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国艳后》 第一卷 第一章 千恋姬小脸惨白。不顾众人的搀扶,跌跌撞撞地跪倒,抓住睡榻上的一只苍白的手,抽泣地呜咽:“父皇,父皇……” “恋姬啊,别哭。”榻上之人正是千与国的皇上,但此时已是油尽灯枯,声音极其微弱,“父皇要去陪你的母后了。” “不要!”千恋姬大声地哭着,“父皇不要恋姬了?”一想到父皇要想母后一样永远离开自己,就特别害怕。 “恋姬要乖,乖……”气息越来越弱。 千恋姬感到手中紧握的父皇的手正慢慢往下坠落,像飘零的落叶,怎么抓也抓不住。“父皇!” 父皇…… ***************** 做为千与国唯一的子嗣,千恋姬顺其自然地成为了新一任女皇。可她一点也不快乐,她宁可不要这个皇帝的位子,只期望她的父皇和母后在身边,就好。 国丧期间,其他国家的使节都代表他们的陛下前来吊唁。千恋姬只着素装,勉强面带微笑,说一些符合统治者身份的客套话。她觉得自己好累。感到特别的无助,整个皇宫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再也不会有人宠她,也再没有可以撒娇的人了。 “陛下,该休息了。”雁儿这些天看着公主一直闷闷不乐,人憔悴了许多,心里很是不舍。 千恋姬摇摇头,她很想睡,可不敢睡。一闭上眼就感觉自己陷入了黑暗之中,在梦中她不停地跑,却找不到出口。她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为什么要这么早承受丧亲之痛。 “陛下……”雁儿跪在一旁,“请陛下休息吧。”千恋姬扶起她,紧紧地抱住她,悲怆地情绪汹涌而出,止不住地泪流:“雁儿,父皇和母后都不要我了……不要我了!不要我了!”雁儿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住她。她知道公主一直都憋着的悲伤如今发泄出来就好了。 “我不要当什么皇帝,只要父皇……”这把雁儿吓了一跳。先皇驾鹤而去,公主年幼,多少人都在窥伺着皇位。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候,公主却说不在乎,这怎能不让她着急?“陛下,这句话只能在奴婢这说着玩,可不能对旁人说啊。”雁儿比千恋姬大两岁,虽说是一个婢女,可在千恋姬面前一直都有如姐姐。 千恋姬坐在西苑小湖旁的亭子里,回想起以前父皇经常在这里抱她,她每次都会挠父皇的痒痒。欢笑似乎还在眼前。 泪水又不禁充满眼眶。 “陛下,于亲王求见。” 千恋姬一听这个名字立刻站起来,向那个人扑了过去:“皇叔!”皇叔一直很疼爱她。抱着他就恍如父皇不曾离去。千治于托着陷在他胸前的小脸,好漂亮的一张脸如今满面泪水,真是让人怜惜。“恋姬,不要悲伤,皇叔来了。”千治于向后摆摆手,一个小人儿悄悄走到跟前。“恋姬,你看谁来了?” 千恋姬向旁边看去,“灵儿!”终究是个小孩,看到以前最好的玩伴就忘记了礼仪规矩惊叫起来。 “姐姐。”千冷灵一个大步上前拥住千恋姬。好像感应到什么,两个女孩子就这么相拥而泣。 雁儿看在眼里,也用手绢擦着眼角的泪,不知是悲还是喜。还好灵儿郡主来了,这下公主不会孤独了。 “陛下,明天就是大丧之期。皇陵早已修缮完毕。陛下今晚好生休息。”李旦毕恭毕敬地俯首说道。 “我会好好休息的,老师。”千恋姬和善地扶起老师的身子。 “陛下,如今您已经是皇帝,不能再称‘我’了,得称‘孤’。”李旦纠正道。提点新国主,这是他的本分。 “是,老师。孤会好好休息的。”千恋姬改口道。 李旦点点头。 第二天的大丧之期,千恋姬又是悲愤欲绝。眼睁睁父皇静静躺在皇陵之中,以后永不相见了,心里哪里承受的了。雁儿扶住千恋姬,也是悲伤不胜,先皇对她有恩,她曾发誓会一生一世永远照顾公主。“陛下,节哀啊。先皇是去陪国后了。您应该高兴啊。” 千恋姬正抑制不住地抽泣,听雁儿这么一说,忆起父皇驾崩之前说的话,心中宽慰了不少。喃喃地说着:“是啊。父皇和母后在一起了。他们终于不分开了。” 在千恋姬的记忆中,父皇和母后的恩爱是世人兼知的。父皇为了母后一直没有纳妃,成为佳话。可母后却在她十岁时去世了,父皇怎么也接受不了。终于病了,倒下了,就没再起来过。原来,父皇早就想找母后了。 思至此,千恋姬幽幽吩咐道:“回宫吧。”让父皇母后安安静静地在一起吧。女儿走了…… *************** 千恋姬年幼,对国务不是很了解,虽然之前早有李旦教导了一两年,但朝中私党纠结,羽翼横生,错综复杂,都不把这个新帝当回事。仗着自己昔日曾经立过功,一个个都是趾高气扬,经常驳斥千恋姬的话。几次惹得她羞愤而哭。 幸而于亲王在,那些人都还惧他几分,不敢太放肆。渐渐的,千恋姬越来越来依靠自己的皇叔了,一些的重要的国家大事都让皇叔来解决。因为她信耐皇叔。 雁儿看到于亲王在朝廷上的威严越来越旺,权力越来越大,隐约中有些担心。可又不敢妄自乱语,只好小心提醒公主:“陛下,于亲王的势力越来越大,奴婢担心……” 千恋姬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皇叔,那可是大小都疼爱她的叔叔啊。“雁儿,你多心了。皇叔不是外人。” 雁儿还想说什么,远远瞅见灵儿郡主正往这边走来,不便再说,只好保持安静。 “姐姐,”千冷灵一坐下就挽住千恋姬的手腕。“今晚我要和你睡。”千恋姬一看见灵儿就很高兴。她们只相差一岁,所以总有说不完的话。记得小时候她们形影不离,可惜后来她要随皇叔去封地,每年难得见一次面。“姐姐,晚上可要给我讲故事噢!” 千恋姬故作为难状:“我没有故事讲啊。”看见灵儿失望的模样,点点她的额头,“那我就讲一个神话故事好了。” 雁儿悄悄退下去,临走时不舍地再看了一眼公主和灵儿郡主。于亲王若真有异心,这对姐妹会是什么样子…… 千恋姬在朝堂上越来越是个摆设了。因为什么事情她都没有机会发言。一切都由于亲王决定好了,她只需说两个字“准了”。渐渐发觉这样下去似乎不妥,但皇叔总是说她还很小,怕她累坏了,以后会慢慢交给她,让她不要着急。看到皇叔关切的神情,千恋姬就感到惭愧。皇叔这么为她着想,她却怀疑,真是不应该。 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她长得越来越像她的母后了,不对,比她的母后更增几分娇媚。有次皇叔竟看她看得出神了,嘴里喃喃地喊她母后的闺名。她从没看到皇叔如此出神过。千恋姬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 “姐姐!”千冷灵急呼呼地奔来。 “怎么了?”千恋姬笑着,“成日家那些淑女姿态哪去了?”千冷灵似乎很着急,慌张地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皱纸,塞给她。“姐姐,你拿着。”说完就惶惶恐恐地跑开了,每跑几步都要左顾右看,像是怕有人抓她似的。 这个灵儿,都好几天不见她的人影了。今天好不容易见着了,竟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真是的!千恋姬无可奈何。 “陛下,这团纸是什么啊?”雁儿将那团纸展开,竟是几张银票,五百两一张,共四张。“这些银票是干嘛的啊?” 千恋姬想了一下:“明天我要去祭拜父皇,她也要跟着去,大概是寻思到外面偷玩买东西吃的吧。”难得出一次宫,肯定想疯玩一下。 雁儿想到那次灵儿郡主吵着要和公主一起出去后就十几天不见踪影,刚才来去那样慌张……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陛下,明天您要小心点,奴婢老觉得忐忑不安。” “雁儿,有皇叔在呢。不会有事的。”千恋姬拍拍雁儿的手。这个雁儿就是太紧张自己了,不过,这也说明了她的忠诚。“雁儿,从孤出生至今你一直在我身边陪伴照顾着孤,孤一直将你当做自己的姐姐,你也一直像照顾妹妹般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孤。真是很感谢你。” “陛下!”雁儿忙屈膝而跪,“陛下对奴婢有恩,奴婢发誓这辈子都誓死效忠于您!” “孤的心里都知道你的这份情。”千恋姬搀起她。“孤也不会负你的。” “陛下。我的心里总不安,无论如何您得听我一件事!”雁儿看到公主点头后,从腰间取下一把匕首,“请陛下明天随身带着这个。” 千恋姬接过这把匕首,这把匕首的是当年父皇赐予雁儿的。“好。”千恋姬将它别在腰间。 千恋姬站在寝室外等着,都到了出发的时间了,怎么还不来。于亲王站在一旁也焦急万分,派了几个宫女去看看灵儿郡主在干什么。一盏茶功夫后那些宫女回来了禀道:“郡主昨晚受了风寒,太医吩咐今天不能外出。” “什么?”于亲王听到后脸色惨白,“灵儿得了风寒?” “严重么?”昨晚还见她蹦蹦跳跳的啊。千恋姬当下意欲去探望。于亲王劝道:“陛下,不如您先去吧。灵儿只是偶染风寒,明天就会没事了。可不能耽误陛下的时间。”千恋姬还是不放心。于亲王沉吟了一下:“要不让雁儿代陛下去看一下。” 千恋姬想现在也只能如此,转头对雁儿吩咐道:“你去看一下灵儿郡主吧,孤也好放心。”雁儿一听自己将不能和公主一起出宫,求道:“陛下,不要丢下奴婢,让奴婢陪您一起去皇陵吧。”千恋姬握住她的手:“孤很快就会回来的。不必担心。” 雁儿只好看着公主的轿子渐行渐远。 第二章 马车终于停下了。出了宫后就改乘了马车。这次出来只带了两个婢女。皇叔说为安全着想不宜张扬。 千恋姬听到外面有草摩挲的声音,片刻又安静了下来。 “陛下,到了。”一声男音穿过车帘。婢女闻言扶千恋姬走下车。千恋姬诧异地环绕四周,空旷一片,都是树和草。毫无人烟,隐隐中透着阴森。这里是哪里?脑里刚冒出这些疑问,眼前忽地刀光一闪,两个婢女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就倒在草地上。鲜血从她们的脖子处往外流。 千恋姬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呆呆地看着朝她走来的两个黑衣人,盯着他们手中还在滴血的刀,瑟瑟发抖:“你们……是谁?”千恋姬步步后退。“为何要杀孤?” 其中一个答道:“我们是为我们主子办事而已。” “主子?你们的主子是谁?”下意识地摸索着腰间,握到匕首的那一瞬间心安定了下来。 “少罗嗦!我们是要你的命的。”那人眼中顿生杀意。 “既然孤要死了,总要让孤知道吧。也好泉下有知。”千恋姬定定地站在那,好像已经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是于王爷。” 皇叔!千恋姬懵了。就在脑中一片空白之际,泛着寒意的刀光刷地向她扑来。千钧之际,千恋姬紧闭双眼,抽出匕首弓身向前刺去。 铛……铁器落地之音此刻听来是多么得令人害怕。是谁赢了,又是谁输了…… 千恋姬觉得全身都快虚脱了,全身的冷汗。只感到颤抖的手上是温热的一片…… 睁开眼,那把匕首直直埋入了那名黑衣人的胸膛。而,他的背后还深深地刺入了一把刀,和落在地上的一模一样的刀。 千恋姬惊慌地松开手,那黑衣人像滩泥土瘫痪在地。另一名自始自终保持安静的黑衣人却屈膝跪地作楫道:“陛下,您受惊了。” 千恋姬大口喘气。她……杀人了! 无力地坐在地上,冷汗顺着额头的头发一滴一滴落下。虚弱地问道:“为什么?” “陛下,先皇曾对在下一家有恩。我万万下不了手。陛下,如今千于国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了。这里是成义国的边境。再向前走就会出现客栈。”这名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放在千恋姬的面前。“现在的千于国都是于王爷的天下,如果您出现的话,就会没命。属下告辞了。陛下保重!” 四周一片死寂。好像能听到血流的汩汩声。“为什么?”皇叔、于王爷……从小万般疼爱自己的皇叔竟要治自己与死地。这是真的么?她不能接受!这是为什么?谁能告诉她?“为什么?!” 千恋姬寒意顿生,拥紧自己,擦擦眼角的泪水。 恋姬要乖…… 耳旁回荡着父皇的话。 恋姬要乖……要乖…… “父皇……” 恋姬,答应母后,母后以后不在了,恋姬要好好地活下去,活下去,为了母后,为了父皇。 千恋姬撑着地站起来,拾起那个布袋,里面是一些碎银子。强撑着欲呕的身子从死去的黑衣人胸膛上拔下那把匕首,并在那人的衣服上擦拭尽血迹后,依旧还鞘插入腰间。 解下马车上的马,跳跃而上:“驾。” 身后激起万千灰尘。父母的爱给了她生存下去的勇气。而那满腔的愤怒和寒意则给了她挺下去的坚强。 母后,父皇,女儿会好好地活下去。 ********* 一名黑衣人从树上跳下,单膝而屈:“王爷,任务已经办妥。” 千治于点点头,瞟了一眼那人,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那个人半途起了色心。属下恐坏事所以杀了他。”这人不惊不慌地禀道。 “你做的很对。下去吧。”千治于叹了口气,恋儿不要怪皇叔狠心。这个皇位本应就属于我啊。转身找来婢女,吩咐道:“好好看住灵儿,不要让她出去。”灵儿,伤痛只是暂时的,等你做了公主可以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后,你就会慢慢忘了的。 只是他能得到他想了十几年的东西么…… ********* 终于看到一家客栈。 千恋姬要了间客房,什么也没吃就缩在床上,翻来覆去,恐惧四处扩大,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边地的鲜血。看着手中曾沾染血的匕首,雁儿,你早就察觉到皇叔的歹意吧。思及那时雁儿吞吞吐吐的话语不禁悔悟。现在你怎么样了? 还有灵儿…… 将一系列她这些天的反常行为串联起来……从争吵着非要陪她去皇陵祭祀,再匆忙塞给她银票,到突然风寒…… 灵儿,你是不是知道你的父亲要杀我?既然能给我银票,为何不揭发你父亲的阴谋! 原来在她和他之间灵儿终是选择了她的父王。 原来一切早就计划好的。 我对你那么好,从小的情谊,点点滴滴……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我是你姐姐啊!千恋姬心痛地死死拽着被子,筋骨可见的拳头恨恨地发抖。 是权力惹得祸么? 记得老师曾给她讲过历史上很多人为了皇位杀父弑兄。以前还不信,如今真真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却还如梦中一般。不到一天光景,她失去了一切,没了亲情,没了家,没了妹妹,没了身份…… 皇叔,权力这么吸引你么?权利……皇位…… 那是我的!是父皇留给我的唯一东西!既然那黄伟这么吸引你,我就要你死在上面!千恋姬眯起眼睛,不让泪水再次流下。 凡是背板她的人以后都要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属于她的东西她永远也不会拱手让人! 一夜之间可以使人变善良,也可以使人变成嗜血的恶魔……造化弄人啊! ********* “什么?陛下在途中遇害?”雁儿瞪大眼睛,跌坐在地上,“不会的?我要去找于王爷!”雁儿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刚好看见于王爷和几个大臣在一起商量着什么,立刻红了双眼扑过去,抓住他的衣襟:“你把陛下怎么了?为什么要杀陛下!” 这句话一出霎时哗声一片。千治于煞白着脸:“疯子!来人!将这个疯子拖出去杖毕!” 四处的侍卫蜂拥而致,架起了地上的人。 可惜了一缕幽魂就要香逝。 “父王!”千冷灵不知何时已跪在于王爷面前,素白这脸,面颊上泪痕清晰可见,“雁儿只是听见姐姐遇害悲伤过度,一时神经不清,请父王饶了她吧。” 周身的大臣将目光都投射在他的身上,心内一阵发慌。“杖毕!”于王爷高喝一声。不能留! 雁儿再次被拖远。这次她却没有反抗,仿佛看出了什么,反而惨白地凄惶着笑了…… “父王!难道要姐姐死不瞑目么?银姬定不会原谅你的!” 千治于瞳孔骤然放大,竟怔住了。脸上红青白三色不住地变换。半晌,语气竟然虚弱无力了下来:“罢了,将她关起来。” “灵儿郡主,求你救救陛下!”雁儿直直跪下,泪水簌簌而下。 “没用的。父王想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灵儿苦笑一下。 “原来……郡主早就知道了。”雁儿径自站起来,“为什么你不告诉陛下……为什么?陛下那么爱你,你怎么舍得让她死!”雁儿彻底崩溃了。 灵儿紧咬下唇,遥遥欲坠的身子只能靠椅子保持平衡。“父王逼我,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他是我的父亲啊!我……我……没有办法啊……” “不会的,陛下不会死的。”雁儿强作镇定,“有先皇庇佑,不会有事的。” “昨晚我亲耳听到杀手回来禀报,姐姐已经死了……”悲喁之声大起,灵儿不忍继续说下去,夺门而逃,临走时丢下一句话:“就算为了姐姐,我会保住你的。” “陛下一定还活着。”雁儿喃喃自语。身子却不由自主地瘫了下去…… ******** 千恋姬吃过早饭,想回国,可想起那个黑衣人的警告,现在回去只能是送死。如今只好从长计议,另作安排。牵过马,她决定去成义国附近的城镇看看。说不定有什么转机。 因为千恋姬绝世的容貌一路上引起不小的轰动。按这样下去自己的行踪会被暴露,来不及多想,随手从裙摆撕下一块布纱遮住面貌。 马渐渐放慢脚步,城镇的集市人来人涌,叫卖声不断。千恋姬找了间客栈落脚,让小二牵过马,赏了点小费,叫他将马喂饱。小二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轻轻撩起面纱,将菜夹到嘴里。街面立即喧闹起来,有叫骂声,有鞭抽声。浩浩荡荡几十个人从千恋姬的眼前穿过,这些人赤裸着上身,下身的衣服也破破烂烂,手都捆在背后,皮肤黝黑发亮,是长日烈日暴晒的肤色。绳索像串糖球似的一个串着一个。旁边还有看守的人手拿皮鞭稍有不满便抽打他们。 “小二,这是怎么回事?”千恋姬问道。想不到成义国还有这种奇观。 “这些绑着的人都是奴隶,有本国的也有别国的。无非就是做苦力。” 千恋姬淡淡一扫,将目光锁定在一个人的身上。他是奴隶却有着不属于奴隶的傲气,看那容貌虽满脸尘土泥土那神色却是人上之人,泛出平常百姓所没有的气度,怎么会做了奴隶? “小二,”千恋姬掏出一块银子放在小二的手上,“这……这些人怎么会做了奴隶呢?你说与我听听” 小儿见这位客官出手这么大方,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些人也实在可怜,大多被自己的家人所抛弃或遭人绑票卖至此。” “抛弃”一词立刻让千恋姬心漏跳了一下。思及自己,原来她自己不也是被抛弃之人么?不禁又是生出一阵苦涩。至此反而觉得同病相怜。“这些人一辈子就做奴隶了么?” “看个人的命了。如果被富贵的人相中赎身就另作别论了。”小二叹了口气。 千恋姬不再言语,眼光却再怎么也移不开。突地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贯穿了她的一生。 孽缘…… “这位姑娘,这不是你来的地方。”千恋姬刚踏入一扇铁门就被拦了下来。这里像一个仓库,地上作了许多奴隶。为了防止奴隶逃跑这里的打手聚集了很多。 “我想来见你们的头儿。” “是谁找我?”慵懒的声音从侧面传来,是个粗壮之人,宽帮横肩。“姑娘,你找我?嘿嘿……好久不曾有姑娘来找我了。”当下发出几声淫笑。 “是的。”千恋姬点点头,“你们这卖奴隶吧?” “没错。”声音有些诧异,打量着千恋姬,“这位姑娘难道要买?” “嗯。”千恋姬扫视着那些奴隶,赫然就看见了那个不似奴隶的奴隶。 “看姑娘面纱遮面,难不成面容丑极了所以想从这买个回去好成亲?”戏吵声轰然而起。 千恋姬双颊燥热,捏紧手指强逼自己冷静,犯不着和这些粗人计较。“没错。” 那人没想到这个姑娘这么平静地承认了,笑声嘎然而止,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吞吞吐吐讪讪地说道:“一、一个奴隶……500两。你……有么?” 五百两!?狮子大开口。这么高的价格都可以买一座像样的房子了。 千恋姬将一张银票在他眼前晃了晃,那人立刻喜极,恭敬地道:“您随便挑。” “他。”千恋姬指那个自始自终都不曾睁开的人,当然还是那个不像奴隶的奴隶。 似乎感应到有人指他,终于睁开双眼,有些诧异。 那个头儿命旁边的打手将他带到了出来,并解开了他的脚链。 去了脚链,他满意地走了两步。“你以后就归了这个姑娘所有。要听话。”说着举起皮鞭作势要抽他,而他一脸的不在乎,没有躲避的意图。 千恋姬抓住那根皮鞭不满地说道:“他是我的人了,轮不到你教训。” “是、是。”那个头将卖身契给了千恋姬。千恋姬只看了一眼就撕得粉碎。 那人波澜不惊的面容终于有些动容,惊讶和疑惑占了大半。 千恋姬笑笑,轻声说了句:“跟我走吧。” 第三章 陛下失踪数日,此刻千与国的朝堂一片混乱。虽说那些大臣平常是不把千恋姬看在眼里。可她必定是他们的皇帝,何况他们都是忠于先皇的人,先皇待他们不薄,他们自然知道知恩图报。如今听于王爷说陛下遇害,看那意思有几分是要易主,满朝没有一个是支持的。 “王爷,您说陛下已经遇害,可如今陛下尸首未见。您是如何判断陛下早已不在的呢?”李旦一提出疑问立刻迎来朝堂各大臣的赞同。 “这个……这个……”千治于不知如何回答,他也曾吩咐将千恋姬的尸体带回来,可回来的人都说什么也没有,连那些婢女的尸体也没有了。死不见尸无论如何也不好交待,不禁后冒冷汗。 “所以……我猜测陛下可能只是暂时被人掳去了,现在生死不明,什么事以后再待商议。” 满朝大臣连连附和。朝堂早就失去了往先的谨然秩序。 千治于不敢强硬,怕遭非议。“……还是李大学士说的有理,就暂时搁下吧。”千治于满脸不高兴地拂袖而去。 李旦这时才敢用衣袖擦拭额上的汗。现在的千治于与手握三十万兵马的肖将军肖武串谋想夺位。陛下啊,陛下,老臣也撑不了多时,您如今在哪里啊? ******** 一碗面他吃得好快。好像好几年都不曾吃饱过。千恋姬有些心疼,顾不得自己吃,将菜夹到他的碗里。 现在千恋姬知道他叫黄意啸。不过她不曾告诉她的姓名,他不问当然也没有告诉的道理。 “喂,你买下我想要我做什么?”黄意啸警惕地问道。英挺的鼻子与修长深晦的烟眉皱在一起,依旧还是张男子中极少的好看的脸。 “你回自己的家吧。”千恋姬现今还是个孩子,不曾开窍,只知道这个人好看罢了,还并不知道这男女之情是什么,况且如今心怀忧患也没那心思。 黄意啸不相信花那么多的钱将自己买来就为了让他回家。他当然很想回家,有许多事还待他去做。可……“我不能欠你人情。” “不需要还我人情。”千恋姬认真地说道。她只是一时气涌心头赎了他,本就不曾图他什么回报,况且他一个奴隶身无分文怎么汇报?!说到底只是因为她觉得他的绝情神情倒和她有几分像。 黄意啸竟想不到有这等好事:“你……不是想我娶你?” 原来他把那个奴隶头的话当真了。她好笑地摇头,她千恋姬哪是平凡男子这么容易就娶得的!“不想。”千恋姬毫不留情地回绝,“你好好休息吧,这个房间今晚就留给你睡。” 千恋姬刚起身,突然一阵劲风拂过面颊,面纱缓缓飘落。随即响起一声惊抽声。 “原来你一点也不丑……”黄意啸惊叹道,“很漂亮。” “你会武功!为何当了奴隶却不逃走?”千恋姬顿觉被骗。不禁蹙紧眉头。 “能逃走早逃走了。”懒懒的声音。 “什么意……”千恋姬还没有说完最后一个字,就被扣住手腕,屋里的蜡烛也一刹那被吹灭。千恋姬大惊,“干什……”黄意啸立即捂住她的唇,压低声音道:“门外有杀手!”千恋姬顿时睁大眼睛竖起耳朵。黄意啸忽地推开窗户,抱着她纵身而下,跨上马棚里的马,带着她呼啸而去。 破庙里闪烁着火光,千恋姬惊魂未定。难道皇叔没有放过她,又派杀手到了这里? “对不起,”黄意啸拨着柴火,“是我连累你了。那些杀手是来杀我的。” “为什么?”他为何这么说。千恋姬淡淡笑了笑,怎么不可能是冲她来的呢…… “我的哥哥想夺我的位子因而想治我于死地。”冷冷的语气中透着极重的杀气。 “彼此,彼此。我的叔叔也想治我于死地,可我竟然没死,逃过一劫。”千恋姬冷冷笑到。 没杀了我,他就等着自焚吧! 黄意啸眼内厉光一闪,尔后再次恢复往昔的平静,悠悠道:“你的情况和我的不一样。” “可能。”千恋姬抬起头,“你是哪的人?” “黄钦国。”黄意啸顿了顿,“你呢?” “千与国。”千恋姬对他倾城一笑,“有空我带你游玩我的国家。”是啊,那个国家本属于她的,谁也夺不走! 黄意啸看得呆了,好不容易回过神,只是莞尔一笑,他这一回去不知多久才会出来。可能一辈子也不可能见到她。 千恋姬将身上的银票拿出来。除去用掉的还剩一千三百两。于是她将一千两赠与他,“由你回家吧。” 黄意啸面带诧异色,想不到他竟碰到如此……到底该说她傻还是说她善良?对一个陌生人竟这般倾囊相助,莫不是对他有意思吧?他思肘着。 不知他在胡想些什么。“你的国家我没听说过,很远吧,这些银票给你吃住之用。”千恋姬塞进他的手里,“那匹马你也骑走吧。” 黄意啸心中一股暖流,两人萍水相逢,她不仅帮他赎身还赠银又赠马。好久没有人这么关心在乎他了。“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我觉得你的命运和我差不多。所以我希望你和我一样拿到属于自己的一切。”千恋姬坚定地说道。 “会的。”黄意啸握住她的手,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将自己手腕上的玛瑙珠手链套于她的手腕上,“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若见了面就以此为凭。”如果还能见到的话…… 平静地度过一个夜晚,天刚亮黄意啸就要起程了,他等不及要去夺回一切了。坐上马,黄意啸俯首问道:“姑娘,请问你的闺名。”面上簇起红晕。 “恋姬……” “恋姬,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黄意啸早已飞奔远去,空气里还回响着这句话。 “祝你成功!”千恋姬也踏上回千于国的路。她要找老师。老师是决不会背叛她和父皇的。 ********** “你确定你完成了任务?”千治于负手而立。心里安静不了,总怕出意外。 “属下办事,您放心。” “为何找不到尸首?”千治于喊道,这让他一直放心不下。找不到尸首就不能证明她的死亡。那个姓李的老匹夫就会阻碍他的计划。除掉那个姓李的他何曾没想过……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除掉他的话,那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他,太铤而走险了。 “王爷,”说话的是于王爷的军师尹世,“不如我们来个狸猫换太子。” ******** 数天之后 楼上楼下一片喧哗,不是普通的热闹。在这里永远没有男女之别,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只要你能出得起价钱。这里是男人的天堂。 走廊大厅随处可听到蝶风浪语,看到撩人的风情。 女子们都很开心地坐在男人的腿上,娇媚地劝酒,穿着甚少的肌肤任由人肆意抚摸,不时发出的呻吟撩拨着男人们的神经。楼上的包间间断地传来琴弦之音,烛光若隐若现。 人影穿梭不停。 “小蝶啊,”一个臃肿的女人堆满满面虚假的笑容,脸上的胭脂显得那么的刺眼,“茸茸就交给你调教了,可得好好地教啊。”说着还不忘抚摸茸茸的脸颊,如此绝世容貌可是她的一棵摇钱树。 “放心吧,妈妈。”扇子半遮着面,修长的细手挽住茸茸的胳膊,“我定会将自己知道的都传授给她的。不会让妈妈失望。” 小蝶是梦花楼的花魁。除去那精致的容颜,举手投足之间都荡漾着令所有男人怦然心动的气息。这种魅力世上绝无仅有。老鸨特地将茸茸交给她,目的昭然若揭,茸茸将会是下一任的花中之王。 茸茸随着来到小蝶的房间。弥漫着桂花的香气。摆设也是很是很精细。可这里凝聚着一个女人身处此处的悲哀。小蝶坐在琴前,轻抚琴弦,柔语道:“琴最能表达心情了。”听着轻柔平缓的音调,茸茸疑声着:“听说姐姐是卖艺不卖身,可在这混杂的地方姐姐是如何洁身自好的呢?” 小蝶停下弹奏的手指,沉吟一下,眼波流转,薄而小巧的唇瓣上扬:“这就是我要教你的。” 第四章 茸茸再次躲在屏风后,看小蝶是如何应付这些如豺狼的臭男人。臭男人是这里的姑娘给所有男人起的浑名。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茸茸在这里深有体会。凭借着这金钱和地位就可以肆意玩弄女性。 那男的粗燥的手敲敲搭上小蝶的腰,肆意地抚摸着,小蝶面不改色,反而嗲嗔着故作羞态推了推那男人的胸膛,惹得那男人兴奋万分,凡是小蝶递去的酒都仰脖一甘而尽。 那男人喝多了,渐渐忘了情,抱住小蝶不撒手,仗着力气大将她推倒在床上,强行地压在她的身上。小蝶还在欲绝还迎,并不叫喊。然而没过多久,小碟就轻松地推开了那人,鄙视地哼了一声,收回手中握着的白色小瓷瓶。 茸茸走出屏风,看了眼床上睡死过去的人。 “像这种酒后忘形的男人就必须迷晕他们。”小蝶将一张纸交于茸茸的手中,“这是情迷香的配料。” 带着玛瑙珠手链的手腕轻轻抖了下,就将那张纸保存于袖袋中。 *********** “你们梦花楼关门大吉得了。这么些天都没有新货色!”声音之中透着深深的失望。 老鸨一听失色,强笑着:“大人,您是我们的贵客,每天都盼着您能来,怎么会没有新的姑娘准备呢!”忙对身边的龟公嘱咐了几句。那龟公听了话一溜烟地去准备了。 闻言,此人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哦?是么?是什么样的绝色姑娘?” 老鸨对着身边的人悄悄吩咐了几句,回过头又是谄媚地哈腰夸口道:“这位姑娘可谓是天仙下凡。倾国倾城都不为过。”连连带路,“说来您可是她的第一个客人,可见你俩的缘分不是一般,也只有大人才有如此福分。”看着大人终于眼开眉笑,偷偷捏了把汗。老鸨推开面前的房门,赔罪道:“姑娘是第一次接客,如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还望包含。”意识到自己的不受欢迎忙又退出关好房门。 屋内熏染着薰衣草香味。佳人坐在一层垂地粉色薄纱之后一弦一瑟拨弄琴弦:“大人何不坐下喝杯酒?” 酥语浓意传遍全身,尹世透着薄纱失神地站着。伴随着靡靡琴音,他情不自抑地轻抬脚步,不愿打破这如梦幻的境意。这是什么样的女子,光是一句话就能拨动一个人的情弦……一种急切地冲动涌上心头,手缓缓拨开薄纱…… “大人好急啊。”带着笑意茸茸掀动长长的睫毛侧脸无声无息地抛了个媚眼。 尹世煞白着脸,长大嘴巴,眼睛都快突出来了,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差点跌落在地。 这等容貌果真是世间难寻,衬得一旁花瓶中的鲜花花容失色,暗淡无光。尹世缓缓移足上前,仿佛经历了一世的时间……不敢相信地颤颤抖抖抬起手,运足了勇气才敢轻拂着俏丽的面庞。梦中萦绕的面容如今就活脱脱地展现在自己眼前!银姬…… “老鸨!!” 守在门外的士兵豁地推开门,抽刀出鞘。老鸨吓得血色尽失,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地,头也不敢抬,战栗着:“大人,饶命!茸茸如有冒犯之处请大人高抬贵手啊。” 茸茸一见这架势也吓得跪到在地,脸色苍白。 “你是从哪里买来她的?说!”尹世竭力隐藏内心的颤抖。 “她本是个叫花子,来这里行乞时我……我看她脸上黑漆漆的却长得还可以就……”老鸨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不敢多说。 尹世闻言瞅着茸茸,思量着什么,坐下来缓声道:“我看中了她,多少价钱?” “大人,这……”老鸨很不情愿,光调教这丫头就花了不少心血,指望着从她身上捞一大笔钱,如今可还没接客就被买走,自是极不甘心。 “我做的决定无人能驳。除非……是死人。”尹世加重语气。 “是,是。”老鸨浑身一僵,当然保命要紧。 ********* 看着头上一轮圆月,千治于独自在凉亭闷着饮酒,嘴里不停地念着一首诗: “圆月照姬华满霜,羞色娇媚倾国桑。独爱洁身伴汝旁,一世宠汝在吾堂。” “我……我还要喝……”王爷对被人架着走向寝室感到不满,不停地挣扎,身姿早醉的七歪八斜,“银姬……银姬……你在哪……在哪……” “王爷,您好好休息吧。”管家好不容易扶王爷躺下,擦擦脸上的汗水。王爷每次月圆之夜都会喝得烂醉如泥,嘴里还念念不忘一个女人。无奈地摇摇头,就轻轻关门出去了。 幽幽中,门再次被推开。迎风在鼻息间萦绕着薰衣草的香味。千治于眯着睁开一条缝,模糊中款款走来一位穿黄衣的女子。 “银姬!银姬!”千治于一直不住喊着撑坐而起,“你终于来看我了,银姬……”脚一软直直扑倒在地上,却顾不得疼痛依靠双手向前爬去。害怕一眨眼就消失,就像每个夜晚的梦一样。 黄衣女子将抓住她脚踝的千治于扶起,轻柔地应道:“是啊,我了。” 千治于感到手中的身躯是温暖的,曾经在耳中不停回荡的声音就在耳旁,激动地抱住她,顾不得男儿有泪不轻弹,夹杂着啜泣之音道:“不要离开我!银姬我一直爱着你这么多年。我只爱你啊!” 黄衣女子一怔,随而又轻抚着他的发丝。千治于双手抚摩着黄衣女子的脸颊兴奋道:“银姬,我就快当皇帝了,那样娶你的人就是我了!我好高兴。银姬,我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那女子叹了一口气,白色的丝帕在他嘴唇上轻轻一扫。一股幽香,千治于便沉睡了过去。 月亮还是又圆又亮。又似蒙了层薄薄的雾气。 ********** 真的很像,不,要是多上一份王家气度简直就分不清孰真孰假。千治于好久都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 这种目光让茸茸全身不舒服,谨慎地跪着,浑身颤抖,目光至始至终盯着地面。 “王爷。”尹世察觉出气氛异常诡异。 千治于有点尴尬地轻咳一声,遂问道:“你的父母兄弟姐妹可在?” “我没有亲人。” 没有自称奴婢,尹世张口刚要呵斥就被千治于拦下。 “你有什么打算?”千治于继续问道。 “我没有家,王爷救我于水火之中,就是我的大恩人。我愿意一辈子跟着王爷报答王爷的大恩!”说完额头紧紧贴着地面。 千治于点点头:“我只要你替我做一件事,你可愿意?” “只要是王爷吩咐的,上刀山下油锅我也愿意!” “好!”千治于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只要你办成了,我就给你自由和一辈子花不完财富。” 已经不能再拖了,拖得越久形势越不利。李旦那么聪明的人早晚会查到他的头上来。 所到之处都相继跪了一大片人。从没见过如此大的阵势,茸茸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一步一停,频繁张惶不安地回头。于王爷嘴含微笑,目光若有若无地停留在她身上,完全忽视她的求助。尹世驻足在她的身旁,小声着:“不要怕。记着你发过的誓。”茸茸头皮发麻,只好硬着头皮慢慢挪向前。 “陛下万岁万万岁。”又是一批人在她面前跪下。 茸茸僵硬地保持着微笑。前面的婢女带她七绕八绕地走着,虽然皇宫景色迷人却不敢张望,总感到有什么压在她的身上,额头冷汗一滴接着一滴。 走到一扇殿门前,那婢女移至一侧推开殿门。茸茸犹豫着不知是否该进。于王爷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累了一天了,请进寝殿休息。”于王爷也紧跟着入内。尹世留在殿外示意那些下人下去,安排亲信留守。 雁儿痴痴地坐在凳子上,忽听殿门被推开有人叫陛下,心头一跳,狂喜溢于外表,大叫“陛下”,就出去恭迎。眼前的人穿着陛下的衣服,容貌再熟悉不过,热泪汹涌夺眶,不知是梦还是现实只是愣愣地跪下,心中不停地感谢上苍。然,下一刻心突地被狠狠一记狂击,血脉倒流,灵魂好像有被看不见的线瞬间抽出身躯。 陛下,竟然给于王爷下跪! “王爷,我好怕……”茸茸瘫痪在地上,大口地喘气,由于过度紧张小脸没有一丝血色。 “你做得很好。下面只要按照我吩咐的做就可以了。”千治于很满意,竟然连千恋姬追随身边多年的雁儿都骗过去了,成功地几率就可想而知了。“雁儿,还不伺候陛下休息?”千治于大笑一声转身离去。 “恭送王爷。”在于王爷离开好久后茸茸才抬起脸,慢慢爬起来,打量四周,长长地吐了口气。 “你是雁儿?”茸茸眨着眼睛。 雁儿早站起来,哭红的鼻子还在抽泣,温柔的眼神早已不见,冷冷地呵道:“你是谁?”得不到回应,打量了她一番,和陛下这么像……知晓她是个替代品,立刻知晓了于妄也的企图。勃然大怒,“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穿陛下的衣服?” “女皇已经死去,王爷叫我暂时扮演她。”茸茸此刻却是异常平静,看不出一丝害怕。 “胡说!陛下不会死!”雁儿剧烈地颤抖着,“你不配穿陛下的衣服!给我脱下来!” 茸茸轻扬嘴角,半斜的修长眼睑显着艳媚万分“她死了,我为什么不能穿?” 雁儿咬牙,扑过来撕扯茸茸的衣襟,和着泪狂吼:“陛下不会死!不会死!” 温暖的手附在她瑟瑟发抖的手上,柔柔地擦拭着那光洁的面庞上的闪闪泪珠,叹了口气:“是的,她没死。如今她回来了。” 她又回到了皇宫,如此地容易,如此地凑巧。 原来上天并没有舍弃她。是母后和父皇在暗中助她么…… 如此的眷顾她岂可辜负…… 第五章 朝堂上,茸茸坐立难安,背部僵直,眼光不敢直视。百官齐呼:“陛下洪福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脚下黑压压跪了一片,茸茸一时不知怎么办。众臣低着头不见女皇吩咐他们起来,都暗地里面面相觑。千治于似有若无地咳了一声,茸茸这才嚅动嘴唇:“众……众卿……平身。” 李旦见女皇完全不见当日的风范,面部表情僵硬,连平常说惯的话都这般结巴,心中升起疑虑,奏道:“陛下,您今天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不知……” 千治于立马打断他的话:“陛下因为遭歹徒劫持,受惊过度,身体不舒服。” 李旦听了瞅了眼女皇不再说话。 因为于王爷把持朝政倒不曾要茸茸劳什么神。只是按他事先的吩咐附和便成。又是只要说一声“准了”就行。 准了你,谁来准了她…… “陛下,”雁儿端来桂花茶,“您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现在的身份是茸茸,”徐徐吹散茶水表面的热气,“如今我要联系一个人。”相必那个人也早已看出蹊跷了。 雁儿点点头,频频瞟向门外。千恋姬当然明白,殿门外都是皇叔安排的人,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想出去是根本不可能的。忽地眼珠一拨,计上心头。 这时门外一阵骚动。雁儿赶紧挪动脚步,与公主保持一段距离,装作和这个“茸茸”的关系不好。推门而进的人呆呆站着,直至雁儿关上殿门。 “郡主万安。”茸茸起身行礼。 灵儿快步托起她的身子,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嘴里不敢相信地连连低语着:“好像,好像……” 茸茸恭谦地低着头,苦笑道:“天下的人都说我和死去的女皇一模一样。” 听见‘死去’二字,灵儿的心一阵剧痛。紧握茸茸的手渐渐松开,整日良心的不安逼得她形销骨瘦。转而搂住雁儿语次不清地说道:“是我对不起姐姐!姐姐……对不起她……” 茸茸冷笑一声,目光注视着右手上朱红的长指甲,微眯的眼睛充满了冷煞,半晌幽长地无声叹道:“既然选择了背叛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雁儿扑地跪下,求道:“郡主,我不要留在这!她根本就不是陛下。求您带我走吧。” 灵儿这时又转身看向茸茸。茸茸还是低垂着头。 雁儿继而又哭道:“就看在陛下的分上,看在陛下爱您的分上带奴婢离开吧!” 灵儿抚摩着雁儿的脸颊,想到姐姐,点点头。 看着雁儿终于能出去了,千恋姬笑着盘算着下一步棋。 这日下午千治于来了,一定知道雁儿被灵儿带走了,所以又安排人来照顾她。 “王爷万安。”茸茸跪下行礼。 “起来吧。”千治于像个主人般坐下,“以后就由小连负责你的起居。”小连徐步上前:“陛下金安。” 茸茸不解地问道:“雁儿呢?”装作不知为何雁儿不愿服侍自己的天真表情。 “雁儿被郡主要去了。”千治于有点惆怅,他觉得欠灵儿的太多了,不过雁儿走了也好,下面的事反倒好办了。 临走时千治于还叮嘱道一切得按他说的做。 “陛下。您要休息么?” 千恋姬没有应答,此刻她收起刚才的小心翼翼,吩咐道:“给孤重沏杯茶。” 小连眼藏讥笑:“你还真当自己是陛下啊,只不过是个歌妓罢了。”说完目无法纪地坐下。王爷许诺过事情办好了她就是皇妃了。 千恋姬骤然挑眉,她竟然知道这么多……原来,她是皇叔收买的人。思眉一想,宫中皇叔爪牙的数目恐是多不胜数。安插了如此多的眼线,野心早就流露出了,为何她至今才明白…… 千恋姬瞬间换上茸茸的凄然无助、胆小怕事的弱小模样,大气不敢喘:“是。”以后看我不把你千刀万剐。 “这里是陛下的寝殿,一干人等不得入内。”门口的侍卫抽出刀拒不退让。 “混账!你们好大的胆子。我是太傅,连陛下都要尊称一声老师,你们还不退开!”李旦面色铁青。 侍卫丝纹不动。“我们只听王爷的话,不管是谁没有王爷的手谕不得进入。” 刀在太阳光的反射上发出耀眼白光。 僵持了数久。 李旦没有办法,气呼呼地转身就走,走了数步听到有人小声地叫他,环绕四周,喝道:“谁?” 雁儿左瞧右顾,挨近李大人身边迅速将藏匿在手心的纸条塞给他,尔后装作毫不认识,仿佛只是恰巧碰到似的擦身而过,消失在走廊尽头。 抓紧手中的纸条,李旦警惕地环绕四周,确定无人小心翼翼地展开……身形一晃便无影无踪地消失了。 夜色已深,殿门外的侍卫早就筋疲力尽,睡意涌上来,半睁半寐地站着,所以屋顶跳动的人影也没有察觉。 千恋姬还没有入睡,看着映在窗上的摇曳树影。听到头顶瓦片淅淅簌簌地磨擦声,走到一边静静地等着。两道黑影嗖地跳下。千恋姬没有惊慌反而笑了。 “臣,参见陛下。”两人俯首屈膝。千恋姬搀起其中一个人,抑制不住满腔的激动:“老师,孤总算见到你了。” “让陛下受惊,老臣愧对先皇啊。”