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兰河畔的枪声》 第一章 故事发生在一九九○年的元月七日。这一天,正好是星期天。一大早我就来到了公路大桥,到位于河梁街上的客运站时,发往呼兰的头一趟班车已经开走了。 如果说我等中午的那趟车,或者改日再去呼兰的话,也许这个故事就不会发生。我一看没车了,就跑上公路大桥的引桥上拦车,在我拦了多辆汽车都没有停的情况下,我真打算不去呼兰了。因为我也没什么急事,所以就下了引桥往回走。当我来到望江宾馆门前时,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上前问我:“老弟,你去呼兰吗?”我纳闷:“你咋知道我去呼兰?”那女人又说:“如果去的话,咱俩合乘,一人五十元,行吗?”我问她:“什么车啊?”她一指停在道边的红色车,“就是这辆桑塔纳新车,满意吧?”我心想,如果搭别的车最少得等四个人才走,而且每人少不了六十元,车型还得是——拉达、乃兹、菲雅特。而眼看这辆新桑塔纳却只拉两个人就走,合适,所以没再说什么就上了车。 当我在车上吸烟等司机的时候,刚才那个女的却坐在驾驶座位上打着火,把车开走了。我问:“司机哪去了?”那女的没说话,只是歪着头看看我,专心开车。我心想,这是怎么个节目,难道她是偷车的?不会吧!她刚才还说跟我合乘呢?要偷车的话她也不应该带上我呀?那她是啥意思?我又问:“你说话呀?再不知声我可不惯着你了!”那女的说:“你不是去呼兰吗?我把你送到地方不就行了,不惯着我?你还想把我怎么样?”这时车已上了公路大桥了。透过车窗,昔日滚滚的松花江已经被冰层和白雪覆盖。 在这种情况下,我开始改变战术:“大姐,你说实话吧,你到底想干什么?最好痛快点,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你要是啥也不要的话,我就好好谢谢你……”汽车开始加快速度,她把车内的音响打开了,放着萨克斯曲子。 她边开车边对我说:“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跟本就不是为了捎脚挣钱,我是到哈尔滨办事。往回走时一想空车也是白空,就打算拉几个客人,没承想我刚停下车,就过来两个男的问我到哪去。我说你们想到哪?他俩说到哪都行。我说你们出多少钱?他俩说要多少给多少。我说你俩有毛病呀?他俩说是有毛病,我说是不是病的不轻,他俩说是病的不轻,我想这哪是人呀?是人也不是好人!没敢拉他俩,这时你过来了,我才给你说了刚才的话,算是把你骗上车的,对不起,是你帮我解了围,谢谢你。下车后我请你吃饭。” 就在她说到要请我吃饭的时候,我马上说:“行!”她说:“你想吃什么?”我说:“吃什么都行。”她又说:“你到底想吃什么?”我说:“你请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她说:“你说明白了那个什么是什么?”我说:“我也不明白你让我说的那个什么是什么。”她说:“你也有毛病。”我说:“我也有毛病。”她说:“你病的也不轻。”我说:“我病的还挺重。”她说:“烦人!”我说:“不烦人!”这时汽车拐弯路,她开始减速,看见我跟她学着说话,抬手打了我一下:“看着你挺文明的,原来比那两个东西还坏。” 我俩开始大笑,车内的气氛比刚才融洽多了。她问我到呼兰干什么?我说找朋友玩玩。这时汽车快到呼兰河上的大桥了。她对我说:“你挺幽默的,这一路上的接触你令我很开心,认识你很高兴!能给大姐留个名字吗?”我说:“呼兰大侠。”她莞尔一笑:“别瞎说,现在抓的可紧了。” 这时车快进入呼兰街里了,我说:“你到什么地方?”她说:“前面不远了!萧红故居后面就是。”我说:“那你就不用再送我了。”她说:“别的,杀人杀死,送人送到地方。”我说:“那就奔腰卜乡虎口村吧,在哈尔滨第三发电厂跟前。”她说:“我比你知道路,这地方可不近哪,离市区有八公里还多呢,你到腰卜乡虎口村找谁啊?”我说:“找岳三儿和王三儿,你认识吗?”她一听马上说:“岳三儿我不太熟,这王三吗!在呼兰没不认识他的,他可是大管子,有钱,你们什么关系?” 听她这样问,我轻描淡写的说:“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一年多没见了,过来看看,吃点狗肉。”这时桑塔纳穿过市区最热闹的地方,从萧红大剧院门前往右再往左驶进了通往腰卜乡的公路。 汽车绕着三电厂的围墙往虎口村里面开的时候,我见路不太好走,就让她停车了,她说话了:“咋的?找王三吃狗肉不想带我?好吧,那你就自己走两步吧!”我马上解释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怕耽误你的事,这帮小子贼能喝,要不你跟我走进去?”她笑着说:“看你就不是真心!得!得!得!你还是一个人去吧。再见!”她钻进车里调头要走,我过去打开车门,递上十张拾圆的:“这是你的小费,多谢了。”她按着喇叭:“我不是还欠你一顿那什么吗?等下次咱们什么的时候在什么吧。”接着把我拿钱的手推了出来。我目送着桑塔纳贴着三电厂的围墙绕了个大弯缓缓的驶上公路。不知道怎么搞的,我感觉好像丢了点什么东西。 往前走了几十米,又下了一个大陡坡子,等再爬上一个大缓坡子后,岳三儿的家就到了。他家的房子是三间大平房,前面用栅栏围成了一个很大的园子,只留出一个字形的小过道,通过屋门口的院落。这门在中间开的,一进门的外屋,左右各搭放着两个大锅台。左边的房间像库房,一溜大炕上面,摆着些杂物,地上放着个大方桌子,有一包东西在桌面上扔着,可能是麻将牌;这右面的房间收拾的很整洁,也是一溜大炕,在炕梢上放着一个大柜子,离开炕有二十公分高,底下能钻进去小猫,当地人把这种柜子叫做“炕琴”。地中央放着个小铁炉子,有几节锈迹斑斑的铁皮烟筒通向火墙子里边。 在这三间大平房的外面,靠左侧的山墙处,砌着个粗大的烟筒,有五米多高,从这个烟筒旁边可通向后面的大道。一场生死大战将在这里上演。 当我走到他家园子边时,首先是岳三的老婆发现了我的到来。她扔掉手里的东西,张大着嘴巴,一脸的惊喜:“彬子,你咋来了?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好让你三哥接你啊!”我说:“让他接可不如让你接我好。” 这工夫,岳三隔着大玻璃窗看见是我,马上跑出来和我拥抱。我一闪身躲过他,往他身后一钻,抱起他的老婆就往门口走。他在后面喊:“我的老婆你也敢搞!” 我进屋后,脱掉呢子大衣,摘下水獭帽子,往炕上一放。岳三的老婆赶紧将水獭帽子放进地上的大立柜里。岳三说:“把鞋也脱了,上炕暖和暖和。这有烟,抽!” 说着他扔过一盒红梅烟。我把马靴脱下,扭身往炕里一挪,盘腿坐在炕头。岳三的老婆帮着把靴子拎开:“这么沉呀?要是有女的追你,能跑动吗?”我逗着说:“我净追女人了,还没有女人追我呢!”这时,岳三把烟递过来,准备给我点上:“说吧,这次来啥任务?”我说:“没任务就不让来了?我主要是想三嫂了,你不欢迎吗?”边说边掏出“红塔山”给岳三点着。 正在我们闲唠嗑的时候,从窗户看到外边来了两个人。一高一矮,一前一后推门进来了。这高个的我认识,是岳三的二哥,叫岳占武。这矮个的不认识,说他矮,其实也不矮,有一米七十多呢,只是跟岳二比显的,岳二有一米八。 过后才知道,矮个的叫常立明,家住吉林,他老丈人家在呼兰。他和岳三认识,所以总长在这里。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之后,把岳二拉上炕来,点上烟吸了几口:“二哥现在忙什么呢?”岳二边弹烟灰边说:“瞎忙呗!我包了个养鱼场,属于野生鱼场,通松花江。水大的时候用坝筑起,水小的时候再挖开,引进活水和鱼苗。这样一来一是减少成本,二是这种野生鱼品种又多又好吃,是纯绿色食品。” 听岳三讲,这个鱼场贼挣钱。天天凌晨的时候各地的鱼贩子就开始拉鱼了……岳二对我说:“彬子,咱俩可有几年没见面了,你的生意做大了,把二哥忘了吧?不过今天真高兴,你来了就好,二哥得跟你喝个够。”我说:“凭二哥的酒量,你能喝我八个来回儿。” 时间一晃中午了,这时,岳三吩咐常立明:“你去给王三打个传呼,就说彬子来了,让他准备两条狗,因为王三知道彬子最爱吃狗肉。两条狗都杀了,吃一条带走一条,快去吧!” 这王三欠我的人情,我以前帮他买过车,省了不少钱。尤其这王三,贼好面子,总想找机会答谢我,他要知道我来了,肯定高兴。 我们唠嗑的时候,岳三的老婆已经做好几个菜,我们准备开喝,这时岳三把酒都提了出来,什么啤酒、白酒、格瓦斯。我说:“咱们还喝酒啊?”岳三说:“废话!像你这么大的人参不搁酒泡着能行吗?” 岳二在外屋转悠了一会儿,进屋说:“这也没什么大菜,老三你骑摩托到鱼场,让他们到江心去穿两个冰窟窿,打两网上来。什么鱼都有,咱想吃啥做啥,牛尾鲅最好吃。”我一听这话,忙拦着说:“别去了,等你弄回来我们都喝完了,这么多菜够吃了。” 岳三也说:“刚才都杀了个大公鸡了,而且是纯笨鸡,炖了好长时间了,都快熟了,马上就端上来了。”小方桌摆在炕上,我们盘腿围坐,开始喝酒。上来就先干一碗,接着又倒满了,一碗酒能装半斤。用碗喝是我主张的,我说这样喝豪放,有情趣。不过,酒量小的人就甭想了。 这时,常立明跑了回来,进屋就喊:“王三正杀狗呢,也快杀完了,两条都是大狗,可肥了。”说完,就站在炕边举起碗,喝了一大口。岳三问他:“你咋没叫王三一快过来喝酒呢?”常立明说:“他还让咱们先别喝呢,说一会都到他那去喝,知道彬子来了,他要好好的和彬子喝个痛快。” 这时,岳三的老婆把鸡肉端了上来,我赶快说:“三嫂辛苦了,过来,我敬你三杯。”边说边用手拍着我左侧的炕沿。她坐在我身边:“我可喝不过你,哪次你不喝透不算完,你在我们呼兰是出了名的‘酒仙’,谁不知道你能喝呀?”她边说边自己拿了根桌上放的红塔山烟点着抽着。 常立明说:“嫂子,你说我喝完酒像啥?”岳三的老婆夹了块鸡肉,边啃边说:“你呀?酒魔呗!”我叼着烟问她:“三嫂,那你老公喝完酒又叫什么呢?”她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冲岳三碰了一下碗:“你说岳三呀?酒闹!他喝完酒更闹人,要不是今天你来根本不让他喝酒。” 我又跟岳二干了一碗,这时他问我:“彬子,你是坐哪趟车来的?车上有座吗?人多不多?”我说:“不多,就一个。” 这时岳三冲我说:“你说啥?你是不是搞错了?你可能连座都没有吧?”这时岳三的老婆用手拍打着我:“让你们慢点喝,你们偏不听,都这德性了,连自己咋来的都不知道了?”听他俩开始奚落我,我只好把我来的过程简单的说了一遍。 岳三听我说是红色的桑塔纳,而且是新的,司机又是个女的,他对他二哥和常立明说:“我以为谁呢,原来是她呀?就是那个呼兰街里的,她老公把整个的亚麻种植全承包了。这两年,她家可赚爆了。因为哈尔滨亚麻厂80%的原料都从呼兰进货,哈尔滨亚麻厂又是世界上亚麻生产的最大基地。人要是走运了没治,谁承想她能发起来?当初上赶子让我承包我都没干,哎……我就是没这个命。” 我说:“她还认识王三呢。”岳二说:“她们总在一块赌,都趁俩b仔,有钱了,烧的!”岳三说:“这女的可骚了,他老公是标准的硬盖,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因为这女的她爸厉害!据说,是呼兰公安局里的大官,最近轰动全国的‘呼兰大侠’案,就是她爸主抓的。” 我心想,这女的还真挺有背景呢。这时岳三问我:“你们在车上都唠啥了?”我说:“那能唠啥呀,狗扯羊皮呗!”岳三又说:“她有没有想泡你的意思?”我说:“还没来得急呢。” 这会儿岳三的老婆开始盛饭吃,问我是否先来一碗饭,我说再等一会儿,等大家把酒喝完了再说。这时岳三张罗着再干一碗,大伙都说慢点,可岳三说:“彬子今天来了,你们不高兴咋的?谁不高兴可以不喝。干!”说着,他先把碗里的酒喝个精光。这么一整,谁还好意思不喝,所以也都跟着干了。就连岳三的老婆都干了一大杯啤酒。这时常立明说:“这鸡肉是真香啊!”岳二说:“借彬子的光,来!咱们大家都吃鸡肉。”说着给我夹了一个冠子贼大的鸡头,我说:“谢谢二哥,真的吃不动了,一会儿咱还得吃狗肉呢。王三来不来了?” 岳三说:“他能不来吗,知道你彬子在这,他肯定会来。咱别急,这会儿慢点喝,边吃边等他吧。”我们把烟点上,慢悠悠地抽着。这时岳三又说:“彬子,你说你多有口福,哪次来哪次不给你杀鸡吃,这次又给你杀狗吃,而且是两条。我要是你呀?一天得来八趟。”我赶紧拱手说:“谢谢三哥,主要得多谢三嫂,希望你们多多杀生,谢谢啦。” 这时,岳三的老婆说话了:“我说彬子,也就是你来吧,要是别人来,别说是鸡呀、鸭呀、连个耗子也别想吃!”一听这句话,大伙都乐了。我却说:“既然三嫂对我这么好,这么慷慨,那咱们后园子不是还有三只鹅、两头猪吗?那就都杀了吧!正好咱们大家一起吃。”听完我这句话,岳三忙说:“咱们今天是吃不动了,你要是在我这住上一年的话,我让你三嫂天天杀给你吃。看能不能撑死你!” 岳三的老婆见我在这没话逗话,拿烟头指着我:“你小子也太黑了吧?来我们呼兰你是啥都想吃啊?给你杀个人,你敢不敢吃?”她这么一说,我马上来了精神:“杀谁呀?杀谁你说呀?到底杀谁?要是你嘛不用杀!我也敢吃。”这时,就见岳三的老婆抡圆了胳膊照着我后背狠狠的就是两拳。 就在我们在屋里胡闹瞎扯的节骨眼上,门外响起了狗叫声。随着“哐当”的开门声,王三牵着个大狼狗跨了进来。还没进到里屋呢,就听他喊:“彬子,彬子!彬子来了?”常立明赶紧推开里屋的门迎了出去。因为只有他在炕下站着,我们都在炕上盘腿大坐呢。 进屋后,王三首先向我伸出双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半天不撒开:“好兄弟,哥哥是真想你呀!你早打个招呼,我们好好的准备准备啊。这倒好,你给哥哥来了个措手不及,你就一个人来的呀?没领个小秘?到岳三这儿就是到我这儿了。咱们想吃啥都行,想玩啥都有,不过,咋的也比不上你们哈尔滨。” 我见他握着我的手没有松手的意思,还准备说下去。就赶忙打断他的话:“谢谢三哥,你也太客气了,对我不用这样,你再这么客气的话我真的不好意思了。” 对于王三的这种热情,我从心底里折服。他这个人确实很真诚,至少对我来说是这种感觉。王三的个头能有一米八八以上,高大威猛,红脸汉子。他的那双大手比我得大出一倍还多。穿着板板的,来时也带了一顶水獭帽子,这在当时可是身份的象征。这顶水獭帽子在后面还有曲折的故事呢。 我们说话间,常立明已经把大狼狗牵了出去,拴在外边了。我们把王三请上炕,坐在岳三的位置上,这时岳三只能侧着身子坐在炕边上。而这恰恰是岳三现在坐的地方,成了过后王三被徐二杀死的地方,当然这都是后话。 落坐后,岳二给王三斟了满满一碗酒,王三说;“谢谢二哥,我自己来就行。”因为王三比岳二小两岁。这时我和岳三冲王三说:“请三哥喝一大口,你来的晚,我们都喝了好几瓶白酒了。”岳二和常立明也紧跟着说:“你来晚了,我们就不罚你了,你必须喝一大口。”大家举碗都看着王三。就见王三小心翼翼地端起碗,因为倒得太满了。他先低头喝了一小口,紧接着举起碗一口喝光了。他们几个都拍手说:“好!够意思,好!像样。”我心想,这个王三够江湖,够讲究。 转眼间下午已快四点了。我们唠了一会闲嗑,酒基本上就不打算喝了。我给王三递根烟,点上,这时大伙都有点醉熏熏的了。这时岳三还张罗着接着喝呢,王三却说:“不喝了!过一会儿去我家还得喝,狗肉还没吃呢,你现在喝高了一会儿咋办呀?彬子又不常来,是贵客,你留点量,一会儿咱们陪着彬子痛痛快快地一醉方休。” 这时,岳三的老婆跟王三说:“三哥,他一会儿去你家,就别让他喝了,你还不知道他的毛病啊,喝醉了肯定得闹事。”王三说:“闹啥事?有彬子有我,他能闹出什么事?放心吧!保险没事。” 王三的这句话,说早了。诸位朋友,你们想,酒喝到这种程度,况且一会儿还得喝,这帮小子能不闹事吗? 我们起身准备去王三家吃狗肉,这时已是一九九○年一月七日的下午四点三刻了。岳三和常立明在前面,牵着大狼狗先走了。接着是岳二领着岳三的儿子走在中间,我和王三走在最后。岳三的老婆留下看家。 我们走的线路是从岳三家的左山墙,也就是那个又粗又大的烟囱旁边拐出去,然后就上了房后的大街。王三家住在屯子的北头,也就是这条街的最北边。从岳三家到王三家有六七百米的距离。 当我和王三走到过了那个大烟囱,有八九米远时,王三说:“彬子,咱哥俩在这放点水儿。实在是憋不住了。”我俩就在雪地上,每人尿了一个大圆圈。王三的这泡尿,尿了足足有两分钟。然而,就是这泡尿的位置,五个小时后,竟成了王三的葬身之地。 这时的岳三和常立明已经跑没影了。岳二领岳三的儿子钻进了路旁的一家食杂店。我和王三在后头是边走边聊。我说:“三哥,我来的时候在道上认识一个女的,你猜怎么招?他对你贼了解。”王三忙问:“真的吗?怎么个女的?长的啥样?”我说:“她穿的嘛还不算太张扬,长的有点像,噢!有点像玛丽莲•;梦露。”王三说:“你说的这个人是外国的,我哪知道是啥样啊,你就说她长的像中国的谁吧?”我想了想:“对,像那个唱歌的周冰倩,某歌舞团专唱情歌的歌星。” 我接着又提到了桑塔纳,新的,红颜色的,承包了亚麻种植等等。这一下子,王三听明白了:“原来是这个小娘们啊,她这货贼她妈的花花。哪个男的要是让她给看上了,准没跑。就凭我兄弟这一表人才,我想,你是在劫难逃了。不过,你要是对她有点意思的话,这事交给三哥了,我说话她不敢不听。”我俩闲扯着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快一半的路程。 这时我俩停下脚步,开始点烟。由于刮风,点了好几次都没点着,我只好解开呢子大衣,张开衣服的一侧,王三哈着腰,把头探进来,我俩的烟才算点燃。 王三边走边问我:“彬子,这些日子呼兰可乱了。你听没听说‘呼兰怪手’的事?”我点着头说:“这么大的案子谁不知道,都震惊全国了。三哥,最近呼兰又有什么动向?有没有点啥线索?”王三说:“这阵子呼兰公安局都忙疯了,日夜蹲守,尤其是呼兰河沿岸。因为这几次案发地点都在呼兰河附近和呼兰河大桥等处。”我说:“听群众说这个呼兰怪手专门杀贪官?而且有的连鼻子和鸡巴都给割掉了?看来这小子够狠的。”王三说:“不是狠,而是恨的。据老百姓反映,这些被杀的贪官各个劣迹斑斑。不是执法犯法,恃强凌弱,就是假公济私,贪赃枉法。听说还有个别的贪官,专门敲诈犯人家属。强奸在押犯人的老婆、姐妹。更有甚者,就连跟犯人谈恋爱的人家的女朋友,都不放过。你想想,什么人不给逼疯才怪呢。据说那个被割掉鸡巴的小子,就属于这类贪官”。我扔掉手中的烟头,哈着双手说:“三哥,这呼兰怪手案,有多长时间了?你估计能不能破,几个人作案的可能性大。”这会儿正刮北风,王三倒着走。他俩手免着皮甲克,边倒着走边讲:“这可没法说,不过依我个人看,一个人作案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因为在两个多月里,作案达九起之多,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抓着,如果是两个人或两人以上做这案,恐怕是拖不到现在。我分析,这个‘呼兰怪手’的犯罪智商极高!这不是吗?最近这几天刑警队的风声一紧,他就又销声匿迹了。”我说:“这‘呼兰怪手’真狡猾,真得防着点。” 第二章 路过一家食杂店,我俩进去每人喝了一瓶“大白梨”。店里的一个男的问王三:“这是哪来的客人,怎么从来没见过。”王三说:“这是我哈尔滨的好朋友彬子!人家可是从省城来的。这不,想我了特地来看看我。”我俩出了食杂店,接着往北走。我说:“听别人说这个呼兰怪手做一次案,抢走一把枪,而在下次做案时,再把上次做案时抢得枪故意丢在现场。三哥,你说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有意向警方挑衅。”王三说:“从他这几次做案的手段来看,他做案前都是经过多方考虑的,比如跟踪被害人,在什么时间、地点,做案后逃跑的路线等等。还有就是他杀人的动机明确,只杀那些被他早已锁定了的贪官,很像是复仇。他还不乱杀无辜,听老百姓讲,有一次就在这个呼兰怪手杀完人刚要离开时,恰被一抱小孩下夜班路过此处的妇女撞见。这个妇女当时吓蒙了,边跑边喊:“杀人啦”!慌乱中脚下被别的东西绊了一跤,连她带孩子被甩出去老远,孩子哇哇大哭,这时的“呼兰怪手”追到她的跟前,将孩子抱起来,又重新交到她的怀里,然后,就像狸猫一样,钻入茫茫的夜色中……”我说:“看没看清他到底啥模样?”王三又点了一根烟,深吸了两口:“听大伙议论,他每次做案时都带着黑面罩,真有点像电影中的侠客。” 这会儿岳二和岳三的儿子已追上了我们,王三对岳二说:“二哥,你先领孩子快点走,到我家看一下狗肉炖的咋样了,告诉他们再大点火候,一定煮烂糊些,脱骨的狗肉最好吃!我说彬子,是不是你也爱这么吃?狗肉嘛,讲究吃活肉。” 王三吩咐完了,岳二领着孩子快步朝王三家赶去。剩下我和王三就在后面,不紧不慌地溜达着。这时,天色已渐渐地擦黑儿了。我说:“三哥,看来吃狗肉你是行家。不会吃的吃狗大腿;会吃的,吃狗脖子,活肉嘛!再说了,昨天刚下完雪,正是吃狗肉的日子。”王三一听我夸他,笑着说:“彬子,主要是你赶的时候好。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就是下雨天来,咱该吃也得吃呀。虽说狗肉上不了大席,但它却成全了多少英雄!哈哈哈。”他说到这里,我俩一顿狂笑,这笑声,在行人稀少的街上,在夜幕下传得很远……这一笑,也许是王三留在世上最后的一次,也是最开心的大笑。 文章写到这里,我想跟各位读者说明一下,我本来打算把这篇纪实小说的题目叫做《怀念朋友》或是《我的朋友王三》,但想来想去却没用。为什么用了《呼兰河畔的枪声》呢?因为,在战火硝烟的战争年代,战乱中的呼兰我没赶上。况且,萧红已经写了很多部反映呼兰这座古城的名著——像《生死场》、《呼兰河传》等。 然而,和平年代的呼兰,我赶上了,还有幸认识几位呼兰的朋友,但滔滔的呼兰河水却不平静,呼兰河畔的故事还在发生……枪声!真的从这里再次响起。 我和王三笑过之后,王三接着说:“当常立明给我打来传呼,我知道你来了,从心里往外高兴。彬子三哥可不是玩虚的人,因为我认为你彬子可交,并不是你给三哥帮了多大多大的忙,就冲你的人品,咱们是一生一世的朋友。我已经给我在呼兰街里住的朋友,还有几个把兄弟,都打电话了,让他们过来,好好地陪陪你。一是喝酒,二是也给三哥壮壮脸儿,给你彬子助助兴!我估计,这会儿他们差不多都该到了。”听王三这么一说,我知道今天晚上这顿酒,这顿狗肉宴,就凭我的酒量,恐怕不醉是不行了。 我跟王三说:“三哥,我到呼兰来,主要是想跟你和岳三咱们几个续续旧,你这么兴师动众的,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你让我实在是过意不去……”这时,王三把点着了的烟递给我:“彬子,你这就是见外了,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到时我给你引见一下,将来在呼兰这地界,没人敢惹咱!这帮朋友可都是有身份、讲义气的主,希望你能理解三哥的心情。”我说:“三哥说得对,不过一会儿喝酒时,你得替我把一下关,帮我搂点闸。要不真喝醉了,我今晚就赶不回哈尔滨了。”王三爽快地说:“放心吧!既来之,则安之。” 这时,对面开过来一辆摩托车,大灯照的雪亮,到我们跟前时放慢车速,骑车人冲王三喊:“是王三呀!干啥去了?咋这么晚才回家。”王三说:“啊!是你呀?没事,从岳三家刚回来!”打完招呼后,那人加速往街南头驶去。我问:“这人是谁呀?”王三说:“他是虎口村大队的治保主任,以前当民兵连长。” 再往前走,没多远就快到王三家了,王三说:“快闻到狗肉味了吧!这帮哥们肯定等急了。”我接着说:“闻到狗肉香,神仙也断肠;狗肉滚三滚,皇帝坐不稳;听到宰狗叫,和尚把墙跳;狗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王三说:“看来咱们都是吃狗肉的专家。