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凶猛》 第一章 天潢贵胄 细雨绵绵,娇嫩的荷叶随着微风摇曳。 池塘旁遍种奇花异草,单是花树便有十数株。 一少年身穿绸衣,面容带着几分青涩,凝望着荷叶剑眉微皱。 不时有几个身着青衣小帽的下人在庭院中穿梭,入了月亮门便不由放轻了脚步,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仿佛池塘旁的少年是那择人而噬的妖怪一般。 少年已站了小半个时辰,绸衣肩头沾满了晨露。 一身劲装打扮的消瘦汉子悄声无息的走了过来,撑起油伞看了眼少年的脸色,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三少爷,您大病初愈,染了风寒可不妥,不如咱们。。。改日再观荷?” 消瘦汉子名叫凤七,越王府侍卫头子,四十出头,一条刀疤从眼角延伸到了耳垂之下,满脸横肉。 至于少年,则是越王府三世子秦游,也是越王最宠爱的幼子。 大夏朝越王膝下共三子,均被称为世子,三世子秦游年方十六,无官无职,乃是京都城有名的浪荡子,可谓是人见人恶鬼见鬼嫌,即便是这王府里的下人都对其敬而远之。 看了眼侍卫凤七,秦游自嘲一笑:“那就回屋吧,这身子可娇贵,不能瞎祸害,跟以前可不一样了。” 说完后,秦游走向了屋中。 侍卫凤七望着秦游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几日前三少爷毫无征兆的晕倒后,醒来后便每日说着胡话,什么穿越、五百万、谁妈卖了个皮之类的,也不知道是何意,大夫来了几次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让多喝些烧热的井水,也不知何时才能痊愈。 凤七惆怅,秦游何尝不是,躺在床上恨恨的骂了一声。 “麻辣隔壁!” 凤七的眼底却掠过一丝喜意:“隔壁?三少爷,隔壁是何吃食,小的这就吩咐膳房给您做。” 这也怪不得风七误会,秦游这三天来几乎是不吃不喝,整天换着花样作妖,搞的凤七这位贴身护卫也跟着挨饿,三天饿八顿,这谁受得了。 见到秦游又不吭声了,凤七只得道:“三少爷,大少爷今日班师回朝,晚些便会回府,您看,要不要让下人们布置一番?” 此时的秦游倒也贴合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形象,衣衫不整,一头长发披散着,双目无神盯着房梁,颇有几分狂士之风。 可惜,本朝不兴这个。 大夏以“礼”“孝”治国,男子虽是长发,但却需要扎着笼辫,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那便与大夏国周遭蛮夷无异,若是被监察使遇到,少不了会在朝堂上弹劾一番。 “随便。”秦游坐了起来,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作为一个穿越者,秦游真的很郁闷。 大家都以为穿越好,那是因为好多穿越的都是亚健康的屌丝。 可秦游不是,他是正儿八经的刚刚走上人生巅峰的有志青年。 四年,整整四年,大学的四年时光里,他每日省吃俭用,连女朋友都不敢处上一个,就这么坚持着,每天都选三注特定的双色球彩票号码,足足坚持了四年,眼瞅着中了,眼瞅着兑奖了,眼瞅着喜笑颜开走出兑奖大厅,一辆大卡车突然驶来将他直接撞飞,然后撞在了一台垃圾车上的尾灯上。 临死那一刻,秦游哭了。 本来,他是可以不死的。 被追尾的垃圾车司机是个暴脾气,东北的爷们,一看被追尾了,倒车档一挂,反追回去了。 大卡车司机脾气也不咋地,是个山东大汉,一踩油门,顶上去了。 就这样,两个暴脾气司机你来我往一番,不说俩司机最后谁胜利了,只说夹在中间的秦游,就俩字----稀碎。 稀碎后,秦游就穿越了,穿越到了这么一个越王府中最受宠的浪荡子身上了。 穿越也就穿越吧,没什么不好接受的,问题是这国号为“夏”的国家,不存在于任何历史之中,这就让秦游麻爪了。 人家穿越,可以凭着对历史的了解呼风唤雨鱼肉乡里,可这大夏王朝,秦游是第一次听说。 秦游的眼角湿润了:“我的五百万,我的两室一厅,我的。。。” “您的未过门的妻子刚刚让人捎来口信。”凤七见到秦游郁闷,笑呵呵的打断道:“说是宁死也不嫁于您。” 秦游满面困惑:“穿越或者重生就被退婚,这套路我倒是能理解,问题是。。。你作为我的侍卫,为什么提起我被退婚这事就乐呵呵的?” “这是好事啊,三少爷,龚府之女您不是知道吗,自幼习武身材壮硕,口眼歪斜面如恶鬼,若不是定了娃娃亲,老爷又顾及兵部尚书龚大人颜面,咱们越王府早就悔婚了。”凤七越说越开心:“京中皆知您顽劣不堪人憎鬼恶,现在好了,龚府率先提出悔婚,省的老爷难做,这是顶天的好事。” “那个什么,你看我理解的对不对啊,之前咱嫌弃人家长的磕碜,咬着牙硬挺着没好意思悔婚,然后现在人家嫌我是个人渣,反倒是率先提出悔婚了?” “大体便是如此。” 生无可恋的秦游半晌没说出话来,丑逼配人渣,倒是绝配,可惜,人家看不上。 一主一仆各怀心事,默不作声,谁知此事偌大的宅邸突然响起了铜锣敲击之声,震耳欲聋。 凤七面露喜色:“是大少爷,大少爷回来了。” 一时之间,越王府内下人们忙作一团,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便宜大哥回来了?”秦游脑仁有些隐隐作痛,一些似是而非的记忆若有若无,越是回忆越是模糊。 “三少爷,您快梳洗打扮一番。”说完后,凤七连忙跑到了门外。 虽说这大夏国并存在于秦游所熟知的“历史”当中,可却和其他历史中的朝代有着几分相似,就如同这上下尊卑和跪礼一般。 凤七跪在了台阶外,脑袋都快插裤裆里了,就这姿势,一般瑜伽女主播都做不出来。 “嚯嚯嚯嚯嚯”一阵大笑之声由远至近。 明明是大笑之声,生生让秦游听出了拖拉机脱档的声音。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跨过了门槛,极具侵略性的一双虎目紧紧盯着床边坐着的秦游。 大汉乃是越王长子秦狰,战功赫赫,说是国朝中年将领第一人也不为过。 都是一个爹生的,可秦狰秦游兄弟二人的容貌却是天差地别,当弟弟的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就是身子骨弱了些,再看着秦狰,身长九尺,少说也有两米,虎背熊腰如同黑金刚一般,一身明光铠威风凛凛,两条树墩子似的大粗腿比秦游的腰部还粗。 秦狰铜铃大的双眼盯着自家三弟,目光渐渐温和。 “三弟,大哥回来了。”一把摘掉亮银虎盔,秦狰再次大笑出声,快步走向了秦游。 秦游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只得迎了过去。 秦狰一把搂住秦游:“三弟,快叫两声大哥听听。” 秦游叹了口气,只得叫了声“大哥”。 自己还能怎么样,别说现在,就是在以前没穿越的时候,一个两米多高的壮汉让自己“叫大哥”,自己不也得乖乖听话吗。 秦狰又发出了标志性的拖拉机脱档般的笑声,声震屋宇。 “嚯嚯嚯嚯。” 第二章 贵胄很穷 坐在雕花石桌旁,秦游看了眼自己的便宜老哥,啧啧称奇。 这就是传说中的胳膊上能跑马吧,秦狰也不知道从小吃多少蛋白粉和鸡胸,居然长的这么壮,这要是去工地,一天得赚多少钱。 