李旦连连哀叹自责,突地警觉地聆听四周,压低声音:“陛下,现在说话可方便?” 千恋姬点点头,她早迷晕了屋里的人。那情迷香对男人有用,对女子也是有效的紧。 李旦向千恋姬引荐与他一起的黑衣人:“陛下,这是申华,老夫的门生,绝对可靠。以后此人就暗地保护陛下的安全。” 千恋姬望向此人,眉目清秀,棱角分明,眼神炯炯有神,赞道:“好一个奇人。小时曾听父皇说老师武功绝顶,少有对手,连徒弟都这般神,果真名副其实。”李旦自负地捋着胡须,笑而不语。 “陛下,看来于王爷早就策划已久。如今连肖武都和他狼狈为奸。”李旦分析着暗处的情况,“国家的兵力几乎都在他的手中了。”细细看着她,不舍道:“陛下这些天可受了不少苦……” 千恋姬淡然一笑,将整个经过都说了出来。隐去了黄意啸这一段,只是说后来遇上盗贼偷光了身上的钱,饥饿难耐倒在了地上,醒来便在那妓院之中。也正好在那里后来才会有机会回来。 突然想到一个人,那个不曾杀她的黑衣人。 “陛下,您说的是于王爷的贴身侍卫刘习?”李旦沉吟着,“此人为人耿直。竟然能放陛下一条生路,说明他并不完全听王爷的命令,说不定可以收为己用。” 千恋姬的知觉告诉自己刘习必定会为自己效忠。 “老师,你看那肖武怎么处理?”千恋姬缓缓踱步,“离间计如何?” 李旦表示赞同,“这件事交给老臣来办吧。” 千恋姬沉吟良久道:“我要亲自去见刘习。” 千恋姬一直小心翼翼地警惕着小连。自从燕儿不在身边一切总是怪怪的。尤其这些天身体似乎很虚弱,胸口偶尔会觉得闷。开始不曾注意,就这样忽略了半个月的时间,情况越来越差,晚上睡觉会冒虚汗。 千恋姬捂住胸口,苍白的嘴唇不停地咳嗽。眼前的一切都在晕眩,眉心似乎被什么异物堵住了,沉甸甸的。顿感恶心,想吐又吐不出。胸口涨气得难受。 在朝堂等待的群臣听闻陛下身体不适,早朝取消,窃窃私语。他们眼看着女皇的身子一日病似一日,脸色一天黄似一天,天下早已是于亲王说了算,如今陛下再若病重,那千于国岂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虽然这些老臣不服新主,但骨子里还是效忠于先皇的。 “王爷,可否留茸茸姑娘一命?” “你……”千治于注视着他,良久低喃道:“原来你也……” 尹世踯躅了很久,还是吐露了:“王爷,我和你一样,第一眼就爱上了她……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可我的身份低微,只能默默地注视……望陛下成全!” 千治于拍着他的肩,语气里满是嗟叹:“苦了你这么年。怪不得终生不娶,也是痴情的人啊。” 尹世深深地跪下,再次道:“望王爷成全!” 树叶纷纷落下,一片一片飘临在他俩的头上。千治于随手与空中捏起一片枯叶,流露的目光尽是哀伤:“罢……罢……” *********** 千恋姬躺在床上,太医正在替她把脉。千治于负手站在旁边。太医收起脉枕,脸色凝重,走到帐幔之外咚地跪下,面色灰死,嗫嚅道:“陛下……的日子恐怕……不多了。王爷饶命啊!”汗珠顺着脖子滴下,闭着眼等待着被处死。 “你去开药方吧。”千治于挥挥手让他下去。面对如此的开恩,太医忙不迭地连爬带跌地离开。 看着面色异常苍白的茸茸,千治于计谋得逞地一笑。只要让她写下退位诏书,一切就成了。 千恋姬又复咳嗽了一宿,迷迷糊糊之际一粒冰凉的药丸放入了她的嘴里。接着被连身扶起,背后传来滚滚热气。千恋姬赶紧顺口气,气息通畅了许多。随着冷汗的不断滴落,积郁在胸口的郁闷之气也似渐渐化去。 “陛下。”运功疗伤之人又将一颗药丸放于她的唇边。千恋姬含住,好苦的药,苦得眉头紧缩,苦到脾胃不住地紧缩抽搐。但说也怪了,这浓苦到了最后却化为甘甜,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般清爽。 “申华,是你么?”千恋姬整个人软在他的怀里。 “是,陛下。”申华轻轻将她靠于枕头之上。 千恋姬虚弱地扯动嘴唇:“幸而你来的及时……门外的那些侍卫可少了?” “如今殿外就只剩下两名侍卫。” 果不其然,皇叔以为她将不久于人世就放松了对她的警惕。“告诉老师,我已好了,让他别担心。” 小连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违背良心的事,千恋姬早看出了她的破绽,知道他们会在食物中下药,虽然每日的剂量很小,平时看不出什么异状,就算不舒服也会当作是小感冒,但与日积累,毒发却是一瞬,那时早就无药可救了。 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 千恋姬每次吃饭总以不喜旁人观看为由支走小连,满桌的菜只稍微拨动一下,造出已吃的假象。夜晚申华便会带来饭菜让她充饥。为了让皇叔掉以轻心,她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服用一种会让人慢慢产生中毒症状但却无毒的药粉。 计划看来已成功一半。 千恋姬的精神已是大好。白天依旧虚弱地躺在床上,夜晚便一骨碌坐起身,走到幔帐外小连睡的床边,浸了迷情香的白色手绢在她鼻息间一扫,她便死死地睡去直至明晨。 殿外风吹人面。还没弄清怎么回事那两名侍卫就瘫倒于地。四面立即涌上四五个人,两个人换上那两个侍卫的衣服,替换他们的岗位,其余的人拖走那两具尸体,毁尸灭迹。 殿门被推开,千恋姬早做好了准备,在申华的安排下消失在夜色中。 “老师那怎么样?” “陛下,一切妥当!” *********** 坐在台阶上的刘习感到背后阵阵凉意,身为剑客的警觉看着星空的脸上忽地眉头一提,身腰一掠,按在手中的剑向后斜刺而去,剑尖几乎已刺破哪皮肉的刹那满脸的惊色,用掩耳不及的速度向后一提,由于收力过猛,整把剑直直飞脱,深深地扎进离身后一丈的泥土里。 “你还是选择救我。”千恋姬并不曾害怕,早经历过生死,又有何可怕!此刻她微笑着,抹煞了世间的一切颜色,好像刚才差点要了她命的一瞬间并没有发生。 刘习眼孔紧紧地抽缩,他没想到那个软软弱弱,胆小的茸茸会是真的陛下!更想不到她居然会有胆量回来,而且竟在于王爷的眼皮下,还把自己隐藏的那么好。只是有一样他弄不明白,她明明中了毒…… 千恋姬知道他想问什么。晦深地笑着看着千里之外的星空,幽幽丝丝地说道:“是父皇在保佑我。他一直在看着他的子民。”在说这句话时她偷窥着他的反应。果然他的神色开始不自然。他既然说父皇对他有恩,那这就是她的筹码。 “你应该效忠于我父皇吧。”千恋姬凝视着他的眼睛。让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中带着令人不忍拂逆的威严。 刘习低下头,算是默认。 “那你就应该效忠我。”这是她来的目的。 刘习内心剧烈的矛盾,低沉地答道:“我是王爷的人。不能不忠不义。” “皇叔的狼野之心昭然若揭。他是臣,我是君,如今犯乱作上,不念他与我父皇的情分,这就是不忠。蓄意谋杀他哥哥的女儿,这就是不仁不义。如此一个不忠不仁不义之徒,你若还要愚忠,那你也是个不忠不仁不义之匹夫!”千恋姬厉声喝道。 作为剑客,名节比什么都重要。她深深知道这个道理。 刘习闻言脸色灰白。紧闭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明天皇叔就会夺位。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吧。”千恋姬大步离开。对上申华差异的目光,她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今天本来是劝他归降的,如果不成功自然应该杀了他。可她只说了那些话就离开了,申华自是费解也担忧。万一他对千治于告密…… 当初刘习移走尸体,又让人误认为她被饥荒的野兽吃了,蒙蔽了千治于,使对她的死讯深信不疑。如此煞费苦心又如此细心地替她遮掩,凭这个她就敢肯定他必定会站在她这边。 和老师会合后千恋姬将刚才的情况说与他听。李旦拂着胡须满意地连连点头,赞道:“恋儿真是越来越吃透人的心了,不亏老师我教导你这么年。” 千恋姬想到以前老师教授人心的分析之道时她还不乐意,如今真正用上了,油然而然升起对老师的敬重之情。 “不知老师是否说服了肖武。”肖武的态度决定了大局的方向。等她掌握了大权,一定把兵力收尽自己的手中。 “臣以更高的权利做诱饵。他也是聪明人。于王爷为了皇位权利连自小疼爱的侄女也迫害,难保以后不会铲除他。” 千恋姬的嘴角不由向上倾斜,极其邪媚。皇叔阿,皇叔,你太不小心了。你怎么会认为能斗赢我?!心中狂笑不止。既然抹杀了我对你的敬爱,就不要怪孤无情了! 第六章 朝堂近日气氛异常肃静。一个个伸长脖子看着脸色灰死的陛下由两个婢女艰难地扶坐在龙椅上,好似随时都会咽气。千治于这样做无非是要堵住众臣悠悠之口。眼见为实啊。 站在千治于身侧的刘习内心似乎还在挣扎。千恋姬却早在行动中默默地安排了他的位子。成败全压在他的一念之差。没错,她在赌,可她自信自己一定是唯一的赢家。 君臣行完礼后。太监手拿圣旨,当众宣读道:“奉天成御,黄帝昭曰,孤自从被歹人劫持后身体每况愈下,惜于王爷整日为孤忙于朝政,费尽心血……” 千治于负手而立,多年的愿望终于快实现了。银姬你看到了吧?我也能做到啊! 太监细长的嗓音仍在回荡:“费尽心血致孤于死地,不惜下毒买凶……” 朝堂之上瞬间轰响一片,倒抽气声,愤怒声,讨伐声,议论声排山倒海地压了过来。 千治于的万万根神经犹如琴弦被崩断,全身发冷。睁大眼睛。怎么会!这道圣旨时他亲自写的。怎么会!惶惶然面对早已轰然一片的朝堂,有惶惶然转身看着那脸色灰死的“茸茸”……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犯乱作上,其罪当诛。当庭拿下。钦此……” 等千治于回过神,重重侍卫奔跑而来。将整个朝堂包围起来。肖武从众臣中走出,站在千治于身边。千治于尽力平稳气息,看着龙椅上原本快死的人如今陡然面色红润,有力地站在他的对面。忽地他知道了什么,满眼诧异、吃惊、佩服……一闪即失。讥笑道:“侄女,想不到我低估了你,竟让你给算计了。” “皇叔也不差,可惜棋错一步。天下哪有如此相像之人,是皇叔异想天开了。” 满朝的众臣都在捏汗。这场宫变开始了,不知这漩涡会不会殃及自身。 “现在改正也不迟。”千治于胸有成竹地向肖武点头,暗示按计划行事。 “来人,”肖武对千治于笑笑,慢慢退出去,右手一挥,大批早隐匿四围的士兵群涌而上,将整个朝堂围得地税不漏。 千治于得意地仰头大笑:“姜还是老的辣呀!” 肖武指着千治于喊道:“将此叛徒拿下!” “是么?”轻轻问道。满眼是禁不住的笑意,“长江后浪推前浪,原来皇叔不曾听过啊。” 千治于做梦都没想到千算万算会是这种状况。愤怒地看向背叛他的肖武,可恨此刻那人周身早被士兵包围,即使扑过去也根本不可能伤到那叛徒分毫。眼睛慌乱地扫视四周之余无意发现千恋姬孤身站着,竟没人保护,就抽出剑一个箭步飞奔而来。 眼见自己就要被皇叔抓住,大喝一声:“刘习!” 尾音刚落,那只就快碰触她脖子的手霎时在空中定格。 看着刺穿了自己身体的剑尖,千治于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用尽余力回头,竟是自己的贴身护卫!苦笑一声:“我还是不能赢他。为什么!” 千恋姬从刘习手中接过剑柄,猛地一抽,鲜血如注般喷涌而出溅了一地。 “皇叔你去吧,我会把你安葬在母后身边的。”千恋姬走到他身侧低声说道。她知道皇叔对母后的痴爱,也是痴情人。 千治于满脸的僵硬,随后便满意地笑了:“谢谢陛……”‘下’字却没来得及说出口。扑通倒地气绝。 “陛下万岁!”李旦的声音鹤立鸡群,犹如空地炸弹,异常尖锐。呆滞了几秒后,群臣齐跪高呼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肖将军护驾有功,孤赐予国姓,进爵赐王。” ********** 回到后宫,灵儿不知何时已经跪在千恋姬的寝殿外,小脸苍白挂有泪水,看来她知道了他的父皇刚才已在朝堂身亡。消息可真灵通啊! 千恋姬站在在数丈之外,她不想走过去。因为一旦走出了,就要面临她最不愿意做的选择。好矛盾啊,幼时腻在一起的时光好像放影片般,一幕幕在眼前慢慢闪过。现在大了,心就复杂了,那种纯纯的姐妹之情竟挡不住权力的诱惑。 犹如经过了一个世纪,千恋姬抬起比以往沉重的脚步。走出第一步就不能回头了,身不由己是多么的无奈可怕! “雁儿你出去。” 门慢慢合上,阻挡了外面的阳光。此刻的殿内只有淡淡的晕光。在千恋姬面前的就是千冷灵。两个昔时最好的玩伴,最好的姐妹,说不清的目光此时静静地互相交错。 内心的翻滚,满腔充满着不舍。可她已不是以前的她了。此刻的她明白权力的重要,知晓守护王位的责任,洞悉人心的险恶。妹妹,对不起。当初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既然选择了你的父王,就别恨姐姐手狠…… 千恋姬拎起桌上的酒壶,手有点颤抖。若你活在这个世上,终有一日你会为你父王报仇。背叛过第一次,就会背叛第二次,她不能冒这个险。 将装满的酒杯放于桌上,千恋姬什么也没说。她不忍亲眼目睹灵儿此刻的表情,擦身而过时她知道自己的心在滴血。灵儿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这一切是为什么啊! “姐姐……” 千恋姬站在殿门前,仍然背对着她,心在慢慢变冷。腹前捏住手绢的泛白的手,筋骨可见。她不能回头。因为,如果回了头,她一定会打落那酒杯。这杯酒代表了她们姐妹情谊的结束,代表了她的心因此而死,代表了往后的孤独,可能还有后悔。 酸涩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尽管她曾一遍一遍告诫自己要装的没心没肺,可是内心的情绪还是冲破了她的伪装。她不想这么残忍,皇家历代的血腥遗传在吞噬她仅存的心软与善良。泪一颗颗滚落地面,激起无数的涟漪。 “姐姐,我不恨你……姐姐……我爱你。”灵儿微笑着,眼角噙着泪花。再一次深深地牢牢记住亲爱的姐姐的背影。闭眼仰头吞下毒酒。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千恋姬抑制不住,抽泣出声,用劲拉开殿门,发疯地逃离。逃吧,逃到一个地方,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和灵儿开开心心没有烦恼的地方…… 姐姐,我爱你…… 自此,千恋姬大病了一场,原本身体元气就还没有复原,如今这一病拖拖拉拉好几个月还没有康复。申华每晚都会为她输真气,弥补每日消散的元气。 这几天出了件事,让原本已渐渐好起来的她又恶化了。于王爷身前的宠妾混于宫女之中向她行刺,还好刘习和申华在暗中保护她,将那宠妾当场击毙。这件事在她的心里深深埋下来阴影。本来因为对灵儿有难解的心结,只是抄了王爷府,发生那事之后她才又下了命令将王府的一干人等全部抓入大牢,仔细盘问,只要有关系的全部处死。 之后又命雁儿查出了那个助王爷宠妾混进宫的麽麽,一番严刑拷打之后牵出了一大批的人。这些人有的还与朝中大臣有某种关系。因为在位还不稳,千恋姬只下令除掉其中的宫女和侍卫。 宫中之人也尽散逐出。宫廷得换血了! 重选宫女之事都交于母后身边的老麽麽打理。她已没有精力再去管这些事了,她得好好休养。 至于那个小连,早吓得投井自杀。千恋姬那时惋惜着又糟蹋了一口好井,遂命人将那口井填了。 刘习升为了校尉。申华成为了她的贴身侍卫。李旦自然成为了丞相。雁儿因为忠诚做了后宫第一贵人,打理宫中的一切。 第二卷 第七章 两年过去了 千恋姬坐在龙椅上十足的王者风范。这两年她可不再是白白占着皇位的小丫头了。俯瞰满朝堂,谁敢忤逆自己的意思啊。那些凡是仗着以前所谓的功劳和她作对的都被罢官的罢官,不服者她的都毫不念情发配的发配。看着他们唯唯诺诺的模样一种帝王的骄傲袭遍全身,难怪有那么多人争相夺位。 权力是多么美好,拥有它就拥有一切。当身上的钱被偷去,饥寒交迫地倒在路上的时候,她就发誓今生今世有权力就有她千恋姬。妓院中的那些岁月让她深深地体会到了作为柔弱女子的辛酸。没有权力就只有让人欺凌的份,她千恋姬绝不会到那一步!权力会在她的手中越来越强大! “肖王爷,西南边听说闹了饥荒,孤特命你前去赈灾。”千恋姬懒懒地说着。看着肖武脸色发青,心中莫名地开心。肖武早已没有了兵权,千恋姬正像以前所说的将千与国的整个兵力都聚集到了自己的手上,全国将帅兵力都得听她的调遣。 “臣遵旨。” “肖王爷的家眷在京都生活可还舒适?” 漫不经意地一句话让肖武刷白了脸,他明白她在警告他,如果他敢轻举妄动借着赈灾通敌卖国,那么他的家人都将人头落地。这两年千恋姬血腥的镇压手段他都见识过。“蒙陛下开恩,臣的家人生活得很安逸。” 千恋姬点点头。她没有除掉他,也没有必要除掉他。 退朝后,千恋姬召刘习来到书房,命油公公给他沏杯茶。油公公是和父皇一起长大的老人,两年前冒死更改前王爷诏书,誓死效忠她的那名太监便是他。 “刘爱卿,你跟老师学兵法之道学得如何了?”千恋姬此刻显露出女性的娇媚,放松地品茶。 “受益匪浅。”刘习的明眸中放射出异样的光彩。每天最令他期待的便是早朝后,因为陛下总会找他谈谈朝廷的事情。那样他都会看到她柔美的另一面,别人看不到的娇媚。 “孤觉得千与国的领土小了点。”千恋姬若有所指。 “那陛下想吞并……”刘习颌首沉思。千与国的四周有无数个小国。他知道陛下有着无底的野心,她曾说要将千与国变成着世上唯一的国家。就因为这句话也让他的血液为之沸腾。 “今天起一个一个吞并,直至成为霸主。”千恋姬妖媚的眼眸充满了狂癫的权力欲望。 “遵旨。”刘习无比激动地俯于地上。 然而千恋姬知道依照她现在的实力若要吞并其他国家必会遭到各诸侯的谴责,进而有人会借机征讨。所以她现在需要一个靠山。一个强大的,可以帮她阻挡一切后果的靠山。 “老师,白雾国的君主是不是要过生日啊?”千恋姬邀李旦在百芳亭赏花,春去夏来,娇艳的花都争相怒放。空气中参杂着香浓的花蜜甜。 “是啊。”李旦极其享受清风拂面的温暖。一切都那么平静。“说起这个白雾国的君主,可算是年轻有为。” “年轻有为?”千恋姬挥挥手。雁儿会意地驱逐周围的婢女,等确定不会有人听到后,走到亭中石桌旁给他们添茶。 “他叫白仁滋。传闻此人温文尔雅,八岁登基,如今都快过二十岁生辰了。”李旦感叹岁月是如此穿梭之快啊。 白雾国是周围数十个国家中国力最强大的,有点中原霸主的意味。让人不敢相信的是它的统治者却是如此的年轻。 “哦?那孤真要好好地会会他。”千恋姬目光如炬。似乎能穿透空间到达那白雾国。“后天孤可要跟丞相去见识见识。” ************ 宏伟的朱漆宫门,琉璃的宫瓦。竖杆都扎着红色锦罗,四处飘扬,好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当真国力如此。 白雾的国宫里宫外都是一片喜庆。连大街的树都是绫罗绸缎缠绕。人群不停地来来往往,比赶集市还要热闹。人们相逢都要问句“你去了宫门外领米了么?”可不是,好长的队伍,拥拥挤挤一直排到了城外,宫门发米的人还不时地吆喝:“别急别急,今天陛下过大生日,这米一直发到明早凌晨。下一个!”老百姓巴不得着皇帝天天过生日。 官员送的贺礼一个比一个稀奇,一个比一个贵重,互相攀比,礼记司那的房屋都摆不下了,后来的只好放在院中然后用红布盖上。 各国的使节在殿内打着招呼,都为这庞大的气势怔的瞠目结舌,没人不感叹着白雾国的强大经济。心中也有为自己国家担心的,盘算着若是自己的国家到这一步得等多少年。 一声细长的假音刺破这份喧闹:“陛下驾到!” 满殿的人都鸦雀无声,齐贺道:“祝陛下千秋万代,福泽绵绵。” “平身。”细长的假音再次悠长喊起。 这些人才有机会亲眼目睹这个国家的皇帝是何模样。片刻立即响起惊异的吸气声。好一副俊俏的面孔,刚毅中透着柔祥,婉转中宣泄着帝王之气。惊为天人。 “寡人为诸位都准备了厢房,一会就有人领你们去。大家都累了。早些休息。寡人会在晚上的庆生宴会好好招待大家。”白仁滋眼角含笑,悦耳的声音如一股电流在每个人的心中激荡开来。 李旦退出宫殿,轻拂衣角,加快脚步来到在殿门外等他的蓝纱蒙面的女子前,躬着身子,低低说道:“陛下随我去厢房吧。” 厢房外就是个大花园,时时鸟语花香,那些笑语拂面的宫婢身着的衣料都是上等的绸缎。千恋姬站在窗前挑眉叹道:“这白雾国可真是富饶啊!”嘴角的笑意谁也捉摸不透,“要不是孤出来,还真不能见识到如此多的奇观。” 终有一天这般富饶强大的国家也得臣服在自己的脚下。 千恋姬思及此低头注视着自己隐在罗纱中脚,层层征服的雄心不断地激荡,幻化成嘴角隐忍的笑意。 夜幕慢慢垂下,这代表最精彩的时刻就要到来了。整个皇宫到处都是灯火通明,宫女端着果盘玉酒不停地穿梭。 宴会的宫殿外沿道路站着两排铁甲士兵,各个表情严肃,像雕塑般纹丝不动,宣誓着国家的強大根本不会被打败。每个人走过都会被震撼。 布置得席坐都已坐满了人,不少也不少,位子的顺序也安排得恰如其分,没有偏差也不会让人不满。 “看来这白雾国的皇后倒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物啊。”千恋姬徘红纱缎遮面,露出笑颜盈盈。 “这位皇后是丞相之女,才德兼备,文彩亦是不凡。”李旦望着偌大的装扮得富丽堂皇的宴会殿微笑着轻拂胡须。 千恋姬低头沉思片刻,抬起脸的瞬间又换上了妖艳的杏眸:“可惜这种才女未必能得到君主的怜爱。” 李旦笑而不语。 吉时已到,太监细长的假声来回地回荡着:“宴会开始。” 话音刚落,主角便从主坐的屏风后款款而出,紧跟而后的当然是皇后。 全殿沸腾,激动的时刻终于来了。酒席两旁的人刷地站起来,恭贺道:“祝陛下福寿无边。” 千恋姬依旧坐着,透着黑压压的人、浮荡的雄厚的祝福声直勾勾地眯眼瞧着那一身华衣美服,面露幸福红晕的皇后。皇后似乎感受到这种炽热的目光,寻眼望去,看到一个面纱遮面的女子竟然如此藐视地坐着,心中不悦,嚅动嘴唇想向身边的夫君说什么,但怕破坏气氛便什么也没说。 千恋姬冷眼浮笑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暗叹这位皇后够识趣。自己亦是一国之君岂有向他国之主俯首敬礼的道理,即便他的国家比自己的强大也不行! 得到允许后这些人又齐刷刷地坐下。 “赐酒!”得到皇上的示意,总管太监宣道。 白仁滋平胸举起酒杯,满殿的人亦高举酒杯。千恋姬捏指拎起酒杯,满眼的笑意却是对着那位皇后,向她轻颔后掀起面纱饮尽,末了还不忘把空酒杯给她看。那位皇后不禁面色微微发白,眼中闪现怒意,因为自小受的教育不得不强压了下来。 “陛下。”李旦看到皇后面色有丝怒意地朝这边张望便知道了是她这个罪魁祸首。她平常看上去筹谋在心,威严四溢,可骨子里还是藏着小女孩的调皮。想必刚才他夸了这位皇后,她一定不服输,才挑的衅。 听到老师的提醒,千恋姬微微耸耸肩,这才安静下来。随众人一般品尝自己面前案榻上的佳肴。 浓妆的舞姬犹如一只只蝴蝶飘飘而来,乐曲一只紧跟着一只。气氛到了高潮。 看到那双双盯着舞姬裸露的肌肤的色眼,千恋姬心中就感到恶心,同时也替这些审美观糟糕的人感到惋惜,“我的千与国的美女那才叫美女。”李旦听闻她轻声说出也悄悄附和道:“是啊。” 天下第一美女就坐在这里,这些人真是没眼光啊。李旦虽老但却依然俊朗的容颜上唇瓣紧抿,轻轻摇头。 飘着熏香的烤乳猪从殿外一盘盘抬进来。最大的一只理所当然呈上给了皇上。 烧烤一直是千恋姬的最爱。李旦用盘中摆放的小刀满满切了一盘放到她的面前。他对待她就如对待自己的女儿。千恋姬知道如此才会依赖他,即使在知道了尔虞我诈之后还是放心地依赖他。有时她想问老师为什么一直都未娶亲,每次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她不想老师不开心,也许他有自己的苦衷。 她还不忘一直坐在自己身后的申华,不时地将自己盘中的食物递给他,还亲自给他斟酒,让他受宠若惊。要知道卫护的责任是保护主子的安全,主人在用餐,他们就必须警惕地探望四周,而且没有资格和主子一起用餐。满殿的大臣都有自己的贴身护卫,他们也像他一般坐在主子的背后,却享受不到他这般的待遇。看着他们眼巴巴地看他吃,申华对千恋姬的感激不胜言表。 李旦暗中点点头,这就是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愿意为她买命效忠的原因。对待敌人就必须心狠手辣,对自己人就必须体贴谅解,这才是做好帝王之道。看来她已参透的差不多了,即使没有他在身边他也放心了。 星空稀稀朗朗,俨然已是后半夜,但整个皇宫还在疯狂。歌舞依旧不断。都打算狂欢彻夜。 第八章 酒过几巡后,白雾国的君主从高高在上的锦绣玉座款步走下。他看上去兴致不错,而且酒力很强,喝了那么多杯竟面不改色,不禁又让人钦佩万分。 白仁滋一个案榻接一个案榻地敬酒,谦虚地表达着对该国使者能到来的感激。他身边的侍女遂一杯接一杯地斟酒。 来到了千与国使者的案榻,依旧说的是那些场面话。李旦站了起来,千恋姬还是坐着。别国的使者看了不禁恼怒,背地里责备她的无礼。她却充耳不闻。白仁滋作为一国之主自然不好计较,而且今天又是自己的庆生日,只得笑笑。 李旦亦不多说:“谢谢陛下的抬爱。”仰脖一干而尽。 原以为会离开去别榻的白仁滋却驻足不前,笑眼看着这名蒙纱女子,问道:“这位莫不是李丞相的闺女?” 李旦应道:“小女无礼,还望陛下海涵。” 白仁滋笑着挥挥手,低头看向她问道:“不知丞相千金可否赏脸喝杯酒?” 千恋姬笑意深种,娇柔无比地徐徐起身,将手中的酒倒在地上,指着他身边的侍女道:“我要尝尝陛下的酒。” 满朝一片唏嘘。 白仁滋不解地道:“你我的酒是一样的。” “可……我就想尝尝陛下的酒味是如何的。”她的软声软语叫人不忍拒绝,也不好拒绝。 白仁滋面色竟露出尴尬,皇后也略显紧张地站起来朝这边眺望。 在众人的期待观望下,只好吩咐那侍女把她的酒杯满上。 白仁滋看着她将酒杯慢慢移至唇边,面色有些无措。 千恋姬细细品尝,忽地柳眉一挑,满眼的精光迅速褪去,失望地低语道:“早知道不喝你的酒了,果然和我的一模一样。” 殿中一片哄笑。 白仁滋僵硬的脸颊才慢慢缓和下来,附和着讪讪笑着,但无半点笑意。 “你又在无礼了。”李旦一面斥道,一面赔罪,“小女年幼,陛下不必和她一般计较。” “丞相严重了,此女甚是可爱。”白仁滋缓缓移足去别榻,眼睛还依旧投放在她的身上,忽见她朝自己一笑,像做错事似的腼腆垂下头,装作和人在聊天。 千恋姬收回目光,喝了杯自己榻上的酒,嘴唇微抿:“这才是酒啊。” “陛下,刚才臣逾礼了,请陛下降罪。” “老师做的很好。”千恋姬斟了杯酒给他,“孤一直当做孤是你的女儿。” “陛下……”李旦眼眶微微湿热。 “老师。我们干了这杯酒吧。”仰面饮酒之际眼角斜看向皇后。唇边泛着丝丝笑意。 ******** 沉睡了一个早上的宫殿渐渐恢复活力。昨晚的宴会一直持续到鸡鸣时分才依依不舍地散了。 千恋姬伸了个懒腰,坐在窗台旁,素白的脸色,稍微有点血色。透过强烈的阳光看着遥远的边际。 “陛下,您的心又在痛了。”李旦遮掩不住内心的担忧。两年前她虽没有吃千治于暗中下的毒药而是选择了服下西红散来分散那些人的注意,原本这药是无毒的,可百药亦有禁忌。服此药者短时间内不能伤心,而她还是伤心了。 千恋姬在服下西红散时已知道不能伤心。伤心……当时以为自己不会难过。可是灵儿的死竟是有那般大的力量,狠狠地拨断了她的心弦。无毒之药变成了凶猛的毒药,慢慢一点一滴侵蚀心房,拔除不去,除非…… “陛下,毒已不能不除,为了您的生命还恳请您牺牲那些不重要的东西吧。”李旦恳求道。毒素已经积压了两年,眼看一年比一年发作得猛烈,心痛一次比一次剧烈,他也不敢再想象再一次发作时那不可收拾的景象。 千恋姬沉吟,她知道只有那种办法能救自己了。可那么宝贵的东西真的要牺牲吗?值得么……一旦牺牲了,一切就由不得自己了。 “李丞相,陛下命老奴来看您是否已经梳洗,”一名小太监堆满笑容,说话不时地向千恋姬这瞟,“陛下想邀请您和相府小姐到后花园赏花。” “赏花?听起来蛮不错的。”千恋姬眼角流光四闪,揶揄道:“你们陛下的雅兴不错嘛。” “还请公公你带路。”李旦见她有此意愿,便答应了。就在那太监满意地转头带路时,低语传到了他的耳内“孤答应了老师你刚才的提议。” 李旦身形一晃,莫不是……看着千恋姬歪笑的红唇,恍惚间不知是喜是愁。 千恋姬的光彩压下了所有的光芒。所到之处连花也无地自容地枯萎了。不仅是男人还是宫女都情不自禁地驻足欣赏,就连不懂男女之情的太监也被痴迷住不能自拔。千恋姬的美貌片刻之后,传遍了整个宫廷。 “李丞相家的小姐真是绝色。”白仁滋看得呆了,半天才喃喃说出口。 千恋姬嘤咛一笑,手绢在他面前一扫。这种无礼的行为让旁边的侍卫吓了一跳。千恋姬自行坐下后,轻轻叹道:“陛下原来那么喜欢站着。” 白仁滋面颊发红,讪讪地坐到她的对面。 “启禀陛下,臣还有事要办,就告辞了。”李旦知道白仁滋有话要和千恋姬说,自己在这只会多事。 “你就退下吧。”白仁滋点点头,又是一副帝王威严的表情。 “有什么花开了,请我来欣赏?”千恋姬不客气地从果盘里拿起苹果。 “你为什么不怕寡人?”白仁滋和煦地笑着,见她不搭理他,只好说出自己的目的,“寡人是来感谢你的。谢谢你昨天喝了寡人的酒。” “哦?”千恋姬装模作样地吃了一惊,“你不将我打入大牢就是我的福气了吧。”说完凤眼婉然流转,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你昨天帮了寡人。寡人心中感激不尽。”白仁滋哈哈大笑,“寡人欠你个人情,谁敢对你那样无理。” 人情?忽然想起两年前也有个人说欠她个人情要还的。怎么她老是做赚取别人人情的事……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谁也想不到堂堂的陛下喝的酒……”她抑制不住地手帕捂嘴,笑得发钗乱颤,还不忘断断续续地打趣道,“皇后给你出得这个主意真是……绝啊!” 白仁滋强烈地被她绝没的笑容和活泼豪爽的性格吸引着,沉默多年的心第一次有了跳动。稍稍板起脸,喝退左右的人。谈谈地开口:“寡人不怎么能喝酒,没有办法啊。” 千恋姬理解地微微点头,惊奇地问道:“昨晚陛下有喝了一缸的水么?”然后漫不经意地咬着水果。 白仁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昨晚是喝了很多水,几乎是被水灌饱了。在别人眼里他是千杯不醉,可酒量再怎么好也不可能没有一点醉意,而他又不懂得如何装醉。那时恐怕早就有些人开始怀疑了,幸好有她这一闹,打消了那些人的猜测,也保住了白雾国的面子。 “你该怎么谢我呢?”她有些撒娇的意味。懒懒的声音听起来酥酥的。“昨天的烤猪味道不错呢。” 白仁滋会意,招来站在亭外的太监:“吩咐御厨房今晚寡人要烤猪全席。” “白哥哥真是善解人意呐。”千恋姬对着他笑,“我能叫你哥哥么?” “正好我差一个妹妹。”他深深佩服她的大胆。相反这种大胆带给他沉闷宫廷中所得不到的快乐。 “陛下为什么事这么开心呢?”皇后慢慢踱步来到身边,一脸的温柔笑容。 这一霎那千恋姬瞥见了他脸上忽闪的一丝不满。果然不出她自己所料,才女未必能得到皇帝的垂爱。 “皇后姐姐,白哥哥在和我说晚上吃烤猪全席呢。”千恋姬宛如一个可爱纯真的少女,处处刻意显示着她的清纯。 苏婉卿眉头皱了一下,让人无法察觉。表面依然还是刚才的贤德温柔,微笑着坐在他们中间。“陛下如今没有兄弟姐妹,妹妹正好可以陪陛下散散心。”她将妹妹两个字说得极重。还在寝殿的她一听婢女禀报陛下正和千与国丞相的千金在后花园赏花,就急匆匆赶了过来,一路听见一群宫女在窃窃私语,都夸臣相千金是何等的绝色,不禁大惊失色。远远地就看见他们谈笑风生,顿觉怒火中烧。从小女子贤德淑惠的教条又迫使她拿出母仪天下的肚量。 千恋姬好似没有听出这话中话的意思,仍然娇美地对着白仁滋笑。苏婉卿看在眼里怒在心中,她不能容许有人勾引他的丈夫。何况这个丞相之女昨晚还在宴席上向她挑衅,这让她越来越吞不下这口气。 看着她的表情,千恋姬就已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她的读心术可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白哥哥,皇后姐姐这么漂亮,你们的孩子也一定很漂亮,我什么时候能抱到啊?” 苏婉卿脸色一白,这触到了她的痛处。父亲千叮万嘱要她一定要尽快生个皇子来巩固苏家在朝中的地位。有了皇子她的皇后位子也无法动摇,这个她自然明白,可自从洞房花烛夜以来,他……思及此无法自己地哀怨顺着视线浓浓地包围住那名男子。他的夫君。 原来如此。千恋姬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挡不住她眼神中流露出的不怀好意的冷笑。 第九章 用完晚膳夜色早已全黑。白仁滋走到千恋姬面前,邀她一起夜游御花园。苏婉卿想说什么却什么也不好说,只能恨恨地瞪着千恋姬。 千恋姬虽然头后没长眼睛,却很敏捷地抓住了苏婉卿的怒气。笑着对白仁滋说:“白哥哥,我还没有在晚上出去过呢。会不会怕人啊?”那笑是有意笑给苏婉卿看的。说不清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她。是女子的天生第六感告诉她那个苏婉卿必须得除掉。没有理由。 白仁滋像个大哥哥似的揉揉她的头,有意吓她道:“会怕人噢,你还敢去么?”因为千恋姬比他小六岁,他理所当然地把她当作小女孩。 可她早已经不是孩子了,两年前就不是了。 “有天子护我,我才不怕呢!”说话间两人就消失于夜色中了。 “李丞相,”苏婉卿语调温柔,看着他们远去的眼神却是阴冷可怕,“你和你家千金什么时候回国啊,其他使者都在下午离开了,你不觉得你们留在这里很孤单么?” “皇后,我们本也打算下午走的,无奈陛下一再挽留。”李旦恭敬地答道,将责任都推到她的君主身上,好不高明。 苏婉卿身形一顿,继而软语劝道:“那丞相明天回国吧。你们的皇帝想你们呢。” 李旦弯身行礼毕,回身叹了口气离开了。他不是不想回国,可他的女皇现在正玩得起劲,怎么由得他作主。 ******** 两个婢女各提着宫灯在两旁照明。夜色中的树木阴森森的,伴随着忽起忽灭的蚊虫嘶吟,的确是别具一番风味。 蓦地,一个黑影跳到千恋姬的脚上,毫无防备地引起她的张皇惊叫。心脏因毒素的积累早已负荷过重,这一叫无疑伤着了心脉。 “没事,是一只青蛙。”白仁滋情急之下将她拥进怀里,看清是什么后吁了口气。却发现千恋姬小脸苍白,捂着心口在发抖。觉察情况不对忙命婢女找太医。 “不要啊!白哥哥,我只是吓着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她不能让人知道自己中毒已深。 此刻竟然毒发!这些天渐渐频发,她早已不堪重负。 感觉到她住抓住自己手,白仁滋心头一暖,将她抱到不远处的石凳上。吩咐婢女端来参茶压惊,片刻见到她的脸色慢慢恢复才放下了心。 气氛有些奇妙,没有话说就这么静静看着黑暗。不知道该找个什么话题。 “白哥哥,你不带苏姐姐来,万一她生气了,你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千恋姬语气中带着嘲笑。 “不会。”他细长的眼睛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千恋姬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说不定她可以帮他,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哥哥应该多娶几个妃子,生几个皇子公主。这个皇宫才不会太冷清啊。” 白仁滋眼睛一亮,问道:“你可有有了人家?” “我爹可不敢替我作主呢。”千恋姬一板一眼地说着。 “胡说,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千恋姬耸耸肩,一脸的无辜:“我爹要我自己作主,我也没有办法。”笑话,这世上有谁敢给替她作主!? “那妹妹可有意中人?”白仁滋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态,竟然期望她回答没有。 “没有。”她害羞地低下头,眼睛满是狡黠。 白仁滋心头一阵狂喜。按捺不住乱跳的心,声音竟带些沙哑:“你觉得寡人可好……” “白哥哥很好啊。” “那……”白仁滋突然有点扭捏起来,“寡人……想你父亲提亲可好?” “嗯?”不解地看着他。 “……嫁给寡人可……好……”凝视着她的眸子。 这么快?太快了!才区区几天,这爱也太随意了。 帝王无真爱。 浅笑地摇摇头:“不好。”见他追问,悬疑地说道:“没多久你就会知道了。哥哥,我困了,送我回去吧。” 白仁滋犹如冷水泼身。这么多年来进献给他的女子不计其数,她竟如此不屑。可早习惯的帝王尊严还是压制了他心中的多多疑问。 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 天一亮,李旦就来请辞。千恋姬跟在后面。 苏婉卿本来准备了好多话用来劝白仁滋让他们走,出乎意料的是他竟一口答应了。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也不明所以。 望着千恋姬离去的窈窕背影,他的心中沉闷闷的,有丝忧伤。不觉中眼眶雾气一片。他第一次有这种体会。这么的身不由己,情不自抑。 李旦也有点惊讶,原先他推测的难道是错的?看来他是越开越读不懂她了。 千恋姬却笑得很灿烂,眼眸中的妖艳丝毫不减。横扫皇宫四周,这里的不久就会是她的了。 ********** 坐在马车内,闲着无事,他们都闭眼休息。马车一晃一晃的,大街上的人嘈声喋喋不休地在耳边回荡,嗡嗡的,像一个圆盘不停地旋绕,吵得人神志混乱,千恋姬觉得心口堵得慌,眼睛有些晕眩。蓦地,惊恐地睁开眼,难道毒素快转移到眼睛了! 马车就在这瞬间翻倒在地。千恋姬整个儿栽倒。李旦撑起身子,慌张地将她扶出车外,向车帘外喝道:“怎么回事?” 千恋姬晕晕眩眩地站稳脚跟。街道一片狼藉,一群人厮杀成一片。随时都看见有人倒在地上。 申华护在他们身前,沉声道:“陛下,我们暂避一下。”千恋姬点点头,她身体不适,也需要休息。被李旦扶着慢慢转身的霎那眼角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偏头细想终不得答案。 那厮杀的两股势力渐渐实力悬殊可见。穿着黄衣的一群人眼见抵挡不住了,两个人护住中间的灰衣人向东逃走,余下的人誓死断后,拼死拖延时间好确保自己的主子能顺利脱身。 那逃走的三人溜进一条小巷,孰料早有杀手埋伏。那两个穿黄衣的人奋力厮杀,可寡不敌众,都身中数刀,却毫不在意,极力护那灰衣人,眼见体力快不支,求到:“陛下,您快走!不要管我们了!”那灰衣人一怔,坚定地与他们并肩作战,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愿。那两人急了,杀红的双眼蹦出血丝,鲜红的血不住地自嘴角流下,都来不及吞下去,狂吼道:“陛下,您快走啊!” 灰衣人紧咬牙齿,深深地看着他们一眼,纵身向相反的方向跑远。早流血成柱的黄衣人见主子全身而退,放声狂笑,丢下早已没力气握住的刀,向那群杀手身上扑去,以身做盾,阻止他们往那方向追去。顷刻,都化身为碎片,血肉漫天抛洒。 灰衣人跑到大街上,两股杀手发现了他的行踪,凶险地向他一步步逼近。难道是天要亡他?不服气的苦笑着,罢罢罢,要他的命就拿去吧!正当他要放弃时,他的身子被冷不迭地一拽,有一双冰凉的手用力地紧拉住他。 说是迟那时快,他们身后一个个黑影仿佛从天而降,排成一个包围圈将那两群杀手团团包住。剑影刀光刷刷闪动几下后那些黑影又都眨眼一晃地消失了。留下的只是那些杀手睁大眼睛、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变成一剑封喉的尸体。 没跑多远,千恋姬就虚喘不止,心口生疼,频频咳嗽。对那灰衣人断断续续说道:“找……一家客……栈。快!” 他得救了! 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女子,她似乎很难受,拼命地用手抵着胸口。她是谁?为何要救他?忽地撇到那藕白的手腕,一串玛瑙珠手链。一颗颗色泽圆润,艳红耀眼。心内一颤。 她!竟又是她!黄意啸溢出满腔的激动,他乡又遇故人,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还记得两年前,自己还是奴隶…… 她总是救自己于困境之中,可为何每次总是在自己非常狼狈的时刻。难道是上苍刻意的安排? 这些年他一直有派人去千与国找她,可都一直杳无音信。此刻她却如从天而降般在自己身侧……黄意啸眼内暗涛翻滚,晦涩暗深。找了两年,思了两年的人儿…… 屋内一片安静。 千恋姬觉得心口好多了,遂拎起酒壶倒了一杯。 “你怎么在白雾国?”千恋姬晃动酒杯,“还被人追杀。” 黄意啸也不知该怎么说,探到他那哥哥逃到了白雾国的消息,他这次本想亲手抓住他,谁想中计被埋伏,自己的亲随都身首异乡。一想他们不顾性命保护自己的画面,心内就一阵揪痛。大口地不停地喝着酒。斜眼看到千恋姬似笑非笑的脸庞,苦笑自己堂堂一国君主竟被一女人所救,而且不止一次。想到他将被定格为危险人物,苦笑了出来。 “我们干一杯。为我们有缘分再次相遇。”千恋姬举起酒杯与他的酒杯清脆地一碰。 是缘份啊。这种缘份他不想放手。 黄意啸又为自己倒了杯酒。有些醉意地问道:“你可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千恋姬哈哈大笑,锁定住他的眼睛反问道:“你呢?” 两人不谋而遇的眼神正好说明了一切,不禁又是狂笑。 坛里的酒越喝越少,人也越喝越醉。 一丝剧痛传上胸口,犹如千针万针在挖她的心。千恋姬颤颤巍巍地按住心口。紧要的嘴唇越发地白得碜人。毒素不会现在又发作了吧?!不过才间断了不到一个时辰。只觉内脏搅滚,没有申华给自己运气压下去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恐怕也压不了几日了。 抬眼看见醉醺醺的黄意啸,心神一凛,这难道是天意? 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抓住他的手轻轻放到她的脸颊上抚摸。诱惑贴近他的怀里,娇媚地吐着热气问道:“我漂亮么?”黄意啸触觉怀中不住磨蹭的柔软,酒精刹地沸腾。一股热源在他体内四处冲撞。本来的情愫霎那冲出禁锢,眼中立即充满抑制不住的情欲。 