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上讲,狗肉有祛寒、健脾、暖胃、强筋壮骨等功效,对了,还能壮阳呢。”我又说:“要照这么说,看来这狗身上全是宝了。”王三说:“那当然了!彬子,等一会儿咱俩把狗三件全吃了,我还泡了一大瓶子鹿鞭酒呢。”我在想,吃了狗三件,再饮鹿鞭酒,这一晚上可怎么受呀? 我赶紧转移话题,我说:“三哥,那个‘呼兰怪手’最后咋样了?”王三漫不经心地说:“那能咋样,来无影去无踪。呼兰警方正在全力侦破此案,如果这个幽灵就此罢手,不再干了,整不好这‘呼兰怪手’案,就得悬起来。不过都惊动公安部了,就真成了悬案,我想也得一追到底。”我说:“他能不能从此隐姓埋名或者已经死了。”王三说:“他要是死了倒好了,谁保准哪一天他又冒出来了呢,从他做案九起,只开了八枪来看,而且做案后又把枪支丢掉,他不像是专为了抢枪,他主要是以杀人为目的,仇杀的可能性大。”我不解地问:“他既然做案九起,为何只开八枪?”王三说:“我也是听社会上人们议论的。究竟开几枪,谁也说不准,不过咱可以用福尔摩斯探案的路子,分析一下——他第一次做案时没拿枪,或者说是没有枪。等杀完贪官抢了枪后,再实施第二次做案。也许在他第二次犯罪时,开的是第一枪。依此类推,等到第九次做案时,开的是第八枪。听老百姓讲,被杀的贪官,第一次丢的枪支是‘五四’,第二次是‘六四’,接着就是‘七七’‘七九’等型号的枪支。”当听王三分析到这时,我开玩笑地说:“按这样推理下去的话,整不好这个‘呼兰怪手’的手里能不能握把‘ak47’?反正这是推理吗,三哥,你看呢?”王三一听我这样替他分析,也装着很认 真地样子:“对呀!我咋没想到呢,这个‘呼兰怪手’的手里要是拿把‘ak47’的枪那该多神气!不过,那他得去美国做案了,对吧,彬子?”。 在路上,我俩一通神侃,没觉得累,已经到地方了。这时,我注意了一下他家的院落,在这条南北走向的主街上,靠大道的西面,有一趟新盖的平顶大砖房,共三大间。离道不远,用砖砌成的院墙,将三间砖房围在中央,黑漆的铁大门显得很宽敞,从外观上来说,在这虎口村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了。 这时的院里,已经停着一辆轿车和两台摩托车。轿车是米黄色的拉达;摩托车一台是天兰色的雅马哈100型,另一台是朱红色的雄师250型,不用说,王三的各路朋友已经早就到他家了。 在院子的左围墙边,靠近左屋的窗下,立着一根柱子,不过柱子上方是又细又高,像是旗杆,也许是天线,就在这柱子上挂着一条褪了毛,开了膛的白条狗,这狗很大,能有六七十斤。我知道这肯定是给我留着准备带回哈尔滨的。在砖房的后面也是院子,王三的那只大狼狗,可能栓在后院了。 当我和王三推门进屋时,屋中的人全部站立起身,挨个跟我们打招呼。经过一阵子的互相介绍,大家开始就座,因为菜早已做好了,分左右两屋,摆了满满的两大桌子,听岳三说,是王三特意请的人帮做的这么多菜。据说这个人是这一片有名的厨子。 虽说是吃狗肉,但狗肉在这会儿只能算是配菜了,因为别的菜太多——有炖猪排、鹿肉、羊肉、驼掌、飞龙,还有一条二十多斤重的封江大鲤鱼,光鱼籽就弄出一大盆。再加上其它的青菜、野菜……单狗肉就做出好多样——什么熏狗排、酱狗皮、炒狗心、扒狗脸儿、爆狗肚、熘狗肠、煮狗蹄、烧狗尾、冰镇狗宝、水汆狗舌,还有就是烀透了的狗脖子和撕碎了的狗大腿……看来王三对我是真够意思! 吃饭的时候,我和王三在北边的大屋,岳三和常立明在南边的大屋。本来岳三他们也要陪我在一个桌上喝酒,但是人太多,南边那屋也得有人主持,因此岳三才到南屋当酒长。这样一来,他和常立明两个人可说了算了,想怎么喝就怎么喝,以至于到后来给他俩酒后闹事提供了方便的空间。 和我坐在一桌的有王三、岳二、呼兰工商局的马某、呼兰贯日大酒家的吴总、哈三电厂的郭处、呼兰报社的徐姐、石家庄四楚集团驻呼兰办事处的亮子、呼兰强大工贸公司的许飞和呼兰交警队的宋队等人。我们这桌上的人,对喝酒来讲还是很文明的。 此刻,王三家里就像庆祝什么节日似的,热闹非凡。我们这桌开始的时候,虽说每人都干了一杯,但话语并不多。说话时都很拘谨,场面显得过于庄重。 而岳三那桌子气氛却大不一样,什么碰杯声、吃肉声、笑声、喊声、还有骂声,全混成一片了,形成鲜明的对照。这时,坐在我左边的王三说:“各位兄弟!各位弟妹!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我愿,愿把这酒瓶喝干!”王三说完,拿起桌上的一瓶白酒,是仰脖就喝。 这时坐在我右边的岳二,赶紧一把夺下酒瓶。这一下,把大伙都搞愣了,心想,王三这是哪一出。 还是坐在对面的徐姐听出了王三话里的毛病,她马上端杯站起来,冲王三说:“我说三哥,你说的‘各位弟妹’是啥意思?是不是看桌上就我一个女的,欺负我吧?你想拿我送人情,送给在座的各位兄弟,那我不成了公用的啦?” 听她这么一解释,大伙弄明白了,开始一阵的坏笑。徐姐还是不依不饶王三:“来!你不是逞强吗?你不是想喝一瓶吗?喝死!我陪着你。”这时,坐在徐姐身边的许飞站起身,安慰徐姐:“姐!你就别格忌三哥啦!人家都不吱声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来!弟儿陪姐喝一个!”许飞硬是挽着徐姐的臂弯处,像喝交杯酒一样,把酒喝干。这一下,大伙开始七嘴八舌地,有说有笑了,吃肉、喝酒、喝酒、吃肉,基本上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大家酒兴正浓的时候,我吸着烟四处观望时,无意中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石英钟,这时已是晚上七点一刻了。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会儿,离王三之死还有两个多小时。 我和大伙儿又干完了一杯酒之后,见他们都俩人一伙,俩人一伙的互相唠嗑呢,就趁这个当口,我端着酒杯,来到南屋岳三这边。 岳三他们一见我先过来了,马上咋呼开了:“彬子!坐我这。彬子,干两杯!我们正准备过去给你敬酒呢。你们那桌没我们这桌热闹吧?你喝啤酒、白酒呢?”这时的岳三和常立明都已经是喝透了。你们想啊,在这屋这桌,他俩是酒长,说了算,能不可劲喝吗?再加上在这桌上又没外人,所以他俩可逮着了。 我见他们个个面红耳赤、酒气十足、眼冒绿光、信口开河,说句实话,这时的我跟他们也没什么两样。我中午喝了一斤多白酒,现在又喝了有一斤多了,而且还没有结束的意思。诸位想想看,要是没有一定的酒量,是走不出这个呼兰了。 我坐到岳三和常立明的中间。这时桌边有人给我递了根烟,帮着我点着了,我深吸了一口说:“各位朋友,我今天到呼兰是来是看我的两位哥哥,王三和岳三。没想到各位这么瞧得起我,我在此深表谢意,酒喝到现在实在是顶不住了,不过!我手里的这杯酒我必须喝掉。同时再一次感谢朋友们的关照!”说完,我是一饮而尽。岳三马上替我吹:“看!这才叫男人;瞧!这才是英雄。”听他说的,这都哪跟哪呀?噢!酒后狂言吗。 这时候王三的老婆和几个女的一同进来,这几个都是她家的邻居和亲属。她对我说:“彬子,这几天你三哥总叨咕你,你今天来了,可把他高兴坏了。所以,你要多喝点,他对你是一点说的都没有,他的这帮朋友里,他是最尊敬你了,没事就提起你。岳三,你一定陪好彬子,你们都吃好喝好。”我站起来说:“嫂子,你比三哥还客气,我反正拿自己不当外人,这不,我马上就快醉了,请嫂子也喝两杯?”王三的媳妇谦虚地说:“我哪会喝酒呀,要不我早就上桌了,彬子,你喝你的,不用管我。”这时候又进来一个女的喊她们去打牌,所以,她也就借故到邻居家玩牌去了。临走时,还一再地劝我,多吃多喝。 现在,每当我想起这段往事,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正因为我的这次呼兰之行,使她成为了寡妇。所以我扪心自问,我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呢? 见王三媳妇一走,常立明带头又开始了划拳、行令、吆五喝六起来。岳三怂恿我跟他们玩几拳,我说:“你看我都喝成这样了,再整下去,不得灌死我呀!三哥,你也别掺和了,我看咱们都醉了,早点撤吧。” 岳三说:“彬子,你是小瞧我,就凭他们的酒量,我不累死他们呀!来,接着喝!”紧接着,这一桌上的酒鬼们,又开始吹上了。真是想啥说啥,肆无忌惮。什么脏嗑、埋汰话都有。 什么“四大红”、“四大绿”、“四大黑”、“四大白”、“四大软”、“四大硬”、“四大光溜”、“四大埋汰”等等等。 当有人提出什么是“四大痛”时?这帮人都傻眼了,看来没人能说出来了。岳三开始跟我嘀咕:“我说彬子,你……你……能不能……替我……说……说出来!够意……意思……帮……帮忙……”我哪懂这些呀,我对岳三说:“你这不是难为我吗?别说是什么‘四大痛’了,就是‘四大不痛’我也不知道啊!”这下子,这帮小子又开始逼岳三连干三杯!这时的岳三也只能装熊了,说啥就是不喝了,恰恰这个关口,王三拎着酒瓶子进来了。这时的王三已经基本醉了,两眼发直,进屋就找我。说北屋的朋友正等着我呢,非让我回去跟他们那伙人继续喝。我要回王三那边的北屋,可是岳三又不让回去。这可如何是好呢? 我灵机一动,跟王三说:“三哥,有一道难题,你若能帮我答上来,咱马上回北屋接着喝,就看你的智慧了。”王三问是什么题,大伙一说,王三听完后不屑地说:“这也算是难题吗?你们都听清了,这‘四大痛’就是——干拔毛、活褪鸡、鸡巴扎刺、蝎子蛰b。”大家听完了是大眼瞪小眼,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喝醉了,怎么?居然能答出来!他这是跟那位高人学的?厉害!服了。 我和王三又回到了北屋。还没等坐稳,徐姐说话了:“咋的彬子?看不上我们啊?这酒还没喝完呢,你却临阵脱逃了,这可得连罚三杯呀,你看着办吧!”我一听,坏了!我哪是出去躲酒呀,看来跟她是解释不清了,所以,我只好认输:“徐姐,对不起,对不住!得罪你老人家拉,你说罚几杯,我就喝几杯,行不?”大家一看我态度挺好的,就都替我讲情。 这时,亮子举杯对我说:“彬子,咱哥俩干一杯,因为在这个桌上,只有咱俩是外地的。人家可都是一把联的,所以咱们也得联起手来,不能孤军奋战。干了!”刚放下空杯子,许飞又向我举起了杯子:“彬子,久闻你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豪爽,干杯!”我连说谢谢,也跟着干了。刚点燃一根烟,马哥又跟我碰杯:“你好彬子,我和王三是铁哥们,他打电话说你来了,我马上就赶过来了。真是幸会,幸会!干杯!”这杯酒下肚,我有点眼冒金星,我强挺住,吃了口凉菜。这时郭处又说了:“彬子,总听王三提起你,今天才见面。虽说我是当地人,但我老丈人家也是哈尔滨的,就冲这一点,怎么样?咱也干一个!”我是边喝边想啊,只要是想劝你干杯,随便找个理由,使你不得不喝。我此时才体会到,酒要是喝到这分上,真有点跟喝凉水似的。为了扭转我眼下的被动局面,我马上说:“女士们,先生们,我给各位好朋友讲个笑话。怎么样?” 大家一听这话,马上鼓掌。岳二问我是什么笑话?我说是喝酒的笑话——有一次,三只耗子聚在一起,它们都吹嘘自己的酒量大,是谁也不服谁。第一只耗子说,那就比一比。第二只耗子说,那我还怕你俩呀?第三只耗子说,那就走着瞧!于是,这三只耗子开始比试酒量。它们仨来到了一个酒吧,每个耗子都憋足了劲,看看到底谁厉害,谁是赢家。第一只耗子说,我先来!它在吧台要了一瓶法国白兰地,一仰耗子脑袋,咚咚咚喝光了。但它没走几步,就一头载倒在地。第二只耗子说,就这两下子?还是我来吧!它在吧台要了一瓶英国威士忌,举瓶咚咚咚也喝光了。它在地上走了几步,之后是一头钻进卫生间,把耗子脑袋,往马桶里一扎,是哇哇哇大吐。第三只耗子说,你俩都白费,还是看我演示吧!它在吧台要了一瓶中国的呼兰老窖,把脖子一甩,咚咚咚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它在地上走了几步,又到卫生间转了一圈,都没啥事,就见它推开酒吧的大门,竟出去了。大伙一看,哈!还是这第三只耗子厉害!可是没过两分钟,这第三只耗子又回来了。就见它手里拎着个大砖头子,进门就喊:猫呢?猫呢?猫哪儿去了?! 听我讲完,大伙是捧腹大笑。徐姐说了:“这不是小偷熊警察吗?”徐姐的话音刚落,就见宋队站起身来,把杯举到我面前:“我说彬子,为了你的笑话,也为了王三和咱哥们的友谊,还为了你能经常到呼兰来。干杯!” 一看他站了起来,我心说坏了。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这下子,真把警察惹来了。跟宋队干完这杯酒,我赶紧喝了两杯茶水,又点燃一根烟。王三跟我说:“彬子,刚才罚你三杯,大伙都替你讲情,现在看来,这敬的酒比罚的酒还多呢。”我忙说:“三哥呀!我彬子也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哪。” 听我这么一说,吴总马上又跟我碰杯:“彬子说的对,谁也不愿意吃罚酒,来!我敬彬子一杯。听三哥说你上午到的,我准备把大伙都接到我酒店去,在我那里连喝带玩。一是我那方便,想吃啥做啥。二来也让我尽一下地主之宜。可是三哥说啥不干,说你彬子最爱吃狗肉,都把狗杀完了。这样一来,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因此,只能借花献佛了。干杯!”此时的我已是醉熏熏的。亲爱的读者朋友,作为你们来讲,你们能拒绝吗?人家可是真心诚意的。所以,还是干杯哈拉少! 从今天的这个酒局上看,王三真是好交好为的人物。酒喝到这个时候,大家可以说是酣畅淋漓,相见恨晚。这时,岳二对我说:“彬子,你可不能在再喝了,实在不行的话,我替你喝,酒这东西可不能争强好胜,这么不要命的喝,身体不完蛋了,你多喝点茶水稀释一下,咱们马上也该走了。”我说:“谢谢二哥,如此地关心,多谢了,我不喝了,说啥也不喝了,打死我也不喝了。”这烟抽的也没数了,不过我又点着了一支,狠狠地吸着。也许想借着烟劲解解酒劲吧,但是,这可能吗? 就在这顿狗肉宴接近尾声,我的酒劲开始往上返时,徐姐又冲我端起了酒杯。我的脑袋这下可真大了,我用什么方式拒之呢?我是苦思冥想。徐姐说话了:“彬子,咱们今天可是初次见面,虽说都没少喝,但为了尽兴,为了你和三哥的这份交情,也为了咱们常来常往,咱俩碰一下杯,你看怎么样?”我叫苦不迭呀!她问我怎么样,我看不怎么样。如果说我先前没喝那么多,如果说我刚才没连着干杯,如果说我现在不是一个劲的往上返,如果说我一会儿不回哈尔滨了。那么,这杯酒对我彬子来说,就太简单了。可是此时此刻,就是再有几个如果,我怎么好意思对她讲呢?徐姐看我犹豫,又说:“宁落一旬,也不能落一个人呐?是不是刚才我张罗着罚你的酒,你记恨我,还生我气呢?” 我马上解释:“哪有的事,徐姐你这么说,可是小看我了。我可不能那么小心眼,我是在琢磨,噢,对了!我是说——有花方酌酒,无月不登楼,三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大抵还她肌肤好,不擦烟粉也风流……”也许是真的喝醉了,也许是让她给逼的,要不?我怎么能稀里糊涂的整出这些废话呢? 她听完了,像是很欣赏,又像是很纳闷。这下我后悔了,这该死的嘴怎么没把门的,想啥说啥?都怪这酒,酒后无德嘛。那又能怨谁呢?她现在不是还在逼我喝酒吗? 她好像是琢磨过味了,乜着眼睛对我说:“彬子,你是说‘没花’你就不喝这杯酒了?也就是说我不够漂亮了?那我不是多余吗?自作多情,自讨没趣吗?”她这个人可是真歪呀!她都是咋理解的?哎!怨我、怨我、还是怨我。事已至此,别说是酒,就是毒药我也得喝了。 我端起酒杯刚要喝时,被岳二拦住了。岳二对徐姐说:“小徐子,彬子都喝醉了,你就别让他喝了,要不我替他干这杯,行吗?”徐姐马上还嘴说:“二哥,不是这一杯酒的事,我好心好意地敬他,别人敬他的酒他都喝了,轮到我这,他就不喝了,难道就差我这一杯酒了?给不给面子就看他彬子了。”岳二还想解释,我一把抢过这杯酒,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过后就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喝白酒,就如同烧开水。哪怕你喝十杯、二十杯,可是往往就差最后那一杯,你就醉了,甚至是烂醉如泥。烧开水也是一样,你就是把水烧到九十五度、九十九度,它也不会开,偏偏就差这么一度时,你要是再加一把火,它定开无疑。 因为已经一百度了,这时你要是接着烧,那水只能被一点点的蒸发掉。喝酒也是如此道理,如果在你临近大醉的时候,再多饮一两,就会醉倒了;假如这会儿你硬要喝一斤,那非醉死不行。我就属于前者,否则,我肯定被蒸发没了。 假如当时我没喝醉,或者是不喝最后那一杯酒,也许就不会造成以后的混乱局面。也许王三能躲过这场劫难!现在说这话都已经晚了,这只是善良的人们的一种愿望而已。我是在被一阵摔瓶、打碗、翻桌、倒柜的乱战中惊醒的,等我镇定过来后,才弄清楚,徐二刚刚 来过,大闹一翻后,又刚刚离去。 第三章 事情的经过是——当我喝醉酒后,王三和岳二把我抬到里间的小床上躺着,他们在我的头上搭了一块凉毛巾,让我醒醒酒。就在这时,徐二喝的醉吗哈的来到了王三家。进门就骂骂咧咧地开始挑些没必要的歪理。 说什么彬子来了,咋没告诉他一声,喝酒的时候又怎么没让他来陪。还说王三瞧不起他,不把他当朋友看了,又说王三不就是趁俩臭钱吗?说王三过河拆桥啦,眼睛只往上看了,把他当狗懒子啦,等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陈芝麻、烂谷子的一痛牢骚过后,抓起桌子上的酒杯,也不管是谁的,一阵猛喝。这下子可把王三气坏了,因为有不少客人,碍于面子,王三只能是强忍着没有发作。王三和岳二都跟徐二解释,说彬子已经大醉了,要不肯定会陪你喝两杯。还跟他说,今天虽说是彬子来了,但是我和岳三都没太张罗,只邀请了亲属和比较好的朋友们。像跟前的哥们、邻居等都没有告诉,你不应该挑这些理,等等一些革命道理。 这徐二来的时候就已经喝多了,又加上他刚才的一痛乱喝,这个时候已失去理智了。 他指着王三说,他徐二要不是听那家食杂店的牛五说彬子来了,他还不知道呢。以前啥事都落不下他,现在你王三牛了,所以不把他放在眼里,拿他不识数咋的? 王三是忍无可忍地就要敲他,被大伙拉开。他又转到南屋岳三那桌上,五马长枪地抢着喝了几个剩下的酒杯里的酒。不知是他把谁惹急了,从开骂到动手,又到后来的砸桌子,岳三和大伙硬是把徐二给推走了。 写到这里,我不免要说了,我国古代所说的“酒色才气”在这里应该改成“酒酒酒酒”——酒是穿肠的毒药!酒是刮骨的钢刀!酒是下山的猛虎!酒是惹祸的根苗! 这顿酒、被徐二这么一搅和,基本上也就散了,而且是不欢而散。大家是各奔东西,回家睡觉。本来我是安排好的,今天必须赶回哈尔滨,因为明天公司里有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又是星期一,所以不能耽误。然而,我喝成这副德性,头疼得像要炸开似的,因此,王三非要留我不可。呼兰街里的那帮朋友也都邀请我去他们那里,让我多待几天,对于他们的盛情,我婉拒了。说句实话,我是真的不想走了,就想倒头大睡。 岳二说我得回他那里去住,他那地方大,住着随便一些,我权衡来、权衡去,正左右不定的时候,常立明说了:“咱们在这瞎争啥呀,岳三早就安排妥了,定的都到他家去,陪彬子好好的玩会儿牌,一伙玩麻将,一伙打扑克,一伙掷骰子……” 常立明的建议得到大家认可。我和王三把那帮朋友打发走之后,我准备跟王三握手告辞。我说:“三哥,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也吃好了,也喝足了,也把你累够戗,你就早点休息吧,忙活一天了,早点睡吧,替我给嫂子带个好,再见!” 我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就听王三说:“等一等!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把你嫂子喊回来看家,我也去,咱们一块走。”我说:“三哥,太晚了,你就别去了。”王三说:“那怎么行呢?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应该多陪你们玩一会儿,你就甭管了。”岳二也劝他别去了,可他就是不听劝,执意要去。这工夫,常立明已经把王三的媳妇喊回来了。王三媳妇回家后,还跟我一个劲的客气:“彬子,今天不知道你吃没吃好?我不会喝酒,所以也没陪你,请你原谅。等我把酒练会时,你下次再来,我一定陪你喝两杯。”这时王三和常立明都张罗着走。我再一次地劝他:“三哥,你就真的别去了,这么晚了,在家陪陪嫂子。”王三的媳妇也说:“确实天都这么黑了,他们不让你去,你就在家吧,酒又喝的这么多,回来时还不得后半夜呀,我不放心你去。”常立明在旁边说:“嫂子,三哥不去能成吗?我们都等着他出菜呢,你也不能整天把他搂在被窝里呀,大老爷们的事,你掺和啥?”这个时候岳三风风火火地从外边跑了回来。 原来刚才徐二在这里耍完酒风,被大伙推走之后,是岳三和别人一直把徐二送回家的。徐二的家住在王三和岳三两家的中间位置,离他们两家的距离正好是一半一半,所以是不远也不近。这会当岳三回到王三家,看见我们正打算走呢,就说:“咋的!都不喝了?那帮人都走了?全他妈的怪徐二这小子,他要不来瞎闹腾,能这么快就撤吗?太扫兴了,这个狗懒子,等他酒醒的时候,看我他妈的不好好地收拾他?”。 岳二见岳三刚好回来了,就说:“正好,咱们一块走吧,要不王三还老要送咱们呢,省得他来回折腾了,咱赶紧走吧。”岳三说:“他能不去吗?好不容易凑在一块,他要是不去多没意思,再说了,要是缺了他,我们赢谁呀?三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这时,王三兴奋地说:“对呀!还是岳三讲的在理,要不怎么叫哥们呢,咱们走。” 我看王三这是非去不可了,也没法再劝他了。所以也就跟着他们一起往外走去,这时,我抬腕看了一眼我带的“劳力士”,这块表是我在深圳时买的“水货”。准确时间是——公元一九九○年一月七日二十点三十二分。 当我们走到的王三家的黑漆大铁门时,王三的媳妇还跟在屁股后边一个劲的嘱咐着:“你们几个可别玩的太晚了!明天都有不少事,让王三早点回来。”这时常立明说:“我说嫂子,你也太那个了吧?我三哥一宿不搂你,你就睡不着觉吗?”岳三也跟着说:“嫂子,要是我三哥今天晚上不回家,那你还准备改嫁呀?”听他俩在这瞎掰,我赶紧说:“嫂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把三哥送回来,保证‘完璧归赵’。” 这句话我说大了。以至于在以后的好多年里,我为我的这句话,感到惭愧,感到不安。我常常自责!这是我有生以来,说的最大的一次大话……在这次“王三事件”之后的几年当中,不管是看到或者是听到“完璧归赵”这个成语时,我马上会联想到王三,还有我的那一次的“呼兰之行”。 我们几个人在寒冷的冬天,在漆黑的夜晚,在呼兰的腰卜乡,在腰卜乡的虎口村,在虎口村的大街上,由北向南地走着。 说是走着,其实是小跑着。因为,那天的温度能有零下三十多度。又因为我们都刚刚喝完酒,而且个个都醉醺醺的。这么一冻,反而都清醒了不少;这么一跑,反而又暖和了许多。 就在我们急匆匆往岳三家赶路的时候,从我们的身后,过来了两个骑自行车的小子,骑到我们身边时,就听他俩骂了一句:“看!这几个傻b跑啥呀,让开点!找揍呀!” 我们一听这么骂人,心想谁呀?也太野蛮了。但我还是想,别理他们了,让他们过去算了。可是,岳三和常立明马上火了,你们想,他俩还能惯着这俩小子?就见常立明追上去,一把拽住车后座子,问他们骂谁呢?如果,这俩小子说句软话,也就没事了,可这俩小子非但不认错,反而更猖狂:“骂的就是你们!咋的?有啥不服的?”这时的岳三一听这句话,给气乐了。就见岳三是边说边抬脚:“服!