二人虽是兄弟,可年纪却差了二十多岁,越王秦烈驻守边关,两三年不回京都也是常事,而越王府这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秦狰操持,包括这三弟秦游,秦狰几乎是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给秦游喂大的。 “几日不见,三弟你生的是愈发俊俏了。”秦狰呷了口茶,转头看向一旁垂手而立的凤七:“这几日,可有那不长眼的监察使弹劾我三弟。” “禀大少爷。”凤七低垂着头颅,恭声回道:“这几日三少爷在宅子里每日读书,未离开越王府半步。” “读书?”秦狰眼底掠过一丝莫名之色,望着秦游喃喃道:“大哥知你不善此道,既不愿读书又何苦这般作践自己,读书。。。那是正经人家才做的事。” 秦游一脸无语。 听您这意思,我不正经呗? 穿越后秦游倒是翻看过几本书,不过并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再一个是上厕所的时候不看点东西不习惯。 现在见了秦狰,秦游脑海中的一些记忆渐渐清晰,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越王府三字,听起来何等的贵不可攀,要知道夏朝没有异性王,当今天子就俩亲兄弟,秦老大建立了这国号为“夏”的皇朝登基成了天子,而秦老二开国时病死了,就剩下一个秦老三,也就是秦游的便宜老爹秦烈,是本朝唯一一位王爷。 虽是天潢贵胄,可自家事自家知,如今天下大势早已明朗,大夏的版图也已经扩到了极致,即便是对外用兵,也不过是边境小打小闹般的冲突,朝野内外的关注点都在国内民生这一块。 若说上马平天下,越王秦烈可谓是国朝内当仁不让的第一人,哪怕是长子秦狰,那也是一等一的统军将才。 可若要是论下马安天下,越王府一百多号人加起来认识的字不到五十个,大部分还都是他们自己的名字,人家是满门忠烈,越王府是满门文盲。 早些年天下大乱尘烟四起,越王秦烈常年四处征讨,连当今天子都要敬让几分,所谓的文官,即便是顶了天的各部尚书,在秦烈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可再看如今这几年歌舞升平,便是那小小的七品议事郎都能在朝会上对着越王府指手画脚一番,朝野内外,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如同明镜一般,以文抑武,乃是当今天子默许之事。 越王府日渐式微,说来说去,就是越王府出不了“人才”。 现在这年月,什么叫人才,读书人才能称得上是人才。 光会舞刀弄棒的,以前叫勇士,叫猛士,叫国士,叫冲锋陷阵之才,现在,叫丘八,叫武夫,叫莽汉,叫臭屌丝,只能说是时代不同了。 文官日盛,即便是秦家去主动巴结,那些自诩风骨的文官们,又有谁愿意与其结交,主要也是秦家人这身份太过敏感了。 如今这大夏朝,入朝为官采取的还是举荐制,当今天子倒是想要推行科举的路子广纳民间英才,可遇到的阻力却是不小。 毕竟举荐制对世家那种高门大阀等于是垄断市场了,饭桌就那么大,凳子也是那么多,若是通过科举,这坐在凳子上的人,少不了要有几个非世家出身的寒门子弟。 越王府无可荐人才,府内子弟又没读书的料子,加上秦家扛把子秦烈常年驻守边关,待在京中的长子秦狰又不善巴结,这几年来,越王府在朝中的权柄可以说是每况愈下,几乎让文官们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一提起“读书”二字,兄弟二人俱都沉默不言。 秦游倒不是因为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子而苦恼,而是因为穿越这件事,心中想的是要不要“从了”算了。 秦游突然想起上一世有个哲人说过一句话,“来都来了玩玩呗”,现在看来,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秦游想通了,可秦狰却是心情烦躁。 前几日渭南道水患,天灾必然伴随着人祸,一伙自称天命教的流寇裹挟着难民居然举旗反叛了,别看是只有不足万人疥癞之疾,可朝廷里那些武将们吵破了天,有说三月之内可平叛的,还有说月余既可击溃这伙土鸡瓦狗的,最后这“美差”落到了秦狰的身上,因为秦狰说他过去后放个屁就可以蹦死这群叛军。 由此可见,如今这朝野内外大大小小的将军们是有多闲。 心中烦躁的秦狰看向凤七,心不在焉的问道:“最近这几日,京中可还平静?” “回大少爷的话,府里和三少爷近日倒是无事,只是最近听闻。。。”凤七看了眼秦狰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那兵部尚书恭文华大人也不知道从哪里高价购得了一首诗词佳作,献与天子后,天子龙颜大悦。” 秦狰两条如同蜡笔小新一般的大粗眉紧紧纠在了一起,沉声问道:“恭文华那老狗平日里批复公文都需文吏辅佐,见诗如同见那杀父仇人一般吹胡子瞪眼,何故要寻诗献于天子?” “前日朝会,京中监察使十数人联名弹劾先登骑小校扰民滋事,朝会上吵的不可开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狰面露不解:“此乃小事,在朝会上吵嘴作甚,那些聒噪监察使吃饱了无事可做吗。” “醉翁之意不在酒,礼部尚书趁机提出撤裁一些京卫,文官之中复议者不胜枚举。” “啪”的一声,秦狰一巴掌排在了雕花石桌上:“军中之事,岂是这些酸儒可以指手画脚的。” 看了眼凤七,秦狰又问道:“天子何意?” “大少爷无需动怒。”凤七陪着笑脸说道:“朝堂之上天子并未定夺,不过当夜里,兵部尚书恭文华便寻了首诗词佳作入宫献于天子,天子龙颜大悦,京卫撤裁之事也就束之高阁了。” 要知道这夏朝国都,大城门四座,小城门十六座,有坊七十有八,人口近百万,占地足有七万五千亩地,也就是五十余平方公里,单是人口就近百万,偌大的京都,全靠八大营与宫中禁卫来卫戍。 禁卫拱卫大内,自然是不能撤裁的,那么精简的必是八大营,而这八达营,全归秦狰统辖。 撤裁京卫一事也是老生常谈了,文官提,武将阻,闹来闹去也有两三年了,每隔数月便会有一些文官上奏裁掉些京卫。 不过这最后能够乾纲独断的,也只有天子秦昭一人了。 秦狰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倒是难为恭文华那老狗了,连天子都稀罕的诗词,想来是花了重金搜罗得来。” 一旁默不作声的秦游满脸懵逼。 这皇上听起来。。。不太正经啊。 裁军这么大个事,就因为一首好诗就完事了? 照这么说,自己要是带着《唐诗三百首》穿越过来献给皇上,自己是不是得原地封为太上皇啊? 这么算的话,自己得管自己爹叫啥,总不能各论各的吧? 其实秦游也是有所不知,当今天子喜好诗词歌赋是不假,但是绝对不会因为得了一首好诗而左右朝政,不过是找个台阶罢了,打压军方是没错,可撤裁京卫这事还一时无法决断。 看了眼秦狰的脸色,凤七笑道:“今日倒是还有一事,龚府派人传了话,三少爷那门娃娃亲,龚府不认了,说是早年间的玩笑话,当不得真。” “我三弟没媳妇了?”秦狰一听,又发出了拖拉机脱挡般的笑声,用力一拍秦游肩膀:“这可是顶了天的好事!” 秦游:“。。。” “传闻那恭媛形如虎豹面容狰狞,常人看上一眼都会难以入眠,毁了婚约是好事,大哥倒是要恭喜三弟,可喜可贺,” 秦游苦笑不已。 长的和鬼似的,就这么个丑玩意还退婚了,可想而知自己的名声得臭到什么地步了。 