第十章 千恋姬柔韧的唇瓣覆了上去,灼热的舌掠过他的唇,轻轻地撕咬。柔软似柳的手在他的心口肆意地撩拨,像一把火窜到他的腹部。这是她第一次挑逗男人,在梦花楼学到的种种御男术今天终于有了实战之地。 黄意啸闷哼一声,在也控制不住地狠狠拥住她,细密的吻如狂雨般落下。主动迎向她,缠住她的舌,狂躁地探索深入,辗转反侧。重重地压住她,抚摸她的身体。 早已寸丝未着的千恋姬迷离着眼眸,左手攀上他赤裸的背,胸部的柔软漫不经意地在他胸口摩擦,勾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耳侧娇喘,轻轻呻吟。右手不断地往下,深入他的衬裤内,生涩地碰触他硬得发烫的男性欲望。黄意啸彻底崩溃,闷吼一声。 千恋姬倒抽了口凉气,下身的撕裂之痛钻心如肺。黄意啸僵硬着不敢动,涨红着脸硬憋着蠢蠢欲动的欲望。平息了一会后,千恋姬感到心脏明显轻松了很多。 一股欢愉和兴奋从先前的疼痛中脱颖而出,情欲渐渐地代替了理智。血液的沸腾让两人攀上了高峰。她情不自禁的放声呻吟伴随着他粗嘎的狂吼。 待恢复了平静后,千恋姬疲惫地趴在他的身上。听这他平稳的心跳。涌上莫名的惆怅,缓缓抬头看着他熟睡的容颜,还是一如往昔的英气。 “对不起,我要走了。不知何时才会再见面。如果再见到我就忘了我吧。”她是女皇,有自己的使命。她哀伤地再次轻柔地吻上他的额头。手中的白玉小瓷瓶在他的鼻尖晃了晃。确定他已经沉睡过去,扳开他抱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虚软地穿好衣服。 关上门的刹那,她清楚以后的路是她的不归路,非走不可的路。 李旦焦急在另一家客栈内辗转踱步。刚才街上混乱,多人厮杀,显然是江湖上的仇杀,陛下此刻不知所踪,真怕被…… 申华则跪在地上不知多久了。 当千恋姬出现的时候,李旦几乎是惊呼出声。关切中是这不住的责备:“陛下,您出去怎么和老臣说一声。把老臣吓死了。有没有受伤!” 千恋姬笑道:“孤只是有件东西掉了,就出去找了。孤没事。”看见申华还跪着,便命道:“你起身吧。等孤死了你再跪吧。” 李旦闻言叹气不止,她这么轻松地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实在不像话。 “赶快赶路回国吧。” “是。” 马车摇摇晃晃,飞快疾驰。 转手碰触她的手腕,身子一怔。陛下的毒何时解的?李旦愣然地看着在马车上已浅眠的千恋姬。难道她和那白雾国的皇帝……今天她为了救黄意啸召唤了影卫。这是她第一次召唤,没想到竟有那么大的威力。简直以一当十。 影卫是千与国最隐秘的机构,直间听命于帝王,而且粉身碎骨至死不渝。 记得小时候母后曾给她介绍过个人,那人全身充满死亡的气息,好像整天都生活在黑暗之下。这个人就是影卫长,母后还开玩笑说:“只要给他两百名影卫他便可以打出一片江山。”那时给过她一块玉佩连着一支拇指大小的翡翠笛,并再三嘱咐以后若有生命之威就吹这支笛子,必会有人救她。 那时她还小,哪会记得,可母后香逝前一刻苦苦挣扎着最后一口气不是说别的,而是反复说着一句话,直到她背给她听才依依不舍地闭了眼。所以她没有再忘记。 “吹玉笛,影卫会永远效忠我一辈子。” 千恋姬默默念着,每当说着这句话就有如见一次母后。为什么会永远效忠于我?虽然那时她还小,可那个影卫长看着母后的那种幽怨哀转的眼神,在她懂了情事之后终于明白,那是一个男人深深爱慕一个女人的眼神。想必母后是知道的,才利用的吧。 回到千与国,千恋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秘密见了钱羽,那个影卫长。此刻他就匍匐在她的面前。望着那还是一层不变的黑衣,徐徐开口道:“起身吧。” 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他似乎比以前更没有感情了,眼神好像雕塑般木滞。 “记得孤初次见你的时候,孤还在要母后抱。如今再次相见竟是个了那么多年。”千恋姬如雾般的眼睛好像能穿越时空,幽深神远,“孤和你一样也思念着母后。” 直至听到最后一句话,那钱羽的眼波才有晃动。经历无数风霜的干涩嘴唇细微地蠕动了一下。这根本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母后说影卫会永远效忠于孤。孤相信母后也相信你。”千恋姬与他面对面,“你的衷心孤深信不疑。这种忠诚是你为深爱一个女人的付出,这个女人自然是我母后。” 钱羽啪地跪下:“陛下……”他深埋的心思被一语戳破,神思颤晃。这深藏的爱支持他活到今天。如今陛下洞悉了这一切……他不怕死,他怕如果赐他死罪,那他就不能实现他对她的誓言了。 他在她面前发誓会永远保护小公主,话语犹在耳边。 对爱人的承诺比什么都重要。 千恋姬亲自扶起他,解释道:“孤没有怪你,反而是欣赏你是敢爱敢恨的汉子。你对母后那不求回报的爱让孤好感动。孤想知道‘影卫’。” “是为了能更好的保护您。”钱羽仿佛置身在那他答应做影卫的日子。 银姬看着小床上的女儿面容上浮着担忧。她的女儿长得比她还美,将来必定会和她一样感情坎坷。将来经历的劫必不可少。 银姬愁容满面地转过身,对着钱羽叹道:“该怎么办?” 钱羽当即跪下,沉重地说道:“臣一定尽力保护小公主。” 银姬闪过一丝哀转:“我早已是千与国的国母,不会也不能给你我的爱了。你还是娶妻生子,过你的日子吧。” 钱羽大骇,忧伤难以自抑,他自小就保护她,看着她心里就感到幸福:“臣既然是皇后的贴身护卫,臣就一辈子不离不弃!”仿佛说着爱的誓言。 银姬怜惜地轻抚他的面颊,半晌才开口:“你能为我抓牢影卫的势力么?那里终日不见阳光,你……” 钱羽饱含着感情的酸楚无边地漫溢,几乎憋着哽咽道:“臣愿意。”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啊!哪怕让他就这么在黑暗中腐烂他也愿意。 “我要你发誓要永远效忠恋儿。”银姬抓住时机,她要的就是这个誓言。 “臣发誓!” 千恋姬当即愣住。她的母亲是为了她而利用了他的感情么?他却甘心承受。那支玉笛本是他送给母亲的,母亲却当作一种誓言转送于她,这誓言就像一根生命线牢牢地牵住他。 千恋姬深深凝视着他,一种思想跳过她的理智呼啸而出:如果今生能有如此的爱便就满足了。“以你的修为可以做孤的将军了。现在孤不缺保护的人,却没有冲锋杀敌的人。你为何不走到阳光下,带领你的影卫为国争光呢?” 钱羽内心激起层层涟漪。阳光,他好多年没有接触了,还能拥有么?他的影卫军都能生活在阳光下,那这还是影卫么?可以么? “怎么不可以?谁规定影卫就不能拥有阳光!”千恋姬话语间放射出道道王者霸气。一切就让她重新定义吧。 她从腰间卸下那块连着玉笛的玉佩。让它们分开,将玉佩递给钱羽:“孤将这玉佩还给你,至于这玉笛孤会放在母后的皇陵。以后你对玉佩说话母后也能听见了。”它们本是当年的定情物,这情不知有几分真切。玉佩是母后赠与他的,却不知为何也被母后给了她,现在物归原主,也可让他情有所思,算是给他的安慰吧。 钱羽抚摸着玉佩浑身弥散着浓烈的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有带着那如故人般千年终于相见的难以相信。母后是多么残忍啊,竟会这么绝情地对待深爱她的男子。千恋姬说不出的酸楚。 “谢谢陛下,可臣一日为影卫终身为影卫……已……不可更改……” “为什么……”什么意思,难道有苦衷么?“可由什么利害关系牵制住你?” “臣还不能说,望陛下赎罪。” “你可想好了?” “是。”闭眼应道。 “罢,孤也不逼你。你……退下吧。”挥挥手。 “谢陛下恩典。” ******** 皇陵如旧,只是冷风凄凉。 “母后相信你看到这支玉笛的时候心中有点愧疚吧。谢谢你的绝情是为了保护女儿,现今女儿长大了,母后不必在操心了。我已替母后了了这桩情葛。不必再牵挂。”千恋姬将玉地放在母后皇陵的墓门旁留的一处壁缝里。不舍地将面颊贴在墓门上,感受着那嗖嗖的冰凉,“母后,女儿又要走了。看着女儿强大千与国吧。” 一场旷世盛宴就此拉开帷幕。 第十一章 秋猎是每年举行一次的重大又宏大的盛况。各国的皇帝都会参加。这是老祖宗定下的日子,原意是要通过这次活动来促进各国的友好相处。而秋猎的地方是一个独立的森林,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在森林的中心建有宫殿,只有在这个时刻它才会充满人气。 风格古老的宫殿并没有因为那些高贵的人而人潮汹涌。没有哪个国家的军队驻扎,没有那长长的御林军。每个国家的皇帝只是带着几名随身卫士。但他们并不害怕遭到哪个国家的刺客暗算,因为只要他们出事,那么包围在森林外部的军队就会冲杀进来。因此,这波澜无痕的森林却被蠢蠢欲动的几百万兵马捆绑着,好像是黑暗中的无数精灵,深藏在汹涌的肃杀中。 正殿中已坐了九个国家的皇帝了,扫视四周,赫然在目的是两个空着的位子。这些尊贵的人都喝着茶沉默无语,刻意显示他们的雍容气质。 “千与国的陛下驾到!”殿门口不知是哪位公公发出的通传。 这声尖长的男女相混的音调立刻破坏了殿中幽冷的气氛。那些身份尊贵的人按捺不住地骚动起来。原本还互不理睬的人此刻却笑谈的起劲。话题无离不开“听说”这两个字。 “听说这位女皇是个绝情的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叔叔呢!”“听说这位女皇是个绝色美人呢!”“听说这位女皇生活糜烂……”“可不是!还开了家男妓院,她自己就经常光顾。”…… 这些人哪像个一国之君啊,简直就是市井长舌妇。白仁滋反感地摇摇头。他当然也听说过这位女皇的风流韵事,传言说她艳丽无比,却情人无数,更是传言她的男人多得不计其数。他很想看看这是什么样的女皇。 一身粉色曼妙身影自殿门外的强烈白光中缓缓走出。所有的声音被无形地压下,一个个突出了眼珠子直直地望着,有的甚至连动作都定格了,驻立停顿在嘴角的茶杯都没有神思去放下。 千恋姬径自坐下,品了口茶,展开艳丽的笑容对着大殿盯着她发呆的那些皇帝说道:“你们刚才在谈论什么?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刚才所有定格的气氛像变魔术般又恢复了往常,那些人还像先前一样品茶的品茶,只是神色都不自然,不住地偷偷看着千与国的女皇。她的美貌太让他们震惊了,此时他们想的就是回国后废掉那些后宫的嫔妃,与她相比那些他们以前还当作美人的嫔妃简直是狗屎! 千恋姬平静地品着茶,煽动着的睫毛下的眼眸淡淡地扫视四周,这些人的表情叫她恶心。忽地视线驻落在一身白衣的白仁滋身上,对他礼仪性的一笑。他比半个月前清瘦也憔悴了很多。看着他惊讶而张开的嘴唇,千恋姬又是歉意的报赧浅笑。 白仁滋不相信自己千思百想的人儿竟活脱脱地出现在面前,而且身份还是千与国的皇帝!一个他一直想见识的风流女皇!这多么不能让他接受! ******** 千恋姬在住的寝殿中收到白仁滋的纸条,约她在偏殿的亭中相见。她早就知道他会找她,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她当初冷落了他,今天是不是该给点他甜头了?她玩味地将信放在蜡烛的火焰上,让火舌舔舐吞咽了它。 黑夜下一切静的怕人,尤其还在这深山老林。申华要随身保护她,却被她拒绝了。 偏殿阴森地可怕。呜呜的风声无处不在地哀号。 “白哥哥!”千恋姬看到亭中亮着灯光的白色身影立刻扑了上去,“我好想你。” 白仁滋感受着胸前的软躯,喉结抑制不住地在蠕动。自从那日她走了后眼前无一处不是她的身影,萦绕的都是她的笑声,梦里都在期望她不要走,永远陪在他的身边。他伸出的双臂快要环住她时又被他硬生生地放下。“千与国的女皇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喉咙无比酸涩。 “白哥哥……” 看到她眼眸中受伤的色彩,他的心在痛。可他们是两个国家的皇帝……是啊,当初他还向她求婚了。一个国家的皇帝向另一个皇帝求婚,多么地可笑!她欺骗了他。“你我都是一国之主,陛下怎能叫我哥哥。”白仁滋转身不愿看她。 “白哥哥,你是在生我的气么?”千恋姬小声地求问道。 楚楚可怜的微弱音调激起了白仁滋心中的不舍。他微微侧身想看看那可爱人的脸,可身为王者的傲气随时随地都在提醒着她欺骗过他。随即又握紧拳头坚定地背过身。冰冷地说道:“寡人不记得我做过你的哥哥。” 千恋姬怔着含满泪的眸子,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一切好静,显得莫名其妙的诡异。有点寒冷的秋风窜入他们的衣襟,不停地撕扯着,摇拽着。 “白哥哥,这些天我好想你啊。真的,今天看到你我很高兴。真的。”说着泪珠不断地滑下,浸湿了衣领薄纱。 “能得到情人无数的美丽女皇的思念,真是荣幸啊。”讥笑的嗓音穿透风声,他依旧负手背对着她,似乎很不屑。 千恋姬整个人都僵住了,吸进的凉风堵住了她的胸口,不能呼吸。他竟然是这么看她的! 情人?她千恋姬一向不在乎外界的传闻,因为她问心无愧! 原来他和那些俗人一般,既然被他这么看扁也没必要再和他说什么了,不值得! 愤然看了他一眼,绝冷的嗓音说道:“孤是情人满天下,多谢白兄夸奖!”冷然又是一笑,“刚才孤喝醉了才会胡言乱语,让殿下看笑话了。天色不早了,被人看见免得又要被人说闲话,孤反正无所谓。但如若影响到殿下的名声可不好了。” 愤然离去。 他怎么能这么想她?纵然全世界的人都误解她,她都深信只要无愧于己就能自立于天地。今天她真的是很欣喜能见到他。 她想他,这是真的。他是第一个提出要向自己提亲的人。本以为或许他会不一样,会理解自己,到头都是妄想。 能理解自己的只有自己! 白仁滋,她给过他机会,既然践踏她的尊严,以后就不要怪她的无情了! 几年后细细想来,她的心里一直不肯接纳他恐怕就是因为今晚的芥蒂。可悲可叹…… 站在远处的申华看到她哭着向他这边跑过来,慌忙地伸出手抱住她,急切地问道:“陛下,怎么了?” “申华,我们回去吧。”千恋姬擦擦眼泪,从他的胸膛里露出憔悴的小脸,随即悄悄地拉开他们的距离。 申华发觉自己越界了。 不吭声地跟随在她的身后。又有谁知道他的心思啊…… 两年的心思啊…… ******** 第二天,秋猎算是正式开始了。各个君主都配有自己的坐骑,背上都配有满满的箭娄,左手挎着强弓。 看着太阳的位置,一位太监细长的嗓音划破躁乱:“狩猎时辰到!” 顿时尘土飞昂,每个君王争先恐后地挥策马鞭,急于去争抢猎物。谁要是今天能猎到最多的猎物,那可是很有颜面的。 当白仁滋于她擦面而过时,千恋姬稍施粉黛的脸波澜无惊,好像他压根就是个透明人,稍顷她向着相反的地方驰去。申华跟在她的左右。 马蹄踩在枯叶上,破裂的清脆声立刻扑入耳内,心里莫名地舒畅。 看到的都是些小动物,千恋姬不屑拔弓放箭,倒是申华箭箭中标。他的马背上挂满的那些小动物,有兔子、松鼠、大雁…… 走了好久才终于瞄到一只鹿!千恋姬拔箭对准,那只鹿似乎有灵性,突然撒腿就跑。千恋姬夹紧马肚,飞快地紧追其后。那只鹿因为求生欲,本能地刹住急转弯。马来不及反应冲出了好几十米后才掉头追击。申华毕竟是练武之人,骑马术是必须精通的,他通过积累的经验早就料到会有此,因此游刃有余地跟着那鹿转过弯,一米都没落下。待千恋姬掉过头,申华早随那鹿消失在大树后了。她一点也不恼。因为就在马掉头的画出一个弧度的瞬间她的眼角无意瞥见一抹淡蓝。是她喜欢的颜色。放下追鹿的狂情,默默地注视着那抹蓝。 他似乎是迷路了,跨坐在马上举足不前。 悄悄驱走上前,千恋姬看到的是一张带着病容的清秀脸旁。华丽的衣饰遮不住他的虚软脆弱。带着笑容,千恋姬开口道:“陛下是迷路了么?”看着他的惊讶中透着羞涩,她靠近他,友好地问道:“您是哪个国家的皇帝?” “芜国。”好像没说一个字都很费力,虚气喘喘。 “陛下的身体似乎不好。”千恋姬皱了皱眉头,他的御医都是庸才么?竟照顾不好一个皇帝的身体! “寡人也不知怎么了,今年开始身体就越来越差。”急忙从胸口掏出手帕,又是一阵猛咳,“大概过不了这年冬天了。” 一个皇帝的身体状况是天大的机密,他竟然对她说出了。虽然这些国家中就她一个女皇,身份很容易被认出,但这种信任却是不明所以的。 千恋姬神经一紧,根据她的推测,他被下毒了!和她当年的情况如出一辙,又是皇位之争吧。 无奈又冷漠地低笑着。若有所思。连天都给她机会呢! 第十二章 暮色悄悄拉开帷幕。古老的宫殿此时炊烟缭缭,烧烤的烟熏味弥漫充斥了周围的空气,随风扩散。 殿中人声鼎沸,其中不乏吹嘘攀比之音。众王眉飞色舞,不停地叙述今日狩猎遇到的种种英雄行为,吹嘘如何箭法精准,自己的坐骑是何等的日行千里。完全沉醉在其中。 千恋姬并不开口,仿佛和那些人没有交集。只是和芜国的皇帝遥遥相望地对饮。连眼都不曾斜视看那正中上座的白仁滋。 视线有意无意地飘过那显得刺眼的空座,黄钦国的皇帝竟然没有来参加。 对此不满的还有其他几个国家的皇帝。 只听易国和渠国的皇帝交耳议论纷纷。以前老师就曾告诉过她这两个国家几百年来一直都皇室通婚,交浅深远,一国有难对方都会倾其所有来帮忙,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被其他国家吞并的原因。 “那个黄钦的皇帝太不像话,竟然不把我们诸王放在眼里!”“你有所不知,黄钦国此刻正在内战。为了皇位,做弟弟的要杀死哥哥。”“那谁的机会大呢?”“现在是弟弟掌握了大权,听说哥哥正到我们这些国家求援。”“哦?你说我们要不要帮忙?”“都不好办啊……” 千恋姬假装在切鹿肉,将他们的话都听在耳内。淡然地抬头注意到右侧射来的一柱目光,她没有去看那源头心中已一片了然。只是举起酒杯与芜国的皇帝共饮。 白仁滋听到派出的手下前来报告说两个时辰前千与国的女皇被芜国的皇帝请了过去到现在都不曾回来,心猛地一抽,芜国的皇帝可是传说中的美男子,她这么晚还不回来,会不会……他一直在意她会真的如外界传言一样那样纵情。 紧捏的手指越来越泛白。 第二天那芜国的皇帝就提前匆匆回国了。千恋姬全然不在意,看不出点滴的黯淡,依旧光彩照人。 “陛下,渠国的皇帝派人送来请帖。”小伏见陛下回来了赶紧为她更衣。将今天的事一一说与她听。 小伏是和她一起过来参加秋猎的婢女,千恋姬很欣赏她小小年纪就办事利落,有条不紊,而且沉稳干练。 打开请帖看了一眼,一声冷笑,倒是送上门的! “备下热水,孤要沐浴。” 昨天晚上和那芜律商讨了对策,好让他回国清肃奸贼。现在全身乏得很。 “是,陛下。” ******** 一袭紫衣刚出殿门就碰到了渠国的婢女,看来早已等候她多时。“渠国的皇帝真有诚意。”千恋姬笑着对小伏说着,可眼眸全无笑意。命小伏在殿门等候,千恋姬打上柔婉的笑容就顺着推开的门进入。殿内中央的桌上摆了几盘菜。渠国的皇帝连忙上前迎接,一个劲地说着:“谢谢女皇赏脸。”又赶忙给她拉座位。 千恋姬轻巧地避过了几次两个人的皮肤接触。殿内唯一的仕女替他们倒上一杯酒就小声地出去了。千恋姬心内连敲警钟,顿时提高了防戒。表面上还是一如往常的放松,媚笑道:“陛下请孤过来就为了喝酒么?”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渠高进笑眯眯地亲自为她斟上酒,肆无忌惮地狂伺她的美色,眼中的光芒在她的胸部大放淫光。进一步大胆地握住她的手急切地说道:“一个女人统治一个国家很辛苦吧。”昨天那个芜律都占有了她,为什么自己不可以呢,要知道他的国家可比芜国强大。 “是辛苦啊。”千恋姬像春风拂过似的拂去他的手。心中不禁恶心,他一个老匹夫竟敢打她的注意,瞎了他的眼了!眼睑微微颤动,鲜嫩的嘴唇却像受了委屈似的嘟着。 渠高进看见如此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神乱意迷,心悸浮动。以为她接受了他的情意,暗暗高兴自己这么容易就得手了,伸出手臂就要去揽她的腰。千恋姬翩翩旋身,见他因扑了一个空似乎不很高兴,用丝绢遮唇咯咯直笑,笑得是那么的诱惑。渠高进以为她在和他玩捉迷藏得游戏,逮准时机,出其不意地又扑过来一把抱住她,得意地大笑:“宝贝,看你往哪跑。” 千恋姬闻到他的体味立刻嫌恶,不禁皱紧眉头,瞬间又展开,快得让人捕捉不到。捏住游走在她背上的手,调戏道:“陛下可真是胆子太大了,不怕被人说闲话?”而后重重地推开他。 “寡人只要美人你,哪管的了别人。”说话间又急急趋步而来。 千恋姬连连后退,与之保持一定的距离,善解人意地说道:“被你皇后的哥哥知道了,你就惨了哦。” 他皇后的哥哥就是易国的君主,要是被他知道没准会狠狠责骂他一顿。他的渠国离不开易国这个后盾。渠高进不禁左右犯愁,眼看美人就要投入自己怀抱,此刻放弃满怀的不甘,可又不得不顾忌那易引。 千恋姬拍拍他的肩,提议道:“孤明天自己一个人悄悄过来,我们好好放松一下。” 渠高进一听两眼立刻放光,随即抓住那双柔嫩的手,肉麻兮兮地说道:“还是宝贝你善解人意。” 眼见那双让人犯呕的唇要覆过来,千恋姬抬起纤手堵住,倾身向前覆于他的耳际,缓缓吐气,娇媚地轻语叮咛道:“明天可不要在殿外安排太多的人,走漏风声就不好了。”趁他陶醉之时抽离他的钳制。兀自打开殿门对着一旁等候的小伏低声道:“走吧。” ********** 走在幽黑的廊道内,千恋姬一语不发,隐约感到前方有股人气,停足示意小伏退下后又提着灯笼向前方款款而去。 当烛火之光隐隐照出了那人的身影,千恋姬停驻了片刻意欲掉头离开却被强有力地拽住,可她没有转过头,表明她不想见到他。 那人叹了口气,他还是不放心她,当听说她晚上又被渠国的皇帝约出去至今未回心内不免一阵狂燥。他是在乎她的!“恋姬……” “白雾国的皇帝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千恋姬打断他的手,冷冷地说道。 白仁滋扳过她的身子,逼视着她的眼睛,喃喃道:“恋姬,对不起。”想起那晚对她说的那些绝情地话心就绞痛,那些话就如乱箭刺穿他的心,抽走了他的生命。如今他好后悔!“原谅白哥哥好么?” “孤不记得忧你这么个哥哥。”她撇撇嘴,满脸的不屑。 “是白哥哥错了!”白仁滋心痛地拥住她,他好想拥有她。“白哥哥再也不会那样了,恋姬……不要走。” “走?”她挣扎地推开他,满眼的狡黠,“我干嘛要走?我现在过得很好。” “很好?”白仁滋暴怒地抓住她的双臂,充满怜惜地狂吼道:“靠牺牲美色就过得很好么?今天他让你去陪他,明天又是另一个让你去陪,这就是你说的好?” 清脆的耳光响彻整个夜色。 “不然要我怎样?”千恋姬委屈的泪止不住地流满脸颊,“我是个女人,我又能怎么样!不牺牲自己那我的子民怎么办?”忽地轻轻被揽过。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之上不停地呜咽。 “以后有白哥哥照顾你,保护你。”白仁滋怜惜地揉着她的发髻。 千恋姬揉着发红的眼睛,冷笑道:“我这个多情的女皇怕玷污了陛下的名声。”不想再多看一眼他,冷漠地从他身侧穿过,径自消失在黑色中。 白仁滋定在那,喉咙发不出声音。名声……真有那么重要么? 是啊,名声、名誉真有那么重要么?想和她在一起必须放下那些东西,白哥哥你懂不懂?千恋姬向后撇了眼,眼角向上绽放出满意的花容。 ********* “小伏,待会孤去渠国皇帝的寝殿,要是……”千恋姬面带忧伤,“要是很久不能回来,你就去喊人,知道了么?” “陛下!”小伏跪下,眼泪簌簌而下,“您不能去啊!奴婢怕您被……陛下!” 幽幽地带着哽咽道:“为了千与国的子民。”千恋姬咬紧嘴唇,狠心地转身向渠国宫殿走去。没走几步果然就看到屋顶黑影一晃,千恋姬转动着算谋深藏的眼珠,玩味地扯动唇角。 第十三章 一路上都没有闲杂人等,看来渠高进下足了功夫布置。这般幽静,没人会看到谁走过,也没有人阻止谁走过,这便更有利于她。 有利于那身后的人跟着她。 “我们喝杯酒吧。”千恋姬拿起酒杯送到渠高进的嘴边。敷衍地笑着,不停地向殿门外瞟。不知他到了没? “宝贝,你端的酒就是香!”渠高进在她的背上来回地抚摸,也端起一杯茶,色欲浓重、意有所指地说道:“宝贝喝杯茶,要不然你想喝都没有时间了哦。” 千恋姬勉强喝了半杯,突然面色严肃,猛地推开他厉声喝道:“渠高进,你放尊重点!” 渠高进有点懵愕,随即又坏坏地笑道:“宝贝,又玩游戏呢。宝贝你真坏。”一把搂住她的腰就要吻她的脖子。 千恋姬带着哭腔抽泣道:“你真的会放过我的子民么?” 渠高进被问得摸不着头脑,刚想说什么就又听到她酸涩地声音:“我愿意把我的身体给你,请你遵守承诺不要攻打千与国,我不愿我的子民在战争中丧命……”外面罩的衣纱缓缓落地,露出衬衣,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 看着衬衣包裹的美妙曲线,渠高进咽着唾沫,也不管她刚才说的摸不着头脑的话。呼吸急促地将她横抱到床上。颤颤抖抖地拉住她的衣带,慢慢地拉开。热血冲到头顶,迫不及待地就要覆上那即将赤裸的胴体时一丝凉凉的东西好像碰触到他的脖子,开始不曾留意,隔着那丝冰凉还欲前倾时却感到一股温温热热的细流从脖子上缓缓流淌到胸口,疑惑地微微低下头一看,魂儿都被吓没了! 那闪着寒光的不是剑是什么! 渠高进向后退着避开剑锋,嘴里嘟囔着:“好汉饶命!”退到拿着剑的人的身侧,一侧头顿时吓得瘫痪在地上。 瞬间劲道一拉,千恋姬顺势跌落进一个温暖的怀中,被紧紧抱住,耳内传来沉稳温玉的男音:“恋姬,白哥哥来了。” 不敢相信地仰头望去,委屈的泪水哗哗地直簌而下,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是将脸深深埋入他胸口的衣襟之中。 白仁滋看着地上的渠高进一言不发,千恋姬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匆促地被带出了宫殿。 白仁滋不知在想什么始终保持沉默。千恋姬终于忍不住,松开紧抓住他的手,停留在原地看着他也伫立在那的背影。 冷风吹在身上并不是寒意而是激起体内的狂热,一簇一簇的火苗不住地点燃,窜入她的四肢百骸,钻入心肺,好像一把把燃烧的薪草烧红了她的皮肤,滚滚散发着热气。她吓了一跳,慌乱不安,紧接着又平静了下来。 “热……好热……”千恋姬神情有些涣散,扯开胸口的衬衣,若隐若现地暴露了胸前那雪白的肌肤。“白哥哥,好热……” 白仁滋扶住有些虚晃的千恋姬,一触到她的身体立即被那滚烫吃了一惊。摸摸她的额头,并不烫,可身体竟那般烫得吓人,不禁皱紧眉头。焦急地问道:“恋姬你怎么了?” 千恋姬迷离地看着他,攀住他的脖子,一直不住的呻吟轻哦而出,细细碎语道:“我……被下了……药……”温热的红唇迎了上去,粉红的丁香舌粘粘地缠住他的唇舌,充满情欲的身体曼妙地与他摩擦着,试图激起与她一样的欲望。 “恋姬……”试着想唤醒她的意识,却发现那是多么的不可能,因为他早欲罢不能。最初的理智呼唤变成了贪恋的爱意。拥住柔软的躯体,急切地上下抚摸着。亲吻也由最初的被动化为主动,加大力道仿佛要像吸盘般密密地将他们连在一起用不分开。 不知哪来的床,她被轻轻地放了上去。幔帐慢慢滑落,透着灯光还能看见白仁滋覆在她身体上的修长身影,长发垂直而下。 身上的衣服被除光,终于感到丝丝凉意。千恋姬骚动地扭动着,意乱情迷地双眸折射出夺人心魄的媚态。凸起身子让他尽情地亲吻抚摸。柔软纤细的手指忽而挑逗忽而狂野地在他的背上爱抚,一路游弋而下,在他的臀部突地一抓,揉搓着。白仁滋沉闷地粗喘呻吟。 两人的呻吟重叠,刹时漫溢于帐外。 “白哥哥,你爱我么?” “爱。” “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么?” “不在乎。”他挣扎过,彷徨过,其实……他早就不在乎了。 得到满意的答案,千恋姬一跃而起反将他压在身下,没有预兆地直直坐上那灼热,疯狂地上下起落。 白仁滋从没试过这种滋味,他也只与苏婉卿有过一次龙凤之合,而他又没有嫔妃,如今才知道欢爱原来这么令人销魂。 ********* 浓浓的欢爱后的情氛还在弥漫,然而担忧还是一直挥之不去。白仁滋搂着趴在他身上的千恋姬,抚摸着她的长发,叹息着,惋惜道:“你怎么这么傻?”想起那个渠高进竟然威逼利诱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千恋姬亦深深叹口气,脸颊蹭着他的胸脯,嘟着嘴,满满的无奈:“我的国家只是个小国,哪经得起战乱啊。为了我的子民……”嘴突然被捂住,视线寻着那手臂望去。 白仁滋听到她的心里念得都是她的子民,完全不考虑她自己,万分气愤,赌气地在她腹部加大力道,让她更紧地贴着自己。“你忘了你有我么?” “你?”她苦笑着,“我能依赖你一辈子么?俗话说,君王的爱如昙花般短暂。你总有一天会恋上另一个女子,那时……”突然闯进的温热的舌打乱了她即将出口的话语,深深地汲取着,仿佛要把她要说的话都吸光。 “我这一生第一个爱的也是唯一爱的只有恋姬你!”白仁滋庄重地诉说着自己的誓言,“我会永远都守护你。” “白哥哥……”千恋姬被这意料之外的誓言深深触动着。可她要的并不是誓言,她要的是更大的领土。“白哥哥,渠国那怎么办啊?一想到遭受的耻辱,我就憋得慌!” “我让他给你道歉好么?”白仁滋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今天让渠高进失面子,这个节应该算是结上了。以后就是要想如何弥补了。真是伤脑筋。以现在白雾国的国力是根本不要担心的,他是担心渠高进会报复千与国。 “白哥哥,我不想再看见渠国的存在。光听到它的名字我就难受。”千恋姬眨着眼睛,调皮蕴藏的是严肃。见他一愣,随即撒娇道:“好么?白哥哥……” “你是要……” “吞并了它怎么样?” 吞并?他根本没这样想过。 “我要把我的国家变强大,这样就不会有人欺负我了。”千恋姬游说着,这次的计划非得要他帮忙,虽然这两年她一直扩充兵力并勒令勤加操练,可如果和渠国一对一的话也只能打个平手,而且那个易国一定会为渠国出头,如果再对抗易国的话简直是自取灭亡。 “易国、渠国、芜国一直隔在我们国家之间,以后我们见面会很不方便的。”没错这就是她的野心。 知道他肯定会劝自己放弃,索性以吻封住他的唇,游移的双手复又点起他的本能欲望,“白哥哥,好么?”不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看着他因欲望而折磨得迷离的眼睛,她并不给他,考验他的耐力能支持多久。终于,他一声闷哼将她压在身下,狂热地吸吻。 千恋姬咯咯地嘤笑地弓起身子抱紧他。 第十四章 “传令下去,从今天起所有的征税只收三成。” 话刚说完立刻引起了下面大臣的强烈不满。有人站出来奏道:“陛下,这样的话国库就会枯竭。其他国家都收五成,我们国家……” “那你到其他国家生活吧。”千恋姬挥挥手。立刻走进来两个侍卫摘下那个官员的朝珠和冠帽。“将他全家逐出千与国。”千恋姬又挥挥手示意快些将他带出去,表情以是十分不耐烦。 刚才还窃窃私语表示不满的嗡嗡声立刻消失了。千恋姬好笑地看着这些人,他们打着为国着想的虚幌满脑子都是如何才能为他们捞来更多的利益。 “还有谁有意见么?” 这简直是句无聊的话,谁还敢有意见。一个个只好无奈地偷偷叹着气,赋税一少他们的油水也就少了。 “丞相,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如果有谁敢背地里忤逆我的意思可不是驱逐这么简单了。” 她一向会将忤逆她意思的人株连九族。所有的人都暗暗后怕,冷汗直流。 ********** “陛下,您怎么还敢来啊?”小蝶嗲嗔地倒了杯酒,摒退了在她两旁的妖艳美男,亲自关上房门隔断外面的嘈杂。 “那么漂亮的男子你干吗让他们走啊?”千恋姬满脸的不满,“把你这的花魁叫来孤看看。” “陛下,你还嫌外面的闲话不够啊。”小蝶白了她一眼。虽然知道她是女皇,可她一直和她打打闹闹。这家梦花楼两年前就该成男妓院了。现在早已风靡一时,多少贵族富足夫人和不得宠的妻妾都来寻求安慰。 千恋姬一脸的无所谓,似乎和她无关。 “被那个他知道了……”小蝶坏笑地将尾音拖得老长。传言说在秋猎时期好多人看见白雾国的皇帝抱着千恋姬进入寝殿,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离开。不过她知道哪些传言是真的。 “知道了又怎样。”千恋姬轻描淡写地扬扬眉。 见她不耐烦了,小蝶赶紧将收集的情报放到她的面前,奏道:“渠国的皇后气得回到了娘家易国。她的哥哥非常生气,不过,发动战争的话易国肯定会帮渠国的。” 千恋姬一边听一边浏览密探发过来的密函,良久微微点头,了然地含笑道:“就是要这样才好办。” “您的密函已经平安地交到了芜律的手里。他也回了封信。”小蝶从墙壁的暗格里小心地拿出,当着千恋姬的面拆开火漆,将里面的信纸递给她。 “很好,芜国保持中立。”千恋姬满意地轻啜了口酒。信中还提及了他的身体情况。将信纸放到烛火之上,看着它一点点燃烧成灰后才又问道:“白雾国的苏丞相……办妥了么?” “放心,您吩咐的事情我自是谨慎办妥。不会有差错。”小蝶关上暗格的门,在其外面插上几只含苞怒放的菊花。想说什么,又有点犹豫地咬了咬嘴唇,挣扎了一会儿才小心地探道:“这次……要派刘校尉么?” 听出了弦外之音,千恋姬眉毛一挑,这个小妮子才见了刘习一面就芳心暗许了。“是啊。以后他就是将军了。应该选位将军夫人了。”斜眼偷瞄,竟看到她神情萎靡,想必在为以前自己的歌姬身份苦恼。不禁摇摇头,凡是她的人就不能如此地看轻他们自己! “这次你的功劳很大,等成立之后必定给你个显赫的身分。” 小蝶喜出望外,噗地跪下:“谢陛下恩典,您的恩泽小蝶必永世不忘。” 谁也不会想到就因为这句话小蝶最后竟愿意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 千武跪在地上,脸色煞白,站战栗栗,冷汗一滴一滴簌簌滴下。他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可陛下半句话也不说只是在那看书,弄得他的心毛毛的,不知自己是否犯了错。他早忘了自己曾经是多么风光的将军,重兵在握,现在的他只想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千王爷,”千恋姬这时抬起头,好像才知道有人在跪着,“请坐吧。”待他坐下,“以前时常听父皇夸王爷领兵打仗的英雄事迹,孤一直非常仰望。” 肖武,不,是千武,惶恐地再欲跪下却被她按住了。 “这次孤要大材小用了,望王爷不要怪罪才是啊。”千恋姬将希望他为这次出战出谋划策的意图说了出来。 听到自己即将出征,千武喜出望外,他一天不领兵浑身就不自在。她会这么放心自己?不相信地望着她,心中祈祷着不是梦。 “孤怎么会不放心千王爷呢?”千恋姬读出了他心底的疑惑,“你和孤现在都姓千,哪有自家人不相信自家人的道理?放心地去发挥你的才能吧。孤等你的好消息。” “谢陛下!”千武感激涕零,“臣发誓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好!刘习是个难得的人才,还请王爷好好教导。” 第十五章 为了堵住其他诸王之口,千恋姬将那晚发生的事命人写了下来,文笔尖酸刻薄,用了大量的篇幅描写她自己的辛酸与痛苦,无处不可怜楚楚,在渠国城墙外宣读,催人泪下。 柔弱的女人最容易激起人心底的保护欲,霎时,渠国的百姓无不气愤,都替自己有这样一个无耻的君王感到可耻。 战争就这样冠冕堂皇地开始了。 白雾国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加入了进来。可谓如虎添翼,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千恋姬接过战报,迫不及待地打开,沉吟良久,将战报递给李旦道:“果然,渠国的皇后向她的哥哥请求出兵援助。” “易引这个人最重面子,他的这个妹夫给他丢了这么大的脸,真够为难他的。” “是啊,”千恋姬吁了口气,“孤就是怕他不出兵呢。” 第三个月,千武运用迂回战术牵绊住易国的援兵,与此同时刘习和白雾国的军队两面夹攻直捣皇城。半个月后,三师会合,一举攻破宫门,抓住准备逃走的渠高进。 “那位皇后倒是个烈女,竟不愿被俘,杀了自己的夫君后就撞墙自尽了。”雁儿无不感到惋惜,抓着快马加鞭送来的信的手微微颤抖。 “传令下去,厚葬。”千恋姬幽幽道。嗟叹又能如何,只可惜这位女子太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了。 死,不是她千恋姬苟同的。 *********** 刚拿到渠国玉玺的千恋姬就以助纣为虐的罪名兴兵征讨易国。易国因为在渠国一战中损失了大部分的兵力,士兵们情绪低落,加上百姓们听说凡是千与国的百姓征税只有三成,常年饱受赋税之苦的他们迫切地渴望能融入千与国的范围之内,有些城池根本不需要一兵一卒,那些老百姓就自行打开城门夹道欢迎千与国的士兵。 差不多用了一个月,千与国的旗帜插到了易国的京都周围。易引率领御林军死守京都,顽强抵抗,宁死不降,并再次派死士冲出一条血道前去芜国求援。 “让他去求援吧。”千恋姬面色安详地坐在铜镜前,任雁儿梳理她的长发,“他的结局不会有变数的。呵呵……”镜中倒映的人儿冷艳得让人不敢接近。 果然十天之后易国的皇宫被打开了。喊杀之声冲天。易引在国破之时就引剑自刎,后来听在场的人说易国的皇帝死前曾对着芜国的方向大笑道:“唇亡齿寒!” ******** 千恋姬从刘习的手中接过国玺与渠国的放在一个盒子里。将盒子捧在心口感受那王者的权利之气。 “做得很好!”蓦地睁开眼,放下盒子,和煦含笑道:“刘将军辛苦了。” 刘习半天没反应过来,看到一旁的油公公对自己使眼色才明白女皇已授予他将军的官职,欣喜谢恩:“谢陛下恩典。” 千恋姬点点头,向左侧看去,油公公立即会意地从袖中拿出早已你好的圣旨,宣道: “封刘习为国御大将军。封千武为世敬王。小蝶为国荣夫人。凡是立功的士兵都官升三级。即日起渠国改名为千与国的渠城,易国改名为千与国的易城,百姓一律只赋税三成。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呼喊震天。 *********** 因为国土的交接事项千恋姬来到了白雾国。白雾国虽不是众国的统治者,可他群高的地位是众矢公认的。一切重大的事件必须得到白雾国的许可方可进行。 “小的是来请陛下去摘星殿赴宴的。”一名小太监站在厢房的门口恭候着。 雁儿赏了他一锭黄金。那小太监喜出望外,感激涕零,千与国出手就是大方,对千与国的好感度自然不在话下。 雁儿只是觉得在外面不能丢了她的情爱难于过的脸所以特地准备了些金子做打赏之用。她想不到的是自此之后这为她的女皇收买了大部分人心。 千恋姬一项艳冠群芳,雍容华丽,加上可以地打扮之后简直是美丽不可言语。当她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时白仁滋惊艳地站了起来,久久眺望。 苏婉卿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这张俏丽的脸和那次宴会上与她抬杠、喊她夫君白哥哥的脸不谋而合!她不是李丞相之女么……怎么可能!? 千恋姬报以腼腆一笑。微微一欠身,很优雅地坐到一旁婢女拉好的席位上。 “真是感谢陛下主持正义,帮助孤讨回了公道。”千恋姬灵动的眼睛看向苏婉卿,似乎在笑。 “哪里……”虽然只隔了数米,白仁滋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好想上前抱住她。一日不见如隔数年,他好希望这程序化的见面仪式早点结束,那样他才可以和她单独在一起。 “苏皇后好久不见,你还是没有变啊。”千恋姬语气酥软,“依然美丽啊。” 苏婉卿看到白仁滋早已神思飘远,对千恋姬是深深地妒意,现在听她竟夸自己,虽然满腔的不悦却也不好发作,只好附和着也说一些恭维话:“千与国的女皇才是美丽呢。” “真是不敢当啊。”千恋姬羞涩地微微一笑,“陛下,孤是来商讨国土交接一事的。” 白仁滋略作沉思,尔后道:“一干人等退出。寡人要和女皇有事商讨。”苏婉卿一百个不情愿,秋猎时的传闻早就传到了她的耳内。无奈皇命难违,虽满怀的不放心,也只得愤恨退下。 “陛下不责备孤擅自攻打易国扰乱天下太平么?”千恋姬背过身不愿看到他,她抢先把他憋在心里的话吐了出来。 第十六章 白仁滋重重地叹息一声,他是打算要责备她没有任何预兆就灭了易国,这些天大臣天天上书要求打压千与国的奏折都被他强行压了下来,其他国家的国主也纷纷声讨,请求还易国公道,十分让他头疼。可等见到她就舍不得说她的不是了。 “恋姬,寡人不是这个意思……” “白哥哥,那个易引太可恶了。我实在气不过嘛!”千恋姬收敛起精明的模样表现出小女孩的纯真和柔弱。 “可你应该说一声啊……”拂上她的发丝,真不愿看她难过。 “白哥哥,是我不好……”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入他的胸膛,半晌后抬起头对他甜甜一笑,“你看这个漂亮么?”说着将腰间挂着的一个葫芦样的玉佩炫耀地拿给他看,“这可是律哥哥送的哦!” “律哥哥?” “芜国的律哥哥啊!漂亮吧!”自顾自地抚摸着那葫芦的外表花纹。沉醉的双眼却暗地里留意他的表情和反应。 今天早就有密报说她途中特意绕道去了芜国,想起秋猎她和那芜国国君的种种让人费解的眼神交会,处处透着暧昧,心里就不是滋味。 一把抱住她,霸道地双手勒住她的腰,痛苦地说道:“你的心里只有一个白哥哥,好不好?” 千恋姬身子一颤,对上他的眸子,这是双流露真情的眼睛,有着可以蛊惑人心的魔力。柔软的嘴唇就在她的额头上。心中的某块地方似乎在变温暖,慢慢地软化了。情不自禁地跟着自己的心点点头。 “你不是说要把你的国家变强大么?”眼睛细细思量,伸手捋过她的一串发丝,放于鼻间深嗅。 她就这般看着他,没有说话。大大的眼睛眨了眨,似乎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白哥哥把芜国打下来送给你做你的礼物,你可喜欢?” 听闻倒抽了口气,狠命地推开他,疾呼道:“不可以!他也算助我打下易国,我答应过他绝不和他为敌的!” 白仁滋被她猛地一推仿佛心也被推疼了,她是在乎那个芜律才推他的么?不可以! “是由我出兵,与你无干。”话落定音,充斥着无法抗拒的威严。 “可他是我的朋友啊……”嗫嗫嚅嚅地呆立在原地,“是我害了他么……我……不想害他……” “寡人下定了决心,不可更改。”白仁滋说完大步远离。 还是原来的姿势,还是原来的人儿,可此刻脸上早已经不是刚才的怯弱,风情万种般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娇唇似火却还是透着少女的清纯,只是眼底全身媚意,哼笑道:“不花我一毫兵力就送我一座江山,白哥哥,真是谢谢了。” 