太服了!”一脚就将他俩连人带车给踹到在地上。常立明立即抓住这个美好的战机。岳三以前说过,这个常立明是最好惹事的,也是最爱打架,要不怎么从吉林跑到呼兰来了呢?保准是出来躲事的。只见常立明用脚照着这俩小子的脑袋是一顿暴踢……等这俩下子从地上刚刚爬起来,岳三上去几个炮拳,又把这俩个小子焖倒在地。这时常立明接着再踢,这下可好,这俩小子可惨了——站起时,挨拳焖,倒地时,遭脚踹。这俩个倒霉鬼也不抗打呀?才几个回合,就爹呀、妈呀的开始求饶了。 我和岳二赶紧把他们拉开,这俩小子才逃之大吉。王三却说:“这俩小子太能装了,真不看事,该打!”我猜呀,这俩小子明天还会到这里来,肯定得满地找牙…… 常立明问岳三:“这俩小子你认识吗?”岳三说:“其中有一个是大队书记的儿子。”我说:“那你也敢打他?”岳三是边点烟边说:“他算个鸟呀!他爸来了,我照打不误!” 我们接着走着、唠着,这时岳三往右边一指说:“你们看!这个破大门,就是徐二家。”看来,我们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就在我们边走边说话的时候,从后边射过来一束灯光,紧接着,摩托车的声音由远而近。因为,天又冷又黑,我们五个人是并着排一块走,这样就不分前后了,说话唠嗑又方便。说实话,我们真不是存心挡道。 可是这个骑摩托的,不早点按喇叭,如果早按,或者间接地按——嘀嘀…嘀…嘀…嘀嘀…这样的话,我们早就闪开,给他让路了。可是,这小子他偏偏不这么做,他确实有点反人类!等他车都到跟前了,都差点撞到常立明的屁股了,才开始按喇叭。而且是不撒手地按——嘀………… 这么一整,他越是按着不松手,我们就越生气,而我们越来气,他就越是按住不松手。岳三说:“这小子真他妈的晒脸,我到底要看看他是谁?” 等我们停住脚步转过身,准备看看他是谁时,就见这小子停了车后,把车子一支,快步跑过来,照准常立明的腮帮子,狠狠地就是一拳。他是边打边说:“操你妈的!你也不看看老子是谁?敢跟我装牛b,看你们人多咋的?我看你们谁敢碰老子一下?嗯!?” 这戏剧性的场面,把我给搞蒙了。说句心里话,打仗!我倒不怕,我经历的场面,恐怕这小子都没见着过。但眼前的这一幕,我就纳闷了,都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可这小子算个啥呀?是什么门子支得他呢? 看来这虎口村里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牛!一个比一个横!一个比一个虎!现在分析,这村名算起对了。如果没个雄心壮胆,我奉劝诸位,千万不要冒然闯入。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你该怎么办呢?且听我慢慢给您分解。 这时岳三一见他把常立明给打了,上前去拦他:“我说李棍儿,我岳三的朋友你也敢打?你他妈的吃啥了?连我的面子也不给?”叫李棍儿的这小子,是现任民兵连长的外甥。当他听岳三说完这句话时,反而更牛了:“给你面子?我还给你鞋垫子呢!”说完,又抡拳朝常立明打去。这时的岳三已经运足了力气,瞄准李棍儿右眼狠狠地就是三拳。常立明也早就抬脚踹在了这小子的裆处,这李棍儿疼的是妈呀一声蹲在地上。岳三在李棍儿低头的一刹那,用右手顺势抓住他的头发,提左膝猛的往上一顶,右手狠狠地往下一带,就听“噶嘣”一声,这时的李棍儿,是鼻口往外喷血。 一看打成这样了,岳三和常立明就停手不打了,扭身想走,然而,这李棍儿忽地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跑向他的摩托车,从车把上抽下一根锁车用的链锁,冲着岳三和常立明一阵的狂抡。这一来,岳三和常立明被这小子的这一怪招给抽的手忙脚乱,左逃右窜。这李棍儿是越战越勇,嘴里还喷着血地大骂:“我操死你俩妈!在虎口村还没有敢打我的呢,今天我跟你俩玩命!”他是边骂边抡。 第四章 这个时候,常立明的手里已经捡起了一块板砖,就在李棍儿追打岳三时,常立明绕到他的背后,照着他的后脑海狠狠地一拍!慌乱中却砸在了李棍儿的肩膀上。 如果说这一砖真的拍在他的后脑勺上,这个李棍儿肯定得一命呜呼。该着这小子命大,常立明的这一砖下去后,就听砰的一声,这李棍儿被拍的趴在了地上。这一下常立明可逮着机会了,他赶紧骑在李棍儿的背上,左手摁住李棍儿的后脖梗子,右手纂成空心拳。据说,这中握拳法,打正了足以致命!美国特种兵徒手格斗时的惯用拳法。 就见常立明是,照准他的半拉右脸,开心地、尽情地、毫无保留地、没完没了地掴了起来。岳三过来,照准他的半拉左脸,又结结实实地补了几脚。 这个李棍儿本来长的就一脸的横肉,经他俩帮他这么一化妆,嗬!整个一个乌克兰猪头。也许这小子霸道惯了,也许这小子有人给撑腰,都这模样了,还大骂不止呢:“我日你八辈祖宗!好,够狠!只要你俩给我留一口气,算你俩有种,老子还没有服过谁呢?” 常立明是边打边问:“服不服,还嘴硬?你必须给我从虎口村消失,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是见你一次打一次,见你半个月,打你十五天。” 岳二好几次想过去拉开他们,却被王三制止住了。王三吸着烟,轻声对我说:“彬子,你不常来不知道,这个李棍儿别说在虎口村了,就是在腰卜乡,甚至整个呼兰,都小有名气。不过这小子的品质太恶劣了,搞女人,扯犊子,有章程你在外面咋整不行?可他专门在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当中整这事。认识他的人没有不硌应他的,现在他敢打常立明,你想,岳三能惯他菜吗?假如他刚才把你打了,那我和二哥不早就上手了。所以这小子还算捡着了,因此,我劝你们先别管,等看看达到什么程度时,再见机行事。” 岳三双手卡腰,用右脚踩着李棍儿的脑袋问:“这会儿感觉怎么样?舒服了?我跟你讲过,要学会看事,不管什么牛b人物,他也得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可你倒好,不给我面子也就算了,但你他妈的还敢动手打我的朋友,你真是老母牛不下崽——牛b坏了!现在我要让你知道,在这虎口村,到底谁是爷爷,谁是孙子,说!还装不装了?” 这个李棍儿趴在地上,嘴里含糊不清地还骂呢。也许他嘴里不光有舌头、有唾沫、还有血、痰、泥、土和碎牙。他使劲的拱着身体,更着脖子,晃荡着脑瓜子:“我操!除非你俩整死我,老子还没从来没怕过谁呢?你是你爹揍的,你就把我打服了看看!否则的话,我李棍儿肯定杀了你俩!不信咱就试试!” 这个李棍儿被打成这副奶奶样了,还在努力地向“北京烤鸭”学习呢。身上全都熟透了,可嘴还是硬的。 常立明这时又抓起刚才的那块砖,他是随时准备着、瞄准着李棍儿的太阳穴,早就想把他给结果了。 岳三说;“这会儿功夫弄死你太容易了,你的命都不如一条狗命值钱!老子可是刚刚吃完狗肉!现在你求饶还有机会,别等我咳嗽的时候,你该后悔了。” 常立明也说:“你这个b样的就是缺奶!老子要是早点给你上上课,也不至于你今天谁都敢打了。幸亏你刚才打的是我,你刚才要是把他打了,你也早就没有机会在这趴着了”。 常立明说这话时往我这边一指。我们都听出来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了。可是这个李棍儿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典型的“滚刀肉”。他听完这话,反而更加嚣张起来,他边挣扎边说:“操你妈的!你吹啥牛b,他多了个鸡巴呀!不信?你们放开我,老子打他!让你们瞧瞧!” 也许这小子真的没吃过大亏,也许这小子真的就缺心眼儿。都祸到临头了,还不屈不挠呢?看来,真得让他改吃草料了。岳三照他脑袋揣了一脚,冲常立明说:“这小子刚才是用哪只手打的你?你给他做个‘酱猪手’,让他尝尝!” 这下常立明马上明白了,抓住李棍儿的右胳膊,猛的别过来,往地上一按,岳三帮忙踩住,就见常立明举起那块拿了半天的大方砖,照准李棍儿的右手,选择了一下砖的角度,用立面是边砸边叨咕:“你不是打人有瘾吗?我可得帮你戒除这个坏毛病,省的你将来惹大祸!对了!打麻将时你就不用摸宝了,搞女人时也就不能瞎摸了……” 常立明在那运动着: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六……这下子,就听李棍儿像杀驴似的喊开了:“够狠,你他妈给老子来痛快点的?唉哟!你他妈太损了,怎么像剁肉馅呢?服了!受不了啦,妈呀!饶了我吧?爷爷!我再也不敢了,爷爷!我再也不装了,岳三?你就别让他再砸了,岳三?求你了!放过我吧,在你面前我再也不敢装啦!岳三,你是爷,我服了……” 各位朋友,读到这里,你们评一评,这李棍儿算什么呢,说他牛吧,他牛的不是地方,说他艮吧,他艮的不是时候,他只能充其量算个贱皮子! 常立明见他服软了,岳三见他告饶了,所以也就罢手了。我们临走时,岳三用手指着他的鼻子说:“我还以为你小子挺有钢呢?哪承想,你他妈的也不经打呀?整了半天你是个——小母牛倒拉车,牛b在前边的主儿”。 忙乎完这段小插曲后,我们几个人,是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岳三家。 然而,等待我们的是更多的麻烦。等待王三的是血光之灾。 当我们回到岳三家时,屋里已有很多人。不过,这些人都是岳三家的邻居,有男有女,乱哄哄的,倒显得挺热闹。岳三的老婆已经把茶水沏好了,我们就都坐下,喝了会儿茶水,唠起了闲嗑,这时的常立明到左边屋里收拾桌子,准备开始玩麻将。 岳三不喝茶水。他拎着个水舀子喝了一痛凉水,进右边屋里问我们都谁先玩,我和王三、岳二正陪着岳三的二姨夫在唠嗑呢,岳三这么一张罗,大伙都互相谦让。结果是,我和王三先到左边屋子里陪他们玩起了麻将。 我和王三坐对家,岳三背对着门坐我上家,常立明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我的下家。我面对着炕,炕沿上坐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我们玩的是小打小闹,二、四、八块的、三先四炮,快挺!带宝带夹的。总玩麻将的人都明白,其实这就算是娱乐,属于纯扯犊子的那种形式。说句心理话,他们就是为了陪我,陪我开心!因为,我是客人,是从哈尔滨来的朋友!而且,又是他们的铁哥们…… 就在我们玩了还不到一圈的时候,徐二来了。我心想,徐二这么晚了,还来干什么呢?况且,他不是喝醉了,被岳三从王三家给他送回家了吗?怎么又追到岳三家来了呢?是不是还想闹事!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劳力士”——时间是一九九○年一月七日二十一点零九分。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说句良心话,写到这里的时候,我是真的不想再写了。我是实在写不下去了,我宁可向你们说,向你们讲,我却不愿意用文字的形式,记录这痛苦的经历……我不想让王三死在我的笔下,他是死在徐二的刀下,就是我写与不写,王三已经死了。但我还是不愿重现那种血腥场面。那种使我无法挽回的局面,那种令我痛心疾首的感受。还有那灰色的、血色的一九九○年一月七日二十一点四十八分。 我怀念王三。因为他是我的朋友,值得尊敬的朋友!为什么说怀念呢?因为他已经死去,可是他不应该死去! 王三离开我们已经有十五年了。仔细一算的话,应该是十五周年,如果我的这篇文章,有幸出版的话,我的最大心愿是送给王三,我会拿着它,来到王三的坟前,双手捧上——三哥!我来看你了!三哥!彬子想你啊!安息吧!王三。 对于王三的死,我有太多的遗憾和内疚。都是因为我,他才死了,如果那一天我不去呼兰,如果他不陪我喝那么多的酒,如果喝酒时不找那么多人,如果他不为我杀狗吃,如果那天晚上他不重回岳三家,如果他不陪我玩麻将,如果他对我不那么重义气,如果他和徐二不互相斗气,如果他不回去拿那顶水獭帽子,如果他再早走两分钟,如果徐二再晚来一分钟…… 假设没有以上这么多的“如果”出现,王三肯定死不了,王三还是王三,他还活着,而且,活得很滋润,至少比我活得好!每当我自己自责的时候,我周围的人就劝我,说这怎么能怪你呢,人的命天注定,说你就是那天不去,他们该怎么死还得怎么死,王三的阳寿已到,徐二的命该如此,等等一些安慰我的话。 伤心归伤心,痛苦归痛苦,不过,故事还得往下叙述。 徐二这么一来,肯定是找王三的,所以,我们的麻将也就不能打了。这个徐二也真是个麻烦的制造者,刚才去王三家,他搅了我们的喝酒局,现在来岳三家,他又搅了我们的麻将局。可是,更大的闹剧在后边呢。 王三一见这个不速之客又来了,怕他在我们这屋瞎酢,就把麻将一推,站起身,把徐二给拽到外屋去了,这王三比徐二得高出一头还多,徐二是又矮又胖,喝完酒显得更加凶蛮。 一看王三和徐二出去了,我怕他俩再打起来,不放心就也跟出来了。听他俩站在外屋争论着的时候,岳二和岳三的二姨夫也出来了。就听徐二说什么,彬子来了,光你们高兴了,喝酒时不带我,玩的时候又把我给落下了,就是衍人也不能这么个衍法呀?等等。接着又说什么,不就欠你王三几万块钱吗?等明天借了钱还你,还说以前没少帮王三的忙,你王三现在好了,就有点瞧不起我了,等等一大堆的牢骚…… 听到这里,我和岳二就把王三和徐二连推带让的请进右边的屋里。进屋落座后,我赶紧给徐二点根烟,说了些道歉和恭维他的话,徐二当时还挺客气,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彬子,我不是来胡搅的,听说你来了,我也高兴呀!我只是想陪你喝两杯、唠唠嗑,谁让咱们是哥们呢,你可别多想啊!彬子,我徐二没坏心眼子,傻实在!如果是别人来的话,就是想让我陪,我还没有那个心情呢。我和王三的事,是我俩个人的恩怨,没你们的事!你让我和他慢点唠一会儿,保证不能打起来,放心吧!彬子,你去那屋和岳三你们接着玩,去吧!我说了,保险没事!” 我听徐二这么一讲,条条是道,很理智,所以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对王三和徐二说:“那两位哥哥就好好唠一会儿,可别激动,啥事都好商量,没有解不开的矛盾。有啥事,喊我!”说完这话,我又对岳二说,“二哥,你就和二姨夫在这屋陪他俩坐会儿,我到那屋去玩会儿麻将,你照顾一下他们俩!”他们几个人都说:“你过去玩吧,这屋没事……” 听他们都说没事,我又回到了左边的屋子。 “没事!”没事多好呀。可是能没事吗?一场大事,一场人命关天的大事,正在右边的屋子里酝酿着。 当我来到左屋时,只有那几位邻居在玩麻将。屋内不见了岳三和常立明,问邻居,他们说,因为缺了我和王三,他俩嫌邻居们玩得太小,没意思!就到岳三的老姨夫家去找赌局了。我又坐回我刚才的座位,开玩。一个邻居说:“我们玩的太小了,一二三毛的,你看行吗?”我说:“行啊!怎么不行呢?我净玩一二三分的!玩吧。大赌伤身、小赌怡情吗?”说完,我们就“哗啦、哗啦”地开始洗牌……这样玩了没有两把呢,就听右边的屋里打了起来。 等我们跑到外屋看的时候,就见徐二满脸是血地夺门跑了出去。我赶快到右边屋里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屋里的桌子也翻了,屋中央的小铁炉子也倒了,那几节小细的铁皮烟囱也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一问,才知道,据岳二讲,原来我刚从屋出去后,王三跟徐二谈得还可以,可没多大一会儿,他俩就发生了冲突,好像是徐二又提到借钱的事上了,他俩是三言两语,话不投机,到徐二开骂,这时的王三还是显得很大度,越是这样,徐二是越发的暴躁,骂着不解恨,徐二竟动手先打了王三。 你想王三能吃徐二这套吗?自从徐二在王三家搅了酒局后,王三就想揍他,被人劝开,王三就一直憋着火呢,刚才这徐二又把麻将局子给搅和了,王三还是强忍着。这会儿,徐二敢先动手打了他,别说是王三了,就是换了武大郎也该还手了,何况是武松了。我猜测,武松也没有王三高,王三有一米八八,而武松也就一米八二,这在山东快书上听到过。 徐二敢打王三,那王三可不是吃素的。前文中我形容过王三的手,因为打架时我没在这屋,但根据分析,应该是这样的情景——徐二挥拳打王三,被王三用左手捏住脖子,然后王三抡右拳,照准徐二的脑袋。你们想,那王三的拳头一攥,也快赶上徐二的脑袋大了。这时的王三还不把徐二一顿痛打呀!王三肯定是举着油锤一般的拳头,也不分徐二的部位了,什么前胸、后背、胳膊腿……眼睛、鼻子、耳朵嘴……不得好好地揣鼓一阵子。 徐二跟王三对着单打独斗,那肯定不是王三的对手,被打之后,徐二快速的逃跑,徐二还是很明智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吗?但这个徐二能善罢甘休吗?这个王三能打完白打吗?假如王三当时能意识到这点就好了,他应该马上撤离,躲开这是非之地。但谁又能想到,就为这点小事,徐二会豁出命去,会不计一切后果地置王三于死地呢?我想,这都应该归罪予酒精,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酒精惹的祸! 徐二这一跑出去,我和岳二都看出有些不太对劲,事已闹大了,问题已经严重了。我俩和大伙都劝王三赶快离开,也不要回家,随便去哪家躲一躲都行。不过就这个时候,谁也没料到徐二会真的动杀机,顶多也就是拿根棒子,找王三解解恨,出出气!可是现实却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此时的王三就要大难临头了。 第五章 我们一再劝王三快点离开,他却一点都不在乎。还不慌不忙地端杯茶水,在这几间屋里来回的溜达。事后我才弄清,王三当时的心情很复杂。也许他想得太多了——如果马上走吧,怕别人认为他真的怕徐二来报复,虽说他心里并不怕徐二能把他王三怎么样;还有就是因为我,彬子在这呢,我王三还没陪好呢,我王三这一走了之,万一彬子有点什么闪失;再有就是他的自尊心太强,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倒要看看你徐二能把我王三怎么样……战场上就是,错误的判断,导致全军覆没;王三呢,错误的判断,回首已是百年…… 而就在我们大家为王三不着急走而担心徐二会回来找茬的时侯,外屋的门被哐当一声推开了,忽的一下子,进来一大帮人,我们都以为是徐二找的人,来打王三的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还真好了,至少王三不会把命丢了,只可惜,这帮人,不是徐二找来的,也不是冲王三来的。 那么,这伙人到底来干什么呢?原来,带头的是治保主任、领了五六个背枪的民兵,是奔岳三来的。他们进屋就找岳三和常立明,他们是来抓人的,原因是岳三惹出大事了,竟敢把民兵连长的外甥给打残了,听说那小子的手已经废了,正在县医院做手术呢。对打人凶手要绳之以法!然而,他们每个屋子都翻遍了,也没找着要抓的人,看来,这岳三和常立明还真走字!没在家就对了。 这治保主任和王三的关系不错,一见王三也在这呢,不好意思再折腾了,就借个引子走人了。如果说,王三在这个时候跟这帮人一起走也就好了,可是王三却没这么做。对于王三来讲,又一个逃生的机会错过了。 等这伙人走了之后,我们回到右边屋里。坐下喝了杯水,谈了一会儿岳三和常立明他俩打人的事之后,又想起王三的处境,因此又都劝王三先走,这回王三也没太犟,说抽完烟就走。 就在我们都陪着王三唠嗑,抽烟时,因为,大伙都盼着王三赶紧把烟抽完,也好快点走的时候,外屋的门又被咣的一声撞开了,大家以为,这下子徐二真的来了。 岳二赶紧推开屋门往外看,以为是徐二,但来人还不是徐二。那是谁呢?原来,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前面的是常立明,后边跟着的是岳三。这常立明神情紧张,而后边的岳三却用手抱着脑袋,待大家细看时发现,岳三的身上全是血,左边的耳朵上捂着块白毛巾,这白毛巾也快成红毛巾了。这时,岳三的老婆也气喘吁吁地跟了回来,我们以为这又咋的啦!是不是那帮民兵给打的?或者是碰到徐二了,让徐二给打成这样?正在大伙纳闷的时候,岳三的老婆说话了,说岳三的伤是被岳三的老姨夫给打的。 事情还得从头讲起。读到这里,朋友们该说了,那王三的事到底咋样了?怎么又扯到岳三这来了呢?那一天里,咋这么多事呢?真得有这么乱?这么巧吗? 亲爱的朋友,亲爱的读者朋友!我所写的是真人真事,没有一点虚假,不信的话,诸位可以找岳三核实。岳三是我的好朋友,是我实实在在的朋友。我认识王三,就是通过岳三认识的,王三虽然死了,但岳三依然活着。纪实文学作品,不但要对得起死去的王三,更要对得住活着的人和事…… 话说岳三和常立明来到岳三的老姨夫家。他们到这时,他老姨夫家里也有不少的人,他老姨夫家的格局跟岳三家的格局基本上是一样的,分南北两屋,岳三的老姨夫在北屋正陪几个客人喝酒呢,南屋里有一伙人在玩麻将。 岳三和常立明一进来,就直奔南屋。因为这伙人正玩的起劲呢,所以都没有给岳三和常立明让位的意思,就见岳三抬右手往麻将桌上一拍:“你们打多大的呢?玩小的下去!现在开始改玩一二三拾的啦。看看你们谁先玩?”被岳三这么一弄,刚才的几个人都大眼儿瞪小眼儿的互相看着,终于还是有个人,给岳三让出了座位。 因为岳三的老姨夫,听出是岳三来了,就差别人喊岳三过那屋去喝酒。这时的岳三赌兴正浓,他根本不理喝酒的茬……岳三和那伙人,就在南屋哗啦、哗啦地玩起来了。 头两把都是岳三和牌,但却都是小和。等到第三把的时候,这岳三的牌真不错,如果不出意外,这把还应该是岳三和的希望大。 可是,就在岳三准备扣听,打算摘张的时候,岳三开始犹豫起来。因为,这时他的对家已经扣听了,如果摘错牌的话,真给对家点炮,那他也得全赔!大伙已经讲妥了“三先四炮、点炮包三家”的规则了。 在这里交代清楚。所谓的“三先四炮”是怎么回事呢?这里的“三先”是指——先打后摸,先可叉来,有听时允许先吃三家牌。“四炮”指的是——站立炮、出手炮、打宝输炮钱,摸宝赢炮钱。 眼前的岳三、所面临的就是“出手炮”的问题。就见岳三把“二条”捏起来,又放回去、放回去、又捏起来。正在左右不定的时候,站在岳三身后的常立明给岳三支招。 按照常立明的意思是,应该打“幺鸡”。这样的话,岳三和牌的概率大,只要是“幺鸡、四条”都和,又不致于点上重炮。然而,岳三的想法是,假如真看“幺鸡、四条”的口,就算和了,不还是小和吗。因此,岳三决定,还是冒险打“二条”。就见岳三是边往外扔“二条”边说:“想致富,走险路,想上听,不要命!” 恰在岳三的这个“二条”刚刚出了手的瞬间,就听对家激动万分的大喊:“和了!卡夹‘二条’。这可是重炮?包三家吧,谢谢了,多谢你的捧场,你参军时是不是当的炮兵?”此刻的岳三简直快被气疯了,他恨不得,把那个该死的“二条”给捏成碎末,这样一来,岳三的这个“出手炮”是一下子就“炮”出去了一百八十元。 岳三的性格,我是知道的,他是认赌服输的人物。只见岳三将十八张“大白边”往对家的面前一推,又接着洗牌。他这会儿是边码牌边嘟囔:“就他妈的剩这么一个‘二条’了,我要是不打呀,累死他也和不了,肯定还归我和。这下倒好!里外里损失好几百块。都怪我,这酒喝得太多了……这就叫,野火烧b毛——该着”! 天底下的事情让人难以预料,就是今天的这场麻将局,还真的有些离奇,眼看这头一圈的麻将快结束了,也就是在这第四把牌的时候,岳三用他那刚刚点完炮的小手,摸到了一把漂亮的牌——两个“红中”两个“九万”、“三四五饼”、“六七八条”手里还有“三四万”单闲“幺饼”。 这个时候,站在岳三身后的常立明是屏住呼吸,心通通直跳!而岳三呢?更是摩拳擦掌,呼吸急促。读者朋友,会玩麻将的朋友们,你们想啊,就岳三眼前的这副牌,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但岳三面前摆着的,明明就是这么一副完美的牌张。 