,你若是再护着张雁儿,便和她一起出了明家大门去。” “老太君!”明夫人急了。 明光也忙道:“祖母,这娘亲也是护犊心切罢了!” “护犊心切?哪门子的犊!阿欢与你才是她日后可依靠之人,可她呢?昨日里老身陪着九皇妃去黄山之时,她竟放任阿欢不管不顾,这等娘亲你留着何用?若不是她嫌弃阿欢生出来时日子差,给阿欢娘亲用了延产药物,这阿欢娘亲又岂会年纪轻轻地就去了?累的阿欢落得了一个灾星之名!” 明老太君脸上可谓尽是痛恨之色,那根红木龙头拐杖在地上敲出极大的声响来! 佘笙当做未闻一般,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明老太君是不把她和顾延当做外人呢?还是真被明夫人给气糊涂了。 “祖母,你说的当真?这母亲真当给阿欢娘亲用了那药物?”明光脸色微惊,当年他就觉得阿欢娘亲死的时候明夫人所为有些怪异。 未曾想过其中还有这一遭。 明夫人倒是毫无愧疚之色地对着明光言道:“光儿,娘亲那时候不想孙子出生在那不好的日子里,这并未有错,昨日里来府上的苏三小姐贵为相府之女,不也是因着出生之日不好被赶出相府家门吗?连长安城中大户尚且都如此,灾星就该被火烧死,怎得还能让他来祸害我明家门楣!” “真正是愚昧至极。”苏珍仪的声音从她房中传来,门吱呀一声打开。 佘笙低下头,用着披散着的头发遮住了她清癯面孔,从零碎的发丝见她能隐约见得些苏珍仪的大气容颜。 ☆、第五十五章 佘锦出事 苏珍仪今儿个穿着一袭紫袍上头披着一件褐色大氅,款步出来身上便是贵气逼人。 明家人连连对她行着礼。 佘笙也跟着行礼,任由长发丝随风打在脸上。 “这本宫在里头听了好久,今日之事来龙去脉也听得一些了,若非这明夫人言了本宫娘家,本宫也不愿意插手明家家事。本宫倒觉得灾星一事皆是迷信之词罢了,人若心存良善便是善人,若是心存恶毒便是灾星!”苏珍仪端庄言道。 明老太君听着苏珍仪这话,连连应着道:“九皇妃说的极是。” “想不到大姐姐也有这般见识。”苏小小不知从何地方出来言着。 苏珍仪看着苏小小眼中尽是内疚之意,拉过她的手言着:“十年前,大姐未曾对你伸着援手,累你入了娼门……” 苏小小讽笑一声道:“九皇妃,你我是姐妹,不必说如此冠冕堂皇之话。” 她这话中是一点都不给苏珍仪留个面子。 顾延站着佘笙身旁,见她的下巴快要抵住身子了,她只晓得躲,可躲能躲得过去吗? 张雁儿见大伙儿的注意都在苏珍仪之上,偷摸着往外边儿跑去,姑姑害了明欢娘亲,定会被明光表哥所不喜,也护不了她了。 索性她昨日里帮了黄公子,不如跟着黄公子去罢了。 明家没了紫霞茶山虽不累及原先的毛峰茶业,但也会伤一番筋骨,她事情已经败露了出来,再留在明家已然无用。 佘笙余光瞧见了出了院子的张雁儿,唤来身后地小梨轻微出声言道:“你随着张雁儿去瞧瞧,若是张雁儿进的是茶商屋里,便唤出暗卫来盯着,你回来禀报我。” “是。”小梨听着往外头走去。 小梨前脚刚走,这明夫人便发现张雁儿不见了踪影,忙喊道:“雁儿,雁儿呢?” 她也匆匆往外头找去,脸色尽是焦急的很。 明老太君轻摇头,原先给儿子找媳妇想着只要软弱好拿捏便好,却不曾想找来如此蠢笨之人,现下她孙儿的填房可不能再找这无脑子之人了。 “这位怕就是佘坊主了吧?早早听过佘坊主之名,还未曾见过呢!”苏珍仪对明家家事不敢兴趣,对着佘笙她倒是兴致满满,毕竟是顾延看上的人儿她倒是想要瞧瞧。 顾延挡在佘笙前边言道:“佘坊主近日里病重,莫要将你沾染上了。” “瞧瞧,这顾相爷有了小娘子都不让我瞧呢,平日里你来九皇子府上我可是有拦着你瞧谁不成?”苏珍仪笑言着说道。 苏小小也跟着言道:“相爷,这佘姐姐可比九皇妃长得还要美的紧,就别藏着掖着了,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姑娘,这江南城中有些名气之人哪人没曾见过佘姐姐的容貌呐!” 苏珍仪堆着笑意言着:“相爷莫不是怕本宫会吃了佘坊主不成?让本宫瞧瞧又如何?” 佘笙猛咳着,嘴边涌出了一股鲜血。 顾延忙蹲下身子,将她一把抱起往着屋内而去。 “佘坊主?” “阿笙!” 明光与明老太君都心中着急着,佘笙在他们家里出了好歹,那他们在江南可真是呆不下去了,谁人不会说是他们明光茶庄故意着要害佘笙的。 忙跟着顾延往里头而去。 顾延跟着一大帮进来的人,低吼出声道:“都给本相出去。” 语气威严,除了苏珍仪之外都被吓了一跳。 苏珍仪扫了床上之人一眼,她这长发盖在面容之上瞧不得太清楚,不过看着她嘴角的鲜血,也怕沾染下佘笙之病连累腹中孩儿,便往着外头而离去。 顾延见着人都走完了,走到佘笙跟前,恼道:“咬破自己嘴巴吃得有趣是不是?都不晓得疼的吗?” 佘笙抬眼望着他,方才她不想见到苏珍仪,徒惹麻烦,便想着法子吐血让苏珍仪远离她,她的咳血症自从太医推拿之后好了好些。 咳不出来血她便咬破了口角的皮肉,待鲜血流出来之后便是一阵猛咳。 不曾想这顾延竟能瞧得出来。 “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不用我管?”顾延恼着,“与你相见到今时今日你为了苏家损了你自个儿身子多少回了!你这命是本相救回来的,本相管定了。” 佘笙冰眸睁着,伸出一葱白玉指来堵着流血的伤口,提高了声调言道:“船上之时我就言过要将命还给你,你自个儿不要的,我自个儿的日子,你凭什么来管?” 一急之下竟将长安口音也尽数逼了出来。 “若无本相你昨日可有从牢内活命之日?怕是早就被徐才玷污了清白吧!” “反正在你眼里我佘笙也是个人尽可夫之人,徐才也好你也罢又有何区别?不过你比他俊俏了些年轻了些罢了,一 样的龌龊心思!” “你就是如此想我的?“ “小小年纪就去青楼之人会是什么好人?” “那你呢?你不照样也去了青楼?” 佘笙言道:“是,我小小年纪便不知羞耻去了青楼,相爷该知晓我的本性便是如此浪荡之人,也是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之人,那便请离佘笙远些!” 苏珍珠也是因他而来,苏珍仪也是因他而来,没有他自己怎会惹那么多的麻烦。 顾延真是气急了,甩袖往外走着,道:“如了你的心愿!” “慢着!”佘笙出声叫住了顾延。 顾延知晓自个儿应该怒气腾腾地离去,但她这两字一喊出来,他便不争气地停下了步子,她可是悔了?他的心中微微有些期许。 “将你的衣裳拿走!”佘笙指着床边搭着的锦衣言着。 顾延一把扯过了衣裳,这次是真被气着了,她的眼中便是如此容不得他的事物吗? 没了顾延,这整个客居里便安静的很,能听得这外边有几只喜鹊叫喊之声。 佘笙却皱眉想到了难堪之事,她的轮椅还在外头,不能行动半分。 她便只能等小梨回来,无聊之际,她摸索这木床之上雕刻着的百子闹春图,这上头的娃娃好生可爱,回想着方才明欢在她床上之时,心中真还有微微悸动想要个娃娃。 正当她愣神之间,窗外树荫浮动之间,便有一黑衣人进来在床边弓着腰禀报道:“主子,二小姐与南翼被知府大人关进了牢笼之中,佘家族长还扬言要在明日午时将二小姐浸猪笼以儆效尤!” 佘笙冷眉一紧,深吸了一口气,今年这冬日事情比往年要多了好些。 ☆、第五十六章 最远之距 佘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若是能熬过这个多事之冬,应该会好过些吧,索性年关快要过了。 “佘姐姐,方才我在外头瞧着左相爷隐着一股气出去了,怎得将他给惹恼了?”苏小小的声音从外传进了里边,带着些幸灾乐祸地意思。 佘笙跟前的暗卫闻声已经没了踪影。 窗前的枯木树枝倒是发出些声响来。 佘笙冷声说着:“未曾想到小小姑娘您是苏家三小姐,往日里对你多有不敬,还请你谅解!” “哟,听着佘姐姐说这话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苏小小坐到佘笙床边言着,“刚好收到管庄主的的信鸽,言着绍兴城中佘锦姑娘出了大事,先是穿女装被新来的知府大人的小儿子看中了,后又在青楼里边扮小郎君与知府大人的儿子打了起来,将知府大人儿子打得鼻青脸肿的,倒是被知府大人的女儿救了。 那知府女儿心仪佘锦姑娘,便要她做了夫君,那知府大人也是心大的,头天就让佘锦与他女儿成了亲,夜里洞房的时候这佘锦姑娘被一男子给拐走了,这等知府大人的家丁追上他们时才知道原来这佘锦姑娘是女扮男装的!” “这小丫头一直嚷着要学戏文之中女扮男装,我一直不允她这般做,这倒好还真扮出事情来了。”佘笙无奈冷言着,还以为这小兰与南翼能管着她,还是让她闯了这大祸。 “佘姐姐对佘锦姑娘那么好,你难道不管她了?”苏小小问着。 “管,自然是要管的。” “可这明家放火之人还未找出来,你能安心回的了绍兴府?再言了,那是新来的知府,得罪地又是他的爱子爱女,连得他的名声都没了去,想必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佘锦与你呐!” 佘笙抬眼望着她道:“小小姑娘的意思是?” “你该知晓我与苏家之仇恨吧!” “知晓。”佘笙轻言说着。 “替我向苏家报了杀夫杀父之仇,我便帮你救了佘锦。”苏小小紧握着拳头言道。 佘笙摇头说着:“小小姑娘真是高看佘笙了,苏家权势滔天,说句大不敬之言这皇帝都忌惮着苏家,我若是帮了你连累到我自个儿怎办?且言你是苏家三小姐,与苏家有着血脉情缘万一到时候倒戈相向于我,我该怎办?” 这一番话,说着好似苏小小真是苏年锦一般。 “佘姐姐,话我也不和你多说,我不是苏年锦只是假扮她 罢了,你也该听过长安花月江南烟歌之名吧,你一壶茶坊之中的乐娘唱曲儿的姑娘都是从长安花月楼之中来的,虽说也是极好的,可江南这边的富商文人却觉得烟歌楼中的曲子要好些,你若是帮了我,我便来给你茶馆之中唱曲,如何?” “小小姑娘,茶坊之中茶为重,曲为轻,您可不要来为难我了。” “这次佘锦之事若无我相帮,我瞧你如何能解决了去!”苏小小见好生相求联盟不成,软糯之言之中也有些强硬起来。 佘笙言着:“一壶茶坊能到今日的地步也未曾靠过别人,你若不帮无碍,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世道之上有银子还能使鬼推磨,正巧一壶茶坊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 苏小小闻言道:“其实我也用不着你多帮些什么,只要你让我勾搭上顾延便好。” “你方才也见到了,我惹恼了他。”佘笙道。 苏小小呵呵一笑道:“我若不早早地做了准备,岂会来徽州找苏珍仪,苏家一入绍兴城之中我便开始留心了,这顾延往你府上去了几次你以为我不知?他背你下了大慈山你以为我不知?他这满腹心意都在你身上。” “你胆子倒大,敢去跟踪当朝左相爷。” “背负满门血海深仇岂能胆子不大,便是连苏家人忌讳不语早已死却的苏年锦这身份,我都能查得到,一个区区左相爷算得了什么?” “区区左相?”佘笙对这四个字很是在意,顾延除了孟浪了些其余才能还是有的,怎么会是区区左相? 苏小小眨眼说着:“佘姐姐倒是护着紧呐!区区左相四个字都如此在意。” “且不言这个,你说要勾搭顾延是何意思?要借用顾延去对付苏家?顾延身处高位又岂会因为一个女子搅乱朝堂局势?” 苏小小狡黠一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面上我心仪顾延要勾搭着顾延,实则我要勾搭的是九皇子景抬。” “九皇子与九皇妃伉俪情深,你要是在其中横插一脚,岂不是毁了苏年锦的名声?小心那苏年锦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佘笙眸光之中露着冷淡之意。 苏小小却道:“一个灾星,有何可惧?且言我这身后还有一个烟歌庄支撑着,佘姐姐,当年我家血仇你是亲眼所见的,若无你也不会有苏小小活命下来的可能,既然活着,那血仇我不能不报。” 佘笙言道:“当年我就劝过你,苏家的仇你报不了。” “佘 姐姐,报不了也得报呐,否则夜里我那夫君日日入梦问着我为何要做名妓?为何这一年又一年地不曾给他家报仇雪恨!” 苏小小的话语之中竟是无奈之意,佘笙也不理会她,这外头喜鹊声音叫的是颇为了厉害一些,她往外头看着枯树枝上尽是喜鹊儿,像是有一桩喜事要成了一般! 只是现下哪里来的喜事,尽是些埋汰人的肮脏事。 -- 顾延进了自个儿的房门,景抬已在里边梨花木桌前等着他,“南小郡王有了踪影,倒是和佘笙的妹妹被一起关押了起来,刚收到南王府的书信,求你我不要插手此事。” “南王暗卫方才已与我讲了。”顾延应道。 景抬上下打量了一眼顾延道:“怎得不在佘笙房中穿戴好了出来?” “日后别提她了。”顾延将外衣爽利地套上言道。 “为了她冰天雪地来了绍兴,又连夜跟着她出了绍兴城到了杭城徽州府,到现下来说不提她了?顾延,你别把我当做明家三岁小郎君一般欺瞒了去。”景抬对着顾延这话是不信的,他能不提,怕是连一刻钟都忍不下来。 顾延倒了一杯茶道:“欲擒故纵你可有听过?” 景抬闻声言道:“欲擒故纵?此次倒是一个好机会,佘锦落难你倒是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高明呐!不过南王府求你我不要插手,若是插手怕是会惹得南王不喜。” 顾延闷着一口喝尽了手中之茶,唇间尽是苦涩滋味,道:“佘笙若是连救佘锦的本事都无,怎会被我瞧得上?” “那你怎说出欲擒故纵这四字来?如何擒如何纵?我到是有些好奇了。 “是她对我欲擒故纵。”顾延闷声说着。 景抬望着一脸自信的顾延,拍了拍他的肩道:“看来皇姑姑没有将别的本事给了你,倒是将自傲的本事给了你,佘笙那副冷淡面孔,能对你欲擒故纵?” “景抬,我不骗你,她十年前曾说过下半辈子要我陪她的,她自个儿的话不会不算数的。”顾延墨瞳之间尽是慌张之色,“我宁可相信她是对我再用欲擒故纵之术,也不愿她是真让我离她远些!” “那若是佘笙要你离她远些这话是真的呢?”景抬不知顾延竟以情深至此,执念已十年未消。 “她只说了离她远些,可没说远是一寸,一尺还是一丈?于我而言离她一丈已是最远之距。” ☆、第五十七章 太君算计 苏小小见着佘笙朝着外头不晓得瞧些什么,只是都不理会她,她便觉得无趣起身离了去。 她到了门口驻足回头而道:“当年我便知晓你与苏家也有仇,只是我不晓得你与苏家是什么仇?只是若我到了你如今这个地位又得了顾延如此欢喜,便会义无反顾地嫁给顾延,即使不能向苏家报仇,也可见着苏家那些之人对你恭敬有加的,又何必将顾延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佘笙勾唇一笑,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岂会为了报复苏家去嫁给自个儿不喜之人,她若要嫁也得嫁心仪之人,不过若是真有心仪之人她也舍不得去牵连与他。 见着苏小小扭着柳腰远去,佘笙便想着若是当年她未从长安城中离去,见到了那屏风后头的顾延,两人在那年纪相识,又会否心仪他? 或许是会的吧,顾延他如此有才华。 宅门深深之中,无聊的光景之下,女子大概都会对有才的郎君动些儿女情长的小心思。 只不过如今她已经过了那个豆蔻花季般的年纪,也不像大宅门之中千金娘子们般清闲,光是三月后查账已让她无暇去想这些儿女私情。 “小姐,如您所料,这张雁儿进了黄家。”小梨小跑着进来回禀着。 “黄家?”佘笙想着这徽州城之中的茶商,问道,“可是黄家毛峰的黄家?” “正是,我回来时已让暗卫仔细些盯着黄家人了。” “可有问原先查着黄家的暗卫查出什么端倪来?” 小梨左右瞧了一瞧确定无人才道:“暗卫说昨夜里黄家只见黄三公子出去过,这黄家其余人未有动静,他跟着黄三公子,才知晓这黄三公子只是与张雁儿子在明府后头私会给了簪子罢了,我便觉着这黄家与明光茶庄之事离不了干系但也无证无据,便让那暗卫继续好生盯着,查出证据来才是。” “你这事办得不错。黄家的茶叶生意只是在江南这边罢了,未曾做到长安过,那根簪子是长安之物这黄家怎会有?怕是这黄三公子也是一把废刀罢了,真正的凶手在后头,你我先回绍兴城中,等年后再来一趟,快些去准备下。”佘笙言道。 小梨言道:“小姐,不是还要去秦淮扬州吗?怎得就要回去了?” “你准备便是了。”佘笙不将此事告知小梨,怕小梨慌张在路上出些岔子,回去路上也是要好些时辰的,这水路不知通了没? “是,小姐,不过瞧着大风,外头已在飘着 几片零碎的雪花,这水路怕是不好走。” “那便走官道,备马车罢。”佘笙不喜做马车,长路颠簸之下总会要咳嗽,也未有水路来的那般快,只是现下也无别的法子了。 小梨办事还算利索,不到一刻钟便整理好了东西。 佘笙要走得去明老太君那里请辞,避免碰到苏珍仪她特地让小梨绕了几个院子才到了老太君的院落之中。 明家老太君的院落格局尽显官家老太太的贵气,摆放着家件儿也皆是与四品官员品阶相符之物。 小梨瞧着有些纳闷地问道:“小姐,这明家老太君为何既说着自家儿子上京赶考路上死了,一边又让别人称她为老太君,便是这院落内的物什都是官家之物?这老太君在大印不是要大官母亲才能喊的吗?” “老太君再强也不过是个人母,自个儿的孩子哪怕是犯了弥天大罪,有哪个娘亲会说不喜的?终归都是十月辛苦怀胎掉下来的肉,儿子有出山之日娘亲自然要沾光。 之所以说那长安城之中的那位大官不是其子,只是为了说给明光听罢了,毕竟这明老太君日后要依仗的是明光而不是那儿子。” 佘笙替小梨解答着,若是明光真对她有意,明家之间的纠葛她多知晓些也好,至于她和明光之间这年岁之差也无妨,明光这人向来稳重专情不会像其父一般如此薄情,倒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小梨一点即通,言着:“天下间的娘亲其实都一样的,我娘也常常言我连采茶都学不精,不是她生养的女儿,到头来还不是待我一样好。” 佘笙抿了抿唇,复了一点血色,天下间的娘亲都是为了孩儿好,唯独她的娘亲却嫌弃她是端午里出生的灾星。 小梨推着佘笙进了老太君的堂内,里边烧着银碳倒是暖和,“明老太君,绍兴府上家中出了些事,我先回去处理下,这烧紫霞山的凶手已经有了些端倪,待年后我便再过来。。” 明老太君面露不舍之意道:“怎得这般快就要走了?” 在明老太君处玩着的明欢迈着短小的藕腿抱住了佘笙的腿道:“干娘不要走,呜……” 佘笙摸了摸明欢的头道:“干娘过年之后便会再来的,也没有几日的光景。” “干娘,阿欢跟着你去绍兴好不好?” 小梨扯了扯佘笙的衣角道:“小姐,要不就将阿欢少爷带回绍兴城中,等年后再将他送回来,可好?” “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要看明老太君应不应了?”佘笙觉着带明欢回绍兴也好,往年的除夕她们府上与别的府上相比来的真是太孤静了些,有着明欢倒也能稍稍显得不是那么冷清一点。 过年之时总是冷清清得也不好。 明老太君垂了眼皮,便说道:“如此就要连累阿笙操心了。” 老太君有自己的思量,今儿个喜鹊又叫的很欢,看来明家是真的要有喜事了。 明光若是不能娶到佘笙,能娶佘笙身边这小梨丫头倒也是好的,那小梨丫头的爹娘在绍兴城中,先让那两个长辈见见明欢,若是能接受的了明欢最好不过,若是不能让明欢去绍兴城之中长长世面也好。 “老太君您客气了,佘笙便先告辞了。”佘笙见着老太君有着算计之色,不知她在算计些什么,阿欢一个三岁的小娃,有什么好算计的? 明府之外,马车已是备得妥当,掀开帘子来里边有着好几个铜炉暖气直往外冒着。 明欢被小梨抱上了马车之内,靠着车窗连连喊热,佘笙便将马车的帘子稍稍帘起了一些,让着一丝冷意从缝中飘进来。 她眼神往缝中望了出去,刚巧瞅到了顾延跨步越过了明府的门槛,动作如流水般利落又霸气地上了一匹枣红色的大马。 原来他骑马是如此的英气逼人,言他是天之骄子都不为过,与往日里登徒子的模样有好些不一样之处。 佘笙瞧着他也往她所在之处瞧了过来,便放下了帘子。 嘱托了马夫将马跑的快些,早早地到绍兴城之中她也能多些时间打点。 明府青墙外头,景抬匆匆地赶出来,一把拉住了顾延的马的缰绳道:“你要去何处?这天眼看着要下大雪了,还跟着她走你不要命了吗?” “我不跟着她,我先去驿站递个奏折。”顾延怕他不信,从怀中掏出来奏折摇着。 “奏折?” 顾延语气冷淡地言着:“南小郡王与苏珍珠之媒算是本相做的,如今南小郡王去了,我也该给苏珍珠去问陛下要块御赐的贞节牌坊来。” “这万万不可!” ☆、第五十八章 张大妞 顾延闻声下马道:“有何不可的?” 景抬夺着他手中的奏章,道:“你若是求来贞节牌坊岂不是要害了苏珍珠一生?莫不可如此胡来,且言这南翼不死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你这不是逼迫苏珍珠嫁到南王府去吗?南王府与苏家都不愿,你为何又要苦苦相逼呢?” “两位新人庚帖已换,赐婚圣旨已下,岂是苏珍珠言不嫁就能不嫁了的?”顾延将奏章藏了起来道。 景抬言着:“这珍仪还怀有身孕呢,你切莫做出这等子让她烦忧之事。朝堂之上人人都知晓我与你关系好,你求了那道南翼与苏珍珠之间的赐婚圣旨,已让这苏通对珍仪多有微词,你若求了圣旨这苏家……” “景抬,这苏珍仪是嫁到你九皇子府上的还是你入赘于苏家的?苏家,这苏珍仪为着苏家做了多少子事了?这苏珍珠这牌坊我必定是要给她求下来的!”顾延暗怒言着,苏珍珠倘若在绍兴城中他过去也无个安宁,不如弄个牌坊将她赶到杭州城去。 苏珍仪在门边上听着顾延之言,迈着小步子出来言道:“顾相爷,你若是对本宫顾着娘家不喜,大可以冲着本宫来,这苏珍珠多少无辜?那些日子里着人打听珍珠之让你是你,大伙儿宴会上都言你对珍珠有些意思,撩拨起了珍珠的一番儿心思,你现在倒好,要将她赶尽杀绝吗?” “九皇妃此言差矣,我并未对您不喜,打听苏珍珠之事是为了寻一位故人,赶尽杀绝您说的越加错了,至于有贞节牌坊该是喜事才是。”顾延徐徐言道。 苏珍仪恼道:“贞节牌坊算何喜事?你这是要逼死珍珠呐,这丫头与顾相爷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不过就是欢喜您,也不算是罪过吧?” “你怎知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顾延眼中飘过一丝厉色来。 苏珍仪见着他这眸光有些心慌,顾延不愧是能和祖父平起平坐之人,这苏珍珠莫不是还真有得罪他的地方?珍珠丫头不该如此不明事理才是? “这外头好热闹,天间都飘雪花了,为何不到屋里头去?还能暖和一些。”苏小小将两手揣在衣袖之中,巧笑嫣然着出来道,她这声音好生的婉转。 苏珍仪见得苏小小出来,见着她都未披着大氅,忙道:“妹妹怎得穿着如此单薄就出来了?” “佘姐姐当日里于我有恩,现下她妹子出了事情,我要去绍兴府帮衬她一把,这路上穿着轻便些的好。”苏小小这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顾延微 皱眉,言道:“你别去给她添些麻烦就好。” “相爷有所不知,这奴家听锦绣裁缝铺子里的掌柜的而言,这苏八小姐与佘姐姐不对付,那日里在城中佘姐姐好心送了苏八小姐值五百两的皮草,这苏八小姐在门口便烧了,她定是对佘姐姐不喜的。 如今苏八小姐也在绍兴城之中,听闻这新来的越城知府是苏八小姐的亲舅舅,怕是会对佘姐姐不利。我虽为苏家灾星,但也不能对佘姐姐要遇害之事坐视不管。” 苏珍仪言道:“佘坊主的妹子出了事情?本宫瞧着她方才咳得如此厉害,这怎能在路上颠簸呢?” “您说的不差,遂我要去帮帮她。”苏小小言道。 景抬听着苏小小的声音,这女子的声音如是珠玉,那骨子都透着媚意出来,怪不得这长安城之中的贵夫人也会千里迢迢地寻她去唱曲儿。 “你一人路上怎行呢?”景抬言着。 “不如你我护着她去?”顾延问道,正好他也可借着这个由头随着苏小小住进佘笙府中去。 苏小小闻言,眸中毫不掩饰对顾延的欣赏之意道:“顾相爷,小女子心仪你已久,若您愿意护送小女子去越城,这是再好不过了的。” 苏珍仪也跟着道:“景抬,你便应了吧,这年锦路上一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也好,你便在徽州此处好生玩几日。”景抬应着。 “是,相公。” 苏小小听着景抬与苏珍仪之间的称呼,眼底划过一丝讽意来,相公娘子叫的好生亲热,可她的相公却是因了苏珍仪而死,她又岂会让苏珍仪,苏家好过了去! 她们穿金戴银时可有想过那金器之上的光可是她吴家满门的鲜血磨出来的! -- 绍兴府 离过年只有几日的功夫,常安河边廊岸之上放着一排排八仙桌子,上头坐满着来听消息之人,锦衣富人有之,粗布素衣有之,才子有之,这白丁也有,好生热闹地紧! 年内知府换了一人,让城中的一些官员巨贾都有些措不及防,自然是要出来打探打探消息的。 至于这平民百姓之间倒是对新知府年内上任也不觉得有什么影响,这江南的官员都是一股绳子,这些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吃的是商户的血,于平头老百姓而言贪污不到他们身上,自是不在意的。 这会儿出来听消息是因新知府的一双儿女。 这新知府才两三日的功夫,便将佘家二小姐抓了去,大伙儿都好奇的紧。 听言佘锦今日里要被浸猪笼,一些不明白来龙去脉又好八卦之人都早早地来了廊岸,听着说书先生讲这事。 只见这说书先生束着一个小冠,手中拿着一把沉香扇骨纸扇,哗地一声打开,便引来满堂的喝彩声。 佘笙坐在马车之上也是让马夫停了下来,听得这说书先生讲佘锦之事,这天才微亮,这边就有如此多人聚集了,看来这次佘锦也算是闹得满城风雨了。 及笄之后该如何找婆家呐?佘笙不由得为佘锦担忧起这份心思来。 上头这说书先生正要开口之际,佘笙便见着远处有着府衙里的官差吃力地抬着一轿子而来,瞧着那些官差歪来扭去的步伐,想着里边就算坐着是两个张武也不该如此重才是。 轿子落定,一旁的丫鬟掀开帘子来,只见里头张大妞将约三尺宽的轿子塞得满满当当的。 让这廊岸之上之人都看呆了,江南之中女子哪里有如此肥的?别说江南城了,便是这大印也找不出来比这女子还要再胖些之人了。 轿子里边端坐的张大妞脸上肉多的挤压在一块,连五官都瞧不太清楚。 她那双肉鼓鼓的手中还有着苏式冬令小吃桔红糕,往着血盆大口之中一把把地塞入了进去。 明欢顺着佘笙掀开的帘子处往外望去,见着场景吓得一哆嗦扑入了小梨怀中道:“娘亲,那人会吃娃娃吗?” ☆、第五十九章 可曾娶妻 这小梨自个儿也是个十五岁的姑娘,早被张大妞吓得不做声。 她只在说书先生那儿听过有如此肥胖之人,也未曾亲眼见过像张大妞这般的人物,对着明欢这问言她也害怕的紧,连连摇头着。 “阿欢,人是不会吃娃娃的。”佘笙倒是坦然地言着。 明欢瑟瑟用着小奶音道:“若是不吃娃娃,那她怎得会如此肥?” 张武在长安城之中仗着张姨娘的权势贪了不少银子,将女儿养的如此肥也是够用的。 只是这张武把自个儿的官轿子让给女儿坐,有些忒不将大印律法放在眼中了吧? 张大妞下了轿子,那身上的宽厚的衣裳也未能遮住一团又一团的厚实的肉圈,她走一步喘一步,走到说书先生那边道:“本小姐听闻你今日要讲我与佘锦之事?” 说书先生三魂都被吓得只剩下了一魂,言道:“张小姐饶命,老夫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 张大妞轮着约莫着有佘笙腰粗一般的臂膀,一把提起说书先生重重扔在了冰还未破的湖中间,面露凶残之色地说着:“你们这帮子刁民,竟敢拿本小姐之事取笑,在背后嚼舌根,本小姐便是要给你们一个教训!” 说书先生噗通一声,幸好生在水家,这水性是通的,划拉了几下上了岸边,浑身湿透全无方才要说书时候的风采。 佘笙见此款步出来,没有轮椅站着有些吃力,幸好有小梨扶着。 她微福身道:“想必这位便是新来的知府千金了?” “你是?”张大妞瞧着面前之人,在她面前好似快要被风吹跑一般,瘦弱的紧。 佘笙言道:“本坊主是一壶茶坊的坊主,也是佘锦的阿姐,在城外听闻这佘锦胡闹竟敢戏弄张小姐,特地赶回来与张小姐致歉……” “致歉?这佘锦不守妇道女扮男装,你便是致歉本小姐今儿个也不会饶过她!”张大妞又从面前的包里边摸索出了桔红糕来往嘴里吧唧着,丝毫不给佘笙面子。 佘笙看了眼张大妞这宽阔身形,怪不得张武会要如此焦急将其出嫁了去。 只是佘锦那个丫头若是不愿娶张大妞早说便好,何必要在洞房花烛夜之时出逃呢? “张小姐,若是本坊主给您介绍一桩极好的婚事,你可否不与舍妹计较?” 张大妞闻言大怒跺脚而言着:“求着本姑娘下嫁的人家多的是,用不着你们佘家这些人做 些假惺惺之事!” 这一跺,佘笙能感觉这地都颤抖了好一番。 佘笙见将她惹恼了,心下里想着这个表妹的喜好,十年之前她也只有约莫八岁的模样,隐约记得这大妞好吃,长安城中哪家干果铺子酸,哪家蜜饯铺子甜在这大妞心里是极为明白的。 “佘坊主,几日不见你这气色越发得难看了些,想来是茶市之事多有让你劳累之处吧?”景彰见得佘笙,过来寒暄道。 张大妞听着景彰温润如玉之音,被挤压在了一处的大眼往着景彰面上头望去,这手中的桔红糕尽数落在石板之上,嘴角只留下了一串口水,这男子倒是漂亮的紧,她欢喜! “这位哥哥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张大妞提手将口水粗鲁一擦,堆着憨笑言道。 景彰紧蹙着眉头,东宫之中尽是美人,这张大妞这副倒人胃口的长相便是连他都是第一回见到,对比起来着他原本便觉得容颜姣好的佘笙更如同是凌霄殿上的仙子一般。 这佘锦之事他亦听手下汇报了,正好想看看这佘笙会如何解决此事,瞧着她这坦然自若的模样倒是让他好生敬佩,若是男子遇事也非有如她这般淡然之色。 张大妞见景彰不理会她,反而直勾勾地盯着佘笙瞧着,顿时涌上了一股怒意来。 眉毛倒吊地瞧着佘笙道:“这两姐妹都是如此骚贱之货,一个新婚之夜与着别的男子逃走,一个这大庭广众之下勾引着男人,江南女子也就是这等货色罢了!” 景彰舒展了眉头,听张大妞如此说他与佘笙,他却并无不喜之意,心下竟还真觉得若是这佘笙若是要勾引他,与其春风一度也并无不可,还能有着她这些财产助他早日登上帝位。 佘笙不知景彰心里所想,她面上依旧是淡漠不语,与张大妞多加争论倒也有些拂了她自个儿的面子,也不会去多解释什么。 她便出声对着张大妞身边张武的幕府而道:“幕府先生,本坊主想与张大人相谈一番,不知可否?” 那幕府自是点头的,他跟在张武身边多年,也知晓这张武新来绍兴府,若是将佘笙真得罪了也不好。 毕竟这佘笙是江南首富,虽张武有苏府撑腰,可苏府那边也得孝敬银子上去,且苏府在江南之地还未曾有官员立稳脚跟,这张武可是打头仗的,不能还未站稳脚跟便得罪了人去。 若是被人赶出了绍兴府,到时候苏通右相爷定是饶不了他们的。 这会儿佘家二小姐正巧被寻了错处,可从这佘笙身上狠狠地敲上一笔银子,也给佘笙一下马威要她知晓些自个儿的身份,到时候有要用银子之处从她这里也好拿些。 到时候要施行起苏家那御茶计划来倒也会方便的多。 张大妞却不管这里边的门道,扑闪着睫毛言道:“你方才不是言要给本小姐寻门好亲事吗?本小姐便要这位哥哥做夫君,你应还是不应? 应了我可保佘锦无虞,不应便是爹爹要放了佘锦,本小姐也不会轻饶了她!” 佘笙很是无奈,这太子爷的婚事她如若能决定得了,岂会救不了佘锦? 幕府先生想要拦着张大妞,可他也知晓张大妞的脾性,张武最听的便是这女儿的话了。若张大妞不肯放过佘锦,这张武大人还真不知道会不会听了这大妞小姐之话呢! 佘笙言道:“这位黄大公子只是来绍兴城中做生意的商户罢了,于您的身份不配,张小姐不如找找城中其他男子?” “你当本小姐如你一般水性杨花吗?本小姐便要这个男子了,你若是不能让他娶我,本小姐今日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佘锦!”张大妞双手叉着腰怒道。 景彰颇有趣味地盯着佘笙看着,他倒要瞧瞧这佘笙是如何能解决得了张大妞此人。 “黄大公子,你可曾娶妻了?”佘笙抬眸问着。 “只有妾室,这正房夫人还未曾有。” “那能否就由本坊主做了这个媒,娶了这张小姐?”佘笙低垂着头,声音淡然。 景彰未曾想到这女子还真敢说,这世上除了陛下还有谁敢来左右他的婚事。 他道:“佘坊主取笑在下了,这婚姻大事应当由父母做主才是。” “也是,不妨黄公子先与本坊主去见见这张小姐的爹爹张大人可好?”佘笙言着,她要的便是寻个由头不让张大妞拦着她去见张武罢了。 她也没有这个胆子真让景彰娶了张大妞。 不过若是张大妞心仪顾延的话,她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将他绑着送到张大妞床上去,省得他一直跟在自个儿身边招引来灾祸。 景彰看她吃力病弱却又故作坚强的这模样,微有些心怜之意,便也应了下来。 这次卖了佘笙一个好,来年御茶之时若要利用佘笙倒是会更为便捷一些。 ☆、第六十章 挑拨离间 马蹄声在路上发出哒哒作响之声。 张大妞的轿子在先头缓慢行着,佘笙与景彰同坐在马车之中跟着,原本就狭小的车厢之中因着景彰端坐显得越加有些拥挤。 幸好小梨已经带着明欢回了茶坊,若是跟着他们一起坐着,这里头闷得是要让人喘不过气了的。 景彰一路上便盯着佘笙瞧着,如此细看之下他越发觉得她容颜姣好起来,只是她这幅冷冰冰的模样,倒把她的容色减退了三分。 佘笙对着景彰的注视下神情也算是坦荡,她心中倒认为这景彰身为太子的身份定不会像顾延那厮乱来的。 按理说来这顾延身为左丞相这身份也不该如此好色才是,可他屡次轻薄于自己,佘笙想起来脸面之上便浮上了一层薄怒之色。 景彰见着她忽变了脸色,便问道:“佘坊主怎得恼了起来?” “无事,想起来一个登徒子罢了!” “有人敢来轻薄佘坊主吗?”景彰好奇地问着。这佘笙这样容貌的女子不被男人看中倒是稀奇之事,不过平日里若是长了心思的男子见到她这幅冷冰冰的模样早就退避三舍了,哪里还会去轻薄她。 佘笙凉声言着:“本坊主说到底也只是一届商户罢了,若那男子是朝中大官,本坊主定是无法与其斗的,被占了便宜也只能受着,谁让咱们商人排在九流之中的末等呢。” “朝中大官?坊主若是信得过我不妨与我说说,本公子在长安城之中倒是认识言官,若是那大官行为不端可替佘坊主让言官在圣上面前参他一本!” 景彰浑身尽显威严来,朝中大官之中竟有这等人,他看中的猎物其实别人可以来染指的。 “顾延。”佘笙毫不设防地说道了出来,这自个儿没法子治顾延,但也不能被他平白无故地就占了便宜去。、 这景彰贵为太子,许能给她寻个公道。 不知为何,她心中虽对景彰插手茶市一事多有芥蒂,但却觉得他是个好人。 不像顾延那般坏,令人心烦。 景彰一愣,问着:“可是左相顾延?锦年郡王?” “正是。”佘笙应着。 景彰这面上流露着算计之色,顾延此次来绍兴府的动机实是让人不明,说是来将养身子的这杭州府和两广之地要比绍兴府要好些,何必来此呢? 莫不是为了佘笙而来? 景彰却又 觉得这顾延也不会千里迢迢地为了一个女子过来。 是不是这御茶计划之事由苏家走漏了风声? 这顾延靠近佘笙也是为了御茶之事而来? 景彰怀着疑虑地答道:“这事我可帮不了坊主了,顾延除了朝臣之外更是皇亲国戚,又替太子挡过一杯毒酒,我们这等商户是得罪不起的。” 佘笙倒是忘了这顾延与景彰的关系来,景彰又岂会为了一个方认识的商户去对付有恩之人呢? “黄大公子所言有理。” 佘笙话音刚落,这马车便停了下来。 马夫掀开帘子来将一双长满着老茧之手伸向佘笙,佘笙伸手搭过落了马车。 景彰细细地瞧着那只手,这手中的茧子不像是马缰绳磨出来的,倒像是常年练武出来的茧子,这跟在佘笙身旁的马夫莫不成是练武高手? 不过这佘笙既是江南这块三省首富,身边若是没几个武功高强的护身倒才让人讶异呢。 府衙大牢门口的两只石狮威武端坐着,牌匾上头雕刻着凶恶的睚眦露着长长的獠牙,凶恶的很! 许是绍兴府治安向来不错,这里头牢房之中生意也是惨淡地紧,除了南翼与佘锦之外这大过年里就没了其他人。 