突地陷入阴影中,蓦地闭眼甩甩头叹了口气:“芜律,不要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为了我的子民身不由己。 为了我的国家身不由己。 为了自己的野心……身不由己…… ***** “苏姐姐好兴致啊,”作了个手势,许多婢女手捧着礼盒按顺序站成一排,“这是妹妹特地给姐姐带的礼物,望姐姐喜欢。” “那就谢谢妹妹劳心了。”苏婉卿脸色平淡,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命人收下。 “这次多亏苏丞相在殿上为妹妹说了许多好话。想必是看姐姐的面子,所以妹妹特别感激。”千恋姬面若春风看不出是诚心还是讥讽。 听到父亲苏婉卿就特别气,不知他收了多少好处竟然站在她的情敌一边。小手在裙衣上抓了抓,脸上却是高兴的神色:“妹妹的事做姐姐的怎么不放在心上。”什么姐姐妹妹的,呸!少给我灌迷汤!看她的狐媚眼她就一肚子的不爽。现在迷得皇上失魂落魄,怎不让她气炸。 “苏姐姐,品得什么茶啊?一股幽香。”千恋姬十分清楚她对自己的怨恨。 “铁观音罢了。” 尝了一口,赞道:“果真不错。观音大慈大悲,以这命名的茶竟也这般清香。凡是和观音沾边的都是不凡的。” “这慈悲的情怀不是凡人都有的。有人若心怀不轨,这观音是断容不得的。” “呵呵呵……”千恋姬掩嘴咯咯直笑,“苏姐姐这般愤世嫉俗倒是做和尚的料了。”不顾那苏婉卿气得发青还要故作无事的脸,站起身,“说笑话罢了,莫放在心上。” “皇上请皇后和女皇陛下前去赴宴。”太监适时赶到打破这微妙的压抑的气氛。 “苏姐姐请。” ******** 晚风微凉,站在原地带着戏虐看那似乎有话要说却因碍于礼教不得不望步却止的人。有意装作没看见,走远了几步,再回看,果真急得那人忙乱地一阵搓手。 “皇上你不是有事和孤商量么?”闪动着顽皮,笑容刹那夺去人的灵魂。 “寡人怎么忘了!”白仁滋微做懊恼状地皱了眉。心下大喜,“女皇随寡人到御书房一叙。” “如果不是你想出这个借口,寡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屏退了一干人等,白仁滋立即拉住她滑嫩纤细的小手。 “原来我和白哥哥相处还要找借口……”神情忽然暗淡下去,从他的手掌中挣脱出来,“怕别人说闲话影响你的威名吧。”听出了她的气恼,悔恨刚才的措辞不当,忙楼过她的肩臂解释道:“白哥哥不是那个意思!” “是不是也只有你自己明白……”她知道他忌惮被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可笑的是天下的人怕早就知道了,呵呵……心下冷笑着,爱她却不敢正大光明地拥有,如此的人……怕不是她的良人。 白仁滋心脏被猛地敲了一下。张了张嘴并没有再做什么解释。沉默半晌后幽斯斯地道:“可听过黄钦国?” 第十七章 黄钦国?眼前莫名地闪过那个人的面容。 莫名好看的脸,清淡的气息,以及…… 下意识地略微低头看向手腕处的玛瑙珠手链。 那个家境不好还遭人追杀却处处显露着贵气的人,他……也是黄钦国的。 “黄钦国的大皇子遭到弟弟追杀意欲求寡人庇护。你看……” “这是白哥哥的国事我怎么好插手。”又是黄皇位之争。见他又不语了,按耐不住地问道:“他已在这里了?” “嗯。” “你的大臣怎么说的?”倒是好奇那些人会是什么反应。 黯然伤神,吁道:“朝廷因此分为两派,其中苏丞相这派三番两次请奏,言语之意要寡人护其回国并助他登基。” “哦?”语气惊讶但神情毫无惊诧之态,“看来苏丞相收了不少的好处啊。”语锋一转,“听言辞,白哥哥其实早有主意了,却在顾虑什么呢?莫非是忌惮那苏家的势力……” “苏家势力根植于朝廷已不是一朝一夕了……” “外人都道白哥哥是旷世明君,小小年纪便能平治天下,威望无人能及,那样的神人原来也被外戚牵绊,不能随意动弹呢。”讥嘲现于言表,宁可拂面看墙也不愿多看他一眼。 白仁滋咬着发白的唇,双眉紧锁,唳气冲天而出:“寡人必除之而后快!” 听他说出这话千恋姬才肯转头对他笑,轻柔淡水道:“既然如此何不从现在就开始呢……” 苏家在白仁滋心中早是一根不得不除的刺,如鲠在喉。无奈总下不得决心,今天遭她这么一嘲讽正好触到他的心疾。那欲连根拔除苏家的决心如潮般涌来,吞没了他这些年的顾忌。 其实除掉苏家对她千与国也是大大的有益,那苏丞相仗党羽丰厚,暗中关系勾结甚多,整个朝廷几乎被他暗中把持了去,只要他摇头的事几乎都不能成,幸好他是个贪官,贿赂他倒不是难事,可他贪得无厌,为人狡猾,还暗地里搞一些小动作,可恶之极!最终要的是除去他就能连根铲除一大片,然后再栽培些她自己的人进去,料想没多久这暗控白雾国的人就是她了。 “陛下,白雾国的皇帝已将那黄钦国的大皇子抓住并派人前去送了信。这苏丞相生了气以生病为由不早朝呢。”雁儿接过女皇手中的一束花插入花瓶中。 “既然生病了就说明人老了,人老了就该回家退隐颐养天年。”千恋姬吹着春风,伸了个懒腰。 他可不是人老了么?本来她还在头疼找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缘由拔除他的官职,可他竟然给了他们借口。那就不能不怪她不尊老了。 “陛下!”苏婉卿不顾殿外士兵的阻拦,一闯进来就直直跪下。 白仁滋示意那些紧跟在后面的士兵出去,待那殿门紧闭厉声喝道:“皇后擅自闯寡人的议事殿可知有罪?” “苏姐姐快起来吧。”千恋姬和白仁滋本在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怔住了,赶紧去搀扶,无奈这苏婉卿铁了心要长跪不起,“有什么事好说啊。” “陛下,您真要削了家父的官职么?”嗓音颤抖。 “怎么?寡人还要像你汇报不成?”白仁滋脸色铁青。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臣妾怕……怕……”苏婉卿委屈的泪水浸湿了脸庞,俯首于地,却没有说下去。 “怕什么!怕你们苏家造反么?”盛怒地推翻桌上一切书籍,“要怕也是寡人怕,你怕什么!” “陛下!”苏婉卿脸色煞白犹如死灰,苦苦诫道,“求陛下收回成命,臣妾可以求家父……” “够了!”白仁滋咆哮地喝断道,“你去求?你们白家还真是权倾朝野!连寡人都要听服你们么?寡人偏不!” “白哥哥!”一旁的千恋姬高叫一声,觉得白仁滋的话说多了。转而蹲在苏婉卿身边劝道,“苏姐姐,这一切早不可避免……你站好你的立场吧。” “住嘴,你这妖女!”苏婉卿红着眼睛瞪着她,好似要连皮带血吃下去一般,“都是你!都是你迷惑了我的陛下!你这个祸害!如果不是你,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 “相处得很好么?”千恋姬对上白仁滋的眼睛,邪媚一笑,“若处得好就不会如此了。”语重心长地叹息,不果蔗叹息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她。 这个皇后竟会如此天真么?相处得很好?呵呵……自己的父亲把持朝政,天下有哪个皇帝还会和他相处的好。 权力从来都是怕人的。 权力也会逼人杀人! “来人,送皇后!”白仁滋剑眉紧锁,负手而立,紧眯的眼眶散发出的满是戾气。 “陛下!”苏婉卿心灰意冷,颤抖着吐完这两个字后知道多说无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后遥摇摇晃晃地扶着墙跨出门坎。 “在他们眼中寡人就斗不过苏家么?”白仁滋双手托住额头,颓废地坐进椅内。 “以前似乎如此,如今却不是了。”从后面环住他的脖子,“因为有我啊。” 妖女?又如何!不以为意地眼角一瞥,她千恋姬只迷惑甘心被迷惑之人。 “陛下,刘习派人快马来报千武王爷私自聚集士兵。”雁儿满眼的焦急,私自召集士兵不是谋反么! “哦?”半晌之后坐于书桌前,命雁儿铺纸研墨,自己持笔疾书,写了一半时却又将那纸揉作一团,闭眼沉思半晌后吐出两个字:“无碍。” “可……万一……” “他不会。”十分笃定地沉声道。 第十八章 “吩咐下去紧闭宫门,不许任何人进出!”千恋姬冷静自若地下令,“嘈杂者立地处死无需汇报。” “想不到来得这么快。”白仁滋还好像做梦般呓语。 “白哥哥,来不及思量了,快召集御林军死守宫门!” “御林军总领领命,速去调集御林军守住四大宫门。”忽又道,“带寡人的御印速去西郊三十里处见孟将军,命他速调兵进京救援。” “是!” 天刚有点微亮,天地间雾蒙蒙一片,应该是沉睡的时间此刻却火光冲天,喊杀一片。站在城门之上竟能感受到那贼子攻门时造成宫墙的颤晃,好似随时能倒塌。 “陛下!随老奴逃出去吧。”老太监跪下苦苦哀求。 “不能逃!”火光红彤彤地映着她的半边脸,千恋姬瞧着脚下不断被乱箭射死而倒下的死尸,“逃出去我们就完了。士气大乱比什么死的都快,何况胜负未分,休要灭自己威风张贼人士气!扶你的陛下回殿。” 一盏茶后 “报!孟将军不肯出兵。” 白仁滋立即定住,又如被万箭穿心,片刻不能动弹,如被钉在了龙椅之中,喃喃道:“想不到孟将军……” “白哥哥竟然没有拿下这个棋子!”千恋姬大骇。 “陛下,随老奴出宫吧。”老太监颤颤巍巍跪着,抖着嗓音含混不清,“请随老奴出去躲躲吧。” “御林军有一千,而外面乱兵三千,以一对三我们只能撑两个时辰。”千恋姬分析道,对那老太监的哀求视若无睹。 “寡人誓死绝不离开,寡人早已做好准备,即使失败寡人也无悔。”白仁滋迅速恢复了过来,无惧一切地冲出殿门,看向天空。 瞥了眼那名老太监,道:“要走你走吧。” “陛下!”那老太监跪着用膝盖走了过来,此时倒是一脸的无惧,“老奴追随陛下。” 白仁滋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说什么,目光又落在旁边一袭白雪衣纱的妙人而身上。此时他心中翻滚的不知是什么,只是看着她柔和的面庞,世界仿佛寂静了下来。 心下只有一声叹息:能和她在一起,就算死了……也好,也好…… “黑暗就快结束了。”千恋姬亦看向漆黑的天空感慨道。 那无尽的远处已露出一丝白光。 “陛下,南门已经失守!苏丞相攻进来了!属下护送陛下离开。”这两人衣服早已破烂,血迹斑斑,一看就知道是从战场厮杀出来的。 “不,寡人不是懦夫。” “说得好!”这种时候千恋姬竟还有心情喝彩, “恋姬,你为何不怕?”看她神闲气定,似乎不在乎生死,连她身旁的婢女雁儿也一脸的无畏,拉过她的手,“你快走吧,寡人承担一切。” 这本是他的国事,何苦牵连她。虽然自己早有万千意念,可如果到了生死关头,他只希望她平安,他知道她平安就好。 “白哥哥,”话说间刀剑摩擦兵器相击砍落之声越来越近,苦笑道“看来已容不得你一人承担了。” “陛下快随属下离开吧!就是拼了我们的性命属下也会竭力保全陛下您安全的啊!”那俩士兵跪在地上,手握剑柄,哭求不起。 “晚了,陛下。”早有人站在殿外,冷然大笑。 刀光一闪那背对殿门跪在地上的士兵就偏头倒地死去。 鲜血染了一地。 进来的人手中握着的刀尖上不断往下滴着血,一步步走进。 “大胆苏氏!竟敢对皇上无礼!”那老太监不知哪来的力气,站起身子。 这一声喝得苏氏不敢再上前。 “苏丞相好久不见威风许多,连病也好了。真是恭喜。呵呵呵……”酥哝软语,轻颤心房。 苏氏脸一阵白一阵红,瞪眼吹嘘怒道:“都是你这个妖女进言迷惑圣上,臣今天是清君侧。” “苏丞相真是记忆衰退了。孤贵为女皇,并不是你们白雾国的百姓,还轮不到你来‘清君侧’吧,你言语如此不恭,就不怕为你们白雾国引来战祸!” “哈哈……”苏氏放声狂笑,“过了今天你就不是千与国的女皇了。” “哦?为何?”语气轻描淡写,确是笑意盎然。 “让你见个人就明白了。”苏氏得意地朝殿外招招手,唤了声“肖将军,来见你们女皇最后一面吧。” 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面无表情,穿着铠甲。烛光中熠熠泛着银光。 雁儿惊呼出声。 “你来了,是来取孤的性命?”千恋姬冷声道。面对上他。 “千与国早就被我们控制了,现在只要你死了……” 正在苏丞相得意诉说之间,一声狰狞女音赫然拔起。 “父亲不要!”苏婉卿蓬头散发地扑来,“父亲不要!放过仁滋吧。” “你怎么来了!来人!扶皇后回去!”苏氏有些愤然地推开他的女儿,“拉走!” “父亲!看在女儿的面上……父亲……”呼喊声越拖越远…… “你说你们控制了千与国?”千恋姬质问苏氏,却是只看着千武。 “没错!肖将军,你还等什么!”苏氏断然喝道,“小心夜长梦多!” 默然地点点头,似是赞赏,扬起头颅,露出雪白颈肤,“很好,你们动手吧。”不卑不亢,毫无求饶之意。真将那帝王的傲气演绎得淋漓尽致。 呲…… 千武拔剑出鞘。 唰…… 寒光一闪。 “陛下!”雁儿大呼,只觉肝胆寸断,嘶声力竭…… 第十九章 “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么?” 伏于地上的人怨恨地看着持剑抵住自己脖子的那人,剑锋豪无间隙地擦在他的皮肤处,一条血丝已幽幽流入衣内,温暖的血气却给人无尽的凉意与恐惧。 不甘心地对天狂吼:“为什么!” “为什么?”咯咯直笑,娇艳的红唇绽放出艳丽的花,唇线极好看地上扬着,“千算万算,你算漏了一件事……苏丞相。” 苏氏不相信地蹬大眼睛,胡须颤抖地犹如山羊在嚼草:“怎……怎么……会……” “丞相你不会不知道他早被赐予千与国的国姓,名叫千武了。”惋惜地摇摇头,“他又怎么会背叛孤呢。” “千武?”瞳孔骤然放大。 匆匆跑来一名士兵:“禀报陛下,乱军已被全数拿下。” 挥挥手示意他下去,对着早已大势已去的苏氏问道:“丞相可有什么遗言?” “陛下,看在苏家先祖的尽忠报国为国尽瘁的份上饶了苏氏一门吧。”苏氏额头狠狠地撞击着地面,痛哭流涕。 “寡人……” “不行!斩草不出根春风吹又深!”千恋姬手臂一挥打断白仁滋的话,“陛下是要等他们白家死灰复燃来向你报仇么?” “陛下!求陛下杀了臣,饶了臣的家小寡母吧!” “苏丞相刚才的雄心壮志哪去了?换做是你,你断然是不会饶过孤和陛下的吧,”千恋姬蓦地转身冰冷地丢下了一个字“杀!” 一道血柱喷出,结束了一切。 雪白墙壁,微白天色,红彤火光…… 白仁滋呆住了……鲜血溅到了他的衣摆上。 “奉命捉拿苏氏一门,一律格杀!”千恋姬察觉出白仁滋的失神,踱步到他的身边,小声道:“白哥哥?” 白仁滋猛地回神,耳间闪过她刚才的话语,突地慌乱下令:“慢!勿惊扰皇后。” 扶着他的身子毫无察觉地一怔,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原来白哥哥是担心苏姐姐啊。”唇瓣轻扬,看不出是恼是怒,可语气却没半点温度。 “她根本与此事无关。你切莫……” “我怎么会这么残忍?”冷哼了一声,“白哥哥怕我了么?” 松开他,毅然转身,只留给一抹靓丽的背影。 “千武传旨给孟将军,就说是他的陛下的圣言。孟将军没有与苏氏同流合污,其衷心可表,现京内叛乱平息,召其即日回宫面圣。”顿了顿,盯上千武的眸子意有所指地说道:“等他进了宫可知道该怎么做么?” 千武神情一凛,按住腰间的佩剑,沉声诺道:“臣……遵命!” 满意地颔首,突地甩袖回身对在一旁一直半语未发的雁儿道:“回国。”柳叶眉冷扫四周,大步踏出。 千武无声地走了过来,恭敬地作楫温言道:“陛下是误会我们女皇了,女皇早就下了令不许伤害皇后一丝一毫。”说完也随之退下。 闻此言如五雷轰顶,再抬眼追寻她的身影时早已人影潇潇。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千恋姬坐在皇撵内,丝毫生气地迹象也没有,反而挂着微笑。一旁看的雁儿心生疑惑,问道:“陛下,这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千武为什么会倒向反戈? 没错,他以前害过她,随后被剥夺了军权被囚禁在京都,处处有人监视,理说应该更想害她取而代之才对…… 苏氏他错了。 千武他一直是忠于千与国的,虽说把持兵权多年,难免恃宠而骄,但却分分不敢有弑君称帝的念头。 而且她又是他的恩人…… “臣感谢陛下救了臣的母亲,您的大恩大德臣就是到死也不敢忘!” 千武的誓言依旧在耳边回荡,当初听雁儿说他的母亲得了种怪病,便遣了全国最好的御医去医治,病倒不奇怪可这药引却十分珍贵难得,得是雪山上有一百年寿命的溪莲。 这溪莲五十年才开花一次,其花瓣有起死回生,回魂驻容之奇效。当时御药房仅存一株,是为了在危机时刻为皇帝保命之用。可她竟毫不犹豫地赐给了他。 当然,换取的是他永世的忠诚。 雁儿恍然大悟,她当时还为这事阻止过陛下呢。为当时看世未清目光短浅而报赧地吐了吐舌头。 “陛下就不恼那白雾国的皇帝么?他竟这般误解陛下。” 误解么?她本来就残忍不是么!苏氏一门都毁在她的手上,只留了苏婉卿一人,孟将军此刻想必也人头落地了。 背叛的人就不能给他生存的机会!她的世界容不下背叛二字! 尚且她已认定那白仁滋不是她的良人又何苦为他生气,自寻烦恼呢?因此心下早就释怀。 “陛下,您可回来了!”小蝶抢先跑到女皇的跟前,“小蝶想得紧呢。” “陛下,您这一去就将近一个月,奴婢担心得很。”小伏端上点心。 “孤也想你们呢。”品了口御膳房才做出的桂花糕,“今晚让御膳房多准备几个菜,我们一起吃吧。” 小伏点头出去准备了。小蝶捧过一个盒子道:“陛下,芜国皇帝送来了一份礼物,说是感谢陛下。”千恋姬看着礼盒并没有打开,或者说不想打开,黯然了良久。小蝶不知怎么了,站在一旁,还是捧着那个盒子不敢放下。 噗哧一笑,“小蝶放下吧,也不怕手臂酸。”千恋姬纤手抿嘴。 “奴婢以为陛下想起了什么,怕这么一动打扰了您哩。”撇撇嘴,装出不满的样子。 “就你爱贫嘴。”雁儿嗔笑地勒大眼球,“还不快去做你该做的事,又要偷懒了。” 小蝶噫了一声,嘀咕了几声“哪有”,不甘心地走了出去。 “孤想沐浴,吩咐下去准备吧。” “小伏早吩咐下去了。这小妮子可真细心。”雁儿解开女皇腰间的丝带,褪去她的外衣……亵衣…… 第二十章 “陛下,白雾国派人送来了礼物,还有一封信。” “退回去。孤的千与国什么也不缺。”千恋姬抓了把鱼食一点点撒入水中,看那群鲤鱼争先恐后地抢夺,索性用力一扔,极有兴趣地看脚下的鱼群又蜂拥随之而去。 “陛下……这……”雁儿为难极了,“这可是黄钦国的龙鱼石,天下为数不多。而且……得罪了白雾国……” “黄钦国的?”自顾自问着,又抓了把鱼食像张渔网似的投入水中,任它在水中散开,鱼群自然也不再拥挤抢夺。“看来那黄钦国的大皇子被他弟弟接走了,猜猜他的结局会怎样呢?”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雁儿百般无奈地说着,这皇位之争从来就是踏在鲜血之上的。 “雁儿,随孤出宫。孤好久不曾去小蝶那的梦花楼看看了。” 闻言,雁儿一阵坏笑:“全世界都知道那梦花楼是女皇亲自批准的,却不知女皇也是那的恩客呢。” “是呀,”似有似无地哀叹一声,“孤这个恩客太不称职了,小蝶要怪死孤了。” 这梦花楼的生意可不是一般的好,方圆百米挂满了刺有“梦花楼”的红色丝巾,招摇地在风中上下飘摇。柔媚无骨的艳妓大庭广众之下与来往的行人调情。男子一旦打扮起来再学那些魅惑人的狐媚功夫后竟比女子还要蛊惑人心。 进入“梦花楼”的客人除了女人还有男人。 “细数相比之下来我这的男人比女人还多呢!”小蝶得意地嘿嘿笑道。 “让你这堂堂的国荣夫人管理这风月之地孤还真过意不去。”品着极品碧螺春,“又不唤你这的花魁让孤看看?孤来了几次都没见着这的招牌美男呢。把他们藏着有何居心啊?” “真是冤枉啊陛下,”小蝶苦着脸,“我这的美男若见了陛下后都得了单相思怎么办啊。那我还不得关门大吉?国库岂不是少了好多税了么?雁儿姐姐你说是么?” “别拉上我啊!”雁儿无可奈何地抿嘴,“小蝶的这张嘴是越来越厉害了。” “雁儿,你说她嫁了刘将军后还会这般能说么?” “怕是不能!” 小蝶哎呀叫了一声,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撅着嘴,恼羞成怒地夺门而出,留下身后两人的嗤笑声。 “快把她找来,孤还有事问她呢。”高耸着红唇弩了弩门外。雁儿会意,果不其然就将藏在门外的小蝶拽了进来。 “若再取笑我,我可什么都不说!”小蝶耍着性子,不依不饶道。 “不开玩笑了。小蝶,发现有什么异象么?”千恋姬正色道。小蝶这才放下心,思索着道:“易城渠城的百姓都很安分,他们都非常乐意归顺,”说着愉悦起来,“他们都称赞陛下是旷世明君,体恤百姓呢!” “陛下!”雁儿激动地呐喊了一声。 “是么?”千恋姬愉快地笑了,“其实百姓的心愿很简单,只要让他们能吃饱就行了。” “可……”小蝶拖长尾音,不知该如何禀报,“易国的皇室蠢蠢欲动,不排除有谋反的可能。” “谋反?”额眉紧蹙,“易城只是座城池,哪有什么易国皇族!雁儿替孤拟旨,将所有易国皇族贬为平民,并没收他们的家丁奴隶,不享用一切皇室特权。”冷哼道,“没了兵权,没了服侍他们的人,每天都要费尽心思忙着填饱肚子,孤倒要看他们如何有精力去策划谋反。” “是。” “小蝶,你可查出朝中有谁和易国皇族过往密切?将这些人的名单列出来,孤要清除这些冥顽不化的余孽。”忽有所思道:“渠城有什么动静么?” “一切安好。”末了问道,“渠国的皇族是否也那样办?” 把玩着茶碗盖,沉吟了片刻道:“也那样办……但给他们留下一些家奴,保证他们的温饱即可。” 站在车外,千恋姬握住小蝶的手嘱咐道:“有空常来宫中帮雁儿打理。可不要累着身子。” “陛下放心,这地方可是享乐之地哪会累着。” “累着了孤可不好向刘将军交代啊……”再次满意地看到小蝶娇嗔的神情,心情大好地蹬上马车。雁儿也随之跟了进来,然而就在雁儿放下车幕的霎那路边有道火辣辣的目光投射而入,千恋姬抬起头,四目相对,顿觉山摇地晃。那人似乎嘴唇快速动了动,待想听清说了些什么时车帘早已放下,马夫也获令鞭打着马匹以急快的速度向皇宫奔去。 没想到会再次遇见他! 黄意啸! 三个字说响不响地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 轻轻勾起车帘向后看去,果见他策马追赶,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放下车帘,虽然还没准备好如何面对但她一点也不惊慌。 马车跑了一段路了,仍不见后面有人追来,按理骑马的速度比马车的速度要快,早就该拦在她们的马车前了。其实根本不用惊讶,因为暗中保护她的影卫替她解决了一切。 千恋姬回到宫殿之中,细嚼刚才的一幕,不明白那惊鸿一瞥为何在她心中竟激起了如此大的涟漪。原本以为此生不会再见到他了,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再次见了面……是因为诧异么? 难道他在找她,不然他也不会顷刻之间就认出了她?相比较她看到他的那刻也还要怔然片刻…… 慢慢地觉得好笑,可能他只是因为遇到故人才追赶她的吧,或许只是为了叙旧罢了。那次他喝醉了哪会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是自己多心了吧。 然而,为何她害怕再次见到他呢?为何看到他的眼睛就惊慌呢? 他的眼神充斥着王者才有的霸气。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晚霞满天,风却吹不走。 第二十一章 “陛下,白雾国突然袭击芜国!”雁儿顾不得礼节,莽撞地拍开寝宫殿门,急匆匆走向内室。 千恋姬立即被惊醒,左右的侍女听见动静勾起幔帐,见女皇坐起忙加了个枕头垫在腰间。 “什么时候?”抬眼间雁儿已到了面前,见她煞白着小脸,俨然跪在了自己的床头。她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即使在白雾国面对那苏氏的逼宫也从没见她这么激动过。 微微动动手指,那些侍女就已经会意地搬来了椅子放在雁儿旁。示意她坐下。 “今早黎明。” “黎明?”坳起身子看向窗外,侍女连忙拉开窗帘,这时天已半亮。厉声道:“都过了两个了时辰了!到现在才知道?” 她恼怒情报竟然晚送了两个时辰。好在前来攻打的不是她的国家,若是哪天有人偷袭,她早就人头不保了! “陛下恕罪!”雁儿万分惊恐,女皇平时很少动怒,一旦动怒就说明事态重大,“白雾国一向在各国周围都有安排士兵……前几天疆土边界曾有急报……” 千恋姬挥起右手,眼睛看着薄被:“传令下去,全国启动一级战备状态,密切注视,发现什么异象立刻汇报。” “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 点点头,鼻息深吸浅出,食指在被面上来回地划着圈圈,好半天才道:“你先下去吧。”说完看向一眼幔帐。 侍女用竹钩再次放下幔帐,小声说道:“陛下休息了,雁儿姑娘请先出去吧。” 雁儿想说什么又什么也不敢开口,只是苍白着脸看着幔帐。 千恋姬侧身躺着,哪还睡得着啊。 雁儿还站在她的床前,她刚才能感受她幽怨的眼神。幽怨……心下一阵恼怒。为什么要有那种表情…… 心下极清楚芜国被攻打全是因为她。这个礼物她很期待,可又觉得不踏实。 她是为了刺激白仁滋才故意退了他的礼物,要不然这一切也不回来得这么快。 及早地退朝,站在权力的中心抬眼望去,那是芜国的天空,此刻必定战火冲天。 心中说不清地感情。 “雁儿,把那天芜国送来的礼盒拿来。”突然想看看那里面会是什么。然而当它出现在眼前时却没有勇气打开。 时间仿佛停滞。 颤颤抖抖地揭开盒盖…… 心开始沉沦,终究逃不过! 重重地合上,抬手一巴掌聒向雁儿,毫不怜惜。气得嗓音颤抖,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 雁儿摔趴在地上,耳内嗡嗡一片。听到女皇的怒音连忙爬起跪着,抓住女皇的裙摆,颤声道:“陛下……” 气怒难平,盯着雁儿不断被泪水冲刷的脸蛋,她的哭泣渗透进她的七筋八脉,顿感心内酸涩空旷,虚晃地向后退了一步,死死扣住雁儿的下巴,咬紧牙齿,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中用力地挤出:“为什么?为、什、么!” 雁儿只是抿着唇无助地摇头,任凭咸涩的泪珠连成一条线流入嘴中。 “罢!”千恋姬竭力推开她,冷声道:“还不快去备马!” “谢谢陛下!谢谢陛下!”雁儿终于呜咽而出,竟带着几分欢喜,叩完头忙不迭地飞奔而去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泪痕。 芜国是一个小国,国小兵力也少,根本抵抗不了白芜国的攻击。 此时芜国皇宫早已乱成一锅粥,敌兵未至宫门却尽数打开,宫中之人跨着包袱,手中腋下拿着能拿的物品发疯一般地冲涌而出,连守门的侍卫也不知去向。 随手抓住一个太监逼问道:“你们皇上呢?” 那太监见这气势早瘫痪在地,连话也紧张地说不出,只能用手指不断地挥动。 千恋姬甩下他,大步向内走去。越向里越萧条,见到的人越星零琐碎。地上狼藉一片,仓惶掉在地上的物件随处可见。片刻也不迟疑豁地推开一扇殿门。 内里传来一声叹息:“看见值钱的就拿去逃吧。” 扫视一周,哪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剩几个花瓶而已。应道:“芜国的皇上还真是大方啊。” 芜律嗖地从椅子上站起,难以置信地看着走到自己身前的人儿,心乱不已道:“你……你……”忽像害怕什么似的将桌上的宣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千恋姬苦笑着瞟了眼身后的雁儿,随后又看向书桌,“还有兴致作画。为何不逃?” “寡人与国家共存亡,”芜律回坐于椅上,“希望女皇能善待芜国的百姓。” “以后再说。快跟我走!”时间拖不得,白雾国的军队就快打到宫内了。 芜律摇摇头,看样子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将他打晕!” 黑衣人凭空窜出,顷刻而至。 “你们……”还没说完就瘫软了下去。 千恋姬拾起地上的画纸,笔墨未干,小心展开……展至一半,脚向后退了半步,苦涩地唇角。 拿出火硝靠近勾栏帘布,看那细火慢慢灼成熊火…… 将那火硝随处一扔。 那张画也在半空飘曳,弯弯折折地飘下…… 火好大,顷刻烧了半片宫庭,将那白天照得比往常还亮。 熊熊大火,吞噬…… 红袖添香首发 第二十二章 雁儿跪在地上。千恋姬高高地坐在上方,俯视一切,神情晦涩莫深。整个宫殿安静地可怕。 “陛下,出了什么事啊?”小蝶倩笑颦息,一双莲足不急不徐地跨过殿门,轻巧地俯身道:“陛下万福。” “小蝶的消息真是灵通。”眼睛落在小伏的身上,轻声哼笑。 小伏抿抿嘴,被人整个看穿,经受不住地跌跪急呼:“陛下恕罪!” 小蝶见此情形才顿感惊恐。原本只道是件小事,只需自己胡搅蛮缠一番便就可以混过去了,但实情似乎很糟糕,搞不好自己会被牵扯进去。紧了紧喉咙,识趣地退至一旁先行观察等待时机再帮雁儿说话,这样或许比较好。 “雁儿,你知道那礼盒里装的可是什么?”待大殿内气氛骤然降至冰点千恋姬才缓缓开口。 “奴婢不……知。”雁儿双手扶地,大气也不敢出。 “小蝶,你来说。”纤指一动。 小蝶随女皇的手指望去,但见西边角落内有张方形高凳,上面放的就是那个红色礼盒。犹犹豫豫地走进,心中也充满了好奇,谨慎地打开盒盖。急促地吸了口气,瞳孔悉数放大,双手不住地颤抖,却又怕不小心失手毁了手中之物。如捧至宝。 大张着嘴巴不敢相信地看向女皇。惊喜,怔惊,迷茫,错综交集,在她脸庞一一闪现。 “什么东西?”千恋姬再次厉声问道。 “国玺……芜国的……国……国……玺……” 雁儿骤然抬头,大张嘴巴,目光呆滞涣散,痛苦至极,身子一虚坐在地上。 “雁儿你胆子不小,竟然泄露情报,至孤于不仁不义之地……” “陛下!奴婢知错了!奴婢错了!”雁儿痛哭流涕,捶胸顿足,长发散乱遮面。 千恋姬亦做了痛苦的心理挣扎,紧捏椅柄的泛白的指甲泄露着内心地痛楚。 她跟随自己这么多年,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这么年,艰苦关头的不离不弃,混乱时期的点滴支持…… 最终还是不得不做出判决,咬牙,恍若魍魅哀愁的千年寒冰:“念在多年的情分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雁儿,你说该如何惩罚?” 雁儿苍白着脸,毫无血色地匍匐于地,意冷大于心死,一字一顿回道:“理应处以拔舌之刑。”说完弓着身子凄然无比。 “动刑!” 三个老麽麽听命进殿,两个身形魁梧的按住雁儿的双肩固定住她的头颅。一个手拿铁勾的麽麽慢慢上前,麻利地用黑布蒙住她的双眼。 “陛下!饶了雁儿吧!陛下!”小伏小蝶骇然挪动膝骨跪着向前爬行,痛苦之极,好像那刑法就将实施在自己身上,不对,比那样还痛。 雁儿的鄂骨被强行用蛮力撬开,好像只要稍一挣扎就会脱臼。蒙着眼睛看不清一切,害怕得快要崩溃,不知那铁钩什么时候会勾去那粉红的舌头,勾走自己此生说话的能力。战栗地等待着接触那铁器的冰凉。 舌尖尝到了铁器的铜锈味,雁儿知道自己活该受罚,活生生地抑制住逃跑反抗的本能,反而安静下来,等待那钻心的痛。 虽做好了万死的准备那内心的惊恐却骗不了人。一股力道袭来,却是耳侧被撕扯生疼,蒙在眼前的黑布毫无预兆地被扯下,仓促地睁开眼,眼前湿热一片:“陛下……” 麽麽含笑地接过女皇手中的银筷。 雁儿意识到伸入自己口中的只是双银筷,又惊又喜,又愧又悲。小伏小蝶都破涕而笑。哭得却是很大声。 “你们的姐妹之情实在让孤感动。”千恋姬挥退那些麽麽,“孤相信雁儿的忠诚,人难免会做错事……孤的原谅只有一次。” “谢谢陛下!谢谢陛下!”三人同时谢恩。 “你们都随孤来。” 马车在郊外驰骋,车轮压在碎草上,沙沙声此刻空旷地折磨人的神经。车内悄寂一片。寒冷的气息好似那寒冬已提前到来。 最终停在一处乡间小村口。 伫立在车前,看着这里矮矮的房屋,乡间气息扑鼻而来。小蝶微皱了额头,这里没有一丝脂粉香气,倒是怪味得很。 稻草堆,竹栅栏,一两棵枝叶茂盛未曾修剪的树。 嘎嘎的家养鸭鹅嬉闹声,弥散的家禽臭气。 推开一间小木屋。 “你们都出去。”千恋姬遣散原先安排在这间屋里的下人。走进里屋。身后的三人却没跟着进去。 “你醒了?”坐到床沿上,微微笑了,犹如春风。 “你……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里不会有人知道。” “寡人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怎么能在这苟且偷生?”芜律愤然道。 “外人都道你已被大火烧死。你生或死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那把大火烧了几天几夜,如今还未熄灭。 “我已经死了?” 千恋姬点点头,“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将国家送给我……” “你……知道?” 点点头,“就留在这里吧,我自然会照顾你一生。” “一生……”泛起别人无法看见的红晕。 “你还记得雁儿么?” “雁儿?”芜律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交于她的手上,“我是从这上面认识她的。切莫……” “我不会生气,也不会为难她。你休息吧。”千恋姬还是微微地笑着,转身退出里屋。 纸条悄悄紧紧拽入手心。反手关上门。 “你们三个记住,不许透露半毫。”走出屋外,对站在外面的她们嘱咐道,再瞥了眼那屋子,叹道,“雁儿,你留下。好好过日子吧。” 在秋猎的那天晚上他们把酒言欢…… 芜律那晚大概猜到了是谁给他下毒喝了很多酒,醉意蹒跚之际,仰头叹气道:“我多么希望我并不是皇帝,而是出生在乡村的放牛小童……” 其实芜律根本就不想在那尔虞争诈的宫廷里生活。虽然他是皇帝,也是个身不由己的皇帝,被自己的皇后下毒了五年,朝政一直被国舅把持。他早就心生退位之意。无奈自己体弱还不曾有子嗣。与其这样还不如送给别人。 听闻千与国的女皇一直爱民有佳,便在知道白雾国要来攻城时将国玺送了出去。 “芜律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千恋姬的碎语随风飘散…… “白雾国为了讨好女皇将会出兵攻打你的国家。雁儿。” 千恋姬将这纸条扔出车外。 雁儿,你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 第二十三章 一年一度的秋猎又到来了。今年并不像往昔那般热闹。少了三个国家的位子,剩下的几个小国都岌岌自危。秋猎的氛围沉默的可怕。 “恋姬,还在生气么?” “白哥哥,我不生气了。谢谢你的礼物。” “芜律死了,玉玺……” “我早找到了,白哥哥。”千恋姬莞尔一笑,不想解释那众人寻求的玉玺为何会在她这。“呀!那有只兔子!白哥哥快射给我!”拍手叫嚷道,望着白仁滋骑马策奔的身影面容渐渐僵硬。 那个玉玺让她付出的代价沉重。 烧烤晚宴上气氛才微微活跃起来。千恋姬坐在白仁滋的身边低声问道:“苏氏余党可曾连根拔起?” “这不是朝夕的事……” “白哥哥做事就是拖拉。”露出开玩笑似的浅笑。心底却知道这句话并不是开玩笑。他太拖拉了。他在她心中的形象慢慢地剥落。她不喜欢没用的人。他在无数恭维的传闻下腐蚀了。 可能他年幼时政绩不菲,可现在却不是了。 “白哥哥,我有些累。先去休息了。”千恋姬对着下面的小国君主礼貌地点点头,意欲从偏门出去。 正门外突然有人通报:“黄钦国皇帝前来赴宴!” 黄钦国的皇帝只见一抹淡黄色身影消失在偏门,带动了他心头熟悉的跳动,转念想到这里的都是帝王便径自摇摇头,并没有多想,大步踏入。黄钦国这两年来第一次参加秋猎,虽然晚了一个白天,但还是让人禁不住去瞧这位处理了夺位之争的新君主面容。 花容月貌是奉承女子的,用在他的身上有七分贴切,三分兀突。他是个刚毅的男子,散发着王气的君主。丝毫没有那女子之态。 “白兄,幸会!各国君主幸会!” “黄兄请入座。来人,将寡人的猎品分给黄钦国的皇帝。”白仁滋举起酒杯,“寡人敬黄兄一杯。” 举起酒杯看到奴才抬过来的各类肉品,赞道:“白兄今天真是出手不凡啊。听说白兄与千与国的女皇往来密切,关系甚好,”扫视四周,“怎么不见……” “女皇她累了刚去休息。”白仁滋面对大家投来的暧昧目光顿觉讪讪困窘。 黄意啸心领神会。 神思飘远……那位女子也在千与国。上次匆匆一瞥……还能再见么…… 秋风如丝。 薄雾如绸。 “查到了么?” “陛下,没有……” 听者失望地挥挥手道:“下去吧。” 千恋姬刚好经过,远远地见了,只道是哪国的皇帝。想迈步去打声招呼却被人从后面搂住腰,问着这身后的熟悉气息转过头甜甜地叫了声:“白哥哥,早啊。” 白仁滋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极温柔地轻轻擦拭着落在她衣上的露水。不经意间看到不远处的人,透着欢喜高喊一声:“黄兄!” 那人闻声转头。 千载一瞬,刹时永恒。 千恋姬如全身电流全身,只能愣在那任凭他盯着自己越走越近。 “黄兄,这位就是千与国的女皇。”白仁滋加大搂在她腰间的手,言语间就像介绍自己的妻子。 万物灰烬,只知道眼前的是她。 黄意啸心内震惊地说不出话,一步一步走近。 此时他忧喜参半。喜的是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忧的是她的身份以及她身边站着的是另一个男人。这中间还带着几分揭开心头疑问的释然。 原来如此,怪不得派出了这么多人都打听不到。 依旧是不变笑眼,扫视她全身,落在那手上。那手正托着她的腰。 凝了半宿。 忽而谈笑风生:“天冷了,女皇可得多加件衣服啊。不然多的是人为你担心了。” 两个与自己有关系的男子此刻俱站在自己面前,两个都是掌握别人生死大权可以呼风唤雨的一国之主。这是幸还是大不幸呢!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只觉头皮发麻,好似面对的是自己的丈夫与情人。 不!她是千恋姬,就算再乱,她,还是千恋姬! 帝王无真爱。她反复念着这句话。 咧开嘴唇娇媚一笑,睫毛翩翩扇动,眼睛似有似无地注视着黄意啸道:“如果陛下也在那‘多的人’之中,那孤真是福气呢。”笑声莺啼婉转,若山涧流水般舒畅人心。 白仁滋不知他二人的关系,催促道:“早膳该备好了,天寒,一起吃碗莲子粥暖暖脾胃吧。” 黄意啸还是温文尔雅的笑眸。单说了一个字“请”。 早饭吃得甚是无味,总觉背芒在刺。白仁滋时不时为她夹桂花糕,只因她爱吃。可她哪有什么心情,脑中盘旋着那黄意啸会有什么举动,思肘着他的修养操行是否够好,会不会知道她的身份后在外面乱说什么。如让白仁滋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她该怎么答。 考虑到最坏的后果时她甚无所谓地心念到:大不了和他翻脸,这也没什么。 本以为那黄意啸会趁无人时约她出来说些事的,可他第三天就以有要事处理为由提早回国了。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传言。他并不曾和什么人说过什么。 难道一年之间他忘了她了?那,那天他干吗要追她?或者说那天他追的根本不是她…… 许多事都在同一时间内压了过来,疑虑让人喘不过气,秋猎一结束,千恋姬遂去了白雾国散散心。说也奇怪,那些宫人太监竟很喜欢她到来似的,显得很是亲热。 来到苏婉卿的殿中,四周很是冷清,服侍的宫女太监只有几人罢了。失了势的人在这人情全无的宫中无疑是弱兽落入汪洋冰水中,沉浮全靠自己了。 苏婉卿衣着朴素,发髻中只插了根木簪。神情平淡,对千恋姬的到来既不没表现出愤怒也不欣喜,好似看破红尘。只是不停地转动着手中的一串暗红佛珠,嘴中念念有词,像是诵着什么经文。 叹了口气,千恋姬什么话也没说悄悄地走了出来。 许多年后回想起来今天算是最后一次见到她。不禁为她感到幸运,遁入空门就不需为一些虚名浊利而烦恼,也不会为接下来白雾国的国破家亡而痛不欲生。 第二十四章 随手拈起一本奏折,肆意翻阅了一下,又无意地打开另一本匆匆一瞥,放下便不再看。手指随心地扫略那堆如山高的奏本,轻抚鬓角发丝道:“看来白哥哥在为选新丞相的事在烦恼。” “大臣们一个个谁都不服谁……”烦乱地推翻那座‘小山’。 “还划分党羽,”拿起靠得最近的一本奏折,“这个王单似乎人缘不错,推荐他的人很多。” “此人圆滑,为人阴险,常排除异己,寡人甚不喜爱。”白仁滋一提此人眉头便深锁。 “苏氏解体,朝堂自然一片散沙。白哥哥得尽快重授官职。我看……这王单就不错。”迎上白仁滋投来的疑惑不解的目光,翩然一笑道:“现在朝廷之上还有不少是苏氏的余孽,若让他们得了势,难保日后不会为苏氏复仇。听说这王单素与苏氏不和,曾遭苏氏一门打压,以此人的性格一定会血洗此辱……”凤眼流转,“白哥哥的国家也须注入新的血液。此人必不会让你失望的。” 白仁滋阴沉着脸,久久望向那娇媚倾城的人儿不语。似是沉思似是无话可说,最终不得不惨笑道:“恋姬比寡人还会做皇帝。” 噗哧笑道:“我本来就是天生的皇帝!”言语间的霸气自然天成。 搂紧她的腰枝,开玩笑般道:“寡人就遵女皇的命令。” 果不其然,那王单做了丞相后就开始以各种借口排挤那苏氏党羽,手段也是极其高明,让人无法驳斥。 等到那些大臣所剩不多之时千恋姬便开始安插自己相中之人,这些动作自然是不露痕迹。那些原本永世不得翻生的人受到如此大的知遇之恩莫不感激涕零,以她马首是瞻。尤其是那王单,得知在逐选丞相时是千与国的女皇极力推介的自己,立即视她为知己,这人曾发过誓谁欣赏自己谁就是自己的主子。 至此白雾国的任何事例不论大小都听命于她的旨意,若她不允,无论白仁滋如何坚持他们也会一致反对到底。 她,千恋姬,即使身处千里之外也能随时操控白雾国。 “陛下,现在白雾国已是您的囊肿之物了。”李旦顺抚胡须道,“表面上是白仁滋掌握大权,可暗地里是您说了算。陛下的宏愿看来大成。” 千恋姬并没流露出兴奋之色。没错,她吞并了三国,操纵了白雾国,可并没有值得高兴之处。每得一样东西她就会失去一样其它的东西。现在所拥有的皆是等价交换得来的。 鲜血、友谊还有自己的身体,还有雁儿……她被迫失去这么多,其中也不乏自己的心。 确实不值得高兴。 而且她的宏愿也并不在此。 “陛下!”李旦突然屈膝于地。 这个赦免了跪地之礼的丞相竟然下跪了。着实让千恋姬吓着了,从不曾惊慌的她此刻却惶恐了起来,因为那对他的敬爱早已深入骨髓。托起他的双臂意图拉他起来,可他却执意纹丝不动。大惊道:“丞相这……是为何!” “老臣有一请求,望陛下务必应允!” “旦说无妨。孤一定会如了你的愿。丞相快请起!” “求陛下恩准老臣衣锦还乡!不然臣愿常跪地不起!” 