见到秦游模样,秦狰宽慰道:“三弟莫愁,明个我下了值去躺东南二市,多留意留意标致的姑娘们。” “别。”秦游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连忙说道:“大哥您这么忙,天天日理万机的,还是拉倒吧。” 秦狰微微一愣:“李万机是何人?” 秦游已经不想说话了。 你堂堂的越王府大世子,没事多看看书行不行? 第三章 我要高大上 回到卧房内,秦游慢慢也就放宽了心态。 其实自己这穿越后也不算是地狱难度的开局,虽然大哥人缘臭、全家被打压、自己被退婚、名声又不好,可至少。。。自己还活着啊,既然穿了,当个越王府的小世子倒也不错,苟活着吧。 自我安慰一番后,秦游也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秦游日上三竿才起床,没有什么小丫鬟大奶妈美婢之类的侍奉,只有刚耍完石锁满身臭汗的凤七伺候秦游穿衣梳洗。 秦游也是乐天知命之人,不管怎么说,自己好歹也是个世子,当朝皇帝是自己的亲大伯,大哥又是统领京卫的都护大将军,凭这样的身份,带着狗腿子鱼肉鱼肉乡里,调戏调戏大姑娘小媳妇再欺压欺压个良民什么的,应该问题不大。 “今个本少爷心情好,出去转转。”秦游拢了下长马尾,嘿嘿一乐:“走,带你鱼肉鱼肉乡里去。” “三少爷。”凤七一副为难的模样,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后说道:“要不咱明日再去可好?” 秦游不解的问道:“怎么的,黄历上还写今日不宜欺压良民啊?” “这月您的份例钱已经花光了,明日老管家才允许您去账房支取份例钱。” “啥意思?”秦游瞠目结舌,指着自己道:“我,秦游,堂堂的越王府世子,当今圣上至亲至爱的大侄子,居然没钱花?” 在夏朝,王爷就这么一个,物以稀为贵,所以世子并不是单指可以继承爵位的秦家老大秦狰,秦游和他二哥秦麒也都是世子,不过是世子,二世子,三世子的区别罢了。 凤七无奈的点了点头:“您的份例月初就败坏。。。就用光了。” 其实不单单是秦游这位三世子殿下没钱花,而是整个越王府都穷的底儿掉。 还是那句话,整个越王府,从越王秦烈到膳堂厨子,随便点出一个,哪怕是女眷,让他们拎起大刀砍人行,要是让大家想办法赚钱,那还不如他们举起大砍刀自刎。 越王府在京中也是鼎鼎大名,除了秦游外,其他秦家人那是出了名的低调。 低调有很多原因,其中大部分都是因为一个字----穷。 别的有名有姓的人家,夫人生个三胞胎,老爷升迁,孩子满月,流水席那是数日数夜不停歇。 再看越王府,哪个小夫人即便是产下个双眼皮老母猪似的祥瑞,不过就是关起门来核心子弟乐呵乐呵,大少爷打胜仗,还是关起门来核心子弟乐呵乐呵,就算是天子嘉奖,最多是在乐呵乐呵的基础上让下人们一起跟着穷乐呵乐呵。 说来说去,就是因为穷,没钱,囊中羞涩,磕碜! 见到秦游一副苦恼的模样,凤七知道自家少爷最近脑子出了“问题”,似是忘记了许多事,只好再苦口婆心的将府中窘境说了一遍。 “等下。”秦游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喃喃道:“昨天晚上你说兵部尚书恭文华在民间高价购买了一首诗,是吗?” “不错,据说是用了半年的俸禄。” 秦游双眼亮了起来:“七仔,你说要是本少爷也写诗卖钱呢?” 凤七面带困惑:“卖谁?” “兵部尚书啊。” 凤七满脸困惑,喃喃道:“难不成尚书大人最近也摔坏了脑袋?” “算了,想来那家伙也是个穷逼。”秦游挠了挠后脑勺:“那就卖别人吧,现在外面还有人收诗吗,大量收那种,有的话我批发价就能甩。” 噗嗤一声,凤七乐了起来:“三少爷,您越来越爱说玩笑话了。” 秦游已经沉浸在发财的美梦之中了,喜滋滋的说道:“多找些人,一人卖他个几首,找个百八十个的,先赚他一个亿再说。” 凤七不自然的撇了撇嘴,权当什么都没听到。 百八十个。。。小的上哪给您找那么多摔坏脑子的人去? 越王府三少爷叫秦游,不叫穷游,没钱,自然出不了门。 当然,要是不带钱就出门浪的话,那就真的成鱼肉乡里了,秦游还是有着些许底线的。 了解完大夏朝金钱的概念后,秦游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浪荡子,有必要弄俩钱花花了。 在大夏朝,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白银,而一两白银,可以兑换一千文钱,也就是一贯。 这一贯钱可以买一石米,一石等于六十公斤。 秦游现在和凤七俩人加起来,全身上下都凑不出一贯钱,准确的说,是凤七身上有将近一贯钱,秦游身上连根毛都没有。 “诗能卖钱是不。”秦游挠了挠后脑勺:“去给我拿点纸过来,我整几首赶紧卖了换俩钱花花。” “三少爷,您莫说玩笑话了。” 凤七哭笑不得,诗这么高大上的玩意,怎么是能用“整”呢,还有那白纸,这可是得之不易的稀罕物,即便是朝堂上的大人们写公文也是用竹简罢了。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见到秦游又准备“作妖”了,凤七只得说了声是,匆匆跑开了。 过了片刻,凤七拿着竹简跑了过来,秦游也不挑剔,一把抓住了毛笔,刚要写,发现自己不会繁体字。 秦游看向凤七:“你会写字不?” 凤七一脸傲色,微微一笑:“谁会那种下三滥的勾当。” 秦游:“。。。” 他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理直气壮的文盲。 一看凤七指望不上,秦游只能亲自上场了,歪歪扭扭的写了悯农二首。 想了想,秦游又写了首《杏帘在望》。 三首诗写完,秦游吹干了墨迹,将竹简随意的抛给了凤七。 “去,找个地方卖了,有要的话告诉人家,量大优惠,按斤卖,一斤一贯钱,十斤打八折,办理vip的话三十斤赠十斤,附赠本世子的亲笔签名。” 凤七一脸懵逼。 今天他算是长见识了,诗不是作出来的,而是“整”出来的,卖也不是按首,而是按“斤”。 瞅了眼竹简上哈士奇用前爪爬了似的笔迹,凤七只得应了声是。 没办法,他是做下人的只能随着主子胡闹了,尤其是最近这几天,秦游说的好多话他根本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只得半猜半蒙。 就这样,凤七匆匆离开了大宅,临走前还牵了匹快马,准备前往雅人集。 雅人集乃是京城第一大诗社,平日里聚集了不少文人墨客,东家也会不定期将一些佳作刊登出来让文人墨客们赏析品评一二。 坊间传闻,这雅人集的背后东家乃是礼部侍郎赵宽,至于为何这么说,那是因为不少寒门子弟投诗后,用不了几日,赵宽之子赵仲白便会拿着这投过的诗词高谈论阔一番,非说这诗是他自己所作。 其实凤七办这趟差事也是糊弄罢了,雅人集是收诗不假,但也不是什么诗都收的,凤七过去,无非就是把竹简往门口一扔就是了,还得遮着脸,省的给越王府丢人。 至于秦游这诗写的如何,凤七根本没看,因为他不认字,就算认字他也不想看。 不说凤七,单说没钱出去浪的秦游,一时之间百无聊赖,在王府里满哪溜达。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夏国唯一一座亲王府,越王府虽然人丁不兴,占地却足有半坊,南北五百一十米,东西三百八十米,少说也有近三百亩,家里下人多是兵卒,因年纪大或身有残疾提前退役安顿在了府中。 