就见此刻的岳三,右手捏住“幺饼”,现在他和常立明都想都一块去了——不管是谁,如果这工夫能够打出“红中”、“九万”或者是“二五万”。岳三的牌马上就能扣听!因为,有听是可以吃三家的。 然而岳三的上家,在这个时候打的却是“一万”,轮到岳三打牌了,他只好把“幺饼”打出去,回手摸了一张牌。此刻岳三心里只想着能摸到“红中”“九万”“二五条”什么的,这样虽然说是站立。但是却有机会随时随地的“吐牌”扣听! 等岳三拿起这张牌观看时,原来也是“一万”,他只好把这个“一万”放扣在牌的边上,或许是准备着一会把这张牌打走,这时常立明碰了他一下,示意把这个“一万”放在“三四万”一起。这下,岳三恍然大悟!对呀!这么一编排,不是可以看卡夹“二万”的口子吗?这样和牌,赢得可是双倍。 这时下家打出一张牌,常立明的眼睛瞪待老大,认为这下该吃上了吧,可惜这张牌是“九饼”,岳三还是用不上,他怎么就不是“九万”呢?要是“九万”那可太好了。接下来,该轮到对家出牌了。 这时的岳三,根本也没指望着他能打出什么像样的牌来,就等着自己摸呢。可是谁成想,对家竟然把已经准备留着做长的一对“红中”愣给拆开了,打出一支。 常立明激动的把烟头拿倒了,往嘴上就叼。通红的烟头塞入口中,只听“滋啦”一声,嘴唇烫了两个大泡,但他并不管这些,用手一个劲的捅岳三的腰眼。就听岳三此时是大吼一声:“别动!不准乱动!谁也别给我乱动青春的小手,这只红中我等了整整一百年了,看来,老天爷是不会饿死瞎家雀儿的,我岳三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拿来吧,宝贝。” 他是边说边把“四万”一打,紧跟着将三个“红中”摆在了大伙的面前。这三个红色的“中中中”躺在那里,确实醒目,把个岳三的两只眼睛给恍得是直冒“蓝光”……就见岳三把自己的麻将牌一扣,说:“叉‘红中’,扣听了!你们可千万注意啦,别点炮哟!否则,那可是太费了。” 一见岳三真扣听了,才刚刚打了四颗牌,他居然能扣听!这也太早了?他能和什么牌呢。其他三家顿时紧张起来,又加上让岳三用语言这么一吓唬,他们真的开始犯寻思了……桌面上就摆放着有数的几张牌——一个“一万”、一个“幺饼”、一个“九饼”,还有三个“红中”。这下子岳三对他们三家的威胁可太大了。他们根本就看不出岳三手里的牌道,和他马上要和的牌张,所以这三家,是个个提心吊胆,人人感觉自危,看来,这把牌对他们来说,确实不妙! 最窝火的要数岳三的对家啦。也许是他刚刚赢了钱高兴过头了,也许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 原来,他看岳三抓耳挠腮的急成这样,就怕他先扣听。所以当轮到他出牌时,他是打啥都不放心,哆嗦来,哆嗦去,发现自己手里已经占两“红中”了,以为打“红中”能安全,因此他是拆对儿给打的。 正像岳三说的那样,他等“红中”都等了一百年了,你这个时候把它敲了出来,这岳三可是美坏了。但事态的发展还没结束,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这三家始料不及…… 岳三扣完听,也得先看看这把的“宝”是什么牌。就在他漫不经心的拿给常立明看时,这俩人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你们猜猜看,他俩究竟怎么了?他俩看到什么了? 经常玩麻将的读者朋友,可能这时已经猜出来了,对!他俩看到的是“二万”,岳三手里拿着的也是“二万”,这个神秘的“宝”真的就是“二万”。 岳三的这把牌是“伸”上了,也就是说,岳三碰上“宝中宝”了。因为,岳三是看卡“二万”扣的听,不论谁打“二万”,或是自己摸“二万”,岳三都和牌。又因为,这把的“宝”恰巧是“二万”如果真的让岳三一不小心的把“二万”摸到手,岳三就算中了“宝中宝”了。 有时一玩麻将就是八圈,别说八圈了,就是玩八天,也很难碰上一次“宝中宝”,现在就看岳三的运气了。虽说他这把牌已经赶上“宝中宝”了,但要想成功!就必须把“二万”这张牌摸到手。否则的话,那就如同是骡子的b——等于白废! 接下来,又该下家出牌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三家都很慎重,这时的下家打出的是“幺鸡”,对家打的肯定就是那张闲着的“红中”,而上家打的是“九条”。看来他们都怕点重炮,因此,都专门挑“边”打。这时岳三的心里想的是,你们可千万别打“二万”,否则,我这把的“宝中宝”就白瞎了。我要靠自己抓、自己搂、自己摸。 到岳三抓牌了,他用手一摸,感觉有点像“二万”,就见他慢慢的,仔细的,反复的摸了一阵子,等翻开一看时,是“三万”,所以只能扔掉。这样一来,被那三家给猜透了,原来这个岳三和“万子”啊!所以他们说啥也不往“万子”上打了。 这么一整,反而把岳三给成全了。因为,他们三家都不打“万子”这岳三摸牌的机会就多了,中标系数也就大了。然而,眼看着这桌上的一百多张麻将牌都快被抓没了的时候,可怜的岳三也没摸到“二万”,直到这时,岳三可有点坐不住了,他就纳闷儿,这么多的“二万”到底哪去了? 其实,这很好解释,你笨想啊,难道你岳三抓不到这“二万”,别人就抓不着吗?原来,上家和下家手里,是一人有一个“二万”,有的是以前就在手里,有的是刚抓到的,但他俩都给捏死了,就是不往外打,也是真的就不敢打。 眼瞅着就快分张了,这岳三想“二万”都要想疯了。这时的常立明说话了:“三哥,别着急!我给你点根烟,你提提精神,这个‘宝’肯定跑不了。”常立明是边说边将一根点着了的红梅烟递给岳三。岳三接过这根烟,狠狠地吸着、吸着…… 这根烟可值钱了,就这一根红梅烟,最少值三百六十元人民币。岳三就是叼着这根红梅烟,在最后分张的时候,把那个最后的一个“二万”牢牢地给抓在手中。 此时就见常立明蹭地一下蹿到炕上,手舞足蹈起来。而岳三却显得很冷静,岳三稳稳地直起身子,将两只胳膊在桌面上的麻将牌上方,平行的,一左一右的,就像蛙泳似的,比画了一阵子,一字一顿的说:“在坐的朋友们,看好了!都睁大你们的小眼睛给我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实实在在,这就是我梦里寻它千百度的‘二万’。此乃‘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谢谢各位!谁让你们不给我打出来呢?这就叫逼的,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三位仁兄,您可得看好喽!每人一百二,上税吧!” 这个岳三,也真能格技人,你没看,那三家都啥模样啦,还在这给他们玩语言艺术呢。 这个时候的这三家的心情,是可想而知了。上家说了:“我早就知道岳三和‘万子’,所以我一直没敢打,要知道你能把‘宝中宝’给搂到,还不如给你打和了呢!” 岳三说:“你傻b呀!真要是你打出来,你不得包三家?这俩小子还会感谢你呀?我说你还是省点吧!” 这时下家抢着说:“我明知道他肯定和‘二万’但我死活就不给他打。这三百六和一百二的账,我还能算明白,我才不学雷锋呢!否则,你们该骂我傻b了,搂‘宝中宝’活该!大家都陪着。” 常立明跳下炕,用手拍着下家的头说:“这就对了!算你小子聪明。省下二百四十块钱,还能打两个兔子呢!”这时候,岳三不耐烦地说:“你们就别‘马后炮’了,赶紧掏钱,上银子吧!” 常立明也帮腔:“你们他妈的这就叫,都挨完揍了,才想起来武术,晚了!掏钱,掏钱!赶快付款!而且要面带微笑。快点,快!” 让常立明这么一催促,上家和下家也只好是掏钱、数钱、付钱、完账。这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虽说是很不情愿,但必须得往外拿。赌场上的规矩,他们是应该懂得。 然而,有个人却不懂。那么,这个人是谁呢?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岳三的对家,就是岳三上把给他点了重炮的那个人。读者朋友们也许会问,难道他真的不懂吗?非也! 经常打麻将的,尤其是玩赌的人都清楚,这是基本的常识。据说,这小子是天天玩麻将,你想,他能不懂这里的游戏规则吗?就算不懂,你也得装懂啊!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更何况,岳三上把点“重炮”,刚刚给了他一百八十元钱。难道这小子真是属狗b的,只能往里进,不能往外出?你若想打赖的话,那也得分个时间、地点、人物呀?可眼下这个小子却是鬼催的,也不知道他脑子里面都想些什么东西!怎么形容他呢?依我看,只能用明知山有虎,但他却要偏向虎山行…… 第六章 看来,我在前文已经表述过了的那句话——这虎口村里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牛!一个比一个虎啊!否则,就真的对不起这个村名了。现在是再一次得到了验证! 这会儿就差对家没给岳三付钱了。就听岳三温柔地说:“咋的啦哥们,还等菜儿呢?还不赶快把我刚才给你的‘老白边’重新给我供上来,这钱在你兜里热乎一会儿就不错了,还磨蹭什么,快点掏吧?” 就听对家这小子嘟囔:“刚才要不是我把‘红中’拆对给你打一颗,岳三,你别说摸‘宝中宝’了,恐怕连小和都没门儿。真后悔呀!恨得我真想把这个倒霉的‘红中’给吃了。都怪我,把你给成全了!我真他妈的窝囊呀……”这小子还在想着他打错牌的事呢。 常立明说:“你就别罗嗦了!后悔也没鸡巴用,这么多人都等你一个呀?快点掏钱,利索点!”这小子把眼一瞪说:“老子还没急呢,你急啥?我就后悔那个‘红中’真不该打出去啊!”常立明一听他说这话,火往上窜,他马上扒啦着麻将牌在找那个‘红中’,找到后,快速地把它握在手里。 这时的岳三强压着火,他用左手把常立明摁坐下。然后岳三冲这小子说:“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呢?既然赌嘛,输赢是很正常的!你把钱给我付了,咱好接着玩下把。马上掏,快点!” 这小子却说:“付钱的事先别提,老子最硌应别人冲我要钱。要想玩我陪着,不玩就拉倒。” 常立明咬着牙说:“你小子输钱不掏还有理啦?人家两家可都给清了,就是为了还能接着玩,你也得把这笔钱给付了。还没说什么呢,你倒牛b啦!耍什么臭无赖,快点给钱吧?” 旁边那两家也跟着说:“咱们玩得好好的,这几把牌下来,就我俩是输家。但该付的我们都付了,你刚才赢了一百八呢,人家岳三‘惫儿’都没打一下,当场给你付清。该咋的是咋的!你痛快把钱给岳三,认赌服输嘛!你打算把局子觉黄了,那不纯坑我们俩了吗?我俩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求你了,赶快把钱给人家吧?” 这个小子也真够艮的!说他艮是抬举他。你玩不起就别玩?空手套白狼的事还有吗?说他是赖皮,不解恨,说他是损种,不过瘾。这小子就他妈的缺奶,缺揍! 当岳三和常立明,听完那两家也在劝这小子的话后,觉得句句在理,心想,这回得给点面子吧。 没想到,就见这小子忽地站起身来,用手指着这两家是破口大骂:“你们两个傻b,还是你俩有钱,愿意给!你们咋不多输给我点?输给岳三,关我屁事!瞅你俩个拎着个输钱的脑袋,活该!跟我学呀,有钱不给,气死鬼!岳三这把和了个‘宝中宝’我认账!但就是不给钱。睁开你俩的狗眼瞧着,他岳三还不是,得低三下四地求老子吗?”那两家听完这小子的话,气得直哆嗦,红着眼睛问他说:“你真不怕珂碜!就可着脸造吧!” 然而这小子,是越来越晒脸。他阴阳怪气地,像是对那两家,又像是冲岳三和常立明,就听他说:“想玩,就欠着。不想玩,就黄!你们几位说呢?” 此刻的岳三和常立明,哎!你俩真够辛苦的。咱们大伙来评一评,这俩哥们,在这一天里,有多么闹心,多少坎坷。 就从我们在王三家出门往回来算起——从王三家回岳三家的路上,也就有六七百米的行程。他们俩是一路冲锋,披荆斩棘,虽遇险境,逢凶化吉,刚刚远离硝烟,打算静心地玩一会儿麻将,却又碰上这么一个狗揍! 读者朋友!你们想,今天这日子,还能消停吗?现在的时间是——一九九○年一月七日二十一点三十一分。这个时间离王三遇害,还不到二十分钟了…… 是可忍,疏不可忍。常立明早就跃跃欲试了,但他还是看着岳三的眼色。然而,此时岳三还是很斯文的对这小子说:“你让我们说,我们能说什么呢?钱在你兜里装着你不主动拿出来,我们还能硬抢吗?我猜想,你不会这么不仗义吧!光我个人好说,你给与不给,都没关系。可是你不应拐带人家输家呀?你刚才说的话,我认为是跟我们开玩笑,求你就别在这儿逗了。” 就听这小子说:“别他妈的光拣好听的说!老子今天的任务就是来赢你们钱的。愿玩不玩!谁他妈的有时间跟你们开玩笑。老子也不是被吓大的,想跟我斗!你岳三还嫩了点。” 这时候的常立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就明说吧,这钱你给还是不给!如果真不想玩了,就走给我看看!”常立明是边说边用手摆弄着那个“红中”。 这小子连着吸了几口烟,喷着烟圈说:“给!谁敢说不给了?但得等老子高兴的时候,听懂了吗?” 旁边那两家小声嘟囔:“给就快点给,好接着玩!我俩等着往回捞呢!”看这小子,都把人给熊成啥份上了? 岳三看了一眼常立明,这工夫常立明也一直盯着岳三呢。就见岳三克制着问那小子:“请问你什么时候才能高兴呢?如果这辈子你都高兴不起来,那我岳三的钱,你是准备带进棺材里不成?”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如果换成任何人,也该给钱了,毕竟你是欠人家的钱。但这小子偏不这么做!我估计,这小子他妈肯定是让外星人给配了。要不,这小子怎么就听不懂中国话呢? 就听这小子还在跟他们对付呢:“为什么不给钱?老子就想压着你,压你的点儿!压死你!等你们迷迷糊糊的时候,只能看着老子和牌!明白了?” 刚才我提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句成语。正确的解释是——什么都可以忍让,难道就这一点不能忍让吗?对!就是没办法再忍了。 此时的常立明是眨巴着眼睛冲这小子说:“看来你他妈的是想彻底的赖账了!?” 这小子马上还嘴:“对!算你说着了……你们不是要钱吗?要你妈了个b!我欠你岳三的钱,就是寡妇死儿——别想了!”朋友们,这就叫,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就在这小子狂吠着的时候,岳三冲常立明一点首。这个常立明就似战场上等待出征的战马一样,腾空而起。只见他,快速跃到炕上。猛然间,用左手抓住这小子的头发,半蹲着左膝顶住这小子的后背,左手狠狠往后一扽,这小子是仰脸、挺脖、张着嘴。就见常立明举起右手中的那颗攥了好久的、都攥出汗了的“红中”、瞄准这小子大张着的嘴、准确无误地拍了进去。 常立明紧接着用右手又把这小子的嘴给捂严实。岳三也恰好不失时机的抢右掌、照着这小子伸着的脖子、狠狠地一砍。 就见这倒霉的小子,是眼一闭、脖一缩、一声不响的把那颗他怀恨已久的可怜的“红中”,给吞进肚里。 为什么说这小子,一声不响就把这个“红中”给吃了呢?因为他的嘴,被常立明给保护的密不透风。所以,他只能是哑巴吃“红中”自己肚里有数。 这么一整,岳三的老姨夫可就亏了。你想啊!好好的一付麻将牌,稀里糊涂地少了一个“红中”,能不算是一大损失吗?以后玩这付牌的时候,也只能用“白脸”代替“红中”了…… 岳三和常立明总算出了这口恶气。这个倒霉鬼,被岳三和常立明给祸害成这样,满屋的人,竟没一个人帮他拉仗,你说这小子的民愤有多大! 常立明可把这小子给服侍好了。眼下这小子的状况是,被常立明给拽着头发、捂着嘴、顶着后腰、别着腿。此情此景,这小子有何感受呢?刘兰芳不是早就告诉大家了吗?——灶坑烧王八,憋气加窝火。 这小子肯定不会老实的。他是连拱带撞,左冲右突,野驴打滚、闪展腾挪……做垂死挣扎。 这岳三和常立明就更没闲着。他俩是密切关注着这小子的风吹草动,是见招拆招、顺风使舵。什么远长拳、近短打、挨挤膀靠、带擒拿!他俩是真卖力气,把所有的看家本领都用在这小子身上了。也许他俩早就想好了,这个时候是,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 他们在这间屋子里,是翻江倒海的这么一闹腾,把整个屋里弄的是一片狼籍。虽说这屋里的人,个个都硌应这个欠钱不给的倒霉小子,没人愿意帮他拉仗,甚至有的人更希望岳三和常立明把这小子给修理的再惨一些,才方解心头之恨。但是,在那间屋里正在喝酒的岳三的老姨夫,可不能坐观不管吧…… 当听到岳三这边屋里大乱时,岳三的老姨夫,马上想到的是,肯定是岳三酒后又在闹事。 其实,岳三的老姨夫这次是真的冤枉岳三了。因为这一次,根本就不怨岳三。那么,这到底怨谁呢?朋友们,你们说怨谁?我想,就不用我再赘述了吧? 岳三的老姨夫和客人,都跑过来拉仗。这一来,可把耍无赖的这小子给解放了。他是撒腿就往外跑,是边跑边撸胳膊挽袖子。 而这时,岳三的老姨夫也只顾着在屋里连劝带批评的数落岳三呢。都没注意,这小子端着把铁锹,又冲了回来。 这时大伙看清了,这小子拿的是一把锹头被磨得铮亮的,挖土方用的桶子锹。如果,不管是岳三或常立明,被这小子用这把锹给铲在脖子上,那脑袋非搬家不可!众人都被吓得往旁边躲闪。 说是迟,那是快!就见常立明是一哈腰,像青蛙似的跳到这小子的脚前,双手一把搂住这小子的两个脚脖子,用头狠狠的往这小子的肚子上一撞,就将这小子掀翻在地。 岳三是蹦着高地窜上去,抬脚猛跺这小子拿着锹的胳膊和手。因为,这小子虽躺倒在地,但他还在拿着铁锹乱舞,这锹头的锋口比刀都快,碰到谁,都够呛。 在岳三的疯狂踩踏下,这小子是实在握不住这把铁锹了,就在这小子的手刚有松动的时刻,岳三的老姨夫赶紧把锹给夺了下来,此时的岳三又冲向他老姨夫,准备抢这把铁锹。 不只是岳三的老姨夫担心,就是在场的人也都捏着把汗。假如这把锹在这种火上浇油的危急时刻,真的被岳三抢到手中,这小子的命能不能保住,咱先不说,就这小子的四蹄八爪,你想,岳三还能给他留着吗? 这时,岳三的老姨夫是拿着锹就往院子里跑,常立明是光顾揣这小子啦,也没理会岳三,而这时候的岳三是紧跟着他老姨夫也跑了出来。 岳三的老姨夫见岳三来抢这把铁锹,他是真怕岳三惹出人命官司,就慌不择路地把锹往板子垛上一扔。也许是太匆忙,也许没想那么多,这把锹被扔进板子堆里,只露半个锹头在外面。也就是这露在外面的锹头,导致岳三丢了半只耳朵。 这个板子垛,不到一人高,在板子垛旁边,有一堆雪,这个雪堆上,倒了些垃圾和脏水。这时岳三见他老姨夫把锹给扔到板子垛上去了,他就急着去够这把锹。那他老姨夫能让他去拿吗?因此他们两人就撕扯起来,一个是拼命往板子垛上奔,一个是拼命往回拽。 天色又黑,脚下又滑,一来二去,一不小心,就见岳三在雪堆上一个趔趄,整个人倒向板子垛。 你们说,怎么就这么准,如果说岳三要是抓“六合彩”的话,能这么准就好了,不中头等奖,中个二等、三等也行吗。可眼下,他却没那么幸运,他是用他左侧的耳朵跟那把锋利的铁锹碰撞,后果可想而知。 如果说,他要是平行撞上铁锹头的话,顶多也就是把耳朵撞豁了。可岳三是在既没有设计图纸,又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能把耳朵撞成这个水准,也就算不错了。 他是在连倒、带滑、加出溜的情况下,愣是将左耳朵给生生地搓去半拉,也真够不容易的。又由于天寒地冻、黑灯瞎火、手忙脚乱、兵临城下,故也没来得及拾起那半只耳朵,否则的话,把耳朵用线给缝上,我想跟霍利•;;;;菲尔德的耳朵比一比,也不一定比他差。 现在的岳三是,只剩半只耳朵了。不对!准确的说法是,应该,还有一只半耳朵。因为,岳三的右耳朵没啥毛病,只是左耳朵缺了上半部。 以前,岳三总爱梳“中分”发型,现在我想,也只能梳“偏分”了,就像香港演员郑伊健似的。如果哪部剧中需要半只耳朵的角色,这样的演员还真不好找,等有机会的话,我一定推荐岳三演一个风云人物,或者什么匪一号、匪二号、但不知岳三是否愿意…… 在这篇《呼兰河畔的枪声》中,两个主人公,一个是王三,一个是岳三。我管他俩都叫三哥,是他俩让我认识了呼兰这座古城,然而,又是因为他俩,使我从心里真的不想再提起呼兰。 我的这俩三哥,故事不算曲折,但命运如此多舛。就从我来到呼兰这一天的时间里看吧,真是一言难尽! 咱再说岳三,他因耳朵的这一重创,疼得他是,捂着左耳朵在院子里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然后他就冲回屋里。他就算生他老姨夫的气,但他也不能跟他老姨夫动手吧?所以,他只能把这新仇旧恨,往那小子身上发了。 岳三这一进来,把屋里的所有的人都吓蒙了,只见他浑身上下全是血,常立明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把岳三给抱住忙问:“咋整的!是谁给打的,三哥,你说话呀?”这时,岳三的老婆也不知是从哪钻出来的,吓得她是连喊带叫,赶忙从屋里找了一块白毛巾,给岳三捂在左侧的头上。大伙谁都不知道这岳三伤在哪块,有多么重。反正都以为是岳三的老姨夫用锹给打的…… 在这大乱之中,那个惹事的小子和众人,都作鸟兽散了。岳三的老婆和他老姨夫,都劝着岳三赶快去卫生所包扎。这时,常立明陪着岳三,匆匆地离去,岳三的老婆也跟着他们,一溜小跑的往回赶。可是他们没去卫生所,却先回岳三家了,这样一来,就出现了前文中提到的那一幕。 第七章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接下来,咱们就可以书归正传了。 上文说到,我们大家都在为王三担心,盼着王三赶紧把烟抽完,好早点离开岳三家,恰在这时,岳三捂着受伤的耳朵,先徐二之前回来了。 我们大伙又劝岳三赶紧去卫生所包扎伤口。同时,也都在担心徐二的到来。借此机会,我对王三说:“三哥,你赶快和常立明陪岳三去卫生院看病,家里的事你就别管了,有我和二哥呢,徐二来了,我顶着!你们赶快走!快点呀……” 岳三的老婆也急得直跺脚,在她连推带拽的催促下,王三只好陪着他们去卫生院了。这样一来,我们大伙的心才从悬到嗓子眼处,落了回来。 朋友们!你们说,我们的心能落实处吗?能踏实吗?接下来的事,把我们几个人的心,又都高高地悬挂起来。 王三的魂也许真的让鬼给迷住了,要不,他怎么又回来了呢?就在他们走后也就一小会儿的工夫,这个王三,却又鬼使神差地回到岳三家来了,大伙马上追问,你咋又回来了,不是已经走出去了吗? 诸位朋友,各位读者,用句迷信的话说,这个王三也许是真的被一种什么“外力”给困住了。也就是说,他真的难逃此厄运,很难躲过这一劫了。 难道说今天的事,真的应了那句话——红尘中的万物,冥明之中已注定。难道这王三的命,真的就没救了吗?真的注定必死了吗?真的无法挽回了吗?很抱歉!对于喧嚣的尘世和现实的生活,谁又能有回天之力呢…… 说一句真心的话,我是真的不想让王三死去,真的不希望是这样一种结局。就是为了这一点,我才拖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之后,我才动笔写这篇文章。也算是我代表王三的家人,及王三生前的好友,对死去的王三的一点告慰吧! 那么大家要问了,这王三又回到岳三家,到底干什么呢?原来,王三是回来取他那顶落下的水獭帽子的。我在前文中已经提到过这顶水獭帽子。因为,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谁要是能戴一顶水獭帽子,那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并不是表明你有多少多少的钱,而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王三的这顶“水獭”和我戴的那顶“水獭”,基本上是差不多少,只是他的那顶“水獭”和毛色比我的那顶“水獭”的毛色稍稍浅了一点,但都属于上等的毛质,我俩当时还互相的用手弹和用梳子梳呢,都夸对方眼力不错。 王三进屋后,在岳三家的炕上的柜里找到了那顶水獭帽子,在他往头上扣的时候,还问我呢,说怕和我的那顶“水獭”弄混了,我说没错,我的那顶在地上的立柜里挂着呢。 