毫无防备地被击了一棍。她从没设想过李旦离开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她已习惯依赖他了。“除了丞相有谁会如此对孤推心置腹,帮孤于危难之中。丞相……老师,不要离开孤好么?” “陛下已经长大了,事情已经处理的非常好,不再需要老臣的拙见。您可以独立治天下了。老臣只希望在平安之年过一过乡村渔夫的生活。望陛下您体谅微臣。” 知道他主意已定,无力回天,虚弱地闭眼叹气道:“孤准了。以后如果有事发生丞相一定要回来帮孤。” “谢陛下!” “老师,有件事孤一直想问你……你为何终身不娶?” 李旦并不是丑陋之人,想他年轻时也是个全国轰动的英俊小生。 李旦闻言笑了:“心中有所爱,伊人住心间。” “可……可是母后……” 李旦神情微恙,却是不语。 “……老师路上小心,安定下来后定要通知孤。”不再追问,她已心中有数。 “是。” 又是一个痴人…… 朝夕之间失去了很多的人。人长大了就得失去么?舍得舍得……要‘得’非得‘舍’……舍弃方才得到,那得到的还有价值么……千恋姬想不明白。 “陛下,”小伏见女皇心神涣散,提议道:“我们去小蝶那逛逛吧。她那儿有新的美男了,还是蛮族那得人,长得和我们这的就是不一样,陛下……” “孤不想去,”千恋姬摇摇头,“去看看雁儿吧。”她想她了。 乡间小路,万里良田。 竹门栅栏,鸡鸭杂鸣。 有点迟疑地推开一扇未曾锁的竹门。就这么站在院中看着前面的屋子。 只见一个村妇打扮的女子从侧旁一个木屋中走出,手中端着一碗汤,急于走近那大屋。 “雁儿……” 那村妇当场呆立。时间仿佛定格,就这么端着碗侧着身站着。 “好么?”千恋姬走上前,与她只相隔半尺。“陛……陛……下!”雁儿呆滞地只知道说这三个字。啪嗒,碗坠地摔成四分五裂,汤溅了一地。张着嘴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久遇故人的狂喜,忽想起什么似的,激动起来:“陛下,律殿下可想念您呢。奴婢带您去见见他吧。” 不觉皱眉,一见面就只提芜律。他待她…… “他待你可好……” “律殿下待奴婢很好……”雁儿轻轻推开里面的门,这便是他的房间吧。“陛下奴婢锅里还做着饭,去去就来……”说完就留下屋里的两人关门出去了。 屋内一张床,简洁的一个柜子,一张书桌,便什么也没了。 原来他们是分房而睡。 芜律一身淡袍,说不出的清雅。 转身四目相对…… 一盏茶后千恋姬仓促地走出那屋子,逃跑似的。按住还在狂跳的胸口眺望,远处小伏正和雁儿叙旧。 “陛下……”雁儿眼尖,急走过来,问道:“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律殿下他……” 握住她的手,好似在传递着某种力量:“雁儿,他……你随孤回宫吧。” 他并不爱她。 雁儿抽回手,淡淡笑道:“陛下,雁儿在这很快乐。”虽是笑却噙着泪花,“陛下,您留下来用饭么?奴婢这粗茶淡饭不知您可会习惯……奴婢这就去再烧几个菜。” 看着雁儿的慌张和无措,她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孤每个月送来的银子不够用么?” “不,够用,只、只是这乡下地方有那么多银子也没处可用……” “住到京城来吧……” “不用了,陛下!”雁儿连忙回绝,“律殿下说他很喜欢这里……” “你就……就这么当他一辈子的丫环么?” 雁儿别过头,“只要能每天看着他,这样奴婢也很开心了。” 痴人……又是一个痴人…… “如果,如果不开心就回来吧。”千恋姬不忍看她强颜欢笑,抿了抿她耳际的散发。“孤走了。” “陛下您不留下来……吃饭么?” “不了。孤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记住如果不开心就回来。”再次叮嘱道。 “雁儿知道。” 挥手目送女皇的渐行渐远的马车泪如雨下。“陛下……” 第二十五章 一年后 “陛下,黄钦国欲征讨成义国,大军已压境,蠢蠢欲动。成义国向白雾国求助要求增援。那边的人想知道陛下您的意思。”小伏从落在身旁的鸽子脚腿上取下纸条,大略地从头至尾览了一遍。 “征讨?”千恋姬想起那成义国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个时候他还在那做奴隶。摆摆手道:“孤倒想看看两国相逢,哪个能站上风。” “奴婢明白了。”手执毛笔在另一张白纸上写了几行字,复系在那鸽子的腿脚上,将其放于手心向天上抛去。 千恋姬放下手中的书,炉香缭缭绕绕四处弥散。半寐着双眼,思及起什么幽幽地笑了。身为一个国家的统治者,眼睛里哪能容忍的了一个让他受尽屈辱的地方,一旦被有心人挖出大肆宣扬一番那么他就注定一辈子受人嘲弄,在其他诸侯面前抬不起头。最好的办法就是摧毁它,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一座城池也是。 可是她也猜错了,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个世上只剩他一个诸侯,就算那个地方仍在,他也不怕。 由于绝大部分大臣的反对,白仁滋没有派兵前去救援。成义国顽强抵抗了两个月后彻底崩溃了,黄钦国的军队蜂拥而入直捣黄巢。成义国迅速被该朝换代,更变为黄钦国下的义城。 收到消息,千恋姬开始后悔当初没让白仁滋派兵阻挡。黄钦国竟会这么强大,两个月就灭了成义国。而且他的野心正在扩大,吞了成义国又接二连三地侵并她周围的诸侯国,其目的昭然若揭。 意识到自身处境的危险,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小伏让那些人进言,让白雾国尽快发兵援助,压压黄钦国的气焰。记住越快越好!”千恋姬看着刘习手指停顿在地图上的方位,仅隔数百里就要打到她千与国了。背后冷汗一片。“刘将军,如果黄钦国和孤谁赢得可能性大?” 这是个难回答的问题。刘习陷入沉思,脑中不停地将朝中可派上战场的大将于黄钦国的战将作比,终沉喘道:“陛下,不出意外……只能平手……” 不出意外?千恋姬呆立当场。黄钦国竟然这么强了!这该让她如何是好……“刘将军,若真到那时,孤可……全指望你了……” 深深对视着女皇,单膝直跪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就算拼了这条命,臣也一定保证陛下的安全。” 刘习铿锵有调的誓言此刻让她内心的担忧稍稍平稳了一些,但恐惧忧患的阴影怎么也挥散不去。因为半个月后…… 白雾国派去增援的军队半数被俘!这个消息恰如一根鱼刺卡在喉咙内让人呼吸不得。连白雾国都败了!那刘习所说的平手又怎么可能! 这让原本打算依靠白雾国的指望彻底落空了。好似卢浮泡影,自动幻灭。当初想找一个可以依赖的后盾,看来选错了。 黄钦国的大军眼看就要压境。 千恋姬心中又如被火煎,血液都快煮沸了。她相信她还是会有办法的。因为她是千恋姬。 然而坐立不安的日子里有些重要的日子还是的得过的。 “陛下,白雾国派人送来生日贺礼,并询问陛下是否前去赴宴。”小蝶将贺礼至于睡塌旁,低着腰在女皇耳边问道。 千恋姬躺着懒得不想动,声音细如萤蚊道:“就推孤身子不适,不能车马劳顿。” 直至午晌十分才走出寝殿。吃了几口寿延面喝了碗清汤便踱步进入御花园。秋去春来,花又繁荣似锦。 小伏礼数尽失地赶来,气息促喘道:“陛下,黄钦国送来了贺礼!”手指着大殿方向。 “黄钦国?”小蝶睁大眼睛,此时黄钦国的皇帝正忙于指挥军队攻打近处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国,怎么会有心思记得她们女皇的生日还千里迢迢送来贺礼? 千恋姬走至殿内,接过那个礼盒,很小的礼盒,都没有手掌心那么大。 “这黄钦国还真够小气的。”小蝶伸长脖子嘟哝了一句。 打开礼盒,千恋姬却震惊了,忙呼道:“小蝶小伏快去将孤的那串玛瑙珠手链拿来!” 听到陛下如此焦急,小伏也慌了,她不记得是哪串链子,因为属于陛下的手链太多了。倒是小蝶记性好,忙不迭问道:“陛下,是以前的那串么?” 千恋姬对她点点头。 接过小蝶奉上的手链与礼盒中的一比对……一模一样的玛瑙珠,一颗颗色泽圆润,艳红耀眼。 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说他还记得她?冷笑着将这一副玛瑙珠手链丢在礼盒内,不想再看:“收起来。孤不想戴。” 一个月后,事情突然峰回路转,黄钦国没有举动了,天下似乎太平了,紧促地让人难以置信。看来黄钦国的胃口已满足不再需要出兵攻打别国,白雾国派出的军队借此也可以回国了。 这一切太诡异了,诡异地让千恋姬不得不去一趟白雾国。 白仁滋一直眉头不展,因为军队损失惨重。但欣慰的事终于有效地阻止了黄钦国的进攻。 “黄钦国的士兵一个个凶猛无比,好似野兽一般,发狂起来根本不顾自身安危奋力前冲,一可当十。”千恋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仁滋拉住她,揉握着她的双肩,黯然道:“如今不是好了么,不要再想了。好久没有一起畅饮了,陪寡人畅饮一杯吧。” 一杯下肚顿觉这几日心中的焦急似乎平缓了些便又接连喝了几杯。酒至半酣,千恋姬醉态可憨,媚意不言自露。白仁滋不觉看得呆了,脑子一热大手揽过她。她在他的怀中咯咯直笑道:“白哥哥快重选位皇后吧。” 不想让她再说下去,手指点在她的唇上,温柔地吻下…… 这种缠绵不会很久了…… 第二十六章 “陛下,不好了。黄钦国要与白雾国大动干戈了。”小蝶刚得到这个消息就忙不迭地往宫内赶。 好似平地起雷,捏在玫瑰花瓣上的手指瞬间停滞不能动弹。这段时间刚刚太平,怎么又会生出这种事?白雾国的士兵怎么这么蠢,在这风浪尖口竟不知收敛,难道他们不知他们的国家早不如以前那样风光了么? 白雾国就在千与国旁边,如若他们发生战乱势必要威胁千与国的安危。光洁的额头硬生生叠起几道皱纹:“怎么回事?”再也顾不得这些花是否鲜艳,立即命人招来刘习和千武。 “黄钦国控诉白雾国的士兵经常在他的边境处滋扰。据说因为一件小事,两方士兵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有几名士兵因此大大出手。如今情势越演越烈。” “如果白雾国和黄钦国开战,千与国必定命运堪忧。”千恋姬展开地图,“白雾国一直是千与国的坚强后盾,这些年一直保护着我们不受他国的侵略,一旦突破,那么……”毛笔在图上画了个圈,“我们处于被围状态,断了南方的水源,孤就不得不束手就擒了……” “陛下,情况还没有那么糟。”千武断定道,“这只是两国间的小摩擦,时有发生,现在还有商量的余地,过不了多久就会平息。” 千恋姬不赞同地摇首道:“这次绝不是巧合。黄钦国销声匿迹的这几个月绝不是想和平,怕是长时间的征战引起了士兵不满,才会借此时段整顿士气,修身养性。” 刘习骇然道:“陛下,您是说这个事件黄钦国已经策划很久了?” “策划道谈不上,只怕等此时机已久。以白雾国在诸侯中的地位哪是那么容易被绊倒的。这倒是个好借口,他绝不会放过。” 众人都没在意女皇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你们得好好准备。孤想不久就要长时耗战了。所谓唇寒齿亡,孤不能让白雾国沦陷。”她不是为了那白仁滋才发兵援战的,她是为了她的国家子民的生命安危。至于他,为了国家她可以舍弃,决不心软! “陛下,”如今只剩下她和女皇还有小蝶,才敢问道:“那黄钦国真那么厉害么,连白雾国都没有胜算?” 胜算?千恋姬遥遥地叹息,前次出兵援救都没差点被击垮,何况如今的黄钦国已不再是那时的黄钦国了,那白雾国哪还有胜算。 “传闻那黄钦国的皇帝特别暴戾,视人命如草芥。对待士兵更是克扣,操练频繁艰苦,凡是懒惰不达标者都毫不留情地就地处斩。”小蝶思索道,“士兵中都流传着他们的皇帝是魔鬼。” 没错,她也早有耳闻。只有这样的皇帝才能使他的国家蒸蒸日上,坐于霸主之位。可惜她千恋姬不是他,如若是他早俯瞰天下,让世人称臣了。 虽然她无数次向那边的人传达命令下去尽量以和为贵,战争尽量避免,可这只是一厢情愿,就像她说过的,这次机会来之不易,那黄钦国哪能就此放过! 谈和不成,只有武力。 面对黄钦国的辱骂叫嚣那白雾国的守城将军哪里能忍受的住,打开城门迎战,几回合后便身首异处。 战争开始了。 “真是个愚蠢的老匹夫!”煞是好看的娇唇内狠狠地冒出这几个字,手中的桃木梳被愤怒地摔为两瓣。战争,她千恋姬终于要受到战争的洗礼了! “陛下,现在已经集合了十万大军,留守二十万。明早将会赶至白雾国一起作战。” 千恋姬点点头,沉重地拍上刘习的肩臂,道:“此去凶险,刘将军务必时刻小心。孤等将军平安归来。” “是!陛下……”刘习抬头,深邃的目光吸在日夜思想的容颜上,不敢停顿过久便起身退了出去。 “孤……想去随战。”右手悬于烛焰上感受那丝丝热浪。她担心祖先的江山消失在她手中…… “陛下,万万不可!”小伏哀求道,“若陛下不在,万一那黄钦国乘机偷袭,国中无主……” 千恋姬沉默了。一宿无语…… 听到消息小蝶匆匆赶至。看到女皇略显憔悴的脸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喃喃呼了声:“陛下,小蝶来了……” 黄钦国出兵三十万,白雾国加上千与国的共五十万。数目较之多出一大截,所有人都暗叹道这次黄钦国一定大败而回。 事实也确实如此。开战前两个月打得黄钦国节节败退。无数人耻笑黄钦国的不自量力。 “陛下,您不需要担心了。”小蝶吁了口气。 然而小伏却看到女皇并没减轻眉角上的忧丝。劝慰道:“陛下不要多担心……” 千恋姬腾地站起,看着笼罩在战乱上空的浮云急促道:“孤明天一定得去趟白雾国。” 千恋姬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黄钦国的反扑顷刻来势汹涌,好似深海翻腾而出的恶浪,打得白雾国措手不及。士兵由于掉以轻心抵挡不住,死伤一片,数目递减。 黄钦国的军队不断逼近,侵蚀了白雾国疆境四周的几个城池,肆虐侵染的趋势并没有因此满足减退。 千恋姬此时已在白雾国,见白雾国四处被困,如现在不冲出去就没有机会了。 “白哥哥,快随我走吧。” “恋姬,寡人不能背离自己的国家。”不舍地紧紧勒住她的手,“你快走吧。不要管白哥哥了。” “留下生命才能重建王朝,白哥哥你懂不懂!”千恋姬抓住他的衣襟想将他摇醒。 “寡人绝不能做逃跑的皇帝。”扳开她的手,将她推开,幽怨地看着她步步后退,“你快走,快走……”决绝地背过身,袖卷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毅然走进那融于生命血液的宫殿。 千恋姬含泪咬牙,硬下心肠跨上马背。身旁的黑衣人像是得了命令,勒得身下的马儿们嘶嘶直叫。 “护陛下离开!”为首的黑衣人旋身呵道。 “钱羽,劳烦你了。”千恋姬一身紧衣,双颊蒙布,颔首点头。 钱羽什么话也不说,大手一挥。十几匹马儿嘶叫窜上将女皇护在中间,策鞭向黄钦国兵力最弱的方向飞驰而去。 第二十七章 尘土飞扬,眯得人睁不开眼。她就这么被护在中间看着四旁的影卫奋力冲杀,硬是开辟了条血道。不过她不需为这漫天的血而担心,因为她的人全都安然无恙,而躺在地上的尸体穿的都是黄钦国的战衣。她早说过,有两百个影卫便可打下一片天下。 长鞭抽打而下,骑下的马吃痛振蹄飞冲出去,尾后激起一道黄尘土,待那尘土消散还何处可寻到人影? 换上宫衣端坐在铜镜前,透过镜子看站在她身后的人儿。“查到了么?”黄钦国为什么旦夕之间势气大涨所向匹敌? “是。除了黄钦国的皇帝亲自御驾亲征外……周围的四个小国投靠了黄钦国……” “投靠?”果真如此,若不是那四个小国叛变让道,那黄钦国哪会这么快攻进来。没想到白雾国最终败在了他们身上。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孤的军队伤亡怎么样?” “伤亡过半。”这次换作小伏禀道。 嗵地放下桃木梳,不顾散落一地的长发道:“快招刘将军回国!白雾国那边成败已定,不要再管了!” “奴婢这就去办。”小伏应道。 “小蝶,”千恋姬对她招招手,“多准备些银两和珠宝,悄悄带给雁儿,让她尽快走……带上他……快走!” “陛下,”内心深处浮出不知名的感动,“奴婢代雁儿谢谢陛下。” “你和小伏也早点准备,看到情势……” “不!”小蝶硬生生截断女皇的话,“小蝶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小蝶愿追随陛下至死!” “奴婢也是!”小伏不知是何时进来的,双双跪在女皇的面前。 从她们的闪烁放光的眼中看到了坚定的信念,千恋姬并没有劝她们,站起来笑道:“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刘将军回国后一切城门紧闭!” 白雾国苦苦支撑了半个月,朝廷早已破败不堪,飘摇不定。随处火光冲天。 千恋姬突地从睡梦中惊醒,腹部抽痛,一旁的小蝶见女皇疼出一身冷汗,忙命那些宫人召来御医。 诊脉后,那御医吩咐了一些细节开了药方便出去了。 “恭喜陛下。”小蝶将煎好的药端至女皇床头的案几上。 “几时了现在?” “还早呢。”将空药碗接了过来递给旁边的宫人。“陛下快些休息吧。” 还待睡下,外室蓦地喧嚣,小伏几乎是跌跌撞撞爬进来的:“陛下!白雾国……亡了!” 虽然早在料想之中,但乍一听还是没回过神,脑中嗡嗡作响。白雾国……曾经不可一世的白雾国……终于亡了!下面她的千与国会是怎么样…… “陛下……”小伏更加慌乱,“陛下,西城门外……外……陛下快去看看吧!” 千恋姬随便套了件外衣如焚地朝西城门赶。 他在那……他在等她! 西城门守得严严实实的,没有女皇的手谕谁也不得打开,违令者斩! 这道命令是她下的。如今她来到这城门前,听外面传来的哭嚎声。 “女皇!快来见见我们的皇上!女皇!快开城门!……皇上你可要撑下去啊!皇上!” 听到最后一句突地窒息。心乱如焚地命令打开城门。还不待这沉重的铁门完全打开就跻身而出。直直引入眼帘的是……白仁滋瘫软在老太监的怀里,满身的血,地面湿了一大片。 蹲下身。那老太监哀伤地将怀里的皇上扶到她伸出的臂弯里。看着这苍白的面庞忽与昔日红润俊俏的面容重叠,泪水禁不住落下,颤抖地喊了声:“白哥哥……” 像是听到了召唤,白仁滋迷茫地睁开眼睛,沾血的右手抚上她俏丽的容颜:“寡人终于见到你最后一面了。” “皇上为了见您舍下朝廷,不顾危险……流了这么的血硬是撑到了现在……”那老太监呜呜地说不下去了。 “快召太医!”千恋姬向身后的众人吼道,随而抓住白仁滋的手:“白哥哥你不会有事的。” 他按住欲扶他起来的纤手,摇摇头,自嘲道:“寡人要与国家共存亡不是么?可寡人太想见你了……”贪念地亲吻她的手背,“不要走,白哥哥想和你多说些话……” “白哥哥,随恋姬进去吧……” 白仁滋依旧摇头:“我爱你,恋姬……”他怕来不及说,来不及……生命随之流逝他不害怕,就是怕死后见不到她的容颜…… “白哥哥,我一直在利用你,知不知道……” 白仁滋颤抖的手指点在她还欲说话的红唇上,露出淡笑:“寡人心甘情愿……” 闻着他的手指残留在她唇上的血腥,头重嗡嗡作响。原来他都知道?!可为什么?想看清他的淡笑,可泪水却模糊了一切。 开始涣散的双眸瞬间不移地看着她,她的娇容印在他的瞳仁内,永远印着有多好……一辈子有多好…… 无力地看着他渐渐闭上眼睛,千恋姬掐着他的手腕疾呼道:“我有了你的孩子了!白哥哥!我肚子里有你的骨肉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啊!” 这一声疾呼真的迫使他睁开了眼睛,连精神都似乎好了起来,漆白的脸上显出几分兴奋,虚弱的手指不确信地缓缓抚摸着她的肚子,嘴角艰难地扯出了几分开心的笑意。 然而回光返照只是片刻…… 拿手种种地垂了下去。 “白哥哥……”重拾起他垂下的手,合上眼睛,眼泪如掉了线的风筝簌簌滑落,落在他微带笑容的嘴角…… 春夏交际的暖风竟是凉的…… 第二十八章 “千与国的子民听着,快点打开城门,若不听命,那白雾国就是你们的榜样。”黄钦国的士兵在城门下一片叫嚣。 “陛下,臣请战。” 千恋姬并没有说话。 前来传报的士兵不听地穿梭。而他们的女皇就是没有反应。 如果以为她是伤心过度,那么你就错了。她是一个国家的君主,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杀大权,死在她手上的人亦不计其数。帝王是无情的,她从小就贯彻了这个信念。何况她早说过为了千与国她会舍弃白仁滋,决不留情。所以她只是哀悼了一会便又恢复了往昔的风华。 城下黄钦国的士兵嘴中的词汇越来越污秽不堪,讥笑谩骂不觉于耳。无奈女皇早就下令不可轻举妄动,守城的将领只好握紧拳头强忍下内心激起的怒火。 “陛下,臣等愿战!”跪着的将军义愤填膺,磨掌擦拳蠢蠢欲动。 女皇还是不语。 “报!黄钦国开始攻城!” “陛下!”众将按耐不住了,紧握剑的手筋骨突兀。 “你们有几层把握?” “拼了命在所不惜!” 叹了口气,知道该来的终是躲不过,“备战!” 终于到了最后的对战胜负之时。可强大如白雾国都被倾灭,她…… 黄钦国的将军一个个骁勇善战,几个回合下来千与国的将领悉数惨败。刘习胸口被击,哇了口血水,强忍住这贯穿之痛竭力护另几员大将回城,自己却留了下来。他知道打仗靠的是士气,若连他都逃回城他身后的士兵必情绪消极宁可等死也不愿再战,那她就危险了……为了她,他得苦撑下去。 挺直伸腰大喝道:“有谁愿意赐教,刘某奉陪!” 受了极重的内伤哪还能经受得住冲锋刺杀,这每次挥刀推挡都加剧胸口的伤势,手臂都麻木地反应迟钝。受不住敌将银枪一记重砸整个翻落马背。眼见那即将刺穿自己头颅的枪头却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手拿银枪之人直勾勾地看向他的身后。 千恋姬站在城墙之上,衣袂偏偏,轻纱飞扬,犹若九天仙女。趁敌军恍惚之际忙命人救回刘习。 城门再次被重重地关上。 “陛下,臣无用……”刘习嗵地跪地,无力仰头看向苍天。 “刘将军快去疗伤吧。”千恋姬温和暖语道,丝毫不见怒色。命人将他扶了进去。 重回大殿,千恋姬方才显出落寞之色,难道天真要亡她!如今四周被围,犹如笼中困兽。然而她还是相信天无绝无之路,她一定会想出良策度过这次危机。因为她是千恋姬。城墙被攻了一个白天终于消停了下来。 夜幕降临,几道红光闪过,随后便是数不清的红光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直直坠下。 “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黄钦国采用火攻……”宫内立刻慌乱起来。 匆匆赶至宫楼之上俯瞰下去,百姓的房子皆数被燃,乱作一团打水救火。 “陛下,水源被截!” 千恋姬一阵恍惚。水源被截?在看看处于水生火热的子民,难道要他们都烧死? 内心作着挣扎,那肆虐的火光倒映在眼内挥之不去,闭眼道:“替孤拟旨,孤愿降!” “请陛下您三思啊!”小伏小蝶惊慌地跪下,“我们手中还有……” “孤不能眼睁睁看着孤的子民死去!”千恋姬吼道。是的,她的手上还有影卫,一个能打下大片江山的影卫,然而连子民都没了那江山还有什么用。“快去宣旨!” 再次站在城墙之上,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嗒嗒的马蹄声在夜幕中由远及近。照着火光,是一个身穿黄金铠甲的男子。他走到千军万马的最前头。 千恋姬挥手示意打开城门,因为她知道他来了。似乎都没怎么变的容颜依旧棱廓分明,英姿飒爽,唯一变得就是他那越来越重的王者之气。 城中的墙门打开,迎接他的军队。 “你可有什么条件?”站在大殿之上,他这般问她,语气充满着胜者的霸气。 “让孤的子民平安即可。”她答得不卑不亢。 似乎有些惊讶,她没有要那贵重的权势。左手拂于腰间的佩剑上对着跟随他进来的众将道:“尔等先去安顿。” “是!”齐声诺道,这气势真是排山倒海。 “玉玺在此,陛下请随孤来。”垂下眼睑径自进入内殿。 小蝶手捧盛放玉玺的盒子,站在一旁,眼睛却不停地瞟着桌上的一只青花瓷碗。 “玉玺在此。”淡淡地说了后做到桌旁的凳子上。纤臂伸过取来那只青花瓷碗,犹豫了片刻,端起凑向嘴唇…… “陛下!”小蝶扑上来用力勾住女皇的臂弯,“千万不要啊,陛下!” “死奴婢让开!”碗内的泼洒出了一部分,恼怒地一把推开她。 小蝶情急之下扯住黄意啸的铠甲下摆哀求道:“陛下,请您劝劝我们女皇吧!” 黄意啸早就注意到了那泼洒出的浓黑药汁,目光突然遇上她手腕上那红艳的夺目的玛瑙珠手链。 跃步上前打落她手中的药碗。 粹不及防,千恋姬被呛得一阵猛咳。“这是什么?”黄意啸皱眉沉声问道。 “是……堕胎药……”小蝶满眼含泪,爬到女皇身旁,搂住女皇哭道:“陛下您怎么这么傻啊!” “堕胎?你怀孕了!”黄意啸突地面容狰狞,戾道:“知不知道会一尸两命!” 苦笑了一番,喃喃道:“孤已是亡国之人,生下他只会让他瘦人嗤笑。不如将他早些扼杀。”半晌竟笑道,“孤定不会留下他,就算赔上孤的性命也不会留下他,让他以后痛苦。” 黄意啸盯着那红的几乎妖艳的玛瑙珠手链,半天未语,像过了大半个世纪之后才哑声道:“寡人可以还回你的国家,”看到她的惊讶之色后又道,“寡人毕竟欠过你一个人情。但千与国必须成为寡人的附属国,受寡人管理,还有……”紧了紧握剑的手,“永远不得再碰那药。”说罢便走了出去,沉重的铠甲拖在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看着碎成三瓣的青瓷碗,胜利地笑了。抚摸那自己腕上的两串玛瑙珠手链,另只手轻拭小蝶挂在脸上的泪珠道:“你做得很好。” 小蝶听后却抑制不住哇地哭了:“陛下,您可吓死奴婢了!”万一那黄意啸不适时打落女皇手中的药碗怎么办? 戏是假的,可那药却是真的。 “那也只能是他的命……”抚上腹部,轻声笑道。她从不曾赌输过。因为她是千恋姬。 第二十九章 黄意啸在千与国大摆宴席犒赏三军。千恋姬大方地也出了席,坐在仅次于黄意啸下方的席位上。 酒过三巡,御厨房端上一只烤全羊。几名太监奉命分切给众臣。其中一名太监手中装有的羊肉的银碟刚要放在女皇面前的桌塌时,黄意啸不温不冷地突然开口道:“将女皇的桌上的羊肉拿开,女皇不宜吃。” 群臣闻言不名所以。 千恋姬笑而不语,也点头示意那名太监将银碟拿走。 孕妇不宜吃羊肉,他竟然知道。 不多时一只烤乳猪就摆上来了,只摆在她的桌旁。意味很明显,这只乳猪是专为她准备的。 微仰头对他致谢。 他并未看她,只顾欣赏美姬歌舞。她也不恼,眼中只是金光在闪。 “陛下,那黄意啸下令关了我的梦花楼。”小蝶愤然地跺脚。“我的心血……就这么没了。” 千恋姬没有任何表示。他是男人,怎么会容许男人做妓。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只顾你那梦花楼?”小伏白了她一眼。 “你来了?” 千恋姬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她们感到莫名其妙。“陛下,您……”小伏旋转了一圈,并未看到谁来了。 很有把握似地站了起身,复又说着同样的一句话:“你来了……” 门口蠕动着一个黑影,犹犹豫豫地蠕动着。 “雁儿?!”小蝶第一个惊叫出声,“你不是出了城了……” “陛下!”雁儿陡然跪下,“让奴婢追随您吧!” “他怎么办?” 雁儿双眼有一霎那凌空,随即笑了带着苦涩道:“殿下他也不愿离开……” 他怎么能伤她的心。叹着气亲自扶起她:“那你就留在孤的身边。孤依然需要你。” “谢陛下。” “你不必时刻在孤的身边,过几天回去看一下他……”抚揉着她的肩膀,油然而然的怜惜流露在指尖。 秋天即将到了,今年的秋猎根本没有举行的必要。就算举行也没有什么国家参加了,都被灭得差不多了。 黄意啸不顾大臣的非议,不顾天下人的蜚语硬要和她住在一间寝宫内。他强硬地只道了句:“寡人是天子定要睡在天子的寝宫。” 事实却不是外面胡乱猜的那样,他们从来都是分开而处,她在内室,他在外室,井水不犯河水。往往她睡下时外室还是一片灯火通明。有几次半夜迷迷糊糊醒来那灯火还没灭。好奇地透过相隔的窗户纸向内偷窥,有点震惊,他还是在批奏折要么就是在看圣贤书或兵法。白天又忙着和大臣讨论治国之事,不知疲倦。 有时竟觉得输给这样的人倒没有什么厚非的。这种不要命工作的君皇还真是……真是不要命了。 深秋的风就开始冷冽了,衣服渐渐开始加厚,此时的肚子并不算明显。 “今年的桂花开得又多又香。”小伏将白布放在每一棵桂树下,“今年定能收集好多桂花。” “那我要吃桂花小糖圆子。”小蝶笑嘻嘻地折了枝桂花枝放在鼻间细细闻着。 “就你嚷得最凶。”小伏抬起蹲下的身子满脸的不满。 看着她们嬉闹,千恋姬很开心。 她觉得希望来了。没错,希望来了! 第三卷 宠爱 第三十章 “为什么孤要随你去你的国家?孤有自己的国家自己的王朝,”千恋姬喝退门外阻拦的侍卫径自推开殿门,大声地说道“孤誓死不从!” 门“哐”地被撞开。 黄意啸挥手示意正在与他商谈的大臣保持安静。顿时空荡荡的大殿一片寂静,跟在千恋姬后面意图阻止的侍卫此时被这诡异的气氛吓得毛骨悚然,连忙地跪下来讨罚。黄意啸看了眼千恋姬,覆又冷眼看向那侍卫喝道:“大胆!如今女皇是有身子的人了,尔等竟然这般无礼,来人给寡人拖下去重重地责罚!” 那人一听差点瘫软在地,谁不知道他们皇帝的赏罚制度?!没有说打多少板子而是说重重责罚就是生少死多了。 千恋姬素闻黄钦国的刑罚惨无人道,眼见那人一脸将死之色,心中扫过一丝不安,忙道:“慢!是孤硬闯进来的,与他人无关!放了他!” 黄意啸遣退了那些大臣,闻言沉声道:“拖出去打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简直是要人的命,但若能熬下去就有生存的希望,那侍卫立即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谢恩:“谢陛下恩典,谢陛下恩典,谢陛下恩典……”随即渐渐被拖下。 殿门重新被关上,又是一片宁静。 黄意啸站了起来,拉住她的手让她坐下,叹道:“你有孕在身,还这么不保重自己。”语气温柔,带有一丝责备,竟像丈夫责备妻子。将身上的披风取下罩在她的身上,紧紧将她裹住。随后又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刚才问我什么?” 汲取着那披风上浓浓的他的体温,千恋姬感到一阵莫名的安心。缓了一下刚才急躁的情绪道:“你下旨要我随你回国?我是女皇怎么能离国?” 黄意啸拉开两人的距离,复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半晌似笑非笑:“怎么不能?你忘了?千与国从属于黄钦国,若不随我先行回国万一你造反怎么办?等新都建好你就可以回来了。” 新都和千与国的京都只百米之隔,这样千与国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黄钦国的眼睛,用心可想而知。可这新都现在才刚刚开土动工,要建成要等到何年何月…… 千恋姬一直搞不懂他,要私下只许‘你我’相称得是他,责怪她没照顾好自己的是他,现在语气冰冷一副王者模样高高在上的也是他。他的温柔若即若离,让人捉摸不透,甚至怀疑那片刻的柔情是否真实过。莫不是她在自欺欺人? “你就不怕我扰乱你的朝廷你的后宫?我可是祸国的妖精。”千恋姬满眼嘲弄讽笑。 黄意啸只干笑了几声,随即异常严肃地说道:“你祸不了我的国!”似是誓言似是保证,那么自信饱满,胸有成竹。 千恋姬狭促起眼眸,心中一片冰凉。他竟对她毫无眷恋,难道自己不能像征服白仁滋那样征服他么?她的复国计划,她的雄心壮志……难道就此成为泡影?不!绝不能! “我同意随你回国。听说你的后宫爱妃美女无数,我正好去看大开眼界。”千恋姬慢慢站起身,紧了紧那件披风,向殿外走去。 花落谁家,等着瞧。 “陛下您真的要去?” 千恋姬点点头,拉住雁儿的手:“这次小蝶小伏陪孤去,你留在这里。” “陛下,让奴婢照顾您吧!” “你有你的责任。”千恋姬手捏丝帕擦拭雁儿滚落的眼珠,哀愁道:“孤明白你的心,可孤是信任你才将这个国家交给你打点,你切莫负了孤。李丞相就住在最北边的世外竹林,你拿着孤的宫牌去找他,他答应过孤会来帮孤的。” 雁儿点点头,哽咽地说不出话。 “孤也舍不得你……奈何不住啊……”千恋姬惆怅地望着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天空,十八年的皇宫……如今就要走了。她为鱼肉,送予刀俎。寂静地看了许久,幽然道:“他在哪,孤要去看看他。” 还是那个乡村小路。稻草依然,只是覆了层薄雪。 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吱呀……推开那竹门栅栏。一切依稀如旧。 里屋的门开了一条缝,她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外透着门缝向里眺望。 一张床,一个简易的柜子,一张简单的书桌。 他还是一身清雅的布衣,正伏在书桌前手执笔在画着什么。 推开门,力道不算大也不算小,不想打扰他却像让他知道有人来了。 果然他抬起头,满眼的惊讶。 她笑了,道:“我来看你了。”并没有自称孤。“不请我进来么?” 芜律慌了神,慌张地放下毛笔,另只手掀开画纸意欲毁掉。却被她抢先一步按了下来。 千恋姬拿起那张画,笑了:“七分神韵。” 芜律窘迫不已,红着脸道:“你来……是……” “我辜负了你的期盼,没有照顾好你的国家,如今自己也亡了国。你……不怪我么?” “天意如此,又有什么好责怪的……” “天意?我不信天。”千恋姬眼眉一转叹道:“雁儿是个好姑娘……你……” “我……” “忘了我吧……”又是一叹。 芜律苦笑地踱到窗边:“如果能忘倒好了……” “我上次就说过我不值得你爱。”千恋姬将手中的画放在桌上。画中的她衣袂翩翩,笑怡颦息。 “可我……” “我怀孕了……而且明天我就要随黄意啸回国,这一走不知何时会回来……” 芜律倒退了两步,不敢置信。 “雁儿是个好姑娘,不要负了人家。我走了,你保重。”说完头也不回地多门而出。 芜律颓然地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手抚画中人,良久不语。 白皑皑的雪花一片一片的落下,染白了泥土,四周望去都是雪的影子,无处不在。冷冽的寒风更是吹得雪花飘飘洒洒。 一支皇家队伍在林间小路踩踏着积雪赶路,马车一前一后平稳地拉着。 晌午时分整队人马原地扎起几个可以容纳三四个人的简易布棚,负责膳食的卫兵立刻捡来木柴架起了锅灶,烧水做饭。 千恋姬由小蝶护着匆忙钻进避风的布棚。一进去迎面一股暖流,烧得正旺的木炭吱吱往外蹦着火花。白仁滋正围坐在火盆旁,火盆上烧着壶热水,此时也顶着冒白色的雾气。 黄意啸密实地拥住千恋姬接她进来,用手抖落她身上的雪花,忙带她坐在自己原先坐的早已捂热的椅子上,温热的手掌捂住她的一双冰冷的小手,任由自己的温暖被她吸去。安慰道:“寡人已吩咐加快速度赶车,这样我们就能赶上在宫里过春节了。”接过小蝶手里的一碗热水,“喝点热水暖和一下。” 千恋姬接过热水,适时小蝶和她说要出去看一下膳食是否做好,便点头以示同意。嘴刚凑近碗边,突然心内剐涩,胃内酸物上涌,猛地抓住衣领干呕起来。黄意啸迅速夺过她手中的碗,怕热水溅洒出来烫伤她,幸好天气奇冷,就是滚烫的水离开了柴火立马就会变温变冷,所以即使溅了些在手上也无大碍。 “我……没事……”暂且平息了后千恋姬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露出身为母亲才有的幸福笑容。 黄意啸眼中立即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带着狠戾,似乎面临着某种隐患,欲先除尔后快,只是一瞬,之后随即正色对着门帘道:“传膳!” 面对着小蝶拿进来的一些她爱吃的菜肴千恋姬也是没有胃口,只是勉强吃了几口便推托着不愿再吃。黄意啸冷眼看着一言不发,招手在自己的亲信耳边悄声吩咐了几句。待到又要赶路时命道:“女皇和寡人同坐一辆马车。” 千恋姬闻言停留在了原地,刚才布棚里他那可怕的眼神她早看在了眼里,莫不是……不自禁地双臂环住肚子。见小蝶要挡在自己面前她却摇头制止了,该来的总要来。白哥哥,我会保护孩子平安出世的,我欠你的很多,这个孩子就当我还你的情吧,你在那边安心地投胎,下辈子如若还碰到我请不要在我身上倾注目光,就这么擦肩而过当个陌生人吧…… 马车上垫了几层厚厚的羊毛毯,坐在上面柔和温暖,隔绝了外面的寒冷,倒让人舒适的想昏昏欲睡。千恋姬慵懒地侧身躺下,团起身子。她这些天除了反胃外就是越来越能睡了。打起精神看向对面,黄仁滋似乎正含笑看着她。一路都不曾说话,眼皮终于撑不住了,慢慢沉浸在梦中。 一番摇晃拉回了她的意识,如同小锚般呻吟地扭动着身子。她睡醒了,而他却坐着闭眼而寐。轻轻掠起车帘向外偷看,天早已漆黑,看来她又睡了很久了。突然被拦腰抱了进去车帘也被那只胳膊的主人强行放下。 诧异地看向他,原来他只是假寐。 “外面那么冷,万一染上风寒怎么办?”黄意啸语气略显责备,一脸的不悦,似乎心情不好,稍停顿了一下后语气酥软了下来,问道:“肚子饿了吧?” 某处不可言喻地竟像喝了蜜水一般的稠甜,丝丝深入心里。他又对她这般温柔,好似丈夫宠着自己的爱妻。千恋姬有点懵,一时辨不出真假。这种柔情不正是她苦苦思量着如何争夺的么?只有他对自己动了感情,她就可以主宰他,就可以吞并他的国家,不是么?思索间一股桂花幽香在她鼻尖萦萦绕绕。真是不敢相信地看着手中软软的还是温热的桂花糕,再看看他。 “快吃吧。”黄意啸语气冷淡,与她隔开距离,好似先前的柔情都是海市蜃楼。现在的他双臂交叉,倚靠着车壁覆上眼皮似在睡觉。 千恋姬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角落里的棉絮包,难道那棉絮是用来给桂花糕保温的?他是为了她才这么考虑周到的么?然而他随即冷冷如丝的语气又让人不确定。 他和她好像在做游戏,做关于爱的游戏,谁先爱上谁,谁就会输得很惨。没错!这场比赛说是游戏也好,她都不会输。她没有征服不了的男人! “日夜兼程十天就能回国了……”好一会原以为早睡着的他突然喃喃碎语着,却依旧闭着双眼。 千恋姬也不搭理他,只觉困意又一浪地袭来,迷糊之际似乎有人替她掖紧了身上的被子,那手蹭在脸颊上好温暖啊,不自禁地也回蹭了几下。 第三十一章 颠簸之苦终于可以结束了,他们已经进入了黄钦国的边境。才踏入就有官吏沿路迎接。没几个时辰千恋姬就被迎进了近处行宫之中。 看到真正的床小蝶惊呼了起来,千恋姬也没说她,算起来她们有一个多月没碰过床了,为了赶路他们都是走的乡村小路,那里没有拥挤的行人,也就没有所谓的旅栈。 她忆起临下车时黄意啸在她身后提醒道:“好好休息,明早入宫。”这些天她和他都是共用一间马车,却很少说话,他那捉摸不定的温柔和冷漠她早已习惯了。虽然她很想征服他,可并没有刻意表现出那种谄媚来迷惑,迷惑是要的,但她要彻彻底底地让他臣服,不是为她的容貌而是为她的灵魂。 传闻中黄钦国的皇宫纳有无数美女看来不是假的,连这个偏僻的行宫中都住有数名美姬。这里极少有可能见到皇上,所以她们都刻意地打扮了自己,期盼能得到君王青睐宠幸,他朝飞上枝头当凤凰。 千恋姬看着这些女孩满脸欣喜期盼从窗前的庭院中穿过,深为女人亦替她们悲惨的命运叹惜。若不得君王怜爱必要注定容颜枯老在这荒芜行宫中。 “陛下快点歇息吧。”小蝶关上窗户。不知何时他们的女皇竟会暗自嗟叹了,是不是所有做母亲的都会有如此转变呢?真是神奇啊! 第二天,去皇宫的轿子早准备好了,有两顶,一前一后地摆放着。鸾轿俱用黄色锦纱装扮,倚坐是白色的熊皮,都配有八名轿夫。 黄意啸稍稍看了眼,慢不经意地说道:“女皇和寡人乘同一顶轿子。” 迎接的大臣闻言呆若木鸡。听说在千与国皇帝就与这女皇同宿一间寝宫,而且一路也同坐一辆马车,反正没什么人知道也就罢了。如今这女皇身怀六甲,正常人都会看出这一点。若被百姓看到了那会留言四起的。谁不知道这女皇生活放纵,与多名国君有染,而且宠夫塞满了整座宫殿,这还不够,听说还时常沉醉于男妓院……这会坏了他们皇上的名节啊! “陛下,不可啊!”其中一个老臣跪下劝戒道,“会毁了陛下的一世英名的啊,陛下!” “哦?寡人的英名就这么脆弱?”黄意啸眯起眼,泛着杀意。转而凝视千恋姬时却是满面柔笑,“女皇如今孕育着黄钦国未来的一位皇子,寡人怎可不爱护有加?” 那些人闻言愣得没了反应,张着嘴就是发不出声音。皇钦国未来的一位皇子……他们的皇上亲口说的……心脏都快惊得爆破了。 千恋姬亦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一要让天下人误解么?明知道她腹中的并不是他的骨肉,难道有什么目的? 黄意啸嘴角含笑冷冷瞥了眼地上跪着的那个老臣,搂过一旁的千恋姬,楼得甚是紧。若刚才人们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就是完全的震撼了。 千与国女皇肚中的孩子是他们陛下的?! 登上鸾轿的刹那千恋姬有意地扫视了四周。 “快上来!” 黄意啸不耐烦地催促着,很着急,口气沉闷带有怒气。千恋姬没说什么,托着肚子慢慢坐在他的身侧后,纳闷着昨晚那些美姬中怎么没有一个随他们回宫的,难道没有被召寝?不可能啊!从眼角轻瞥了他一眼。他因是风流之人啊,否则后宫哪会佳丽不计其数?莫非他的宫殿已容不下更多的人了…… 轿子四平八稳地抬着,千恋姬感到刚才他还环住她的手早已松开了,原来真是做戏。小声戏嘲着:“我真猜不懂,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猜不懂我为什么要背上这个包袱?好处太多了……”他细长的眼眸平视前方,淡漠地冷哼,“我可以永远用这个名义将他幽禁在我的身边,就不会有孽党敢造反了。”隔着衣服缓慢抚摸她那突出的肚子。 两侧的大臣冷汗不停地流。他们的陛下在大街上当着无数百姓的面温柔地抚摸千与国女皇的肚子,俨然是个急切盼望孩子出世的父亲。这幽幽众口有如无处不在的风,明日就会传遍整个国土角落。谁不知道这女皇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精啊!他们的黄钦国不能败在她的手里! 在他碰到自己肚子的刹那千恋姬猛地一惊,但很快就淡然了下来,竟对着肚里的婴儿小声地说起了话:“宝宝啊,你可是这黄芩国的第一个皇子啊。”是皇子就能当皇上,不管几年还是几十年后这黄钦国都会落在她的手上。 黄意啸并不懊悔他让她肚里的小孩做了第一皇子。他早拟定有了计划。 所有的一切正在依照他的步骤缓缓进入正轨。