佘锦一人抱着端在角落之中,她的小腹因着月事传来阵阵的疼痛,却不敢言语。 硕鼠在陈铺着的干草之中钻来钻去,让她眼睛紧闭这都不敢睁眼去看那涌动着的草料。 不过虽害怕可这小脸之上亦是十分的倔强。 南翼在对面的牢房处瞧着佘锦这既害怕可脸上又不屈服的神情轻笑着,想着往事。 前些日子里佘锦上街被张大郎给看中了,这张大郎不过就是调戏了一番佘锦。 这小丫头性子倒烈,想着不能平白无故让人欺负了她去,又记着自个儿应承她的给她女扮男装之事,装扮成了帅公子个儿去和张大郎挣那青楼之中的花魁。 本欲让张大郎没了面子去。 可张大郎是个脾气火爆之人,又在通亭府那边为所欲为惯了,恼了和他抢花魁的佘锦,便大打出手起来。 刚巧着张大妞听见了哥哥被人欺辱殴打之事,忙不迭地便来帮着大郎,一眼便瞧中了扮相俊美的佘锦,吵嚷着要嫁她为妻。 佘锦怕极了别人知晓她女扮男装之事,在张武淫威之下只能屈服,本在洞房之中不知 该如何是好,幸好南翼过来将她带了出去。 不过南翼与佘锦还是小瞧了张武的手下之人的厉害,不到六里地就比抓了回去。 本来佘锦大可以用银子解了这回的牢狱之灾,偏这个小丫头信奉大印律法不愿意给贪官银子,这让南翼觉得好生有趣。 佘笙将一壶茶坊茶叶生意做的如此之大,若是不与官员勾结这南翼定是不信的。 这佘锦不愿意用银子救她自个儿出去,明明害怕的紧,可依旧嘴硬着,这小小的模样真让人有些心疼。 “你若是真怕的话,便答应给那张武十万两银子,你家茶坊这些闲余银子该是有的。” “便是有我也不给那个狗官,纵子行凶,强逼百姓做女婿,又滥用职权以图谋银子,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我便是死都不会向着那狗官屈服的!”佘锦睁开了眸子,那双灵动的大眼之间尽是恨意。 南翼听言笑道:“你倒是有骨气,与一般商户看真是不同。不过若是此事被你阿姐知晓了,莫说十万两银子,便是十万两金子你阿姐定是要你救你出去的,何必多受这些苦呐?” 佘锦冷哼道:“我阿姐亦是有骨气之人,怎得会与那等狗官勾结?” “佘锦,你阿姐若是有骨气之人,是不会将一壶茶坊做的如此之大的,她又何必一定要你嫁个官员人家呢?不过就是为了有个官员撑着,能将她的生意做的更大些罢了!”南翼说着。 他觉着有必要让这个单纯的佘锦姑娘知晓些自个儿阿姐是什么样的人物,别到时候被佘笙卖了,还替她数着钱呢! 佘锦微微恼着言道:“才不是如此呢,师父你胡说!” “为师有没有胡说你心里头明白,若是不信,这次出去后你大可试试你家阿姐!” “我才不试呢,我这命,这家业都是阿姐给的。若没有阿姐我便是死了的,阿姐拿我当亲生妹子一般,我又岂能怀疑她!”佘锦厉声言着,她又不是白眼狼。 南翼正色道:“若是你欢喜一个平民要嫁他,你大可瞧瞧你阿姐会如何骂你?你阿姐对你好不过也就是念着这佘家茶山和一壶茶坊原本那个破烂底子是你的,还有将你养大了可以卖个好价钱,岂会顾及你的心意?” “不是这样的,你若要试那便试试,不过我去哪里找个喜欢的平头百姓来?”佘锦气不过南翼如此说自家阿姐。 ☆、第六十一章 及笄便嫁 南翼悠闲地躺在干草之上,摇着腿道:“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早,两条腿的男子多的是,等出去后为师给你从大街随意抓一个便是了!” “那这般我不也就成了与张大郎张大妞一般的人物了?”佘锦忙摇着头。 南翼细虑道:“那便如此,你说心仪于我,正好我来历不明无权无势的。” 佘锦脸色一红,娇柔地轻声道:“可您,您是我师父呐?” 南翼朗声言道:“正是你师父所以才要你看清人心,佘笙将你养到快及笄之时,若是真为了权势银子卖了你,到时候你在婆家以泪洗面怎办?” 佘锦噘嘴厉声说着:“我阿姐是绝对不会卖了我的。” 在知府大人书房之中的佘笙这会儿一点都不想要卖了佘锦,只想要将佘锦给禁足两个月。 早知晓佘锦会闯这么大的祸事,平日里便用着长安官家女子的礼教来管着她了。 张武要她十万两雪花银,她倒是有,却也是府中闲余银子中近一半了。 这十万两可是够她多再好几个县城之中开一壶茶坊分号了的,白白给了张武她心下无论如何是不甘心的。 也是极其不情愿的,可不情愿又有何用呢?人家为官她只为商。 毕竟佘锦打张大郎是在妓院之中,山阴县中许多人都是亲眼见到了的,有实有据的,她也不能不认! “佘坊主,本官这条件你若是不应,那本官也就不强求。只是这佘锦女扮男装与男子私奔有伤本地风气之事众人皆知,更有以女子之身去妓院打伤皇亲国戚,这本就该是死罪! 要不是本官初来乍到,念着佘坊主的面子,这给再多的银子本官都是不会放走这等子刁民的!”张武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着官腔道。 佘笙听着张武之话,这位舅舅不似十年前一般的混账无能了,在官场之中倒是让他多了几分能耐来。 张大郎不过就是张姨娘的侄儿罢了,这张武也是脸皮厚,竟能扯到皇亲国戚那边儿去,张姨娘说到底也是一个姨娘罢了,大姐二姐便是嫁得皇家子弟也是与张姨娘无关的。 只是佘笙现下不是苏家人只是商户而已,这话她也不好反驳。 幸好太子未曾进来,否则这景彰岂不是要将张武这番言论怪罪到二姐头上? “张大人初来乍到,民女肯定是要孝敬您的,您看这样如何?民女给令千金一万两的嫁妆,权 当替小妹给令千金赔礼道歉了,也给令郎一万两的药费,至于还有八万两银子日后逢年过节之时定会孝敬上来的,您瞧?” 张武怒拍桌子道:“好你个佘坊主,本官如此卖你面子,这大清早地肯来见你,你当这事是在平日里做生意不成吗?” 张武身旁的幕府先生也跟着道:“佘坊主,这张大人可是出了名的疼爱儿女,儿女都被你家二小姐给欺负了去,念着初来乍到才对您如此网开一面的,你若不识相便随便了你!” 佘笙依旧冷言说着:“张大人,佘笙并无不敬之意,只是十万两银子真有些强人所难了些,这茶坊而是小本生意,我并无这么多的闲余银子。” 幕府先生却道:“堂堂江南首富若是这些银子都无,岂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了。” “不瞒两位,佘笙虽是茶坊坊主,可身子骨也是不硬朗,闲余银两全数用在残躯之上了,哪里有十万两的银子?” 张武摸摸下巴言着:“那便就如同佘坊主所说,先给两万银子……” 话音未落,门便被一女子推开了,苏珍珠穿着一袭月白袄前来,她如此素净的时候倒是少见。 “舅舅,听闻你来了绍兴城中,前几日大妞成亲我与姨娘有事不能前来,怎得您生气了?也不到顾府上瞧瞧我们?”苏珍珠语气娇柔,对着张武倒是毫无长辈的恭敬之意。 张武忙堆着笑意从堂前高位木椅上起来,迎着苏珍珠。 他家妹子张姨娘总说这珍珠就算不嫁王公子弟家也是朝中大官的夫人,张武对这个外甥女向来都是恭敬有加的。 望着苏珍珠日后嫁了个好人家可提拔他一把。 “这几日因着你表哥表妹被人欺辱了去,才无空来见你们,倒是舅舅失礼了。”张武哈腰言道。 苏珍珠也不顾尊长有序,径直坐在了主人家的高位之上,见着佘笙道:“这不是佘坊主吗?佘坊主好教养呐,听闻令妹打伤了大郎又辜负了大妞,名响整个山阴县呐!” “苏小姐言笑了,舍妹年幼无知。”佘笙眉头稍稍一紧,早知十万两银便十万两银了,不与张武多加争论了,苏珍珠一来定无好事。 “本小姐前几日就说这佘锦小姐不念妇道,半夜里能与顾延相会的算是什么好人。”苏珍珠摸着拇指之上血红的丹蔻,左侧之唇微微一勾言道,“方才我进来之时好似有听到舅舅说两万银子?” 张武向着苏珍珠解释 道:“正是,因着大郎伤势不重,大妞虽名誉失了去可也无大碍,念着佘坊主在江南的名声,我便向她要十万两银子将佘二小姐放出去!” 苏珍珠绕着手指,愤愤地言着:“坊主与舅舅这是不把大印的律法放在眼里了吗?这些行贿受贿之事一旦传入长安之中,舅舅莫要连累哥哥与爹爹才好!” 她便是瞧不惯佘锦那个丫头,顾延身边女子甚少,可他对佘锦明显是不同的。 不如趁着顾延不在时将佘锦这麻烦解决了去。 佘笙心底下越发嫌恶着顾延,这苏珍珠是将佘锦当做是心仪顾延之人了。 她只能道:“苏小姐,舍妹这次也并无不守妇道,这次带她夜里从新房之中私奔的男子是舍妹的未婚夫,只待着舍妹一到及笄便嫁了。” 佘笙已经顾不得佘锦的名声,这事一出后她的名声便也全没有了,也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 若是这南翼肯娶再好不过,若是不肯的话?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气来。 苏珍珠闻言才松气道:“你此言当真?” “您说顾相爷与舍妹相会一事我也知晓,当日顾相爷来佘府是为了苏姑娘您,他是男子之身不好直接来照料您,便进来佘家托我与小妹对你多加照顾一番,此事事关您与相爷的名节,原本我是该瞒着的,但见您误会了如今只能说了出来。” 佘笙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为了让着苏珍珠肯放过佘锦,她只能是对不起顾延了。 倘若没有顾延,这苏珍珠也定不会对佘锦苦苦相逼的,他也是自作自受罢了。 苏珍珠闻言果真心情大好,眉眼间含笑地道:“原是如此,倒是我误会了佘二小姐了,舅舅便拿了佘坊主十万两银子放出佘锦吧!” 佘笙垂眸应着,多周旋下去吃亏的总是她,十万两银子便十万两,总是有机会挣回来的。 苏珍珠见佘笙应下了,这心中滋味越加得好了起来,原来顾相爷对她还是有情的,这次佘笙的十万两银子中她可以拿个一万两,到时候就算嫁到公主府里边,她照样有万两银子傍身。 想着,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第六十二章 当众定亲 佘笙方出了书房之门,欲跟着幕府往府衙大牢而去。 抬头瞧见外头已下了雨,夹杂着几颗雪子,敲在廊檐之上发出噼啪声响来。 幕府搓着冻红了的手道:“这里的冷倒是要渗入了骨髓去的,佘坊主这身子可还吃得消?” “多谢关心,习惯了便好。”佘笙淡淡地应答着,只是这腿间膝盖处发着阵阵疼痛出来,湿冷之意直往她的骨髓里头钻着。 走到外头,自然是有马夫给佘笙撑着油纸伞的,只是这斜风细雨的,伞又有何用?雨雪尽数还是飘在了她的人上头。 佘笙觉着若是今年要是能撑过这个冬日,来年夏日间定要去普陀那儿的观音道场处多谢一番观音大士的庇佑。 “佘坊主!”景彰撑着伞过来喊道,见着有幕府在她身旁,便道,“看样子佘坊主是救出令妹了?” “黄大公子是生意人,这世道之上其余都不好唯有银子最好!”佘笙也不瞒着景彰,这太子岂会来管江南官商勾结之事?且也没有害其余平民百姓的。 景彰大笑着,这佘笙虽是凉薄之人,可这官商勾结之事她不应该是瞒着才是吗?就不怕他寻了证据去治她的罪过去? 她倒是信任自己。 佘笙看着景彰的笑意,言道:“黄大公子为何笑?” “只是觉得佘坊主有趣的紧,若非家中长辈想要娶个官家女子为妻,我倒想向坊主你求亲了。” 景彰这不知是玩笑还是正色之言将佘笙吓了一跳。 佘笙心中腹诽道:莫不是在寺庙之中替佘锦求的桃花尽数落到了她的头上。 顾延也就罢了,那毕竟是十年前她先打趣了人家,不知他真心与否?但也还算有些牵连。 这景彰可是太子之身,往年之中他们可并无来往,顾延要娶商户之女怕已要让人笑掉大牙,储君要纳商户之女为妃,哪怕是侧妃都会让世人诟病。 “黄大公子莫要打趣佘笙了。”佘笙冷声说着。 景彰盯着她言道:“此言可是我之真心之言。” 幕府闻言笑道:“瞧起来二位倒是郎才女貌相配的紧,一看二位都是贵气之人,若是真能成了喜事也是好的。” “我与黄大公子才见过两回罢了,黄大公子与我开玩笑呢。”佘笙连顾延都嫌他的身份麻烦,这景彰更不用言说了,当朝太子的身份岂不是更为麻烦? 景彰见佘笙不愿,也不再多说,他本就不能娶一商户之女,又何必如此说呢? 一路到了府衙大牢门口,佘笙抬头瞧着睚眦,便觉得有些像顾延起来。 她心下暗惊,怎么这会儿她的心思之中尽是顾延了,方才马车之上想到顾延,又拿着景彰与顾延相比,现下看这睚眦都会想起顾延来…… 要离了顾延怎得那么的不容易? 早知在晴丹那处会招惹他如此阴魂不散,当年她就不该踏足花月楼之中。 幕府与守门的官员说了几句,就在门口躲雨处等着佘锦与南翼出来。 佘笙看着阴暗的府衙大牢之中,佘锦近些年来哪里有吃过这般的苦头? 不过让她这次吃吃苦头也好,她与自己当年的秉性有些相像,这便也是佘笙一直纵容她的地方。 可这秉性若是到了会惹是生非的地步,那便要她好好改改了,来绍兴城中的长安贵人是越来越多了,她的心头总觉得要有些大事出来。 等了许久,佘笙便未见着佘锦出来,倒是南翼慵懒地伸着懒腰,细长眸子轻佻说着:“这个倔强的丫头!多谢坊主用银子相救!” “佘锦呢?” “那丫头听了牢头说是你用银子将她买出去的,说什么都不肯出来!”南翼言着,他的眼神往着景彰身上一飘,当即撩起来衣摆便要行礼了。 景彰也认出南翼来,这南小郡王原来还真的未死,躲到这佘家来了。 “南公子可还认得我?往年你来长安城的时候还买过我黄大家的茶叶?”景彰率先开了口,显然是要瞒着佘笙他自个儿的身份。 南翼便顺着景彰的话道:“自然是认得,黄公子大驾光临,倒是小人有失远迎了。” 佘笙明知两人的身份,也不开口拆穿,便对着身后的马夫说着:“去将二小姐请出来,若是她不愿意出来,你便和她将我在外头雨雪天里等她,什么时候她出来了?我便什么时候吃药!” 马夫应着进去传话,不过一会儿,佘锦便头发凌乱地跑了出来,一把抱在佘笙地怀里。 “先回府上沐浴一个。” 她言着推开了佘锦,这般脏,佘笙是不喜的。 佘锦委屈地哭泣着道:“阿姐又何必与那狗官妥协,佘锦不过是烂命一条罢了,死也是要死的有气节的!” “平日里不许再看那些子大戏了,这会子可 是你先负了别的女子,你想想若你是张大妞,被别人这般玩弄,你能放过人家?”佘笙厉声说着。 佘锦瘪瘪嘴道:“那我便是有错,我便该坐牢,阿姐又为何要将我买了出来?” “带二小姐回府,在她及笄之前不允许她出府门半步!”佘笙对着身后的马夫吩咐着。 “慢着!这佘锦败坏佘家族风,与男子私自夜奔,按照族中规矩便该浸猪笼。”一个穿着白衣孝服约莫着花甲之龄的老头子摸着长胡子出来言道。 佘锦有些怕意地缩到了佘笙身后,又怕身上的脏东西染到佘笙身上,便又后退了几步躲到了南翼的身后。 南翼对佘锦这孩子般的动作轻笑,他想着南王府上十二三岁的姑娘都要比她像个大人般会算计些,佘笙亦是十三岁开始打拼十五岁一壶茶坊便名响江南城。 这佘锦身上没有半点子大人会算计的做派,但也不让人觉得幼稚愚蠢。 倒让南翼觉得有些活泼可爱,心下生出几分欢喜之意,这个小徒弟真够有趣的。 “佘族长,如今佘家当家的是佘开行,怎得不见他过来?”佘笙凉薄地问着。 佘青言着:“开行是当家的不错,可我也是会稽佘氏族长,这佘锦犯了错难不成我没有说话之份了吗?” “这佘老太爷方去世不久,劝你还是不要说笑的好,佘家宗族之中本就没有佘锦之名,更无我佘笙之名!九年之前佘遇也是从佘家宗族中除了名的,何时这佘锦还是佘家宗族之人?”佘笙眸子之中都像有寒冰迸裂出来一般言道。 这些人怕是活在她的名声之下活得太安逸了些,又敢来打佘锦家产业的主意来了? “佘笙,你别把话说的如此决绝,若是没有佘家宗族,你这生意如何做的起来!今日这佘锦与她那小情郎败坏了会稽民风,怎得能轻饶了去!”佘青抬高着头。 佘笙不知是谁给了佘青这脸说这番厚颜无耻之语,只是她面上也毫无怒意,语气之中寒意满满地言着:“你说我生意靠的是你们宗族,那便好,本坊主明日里就在一壶茶坊之中贴出告示来,凡是佘家宗族之人与狗皆不得进入茶坊买卖茶叶! 至于这南公子并不是你口中的小情郎,而本坊主前些日子替佘锦定下的未婚夫君,何来的败坏民风之说?” 这当众定亲之言,佘锦惊了,南翼惊了,景彰也惊了。 景彰心下思虑着,南王家让南小郡王假死 就是不应陛下赐的婚事,不过说到底这南翼毕竟也是苏珍珠的夫君,若是被苏家知道南翼宁可假死不娶苏珍珠,而娶了绍兴城中的商户之女。 这岂不是给了苏家削了颜面,依照苏家对苏珍珠的宠爱,怕是这佘锦不会好过了去。 ☆、第六十三章 亲事遇阻 “佘坊主,在下是江湖浪子一名,还望佘坊主给令妹另择良婿的好,在下实在是高攀不起。”南翼拱手言着。 这话引得那佘青一阵嘲笑道:“佘笙你话说的如此满,一届女商户若是离了我们佘家宗族,便是街边上的乞丐都不愿意娶你们两姐妹!还拿乔自个儿的婚事,殊不知你二十三未嫁早已是山阴会稽这边的笑话了。” “本坊主姐妹的婚事就不牢外人上心了,回府!”佘笙冷冷言着。 佘锦小步跟在佘笙的身后,回到了静幽的笙园之中,扶着佘笙进了屋内躺下后,佘锦才道:“阿姐,我那师父来历不明的,又不是你一直要找的官宦人家,您怎得舍得我嫁给他呐?” “你还言舍得?若是你不嫁他还能嫁哪个?难不成要与我一般老死在佘府之中?”佘笙枕着小玉枕冷言道。 这次佘锦名誉全失,别谈官宦人家,便是一般好人家之中的儿郎都不愿意娶她了。 佘锦自知这次自个儿德行有亏,但又道:“可阿姐,这师父好似不愿意娶我?” “我且问你,你愿意嫁他否?”佘笙轻抬眸子出声问着。 佘锦脸上浮上一层娇羞来言道:“阿姐,我与师父才认识几日的功夫罢了。” “这世道上的女子多的是未出嫁前未见过夫君一面的,你信阿姐,至少嫁了她你不会受气。”佘笙言着。 佘锦落寞地言道:“是呐,像王姐姐一般连夫君的面都未曾见过,过了年便要去扬州了……” 佘笙轻咳着言道:“咳咳,佘锦,这一次你便听阿姐之言吧,你师父他是个可靠之人。” “可是,可是师父他说你……”后面的话佘锦怕阿姐听了生气也不再说将下去。 “小兰,去将南小郡王请进来。”佘笙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佘锦连连在她背后垫了床龙凤被。 “阿姐,南小郡王不是死了吗?何来的南小郡王呐?”佘锦纳闷地问着。 佘笙言道:“你那师父便是南小郡王。” “阿姐,你,你,师父是南小郡王?”佘锦一下子愣住了,小脸之上尽是震惊的神色。 佘笙微点头应着。 佘锦脸上通红成一片,不只是羞的还是气的言道:“阿姐,这师父既然是南小郡王我又怎可以嫁他?这岂不是成了抢了苏小姐夫君之人?” “苏珍珠她对南小郡王无欢喜之意的。” “阿姐,不论苏小姐对师父有无欢喜之意,我都不会嫁给已有妻室之人!”佘锦执拗地言道。 佘笙明白佘锦这脾气,自小她便有些文人的傲骨。 南翼进来之时见到佘笙斜倚在床上,脸色苍白地紧。 “南小郡王,恕我不能给你行礼了,今日找你前来是为了你与我家小妹的婚事的。”佘笙开门见山地言着。 “阿姐,我不嫁!”佘锦愈发坚持地言着,“若要我嫁师父,倘不如给我一把剪子削了我的头发去大慈山之上陪那净慧师太去得了!” 南翼细细思索着,这佘笙还真知晓他的身份呐。 “佘坊主,瞧瞧我这徒儿如此抗拒,你也别逼迫我二人了,你既知我是南小郡王之身,也该知晓欺君之罪为何物?我这身上有欺君之罪傍身,连累了徒儿与坊主你可就不好了。” 佘笙冷言说着:“你连南王府都不怕连累了去,更何况我区区佘家了呢?你在洞房之夜上带走佘锦,二人孤男寡女在宵禁之夜上私奔,毁了我妹子的清誉,你当我佘家真是好欺负的不成?” 南翼从小便是在南王吓唬下长大的,在长安城中他尚且都能算个小霸王,又岂会怕了商户,他倒是嬉皮笑脸地说道:“礼记之中可有记载聘者为妻奔为妾,坊主一定要言私奔二字,那便是要让佘锦做本郡王之妾了?” 佘锦焦急拉着佘笙长长衣袖道:“爹爹去世那年我还小,可爹爹在生前千叮咛万嘱咐,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 佘笙未曾料到南翼会用这个来堵她,眉头轻蹙之间,这南翼便又讽笑着发话了。 “徒儿,为师早便劝你你这姐姐不单纯,瞧她竟把你的亲事谋算地如此之好,早些便知晓我的身份还将我留于你府上,怕是早就在打本郡王的主意了。”南翼最厌恶地便是如此会算计之人。 仔细些想想,若是他真不肯娶佘锦为妻,他这良善的小徒儿不定会如何被佘笙欺负了去呢? 佘笙冷眼轻瞧了他道:“小郡王不是烂肉岂会引来我这污苍蝇呢?” 南翼拉过佘锦言着:“你这阿姐真不愧是首富,口齿伶俐的很,也会算计的很!为师带你去杭州城中去,再待在她边上迟早被她卖了。” 佘锦挣脱着南翼之手道:“我相信阿姐是个好人。” “她若是好人这世道之中便无坏人了,你走不走?”南翼眉头一凛地问着。 佘锦自是不会跟着他走的,不过南翼大掌化为手刀,一掌打在了佘锦后颈之上,她便直直地晕厥了过去。 小兰忙作势要出手夺回佘锦。 佘笙出口拦道:“小兰莫要无礼,若是南小郡王能带舍妹去杭州也好,那边一壶茶坊之中有五娘所在,她这性子喜闹腾,又是过年当下再出去难免会被人说些闲言。 正好到了杭州城中无人识得她,没有这些碎语她也能过个好年,那就劳烦南小郡王好好照料舍妹了。” “我自个儿的徒儿用不着你来说!”南翼提拎起佘锦,将她放在了肩上,气冲冲地往外而去。 差点他的婚事便要被佘笙给算计了去。 小兰见着南翼带着佘锦离开,忙道:“小姐,这二小姐她毕竟还是未嫁之身,你就放心她跟着小郡王孤男寡女上路吗?” 佘笙微垂着眸子道:“有暗卫护着呢,这几日我累得很。除了钟大夫,初三之前别让任何人进府里来了,若是官府之人以主人不再家为由推辞了便好。” “是,小姐,可惜除夕夜里没了佘二小姐该是多么冷清。” 佘笙眸中含着凄清之意道:“除夕那夜留下个门房便好,你与小梨陪着明家小郎君去茶庄上过个热闹年吧,正好帮我探探武大娘对小梨与明光的心思。” “您给小梨找好婆家了?”小兰问着。 佘笙轻声道:“年后也该给你寻了。” “小姐,小兰不嫁,小兰守在您身旁一辈子。”小兰匆忙言着,“除夕之夜小姐还是与我们一道去茶庄吧?” “不了,怕给茶庄增添病秽之气,一个人在这笙园之中倒也能安静些,一年来也就冬日里可静会儿。” “小姐,这次顾相爷怎得没有跟你一道回来?”小兰明知佘笙会不喜,可也想问问。 若是这年能有顾相爷陪小姐一起过就好了,这府上也不至于阴森森地冷清极了。 ☆、第六十四章 误解 佘笙听着小兰这话言道:“我与左相爷本就不是一道路上之人,何来的一道回来之说?本就是分道扬镳之人又何必在了一道呢?” 小兰心疼地言着:“小姐你这是何苦呢,顾相爷对你的心思我等都看的清清楚楚的,您怎么将顾相爷赶走呢?” “你若是想去公主府里做丫鬟,我便去求了梅夫人。”佘笙蹙眉,怎得变成是她赶走顾延了? 小兰忙噤声着。 底下东院门外头倒是有个粗使婆子在院门外喊着:“东家,外头有个称苏小小的姑娘要来见你。” 小兰走到窗边,开了一条缝,对着外边言道:“你出去和他们说东家已去了杭州城,不在府上。” “是。”婆子领命往外头而去。 佘笙叹息道:“苏小小这等聪明的女子唯独放不下她心中的恨呐!” “不是人人都如小姐一般有这等子大的气度的,我若是小姐岂会看着那佘家本家之人如此高傲下去,还当小姐与二小姐紧着他们不可呢!殊不知他们的生意大多数不是朝着一壶茶坊的名头来的吗?”小兰想及佘青近日之言,觉得不喜至极。 佘笙言着:“若是我有个万一,佘锦一人岂能管住这番家业,与其落入外人手中,倒不如给了佘开行的好。” “可那本家之中我瞧着也就佘家主还算有点良心。”小兰忿忿不平地言着。 佘笙勾唇讽笑着,小兰这话倒也不差。 否则这佘锦又岂会隔了十年都不愿回去。 “小兰姑娘,外头的苏姑娘讲这大过年的客栈那边都歇业了,她余下在城中也无认识之人,所以想来府上借住叨扰一番。” 婆子粗犷之音又在院子外传到里屋里来。 “这苏小小还真不把自个儿当个外人了,安排苏家住过的西院让她住进去便好。”佘笙言着。 小兰福身便走出外头,倚在栏杆上对着婆子喊着:“叫人去收拾了西院,仔细些服侍着苏姑娘便好。” “小兰姑娘,这外头苏姑娘身边还跟着两个男子。” 佘笙闻言冲着外头喊道:“一道安排在西院便是。” 小兰传话之后回到屋内言道:“这小小姑娘虽是名妓也不该带着两个男子来府上才对呐。” “你去瞧瞧,切记不可言我在府上。”佘笙念道。 “是,小姐。”小兰出门之后。 佘笙便蹒跚着步伐过去将房门落了锁,开了一条窗缝,她每年都将城中上好的银碳收了过来,却总是有些不够用的,次一等的她有怕透不过气来。 方开窗,昏暗的天色下,雨雪已停歇,这青瓦之上还滴着些水珠,滴滴下垂,与外边船上热闹宫商之音不同,这雨滴落在缸内倒是谱成了冷清的乐章。 外边传来苏小小那如鹂儿般婉转之音,言着:“小兰姑娘,你家佘坊主真是好大的手笔呐,十万两白银怕是都能养活城中百姓五年的光景了,这等子气魄也就佘坊主有的了。” “小小姑娘,银子没了可再赚,可小姐宠着的二小姐仅此一个,没了便就没了!此事终究不光彩,还请小小姑娘莫要再传了。”小兰言着,她目光扫向她身后两男子。 小兰暗自一惊,便又忙上前行着礼道:“民女见过顾相爷,见过九皇子!” “你家主子不在?”顾延蹙了眉头道。 小兰眸光躲闪地说着:“正是,主子陪着二小姐往杭州城去了。” “这年关将至的,你家坊主倒是好兴致,还能离了家去别的地方。”景抬对佘笙依旧是语气不善地言道。 苏小小噗嗤轻笑出声道:“九皇子与顾相爷也是好兴致呐,这过年应当阖家团圆热热闹闹的,这长安城过年之际亦是繁华得了不得,尔等不也千里迢迢来了此处。 这佘坊主在杭州城中产业众多,府邸也有,只要是人聚齐了,商人哪里都可为家。” “小小姑娘此言说的极是,只是顾相爷与九皇子在绍兴城中亦是有产业的,何必借住于此,小姐不在若是有苛待了二位的,小兰可担当不起。”小兰言着 年下城中左右都是空闲无事之人。 这几天传得热闹的不只是佘锦的事情,还有那长安城苏尚书家女儿之事。 这平头百姓平日里进长安之人甚少,听到个侍郎便觉得是大官了,更何况是尚书了,平日里听大戏就喜欢唱些状元郎大官家之事供着些百姓做文章。 戏文小曲民间小说之中多得是尚书千金的轶事,这会儿来了一个真尚书府千金,还是相府的孙女,又丧了未婚的小郡王夫君,大伙儿也权当戏文瞧着看了。 有田间农夫瞧见尚书千金从佘府出来之后也未往杭州南王府而去,倒是去了左相爷家顾府上,左相爷到绍兴之事城中也以传个大概了。 一时间这些年下没有活的闲 人儿便猜讲着这左相爷是要纳了尚书千金苏珍珠为妾了的。 否则怎会任由一个新妇入了自个儿的府上? 小兰既想着若是有一人能陪陪小姐是好的,又想着若是顾相爷正对那苏八小姐有意思,纳了苏珍珠为妾,无论日后自家小姐是为妾还是为妻,在身份之上都会平白无故被苏珍珠压下一头来。 顾延言着:“那处有着苏家人在,又有新嫁娘子在,本相也理当避嫌才是,城中无其他宅院可住,借住佘府想必你家小姐也不会不应才是!” 苏小小捂嘴淡笑着:“顾相爷念着自己与苏八小姐的名声,怎得不念念佘坊主两姐妹之名声呢?” “佘家两姐妹还有名声在吗?”景抬轻蔑着说了一句。 顾延冷眼一瞪。 小兰心下虽带着不爽之意,可无奈这景抬是九皇子,而她不过是佘家的小丫鬟,也无法多说,不过好似小小姑娘也言的有些道理。 佘笙耳朵灵敏,外头的话她听了个大概。 心中暗道:顾延啊顾延,你能如此顾着苏珍珠的名声都不顾及我的名声,只不过也是瞧不起我罢了,就这样之人还妄图要她真心以待,便是天地倒转了她都不会用真心! 心一凉,不顾炭火之味难闻,便阖上了窗,不让冷风从外头透露进来。 既然已为商户,名声早就不见了,在长安贵人之中,商户不就是最为轻贱之人吗? 轻贱之人又何必残留名声! 临近年关,大伙儿都趁着吉时里请神拜佛的,连着几日夜里烟花爆竹之声不断。 佘笙便只在日里睡,夜里看些五娘托暗卫带过来的账本。 冬时日过得也是极快。 忽的一来便是除夕之日,年三十,除却佘府,别的园子里都高挂着红火灯笼,贴着春联,日头高涨之下富贵人家里都是一片喜气洋洋,门口访客络绎不绝。 人儿之中最为开心的当属垂髫小儿,不仅有可口的桔红糕等冬日时令小吃,更有那白花花的压岁银子。 小梨便早早带着明欢过来向佘笙请了安。 佘笙也不小气,给了小明欢十两白银,日头越发地明亮,她便有些抵不住累意,躺倒在了枕上。 小兰看着心疼地紧,以往年三十日虽也冷清,但也有二小姐在,今年里二小姐亦不在了,小姐还让她们去茶庄处,只徒留下了小姐一人了。 ☆、第六十五章 辗转难眠 小梨出声问着:“小姐,那城中几个大寺庙之中的大师与师太初一一大早便要点蜡烛,往年都是二小姐和五娘去点的,今年里五娘与二小姐皆不在,您看该如何是好?” 佘笙轻咳言道:“神佛自在人心,拿些银子给方丈与庵主,便让他们替我上香拜神便是。至于爹爹与祖宗的庚饭让武大娘在茶庄里做了便是。” “是,小姐。”小梨与小兰一道应承着。 “干娘,这外边的集坊处好生地热闹呐!”明欢踮着小脚伸头望着外头河岸之上风光。 佘笙点头应着:“是热闹,可也比不得天子脚下热闹。” 她想起了以往在长安城之中过年时候的趣事来。 苏家有祖母与嫡母管着,各房嫡庶之间就算颇有微词平日里你争我斗的,到了过年时分碍于两人之间的威严都是和气得紧,过年也算是热热闹闹的。 不管长幼嫡庶,到了除夕之夜宫中赏赐下来的好玩意府中也是人人都有的。 苏年锦幼时念着自个儿的文采好,在守岁之时往往要入到兄弟叔伯之中与他们一道吟诗作对,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以往她还沾沾自喜,盼着过年这些叔伯兄弟将好东西输给她。 现在想来也是可笑至极,那些叔伯兄弟只不过把她当做是笑话罢了,一个庶女而已还加之出生的日子不好,谁又会和她真心切磋呢?许是连她的名字都记不得吧。 守岁之时,府上也会请来长安城中有名的班子,咿咿呀呀地总是要唱到深夜里才能消停下来。 这她是头一次,念及长安城的冬日不是一片白茫茫之色,也不是张氏脸上那抹嫉恨之色,每个人脸上都是挂着笑意的。 小梨知晓了佘笙的身份,知晓她又想着往事了,便岔了话道:“说起长安城,王员外家的珊儿千金要出嫁了,王浩宇公子也从长安处归来了,昨日里还来问过小姐可在府上呢?” “他倒是个懂事的,我乏了。你等走吧,小兰,走时给我将门窗锁死了。”佘笙盖了好几床的棉布被子,似那入殓之时盖得一床又一床的寿被。 小兰言着:“小姐,那西院那处的三位客人该如何办?” “晾着他们便好。”佘笙说完之后便沉沉地闭了眼睛过去。 冬日里还是日头高涨之时入睡有滋味,至少不像夜里那般冰的让人无法安睡。 西院之中,假山怪石处有个 小凉亭,苏小小大清早地便在亭子里挑弄着琵琶弦练着嗓子,渺渺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佘笙方才闭上眼睛要熟睡了过去,只听得这音也被吵到了,辗转身子,难眠得紧,脑海之中不由得多了些烦心事出来。 这次虽能过了这个年关,可后头来的之事让她心忧的紧。御茶一事她可有能力自保?这徽州明家便是个例子。 城中知府已换,还是被佘锦得罪过了的张武,这次能拿银子消灾解难,那后头呢? 言起佘锦来,她的及笄之礼二月初二便到了,佘笙自个儿没有办及笄之礼,总望着佘锦的及笄之礼能办得盛大一些,不至于博了一壶茶坊的面子,也了却了她未办及笄礼的心愿。 “小小,你怎得如此早就开始唱曲儿了?”景抬睡意惺忪地走了出来,想必也是被苏小小之音给扰了清梦。 苏小小脸色黯淡,若是以往的日子她面上总是能含着风月场里的轻笑,唯独年三十她忍不住心底深处的忧愁之色来。 她还真是不忠不义不孝,过了这么些年了,她至今都无法为着相公报仇雪恨。 也到不了他们坟头之上添上一把黄土。 便连拜祭公婆吴家祖宗的庚饭都无办法摆给他们。 别的鬼魄在过年之时尚且也能食得好些,独独她们吴家亡魂竟无人在年关之时上香供饭,吴家怨死的亡灵又岂会甘心? 苏小小有时也恨当年佘笙与佘锦两姐妹为何要救下她,若是不救她这会儿也不至于活在痛苦之中。 外边儿都是阖家欢乐,独独她只有一人一琵琶。 想及此,她瞥向景抬的眸子之间是有仇意的,若非是苏珍仪,他们吴家定走不到这一步! 也不会独留下她一人! 景抬虽性情闲散,却也是皇家之人,不会连这眼色都看不明白。 这苏小小恨自个儿?这个眼色让景抬不禁面露疑色来。 苏小小见景抬面色疑虑,方才自个儿竟将心中所想全都展于面上了,忙道:“九皇子,方才小小想着若是不被赶出长安城之中,我也不会沦落风尘,虽已是名角儿,可这世道歌女若是不仔细勤练本事,一浪更比一浪高的,若是有新人上来,小小不知何时便会没有了这饭吃!” 景抬现下明白了过了,对着她说道:“珍仪不会亏待于你的。” “可我亦是灾星,九王妃毕竟是出嫁了的女儿, 又如何能护我呢?只可惜小小是沦落风尘之人,若是能找个如意郎君护得一生,就好了。”苏小小手指轻挑着琵琶之弦,发出婉转的音调来。 景抬问道:“女子婚事理应父母做主,你是尚书家的庶出之女,便是不能为正妻也能找个高官做妾室,如意郎君也好寻。” “当真?那顾相爷可能纳我妾?”苏小小抬着头,不愧是唱惯了了曲儿之人,这抬眸之间尽是风情味。 饶是顾延这么一个清冷之人,听得这话之时脚下也好生踉跄了一步。 景抬看着走在小径之上的顾延,说道:“他的婚事轮不到他自个儿做主,顾家祖训凡是顾家子孙便只能娶一妻不得纳妾,你若要嫁他也得让母后长公主同意了了才可。” “原是如此呐。”苏小小应着,“可是小小便是心仪顾相爷,只要能待在顾相爷身旁,小小当牛做马都是愿意的。” 顾延苦笑着,若是真苏年锦有假苏年锦这般想法便好了。 “小小,莫要说这让自己平白无故跌了身价之话,你大姐也定是不愿意你委屈了自个儿的。”景抬言着。 苏小小抱着琵琶,又拨弄了下,缓开了唱腔。 今儿个刮得是东北之风,这悲凉曲儿的音调随风入了笙园东边院子之中。 “四郎心肠可是黑泥造?怎把千里寻夫奴家儿抛!”音色之间含着些女子少有的英气。 抑扬顿挫的唱腔入了佘笙耳中。原本就被凄怨琵琶之声吵着无法入眠的她,这下子一听睡意了然全无。 这音调便是多年未听,她也知晓是晴丹的。 晴丹怎得来了绍兴城中,是顾延叫她过来的? 佘笙轻轻拍了拍手,外边有个粗使婆子便走进来道:“东家,可有什么吩咐?” “门庭大开,迎贵客。”佘笙脸上有些少见的喜气。 这是王婆子在佘家里七年来都未曾见过的佘笙如此面色,她这喜不像是以往生意场上要的假喜之色,倒是真真从心底里发出来的一般。 ☆、第六十六章 晴丹有喜 西边小亭里便苏小小听着这唱腔,手间轻抖之下一个用力,琵琶上头的琴弦便断了,她扯着一身的疙瘩猛地站了起来。 能将时下带着女子满腔幽怨的《与君绝》唱出如此英气来之人,是极为地少见。 她琵琶这音调起的极高,若是不日日练着的人儿是很难合上她的音色,唱这句之人是个难得一见的对手。 她便抱着琵琶往湖延处的大门口而去。 方出西院之门,她远远地便瞧见了佘笙坐在轮椅之上,身上所穿之衣华丽的紧。 佘府之中的奴仆纷纷开着原本紧闭着的院门,扫着园林丛中的小径。 “谁人来了弄得排场比本王与顾延还要大?这佘笙言身旁的丫鬟言着她在杭州城中不在府上,何时这笙园成了杭州地界的了?”景抬看着佘笙不喜着。 顾延抬步上前说着:“同样是花月楼中的长安故人,她对晴丹倒是客气。” “是晴丹姑娘?”苏小小听着两人之言,不由地走快了些。 景抬闻言愈发觉得恼了:“这佘笙如何将生意做出来的?对个名妓都要比你我好些,这等子眼力劲她都无吗?” “一壶茶坊天字包厢之中唱曲儿的姑娘若是放别的青楼里去,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头牌姑娘?这些姑娘都是晴丹调教出来的,你说她该不该尊敬?”顾延帮的紧。 景抬言着:“这佘笙究竟是何人?” “你只要知晓日后她会是本相的夫人便好。”顾延清朗出声言着,既然答应了她,自然是不会将她的身份再给传扬出去了的。 景抬额角滴了冷汗道:“青天白日里的莫要做梦了,若是她对你有意,岂会躲在院子里而言不在府上?我瞧着她便是为了躲你才如此说的。” -- 笙园门外头站着一人,穿着一件云纹素绒刺绣花袄,披着一件银色貂皮,她那双修长大手之上轻抚着隆起的小腹,唇间含着淡笑。 佘笙远远地望见脸上也含了层淡笑,日头也显得更暖了几分。 “晴丹,你怎得?”佘笙走近些瞧见她的小腹,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喜还惊。 