夏国开朝不久,王府之中也没那么多讲究,就说那府中的老管家朱善,原本是跟随越王东征西讨的八品宣节副尉,年纪大腿脚也不灵便了,对内都称为老管家,对外名义上便是长史,至于王府中应有的什么典仪、管领、司牧之类的,就连越王和几个世子都没搞明白是干什么的。 一路走来一路跪,秦游一开始还咋咋呼呼的挥手不让下人们跪拜,最终嗓子都喊哑了,只得作罢。 封建皇权影响下的糟粕,这可不是秦游三两日就可以改掉的。 溜达了多半个时辰后,秦游摸了摸肚子后,嚎了两嗓子,叫来一个下人为其准备吃食。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越王府虽拮据,但是一日三餐还是能供应上的。 食材倒是新鲜,鸽子汤,白米饭,外加两碟小菜,菜肴不多,胜在别致。 秦游扒拉了两口米饭,结果喝汤的时候,噗的一声全吐了。 “靠,有刁民想害本世子!” 旁边端菜的丫鬟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秦游赶紧给净重至少一百八十斤的胖丫鬟拉了起来:“大姐,你别跪那磕头了,地上的青砖都让你磕裂纹了。” 秦游也有点纳闷,王府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这丫鬟是怎么长这么肥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喝水就胖的体质? 胖丫鬟连忙挣脱了秦游的手臂,大饼脸升起一坨红云。 古人观念老旧,男女有别,还好都知道秦游是个什么性子,换了外面直接抓人家未出嫁姑娘的手臂,旁人看到了定会啐上一口。 “以后别动不动就跪下磕头。”秦游指了指鸽子汤问道:“这谁做的,怎么这么苦?” “回三少爷的话,刚刚奴一直在膳房等候,厨子们都是按照平日里那般做法。”胖丫头瞅了瞅秦游,又瞅了瞅鸽子汤,小心翼翼的说道:“三少爷若是嫌苦,吃些藕,脆甜脆甜的。” “不吃藕,吃藕丑。” 秦游微微扫了眼胖丫头。 得,破案了,怪不得你长的这么胖,果然偷吃了,要不然你怎么知道脆甜脆甜的。 秦游根本不在乎这种小事,只是端起茶壶漱了漱口,结果这茶更苦。 胖丫鬟连忙说道:“要不给您换壶茶,还是您要喝点别的?” “想喝的多了,咱这有也行啊。” “您要喝什么,奴婢这就去取。” 秦游翻了个白眼:“野生史莱姆榨汁,府里有啊?” 胖丫鬟一脑袋问号。 擦了擦嘴,秦游一挑眉,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去,上厨房。。。额不,是去膳房拿些盐过来。” 胖丫头离开后,片刻捧着个盐盅跑了回来。 不出秦游所料,这个时代的盐果然是惨目忍睹,放在后世,腌咸菜都没人用这玩意。 秦游一脸嫌弃的将盐盅扒拉到一旁,问道:“咱这就没有精盐或者细盐吗?” “精盐细盐。。。三少爷您说的是沙盐吧?” “沙盐是个什么鬼?” “西境蕃族进贡的沙盐啊,那盐每年不过区区一二石罢了,年前陛下倒是赏赐了府里一些,不过早已让您掉包卖掉了。” “诶呦。”秦游拍了下额头,面露无奈:“钱,自己想办法赚,就连盐也得自己倒腾,这穿越穿的是个什么玩意,少爷我又想我那五百万了。” 第四章 王府的狗都要高贵 雅人集坐落于京都平安坊,用后世的话,那就属于是富人区了。 到了雅人集,凤七绑好了马匹,和拿厕纸似的卷着竹简上了二楼。 雅人集都是青衣折扇的文人墨客,冷不丁来了个黑脸短打装扮的汉子,顿时齐齐望了过去。 随意找了个空桌,凤七要了壶茶,一把将竹简拍在了桌子上,大嗓门呜嗷叫了一嗓子。 “有要诗的没,一贯。。。不要钱。” 凤七原本想着是“卖”来着,后来寻思自己好歹也是个有底线的人,随便找个人把诗“送”了赶紧回去交差吧。 凤七这一嗓子喊过之后,周遭人窃笑不已。 先不说这诗如何,首先这规矩也不是这样的。 想要投诗,先吟上那么一两句,若是佳作,人们自然会围过去赏析品评。 见到周围窃笑,凤七也不在意,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关于投诗,凤七自然不了解里面有这么多弯弯绕,见到茶水上来,随手甩了几个碎钱,相比其他自诩风骨实际上抠抠搜搜的文人墨客,也算的上是出手阔绰了。 别人不知其中门道,小二自然是清楚的,收了碎钱得了好处,低声说道:“这位爷,您倘若投诗,得先来个开门红,吟上那么一两句才是正理儿。” 凤七撇了撇嘴。 老子连字都不认识,吟哪门子诗,骂娘的三字经倒是会的不少。 “哎呀呀,怎的这样麻烦。”凤七灌了口茶,站起身说道:“爷还有事,那这诗便送你了,回家烧火去吧。” 说完后,凤七快步离开了雅人集,上了快马打道回府。 殊不知,小二也是闲来无事,摊开竹简后,轻声念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声音不大,却令旁边老者听的一清二楚。 小二浑然不知,继续念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话音一落,旁边老者唰的一下来到了小二身旁,一把夺过竹简。 “此诗乃是何人所作?”一身华服的老者盯着竹简,喜上眉梢。 低声吟了首《悯农》,又沉浸在了《杏帘在望》之中,老者这一读便是浑然忘我,不由轻吟出声,殊不知,一个相隔甚远的白衣公子不由望了过来。 白衣公子面如冠玉体态轻盈,如水般的眸子掠过一丝异色,不由快步走向了老者,身后还跟着一个生的五大三粗的丫鬟。 白衣公子仿佛有着洁癖,极力不与他人触碰,倒是长的和坐地炮似的胖丫鬟斜着眼睛不断推搡周围人群,引来阵阵腹诽。 来到了老者身边,白衣公子道:“老人家,这诗,可否让学生赏析一二?” 白衣公子的声音十分空灵,明明近在眼前,声音却似远似近。 老者眉头一皱,连忙将竹简塞入怀中:“诗,何诗?” 说完后,老者对小二甩了个眼色,后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端着木盘快步离开了。 见到老者一副防贼的模样看着自己,白衣公子哑然失笑,微微转头,看向了路面上一起绝尘的凤七背影,喃喃道:“夏国,果然如同传闻一般文风鼎盛,此行倒是不虚。” 老者微微一愣:“这位公子,听口音,莫非不是我大夏子民?” 白衣公子并未作答,只是带着胖丫鬟回了本来的座位,让人瞧着,不由觉得少了几分教养。 老者也不气恼,拍了拍怀中竹简,一想到可以回府交差,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老者正是雅人集东家礼部尚书赵府的管家,平日里就会没事坐上一时半晌,若是碰到了佳作,也会想尽办法弄来献于主子用于扬名。 再说凤七,去雅人集糊弄完差事后,回到越王府时只见一片乌烟瘴气,荷塘旁架起了一口大锅,一股苦涩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 而此时的秦游正捏着鼻子拿着蒲扇扇风。 对于秦游这种迷之操作,凤七已经见怪不怪了,随手叫来一个丫鬟问了一嘴,这才知道三少爷是在煮什么所谓的盐。 “哎,三少爷这病情,不止何时才可痊愈。” 挺着个大肚子的老管家朱善走了过来,看了眼凤七,面带忧容:“大少爷早间便上了朝,这眼瞅着过了晌午还未归,想来是那些绝户的监察使又刁难大少爷了。” “平贼得胜归来,监察使何故刁难?” 朱善沉沉叹了口气:“大少爷统辖骁营五千人,辅兵近万,民夫八千,这近三万人去剿那不足万人的流寇,却足足耽误了月余,那监察使岂能放过如此良机,少不得要在陛下面前好好参大少爷一本。” 