就在王三把帽子戴好后,我们大伙都劝他马上离开岳三家时,他却说非要喝杯茶水再走。这样一整,岳三的二姨夫也只好给王三倒了一杯茶水,王三是端着这杯茶水,就坐在了炕沿的中间位置上。也就是我在前文中提到的,我们中午喝酒时,岳三坐的那个位置。 这样一来,我们所在的岳三家右边的屋里的人员是,岳二和他二姨夫,我和王三。我们坐的位置是,岳二坐在靠近门的左侧的凳子上,他二姨夫坐在靠近桌子的椅子上,而我则坐在靠近门口的炕沿上,这间屋里,就我们四个人,在左边那间屋里,有不少的人在唠嗑。 我和岳二之所以坐在门口的位置上,就是防着徐二的突然出现。这个时候,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种不详之兆,就像在等待着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似的。用“提心吊胆”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一点都不过分! 我和岳二说:“咱们都听着点动静!如果听见徐二真来的话,咱们马上先扑出去,把他制服!”岳二和他二姨夫也说:“对!这个时候,咱们必须要警惕!就不信了,咱们几个还控制不住他徐二一个人?大家都仔细听着点声响。”王三却说:“你们大伙就不用怕他!借他个胆子,他徐二也不敢对我王三放肆,你们就放心吧!喝完这杯茶,我就走。” 也许这徐二早就来了,他只是在暗处窥探,寻找动手的机会,要不,在他突然出现时,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这徐二下死手的决心是不可更改了。 就在我们劝王三,要走还没走的时候,就在我们苦苦等待徐二会闯进来的时候,就在我们打算制服徐二的时候。哎!真是防不胜防啊! 我们突然发现,在没有一丁点声音的情况下,徐二猛地把里间屋的门给拉开。随着“嘿嘿”一声,徐二是挺刀就刺向王三的胸膛…… 太突然了,太突然了,真是太突然了!眼前的这一切的一切,就发生在瞬间。 这徐二是光着膀子,也许他的棉衣扔在门外了,也许他是真想破釜沉舟了,就见他的右手握着一把一尺多长的杀猪用的刀。“嘿嘿”冷笑着向王三桶去。 徐二的这把刀,是从我的眼皮底下,冲过去,刺中王三心脏的。就在徐二拔刀,再刺第二刀的刹那间,我扑了上去。 当徐二的头一刀刺中王三后,王三本能地站了起来。在徐二拔刀时,那王三胸口的血就像高压水枪射的一样,斜着喷到窗户上和炕上。 在徐二向王三刺第二刀时,由于这时王三往起站,又加上我一扑的原因,这第二刀,刺在王三的脖子的左侧。由于用力过猛,又因为刀把王三的脖子刺豁后,借着冲力,徐二是连人带刀一头扎向炕梢。 这时的王三,是在我扑向徐二,瞬间瞥他的那一眼留下的最后的印象。只见他的脸色像白纸一样的白,脖子上的刀口张着血盆大口,往外冒着鲜血和热气。王三是踉踉跄跄地往外闯去……我想 这就是王三的毅力!如果换了别人的话,早就一头栽倒在地了。因为,他已身中两刀,而且是刀刀致命。 王三在他生死的最后时刻,留给我们的竟是如此的顽强!他是从屋里跑到院里,又从院里绕过左山墙的那个大烟囱,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最后是一点一点地往前挪,终因血液流干,才不得已躺在了那里,躺在了那片,下午我俩还在那撒尿的雪地上。 就在徐二握着刀,一头扎向炕梢的同时,我已经扑在徐二的后背上。徐二握着刀的右手,插进岳三家“炕琴”底下。我在前文中已经介绍了这个离炕有二十公分的,能钻进小猫的这个空间。 我压在徐二身上,用右手抓紧徐二握刀的右手腕。这徐二是拼死挣脱,我是舍命的抓死不放。也多亏了这“炕琴”底下的这点空间,否则的话,徐二要是把这把杀猪刀,不,已经是杀人刀了。他要是把这把刀挥舞开了,我想,这屋里的人就全得遭殃!因为,他徐二已经开了杀戒,肯定就不在乎多几个陪葬的了。 徐二在使出全身吃奶地劲,准备着翻身,扭腕将握刀的右手抽出来。若论力气,我可比不过徐二这个车轴汉子。况且他的手腕子是又粗、又圆、又胖。他光着的上身和右手又都沾满了王三的鲜血,就连我的身上和手上也全是血。 在这种情况下,我是坚持不了多久的,新的危险就要来临。在屋里站着的岳三的二姨夫,也许还没弄明白,这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许真的是给吓蒙了。要不他为何站在那里,只是傻看着,却不过来帮我一把。 就在我的手实在是抓不住徐二那握着侵刀的右手时,因为,我和徐二的手上都是血,又加上着急出汗,所以我的手心是太滑了。如果再等徐二把右胳膊连着扭动几下,我想,我是肯定抓不住徐二那只杀死王三的但还不知道即将再杀谁的右手了。 在这生死抉择的紧急关头,我只好抡起左拳、照准徐二的左边的太阳穴、狠狠的就是几拳。 这样一来,可把徐二给打急了。就见他是像老牛似的、闷闷的怪叫,显得更加暴躁,更加疯狂了。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人帮我一把就好了,可眼下是没有人帮我。 这种形式下,决不可能再犹豫了。我也顾不了徐二那握着刀的右手了,只能是腾出我的右手,纂成空心拳头,瞄准了徐二的右太阳穴又是一阵的狠掴猛打。 我是左手用实心拳很掏、右手用空心拳猛擂。也不知是哪一拳揍效了,就见这徐二是突然间就失去了反抗能力。见此情景,我是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件杀害了王三的凶器从徐二的右手中夺了下来。 这工夫正好岳二从外边进来了。他进屋就喊:王三死了!王三死了!听了这话,我的心里是“咯噔”一下,但也没时间想太多了……我把那把杀死王三的侵刀,往地上一撇,冲岳二说:“二哥,你快点把这刀给藏起来!” 就见岳二是捡起这把大侵刀,出了里屋门,也不知道他把这刀藏哪去了。这时,我从炕上,不,应该说是从徐二的身上,蹦到地上。才发现,我的呢子大衣到处是血,就连我穿着的马靴上也全是血。这可能是,王三往外走的时候,随走随喷上的鲜血。 血!血!血!在这个“血色”的夜里,到处都沾满了王三的热血。 请记住这个“血色”的日子,这个“黑色”的星期天吧!那就是——公元一九九○年一月七日二十一点四十八分五十六秒。 惨!确实太惨了。刚才还和我们谈笑风生的王三,倾刻间,已与我们成为两个世界的人了。 就在我刚刚跳到炕下,还没站稳时,那徐二也是紧跟着连滚带翻地下了炕。我在这里说句实话,此时的徐二对我彬子刚才对他的“善举”虽说怨恨,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骂我一句,只是一个劲地大骂着王三。 我的两手抓着徐二的两个肩膀、愤怒地质问着他。我说你俩又无杀父夺妻之恨,为什么竟能下此毒手?你说为什么!如果你徐二真是这么小肚鸡肠,为了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动刀行凶,第一是不值得;第二是你徐二也枉为男人!如果你徐二跟王三真是有血海深仇?那么我彬子是不会拦你的。可眼下你却为了这丁点儿的芝麻小事,竟用刀杀死了王三。你说!王三就是做了鬼,他能放过你吗?你说呀!你说呀!你说话呀!你说这值得吗?这根本就不值呀!你徐二说句心里话,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呀!你说今天的这些事,都冲着什么了?为什么都让我彬子碰上了?这也太不公道了?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呀?!!! 我声嘶力竭地发了疯似的冲着徐二大声地喊着、吼着!努力的在寻找着答案…… 这个时候的徐二,他能说什么呢?他已经无话可答。此时此刻,他徐二是极为矛盾,根本就说不出什么话了。 这时的徐二,只是一个劲地、拼着命地往外挣,到了这步田地,他徐二也许是真的害怕了,也许是后怕! 他怕王三真的再活过来,进屋来向他徐二索命!他怕他万一逃不出去,别人再把他杀了。或者是,他怕跑晚了,被公安局给逮着,抓起来,给他马上枪毙!或者是,他还惦记着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反正他是拼着命的往外冲。 在眼前的这种大是大非的情况下,我首先要克制住自己。一是要控制住局面;二是要避免自己做出过激的举动。 就在徐二拼命往外挣脱时,我是紧紧地把他连脖子带腰地搂住。说句心里话,我是真的怕他挣脱后,万一再摸件别的凶器,假如那样的话,后果肯定是不堪设想。 所以,当徐二拼命挣扎的时候,我是死死地扣住他不放手,这徐二虽然是力大如牛,但他使的是蛮劲。我虽然不会什么少林或武当,但我用的是巧劲。对于格斗和擒拿,我还是专门研究过的,这的确是真的。 也就在我和徐二僵持不下的时候,忽听外边有杂乱的脚步声。 原来,是常立明回岳三家来了,因为他是同王三陪着岳三到卫生所给岳三看受伤的左耳朵去了,可是,王三却在去的时候,走了没有一少半的路时,又返回岳三家取落下的水獭帽子。所以,岳三他们都不放心,就在岳三的伤被医生包扎快完了的时候,是岳三先催常立明回来看看情况的。 这个常立明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大跳!因为,这时的王三已经被徐二用刀给捅死了,而且,就直挺挺地躺在岳三家房后的那条通向大街的过道上。 当常立明走近躺在那里的王三时,他还不清楚王三为何躺在这冰天雪地里?当问明白那几位腿都吓软了直打哆嗦的邻居后,常立明才如梦初醒——这个王三真的就死在了徐二的刀下。 这时的常立明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王三就实实在在地躺在他的面前,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啊! 此时的常立明是满脑袋里乱极了,但他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常立明要亲手杀了徐二,为王三报仇! 常立明既然这么想的,那他就肯定要这么做。他要化悲痛为力量!为了他的三哥,也为了整个呼兰,他要为民除害!他要亲手杀了这个杀死王三的徐二。 在徐二和我都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时,徐二的反映是极度的恐慌,他的汗如雨滴,面如死灰,就见他是,猛地双膝跪地。徐二的这一动作、差点把我也给带倒了,因为我俩抱的太紧了。这个徐二是颤抖着声音、急促地跟我说:“彬子!我求你放了我吧,趁着这机会,你放我逃生吧!我徐二会感激你一辈子的,求你了!” 徐二在恳求我,不!是哀求。但,我面对的是一个杀人犯,是一个刚刚欠下人命的狂徒。对他,我决不能心太软,就是心真的软了,我彬子的手也不会软的!我是狠狠地抓牢他的肩膀和胳膊。这个徐二的一身肉却实在是太厚了,因为他光着膀子,所以,抓他太吃力了。 我马上对徐二说:“你想的也太简单了吧?你已经犯下了人命案,我就是真的放了你,我相信,你也逃不了多远,肯定会被抓到!我还是好言劝你,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投案自首。否则!你是别无选择……” 这时的徐二是歇斯底里地喊着:“不!我是必须要逃走,我徐二肯宁死在荒郊野外,也不愿让公安把我抓去,那样的话,我会被枪毙的!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活够呢,彬子,求求你了!” 这时徐二才想起求人,才知道后悔。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你若是没活够、还想活,那你为什么把王三弄死?你若你真的怕挨枪子,那你又为什么偏偏要杀人?你若是对这个世界还有点留恋,那你为什么剥夺别人的生命?你若是还牵挂着你的孩子和老婆,那你又为什么使别人变成了孤儿和寡母? 天底下根本就没有后悔药!你徐二已经惹了杀身之祸,那天理能容你吗?你徐二已经把王三给杀了,那法律只能让你偿命! 也就在徐二抱者侥幸的心理,真以为我会把他放走的时候,这个常立明已经跨进了外间屋。他是轻车熟路地在靠墙的碗架子里摸出一把菜刀,然后是转身气势汹汹地冲到里屋来。 看来,这时的常立明是真的不计后果了!他是眼圈通红、脸色铁青、哆嗦着嘴唇,是大喊一声:“我操你妈,徐二!你敢把王三杀了?我剁了你这狗日的!彬子,你闪开!” 他是边喊、边骂、边举刀就砍。说句良心话,对于常立明的突然出现,我是万分的高兴,心想、这下我可有帮手了,本以为他常立明能帮我一起把徐二制服,然后再把徐二给捆绑起来。谁承他常立明会来这一手?如果这个常立明眼下再把徐二给杀了,添不添乱咱先不说,那不又白白地搭进去个常立明吗? 就在常立明的菜刀眼看着就要落在徐二的脑袋上的刹那之间,我猛地把徐二往我肚子上一带,常立明的这夺命的一刀砍空了。 因为,当时这徐二正面对着我,跪在我脸前,哀求着我放他一马呢。常立明就是在这个档口举刀砍向徐二的。 常立明见这一刀没砍着徐二,他是马上又举刀寻找着徐二的致命处,准备再来第二刀。这时的常立明不应该叫常立明,应该叫常要命!他是真真正正地想要徐二的命。 因为有我在这护着徐二,常立明一时竟找不准下刀的地方。他围着我和徐二,在左挑右选地寻找机会下刀。 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情况下,我是破口大骂常立明:“你他妈的长的是猪头呀!这徐二已经是死罪了,什么时候让他死,是法院的事!你这个时候他把砍死,那你也不想活了?你他妈的赶紧给我滚出去!” 这时的常立明是根本就不听我的劝告。就在我把徐二推到炕沿处,扭头骂常立明的时候,只听耳边忽的一声,这常立明的第二刀是从我耳朵边带着风声、朝着炕边的徐二砍去。 如果这一刀真砍中徐二,那么徐二的脑袋非两半不可。这个时候的徐二,是妈呀一声,吓破胆似的趴在了地上。也许此时此刻徐二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被人追杀的滋味。 常立明的这第二刀,又因为徐二像似被吓掉魂一样,及时地趴在地上,所以,这一刀是实实地砍在了炕沿上。常立明见徐二倒在地上了,他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他赶快双手拔刀,准备一鼓作气地尽快结果了徐二。 朋友们,其实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倾刻之间。 就在常立明把刀猛地拔起,身体的重心向后移动的瞬间,我抓住这个机会,侧着身子、提起右腿、朝着常立明前胸一脚踹了过去。就见常立明是一屁股坐在了门槛子外边,他右手拿着的菜刀,也被他甩到外屋去了。 正在这个时候,岳二从外边又跑了回来,我赶紧冲岳二喊,快把菜刀捡起来,藏好!也许刚才岳二出去,是藏那把徐二杀王三的侵刀去了,他回来的正好,就接着再藏这把常立明准备杀徐二的菜刀吧…… 这时,常立明一见菜刀飞了出去,他马上一个后滚翻,打算去抢那把菜刀。我怕岳二抢不过他,就一个虎扑、腾空跃起,重重地压住了常立明。 也就是在我们都在忙活那把菜刀的时候,徐二趁乱溜之大吉了。徐二这一逃走,对我们的打击太大了。这到底怪谁呢?哎!埋怨也没用了。对于徐二的溜掉,我有太多的遗憾! 徐二逃脱了,他能逃到哪里去呢?他会逃往何方呢?他真的能逃得出恢恢的法网吗?这个徐二逃跑时的时间是七号的晚上九点五十六分。值得庆幸的是,常立明没有成为那天晚上第二个杀人犯。 这个徐二既然跑了,那我们肯定得追。就在我们追出屋子,来到王三躺着的那片雪地里时,听围在王三身旁的那几个邻居讲,徐二刚从这跑过去不大一会儿。邻居们说,当徐二跑到王三身边时,确认王三真的死了时,肯定是吓蒙了。但他还嘴硬呢,冲着死了的王三踢了一脚,嘴里骂着:“操你妈王三!看你还跟不跟我装啦?”骂着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这个时候,我伏下身子,用手摸了摸王三的鼻孔,感觉他的体温已渐渐地变凉。他的鼻孔半天才往里吸一下,但只是往里吸,却不往外出。看来,王三真的是大势已去!然而,就在这时,王三的两只眼睛还是大大地睁着。他的嘴却闭的很紧,牙关还狠狠地咬着…… 也许王三不合眼的原因是,他想看看徐二的狰狞面目,他想看着徐二到底会逃向哪里,他要看着徐二被押赴刑场,他要看着这个残酷的黑夜,什么时候才能过去,他还想看看明天的太阳何时会升起。 他紧咬着的牙关表明,他王三在忍受着巨痛,他不想这么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他还有他未尽的事业,他还有他可爱的妻儿,他还要孝敬年迈的父母,他还要结交天下的朋友,他还打算陪岳三再喝一会儿小酒,他还打算陪彬子再玩一会儿麻将…… 这个时候,我本想替王三把双眼合拢,但我终于没有这么做,我要让王三再多看一看这个色彩缤纷的世界,因为,他马上就要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了,那个地方,真的很黑,真的很冷。 我站在王三的身边,俯视着王三的面庞,明明是红脸大汉,此时的脸却白得像腊似的。高大的身躯,躺在雪地上,依然是那么的魁梧。我此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我的喉咙早已哽咽,任凭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滴在王三的脸上。 王三是头冲东、脚朝西,仰面平躺在岳三家房后的那条通往大道的小过道的旁边的雪地里。也许王三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是想快点赶回家里,再看一眼他的媳妇和孩子。因为他答应过他的媳妇,他王三今天晚上肯定回家,哪怕是再晚,他王三也要回去的。 我想王三是没有食言。因为,他答应了的事情,他王三肯定会努力地去做,更何况他答应的是他的爱人,是他朝夕相伴了整整十年的发妻。可他王三却最终没能回去,他因鲜血流干,力气耗尽,含恨地躺在了这里。躺在了这块他不知走过多少遍的热土上,不!是冰凉的土地上,还不对;应该是,寒冷的雪地上。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王三急着往回奔,是想回家取那把他藏了多年的双筒猎枪。他要亲手杀了徐二,讨还徐二欠他王三的血债!他要让徐二明白,他王三不是好惹的,他王三更不能就这样白白地死去。他要让岳三知道,他王三不是狗熊,他在向彬子证明,他王三够个战士……。 凝视着王三的脸,我有千言万语。但我只能在心里说,三哥,你死的太冤了,太不值了!如果是见义勇为,你值得表彰,如果是保卫和平,你值得颂扬;如果是因工殉职,你也算个烈士;如果在战争中牺牲,你肯定是个英雄。 而眼前的你,虽然真的死了,但一是评不上职称,二是也无法称谓,能用——光腚上吊,死的丢人?跳粪坑自杀,死的埋汰?喝凉水呛死了,死的窝囊?煤烟中毒,死的迷糊?但是不管怎么说,王三在我的心目中,永远是个战士,是个人物,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三哥,你放心地走吧!徐二肯定是跑不掉的。常言说得好,先死的容易,后死的难。他徐二的处境也不比你好到哪去,现在的徐二正疲于奔命呢。徐二已经被罩在了天罗地网之中,等待他的将是为你王三复仇的枪声……血债要用血来还! 这个时候,常立明还想去追徐二,被我和岳二给制止了,第一是不知道徐二这时已跑哪去了;第二是要忙着抢救王三。虽说,我们每个人都清楚,这时候的王三是救不活了。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要全力以赴的。因为谁都不愿意看着王三就这样匆匆地走向阴间。哪怕我们的努力是徒劳的,但我们必须这么做。 我们又跑回屋里,我见岳二在拆卸门板,就让常立明抱了一床被子。这是一床新被子,也不知是岳三的还是他老婆的,管他是谁的,救王三要紧! 我们又回到王三躺着的地方,准备把王三抬到门板上,当我们几个人往起抬时,一下子竟没抬动。 这王三本来就人高马大的,足有二百斤,听老人们讲,人死后更沉!此刻的王三就是,真是死沉死沉的。哪怕是王三再怎么沉重,我们还是把他给抬上了门板。 我把那床新棉被,郑重地给王三盖在身上,虽然此时的王三已经不知道冷了,但我还是怕他冻坏。因为,今天晚上的气温有零下三十多摄氏度。就在我们几个人抬着门板上的王三,往大队卫生院急走的时候,忽听岳三家屋里传出大哭的声音。 我赶紧吩咐岳二和常立明,还有那几位邻居,赶快把王三抬走,我一个人又匆忙地跑回岳三家。 当我进屋时才明白,原来是岳三和他老婆回来了。他们走的是前院的正门,也就是我刚来岳三家时,走的那个地方,只见岳三是满脑瓜子的绷带,一脸的茫然,他是做梦也想不到,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在他的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岳三的老婆哇哇地大哭,也许是她在看到满屋的鲜血时,被惊吓的。 这时的 第八章 苍天无雨,因为这是在寒冷的冬季;大地无声,因为这是在寂静的黑夜。天若有情,苍天都会衰老;地若无恨,大地定会哀鸣。王三,你就静静地去吧;王三,你就好好的走吧…… 这个时候的常立明,是上前一把就用双手揪住了大夫的脖领子:“大夫,我求你了,救救我的三哥吧!救救王三吧!” 此时,这个大夫当然能理解常立明的心情,他平静的对常立明说:“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的天职,你应当弄清楚我们不是见死不救!你说的这个王三,他是根本救不过来了,你现在就是把我逼死,我也是无能为力。因为,这个王三的血已经早就淌干了。” 常立明一听这话,马上说:“大夫,抽我的血!我有的是血,你们就随便抽吧!快点呀?”听常立明说完,在场的人,包括护士和大夫,都落泪了。 这个凄惨的故事,这个悲惨的结局,作为当事人的我真是痛不欲生。我将如何面对王三的父母和家人,我实在没有勇气再见到他们,哪怕是说声“对不起”。 也就在常立明死活不放的缠着医生抢救王三的这个时候,王三的家人全来了。他们这一到,整个卫生院里顿时是哭声一片。 这时,王三的哥哥和几个人非张罗着把王三送县医院不可,于是,他们又七手八脚地把王三抬上外面的吉普车,一行人随车向县医院赶去。 可是,他们走了还没有一半的路程时,就碰上了迎面驶来的公安局的车队。这时,从警车上下来几个警察,当问明情况后,又从后面的警车上喊下来两个法医。这两个法医又上了拉王三的那辆吉普车。经过一番认真的检查之后,确认王三已经死亡,实在是没有再抢救的必要了。因此,这辆拉着王三的吉普车,只好随着警察的车队又都回到了虎口村的大队部。 当我和岳三赶到大队部的时候,这几辆车都在大队部的大操场上停着呢。其中有三辆带警灯的小车,两辆带警灯的吉普车,和一辆不带警灯的北京面包、还有一辆就是拉王三用的那台“212”吉普。 我和岳三我们几个敲开会议室的门,推开门时,就见满屋子烟雾,而且是灯火通明。看见常立明正坐在凳子上,在接受公安人员的询问呢。 在会议室里的人,看到我们几个进来后,有一个女警察站起身冲我们说:“你们都是当事人吗?你们来的正好,我们正好需要你们的配合。你们就把这起凶杀案的经过向警方说一下吧,要详细但不能罗嗦,抓主要的,请你们说吧,谁先来?” 这时我推了岳三一下,这个岳三也没客气,就见他上前一把就将那个坐在凳子上正在接受询问的常立明给扒拉下去,他岳三却做坐了上去。 一个男警察,看见岳三坐在他的对面,又仔细的打量了岳三几眼,见岳三此时的“尊容”,这个警察是马上开口问:“难道你头上的伤也是徐二给给打的吗?