这晴丹在长安城之中也是小有些名气,若是嫁了人有了身子,她这不会一点消息都无的。 晴丹上前走到佘笙边上道:“坊主,我这腹中孩儿在长安城之中都快瞒不过去了,只能来您这里先避些风头,不知你可否会嫌弃 我?” “多少时日了?”佘笙自然是不会嫌弃,这些年来晴丹也帮衬了她不少。 “近六个月了,在长安城中我以带子系着也瞧不太出来,现下这眼看着小腹愈来愈大,再也不能瞒着了。” “快往里边请。”佘笙言着。 “坊主不问问我这孩子是哪位贵人的?”晴丹没有往里头而去,站定着并没有动弹。 佘笙见她如此问,便也垂下了手,问道:“我识得?” 晴丹深深点了头。 “顾延的?”佘笙心中第一个想着之人便是他,这个登徒子或许也是会做出这等浪荡之事来的。 “左相爷我哪里高攀得起。”晴丹连连矢口否认了去。 佘笙再一想,看着王家门口已帖起了喜字,便问道:“莫不是王家公子的?” “非也。”晴丹摇了摇头。 佘笙奇了道:“好晴丹,你便直截了当告诉了我吧!” 晴丹眸子轻眨,在佘笙耳边轻语道:“若我说坊主是孩子嫡亲的姑姑,你可会怨我?” 佘笙听闻了这话,面上倒是淡然得紧。 晴丹回身轻笑着说道:“原以为坊主会讶异的。”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到里头说去。”佘笙瞧见苏小小一行人过来言道。 不说苏珍川年纪比自个儿小这晴丹年纪比自个儿要大。 便是苏珍川还未娶正室呢,便有一个庶长子,这若是被苏相爷苏尚书知晓了不得气晕了过去! 苏珍川从小便是个有心机的,怎会许自个儿有庶长子呢?若是被好事的官员参了一本到皇上那儿,这苏珍川便是连侍郎都没得做了。 “怎得我过来便要走了,老早便听到晴丹姐姐的名声,今日亲耳闻见倒是服气的紧!”苏小小含着笑意福身说着,“小小见过晴丹姑娘。” “论名声,响不过小小姑娘你,晴丹见过小小姑娘。”晴丹也回以了一个礼,见到顾延与景抬走近了些,下跪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 “民女晴丹参见九皇子,左相爷。” 佘笙也跟着端正地行了个大礼道:“民女佘笙见过九皇子,左相爷,左相爷也是朝廷命官,莫要不记得自个儿说过之话。” 顾延上前将她扶到了轮椅之上言道:“你只叫我离你远点,又未曾说过要离多远,是吧?” 晴丹起身轻笑着吐着往日里的苦水,说道:“坊主,为了瞒着你之事,我可受了左相爷好多苦呐。” 佘笙没瞧着顾延,倒是客气地对着晴丹说着:“委屈你了,进里边我给你泡杯好茶喝。” “有孕在身,便不喝性凉之物了。”晴丹说着。 佘笙便道:“也是,早知你要来我便不把两个大丫鬟给赶走了,府上可从未伺候过有身子之人,这样,我去城中找两个奶娘来,日后孩子出生总也用得着。” “如此便多谢坊主了!”晴丹也不推辞。 “你有孕了?可未曾听人言过你嫁人的风言呐?”苏小小问着,这晴丹还有年长佘笙几岁呢,不知是给哪个官员祸害了去。 幸好她的身后有烟歌楼护着,否则她也逃不了这命。 佘笙威胁着道:“若是晴丹有孕之事外头有一人言,我便寻你。” 苏小小瘪瘪嘴道:“顾相爷与九皇子都在,为何只找寻我一人?” “九皇子又不是长舌妇,也不会在人背后说些别人的风言风语。”佘笙记恨着景抬前些日子进府之中所言的话呢,特地存了恶心他的心思。 景抬总觉得这话的意思有些不对,佘笙像是在暗地里骂他一般,可他有找不出来反驳之语来。 晴丹也道:“未婚有孕是不光彩之事,不过晴丹早已是不光彩之人,现下只怕传扬出去这腹中孩儿惨遭毒手,还望三位贵人替晴丹瞒着。” 佘笙听着此话便言着:“孩子爹爹怕是也不晓得你有孩子了吧?” “是。”晴丹小声言着,面上不闻悲喜之色。 走到屋里头,佘笙屏退了众人从里头落了锁,沉声对着晴丹言道:“晴丹姐姐,这孩子便不要了吧,我知晓如此说话是绝情了些。可是为了你好为了孩子好,趁着未出世的时候舍弃这团肉最好,总好过生出来为人之后被亲人给谋害致死!” ☆、第六十七章 顾延献法 晴丹闻言面露难色而道:“坊主,我与苏侍郎相识亦有十余载,论苏侍郎之心,我比你更知晓。” “你既知晓又为何如此糊涂呢?”佘笙叹气道。 晴丹道:“沦落之花月楼中,我见多了女子因了情郎散尽千金赎身给情郎本金考取功名,后又被情郎骗财骗色抛弃,漂泊流离又落入别的花楼鸨母毒手之中,以往我笑她们傻,现在到了自个儿身上却也不能免了去。” 佘笙对此事也不言语,她虽与晴丹交好,那亦是明了她是个桀骜女子,不会因着钱财或男之巧言令色便交出了身子之人。至于其他青楼之中的女子,她未曾交谈过也明白不了她们的心思。 晴丹又道:“佘坊主,幼时我听哥哥教过你一句话,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女子一旦恋上一人,要放下皆是不可能之事了!” 佘笙垂眸言道:“那时我便驳了先生,女之耽兮,照样可脱,若是那男子不全心意地对你,再不脱,累得是自个儿罢了!” “坊主,你待人凉薄,遂不知晓女子一旦恋了男子,那全身心的心思都不是自个儿了的,我硬生生地劝着自己不要如此迷恋于苏侍郎!这我才宁愿留下这个孩子,留个与苏侍郎之间的念想,日后亦不会与苏侍郎再有交情。”晴丹说道。 佘笙摇头说着:“苏珍川若是知晓你有孕,定不会让你留下这个孩子的!” “只要这个孩子能出生,我便说这孩子是我义子便好,苏侍郎他是不会知晓的,且他每每来都有让我吃下落子汤药。” “那你又为何会有孕?”佘笙奇了道。 晴丹面色一红,羞道:“那日里苏侍郎只把我当做是新来的头牌姑娘罢了。” 佘笙面色一凛道:“苏珍川也当真是糊涂,方弱冠的礼部侍郎,又是尚书之子右相子孙,长安城中的姑娘定都心仪与他,他又何必要流连青楼之中呢!” “坊主,此事我知晓言了你会想起往事难过,只是他这些年来年年你忌日之时都会来我这给你奉上香火,他不太喜欢留在苏府住,可他自个儿也不好另立宅院,只得借着官场应酬之名留宿在花月楼之中,一月里他总有个十余日在我那儿的。” “他也是猫哭耗子罢了,当年张姨娘只是赶我出府,扔亲姐入蛇坑想要置我于死地之人便是他苏珍川!” “坊主,他虽不说什么,可我能看出来他对坊主还是心存愧疚之心的。”晴丹言着。 佘笙轻轻勾唇凉声道:“若是如今他亦是知晓了我是苏年锦的话,他照样会再度扔我进蛇坑之中,你信还是不信?” 晴丹叹气言着:“信,可他也是情非得已罢了。” “情非得已?好个情非得已,因为将我扔于蛇坑之中,他便是张姨娘的好儿子,苏府赶走灾星的大功臣。” “坊主……” “今日除夕,不言这些了。你若要留着孩子也可,只是我也不会与为了你与苏家闹僵,到时候这个孩子护不住之时,你莫要来怪我不出手相帮。”佘笙冷冷地言着。 晴丹忙道:“我不怪你。” “苏珍川近日亦在江南之中,未曾回长安,你最好莫要出去。” “多谢,坊主!”晴丹应着,“当年你失踪之时,我可没有少吃左相爷的苦头呐!他这会儿来绍兴城之中,不知当日里的那副棋二位可有个输赢定论?” “赢了如何?输了如何?当日我赢了棋又如何,逞了口舌之快又如何?他到后头平步青云为了左相,而我却是卑贱商户。”佘笙言着。 “棋只是棋,日子却是日子,棋与日子怎可混淆呢?不过坊主离远些左相爷也好,在花月楼之中久了,倒也听了不少有关左相爷的身世之谜出来。” “他不是长公主与国舅爷之子吗?贵气地不得了呢。”佘笙问着。 晴丹压低了声音说着:“是这不错,当年先皇未走之时,最疼爱的子孙可不是宫里头那几位,而是这左相爷,便有些人传言……” “不必告之我,我对顾延之事毫无兴趣!”佘笙忙道。 晴丹笑笑说着:“恩,那我便先去房中了,坊主面色不好,便不多打扰你了。” “恩。”佘笙也推着轮椅往院子后头而去。 只不过还未入东院院门,她便被一枝黄梅给引了心神。 “门口有小姑娘在卖自个儿家中梅花,看这花开的旺,特地买来赠予你。”顾延将一枝黄梅塞在了佘笙手中。 “左相爷无端赏赐,佘笙承受不起!” 顾延将黄花摘下来一朵放在她的发丝间道:“漂亮。” 佘笙摘下来黄花在手中捻得粉碎,“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自个儿说要离我远一点,要耍赖不成?” “跟你学的兵不厌诈而已,我听了在城中之言,你要将佘锦嫁与南翼?” 佘笙不答。 “劝你一句,南王府不是好待之地,佘锦过去也只能为妾罢了。”顾延言着。 “南小郡王已死,这南翼只是平民之身罢了。” “南王府敢犯欺君之罪,便是因了南王当初立了功勋,先皇有赐一丹书铁券。 抗旨不尊会引的陛下难堪,即便用了丹书铁券也会被陛下不喜。 可倘若苏珍珠先嫁了他人,到时南翼在觅得一贤妻,再向陛下言明南翼年幼不知因心仪别的女子才想及了假死之策,陛下念及丹书铁券与南翼年幼,定不会再怪罪南王一家。 但那贤妻身份最差也得是国公府的,南小郡王头七未过,这南王妃便启程去了长安就是为了给南翼寻一个好夫人。 那贤妻也绝非是佘锦,南翼连尚书府中的庶女都要假死,反倒要娶一个商户之女,这岂不是驳了陛下的面子吗?” 顾延侃侃而道,佘笙听着便也觉得此次是她思虑不当。 她猜错了南王府的心思,也小看了南王府。 她不禁蹙了眉头,满心以为给佘锦找了一个靠谱夫君,到头来却还是个不靠谱的。 “不过你也别急,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顾延半蹲在她身边与她直视着言道。 “何法子?”佘笙正色问着。 顾延清朗出声道:“佘锦若是不被南王府接受,不过是因她是商户之女罢了。若说这佘锦是相爷夫人的妹妹,南王府又岂会再拿身份说事?” “滚!”佘笙清爽利落地吐出一个字来。亏她还真以为顾延有什么极好的法子呢。 “若非此,你就没有其他法子,难道要眼睁睁地瞧着佘锦为妾不成?” “谁言无的?若是一壶茶坊能成为御茶皇商。虽说不能贵如国公府,但也与一般商户人家不同,南王府又怎会不应?”佘笙反驳着。 ☆、第六十八章 珍珠泣泪 “当皇商可是要去长安城之中的,你可愿去长安城之中?” 佘笙隐着怒气,凉声而道:“难不成嫁你就不用回长安城了?还是左相爷一开始便想着反正民女只是商户,名声早就便不好了,随便花言巧语几句哄得我动心了,用不着娶我便可以寻来做养在江南城中的外室是不是?” 顾延听着她这话,苦笑道:“你何必处处把我想得如此绝情,又把自己想得如此轻贱。” “前日里九皇子之话别以为民女听不见!”佘笙抬眸看向顾延,“你倒南王府不能接受商户之女,你顾府难不成就可以了?你也算是皇室之人,娶我可行?” “只要你肯点头。”顾延眸子间尽是肯定之神色。 “你晓不晓得你这般纠缠让我心中累极了?民女身子本就不好,已伏低做小到这个地步便是看着你是相爷的身份,也看着往日里至少你于我也算有恩,可若再这般下去,大家都弄得面上无光,又何必了呢。” 顾延看着她脸上生出厌烦之色来便道:“那你便将我当做是苏小小与晴丹便好。” “你当真?”佘笙觉着顾延有时为人处世来的太随意了些,这他什么身份,与苏小小晴丹名妓之流相比? 顾延点头道:“当真。” 佘笙扫向院门口两边拿着笤帚在扫花间小径的奴仆道:“将笤帚拿来给我!” “是。”奴双手恭敬着将笤帚拿给了佘笙。 佘笙接过,单手推着轮椅,单手用笤帚扫着顾延之脚道:“这府中有两个名妓已够,再来一个别人还以为笙园便青楼了呢!” 顾延低头见着带着水珠的高粱糜子在自己的锦靴之上划拨着,这算是要将他扫地出门了? “佘笙,你好大的胆子!顾延,你竟能被她如此欺负了去!”景抬见着这一幕,那身为高位者的气势便自然拿了出来。 便是在皇宫之中都无人敢在顾延面前动扫把,这佘笙还直往顾延身上扫着。 “九皇子殿下,不知道你这话是何意思?我扫我笙园之中的庭院,怎得就是大胆了?” “佘笙,你该是知晓你面前男子的身份吧?” “顾延自个儿说自己是青楼女子,我府上也是正经人家,怎得可以让青楼女子进家门败坏门风?”佘笙这话说得极为淡然。 景抬抬眼看向顾延,见他不反驳,又叹气摇头道:“你啊,唉!” 他这般模样的顾延让长安城中的皇姑姑瞧了去,不得心疼死。 顾延夺过她手中的扫帚言道:“算我说的不对,你便将我当成是你的小厮便好,暖床也可,陪睡也可?” “你……”佘笙无耻两字还为出来,便一口气没有上来晕厥了过去。 “东家,东家,相爷不知我东家有病吗?何必如此气她呢?”粗使婆子隐着怒气也不知礼数地埋怨了几句。这佘笙若是出事了,她们到何处去找个好东家来? “佘笙。”顾延将她抱起,手摸向了她颈项处的脉搏,还在跳动他心下里松了一口气。 将她横放在奴仆抬来的小榻子上,低头,便往着她的嘴里渡着气。 “大姐夫,听闻你在绍兴城中了,怎得都不来瞧瞧我,明明顾府有着是屋子倒要来别人家里暂住?”苏珍珠不顾门房阻拦的一路到了这东院的院门口,见着景抬语气间含着不悦地言道。 果真他们已在城中了,好在她前日里留了个心思派人去寻了大姐。 若是大姐探得顾延留在杭州梅府之中过年,她便偷摸着寻到梅府之中去。怎料大姐回信言顾延与九皇子竟早早地到了绍兴城中,她一查才得知他们竟住在佘府之中。 苏珍珠走近了些,将顾延在亲吻女子一幕是看的一清二楚,只是那女子斜躺在小榻之上瞧不清楚容貌。 她心里便将这女子当做是佘锦,跺着脚着急道:“这光天化日里的也不知羞,我倒要问问这佘笙是如何看管她妹子的!” 顾延闻言,将佘笙眸间也有些微动,不再渡气进去,将佘笙打横抱起。 她长发正好将她的面孔遮了起来。 “顾相爷。”苏珍珠上前叫着他道,“这佘锦前几日还与男子一道私奔了呢,这样的女子便是做妾都是无人要的,您不可为她所骗呐?” “苏家既然还未回长安城,看来苏家亦是想要嫁到南王府去的,本相便替你去求了贞节牌坊来!”顾延抱紧着佘笙言道,若非苏珍珠,他又岂会无趣了这十年。 苏珍珠豆大的泪珠藏在眼中,一颗颗的热泪自凤眸眼角滚落了下来。 顾延对苏珍珠根本不理会,抱着佘笙进了她的闺房之中,将她放在大床之上,这佘笙闭着眸子羸弱着言道:“你若是真敢给苏珍珠求了贞节牌坊,我与你拼命。” “我不过是几句玩笑之言,你便气的晕厥了过去,若是要拼命还是养好 些身子再言吧。”顾延见她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难免又有些心疼。 虽是白日里,她这房中亦没有多少暖意。 顾延将手伸进被窝之中,冰凉之意从他的指尖传到心头处,怪不得佘笙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却还发抖得厉害。 “你怎得身上也一点暖意都无?我要不进来给你暖床?”顾延倒是想起方才她的话来,她便是把自个儿看的太轻贱了些,这次他也不敢再孟浪了。 佘笙牙关紧咬着都会冷得发抖,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多说些话。 “也不是第一回了,你何必如此扭扭捏捏地跟个大姑娘一般。”顾延自言自语地说道,褪下了外裳往被窝里头而去。 佘笙已经瞌睡地迷迷糊糊,方才又被顾延给气着了,没了往日里的清醒,朝着热意涌来之处而去。 腿脚冰凉地紧,也没有知觉全靠本能地往着热处钻着。 顾延觉出她的那双冰凉的玉足往着他的腿间钻着,呼吸不由地粗重起来。 心中暗念了三遍佛家心经,才将心头处那带着情欲的躁动之意给平复了下去。 外头,苏珍珠站在原地倒是不肯动弹半步,今日来见顾延她特地扫了娥眉涂了胭脂,本想着能让顾延眼前一亮的,谁知都被这个佘锦给毁了去。 泪水混着香粉而落,别人家的都是咸泪,她的该是香泪了。 “八妹还是回长安之中的好。”景抬瞧着她不动,便劝着。 “大姐夫,珍珠不妨实话于你说了。这长安苏家是何等显贵的门庭,我虽受宠爱可我也知晓,我未嫁未婚夫婿即死,苏家定会嫌弃于我,日后随意找个小厮做夫君老头做填房也是有的,还要受尽庶姐庶妹的嘲弄。从今之后我便是顾相爷到哪我便到哪了?任凭你们何人劝说我都不应!”苏珍珠握着粉拳打定了主意道。 ☆、第六十九章 行酒令 除夕日,便是苏珍珠打定了心思要留在笙园之中,这张姨娘亦是不肯的。张武刚在绍兴府之中做知府办宴席。 这张姨娘必定是要去给幼弟长长颜面的。 毕竟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平民百姓不管是尚府夫人也好还是尚书姨娘也罢,都觉着是无比的贵人了。 且言这苏珍珠还是正经的尚书府之中的小姐,若是去了府衙过年,那真是给张知府长面子了。 张姨娘便找了两个粗重的婆子也不顾苏珍珠梨花带雨的面孔便把她给架走了。 笙园之中。 苏小小惯了除夕之日的一个人的冷清倒不觉得有什么。晴丹可不是,她习惯了过年之时要热闹红火的。 她转悠了一圈瞧着这佘府之中大门口的大红灯笼像是每日挂着的,不似过年过节之时才挂上去的新灯笼。 别说分院之门,便是连大门上头也是一副春联都无,更别提什么帖门神来,这若是旁人见了这冷清的笙园,还不得以为这笙园之中无人住着。 “小小姑娘,这过年还是要有些过年的意思,不如你我联手替这笙园打扮打扮?”晴丹走进苏小小的房门之内问着。 苏小小笑道:“也好,还有这年夜饭也必不可少,不知晴丹姐姐这双玉手可会烧菜?” “长安城之中的名菜总会几样的,早就听闻淮扬菜天下一绝,小小姑娘自秦淮而来不知可不可以露几手?”晴丹也笑着问道。 “自是会的,只不过这般晚了,不知道这外头街上可还有买菜郎?”苏小小问着。 “小小姑娘怕是第一次来笙园吧?这笙园之中的肉啊菜啊,每日都有庄子里的管事的送上来的,若是吃的完便好,吃不完便给了那些穷苦人家。”晴丹言着。 苏小小觉着晴丹与佘笙之间的交情比她想象之中还要深好些,便问着:“晴丹姐姐是否知晓这佘姐姐本来的身份?” “本来的身份?她不就是佘笙吗?”晴丹装傻言着。 即便她不顾及与佘笙之间的交情,可这顾延亦是对她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再与别人说苏年锦的身份。 “瞧我说的,我在北边院落之中瞧见有个结满着金黄小果的金桔树,我去摘下下来可做桔红糕吃,已经嘴馋了好久呢!”苏小小言着。 晴丹却道:“也好。” 膳房之中的香味随风潜入门窗缝隙之中,让在睡梦之中的人 儿也闻着香味,醒转了过来。 佘笙这些年内冬日里因着身子不好,她胃口总是没有多少的。加上平日里喝人参鸡汤,灵芝龟汤已经饱了七八分了,至于平日里的饭菜她吃来是少之又少的。 可今日里她却对菜香感了兴趣。 轻眨了眸子,她轻轻地起身,方才发现顾延又睡在她身边。 她脖子酸疼得很,见得自己的玉枕被顾延夺了去,她方才都是枕在他的臂膀之上的。 眸中怀着恨意,可一点能报复他的办法都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赶也赶了,总不能真去告他,民告官反而会惹得一身骚,她都向景彰告了状,连这景彰都无法治他,她还能有什么法子? 若是魏知府还在还好些,她大不了还能秘密处置了顾延,魏知府怕惹事定会寻个由头找个替罪羊审了。可这会儿是张武在,借她十个胆子都不敢处置了顾延。 顾延手中的重量无了,麻意遍布着全身,慵懒地言道:“白日里头睡觉就是舒服。” 更为舒服的是能与佳人一道入睡。 佘笙也不理他,揉着脖子往着外头而去。 平日里算账坐久了,钟大夫走上她这颈椎骨不好,要睡高枕才可,现在倒好,全被顾延给毁了去。 出了院门,这菜香味是直扑鼻而来的,她不由得推快了些轮椅。 这天色应有些黯淡下去,隔壁王员外府上已在唱着戏文,不时地传来叫好之声,这天上头红的绿的烟火璀璨地紧。 佘王两府门口皆挤满着小娃儿,城中从沈老爷家传出来的规矩,但凡是大户人家,年三十之夜便是要给小娃儿压岁的银锞子,不论多少。 小娃儿拿了银子便都会唱着童谣之中的吉利话。 顾延瞧着外头的热闹场面言道:“以往年三十都在宫中,假意恭维实在是无趣的很。今年能来江南倒是有些别样之感,光是这些烟花都要比宫中来的好看些。” 佘笙继续着不理会他,入了膳房,她便看到八仙桌之上放着琳琅满目之菜。 淮扬菜有之,长安菜有之,荤的有之,素的亦有,红红绿绿的光是颜色香味便让人食指大动,想要大快朵颐起来。 苏小小摘下围裙道:“刚要来喊你了,你倒出来了,瞧瞧这些菜色如何?” “光你我还有晴丹三人,如此多好吃得也吃不完,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去?”佘笙望着她端出来 的这盘还冒着热气的桔红糕,便伸手去拿了一颗吃着。 软糯的口感入口还带着金桔的酸甜之感,让她不由地胃口大开。 “怎得不让顾相爷与九皇子一道吃?”苏小小道着。 “九皇子与顾相爷规矩多,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们又都是贵人,哪能与我们一桌吃?”佘笙可不愿好不容易有了些胃口,却被九皇子与顾延消了去。 “你呀,何时在意过这么规矩了?庄子里今日里还拿了坛新酿的黄酒,可真香,只可惜我怀有身孕品尝不得。”晴丹双手端着一碗白嫩滑弹的鱼圆汤放在了正中间。 顾延跟着她后头道:“晴丹说的不错,你又何时有过规矩了?” “今日里大过年的,坊主又何必寻这个不爽之处来?你这府上你当家做主,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规规矩矩的?而且你身边的两个丫鬟和佘锦都不在,你这规矩立与不立不都一样?难不成你还真要服侍了他们两位用了饭再吃他们剩下的?”苏小小也劝着。 “小小姑娘说的有理,坊主便看在我晴丹的面子上应了这回的不规矩吧。” 佘笙听晴丹这么说,也不好再推了,便道:“那若是他们两位不嫌弃,便一道用吧。” 本身在笙园之中也是没有这糟粕规矩的。 佘笙坐在主位之上,这左右两旁是景抬与顾延,苏小小与晴丹一道做在长凳之上。 外边奴仆掌了灯,烟花爆竹之声越发地多了起来。 晴丹见厅内无聊的紧,便道:“坊主,今日既有如此好酒美菜,咱们便来行酒令如何?作诗作词如何?若是哪人做不出来的便喝酒,如何?” “你可有着孩子呢,且我用着药,酒是发物也喝不得。”佘笙出言提醒。 顾延说着:“若你输了,我替你喝,若是晴丹输了苏小小替她喝。” 苏小小忙道:“我才不玩呢,四年前佘锦要去兰亭之中玩,那些官家文人子女嫌她是商户不让她进去,佘锦寻来佘坊主,坊主陪着佘锦进去只半个时辰便让那些江南才子都对佩服的紧,连着佘锦的才女名声也传了出去,她的文采我可比不上。” “不如这般,三妹与晴丹姑娘皆可以用曲子中之句代诗,我们三人言诗如何?”景抬向来也是个逍遥爱玩的,吃酒也觉得要有些玩头才好,更何况还是在这么一个大好的日子里。 晴丹讶异着:“方才九皇子唤小小姑娘三妹?” 佘笙淡淡地开口着:“晴丹,你有所不知,这苏小小原先是苏相爷家排行第三的千金苏年锦。” 晴丹听着佘笙这话不解,面上倒是保着礼节道:“原来是苏三小姐,晴丹原先失敬了,晴丹兄长做过三小姐几年先生,不知三小姐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苏小小答着,却也忙岔开话题子道,“方才九皇子说的也好,既然此地之黄酒扬名大印,那我们便以酒为诗如何?” “好,本王先来。乌船罗汉行,清潭杜康酿。”景抬言道,“下一句便由佘坊主来接可好?” 他正好也瞧瞧她可真有苏小小说的这般厉害?一届商户若是有这文采倒是更让人生疑了。 ☆、第七十章 朱心托烈马 “廊前暗香凝,露结娥眉顶。花随杜康流,心醉入瑶境。”佘锦娟帕轻搅便出口一诗来。 南王府花厅之中人皆是对佘锦的敬服之色。 那日里南翼带着佘锦偷摸入了杭州城中,就带着她进了南王府,对外头便是言世子请佘锦来府上做客的。 年三十晚宴之时,大伙儿便提议以梅为诗寻个开心来。世子妃不晓得南翼是假死之事,便担忧世子寻了佘锦来府中暂住是动了要纳妾的心思,遂提议这佘锦也做一首诗,想让佘锦丢尽颜面。 不曾想她所做之诗比她之中出来嫡妹的还要好些。 南王拍案言道:“好,极好,素闻这佘二小姐在兰亭集会之中年年都能拔得头筹,本王一直无空过去凑个热闹,今日一件果真是不负才女之名呐!” 佘锦微福身说着:“多谢南王夸奖。” “佘二小姐这诗好虽好,可格局却小的很,不似太白之流来的大气。”世子妃的嫡妹沈佳雯今日里也来了南王府,这世子妃乃是当朝大学士之孙女,父亲无功名在身,便到了江南开了一家书院,府上也算是。 沈佳雯在自个儿府中也是公认的才女,今日被佘锦抢了风头,心中滋味有些不甘。 佘锦轻笑道:“佘锦年幼之时也气自个儿写不出太白那等风骨来,阿姐却言我志不在功名,只是一兴趣爱好罢了,若是做不到杜相公所言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之地步也是应当的,当朝之人便是左相爷怕也不及太白一二,作诗也是只图风雅玩乐罢了。” 佘笙时常对她耳提面命的,要她不要与他人比较才华,作诗也好为人也罢,全活得个自个儿安乐便是极好的。 南王言着:“令姐的见解果真不浅,不愧是首富。” 佘锦微笑着道:“南王大人过誉了。” 南王不由得深望了佘锦一眼,南翼这个孩子终究是他这个当爹的对不起他,他在外的风流皆是逢场作戏,这一次竟能带着女子归来倒是让他有些微惊。 夫人已去了长安城中物色适龄待嫁女子,他到觉得这个佘锦也是个不错的,虽是商户之女可无半点污秽金钱之气来,有些小才,或许以后等世子继承王位之后还可帮着南翼上长安赶考去。 南王的眼神尽数落在世子妃的眼底,她心中焦急得紧,不会真要将佘锦来做世子之妾吧?她祖父虽是当朝大学士,可父亲只是一清贫先生罢了,可这佘锦长姐却是江南首富,若是日后 佘锦进门为妾,她必定是要受佘锦欺辱的。 决不能让佘锦进南王府之中来为妾。 世子妃心中当即有了一个算计。 -- 笙园之中。 景抬手指轻叩着红桌脚而道:“佘坊主,怎得还不言?” “小女愚昧,作不出来。”佘笙知晓他存了打量自己的心思,哪里还会多言。 顾延给自个儿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言道:“已然罚酒了,接着来。” “那便我来吧。”苏小小起身道。 “陈酿醇,新酒香,却道不如故人醉。”她带着吴侬口音婉转唱出,面上尽是悲怆之色。 “陈酿也罢,新人也好,何必记得往事徒惹自己伤悲。”佘笙拿起一杯酒来轻抿,新酿入口还带着丝甘洌,虽不如陈酿醇厚,却也有别的滋味。 顾延拦下她道:“知晓酒是发物还饮?” 佘笙为躲顾延之手,便放下了手中之酒杯,往事如烟,可她却也如苏小小一般依然也忘不干净。 晴丹拿着筷子轻敲着碗碟唱道:“醉倚栏杆,风拂面,冬风已逝,春报晓。” “下个便是顾相爷了。” 顾延倒是不急不缓而道:“倚廊冰柱挂,遥看风光华。酒自深巷醉,朱心托烈马。” 苏小小佩服道:“不愧是顾相爷,所做出来之诗我等就是望尘莫及,不过这朱心是何等的朱心?不妨也说来听听?” 晴丹眸光飘向佘笙道:“这朱心何用托烈马?顾相爷都千里迢迢自个儿来报心意来了。” 佘笙当做不关自个儿事一般地吃着面前的菜色,不与他们谈论。 “顾相爷不妨瞧瞧身边之人,要您这颗朱心之人可不少,又何必对那冰柱情有独钟,也是只有遥看风光华,若是离近了些,那冰棱子扎在手心的可要见红的。”苏小小言着。 景抬戏谑着说道:“是啊,像蛇不一般冷冰冰得,也不觉得抱着硬得慌!” “佘笙可还是未嫁之身,九皇子你请自重些。”佘笙朱唇轻启着说道。 晴丹捂唇轻笑着:“这里头也无旁的人。” “咳咳。”顾延见佘笙脸上有丝娇羞之意便道,“好好地说这些作甚,用膳,用膳。” “大家儿又都不是像佘锦那般小姑娘,又无外人,这些玩笑话说说又如何了?那日里我可是 见到相爷与佘姐姐同在一床……” 苏小小后头的话还未出口,便被佘笙拿起一把桔红糕堵住了她的口,捂着她嘴言道:“再敢胡说八道,我便叫管庄主将你接回去。” 顾延也道:“本相与佘坊主清清白白的,便是在一床之上也是清清白白的,小小姑娘还是莫要乱言的好。” 佘笙听着顾延之话,虽是解释,可却有些欲盖弥彰之感,让她心恼。 “东家,外头有个黄大公子求见。” 佘笙看了眼这里所在之人,景彰难不成不知晓顾延与景抬住在笙园之中吗?这会儿寻来又有何意思? “我出去瞧瞧吧。”佘笙取过放在一旁的红锦毯子,盖在双腿之上言着。 顾延拦着她道:“出去作甚,去将黄大公子请过来便好。” “是。”那门房见顾延吩咐了便匆匆而去。 佘笙微叹气道:“真不知晓这府中到底谁才是主子了。” “门房也是担忧你而已,这外头冷,你在里头不也是一样。”晴丹言着。 景彰一路跟着门房走来,他倒也对这佘府带着些许的感叹来,宫中所有玻璃都甚少,可这府中轩窗之上也都有着上好的玻璃。 大红灯笼之中用着的烛光也是亮如白昼。便是在宫中外头都不会有这等子好蜡烛,府中处处透着富贵之意,真不愧是江南第一首富。 “这黄大公子是何人,名字如此得奇怪?”晴丹问着。 佘笙便言着:“从长安城中来的茶商,应当在长安城中也有些权势。” “原来,不知道会不会是熟客?”晴丹有些担忧道,她有孕之事是绝不想传入苏珍川耳里的。 “黄大公子,东家在款待贵客,您这里边请。”门房小厮的声音响起来。 景抬望着来人,起身弯腰道:“太子殿下。” 顾延端坐着倒是不动分毫,自顾自地饮着面前的新黄酒。 晴丹面容失色,连连下跪道:“奴家拜见太子殿下。” 苏小小也跟着下跪行礼着。 佘笙虽起先知道,但却也跟着行礼道:“民女原先不知太子身份,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太子恕罪!” 景彰扫过这些人,笑道:“无须多礼了,这商户名妓皇子相爷同桌共饮,真是难得一见的奇事。” “殿下今日不在宫中也是难得一见的奇 事。”顾延说着便起身,端了碗筷坐到了佘笙的身旁,复而言道:“太子也请落座吧。” 顾延俨然是把自个儿当做府中男主子的模样了。 佘笙瞪了他一眼,道:“太子殿下怎可用我等用过之菜,民女这便让膳房新烧些佳肴招待。” “与他用不着客气。”顾延沉声言着。 佘笙望着顾延与景彰之间,总觉得有些硝烟之味。 景彰落座笑着:“顾延,前几日这佘坊主还与本宫言你轻薄与她,本宫起先还不信,今日一见还当真如此。你又不是佘坊主夫君,怎可坐在她身旁惹人闲话?” 晴丹听着此言见景彰没瞧见她,便将脸低到最低处,下巴都戳在了衣前的金环之上。 可她这头越低这景彰越往她身上瞧了过来,“几日未见晴妈妈,这肚子怎得这般大了?珍川的?” “不……不是。”晴丹声音之中带着颤抖之意,那手已是冰凉得不行。 ☆、第七十一章 大印律例 佘笙原以为这晴丹这事再这么着也能瞒几日的,倒是不曾想这太子爷与苏珍川的关系如此之好,连苏珍川与晴丹之事他都晓得。 “太子何时也与花月楼之中的晴妈妈识得了?”顾延见佘笙面上虽是无变化,可她垂在桌下之手缓缓轻敲着轮椅之上的扶手,好似她在思考之时都会如此,便也出声帮衬着。 景彰眼中带着晦暗不明之神色说道:“毕竟也是你常去之地,本宫也想知晓下你为何流连在那里的缘由?” 顾延答着:“花月楼中之茶乃是整个长安城中都找不出来的,本相流连的不是青楼而是茶叶。” “原是如此,本宫觉着这花月楼中之茶与佘坊主一壶茶坊的顶级之茶叶有不少相同之处。” 佘笙给苏小小使了个眼色,也道:“太子殿下好见识,这长安花月楼之中的茶确实与一壶茶坊之中顶尖之越茶是相同的,可因泉水气候不同,这茶味也稍稍会有些不同之处。” 苏小小见了佘笙的眼色,明了后便去了库房之中拿了茶具与茶叶出来。她沏茶之动作虽不比茶博士般熟练,可这一举一动之间倒也是雅意十足,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有飘渺的茶汽旋着白烟弥漫着。 盖去了这里头本来的黄酒之香。 苏小小夹起一瓷杯,放了一颗嫩青色金桔入内,将茶壶之中的茶水倒在金桔之上。 双手端起恭敬地放在了景彰前边道:“太子殿下可尝尝,这可是秦淮有名的桔茶。” 佘笙不让晴丹泡茶,让苏小小泡便是存了这个果茶之心,苏小小为了讨好景彰,定会用个奇特之茶。 佘笙无做皇商之心,也不会让景彰觉出府中顶尖越茶之好来,多加了金桔在其中。金桔性酸与茶融合在一道别有一番滋味。 也是好喝,但全然不是茶叶的功劳,这金桔的功劳也是偏多的。 景彰轻抿了一口便道:“这茶的滋味可真是不错,在长安城之中金桔倒是少见,更别提还是青果之时便用来泡茶。” “这是秦淮一壶茶坊之中特有的果茶,从两广处得了的法子。”佘笙答着。 苏小小复而又给了景抬顾延各一杯茶。 顾延轻抿一口,便道:“比不上佘笙你沏的好喝。” “咳咳。”佘笙轻咳着,见顾延越发往着她这边而来,遂她稍稍避让了些,只是她许久不与人一道坐着,不知这轮椅卡住了桌角,一动,她整个人便 狼狈得向前扑去。 景彰眼疾手快地将她拦腰捞起,待她坐稳之后,松手道:“坊主腿脚不便,还是小心些的好。” 佘笙微红着脸道:“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救。” 顾延气闷地慌,见佘笙答谢之后还不慌不忙地将她自个儿的碗筷从原本的位置拿到了景彰身旁。 “佘坊主平民之身,与太子殿下坐在一处之上恐有些不妥吧。”景抬甚少见到顾延有这般子神色,忙言着。 原先这佘笙对顾延颇为不敬,还当她是不知好歹,原来她是等着要勾搭太子呐。 景抬私心里已把佘笙当做了是那般子趋炎附势之人。 “诶,九皇弟此言差矣,既然同席而坐了,那坐到何处都无碍,且言今日里来本宫还有麻烦佘坊主之地。”景彰言着。 “太子殿下不必客气,尽管吩咐便好。”佘笙抬头便见了顾延眸中之光,盯着她太过于强烈,让她竟有些红杏出墙被夫君抓包之感,她还未嫁人何来的红杏出墙呢? “行宫年久失修无法子住人,这佘家老太爷方走年头前后原来奔丧上香之客实在是多,本宫住着多有不便,至于府衙之处本宫不想让地方官员知晓本宫身份,徒惹麻烦之事,思来想去便觉得佘坊主这里园子大定还有空闲之处,不知能不能在此叨扰一番?” 佘笙扯着生意场上的淡笑应道:“太子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您能来是佘家祖上积德,蓬荜都生辉之事,民女这便让人将理个屋子出来。” “太子殿下怎得大过年时微服私访出来了?”顾延听着佘笙对景彰的恭敬之意来多少有些不悦来,那神情可忒像是有夫人红杏出墙之妒夫一般。 景彰知晓了他的不悦,说道:“本是陪着苏侧妃来南王府贺喜送嫁来的,正好着本宫早就听闻江南茶好,特地寻了佘坊主相帮在江南举办茶市,也让我本宫这个茶痴可以尽个茶中之兴。倒是你与九皇弟不待在顾府又不往杭州梅府去,怎得来佘坊主这里?” 顾延饮着面前之茶,将未熟的金桔吃了进去都未曾觉得有心中之酸,旁人看着他都觉得齿间酸软得不行。 “幼时与佘坊主有过些交集,要说这江南城还有哪一处的园林还能比这笙园来得大些?这山阴县向来也是钟灵毓秀人杰地灵之风水宝地,适宜养病。” 景彰道:“佘坊主终究是未嫁之身,你也是未娶之身,若是有些闲言碎语传出去,让佘坊主怎得做人,你倒是好 ,离了这边到了长安城之中,被人知晓也算是在江南的风流韵事。” 景抬从中说道:“太子皇兄又何必对顾延这般说话,若是顾延真有风流轶事倒也好了,这父皇母后也能了却心事了,这菜也冷了,今夜里要守岁,不如我等听着小小姑娘与晴丹姑娘唱的曲儿,下下棋如何?” 顾延敛着怒意对着佘笙道:“我对你的心思绝非只是一时风流。” “你与我解释何干,我这边让仆从去备些干果蜜饯,不妨几位贵人移步去暖厅之中下棋如何?”佘笙尽显主子做派,幸而她白日里睡的较好,夜里精神气倒是足。 “我不与你解释与谁解释。你到了要推拿的时辰了,至于太子九皇子他们亦有奴仆跟着,何必你烦忧。”顾延此话一出,便将佘笙打横抱起。 “顾延!”景彰怒拍桌而起,“一旦不在陛下皇后跟前,你便不把本宫当回事了吗?” “坊主人命要紧,还请太子殿下见谅。”顾延跨步而走,那神色中尽显着得意。 出了门,他便问着:“这次你怎得不让我将你放下了?” “说了有何用?我现下担忧的是晴丹,我不晓得这太子殿下与珍川关系如此之好。”若是她言了放下,这顾延就能将她放下来倒是奇事了,这会儿便把他当做大夫罢了。 “苏珍川小小年纪便能坐上礼部侍郎之职,若是苏家不出事,日后极有可能会接管苏通之职。” “何时这相爷之位也是世袭了?”