想颠覆黄钦国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真是似乎越来越有趣! 黄意啸朗声大笑。 在众人看来那是为人父都会表现出的兴奋。 千恋姬也不恼怒,侧目欣赏沿途黄钦国的风土人情,若与这里的百姓目光接触她则委婉一笑,俨然是国母风范。 百姓都难得见到他们的皇帝,何况身边还坐着个身怀六甲的美人并且慈眉善目彬彬有礼,纷纷由跪在地上偷偷地仰头窥伺到后来看得痴了,一个个交头接耳小心谈论,黄钦国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皇嗣降生,言语之中直接就将那美人看作他们的皇后。 千恋姬坐在鸾轿之内仔细凝听着,笑掩唇口,慵懒地深吸一口气,她又想睡了,不自觉地往他身上靠了靠,趁他要说话前先小声说道:“我在帮你演得更真实点。” 颠簸了不知许久,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他在她耳边说道:“醒醒。”而她再睁开眼时轿子也已经停在了皇宫朱门前了。 宫门沉重地打开发出苍老的吱呀声。 进入三重宫门,鸾轿才放下。千恋姬在小蝶和小伏的搀扶下慢慢地下了地。 “老奴恭迎皇上凯旋回宫。” “于公公请起吧。” “谢皇上。”于公公刚站起身才看到他的皇上身边多了个人,忙不迭地跪下躬身道:“千与国女皇万安。刚老奴一心惦记皇上没有给女皇请安,真是万死。” 真是个会拍马屁的奴才。千恋姬伸出手拉他起身,温和地安慰道:“你是个好奴才,快起来吧。”就在与他目光承接的瞬间突然感到似曾相识。 “谢女皇恩典。”于公公退到他的皇帝身边,半躬着身子道:“贤妃已经恭候多时了。” 千恋姬注意到在听到‘贤妃’时黄意啸的眼睛忽地闪着明亮的光。贤妃,早有耳闻,是黄意啸最宠爱的妃子,在后宫一直行使着皇后的权力。 吱…… 面前的朱漆门缓慢地打开,刚好打开到能通过人的缝时一个黄色身影飞快地扑了过来。千恋姬只感到一阵疾风擦脸而过,而后就看到那黄影已经一头扎紧黄意啸的胸膛,密实地抱住他。 冷眼扫过四周,竟没有人敢说半句话,连那于公公也是半低着头抿嘴笑,看来对这种情况已将是司空见惯了。想必这位就是那位宠妃‘贤妃’了。 “又没有好好吃饭?”黄意啸轻轻拥住贤妃,不满地皱紧眉头,眼神一凛,喝道:“你们是怎么照顾的?” 于公公慌得立马跪下去,一个劲地说:“奴才该死!” “陛下,是臣妾想陛下想得吃不下,不关于公公的事。”贤妃对着地上跪着的人道:“快起来吧。” “谢贤妃恩典。” 好个贤妃,竟然行使赦免大权,这是皇上才有的权力,看黄意啸默许的态度,她的受宠程度真是非同小可。 黄意啸开怀大笑,捏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寡人可想死爱妃了。”语气中满是遮掩不住的浓情蜜意。 千恋姬听着心酸,因为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也曾这般深情注视她的白哥哥。顿感心底失落落的。 孕妇最容易情绪激动,这时需要有个爱她的人在身边给她以感情上的依靠。她幽幽别过脸,摸着肚子,暗自念道:“白哥哥你在身边就好了。”虽然她不爱他,但他爱她。她发现她需要被爱。 “风这么冷,还站在这!” 察觉到他口气冲冲的,千恋姬怔怔地看着他为贤妃披上裘袄,原来他是怕她冻着语气才变坏的。在一旁看着他紧紧搂着贤妃走进宫门,突然感到自己被遗落了,好孤单。 “女皇陛下。”于公公提醒道。 千恋姬点点头,跟了上去,在黄意啸身后五十米处慢慢走着。看着那簇黄色身影竟有点羡慕。羡慕?千恋姬为自己竟跳出这种想法感到可笑。眼波闪动,蓦地看见贤妃掉过头在看了她一眼。心中的震撼不可言喻!她们一定在哪儿见过,因为太熟悉了! 雪又纷纷落下,飘落在她的发髻上,她的衣服上,她的鞋上……“小伏,安顿下来后写封信给雁儿。” “是。”小伏陪伴在左右,一手托住女皇酸重的腰,一手扶住女皇的左臂。 “奴婢们会办妥的。陛下放心吧。”小蝶替她拍落身上的积雪。 倏地,脚步停了下来。因为前面的人儿停顿不走了。 “于公公,先行安顿女皇歇息,她有孕在身不方便走远路。”黄意啸吩咐道。 贤妃神情怪怪地盯着千恋姬的肚子,忽感到腰间的力道收紧了,娇嗔地对着黄意啸嘟了嘟嘴,而后两人开心地走远。也不理会他们身后的人。 “女皇请随老奴来。” 随于公公依旧向前走了段路后拐进了另一条积满雪的宫路。 从高处俯眼看去,两人渐行渐远。 第三十二章 “去吧。”小伏从窗口将信鸽放飞后仔细地关上窗户。回过身拨了拨火炉里的木炭。 “李丞相已经回京都,有丞相坐镇国内,陛下无需担心。”小蝶端上药碗,“这是安胎药,陛下一路跌簸,喝了奴婢们也好放心。” 千恋姬端起喝了一口,皱着眉又放下了:“孤待会再喝吧。孤困了,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困。” “呵呵,”小伏铺着被子接过话茬,“孕妇就像猫儿一样嗜睡。”走到女皇身边替她更衣,将衣服放在屏风上。 小蝶将铜的热水捂子用布包住放入被中,复而服侍女皇小心躺下,叮嘱道:“小心别被热水捂子烫着了。” 千恋姬抓住她们的手:“幸亏有你们陪在孤的身边,精心照顾孤。”说到后面有些哽塞。 “陛下……”两人跪在床边,“这是奴婢的责任啊。” “你们在孤的心中就像姐妹,可你们总坚持用奴婢自称……” “陛下,您对奴婢的好奴婢知道,可这不在我们的国家,咱们不能让他人说了闲话,请陛下莫怪!”小伏急道。小蝶不善言辞,见小伏说出了她的心声,也急着点头。 “罢!孤以后会重重地赏赐你们。” 谁会想到以后真正到了赏赐的时候却有人已在天国。 “谢陛下。陛下快睡吧,胳膊撂在外面久了又得着凉了。”小伏将她的手臂放在被子下,小心地掖好。 两人走出屏风坐在桌边。小蝶在刺绣,小伏则趴着浅睡。 ********* “陛下,你这几天怎么好像闷闷不乐啊?” 黄意啸抚着怀中的娇软的身躯,摇头笑道:“寡人怎么不乐了啊?” 贤妃闷哼了声,“骗人!陛下你明明就有心事,也不和臣妾说。” 黄意啸猛地站起来,贤妃来不及站稳打了几个晃才勉强没跌倒。“寡人以前就警告过不要来妄想洞悉寡人的心思。” 贤妃脸色大变,万分懊恼自己说错了话,雨打梨花,泪流满面哀求道:“臣妾错了,陛下不要气坏身子。” 黄意啸转身片刻也不许容缓就踏了出去。不顾身后人的苦苦哀求。 千恋姬睡得正香,真像一只母猫。对她该怎么办才好……轻轻碰触着这心底一直萦绕的容颜。她就像会妖术的妖精轻易地夺走了他的心。他在千与国苦苦寻了她两年,却想不到她会是那高高在上的女皇。 恋姬,恋姬……当初她告诉他她叫恋姬,他便在千与国寻找所有叫“恋姬”的女孩子。却没想到她是有姓的,而且还是姓“千”。等他知道的时候她身边已经有了白雾国的白仁滋。每天听到她被他抱了、被他亲了,自己是多么的难过和愤怒。这两年里他发疯般地强大他的黄钦国,为了能和白雾国向抗衡不停地倾吞周围别国,还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亲自上阵杀敌,最后终于铲除了白雾国。他终于能像现在这样拥有她。 知道她的脑袋里在盘算着如何不费吹灰之力倾覆他的国家,侵吞他的王朝,可他非但不害怕反而绞尽脑汁想出冠冕堂皇的理由将她软禁在身边。 因为他不是白仁滋,她是永远惑乱不了他的国家。 千恋姬你这辈子再也别想离开我!随便就夺走了我的童子之身,之后却将我一个人抛下,没这么便宜! 听到有人进来,黄意啸收起手臂,从床边站起身。 “啊?”小蝶,小伏刚进来看见黄意啸吃了一惊。见他示意她们不要出声,便硬生生咽下还没来的及发全的尾音。 走到外室,黄意啸负手而立,面对着墙上的山水画,问道:“你们女皇身子可好?” “陛下身子还好,就是呕吐得厉害。” 还呕吐?怀个孩子怎么这么辛苦?眉毛忽地纠结在一起,“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寡人已经派了御厨房最好的师傅过来专门负责你们女皇的膳食,想吃什么就让他做。” “谢陛下,”小蝶目光闪烁,言语有点支支吾吾的,“陛下……这些天……心情似乎不好,晚上经常一个人哭。奴婢……也不知怎么办好。” “怎么不传御医?”黄意啸盛怒,豁地转身,嗔目怒视。 “御医说……是……是因为孕妇情绪不稳定……” 不稳定……难道她在想他?该死!胸腔内翻滚着热浪,说不清是怒火还是妒火。他不能容忍她的心里有别人! 看着他拂袖而去,小伏有点责怪小蝶道:“你干吗对他说陛下的身体状况?还不知道他会怎么害陛下呢?” 小蝶笑地摇摇头。他不会害陛下的。她在风月中待了这些年,什么是虚情假意她还能看不出来么? 半夜风寒,有一抹黑影伫立在窗前迟迟不肯离去。月亮的光辉透过他照在窗上形成一个人影。 树影摇曳。 “不……不要……不要……” 听见里面传来的碎碎呓语,身影一颤。还看不清是如何动作的便一晃而入了。无声无息地走到床头,摸着那冒着冷汗的额头叹息了一声,脱去了外衣轻手轻脚地挤进厚被里,侧过身抱住她稍显圆滚的腰。 不知是冷了还是有人抱着安心,怀中的人翻了个身将背紧紧贴着他,还舒服地哼了一声,没多久气息就平稳了。 看来是熟睡了。 他收紧手臂却不敢用力,脸上满是宠溺的笑。 树影依旧随风摇曳…… 偶尔映上几片雪花…… 红袖添香首发 第三十三章 “陛下,我们出去走走吧。太阳可好呢!”小蝶早就将皮袄准备好了。 千恋姬看向天空,今天的太阳是很不错。欣然点头。披上紫皮雪袄,由小伏搀扶着。软鞋轻轻踩在薄雪上发出吱吱的声音。 “陛下,花园里的雪景可漂亮了。” “你个死妮子,不知偷跑来看了多少次了。”小伏打趣道。 小蝶倒不介意,依旧笑意盈盈的。 四周一片雪白,银霜万里。假山壁上和树枝条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冰冻。真有几分风趣。 一阵莺语笑意从前头传来。 “陛下,那是后宫妃子聚会么?”小蝶跑过来,小声道,目光好奇地看过去。 一个亭子都坐满了人,围成一个圈子,坐在最上头的是贤妃。瞧见她正欲叫下面的奴婢添茶,有个妃子抢先一步接过她的杯子讨好地斟上,而那贤妃只是微微点点头,正眼都没瞧,更不用说推让,看来她早已习惯这种被众人奉承巴结的生活。 “陛下,我们要过去凑热闹么?” 沉默不语,因为那已经有人看到她了。贤妃的脸上闪过一丝敌意,但还是掩饰地很好,笑盈盈地朝她这迎来。 她也不迟疑缓步走去。 “千与国的女皇万安。”贤妃略微福了福身子。 千恋姬表示接受地点点头,“你们可是在赏景?” “可不是!一年难得下这么大的雪。女皇快进来坐吧,这里风大。”贤妃手帕掩嘴。 看着贤妃身后的宫人心中竟有些害怕。她们的面容真是漂亮,可在她心中就是怪异。 一步步走上亭子脚下的阶梯。贤妃在前头带路,那些宫人半分不敢越上前,只是恭谦地在后面低头细细移动脚步。 千恋姬微扫了一眼,暗暗又是感叹贤妃在后宫好大的权势。 接过一杯热茶,瞧着这么多的人问道:“你们可是一起进宫的?” 有几位妃子笑了笑道:“皇宫每两年选次秀女,我们是早两年进来的,贤妃是……”说到贤妃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没错。我是后进来的……”言语中闪过一丝狠戾。那些妃子自觉说错话,头垂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出。 “瞧女皇的肚子可有六个月了?”一名妃子意有所指地问道,眼睛却向贤妃那儿瞟,嘴角浮出一抹浅笑。 摸摸自己的肚子,千恋姬显出幸福的模样道:“年一过就快生了。”丝毫没有帝王的架子,也不因为这无礼的询问而恼怒。 眼角瞄到贤妃正咬着嘴唇,而她的脸部渐渐变得僵硬,知道她有话要问,索性目光迎向她。 “这……可是皇上的……”贤妃眼睛盯着那高耸的肚子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千恋姬只是笑。倒是小蝶抢嘴道:“可不是!你们皇上亲自认了呢!” 贤妃又惊又恼又怒,她竟不是第一个怀上皇子的人!她满心期望的就是仗着皇帝的专宠在这后宫中第一个生下个一儿半女,那样她的地位便真的就可以巩固了。千算万算岂料被这后宫之外的人抢了先,而且还是个别国的女皇,以后就算她真生下个皇子也比不上这女皇肚子里的了。 黄钦国有个规矩,太子必须是大皇子。 她的如意算盘,她的皇后梦想……都成泡影! 满腔的怒火熊熊燃起,正欲找人发泄,瞅着那妖冶女皇身边的丫环竟也这般娇艳欲滴,越发觉得这千与国的女子都是狐狸精转世,都是要从她手里抢过她的皇上。 女人的嫉妒心可不能小窥。 将手边的杯子砸在地上拍桌道:“你个死奴婢!竟敢乱插嘴!” 小蝶一点不怕,置小伏拉着她的袖口于不顾,依旧昂着头回嘴道:“自己没得生,倒把气撒我身上来了。” “你、你、你……”贤妃怒火攻心,气得身子直颤,大吼道:“来人,将这奴婢杖毙!” “谁敢。”轻轻抛下一句话,柔柔的语气却让四周都寂静了下来。奉命而来的太监都不敢动弹。 “女皇是要护自己的人么?”贤妃咬牙道。众妃都在这,今天若就此罢手岂不让他们笑话,自己的颜面岂不落地?!说什么也得势出自己的威严。对那些太监命道:“还愣在那干嘛!” “没王法了么。”千恋姬喝了口茶,懒懒道。 气氛僵硬着。一旁的太监谁都不敢得罪,赶紧派人去通知皇上。 “贤妃……快过年了,大家就……”欲劝和的妃子被贤妃瞪得忙将下面的话吞了下去。 见无人敢动,贤妃索性亲自动手,掌心豁地甩下,一阵掌风带过,半空却被人牢牢固住了。 “我千与国的人还不用你个妃子教训。”千恋姬站起身摔下她的右手厉声道。 “你、你、你……呜呜……”前一秒还是强势的她这一秒却哭了,委屈地有如一个小孩。呜呜咽咽,梨花带雨,让人好不揪心。 皱眉思量着她唱得是哪出戏,转身一瞥,立刻释怀了,原来她的救星来了,难怪她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好机灵的女子,难怪能位居群首,有能耐。 不过竟敢跟她玩……班门弄斧! “陛下!”贤妃一头扎进黄意啸的怀里,痛哭流涕道:“她们欺负臣妾……” 黄意啸将目光拉扯到千恋姬的身上,揽住怀里的娇躯,软语哄道:“是谁欺负寡人的爱妃?寡人替你出气!” “她们……”贤妃哭得发红的眼睛投射到千恋姬的身上。 不欲听下去,千恋姬唤过小蝶从他们的正面擦身而过。 “慢着……道个歉就算了。”身后一声沉闷的嗓音重压压地压过来。 道歉?千恋姬觉得可笑之极。驻足停下,旋过身。她倒要看看要她怎么样道歉。对上贤妃递过来的挑衅的目光,心内翻山倒海。静静地看着他抱着她,带着不易察觉的笑。 雪花还在飘,狰狞的冷风如刀般割着面皮。 “快道歉!不然别怪寡人不客气。”黄仁滋显得很不耐烦,皱眉催促道。 寒风吹过,吹得无声无息。 “快给本宫道歉!”贤妃落井下石,得意道。 啪! 贤妃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让她当场呆滞。 黄意啸负手而立,斥道:“你们竟敢犯上作乱!” “皇上……臣妾……”贤妃怔然,不知如何言语。 “女皇怀有寡人的子嗣,你们不知道么!这次算寡人警告你们,如若下次再发生此类事件……你们是知道寡人的!” “臣妾错了!”贤妃抖动着身子跪在黄意啸脚下,后面接连跪了一大群,都瑟瑟高呼道:“臣妾们错了,望皇上息怒。” 千恋姬并没有任何表情,依旧呼过小伏、小蝶道了声:“孤累了,扶孤回去。” 慢慢踏着积雪走远,留下一串脚印…… 留下一群暗自目瞪口呆的人…… 红袖添香首发 第三十四章 “刚才真是太过瘾了。” “黄钦国的皇上想的是什么呢?”小伏瞥了小蝶了一眼,斥责道:“就你爱闯祸,若不是陛下护你,你十条命早没了!” 被她们扶着,千恋姬并不出声。让天下人误会,认自己腹中的胎儿为皇子真的只是为了杜绝前朝余孽伺机复仇?不,绝没有这么简单。如若那些余党知道这胎儿是白雾国的子嗣是会以此为凭借打出复国的旗帜,但以黄钦国的国力根本不足为惧,或者说根本不会将此放在眼里。那黄意啸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他这般冷情,连宠爱有加的妃子都可以当众羞辱,她不认为这是为了她。 “你们替孤打探件事……”侧头在她们耳边细声吩咐,“……” “是。” 突地惊醒,天已蒙蒙亮,下意识地摸了摸身旁的空位。原来并不曾有人。苦笑地拉紧身上的被子。 为什么梦里总感到有人抱着自己,让她总可以安心地睡眠?为什么每次那抱着她的双手一消失她就睡不着?为什么每次都只是梦? 看着空空的罗纱帐,一夜复一夜的惆怅仿佛将心掏空。每次醒来她的心就空出了一块…… 除夕 “陛下,今儿是除夕日,这里的晚上会怎么过呢?” “如果在我们的国家,今天晚上的烟花一定会很漂亮!” 烟花…… 突然感到女皇沉默的不对劲,都缄口不语,因为她们知道刚才的话引起了她们陛下对国家的思念。 千恋姬眺目远望,无限的白色覆盖着每一寸土地。幽幽惆怅道:“父皇,母后,今年恋姬不能陪你们过年了……” 正在小蝶小伏不知该如何宽慰时只听几声“咕咕”声,一只白鸽落在了窗台上,欣喜尖叫道:“雁儿来信了。” 小蝶迫不及待地拔出纸条拆开念道:“陛下,国家一切都好,很挂念您。没有您的皇宫很单调冷清。想念小蝶、小伏。” 千恋姬已写好了回信,交予她们。 鸽子被喂了些食物后带着回信又振翅回到空中。 “女皇,”门口站着一名太监,是于公公,“我们皇上特地派老奴来邀请陛下参加晚上的除夕盛宴。望女皇赏脸。” 千恋姬点点头,命小蝶赏银子。 “老奴不能收。陛下去赴宴就是给老奴的最好赏赐了。” “孤会去的。你回吧。” “谢陛下。” “给脸不要脸。”小蝶愤愤道。 “各侍其主罢了。”风轻云淡地说着,坐在梳妆台前,“帮孤挑件衣服。”看着镜中的自己,摸着因怀孕而微浮肿的脸庞,问道:“孤现在是不是难看了?” “陛下,您是说笑吧?”小蝶言语中毫无奉承之意,反而充满了惊讶,“您这样算难看的话,那世上就没有所谓的美女了。” 千恋姬是晚上最后一个到的。她喜欢最后一个到。她不喜欢等待。看着殿中端坐的无数妃子才人慢慢向前一步步走着。 “陛下。”并不行礼,反而是高傲地仰视着高高在上的黄意啸。 “女皇来了,”黄意啸一步步走下阶梯,亲自扶着她的身子,带她缓缓攀着阶梯并不断嘱咐着:“当心……” “坐陛下你的位子?”站在那唯一的龙椅前千恋姬挑眉道,“不怕你的那些大臣以死相谏么?” “寡人的家事从不用别人插手。”黄意啸的笑中分不出是霸道还是嘲笑还是骄傲。 并没有推让,稳稳地坐了下来,就坐在他的右手边,俯瞰着下面漆压压的人。后宫三千粉黛可谓尽收眼底。此刻她们瞧着她是三分羡慕,七分嫉妒。一个个娇艳的脸庞为了此刻不知花费了多久的时间,就为了能博得皇上的一记注目。心中油然地替这些女人感到悲哀。 目光扫视了一周就在要收回来时遇上了贤妃忌恨的眼神。 “贤妃在看你呢。”好心地提醒道。 黄意啸随即对下面坐在最首的贤妃举起酒杯。一些嫔妃立即兴奋起来,都以为刚才皇上看到她们了,一个比一个羞红了双颊,拼着命地暗送秋波。 “晚宴开始……” 太监细长的声音刚落,无数舞姬踩着殿中的红毯簇拥而来,欢快的音乐也随即奏起。 喜庆的气氛达到高潮。 千恋姬并无多大兴致,见下面的贤妃的目光一刻不离自己,而其他的佳丽则是悄悄向她射着毒怨的目光,形如利箭,当经过黄意啸时眼波又变得无比清澈妩媚。更觉无趣。他故意把她推向浪尖,让她面对这后宫的勾心斗角和无形血腥……这便是他的目的吧。明里善待她的国家,善待她,暗地却计划着如何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死去,死在这异国他家的宫中,装有因争宠而嫉妒的偏激的无数嫔妃的宫中。 盛宴进行了一半抬眼瞄到小蝶在远处对她打手势,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对身边的黄意啸道:“我累了,回去了。”也不等他的回音便站起了身,由小伏扶着慢慢走下。 众妃见她既要离去有的表现得很不屑,有点则很高兴,有的则忌恨她不把她们的皇上放在眼里……千恋姬一眼扫去,这些神情都尽收眼底。 “来人,护送女皇。”身后响起他的声音。“不用了。”轻轻回眸一笑。众人还在晕眩,她已消失暮色。 红袖添香首发 第三十五章 沁骨凉风,萧瑟冬意。 刚才的一切像个闹剧,她千恋姬何时要和那些女人争宠了,如今却被当成了活靶子。后宫的女人都疯了,可怜地疯了。他,黄意啸真是用了个好计策。后宫常杀人于无形,他亦借此除她于无形。 眼前一抹身影,看到他显得有些吃惊,还是轻扬纤手道:“无需多礼,起身吧。” 华衣遮掩下高隆的肚子,不知是否是怀孕的缘故更增几分女人风韵,柔媚入骨。申华有些痴然,忘了身份礼数,臣子不可直视帝王,他却忘了。喃喃道:“陛下,你可好……” 不该他关心的话题,用了他不该表现的语气。 站在自己的寝殿外的廊檐下,对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有些诧异,她从没想到原来他也……他跟着她已五年。五年可以改变甚至可以升华一个人的情感。然而千恋姬却刻意把那句话当作臣子对君主的普通问候,雍容自若道:“孤很好,申总领不必担心。”示意小蝶小伏到两边把风。道:“新年佳节,申总领为何会……” 一句‘申总领’将申华迷乱的思绪拉了回来,有些愧赧,有些尴尬,又有些失望,还夹杂着心酸。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后温声禀道:“陛下,影卫已经安插在黄钦国京都之内,小部分则混藏在要道之区。随时听候陛下的命令。” 满意地点点头,赞赏道:“申总领果真办事迅速。”现在只要她一个动作完全就可以在这让黄钦国上下都掉以轻心的除夕之夜占领黄钦国。然而,她来黄钦国的目的并不在此,她还不想这么早结束,她的游戏才开始,还没有胜负,她决定玩下去。隐藏在最深密处的原因却是…… “刘将军想问陛下何时出兵,里应外合……” “他的伤好了吧……” “是。” 忽地衣袖一挥,宽大的袖衣擦着空气发出哗哗声,斥道:“羽翼还未丰满就急于求成?难道他有十成的把握么!上次孤没有赐他的罪不代表孤忘了。告诉他若再不图强军容,军法伺候!”狠狠抛出这一段话后稍稍平静了下来,缓缓道:“再过一段时间孤会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如果做的能让孤满意,孤就没有异议。你,替孤转告他。” “是!” 脑中突地想起一个人,待开口询问霎时传来小蝶惶促的惊呼声:“皇上万福!” 黄意啸来了?!申华是偷偷潜进来的,绝不能让他发现。低声催促道:“快走!” “女皇不满意寡人今晚的宴席?这么早就回来了。”黄意啸抬手示意跟在他身后的人都退下,这其中就有小伏、小蝶。确定申华已经安全离开了,点头同意她们退下。忽而笑着应道:“孤的身体不舒服。” “无人之时‘你我’称呼就行,”黄意啸再次强调道。踱步到她的身边,似在关怀道:“我叫御医来给你诊治一下。” “也好。” “夜里天冻地寒的,你怎么爱站在外面。”黄意啸注意到她偷偷摩擦双手,蹙眉大声音道,“你有这爱好,明儿我叫人给你的走廊上都挂上布帘。”也不避嫌地就拥住她推门进入。 “你怎么来了?”千恋姬坐在软椅上,疑问道,“晚宴这么快就结束了?” “并不是。”黄意啸凝视着她,似笑非笑道:“我看到你的侍女向你挤眉弄眼的,所以就来看看。莫非……”故意拖长音尾,“有什么事?” 千恋姬笑了,笑得很灿烂。反问着:“有什么事?只不过怕陛下的妃子们把我吃了罢了。” “哦?”他负手笑了几声,“明天我就把她们都赶出去。” “我要睡了。你走吧。”不想和他开这些玩笑,说罢就要唤小蝶小伏进来侍候。红唇刚张开一个半圆两根手指便贴了上来,唇上能感应到那指腹传来的温度。 “嘘……”黄意啸压低声音,“难得除夕,我这个主人怎么好让客人不尽兴?明天睡一天也行啊。” 听他的意思是打算今晚不让她睡觉了。遂问道:“我可是有身子的人,怎么能熬夜……” 黄意啸忽地冷声哼道:“若我下令,那人定逃不出黄钦国!” 千恋姬浑身一颤。他刚才看到了?怎么会……?“你想怎么样?”站起身,与他对峙,分岭而立。 第三十六章 再次出现在晚宴上时,喧哗沸腾的声音立即消失殆尽,此刻变的鸦雀无声。原本还在歌舞的舞姬也不再随乐曲翩翩起舞,垂着头退到一旁。每个人都往殿门这边观望。 千恋姬神情自若地迈过大殿门槛,也不介意被身边的那个人搀拥着。平静地扫视四周,微张唇齿,偏头低声从牙缝挤出字音:“你不怕?” “哈哈哈,”黄意啸放声大笑,“有什么好怕的?” 与贤妃的距离越来越近,毅然承受住她眼睛里的怒火和妒火,停下脚步和善地对她道:“贤妃,别来无恙。” 贤妃冷笑,但碍于黄意啸不敢说任何讽刺的话,不温不冷道:“多谢女皇关心。” 微点头,不再看她,在黄意啸施在她腰部的力道的催促下慢慢登上阶梯,与他分坐龙椅。 黄意啸从太监捧上来的托盘中举起酒杯,对着殿下美女如云的深宫妃嫔道:“爱妃们!” 那些女人毫不迟疑地齐刷刷举起加满酒的杯子,满怀期待注视着自己的王,甚至带着几分激动,几分感动,几分雀跃。 千恋姬也拿起托盘上的另一只酒杯,放于胸口。看那些才人嫔妃在她们皇上的带领下仰脖一饮而尽,不觉好笑。当黄意啸唇离杯口时她才轻啜了一口,也许是好久没喝酒,或是心内情绪长期的憋闷,酒过舌蕾竟是那么的香甜,不禁全喝了。 “你喝的是果酒,不必担心会喝醉。”黄意啸轻笑道。对一旁的太监动了动手指,那太监立即会意,拿来一酒壶放在女皇面前的案榻上。“可以当果汁随便喝。” 难怪有股清香,原来是果香。示意一旁的小伏为她加满酒杯又尝了一杯。 小伏见陛下爱喝,而且今天又是难得的除夕佳节,喝多点也不碍事,便又上前加满。 黄意啸对那太监点头。那太监拍掌高叫道:“传膳!” 才传膳?现在可已经过了吉时了。难道就为了等她?狐疑地瞅了他一眼。他嘴角含笑。 一对宫女手托菜盘慢慢走来,只听传膳的太监喊了声:“鹿茸三珍……”一只紫砂宽口碗配一黄金底盘小心翼翼地被放到案榻上。“番茄腰柳……椒香扇贝……木须肉……醋椒鱼……” 菜香一时弥漫了整座宫殿。色香味俱全,名字又吸引诱人,连着器皿都这么的奢华,每个人的高涨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 每道菜只被品尝一口便被撤换下,只因为它占了新的菜肴的位置。 “不用担心,所有的人都会吃饱。”黄意啸复又举起酒杯,“爱妃们!” “谢皇上!”娇柔声群起,娇滴滴的一片。随后全是酒杯着桌的铿锵声。这就是后宫三千佳丽的仗势,果然不同凡响。 “黄钦国真是富裕。”千恋姬夹着小伏放在盘里的菜,哼笑着。 黄意啸还是嘴角含笑,只不过笑意加深。“为寡人即将出生的皇子干杯!”酒精似乎发挥了作用,他有些晕但却异常兴奋,对着自己三宫六院的妃嫔举杯高声叫喊,透出为人父的喜悦。 这回众妃似乎没有刚才那么配合了,一个个迟疑地执着杯盅,面面相觑,很不甘心为别人的孩子祝福,而且还是她们王的孩子,怀着孩子的女子王又是那么在乎,尽管她是一个国家的女皇,但在她们眼里她也是和她们争夺宠爱的一道障碍。 千恋姬轻轻一笑,带着几分看戏的神情,冷眼看着他,十分配合地举着酒杯笑道:“希望孤的孩子平安而且漂亮。” “祝皇子安康。”一旁的于公公抓准时机跪下祈祷。全殿之人立刻跟着跪下,齐喊道:“祝皇子安康!”俯眼望去漆压压的只见一颗颗人头汇成一片黑色,好像一匹黑色锦缎地毯,甚是壮观。 黄意啸大悦:“平身!”情不自禁握住千恋姬的手。温热的手掌摩擦着她细致的皮肤…… 有些不适应,有点抵抗这种被牵的感觉,猛地抽出手,轻喃道:“你醉了。” 红袖添香网站首发 第三十七章 黄意啸招招手,贤妃受宠若惊地踏上台阶,还没走近却被猛地一拽整个摔进黄意啸的怀中,惹来她一阵娇呼。 看着怀中可人儿的眼睛,黄意啸整个人都痴了。酒意不住翻腾,冲向头脑,眼前的一切开始晕眩,不知不觉中另一张脸和怀里人儿的脸层叠重合……疯狂地吻上那思恋了千百回的红唇,反复吸吮轻咬,深深地品尝探索,永无休止地纠缠在一起。脑中只反复出现一个念头:就算堕落他也不在乎,只要你永远在我的身边,恋姬……恋姬…… 贤妃瘫软在黄意啸的怀中,情不自禁地发出低沉深亢的呻吟,在殿内反复游荡盘旋。听得下面的妃子们一个个人脸颊发烫,耳根赤红,羞红嫉愤地不敢抬头。连那些不懂人事的太监也禁不住面带红晕。 千恋姬就紧坐在一旁,无任何表情,好像那只不过是一场戏剧,无关紧要。红艳欲滴的双唇依旧喝着那杯中的果酒,瞟的却是一旁的于公公。 冷不防腹内一股绞痛。“啊……”千恋姬咬紧牙齿,手指毫无血色只是抵在腹部,腹部的衣服被扭曲撕扯,泛出无数道皱褶。好疼……疼得发不出声音。弓着的身子再也挨不住这疼痛,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撞翻了案榻…… 轰然一声巨响把黄意啸阵清醒了些,毫不留情地推开贤妃,见千恋姬疼得环在地上,吓得魂飞魄散!不顾皇帝的尊容跪下抱起她,喊道:“恋姬!恋姬!传御医!”手摸之处慢慢渗出鲜血,一点点渲染着她加在外面的白色皮袄。黄意啸圆瞪着双眼竟骇然地说不出什么话,脑中嗡嗡作响,只是发狂地嘶吼着:“传御医!给寡人传御医!” 千恋姬感到腿部一片温热,有液体顺着大腿内侧流下。下意识地圈住自己的肚子,剜心的疼抽搐着整个身子的神经,全身不住地泛凉,只感到背后一股暖流。怎么了?她怎么了……突然心中警铃大作,她下意识知道她要失去肚里的孩子了。疼的失去了知觉,只是想到梦中的怀抱也如这个怀抱一样温暖…… 殿下一片混乱,御林军听到皇上的嘶叫立即赶过来包围了整座宫殿,里面的人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浑浑噩噩中被黄意啸抱到床上,她猛地睁开眼,微微弱弱指着他,泛白的唇瓣抖抖索索道:“你……给我出去……出去……” “恋姬……”看着她完全失去血色的嘴唇,有些绝望空洞的眼神,他劝慰着:“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转头厉声道:“御医!!还不快诊治!” “不!”千恋姬双手死死地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用尽全力喊叫着,“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看见你!”还没说完就泪丝如雨。 “陛下……”御医着急道,“如不快治疗……” “请皇上出去。”小蝶小伏皆尽跪下。 黄意啸紧了紧握着的她的手,不舍地看了眼床上的人儿,又急又无奈地走了出去。 “关门……”提着最后一口气,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气喘吁吁地盯着门窗。 “是!”小蝶小伏快速地关上窗户和大门。 黄意啸在门外见门窗尽关,焦急地在门旁左右踱步,真可谓心若火燎,灼热得食不安寝。 “陛下,小心别急坏了身子。”一旁躬身的于公公也忙不迭地跟在他的皇上身后来回转。 “那可是寡人的妻儿!”一股怒气冲上头脑,双目瞠出血丝。见到她身上流出那片殷红的鲜血时他就慌得心都不知该搁哪了,早就憋在胸口多时的话此时完全不考虑影响地脱口而出,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瞪着这只会说风凉话的太监,满眼的杀意。要不是看在他忠心的份上他此时就会结果了他。“哼”了一声便不愿去看他,立在门前焦急地听里面的动静。 于公公完全惊呆了。脸颊上挂着两串汗珠,他刚才说错了话差点丧了命。此刻如火重生的吁着气,擦擦冷汗,再也不敢言语。脑中反复回荡着刚才皇上的话:她是寡人的皇上的妻…… 妻…… 门吱地被拉开,御医三步并作两步,扑通跪下,连跪都跪不稳,瑟瑟发抖地不知如何开口。 “女皇怎么了?”黄意啸揪得心都快爆了,粗声问道。 “陛下……女皇、女皇……食了堕胎的药……” “堕胎?”倒抽一口凉气。谁给她吃的!谁这么不想活了,竟敢下药!“究竟怎么样?” “……”御医跪在地上不住的擦汗,这数九寒天却让他怕的冷汗直流,吞吞吐吐,哆嗦了半天也吱不出一个字。 “快说!究竟怎么样了!”心整个被提到了嗓子眼。一把揪起御医的衣领,眼睛几乎可以喷出火来,又一把甩开他。 御医吓破了胆子,正欲张口,突听背后一声女音催促道:“御医!”这御医突地又伏下,闭眼,像是做着某种艰难痛苦的抉择,蓦地一口气道:“女皇……得早产……” 红袖添香网站首发 第三十八章 “还不快去准备!”黄意啸急得跺脚,一把摘下头顶的皇冠,对一旁的宫女太监吼道:“快去找接生麽麽!” 吼完,怔怔地看着正欲掩门的小蝶,满眼的期望。 接生麽麽风一般地赶来,忙着吩咐了一切所需准备的事务,急急瞧了一旁的皇上一眼,也没行礼便被人推着进了屋。救人如救火。 “我们陛下不想见您。”小蝶低着头毫不留情地快速关上门。 黄意啸只能伫立在冷风里听从里面传来的一声声嘶叫声及接生麽麽的安慰声。她一定很疼,可他的心更疼;她一定更恨他了,可他更恨他自己;她一定以为是他在害她,可,不是他,他一直想保护她……虽然只是在心底…… “来人,把今天所有去过御膳房的人全部押上来!”黄意啸紧紧捏住手,满眼的杀气好似冷面修罗,眼风横扫四周,泛出满身的唳气,“寡人要亲自审问!” “是……”跪了一地的奴才们赶紧应承。他们的心剧烈地颤抖,仿佛回到了以前,回到了他们的皇上刚登基时的那段生活,那时他也是这般的可怕……不,那时的他更可怕。 折腾了一夜,里面还是没有动静。接生麽麽不住地高声道:“再加把劲!再加把劲!” 小蝶一直守在门口,什么人都不放进,就算是端接热水的宫女也是一律站在门口,由她一个人端进端出。 天际开始蒙蒙亮,黄意啸一夜没睡,那种害怕失去的担心折磨得他连神情都显出几分憔悴。高高坐在龙椅上,眯着眼看着下面一溜烟跪着的人,什么也没问,大手一挥:“全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死不了的再给寡人拉上来。” “陛下饶命啊!陛下!”那群人一听立刻哭嚎起来,死命地扒着地。更有甚者爬着抱住于公公的腿脚,口不择言道:“公公,您说句好话,饶了我吧!” “大胆奴才,还不快招了!免受皮肉之苦。”于公公兰花指戳着抱着他的腿求饶的奴才,一脚将那人踹在地上。看着盛怒的皇上一眼,生怕自己被扯了进去,他还想留着这条命做更多的事情。 “奴才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整个身体趴在地上,不断地磕头。 黄意啸哪有力气去听这些的狡辩,决绝地大掌一挥。于公公忙不迭地对那些侍卫道:“还愣着干嘛?全拖出去!打到他们招了为止。” 一声声鬼哭哀号声自庭外传来,嚎叫中间间断断夹杂着“冤枉”二字。 黄意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有人招,看来以前的那些刑具又要派上用场了。抬起手,阴狠地抖了抖右眼。每逢他嗜血时他的右眼就会抖。 于公公心中一悸,那血腥的日子又要回顾了么……有点心惊肉跳,死死地盯着他举起的手,只要那手一落下就要满朝血雨了。 黄意啸右眼猛地一瞪,闪过狠戾,手划破半空…… “报!”一名侍卫匆匆跑进殿,禀道:“陛下,有人要招。” “拖上来!”于公公喘着气,差点吓破心脏,还好,还好,他的皇帝收回了那高举的手臂。见皇上有些不耐烦,立马奉上茶,道:“陛下,您可累坏了,喝杯茶吧。”暗地里擦擦额上的一片汗渍。 两个侍卫各拽着一个人的一只手臂将那人生生拖了进来,身后是一条深红的血道,从殿外转了个圈一直延伸到眼前。那人被随意抛在地上,扬起一层灰,直直撞在地上疼得那人发出虚弱得哀嚎。 “你是做什么的?”黄意啸问道。 “奴才……是……是、是在、在……御膳房打、打杂的……”此人已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 “你要招什么,快说!”于公公喝道。 “那天……奴才……看、看见……贤妃娘……娘……”还没说完这人头一偏就断气了。 于公公深深抽了口凉气,对那两侍卫挥挥手将这已死之人拖了下去。这贤妃可是这宫中的最受宠的妃子啊,曾几何时他的皇上没了她就像没了魂,这下……太难办了…… 黄意啸闭上眼,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又或是在挣扎着什么。 小心试探道:“陛下,奴才看……您先休息……奴才再去查查……” “将贤妃打入死牢!”黄意啸猛然喝道,几乎没有不舍的情结,仿佛贤妃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是。”于公公见惯了人世的冷情,并没有为哪贤妃求情,虽然她以前曾为他求过情,但时过境迁……长长地叹了口气。 无尽的哀叹…… 这就是帝王爱哪…… 红袖添香网站首发 第三十九章 “还没有动静么?”黄意啸再次站在她的门外。急躁万分,因为他听不见她的声音了。这无底洞的安静反而让他后怕。 “女皇似乎昏迷了……”一个守在门口负责端水盆的宫婢小声说道。 “保住她,不惜一切保住她。寡人可以不要孩子。”他只要她好好的就好。 “陛下,御医已经在里面了。”于公公提醒道。何时他的皇上会如此大失分寸了呢。忆起争夺皇位时他所表现出来的冷情,与此刻真是判若两人啊。这千与国的女皇的魅力真是叫人望尘莫及,连这样的主都能为她变成这样。 “告诉御医,寡人只要大人平安就好。”黄意啸负手,面向苍天,似乎默默用什么来向高高在上的天做交换。 一旁悄悄溜来一个小太监,于公公瞟了那人一眼,蹑手蹑脚走过去。两人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又小心走了过来。 “陛下,贤妃娘娘说见不到您她就自尽……”于公公附在他的耳边小声说着。她毕竟曾集三千宠爱于一生过,这皇帝的心谁也摸不准,卖个人情总是没错的。 黄意啸惘若不闻,还是盯着这扇门看,似乎能透过它看到里面的人。 于公公识趣退后,有点怨恨地对那小太监摆摆手。害他浪费了自己这么多的口水,要知道这非常时期说错一句话就得拿脑袋来赔啊。 门被打开,小蝶伸手接过热水,将里面用过的热水盆放在门口宫婢的手上,再次关上门。 看着端出来的泛红的水,他的心越来越往下沉。他好想此刻抓住她的手,给她他的力量。可他不敢……她不想见他,她在恨他…… 直至深夜,当外面所有的人都心沉大海顿感无望时一声婴儿洪亮的哭声划破宁静的夜空。阿弥头佛,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 殿门吱地打开,御医和接生麽麽踉踉跄跄地走出门槛就瘫软在地上。 “女皇怎么样?”黄意啸激动又担心。 抬眼看见皇上就在自己的面前,御医和那位麽麽忙不迭地趴着跪好。御医始终沉默,一句不语,那麽麽只好颤颤嚅嚅道:“母子平安……” 一听‘母子平安’,黄意啸心头霎时平坦,一股异样的欢喜涌上心头,竟结巴地问道:“孩、孩子怎么样?” 麽麽伏在地上的手臂开始剧烈颤抖起来,眼睛慌乱地四处打转:“……” “我们陛下饿了。”小蝶出现在门口,吩咐门边的宫女去御膳房做吃的。款款走到那麽麽旁边,伏了伏身子,眉飞色舞笑道:“陛下,我们女皇生了个白白胖胖的皇子,煞是可爱呢!”语毕厉眼瞅着地上的那两个人,问他们道:“是吧,麽麽?” “是,是,是……”那麽麽像长期经受住某种惧怕似的,被小蝶这么一问竟差点吓得尿裤子,点头如蒜般应承道。 “皇上,他们累了一天一夜了,让他们下去休息吧。”小蝶笑道,“今天可真是值得庆祝,不要忘了才好……”小蝶意有所指地看着那两人。 “下去吧。”黄意啸满心欢喜,根本不想看见这两个碍眼的人。 看着那如获释般早跑得无影无踪的人,小蝶低头道:“我们陛下交代不想见到您。皇上……您……” 这句话好似万箭穿心,将他的心刺得惘若蜂窝。“你们女皇……真的……” 小蝶点点头,转身再次关上门,留下他站在严寒中…… 第四十章 身体酸疼,仿佛被重新组装过似的。不知躺在床上修养了几天,下腹还是坠胀的难受,难受得她不得不睁眼。毕竟心中还有牵挂…… “陛下,您快吃点东西补补吧。”小伏端过鸡汤,由小蝶扶起她们的女皇。 千恋姬喝了口汤,产后虚弱苍白的脸才缓过几丝红晕。“处理得怎么样了?” “申总领已经按吩咐安排好了。”小蝶答道。 “那……” 完全知道女皇会问什么,小蝶忙道:“已经处理好了,天一亮凭神仙都不可能找到他们。陛下您好些休息吧。” 千恋姬满意地点点头。 “陛下,他……”小蝶有点迟疑地看她的脸色,这个“他”是谁她的陛下一定听出来了,这次陛下差点生死一线恐怕是他一手策划的。可他那么痴情地站在门外等了一天一夜,可见必定有隐情,说不定不是他呢……小蝶猜测着,见陛下似乎并不排斥也没有不高兴,暗暗吁了口气,这才接下去说道:“他守了您一天一夜呢。而且第一句问的就是您是否平安……” “陛下,是不是他派人来害您的呢?”小伏皱眉问道。 千恋姬意味深长地笑了,说不出是开心还是讽刺,瞄了一眼此时睡得正熟的婴儿,摇了摇头:“不是他。” “那您……”小蝶不明白既然知道不是他那为什么还视他如凶手,而且一再下令不许让他进来…… 凝视着不远处小床上的那名男婴。小伏会意地抱起那孩子送到她的面前。千恋姬纤指轻轻在婴儿的脸皮上滑动,皱巴巴的,好丑。婴儿撇撇嘴扭头继续睡觉。笑道:“好嫩的皮肤。”伸手抱了过来,“好沉,真看不出是不足月的孩子……” 小蝶深吸一口气,恍然大悟地喃喃道:“奴婢明白了。” 笑着又将手中的孩子交给小伏:“放回去吧。”看着那婴儿小床道:“倒挺细心的……” “可不是!那床早就准备好了的,一早就派人送过来了,他……送来后还傻傻站了一个时辰,要不是奴婢说陛下您还在睡,他不知还要站到时候呢。”小蝶扶女皇慢慢躺下。 “前些天我吩咐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早好了。”小蝶俯下身,伏在她的耳边小声嘀咕。 转动着黑白分明的眼眸,浅笑道:“那碗赐的补药……去查一查。”突想起什么,对她们两人道:“挑奶麽麽可要仔细。” “陛下,您就放心吧。” 层层睡意涌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没有刚才那般难受这才闭眼沉沉睡去…… 醒来时精神已大好。听见她们正逗着孩子开心,夹杂着陌生女子的憨厚笑声。也不叫她们,就躺在床上看。细细打量着在一旁憨笑的妇女,微肿的身材,一看就知道也才生产过。看她的面像很是老实,虽说换上宫装但那千百年来祖代相传的农民朴实的乡村气息还是那么明显,一看就是直性子的人,没有花花肠子,心下大为满意。 “陛下您醒了。”小蝶眼尖,忙命下人准备热水和补品。 “陛下。”那奶麽麽惊恐地忙跪到地上,这怕是她第一次见到皇帝几乎全身颤抖,紧紧地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起吧。难为你刚生完孩子就要替孤喂奶。孤不会亏待你的。” 那奶麽麽被扶起,听这么一说忙道谢。