请你详细的说一下事情的经过。”听完警察的问话,岳三却急切的说:“不是脑袋是耳朵!我的半个耳朵已经没了!你好好看看,看清楚了再说。” 这个警察一听,点着头说:“看来这个徐二是不光把王三给杀了,还把你给伤成这样,你放心,这个徐二肯定跑不远,我们警察正在撒网追捕他呢。” 岳三听完这位警察这么一说,是更加着急地用手比划着说:“你怎么这么笨呢?我说的不是徐二、是他的老姨夫,不对!是我的老姨夫,也不对!是我自己。我的耳朵,是我自己给自己弄掉的!” 这个警察一听岳三这话,真给气糊涂了,还嫌我笨呢?我看呀,他的嘴比棉裤腰都笨!你们听听,他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遭的东西。 恰在这个时候,又推门进来几位警察。其中,有一位岁数大的警察,能有五十多岁,看上去人很和蔼,却也不失威严。 就见这位老警官是进屋就问:“谁是彬子?哪位是彬子?”听他这么一问,我先是一愣,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或许他是看了先前那些人的口供上的笔录知道我的。 这个时候我只好上前一步说:“我就是。”他也上前一步,边跟我握手边说:“你就是哈尔滨来的彬子?我们是哈尔滨市公安局五处的。请你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把徐二杀害王三的具体过程,以及你为啥到呼兰来,来干什么?给我们详细地说一下好吗?” 我说:“当然可以。我首先感谢警察能这么快速地前来破案。谁都希望尽快的把徐二抓获,替王三报仇……” 过后我才知道,跟我谈话的这位老警官是哈尔滨公安局里的一个政委。此人精明强干,为这次“王三被杀案”的侦破,立下了汗马功劳。 接下来,我们都坐在椅子上,面对面的,我就把我今天来呼兰的前后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 我在陈述的过程中是:声音平静,语速适中,突出要点,阐明主题。我是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水,抽着香烟,在老政委的面前,把这一天里所发生的事情,是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 我在这里叙说时,可忙坏了那两个一男一女在记笔录的警察,但是根据我的语速,他们还是可以跟上趟的。这个时候的老政委坐在我的面前,是边听边点头,表情既认真又严肃,我是说到动情的时候,我也不敢激动,我要抑制住自己的感情,虽说我的喉咙都有些沙哑了,但我的面部神情却依然严峻。 就在岳二为我和老政委点烟的空当,那个记笔录的女警察,冲岳三和常立明说:“你俩好好听听,也好好学学,看人家彬子说话的水平,哪像你俩呀?一个是所问非所答,前言不搭后语;一个是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就冲这一点,你俩真得好好反省反省!” 当我抽着烟,接着往下谈的时候,放在桌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01,01,03向你汇报!我们在徐二家,还有他的几个亲属家里,都搜查遍了,没有发现疑犯。请指示!完毕”。 还没等老政委拿起对讲机呢,这时,对讲机又响了起来:“01、01、07向你报告!我们已经封锁了虎口村的各个出口,同时也在整个呼兰的各个进出口,设置了路卡,布置好了外围。请指示!完毕”。 这时,就见老政委是抓过对讲机:“我是01,我是01,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你们一定要把住各个路口,防止疑犯外逃,同时,再做好疑犯家属的工作,弄清徐二的下一个落脚点和逃跑的路线,决不允许凶犯从我们的眼皮底下溜掉!完毕!” 看见老政委把对讲机放回桌上,我的心里更不是滋味——我如果当时真把徐二拿下,捆绑起来,哪有现在的这些麻烦呀?!倘若徐二真的跑出包围圈,真的抓不回来了,那可真成了天大的遗憾了……这个时候,我又看了一眼“劳力士”,是一九九○年一月七日二十二点四十五分。 也就是说,从王三被杀和徐二逃走,到现在还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因为刚才我向老政委叙说的过程中,曾不只一次的提到了我的内疚个自责的心情。这个时候的老政委看到我的脸色如此的阴沉和凄楚,就忍不住的劝我说:“小伙子,你也不必太内疚了,他俩的事跟你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能说是他俩个人的恩恩怨怨所导致的这样一种结局。就今天晚上的杀人案来看,跟你没有直接的关系,所以,你没有必要自责。当然了,谁都不愿意碰上这种事情,你是赶巧了,没办法。我想,就是死了的王三也怪不着你,他只能怪罪徐二和他自己,谁让他自己压不住火呢?这个徐二也是个倒霉鬼,王三这一死,他的命肯定是保不住了。因此,我劝你和你的这几个哥们、人既然活着,就应该珍惜生命!” 老政委的这一席话,不说是警世箴言吧,却也是语重心长。我和岳二是频频地点头,岳三和常立明呢!这个时候也只能是耷拉着脑袋、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岳三问他身边的警察:“要是徐二被抓回来,能不能马上‘走铜’?或者是在道上就把他打死?”岳三所说的“走铜”就是枪毙的意思。看来这岳三的思维和常立明的的想法,基本上是一致的——天真、无邪、简单、明了。 这个时候,就听在会议室门外的走廊里隐约传来有哭泣的声音。刚才和岳三说话的那个警察,拉开会议室的门向外眺望是咋回事。 原来,在走廊里站了一堆人,也许都是王三的亲属,有几个人还在嘤嘤地哭着。这伙人看见会议室的门开了,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就往会议室这边走过来,他是边走边问:“彬子来了没有?彬子在不在里面?哪位是彬子?”那个开门的警察示意让他一个人进来。我一听这人是在找我,心想,这又是哪一位?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呀,他现在找我能有什么事呢? 来人进屋后,看了一圈在会议室的这些人。这个时候我才看清,他的长相有点像王三,只是比王三要矮许多,此时他的俩只眼睛发红,脸色阴的仿佛要下一场暴雨似的。 这时,我猜测此人可能是王三的大哥,我离开老政委转过身走到这个人跟前,必恭必敬的向着他深鞠一躬:“是您找我?我就是彬子。” 这人一见我的举动,又听我这么一说,就见他是俩只眼睛迷茫的端详了我大半天,然后举起右手,他的这只手举的老高,就在他的脑袋的右上方,在我的头的左上方,就这么一直的举着。突然,他高举的右手猛的握成了拳头,紧接着向下狠狠的砸了下去……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在这一天里是从来没有过的平静。我站在原地是一动没动,我等待着他的拳头。 他的这一拳,无论是砸在我的身上、或者是头上,我都能承受,而且是毫无怨言。我是多么希望他能通通快快的打我一顿,哪怕是把我打死!我也决不还手,我是心甘情愿。就是因为我的到来,使他痛失“手足”,就是因为我的出现,才发生今天的惨剧。 我本来以为公安局的人会打我几下,可是,他们不但不打我,反而还一再地安慰我,这样,我的心里更难受。现在呢,当王三的大哥向我举起了拳头,我理所当然的要接受他的惩罚。只有这样,我的内疚感才能有所减轻;只有这样,我的负罪感才能有所减少;只有这样,我的心里才能好受一点;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凭吊死去的王三。 可是,王三的大哥的这一拳,虽说是狠狠地砸下,但是却没有砸向我,而是狠狠地砸在了他自己的大腿上。紧跟着,他是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呜呜地痛哭…… 我垂直着双手站在那里,仰脸看着天花板,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尽管这样,我的眼泪还是狂流不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情此景,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动容。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老政委缓缓地拿起对讲机,就见他的两道浓黑的眉毛下的一双虎目里,似乎也有泪光在闪动。这时,他拿对讲机的手有些抖动,但声音却非常的威严:“我是01、我是01、各小组注意!各组的侦察员听清楚!我命令你们,务必在零点之前,将凶手抓获归案!完毕”。 这个时候,又有人敲门,紧跟着,又一个警察推门进来了。他直接走到老政委面前悄声说:“法医对王三的尸验已经完毕,解剖后发现,被害人身中两刀。一刀刺破心脏,另一刀刺断颈动脉。这两刀,每一刀都能致被害人死亡!除此之外没有发现其他致命伤”。 这时,老政委对我说:“你从徐二手中夺下的那把刀,也就是杀人凶器,现在在哪里?”我只好让岳二跟他们讲。过了一会儿,岳二就领着两个警察去取那把杀人凶器,也就是徐二杀死王三所用的那把侵刀。 这个时候,王三的亲属们一见那边礼堂的大门已打开了,有人走动,知道法医已经给王三解剖完了,所以,这一大帮人,又都涌向了大队部的礼堂。此时的王三,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在给老政委点上一根烟后,就独自一个人来到大队部的操场上,打算好好地静一下。也就在我低着头吸闷烟的时候,岳三跑出来喊我,说大伙都到礼堂里去看王三去了,让我也去。我听他这么说,就心烦地冲岳三说:“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哪有那个心情?况且,又怎么忍心再看他此时的模样?还有就是王三家里的人都在那里,我彬子怎么好意思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去面对死去的王三?” 岳三听我这么说,也难过地说:“彬子,王三这么一死,咱们心里都很难受,你就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他家人就是挑理,也只能挑我岳三,根本不该挑你。更何况,咱俩也不能不看三哥最后一眼吧?” 常立明这个时候也唿吃唿吃地跑过来喊我们:“你俩在这唠啥呢?咋还不快去看看王三?警察马上就要把他抬走了!”一听常立明这么说,我只好跟着他俩,往大队部的礼堂跑去。 当我们跑进礼堂时,见五六个警察正抬起王三往外走呢,王三的家人在后面是,呼天呛地,好不凄惨。 那几位抬王三的警察,看见我们挡住了去路,正在犹豫时,就见那个老政委,冲着那几位警察,同时也是冲着我们,点了下头,警察们只好将王三先放下。 我站在王三的脚下,岳三和常立明一左一右地站在王三的两侧,其他人哗地一下子把我们围在中间。这个时候,我才全神贯注地看着王三——此刻的王三是躺在担架上,下身穿了一条笔挺的蓝色的毛料西裤,上身穿了一件呢子的黑色的中山装,里面衬着雪白的衬衫。脚上穿着双黑色趟绒、白色塑料薄底的北京式的二棉鞋(这种鞋在当时那个年代最时髦),头上什么也没戴。这时王三的双眼已经合上了,脸色依然是白得吓人。王三的头此时是稍微的往左偏,我用两手把他的脑袋扶正、当我松开手时,他的头又偏向左边。这时,我才发现,王三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人用缝鞋用的那种鞭鞘给粗针大线地缝合上了,一点不够艺术,看上去很粗糙。以至于他的脖子不得不向左歪。我用手把他的呢子上衣的扭扣解开,映入眼帘的是从肚脐一直通向喉结处的解剖时割开的大刀口。虽说这刀口已经被缝合,但这针脚实在是不敢恭维,就像一条大蜈蚣似的趴在王三的胸前。看到这里,我是一阵的心酸,老天也真能够捉弄人的,白天王三杀狗时,还在给狗开膛破肚呢,可眼下,这么大的王三自己竟也遭此厄运。我赶紧把王三的呢子上衣的纽扣重新扣好,泪水已经打湿了这件崭新的呢子上衣。 我直起身,注视着王三,好像这时的王三身上就像缺少了什么东西似的,我仔细的检查,搜索着……当我的目光落在王三的头上时,这才注意到,这么冷的天,王三的头上却什么都没戴。 对了!王三不是有一顶水獭帽子吗?他为什么没戴呢?在这个时候,要是再找那顶水獭帽子的话,肯定是不赶趟了。就是真的找着了,那也是不可能再戴了。因为,那顶水獭帽上肯定已经是沾满了血污,或被人们踩踏的早已变了型了…… 王三是多么地喜欢他的那顶水獭帽子啊!就是为了回岳三家取他的那顶落下的水獭帽子,他才没能躲过徐二的屠刀。难道在他就要诀别我们,走向另一个寒冷的世界的时候,竟这样光着脑袋去吗?不!绝对不能让他就这样的离去! 此刻,我是双手把我的这顶水獭帽子,从我自己的头上摘下,然后,又用双手端端正正地给王三戴在头上。这个时候,人群里发出更大的呜咽和抽泣的声音。 我凝视着王三的脸,这个时候,我仿佛发现,王三的嘴角好像是动了一下。或许,他是在向我表示歉意,或许,他是在向我诉说——彬子,你跟三哥还是这么客气,我现在已经是不需要这些东西了。在人世间的时候,我王三是很注重仪表,但从今往后,我就不会再为了这些事费尽心机了,我先一步走了,我该歇歇了。彬子,你这次来呼兰,三哥虽说没少陪你喝酒,但也不知道你喝没喝好?不过,玩肯定是没玩好,都是徐二给搅的!我先在阴曹报上道,我想,徐二没几天也会来这里,到时候我要跟他徐二好好地理论理论。彬子,遇事的时候,一定要冷静,别像三哥似的,一时压不住火,落成现在的下场。以后你再来呼兰时,你和岳三,你们都少喝点酒,因为,酒后会误事的。到时候,你和岳三能到我的坟上看我一眼,我就是在“泉台”也会知足的。彬子,谢谢你了!你送给三哥的水獭帽子,三哥收下了。彬子,别了!三哥下辈子托生人,还会做你们的朋友! 第九章 这个时候的岳三和常立明,已经是泣不成声了。直到这时我在王三的亲属当中也没有发现王三媳妇的身影。后来才知道,当王三的媳妇听到王三被杀的噩耗时,当场就在家里哭死过好几次,这工夫,肯定是在抢救呢。 就在礼堂里一片悲声的时刻,突然,对讲机里又传来了声音——“01、01、05向你报告,我们在呼兰河东岸的雪地里发现疑犯的踪迹,这个黑影正在向康金井方向逃窜,我们正紧跟目标全力追捕。请指示!完毕。” 因为这时的礼堂里太乱,老政委和几个警察就都跑到外面,我也紧跟了出来。又因为今天晚上确实太冷了,所以,我和老政委几个人又都回到了会议室。进来后,我们把门关严,就见老政委冲着对讲机喊:“我是01、我是01、各小组注意!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你们一定要不惜任何代价,将凶手抓住!完毕。” 我赶紧给老政委递根烟,点上。这时的老政委吐着烟雾说:“看来,今天晚上的徐二,是难逃法网啦!这就叫,不是不报,时辰没到,时辰一到,马上就报!”说这话时,我见老政委的眼里往外冒着寒光。 为了不影响老政委他们办案,我拉开会议室的门走了出来。就听老政委在我身后说:“小伙子,你可别走远,一会咱还得听好消息呢!”我回头冲屋里说:“放心吧!我不走远,我在外边先听着,一有消息,我马上报告!” 这句话,还真让我给说着了。就在我一个人在操场上边吸烟边跺着脚取暖的时候,发现岳二和那两个警察取完刀回来了。还没等我们打招呼呢,恰在这个时候,就听远处是砰!砰!砰!连着就是三声枪响! 这枪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很远。这枪声,在呼兰河的上空是久久地回荡……这枪声,是向徐二敲响的丧钟,这枪声,是在向人们宣告着新的黎明。这时,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我的“劳力士”时间是——一九九○年一月七日二十三点三十五分。 我马上跑回会议室,是进门就喊:“徐二被抓到了!徐二被抓住了!”这时,屋里的警察和老政委都站起来向我问:“你说什么?徐二被抓住了!你咋知道?听谁说的?”我喘嘘着说:“肯定被抓到了!你们没听见枪声吗?” 正在满屋里的警察和老政委都纳闷的时候,桌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01、01、我是02。02向你报告!我们已经将凶犯控制住,已经问明了他的身份,此人的确是徐二,我们已将他活捉。请指示!完毕。” 听到这个消息,满屋的人都沸腾了。这时的老政委更是激动万分:“我是01,我是01各小组注意!我代表市局领导和被害者家属,向你们表示感谢!同时,我会向市局领导和政法委的领导请示,为你们记功!欢迎你们的凯旋!现在全体收兵!完毕。” 真是激动人心,真是大快人心。我上前紧紧地抓住老政委的双手,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这个时候,那个女警察在旁边说:“我说彬子,怎么高兴的时候,你反而口吃了?”我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老政委却笑容可掬地问我:“小伙子,你今天晚上还赶回哈尔滨吗?”这个时候,我默默地摇了摇头。 原来,当徐二从我手中逃脱之后,他跑到王三躺着的雪地里,在确认王三真的死了时,他是真的被吓傻了。但他还是强装着嘴硬,边踢已经死去的王三,边骂着,就一溜烟跑没影了。但他没敢往别处去,又因为他还光着膀子,所以就一口气跑回家里。到家后,找了一件破的军用棉袄穿上,又在家中翻出仅有的三百元钱,便开始了他的逃亡之路。 由于这时的徐二已经被吓蒙了,他肯定是不敢走大道,所以他只能走小路,走背道。又因为天冷路滑,所以他跑了半天也没跑出去多远。恰在这时,大队部的高音喇叭又在反复地广播着缉拿他徐二的通告,这下子,徐二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这么一吓,他连小路也不敢走了。他真成了无头的苍蝇开始瞎撞了。没办法,他只能往空旷的大野地里跑。 这样一来,反而对他更为不利。虽说野地里宽敞,可以撒开腿地狂奔,但是却一望无际,没有遮挡。又加上大地里全是白雪覆盖,深一脚,浅一脚的不说,光讲在这皑皑的白雪上,有个黑色的人影在晃动,那你徐二,不就是那和尚头上的虱子吗? 所以,人还是别犯罪,一但犯了法,你就是钻进耗子洞,也早晚会被掘出来。徐二确实是往康金井逃的,那地界有他的三叔、四姨、五姥姥。看来,这徐二的脑袋确实灌水了,要不他怎么偏往亲戚家跑呢?对了!也许是怕警察麻烦,这样抓起他徐二来,不是更方便些吗? 由于他不敢走大道,方向不好辩认,所以他只能顺着呼兰河的指引,往康金井的大概方位,是玩命地猛跑。他这样傻跑,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不会被冻死。因为,今天晚上的气温实在是太低了,他跑的慢了,都有被冻死的危险。 这个徐二就像是陷入猎人布置好了的包围圈里的狍子,只知道蹬开四蹄,却不问路在何方?这样一来,他正好钻入警方向他撒开的法网中。 因为,追捕徐二的那七个小组的侦察员们,早就制订好了抓捕方案,正在张网以待呢,何况,这时的徐二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瓮中之鳖。所以,当他进入警察的视线之后,第二追捕小组的侦察员们,马上缩小包围圈,配合第五追捕小组的战友们,将杀人犯徐二赶进网底,准备收网。 就在侦察员们一步步靠近徐二,准备实施抓捕的时候,这个丧心病狂的徐二,竟突然间从怀里抽出一把圆刃厚背的鬼头砍刀,向近前的侦察员们是疯狂地猛抡狠砍。 徐二的这把鬼头刀,磨得是太快了,在雪地上反射的微弱光线下,在他狂挥乱舞时,划出一道道耀眼的寒光。 这徐二哪来的这么多家什呢?别忘了,徐二以前是专门杀猪的屠夫,当然少不了各种刀具。看来,必须得把他绳之以法,否则的话,他还不得改行,做杀人专业户啊? 如果说,菜刀握在厨师手里,那只能是用来切菜的,而要是握在歹徒的手里,那肯定就是凶器。做为枪,如果是握在正义的执法者的手中,不用说,它也是保卫人民的;而要是落在犯罪分子的手中,那它的危险性可就大了。 眼前的事情就是这样,这把鬼头刀没什么毛病,只是它被徐二操纵着,因此,危险性当然就大了。这时的徐二,也是豁出去了,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他徐二已经把王三杀了,现在是,多杀一个赚一个,多杀两个赚一双。 在这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中,侦察员们个个是勇猛顽强,而徐二更是拼死抵抗。他将那把鬼头刀舞得是呼呼生风,上下翻飞。这个时候的徐二,又把他的那件破的军用棉袄甩在了雪地上,光着膀子,在侦察员们的围困下,是大展身手。 就见这徐二,一会儿一招,什么“海底捞月”“小鬼推磨”“大鹏展翅”“怪手单鞭”一会儿又使出,什么“妖猴拜寿”“蜻蜓点水”“苏武牧羊”“霸王别姬”…… 徐二在这练五把耖,侦察员们也不能光看他在这表演哪,他们是一边躲避着徐二砍过来的刀锋,一边寻找着擒获徐二的突破口和最佳时机。虽说侦察员们的手中都有枪,但主要是为了抓活的,好交给法庭,公审徐二。 就在徐二,上窜下跳,前推后剁,左杀右砍的这么折腾了一阵子后,突然把刀往脖子上一横,也就是所说的“霸王别姬”那一招。 侦察员们一见,这还了得?忙活了大半夜,也不能抓一个死的徐二回去,所以,赶紧朝天鸣枪示警。就听砰!砰!砰!这突发的枪声,把徐二吓了一大跳。就在他一愣的刹那间,有一个侦察员,猛的一个前滚翻,来到徐二的右侧,这个时候如果他再起身夺刀的话,肯定是来不及了,所以,他是紧跟着使出一招后扫堂腿。就见这个徐二是一个仰八叉,躺倒在雪地里。也就是在徐二倒地的同时,徐二手里的那把鬼头刀也从他的手里被甩了出去。这把被甩飞了的刀,是贴着刚才那个侦察员的头皮飞过去,然后插在雪地上。 徐二被第二小组的侦察员们五花大绑的押走了,他门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了一大片的脚印,有深,有浅,有直,有歪……我想,那一行歪的脚印,就是徐二留下的吧?等待着徐二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我是在去深圳后,能有八个多月了,才回哈尔滨,这次回来,也就有两天的时间。所以两天之后,我又回深圳了。在一九九○年九月二十六日这天,也就是我回哈尔滨的第二天,我到市政府办事,办完事后,我看表还不到十点半,所以,我就打算溜达溜达。 当我转悠到地段街时,见哈尔滨市中级人民法院门前围了好多的人,我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所以,赶紧过去看个究竟。等我挤入人群后,才发现,这帮人都在争抢着看阅报窗里的好几张大布告。 我出去大半年的时间,在这期见,哈尔滨都发生了些什么大事,我还真不知道。所以,我也认真地看着每一张布告,心想,这里面有没有我认识的“人物” 这阅报窗里的五张布告,我是从头至尾都看了一遍。看完后,我才知道,在我离家的这段日子里,哈尔滨还真的涌现出一大批的“光辉”人物。其中有“乔四团伙”“小克团伙”“郝瘸子团伙”“袁新兰团伙”“扬馒头团伙”等等。 在这几张布告上,乔四(宋永佳)排在第一张布告的第一个,小克(王伟范)排在第二张布告的第一个,郝瘸子(郝伟光)排在第三张布告的第一个。其他人的名单就随便排了。这几张布告上,总共被判死刑的有二十二名,其中,缓刑的有七人,剩下的十五人被立即执行死刑。 