佘笙言道,只是她也知晓,苏家也定不会许了这个好位置让于别家姓。 顾延言着:“佘笙,此次御茶之事你切莫去试探苏家,茶坊毕竟也是你的一番心血。” “知晓了。”佘笙心中有着自己的算计,待到了房内,她先将铜盆之中的炭火烧热了,才敢让顾延替着自个儿推拿。 顾延便按着穴道边说道:“你早知晓了景彰之身份是不是?你为何要告知景彰我轻薄你之事?” “总想着太子能替我寻个公道,未曾想这太子倒也对你一丝办法都无。”佘笙方才听到了他与景彰之话,这顾延怕是在大印之中要那陛下才能治得了他了。 “依照大印律例,若是女子被男子轻薄,男子无爵位无官职者收监六月,若是有爵位且不娶妻之人,轻薄了良家未嫁女子,便是要娶了被轻薄女子的,你若想我娶你,直说便是。何必与那景彰往来?” ☆、第七十二章 美男计 顾延这话实在颇为无赖,可佘笙也不得不承认,大印律例实属如此。 这便还算是好了的,她记得幼时读过一本前朝时候的县志,里头若是有官位者轻薄民女,那民女只能是被轻薄者纳为良妾的。 “我与太子来往是为了茶坊之事,与你无干。且言若是轻薄便要出嫁,方才那太子殿下也碰了我的身子,莫不是太子殿下也要娶我不曾?”佘笙长眸之中尽显凉意地言着。 顾延不由得下手重了些,言道:“你若要嫁何人都可以,唯独不能嫁给景彰。” “为何?长安城中的官家女子何人不想入宫为妃寻个飞黄腾达?” “皇宫之中无一处干净之地,你若要寻景彰嫁了,便是在成婚大礼之上当着陛下的面,我也是要把你抢出来的。”顾延一本正经地言着,不似有虚假之意。 这话让佘笙微惊一把,却也不多说。这本就是永不会发生之事,入宫之中明刀暗箭全靠君王宠幸,便是这世家女子极大的悲哀之处。 她不得家中长辈喜欢,倒也用不着学宫廷权斗之术,可给大姐的那些宫廷秘辛之秘籍她是看过的,那一桩桩血淋淋的案子都是记着的,幸而她只是庶女,入宫之事轮不到她。 如今她已是自由身,又岂会给自个儿去寻那个不愉快来。 官家后宅之中便多有风波,更何况是那权势巅峰之家的后宅里。 顾延见她不言了,推拿完后便看着她房中的棋盘,问着:“下几局棋?” “也好。”佘笙望向窗口,猫儿在院墙的青瓦之上跳着,眸中尽是幽绿之色,像极了太子一见到晴丹之小腹时候的眼神。 “那只狸奴倒是漂亮。” “漂亮的狸奴若是有了子嗣,便会被家丁活捉了打死。”佘笙言着,“你与晴丹姐姐也算是相识一场,可有法子救她?” “苏府后宅之事,我不便插手。” “九皇子可否?”佘笙也觉得自个儿是多想了,于顾延来说这晴丹不过是一个唱曲好些的姑娘罢了。 怎会为了她而去插手别府之上后宅之事。 顾延摇头道:“苏珍仪已是出嫁之身,若是苏珍乾她尚且还能发言,可苏珍川终究不是其嫡亲的弟弟,若是贸然帮了晴丹,必定会被长安之人诟病她嫡姐算计有才能庶弟,再说这苏珍仪哪里会肯帮一个花月楼之中的姑娘。” 佘笙也明了,听着那只夜猫发 出像鬼娃一般凄厉的叫声,她握紧了轮椅言道:“苏珍珠,你去求苏珍珠留下晴丹可好?” “你要求便自个儿去求。”顾延眼色之中划过一丝失落来言道。 佘笙见他不帮,便唤着外边的奴仆进来,让奴仆匆匆地备了马车,她先行去了库房之中拿了不少珍奇的玩意。 在外头噼里啪啦作响的烟花之声中,往着县衙而去。 顾延在佘笙房内敲着棋子,她对自己凉薄至极,对晴丹却是这般的好。 为了一个晴丹便要将他推到苏珍珠那里去。可他又不是佘笙随意要用时便用,不用时一脚踹开的棋子。 “主子不跟着佘坊主,就不怕她受了苏小姐欺辱?”一道暗影自窗外而来。 “你怎得来了?”顾延微皱了眉头。 来人脸上笑容可掬地言着:“驸马爷不放心你,特地派小人过来跟着主子,小人在杭州之时便跟着主子了。” “她有暗卫之事你也瞧着了?”顾延皱眉地说道。 “主子放心,小剑只有您一个主子,您若不愿将佘坊主之事传出去,小剑也必不会传去的。”顾剑抬头露出了脸来,约十六七岁的身子显得还有些娇小,那功夫已是高的出神入化。 “你明儿个去街口卖身,寻个由头到佘笙身旁去。”顾延言着。 顾剑不明地言着:“主子,您既然如此在乎佘坊主,方才她求你时你为何不应?” “不论去不去,她都会将我给卖了。此次我若应了她,日后她定会变本加厉地让我对苏珍珠使美男计。”顾延自嘲笑说道,放下自个儿的身段也要有个底线,宠也该有个道。 顾剑摸了摸后脑勺,拿出来一包药粉来递给了顾延道:“这是小剑来时,长公主给小剑的,长公主言了她不管顾家何等只娶一女子的规矩,若是相爷觉得江南女子可人,便直接儿给您与女子用了这药,那女子若是官员之家的便娶进门做妻,若是出生不好的人家便做妾。” “我娘当真是如此说的?”顾延对这药粉避而远之道,“快去扔了,被佘笙给瞧见了,我可又要被她骂登徒子了。” “长公主如此做也是一番苦心呐,这您走的后一日,威远大将军上的小公子才二十一便又有了一个胖儿子,长公主像这般是眼馋得不得了。”顾剑将那时长公主的神情学的叫一个活灵活现来。 “娘亲她年纪又不大,若是真想要抱个娃娃,早就让 他们再生个去。”顾延看着那药粉道,“你可不许偷偷地给佘笙下,她现下的身子若是吃了这药,怕是要一命呜呼了。若是她出了一丝纰漏,我拿你是问!” “是,主子。”顾剑一个哆嗦,便将这药粉藏得好好的。 -- 佘笙捧着铜炉落了马车,听着县衙里头熟稔的欢声笑语,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凉涩来。 来开门的是幕府,一见到佘笙便也是十分恭敬地打开了偏门,让着佘笙往里头而去。 佘笙从袖中拿了一锭金子给幕府言道:“先生,今日本坊主来是给张大人送礼的,听闻苏八小姐也在,佘笙也想要给她送些礼,不过是些女子之间的贴己之物,不知能不能劳烦先生让苏八小姐独自来见见我?” “佘坊主,这可就难办了,苏八小姐今日里兴致缺缺的,连苏家丫鬟都不敢靠近些。” “您便去言,是有位贵人托了本坊主来望望苏八小姐的,苏八小姐自会明了的。”佘笙淡言着。 幕府方才便接下了那锭有着十足分量的金子,又听佘笙如此讲,觉着拿人手软,也快走着禀报去了。 佘笙便在府衙后花园之中的假山之后的凉亭处等着苏珍珠。 夜里的寒风如钻子一般,无论她将自己裹得有如此厚,这风都能钻进衣服里头来,凉的人心儿颤。 “佘坊主竟还有脸来见本小姐!”苏珍珠独自而来,面前气愤之意不消。 佘笙不解言着:“苏八小姐,这是怎得了?” “你家二妹今早里在你的院门口,与左相爷二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行那亲吻无礼之事!你便是如此教你妹子的吗?”苏珍珠脸红一片,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替佘锦羞得的。 “亲吻?”佘笙也不明白了,今朝早上苏珍珠来她是知晓的,可亲吻一事又是从何说起? ☆、第七十三章 算计珍珠 苏珍珠怒言着:“此事本小姐都替佘二小姐觉着羞!你府中奴仆也都见到佘锦与顾延亲吻之事了,就在你院子门前,虽你府上无其他长辈。可佘坊主好歹也是江南大户人家,茶商之首,竟是如此纵容妹妹吗?” 佘笙心中怨极了顾延,趁她不知时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吻自个儿。 这还有府中那些奴仆,想来是要回府中好好立立规矩了。 “我晓得了,苏小姐也别心急,现在这外头都在传言您与顾相爷的风言风语,这顾相爷定是为了您的名声着想,才如此行事的,这金簪便是顾相爷叫我拿来送于苏小姐赔礼的。”佘笙拿出一做工精美之金簪来递于苏珍珠,垂下来的金丝流苏玎珰作响,一瞧便是个极好之物。 苏珍珠愈加怒气腾腾地说着:“这怎么会是顾及我之名声呢?分明是你妹子不尊礼教,别把本小姐当傻子瞧了,方才这左相爷都说要给我去求了那贞节牌坊呢!” “苏小姐在城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是不知外头百姓传言您与顾相爷两人之事,这顾相是怕损了您的名声才会如此说要给您求个贞节牌坊,心中哪里舍得,您且看着顾相爷定不会给您求牌坊的。” 苏珍珠听到这话,也不顾是否真假,这心头便有些喜滋滋的。 面上却还是正色道:“佘笙,你说他是为了本小姐的名声,那亲吻之事又是为何?” “顾相爷心下纠结的很,欢喜您却又怕损了您的名声,遂只能用这法子让您对他死心。可他又生了悔意,舍不得您,这才让我送金簪来与您赔礼的。”佘笙坦荡着说着,伶俐的话语让人挑不出来错处。 苏珍珠欣喜地将簪子拿在手上,左右端详着,果真是个好物。 “苏小姐,佘笙这里还有一计呈上。” “计?”苏珍珠不解问道。 “是,一壶茶坊之中的唱曲儿的姑娘呐,都是从长安花月楼之中的晴妈妈那处里学来的本事,我听我茶坊之中的姑娘言顾相爷爱听晴妈妈唱的曲儿,小小年纪的时候便往花月楼之中去了,不知这事你可知晓?”佘笙问道。 苏珍珠摇头说着:“花月楼,这三字好生的熟悉,莫不是青楼?” “正是,这顾相爷爱听晴妈妈唱的曲儿,苏小姐您也可以学学曲儿日后若是能嫁与顾相爷也能多些闺房情趣。”佘笙面不红心不跳地说着。 可这苏珍珠毕竟是养在深闺之中的千金,平日里也少知这些,听 到闺房情趣便也有些脸红不已。 佘笙见着她的面色已然羞红,再言道:“这顾相爷如今在我府中有两种意思,一是为了避嫌,顾府之中毕竟有您住着,二便是为了听晴妈妈唱曲儿,晴妈妈近日里在我府上,苏小姐不如也来我府上,让晴妈妈教你唱曲?” “这曲儿毕竟不是大户人家千金所为之事。”苏珍珠脸红着说着。 佘笙言道:“虽是如此,可小姐您别嫌我说话直,这顾相爷是何等的身份,您虽身份尊贵说到底也只是庶女罢了。若是没些手段,这顾相爷纳了妾,宠妾灭妻该如何是好?花月楼中年轻貌美会唱小曲儿的女子可多得是。” 苏珍珠听着,心里越发地打着鼓,对着佘笙语气都好了几分,道:“那就劳烦坊主好生安排安排了。” “苏小姐可别提劳烦二字,您别怨恨我二妹便好,不过这晴妈妈近日里有了身孕还要日夜担忧被人惦记着要打胎,不知还有无心思教个女学生了?”佘笙微叹着气道。 苏珍珠连连说着:“可一定要教本小姐。” “说来这晴妈妈与苏小姐还真有些渊源呢,这晴妈妈的兄长以往在相府之中教过庶女习字启蒙的,现下苏侍郎又与晴妈妈相好,只是她这腹中之子不是苏侍郎的,怕苏侍郎报复才匆匆来我府中避难的。” 苏珍珠闻言惊道:“兄长竟与青楼之中的姑娘有关系?”这是她倒是不晓得。 “是呐,现下就怕苏侍郎以为晴妈妈腹中胎儿是他的,派人去落了胎儿,到时候晴妈妈定是不愿意再教苏小姐唱曲了的。 这顾相爷又常去花月楼之中,若是晴妈妈存了个要报复苏侍郎的心思,将美貌伶人往顾相爷跟前一放,到时候苏小姐……” 后头的话佘笙便没有再说下去了,张氏虽得宠,不过在她离府之时已然是比不上那时候新进府中来的娇媚姨娘,夜半独自倚窗边坐着之时的叹息声,苏珍珠都晓得的。 这苏珍珠对独守空闺四字是知晓得,她也用不着多言了。 “晴妈妈我保下了,看有谁敢在本小姐手底下夺去她之子嗣!”苏珍珠言着,气势不凡。 佘笙见计谋达成,便道:“那不知苏小姐何时过来,府里边要好好理理屋子,现下这府中住的客人过多了些,小姐是千金之躯不能怠慢。” 前几日要赶着她走,这会儿为了护住晴丹,她只得将苏珍珠留下了。 索性过了初二她便 不在府中,随他们在府中闹去好了。 苏珍珠如此在乎顾延,定会护住晴丹府中胎儿了的,她去外边也可安心。 “便明早就过去,只是这一次只有我与贴身丫鬟二人,无旁人,佘坊主也不要与他人讲些我向晴妈妈学曲艺之事。”苏珍珠小声言着,这千金小姐与青楼之中的女子学些本事,若是被他人知晓定是要笑掉了大牙的。 佘笙轻笑着道:“这个苏小姐尽可放心,佘笙有数的。” “本小姐今儿个心情好,这簪子便赏你了。”苏珍珠从头上拔下来一根制作普通银簪子递给佘笙,这簪子成色和构造与佘笙给她的金簪差远了去。 还不忘道,“这金簪子只有官家小姐戴才合适些,若是给商户之女戴了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佘坊主千万看管好自家二妹,有些不该动的心思可千万不要动!” “是。”佘笙应着,佘锦也是没有对顾延的心思的,至于这金簪,佘锦若是要,她给个十支八支都不在话下,带着格格不入又何妨,用起来舒心便好。 “那我先便告辞了。” 佘笙见自个儿的计谋已然达成,便也绕过假山准备着回去,只是方行到假山跟前。假山石洞之中便出来一人,器宇轩昂,沉声道:“佘坊主方才之本官尽数听到了,你为何要如此坑骗我家八妹?” “苏侍郎,佘笙不知您是何意?” 佘笙不料到这苏珍川也在此,珍珠年岁尚小好糊弄,这苏珍川怕是不好轻易糊弄过去。 “何意你会不知?我家小妹岂是商户可以利用的?”苏珍川眼眸之中充溢着阴鸷之色。 “苏侍郎,我可是一片赤城之心替苏小姐着想的。”佘笙嘴角轻勾,这笑意之中有多少嘲讽之色也只有她自个儿晓得了。 当年能将亲姐姐扔于蛇坑之人,如今会对妹妹在意? 苏珍川长眸一眯言着:“听言坊主要在上元节之时办个茶市?” “正是。”佘笙不解,他怎得突然说起了这个。 “也好,那苏家便在上元节之后再回长安也不迟,舍妹愚钝,佘坊主最好是一片赤诚之心,这恶人是自有天收的。”苏珍川话中带着一番警告之意。 “说的好呐,恶人自有天收。”佘笙想着自个儿是恶人吗?若真是恶人也是被他们给逼出来的。 晴丹素来待她不薄,又有十几年的情谊在其中,为晴丹当个恶人又如何? 自个儿又有多少时日可活呢?若是这天要收恶人,也先该收了他苏珍川去。 苏珍川薄唇微张,思虑了好久才言道:“方才你与珍珠眼言晴丹有孕了,可是真的?” ☆、第七十四章 珍川心思 “自然真的,晴丹腹中胎儿已经有近六月了,待到新茶采摘之时孩儿便能出生,先告辞了。”佘笙道着,与苏珍川多说反而让她自己心烦。 苏珍川听闻晴丹有孕时先是惊,后是怒,现下却不知是喜是悲? 苏家这后院之中,他自出生便为尝受过一点情。 苏府里边人人都是为了自个儿活着,为了保住荣华与祖母的庇护,张氏能够将亲生女儿都赶出府去。 而他原本可以救那个在府中才华一流的三姐姐的,可是祖父派人来言绝不能让苏年锦活着。 身为当朝右相,苏通岂会不信这等命理之说? 原先留下苏年锦也仅是因其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女罢了,苏家也无什么丧事起来,可一旦有了,这苏通岂会放过她。 他为了夺得祖父的喜爱只能亲手将亲生的姐姐扔入蛇坑之中。 那夜的雪是长安城之中下的最大的一次。 在那日里他便已决定了,在苏家为人要有比冰雪还冰冷的心肠才好。 若是那日里张氏与他无大义灭亲,他今日里头也不外乎是别人家中的长工罢了。 至那日起,他便从未动过情,十四岁那日随着国子监内的好友一道去了花月楼之中,他认出了晴丹,幼时在府中长长会给自己做花糕的姐姐。他便隔三差五地去了那里,只有晴丹那边他能够给自己亲手杀死的姐姐上一炷清香。 他幼时便想要晴丹做丫鬟,可主母却不愿意买下晴丹,只因她那张脸是主母不喜的狐媚子脸。 到了他十八时,主母与姨娘都会往他房中安排些美艳丫鬟,国子监内公子哥儿间对这等子事自然也都会说道,也会比哪人的通房丫头美些。 他却觉得那些女子都无唱曲儿时候晴丹美。 有日里,他醉了酒,便也不顾她意愿,不顾她年长自己四岁之多,夺了她的身子。 他未曾想到的是,晴丹竟是处子自身,正是因她是处子之身,让苏珍川对她越加的割舍不下。 一连便是四年之长的纠葛。 为了他的前程,他只得要断了对晴丹那种莫名的依恋感情,他便会去找别的姑娘,只不过别的姑娘终究不是她,他硬生生地忍了近大半年不去理会晴丹。 可如今,她却怀有身孕了,喜得是自己该与她之间有个解脱了,悲的是她竟有了别的男人,也不知那男人是谁? 他还想多问一些,但佘笙已经走远了,虽坐在轮椅之上,她的背亦是挺得直直的,像是对这世道不服输的模样一般。 可这世道女子单弱的肩膀哪里能扛得起,一压便也要弯了的,佘笙你最好是个懂事的。 苏珍川狭长的眸子里闪过算计之光来。 -- 佘笙回了屋子,里头银碳烧着,烛光摇曳着,书案之上这顾延端坐着,左右两手互替落着棋子。 “如今府里头人多,你别做这些要损我名誉之事了。咳咳咳。”佘笙咳着,夜里头吹了寒风,咳意便又起来了。 “下棋哪里会损了你名誉,本相还未曾问你,你将我卖了多少银子?”顾延优哉游哉地望着她道。 佘笙拧了眉头说着:“没卖你,反倒是你,当着我府中奴仆之面吻我算是何意?” “那不是吻你,是救你,我幼时晕厥过去之时钟大夫也是如此施救的,不信?你大可以找来钟大夫一问。” 佘笙隐忍着怒意,这事她怎得可去问钟大夫呢?岂不是自个儿给自己找羞去。 “你还不走?” “方才你应了我要与我下棋的,年三十的,难不成你要食言吗?”顾延敲着棋子道。 佘笙隐着怒意言着:“到暖厅里头下去,太子殿下还在呢,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 顾延靠近了她些,说道:“你越来越有些当年的风范了。” “你离我远些。”佘笙微红着脸颊,摇着轮椅往后退着。 顾延见她羞了,爽朗笑着:“暖厅之处有我不喜之人,不如这里下些还能求个清净安稳。” “这是我闺房,闺房!”佘笙怕他听不明白,再言了一遍且加重了后头的二字。 顾延道:“我知晓,你寻得闺房位置倒是好,这边是个聚财的宝地。” 佘笙觉着与顾延讲些女子闺房男子进不得的话他也都是不会再理会了的,说着:“若我赢了,你便离去如何?” “好。”顾延言着。 佘笙摇着轮椅过去,执着白子在顾延方才所下的棋局之上且落着子。 顾延执了黑子落下道:“可否要让你一子?” 在船上之时,他便觉着她的棋艺未曾有在花月楼之时的精湛,棋风未曾有以往的凌厉来,显得圆滑多了,应是在商海里头浮沉得来的。 可佘笙 ,你却不知你如今这淡然凉薄的性子,不如以前那机灵霸气恃才傲物之时来的可人。 若不是他将那容貌印在了心头之上,当真会以为她们是两个人。 “好。”佘笙下了一子道,她也知晓在船上那时如若不是她耍诈赢不了他。 夜里烟花声响到了五更天方才没了,佘笙看着棋盘之上还是在思索着,下了如此多盘她与顾延全是平局,顾延似是能看透她心思一般,她落在哪这顾延便跟在哪里。 若说是平局倒不如说是她输了,顾延每每都让自个儿一子,若是他不让,他便是每每胜了一子。 她索性闭眼,随意落了一子,再睁眼时却也睁不开来了,困得要命,倒在了桌前。 “唉,这身子还敢干着日夜颠倒之事!”顾延摸向了她的脉搏轻叹着摇头。 “小姐。”小兰拿着茶庄里头带来的糕点上来,见到顾延抬着佘笙之手,这佘笙衣袖垂下的模样,小兰吃惊道,“顾相爷,你?” 顾延忙轻缓着放下佘笙之手,道:“你给她推拿后,给她喝下安眠的药水今夜里头别让她起来,也切莫让她再白夜颠倒了,熬过了昨儿个年,可又有今儿个年要熬呢。” “是,相爷。”小兰福身说着。 顾延言着:“本相要离江南一段时日。街角口有一人在卖身,他是本相的贴身小厮,让其跟着佘笙也可安心。” “可是相爷,小姐身旁的人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来的,她不喜有人服侍,若是她身子好些的话我与小梨定也是在茶坊之中做事的。”小兰可不想随意找个人来挨佘笙教训。 “那便说是你的幼弟便好,就算不服侍,防着一些宵小也好。”顾延说道。 佘笙在半睡半醒间听到这话,迷糊出声道:“宵小只有顾延一人。” 小兰忙咳出生隐去小姐的胡言呓语来。 顾延倒也不在意,依她对自己这怨恨之意昨夜里去求苏珍珠时,不定怎么卖他呢?她将明欢带来必不会在绍兴城中久待。 他不妨也先离去帮她将佘锦之婚事安顿好,也能落得她心中一个好。 这顾剑都来了,他怕有陛下与自家娘亲的眼线盯着,回去将自己的人马带来为好。 否则真有个陛下或娘亲的眼线在觉察了他的佘笙的心思,别说佘笙现下还不愿,陛下知晓了横插一脚的话他要求娶佘笙越加的难了。 原以为 只是想要见见佘笙了却十年前未完的棋局便好。 不知怎得见了她这般无活气的模样,却离不了她了。 生了要与她一生的心思,或许十年前他情窦初开之时早已对她忘却不了吧。 “年锦,今儿个是大年初一你日后不该再死气沉沉地活着了。余生有我陪着你,你亦不会无聊了,那便活成十年前的年锦可以吗?”顾延知晓她还未完全睡熟,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后,才起身离开。这棋子她闭眼一落,却是她赢了。 ☆、第七十五章 媒婆取笑 初一这日天方亮,城中大户之中除了笙园一家,其余地都是开门炮仗声不断,似要将新年的日子也过的如此红火响亮一般。 垂髫小娃儿捡着大户门口未炸开的八字炮仗,到了巷子口,将炮仗点着,吓过路之人。 苏珍珠来笙园的路上便被小娃儿的炮仗给好生惊吓了一跳。 原本是该怒意喧天的,许是看到了王家门口的大红花轿,她眼前仿佛之间见到了顾延穿着喜衣之模样,她心下想着有朝一日里自个儿也会在震天响的炮仗声中,手里头拿着喜扇遮面从花轿之中缓缓下来,抬眸一望,顾延一席红衣从骏马上而下,执起她的手来…… 如此想着,苏珍珠竟不知羞楞住了,连小娃儿放在她脚边的炮仗都未察觉到。 直到声音响起,她心中一惊,连连退了好几步。 鱼米之乡多河道,苏珍珠本就走在靠河处,这一个不防,便噗通一声落入了河中。 “救命,救命啊!”苏珍珠向来都不会游水,这般扑棱着,路边除了小娃儿,其余人也甚少。 顾延在巷子中冷眼瞧着,方才苏珍珠脚下的炮仗便是他让小娃儿去放的。 这冬日里的水有多冷,他也想要让这苏珍珠好生地尝尝这滋味,佘笙这一身的病症最好全能到苏珍珠身上。 “苏八小姐!”王浩宇见到此幕,以为是自个儿看愣了,但却也不顾得许多,跃入河中将苏珍珠救了起来。 杜鹃连连在河岸处搭手,方才见着八小姐落河她全然不知如何办才好。 现下看着有公子救了八小姐一命,连连舒了一口气。 “这江南河多,水多,两位姑娘还是要小心些为好。”王浩宇冻着手,踱着步子驱着冷意言道。 苏珍珠闻言,也哆嗦着湿冷的身子,却更为恼怒得是方才的身子全然都让王浩宇给碰了去。 “你是何人?”苏珍珠披着杜鹃的外裳瑟瑟发抖地问道。 王浩宇言着:“苏八小姐,下官是长安城府尹王浩宇,以往在宴会上头有见过苏小姐一面。” 苏珍珠咬着唇言着:“既然是长安城府尹,怎得会来绍兴城?” “下官祖籍便是在山阴县,逢得小妹出嫁遂向陛下告了几日假,送小妹出嫁之后便回长安城之中。”王浩宇虽已冻得不行,但对苏珍珠亦是恭敬至极的。 苏珍珠眼神之中透着恶光言着:“今日你 救我之事不许与一人言,你可知晓?” “是。”王浩宇向来信奉君子六艺,礼字一向以来他都奉守的,这事传了出去与苏珍珠的名声也有碍,他定是不会多言的。 可有人却不是如此想的。 -- 睡了一日,佘笙醒来之时觉得睡得腰骨都有些发软。 “小姐,您醒了。” “初二了吗?”佘笙望着外头的光,不似夕阳,倒像是朝日。 “是啊,小姐可有饿了?”小兰端了碗浓稠的鲍鱼粥端到了佘笙面前。 佘笙接过,划拉了几下道:“今儿个倒是个好天气,怎得如此吵闹?” “王员外家的珊儿小姐明日里便要出嫁了,王员外府上今日里要大宴宾客,二小姐在杭州不能来送嫁,日后二人相见不定是什么日子了。”小兰言着。 佘笙按了按眼边上的穴道,言道:“也不远,总有相见的机会。对了,小梨爹娘如何说的?” “武大娘言了,不求小梨大富大贵,明家那等子富贵人家小梨配不上,若是过去的话也是受欺凌的。其实武大娘早有自个儿的打算,饭桌之上便瞧着武大娘对茶庄里头的长工黑二客气,我与武大娘提了明欢之事后,大娘便说打算等二小姐及笄之后,便把小梨许配给黑二。” “黑二的意思呢?”对于城中茶庄之中的人,佘笙还是有些知晓的,这黑二为人老实木讷是个好伙计。 小兰言着:“黑二自是愿意的,只是我瞧着小梨好似有些不悦,但也听得武大娘之话应下了。小姐要不去和武大娘讲讲?” “不了,武大娘是小梨的亲娘,总不会害了她的。”佘笙淡声言着。 小兰叹气着说道:“原先羡慕小梨有娘亲爹爹,可如今她却连自个儿的婚事都做不了主。” “小兰,连宫里头的公主都做主不了婚事,我许你,若是你日后能有个两情相悦之人,我必定不拦你。”佘笙言着。 黑二家中无多少兄弟,就老母一人,小梨嫁过去也不会受尽欺辱。 她现在倒在想,她处处要个佘锦寻个官员人家之子,与佘锦来言是好是坏呢? 宅院深深,佘锦与佘家本家那边的亲眷断尽,与亲人之间除了幼时以外也无过争执。 在笙园之中谁都宠着她,在外边她结交的好友多是些有才气的女子,不屑对外干些脏事。 王员外家有些肮脏事情,可这王珊儿与佘锦关系再好总是不会言语的。 佘锦她从未受过内宅争宠夺爱之苦。 可南王府里头又岂会少了这些后宅之中争抢之事呢?虽会比其他府上少些,但绝不会没有,她和小兰提过一些南王府之事,可在宅院之中也是杯水车薪。 商户之女纵使佘笙不愿意承认是下等之人,可事实却是如此,换做前朝之时,商人都还不许穿丝戴银呢。 连武大娘都能看个明白,连茶商大户都不让小梨嫁过去…… 初三日,佘笙便又要离了府上。 茶市之事她既然应了也绝无半途舍弃之理。 路过王府门前,喜字高挂,尽是红绸,那府前喜娘来往,看着便觉得忙的紧,却也是有条不紊。 宋媒婆瞧见了佘笙的轿子,便高声言着:“有人惯会拿乔,这不要那不应的,将自个儿熬成了一个老姑娘。还想要将妹子嫁个官宦人家。现下妹子名声全毁了,嫁的也只是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商户之女终究是贱人一等,还真把自个儿当千金小姐了,这绍兴城中不是人人都有王家姑娘这般的好福气的!” 这话让在外边侯在喜轿边上的好些喜夫都轻笑出了声。 佘笙坐在轿子之中,掀开帘子来朗声言着:“小兰,将宋媒婆这番话原封不动的去茶坊之中跟那些大小商户讲道一下,竟不知这世道之上连三姑六婆都瞧不起我等商户来了,那日后要坐媒可也用不着宋媒婆了。” 佘笙这话虽虚弱,可宋媒婆的耳尖儿灵敏,远远地便听到了这话,她一惊,忙上前去言着:“佘坊主来了,方才奴婢这话可不是针对您的呐。” “怎得时候宋媒婆成本坊主的奴婢了?”佘笙放下帘子,言着:“小兰,方才宋媒婆之话,一字不落地说给城中商户去听去。” 宋媒婆听到了佘笙这绝情之话,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叫自己以为佘家用不着她做媒了,便犯了嘴贱的毛病。 佘笙这话一出,以后她商户家的生意定是都不用想要接了的。 这轿子外头多的是些人声鼎沸,里头佘笙一人却单手抱着暖炉,一手敲着扶手,深深地思虑着。 原先想要让佘锦能富贵一生遂要她嫁官员之家,可她在官员府中该如何活,佘笙还真未曾替她思虑过。 佘锦这小丫头是聪明,但对于内宅里头的勾心斗角而言,看清人心才是最为要紧的, 聪明机灵反而也玩不过心狠的。 连个三姑六婆都能对商户之女不耻,南王府之中定会越加厉害。 罢了,她对佘锦做到此已是仁至义尽,日后全凭佘锦自己的造化了。 “大年初一炮仗响,苏家娘子落湖江。噗通一声王家郎,救起美人心荡漾。娇娘却怒名声无,郎君心道真无情。苏家八娘真薄情,真薄情!” 一连串的小娃儿穿着过年的新服在廊岸上小跑着吹着风车唱着时下最新的童谣。 童谣没过多久便传到苏家八娘的耳朵里。 苏珍珠闻了这童谣自是狠狠地将手中的铜炉从窗处往底下一扔,将小院之中养着花鱼的酒坛猛地砸碎了去,缸破鱼儿出。 锦鲤出了水外头,自下由上地蹦跶了几下,没了水,再摇曳身姿已是无用。 不多久,这些锦鲤全都瞪出了苍白无神的眼珠子,死了去。 ☆、第七十六章 三妹? 苏小小在院子之中听闻一声巨响,忙扶着晴丹两人一道过来,只见这小院子之中的酒坛被砸的粉碎。 晴丹见到了地上鼓着肚皮的鱼儿连连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呐!” 自从有孕之后,她便少杀生,也是怕孩儿爹爹干的坏事太多,孩子会有报应。 今日里一连见到这么多条鱼丧命,晴丹心下是紧张的不行,本听着佘笙之言也想靠着苏珍珠护着孩儿的,可苏珍珠现下是如此的暴戾,日后若是察觉佘笙骗了她…… 晴丹心中一紧,手中又全是冷汗阵阵。 “这王家郎君也欺人太甚了,明面上应了小姐绝不会对外传言的,可这私底下竟叫小儿唱这等子诋毁您的歌儿。”杜鹃也是忿忿不平地言着。 苏珍珠在窗口望见了晴丹,便有些疑心地言道:“这顾延我来便有走了,真不知那佘笙是不是诓骗于我的?” “小姐,这佘笙怎敢来欺骗您呢?只不过上次奴婢被她教训之事奴婢还真气不过。但今儿个我来之时这府中人对奴婢都是客客气气的,看来是佘笙也知道了您在顾相爷心中的地位。当日里对咱们是咄咄逼人,现下又恭敬的请您回来,不就是她觉得您在顾相爷心尖上才对我们多加照顾的吗?” 杜鹃自小跟在苏珍珠旁边,惯会拣些苏珍珠爱听的说与她听。 苏珍珠闻言正了神色道:“那是,这王府尹也欺人太甚,若是回了长安我定要去祖父那里告他的!” “苏珍珠,随我回顾府去!”苏珍川也听闻了童谣之事,大清早地便来笙园之中要将苏珍珠带了回去,在王家边上儿住着,岂不是更让人会编些闲言碎语出来。 “哥哥。”苏珍珠听音便下了楼。 还站在门口的晴丹闻声,心跳得厉害至极,可这里四下也无有个可躲藏之地。 苏珍川走进院门之中,正好与晴丹那焦急的眼眸碰个正着。 目光往下移着,见着她隆起的小腹,苏珍川单手紧握,那尖利的指甲都似要扣进皮肉之中。 “奴家见过苏侍郎。”晴丹原以为见着了会紧张,可现下依她的身份只能微蹲行着礼。 苏珍川走近些她问着:“是谁的?” 苏小小见晴丹有躲闪之色,便帮着说道:“侍郎这话搞笑了,花月楼之中人来人往的。晴丹虽已是妈妈,可也就个二十六,可不是风韵犹存而是风韵正佳之时,楼里头 客人多的紧,哪里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苏珍川闻言更为恼道:“晴丹,我问的是你!” “苏侍郎,小小姑娘这话不假,花月楼之中人来人往的,这孩子的爹爹我不知是哪人的,但知绝非是侍郎你的。”晴丹抬眸望着苏珍川。 苏珍川眼底之中带着暗伤,低声言着:“晴丹,你可对得起我?” “苏侍郎,奴家年岁大了,与您而言晴丹只是您的负担罢了,连养在外头做外室都是不可的,奴家便早作打算罢了。”晴丹看到了他眼底的伤,心中滋味不酸涩的紧。 “哥哥,你怎得来了?还有这晴丹姑娘如今是我的师父,可不许你欺负她。”苏珍珠上前将晴丹护在了身后。 苏珍川方才的恼意在见到珍珠之时也消得一干二净,言着:“找个名妓做师父,苏珍珠你这话说的可妥当?” 苏珍珠像是母鸡护蛋般地护着晴丹,言着:“哥哥,不论你怎得说我都不会让你欺负晴丹的!” 晴丹因着佘笙对苏珍珠甚少有过好印象,如今她这般护着自己却让她觉得还有些孩子心性,她虽暴戾,可终究还是本性不坏的吧? 苏珍川言着:“我平白无故来欺负玉臂千人枕的名妓作甚?我是来找你的,王浩宇是怎回事?” 晴丹听得苏珍川所言的名妓,心中一伤,觉得小腹间有些隐隐作痛。 苏珍珠便将昨日里发生之事与苏珍川言了一遍,“真没有想到那王浩宇尽是这般无赖之人。” “这王浩宇我与他也是相识的,他倒是个君子,这打油诗也不像是他编的,他好歹是个状元郎,不会做这种诗的!”苏珍川言着,“此事你该去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苏珍珠撅起嘴道:“这诗不是他做的会是谁?作诗之人定是个无赖!” 苏珍川言着:“哥哥已派人去查了,你与我回顾府去。” “不,顾相爷在这边,我要等着顾相爷。”苏珍珠倔驴脾气一起来,这苏家之中也没多少个能劝她的。 苏珍川乌珠轻转,道:“那我便与你一道住在佘府之中。” 苏小小说道:“这佘坊主托晴丹姑娘管着府上,苏侍郎要来佘府也得问过晴丹吧?” 晴丹连道:“苏侍郎要来住,奴家定是不敢阻拦的,奴家这就让婆子替侍郎理间屋子来。” 苏珍川摆手道:“不用了,我与你住在一道便好。” “……是,侍郎。”晴丹原先一愣,待看着苏珍川脸色不好便又应着。 方才还说自个儿是玉臂万人枕呢,现下怎得要住到一块了,这孩子之事不知能瞒多久。 晴丹心下明白,太子是已知晓孩子是苏珍川了的。 至于为何太子没说,这晴丹也不晓得,不过她望着横死的锦鲤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 客船之中,佘笙见着小梨故意疏远着明欢,将明欢给了不喜小娃儿的小兰抱着,便知晓她已经打定了心思要嫁给黑二了的。 小明欢许是感觉到了小梨的疏远之意,也不再叫着她娘亲而改成叫小梨姐姐了。 一路到了徽州地界,佘笙察觉自己的身子比年前是要好了不少,至少也不太咳嗽了。 明老太君早早地便得了信,大开中门的迎着她们,将小明欢抱过,言道:“阿笙可算来了,这原本想没明欢可少操点心,可这担心却一丝都不减。” 佘笙给明老太君又送了礼,寒暄道:“老太君身子骨可比去年要硬朗得多了,今年里头明家定是有喜事了的。” “有无喜事也要看阿笙你肯不肯应了?”明老太君笑呵呵地用着软糯之音言道。 佘笙听着也说道:“老太君,佘笙这个身子劳您抬爱了,真的不想要嫁人连累别个人了。” “老身晓得,上次是老身未知道您与顾相爷之间的情,老身求问的是你身后这位小姑娘,看着也是让人欢喜的。”明老太君笑眯眯地扯过小梨来说着。 小梨眼中滚着泪珠道:“老太君劳您抬爱了,奴婢已经定了亲事。” 佘笙哪里会让小梨正月里在别的府中落泪,上前说道:“老太君,此次佘笙还要去徽州其余商户之处,至于凶手这几日已有些眉目,今日里我身子好些便先去探探风声,告辞了。” 明老太君叹气道:“也好,阿笙你别太劳累了,凶手之事若是牵连甚广,这明府之中也不着急。” “多谢太君体谅,我这两日里在徽州码头的船里头住着,若是明光有事便来此处寻我好了。” “瞧你这见外的,既然要在徽州两日,住在府上便好了。”明老太君言着。 佘笙言着:“九皇妃殿下也在,怕多有打扰。” “远远得便听到有贵人来了,原来是佘坊主呐。本宫正无聊呢,定不会觉着你是来打扰的。” 苏珍仪踱着步子出来道,那双杏眸是直直地往佘笙脸上打量着。 “三妹?”苏珍仪喊出声,不觉脚下一个踉跄,眼见就要摔倒了去。 ☆、第七十七章 珍仪威胁 “九皇妃殿下!” 身旁的嬷嬷一把将苏珍仪扶了起来,大口地喘着粗气喊道。 若是九皇妃与皇孙但凡有些闪失,她们这般侍候的婆子都脱不了干系,得亏扶住了。 苏珍仪维持着仪态,漫步走到佘笙面前,双瞳剪水直直地看着佘笙,口中道:“三妹?” “九皇妃殿下,此次民女出门并未带着小小姑娘,您家三妹可还在绍兴府之中。”佘笙握住扶手言语之中不露声色。 苏珍仪望了两旁的奴仆,敛了方才的神色,言着:“倒是本宫看朱成碧了,佘坊主既然来了不知本宫可否请佘坊主到屋内一叙?” “天儿冷,佘笙尚且还有好些公务在身,望九皇妃殿下见谅了。”佘笙这话中清冷的很。 苏珍仪望着她言道:“佘坊主公务在身本宫便不多加打扰,只是,祖父历经两朝三十年为相苏家的根基有多深还望佘坊主明白,不要有些无端之想。” “苏家高贵,民女攀附不起!”佘笙淡然说着。 大姐果真认定了她是苏年锦,说此话便就是让她绝了报仇心思吧? 冷风吹过,这佘笙脸上发丝散开,露出瑶池仙儿般的玉面来。 苏珍仪觉得她倒也是个极美的,怪不得听景抬言顾相爷对佘笙痴心一片了。 恍然间,也将顾延与苏珍珠之事明白了过来,忙屏退了左右奴仆与明家之人。 “想必顾相爷前些日子里对八妹的好奇之意,还将她赐婚给纨绔小郡王,皆是因了你了?” “不知殿下再说些什么!”佘笙言着。 苏珍仪微蹲下身子,言道:“佘笙,苏珍珠在你走时也不过八岁无辜的年纪,你让顾相爷如此报复她也忒狠心了点!” 佘笙抬眼望着苏珍仪道:“九皇妃之话民女愚钝,听不懂。” “苏年锦,这些年来我尚且对你存有怜悯疼惜之心,却不知你心肠竟如此恶毒,为了报复苏家竟让相爷去玩弄珍珠之感情!”苏珍仪压低了声在佘笙耳边缓缓而道。 佘笙垂眸言着:“殿下,顾相爷与我之间清清白白,佘笙一界平民哪里敢指望相爷听我指令?” 苏珍仪握着她的手腕,依旧低声道:“你如今与以前是不同了,毕竟是江南大商户,果真说起假话来面上是一点都不心虚。你可别忘了你庚帖已换,但凡活着便是钱尚书的妻,有何资格与苏珍珠抢相爷? ” “原先本坊主还以为苏家至少还有殿下一个明白人,如今,呵呵!”