凤七愤愤不平的叫道:“渭南道水患,路面泥泞不堪,大军如何能不耽误。” “愈加其罪何患无辞,那些绝户的酸腐是什么德行还用老夫言说吗。” 朱善转头望向了正在“玩火”的秦游,眉宇之间满是忧色。 朝内文官一直打压着武将,而自家大少爷又统管着八大营京卫,不在京中还好,回了京,自是成了众矢之的。 老爷镇守边关常年不在京中,大少爷性急如火,每隔几日就遭那监察使弹劾,二少爷又跟着他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傅游历四方,如今家里只剩下一个小少爷,而这小少爷整日却如此的不着调,越王府,难道真的要日渐衰败下去了吗? 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朱善轻声对凤七说道:“在军中时你便是老爷侍卫,是亲近人,待年关老爷回来时,得了空你劝劝老爷,不如入宫和陛下卸了边关的差事,从此以后当个闲散王爷有何不好,何苦在这吃人的朝野中受那鸟气,日后小少爷再闯了祸,老爷也能庇护周全。” 凤七烦躁的踢开了脚下的石子,默不作声。 自己何尝没想过这些事,可若是王爷退了,这大夏的满朝武将可真就没了活路了,不知要被那些文官打压成什么样子。 “成了!”蹲在地上满脸黢黑的秦游转过头,露出了一口小白牙:“从此以后,咱府上哪怕是看门的黄狗那也得吃精。。。额,对,是叫沙盐,就是咱家的狗,平常也得吃沙盐,省的出去配种的时候跌了本少爷的面儿!” 朱善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捂住了秦游的嘴:“三少爷,万万不能再说胡话了,沙盐,那可是陛下和后宫妃子们才有资格食用一些的。 “嘿嘿。”秦游傻乐一声:“这叫什么,叫人不如狗,本少爷就喜欢被别人各种羡慕嫉妒恨的感觉。” 老管家朱善一捂胸口。 王爷英雄一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省心的玩意。 第五章 飞云 议政殿也叫武安宫,乃是大夏百官朝议之处,这国家大大小小的事,十之七八都是在这里有了定论。 议政殿内,文武百官分站两侧。 大夏以右为尊,文官在右,武将在左,两侧最前头的人,时不时四目相对,一个不时翻着白眼撇撇嘴,一个似笑非笑,垂手而立。 翻白眼之人,自是天潢贵胄越王府世子秦狰。 而被秦烈用眼神鄙夷之人,则是百官之首吏部天官上官鄂。 越王府老管家朱善预料的不错,秦狰的确被喷了,被一群风闻奏事的监察使怒喷了小半个时辰。 对于这种小欻欻,身为都护大将军的秦狰自然不会亲自下场。 监察使一喷,年轻一些的武将们就正面刚上了。 当然,武将们文学素养和个人素质都不是太高,不像监察使那样会引经据典,翻来覆去就是各种生动描写人家女性亲戚的各种器官和姿势,栩栩如生,还不带重样的。 夏朝开国不久,这里大部分人都是从龙之臣,未建国开朝的时候就跟着秦昭,加上当今天子生性宽厚大度,朝议也并不如别的朝代或者别的国家有那么多礼仪规矩,臣子们吵架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当然,文官都是双标狗,要是武将吵架,那就叫廷上失仪,要是他们这些文官吵架,这就叫仗义执言了。 “都给朕住嘴。”一直将面容隐藏在珠帘帽的天子秦昭终于开口了。 天子秦昭微微侧头,看了眼站没站样的秦狰,嘴角勾勒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对于这位侄儿,天子秦昭也是无可奈何。 夏朝建国不久,周遭国家该结盟的结盟,不结盟的也被打结盟了,百废待兴,朝野内外应该专注于国内民生,武将们的权利太大了,长久如此,于中央集权不利。 若非如此,秦昭岂会容忍一群跳梁小丑隔三差五的弹劾自己的亲侄儿。 当年越王秦烈前去镇守边关之前,他这位做天子的可是承诺过的,越王府大世子秦狰三世子秦游,只要不是犯下那诛九族的谋反逆罪,他这位做天子的大伯无论如何也要鼎力庇护。 “秦狰虽未按约定之日归来,可行伍之中的事哪有那么些个约定俗成,既已平了叛,众位爱卿也就不必纠结于此了,秦狰平叛之事,无功,亦无过。” 说完后,秦昭扫了眼文官之首上官鄂,后者微微颔首,出班奏道:“老臣,附议。” 诸监察使见到带头大哥妥协了,自然是偃旗息鼓,几个弹劾秦狰的人也退下了,将脑袋压的低低的。 秦狰冷冷哼了一声,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晚上蒙个面抓几个监察使狠狠揍一通出出心中的恶气。 仲裁者皇帝陛下发了话,自然没人再追究此事,接下来,朝臣们则是商议正事,一个是赈灾问题,一个是劝农之事。 这两件事和武将没有任何关系,一个个双眼望着横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数着时间等退朝下班。 赈灾之事,朝廷自有章法,委派大臣去监督便是。 倒是这劝农一事,民部与礼部却争论了起来,吵的面红耳赤。 所谓劝农,是要鼓励农耕之事,农耕乃是顶了天的大事,一般到了这个时节,朝廷会下发一些奖励政策,极为关注。 这种事自然是民部主导,至于礼部,无非就是弄几首劝农诗喊喊口号罢了。 可问题出就出在这“诗”的身上了,往年若是丰收,礼部就会争功,说他们的劝农诗起到了作用。 反之亦然,倘若收成不好,礼部便会说是民部督导不利,总之,礼部必须掺和一下,有功就抢,有过就躲。 民部接连吃了几年亏,如今也是长记性了,说什么都不让礼部参合。 都是读书人,又不是只有你们礼部会作诗,我们民部会喊口号作诗的人才也不少。 一番争论,以秦狰为首的众武将自然乐的看戏,恨不得一人发把兵器看着这群文官血溅五步,总吵吵不动手算个什么事。 一时之间,礼、民二部争执不下。 作为天子的秦老大秦昭微微清了清嗓子,殿内再次恢复平静。 “上官爱卿。”秦昭目光落在了宰相上官鄂的身上:“这劝农诗一事,爱卿有何想法?” 要不说天子也是个老机灵鬼,一看两边人又要他圣心独断,直接把这锅甩给吏部尚书上官鄂身上了。 上官鄂再次出班,微微一笑,目光一转,落在了秦烈身后兵部尚书恭文华的身上,淡淡的说道:“近日耳闻恭大人诗性大增,前几日做了首诗,就连陛下都盛赞不已,不如,今日恭大人就以劝农为题,当庭赋诗一首可好,若是佳作,传召天下岂不是一桩美谈,让世人知我大夏将领们皆是允文允武,上马可平天下,下马亦可安天下。” 秦狰眯起了眼睛,心里连连骂娘。 他就知道,这老王八蛋肯定得日常找茬埋汰一通武将们,果不其然。 想来,对方正是因为前些时日撤裁京卫无果一事耿耿于怀。 大夏国文风日益昌盛,世人尤其喜爱诗文,就说这朝中,凭着一首诗被举荐为官甚至平步青云者不知凡几。 在这大殿之中,谁不知道这些武将们肚子里没二两墨,上官鄂之所以刁难恭文华,一是因为前几日撤裁京卫献诗一事,二,则是想要将今天的事情传出去,让天下知道知道,这些所谓的武将们,连劝农的诗歌都做不出来。 还什么允文允武,他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夏国武将们就是一群臭文盲。 “好了好了。”秦昭见到兵部尚书恭文华下不来台,挥了挥手道:“就不要为难恭卿家了,劝农诗一事,就由礼部负责吧,退朝。” 群臣低头称喏,秦昭率先离开,来到了偏殿后刚要处理公文,一位老太监匆匆走来。 见老太监神色不安,秦昭皱眉问道:“又出了何事?” “骑司秘奏,事关斐国。”