我看完这五张布告后,点着根烟,边吸边想心事,就在我挤出人群时,这才发现,在这个阅报窗的背后的玻璃窗里,还有两张布告,也有不少的人围着观看。一见这情景,我把刚吸了两口的烟扔掉,忙着挤上去观瞧。 在这两张布告上的死刑犯,都是哈尔滨市周边市县的犯人。当我看到第二张布告上第一个犯人的名字时,起初并没太注意,然而,在我仔细阅读他的犯罪过程后,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这个犯人的做案手段和体貌特征,及作案的时间、地点等等,我怎么觉着这么的熟悉呢?我又反复地看了两遍,才发现里面有岳占滨的名字,这个岳占滨就是岳三。里面提到了案发地点在岳占滨家中,而里面的王三叫王xx,杀人犯叫徐xx,因为他们俩的学名我不太清楚,所以,我费了不少脑细胞,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杀人犯徐xx,就是杀死王三的那个徐二! 看来,这徐二过了中午之后,也就去见王三了。因为,布告上写的是——被告徐xx,因犯杀人罪,被哈尔滨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验明正身,押赴刑场,立即执行!时间是一九九○年九月二十六日。院长:董启来。 看完了布告,我陷入了沉思。作为一个人,活在世上有多么的不容易,在我彬子二十六个春秋里,竟然能碰上这么一桩身临其境的血案。我是眼睁睁地目睹了王三的死,二百五十九天之后,我又亲眼看到了徐二被枪毙的布告,而且就在今天。也就是说,还有四十分钟,这个徐二,这个杀死了王三的徐二,在他比王三多活了二百五十九天之后,也就是今天的中午之后,他将追随着王三到达另一个世界里去。我是真的希望,他俩在“今天下午的见面会”上,不会再争,不会再吵!…… 我这次回哈尔滨就有两天的时间,而且,今天晚上就得返回深圳去。我怀疑,我为何偏偏赶在今天这个时候,赶在徐二被枪毙的日子,赶在他临死的几十分钟前,看见这个布告,得到这个消息?难道这真是巧合吗?还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 从这次“王三事件”之后,我能有两三年没去过呼兰。我是在一九九三年的夏天,为了参加岳三母亲的六十大寿,到过呼兰一次。那一天,我戴了一顶长沿凉帽,和一副大墨镜,宴席上,我没敢惊动任何人。因为我和岳三说好了,千万别提我彬子的名字,我不想让人们再回忆起往事。 匆匆地给老太太祝过寿之后,我赶紧告辞。在返回哈尔滨的客车上,我闭上眼睛,回想着岳三跟 我说起的关于徐二被枪毙的一些情景…… 原来,徐二是在呼兰河东岸的一片开阔地里的一个土岗子上被执行枪决的。那一天,有成千上万的人赶去观看。由于刑场设在呼兰河边,各种警车拦住两侧,加上有大批的武警把守,所以,在远处看,这个刑场就呈扇子面状向外扩展开。 在刑场的周围,是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中间一层,是警察和法医,最里面的一层是监斩官、指挥官和行刑的法警。看热闹的老百姓只能离很远的地方,站在高处,向这边观望。 随着警笛的鸣叫和警灯的闪烁,徐二和另外两名犯人被押下囚车。这三个罪犯是背着双手用法绳给五花大绑着,被三名武装警察押解到三个土坑前双膝跪下,这三名武装警察又齐步跑开,紧跟着,又有三名手戴白色手套,端着步枪的法警快速地站在了三个罪犯的背后。这时就见指挥官手里拿个小旗一举,口里喊着:“预备!”这时的三个法警同时端起带着刺刀的步枪,向前跨了一步,枪口对准犯人的后脑勺,刺刀尖离犯人的头也就有十公分远,随着指挥官手中的小旗落下的瞬间,这三只枪是同时开火。随着一声枪响“砰”就见这三名犯人是一头就栽在地上,而且是一动不动。只是,这三个犯人死的姿势有所不同,一个是侧着脸躺在地上,一个是头扎在坑里屁股还在那蹶着,而徐二是直接面朝下趴在地上,也许这个时候,徐二才真正算是无颜面对家乡的父老。此时是十一点五十七分。 我坐的客车到呼兰河大桥了,随着汽车的颠簸,我这才缓过神来。我睁开眼,望着车窗外面的呼兰河,此时的河水正在上涨,河面很宽。在夏日的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这呼兰河的水正日夜不停地向南流去,融入松花江后,再浩浩荡荡地向东流,最后,再奔向大海,汇入一望无际的海洋…… 第十章 回过头来咱再说,当徐二被抓获后,我和老政委、以及那几位警察,一一握手告别。我目送着公安局的警车,一辆接一辆地开出虎口村大队部的大铁门后,又和岳三他们跑到街上,站在寒风中望着辛苦了大半宿的警察们和车队,渐渐地驶离虎口村。每一辆汽车的排气管,都拖着白色的长长的尾气,我在心里默默地说:“感谢您!老政委,感谢你们!人民的卫士!” 当我和岳三我们几个人回到岳三家时,已经是快凌晨一点,也就是说,新的一天开始了。古人说,一夜连双岁,午更分两年。虽说,今天晚上不是除夕,但是,对于我们和王三来讲,已经不是短暂的分别,而是永远的离开。你王三虽然告别了人间,但我和岳三我们却还生活在苦海,因为,活着的人们还有更多的痛苦和无奈……还要面对各种纷杂的难以预料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我是七号来呼兰的,今天已是八号了,是八号的凌晨。那个可恶的七号,那个恐怖的七号,虽说是刚刚的过去,但它的阴影在我的记忆里,却一时半会儿也挥不去,甚至会伴随着我的一生。也就是在七号我来呼兰的这一天里,五条命没了,为什么说是五条命呢?没错!读者朋友们,也许你们慢慢地回想的话,是不准找出答案的,对了!就是王三、徐二,还有两条狗、和一只鸡。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使我对于吃狗肉都忌了。我不是不敢吃、不想吃,而主要是我不愿意再回忆那段历史,那场惊心动魄的灾难,还有那生离死别的情景…… 我和岳三我们几个人,站在他家右边的屋子里,看着满屋的血迹,闻着呛人的血腥味,这个时候,岳二说话了:“这屋子被祸害成这样子,也不能住人了,咱们都走吧。彬子,到我那里去住,老三和常立明到二姨家去住,有啥事赶明天再唠。”他说完这话,拽着我就往外走。我一见这样,马上拉住岳二的袖子:“二哥,你们都听我说,我现在是哪也不去!都后半夜了,就别再折腾了,我这会儿是一点都不困,你们几个到别处睡去吧,我一个人在这看屋,你们走吧!” 听我这么一说,他们几个人都反对。过了一会儿,岳三冲我说:“彬子,要不这样,让常立明跟二哥去,咱俩去二姨家睡,别在这愣靠啊!走吧?”我说:“你就别瞎操心了,我是谁家都不去,你们就让我自己在这里好好地静一下,你们都走吧!”一见我这么固执,他们开始左右为难了。 这个时候,常立明说了:“三哥,我倒有个主意,彬子既然哪也不去,还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咱们正好是四个人,不如在左边屋里打几圈麻将,你看好不好?”我们大伙一听,在这种情况下,他常立明居然还能出这么个馊主义,真是够荒唐的。 岳三一见我和二哥都直皱眉头,他岳三听这话也别扭,所以他冲着常立明大声说:“好?好你妈个头!你小子真是不知愁啊,那你找王三玩去吧!” 这时的常立明也知道自己说走嘴了,马上改口:“三哥,我错了,我本来是好意的,但是这话说的不是时候,请你们原谅我吧,我是担心彬子难过,所以才突噜嘴的。”岳二一听他这么解释,就说:“行了,行了!都别说了,咱们大伙抓紧把屋子收拾一下,把血都擦干净,不管咋的,也得睡一会儿吧。” 听岳二这样说,我们几个人是一顿的忙活。首先是把窗户、门都打开,用锯末子把地上的血扫净,最后是把炕上的血擦掉,真是一遍又一遍,反复多次,直到我们认为干干净净为止,这么一折腾,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屋子虽说收拾完了,但屋内的温度跟外边差不多,所以又赶紧把门窗关严。 我们几个人都抽烟,所以,岳三给我们每个人都点燃烟,我们大伙是一阵的狠抽猛鼓。岳三在旁边还一个劲地说着:“这样能暖和一点,这样能暖和一点……”说句实话,暖和个鸟啊!根本不管用。 也许读者朋友们该问了,既然这么冷,怎么不点着炉子?哎!别说炉子啦,就连炕都没法烧。因为,刚才王三和徐二打仗,把炉子踹倒不说,就连那几节小铁皮烟囱,也是弯的弯、瘪的瘪。况且,火墙子上面还露着大窟窿小洞呢,这时点火,肯定得满屋子窜烟。如果这个时候点火取暖,那还不得被呛死啊,所以宁可冻死,也不能呛死!谁让这里刚刚发生过战争呢?战后的条件就这样,忍着吧!可别忘了适者生存的道理。 虽然我们把屋里的血迹都清扫、擦洗干净了,但由于门窗紧闭,又加上我们刚吸了不少的烟,此时,这屋里的气味更难闻了。如果说,这时再打开门窗放一阵子的话,那么这屋里可就真成冰箱 了,而且,血腥味是三五天也放不没的。在这种状况下,还是岳二有招,他让岳三拿出来几瓶白酒把整个右边屋和外屋统统地喷洒了一遍。 还别说,这一招还真好使,屋里的血腥味顿时就没了。可是,这屋里弥漫着的又都是酒精味了。要是不能喝酒的人进来一闻,马上就得醉倒,因为,刚才我们连喷带洒的用了四瓶半白酒,剩下的那半瓶就放在了炕里边的窗台上了。 我们折腾到这时候,已是两点多了。岳二让岳三上炕把被褥铺好,当岳三忙活的时候,发现那床最新最厚的被子不见了,常立明说是拿给王三盖了。就在岳三眨巴着两眼想说什么的时候,我抢先说了:“是我让常立明拿的,因为天太冷,怕王三冻坏,是我亲手给王三盖在身上的。”当听我说到这里时,岳三马上说:“对!对!彬子你做得对!虽然王三死了,但他毕竟是咱们的三哥,咱们的哥们吗?” 这么一整,由于被子不够用,所以岳三和常立明只好到岳三的二姨家去住了。我劝岳二也回家住去,但他说啥就是不肯回去,说必须在这陪着我,免得我一个人在这刚刚杀完人的屋子里该害怕了。我说:“二哥,像咱们连死都不怕的人,还能怕什么呢?”听完我的豪言壮语之后,他诚恳地冲我点了点头。 我在炕头,他挨着我,我俩合衣躺在炕上。因为屋里太冷了,我俩将那第三床被子也都盖在了我俩的棉被之上,我们就这么仰面躺着,一句话也不说了,借着月光,都能看到自己呼出的哈气。就这样,我躺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睡着,尽管我困的头晕脑胀。越是努力地睡,越是难以入眠。我侧过脸看了一眼我左边的岳二,我发现,他也没有睡着,而且是大睁着眼睛。也许他是知道我睡不着,就说:“彬子,如果你实在睡不着的话,就喝点酒,也许醉了就能睡着了。酒在窗台上,还有半瓶,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想对呀,反正是睡不着,还不如灌醉了,也好尽快的睡一觉,因为我实在是太累了。想到这,我是一骨碌爬起来,伸手从窗台上把那半瓶子的白酒拿在手中。这时我问岳二:“二哥,你也喝点,咱俩一人一半,怎么样?”岳二忙说:“我现在的酒劲还没过呢,我能睡着,彬子,你就自己喝吧,喝完了也好早点睡。” 我举起酒瓶子,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光了瓶里的酒,然后把瓶子往地上一扔。当我再次躺下的时候,没多大一会儿的工夫,就沉沉地睡去…… 朦胧之中,我好像又回到了中午我在岳三家里喝酒时的场景。还是在这间屋里,还是那个小方桌,我们坐的位置还都是一模一样,只是酒桌上又多出来了徐二,这个徐二坐在岳三的位置上,把岳三给挤到地上,只好和常立明站在一起。这时我们又开始端着碗喝酒,徐二的酒量很大,就见他是一碗接一碗地争着喝,岳三冲他说,你这么抢着喝,恐怕是这辈子没酒喝了咋的?这徐二说,我见彬子来了高兴!喝死我也愿意。你不让我喝,是不是心疼酒啊?王三喝了好几碗了,你岳三咋不管呢?这时常立明说了,不是怕你喝酒,而是怕你惹事,彬子来了都很高兴,怕你扫了彬子的兴!徐二冲常立明说,小b崽子!有你啥事?少多嘴多舌。这时,王三举碗对我说,来!彬子,咱们干一碗,免得徐二光他妈的挑理。等你下次来的时候我还给你杀狗吃,不过这条狗一定要像徐二这么肥。徐二一听这话,冲王三骂了一句,王三也没说什么,从炕上下地穿鞋,然后向门外走去。我们几个又在屋里接着喝酒,这时的常立明又冲徐二说,你敢骂王三?你这回可摊事啦!那王三是什么人物,他是最要面子的人,你守着彬子的面儿骂他?不是明摆着让他下不来台吗,这下你可惨了,等死吧!这时,岳二冲常立明说,你可别在这啥都说,你这不是在吓唬徐二吗?岳三马上说,这回真不是吓唬他,不信咱们都等着瞧吧!岳三的这句话刚落,就见王三牵着条大狼狗进来了。这狗是一见徐二就咬,吓得徐二是连躲带跳,就在徐二拿起酒瓶子要砸那条大狼狗时,王三举起双筒猎枪,朝着徐二的头上就是两枪…… “不!不要”随着喊声,我从梦中惊醒过来。当我从炕上猛然坐起身时,已是大汗淋漓,就像刚洗完澡似的。这时的岳二被我的喊声也给吓醒了,当他看到我满头大汗地坐在那里时,马上明白了,知道我是做噩梦了。他赶紧安慰我:“彬子,你咋的啦?清醒一下!是不是做梦了?有二哥在这呢,别怕!镇定一下就好了。彬子,来!抽根烟。”我接过他递给我的烟,他又给我点上,我深吸了一大口,还在为刚才的梦境所困扰。 因为刚才做梦时,我出了一身的汗,我只好脱掉衣服,光着膀子。一是为了凉一下身上的汗,二是为了洗一下头,准备清醒清醒。我舀了满满一洗脸盆子的凉水,准备洗头时,岳二对我说:“彬子,这屋子里太冷了,你这样不行,会感冒的,快把衣服穿上,更不能用凉水洗头。否则,不得冻成冰溜子呀?”我对他说:“二哥,你不知道吧?我哪年都得冬泳几次,已经冻出来了,所以,你不用担心,你去二姨家把岳三喊过来,你就直接回家睡觉吧!” 这时已经快七点了,岳二对我说:“那好吧,彬子,我这就去喊岳三,让他回来陪你,不过你别急着走,等中午咱们一块吃饭。”我说:“行!你走吧,二哥。”我说完这句话,就一头扎进洗脸盆子里,说句实话,这水真是刺骨的凉啊…… 我在洗脸盆里憋着气,心中想着,我刚才怎么做了那么一个怪梦呢,梦中怎么他俩又跑到了一个桌上喝酒呢,怎么是王三把徐二给打死了呢,怎么稀里糊涂的呢?我抬起头换了一口气,接着又扎进水里。我还在想,难道是王三给我托梦吗?但是他也没向我表示什么呀,他只是说要杀一条像徐二那么肥的狗给我吃,对了!他王三就是要找徐二报仇,就是要向徐二索命,所以梦中王三才开枪杀了徐二,还有就像梦里常立明所说的那样,王三是最要面子的人,他不想在我彬子面前丢面子。三哥呀!你这是何苦呢?为了那一点点分文不值的所谓的什么“面子”,你把自己的生命都搭上了,你让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能不扼腕痛惜吗?! 当我把头再一次地抬起来时,我没有甩,更没有擦,我让我头上的凉水,尽情地往下淌。我的满脑袋上的水,顺着我的脸和脖子,流到了我的前胸、后背、裤腰上。这个时候,岳三家里的温度和外面的温度差不多,只是没有风而已。 正在这时,岳三从他二姨家回来了。当他进屋看见我这种造型时,竟一时愣在那里,因为着急,还结巴上了:“你……你……你……你酢啥呢?你……还……还……还学……学……学水鸭……鸭……鸭子呢,看……看……看地上都……都……快成……成……成河啦……!”听他费了半天劲说完后,我往地上一看,马上对岳三说:“三哥,你睡完了一觉是怎么啦?不但舌头不好使,就连眼神儿也不好使了,这地上明明是冰吗,你却偏说是河,能不能是你的半拉耳朵给拐的?” 岳三一见我在此时、此地、此景的情况下,还能幽他一默,知道我的神经还没有错乱。所以,他赶紧拿了一条毛巾往我头上一搭,接着又抓起一条大枕巾披在我的背上,帮着我连擦带划拉,他边忙活边嘟囔着:“我睡觉时做了一个梦,你说怪不怪,王三没死,徐二倒死了。彬子,你猜徐二怎么死的?他是喝酒喝死的!真他妈邪了,王三还帮着抢救徐二呢,我他妈的是愣给气醒的。我扒啦常立明,打算跟他说说我做的这个梦,他翻了一下身说他也正在做梦呢,我忙问他做了个什么样的梦,这小子他妈的翻了个身又睡着了。彬子,你刚才做没做梦?” 我听岳三说他做的梦,正在琢磨着他梦中的那些怪事呢,这时,当岳三问我是否也做梦啦?我该怎么对他说呢,我忙着擦脸擦头,故意拖延时间,岳三还以为我没听清他的问话呢,所以又补了一句:“彬子,我问你睡着之后做没做梦?”我见他着急的样子,随口说了句:“哎呀!我忘做了。” 这句话一出口,我也觉着有些可乐。谁他妈的做梦还能忘了,难道就连做梦还得预约吗?因为我刚才做的梦太乱、太离奇,没法跟岳三解释,所以也就不想跟岳三提及我的梦境里头的那些事。 岳三听完我这句话后,咱再看岳三,就见岳三那嘴咧得像似吃了个大大的苦瓜。 由于岳三的左耳朵坏了,他的头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这个时候的他由于咧着嘴,看上去给人的感觉怪怪的,样子十分滑稽。也许岳三正在琢磨我的那句话,他肯定在纳闷,这个彬子说忘了做梦,难道做梦还有忘了这一说吗?这简直就是谬论! 我见岳三还在那费解呢,就赶紧转移话题,我说:“三哥,我得马上走,因为今天是星期一,我们公司里的事情太多,我今天得见一个大客户,这件事情很重要,必须我亲自办理。现在都快八点了,我真得走了。”我是边说边穿衣服。 这时岳三也认真地说:“彬子,你晚走一天不行吗?这次来呼兰遇上这么一件闹心的事,我岳三真是对不住你。哎!人活着真他妈的累,像王三多好呀,也不用谈什么客户了……” 我看着岳三:“三哥,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的这位客户非常注重信誉,我们是在元旦之前就定妥的八号会面,所以我是非走不可。” 岳三见我是不走不行了,也就不再强留我了。他对我说:“彬子,既然你去意已定,我也不再难为你了,但咱得吃完早餐再走,也不知道你往后还能不能再到呼兰来了?”我说:“早餐我就不吃了,一是时间不够用,二是我根本就吃不下去。三哥,你刚才说什么?问我还能不能再来呼兰?能!山在虎也在,山崩虎还来,虽说王三没了,但不是还有岳三吗?” 我说这话的意思是想缓解一下临走时的低沉气氛。这时的岳三是勉强地笑了一下,但随即他的目光又黯淡下去,我一见岳三伤感的样子,心想赶快走,走慢了的话,怕我自己又会改变主意,所以,我是抬脚就往门外迈。 这时岳三是一把又将我给拽了回来,他指着我的头说:“你就这样出去,脑袋还不得被冻成刺猬呀?”听岳三这么一说,我这才注意到,我的头发虽说已经擦过了,但是还没有干透,如果就这样出门,真得被冻成满脑袋的冰溜子。 岳三说完这话,就从柜子里找出来一条特长的毛线织成的大红围脖,替我连脑袋带脖子的围了好几圈。我说:“这是女士戴的,我这个样子出去还不得被当成人妖给抓起来?”岳三却说:“这个时候你还管什么女的、男的,暖和就行。”岳三是边说边将一顶绒棉帽子,往自己头上歪着一扣,就带头走出门去。 我也跟着来到了外边,这时的岳三走的很快,可以说是大步流星的走着……我是紧跑几步追上他:“三哥,你忙着去干啥呀?我自己走就行,不用你送!请留步吧。”这时的岳三也不听我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 当我们上了那个大陡坡子后,我回头对岳三大声说:“三哥,你就别送了,你站在这看着就行,我先走了。”岳三是一句话也不说,还是一意孤行地朝前走……我一见劝不住岳三,就撒腿往前跑去,当我快跑到虎口村的村头,也就是哈尔滨第三电厂的外围大墙那里时,我停住脚步回头望去,就见岳三像个不屈的勇士一样,依然迈着大步向着我这边义无返顾地走着。 看到这里,我赶忙把头别了过来,感觉鼻子是一阵阵地发酸,我快步走向围墙的拐角处,当我绕过围墙的弯处后,我马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公路方向跑去。 我呼哧带喘地跑到公路边,伸手拦了几辆过来的车辆,但都没有停,我只好跑到公路中间截车,赶巧了,正好有一辆在档风玻璃右下角处写有通往哈尔滨字样的大客车开了过来。我怕司机不给停车,就把我头上的大红围巾摘下来,拿在手中,冲着飞驰而来的大客车是不住手的乱舞。 也许是我的舞姿优美,也许是红围巾代表着红灯,就见这辆大客车是慢慢地减速,然后就稳稳地停在了道边上,我是赶紧的跑向道边的这辆客车,当我跑向车头,朝着司机抱拳施礼,表示感谢的时候,就听道对面,在通往三电厂正大门的柏油路上,有个人是边跑边喊:“等——等!” 就见岳三是发疯般的朝公路跑来,我赶紧迎着他跑去,当我刚跑到公路对过,就听那客车司机是紧按喇叭。也许这司机看见跑过来的这个人,满头是伤,还以为是我给打的呢,现在追着来找我算账的。因为岳三怕帽子被跑丢,所以用手拎着帽子朝我这边跑。 我一看岳三离我还有挺长的距离,而且这时的大客车已经开始启动了,正慢慢地要开走了,我赶紧冲着司机大喊:“大哥!求求你了,再等我半分钟……”我是边喊边跑向岳三。当我和岳三差点相撞时,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我顺势把那条大红围脖给他围在脖子上,我也喘着气说:“谢谢三哥!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这句话,我是猛的转身,开始追赶那辆已经驶上公路的大客车。我在车后是拼命地追着、追着……这个司机还真不错,就在他稍稍减速的情况下,我是飞一般地蹿上了这辆已经打开车门的大客车。 上了车后,我赶紧走到司机旁边对他说:“谢谢大哥!我要不是因为穿着这双马靴,就不麻烦您为我减速了,您是好人!”这时司机侧着脸笑着对我说:“看出来了,你也是好伙的!”听司机这么一说,女乘务员也跟着乐了。她是边乐边问我:“老弟呀,你是不是当过兵?当的什么兵种?”我是边往车的尾部走边说:“是的,‘飞虎队’的。”我刚一说完,车上的人都笑了…… 这趟车上的乘客不算多,有不少的空座位,我是在最后的一排座位上坐下。这时,我赶紧往车外看,但是车厢里的窗玻璃上全是霜,因为这辆老式的龙江大客的封闭不好,又加上这几天的气温确实太低,所以车窗上挂满了霜花。也许是为了防风,也许是怕乘客乱开车窗,我这时才注意到,整个车上的窗玻璃的对接处,都用塑料不干胶给粘死了。 我赶紧用指甲盖划着后档风玻璃上的霜,待刮开能有烟盒大小的窗玻璃时,我赶忙将脸贴上去往外看——在寒风中,岳三的整个人的轮廓是越来越小,他木然的站在那里,望着这辆渐渐离他远去的车,久久地站着、站着…… 此时的岳三是,上身穿着黄色的军用棉袄,下身穿着肥肥大大的黄色军裤,脚上穿着军用的大头鞋,脖子上搭着那条都拖到地上了的长长的大红围巾,脑袋上缠满了白花花的绷带,手里拎着那个栽绒的棉军帽。远远地望去,寒风中的岳三就像是一个悲壮的老兵,不!是伤兵,他矗立在北国的冰天雪地之中,一动不动地站着、站着、一直地站着。 他头上缠着的白色绷带,是那么的醒目,那么的刺眼,以至于到最后只能看得到那一个白点儿,我想,那就是岳三。 我把脸离开窗玻璃,转过身坐在座位上,闭起眼睛靠在椅背上,心中默念着——再见了!岳三,再见了!呼兰。 2005年5月8日22点15分卜方 跋 金色的十月,丰收的季节,我的小说集《呼兰河畔的枪声》终于有幸和大家见面了。 这部小说的问世,也了却了积压在我心头长达十五年的不该回忆但又常常记起的那血腥的黑色的不该发生的挥之不去的一段往事。 人的感情是最复杂而又是最单一的,我的“呼兰之行”所留给我的不仅仅是书中所描述的那些忏悔,还有许多就连我自己都没有读懂的东西。世界上最残酷的是人,宇宙间最善良的不是神,上帝造就了你和我,谁又能理解透这大写的“人”。 今年的五月末,也就是该小说刚刚完稿之后,我和小赵开车去了趟呼兰的虎口村。本打算去看一眼久违了的岳三,不巧正赶上修公路,在哈尔滨三电厂的门前架设立交桥,汽车开不过去。打听道时,恰巧有个人说他知道怎么绕道才能进虎口村,我们请他上车后,在他的指引下,开始了艰难的蜗行。 在车上闲谈时,知道这小子是呼兰监狱的看守。我问他认不认识王三,他一口气说出十多个王三,我说都不是。他伸个脖子问,你到底说的是哪个王三。我说王三已经死了十五年了,听完这话,他就一直没敢再说什么。