一声轻笑含尽了佘笙心中之悲凉。 瞧着大姐对苏小小之好,佘笙本以为这大姐依旧顾念着往日姐妹情谊,到头来却还是比不过苏小小这个假妹妹来得得她心意。 苏珍仪听她这一笑,心下有些纳闷,莫非自个儿是真糊涂了? 可顾延言过苏珍珠得罪了他,定是佘笙求着顾延对苏珍珠出手的吧? 苏珍仪如此想着,言语之中更是威胁之意地言着:“苏年锦,本宫便将话说死在此,本宫可尚且不告知其余人你是苏年锦。只是你需应了离顾相爷远远的。否则年锦与钱大人婚约尚存,一旦公布于天下,丢尽脸面之人是你!” 佘笙淡然言道:“顾相爷瞧不上苏家无情义之女子,九皇妃言苏八小姐无辜,那当年的苏三小姐可曾不无辜了?本坊主原本就嫌相爷麻烦,若是九皇妃如此逼迫于我,那我不妨便就应了嫁给顾延之事,至少到那时苏珍珠还得给我下跪!” “你,一届女商户要嫁给当朝相爷便是做着青天白日梦!”苏珍仪眼中尽含着戾气。 “若是苏小小本宫倒可尚且给她一条明路来,弥补当年我对三妹的冷眼旁观。至于你,你既然老早就求顾延做了让苏家丢尽颜面之事,那别怪本宫为了苏家而对你无情了。” “殿下信了自个儿心中猜想,我无话可说,殿下不妨想想如今佘苏两府皆安宁,佘笙也绝不会嫁与旁人。若是殿下执意于挑明我身份,佘笙便只好找顾相爷求个荫蔽,话尽于此。” 苏珍仪咬着牙关道:“你如今是有本事了,当年那个跟在嫡姐后边的乖巧庶妹不见了,你如此言了就最好安稳些。至于苏小小那边不知其存了何心思,只不过冒充苏年锦她便该承受着苏年锦往日里之下场。” “随意。”佘笙言着。 苏珍仪听了她这云淡风轻二字也离了佘笙耳边,转身便往着明府内而去。 小兰忙上前说着:“小姐你脸色怎得如此煞白,快进马车内暖暖身子罢!” 小梨方才离得近,将苏珍仪与佘笙之话她也听进去了些去。 要嫁于不欢喜之人的委屈现下都一扫而尽,换上了一层怒意,言道:“这九皇妃也欺人太甚了些,小姐哪里比不上那骄纵愚蠢的苏珍珠?” “我比不上,比不上苏家人的偏袒。”佘笙这话声细如蚊蝇,只有她一人听得 清楚。 长辈仆从偏心嫡姐庶妹她早已习惯,只是这苏珍仪为了苏家那颗珍珠与苏家颜面,毫无证据地将顾延之事推到她头上,真是一个好大姐呐! 苏家颜面?表里光鲜的紧,内里还不是人人之心肠皆是烂透了的! “小梨说些什么呢?还不快将小姐扶到车厢里头去。”小兰焦急地言着。 佘笙言着:“小兰,我初一那日模糊之间听顾延说他有段时日不在江南是吗?” “是。”小兰应着,小姐能够主动提起顾相爷下落来倒让她有些吃惊。 “那便在江南所有一壶茶馆之中,寻些说书人说道说道顾相爷与苏珍珠之风流事。至于戏本子找扬州的二爷去写去,只消写的能传便行。”佘笙轻敲着扶手言着。 “小姐,你怎得可以如此做,九皇妃与苏珍珠还有南王府都在江南呢。在山阴会稽之中传传便好了,若是传得江南皆知,于苏家颜面岂不是要不干净了?” “苏家要的颜面不就是与顾家结好的颜面?便顺了他们的心意,省的日后再来烦我。” 佘笙觉得苏珍仪倒是不会帮祖父与苏珍川来夺茶庄产业。她最多也就怕自己会损了苏珍珠与苏家之名声罢了,若是帮了顾延与苏珍珠,苏珍仪便不会再来威胁于她了吧? “可这顾相爷若是知晓……” “你不言,小梨不言,我不言,还有谁人知晓?至于二爷来去无影的,给银子便能写戏文本,顾延要查都查不出来。前些日里处处受顾延轻薄,这次若能成功倒是一举二得了。”佘笙凉薄道。 “小姐,还有一人知晓。”小兰伸手指了指明府门口樟树上头的小顾剑道。 ☆、第七十八章 试探黄家 明府门口的大樟树与其余在冬日里便掉光了叶子秃了的树不同,依旧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顾剑见三人望向他,便自树上而落,小巧的身子半跪在地上言道:“顾剑见过女主子。” “女主子?”佘笙纳闷了,她这暗卫之中可没有与佘锦差不多年岁的孩子。他瞧起来身材玲珑娇小,方才在树枝之间若非小兰指着,不经意扫眼过去都寻不出他人来。 小兰不敢隐瞒佘笙,禀报道:“顾相爷走时叫我寻他到您跟前来,我知晓小姐不喜人服侍便也没有应承,此人名唤顾剑功夫应比管庄主还要高些。” “起来吧,我并非你主子。”佘笙言着 顾剑自地上而起道:“可我家主子已经将我给了您,您便是我的女主子了。” 佘笙见他不应承,便含了层薄怒着:“你家那主子也是荒唐,竟往我边上塞人来了!” “主子也是怕女主子您身边有些宵小来欺辱您。”顾剑低眉顺眼地回道。 佘笙冷眉一挑道:“我身边除了你家主子其余的都是堂堂君子,他自己是宵小倒还要防着別的人。” “女主子是否对主子又何误解?”顾剑面上虽这般说,心中倒是暗爽,毕竟在长安之中哪怕是长公主都不敢如此说道相爷。 “怎会有误解?我这身边人手已够你不必跟着我。”佘笙言着。 顾剑则是跟着她言道:“主子让小剑跟着您,小剑便跟定您了。” 佘笙想着姓顾都是会缠着人,也只能无奈道:“你比你主子还会缠人,那你便跟着小兰吧,小兰好生带着顾剑大人。” 顾剑连连说着:“女主子这称呼小剑不敢当。” “丞相府的门房都有官职在身,称你一声大人也是应当的。”佘笙凉声说着,“去徽州黄府吧。” 小兰小梨垂头应着。 顾剑倒是好奇地问着:“方才女主子吩咐了小兰姑娘要去办事的,怎得不让她办了?” 佘笙抬头望着比小兰还要娇小上一个头的顾剑道:“若是办了,你不告诉你家相爷?” “自然,小剑只有您一个女主子,心自然是要向着女主子来的。”顾剑拱手表着自个儿的一片忠心。 顾剑的话佘笙只能信三分,她道:“生意场上这事见多了,女主子只有一个是不假,可你不是还有个男主子,难不成你会不尊你男主子?” “女主子英明,不过您尽管放宽了心,顾剑的心与你是在一道的!”顾剑讪笑着说道,“此事便是我家主子知晓又如何,他无凭无据的,难不成要滥用权力来治您的罪过?” “小兰,你下去吩咐吧,照我方才之话去办。”佘笙这话倒是信了顾剑,想必这是这顾延在他府中也不得人心,连贴身侍卫都这般不待见他。 “是,小姐。”小兰应着。 -- 徽州黄府之中,今日里正好是姑娘回门的日子。 门庭大开,堂屋里边外边都摆满了圆桌,上头珍馐满布,招待着回门的小姐姑爷等尊贵客人。 张雁儿站在与丫鬟一道,腹中饿的要命,眼珠子只能瞧着圆桌上之物垂涎着。 原以为黄少爷带她回府会真心待她,得知她未将佘笙给诬告到反而被明家察觉了,只让她成了侍寝婢女罢了。 在明家她尚且还是个表小姐,在这里她是连个丫鬟都不如。 黄家真心待她之人也一个都无,皆言她负了明家日后也会负了黄家,人人都对她弃之敝履一样。 “老爷,老爷,门口一壶茶坊的佘坊主递来请帖来拜访您。”门房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黄贤将手中象牙筷子搁下,起身摆弄着衣冠,叫着夫人同起来往着门口而去。 见到外边轮椅之上的佘笙连连弯腰低眉道:“稀客,真是稀客呐,该是我等去拜访佘坊主才是,竟让佘坊主来我府上,失礼了。” 佘笙轻点头,淡然言道:“黄坊主客气了,佘笙此次前来是有事与黄坊主相商的。” “佘坊主快些请进,听闻您的身子骨在冬日里不大好,别冷着了。”黄贤连声说着。 佘笙摇头说着:“府上今日里有客人在,病躯也不好前来打扰,正月十五上元节之时在杭州有个茶市,明光家的毛峰没了,放眼整个徽州就您的毛峰好些,不知黄坊主可有意来茶市?” “自是有意的,年内便听人言坊主来过一趟徽州,这明庄主家中出了这等大事却还让底下掌柜的联络徽州茶商,我便想着是有茶市要办了,还以为明庄主与佘坊主将鄙人给忘了呢!”黄贤咧着嘴笑道。 “明光出了这等大事,定是有些糊涂了。今日里给黄坊主带了紫霞云雾茶来,小小之礼还请黄坊主莫要嫌弃。”佘笙手指轻动,小梨便将茶叶递了上来。 黄贤这下子笑不出声来了。 一旁的黄夫人已是气的嘴角直抽道:“佘坊主,你这是何意思?知晓咱们黄府无明光茶庄一壶茶坊这般子厉害,可在徽商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佘坊主那这等子晦气之茶大过年的来辱我等,是何意?” 黄贤怒言着道:“妇道人家说这些作甚?佘坊主,内子无理让您见笑了。” “本坊主也是妇道人家,黄夫人倒是性情中人,听闻府上最近多了个张氏,咱大印之中当属徽商最有名气,只是不论何地商户看中的不过就是诚信二字。黄坊主年岁大了,将生意交由儿子等人做,却不知已经成了别个眼中的棋子。”佘笙淡然说着。 黄贤约莫着已到半百的年纪,原本也是知情的,面上却当做不知情般言道:“您的意思是这明家的紫霞山是犬子做的?” “黄坊主心里明白便好,该断则断!今日烧了紫霞山,明日若烧了一壶茶坊,你这黄府必将也会成为灰烬!至于茶市之事我让一壶茶坊管事的来与您详谈。”佘笙说完之后,不顾黄贤与黄夫人脸上的难堪之意便推着轮椅离了去。 黄夫人愤愤道:“老爷,这佘笙怎敢如此口出狂言来?一个二十三岁未嫁的女夜叉,还真将自己当回事了去!” “去把那张雁儿给赶出府去。此事是三儿糊涂了,带上三儿去明光茶坊赔礼去。”黄贤眉头紧皱道。 “老爷,这不可呐,烧山那是死罪,三儿也是为了咱们家茶坊好。否则任由一壶茶坊与明光茶庄为大,大银子都他们挣了,小银子难挣的银子让我们挣。别言三儿是个堂堂男子了,便是妾身都忍不下这口恶气!三儿打小就聪明,你既然已经放了手便将此事让三儿去办吧!” 黄贤手中拿着紫霞山上的云雾茶,叹了一口气道:“以往的一壶茶坊之规模可是比我黄府还要小的,做到这般大并非投机取巧来的。” “你呀,就放任三儿去吧,听闻他结识了朝中大官,你不早也想将一壶茶坊给比下去吗?你瞧他轻轻松松便打垮了明家,打垮一壶茶坊也只待时日罢了。” 黄贤却不是如此想得,佘笙的厉害他是尝过了的,“她那番话中警告之意这般明了了,你们是要害死黄府才甘心吗?” “不过是狂言罢了!您呀就别操这个心思了。”黄夫人劝解道,“有三儿与朝廷大官在,妾身倒要瞧瞧这佘笙还能猖狂到何时去!” 46 ☆、第七十九章 不赚不亏 “女主子,您为何要对黄贤说那等子话,不怕打草惊蛇了去吗?”顾剑纳闷不已地问道。 佘笙扫了他一眼道:“怎得你也要学做生意?” 顾剑摇头回着:“只是好奇罢了,你今日前去这般说了,那黄家行事必定更为谨慎,此烧山之事无凭无据的迟早也是无头之案。” “本坊主自有打算。”佘笙淡然出声着。 黄家背后之人若是不打草惊蛇一下,也不会轻易出来。 放火烧山一事瞧着像是冲着明家去的实则不就是朝着一壶茶坊去的吗? 在江南能与她的茶叶有的一拼的也就是明家了,如今明家已然没了紫霞茶,那日后定是都来算计她独一家了。 江风吹着头疼,佘笙便入了里头,方要躺下却听到外头传来明光之声。 “小兰姑娘,您家坊主可曾在?” “坊主方要睡下了,您来有何要事?”小兰问道。 明光脸色憔悴地言着:“上次坊主匆匆而走,未来得及向坊主采买些茶叶,上元之后订单也有不少,若是无茶叶运出与明光商誉也不好,特来请佘坊主相帮。” 小兰凝神说着:“明庄主还是另求他人吧,一壶茶坊之中的茶叶皆有定数,而且茶坊之中的茶叶留着也都是上等的,比之您家的毛峰要好上些许,您要是采买了去也会亏本!” 明光忙道:“这佘坊主不是趁火打劫吗?明光如此信任佘坊主,平日里也不去抢一壶茶坊生意。尊着坊主为茶商之首,便是我祖母对佘坊主也是极好的,你们不说雪中送炭怎能干出如此落井下石之事?” 佘笙闻言开了船舱门道:“明光,你我同为茶商,有些话我也跟你说了吧,这一壶茶坊做事向来是一丝不苟的,公私分明,一壶茶坊之中暂且已经没你要的这等次茶。 若你要好茶也不能无端降了原先茶之价格,好茶卖成次茶之价在我一壶茶坊之中是没有这个理的。 再有你口口声声言不抢一壶茶坊的生意,本坊主来徽州之前亦去了趟杭州大慈山,净慧师太言这明家也打起了虎跑泉的主意。 江南茶商面上尊着本坊主,私底下的心思不个个想要将一壶茶坊的生意攫取了去?你是不敢有些大心思,可小动作全有,紫霞茶不便是朝着一壶茶坊来的吗? 来与本坊主商量御茶之事不也就想要一壶茶坊当个出头鸟吗? 你也不缺银子也 大可从徽州其他茶商之中买茶,本坊主这里是不会念及人情降价的。 至于茶市一事近日以来多亏了明庄主的相帮,佘笙念着明庄主恩德,在初春茶市之上定会给明庄主一个极佳的摊位。” 明光听着佘笙一番话,回道:“佘坊主,虎跑泉之中的泉水甘洌,人人想得,坊主未曾买下那明家也可去要,至于旁的明光也不多皆是了,这生意场上本就真假难辨,但明光是堂堂正正七尺男儿习得是君子之道,绝不会对一壶茶坊行些损德行之事。” 佘笙长眸微闭,有些虚弱地言着:“你若要茶我可不收你银子,但要将那已然被烧了的山头让于我。” 明光憔悴的脸色之中越发地不好起来,紫霞山如今在与不在已是无什么两样,全然都是烧了的茶木,若要好生打理也不知要多少年,只是她有让茶树起死回生之法,给了她也等同于将紫霞云雾茶拱手相让与她了。 他这么些年来的视如珍宝的茶树都是给一壶茶坊做了嫁裳。 可若不应,这毛峰茶他还能向哪个去买? 这几日他访遍了徽州城之中的茶商,起先是以自己名号去的,人人都避着他,生怕染了晦气去。 后头是一壶茶坊徽州管事的跟着他一道去,先提的是杭州茶市,那些茶商倒是客气,可他一提买茶之事皆是避之,有个钱掌柜倒是不避,却也是趁机抬了价格,这价与一壶茶坊之中的茶叶都有的一比,可这茶却没有一壶茶坊的好。 如同佘笙说着,这面上大伙儿恭敬着,私底下哪个不想自己的生意好些,他明家虽没干过坏事,却也抵御不了那些子人对明家的嫉妒之意。 有人帮他算是雪中送炭,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 将银子给些想要吃他血肉之人,不如就给了佘笙。 那放火之人是朝着明佘两府而来,却不想最终得意的最多的还是一壶茶坊。 “好,就依佘坊主的。” “本坊主乏得紧,地契麻烦你派人尽快送来,这契约咱两先签了,呐,这个给你,一壶茶坊在徽州的毛峰产地的地契。”佘笙从轮椅扶手处的小木屉之中拿出了三张纸来,一张是有些泛黄的地契,两张墨迹全新的转地契约,上头的字写的极为地遒劲有力。 明光面上尽是讶异之色道:“坊主,这,这我要的只是茶叶而已,您给的可是地契呐?” 若是只拿了这次所要的茶叶是他亏惨了,可佘笙连茶 山都给了他,这可算不得亏了。 “本坊主虽不做亏本生意,但也不会多占了旁人的便宜,风水轮流转,万事留一线这是老人家常说之话。既然我的毛峰茶已然卖给了你,那你便挑些好茶也可用着你明光名头来杭州茶市。 这些契约你若是签好了,地契拿来了给小兰便是,至于保人你便随意找个人做个保就是。” 佘笙言罢,便推着轮椅进了里头,今日里与苏珍仪相遇她心中已是疲累得紧。 明光拿着地契面色还是讶异不减,向着小兰问道:“小兰姑娘您家坊主……” “人人都道我家坊主性子凉薄清冷,也不假,但她虽凉薄却不喜欢多占人便宜。再说句您不爱听的,紫霞云雾茶给您倒是浪费了,您留着紫霞山也是亏的,到了小姐手中才能赚。” “切,说的好听,若是佘笙将烧了的茶树起死回生之法给了我庄主,岂会是浪费!”明光身边的小厮却是觉得佘笙道貌岸然了。。 明光厉声言着:“不许胡说。” 小兰说着:“小姐也是无起死回生法子,一切是看天意,百年茶树多有灵性,若是服侍的好水土适宜在春日之事便能自个儿再活过来。明庄主家的茶农无一壶茶坊之中的多,小姐能让一个茶农好生服侍着一棵茶树,明庄主却是做不到的。” 明光想着怪不得那日她言无了,她这话也不假,一壶茶坊之中最不缺的便是好茶农,她一壶茶坊的奉银便比别的要高出好些来,她那里的茶农是将茶树当人来服侍的。 他原先以为此次赚得是佘笙,他亏,原来他也是不赚不亏。 放火烧山真凶也算帮了他与佘笙,若是不出这事,让他将紫霞山与佘笙在徽州的茶山相换,他定是不肯的。 这次有了她的毛峰茶,日后至少在毛峰这一品种之上,整个徽州是无茶商能与他比的了,明光茶庄的生意自然会更好。至于紫霞云雾茶给了一壶茶坊日后也定能扬名四海,如同越茶一般。 虽说这紫霞山的银子他没得赚了,却能让紫霞茶扬名也是好的。32 ☆、第八十章 长乐长公主 初七日里的长安朱雀街上热闹非凡,香车宝马川流不息。 曲江池里头水碧如玉,在边上亦有一座长安人人知晓的贵气园子,名唤长乐园。 长乐便是当今长公主的分号,先皇最喜爱的子嗣莫过于长乐公主,当年长乐公主被太后设计,许配给了一个不良之人。若是别的公主也便只能所嫁非人算了,可这长乐公主知晓之后上了大殿,当着满朝文武之面休了未婚夫。 一直未嫁,直到了二十一岁之龄为其弟弟操办成婚典礼之时,遇着了皇后之兄长顾黎,一见倾心。 当年顾黎也是位高权重之人,手握大印数十万重兵兵权,若为驸马必须交出实权来只能图个虚职。 可这先皇宠爱长乐公主非但不夺驸马之权,还将历来为太子所住的牡丹苑更名为长乐园,赐予长乐公主为公主府。 长乐园之中二十余年来皆是门庭若市,府里头更是气派非凡。 当今陛下对这个嫡亲姐姐也是甚好的,附属国进贡而来的宝贝先是赏赐中宫皇后之后便是给了长乐长公主。 当年南王出征之时,南王妃与南小郡王便作为质子在长乐园之中小住过一段时日,时隔多年如今再来南王妃还是对这园子惊叹不已。 南王妃此次进长安本欲住娘家的,长公主得知了消息便邀她过来小住几日,她不好言不,便也住进了这里头。 正是新年之时这顾相爷还未结亲,府上要适嫁女子的官员人家常有来拜见的,望着长公主能看上她们许配给左相爷。 这倒是便宜了南王妃,她跟着长公主见了不少贵女心中对她们也有了个数。 这不,今日又有宁安侯府来拜见来了。 堂屋之中,景语面上淡扫娥眉端的就是个贵气十足,近半百之龄却如旁女子三十而已,锦衣玉食之下保养的自然是好。 景语端坐在堂屋上头打量着下头的姑娘,说实在的她是从宫里头出来的,要让她看上的女子真的甚少。整个长安城之中女子虽多,来长乐园之中的贵族有体统的女子也不少。可她就没寻到适合做顾延之妻的女子。 若是有她看上的,便是顾延不愿,要剃度去当和尚她都会让顾黎将他绑回来拜堂成亲的。 景语时常想着若是延儿有个心仪的女子,地位低下先纳进府中来做妾也好,地位高的便直接就娶了。她才不管顾家什么一生一妻的祖训。自小顾氏出嫁到杭州梅府之后,她与顾 黎也常住在了长安园之中,并不在顾家还尊什么顾家祖训。 可这些年来别说顾延带地位低下的乞丐女回府了,连只雌猫都未见他带进来府上过。 “小女拜见长公主千岁,南王妃娘娘。”林韵微福身子言着。 景语隐了自个儿的心思说道:“林小姐平身吧,宁安侯夫人倒将你养的不错,出落地如此水灵。” “多谢长公主夸奖。”林韵脸色微红地说道,她如今已经十四了,正是要议亲的年纪,这长安城中未出阁的女子哪个不想嫁左相的。 虽然左相爷身子弱了点,可他的地位是稳坐荣华的,比那宫中的皇子还要来的尊贵些。 林韵也动了这等子小心思。 林韵母亲陈氏也忙福身着道:“长公主谬赞了。” “既然见过了,你们下去吧,本宫还要和南王妃下棋。”景语摆手说道。 林韵满脸不信这么快被下了逐客令? 她今儿个特地好生打扮了一番,比那宫里头的公主都不差了的,明明这长公主亦是夸奖自个儿的,只是怎得说了一句便让她下去了。 宁安侯夫人倒是见得多了,长安城中的贵女比他们家贵些的也要有,可贵谁都贵不过这上头的长乐长公主,她瞧不上也是常事,便扯了扯林韵便告了辞。 待着侯府之人离去后,南王妃忙道:“长公主,妾身便不会下棋呐。” “这林韵才十四的年纪就涂着如此艳丽的口脂,本宫看着刺眼得紧寻个由头罢了。唉,你倒长安城中来找儿媳可真真是找错了。”景语轻抿了一口茶道。 南王妃暗惊道:“长公主怎得知晓妾身是来寻儿媳的?” “你家那小郡王要是会暴毙,本宫可是不信的。与苏家的婚事也是我家延儿做的有失妥当了,陛下那里你尽管放心,便是没有丹书铁券本宫也会帮小郡王脱罪的。只是这长安城之中的姑娘要不是藏着掖着等彰儿登基后要入宫的,要不就是像那林韵一般的,不好找儿媳呐!”景语言着。 南王妃连连下跪道:“多谢公主。” “起来起来,你我之间还弄这些客套地作甚,这几日你可有看好的女儿家?左右也不能让陛下拂了面子去。”景语道。 南王妃站了起来,端庄的脸上露着难色道:“这女子要说好也就是苏家女儿好了,可那苏珍珠一心一意在左相爷身上,我家那南翼从小我与南王也纵容着他 ,他死活不应都不告知我与南王就离了府去,总不能得罪苏家才想了假死之法,唉!” 景语说着:“说起来这苏家之女容颜是好,不过心性就另当别论了。本宫的小姑子你应当也认得,杭州梅知府的夫人前些日子里托本宫查了苏家十年前的一个庶女。 听闻十年前那庶女跪在苏相府门外头,是那苏珍珠一瓢一瓢地往着庶女膝盖上倒着凉水,将那庶女都冻晕了过去,本宫便是在宫里也少见这种折磨人的法子。” “竟有这等子事?十年之前这苏珍珠也才八岁,怎得如此恶毒?”南王妃浑身一凛。 景语轻声道着:“苏府有这等子事也不奇怪,否则这府中嫡出的大女儿二女儿怎得能一人嫁给九皇子,一人嫁了彰儿为侧妃呢?” “也是,幸好这苏珍珠未进门来,否则我家那世子妃可挡不住这样的弟媳妇。”南王妃有些后怕着说道。 原本她也怨着南翼胆大包天地逃婚,害得王爷不得不找个假死欺君的法子,只是现下听景语说道了,她也觉得南翼逃得好了。 “南王妃若是要找儿媳,本相这里倒是有个人选。”顾延披着一件银白绣莽大氅而来,上边还有不少雪花。 景语站起身子来,看着顾延言道:“你不是在江南养病?怎得回来了?” “你与爹爹不让儿子安心在江南养病,儿子回来带些人马回去,也能安心些。” 景语上前拍着他身上的雪道:“还不给南王妃赔礼道歉?若不是你,南王府怎得会平白无故多添了一桩丧事,又怎会让南王妃千里迢迢在过年之时过来?” “长公主,这万万不可,左相爷也应当是为了我家翼儿好,应当是我谢左相爷才是。”南王妃言着。 顾延走到了上头之位轻咳着落座道:“本相这次赶回来也就是来和南王妃赔礼道歉的,顺带着再给南王府做桩好媒。” 景语没好气地言着:“亏你还是堂堂相爷呢,怎得专干这三姑六婆之事?” “娘亲别急,不妨让南王妃听听儿子这介绍的女儿家好不好?” “相爷请讲。”南王妃恭敬着言道。 “江南首富佘笙家的小妹,可好?”46 ☆、第八十一章 一女不嫁二夫 顾延清朗出声。 不过话音刚落,景语便皱着眉头道:“延儿,本宫见你是光长年岁不长脑袋了?这南王府是何等的门楣,怎可娶一个商户之女?” 南王妃也言道:“相爷,先头苏家女那是相爷家的孙女儿,自小是要往宫里送养着的,现下弄个商户之女岂不是拂了苏家颜面?” 景语跟着道:“阿荷所言是,陛下也绝不会依你这般胡来的。” 顾延倒是不慌不急地抿了口热茶,问道:“南王世子好似与佘坊主有点交情,南王妃应当也知晓佘家女儿?” “知晓是不假。我也不瞒长公主与相爷,这佘坊主是个懂事的,过节时分总是会来送些礼,我见过她几回,除了她那对外人冰冷的性子与商户之女的身份,别的真当是掌家儿媳的不二人选。 至于她家那小妹,我倒是不大知晓,只是听了些官家女子的言语,这佘锦倒是个才女,也没有商户女那等子污秽的铜臭气,只不过说来说去,这商户女的身份却是不大妥当。” 景语轻笑着道:“听你这般言,本宫倒是对佘坊主有些好奇,能让阿荷你看上的媳妇想来也不差。” 顾延听南王妃与娘亲夸奖佘笙,心头有一丝自豪欢欣,他寻了十年的女子又岂会是个差的。 “长公主,佘家女儿便是好上天了,若是南翼不出这等子事,我也断不可能让他娶一个商户女为妻,更何况是如今呢,若是真给他寻了一个商户女做郡王妃,这我的脊梁骨不得被人戳断吗?”南王妃叹气言着。 若是她亲生的,只要那姑娘性子好心肠善,是商户她也应了。可终归南翼不是她亲生子,要是寻得姑娘家差了些,她也怕被人说些闲话。 景语瞥向顾延问道:“你有这等子闲工夫操劳小郡王的婚事,倒不如先操心操心你自个儿的,今儿个也廿五了。” 南王妃一个口快,心中之言便脱口而出:“苏家小姐对相爷可是一片真心,听闻我家小郡王的凶信之后便立即去了顾府之中。” “好个顾延,本宫今日里定要好好教训你一番!要你这般没规矩。”景语端庄不复。 顾延连连站起来扶着景语落座道:“娘亲,那都是景抬顺着九皇妃之意才应了苏家住下的,我现下可没住在顾府之中,我另有府宅住着。” 景语松了一口气道:“这便好,若是让本宫听闻你做出这等子与礼法有悖之事,可别怪本宫大义灭亲。 那苏珍珠以为离着长安远了些便可如此不要自个儿颜面了吗?还是当本宫好欺负? 便是她与延儿真有什么,哪怕是有了子嗣上门来,能否做本宫儿媳也不是她苏家说了算的!” 南王妃道:“长公主息怒,我这也是道听途说罢了。” “道听途说也非是空穴来风,江南并非穷陬僻壤之地,若有些许传闻于皇室名声也有不益之处,也不能任由传闻做大,延儿,你可明白?”景语苦口婆心地劝道。 “儿子明白。”顾延应着。“南王妃,你倒不如便听本相之话要了佘锦,今儿个年内贡茶便是从江南之中选的,一壶茶坊早已是大印第一茶坊,此次若是竞选御茶,又有哪家茶商能比的上佘家?若是佘家成了皇商,这佘锦也并非一般的商户女了。” 景语思量着顾延之话,言道:“若是与南王府结亲,这要成皇商会更为容易些。只是这皇商也是商户,陛下那头与苏家那头都不好言说。” 顾延言道:“陛下那头有您在还会不好言说?至于苏家,苏家那颗黑珍珠自该配个黑心肠的。” “你可别胡乱来。”景语知晓她家儿子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可也怕顾延做的太过了,引得苏家难堪让陛下为难。 顾延说着:“儿子有分寸,倒是南王妃你觉得如何?” “相爷介绍的女子定是好的,可给南翼寻个商户女,我怎能和南家的列祖列宗交待呐?”南王妃垂头说着。 顾延对后头那番话置之不理,只听了前头那半句,道:“好便就行了。既然已经有了媳妇,南王妃不妨与我一道回杭州去罢!” “也好。”南王妃见顾延如此盛情,也不好在长公主府上拂了他的面子。不过也定是要让顾延一同去和南王说南翼婚事的,否则南王爷那边她还不得落个狠心嫡母之名。 “怎得方回家中,连凳子还未坐热便要走了呢?那江南之地当真有如此好,这般急匆匆得要走?”景语忙道。 江南并非地好,而是人好,这话顾延可说不出口来,怕娘亲笑话他。 “想必江南并非地好而是人好吧?”南王妃提起帕子捂唇轻声笑道。 顾延不想这南王妃倒是个通透的人,只不过他面上依旧是神色不变,让人察觉不出来他急切要见美人儿的心思来。 景语瞧了眼顾延,叹气道:“若真是人好便好了,延儿看来当真要孤独终老了,不知要何时才能 抱个大胖孙子呐,唉!” “长公主,婚姻之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凭得皆都是缘字!”南王妃劝慰道。 “说起缘来,当年本宫在怀延儿的时候有桩巧事,有一个从吐蕃来的高僧与本宫讲过这孩子生来便是贵气之人。 只是命中有两次大劫,第一次若是能遇到克夫命的女子能安然度过,第二次便是要娶了那克夫命的女子便能度过。 这延儿在宫中被人下了毒药,本宫想起了高僧之言,可那时未曾遇到克夫命的女子他便遇到了神医安然度过了,虽身子还需调养可至少也是活了。 本宫当时便想着高僧倒是也有马失前蹄之时,得亏本宫未曾在长安城之中给延儿寻些克夫命的女子,若是让皇后知晓了,定是要怨我这个做娘亲的了!”景语轻笑着言道。 南王妃说道:“克夫命?我倒是又想起方才听长公主说起过苏家被赶出去的庶女了。那日我家王爷接到赐婚的圣旨之后,也有来长安打听过些珍珠姐妹之事。 听闻苏家好似有个被赶出门的庶女便是灾星克夫命,若是不死也该有相爷这般大了吧?” “那女子便是活着,再好的人儿本宫也不会要来做儿媳。那庶女早已和钱尚书换了庚帖便也算是嫁了人的,一女不嫁二夫,延儿岂能娶一个已嫁之人?” 顾延听着景语这话,一下子有些呆愣,也急忙道:“娘亲当年不也和人互换了庚帖之后又上殿休夫的吗?” “那是当年本宫被太皇太后设计罢了!” “若是苏家庶女也是被人算计了呢?”顾延道 景语眸珠子微转有丝疑虑,延儿可从来不会为无关女子说些话。 她睁着厉眸瞧向顾延道:“延儿,莫非你姑姑让我来寻苏年锦是你的意思?” 4546 ☆、第八十二章 搬石砸自脚 “儿子无端打听苏家庶女作甚?你莫要多想了。”顾延敛下焦急神色言着,可不能让娘对佘笙先起了疑心。 长公主景语这才安心下来道:“话可跟你说在前头,那苏年锦你要为妾本宫必定会好生善待她,产下个一子一女的荣华富贵少不了她的。可若是要娶进门来为妻你休想!” 顾延躬身道:“娘亲放心,且不言她生死不明,便是活着儿子也必定不娶她。” “你对你皇爷爷起誓。”景语心中直直有些不安,若是顾延真娶了苏年锦回来,这长乐园岂不是要成为全大印的笑柄了吗? 顾延伸出三指来,道:“皇爷爷在上,孙儿顾延必定不娶苏年锦为妻。” 孙儿要娶佘笙为妻。 只是这八字之言顾延只在心里头言着。 再言重遇这几日里来他瞧着佘笙应当也不愿意嫁到长安来,若是不娶她,他入赘也可,入赘也不算有违誓言。 他心中也暗道:皇爷爷,既然孙儿已扰了您,若是您在天有灵,请您保佑佘笙她能病痛早日痊愈,身子康健。 景语望着自家儿子这正经的神色,才放下了心中之疑虑。 -- 年后的江南天气越发的热了起来,初十是个黄道吉日,不少作坊商号都在今日里点了开业炮,声响不减除夕夜。 天才蒙蒙亮的时分,城中已是热闹的紧。 日头自东边有丝光亮起来,洒在西湖之上发起斑驳光点来,枯荷随风轻摆,薄雾还未散尽,湖上已有不少青年男女在湖上泛舟。 西湖边临山处有一园子而建,气派非凡,名为铭园,是佘笙在杭州的园子。 平日她甚少来,多数是空着的,之所以买了这铭园也是因这里风光好。 正屋恢弘,倚着二楼栏杆往着下边望去,西湖空濛景色也能看个大概。 “小姐,今个儿这日头你倒是不会冷了。”小兰拿着镌刻精美的手炉而来,言道。 佘笙瞧着西湖之上的光景道:“瞧这西湖上边这些男男女女的倒是惬意自在的很,不受礼教,多好。” “小姐怎得说起这个来了?绍兴城中不也如此吗?”小兰好奇地问着。 “也唯独那繁盛的长安城中的官家贵族女子不是如此。”佘笙轻声言着,眼底一片凉意。 五娘上了佘笙边上言道:“东家,茶市摊位皆以备好,除 了您这几日从淮扬之地徽州之地带来的上好茶叶之外,其余茶庄的茶叶与管事的也都陆续而来了。” “务必要好生招待,今日天气好,五娘备一点紫霞云雾茶,随我去净慧师太那一趟。”佘笙言着,知晓那是当今太后之后,她心中便想着要好生巴结才是。 五娘恭敬地言道:“是,东家。” “小姐,茶坊门外边有梅府和南王府两府的小厮传来请帖。”小梨自楼下言道。 佘笙紧皱着眉头,南王府的请帖她倒是不例外,毕竟佘锦在他们府上。可这梅府?莫非是顾延弄的? 可这顾延也回长安去了,无端由初十便能赶回来。 带着疑虑,她还是去了一壶茶坊收下了两府上的请帖,梅家宴席在午间,南王府的腊梅宴在黄昏,倒是两家都能去了。 “小姐,可还要去净慧师太那吗?”五娘问着。 佘笙言道:“留着茶叶,明日再去罢。” “是。”五娘应着。 佘笙找了一处临着河边的窗沿口,在桌子上打着算盘算起了五娘这几日年时的帐,方算到一半便听得顾剑在门槛上坐着唱起了一首打油诗。 “苏家三娘多美貌,白肤红唇把心撩。可怜未嫁夫先殁,穿白戴孝真是俏。迷得相爷见了走不动道儿!” 一听,她拨弄错了一颗珠子,数全然不对了。 “小剑,你这首哪里来的?”佘笙冷声问着。 顾剑自横梁上而下道:“这茶馆之中这打油诗早传遍了,连三岁小儿都会唱。” 小兰压低了声在佘笙耳边道:“小姐不是让小兰寻那扬州的师傅写这左相爷与苏八小姐之间的轶事吗?这首诗便是在其中的。” “既然是八小姐,为何会变成三小姐?”佘笙凉声问着。 小兰回道:“扬州二爷道写苏家八女与顾相他会惹来苏家与顾相爷的怨恨,索性就将八换成了三,左相换做了相爷,听着的百姓自会知晓指的是哪两位贵人,他也能少了贵人家里来寻麻烦。” 小梨知晓佘笙的身份,也知晓她只是为了舍弃掉麻烦,如此一来不是更平添了麻烦吗? 她便焦急了道:“这三与八怎得会是一样呢?你让二爷弄个大,弄个二也好,偏偏弄个三!” 小兰叉腰道:“你又要来与我争长短了,这苏大小姐乃是九皇妃,二小姐乃是侧妃,可不就弄个三了吗? ” “小兰,这次是你所为不够妥当,若是此事苏小小知晓了不得怄死!”佘笙淡声说着。 小兰言着:“小姐,您不知,这扬州二爷本就是烟歌庄之人。我寻到他之时他人便在绍兴,正好小小姑娘也在,是小小姑娘所言八与三音相近,让二爷用三的。” 佘笙将算盘归了零道:“她说的是哪地的言语,八与三何处相似了?” 且不言这里的吴越之语,便是徽州话,闽南话之中这八与三也断然没有相近的。 小兰委屈地言着:“小姐,可如今这诗早已传遍整个江南了,要改怕是不易了。不过这外头大伙儿全晓得这苏家三娘便是苏八小姐。” 佘笙拨了一颗算珠子,叹气道:“日后切不能有损人名声之心。”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之感真是憋屈。 想必梅府寻她去赴宴,这梅夫人也是因为这首打油诗了。 小梨望着自家小姐,见她脸色淡然便舒了一口气。 小兰是个心明的,总觉得小姐与小梨是有旁的事瞒着她的,不过若是小姐不愿说她倒也不会问。 顾剑则是继续哼着道:“苏家三娘多美貌,白肤红唇把心撩。可怜未嫁夫先翘,穿白戴孝真是俏。相爷见了走不动道儿!” 佘笙狭长眼眸轻轻一挑,柔声道着:“顾剑大人,你若是再要吟唱此诗我便让小兰将你请出去了。” “这首打油诗不是女主子您让传出来的吗?怎得又不让说了?”顾剑好生委屈地言着。 佘笙红唇轻吐两字:“难听。” 顾剑是静了,可佘笙在往梅府去的道上,也听得路边有不少娃儿在吟唱着这首苏家三娘的打油诗。 心下虽气,可也是她自个儿作弄出来的,怨谁都不能,不知顾延听了这打油诗会做何感想? 佘笙连轻摇头,怎得自个儿又想起顾延来了?46 ☆、第八十三章 得罪梅府 梅府并非佘笙头一回来,可进内院这是头一次。 只在回廊里时,她便听得假山处传来不少笑意盈盈之声。 迂回假山间有一座亭子,里边做着四个华服丽人,个个都是体态丰腴脸色红润丝毫,可瞧得出来这几位都是有福气的贵人。 “那佘锦姑娘可真是一个妙人,以往听过她也是江南才女之中出名的,前日里去南王府之时尝了她所在的扯白糖,甜而不腻,软而不粘,比丫鬟自铺子里买来的,不知要好多多少。” “听柳夫人如此说是看上这个锦姑娘了?可毕竟也是商户。” “是商户不错,不过她身上有股子灵气。听闻她自幼便没了爹娘,能长成这般可人机灵不失大家风范的模样,可是不容易,说句梅夫人不爱听,哪怕是长安之中归来的梅家姑娘也无这般气质。” 柳夫人涂着丹蔻之手呈兰花仪态取着瓜子,边嗑边说道。 梅顾氏也不恼,心下道着佘锦之养姐乃是苏相府上的千金。 十年前佘锦也约莫着五岁,性子未定,这佘笙若是将苏府那一套搬过来管教,也未必会比梅府的嬷嬷来的差。 “生长于这里重比皇城脚下要来的有灵气些,她姐姐也是个不差的。”梅顾氏言着。 柳夫人言道:“说起她姐姐,我倒是先前给一壶茶坊坊主提过亲,我家那小叔当时正是弱冠年华端的也是相貌堂堂。 那时一壶茶坊也无如今这般富贵,我便觉得此事那坊主必定会应了这桩婚事,谁知派了四五个媒人过去皆言不嫁。气的我家老太君好几日吃不下饭。 不过那佘笙是个懂事的,听闻之后让茶坊管事送了好些名贵之物来道歉,其中有老太君最欢喜的巧嘴鹦哥儿才对她消了气。” “我也觉得这佘笙的心呐,比这天还要高,柳夫人去提过亲,我呐,也去提过!”坐在顾氏旁的国公府夫人出声道。 “什么?你家可是世袭的国公府虽说不在皇城之中,这杭州之中南王府梅府来过便属您家禄国公府顶顶富贵了,你去向她求亲这也太看得起她了。”柳夫人一脸不信地言道。 禄国公夫人苦笑着言道:“也不怕你们笑话,国公府之中只一个庶子,日后这国公之位定是庶子的。我想着若是寻个商户之女为媳能拿捏些,这佘笙又是个会赚银子的。我本以为这是给一壶茶坊天大的好事定能成,可不料这佘笙亦是不肯嫁的。” “这 佘笙这般拿乔,眼见地也要二十四了,国公府这般门庭她都不愿嫁来为世子夫人,她还想要寻何等的人家?”柳夫人听了禄国公夫人之话,心头好受了些。 梅顾氏低头轻饮着茶水,禄国公家的庶子与她那侄儿相比算得了什么。 佘笙还在对她侄儿拿乔呢,岂会为了地位应了禄国公和柳大学士的求亲。 只不过她这话可不敢说出来。 