老太监将一个小竹筒放在了案几上。 所谓骑司,和明朝的东厂差不多,属于是皇帝的私人狗腿子,不说遍布大夏每个角落,至少这境内十二道发生的一些大事都能尽快呈报到秦昭的面前。 秦昭揉了揉眉心,并没有打开竹筒:“说便是。” 老太监解释道:“这是三天前渭南道骑司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十日前,斐国派遣了使者进入西蛮境内。” 所谓西蛮凉戎,指的是由无数游牧部落组成的国家,虽然国土并不广阔,不过子民从小游猎,可谓是全民皆兵,国民并不崇尚“礼孝”二道,信奉的是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哪怕是建了国,依旧不改掠夺本性,周边国家皆以敌对之。 至于斐国则是汉家四国之一,若论国力,比之大夏强上些许。 秦昭面色微变:“二国边境常年冲突不断,斐国虽然国力强大,可也是百受凉戎其害,为何派遣使者秘密前往凉戎境内?” “尚不知晓,除此之外,渭南道骑司还探到了一则传言,斐国的飞云公主似是离开了斐国国境。”老太监看了眼秦昭的脸色,继续说道:“不过如今天下承平已久,各国国君谁又愿轻启战端呢,依老奴看,便是那斐国与西蛮凉戎休战又如何,倘若两国联合有所不轨,难道就不顾及邻国渔翁得利么。” “话虽如此。。。”秦昭面色莫名的继续说道:“静观其变,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传朕口谕,命秦狰在京中暗中调查飞云公主是否入京,若是查实,莫要打草惊蛇。” 第六章 眼瞎的金主 秦狰回了越王府,心情自然不爽利。 刚刚皇帝内侍跑来,特意交代了一下关于调查斐国公主的事情,虽然这飞云公主入京的可能性很小,但是若真是入了京都,保不齐斐国就和西蛮凉戎议和了,而议和说不定又会联姻,后果不堪设想。 要知从斐国国都前往凉戎金帐,京都是必经之路,传闻这飞云公主非但是当世无双的将领,身手亦是了得,倘若不带随从混入京都想必也是轻而易举,天子让他查一查最近入京的女子,算是防患于未然了。 一想到这事秦狰就头大无比。 京都四门一天天进进出出何止千计,都过去小半个月了,这上哪查去,查你妹妹个妖,好事从来想不到自家人。 心情郁闷的秦狰一进王府就问起了自家三弟秦游在哪。 一听说秦游今天又是架锅又是生火的,秦狰顿时叫来了管家朱善,劈头盖脸一顿骂,然后,从老管家身上搜出了两个金饼子,让朱善送去给秦游作为日常花销。 按照秦狰的想法,秦游在家作妖无非就是因为没钱出去嘚瑟了,三弟天天宅在家里屈得慌,这可怎么行,你说你个当管家的,就眼睁睁的看着老子的三弟在家憋着吗,不知道拿出点私房钱给秦游应应急? 若是以前的秦游,得了钱财必然出去花天酒地一番。 可如今此秦游却非彼秦游了,钱,当然是多多益善,就那么两个金饼子,谁瞧得上。 与其坐吃山空,不如自己创业,毕竟越王府也是入不敷出,要没有当今天子隔三差五的接济一番,下人的薪俸都发不出来,至于那越王府名下的产业,就没有一处是盈利的,全是赔钱货。 穷就是最大的动力,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 穷非但是动力,也是万恶之源,秦游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一连在府里待了半月,集结了以一百八十斤胖丫鬟金珠为首的十多个制盐小团伙,加班加点的精益求精,力求过滤出真正的精盐。 秦游瞎折腾,下人们也只能跟着胡闹,半月后,眼看着囤积了不少精盐,秦游心思活络了起来。 自家吃肯定是够了,剩下那么多卖掉算了,还能整俩钱花花。 当然,平常人家这么干肯定是要杀头的,可秦游知道,自己这么做没有丝毫问题。 便宜老爹虽然在朝中不受待见,可是架不住人家大哥是皇帝老子。 要知道每年年关越王秦烈回京时,要是府里没了用度,隔三差五就会拎着两斤烂橘子进宫,美曰其名是与当今天子共叙兄弟之谊,实际上每次离宫的时候都会顺点名贵字画啥的,第二天就会转手卖了贴补家用。 搞得现在秦烈一进宫,秦家老大也就是皇帝老子立马让太监宫女给偏殿的贵重物品全藏起来,皇帝老子一听秦烈这俩字,心都直抽抽,和防贼似的,以前和敌国开战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对便宜老爹都是如此纵容,秦游想着自己就算卖点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数量也不多,就是贴补贴补家用而已,总比年底让我爹去你家大内偷名贵字画要好吧。 库房门前,眼睛通红的秦游大手一挥,对着一群下人们说道:“少爷我卖了钱,给你们涨工资。” 丫鬟小厮们面面相觑,不是很理解。 涨薪俸,就如今越王府这条件,不扣薪俸他们都烧高香了。 这得亏夏朝没有劳动局,要不然越王府得天天吃官司,下人们的俸禄是一年不如一年。 秦游自然不会解释那么多,回头喊道:“七仔,七仔呢,跑哪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刚刚回府的凤七听见秦游的“呼唤”,顿时如同脱肛的野马一般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少爷,发了,发了发了。”凤七乐的见牙不见眼,一把将身后的包袱扔在了地上:“有人买诗,扬言有多少要多少,这是订金。” 凤七弯腰将包袱解开,只见里面十多个黄橙橙的金饼子,差点没晃瞎秦游的狗眼。 秦游的腰杆直了,挺了挺胸脯,哈哈一笑:“本少爷做的诗,当然值钱了。” 两旁的下人继续日常面面相觑。 三少爷会作诗? 我们是读书少,但是也没这么忽悠人的吧,您要是会作诗,我们还会上天呢。 要么说还是凤七会来事,立马拿出了一大堆空白的竹简,全部堆在了秦游面前:“三少爷,您快再作几首,要是晚了,下次可碰不到这种瞎眼的。。。碰不到这种识货的买主了。” 这事说来也是巧了,原本陪伴秦游左右的凤七早上就被秦狰叫去了,特意交代他一件事,让凤七去平安坊踩点,主要是看看那些监察使晚上下值后回家的路线,准备这几天抽空找几个监察使撒撒邪火。 结果到了平安坊后,正好路过雅人集,凤七却被一个华服老者给老者拦住了,拉到一处无人的地方非说买诗,出手大方,人也爽快,十几个金饼子掏出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凤七立马拿着钱跑了回来,至于踩点的事也忘到了九霄云外。 见到真的有钱赚,秦游抓起毛笔,脑梗一般笔走龙蛇,唰唰唰,又是五首。 “整”完了诗,秦游抬头:“七仔,既然市场有了庞大需求,本少爷这诗,你应该知道怎么卖吧?” “晓得。”凤七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薄利多销,买一赠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游的笑容有些僵硬。 这智商。。。估计在人类范畴内已经没有太多的退化空间了。 “七仔啊,你活这么大都有点对不起哺育你的光合作用。”秦游无奈的挥了挥手:“以后办事多动动脑子,赶紧去吧,价高者得。” “那购诗的老东西非富即贵出手阔气,您就放心交给小的吧。”说完后,凤七不敢耽误,深怕眼瞎的金主跑了,拿着竹简就折了回去。 秦游则是一脸成就感。 