小赵开玩笑的说看来呼兰这地方专产王三呀。我说也许是王三的阴魂不散吧。 也难怪这小子说的不是这个王三,因为按这小子的年龄来讲,那个年代他还穿“开裆裤”呢。 我们是围着一个大炼焦厂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走碎石道,穿荒地里的垄沟,再走玉米割完后满是斜茬子的田野,再穿碎玻璃和焦油子混杂的烂泥小道。哎!简直就不是人走的道,既然已经绕了一个多小时,没办法,硬着头皮也得接着往前走。 小赵气得冲这小子说:“你tmd领的这是什么道?”只听这小子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我们坐‘四轮子’常走这条道。”我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赵回头冲着坐在后座位上的这小子说:“你拿这德国原厂的奥迪跟‘四轮子’比?是不是存心拿我们开心?”这小子是又摇头又摆手。 事已至此,我只好大声说:“都别说了,天都黑了,我们得赶紧走出这鬼地方。”从这小子上车时就17点15分了,这时都快19点了。说心里话,我是无计可施了,已经走出这么远了,不可能再往后退了,我只有听这小子的指点,盲目地往前开。 当我们冲出荒地里的垄沟,往右有一条满是车辙,坑坑洼洼的土路。就在我向右打舵的时候,借着汽车大灯照射,发现左前方有一大片白花花随风舞动的东西,当时也没太在意,只是急着赶路。我沿着这条凹凸不平的土道,努力的控制着方向盘左突右摆的前行着,伴着哗啦哗啦的响声,那一片白影是越来越近。 小赵紧张地问:“这一大片是什么东西?”我也正在纳闷时,这小子说了:“这里是乱坟岗子,全是些无人认领的野鬼孤坟,这里常闹鬼。”真不怪小赵骂他,这小子确实不会说话,都啥时候了,他还往死里吓唬我们。 真是越急越出岔,为了躲避那些大大小小的坟丘子,我们的车陷进了一个深泥坑里,走不动了。小赵和那小子只好下车,又是垫砖头、荒草、树枝子,又是拼命的使劲推,汽车总算是冲出了这是非之地。 简短节说,当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逃”出来,车刚到公路边这小子就说下车,原来,呼兰监狱到了。我和小赵辨别了一下方向,以公路算,我们还得往回开,这离虎口村还有很远的一段路呢。突然间,我有了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在我们往虎口村开的时候,已经是20点了。在车上小赵对我说:“弄了半天,咱俩是专程送这小子上班的。”我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弟呀,你记住!当我们看耍猴的时候,你知道是人耍猴呢还是猴耍人呢?” 但更可气的事还在后面呢。当我们满腔热忱的进了虎口村,眼前的景象全变了,以前我所熟悉的街道、房屋、还有那个大陡坡子,现在连影都找不着了。 经过打听,得知岳三已经不在这住了,据说是去了呼和浩特,听说他和他的老婆也离婚了。哎!世事难测啊。不过,岳三的“家”还在,只是张满了荒草,物是人非,十五年的变化太大了…… 本打算见了岳三好好的叙叙旧,谁成想,呼兰这地方已经装不下他岳三了,真希望我的这个三哥能有所作为。 我和小赵准备开车离开虎口村时,小赵说他的手机找不到了,我问他什么时候发现没的,他说进呼兰时还接过电话呢。他将身里身外、车上车下都找遍了,踪影皆无。 我用手机拨打他的手机号,接通后就是干响无人接听。我俩是竖着耳朵搜寻手机的响声,以为能在哪个角落里出现,可是一无所获。丢是丢了,但还没被人捡走。 天太黑了,走的路又拐弯抹角,根本不好找了。小赵说:“别找了不要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在他举着的打火机上把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大口:“说的对,世界上的东西就是可遇而不可求。开路!” 我们绕出三电厂的围墙,往右拐上了公路(回哈尔滨本应该往左拐,因架设立交桥过不去)。这回说啥也不能走刚才来的那条路了,宁可绕再远的路,哪怕是开到绥化再往哈尔滨返,也决不可能再走那条鬼路。 我们开出能有五公里了,前面出现了几条岔道,我们停车准备打听一下道,然而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荒郊野外,好半天不见过往车辆,行路的人根本没有。 左等右盼,终于过来了一辆摩托车,我们赶紧向他招手,谁知这个主儿放慢车速到我们车旁,然后又猛然加速落荒而逃。 我只好打开急行灯,靠着公路边慢慢地往前滑行。终于从后面开来一辆面包车,车上有不少人,我下车向他们敬礼,他们停车后很热情地给我们指路:“你们走过头了,不过没关系,你们在前面往左拐,顺着道往前开一公里,穿过一个屯子,就上了呼兰通往哈尔滨的公路了,到屯子里你们再问一下别人。”我连声道谢,按照他们指的路往左转,顺着道往前开去。 当我们进了屯子,又发现有几条岔道,正赶上是下弦月,整个的天空像被黑锅罩住了,想问路都找不到人。我和小赵分析,如果往前走,肯定是越走越远,还是往左拐吧。,到前面有亮的地方再好好打听一下往哪走。 好不容易开到亮处,原来是一个废弃了的砖窑。孤零零的破电杆上,一盏老眼昏花的白炽灯似乎在嘲笑着我们。整个屯子,别说人了,就连一声狗叫都很难听到,真是奇怪,难道说这呼兰的狗都让王三给吃绝了? 我们只好又往右拐,颠簸着开出一百多米,往左是一条宽敞的沙石路,别无选择,我只有往这条“康庄大道”上开去。然而好路不长,在车灯的照射下,这条路已经到头了。前面横向着一条林荫小道,往左是坑坑洼洼,往右是凹凸不平。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按键接听:“ hello!哪位神仙?请讲。”原来是我的几个哥们在“汉斯”吃饭,想约我过去喝几杯。我大声说:“你们喝吧,不用等我了,我正在跋涉呢!恐怕一会儿半会儿是跋不出去了……”我关掉手机,努力地寻找着出路。 我往右开了一会儿,这条道是越来越难行,而且是越走越窄。就在我犯愁的时候,左边又冒出了一条道,还很宽。我马上向左打舵,我现在的标准是,也不管道平不平了,只要宽就行。能不宽嘛,开着开着我才发现,原来这是一片荒地,除了割完庄稼剩下的斜茬子,就是阡陌纵横的垄沟。我心想:今天晚上是出不去了。 急得我满头是汗,小赵更是抓耳挠腮。这时我将车停下,把火熄了,大灯也随之灭了。就这样,我俩在车里呆坐着,足足有十多分钟,谁也没说话。小赵想些什么我不知道,我自己就琢磨:看来呼兰这地方是邪了,十五年前我来呼兰,惹出那么大的罗乱;十五年后的今天再来呼兰,又被困在这荒郊野外,难道真的鬼上身了,莫非是王三真的显灵了?如果真是这样,就请三哥给兄弟指一条能够出去的道,拜托了。 想到这里,我将车打着火,打开车大灯,用远光照着漆黑的前方,骑着垄沟探索着前行。这时的小赵,拿起我的手机准备打个电话,忙活了一阵子,他问我:“你的手机没电了?怎么就是拨不出去呢。”我说:“弟呀,你是不是给吓傻了,不开机怎么打呀,刚才我不是关机了嘛。对了!告诉你媳妇一声,就说今天晚上回不去了,陪着我在‘撒哈拉’旅游呢。” 小赵打完电话,冲我说:“我媳妇说了,别说在‘撒哈拉’,就是在‘百幕大’,只要是和你张总在一起,她就放心。”我说:“弟呀,咱俩就是在中国的‘百幕大’转悠呢,明天的报纸也许能登出来,标题就叫傻小子夜闯‘百幕大’。” 借着灯光的远射,我发现在右前方有一片白影在晃动,我想,这下可以看到人家了。一激动,我加大油门,汽车向前猛窜,就好像在大海上冲浪似的,颠波起伏,但后面扬起的不是浪花,而是尘土。由于刮了好几下车底盘,我只好放慢车速。 当我们一点点地驶近那片白影时,我的头皮开始发麻,天哪!转了大半夜,我们又回到了先前的那一大片的乱坟岗子。正在这时,就听小赵是“妈呀”一声,我赶紧停车。再看小赵,就见他是张着嘴,瞪着惊恐的双眼,抬着右手在那哆哆嗦嗦地点着。我心想,这下坏了,真是怕啥啥来呀!小赵肯定是中邪了,恶鬼专缠胆小的人。 我壮着胆用手推了小赵的脑袋一下:“你咋的啦?我可警告你呀,人吓人,能吓人!千万别瞎闹。”只见小赵依然是惊恐万状地指点着:“鬼……鬼……有鬼!”看着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我的心里也开始发毛:“你到底看见什么了?别怕!镇定点。” “有鬼!鬼……真的有鬼!我看见了。”小赵的眼睛盯着车窗外,非常肯定地重着。我问他:“什么样的鬼,长啥样?我怎么没看见。”小赵固执地说着:“是鬼呀!鬼……鬼火……一闪一闪的鬼火……”顺着他的视线,我借着灯光,透过挡风玻璃,仔细地看,除了那些插在坟头上的白色灵幡随风飘舞外,没有什么一闪一闪的鬼火。我怀疑地看着他:“你可说准了,咱哥俩关系一直不错,就是真有鬼,吃了我,也剩不下你,说!到底是真是假。” 看我真的急了,这时的小赵带着哭腔说:“保证是真的,我看见鬼火了,如果骗你,我是全世界揍的!”听他这么一说,恐惧感又袭了上来。我把眼睛揉了又揉,眨了又眨,反复认真地又看了一遍,除了扑扑楞楞的白纸、白布条子以外,还是没有看到他所说的鬼火。我只好把车灯关了,我俩坐在车内、外面的风嗷嗷地叫着。处在荒郊野外的乱坟地里,置身于黑暗笼罩的恐怖世界中,我和我的小赵兄弟在经受着怎样地煎熬? 这时的小赵急切地说:“咱可不能在这不走了,赶紧离开这里吧,太可怕了!开车呀!”听他急切的催促,我将大灯换成近光,这样照射的面能广阔一点。说句心里话,这时我的心情很矛盾,既希望真能发现鬼火,又怕鬼火真的出现。在车缓缓的行进当中,我仍不忘往大大小小的坟头上巡视,但始终没有发现鬼。小赵还一个劲儿地催着:“快开!千万别熄火,快点呀……” 我是边开边想,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所谓的鬼都是人装的。那么小赵所说的这个鬼究竟是个什么怪物呢?我得研究研究,这个鬼到底是什么东西。就在我们的车刚刚开离那一片乱坟岗子,我戛然停车,小赵马上大呼小叫起来:“越怕熄火,偏偏真熄火了,这回我可不下去推车了,真是活见鬼了,你饶了我吧!想办法赶紧把车发动着呀?!” 看他真是吓坏了,我说:“别害怕!不用你推车,我再问你刚才看到的鬼火到底什么样,有多大,什么颜色,走不走动?”他听我又问鬼的事,神情紧张地怏求我:“你就别提这茬了,等回家后我再跟你说,咱还是赶快走吧!”我打断他的话:“回什么家!今天这事我必须弄明白,抓不到鬼,就是死也不走了。” 我坐在车内开始吸烟,随着烟头的忽明忽暗,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赶紧抓过我的手机,开始重拨小赵的手机号。他的手机是一打就通,但还是无人接听。 我让小赵下车去坟地里转一圈,他不解地望着我:“你杀了我吧!吓死人不偿命咋的?我都这样了,你还拿我开涮呢?”我恳切地说:“你听我的没错,哪块出现鬼火,你奔哪去,肯定不白去。”他生气地对我说:“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啦,这里躺着的可全是死人,开玩笑你也得分个时候呀!要去你去,打死我也不去!” 见他铁了心就是不肯去,我只好说:“好吧!不难为你了,看来只能我亲自去了,不过,你可别后悔。”他一见我打开车门真的要去抓鬼,急得他是一把将我的胳膊拽住:“你也不能去!咱们没必要跟鬼治气,万一你被鬼吃了,我他妈冲谁说去。”他的这句话把我给气乐了:“鬼只能吓唬人,鬼不会吃人,放心吧!等我把鬼抓住让你看看它到底长得什么样。”说完这话我是一摔车门,转身朝着那一大片的乱坟岗走去。 没走几步我就开始后悔了,天黑得像墨似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感觉往坟头那边趟着走。如果这时小赵喊我回去的话,那我肯定不装了,可是这小子非但不喊我回去,反而躲在车中一点动静都没有。虽说我的头发开始往起立,但我决不能半途而废,豁出去了,反正人活百岁也是死。 人一旦抱着慷慨赴死的决心去做事,反而什么都不怕了。当我站在大大小小的坟丘当中时,我真的轻松了许多。 我打开手机往小赵的手机时拨号,果然一打就通。我开始竖着耳朵、瞪大眼睛,在整个的坟地里扫描。忙活了半天,也没发现我要找的东西。 我走出坟地,站在那条机耕路上,举着手机,来回地搜索。突然,我发现在路边的一个秃坟上有“鬼火”在发光,而且是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不停地闪烁。我下意识的朝“鬼火”挪动,可当我接近它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我的胆本来就是装出来的,原以为能按我的思路给小赵一个惊喜,谁成想,在这片坟地里所发生的故事,就真的差一丁点要了我的命…… 原来,当我离这个“鬼火”越来越近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怪怪的声音,我以为由于太紧张的原故,或许我的耳朵出现了幻听。可是,就在我高抬腿,轻落脚往它靠近的瞬间,可怕的声音又出现了。伴着“嘿嘿……呀呀……!”的怪笑:“来的好!来的好!我吃了你……来的好!来的好!我吃了你……” 太恐怖了!简直是毛骨悚然,极度的恐惧感令我慌不择路,准确地说应该是慌不择“坟”。这种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这身手不见的黑夜,在这遍布死尸的乱坟岗子里,猛然间的出现,胆小的人说吓死那是太容易了,况且,我的胆也不是很大的。 也许是出于人的一种本能,也许是条件反射,当我听到“来的好!来的好!我吃了你……”时,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快逃。 也许是被吓蒙了,也许是真的傻了。如果逃的话,应该往我停车的方向跑,然而慌乱中,我却奔坟地里面跑去,月黑风高,脚下坑坑包包,再加上又急又怕,一不留神,脚下踩空,我是一头就扎进了刚刚被起走棺材的一个大坟坑中。就在我倒下的同时,我的右太阳穴磕在了坟坑边上的死人墓碑上,接下来的事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当我渐渐地苏醒后,我意识到自己所在的位置时,我是又气又恨又窝火。古人云:“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做为一个想抓鬼的我,英雄没当成,反被弄成了这个模样,真不如就此死了算了,免得丢人现眼,贻笑大方。 我坐在坟坑中,努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我忽然想起,我的手机在我跌落死人坑的刹那间被甩了出去。不行,我得赶快找回来,我开始慢慢地往上爬。 好不容易爬出坟坑,由于刚才的碰撞,我的脑袋疼的厉害,我晕头胀脑地靠坐在墓碑旁边,抬手揉了揉右太阳穴,感觉粘呼呼的。我脱掉外衣,又脱下里边的背心,用我的白背心把脑袋套住,缠一圈,扎了起来。我想这种造型还可以,被外人看见的话,还以为是飞行员呢。 坐在乱坟丛中间,我用打火机照亮,打算找一找我的手机掉到哪里了。但是风太大,火苗一吹就灭,打火机根本派不上用场。我在腰间摸出我的另一部手机,但这部手机早就没电了。我重新开机,利用仅存的一点余电拨通了我刚才丢失的手机号。果然在不远处的一个荒冢上传来了我的手机铃声,我踉踉跄跄地寻声找去。可是,快到声响处时,铃声突然又没了,原来我手中的电话是彻底的没电了。 我只好将没电的手机别回腰间,开始围着这个长满荒草的坟包慢慢地摸索。由于失血的原因,我的眼前一黑,腿一软,身体前倾,一下子就扑在了坟头上。 我是浑身无力,想借此在这多趴一会。歇了几分钟后,就在我往起爬的时候,我的左手突然按在了一个硬东西上面,当我慢慢地抓起来,双手在仔细地一摸,好家伙!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的手机失而复得。到底费不费功夫,鬼才知道呢! 或许是一兴奋,感觉全身又来劲了,我赶紧直起腰,真的想尽快离开这晦气的地方。可是,当我步履蹒跚地走出坟地,又觉着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朋友们,你们想一想,我来这的目的是什么,怎么能稀里糊涂地就走了呢?不行! 我要干的事还没有干呢,我要抓的鬼还没有抓呢,我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不能!所以,我还得要继续抓鬼。 经过了刚才那生与死的考验,经过了与死神零距离的接触,此刻,我的胆量确实大了。我回转身,我又朝坟地里摸去,我就不信邪了,我靠!鬼,你听着,你今天要是不把我给吃了,我今天还真的就跟你没完! 我站在一个最大的坟头之上,双手叉腰,仰望天空。风呼呼地乱刮,也分不清是东西南北风了,说白了,应该算是圈风。别说是皓月了,此刻,夜空中连一颗星星都没有。我怒目圆睁,嘴角使劲往下撇,尽量把自己装扮的凶恶一点。我是左三圈、右两圈地在坟顶上转着,我在看鬼、找鬼、抓鬼。 为了给自己壮胆,我点着一根烟,深一口浅一口地吸着。我看着手中燃烧的烟头,突发奇想:如果鬼这个时候真能冒出来该多好玩,我用烟头上的火跟它比一比,看看谁的火亮、谁的火红、谁的火狠。 说句笑话,就我现在的这身打扮,如果用红外线摄像机录下来的话,别说是被人撞见了,就是鬼见了,也得给活活地吓死——头扎白背心,手举烟头,横眉立目,咬牙切齿,在这阴风呼号的黑夜中,在这魑魅魍魉出没的坟地里,往坟头上一站,嗬!标准的交通警察。呸!简直就是标准的疯子。 我退下坟头,用我的手机往小赵的手机里拨号。这时,我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不管出现什么情况,我都要认真面对,以不变应万变…… 电话打通了,还是没有人接听。我心想,没人接就对了,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接电话,那才是真正遇上鬼了呢。我左手举着手机,右手捂着头上的背心,开始往刚才发现“鬼火”的地方靠拢。 尽管有思想准备,但当先前的鬼叫声再次出现时,我还是有点猝不及防。我镇定了一会儿后,开始接近目标。原来的:“来的好!来的好!我吃了你……来的好!来的好!我吃了你……”这会儿变成了:“大脸猫!大脸猫!我爱吃鱼……大脸猫!大脸猫!我爱吃鱼……”哎!该死的手机彩铃,竟差一点把我葬送在这里。 原来,在我们刚才通过这里时,车陷进泥坑里的时候,小赵和那小子下车推车时,小赵的手机不慎掉落在这儿的。又因为,我们回来时走错了路,鬼使神差地又转回到这里,因此,就上演了这可气可恨而又荒诞的一幕。 当我再提笔写这之后的后记时,现在已经是2006年的5月末了。这本书原打算在2005年的10月出版,因为我忙着办文化公司,开“龙歌龙媚”网站,所以把出书的事给耽误了。在这里我向一直关注着这本书的朋友们,表示深深的歉意,同时向大家汇报一下我最近的一些情况,征得大家的谅解,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2005年10月26日,我听朋友们说,哈尔滨太阳岛正在面向全国征集“第十八届国际雪博会”的主题歌,我作为一个哈尔滨人,也想为美丽的冰城做点贡献,就连夜赶写了《相约雪博会》这首歌。没想到的是,在全国300多首的参赛作品中,一不小心,竟拿了个金奖。整整一个冬天,这首歌曲在著名的旅游圣地“太阳岛”的上空回荡。但愿这首歌能伴着开放的哈尔滨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随着《相约雪博会》的唱响,我又为“彩灯游园会”写了《灯的海洋》,接下来,各大企业的老总们都请我给他们的企业写歌。这个时候,我才真正感觉到忙的滋味。 我的“龙歌龙媚”网站,主要以原创音乐为主,自从3月20日开播以来,更是忙的不亦乐乎。全国各地的原创人才,通过网络纷纷注册加入进来,好作品、好歌手、好评如潮。为了扩大网站的影响,也为了推出我的作品和歌手,我又开办了“乃龙文化传播公司”。我正在筹备举办全省的“龙歌龙媚”网络歌曲大赛,因为哈尔滨是音乐之城,著名的歌唱家、歌手、出自哈尔滨的真是数不胜数,我想通过我们的努力,在“龙歌龙媚”里闯出几匹音乐黑马也是有可能的。 我写的《龙的2008》,就是献给百年奥运的厚礼,但愿这首歌能成为北京2008年奥运会上的主题歌,到时候,咱们北京见。 我的小说因为后记没写完,整天瞎忙,没有时间想这件事,因此给耽误了,有一天朋友们聚会都要看我的书,以为出版了不送人家一本呢,这才想起来,《呼兰河畔的枪声》在北方文艺出版社里整整睡了一年多。王三死了,就是不死也得给气死,因为我答应过他,这本书是我写给他的十五年周年的祭品,我要双手捧着献到他的坟上。失礼了,对不起!三哥,书是晚出了一年,但你的兄弟也没闲着,我正在完成你未尽的事业,我正在为我们的黑土文化尽点绵薄之力。 我的广告公司由于人员的变动,不少业务繁杂,都得重新捋顺。又加上有两家广告公司,同我合作的当中不守信誉,单方面违约,造成很坏的影响,无奈之下,只有通过法院解决。打官司太麻烦了,一拖就是好长时间,又因为我各方面的商务太多,把我弄得疲惫不堪,烦恼透顶,情绪低落到了极点,要想写点东西,根本就静不下心来。 这天,道军约我吃杀猪菜,我说没心情,但他还是硬把我拉到了朝鲜屯的一家饭店。道军是我的好哥们,我俩有二十年的交情,当然是无话不谈,啥事都做,但就是不做坏事。来朝鲜屯的人都是奔狗肉来的,道军知道我不愿吃狗肉,就选了一家杀猪菜,听说这家的生意火,一天能卖两头猪。楼下太乱了,能有五六十人在狂吃海喝,我俩上到了二楼,进了靠街的一个包间。 点了一大桌子菜,反正是猪身上能吃的东西都点全了,要了一铝壶的小烧,估计有一斤多,我提起铝壶对着壶嘴“咚咚咚”地开唱。我以为他会劝我呢,没想到他反而帮我托壶底:“够朋友!这才叫哥们,哪有男人喝酒不用壶的,底朝上,喝光它。” 后记 本应在两年前就该出版的《呼兰河畔的枪声》这部小说,为何拖延到现在,又为什么在出版社里躺了二十多个月?也只能怨我自己没上心,加上一定的历史原因。今天终于付梓问世,也算了却了我的一块心病。 这本书以小说的形式与读者见面,大家会发现书中掺杂了不少的歌词,大有滥竽充数之嫌。关于这一点,我真心的说句“抱歉”!因为这部小说太短了,总觉着对不住大家,想来想去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出此下策,权当是买一送一吧。 不过大家也不要失望,在这些歌曲当中,有不少的获奖作品。有的还拿了国际大奖,像百年奥运的主题歌《龙的2008》……希望读者朋友能够理解我的用心良苦,朋友们的海涵将是对我莫大的鼓舞。 我的下一部长篇言情小说《新鞋是怎样弄破的》,估计年底完稿,届时我会发到都市言情小说上,供大家免费阅读。 在这里我要说的话很多,要感谢的人更多。朱寄鹏、李方元、李建昌、郑宝春等领导,在百忙之中为本书作序、点评;黄明、江一平、唐飚等朋友为本书提字、策划;王振兴、宋玉成、李庭军等同窗为本书的出版、发行更是尽职尽责。 最应该提到的一个人,就是我的夫人刘禹人,没有她的支持和“高压”,读者们也许就看不到《呼兰河畔的枪声》这本书了。就算是能看到,也不知是哪年的事了。在此,我衷心地对她说声“谢谢”!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人要是能活一百年就足矣,不过那得烧多高的香啊?所以,我们每个人要活就要活出质量,快乐每一天。 才疏学浅,狂妄之言、恳请批评斧正。 2007年3月28日于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