佘笙耳朵灵敏,虽有轮椅发出的吱呀作响之声,但这番话她都是听在耳里的,这些好似也都是她双十年华之时的事儿了,不过这些夫人对佘锦印象如此好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梅顾氏远远地见着佘笙过来,便道:“三位姐姐,先失陪下,我与佘坊主有几句话要谈谈。” “她怎得变成如此模样了?那时候见她虽身子虚弱,但也不似如今这毫无活气的模样!”柳夫人心中暗惊,“可惜了。” 禄国公夫人也顺着她二人所看的方向望去,说着:“啧,她这般与死尸行走在世间又何不同?我去年开春之时见她还不是这番模样。” “唉,国公夫人,柳夫人,也难怪她不愿意嫁了,这般身子嫁到我们这种官家宅院之中,若是妾室猖狂些又有几年的活头?” 顾氏听着木讷的沈夫人出声,暗暗叹气着,她虽对她家侄儿冷淡令她恼怒。可听这三位官家夫人这么一言,她到又对佘笙感到可怜起来。 佘笙在梅顾氏房中等了片刻的功夫,便有丫鬟奉上了好茶水。 茶水方搁下,梅顾氏也走了进来。 梅顾氏落座之后屏退了两旁的丫鬟。 佘笙也让小兰与顾剑退下去,小兰领命走了,可顾剑则是抱着一把木剑直直立着不愿走。 “顾剑不用走了,省得延儿以为本夫人这个做姑姑的欺负了你。”梅顾氏淡声言着。 她想不到延儿竟把哥哥给他安排的武功高强的贴身侍卫都给了佘笙。 佘笙弯腰行礼道:“佘笙见过梅夫人,不知梅夫人寻我前来有何事?” “也无旁的事,一则日后我们都是亲戚,过年之时阖家团圆宴宾客,你恰好在杭州便一道用膳吧。” 佘笙听言眸中泛着不解地望向梅顾氏,亲戚?这亲戚该是如何排? 梅顾氏许是看出了她眼中不解,便道:“本夫人知晓我那侄子的心性,虽我也觉得你二人在一道不妥,可他认定的事便没有 不成的,你是我侄媳妇也是迟早之事。” 佘笙垂下眸子言着:“梅夫人说笑话了,佘笙与顾相爷之间是清清白白的,这般言语可是会毁了我与他两个人的名声。且不论是杭州梅府还是长安公主府,都是佘笙不敢攀附的门楣。” “怎会是玩笑之言?我寻你来还有便是此事,这江南城之中这几日苏家三娘那首打油诗传得广,说的不正是你与延儿之事?” “梅夫人误会了,这听了戏的百姓都知那戏中的苏家三娘乃是苏八小姐。” “可本夫人也知晓,那苏家三娘就是你。”梅顾氏言着。“要说道这些事之地多事茶楼,这传言一壶茶坊之中可不少。 本夫人是如此想的,既然你与延儿之间已经有这风言传出来了,且你与延儿年岁也不小了,便寻个好日子请净慧师太看看,将两人的婚事儿给办了。” “梅夫人,苏家三娘不是指我,而是苏八小姐!佘笙并非梅府亲戚也非传言之人,告辞了。”佘笙听着梅顾氏的话心中直泛冷。 她不晓得这是顾延之意还是梅顾氏自个儿的意思,不过她的婚事是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摆布。 梅顾氏这话中毫无询问之意,直直决定了她的婚事,佘笙如今明白这顾延那自以为是的性子是何处来的了,应是随了这顾氏的吧? 她虽不愿得罪梅府多惹是非,可这些年来与梅知府打交道她也知晓梅知府是个好官,绝不会因她这般不敬而给一壶茶坊穿小鞋的。 梅顾氏见她一点面子都不给自个儿留,便说着:“苏年锦,本夫人乃是陛下御赐的一品护国夫人!便是九皇妃在此也要恭恭敬敬地对我客套一番,你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她好意寻她来赴梅府之年宴,与旁人来说都是莫大的恩惠,怎想到这佘笙竟敢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头。 佘笙清冷说着:“梅夫人,佘笙这几年来对您府上定是恭敬的,交税连着五年都是商户之中头一个交的,数额也是巨大的,从不拖欠逃税让梅知府头疼过。一有顶级的新茶和新奇的玩意起先孝敬的也是梅府。 佘笙不仅仅是把您梅府放在眼里更是放在心上的,您若是这般所言,那以后若是有些税别的人家怎得拖着交我也便怎得拖着交了。” 护国夫人也只是有虚名无实权的职位罢了。 佘笙如此讲便是想要将自个儿的态度与梅顾氏言明,她无意得罪梅府,可如果逼迫她的婚事,她也不是 无法子抵抗的。 梅顾氏是个聪明的,这佘笙话里话外已有威胁之意了,可这威胁她又岂会放在眼中,“你若不愿意嫁延儿随你,日后本夫人也不会来寻你的麻烦。 税收若是当季不足上到下一连串大小官员遭难,到时梅府根基深不会有事,倒是你恐怕逃不了牢狱之灾。可别说这些话来唬本夫人。” “谁敢唬我家舅母?”外头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子之声。 佘笙一听太阳穴猛然一疼,淡然的神色上嘴角有丝无奈。 梅顾氏听着言语声也是脑袋一疼。 “表少爷,您不得进去。”门口梅顾氏身边的大丫鬟拦着,言道。 管岚又岂会受大丫鬟所拦,“本少庄主的舅母岂是旁人可以唬的?让开,我倒要瞧瞧是哪个人儿这般不开眼!” 只是一进里头,他望着轮椅上那抹丽影,刚毅稚嫩的脸上本是愤意十足的,见到佘笙后转而变了一抹灿烂之笑。 管岚弯着桃花眼直直往着佘笙跟前扑着:“仙子姐姐怎得也在这?我舅母可有欺负你?”4546 ☆、第八十四章 归心似箭 顾剑见着一比自个儿长不了多少的管岚直往佘笙轮椅边扑着,连借力上前,将管岚提起一把扔到了圆桌上边。 “顾剑,不得无礼。”梅顾氏连连起身言着。 管岚桃花眼轻眨,从圆桌上而落道:“你的功夫怎得这般好?且你是哪个?怎得和我家仙子姐姐走得这般近?” 顾剑抱腰朝着佘笙言道:“女主子,我家主子要防的宵小便是这等人。” 佘笙言着:“他是比你主子会缠人不假,可宵小只有你家主子一人,他并非宵小。” 梅顾氏听着这话是真怒了,她家侄子是千般好的,恼道:“佘笙,你便是不喜顾延也不该唤其宵小,他是何人?那是从小被大印顶顶尊贵之人宠在手心之中的。 天之骄子一般的人儿给你称作宵小!这话倘若是让本夫人在宫中的姐姐听了去,你这舌头怕是已在酒罐子里头了。” 管岚见着一向以来对自己和颜悦色的舅母发了火,忙道:“舅母,这仙子姐姐乃是本少庄主将来的媳妇,若是她有得罪你之处你尽管罚我便是了。” “谁是你将来的媳妇?”顾剑拔出木剑来言着。 梅顾氏也恼道:“岚儿,这佘笙可要年长你七八余岁呐,你可不要吓舅母。” 怎得来了一个顾延心仪这女子不够,连这管岚也对佘笙有了心思?不过想来管岚这个年纪也到了该议亲之时。 管岚瞧着比自己矮半头的顾剑道:“佘笙便是我打小就定下的媳妇。” 顾剑伸着木剑直朝管岚而来,口中言道:“切,一个毛头小子竟敢与我家主子争女主子,不知羞。” 管岚是烟歌庄的少庄主,也是从小习着武艺的,可却敌不过顾剑,没到三招便被顾剑给打趴下了。 “顾剑,你连本夫人的话都不听了吗?快放开岚儿。”梅顾氏慌急道。 佘笙眼眸轻垂,她听小兰言过这管岚的功夫在同龄人中不算是低的,可这顾剑方出手三招不到这管岚便被打趴了,足以见这顾剑的功夫是极高的。 顾剑听着梅顾氏这话,才放了被他压制着的管岚。 管岚得以活动之后,走到佘笙边上,委屈道:“仙子姐姐,既然他主子是宵小你为何要留他在身旁?” “岚儿,切莫要胡说,顾剑的主子乃是当朝左相爷,怎得会是宵小,怕是有些人自个儿是宵小,便瞧谁都如同宵小一般。”梅顾氏恨恨地瞪 了佘笙一眼。 虽说这佘笙长相是极美的,可这副清冷的性子男子应当是不喜的。 只是她最在乎的外甥与侄子为何都被她给迷了心神呢? 佘笙对顾氏的恨意便是察觉了也不会去理,口舌之争是最无用的。 她心下是想着烟歌庄竟与梅家还有亲眷之连,梅府这等子人家也甘愿将女儿许配给商户吗? 虽说当年梅府也是冷籍之身,可到了管岚母亲那会儿梅府应当已发迹才是。 “不,仙子姐姐向来是是恩怨分明的,她不会胡乱言别的人不是的。”管岚维护着佘笙道。 梅顾氏叹气道:“岚儿,你自小没有母亲,你爹爹又在外奔波,你幼时皆是在梅府之中长大的,舅母对你的好你全然忘完了吗?” “舅母对我的好我记得,仙子姐姐对我的好我也记着,我应过仙子姐姐要娶她的,便一定会娶她为妻的!” “白日做梦,异想天开,天方夜谭,贻笑大方,女主子是我主子的!”顾剑抱着木剑宣示着主权。 佘笙清冷地言着:“不是。” 管岚闻言哈哈大笑道:“仙子姐姐是我的,让你主子从哪里来便回哪儿去!” 佘笙微皱眉说道:“我也不是你的。” 梅顾氏瞧着顾剑与管岚两个孩子相争乱糟糟的,按着头上的穴道叹气言着:“佘笙,本夫人真是上辈子是欠了你的,你快些走罢。” 佘笙也不愿在梅府久待了,唤进来小兰便板着一张冷若冰霜之脸往外头而去。 管岚连连跟着道:“仙子姐姐要去哪头?” 佘笙闭唇不语,若说顾延与管岚的缠人劲,后头这位还是更甚一筹的。 只不过他毕竟年岁小脸皮薄些,不会做出如同顾延一般登堂入室偷香窃玉宵小所干之事来。 管岚毕竟是烟歌庄之人,她不拂了管庄主的面子。每每只能不理会这个孩子,暗地里让暗卫去禀告管庄主,让管庄主带回去好生管教他。 “管少庄主五日前在秦淮未见您,不曾想你已经在杭州了。”小兰见着管岚倒是和气。 管岚有些郁闷之色尽现道:“早知你们要去秦淮,我便不来舅舅府上了。” “管少庄主与梅府有亲眷?” “梅知府是我舅舅。”管岚说了一句,“仙子姐姐若是以后有用得着我舅舅的地方尽管与我言便 是。” 佘笙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轻垂着眸子,道:“小兰,我乏了,与南王府那边去告个罪,便言我身子不好,就不去梅花宴给南王府添些晦气了。” “是,小姐。” “仙子姐姐身子不好?正好我带了庄里的大夫同来,仙子姐姐是哪个地方不适?让大夫瞧瞧。” 管岚聒噪的声音在佘笙耳边嗡嗡地响着,她看向顾剑道:“劳烦顾剑大人赶下苍蝇了。” “苍蝇?冬日里头哪里来的苍蝇?”管岚四下寻着,愣头愣脑的模样惹得小兰一阵轻笑。 顾剑提着木剑往管岚头上一敲,幸灾乐祸道:“你便是苍蝇。” “你,你曲解仙子姐姐之意是何企图?”管岚桃花眼之中带着些戒备之意,这个顾剑瞧起来比他要小,可这功夫却是他敌不过的。 “他没曲解。”佘笙淡淡言着。 管岚刚毅的脸上不曾有恼意徒有委屈之意。 桃花眼眸之中含着水汽显得有些可怜汪汪,活像是一只被主子抛弃的小狼犬一般道:“仙子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这般楚楚可爱的模样换作是旁人定是从心底里都说不出来半个不字的。 佘笙冷声言着:“我从来不曾要过你,何来得不要你之说。” 管岚越加委屈,抿着唇瓣道:“我晓得了,都是因为这顾剑的主子才让你不要我了,本少庄主要与那左相爷决斗。” “幼稚。”顾剑神色轻视言着。 佘笙倒是不把这话当真,就算管岚要决斗,这顾延定是不会放下身份来与他胡闹的, 还在半途上的顾延在船舱里头看着书之时突兀间便打了个喷嚏,南王妃路过见了连道:“左相爷应当是受凉了,要不在城里头休息一番?” “不了。”顾延手中捏紧着一本残旧的《多问》,他寻了近三个时辰才从翰林院的百万古籍中寻来手稿的。 早已是归心似箭,哪里还敢在路途中多做停留。 “相爷,我有一事不明,还望相爷点通一下。”南王妃福身道。 “但问无妨。” “顾相爷离了长安时从公主府中带了不少女儿家用的珍贵玩意,也有番邦进宫来的皮草与南疆进宫来的雪灵芝,容我大胆猜测,相爷是否对佘坊主有意?” 南王妃想了几日才敢问出声来,这顾延虽说身子不好可也用不 着雪灵芝这等提命用的宝物。 而绍兴之中若说得了重病有与顾延会有交集的女子,她只能想到佘笙一人。46. ☆、第八十五章 被抢风头 “南王妃怎得这般问?” 南王妃听着顾延不明神色之声,存着些惧意道:“相爷恕罪,是我多舌了。” 顾延露着淡笑说着:“您觉得本相与佘笙可配?” 南王妃浑身一凛,连让身旁的婢子下去,言道:“相爷乃是天人之资,大印女子哪个都是比不上您的。” 她听着顾延此言,便知自个儿是猜中了七八分意思。 可配?依她之言自然是不配的。 顾延正色言着:“南王妃,本相也不瞒你,佘笙便是本相要娶之人。” “娶?”南王妃顿时觉得脚下一软,堪堪定神站着。 顾延之身定是要低娶了的,可再低娶也不该娶一个商户。 顾家的门风南王妃也是知晓的。 若说顾延要纳商户为妾倒是有的,可若要娶商户。 且顾延仅此一妻,旁人不得笑话死这位左相爷。 “恩。”顾延薄唇轻抿点头应着。 “相爷既已定了心思,为何不与长公主说明?此番在长安也能求陛下落个一赐婚圣旨来。”南王妃心慌言道。 顾延无奈道:“佘笙她还不愿,你且也不要与长公主言明,省得她白高兴一场。” 不愿?南王妃更是有些轻飘飘的,若非神志清醒她定要以为自个儿在梦中了,这顾延若要娶妻女子有何愿不愿之言? 圣旨一落,便是不愿也得愿了。 “是,相爷,我倒觉得佘坊主定是对您有意的,怕是女儿家面皮薄些,不愿也是矜持之言罢了。” “若是如此便好了。”顾延道着。 南王妃福身道:“相爷既与我言了,日后若是相爷有相帮之处尽管寻我便好。” “那就多谢南王妃了。”顾延本身也不想瞒着南王妃,“回去后你与佘笙谈论佘南二府婚事之时,也替本相表个心意。” 南王妃面上应着,心下却想着这哪里是替其表心意,这是存了要让她迫佘笙之意呐。 商户之女与左相之妻妹,定是后头的名声来的好听些。 怪不得这相爷匆忙来长安将她寻回,还替佘锦做起了媒,兜来转去竟是为了佘坊主呐! 只不过南王妃想起佘笙那张清冷面孔,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背脊有些发凉,此事怕是不会如此简单。 -- 南王府花园之中梅花绽放着热闹,府中也是热闹的很,堂屋回廊之处都摆满了圆桌。 白绸已撤似那南翼丧礼之事从未有过一般。 世子妃沈佳霏不明其中缘由,觉得纳闷得很,入南王府这些许年里,对这小叔她觉得应当是受公婆宠的。 可小叔在年内临近成亲之日殁了,这公婆面上伤心全无,连着入棺之日也是匆匆忙忙。 好些礼数都未做周全,便连凶信都未传到外地远族之中。 这还未过七七呢,府上往年里该有的宴会也是一个都不落下。 沈佳霏虽不明其中缘由,可今日里她也是要拿殁了的小叔做颗棋子的。 “你怎得还在房内?今日母妃不在,梅花宴要你来操持可不能出错了!”世子南翔进来出声着。 沈佳霏将手炉往桌上一摆,恼道:“这父王不是言了让佘锦操持梅花宴吗?我去凑这个热闹作甚?” “佘锦年幼且毕竟是客,母妃近日里不在府中,你若不好好帮其操持日后你要将掌家之位让与别的姨娘不成?”南翔怒着。 这沈氏虽是之中来的,可也是见识浅薄之人,连那才学还不及佘锦。 “原来世子真是存了要纳佘锦为妾之心,我明了了,世子是嫌弃我娘家穷苦是不是?” 南翔听着沈氏之言,甩手道:“本世子与佘坊主有些交情,怎得会娶她妹妹为妾!你快些出去招呼外客,让个旁人不识的小丫头照料客人岂不是削了我南王府的颜面!” 说完南翔不顾沈氏眼色,匆匆离去。 沈佳霏脸色苍白,对此话她定是不信的。 南王妃起先便想要将掌家之权让与她,可惜她管不了几日便被丫鬟婆子欺辱就收回了。 她越发想着如今南王应当存了要让世子纳佘锦为妾来管家的心思。 沈佳雯自门外而来,言着:“阿姐,这世子姐夫为何恼着出去了?” 沈佳霏委屈道:“妹妹,你可要帮帮阿姐,怕是世子真要纳了佘锦为妾了!” “商户之女为妾也是常事,阿姐何必如此焦虑,南王对王妃痴情可也还有妾室呢。”沈佳雯倒是不慌道。 “只是这佘锦颇有些不要脸,南王笑言让她操持,她还真当真了,我要看看今日这梅花宴她能闹出多少笑话来,听闻灶房那可连糕点都未曾下锅呢。”沈佳雯言中有不少的轻视之意。 沈佳霏言着:“商门出来的女子怎得会要脸,可也一定不能让佘锦在南王府之中为妾,到时候她有一壶茶坊撑着金银多些,又有掌家之权在手,本妃到时少不了要受些欺辱。” 沈佳雯皱眉道:“姐姐你前些日子里不已有法子了吗?你可瞒不了妹妹的眼睛。” “你是个聪慧的。”沈佳霏言着,“只是怕这法子不够。” “姐姐端看妹妹的吧。”沈佳雯攥着帕子道,她对佘锦也记恨于心。 沈佳雯近日住在南王府之中,对外言是因南王妃不在要帮姐姐操劳府上之事。 实则她也到了要出嫁之龄,因着父亲无官职在身,来打听她亲事之男家都不得她心意。 她便想着来南王府能见得了梅家,柳家,禄国公府上的夫人,能让她们选中自个儿做媳妇。 柳夫人与国公夫人前些日子便来过,她还未来得及展现自己才学之时,已被佘锦的扯白糖给抢了风头。 还有便是今日里的梅花宴应当是她来操持才是,可不知道南王是被佘锦下了什么蛊,竟让佘锦来操办梅花宴。 这岂不是又抢了她沈佳雯的风头。 -- 佘笙离了梅府,因着有顾剑将管岚绑着送回了梅府,她才得以有些清净。 行在大街之上那首打油诗还是不绝于耳让她心中有些烦忧。 “小兰,阿姐!“ 听得声音,佘笙喊停了车夫撩起帘子望去,这佘锦正穿着一小丫鬟之服在巷子口喊着她们。 佘笙摇着轮椅过去,言着:“怎得成了丫鬟了?” “阿姐,那些暗卫都不听我话。我被师父关在南王府之中多日,要暗卫带我出去都不肯。若非今日里是我操持梅花宴才得以逃出来,我都不知何时才能见得了阿姐了。” 佘锦孩子心性未消地上前抱着佘笙低声抽泣着。 “都快要及笄之人了,还哭?”佘笙轻轻将她推开道,“我先前就与你言过若非有生命之险,暗卫是绝不会听你之言现身的。” 佘锦直直掉着金豆子道:“阿姐,可我不愿意在南王府之中。” “怎得了?你不是喜欢热闹吗?可是有人欺负你了?”佘笙清冷问着,眼眸之中倒是透着一股肃杀之意。 南王世子应当不会不卖她这个面子,敢让旁人来欺辱佘锦。 佘锦连摇头,擦着泪珠道:“是南王府太好了,王爷待我如同爹爹一样,世子待我如同兄长一般,那些上门来做客的夫人爱与我讲些话,也都爱吃我做的零嘴糕点。 可锦儿也知晓这不过只是镜花水月,回到绍兴之中我又是无爹爹无兄长之人,也无人爱吃我做的糕点,也就小兰家的那只小黑狸奴爱吃罢了。” 佘笙未想她尽是因这个缘由才不愿待在南王府之中的。 “阿姐,你带我离了这里吧!”佘锦扯着衣袖泪眼婆娑地求道。 佘笙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言着:“方才你有言南王要你操持梅花宴?再怎得也不能一走了之拂了南王的面子。” “阿姐,这哪有让客人操持宴会之事的?我本也是当玩笑语应下要操办宴会的,且我还存了出逃之心,便从未插手宴会琐事之中。”佘锦低头道着。 “傻丫头,回去还是要禁你足。你将商户顶顶要紧的信字放到何处了?既然应下了怎能不干让王府丢了颜面?到时候岂不是要让旁人诟病一壶茶坊二当家不守信吗?” 佘笙轻轻按了眉间训着佘锦,南王府之行怕是今日里躲不了了。 顾剑闻言插声道:“女主子您也不是不守信吗?”. ☆、第八十六章 交情 顾剑之声惹得佘锦一怔,见着比自个儿还要娇小些的孩子问道:“阿姐,这人是?” 佘笙淡扫了一眼顾剑道:“这位是顾剑大人,乃是左相爷跟前的贴身侍卫。” 佘锦挤眉朝着佘笙道:“阿姐,相爷待你真好,连贴身侍卫都给了您,不过方才他怎得言你也不守信?” “我怎知晓。”佘笙淡然一声,顾延待她好吗? 因着顾延给她惹了多少麻烦,若是没有他求陛下的赐婚圣旨,她本可与苏家天各一方的,老死不相见的。 如今倒好,因了他自个儿还被苏珍仪误解了去。 顾剑回道:“二小姐,女主子曾在长安之中应过相爷要与他共度下半辈子的。” 佘笙咬牙捏紧了手。好个顾延,他连个侍卫都说了这事,如今就只差张贴皇榜昭告全天下此事了吧。 她殊不知此事全是顾剑自个儿听来的。 “阿姐,当真?”佘锦急道。 “别听他们胡言,玩笑之话罢了,小兰你去寻五娘过来,要她一同来操办梅花宴。”佘笙脸色冰冷地回着。 佘锦见佘笙面孔之色越发的冷了,也不再言顾延之事,只道:“阿姐,这梅花宴先前我都未操办过,南王府之中亦有世子妃在,我等外来客还是不要去凑此热闹为好。” “若是世子妃是个得力之人,南王岂会开这玩笑之言,左右你都是要嫁南翼了的,去去也好。” “阿姐,我不愿!”佘锦不曾想佘笙还存着这个心思呢。 佘笙咳嗽道:“佘锦,我护不了你多久,一壶茶坊若你要接手,有夫君官家做个后台才好,难不成你要眼睁睁看着阿姐一手操持上来的产业尽数留给佘家本族吗?” “阿姐。”佘锦眼神黯淡地摇着头,父亲是因何而死的她此生都不会忘记的。 佘笙知晓佘锦这丫头最为顾及的便是佘家本家,“你不想想,若是你没个有依靠的夫君,日后阿姐没了,你又不喜一些尔虞我诈之事,若是本家再次联合官府来迫你交出茶坊怎办?” “阿姐,您还如此年轻呢,瞧你如今的气色比年前可是要好很多了,不说长命百岁活到耄耋之龄定是可以的。”佘锦面色紧张地言着。 许是怕佘笙担忧,她喃喃了一句道:“太医都来瞧过了,您是一定不会有事的。” “佘锦,我知晓自己的身子,本就是多活一日算一日 了的。我不想让这偌大的产业落于坏心人之手,你若不愿嫁南翼也罢,左右也要找个官宦人家之子。 今日来南王府梅花宴之上的夫人皆是杭州城之中有名望之人,若是你能得到他们的青睐,待你及笄前许还能寻个好些的婆家。”佘笙说着。 她对自个儿这幅残躯本就不报多少的希望,熬过了一年却又是熬一年罢了。 左右过了年又要忙活起生意来,等忙起来她便无空来管自个儿这身子的好坏。 -- 竹苑之中的书房里边,南翼慵懒地斜躺在小榻之上,哼着小曲儿。 南翔进来之时恼得不行道:“你倒是好,在这里安稳,可还直你身上背负着欺君之名呢?” “唠叨。”南翼转了个身子,不愿去理会南翔。 “你言我唠叨也好,你私自逃婚让母妃这年节之时还得千里迢迢去长安之中。我再问你,你与那佘锦姑娘究竟是何关系?” “师徒。” 南翔道:“既是师徒,那她离了南王府也无事了。” “谁说无事的?这她一个弱女子在外地离了南王府能去哪里?”南翼这会子不复方才悠闲之色,忙起身言道。 “你也别小瞧了佘锦,佘家在杭州之中也有不少别业,且佘坊主亦在了杭州,离这近些的铭园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路罢了。” 南翼焦急着道:“正是因了有那坊主在才不好,那佘笙连本郡王的婚事都敢来算计。这佘锦若是跟了她迟早也要被她卖了。” “坊主算计你的婚事?”南翔满是不信地言着,“她可还年长你不少岁数呢,且要本世子平心而论,你也未必能配得上佘笙。” 南翼恼道:“非她,乃是她家妹子,佘锦。” “若是佘笙存了这个心思,她怎得从未与我言过?”南翔奇了,能与佘家结为秦晋之好他是乐意的。 南翔是个爱茶之人,南翼娶了茶坊二当家的,到时候一壶茶坊之中的好茶便是要让他先尝了。 南翼冷斥道:“她怕是还要些颜面的,一届商户怎得好意思来与你道我的婚事?” “你可不许胡说,南王府是富贵,可富不过一壶茶坊。她无端也不会来专门算计婚事,定是你先去招惹得佘锦吧?”南翔道。 南翼言着:“你若不信我便罢,我要出去寻佘锦。”这小丫头片子莫要被佘笙给卖了去。 “寻什么寻?你若一露面旁人不得以为是逢了鬼?大过年的也不让旁人安稳是不是?”南翔见着他说是师徒。 可他对佘锦这紧张之意瞧着不太似徒儿走了,倒像是个被人夺了心爱女子的毛头小子一般。 南翼言着:“我可听闻了父王让佘锦来操办梅花宴,她若不在这梅花宴何人能操办?我那世子嫂嫂怕是操办不得。” “此事用不着你操心。佘笙若是知晓了定是不会让其妹子做出如此有违信义之事来的。”南翔亦觉得南翼此言有些道理,他本无心后宅之事。 得知佘锦不见踪影后,他便去膳房转了圈那是一点都无准备。 眼见着客人都要上门来了,自家夫人又是个不中用的,今儿个莫要闹出笑话来才好。 南王府院子之中暗香浮动,梅枝接连有花苞待放,绽开的花朵儿也毫不掩饰自个儿的娇美。 “万花殆尽唯独这梅花傲寒而立,花开的这般艳,阿姐咱们在府上也多种些梅吧?”佘锦在花苑之中,瞧着眼前美景也忘却了方才佘笙要给她寻郎君之烦扰来。 佘笙轻声道:“也非是唯独的,冬日里的茶花可开的是要比梅花还要艳丽些的。” 佘笙是喜静的,府上植栽多为青绿。冬日里她本就不常出门,也不喜本该枯调的冬日里有许多的颜色。 想起晴丹与苏小小在府中贴满了红联,她回去之时一定是要撕了的。 那红色她瞧着不像是喜庆,反倒像是一张张催命的红色符纸一般。 “这不是佘锦吗?这王爷吩咐你今日操办梅花宴。这客人都进门来了,世子妃已经在前头招呼着了,这膳房之中的火可还未烧呢!” 世子妃身旁的奶嬷嬷王氏趾高气扬地责骂着。 本这次南王妃不在,该是她们世子妃掌家的时候,梅花宴更是能让世子妃出头的宴会。 可偏偏南王指定来客居的商户佘锦操持宴会,奶嬷嬷王氏自然不给佘锦好眼色看。 佘笙勾唇,想着方才来南王府之路上暗卫所禀之事,这般不懂礼数的嬷嬷应该是世子妃陪嫁的嬷嬷吧? 便是连她笙园之中都断不会让婆子如此不知礼数,一副小人得志的脸孔。 佘锦望着佘笙身后一站,有阿姐在,她自然是不想要理会这些与她不好之人。 佘笙一点都不给这婆子留面子说道:“嬷嬷可是在质疑南王之 决定?既然南王都信我妹子将此重任交托于她,嬷嬷如此焦急怕是在南王府之中地位要比南王还大些了?” “本嬷嬷乃是世子妃的奶娘,忠心为主的,你一个商户怎能这般不懂规矩,和我如此说话!”王氏怒道。 佘笙向来不喜逞口舌之快,对着五娘与佘锦言着:“你们两人去膳房,小兰随我去拜访拜访南王爷与世子。” 奶嬷嬷轻啐一口道:“呸,南王爷怎得会见你这等商户!” “没个大小尊卑的婆子,王管家给她结了月例银子让她滚出王府之中去。”南翔方从竹苑里头出来,未曾想竟在此处遇上佘笙一行人,听得婆子所言他也立即恼了。 “见过南王世子。”佘笙与身后的小兰小梨一道行礼道。 南翔说道:“起来吧。” 佘笙神色间隐着薄怒道:“可不敢,毕竟世子看得起本坊主,连凶信都报到笙园大门口来了,想来也是瞧得起我佘笙的。” 南翔撇了撇嘴道:“佘坊主要是因此怨本世子,本世子可就冤枉,这事是我母妃操持的。你既然已经知晓了其中缘由,也该知南王府礼数难免不会做的周全。” 王嬷嬷见世子与佘笙之间有着交情,连道:“世子,老奴知错了,老奴是世子妃娘娘的奶妈妈,您要是为了一商户将我赶出府去,世子妃难免会是伤心的。” 南翔皱着眉头,一个婆子竟敢用沈氏来逼迫他,怒言着:“这般做派之人怎得能留在王府之中,沈氏应当要谢我才是,管家将她扔出府门去。” ☆、第八十七章 梅花宴 “坊主此事说的当真?沈氏她当真如此糊涂不成?”南王书房内响起一记暴戾之声来。 引得屋檐下的蝙蝠在落日余辉之中也四下飞散着。 佘笙倒茶的手一停,言着:“南王息怒,佘笙不敢有欺瞒南王爷与世子之意,再言此事若是成了我也该乐见其成。只不过我也怕小郡王再言些我算计他婚事,惹得他不快。” 南翔握拳说着:“方才把她身边的奶妈妈赶出去怕是轻了,这等子糊涂人,也不知母妃是如何想着的,竟寻她来做世子妃,要说佘坊主都比她强上些。” “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佘坊主你莫要见气。”南王是武夫出身,脾气直爽的很。 佘笙将沏好的茶汤双手递给小兰,小兰奉茶之后,她方言道:“与茶水打交道久了,也会知平心静气一说。世子秉性我是知晓的,他无看轻我之意。 不过我倒是也奇了,虽说沈氏在江南地块是大族,可沈氏一族早已分崩离析,江南各地沈氏也是分族而立。 世子妃这一族之中最有名望的是长安城翰林院之中的沈大学士,可这世子妃却是大学士的孙女。 还是三房嫡出的孙女,要做世子妃也是有些勉强了,也未听闻这是圣上的赐婚旨意。” 南翔满怀怒意言着:“说来也气,事关朝堂,不提也罢。” 南王倒是说着:“佘坊主,也并非本王不愿意替你解疑,这其中关乎朝堂政党牵扯。本王虽说早已离了朝堂只要能喝得上等好茶便好,可朝堂之中有的是要将南王府拖入朝堂浑水之中的人。” 佘笙回道正题上言着:“朝堂之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是不该牵扯其中,只不过世子妃要请和尚来言佘锦与南小郡王八字合,要给南小郡王冥婚之事,不知两位是如何想的?拦或是不拦?” 方才自来南王府的路上,暗卫所禀报之事便是世子存了一个要让佘锦与南翼冥婚的心思,这事她倒觉得是个好法子,她先前可未曾有想过。 若是真能冥婚的话,这旁人也不会言佘锦商户之女的身份配不上南小郡王了。 冥婚之后,若小郡王活了,那冥婚之人便也是小郡王的夫人了。 “佘锦倒是个不错的。”南王抿茶道。 南翔走到佘笙跟前也拿着茶水,吃人嘴软地言道:“何止是不错的,这几日里父王你也都瞧见了,这佘锦才华比那沈家女儿还要好,做的点心糕饼也不比外头名家酒楼 要差,要我说这佘锦姑娘是个顶好之人。” 佘笙闻言露出了丝淡笑道:“王爷,世子,不是我自夸,这妹子是极好的。她自小无父母也是个可怜人,却也乐观从不顾影自怜。” “此事本王还要与王妃商量过为好,今日里若是沈氏真有那个心,便由着她去算了。等王妃回来再与坊主你好好商量。”南王言着。 佘笙弯腰道着:“多谢南王爷了。” 若是南王应了,她想南王妃也绝无不应之理。 现下她慌得便是在长安城之中南王妃会遇到一个比佘锦还要好些的姑娘。 “这外头的戏开锣了,佘坊主一道用膳去吧。”南王听着外头传来的锣声言着。 佘笙看着天色已近黄昏,便道:“好。” 南翔面色有些紧张道:“佘坊主能确保今日的梅花宴能成?” “能成。”佘笙应道。 外头锣鼓喧天地唱着大戏好不热闹,与南王府有亲眷交情的亲朋好友也都来赴宴。 这年时宴会多,可大伙儿也乐得走动,毕竟屋里头都有些未娶妻的未出嫁的公子小姐们。 南王府的梅花宴之上促成的好事可也不少呢。 佘笙本欲想与南王和世子坐一桌的,可南王府毕竟是贵族府上,男女定是分桌的。 往常里她谈论生意之时也无那么多男女大防的规矩,与她相识的还是官员居多,女桌那边反而认识的人甚少。 南翔瞧出来她的尴尬之后便唤着世子妃道:“沈氏,将佘坊主带到女上桌去。” 沈佳霏一口银牙差点咬碎,道:“女上桌那儿是梅夫人,国公夫人,柳夫人等,我连佳雯都未曾安排过去,她佘笙那副病弱的身子与商户的身份怎好与那些贵人同桌?” “怎得不可?”南翔出声道,“你若不愿我便自个儿去。” 沈佳霏甩着袖子,面上还要对佘笙挤出和气之笑来,领着佘笙到了上桌。 梅顾氏见到佘笙一愣。 “世子妃,不是我说,这南王妃不在咱们也算是你的长辈了,怎得随便商户都往上桌这边领呢?” 言这话的夫人倒不是坐在上桌的,而是坐在底桌的县令夫人,不过是借着敬酒之际来与上桌的夫人们打个照面罢了。 “佘坊主您瞧……”沈佳霏状似为难道,往年里便是连她都无机会坐在上桌之位的, 要佘笙去坐上桌,她真真是要被怄死。 梅顾氏起身言着:“南王妃不在这上桌之位本就缺一人,佘坊主乃是江南第一富,便坐上桌好了。” 佘笙对梅顾氏相帮有些诧异,福身言着:“多谢梅夫人。” 国公夫人一行人见梅顾氏都应下了,也便无人多言些不是。 沈佳雯拧着衣袖,她要与梅夫人等一桌她姐姐还不应,这竟让一商户做到上位上去,沈佳雯直觉得胸口有股郁结之火无处发,前些日子是被佘锦抢了风头。 今日里竟让还要被佘笙抢去风头,她想着午时让丫鬟去膳房探过,那边可未准备呢,就算有佘笙来了又有什么用? 沈佳雯便不信这短短一个时辰中能备出些什么上好的佳肴来。 虽说南王府这边早便想好了托词要言是因着小郡王殁了清淡些,可沈佳雯便是存了不想要让佘家姐妹好过的心思来。 “众位夫人大概都不晓得吧?今日这梅花宴只是用了南王府的地,这操办梅花宴之人乃是一壶茶坊的二当家佘锦小姐呢!”沈佳雯的声音说得不轻,虽台上有戏文在唱,可听到的人也有大半。 上桌的柳夫人对着佘笙言着:“佘坊主好久不见,真想不到令妹竟是如此有本事。” “谢柳夫人夸奖。”佘笙言着。 梅顾氏将自个儿面前的参茶递给了佘笙,没好气地说着:“知晓自个儿身子不好,还穿这些,这夜风眼看着就要起了,喝些参茶暖暖身子罢!” 佘笙淡扫了一眼梅顾氏,她的行事作风倒让她捉摸不透来。 要说关心她这言语之中是关心之意,可那语气倒像是自个儿欠了她十万银子一般。 顾家的人呐,还是少惹为妙。 “谢梅夫人赏。” “柳夫人夸奖的早了些,到现今这菜肴可未上呢。”一个华服夫人言着。 话音刚落,便有丫鬟小厮自圆门处鱼贯而入,珍馐佳肴是一道接着一道,量少却是精美至极的。 “第一道菜暗香浮动月黄昏。” “第二道菜冰姿自有仙风。” “第三道菜被疏梅料理成风月。” …… “第十八道菜天风吹得香零落。” 佘锦清爽的声音报着一道道的菜名,正与菜色遥相呼应。 国公夫人拍手道:“妙,妙 呐!这十八道菜皆以前朝诗人所作的梅花诗命名,菜色却又似极了诗中之意,佘二小姐的才女之名果真名不虚传呐!” “夫人,这是我阿姐想出来的法子。”佘锦倒也是爽朗地言着。 梅顾氏伸筷一尝,笑道:“菜名你阿姐想得不错,可这菜是真真美味的,十八道菜肴看来今日里咱们要落轿而行了。” 世子妃见人人都夸奖着佘锦,她面色有些挂不住,听得上桌梅顾氏这话,连连训斥着佘锦道:“佘二小姐连尾汤都是西湖牛肉羹,这都是积食之物,怎得未准备些健脾消食之物呢?” 佘锦倒是想着佘笙往日里的做派,大方言着:“世子妃莫急,我这嫩牛亦是自漠北来的,薄片的小牛肉与豆腐花便是应了那句香零落,此羹口感比之酒楼之中还有爽滑细腻些。” “口感爽滑有何用?可若是积食了,岂不是南王府不懂礼数了。”世子妃不依不饶地言着。 柳夫人压低了声音在梅顾氏旁言道:“商户之女到底也是大户人家,那小门户之中出来的可真真是不知礼数的,那沈家还有一个女儿你可不要想不开要去做媳妇了。” “我知晓的。”梅顾氏回着,她的儿子可也是皇后的外甥儿。长安城之中的贵女也由得她挑,她怎会被沈佳雯给迷了去。 梅顾氏又看了眼佘笙,言着,“佘坊主可有好法子消消食?” “有,不过还请各位夫人尽管放开了胃用膳,等会儿自有法子助各位消食的。”佘笙言着。 “那好,若是等会消不了食就罚佘坊主三杯酒如何?”柳夫人笑道。 佘笙爽朗地应着:“好,佘笙若是等会个不能让各位夫人消了腹中积食,便自罚三杯酒。” 梅顾氏拦着她道:“你可别不自量力,一杯酒便够了,你用着药呢,身上这股子草药味还要饮酒。也真是浪费了延儿从我这要去的雪灵芝。” 梅顾氏一时口快也不顾场合地言了出来。 柳夫人闻言好奇不已,道:“延儿?延儿可是左相爷?”. ☆、第八十八章 你可想我 梅顾氏这才觉察到方是自己口滑,连连解释道:“你莫要听岔了,我言的是家中的小女儿滇儿,我家滇儿也佘坊主有些来往,前些日里佘坊主病重便从我这要去了雪灵芝替佘坊主治病。” “原是如此。”柳夫人信了梅顾氏之言。她虽未曾与左相爷打过照面,却觉得依相爷这般的身份是不会为与佘笙有来往的,更何况还赠雪灵芝这等珍贵的物什了。 -- “哎哟,我这老腰骨呐,姑娘您骑马怎得如此快?” 南王府门口传来一道既想极力维持端庄,又因腰疼吸着气端庄不了的女子之声。 南王妃下马弯腰直直想吐,可却吐不出来东西。 女暗卫顾萦儿翻身下马道:“是您所言不放心今儿个初十梅花宴,要匆匆赶回来的。” 南王妃直想喊声冤枉,明明是顾相爷自个儿想要匆匆赶着回来,却又怕她笑话。 在她叹气言着不知今日梅花宴是何场面之时,提出可用漠北进贡来的千里马送她回府,她也不急着回府,年节之时府中事物冗杂,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 着急要回杭州的那是顾相爷,便是他承认了要赶着回来见美人,她又不敢笑话他,还将她这把老骨头也给一块儿带上了。 回来的一路之上南王妃可算是领略到了风驰电掣惊心动魄之感。想当年随着南王出征边境之时她都未受过如此惊吓。 归来路上方到了驿站之中,马一停下,便被身后这萦儿姑娘放到了另一匹骏马之上。 未等她喘一口气,这萦儿姑娘又上了马牵着缰绳便喊着驾,走的也并非官道,而是崎岖的山路,山石怪异,一路上颠的很。 若非她年轻时与南王学过些招式,怕是这三个时辰下来她这把老骨头要散了架的。 若是以往,她连三日能到弋阳城都不敢想,今儿个竟然三个时辰便能从弋阳到杭州,那相爷的马可比自个儿还要快些呢,怎得不见他的人影? 当真有这般着急,起码着也来南王府用顿晚膳洗漱一番明日再去见。 眼看着天间的红阳快要落了,这般时辰去见姑娘,人家姑娘也定不会给好脸色看的。 “王,王,王妃!”门口的门房小厮提着灯笼仔细地看着来人,一惊道,“王妃您怎得一个人回来了?” 顾萦儿取下腰间令牌来言道:“我乃大内侍卫,王妃心中念着南王府,我奉左相爷 之命护送夫人回王府。” “是,是。”门房连连应着,迎着他们二人往里边儿去。 南王妃用的得心应手的丫鬟可还在归来的船上,她只得自个儿梳妆了一番,换了套宫服面色苍白着到摆着宴会的花苑里边去。 