剽诗,呵,就剽你们的怎么地,白嫖一时爽,一直白嫖一直爽! 拎着鸟笼子的朱善走了过来,笑眯眯的,大致情况他刚刚在旁边听到了,也由衷的感到开心。 能相中三少爷的诗,啧啧,这年头,眼瞎的可不多了。 “三少爷,日头不错,您也好几天没出去逛逛了,要不要老奴让人备马,您出去转一转?” “那是必须的啊。”有了钱,秦游底气也足了,乐道:“正好,去柳河边的窑。。。不是,是去柳河边摇摇胳膊晃晃腿,锻炼锻炼身体嘛,是吧。” 老管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笑而不语。 要问这京城最大的销金窟,那自然是柳河边上的花船,当然,也有人管那地方叫窑子的。 年轻那会,老管家也没事上去伸伸胳膊抻抻腿啥的。 “不过得等七仔回来再一起去。”秦游上一世被大卡车和垃圾车怼出后遗症了,人的身体太脆弱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天降横祸。 他心里也清楚,整个京城里谁若是提起秦三少,那必须竖起大拇指,然后狠狠的啐上一口,再嚷嚷一声“论祸害我只服秦三少”。 可以这么说,秦游的名声都臭大街了,他怕出去挨打。 凤七好歹是持证上岗的护卫,身手不俗,秦游想着还是带着护卫出门好点,要不然容易被人民群众活活圈踢踢死。 等了小半个时辰,凤七又抗回俩大包袱,里面全是金饼子,秦游二话不说,见者有份,给老管家和几个下人一人分了一个,然后拎着俩大包袱带着凤七离开了越王府。 望着秦游离开的背影,老管家痛呼了两声败家子,然后以极不符合年龄的速度将几个懵逼下人怀里的金饼子全都夺了下来。 第七章 刁民 越王府也坐落于“富人区”中,靠近皇城,周边自然是热闹非凡。 出了平安坊,又分南北二市,南市,除了酒肆茶馆,多是些“奢饰品”专卖店,绫罗绸缎或者胭脂瓷器等等,北市,喧闹异常,充斥着赌档勾栏瓦舍之处。 来到南市逛了片刻,秦游有些索然无味了起来。 他是真想接解地气深入了解一下人民群众,可人们一见到他,仿佛见了瘟神一般避之不及。 究其原因,自是秦游腰间的虎纹吊坠的缘故。 在南市溜达的,招子都亮,不认识秦游,却知道象征越王府三位世子身份的虎纹坠,而越王府里天天出来丢人现眼的,除了那浪荡子秦游外还有谁。 这种鸟人,还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吧。 越是有人避着,秦游越是愿意往扎堆的地方凑,不知不觉间,居然来到了雅人集外。 望着这雕梁画栋的二层小楼,秦游呵呵一笑。 “走,上去瞅瞅。” “三少爷,那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去的地方,乌烟瘴气的,再污了您的眼。”话是这么说,凤七却跳下了马,和抱娃娃似的将马上的秦游接了下来。 跳到地上,秦游揉了揉自己的腰和屁股。 他骑的马乃是名驹,头上三把火,脸有点像是加长plus版的哈士奇,名曰逐月骓,性格温和乖巧,是秦狰低价从凉戎黑奴那“抢”来的,花了四个大嘴巴子。 马倒是好马,但是骑着不太得劲,这一路骑来也是让秦游难受至极,有点摩蛋。 上了二楼,秦楚找了个靠边的地方坐下,一拍桌子,学着电视中的模样喊道:“小二,上酒,再来五斤牛肉。” 这一声嚎,顿时让秦游成为了二楼中最靓的仔,所有人都望了过去。 角落里,一白衣公子转头望去,旁边的胖丫鬟指了指凤七悄声道:“主子,就是那消瘦汉子,接连两次将诗卖于了此处的东家。” 白衣公子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了咋咋呼呼的秦游身上:“看那汉子行走坐卧带着几分行伍之风,想来只是护卫,而作诗的人,应当是他身旁的少年人,不过。。。观其模样,又不似是那能做出旷世佳作之人,再者,未免太过年幼。” “要不我去问问?” “不必,先看热闹。” “热闹?” 白衣公子扫了眼屋内对着秦游面露厌恶之色的读书人们,笑而不语。 雅人集是文人墨客聚集之地,不是酒肆,哪来的牛肉,不过就是一些茶点罢了。 哪怕就是上好的茶点,秦游也是吃不太惯,听凤七说寻不到那高价购诗的华服老者后,觉得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谁知秦游刚起身,一声突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呦,这不是秦兄吗。”一个面容苍白的锦衣青年阴阳怪气的说道:“许久不见,秦兄来此处,是又想着为坊间增添笑柄吗。” 开口之人年约二十,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浑身没有丁点精气神可言,一把折扇倒是造价不菲,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 秦游挑了挑眉,看向面露怒色的凤七。 凤七低声说道:“三少爷莫怒,此人是礼部侍郎之子赵仲白,其兄是大理寺主簿,最近因为劝农以及祭祀之事礼部权柄甚重,先忍他几日,过几日小的踩好了点咱再下黑手。” 整个京城,想拿越王府刷名望的人太多太多了,如同过江之鲫一般,不说那些诗礼传家的世家豪门,就是民间的文人墨客都迫切的希望见到秦游正面刚一下,仿佛不怼他一下大家就不知道文人的傲骨似的。 这年头,想出人头地就得先出名,而拿掌控军权的越王府刷名望,那绝对算得上是捷径之一了。 要是被越王府的人揍了一顿,少不得会传出个不畏强权的名声。 当然,以赵仲白侍郎之子的家世,自然不需要挨顿揍或者挨顿骂来刷名望,破鞋万人骂,破鼓万人捶,他不需要走寻常路去挨骂,他只需要骂秦游就可以了,他有这个资本。 “哦,不能得罪啊。”秦游大失所望,他还以为穿越福利之装逼打脸的时刻到了,感情还得继续夹着尾巴做人,早知道就不来这了,还是在南市继续招摇过市爽,大家一见他就和躲瘟疫似的,非常有成就感了。 见到秦游不动怒,凤七微微一愣,原本以为按照秦游的脾气早就翻桌子了。 不只是凤七意外,赵仲白也是如此。 两年前,他就曾和秦游大打出手过,最后二人都闹到了御前,就是因为如此,他也在皇帝面前小小露了把脸刷了下存在感。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渡自绝人,秦游一副低头顺目的模样,赵仲白却主动凑了上来。 “秦兄,此地乃是我等读书人切磋文采之地,难不成你是要来斗诗?” “斗诗?”秦游抬起头,双眼一亮:“有钱赢没?” 话音一落,众人讥笑出声,尤其是赵仲白,笑的最为夸张。 “堂堂越王府世子,居然开口闭口都是那铜臭之物,是了,愚弟想了起来,前几日大世子班师回朝延误了时辰,据说是被陛下罚了两月俸禄。”赵仲白似笑非笑道:“原本以为是坊间传闻,现在看来,空穴来风必有因,若是越王府揭不开锅,愚弟倒是可以慷慨解囊一番,如何?” 秦游看向凤七,无奈的问道:“不尼玛说是阶级森严吗,这满屋子的人都在笑,咱这越王府的招牌也太弱了吧。” 凤七面露尴尬之色。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升斗小民自然不敢大放厥词,可在座的这些人都是官宦子弟,即便没有官职,那也都是读书人,现在朝野内外的读书人都拿越王府和众多武官们刷名望,也只能忍着了,总不能给这群人挨个揍一顿然后给雅人集点了吧。 见到秦游不回嘴,赵仲白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想不到几月不见这秦游还学会了隐忍。 