穷苦人家抛下孩子进宫还不就是为了丰厚的银子么? 看着怀中的小不点,亲亲婴儿的小脸,见他咯咯地朝自己笑了,大笑道:“这小东西竟对我笑了。” “可不是母子连心么!”奶麽麽眉开眼笑。 千恋姬有一阵恍惚,抿了抿嘴,咬上下唇。 小蝶和小伏有些暗恼,蹬着脚,不知如何是好,只有这奶麽麽还在讨好地笑着。 气氛有些奇怪。 突听门口有人传报:“李妃前来贺礼。” 李妃?可不是她么……将孩子交与奶麽麽,让小蝶领着去一旁回避。再次躺下,掖好被子,这才慢声道:“进来吧。” 更多章节:http://novel。hongxiu/a/53991/ 洪袖添香首发 第四十一章 凶手(1) “陛下,这李妃的地位紧次贤妃。”小伏趁那李妃还没进内室小声在女皇耳旁提醒道,感到那李妃越过外室快进来了便安静地立于一侧。 “恭喜女皇,妾身特来请安。”李妃一走进内室就款款下拜。 千恋姬刚说完“平身”,还待说“无需多礼”时只听小伏在耳伴尖叫道:“和贤妃好像……”心没来由地突地一跳。转眼略带责备和深究的神色看了小伏一眼,只是有意无意的一瞥。轻轻摆手示意给李妃加个座。 小伏自觉自己太失言了,在宫中规矩最重要,不禁自责自个儿今天怎么这么失态,幸好只是轻喃,没让那李妃听见。给李妃加了座后悻悻地站在一旁。不敢再发出大的声响。 “小皇子呢?”李妃从踏进这里的第一脚便扭头四处张望,直至坐下几乎四周打量个便也一无所获,只好往前坐了坐,故作亲昵地拉起千恋姬的手,“妹妹好福气。这宫中好久都没有小孩子的声音了。姐姐我最喜欢孩子了,总想生个自己的孩子……” “呵呵,娘娘,小皇子被奶麽麽抱出去喂奶了,想必现在睡着了,等他醒了再抱来给娘娘您看看,这小皇子可爱闹了。奴婢们没有一个不喜欢的。”小蝶说起小皇子就涌起一股欢喜,仿佛这小皇子在眼前般,可爱见的。 李妃闻言有点失望,盯着茶碗里的茶叶好一会后眼角盈笑道:“小皇子是大年初一生的,可是一辈子的富贵命呐。” 千恋姬耷着眼眸,只是欢喜地笑笑,并不答话,料定她今天无事不登三宝殿,心下暗暗猜测她今天来的目的。果不然随后就听到她话锋一转,神秘兮兮地问道:“您知道是谁给你的酒里下的药么?” 千恋姬故作吃惊状,瞪大眼睛频频摇摇头,“孤初入这儿的,并不曾与任何人结怨,还只道是吃坏了肚子才至此……”垂下眼睑,“刚才你叫我声妹妹便是自家人。难道……你知道?究竟谁与孤过不去……”深深地叹息一声。 “是贤妃。”李妃哼地撇着眼角,她早对贤妃不满已久,“是她在您的果酒里下的堕胎药!” 千恋姬露出惊讶色,害怕地哆嗦了一下。李妃满意地继续道:“她在这后宫为非作歹已久,仗着皇上的宠爱骄横霸道。赖在龙床那么久自己都生不出孩子,就想出了这么个阴毒的法子。呸!”狠狠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 “没王法了么?”小伏义愤填膺,瞅着她的主子,想到自己的主子差点命丧那贱妾之手,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李妃闭眼又是一声轻哼,得意地像似扬眉吐气道:“那个贱人哪会那么得意!皇上岂是昏君,毒害皇子是什么罪?!今天就要在大殿上亲审这贱人了,依皇上从前的性子定叫那个贱人活不过明天的太阳。” 听她嘴里左一个‘贱人’右一个‘贱人’便知她有多恨她,带着浓厚的兴趣道:“她那么得宠……”笑笑,“不会像姐姐你所说的那样……”眼前依稀还重现那抹不顾一切冲进黄意啸怀里的黄色身影,还有种人习以为常的浅笑…… “那是妹妹你不知道咱们皇上的性子,皇上他一向秉公无私。管她多么得宠,她想害的可是您呐!” “孤?”又是轻笑,难道害的是别人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她凭什么断定她在他心中不同寻常的地位的?“呵呵,孤倒要看看了……” “放肆!”李妃一把推开架在门缝前的大刀,威力十足地喝道:“擦亮你们的狗眼!” 那些侍卫被怔得晃了神,再看向李妃身后的女子,神仙一般的人儿,更不知该挡还是不该挡。皇上曾经下令千与国的女皇不可冒犯。 千恋姬不理这些,越过李妃径自走上前。 殿门豁地被打开。连绵不绝的耳光声异常清晰地飘入两只耳内,好不清脆。 黄意啸有些吃惊地站起身,嘴张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快速地走下来,擦过早已摇摇欲坠的贤妃。 酷刑中途终止,贤妃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看着一片黄色衣袂扫过她肿胀得发红的脸颊却没有半点怜惜,大颗大颗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落下。 “她招了么?”千恋姬看着地上头发蓬乱的人儿先开口问道,问的是侧立一旁的于公公。 于公公还没开口,某处立时发出着嘶声力竭的咆叫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我恨不得你死!恨不得毒死你!恨不得亲手毒死你!” “掌嘴。”于公公慢条斯理道。 “是你害了我!你害了我!……害……” 上来了个强壮的太监手执板条狠狠地抽上贤妃白嫩的脸颊。其实这肌肤早不能用白嫩来形容了,以为它早皮开肉绽,紫横凌凌,无一处完好。 又是先前那清脆的耳光声。 千恋姬徐徐上前,眼风扫到李妃。李妃眼角上扬,看来甚是得意。 李妃在抿嘴偷笑,灿烂的笑。 抽打了二十板后那太监便退下了。千恋姬站在贤妃的正面,俯视着问道:“那药真是你放的?” “呸!”贤妃啐了一口,眼眶里满是心死悲伤的泪水:“你尽管诬赖我好了。我就算化作厉鬼也让你不得超生!” 右臂一挥,挡住还欲过来执行刑罚的太监,来到黄意啸的面前道:“既然是想害的是孤,可不可以由孤来审理量刑?” “……可以。”其实他本欲开口问她身子怎么样,好不好,并心疼地训斥她一顿,让她这刚生产完的人快回去歇息。可他就是开不了这个口,他说不来这些话。奇怪的是若换作是以前的他这些话根本不假思索就能脱口而出,可现在不知怎么了硬生生地卡在喉管内就是吐不出。 情至深,越无声…… 红袖添香网站首发 第四十二章 凶手(2) 千恋姬对一旁的于公公道:“公公,搬一张椅子给孤。” 于公公这才注意到他把女皇晾在了一边,而女皇又是才生产完的身子,偷瞄了一下黄意啸的脸,不禁斗大的汗滴直落,赶紧对一旁刚才掌贤妃嘴巴的小太监急道:“还不快搬张椅子来!要垫上松软的坐垫!” 一旁的小太监唯唯诺诺,赶紧去张罗。 黄意啸皱眉道:“坐寡人的座吧。”想上去扶住她虚弱的身子,偏偏不敢妄动,只好隔着一丈的地儿看她。 “哼哼。”趴在地上的贤妃猛然抬起头,满眼都是激愤,皇上从来不曾对她这样好过,直勾勾地盯着千恋姬,尖声道:“你凭什么!”凭什么她现在不如她,被她踩在脚底下!凭什么他待自己这般薄情待她就这般柔情!凭什么!他当初对她的深情誓言都付诸流水了,还是他压根就忘了?!只因为眼前的她么?她哪里不如她了?哪里…… 于公公更加惶恐,溜着眼珠子急跺脚,这贤妃就不能消停一下,这不是明摆着让皇上发火嘛。偏头看着皇上,皇上现下脸色青紫,捕捉到他眼睛里的一丝狠戾,哀叹一声,高声喝道:“来人,掌嘴!”看着地上身体僵硬的贤妃无奈地摇头,你也太不识眉头眼目了,不想想今个自己的地位,还以为皇上像以前那般无法无天地宠你么?再看看旁侧的千恋姬,心下暗道,这才是正主呢!她可是皇上的妻。 “慢!”千恋姬对走上前意欲对贤妃施刑的小太监摆摆手,“不是答应了孤审理么?孤还没有说要掌她的嘴呐。” “是,是,是……”于公公嘴里不停说着“是”,看到皇上脸上闪过一丝不满,心猛揪紧,“奴才逾越了,奴才该死!”忙不迭地跪下。 “于公公也是护主心切,何罪之有?起来吧。” “谢陛下!谢陛下!”流的汗更甚,他不禁怀疑这女皇有些针对自己。起来后也不敢多嘴,识趣地退到一边。 又对黄意啸道,“黄钦国审理案件的事本就不应孤插手,陛下让孤亲自来审已是坏了规矩,孤还是坐下面吧。” 千恋姬坐到搬来的椅子上,有些犯困地窝在柔软的椅子里,虽然殿门紧闭还是有几丝冷风乱串,刚生产完的人是禁不起冷风吹的,她下意识地紧紧衣襟。 黄意啸注意到她的这个细微动作,对于公公道:“生暖炉。” “是。”于公公走到殿门,拉开一丝隙缝,怕更多的冷风传入,对外面留守的人吩咐了几句便又急忙关上门。 “陛下你坐吧,还有李妃有座么?”千恋姬困得眯着眼。 李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站在这殿上好像多余的一样,从刚才至今都没有人注意到她,听到千恋姬这么一问只好干笑。 于公公眼疾手快,连忙搬来一张椅子,谄媚道:“李妃娘娘坐。” 李妃坐下,这椅子又凉又硬,在看看千恋姬的椅子,根本就不能比,抿了抿唇,想也要个她那样的座可这样的气氛……还是不提为妙,只好将就将就了,她可不像贤妃那般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殿内暖和了起来,四角都燃起了暖炉。 千恋姬坐在兔皮垫着的椅上,打着呵欠,看着跪在地上只一身薄衣的贤妃。对于公公道:“听说有人证?” “是。是御膳房的人。”于公公不敢多说一个字。 “带证人。”千恋姬道。 “带人犯——”于公公尖细的嗓音一喊上来个侍卫拖着两名犯人。 “你是人证?”千恋姬直了直身子对一个模样比较小的问道。 “是……”那人哆嗦了一下,头也不敢抬,颤颤巍巍道:“奴才当时正在御膳房的隔壁烧水,远远地瞥见贤妃娘娘走进了御膳房……” “亲眼所见?”千恋姬瞥了眼贤妃,又看了眼旁边的那个还没有说话的犯人。 “是……” “什么时候?” “还、还……没开宴席前。” “宴席前多长时间?” “一、一……个时辰。” “可是光明正大地进去的?” “贤妃娘娘东张西望的……鬼鬼祟祟……” “你胡说!”贤妃大叫起来,“我没有!”险些扑过来,被两侧的太监赶紧按了回去。贤妃被紧紧压死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安静了下来。 千恋姬收回目光,对眼前的人道:“抬起你的头,孤再问你一遍,你真真谛瞧见是地上的那个人进的御膳房?”语气越来越生硬。 那人迟疑地抬起头,与千恋姬凌厉的目光相遇,顿时吓得尿了裤子,一个劲地哆嗦,“好……好……好像……像是……” 一股异味传来,千恋姬捂起口鼻,道:“行了,拉了他下去吧。” 那侍卫便走上前拖起他就走,那人终于反应过来,大叫:“陛下,奴才是冤枉的,什么也不知情……放了我吧……放了我吧……放了……” 待那声音越来越远,千恋姬转首对另一名道:“你呢?” 这老妈子吓得一脸素白,“奴、奴婢……当时正……正如厕回来,看、看见贤妃的手……正搁在酒壶的盖上,随……随后见奴婢来了还……看了奴婢一眼……一眼就走了。” “你可有看见她揭开盖子么?” “没有……应该是才放下的盖子。”老妈子垂着头,声音颤了几颤,只看见那撑着身体的两只胳膊不停地抖。 这回贤妃没有吭声,倒出奇地安静,只是那脸色变了几变。千恋姬全看在了眼里,蕴酿了一番后,问道:“你可是去了御膳房?又做了什么?” 贤妃咬着唇,素白的小脸上失尽血色,还只是趴在地上默不作声。 全殿的人都看着她。 一时的静寂,一时的僵持。只有那暖炉里的暖流跳跃。 “说!”黄意啸高高坐在上面,厉声喝道。想必他刚才就想逼她说出来,无奈她就是一个字不吐。 “我……我……”连说了好几个‘我’却没有下文。 于公公见她说“我”时,眉毛一拧,在帝王面前称“我”是大不敬,按规矩得掌嘴受罚。眼珠子又溜达了一圈,见全殿好似并没有人注意,又见那贤妃确实可怜,便还退在一旁,没有做那落井下石的事。 见气氛僵在了那儿,李妃索性推波助澜冷哼一声:“还用问么?傻子都知道她是去下药的。” “沉默就是承认了。”千恋姬见贤妃铁下了心不作声,偏头问李妃:“以你们这的法律应该处以什么极刑?” “腰斩或凌迟处死。”李妃眉角掩着笑答道。 不满意地摇摇头,“孤差点性命不保,一尸两命。太便宜她了,有没有……”有意对着那贤妃,眼角却瞅着贤妃大声问道:“更阴毒的法子?比死更难受的那种?”几乎是咬着齿说出的‘死’字。 李妃先是一怕,随即来了精神,张了嘴却又生生吞了下去,眼眸子不停地瞟着黄意啸,那才是她的皇帝,她的天。 千恋姬知道她这光景是有话要说的,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黄意啸,笑道:“不碍事。早答应了让我来量刑的。你尽管说。” 看到黄意啸不作声阻拦,李妃壮了壮胆子,道:“以前……有个刑罚,因为血腥和惨无人道被荒弃了。这个刑罚……叫——活尸刑。” 黄意啸猛抽了口气。这种刑罚早被前几代君主勒令废除了!这是后宫的这些妃子想出来用来折磨人的,后来不知被哪个君王拿来作为了刑罚之一。这命名为‘活尸刑’的刑罚让人望而生畏。 “活尸刑?说来听听。怎么个‘活尸’?”千恋姬顿觉耳目一新,她还从没听过这种名的刑罚,这黄钦国可是藏龙卧虎啊。 “就是让人活着,却和尸体没什么两样,但比活比死都要痛苦百倍……” 贤妃僵硬的身子猛地一颤。见此,千恋姬来了精神,催促李妃讲解。 “先斩其手脚,快速地用药止血,不让他死去,只是昏死罢了。然后拿极锋利的刀刨下皮,只是浅浅的一层皮,得留下那层与血肉相连的几乎透明油皮,既不伤筋脉也不会流血,但却恰好能看到那血管并能辨清穿梭其中的血,整个身子红得好像兔子的眼睛,不对,比那个还要鲜红…… 找个合适的坛子,里面是装上浓盐卤水。将他放入坛中,这皮肤呀一接触到这极浓的盐水就会往外渗水,晕得再死也会被犹如剜心的疼给痛醒。只需隔段时间命人给他喂些水就死不了,而且在这盐水中也不会感染…… 一些时日后,等身上的皮长得差不多了再把他拖出来,刨去那新长的皮……如此反复,让他死不了,活也活不了,比那死尸痛苦万倍。” 沉默了半晌,在想着什么,蓦地睁眼道:“好极!”千恋姬拍手赞道,“就这个吧。” 于公公吓得腿哆嗦地差点跪下。颤着问道:“女皇是现在……” “就是现在!将凶手拖出去就按那个办!” 红袖添香网站首发 第四十三章 凶手(3) 贤妃顿时吓晕了过去,拂在地上一动不动。上来两个侍卫,一人拖着一只胳膊二话不说就往外拖,丝毫不怜香惜玉。 “你们拖的谁?”千恋姬淡淡问道。 那两名侍卫一愣,皆不敢再动。 于公公道:“回女皇陛下,是毒害女皇的……凶手……” 千恋姬掩口笑道:“孤有说名道姓了么?”虽是笑,但只有嘴角上勾,眼底却泛出寒意。 “是……没有……”于公公不知所谓地瞅着女皇的脸,希望可以看出什么来,“那……” “孤既然没有说,你们怎么知道拖谁?”千恋姬“咯咯”地发出笑声。全殿的人都摸不着头脑。 “……”于公公薄汗汇成汗滴顺着脖子流成一道河,“陛下,您……” 李妃也不明所以地站起身,呆呆地转头看着黄意啸,希望她的皇上可以给她什么提示,哪怕一点暗示也好,可……皇上似乎也愣住了…… 指头一点,叹了口气:“不为难你们了。把她拖下去吧……” 所有的人顺着她的指头望去……都木讷地呆住了。 殿中只有呼吸声,连那出气声都不敢太大。 “还愣着干吗?没听到咱们陛下的话了么?”小蝶回过神,大声地喊道。她从不怀疑陛下的话,哪怕是没头没尾莫名其妙她也会照办不误,她相信陛下总有陛下的道理。 “女、女皇……您……您是开玩笑吧?”李妃煞白了脸,扯出几丝笑纹,企图保持往昔的风雅。 千恋姬站起来,依旧含笑地面对着她:“大过年的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多不吉利。连死法孤都让你自己挑了,也算仁至义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莫非……哦!你有什么遗言未说要孤替你办的?”眼睛笑了起来,充斥着来自地狱的邪媚…… “您认定是我……”李妃一个踉跄,忙扶住椅子,尽量放平颤抖的嗓音,“我……您搞错了吧……” “等你享受了‘活尸刑’再想孤有没有搞错!”转身,不愿多看她,还是轻轻地道:“拖下去!” 两个侍卫相互对看了一眼,皇命最大,君要谁死谁敢不死!倏地扔下贤妃上来一把按住李妃,不顾她的拼命挣扎直往外拖。 “不!不要……不要……皇上救我!救我!臣妾冤枉啊!救我啊皇上……皇上……皇上……救我……” 嘶喊声几近听不见时,她才转身走向前扶起还在昏睡的贤妃,哀怜道:“让你受了不少冤枉。还是将她安放在她的寝殿内好好休息静养吧。”剪水的眸子对上他的。 黄意啸轻轻“唔”了一声。一切转变得好快,好似浮宫魅影…… “好生服侍贤妃。”交与那些宫婢。 “你们都退下,寡人有话要和女皇说。”黄意啸毕竟积攒了二十几年的历练,风雨再大他也是眉头也不眨,至少不会让别人瞧见。此刻他沉下心,大掌一挥,再收于腰间。 千恋姬嫣然一笑,瞥着慢慢合上的殿门,道:“有什么话?” “……”黄意啸想说的话竟不知如何开口,抑或不知该不该说。清了清嗓子,收敛起显露的慌张无措,挺起胸膛散出王者之气,道:“你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那李氏是凶手?” “没有证据。”沉思后轻轻摇头。 “没有?”黄意啸吃了一惊,没有证据怎么能定一个人的罪?怎么能施以那么残酷的刑罚? “你舍不得了?”千恋姬狡黠地看着他,掖好衣摆站起身子,“你如若舍不得就不会刚才就不应该依我定夺。既然没有阻止,你现在的话岂不是笑话。”说着就往外走,扳开门露出一条缝…… “你……你在怪我么?” 微微一怔,攀在门木上的指头略动了动,垂着眼睫毛,看不出她此刻的表情,只看到那玩味的笑。 “孩子……孩子还好么?” 叹了口气,道:“好。”猛地拉开门让那阳光尽情地泄了满室,跨出一脚后,幽幽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其实你才是凶手……”喃喃呓语着不再回头,而去…… 红袖添香网站首发 第四十四章 凶手(4) 抱着孩子,亲了亲这粉嫩的脸颊、额头、小嘴……一股奶香。小心翼翼地拍着孩子的背,轻轻哼道:“宝宝不哭,哦哦,亲亲……”虽然孩子吵得厉害但听入耳内的却是幸福的旋律。“亲亲哦……” “小皇子和您长的真像!”一旁的奶麽麽欣喜地眉眼直笑,“瞧这小嘴小脸长的,这么美的坯子真是天下难求哩。” 千恋姬笑着看那奶麽麽,那种笑让人难以捉摸,似乎中间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随后又恢复了正常。摸摸怀中孩子的额头,问道:“小皇子晚上闹得慌吧?真是辛苦你了。” “没有没有!”奶麽麽连连摆手,“皇子可爱的紧哩!” “陛下,那贤妃醒了。”小蝶摆手遣了走来报信的宫婢,走进内室。 将怀中的孩子复交给奶麽麽,吩咐道:“小皇子乏了,让他好好睡吧。” 奶麽麽谨慎小心地接过奶孩子,轻轻拍哄着,去了婴儿室。 “去看看。”起身,披着小伏急急取来的紫皮狐袄。 “你可醒了。”轻坐在床沿忘着床上脸色惨白的人,“真是让你受了不少罪。” 贤妃全身虚脱,动弹不得。只是眼泪簌簌流下,止不住。哽咽道:“为……为什么……” 接过一条帕子俯身擦拭着贤妃脸颊上的泪,反问道:“什么为什么?”并不等她回答,在她耳边轻语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招手让立于一旁的侍女过来服侍,又对着床上的人道:“好好休息吧。孤不打扰了。” 走了几步突听到身后一声嘶喊“我会讨回来的!”。千恋姬只是一顿,摇摇头。 “陛下……”小蝶向后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又是摇摇头,却是不屑的笑了。 阵阵哀号呻吟不绝于耳,含糊不清的诅咒反复回荡。悲鸣如满月下的狼嗷,凄惨如黑夜下的啼哭。 吱……月光随着门的缝隙倾斜而下,而那惨声却嘎然而止。 点亮灯。道:“李妃的寝殿倒是别具风情。”移开眼前的屏风赫然出现一只黑缸,足有半人高,缸口则露着一个人头,却不见身子。那个头是昔日李妃的头。 李妃面目狰狞,双眼凸出,呜呜地叫哼着,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因为盐水浸渍皮肉引发的裂心般的疼痛,即使不想出声也迫不得已地哼着。 “你害孤,为了什么……”话语嗟叹,不像是询问,倒像是说与自己听的。千恋姬正对着李妃的目光坐下,凝视了片刻,缓缓道:“你这样他并不心痛。值得么?就为了他……” 李妃闻言惊诧地将眼珠争得更大,喉咙深处发出咕咕的哼声。 千恋姬猛然一怔,起身上前捏住她的嘴巴,用力扳开,一个黑洞……小蝶“啊”地大叫着蒙住双眼伏在小伏的肩头,小伏则偏开头不忍看…… 倏地松开手,顿感心中一麻,没有知觉地倒退了两步。颓然道:“他……竟这般狠!” “陛下……”小蝶小伏双双稳住她们女皇的身子。 千恋姬拍拍她们的手,独自走上前,从腰间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看着这个瓷瓶眼睛默默蒙上了一层薄雾。哑然开口道:“你已经受到了处罚就安静地去吧。”拔出瓶塞,将瓶口轻置于李妃的唇边。“不必谢孤。你去吧。” 李妃不甘心地悲恸嚎啕大哭,那被拔了舌头的嘴在烛光下黑乎乎的,还不住地往下渗着血水,看来才割了没多久,也没有上药……呜呜咽咽地哭得累了,用唇衔来那白磁瓶,牙齿一口咬住,喝下,闭眼,一颗泪珠自眼角滑下…… 夜空无星也无月,一片黑暗。 吱……李妃的寝宫殿门再次被打开。 “为李妃厚葬。”千恋姬示意小蝶拿来几张银票交给守在两旁的侍卫宫女,叹了口气,摇摇头…… 她为她做的也只能如此了。李妃……也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可惜爱错了人,若不是身在后宫中,那男的也不是这宫中人,料想会是另一副光景了。 她怎么知道就认定是李妃呢? 站在内室的窗前,倚着窗栏,逗弄着挂在这的鸟笼,笼里的画眉跳个不停。逗弄了一番后放眼看着外面的天地,嘴角勾起…… 那次在后花园好似众妃开会的凉亭中…… “瞧女皇的肚子可有六个月了?”一名妃子意有所指地问道,眼睛却向贤妃那儿瞟,嘴角浮出一抹浅笑。这抹浅笑成功地挑起了贤妃的妒嫉…… 除夕晚宴,贤妃忌恨目光的身后隐藏着一道阴狠的戾光……当她举起酒杯准备喝下那果酒时有意朝那戾光瞟去,她看见其中闪烁着熠熠的光辉,隐藏着雀跃和按捺不住的激动……当她咽下时,那光辉像焰火般燃起,喜极而起…… 这浅笑,这戾光,这熠熠光辉,这燃烧的焰火……都来自于同一个人——李妃。 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人就是李妃,只是她的目光太赤裸,她就记住了她。 那天去御膳房的其实是李妃,穿着贤妃的衣服。小伏耳畔的尖叫还有如耳边…… “和贤妃好像……” 那贤妃就真的就平白无故被人冤枉了么?如若冤枉那老妈子说看见她掀起壶盖意欲下毒时她干吗不像先前那般激动?那表情……她在心虚。 原来想害她的人还不少呀…… 那贤妃只怕也是想害她的,但最终没有下得了手。她是心软了?抑或良心发现?恐怕不是。千恋姬冷笑出声,她可不会笨得这样以为。只怕她要下毒之际被那老妈子看见了,之后再无机会了…… 算了,罪羊找到了,就不必再多杀一人了。想至此,突然想笑她自己,怎么这么仁慈了?以往不是要连根拔起的么?即使只是有想害之心的也不放过的。难道母亲的光环竟有这般的影响力? “呵呵呵……”对着黑夜直笑,“做了母亲是该收敛了……那贤妃好计策啊,”幽幽叹气,“装扮成贤妃下毒,意欲一箭双雕,即使败露了也有个人给她抵罪,好计策……他教的么?是他么?是么?”静静地沉思,半晌掩窗道:“是他又如何,当年没除的根这次一并除了。”突地又摇头道,“还说做了母亲要收敛的……唉……慢慢收吧。” 躺在床上,枕着软枕。闭眼翻了个身。那日喝下果酒的瞬间,“孤真要谢谢你……”千恋姬含笑地凝视住那熠熠光辉,唇语着,而后一口咽下了那放了堕胎药的酒……她知道这酒里有问题,她还是要喝,别人准备了这么久的一场戏岂有不看之理?至于孩子……摸摸早已干扁的肚子,那就看你自己的命了。 白哥哥,当初我确想好好保护你的孩子,可人算不如天算呐……如果连我都保护不了,谁还会去保护他…… 叹气…… 这里的人全是凶手,谁都脱不开干系。起因皆是黄意啸,而她自己则是“帮凶”。 她自己也是自己的凶手。 “呵呵……呵呵呵……” 红袖添香网站首发 第四十五章 元节(1) “陛下,今儿是元宵节了。”小蝶很是兴奋,“晚上的花灯定很漂亮。” “元宵……今儿是正月十五了。”字语间透着几分感慨,千恋姬手执毛笔,沾了沾墨盒中的朱砂,轻轻点在怀中睡得正香的婴儿额头上。饱满的红点。大概是感触到额上的凉意,婴儿扭了扭头,睫毛动了动并不曾睁开。 “奶麽麽,小皇子是不足月生的……”千恋姬皱皱眉,有点担忧,“你看,和足月的婴儿比起来会不会娇小些?” “没有的事!”奶麽麽立即道,“这婴儿长的可快了,只要营养好这足不足月根本就看不出来!我生我家大毛时可巧我邻居家也生产完,可那邻居的奶水没有我的足也没有我的好,同时生的孩子我大毛满月是那个壮乎乎的,她的孩子瘦巴巴的哩……” 小伏听她满嘴“我”呀“我”的,皱眉猛咳嗖了一声。那奶麽麽注意到犯了规矩,立刻住了嘴,啪地跪下急道:“奴婢一时疏忽,还望陛下恕罪。” “起吧。孤就是喜欢这直白。”说话间怀中的婴儿突地大声啼哭,小身躯扭动着不停。千恋姬“哦哦”地拍两下,急道:“小皇子大概是饿了,奶麽麽……” 奶麽麽忙不迭地接过孩子。轻拍着,福了福身子就进了里屋。 “陛下,不必担心。奶麽麽都说了,足不足月是看不出的了。”小蝶梳着女皇的头发,从镜中看着女皇的脸,“陛下,没多久就要给小皇子办满月酒了。” “到那时再说吧。”千恋姬清颦浅笑着道:“难得元宵,今儿晚上你们陪孤出宫去市集逛逛。可好?” “呀!”小蝶欣喜地呼叫起来。 “陛下……”小伏好像有点担心,欲言又止。 明白她担心的是什么,“今晚就去散散心吧。在这,这么长时间了……”看来今天要和他面对面了……毕竟出宫需要他的令牌。 “女皇陛下。”兀突的一声细长假音。 小伏绕过屏风走到外厅:“于公公吉祥。可有事?” “我们皇上派奴才送来了出宫令。说今晚的集市定会很热闹,如果女皇陛下有雅兴不妨出宫看看,不然闷在宫中会憋坏的。” 掩饰住惊喜之态,小伏紧了紧欲咧开的嘴,故装严肃道:“谢公公。公公您慢走。”送走这于公公,走入屏风之后,将手中的那枚令牌奉上。 取过这枚金黄令牌,摸着其中的轮廓…… “这皇上可与这肚中的蛔虫有交情?竟知道我们要出去。”小蝶俏皮地眨了眨眼,想到要出宫放下了手中的繁复发簪,挑了支简洁的珠钗插入女皇绾髻中。 玉漏铜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夜开; 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月亮悄悄升起。 两旁到处挂的都是灯笼,各式各样的,将街道照得犹如白天。 “主子,这兔灯好可爱!”小蝶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地转身惊呼。 “主子,慢点。别被撞了。”小伏则一步不落地搀着女皇。 浏览着美轮美奂的花灯,看着街头艺人的杂耍,民间热闹的节日气氛让人心中一片欢喜,这才是过节呀! 爱不释手地摸着别致的花灯,想起从前她拉着兔耳灯一边笑一边转头看父皇追她,情不自禁地开心笑了,好似画面就在眼前。 “主子,这灯谜好难,奴婢想了半天也猜不出来。”小伏扁了扁嘴。 “我看看。”捏住那写着灯谜的纸条,眼睛毫无察觉地向后瞥去。这人来人往,嘈杂拥挤的人群中隐藏着一批人,在跟着她们。“叫来小蝶。” “小蝶!小蝶!”小伏连喊了两声,无奈身前人群错杂穿梭,两旁小贩卖命的吆喝,竟吞噬了她的声音。这小蝶是越走离她们越远。小伏上前错开了几步,突地一个人撞了上来,硬生生地将她撞倒在地上。坐在地上第一个反应是陛下还在那呢!会不会出事?!“主子!主子!”抬眼向上望去,那原本应在自己身边的陛下没有一点踪影,消失了!慌乱地站起来,直感到双腿发软。“主子!主子!”冲着四周嘶声直喊。 “怎么了?”小蝶听到小伏的喊声折回身子,“怎么了?” “主子……主子……不见了!”说完就急得哭了。 第四十六章 元节(2)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劫持孤!”千恋姬被掳了来,丝毫不害怕,扬起下巴,不屑看他们一眼,全身散发凌厉之气。 那些人听闻面面相觑,原本已经跪在地上了此时头垂得更低,“奴才等愿意效忠女皇。” “效忠?”嘤咛一笑,“是想借孤的手为你们做事吧。” “陛下!”为首的一名身材臃肿的男子急喊出口,“看在……” “看在他的份上么?”千恋姬云袖一扫,将手背于身后,冷望天空,“孤如今也身不由己,你们找错人了。” “陛下,小皇子……” 眉头倏地一拧,刚欲呵斥,直觉却告诉她外面有动静。侧身微听,只听百米之内一片淅淅簌簌的声音,且越来越近,似乎就在这院墙外。挥衣皱眉道:“快走!” “女皇!”没有得到她的承诺他们宁死不走。 旋身背对着他们,掖着袖口,微偏头,叹了口气道:“你们忠诚,很好。孤会考虑。但没有孤的首肯你们切不可轻举妄动,若你们有什么差池白哥哥会死不瞑目的。” “女皇,”一名黑衣人抬起头,目光中流露出一种流彩,拖着细长的尖细假声,“白雾国的皇子……” 院外的脚步声清晰可辨,不竟微怒道:“再不退下,你们一辈子也别想见到他!” 砰!院门被重重推开。进来几名身着劲装的男子,看这精气神及眉宇间的气度她就猜出这些人来自何方。 “带孤去见你们的主子。”从容不迫地自他们中间步上队首,不经意间瞥了身后一眼,那些人早已走远。 一切又要开始了。 由一队人护送着来到一条宽广的玉白路上,微抬头,好精致的院府。千恋姬站在铜门前看着上面高悬的匾额,“流光行宫”。丝毫不害怕,完全不担心这铜门的背后是否有杀手刺客,亲自推开门。 门从一条缝慢慢张开……无数的花灯随风晃悠映入眼帘,一字排开,悬挂在半空中,一排又一排,从这到那,自这屋檐到尽头的屋檐,密密麻麻……全是点亮的花灯,好似一片天,遮住了皎洁的月亮,连那月光也无从插缝。 仰头看着这漫天的闪闪烁烁,千恋姬既惊喜又震惊。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铜门早已缓缓合上。 温热的大掌贴过她的腰部。千恋姬猛然醒过神来,顺着这手臂向上看去……炯炯有神的眼眸,淡红的双唇……巧妙地侧身脱离了那手掌的碰触。“你……这些……” 掩过眼中的尴尬,收回手。笑道:“可喜欢?” 望着这些款式不一的花灯,一片欣喜涌上心头。他这是在讨她欢心么?赞许地点点头,倩然笑道:“可是买下了这集市所有的花灯么?那岂不是有很多人看不到了。” “千金难买美人一笑。”黄意啸盯着她,“我就怕你会不来。” “你给我那块出宫的令牌原来是打定主意要我来看这漫天的花灯的。”千恋姬恍然大悟所以然道,慢慢移步将这花灯瞧了个够,走在这些灯下真的好似步入了人间仙境,灯穗随风摇曳,烛光闪闪烁烁,透着光的温暖。不知是不是气氛作祟,她感到快晕了。是幸福么?还是只是单纯的兴奋? “恋姬,”上前一步执起她的手,“不生我的气了么?” 细细辨认他眼中的情愫,满意地眯着眼眸。黄意啸,你是否已经爱上了我……如若那样就注定了你的悲哀…… 轻轻抽回手,问道:“你不饿么?我可是饿了。” “对酒坐看花灯很有一番风趣。”勾指,唇瓣轻沾薄酒,眼睛已开始迷然,看着杯中晃幽幽的澄清液体,语气轻拂耳畔:“这酒可是要了我孩子的命……”忽地狂笑,一杯接一杯地倒酒,“又是谁……杀了我的孩子……” “你醉了。”黄意啸夺下她的酒杯,重重说道:“你醉了!” 泪水已盈眶,仰头看那站在身旁的人,勾起唇角,手臂攀住他的衣襟附上他的身体,娇吐兰气,耳附在他的胸口,听着心跳声,喃喃道:“是你醉了……” 抚上这花般的容貌,急促地吸了口气:“是我醉了。为你醉了。” 咯咯笑了。轻轻推开他的胸膛,醉态蹒跚地向外走着。 捏住她的纤指轻轻一拉,又将她拉回自己的身上,有点生气:“你想去哪?” “头好晕。”将头埋入他的衣襟内,直呼呼道:“小蝶,伺候更衣,孤要睡了。” “不必。我来。”横抱她大步走进内室。 第四十七章 元节(3) 摸着脸颊、鼻梁、嘴巴直至那有些糙手的下巴,一路滑下……食指似有似无地碰触那突出的喉结,惹来他不停地吞咽。 千恋姬仰面看着身上的人。静静地看着,有点晕晕然,仿佛时间早已停止流动。晕晕乎乎地,一片燥热,只是感到这张面孔好面熟,笑道:“你是谁?” 紧紧拽着她那双酒后乱性的手,凝视着她戴于腕上的玛瑙珠手链,反问道:“你说我是谁?” 偏头思索,片刻,熏红的面颊慢慢转了过来,迷醉的眼睛有些聚不住神,微微皱眉道:“黄……?白……?唔……” 黄意啸猛地俯下身堵住她的唇,浅舔慢咬。一股怒火突然燃上心头,狂卷风般地用力侵入,咬住她的舌,用力地吮吸,侵蚀她的每一寸领地,带走她的呼吸……“我要你忘了他。我要你只记得我,黄意啸。” “呵呵……”千恋姬忽地笑了,双手自他的胸膛衣襟口探入慢慢贴住他的后背,成功地拨开他的外袍他的衬衣。在他的背上来回游走。呓语道:“你记得我多少……” 抽开她腰间的衣带,将衣服用力一扯扔于地上,重新吻上她的唇,叹了口气,“很多。从小时候开始,就忘不了你……”唇一路向下吻去,辗转于她的高耸柔软,动情地随着她摆动腰肢摩擦着身躯……一丝冰凉附上他的欲望,急又深地抽了口气。望着那身下笑眼满盈的人儿,憋住如潮水般的情欲,吻上她的笑眼,道:“这次可是你醉了……” 滚热的手掌按住她的软腰,深深刺入。紧拥住她,好似要将她揉碎在自己的怀中……快速地律动……发自肺腑的呻吟……无一不在申斥着:“你只能是我的……永远……” 紧闭的门外站着一个人,眼神甚是哀伤,透着墙凝看着里面,听着里面连绵的喘息声,握着的拳头越来越紧,指甲几近嵌入皮肉。伫立了片刻终究落寞地转身…… 黄意啸瞟了眼门外,知道他走了,抚着怀中的人儿,有些吃醋:“抢你的人那么多,你知道么?”发狠地再次用力撞击,好似要刻上他的印记…… 夜已深。满室残留着春荡情愫。 缓缓睁开眼,看着窗外,轻语道:“我知道……”哀然叹气,申华……转身枕上他的胸膛,看着已熟睡的黄意啸,小拇指放轻力道在他的唇上反复滑动。她还真不忍让他死……或者说她已经恋上这游戏了,因为他也在和她玩。 合上眼。今天不少棋子送上了门,但并不是好的棋子……都是些麻烦的棋子…… 像是感受到唇瓣上的骚动,黄意啸揽过她,不满地抓住她乱动的手包在掌心。沉沉地睡着……他知道今天有一些危险的人找过她,也知道他们的计划企图,更明了她在黄钦国的所有动作。他是王,到处都是他的人,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都自然一清二楚,但他就是装作不知道,他要让她抉择,让她心甘情愿地放弃,心甘情愿地为他抛舍那些野心。 因为他要她的心。 没错,这是个游戏,她犹如美女蛇,他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但是他不后悔,至少他努力过,幻想过。不过无论结果怎么样他都会保护她…… 第四十八章 王道(1) “陛下,您可回来了!”小蝶小伏一宿没睡,心急如焚。左想右思的都是陛下可能遭害的情形,俱惊湿了一身的罗裳。待到天亮还没有消息,脑中所剩的只有噩耗了,甚至已经做好决定,如果陛下有什么不测她们就跟着陛下陪葬去了。因此现在她们的女皇毫发未损,甚至面色红润地出现在她们面前,怎能不叫她们喜出望外! “陛下,您可急死奴婢了!”小蝶‘呜呜’地恼怒哭嗔道,“奴婢担心得命都少去了半条……” “昨晚……”目光从她们脸上流连而过,“你们……” “陛下,昨晚是这宫中的侍卫找到奴婢们,要奴婢们在陛下的寝殿中等着静候佳音的。”小伏拉过小蝶,这大白天的在女皇面前啼啼哭哭的成何体统!示意她快去洗把脸,不然这脸快成猫脸了。 “多久?” “就在奴婢从地上爬起来发现陛下您消失后没半碗茶的功夫。” “这么快。”难道那跟在她们身后的一批人只是他派来的侍卫?……或者,既有侍卫又有那白雾国的忠士,如果是这样那他定知道什么。他已经知道了多少?! 来不及思索,婴儿响亮的啼哭混乱了她的思维。小蝶已经抱着小皇子绕过了屏风走进了内室。“陛下,昨儿晚上这小皇子哭闹个不停。想必是想您了。” 大概是母亲的天性,连千恋姬都不能免俗,一见到自己的孩子这母亲的慈祥温柔全数绽放了开来。接过这啼闹不休的襁褓,小心地置于怀中,嘴里碎碎道:“宝宝乖乖哦……” 拍哄了半日却不见收势,抬眼望向奶麽麽,毕竟这人生过了几个孩子,经验定是很足。“奶麽麽,这小皇子可是饿了?” 奶麽麽哭着脸,也像没了神般,焦急道:“小皇子从昨儿起就不肯吃奶,奴婢还道是……是这儿子见不到母亲发脾气……” 光洁的眉头骤然缩紧,有点惊诧,有点心焚。孩子才这么大,不吃奶如何是好?“今早可曾喂?” “皇子……还是不吃。”奶麽麽怕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 “现在再喂一次。起来吧。”亲自将自己的孩儿叫与她的手上。忧心忡忡地对小蝶她们道:“御医怎么说?”不必问就知道她们肯定请过御医。这种信任省去了许多绕弯的话。 “御医来诊治过,不曾开方子,说没有什么大事,只是饮食不协调所致。” 那就是有小事了!饮食?饮食……这半个月大的孩子只能喝奶,哪有什么饮食需要注意!如若和饮食有关,那必定是喂奶之人的饮食出了问题! 想至此,猛然揪起一阵疼痛。她本就生在帝皇之家,耳濡目染甚至亲身体验过…… 帝皇家最擅长的就是下毒,最善于的就是手辣! “这奶麽麽可有问题?” 她们突然明白了过来,惊恐地瞪大眼睛,张开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难道……” 小伏最先冷静下来,抿唇半宿才道:“这奶麽麽家底清白,与这深宫没有半点牵连。” “难道被哪个妃嫔收买了?”小蝶压低声音,确保隔壁喂奶的奶麽麽不会听见。 很难说。这后宫争宠吃醋之事早已司空见惯,这手段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何况这里的后宫佳丽三千,美女不计其数,却始终后位空缺,而这黄意啸已是二十开外的人竟无半点子嗣,这些女人的权力之争已越演越烈到子嗣的争夺。谁先诞下龙儿谁就是这后宫的女主人。 但这又与她何干?区区后宫,她千恋姬岂会放在眼里! 第四十九章 王道(2) 婴儿的哭声并未有半刻的停顿。奶麽麽无可奈何之下又只好折了回来。 重新抱回孩子,命小蝶去熬碗莲子羹,且当奶水给孩子填填肚子。半个月大的孩子岂能饿肚子!念头一转,这般个月大的婴儿懂得的就只有喝奶,闻道奶香岂有不嘴馋之理?除非这奶水中掺杂了什么,这孩子喝的时间长了身体不舒服起了反应,所以开始本能地排斥。既开始排斥就不会‘没有什么大事’。那个御医…… “小皇子在孤的肚子里好东西吃惯了,才这么丁点大就开始挑嘴了。”一小勺一小勺地吹散热气后慢慢喂到那小嘴里。此时这小嘴张得大大的,好似那永远喂不饱的雏鸟。笑眯眯地对着奶麽麽道:“在这宫中生活还是否习惯?” “习惯,习惯!”说完有点迟疑地伸出手,道:“陛下,奴婢来喂小皇子吧,不然您的手臂会酸的。” 点点头将小皇子交与她,并赐她坐下。静静地,柔媚地笑着却眼光犀利地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看了半天,心中大为迷糊。这奶麽麽动作轻柔,眼眸含情,分明早将这孩子当作自己的亲身孩子一般看待,试问哪有母亲害自己孩子的? 看来是她想错了,问题不在这奶麽麽的身上。 喂了好几碗的莲子羹,这爱闹的小皇子才呼呼睡去。挥手示意奶麽麽带皇子下去休息。 “她的膳食是何人准备的?”看着奶麽麽走进婴儿室,冷冷问道。 “一直是我们这殿院的小御膳厨房准备的。这的皇上亲自派来的师傅,说是全国最棒的了。”小蝶愣愣道。 小伏心思细腻,见女皇放心地将小皇子交给奶麽麽,心下明白这奶麽麽是洗去了嫌疑。现在陛下又这么问,问题肯定就在这小御膳房中。“陛下,待会子那奶麽麽的食物奴婢一定仔细检查。” 缓慢地摇着头。这毒想必是小剂量的,哪会查的出。“她的膳食你们另做。至于那御膳房的食物呈到我这儿来。” “是。” “招申华晚上过来。还有钱羽……” “是。” 从椅子上站起来,眼前突然一片晕眩,脚上一个打晃撞到桌子上,摔碎了茶碗。 啪嗒…… “陛下!” 摇摇头,示意没事。 侧卧在床上,帘纱遮身,只露出白藕般的玉臂。手腕枕在脉枕上。静神香炉烟雾缭绕,好似神仙梦境。 “女皇陛下,您的身体没有大碍。” “张御医辛苦了。你家是御医家族?”收起手臂,语道。 “是。臣三岁就开始习医。” “孤相信你医术的高明。”左右的仕女拉起帘纱,千恋姬坐起来,直视张御医道:“你在这宫中几载?” “五十载矣。” 点点头。“漫长的岁月。定诊治了不少的人。” 张御医站在一旁捋捋胡须,开始得意,竟有点飘飘然的神色。 “在这暗涛汹涌的宫中能完好地生活下来,除了兢兢战战做人外这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必少不了吧。” “这……”张御医脸色非常难看,低着头,“陛下,臣不懂……” “这能说的这不能说的你想必早已能拿捏得掐到好处,凡话只言五分,很好。”话语严厉却言情温柔如风,好似这口吻压根不是从她嘴里说出般。“昨晚小皇子真是有劳张御医了。你的诊断孤当然很放心。”最后两个字说得尤其重。 “陛下……臣惶恐。”张御医深深弯着腰作了一楫,而后道,“这是臣的本分。” “皇上万福。” 外室传来一片的请安声。千恋姬也不想再说什么,示意张御医平身后那黄意啸便直直走了进来。好似旁若无人般一把握住她的手,焦急露于言表:“听说你病了……” 第五十章 王道(3) 侧着头对他笑着,却是瞧着张御医道:“张御医可是御医院的老元老了,他说无碍既是没事。” “极是。”闪过一丝精光。还是帝王的温和笑容,“退下吧。” 这一句“退下”退下了不止是张御医,屋子里的人皆尽识趣地退下。 “这些天可是操劳什么?把自个儿的身子弄坏了。”早已坐在了她的对面,自己动手斟了杯茶,瞧了她一眼便盯着茶水。吹着热气。 “身为一国之君哪会不操劳。”平平地说着,起身走到窗边,拿着一根小木棒随意拨弄了会鸟笼里的鸟食,惹得那画眉左蹦右跳。 一声啼哭打破了既定的安寂。洪亮的婴儿哭声。同样也敲碎了这诡秘的氛围。 千恋姬停下手指,急促地眺望窗外,凝听着,待这哭声明显地渐渐变弱才缓过神,转首向内,看着他。他分明已被这哭声提去了魂魄,还在失神望向窗外。 好半会,黄意啸有些急切地道:“皇儿……” “他并不是你的皇儿。”千恋姬冷眼看着他,等待着看他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他是。”说得十分笃定。神色很是严肃。修狭的眸中满是英气,直直逼视着她。 “你醉了。”轻颤地回眸一笑。百物生辉。 从后面拥住她,铁定道:“他是皇的儿子,他就是我的皇儿。这是王道。” “王道?