花苑之中觥筹相应好不热闹,唯独上桌之中的佘笙淡凉的很,细细地吃着面前的米粒。 “哎哟喂,我的顾妹妹呐!”南王妃一路而来见到上桌之上的梅顾氏便想着要告状一番,可又觉得言顾延之不是她尚且还没这个胆子。 千般委屈只能是化作哭意了。 梅顾氏一愣,见着南王妃道:“怎得了?在长安城中受人欺辱了?公主嫂嫂与你关系向来好,怎得会让别的人欺辱你?” 南王妃低语道:“没受欺负,只是不敢想三个时辰便能从弋阳到杭州,过了那凶险路还能见着梅夫人。” “三个时辰,弋阳到杭州?”佘笙奇了,真有这本事,她可多赚好几万两的雪花银子。 南王妃惊奇言着:“佘坊主也在。” 佘笙连连退着椅子道:“佘笙见过南王妃。” “快快起身吧。”南王妃连言着,日后若是她嫁了顾延,她可不敢再让这位行礼了。 世子妃连连过来道:“见过母妃。” 南王妃望着其余桌上的人儿交谈甚欢,瞧着客桌上之菜甚为出奇精美,便也宽心道:“你这几日也累了,梅花宴你办得极好,过了年便寻个机会将府中中馈……” 南王妃话还未完呢,这柳夫人便起身道:“见过王妃姐姐,这梅花宴可非是世子妃办得,乃是一壶茶坊二当家佘锦办的。若非我府中老太君言我不得再给家中小儿寻个商户女,这儿媳我可要了去呢。” “佘锦?”南王妃惊喜道,“这佘锦真当有这本事?” “王妃娘娘,我小妹别的是无出彩之处,独她那新奇机灵的想法与厨艺来的厉害些,算不得本事。”佘笙淡笑自夸着佘锦。 南王妃点头想着顾延言的婚事来,暗道:“果真是个好的。” 世子妃见南王妃又夸奖佘锦,暗自拽紧着拳头,忿忿不平地言道:“母妃回来应当坐上桌才是,佘坊主还是到尾桌那去吧。” 佘笙正欲走,南王妃忙面带着恭敬之色言道:“可不敢,佘坊主乃是贵客,理应上座,我现下也入不了食,站着便好。” 佘 笙轻抬眸子,她竟在南王妃眼中瞧见了对她的恭敬之意,从小在苏府长大,又行了十余年的商,她觉着自个儿不会连南王妃的神色都瞧错了去。 往年她并非未见过这南王妃。虽说南王妃先前也无对她的轻视之意,可也从无有过这恭敬之意,且她也想不出自个儿有何地方值得王妃对她恭敬的。 佘笙往后退着轮椅道:“我已用好了膳,方才应着几位夫人要弄些消食的玩意来,我便先去帮我家妹子一把。” 南王妃忙言着:“你是贵客怎可牢你做事呢?” 南王妃突如其来的恭敬将一行人包括佘笙在内都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梅顾氏倒是隐隐有些猜出来了,她应当也是知晓了延儿对佘笙的心意,才会这般有敬意。 否则堂堂王妃何必对一个商户恭敬。 方才那声委屈的股妹妹,应当是延儿让南王妃在三个时辰从千里之外的弋阳赶回的杭州她想要诉诉苦了。 “王妃随佘坊主去吧。”梅顾氏言着。 南王妃见梅顾氏开口这般说,便也松口带着关怀道:“那佘坊主好生护着自个儿的身子,莫要累坏了。” 世子妃见着南王妃对佘笙如此关心的言语,心中的嫉妒之意全数显在脸面上了。 佘笙方出花苑之门,轻声嘱着:“小兰,小梨与佘锦还有五娘在何处采梅?你带我过去。” 四下未有答复,一双小巧之手搭在轮椅之上,徒有木轮在石板上发出的声响。 佘笙也不管身后小兰是否有回话,她心下思虑起方才在书房之中南王与世子所谈的世子妃的身世。 沈大学士乃是翰林院之中人,而翰林院之中的老人应当是祖父那一帮派的。 一路想着,她也未觉得有何不对之处,直到了一片竹林之中,夕阳余辉下地上竹影斑驳,有股浓郁药味传来,她才微转着头轻抬乌眸一瞧。 身后之人哪里是小兰,原来推着她的女子是一年纪约莫着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身材亦如顾剑般娇小。 “你是何人?”佘笙淡然问着。这女娃应当不是个坏人,若是不轨之人早就可对她动手了。 “奴名顾萦儿。” 佘笙一听顾字头上便泛着些痛,出声问道:“小兰呢?” “我家主子要见您,其余人跟着不好。”顾萦儿说话的模样到与顾剑是如出一辙的。 佘笙转着轮椅便要离开,道:“告诉你家主子,我不愿见他,也请他尽早地将顾剑给带回去。” 姓顾的主子除了顾延怕是无别的人了吧。 “咳咳,咳,多日不见,你可有想我?”顾延当做未听见佘笙这番话般,从她身后缓缓行到她面前微俯着身子,用帕掩面轻咳问着。. ☆、第八十九章 贴身之物 “你稍离我远些,莫将咳疾染给我。”佘笙清冷出声道。 顾萦儿怒道:“你这女子说话也忒无礼了些,我家主子是为了何人才在这寒冬腊月里纵马才旧疾复发的?你怎可如此嫌弃我家主子?” “萦儿退下。” “是。”顾萦儿虽是愤恨,却也听了顾延之话,一个旋身便没了行踪。 “我这咳疾与你是一样的不会传人的,你大可放心。”顾延道。 佘笙低着头说着:“本就是残命一条断然不会嫌弃你的咳疾,无奈上元节茶市要开,这时候若我身子出了丝差错也不好。” “我知晓,所以我将宫中药局之中有的雪灵芝尽数带来给你补身子了,还有这本。”顾延将紧握在手中的残书递给了佘笙。 佘笙望见多问二字,伸手便接过:“多谢相爷了,不知要多少银两?” 她伸手翻阅了片刻,眸中含着惊喜之意,嘴角微微上翘道:“此籍是原稿?” “正是。”顾延瞧着她那喜意,便也觉得花那些时辰和眼力没白费。 “那这应当是无价之宝,我要不起。”佘笙将书籍递还了回去。 顾延言道:“本就是从翰林院之中未曾有人去料理的书籍,你若是喜欢便拿走便好,也好过让书虱啃完了去。” “不了,此物太珍贵,我受之不起。”她虽爱此籍,却又觉得顾延之物不是如此好拿的。 “此物贵不贵皆在你心中,你觉得此物珍贵,若是街巷之中的乞儿便会觉得此物一文不值连点火取暖的之效都没有。于旁人而言,此物无多大用处,还不如赠给心仪它之人。” 余辉洒在残旧的书页之上,佘笙思虑再三还是接过了,并言道:“你若要银子的话尽管开个价。” “若是一壶茶坊大当家,你给不给?”顾延明知答案却又不死心地问着。 “你若要大当家之位,等锦儿出嫁之后便可给你,这大当家也不是如此好当的。”佘笙言语道。 顾延急道:“我要的可不是大当家之位,而是大当家之人。” “那还于你罢。”佘笙伸手将手中的书籍递了上去。 “你收下吧,我换样物什儿,将你身上这宝珠璎珞给我如何?”顾延问道。 她身上向来素净,十年前也不过头上有一银簪,如今她发上也只是有一金簪而已。 她这身上 的璎珞他倒是未见过,不过也算是女儿家的贴身之物。 佘笙也大方取下来给了顾延,这本是佘锦之物。为着今日来参宴太素净不好,她才从佘锦那儿要过来的,累得她脖颈都酸的紧。 顾延去过璎珞甚是心喜,却又觉得有些不对,若是这璎珞乃是佘笙的贴身之物,为何在上边无草药之味呢? “此璎珞乃是经高僧开光的佛像上之物,可避灾化难,佘锦带了也有三年余了,也未得病痛的,你真是好眼力。”佘笙言着。 顾延听得佘笙之言,觉得璎珞烫手至极,便道:“你怎可将妹妹的贴身之物随意赠予别的男子呢?” “此璎珞有佛性,方丈有言有缘之人皆可带,难不成你方才要的是我的贴身之物?”佘笙心下带着丝对顾延的鄙夷之色,亏得她还以为顾延是真看上了这璎珞的珍贵。 不曾想他存了这个猥琐心思。 “阿姐,远远看这便觉着是你,梅花皆已摘好洗净,您要不一起去奉茶?”佘锦提着裙摆小跑着过来道。 “女儿家当慢行,若是你再这般粗鲁的话,得给你佩禁步了。”佘笙言着。 “锦儿晓得。”佘锦笑应着,也望向顾延行着礼道,“锦儿见过相爷。” “不必多礼。”顾延道。 佘锦见着顾延手上攥紧着自个儿的璎珞,脸色羞红地将璎珞夺回道:“你怎可拿女儿家的贴身之物。” “锦儿不可无礼,你若要璎珞阿姐回城后让金匠多给你打几副,至于这便让给他。”佘笙言着。 顾延轻咳道:“咳咳,不必了,便当做是本相送于佘二小姐的及笄之礼。” “那便多谢相爷了。”佘笙言毕后便跟着佘锦一道离去了。 顾延瞧着二人的背影,微微叹气着,正如方才他所言,他的一番心意对佘笙正如《多问》对不识字的乞儿来说一样的不值一文。 “主子,我瞧那佘坊主哪里是不想你,她可是已想死你了。”顾萦儿从竹林之中看着顾延像块玉石一般怔愣立着气恼道。 顾延皱眉说着:“你越发无个规矩了,怎得如此说?“ “奴本想着出府去瞧瞧西湖去,方出府门便听到有人在言相爷与苏八小姐之间的情事。江南之中如今有一首打油诗写的便是您与苏八小姐之间的风流事,几乎孩提之龄的小童是人人会吟。 方才我去问了顾剑,他不敢欺瞒我 ,便言着此诗与传言乃是佘坊主让人传得。” 顾延未曾想她竟将自己利用得如此彻底,便问着:“去让顾剑来吟几句听听。” “是。”顾萦儿道。 -- 佘笙替佘锦戴好了璎珞道:“方才是阿姐错了,不该将你之物随意给了顾延。” “阿姐说什么胡话呢?这本就是您给我的,您要如何处置都是您的事。我瞧方才那相爷的模样脸色苍白,比阿姐您年前的脸色还要差些。”佘锦言着。 “那你等会便给他送些人参过去。”佘笙瞧着手中的原稿书籍道,给了人参倒也算是两清了。 佘锦轻笑言着:“好,不过若是阿姐您亲手送去的话,保证相爷的病好的比华佗扁鹊来医还要好的快些。” “没个正形,回去便你禁足。”佘笙正色道。 “我的二小姐您总算回来了,花苑那边世子妃旁的丫鬟来催了好几次了,问着消食之物怎得还未上桌。”小梨焦急着。 佘笙转悠了一圈道:“小兰呢?” “方才来了位身材娇小的姑娘,将小兰与顾剑都带走了去。”小梨言着。 佘笙想着那人应当是顾萦儿了,也不知为何带走小兰? 花苑之中,满堂皆欢。 梅顾氏笑言着:“这美景佳肴的便管不住我这张嘴,我瞧今儿个我这肚皮眼都撑得要翻出来了。” 柳夫人也笑道:“方才那佘笙言了有备下消食之物,尽管再多吃些,是在南王妃府里无人会笑话你的。” 沈佳雯寻着上桌谈笑之际,便拿了杯温酒来言着,“小女佳雯素问各位夫人之名,今日一见仰慕的紧,佳雯在此敬各位夫人一杯。” “瞧这不懂事的,梅夫人言吃饱了还来敬酒。”柳夫人直爽地言着。 ☆、第九十章 留不得 沈佳雯不知这柳夫人竟会如此不给她留个颜面,她寻了个自以为妥当之言,说道:“真是我家姐姐的罪过了,她原本就不该相信那徒有虚名的一壶茶坊坊主之言,这消食之物这会儿未上怕是不会上了,还请各位夫人见谅。” 这话里话外将不好尽数推与了旁人,这上桌之上的人儿都是当家主母,怎会连这话中之言都听不出来。 梅顾氏有些微恼,虽她不喜佘笙,可终究是延儿欢喜上的人,那她定不会让别的人言佘笙的不是。 “沈姑娘怎得知晓不会上了?” 沈佳雯福身言道:“梅夫人,我方才要丫鬟去膳房处瞧过,那边灶火已灭,佘坊主与佘二小姐两人踪影亦无,怕是灰溜溜地逃走了!” “沈姑娘此言错了,牢各位夫人久等是佘笙的不是,锦儿,快给几位夫人奉茶。”佘笙摇着轮椅进来道。 沈大学士的孙女这等性子,说此话便已将她自个儿的名声弄臭了去。 南王妃眼尖地瞧见了佘笙放置一旁的书籍,此书顾延回来之时那是攥紧在手中的,当做珍宝一般地护着,原是为了她。 佘锦听了佘笙之言,便端过来茶盏环桌奉着消食茶汤。 南王妃接过茶盏之时,还不忘从手腕上褪下来一只金钏,递到了佘锦的手里道:“你这姑娘我看着亲切的很,这金钏就当是本妃给你年节之时的礼了。” 佘锦望了一眼佘笙,她也不知该不该接下这金钏。 佘笙上前道:“多谢南王妃。” “母妃,这金钏可是祖母留给您的,您怎可给外人呢?”世子妃头上流有虚汗,那僧人怎得还不来,别这佘锦还真被南王妃纳入了世子房中,日后她的地位可不保了。 南王妃笑呵呵地言着:“锦儿也不是外人。” 佘笙心下又是纳闷了,这南王妃方回王府,还未曾于南王见过,不该晓得她有意让佘锦与南翼结为夫妻之事吧?可这南王妃的做派十足地像是看儿媳一般看着佘锦。 世子妃若非有一旁的丫鬟搀扶着,怕是要腿软地倒在地上了。 “咦,这茶汤上边竟有梅花?”柳夫人掀开来茶盖道,“怪不得方才喝之时有股梅之清香。” “柳夫人此乃梅花茶,以梅花入茶,有消除积食平心静气之功效。”佘笙言着。 “梅花茶?不错,茶真不错,瞧来我年后也该多去一壶茶坊坐坐了。”柳夫人 闻着茶香道。 “那就多谢柳夫人照料我茶坊的生意了。”佘笙道谢着。 这一壶茶坊之中有专为女客备下的上好厢房,若柳夫人时常去的话,其余的夫人也定当会常去的。 来年杭州一壶茶坊之中的生意当是会更加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梅顾氏将茶水喝尽之后便言着:“王妃,今日多加叨扰了,我先回府去了。” 南王妃也起身送着梅顾氏。 两人还未到门口,梅顾氏便屏退了仆从道:“王妃,左相爷可是告诉了你的他的心意?” “不瞒您,相爷是告知了我他心仪佘坊主之事。”南王妃压低了声言着。 梅顾氏问道:“王妃您觉得这佘笙是好还是不好?” “怎得会是好的?商户且不表,还有她那副残败的身子恐怕是没福有孕的。”南王妃说着心底之中的实话。 梅顾氏叹气道:“她还有更不好的事呢。只不过再不好,被我那侄儿瞧上了也终是个好的了。” “您这话是要帮着相爷与佘坊主做媒了?”南王妃问着。 梅顾氏道:“帮了日后陛下皇后追究起来也是难辞其咎。可我总觉得延儿这身份是不该受一丝委屈的,因着顾家让他受了天大的委屈落得一身病,于他婚事上定不能让他再受了委屈,遂我帮他。” “您都帮了,我也肯定是帮的。”南王妃言着也随着梅顾氏往着外头而去。 “无量寿佛,阿弥陀佛,贫僧云游至此,见此屋怨气萦绕怕是亡人还未过七七,孤魂一人难以流入转世之道,阿弥陀佛。” 南王妃与梅顾氏方行至门口,便听得一和尚在胡言乱语。 梅顾氏言道:“亡人未过七七,说的可是你家小郡王?” 那和尚继续言着:“亡魂本该是夫妻鹣鲽情深,怎得新娘未入门之时便去了。新娘又迟迟未入门,孤魂不肯入转世道,应当立即娶个龙抬头生辰之女,才能保亡魂投个好胎。” 南王妃听着这乱七八糟之言,跟着门口的两个侍卫道:“还不将这和尚赶远了去。” “母妃慢着,我方才听此和尚言着应当是小叔才是,小叔年内孤身一人去了。那苏八小姐与相爷之事传得江南皆知,定当不会嫁可得。 二月二生辰的女子不正是一壶茶坊的二当家佘锦吗?想来她与咱们南王府也是有缘的,不如让她与小叔冥婚? ”世子妃连连出来说道。 南王妃皱眉言道:“怪力乱神之语不可信,快些赶走!” 南翼分明活得好好地,怎得会是亡魂呢? 至于冥婚也太委屈了人家姑娘,她是不应的。 世子妃听南王妃这般言语,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和尚被王府门口的侍卫赶走,恼得不行,还以为南王妃是铁了心要给世子纳佘锦为妾的。 这下子她只得用佳雯之计了。 -- 竹苑书房内。 顾剑先吟了那首打油诗,在顾萦儿的尖刀逼迫之下,很是无奈地将佘笙供了出来道:“主子,这首苏家三娘多美貌就是女主子让小兰托了扬州处一写话本子的文人所做的词儿。” 小兰恼得不行道:“顾剑,你明明应了小姐说不会对相爷说的。” 顾剑吸了吸鼻子道:“顾萦儿她功夫高强,我若不说实话便会成为她刀下亡魂了。” 顾延坐在南翼的书房里边,听得顾剑之诗道:“苏家三娘?” “对,是苏家三娘。”顾剑道着,“好似是苏小小让如此改的。” 顾延搅着面前的汤药,启唇道:“上元佳节,书市茶市热闹,剑儿你去绍兴将九皇子与苏小小请来杭州共度元宵,萦儿你去徽州明光茶坊处将九皇妃请来。” “相爷,您这是?”顾萦儿不明白。 “苏小小此人留不得。”顾延正色道。 南翼从外头进来听到了此话便道:“小小姑娘乃是秦淮名妓,是个难得宝物,为何留她不得?顾延,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些。” “相爷,小小姑娘之命乃是我家小姐所救,您若是向着小小姑娘动了手,我家小姐定会伤神的。”小兰忙不迭地说道。 ☆、第九十一章 逼婚 南翼望着小兰道:“小兰?你不是那蛇蝎女身边的丫鬟吗?” 小兰福身行着礼道:“见过小郡王。” “他都言你家小姐是蛇蝎女,且用不着对已死之人行礼。”顾延对小兰言着,“你先回佘笙身边儿去。” 待小兰走后,南翼便气冲冲地言道:“你是如何想得?将你不要的女人扔于我?还言我是已死之人,我假死也都不是被你所逼吗?” “苏家巴不得与南王府结亲,你母妃给世子选了一个沈大学士的孙女做世子妃明面上是选了苏家政党之人,可苏家也清楚这不过是南王府的搪塞罢了。”顾延饮着药说道。 南翼正色言着:“那你也不该将一心仪你之女子给我,当本郡王是排污的沟渠吗?” 顾延沉声道:“还有因你在长安城之中言了苏年锦的不是。” “苏年锦是何人?”南翼纳闷道,“我可不记得有言过何人的不是。” “苏家三小姐,被苏府赶出府门的那一个。”顾延道着。 “你也忒小气了些,那个苏三小姐已经是个死人了,我只是说了若是有苏三小姐这个灾星在苏府之中,苏府哪里还能有今日的气派,我就说了她灾星二字而已。 再说你与那苏三小姐也不认识,怎得替她来寻我报仇?”南翼言道。 顾延冷声道:“日后苏年锦与佘笙之坏话你不能再说,否则我便请旨让张大妞许配给你。” “不,我日后不说她们两人坏话便是了。”南翼连连摇头,那张大妞肥胖的身子他只见过一回。 若是她一压在自个儿的身上,南小郡王也怕自己会憋死了过去。 -- 佘笙回到铭园天色已暗,铭园之中的管家提着灯笼在门口候着。 佘笙言道:“给二小姐寻间好屋子,未有我的吩咐不能让二小姐出府一步。” “阿姐,锦儿以后都听您的话,绝不再做错事了。” “十万两银子你若能拿来,阿姐便不禁你足。”佘笙言着。 佘锦委屈道:“阿姐就是把我卖了都不值十万两银的,你不是要让我给相爷送人参去吗?你将我禁足了我如何送参?” “也是,那明日便让小梨与你同去,只不过去了就要当即回来再禁足。”佘笙言道。 “好吧。”佘锦扒拉着脑袋跟着管家往房门处而去。 小兰匆匆赶着回来,见着门口的佘笙道:“小姐,那顾剑将您托我寻二爷写相爷与苏八小姐戏本之事全数告诉相爷了。” “他怎得说?”佘笙攥紧了手中的古籍,他不会来将这本《多问》要回去吧? “相爷旁的没多说,只是言了小小姑娘留她不得。” “苏小小若是自个儿不能想通抛除仇恨,便随顾延去对付去,我们不必牵连进去,对她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佘笙言道。 若是苏小小落入顾延之手还好说些,落入苏珍仪之手会死的更为惨烈。 “小姐,还有我瞧那顾相爷与南小郡王的关系不错,像是知己好友一般。”小兰压低了声音道。 佘笙轻叩着木扶手道:“他们的交情与我无关,依照南王妃今日里所为,我觉着她应该也是看中了佘锦这个儿媳了的。 只是她明明该在长安城之中寻个好的,怎得会无缘无故地瞧上佘锦呢?” “我家二小姐也是个出色的,南王妃这叫慧眼识珠。”小兰喜道。 佘笙却不是如此觉得,此事之中不知有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她应该好生谢谢那人才是。 南王府梅花宴之上宾客散尽。 南王妃嘱着奴仆收拾了之后才往得南王书房中去。 “王爷可是喝醉了?”南王妃瞧着南王单手靠在书案之上问道。 南王甩了甩手道:“也未喝醉,只是有些烦心事,你若回来了倒好,可有在长安城之中挑到好的姑娘?” “有几个是好的,可也都是留着要往东宫各个皇子府上送的,也不会看得起咱们南王府。”南王妃言着。 “这倒也是,太子皇子正值壮龄,还有那左相也还未娶妻呢,贵族女子定要好生观望一番的。”南王道,“我这倒有个人选,就是身份有点难以启齿。” “妾身这里也有个人选,也是左相爷吩咐的,不过也有些难以启齿。” 南王言道:“左相爷吩咐的那定是好的,翼儿虽行事乖张可从未带女孩儿回府过,今年里带了一个女孩儿来,如今看来是那孩子与王府无缘了。” “王爷所言之人可是佘锦?”南王妃问道。 “正是。” 南王妃压低了声音道:“妾身所言之人也是佘锦,这旁无外人,我就跟王爷直说了。佘锦极有可能是相爷的妻妹。” “什么?”南王惊道 ,“佘坊主如今已经有二十余岁了吧?这长安之中那么多好女子,顾相爷怎得会看上她呢?” “妾身可未胡说,此话当真,您与佘坊主有些交集所以妾身来跟你商量下,我听那顾相爷话中的意思是让我逼迫下佘笙。” “逼她下也无妨,她是个明白事理的,若真能和顾家攀上亲戚是好事。”南王给南王妃吃着定心丸。 “是,那妾身晓得了,就怕长公主知晓后会怪罪我。”南王妃叹气道。 “哪里是只有长公主呐,陛下与皇后待顾相爷才如亲生子一般呢。所以相爷的婚事只可先斩后奏,在成亲之前不可走露半点风声。”南王道。 “咚!”南翔在门外听了许久,被一蝙蝠惊了一跳,无意间踢了一块石子到墙上发出了声响。 “谁?”南王出声道。 “喵呜。” 南翔扮猫喊了一声,见里边二人信了是猫,转身匆匆往着马房而去。 他在一壶茶坊之中喝了多年的茶,晓得佘笙的婚事便是她的底线,无论谁逼她嫁都不会应了去。 当年向她求亲的有那么多官员之家哪个不比她要厉害些,她不照样各个拒绝了。 父王母妃要逼她,她许也是不会应的。 到时候若是惹恼了佘笙,还白白累得他无法喝到一壶茶坊之中的好茶。 “世子这般晚了还要出门去?”沈佳霏见着在马房之中的南翔言道。 “本世子有事与佘坊主要商量。”南翔翻身上马,便拉着缰绳往铭园而去,得趁夜将要逼婚的消息告诉了她去。 沈佳霏看着南翔的背影,眼底只剩下凄凉之色。 世子去铭园找佘笙她才不信呢,这个佘锦也太不知羞夜里还寻得世子去,想来佳雯之计她得提前使了。 ☆、第九十二章 祖母来杭 夜黑如墨,佘笙靠在床头伸指翻阅着多问。 前边的读书人是有心的,书中有大半晦涩难懂的字词间都夹有小纸条的注释。 “东家,这夜深了,虽说这里灯火敞亮可对眼也不好。”五娘不放心地入了佘笙屋内说道着。 “无碍,我再看些,好久未见到这等好书了。”佘笙道着。 五娘言道:“东家,我有事想问问您,今儿个南王妃对您的态度也甚是奇怪,您是想要让佘二小姐做世子妾室吗?” “你怎得如此想?我佘笙的妹子怎会做旁人的妾室!”佘笙将书放下道。 “东家莫生气,是我多想了,方才我看宴席之上那王妃娘娘将祖传的金钏都给了二小姐,断不会真是因为觉得二小姐好才如此做的吧?” 佘笙轻声言着:“此事我只有分寸,你也放心,锦儿是我从小看着大的,虽不是嫡亲的,也当做嫡亲的妹妹没有什么不同,不会委屈了她的。” “是,东家,不过今儿个还有件奇事,那南王妃对您的恭敬之意好似太过了些。”五娘也纳闷地言着。 佘笙言着:“对我恭敬总要比轻视的好。” “世子爷,我家小姐已然歇下了,你有何要事告于我便好,我明早转给我家小姐。”门口传来小兰之声。 南翔匆忙道:“事关你家小姐的终身大事,与你谈不好,叫你家小姐出来。” 小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连她都觉得这夜里凉的很,她家小姐怎得能够受得了呢? “是南王世子?进来便好。”佘笙起身移到轮椅之上。 小兰闻言便开着门让南翔与她一道进去。 “见过世子。”五娘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 “你们两个退下。”南翔言道。 五娘哪肯,忙道:“世子爷,这不合乎规矩,夜里头男女同处一室也会惹人闲话。” “铭园之中有哪个敢多舌言这等子空穴来风之事?你们两个退下去,五娘去沏两杯武夷岩肉桂茶来给世子取取暖。”佘笙了解南翼,对于这位茶痴世子爷来讲,好茶比美人贵重许多。 “今夜里茶不必了,否则本世子在夜里更当睡不了了。”南翔道着。 佘笙便挥手屏退了五娘小兰二人,开口问道:“世子可是有什么要事?” “年前相爷九皇子寻我去一壶茶坊的包厢之中,相爷留下一 根银簪,说是给故人的,他所言之故人是否是你?”南翔问着。 佘笙不明所以地说着:“长安之中是与相爷有过一面之缘,至于那银簪我不明白世子所说的。” “你也不必瞒着我,今儿个我听翼弟所言你有意要与南王府结为亲家?” 佘笙凉声道:“南王府是我等商户高攀不起的,但令弟在绍兴城之中带着佘锦私奔之事街坊四邻皆以传遍,我这妹子也快要及笄,令弟毁了我妹子的名声,要定亲是困难的很,所以我便想着让令弟来娶佘锦。” “果真是南翼他先干的混账事,坊主放心,我父王母妃亦是满意佘二小姐这儿媳的,只不过或许我父王母妃会逼迫坊主一番……” 佘笙言着:“若是王府要嫁妆,我必定是有的都拱手相奉,只消一个条件,嫁妆只能让佘锦自个儿管着,不入南王府府库便好。” “坊主言笑了,南王府怎会缺这些嫁妆银子。” “那世子所言的逼迫又是何意?” 南王世子面露难色地道:“佘二小姐如今身世是差些,若是成了相爷妻妹……” “还请世子不要毁了我的名声!”佘笙厉声说着。 “不是本世子毁你名声,是那相爷亲口与我母妃言了,若是要让佘锦进南王府门,便要让您应了与相爷的婚事!”南翔纠结着说道。 “顾延他当真这般说?”佘笙脸色上染上了一层怒意。 南翔倒是第一次在这清冷的脸上瞧到别的颜色,点头着:“我这是怕我母妃说话难听,到时坊主与我母妃闹个不愉快,吃亏得还是坊主您。” “世子好意佘笙心领了。世子放心,日后一壶茶坊之中的好茶少不了世子的。”佘笙答道。 “那本世子便先走了。” “回南王府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呢,您就在铭园住下明早再走,我嘱咐五娘给您挑个好些的屋子。” “那就谢过佘坊主了。”南翔也不太愿意回府去。 想起方才出府的时候遇到世子妃,她那张嫉恨之意满盈的黄脸看着就让南翔心头烦恼地紧。 “何必言谢,该我好好谢谢您才是,得亏您先来报信。”佘笙言着。 南翔见着她的面色不虞便说着:“佘笙你毕竟是个女子,若是能有个依靠也好,顾相爷既是皇亲国戚又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嫁于他,你也不必如此操劳。” “你这是何话?顾延胡说你也真当会信。我什么身份之人我自己知晓的很,于他而言顶多是在江南之中的风韵事罢了,世子见多识广这种事情也有耳闻吧。” “本世子觉得相爷不是这种人,你呀是在商场上见多了尔虞我诈才会如此想的。罢了,本世子先去歇息了,坊主也早点歇息。” “好。” -- 翌日,天亮得越发地早了些,等着太阳光将冰霜化成了水珠儿。 南王府的门口来了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排着长龙,为首的大马车上边挂着偌大的两个苏相二字,便可表明这来人的尊贵。 软烟罗做的帘子之中伸出一双葱茏玉手来,上边涂着鲜红的丹蔻,半截袖口便能瞧出来里头的人尊贵非凡。 “苏老夫人到。”随行的一个老嬷嬷吟道。 南王府之中的门房见到了连连往着南王妃所住的院子里而去,南王府的管家也忙不迭地上前行礼道:“在下见过苏老夫人。” 虽说按照品阶来,这南王府的门楣要比苏府高出好些,一个乃是藩王,一个不过是权臣。 只不过这苏家如今权势滔天,除了顾家一党人何人还敢对苏家不敬?便是顾家面上也要对苏家虚与委蛇的。 “阿姐,您瞧这苏相府排场好大呐,不知道还以为是宫里有娘娘回娘家省亲来了呢!”大路的一边佘笙的马车也在缓缓地行着。 佘笙随着佘锦所指处望去,祖母,嫡母,还有三婶,五婶皆在。 十年过去,亲人容颜皆不变。 她心下隐隐觉得有些事要发生,祖母在这上元未过时来杭州城,莫非是为了苏珍珠与南翼的婚事? ☆、第九十三章 横插一脚 “锦儿,你且先去寻顾延吧,我在此等你回来。”佘笙闭眸道着,“切记不要与苏家之人冲撞。” “是,我呀就去给相爷送人参,旁事定不过问。”佘锦答着。 佘笙黑着眼眶将手中的多问交给佘锦道:“将此书也还给顾延。” “阿姐,您不是喜欢此书吗?” “我已连夜将此书记熟了,还给他便好。”佘笙道。 佘锦闻言接过,便随着小梨两人往王府偏门之中而进,一路来到了竹苑。 “相爷真当在此吗?会不会已经走了?”小梨瞧着竹苑之中有些荒凉问着。 佘锦说着:“小兰说的相爷在这里,应当还是在这里的。” “小徒儿,你大早上的带着礼来竹苑作甚?昨夜里你不是被你阿姐带走了吗?”南翼听到探子说佘锦入了府门之中,只套上一件外衫便出来道。 佘锦还生着南翼将她带来杭州的气,噘嘴道,“我来寻左相爷。” “顾延呐,你来迟了,昨日里夜晚他发病走了。” “什么?这上苍怎得这般不长眼?这般天妒英才?”佘锦心头一紧,眼泪就直直落了下来。 南翼见状连道:“你与那左相爷关系如此好?他走了值得你这般哭?” “便是不识得也得哭,昨日里就瞧着他气色不好,我还抢他欢喜的璎珞,早知他要走了我就不要回来了。” 佘锦说着便摘下了项上璎珞与人参放到一处,交于了南翼,啜泣道:“师父,这本就是给相爷的,他既然以不在了,你便将这些放在他跟前吧。” 南翼瞧着璎珞皱了眉头道:“女儿家的私人物你怎能乱给人呢?” “相爷他既然得不到喜欢的女子,便给他喜欢之物也好,他这一路上也能走的安稳些。” 南翼觉得奇怪的很,顾延只不过是去了梅府住罢了。 梅府之中毕竟有梅顾氏细心照料也无乱七八糟之人,离这也才三刻钟的行程罢了,走安稳些作甚? 佘锦小丫头不会真是喜欢顾延吧? 正当南翼要多问些的时候,那佘锦与小梨已经不见了踪影。 佘锦小跑进了马车车厢内,满脸泪痕将佘笙好生一惊道:“怎得过了个年反而更爱哭鼻子了呢?被苏府之人欺辱了?” “不,我未曾见到苏府之人,只是遇到了师父,那师父言顾 相…顾相爷昨夜已经殁了。”佘锦痛苦着道。 “不会是真的。”佘笙觉得此事不可信,若真是顾延殁了城中不该如此静悄悄才是。 “是真的,顾相爷怎得如此年纪轻轻就没了呢?” “好了,别将眼睛哭红了。”佘笙拿着罗帕给佘锦擦拭着眼角之泪,“顾延是个祸害,所谓祸害遗千年没那么快会死的。” “可是师父说了……”佘锦又抑制不住地哭着,“相爷也是个可怜人。” 佘笙叹气道:“他若是可怜人这世道上便全是可怜人了,乖,莫哭了,大过年的晦气!” “可是也有红颜薄命一说,相爷长得如此好看,或许正应了那四字。”小梨叹着气道。 “他若真没了,今年里的御茶之事不晓得有多少人要伤心了。”佘笙说道,皇上最宠的外甥若没了去,还有何心思另选御茶。 佘锦心中一凉,说着:“阿姐,你当真无半点伤心吗?毕竟,毕竟我知晓顾相爷对您是有情的,他去了您还想着御茶之事?” “人死不能复生。”佘笙凉薄而道。 她心思是觉得顾延不会死的。 -- 南王府堂屋内,苏老夫人坐在右侧高位之上,缓缓开口道:“南王妃,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您节哀顺变,不知小郡王的阴宅在何处?我也算是他祖母,要前去祭拜一番。” 南王妃一愣言着:“您客气了,这声祖母我家翼儿高攀不得。” “怎会高攀不得?圣上的圣旨苏府南王府皆违背不得,我这次前来杭州城便是来与南王妃商议一下,挑个良辰吉日让八丫头尽快与小郡王冥婚为好。”苏老夫人端过来茶淡饮着。 南王妃背脊处一凉道:“可苏八小姐如此年纪轻轻若是嫁到南王府来是要守一生的寡呐,这岂不是太委屈了苏八小姐吗?” “南王妃,苏家女子自小就通四书五经明礼义廉耻之事,忠节乃是苏家女子头等大事,珍珠不论生死皆是南王府之中的人!”苏老夫人已过花甲之龄,做了近四十余年的相府夫人,说话气度是非常人能比的。 南王妃以往在长安之中便与苏老夫人有过些照面,本就觉得不是好相与之人。 现在苏老夫人拿这番话堵着她,她都不知该怎说了,要应下定是不能的。 一旁世子妃见南王妃为难,忙帮衬道:“老夫人有所不知,如今江南城中都传遍 了苏八小姐与左相爷的风言风语,都言苏八小姐迷得相爷走不动道儿,咱们倒不如成人之美。” “苏家从未有过这般规矩!”苏大夫人苏田氏怒言着,“风言便是风言,我家尚书已替珍珠在准备贞节牌坊之事,苏家女儿都是贞烈之人,世子妃也是沈家大院里出来的所言也得恪守礼法才是。” “大夫人莫恼,佳霏你先下去给几位夫人备几间上房,上元佳节之时杭州城之中很是热闹,各位舟车劳顿,不妨先去瞧瞧那空濛景色歇息几日,这事也不急着商讨。” 南王妃只能先将此事拖着了,就差与佘笙商讨了佘锦和南翼之间的婚事,如今却被苏老夫人横插一脚。 听了长公主所言苏珍珠小小年纪就能做出那等子恶事来,南王妃更是不会让苏珍珠入府的。 只不过苏家不是好忽悠的。 离了堂屋。 苏三夫人苏夏氏掩面轻笑着对老夫人道:“这们府上这颗珍珠真是有本事,都能将相爷迷得走不动道了。” 苏老夫人环顾一周,察觉无旁人之后,才道:“此行你等记着了,醉翁之意不在王府,而在顾府。此婚事若是成了人人有赏,不成回去相爷罚下来,老身都护不了你等。” “是,母亲。” 苏五夫人也道:“咱记得,咱听闻丧训之后紧赶慢赶地来这,一路之上多有崎岖,就怕张姨娘糊涂让苏珍珠守节,倒是不想已有人帮了咱们,那首诗作的不错。” “苏家三娘多美貌,三娘还在人世间也当是美貌的吧?以往府中就数她最有才华。”苏田氏叹气着道。 “大嫂真是心善,一个姨娘肚中出来的端午灾星还累得你如此记挂,纵使活着她若要攀附顾相也是绝不可能之事!”苏夏氏厉声道着。 ☆、第九十四章 相像 苏夏氏这话引来苏五夫人的一阵侧目,言道:“三嫂,苏年锦要在真能嫁了顾相爷也好,一个端午出生又有克夫命的灾星,将那顾相爷给克死了,朝堂之上便是我们苏家独大了。” 苏老夫人说道:“朝堂之上的事情咱们就不要插手,既然右相爷存了要让珍珠与顾相爷结亲的心思,咱们就谨遵右相爷之命便好,大儿媳可有往越城传信?” “已让我身边王大家的去传令了。”苏田氏回道。 张姨娘本在绍兴府衙之中作着夫人的气派,这几日间算是活得一个逍遥自在。 在见到苏夏氏身边的嬷嬷时她还好生得愣了一下。 得知来寻苏珍珠的,便忙不迭地带着嬷嬷往着笙园里而去。 苏珍珠但凡一有空子便寻思着要找晴丹学曲儿,对要嫁顾延她是花了好些心思的,想她原先这般自傲的人,不知曾几何时竟会对一个男子如此在意了。 “八小姐,你身为苏家女儿怎可唱这些下九流的曲儿?”张姨娘一进来听到苏珍珠唱曲儿之时便骂道。 她听到了还好,这王大家的是苏田氏身边的亲信,被她晓得那大夫人那边肯定也是知晓了的,少不了要听训斥之声了。 “娘,嬷嬷。” “婢子见过八小姐,苏老夫人与大夫人有令,让苏八小姐换上嫁衣即刻启程去杭州南王府。” “不,我不去,那南小郡王已死我若再嫁岂不是要守一辈子寡?”苏珍珠连连摇头。 晴丹摸着小腹而道:“苏夫人,苏小姐,我且先下去了。” 苏珍珠拉住了晴丹道:“劳烦晴丹再教我几首曲子,姨娘,嬷嬷,这边的佘坊主也言顾相爷是对我有情的,顾相爷待我总是和旁的女子不同的,我可不要去杭州城中守一辈子的寡。” 她无子嗣,又是庶女嫁的也是庶子,即便有着丰厚的嫁妆,可也要在王府里凉寂一生,她可不愿意。 “八小姐说笑了,这老夫人与大夫人来杭州城便是帮您与顾相爷的,有些事情在长安之中苏家拉不下来脸做,在此地之中便能干些摆不到明面上的事,八小姐尽管放心便是。”王大家的福身言道着。 晴丹闻言眼皮子一跳,这事她得告诉顾相爷才是。 苏珍珠如此一听,心下喜悦得紧,立马就跟着张姨娘与王大家的往着外头而去。 晴丹趁着三人走后,便到了书案前边写着给顾延之 信,左右都觉得不好。 若是苏家只是诓骗苏珍珠的,岂不是她在挑拨顾苏两府的关系? 可若是不告知,万一顾延真将自己交待给了苏珍珠,又将佘笙的身份告知了苏家,到时候佘笙会比十年前的处地更为艰难吧? 再三思虑间,晴丹便提笔给佘笙写着信,这一切端看佘笙是否要告知左相爷了。 “这信一定得要传到你们佘坊主手里。”晴丹将信托给了一壶茶坊之中的长工道。 长工连声道:“姑娘放心。” “你与佘笙瞧来交情不浅?好似她年幼的时候去长安城中行过几年商,那时你们便认得?”晴丹方回身便听得苏珍川朗声问道。 晴丹微福身子答道:“回侍郎,我与佘坊主的相识由来已久了。” “你是否有觉得佘笙与三姐姐长得相像?” “三姐姐?”晴丹故作纳闷地言着。 “是,她那模样与苏珍珠长得相像,我想若是三姐活着也该是这样的容貌。”苏珍川神色不明地问着。 “您多虑了,以往我听哥哥说起过三小姐,是个活泼机灵之人。若说佘二小姐是苏三小姐我还信,这佘笙绝不会是。” 苏珍川道:“我只是言长得像罢了,三姐又怎可能还活着。” “是我糊涂了。”晴丹松了一口气应着。 -- 一壶茶坊之中,佘笙在二楼之中查看着账本,抬头才觉外边天已染上一层黑色。 一日里她总是有些心神不宁,觉得有事要发生。 南王府的请帖也无见到,不会苏府真是为了要让苏珍珠嫁给南小郡王而来的? “东家,外边梅夫人来了。”