好无言可理的王道。这是谁的王道?”几乎要挣扎出他的桎梏,却被反手一拉,结结实实倒在他的怀中。 “我们的王道,”捧起她的脸,寻找她的唇惩罚般地吻上,“我对你的王道。” 睁着双眼,扭着头,尽力扳动他有力的手臂,喘气道:“你想征服我?”深深看进他的眼睛,看着自己在他眸中的倒影,没来由地嘤嘤笑了,反吻他,与他激烈的回应冲击在一起。“看谁征服谁……谁又是谁的王道……” 罗裳衣衫尽数落地,深深陷进锦织柔被。赤裸相呈的热情燃烧着天地,但谁会在此时在意天地…… 纤长的手指拔开他的发簪,插进他的散发,紧贴着他的发根,惹来他的阵阵喘呼。看着他的情乱意迷,痴痴地笑了。他在吻她,从酥颈一直往下,再一直往下……每一处都激起了她的痉挛…… 呻吟地揉着他的发,眯起充满欲望的眼睛,夹杂着浪声,呓语道:“你爱我……” 并不想的得到他的肯定,猛地跃起,双腿热切地环住他的腰,紧紧与他缠在一处…… 暖炉中的烟缭缭绕绕,充满了整个内室,朦朦胧胧,为这情迷增添了几分窒息的美感。画眉望着不远处厮扯作一团的床,来回不安分地从这边跳到那边。 他爱她,他不爱她……这又有什么关系,至多是多了份筹码罢了。帝王岂有真爱! 王道…… 第五十一章 王道(4) 千恋姬一直在佯睡,面朝墙,在想着什么。忽而外侧动了动,知道他起床了,依旧裹着被子不动。黑影慢慢压下,她闭上眼,他温热的唇落在了她的脸颊上还似乎叹了口。听见他的脚步踱到外室,依稀还吩咐了什么,片刻后又有双脚步声踱到内室,没有停留便出去了。 等没了动静这才醒来,也没叫人伺候,自个儿穿了衣服坐到桌旁,看着上面的一碗药,还冒着热气,是刚才送来的。凝视了片刻便送到唇边一口一口地喝了。 “陛下!” 一声疾呼让千恋姬差点呛着,放下药碗看去。小蝶赶忙放下自己手中端来的药碗。看着旁边早已喝剩一半的药,慌道:“陛下,这药不能喝!” 擦着嘴,皱眉笑问道:“为什么?” “陛下,这药不知是谁端来的。极可能是……是……”小蝶涨红着脸不知该如何说。 看着小蝶的慌乱,千恋姬倒很平静,宽慰道:“孤知道,不喝了。倒了吧。”所言好像事不关己似的,总是这般淡极的神色,没有多余的表情。连极平常的一句“极可能是什么?”都不曾问。 瞅着那碗药被端离桌子,她心下早一片洞明。这极可能就是让人不能受孕的药。黄意啸每次宠幸完他的嫔妃都会赐碗所谓的“补药”,无论身份高低,无论是否得宠都毫无遗漏偏心之说。奇怪的凡是喝了“补药”的都没能受孕。 外界乃至宗亲中都盛传他没有生育的能力,其实她是知道的,问题只在这碗“补药”上。恐怕其他的嫔妃也早已猜到几分,无奈又有谁敢抗旨不喝,“辜负”皇上的一片好意呢? 如今这药‘赐’到了她的身上,这还真是他所谓的对她的“王道”。 小蝶早已折了回来,忧心道:“陛下,都是奴婢们的错。若是奴婢在就不会有那碗药。” “不是你的错。”第一眼看到那碗药她就猜出是什么了,但她却顺着他的意喝了。这并不是屈服,她原本就不曾想过为他生孩子。利用一个人就不能保留对他的牵连。 “陛下,这是张御医开的药方熬的药,您趁热喝了吧。”端起另一碗药。 看着那药,皱眉摇头,这张御医不能相信。即使这药没有问题她也不愿意喝。她没有病。“倒了它。” “这……是。” 闻着沁脾的腊梅幽香,将奶麽麽的饭菜倒了点在那画眉的食杯内,用木棒拨均匀了。“可有重做?” “陛下,您放心,是奴婢亲手做的,还放了解毒丸捣碎了在里面。刚刚已经给她送去了,亲眼看她吃的。”小伏道。 “这几天不让她喂奶,就说小皇子挑嘴断他几天奶喂他些稀奇的食物。”千恋姬赞赏地看着小伏,笑道:“你们做的很好。” “谢陛下。” “陛下,奴婢把小皇子抱来了。”小蝶人还没到声先到,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不过她倒不担心女皇会因此责罚她。 正要伸手来接忽然殿门外响起焦急的呼喊声:“女皇陛下!” 缩回手,掖了掖袖口,缓步走出内室,道:“于公公,什么事?” “皇上他正在审张御医,奴才求陛下您去说说好话。” 笑了笑,“你们国家的国事孤不可以插手。” “请陛下卖老奴一个面子。这张御医年纪大了,经不起鞭打。望陛下体恤。”于公公随即跪下。 “你去求你们的皇上不是更有效,何苦绕一个弯子来求孤呢?” “……”于公公不知该如何说。他们的皇上性格一向残暴,最讨厌说情的人。他看得出这女皇是皇上心坎上的人,故才拉下面子来求情。 沉吟了片刻,“起吧。” “谢陛下!谢陛下!” “皇上有令,任何人等不许进!” “放肆!这可是千与国的女皇,谁敢怠慢!” 千恋姬心里不自觉地发笑,千与国如今沦丧,怕是没几个人会放进心里去尊敬。 直接挑开挡在面前的刀,用力推门闯入。 黄意啸正坐在朝堂上,眯着眼,语气平淡道:“女皇可有事?” “听说皇上要让张御医衣锦还乡,怕不能见了,特来见最后一面。”说罢巧言笑道,“可是明日?” 黄意啸盯着看她,眸内暗涛汹涌。思索着她到底有什么企图,又不是看不见在那人身上的斑驳血迹,却还这般混语。 她的眸子射来,神采中透着晶亮,扯着一丝笑意,这么和她对视了片刻,心中的柔肠生出暖意,这独处之时倒看着这朝下的人有点碍眼。 “张御医从今天起免除御医一职,即刻离宫,有生之年不得返回!” “谢陛下,谢女皇!”张御医早已吓得一身是冷汗,原以为再也回不了家了,当下欣喜万分,却强压住庆喜之情不敢流露,急急退了出去。 一步步走下,冷语道:“私闯朝堂可知是什么罪么,任何人都是有耐性的。” “难不成你要杀我?”抬眼看他,笑中丝毫没有惧意。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审他?” “知道。” “你还放了他?” “他年事已高,还能起什么风浪。驱逐了便行。” 捏住她的下巴,玩味地笑着,透着一丝不信:“你何时变得心软了?” “我何时有那般狠毒过?”微微靠着他,“这是你的国家,我是为我的孩子着想,不能给他带来怨恨。” “放心,我自会护他。”搂过她的腰低喃道。 点点头,感到那扶在腰际的手有点不安份起来,扯开他的禁锢,疾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贤妃身子大好了些,只是心里不痛快,你去看看吧。别让她落下心疾。” 刚走出,心里就是一阵绞痛。疼得不敢动,不能动,僵硬地靠着墙。怎么回事?刚才看着他心就一直不舒服,欲吐。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第五十二章 魂笛(1) 这疼痛只是稍闪便逝,昙花一现般,快得没有一丝痕迹,好像根本就不曾痛过,是幻觉? “出来吧。” 四周环绕凌乱的假山上嗖地跳下了一抹黑影。“陛下。” “钱羽,孤好久都不曾见你了。”四周黑暗一片,并不看的真切,但钱羽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长日不见太阳的幽魂气息是独一无二的,虽然虚无但她却嗅到了。“以后不必听申华调遣。” “是。” “孤会派另一个人来与你接头。” “不必,陛下。” 手心塞入一凉物。“何物?” “陛下,这是影魂笛。” “影魂笛?”摸着手中玉笛,小巧玲珑只有掌心般大小,这……突地一窒,“孤不是将此笛送入了母后的陵墓之中?你竟盗来了?!” “不是臣盗的,是这笛自己出来的。” “自己出来?”这笛子是死物,怎会长腿出来? “陛下有所不知,所谓影魂便是影卫的灵魂。这笛子靠吸收每一个影卫身上的暖气给它的主人带来灵力。” 暖气?怪不得影卫必须得活在黑暗中,暖气吸收殆尽自然无法抵抗太阳的强光,日子久了便只能和黑暗为伍。“灵力?” “千百年来它从死去的影卫身上吸收灵气,聚集成强大的能量,能力之强到能轻易操纵每一个影卫的灵魂。凡是拥有它的人可以随时召唤影卫为之效命。” 握着这笛子,钱羽的话引起她的恐惧,这世上除了人杀人外竟连这魔物也有噬人的嗜好!“人生吸人暖气,人死吸人灵气。如此阴毒之物留在人间岂不是祸害!”说罢便摔。 “使不得!”钱羽紧紧拽住,嗓音扭曲,骇然道:“陛下是要与它同归于尽么?!” 怔住了,手垂在半空之中,喃喃道:“同归于尽?” “这笛一碎便要求得再生成形,那时便会无止尽地吸收与它有牵连之人的筋脉精血,直至复原。何况您是它的主人,它自会先吞噬了您啊!” “可有解?” “如果有解皇后也不会死……” “孤的母后是因此而死的?”此话犹如春风之地突然响彻晴天霹雳。她自小都认为母后是因为生了她落下病根才会早逝,竟想不到是这手中笛子所致。 “皇后遭到笛子反噬,身子虚弱不治而亡。”钱羽哀然悲怆,“臣研究了数载,也不知为何会有此突变。” “反噬?”惊得她步步后退。她的母后是被这笛子吸干了精气而亡? “陛下放心,这笛子这些年都安分的很,不会有什么变故。倒是陛下不将它带在身边反而会有劫数。” 千恋姬眉头越皱越紧。母后怎么会糊涂到要用这种魔晦的东西?难道当初有什么迫不得已不得不用的原因?“怎么知道孤一定就是它的主人?” “陛下您刚出世时这笛子便发出万丈光芒,直捣天宫。那白光便是它的给世人的预示。命中注定,逃之不得。” “命中注定……”细细喃语,忽地不甘心仰天啸道,“孤岂可受它牵制!” 钱羽闻言脸都扭曲了,速速跪下,“陛下,千万不可妄动,臣当初答应皇后要全力保护公主您,定竭力找出这破笛之法,此生绝不食言!请陛下安心。就算是为了皇后的在天之灵,陛下也自当小心保护自己呀!” 言语好似雷电击得千恋姬心头一跳。不就是根笛子?心下不信它有如此能力就大不必放它入怀,平增忧伤。“孤明白了,会小心谨慎。爱卿很晚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去休息吧。” 抚弄了笛子良久才将它系于腰间。她自小不信邪,这区区玉笛岂能耐她何? 想起有人还在等他,长吁了口气后才摸索出了这乱石群,向寝殿走去。 突地心窝又是一紧,抽得她不能呼吸。这到底是怎么了?她反问自己,这些天心脏总是莫名地抽痛,难道真是生了病?俄顷,一股暖流徐徐注入胸口,化平那疼痛。猛然之间想起钱羽说的话,不由分说拽住腰间的玉笛,只感掌心灼热,心里莫名舒坦。是它在作祟!那暖流竟是从它这里发出,源源不绝。‘影魂笛’,是它在护她,既是如此又何苦夺她母后的性命! 第五十三章 魂笛(2) 眼角前方一抹身影闪逝即过。四周黑暗看得不真切。但那地方是她要去的地方,心下也知道了那抹黑影是谁了。只是不曾想到他竟会现在才到! 之前究竟做什么去了? 如今她就在站在他的一旁,看着他,他却没有察觉,生为剑者居然如此大意!“申总领。” 无端一声呼喊惊得申华背脊发凉。 千恋姬绕到他的面前,似笑非笑道:“让申总领等了这么长的时间孤真是过意不去。” “……陛下,臣……”申华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顿了顿,道:“臣也是刚到。” 点点头,上下打量着他,还好他没有说谎。“你可是和白雾国的那些自称忠士的人有联系?”眼睛复望向他,犀利无比,“元节那晚竟然默许他们绑走了孤。你好大的权力!” “陛下!”申华蓦地跪下,大口喘着气,“臣以为……以为……” “以为孤和他们的皇上的关系会心甘情愿被绑走?” “不是!臣绝对没想过去伤害陛下您啊。”申华头触地,心内又悔又急。 “孤被那群疯子抓去,等申总领你带人来救我,盼来盼去盼来的却是这黄钦国的援兵。孤信任的人居然没有外人在乎孤,孤是多么的心痛。” “陛下,臣罪该万死。可臣……”申华不愿狡辩,也不想狡辩,这本就是他的错,他差点伤了他的女皇,一个对他意义不一样的女皇,一个他朝思暮想的女皇。 听着他的话,千恋姬暗肘道:知道你还是忠心的,不然那天也不会躲在暗处保护她,但如若非此,你早就不能跪在这里了,背叛她的下场可是鲜血的代价。 “申总领不必自责了。”她竟笑道,“那些疯子定是说了什么话才会令你犯了错。” “陛下,他们决定刺杀……” “刺杀黄钦国的皇帝再让他们白雾国的皇子登基?”从眼角瞥着他,“申华,你也糊涂了?那还是白雾国的皇子么?” “可是陛下……” “可是什么?到时他们会再杀了孤来保证他们的国家不受威胁。难道你没听过孤是祸国的妖精,他们敢留孤的性命么?” “……”申华倒抽了口冷气,这他不曾想过,他只是想帮她完成统一江山的大业,只是想借助他们的手,不曾想这样会害了她。 “听着,孤的孩子是黄钦国的皇子,也只能是黄钦国的皇子。”千恋姬加重口气,“至于那些疯子,你还是与他们保持联系,若他们有什么轻举妄动势必来回禀孤。” “遵命。” 静静地凝视了他片刻,挥挥手:“孤累了,你下去吧。” 想了一会,“申华你也有二十三岁了吧,孤会替你找家漂亮的姑娘。” 申华闻此腿竟如千斤办重,怎么抬也太不动。半晌只是幽幽道:“谢……陛下。” 如今怎么睡也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睡多了。身上竟是酸酸的,骨头都快酸化了。倒是这心口的暖流不曾退去。如今心不痛了,它还为何给她源源不断的暖气。想起钱羽的话。“这笛子靠吸收每一个影卫身上的暖气给它的主人带来灵力。” 现在她身上的暖流是不是就是那些影卫身上的? 如此阴毒的魔物得想法子化了去。 外室一片骚动,像是什么人进来了。如今她也懒得翻动身子去看是何人。 一双手臂抱住了她,从背后抱住了她。带给她丝丝凉意,她竟觉得安稳得像睡了。倒是那人却惊了,叫道:“你病了!” 周围的蜡烛全点燃了。 “回皇上,女皇陛下是染了风寒,喝几付药就没事了。”御医垂立一旁。 “你的这些丫环是如何照顾你的!你病了她们居然不知道!”扫视了小蝶小伏,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为何来我还没问你呢!千恋姬感到周身热烘烘的,虚弱得并不愿和他吵架。“是我遣散了她们,不关她们的事。” “你们下去吧。药煎好了端上来。”黄意啸瞅着人多,心里烦闷。坐在床沿上,端碗水:“喝了会好些。” 喝了两口便不想喝了,推过茶碗。立即遭到黄意啸的怒视:“你生病了不多喝水怎么会好?” 看他焦急的模样,千恋姬没奈何地取笑道:“你堂堂皇上倒十分会照顾人似的。” “不是皇上前只有我自己照顾自己……” 愣了。他为吾独尊的王者居然流露出孤独悲伤的哀愁,他的童年她是知道一二的,‘只有我自己照顾自己……’这句话如芒刺般刺痛了她内心的某处柔软。 虚弱地扯开笑容,喝光了茶碗内的水,答了句:“我就不懂得照顾自己。” “那我来照顾你。”他抚摸上的脸颊,她的虚弱让他害怕,他宁可她是先前那个朝气蓬勃阴险毒辣处处算计着要侵吞他江山的那个女人。“我来照顾你……”喃喃的,身子越挨跃近,嘴唇近乎碰触到她的唇瓣,热气一吞一吐地拂在她的颊面。 撑着手臂不让他接近自己,然而望向他眸子里的一抹伤痛她却心疼了。 “我病了……”她觉得身上的燥热又增添了一分,见他的唇慢慢压来忙不迭地道。 “我早病了……”附上她的柔软,不让她再说话,专心地品尝她的滋味。你可知道幼年时看到你的第一眼他就病了…… 千恋姬头内晕晕的,不明所以,任由他亲咬。胸腔中的暖流竟似活动开来了般往四肢肺腑流去,移至腹部,那股热气碰上先前淤积的燥热像是兴奋了起来,侵入骨髓带来一阵酥麻,拨弄着她的神经让她忍不住轻吟出声。情不自禁地回吻起他。 黄意啸闷哼了一身,双手难耐地在她的酥胸上游走。 “陛下,药煎好了。” 陡然闯入的不是时候的声音吓得两人一跳。 稍稍理了理她的乱发和衣襟,黄意啸正经危坐道:“端进来。”接过药碗,“寡人来就行了,你们下去吧。” 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下。他温柔注视的神情让她眼眶一热,以前她的母后也是这般注视着她吃药的,而眼前的这个男人莫名地让她心疼。不知是病了,还是那笛子不断涌上的暖流在作祟,望着他英挺的脸,她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和柔情。 将空药碗放置一边,黄意啸翻身上床,搂住她睡下。怕她挣扎还急急解释道:“我不碰你,你好好睡。明天醒来你的病就好了。” 她果真没挣扎,缩在他的心口。他的怀抱好温暖,温暖得让她想睡。猛地睁开眼,推了推他急道:“每天晚上抱着我睡的人是不是你?” 第五十四章 疑情(1) 每天晚上总是会作恶梦,梦到母后父皇都离开了自己,梦到白仁滋忧伤的眼神,梦到千冷灵端着被酒对她笑,梦到千治于跟在她身后叫她母后的闺名……一切都令她害怕不安,无助地快抽泣出声时总会感到有个温暖的怀抱环绕了她,像是久旱逢雨,像是黑暗之中注入的一缕阳光,扫除了一切梦魇,让她甜美地入睡。早上起来看着身边空荡的被子,只道是错觉,可那种感觉深深地嵌进了她的骨髓。 黄意啸,是他!连环绕在她腰间的位置都是那么重叠。 黄意啸散着头发,脸深深埋入她的背里,稍动了下,哼了哼便又不动了。 凝听他呼在她背上的沉重气息,知道他已疲倦地睡着了。这么沉浊的鼻息而且沾床便睡可见他是多么的劳累。心中不舍之情大作,细细体味,竟夹杂着一个女人疼惜自己男人的柔情。 心猛地一个灵激,额上一片冰凉。她当下心中顿时冒出两个字“完了”。以前对白仁滋都不曾这样过!心中遍遍责问自己怎么了,要沦陷了么…… 腰间的力道忽地变大,他的整个身子贴了过来,嗓间咕哝了句:“凉……” 这时才注意到自己通体冰凉,深吸了口气迫使自己放松下来,这身子一松一弛反而更加酸痛了,加上身上有点发热更觉燥热,现下又有人紧贴着,热气大涌。 难受地想扳开他的手,身子一晃却被他扳了过去与他四目相望。他睡眼惺忪,喃喃道:“怎么还不睡?” “热。”千恋姬皱着眉,又试图推开他。 黄意啸没有松开对她的钳制,快速退下了全身的衣服,大手一搂,也胡乱地扯下她的亵衣,贴得她更紧了,一句话没说又睡去了。 丝丝凉意钻入她的皮肤,像枕到了块冰上。他的身子这么凉,好像千年不化的寒冰,她知道这是他幼年受了重伤所致,听说那伤差一点便结果了他的命。但为何他刚才的怀抱却是热的? 疑惑地看着他的脸,男人中难得见过的好看的脸。他身上有早年被折磨留下的疤痕,其中不乏剑痕鞭痕,更有洞穿身子的刀疤……他的童年这般艰苦却坚持着活了下来,多么地不易。 “不是皇上前只有我自己照顾自己……” 她开始怜惜这个抱着自己的王者。短短几年内就打败王者的王者。突然觉得他也需要人爱,当然这深宫之中‘爱’他的人也不少。 自己何时也有了爱他的错觉,哪怕怜惜更多了点。 他到底给了她什么,让她在游戏中竟产生了这种致命的错觉?给了什么…… “你到底给了我什么……”轻抚上他的眉睫,叹道。 第二日醒来天早大亮,才呼了口气便觉身子大好。而那身边的人早已不在,想必天不亮便去上朝去了。他是个好皇帝,她早就这么评价过了,她自知自己不及他一半的勤劳。 虽身子好了,全身也不酸了,但心口却是闷的。闷得看一切也是无味。 奶麽麽带了小皇子前来请安。小皇子可爱的笑颜并没让她心口好受些。抱过自己的孩子,手执点珠笔,蘸了朱砂轻轻在怀中可爱的额头上点了个小圆,代表平安。 这孩子已经好重了,胖乎乎的,沉甸甸的,见着她便咧开嘴呵呵直笑,极招人疼。 “可有让他看了?” “陛下,没有。不过有几次他站在小皇子睡觉的门外似乎只是听婴儿的呼吸声,不曾进去。后来见奴婢来了,他只是笑着说没有孩子他娘的允许他不敢进,怕孩子他娘生气。”小蝶说到后面憋不住气笑了出来,“奴婢还第一次见呢!” 千恋姬也有点乐了,对奶麽麽道:“抱小皇子到院子晒晒太阳去。” 领着小蝶小伏去御花园转转,难得的好天气是该出去看看。杨柳开始抽芽了,结了冰的湖面也开始融化了,堆积的雪早不见了踪影。 “陛下,那不是贤妃么?”小伏提点道。 贤妃穿着红袄正站在河边的一块高耸的石头上,默默地看着冰雪正消融的湖面,呆呆地站着,好似丢了灵魂。 小蝶对贤妃旁边的侍女招招手,那侍女迟疑着刚走来便被拽到了一旁。 “女皇陛下。”那侍女福了福身子。 “你们贤妃娘娘在干什么?莫不是寻死吧?”小蝶问出了让人最想问的问题。 “我们娘娘这些天就这样。绝不是寻死!”那侍女连连摆手,“就这么穿着当初皇上赐的衣服……后宫就这么一件!就……就这么站着,自言自语的,从早上一直到晚上……” “自语些什么?” “说一些‘像’和‘不像’的话,奴婢也不是很明白……” 千恋姬已经慢慢踱步到贤妃身旁,对着一池湖水道:“春天快来了。” “我的春天过了。”贤妃毫无精神地望着湖水,眼睛早已失去了光彩,声音也仿佛被抽掉了,毫无生息。徐徐移动身子对着千恋姬道:“他说他会永远疼爱我一辈子的。一辈子……他说我穿这衣服特好看,我穿了在等他看……” 千恋姬的嗓子顿时被鲠住了,发不出声音,也这么站着,陪她站着。 “他怎么还不来……”说话间眼睛急急四处寻找,怕错过了似的,身子转了一圈,眼睛也转了一圈,忽地垂下眼睛,眼眶红了一圈:“他不来了,你来了他就不来了……不来了……李妃说的对,我们太像了……太像了……” 听着她的话,千恋姬的身子怔了一怔。‘太像了,太像了……’,原来出错出在太像了。想起昨晚她问他“你到底给了我什么……”,现在她有了答案了,只是这个答案她不知道该要不该要。 第五十五章 疑情(2) 记得当初在这御花园的亭子内第一次看到那些嫔妃时,她就呆了,说不上来的厌恶和害怕;除夕晚宴望着全殿的嫔妃也是感到莫名的奇怪,心口闷闷的。原来所有的别扭都源自她们和自己太像了!想必第一次来到这个国家从车鸾上下来,贤妃回眸一笑,那份别扭就存在了。 这么多的自己充斥了这整个后宫……她该得意么?因为她知道这场游戏他输了,从第一个像自己的嫔妃住进来时他就输了,第二个、第三个嘴巴像自己抑或眼睛像自己抑或鼻子像自己的女子进入这后宫之时他更输得彻底了,什么都赔进去了。 这场游戏她赢了,终日苦心策划的游戏在她还没有踏上这块土地时就赢了,轻而易举……只是她高兴不起来,没有赢者的快感,这场游戏或许从头至尾都是她自己在玩,他只是冷眼旁观,从不参与,但他什么也不说,只要她高兴他就陪她玩下去。 爱……又是爱…… “陛下您怎么了?” 千恋姬发疯般地一路狂奔,眼中说不清是泪水是怒火是感动是愤怒。只知道跑着时心是跳的。就这么发狂地跑回寝殿,反手关上门。 她渴望爱,却害怕爱。爱总是要付出代价,她怕这代价她付不起,也不愿付。帝王无真爱,这句话早牢记在心。幼年时皇叔的迫害到现在还是她心中的一块伤疤,千冷灵的死她至今都不曾忘怀。 当一切都是爱的幌子,当一切都没了爱,剩下的还有什么?她不敢去想。 蓦地,她觉得自己真是奇怪,以前绞尽脑汁殷切盼望的不就是让他爱上自己么!如今不需要争,已然到手了,却又折磨起自己来了。 难道真是那影魂笛作怪,影响了她的心智?“定然是了。”千恋姬铁定道,这些天心神不宁产生错觉都归咎于它。 “陛下!陛下!”门外小蝶小伏没命地拍着门,“陛下您怎么了?” 豁地打开门,“没什么。”此时的她早已收敛起刚才的所有情绪,平淡地看着她们。 这下倒让她们不解了,刚才见女皇跟那贤妃说了几句话竟一脸悲愤地不顾皇家仪容转身狂奔,吓得她们以为女皇受了贤妃什么闲气,虽然知道即使贤妃说了什么也不至于让女皇这样,但还是担心……现在却平淡淡地出现在她们面前,好似根本没发生过,更好似根本没出去过,有点结舌。 “陛下没事,奴婢们便放心了。”小伏扯住小蝶的手又道,“奴婢们去院里的御膳房看看。”说罢便拉着还发愣的小蝶走了。她知道陛下定有什么要想不便打扰。 想着他对自己的点点滴滴,想着他说过的话。 “那我来照顾你。”他叹息着说这句话时让她的心没命地狂跳,霎时有了生生世世的冲动。 想着前前后后,突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在他眼里就像个小丑,像个笑话,怎么也不能忍受。她最受不了被愚弄! “唔……”捂着心口慢慢坠地,这次疼痛比上次更深了。揪着的已不止是心,还有那五脏六肺。张开嘴才喊出个模糊的呼声便竟似万针扎心。玉笛涌上的热气已起不了什么作用了,至多只是能稍微舒服点。这到底是什么,一夕之间竟严重得这般神速。 “怎么这般不懂照顾自己!” 一声男音如平地春雷,在耳边炸起。还来不及抬头便被拦腰抱起,急急地被安放于床上。 “御医!传御医!”牢牢地抓着她的手不放,一边急躁地叫着。 千恋姬静静静看着眼前的男子,看着他,知道自己碰上有关他的感情为何会慌乱了。 御医还是说了些不关痛痒的话,黄意啸赶紧挥手要他去开药方,室内的人也被遣了出去。 “你的这些丫环明天全换了。”黄意啸全是怒意。她倒在门前竟没人搀扶!幸而他赶来的早。“不然有个好歹谁赔我一个你!” “我是你的么?”不知是不是养成习惯了,她下意识地便和他拧着说。 黄意啸更怒了,眸子眯成一条缝,压低即将发怒的嗓音道:“怎么不是我的?你的第一次还是我的呢?”随即扣住她的手腕,“忘了!?” “忘了。”淡淡的一句却遮掩不了她此时的惊讶和害羞,拿眼偷偷瞄他,他记得这些干什么! “那再记起来……”扣住她的后颈,深切地压了上去。 他刚才的那句“不然有个好歹谁赔我一个你!”完全让她动容。谁赔一个她……是不是因为没有人会赔一个她,所以他才搜索了这么多个像她的女子来拼凑出一个她? 感动得柔水泛滥,情动之下轻抚他的脸的轮廓,细细品尝他吻中的销魂。此时已分不清是他挑逗她还是她在诱惑他。吻得难分难舍,这是他们第一次彼此互通灵魂,心中注满的都是彼此的眸子和气味。 黄意啸心下一阵狂喜,捧住她的娇颜,激动地道:“恋姬,你接受了我了么?” 罢了,管他真爱假爱,只要自己不注入感情她倒是十分欣然地接受。 反撅住他的唇笑着缓缓撕咬,“你说呢……” “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黄意啸认真地抵着她的额头,眼内的真挚感情一丝一毫地注入进她的眸内,仿佛要刻入她的心上。 “我不会爱上你的……” “没关系,只要你能接受我……”黄意啸柔柔地舔舐她的眼睛,“没关系……”轻缓地附上她的唇狂热地吮吸攫取她口内的空气,似乎要补回这些年月的相思。 然而,哪有感情是不用注入真情的……这到后来她才真切地领悟到,然而那时来补救这一切还来得及么?为什么等到肝肠寸断才想起今天的情动皆是错? 为什么…… 第五十六章 嗜血(1) 今天有人向他汇报她有奇异的举动,在御花池与贤妃见了一面就情绪失控地发了狂。贤妃究竟向她说了些什么……竟让她失了常。 搂着此时熟睡的她,他轻轻叹了口气。他为了等今天等了很久了,也策划了许久。她终于接受了他,但不知道那白仁滋的身影是否还在她的心里。一想到白仁滋他就感到全身的骨头发酸。他……在吃醋,在愤恨! 突然手腕中的身躯微微蠕动了一下。他反而搂得更紧了,生怕她逃了似的。 一阵疼痛撕扯而来,漫天席地侵蚀了四肢百骸,六筋八脉。千恋姬陡然转醒,心脏好似要爆裂,按住心口闷哼了一下。眼睛圆睁,差点咬碎了一嘴的银牙。 “恋姬,你怎么了?”黄意啸失声问道。看着她惨白着脸,溢出半声呻吟便没了动静。心咯噔了一下。立马吼道:“传御医!御医!” 屋内通明一片。宫女寂静地靠着墙站着,眼睛万分紧张地瞅着正在给女皇把脉的御医,而她们的皇上只穿了件白色内衣,负手于床前此刻崩着一张脸,但焦急之色却早已泻出。 御医已经把了许久的脉,时间越久额上的汗滴越盛。不知是床上之人脸白还是他更白。压抑肃杀之气越来越强,逼迫得他喘不过气。终于许久之后,御医颤着音道:“皇……皇上,女皇……没、没病。” 黄意啸眉头皱得更紧,眼风扫向他。御医吓得跌落跪在地上连声道:“臣医术不精,望、望皇上恕罪。” “来人,拉了他下去。传下一名御医。”冷冷的声音骤然响起。衬着这静寂犹如幽魅。 全殿所有人无息地倒抽了声冷气。望着又一名御医被拖了下去,手心里都出了黏黏的冷汗。那御医早已吓晕了过去,所以不似先前拉出去的那些御医那般哭嚎,哀求开恩。 “一群废物!”黄意啸眯着眼,“寡人白养活了你们这么些年!”愤然说罢望着床上的人儿还是紧闭眉睫,脸上血色尽失,不禁肝肠一颤。而他的神色只有注视着她才放射出款款柔情。 另一名御医在他的皇上的冷语中打着晃地迈了进来。才跨了几步背就湿了一片,腿似千斤重,几乎是移着挪过来的。直直跪了下去:“参见陛下。” 黄意啸执起千恋姬的手,也不瞧他,冷然道:“把脉吧。” “是。”这御医有点迟疑地坐上一旁的凳子上,凳子上还残留的余温让他慌不住地乱颤,这余温让他想起刚才还在这把脉的同僚。 “如果你能治得了女皇的病,寡人赐你无尽良田,保你子孙世代无忧。否则……” 冷冷的话锋一转仿佛也把那御医的心给转扭了过来。下巴抖动了几下终于发出了声音:“臣……臣明白……”他明白如果诊不出病症他就会像前几个御医一样脑袋搬家。 诊着昏迷过去的女皇的手腕,把着她的脉。细细凝听,不禁皱眉,煞白着脸挪动手指向其他脉弓摸索。不断吞食着唾液,豆大般的汗珠冒出额头,缓缓滑下。终于耗不下去了,猛地折身跪在地上,凄声道:“臣医术不精,实、实在诊不出女皇的病……” 这不知是第几个了。黄意啸右手一挥,不用言语,一旁的太监立即将那御医拖了出去处死。 殿内烛光闪烁,满屋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呼。生怕触怒了犹如死神般的皇上。现在的皇上就像以前那般噬血,像他刚刚登基时那般冷血。只是比那时还好了一点…… 黄意啸叹了口气,似叹息,似不舍,似无奈,似伤心……右手抚上她的脸颊。“传下一个。” 当下一个御医也被他下令拖出去处死后他发怒了!轰地挥开眼前的桌子。他的这些御医竟救不了一个人,看着她沉沉睡去的脸庞如死了般,心中如火般焚烧,冰冷的眸子扫视了一圈,烧红的双眼逼视着他们,总觉得是他们没有精心照顾所致,顿感他们该死,默然开口道:“你们连人都服侍不了。还留着你们干什么!全都拖出去……” “皇上!”千钧一发之际小蝶小伏仓惶跪下,“都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女皇,请你处罚我们吧!他们是无辜的。” 黄意啸蹙了蹙眉,揉着手中千恋姬的冰凉手指,喃喃道:“她那么宠你们,罚了你们她会怪我的。”眼中忧伤流露,霍地转头换上的已是一层冷漠与无情,沉声吟道:“将他们……”手指环绕一圈唯独没指跪在床前的小蝶小伏,“……的血带到祠堂为女皇祈天。” “皇上饶命啊!”顿时有人哭喊了出来。 黄意啸抽搐着脸,满脸煞气地朝那方向望去,抽出一个侍卫的剑急冲上前将那带头哭的宫人连头劈下,血花飞溅,溅到了灯罩上,照得这墙围也红了几分。看着滴着血的剑,嫌弃般地丢在地上,恍如魔鬼的声音再次响起:“竟然敢打扰女皇休息……” 此时哪还有人敢出声,看着倒下去的两个人,看着地上脱离了身子还有一层皮连着的头颅,胆小的立时吓死过去,胆子稍大的脸色也和死人差不多。 以前那个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皇上又回来了! “将他们的血……”只说了这几个字便停住了,眼睛看着还没有知觉的千恋姬,好像真怕吵到她似的,又往于公公那瞟了一眼。 于公公立即会意地点点头。手掌轻轻一番,侍卫听命地将一屋的人连同那还在流血的死尸一并拖了下去。 黄意啸复坐到床上:“恋姬,我已经命人为你施‘人血道法’祈福,你就快好了。” 小蝶小伏禁不住浑身打颤,眸中满是惧意,像看怪物般看着坐在床沿的人,顺着那人的手臂望向她们的女皇…… 第五十七章 嗜血(2) 当小蝶小伏将墙上的最后一丝血丝打扫干净时天已开始发亮。抬眼望去,黄意啸一夜没睡都在注意着她们女皇,却一句话都没说。 小蝶早就知道了他对她们陛下的这份深情。从第一次看到他凝视着女皇的眼神中她就知道了他的不可自拔,虽然他还硬要装作风轻云谈,虽然他怀里还搂着别的女人,但他时不时往女皇身上偷瞄的眸子却被她深深抓住了不知多少遍。只是,她今天第一次看他的残暴,那份嗜血凶残已深深刻在了她的脑子里。听说他刚登基时就曾下令活埋了一万人…… 原来传言不假,那才是他。 门轻轻开了,很小心地被打开了。 于公公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他也怕动静大了会惹他的皇上发火动怒。 走到黄意啸的旁边,压低声音轻呼了声:“陛下。” 黄意啸向后看去。 “一切已经妥当。”淡淡地一句将那些人命抹煞。于公公平静着脸,看不出任何怜悯之色。 “寡人今天不上朝了。”黄意啸转回了头。依旧注视着床上的人。 “奴才明白。奴才告退。”待看到他的皇上轻轻点头后他慢慢地退了出去,瞥了眼刚才还有血迹此刻只有湿湿的墙和地。 “恋姬,你就快好了。好了……”轻吻着她的手指,扯开嘴笑了。 响亮的啼哭划破天空。奶娃娃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小皇子醒了。 这猛然的吵闹吵得黄意啸一片心烦,当下又是暴戾地皱起了眉。 小伏看着心漏跳了一拍。莫不是他也会下令处死小皇子吧!?经过昨天那夜,是他就完全有可能。急忙道:“小皇子一定饿了,奴婢去看看。” 黄意啸点点头,忽道:“别让他再吵了。” 小伏小蝶胡乱地猛点头,忙不迭地出去了。 踏出内室,小蝶吐了口气,咽着唾沫道:“他真不会杀了他的孩子吧?虎毒还不食子……” 小伏白了她一眼,道:“那是他的孩子么?” 这句话把小蝶噎住了。是啊,这是他的孩子么?他只不过是为了她们的陛下才认的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啊……说不定他还恨这个年幼的婴儿,这个别人的孩子。 “女皇不会有事吧?” 常常地吁了口气,小伏看着满天的红霞,垂下眸子:“陛下命大福大定会没事。”末了念了许多遍的阿弥头佛。 时值中午,千恋姬还是没有醒。想必定是前面几天不知得了什么病又没有诊治,被她硬压瞒了下去才导致“病情”恶化。但为何查不出病因?是不是那“影魂笛”作祟?又或许本来病情没那么严重,但这“影魂笛”的暖气却将这病魇逼入骨髓内脏,时日一到发作起来便会痛经全身一睡不醒。众所不知,这“影魂笛”传出的气体虽是温的,但必定是从妖魔鬼道的途径上吸取的人体精气,所以实质上却至阴至寒,或许正因此与那病魇相辅相成,渐渐恶化。 黄意啸见她还不醒,焚心之火大盛。昨天他杀了所有的御医,这会子也变不出御医来,再者他也不想叫什么御医,那些都是庸医,竟看不出她得的什么病。生为医生却尽不到医生的本职,杀了他们也不为过,所以他并不后悔。 心急之下想到竟然连御医也诊不出病因,会不会是妖魔作祟,所以才想到他小时候听说的“人血道法”。想借人命换人命。如今却没效。这可怎般好?转念一想会不会这人血不够? 病急乱投医,也顾不上许多,下令道:“寡人要一百个人的鲜血,速速去办!” “是。”来劝皇上用膳的于公公嘴角抽搐了一下,手指也因害怕猛地哆嗦,但还是领命去了。皇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一百个人的鲜血……小蝶都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那股浓稠的血腥味,按住胸口不让自己吐出来。瞥到小伏,原来她也一样。 这“人血道法”究竟是什么样的法术,如此血腥。这在千与国是不曾有过的,可以说闻所未闻。又是哪个嗜血的人想的这个荒谬的法术? 小蝶小伏忐忑不安地站着。就怕那小皇子传来什么啼哭声,如今女皇昏迷,万一拿黄意啸借此除去他可怎么办是好!小伏说的对,毕竟不是他的孩子。又有哪个男的可以忍受的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 虽然她们千叮咛万嘱咐那奶麽麽千万不要让小皇子哭闹出声,可这么丁点大的孩子除了睡除了吃就只会哭。这哪是能控制得了的? 果然不多时那奶声奶气的啼哭声又响起了,洪亮有力,气力不小。 小蝶吓的脸惨白,因为黄意啸此刻表现在脸上的是极度的不耐烦,还有愤然。 “抱过来。”冷然丢下这么一句话。 她们一个踉跄跪下道:“小孩子不懂事,望皇上恕罪。” 黄意啸听她们这么一说,眼眸子瞪大了在她们脸上扫来扫去,像是沉思着什么。忽地又点落寞,半晌才道:“罢。” 不知是母子连心还是那魔鬼般的阵法真的发挥了作用,黄意啸感到他掌中的纤指动了一下,这让他喜出望外,一个劲地叫着:“恋姬,恋姬……” 小伏她们听他这么一叫知道她们的陛下定要醒了,心提到了嗓子眼,也紧张地朝里面瞅去。 千恋姬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倒映眼帘的便是这男人中少有的好看的脸。耳中是婴儿的啼哭声。有气无力道:“我睡了多久了……” 第五十八章 心疼(1) “皇上……” 恰巧门外传来于公公的声音,听他语气中的询问声就知道有什么要和他的皇帝说偏又碍着这屋里的人不能说。这屋里有些什么人?千恋姬很清楚,一目了然。她醒来身体舒畅的很,就像是冬眠似的,根本没有一丝余痛,仿佛真是自然睡着后又醒来般。遂对黄意啸道:“你去吧。我没事,就是饿了,吃点东西就好了。” 这个于公公一向是见眼色行事,此时不长眼地叫他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事需要他处理,四处上下打量着她,确不像身体有什么痛楚。有点疑心,怎么醒来就像无事般?怪哉!听她这么一说,点点头,嘱咐道:“好好休息。”重重地看了眼她身边的婢女便走了。 被他这么一瞪,小蝶心里有些发抖。知道他在警告自己,若女皇再出什么事她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当下撇撇嘴,对着女皇,带着哭腔道:“陛下,您怎么了,怎么晕了?吓死奴婢了!” 千恋姬皱眉,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当时心口疼,似乎比上次还疼了一分。越来越疼。却笑道:“孤不是好了么?没……什么吧。”是真没什么么…… “小伏呢?”床前没了她,倒觉得几分怪。 “她……照顾小皇子吧。”小蝶溜着眼珠子。她不想说是怕那个皇帝害小皇子。 当即问道:“那小御膳房的人可是有可疑的么?” 小蝶摇摇头,“您吩咐我们不要打草惊蛇,奴婢们就没敢用硬的法子。” “不需要急,慢慢自会水落石出。”下了床,顿觉神清气爽,“这一觉睡得可是长,身体都是酸的。给孤捶捶。”坐在梳妆台前,对小蝶招招手,“背可酸呢!” 小蝶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心里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想女皇说这件事,这事有点蹊跷,不说不好,说了怕陛下接受不了。 在镜子中凝视着小蝶蹙着的眉头,知道她在走神,定是要说什么。看她犯难的样子,心下明白这事一定与她自己有关,心簌簌地跳着,莫名一慌,难道是在自己昏倒的期间出的事?千恋姬自小跟着李丞相学读心术,只要看人眉眼神采便可猜出这人要说什么话隐藏了什么话。捏起桃木梳簪着胸前的长发,幽幽道:“有什么事就说吧,别瞒孤。” 小蝶心头一跳,知道陛下已经猜出几分了,既然这样索性说出来!微微停顿后,探声道:“陛下,您知道那个黄……皇上他是用什么法子让你醒的么?” 笑着摇头道:“不知道。什么法子?” 小蝶不答,又问道:“陛下可听说过‘人血道法’?” 人血道法?“好古怪的名!”千恋姬当下皱眉,这小妮子绕了这么大的弯究竟想说什么?人血道法……人血……人血……凝气默念,顿感恶心。心思一绕,莫非……莫非!机灵闪过,惊得她不得动弹。感到身体在颤抖。忽而猛地回头,默然盯着她。头发赫然遮住半边脸。 小蝶被吓了一跳。“陛……陛下……” “他……他……用、用……人血?真的么!”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小蝶被怔得连连点头。 吸了两口冷气,此刻却是平静了几分。“多少?” “这一屋子的宫人,还有……一百个……” 将那遮住半边脸的头发静静地挪到脑后。脸色早已平静如春天的湖水。那才是他。伐戮,血腥,冷血,无情又多情……这些都是她还在千与国时就听到的对他的描述。 无情又多情…… “他还杀了所有的御医。”清冷的声音尖锐地在殿内来回回荡。 小蝶转头看去,却是小伏,只见她一步一步走过来跪倒在女皇身边。 “陛下,那黄意啸冷血无情,好杀成性,陛下还是早做打算。” “……你起来吧。”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细长的指甲,涂着朱红的甲油。“孤早就另做了打算。放心……” “恋姬……” 外室传来黄意啸的呼喊。千恋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站起身,坐到桌子旁,执起筷子对着满桌的菜夹下去。 “你还在用膳。”黄意啸已绕进内室,看到她在吃饭毫不思索地坐在她身边,“身子可有不舒服。” 看了他一眼,对着满桌的菜道:“你来了就一起吃吧。”斟了杯酒递给他。 黄意啸揽住她的纤腰,不知是心石落下还是什么原因,仰脖一口喝下后又倒了一杯,又是一杯吞下,接着又是一杯。这是豪情还是借酒消愁…… 千恋姬早已看出不寻常,按住他还肆意抹在酒壶上的手,怔怔地盯住他道:“怎么了?” “高兴。” 短短的两个字还是没有泄露他的情绪。 千恋姬不知怎么了,她能读懂千万人的心思就是读不出他的脑中所想。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难道碰到他她就没有办法了?嗤嗤笑道:“什么喜事?” 黄意啸蹙眉,扭曲的眉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形象。粗粗地呼了口气,手腕一使力,横向拦腰抱起她,径自走上床,连人带她一起滚进床被。 千恋姬惊喘了口气,还未挣扎已被他压至身下,看着他凝滞在自己眼里的双眸,仿佛要吃了她般。脸庞迅速潮红,娇嗲怒嗔道:“想干什么……” 像是过了许久,久到仿佛一个世纪。黄意啸叹了一口气,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锁骨里。 千恋姬感到全身酥麻。无数电流顺着经络通至各个关节角落。而他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没(mo)在她的颈部。好像只是想贪婪地吸取她身上的香气。 又是良久,时间过得好慢。 千恋姬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这么仰面躺着,就这么让他一动不动地埋在她的颈部,听着他较沉重的喘气呼吸,呼吸里透着哀伤…… 终于,他撑起身子,温柔地盯着她道:“没什么要问的么?” 看进他的眸子,轻易地就看进他的内心,容易的让她的心莫名地加快,里面有什么……伤痛、快乐、残忍、冷静…… “人血道法……” “想听听我的童年么……”悠悠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悠悠得让人不舍。 他撑着的身子倒在她的旁边,仿佛那童年让他没了支撑的勇气。紧紧地抱住她。身子有些颤抖,激动还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