五娘为难地道着。 今儿个梅府来的仆从不少,从原先的小厮到一等丫鬟到梅顾氏的陪嫁嬷嬷,再到梅府管家接连来了四个人请佘笙去府上做客。 不过皆被她给婉拒了。 梅府之中有管岚所在,她若是去了岂不是给自己自找没趣。 “梅夫人来了便请她上雅间坐着。”佘笙轻声道。 五娘言道:“梅夫人是要您去趟梅府。” “不去。”佘笙轻吐两字。 “这不是会得罪梅知府吗?”五娘言道,“这江南一派的官员之中大多是梅家党派的,若是得罪了梅知府咱们茶坊怕是会…… ” “我已和梅夫人将我的心意表的极为明白了。”佘笙说着,“且我今日里本就烦忧得紧,无另外的神思去对付管少庄主。” 梅顾氏猛地将门打开道:“佘坊主好大的架子,定要本夫人请你才肯来我梅府吗?” “见过梅夫人,梅夫人误解了。佘笙今日里无暇前去梅府,各地的工人都陆续上工,去年时的工人皆要加俸禄,我正算着呢。”佘笙言着。 这活自有账房先生做,她只不过也是寻个由头让自个儿忙罢了。 梅顾氏见她的账本之上皆是工人的例银便觉得她所言不虚,便道:“天已暗,佘坊主不如去梅府用顿晚膳?” “已用过了。”佘笙道着。 梅顾氏有些微急,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算本夫人求你了,延儿他烧的糊涂,嘴边喊得都是锦儿二字,你至少去瞧瞧他。” “好。”佘笙言着,她就知道顾延没那么早会没了,“五娘去将二小姐也请来。” 佘锦因觉着顾延去了,哭了许久,让她去见见顾延未死,日后也得让她改了这个听风便是雨的毛病。 马车方行至梅府,便与苏珍珠与张姨娘的马车擦肩而过。 苏珍珠挑帘望着外边,夜间月色清晰地的紧,她将梅府门口的佘家两姐妹瞧得清清楚楚,佘笙与佘锦来梅府作甚? 梅府可是顾相爷姑母的府上。 “三小姐?”王大家的望着佘笙的侧面而道。 “现下府中哪里来的三小姐?”张姨娘听着嬷嬷唤三小姐三字心下就有些不爽之意,忙道。 王大家指着梅府门口之人道:“姨娘不觉得那人像极了三小姐吗?” “怎会?那是江南商户罢了,十年前她在冰天雪地里跪了这般久,哪里还有活命的可能。”苏珍珠道着。 “许是婢子眼神不好。”王大家的说道。 ☆、第九十五章 不打不相识(上) 青色软烟罗的纱帐垂着,梨花木古床之上躺着一人,口中呓语出声道:“锦儿。” 南翼上前将纱帐掀开,将屋内的蜡烛又点着了几根,顿时亮堂了许多,他凉声道着:“在寒风中策马冻死你也是活该。这些是锦儿那丫头让我给你的,你可别将我徒儿的魂给勾了去,到时候你若是勾了她魂不娶她,我便寻个机会再给你下毒。” 南翼不曾想原来顾延已经是看上了佘锦那个丫头了。 这一声声锦儿叫得如此厉害。 “南,南小郡王?”梅顾氏因带着佘家两姐妹,怕被别人知晓也是悄无声息来的,方一入门便见到南翼立在床边。 她细细一瞧是有影子的,应当不是鬼,心下的怕意也没了。 南翼一个转身便从窗户便往外跳着,方才他见到了佘锦便在门口。 他的心底之中有股莫名的难受之意,小徒儿能有顾延护着到时候也不会被佘笙算计了去吧? 梅顾氏摇摇头,再看眼前,已经没有了南翼的踪影,她便就当着是自个儿花了眼。 佘笙轻摇着轮椅上了床边,轻纱帐不知是被谁给撩起的,这里头的顾延闭眸着,口中尽是锦儿两字。 “锦儿,现下你知道是谁乱传了吧?”佘笙冷声道着,她今日里将眼哭得这般红肿,皆是白哭了。 佘锦上前,听着顾延嘤咛着锦儿两字,便道:“顾相爷为何要唤我的名字?” “不叫你。”梅顾氏言道,“二小姐不妨先在我府中逛逛?” 佘锦瞧着这外边黯淡的天色,这时候有何好逛的?都瞧不见些景色了。 她一直未曾知晓阿姐以前的名字,原先以为她便是名笙的,现在想来应当是阿姐以前名中也是有个锦字的。 “梅夫人,人我已经见到了,这我便回去了。”佘笙言着。 梅顾氏真的是被佘笙要气晕厥过去了,“我府中丫鬟人手不够,今儿个就劳烦你照顾延儿了。” “我又不是梅府之中的丫鬟。”佘笙道着。 梅顾氏横了心道:“别的我不管,今夜里便你留着照顾我家延儿,你若是离了这屋子一步,明早我延儿有什么好歹的,我便将实情一一告知陛下皇后,到时候让陛下震怒牵连下来,你可要想想你一壶茶坊这许多条的人命。” 顾氏一族皆是无耻之人,佘笙在心中暗道着。 “梅夫人, 你既知我的身世,也知晓我与他是绝无可能在一道的,何必又要多费这些心思?若是照顾他一夜又让他觉得我对他是有心的,到时候我岂不是没个安稳日子过。” 梅顾氏言道:“我可听南王府之中的人言了,苏右相夫人都到了杭州城,明明是你这个儿身份惹得没安稳日子过,又何必来怨我家延儿! 逃了,躲了,改名换姓了,难不成你就不是原先之人了? 宿命如此你逃不了躲不了,你若是仅仅只怕没安稳日子过,离了顾延你照样也无安稳日子。 有他护着你至少你可以过些安稳日子,你的身子又不好,何必还要将自己的心锁着呢? 人生苦短,不是人人都能活得长久的,唯有每日过的不负今生便好,你又从无动过情哪知情这一字是麻烦而非安稳呢?” 听着梅顾氏这串话,佘笙垂下了眸子道:“你又怎知相爷要的是我的心,而非是一壶茶坊呢?” “延儿若是要,天下都是他的,他没得必要为了你那些家产将自个儿的身子作弄成这幅模样。” “梅夫人小心隔墙有耳。”佘笙道着,梅顾氏这话说的也真是大胆。顾延顶多是长公主之子,断没有公主之子做皇帝的。 “此话本夫人敢说便不怕有人告到陛下那里去!”梅顾氏道,“你若是入了顾家家门,顾延仅你一妻,你那原先的身份也可不必担忧了,只会是安稳的。” “我无法子受孕。”佘笙凉声道着,“钟大夫早就言过我若有孕是断然无可能的,顾家主家如今可就他一子,您明白吗?” 梅夫人愣住,原先只以为她身子差些,年纪虽大些可也总能调养好的,没曾想她竟是无法受孕的。 “我言过我有你,有无子嗣皆可。”梅顾氏与佘笙之间的话将床上之人也给吵醒了过来。 “延儿莫要乱说。”梅顾氏说着,顾家哪里能没有后。 “姑姑,咳,让她走吧,年关方过她事情也忙。”顾延脸上尽是悲怆。 “多谢你体恤。”佘笙弯腰算是行礼,说完便摇着轮椅往着外头而去。 顾延看着她这般头都不回地走道门口,从喉咙底里直直呕了一口鲜血。 让梅顾氏急得慌,忙不迭地去了旁边找来客居着的陈太医。 佘锦跟在佘笙的身后莲步轻移行着,虽她不懂方才阿姐与梅夫人之间的话是何意,但她晓得阿姐如此做的确是蛮 伤人心的。 “阿姐,相爷病的如此重,您要不还是留下来罢?” “佘锦,我来本是因着梅夫人已恼了,也放低了身段若我再不来便是我不识相了。 可我对顾延无心思,若是留着反而是害了顾延,咳咳。”佘笙冷声道着,夜风袭来她冷得紧,刚好些的身子怕又是要被伤了。 “佘笙你给本夫人停下。” 梅顾氏匆匆过来扬手就是给了佘笙一个巴掌。 佘笙耳边嗡嗡作响,脸颊有些微肿,她捂着脸倒更觉得有些风有些寒气逼人之感。 佘锦护在佘笙跟前恼道:“梅夫人,我阿姐可还是养你们梅府之人呢,你这一巴掌打下来日后一壶茶坊定不会再在杭州城中交一份银子的税。” 梅顾氏怒道:“你阿姐是自认为活得清爽,可将旁人害成何模样了?” “顾家的人都以为本坊主好欺负是吧?”佘笙站起来也直朝着梅顾氏还去了一巴掌。 梅顾氏本就没有带着仆从,被佘笙打了一巴掌她只怒目圆睁着不敢相信这佘笙竟敢有胆子还手。 她可是皇后的嫡妹,顾家的嫡女,梅府的夫人,哪一个身份出来都要比佘笙高上一头,更何况她的辈分要高出她佘笙整整一辈来。 ☆、第九十六章 不打不相识(下) 梅顾氏捂着嘴巴子道:“好你个佘笙敢打本夫人,来人呐!” “阿姐,这……”佘锦手在哆嗦着,连连上前扶住了佘笙。 佘笙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小匕首说道:“梅夫人是有福气之人,我不过是烂命一条,今日里大不了也拼个鱼死网破,终究还是咱佘家得了一个好的。” 梅顾氏看着她的匕首,大惊失色道:“佘笙,你也忒目无章法了些,这是梅府院子里,岂是你可以嚣张之地?” “咳咳,我不敢嚣张,只是若是夫人定要为难我,我只能寻这法子了。”佘笙冷声道着,“黄泉路上若有梅夫人陪着走,佘笙也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遭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我家延儿待你的心意如何?你妹子都瞧得明明白白了,独你自个儿还皆是猜忌之色,他体谅你,你可曾体谅过他?他若要娶你遭受的是世间众人的嘲弄,他都不畏了,你还有何资格拒了延儿?” “梅夫人,你只当顾延是个好的,我佘笙端午日生辰,从小便是爹娘不疼姨娘不爱的,不论我才华有多横溢,不论我有多聪慧,到头来我的婚事从未会有人替我考虑过。 嫁给一个花甲老头旁人皆言是我的福气,可那是我要过一生之人,谁来想过我不愿。 古来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古来的父母皆是为了儿女一生细细考虑。 即便不是自个儿亲生的庶子庶女养子义女都要为了府上颜面寻门好亲事,岂会让高门大户中豆蔻年华的千金嫁给一个老的将死之人去? 顾延是您的侄儿,有您疼着他,我佘笙就活该是无爹娘疼的婚事可让人随意摆布吗? 梅夫人,若是有个男子死乞白赖地追着您的女儿,您女儿不愿,你还会逼迫她吗? 顾延他不畏惧世人之言,我畏惧。他可抛除一切荣华,我乃俗气人,我抛除不了。 被家人抛弃滋味有一次就够了,我本就是想要余生在江南安稳度过。 我亲生姨娘都嫌弃我,更何况您梅夫人了呢?所以我这个本就不该来人世间的灾星就活该被你们摆布,活该有人对我用尽全心我便也要还以全心吗?” 佘笙这番话是将压在心底之中十年来的委屈都言了出来。 佘锦感知着她身上传来的阵阵冷意,喉咙间酸涩的不行,原来阿姐以往是被家人所不喜的,当年在蛇坑之中遇到她时的模样早已模糊,可唯独记得是她当年 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那时候就是她被家人抛弃之时吧? 佘锦环紧佘笙,呜咽着道:“阿姐,您还有我,锦儿虽没有多少本事,可若是有人要欺负阿姐,锦儿定会头一个上去拼命的!您也有小梨小兰五娘,咱们都会护着阿姐您的。” “佘笙,端午生辰之日终归是不详之人,爹娘不疼爱的庶女多了去,你但凡是有节气的,应当遵守女戒随着你那前边的夫君去了。”梅顾氏咬牙道。 “您终究不是我佘笙,您立在顾延那头只会认为我不识趣,毕竟儿我一个灾星商户无人会替我思考来的,哪怕嫁的是让人不耻之人也是我命定的,不过他年岁有多高,但凡是死了,就认定我是灾星是吗?”佘笙淡然凉声说着。 梅顾氏喉咙头也有些酸涩,看着佘笙这清冷白皙的面容上有几根红手印,闪过一丝心疼之色。 好似她所言也不差,换做是旁的人家也定不会将她赶出了府门去的。 在苏府之中她费尽力气做个出彩之人却终究还是因着出生的日子只能嫁给一个花甲老者做填房。 换做是她的女儿若是如此,她定是不依的。 “你何苦说这样的话。”顾延撑着小厮的手出来言道,“这会在外边也不嫌冷了?日后我不会因着婚事纠缠你了,你尽管放心便是。” “延儿。”梅顾氏与顾延幼时向来亲近,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成全了佘笙岂不是委屈了他。 顾延说道:“姑姑,她自幼也无个亲娘疼爱,日后你与她多来往来往,佘锦要出嫁了她又要忙着茶坊之事,在人情世故面上有些不懂之处你多教教她。” 梅顾氏顶着红肿之脸道:“我活得这般大,都无人敢来对我动手,今儿个难不成我要白白挨了这一巴掌不成?” “您也打了她。”顾延伸手往着佘笙脸上而去,只不过她的脸在他未靠近之时便已然躲开了,他只能悻悻地放下了,“她是个可怜的。” “好,本夫人便大人有大量当做不打不相识。”梅顾氏冷声对着顾延说着,“快些进去,等会冷着了不好。” 佘笙垂眸,落了一颗滚烫泪珠,她手轻轻扫过,说着:“还望相爷您说话算话。” “我向来是说话算话的。”顾延道着,“回府去吧。” “是。”佘笙恭敬地回着。 佘锦出了梅府门口还是止不住地落泪道:“阿姐,顾相爷他真 对您死心了吗?” “本就对我无心的,不过是执念太深而已,走吧……”佘笙轻声言着。 回了屋里头的顾延道:“姑姑,您怎能打她呢?” “这不是见你咳了血一时心急吗?” “这病皆是当年毒性残余罢了,与她有何干?让她说了那番话您听着心中便好过了吗?”顾延心揪成了一团,问道。 “如你所说她是个可怜人,可她对你也太过可恨了些。”梅顾氏叹气着,那番话着实让她也觉压抑得紧。 顾延道着:“是我不该将她逼得太急切的。” “若是用一壶茶坊逼迫她,她早就嫁你了。”梅顾氏言着,“方才我听她那话中对苏家到底是有些怨恨的,你言她以往的性子不是如此凉薄。我倒觉得她以往玲珑活泼的性子是装出来的,只为了讨喜些而已,在被赶出府门之后是把骨子里的凉薄给带了出来。” “姑母,时辰不早了,你且先回去歇息吧。” “恩。”梅顾氏应着。 待梅顾氏走后。 顾延便拉起来刚睡下去的陈太医,带着太医翻越着梅府墙门,不顾身子追上了佘府的马车。 年内城中有宵禁,路上只余下这一辆马车也是好认的很。 “停。”顾延在外边喊道。 佘笙连帘子都未帘起,凉声道着:“还请相爷莫忘了方才所言。” “本相是不来纠缠你的,不过本相那姑姑出手未曾有个轻重的,本相来替她向佘坊主赔礼道歉来了。” ☆、第九十七章 茶市 佘笙见着已在车厢之中闭眸过去的佘锦,对着外头而道:“锦儿已然睡下了相爷就不必客套了,本我也早就还手了回去,要算起来也是对我对梅夫人不敬。” “我还带了个太医来给你瞧瞧,你若是不想见我,便探出一只手来吧。”顾延道着。 他探过佘笙的脉象不像是无法受孕之象。 不知她是否是搪塞他之言,便想着让陈太医顺道来查查。 陈太医莫名得很大冬日里的被人从暖和的被窝里头被拉出来两次。 头次是因着相爷的千金之躯,这次竟是相爷要测一个女是否能受孕。 佘笙闻言将手伸出了马车外边,上边还附上了一块锦帕。 陈太医手搭在脉上,眉间轻蹙摇头言道:“姑娘若是以后要受孕真是难了,除受冷之外,姑娘应当在母体之中便被人下了早产之药,那药物已在姑娘体内郁结,姑娘的月信应当也是迟来的,怕是只来了三年已然绝了月信吧?” “正是。”佘笙道着,不过她竟不想张姨娘会被人下了早产的药物,若是明明能不在端午生的,她又怎会如此不谨慎在端午这个日子里诞下了她呢? “那若要再受孕几乎是无可能的。”陈太医恭敬地说着。 佘笙收回手道:“相爷这会儿可相信了?” 只点着一盏灯的幽暗车厢之中,顾延已经到了里头,手中那着一瓶消肿化瘀的药膏递给佘笙道:“咳咳,此药膏是宫里头的,化肿最好。” “多谢。”佘笙接过见顾延还不走便说着,“你说了不纠缠我的” “是,本相不纠缠你,本相想问问你为何要发传言辱没本相的名声?” “苏珍仪已知我的身份,苏家要的是什么相爷不会不知,日后再见你我便不是故人。请你落下马车吧。”佘笙道着。 顾延见着她道:“佘笙有句话我姑姑说的不错,有些事情你是逃不了,躲不了的。” “若你不纠缠我,我便可以。”佘笙言着。 “如此那就先恭喜你可以心想事成了。”顾延落了马车也凉声道着。 佘笙凉声道着:“多谢。” 一路之上再无旁人的拦着,马车到了铭园门口一长工探着头等着。 佘笙方下来,长工便双手奉上一封用蜡封密实的信道:“东家,这是晴丹姑娘托我送过来的。” 佘笙接过 拆开里头望着书信之中写的是苏府算计顾延之事,拿出火引子来将书信点燃了道:“不过是封家信也亏她封得如此好,你且先留下,帮衬一下五娘。” “是,东家。” -- 南王府之中。 张姨娘本想跟着苏珍珠一道进去给里头的夫人与老夫人请个安,谁知这帮子人不让她进,她只得自个儿立在外头搓手等着。 里边,苏老夫人端坐在高位之上望着苏珍珠道:“方才听闻王大家的言你在唱曲子?” “是,因顾相爷爱听曲子,孙女儿想要投其所好。”苏珍珠如今是丝毫不避讳自个儿心思。 左右如今她面前之剩下了三条路,一条是乖乖地留在此处当寡妇,一条是回长安嫁个小官令人笑话,还余一条便是能够嫁给顾延受尽长安贵女的羡艳之情。 她只能选第三条的路。 苏老夫人笑道:“你是个聪慧的,既然祖母与你母亲都来了,日后会帮你的,你也且不要心急或自作主张了去。” “是!”苏珍珠福身答道。 “元宵节过后你便就身穿红衣随着嫁妆班子热热闹闹得进城门。” “可若是南王府要了孙女如何办?岂不是孙女真要守寡了?”苏珍珠急道。 苏老夫人冷哼一声道:“南王府不会应的,定要给你寻个地方让你歇息一番的,杭州之中能让咱们相府之中人客居的府邸除了国公府便是梅府了。国公府之中人众多,梅府之中倒是人少些。梅府定会卖咱们右相与南王的面子,让你客居在梅府,探子已查到顾相爷便在梅府之中。” 苏珍珠想起佘笙两姐妹夜入梅府之事,心下有些存疑,别这佘笙是在诓骗她。 -- 佘笙在铭园之中躲了三日余才让脸上的红肿落了下去,上元节一大早就到码头等着太子的到来。 只不过未等到太子却等到了一封信。 大意是长安城之中有事要忙,他先行回长安去了,嘱托了苏珍川替他好生逛逛,让佘笙好好接待一番。 “苏侍郎,舟车劳顿,可要去我茶坊之中坐坐再去茶市?”佘笙凉淡地言着。 苏珍川打着官腔道:“本官还要去书市转转,如此就先请佘坊主带路往茶市而去了。” “是。”佘笙言着。 今儿个的大街之上好不热闹,因着是元宵节书市之 上多了些猜灯谜赢手稿的噱头,让不少文人雅士争相而去猜谜购书。 这旁儿的街上便是有着茗茶之香,与书香气合在一道,只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茶市之中照样也是热闹的紧,两边都有着不少看家好茶。不过有些摊前却是人多倒也清净的很,并非是茶差,而是茶叶甚好,需定气凝神静静品茗。 旁处的西湖白堤之上摆满了香几小竹椅。 远处游船之上有着一壶茶坊之中的曲儿姑娘唱着大戏,不少玩乏了的,采买好的游客皆坐在小竹椅上静静品茗观戏。 因着是融合了江南近百家大小茶商的茶市,品种繁多也皆不是差等的,让不少茶痴觉得如同流连于仙境一般。 苏珍川一路逛下来,对身旁的女子多了几分敬意出来,她在才短短一月不到又是过年的时日里将这茶市操办的有声有色,该请来的茶庄庄主,买茶的大客是一个都不少。 “坊主真当让本官刮目相看呐,茶市竟是如此热闹,那白堤之上也尽是喝茶之人。瞧来这旁的茶商还是比不上你一壶茶坊的,恭喜佘坊主新年里的生意定会更好上一层楼了。” “侍郎过誉,旁的好茶也有不少。”佘笙言着。 苏珍川道:“前朝之时茶乃是朝廷垄断的,本朝开国陛下悯恤百姓取消茶局制,让私茶得以贩卖,茶税定的也是定的比前朝少了近两成,如今爱茶之人如此多,怪不得你一个茶商也能做到首富之位。” “是要多谢圣上开明,咳咳。”佘笙双手抱拳地对天道着。 “圣上开明,可佘坊主你也欺人太甚了些,你们一壶茶坊独占茶市好地方,我等这些外来客都是在差的客人少的位置里。且你这般咳嗽怕是有肺痨在身,来这里就不怕沫星子染到了茶叶之上,染了茶客吗?” ☆、第九十八章 珍仪做媒 说话之人约莫着四十余年岁之人,脸如鞋拔子一般,面露着厉色道。 佘笙有些纳闷,一旁操持着茶市大局的五娘连连过来问道:“你是哪个茶坊的?” “婆娘,你管老子是哪个茶坊的,你们一壶茶坊女主做掌柜的行的是牝鸡司晨之事。别人都尊称佘坊主为茶商之首,你却独占好位置,让我们这等人做衬一壶茶坊的绿叶。 更别说你是个体弱多病的,咳了这么久未好定是染了肺痨的!”鞋拔子脸的小茶商厉声说着。 他原以为这些江南茶商之中都会有附和之人,但除了来看好戏的茶客书客之外,无旁的商户来帮衬他。 而佘笙披着一件红色绣白梅斗篷直着脊骨坐在轮椅之上,唇间勾着讽刺之笑。 这笑让鞋拔子脸觉得有些莫名的心慌,他故作坚强言着:“各位同行你们难不成不气愤佘坊主如此做派吗?” 可旁的人都顾着记账补茶叶,哪里有空去理会他,立着看些好戏的也不过是茶客而已。 “她佘笙得的可是肺痨,若是染了肺痨怕是要死人的。”鞋拔子脸危言耸听着。 五娘噗嗤一笑道着:“也亏得五六年过去了,还有人拿我东家身子说事的,你怕是不是江南茶商吧?” 一旁的苏珍川看着有些纳闷,按理来讲若是有人如此闹事,这佘笙也不该如此淡定才是,毕竟儿这肺痨是为商者的大忌之一。 鞋拔子脸道:“我就是扬州甘泉茶坊的新坊主,怎得不会是江南茶商?” 佘笙言着:“五年前便有人拿本坊主的身子说事过。当时便是在扬州城中,乃是上任甘泉茶坊坊主亲自请的大夫替本坊主验得脉,至于茶市之好位,一年一轮,正好轮到我一壶茶坊罢了,过几月在扬州茶市中便是后头的茶坊占好位了。” “就是,这多多少年过去了,还有人拿坊主身子来言些是非,不知存的是何心思。”明光出来帮衬着。 小梨跟在佘笙身后,眼神抑制不住地朝着明光飘去。 鞋拔子脸道着:“哼,那便就当做是我初来乍到,误会佘坊主了。” 佘笙道着:“既然你已是甘泉茶坊坊主,日后少不了要打交道的,五娘备些好礼来给这位坊主。” “是。”五娘应着。 旁处响起来些议论之声,“这佘坊主虽是女儿身,可这气度比那男坊主还要来的大。” “文兄,你自晋中而来,是未曾瞧见过她的文采,可以说才华不输左相爷。” “当真?” “当真,不光言她,便就是她那妹子的文采也是江南才女之中一流的,不愧是茶商清雅的很。” “这样的女子只可惜是不良于行呐。” “是呐,若非是商户,若她身子强些,她这般年纪了定也有不少男子要求娶她的。” “咦?她这般美貌,竟还未嫁人?”文理纳闷得紧,她这长发皆散在背后也瞧不出来尽是未嫁之身,“瞧起来她应该也早已过了及笄之龄了吧?” “都快要过及笄之龄十年了,文兄这是红鸾星动了?” 文理望着佘笙之背道:“我等凡人配不上她。” “再好也是个命薄的商户罢!” 顾延与景抬南翔三人结伴来茶市之中,将这两人的谈论声听着一字不差。 南翔眼光直向顾延飘着,见他面色不变纳闷得很,旁人都在觊觎佘笙了他倒是面色岿然不动。 “坊主去忙便是,本官大致也都记下了,便先移步书市去了。”苏珍川朗声而道着。 “好,侍郎。”佘笙见着苏珍川走了后,勾手让明光过来在他耳旁轻声道着,“方才那人便是苏珍川,苏家礼部侍郎,你瞧着他这几日定会与你去相谈,小心些罢!” “恩。”明光应着。 “坊主当街对明光庄主如此亲昵,看来用不了几日便有喜酒可喝了?”苏珍仪带着一串丫鬟仆子而来,轻纱遮面着,端的是一片高贵。 佘笙颤巍着起来福身道:“九皇妃。” “你我何必如此客套,本宫觉得你与明光坊主甚是相配,你们二人也是门当户对之人。”苏珍仪本是故意让佘笙不爽之言,可这般说出来她倒是觉得这个提议甚好。 明光的爹爹算起来也当是苏家的女婿,若是年锦嫁与明光照样能被苏家拿捏住。 “佘笙的婚事不敢劳烦九皇妃放在心上。”佘笙落坐在了轮椅之上弯腰言着。 “是不敢还是你觉得本宫这媒做的不好?觉得明光庄主配不上你?要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才能与你相配?”苏珍仪长指甲伸过佘笙的脸庞。 “你长得美,不过想得也别太美了,祖母与母亲婶娘都来了杭州只为了珍珠婚事而来,你可晓得?”苏珍仪压低了声音在佘笙耳旁道着。 “顾相爷,九皇子,世子爷。”佘笙不顾苏珍仪之言,对着来人行礼道。 顾延望向她的一头青丝在脑后垂着,便言道:“可是头疼?” 佘笙旁处的五娘答道:“多谢相爷关心,东家只是今日里要去大慈山上见菩萨去,沐浴净身迟了些,待天亮时发丝未还干索性便披了头发。” “也不怕出来发丝结了冰。”顾延皱眉道着。 “顾相爷,九皇子,若不我们今日里也去一趟大慈山好好拜拜?元宵佳节许是菩萨都灵验些。”南翔提议着,左右他是不想再在宴会之上见沈氏两姐妹了。 苏珍仪望了眼天色说道:“相公,不妨便听了世子所言,你我一道去拜拜。既是坊主都觉得好的地方,想来那处的菩萨也是灵验的。” 景抬言着:“如此也好,只是今儿个十五本因是团圆的日子,今儿个岳母也在南王府之中,若是去大慈山之中你怕是不能与苏府众夫人相会。” “不妨让母亲婶娘她们也一道同行如何?”苏珍仪扫了佘笙一眼道。 “也好,一道前行。”景抬言着。 佘笙纤细的手指一抖,面上冰凉得很。 顾延眼神一直望着她的一举一动,见着她这模样便言道:“净慧师太不喜人多,更不喜长安之人。苏府的人还是不要去打扰师太的清幽为是。” 苏珍仪勾唇淡笑着道:“相爷言之有理,那便如此吧,就咱们一行人再带上小小一道去,还有明光庄主年内也是诸事不顺不妨一起去佛堂之中求神拜佛?” “谨遵九皇妃之命。”明光恭敬回着。 ☆、第九十九章 杞人忧天 佘笙散着发将一壶茶坊的茶叶补足了之后,嘱托了五娘一些公事,便带着茶市之上顶好的茶叶与先前准备的贵礼往着大慈山而去。 若无后头跟着那帮子人,她会觉得心旷神怡,可后头跟着的九皇子顾延一行人让她莫名有些心惊,总觉得今儿个元宵不会如此好过。 待上了山顶,已是黄昏的光景,不少香客都已落了山。 “阿弥陀佛,贵人来了,师太已经侯您多时。”小比丘尼双手合十向着佘笙说道。 佘笙示意着小梨将装上等的檀香篮子递上道:“小师父,劳烦您在菩萨跟前替我上柱清香了,余下的香便赠给庵堂便好。” “是。”小尼接过篮子道着,倏尔又对着后头的人道,“各位施主,师太言了这里乃已是方外之地,若是能撇下心中算计者可进,若是不撇下算计之心,在菩萨面前定会偷鸡不成蚀把米的。” 小尼姑说着直将目光瞪向了苏小小与苏珍仪二人。 苏珍仪这次上来并未带其余的奴仆,只带了苏小小二人,两人被小尼如此一瞪,面上皆有些怔愣的意味。 到底还是苏小小在红尘之中历练久了,她只一晃神,便道:“菩萨面前我等人必不会造次。” “如此各位请进吧,已备好了五间厢房,也请小梨姑娘委屈些与小尼住在一道。”小师父双手合十道。 苏小小忙言着:“这五间厢房也是不够分的,世子爷一间,九皇子与皇妃一间,明光庄主一间,顾相爷一间,难不成要我与佘坊主住在一道?” “师太言,待会儿定有变数。”小尼故弄玄虚地言道。 佘笙心下纳闷,却也嘱着山头的抬轿夫道:“你等明早清晨再来山头之上接我。” “是,坊主。” 进了里头,净慧师太跪在佛像前边虔诚地敲着木鱼,待着佘笙进来道:“近日里你茶坊的小厮来的勤快,想必过年这些日子里你也挣了不少的银子。” “师太,城中有举办茶市,遂要多些泉水,至于银子挣得还不如用的快些。”佘笙说着便将茶叶递给了净慧师太。 净慧师太接过茶言道:“佘坊主可别忘了应承过我之话,要那泉水并不止这些茶叶如此容易。” “秋茶要等今年入秋,还要有些不少的时日。”佘笙言着。 “商者信义为先,佘坊主这般快就忘了,老尼要你照顾顾相爷,你倒是好将他弄 得半死不活的,累得梅夫人前些日子里还来老尼这给菩萨磕了好些头,求菩萨保佑顾延安康。” “这并非佘笙不愿意照料,乃是顾相爷欺人太甚,平日里的偷香窃玉便罢了,此次他竟想用南王府之中的南王王妃来逼我嫁他。佘笙实在是无力照料。”佘笙言着。 “哪里如此,本相只是让南王妃顺道着将我的心意像你提下而已,并未存要逼迫你之心。”顾延从里边出来而道。 净慧师太瞪了顾延一眼道:“这般猴急,要你好生等些时候都不愿,你们小辈之间的恩怨纠葛老尼也不想夺管,可总不能拿这个儿的身子做些玩笑之事。” “相爷未存逼迫之心就好。”佘笙清冷道着。 净慧师太言道:“佘坊主,既要泉水就好生听老尼的话,往后就多照料照料顾延,瞧他面色也未好全,今夜里你二人便同住一屋,你照料他罢。” 佘笙亮眸之中含着恼意瞪向顾延,顾延面上依旧清朗出尘带着些无辜之意耸了耸肩。 这可是师太所言,有不是他要生了心思要去纠缠佘笙的。 “怎得你二人不愿?” “师太吩咐,佘笙不敢不从,只不过怕是相爷嫌弃于我,他前几日也言了不会在与我纠缠。”佘笙凉声说着。 顾延顺着她的话说着:“本相是言了不纠缠于你的婚事。” 净慧师太跟着而道:“只是不纠缠于婚事而已,又并非说不要你的照料。”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妥当。”佘笙凉薄出声而道。 净慧师太言着:“佛门净地料定你们也做不出些娼事来,只同在一屋无妨。” “那……”佘笙还要再言语一些。 却被净慧师太打断了道:“明光庄主今儿个也来了吧,老尼倒要问问他愿不愿意照料我这孙儿,若是他甘愿便就把泉水让于他了。” “好,我照料。” 净慧师太露出了然之笑来道:“商者该以信字为先,望坊主不要再耍赖了去。” “多谢师太教诲,咳咳咳。”佘笙又是一连一阵咳嗽出声,咳得厉害得紧。 顾延连连抓着她的手道:“有几日未按时喝药了?” 佘笙一时也想不起来,她喝药如同喝水一般,这几日里好似是未曾按时喝。 小梨连连下跪道:“小姐恕罪。” 佘笙的药平日里都 是她与小兰看管着的,但这几日五娘忙着茶市她们也去帮着清点,忙得那些药汤不知会否有落下的。 “不关你事。”佘笙抽出手拉着小梨起身对着顾延道。 “怎的不关我事?给你用的那些雪灵芝并非人间凡品。” “你若是要还回去的话我可还你银子,这雪灵芝千两银子便也够了,你只去一壶茶坊的账房上取便好。”佘笙轻声道着。 “我还不缺你这些许的银子,你若是自个儿没有要活下去的心思便是最为昂贵的药材都无用。”顾延微恼道,“也不知是要谁来照料谁了。” “我,不需你照料。”佘笙冷声推着顾延道。 净慧师太敲着木鱼道:“佘坊主若是再无活下去之心,家业要散便是快得很之事。毕竟你府上只有两人,那些管事的虽听你的话,可也只是听你的话。一旦你去了,令妹年幼也无本事定是压制不住他等的。 一壶茶坊定会分崩离析你这偌大的产业,那花了心思料理出来的越茶到最后也不知会落入何歹人之手,徒让仇者笑话。” “师太,纵使我有活下去的心思又有何用?我自己的身子自己也晓得,活不长久终归是活不长了的。”佘笙道。 顾延瞧着她这纠结的性子徒生了一阵恼意来道:“当年我也无活下去的心思,可如今不照样活得好好吗?一切单凭你自个儿的心思,你若要活着便好好活着,吴语之地有一句话要死要快,要活要强,你若真要死便抛除一切此刻便去死去,若要活着便好好地乖乖地吃药。” 她这脑子总是比常人想得要多些,落棋之时也是如此,可落棋之时如此只不过是为了个赢,人生途中先预料着后事便有些杞人忧天了。 ☆、第一百章 小小下药 小梨急忙道:“相爷,您怎得能让小姐去寻死呢?” “她不会去死的。”顾延盯着佘笙的眸子道,“既然不愿去死就好好地活着,哪怕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至少别再让担忧你的人伤心了。” “天下之大会担忧的我的还余下谁?倒是巴不得我死的人多了去了。”佘笙眸子之中透着轻讽,做人做到她这份上倒是失败得很。 “至少老尼是担忧佘坊主的,若是佘坊主没了去,怕是除了皇商茶局未有其他人会专做这上等的好茶。到时候顶尖好茶也皆归王公贵族牛饮,平民商户品不了如此好茶了。”净慧师太阖眼而道,手下的木鱼发着咚咚声不变。 佘笙言着:“师太位分高,无了我这些好茶您也尝的到。” “可如同坊主这精益求精的好茶并非人人会弄,那些王公贵族之中真爱茶者甚少,多的是附庸风雅罢了,好茶在这帮子不懂茶的人手里,品种也只会是越来越差而已,到时怕会哄抬了茶价,茶商利益增高可好茶是难寻了。”净慧师太言着。 佘笙言道:“正因如此,遂有不少人巴不得我死了去。” “那你便要去如了他们的愿吗?”顾延没好气地说道,“不止师太,我亦会担忧你,还有令妹与你相依为命十年有余,你便是替她着想也得活下去。” 佘笙垂眸,当年她活下去的唯一念头也就是佘锦了吧。 她无能力去对付将她赶出门外的苏家,可有本事去对付将佘锦赶出家门的佘家。 如今佘锦若要回佘家本家只会被佘开行好生相待,哪里还会将其再赶出家门。 若是佘锦真能嫁到南王府,有这王府做后台,尽管她去了,这茶坊也不会轻易散了去。 顾延见佘笙不语,便道:“山上风光不错,出去转转吧?” “好。”佘笙轻应着一个字道。 -- 庵堂一处靠近竹林的厢房之中,两个女子正在里头红木圆桌更前商量着些见不得人之事。 “姐姐,当真要给佘坊主下这个药?这在菩萨之地之中如此做不好吧?”苏小小抓着苏珍仪给她的药物,手指抖着道。 苏珍仪言着:“这药物乃是宫中得来的,女子男子喝了必会神智不灵清行周公之礼,这药物你且下到佘笙的药罐子之中便好,无人会察觉是你所做的。” “可在菩萨跟前做这等子害人之事终归是不好的。” 苏小小言着。 苏珍仪用茶盖拨弄着浮在清水之上的茶末道:“此事也是为了佘坊主好,若是她与明光坊主在一道便算是门当户对,她应当也会多谢你的。且你若帮珍珠得了顾相这个良婿,要回苏家也不是无可能之事。” 苏小小见着苏珍仪的面色,将药粉握紧在了手中。如今她只能是对不住佘笙了,救命之恩终究是比不过她要报仇之大计的。 反正她也明白佘笙的心思,她对顾相爷是无心的,这次如此既能促成她的好事,亦能让她脱了顾相爷的纠缠。 如此想着,苏小小便出了门直朝着小梨所在的院子里而去,趁着小梨在配药之时将药粉尽数地灌入了药罐沸腾的水之中,余下了一半的药物她还要想个法子给明光喂下去。 殊不知她这番动作尽数都在顾剑与顾萦儿的眼皮子底下。 顾萦儿言道:“那是什么药物?” “好药。”顾剑言道,“想不到公主交待给我的任务倒是有人替我做了。” 虎跑泉口南翔与明光立着对毛峰茶相谈甚欢,也等着小尼从泉中汲取上来甘甜之水品尝着。 苏小小见着正是这个机会,便将药物撒在了茶壶之中,动作甚为娴熟地沏了一壶茶,端着一杯滚茶行到明光跟前道:“明庄主是茶中行家,小小这边有茶还请明光庄主指点则个。” 明光接过茶,不疑有他地浅尝了点道:“这茶苦的很。” 南翔笑道:“明庄主太不解风情了些,这茶经由小小姑娘之手泡出来的怎会是苦的呢?不知本世子有没有福分也尝尝?” “要喝本王三妹沏得茶水可不是如此简单的。”景抬上前来拿着茶壶而道。 苏小小见景抬要饮忙装作柔弱地行到他身边,装作站不稳当的弱女子模样一倒便将他手中的茶壶撞落在了地上,她连声惊道:“请世子与九皇子恕罪。” “你身子不好且先去歇息吧。”景抬言着。 苏小小哪里还敢多待,莲步快移地回屋而去。 走的匆忙得很,连路上遇到佘笙与顾延都未曾行个礼只顾着低头而行。 “主子,长公主可有给顾剑何任务不成?方才着苏小小给佘坊主的药罐子里放了些许药粉,顾剑便道那是好药好似长公主也托顾剑放过。”顾萦儿自屋瓦处而下落在了顾延跟前禀道。 佘笙不过是目光一凉,苏小小要报仇与她有何干?竟在她的药 罐子里下药粉? 顾剑忙跟着来言道:“长公主给我的药粉我早听主子的话给扔了,这药粉乃是苏小小放的,我见过外头的油纸如同我扔掉的药粉是一模一样。” “那药是做何用的?”佘笙低声问道。 顾剑脸上一红言道:“那药是迷惑人心智用的,宫中妃子为了夺得陛下宠爱都会用那等子药粉。” “你本是打算用在本坊主身上?”佘笙冷声问着。 顾剑连声说着:“本是如此打算的,长公主有令只要是主子看中的女子皆可下此药。” “顾延,还亏得你是大印相爷呢,旁的事我都忍了,用药逼迫姑娘之事便是在花月楼之中都是令人不耻的,你倒自个儿真是不要脸皮子呐。”佘笙咬牙道着,在长公主眼中她便是如此轻贱? “你可不适宜动气,我早已让他将药粉扔个干净了。再言若是正要对你不轨,依你这身子不用药你都不会是我的对手,何必用药呢?”顾延忙言道,脸色见带着不少委屈之意。 顾剑也连连帮衬着言道:“女主子,我可替我家主子作证,他得知此事后,便言药粉会对你的身子有害,让我扔了,主子从未存了要强迫你之心。” 佘笙一愣,复了本来的淡凉道:“如此是我错怪相爷了。” 顾延终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你放心,只你会做出伤我心之事,我是绝不会做出伤你心的事来的。”顾延轻声言道。 顾萦儿抱着腰一哆嗦,对顾剑言着:“主子说情话太酸了些,我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顾延闻言怒瞪着顾萦儿道:“萦儿,你去山下寻个好点陶土做的药罐子上来。” 萦儿瘪嘴说道:“您不是也有一个药罐子带了上来,用您的药罐子不就成了?看来果真如戏本子里说相爷您这是被迷得三魂丢了两魂了。” 佘笙听着顾萦儿这话,展开了甚少有的笑容,能对主子如此说话的侍卫倒是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