不过对他来说,回不回嘴都无所谓。 “雅人集乃是我辈聚集之地,若世子殿下不想斗诗,那也只好烦请离开了。” 说完后,赵仲白故意提高了音量,讥笑道:“不过想来也是,天下谁人不知越王是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莽夫,三世子亦是如此吧,雅人集,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要去,还是去蕃馆吧。” “你找死!”凤七豁然而起,双眼之中满是杀意。 角落里的白衣公子面色莫名,低声道:“世人皆知越王秦烈威名赫赫,便是父皇都忌惮三分,想不到,在这夏国国内,越王府的世子居然会被这些读书人如此欺辱。” 胖丫头呲牙一笑:“这对咱们是好事呀,传言夏国文武不和,就是国内的读书人都对越王府的几位世子不耻,看来传言是真的。” 此时屋内众人窃窃私语,觉得赵仲白这话有些过了。 赵仲白口中的“蕃馆”,乃是礼部下设接待各国使宾之处,其中大多都是蛮夷,平日里吃饱喝足后最喜赤膊摔跤。 即便是坊间百姓,提起这些蛮夷都是一脸鄙夷之色。 赵仲白这一番话,等于骂秦游是野蛮人。 如果单单如此的话也就算了,问题是这小子还辱骂了一下越王秦烈,这就没办法让凤七忍了。 “小子。”凤七面色渐冷,粗糙有力的手掌按住了刀柄:“你无官无职,胆敢妄自议论越王,老子便是在此将你枭首也是无罪!” 到底是被酒色倒空了身体的富家子,赵仲白吓了一跳,接连后退了几步,后腰撞在了桌子上打翻了上面的酒水,十分狼狈。 老虎永远是老虎,并不会因为伪装成橘猫就真的成橘猫了。 一把环首刀不知砍翻多少蛮夷的凤七,那是真正在沙场纵横的杀才,目光一扫,众多宾客无人敢与其对视。 “便是你有官身,辱我家王爷和世子殿下,老子亦不可能绕你性命。” 话音一落,凤七向前向前踏出一步,双眼赤红。 赵仲白内心慌的一逼,不停吞咽着口水,眼看着凤七逼来,顿时喊道:“你敢,这几日我已成为了雅人集诗魁,佳作连连,恰逢今日小朝会,家父已为我举荐官职,说不定此时宫内已经准备了榜文赐我官身,你伤了我,便是越王也无法保你周全!” 凤七冷哼一声,缓缓抽出了绽放着寒芒的环首刀。 眼看着刀刃出窍,一条稍显稚嫩的胳膊拦在了凤七的面前。 “打架,不需要用刀的。”秦游冲着凤七笑着摇了摇头。 凤七满面不甘:“可这小子辱。。。” 没等凤七说完,秦游突然转过身,目眦欲裂,冲着赵仲白喊道:“什么,你敢骂我老爹是老扒灰?” 话音一落,秦游突然冲了出去,一记教科书般的高鞭腿抽向了赵仲白的面门。 凤七一捂脸。 三少爷他。。。是越来越没底线了,打就打呗,你带上老爷做什么? 谁也没想到,秦游说动手就动手。 角落里白衣公子轻声笑道:“果然有热闹可看。” 第八章 谁打我家三弟 议政殿中,带着珠帘玉冠的天子开怀大笑。 见到皇帝都乐了,群臣无不交口称赞。 贴身伺候天子的老太监依旧掐着尖声的声音朗诵着《悯农诗》。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老太监念完几首诗过后,秦老大抚须微笑:“佳作,难得的佳作,更难得的是,佳作连连,赵卿家,你养了个好儿子,朕是羡慕的紧呐。” 被唤做赵卿家的正是礼部侍郎赵宽,赵宽如同吃了蜜一般,恨不得马上给自己的儿子带到群臣面前好好露露脸。 礼部尚书安之峰与赵宽私交颇好,趁热打铁道:“陛下,赵侍郎之子老臣见过数次,此子谦逊有礼,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更难得的是,品性也是一等一的好,正值朝廷广纳英才,既如此,不如赐此子一个九品观政郎的官职,稍加历练几年,必然是栋梁之才。” “不错,朕准了。”秦老大微微颔首,转头看向老太监。 老太监会意,连忙拿出了纸张放在了案牍前。 赵宽眉开眼笑,连忙朗声说道:“谢陛下隆恩,犬子仲白,字佳器。” “仲白?”秦老大眉头一挑,似是想起了什么,喃喃道:“似曾听过,耳熟。” 一旁的老太监连忙附耳低声说了几句,秦老大哑然失笑,下意识看向了下侧昏昏欲睡的秦狰。 两年前,秦老大见过赵仲白,当时这小子让秦游削的都六亲不认了,也是因为口角二人大打出手闹到了御前,不过最后大事化小不了了之了。 “赵仲白,字佳器,佳器,好字,得了空,领到朕面前考校一番罢。” 秦老大说完后,赵宽心花怒放,谁知眼看着皇帝就要落笔了,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 老太监花白的眉头一挑,快步迎了过去。 老太监是皇帝近侍,名唤白千,除了宫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外,皇帝的私人狗腿子们也就是骑司也归他掌管。 一老一少两个太监耳语了一阵后,秦老大面露不喜,高声问道:“何事?” 白千面露难色,匆忙跑了回去,低声道:“礼部侍郎赵宽之子赵仲白,被打了。” “什么?”秦老大面露愠色:“光天化日之下,何人行凶?” “越。。。越王府三世子秦游。” 天子微微一愣,没等开口,一声怒吼,坐在软垫上的秦烈豁然而起:“谁他娘的敢打我三弟!” 老太监白千一脸懵逼。 大世子殿下,您是不是对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根本性的误解,是您弟弟打别人才对啊。 秦老大内心无比郁闷。 他很喜欢诗词,所以也很喜欢礼部侍郎赵宽之子赵仲白,要不然也不会钦赐官身。 尤其是其中的《悯农》,若是传召天下的话,世林定然会感受他这个皇帝老子对农人们深情的爱护之意。 谁知,这位做出《悯农》的大才子居然被削了,而且还是被自己的侄儿削了,最重要的是,这是第二次被削了。 上一次,这俩人就因为互殴的事闹到了御前。 五个手指头还有长有短,秦老大看起来是各打五十大板,实际上还是偏袒秦游的。 可这次不同,赵仲白佳作连连,如今在士林之中已经小有薄名,若是再像以往那般,外面少不得要传出天子纵容皇家子弟的传言。 可要真处罚了秦游,不说这孩子会如何,那秦狰肯定会闹翻天的。 秦老大左右为难,下面的文官们却炸了。 一听说秦游给新出炉的大才子揍了,文官们哪还坐得住,今天敢揍侍郎之子,保不齐明天就会揍自家孩子,这怎么能行。 一时之间,文武们又吵了起来。 秦老大被吵的脑仁疼,一拍案几,沉声道:“都住嘴。” 群臣偃旗息鼓,秦老大看向老太监白千,道:“秦游为何殴打赵侍郎之子?” 秦狰满脸不乐意了,出声“提醒”道:“陛下,是赵宽的儿子打我三弟,京都城里谁人不知,我三弟天性纯良不喜与人争斗,苦主肯定是我三弟!” 文官齐齐露出鄙夷之色,这底线都深不可测了,要是你三弟都天性纯良,那边境掠夺成性的蛮夷都能立地成佛了。 “在雅人集诗社中,越王府三世子秦游与赵仲白发生口角,也不知道是如何闹的,秦游突然。。。”在秦狰的逼视下,老太监生生改了台词:“两个人突然就打了起来。” “赵仲白被伤的如何?” 秦老大心里清楚,整个大夏国,没人敢对越王府世子拳脚相向,想来,肯定是那秦游主动动手,说不定赵仲白都没敢还手。 两年前就是,秦游骑赵仲白脸上这顿王八拳,据说苦主在家足足养了月余才痊愈。 “赵侍郎之子伤的倒是不重,被秦世子一脚踹下了雅人集,只是。。。” 所有人都懵了,雅人集是个小二楼,直接一脚从二楼踹下去,这还叫伤的不重? 秦老大瞪了一眼老太监:“吞吞吐吐做什么,一口气说完,只是什么。” “只是其他人伤的颇重。” “还有其他人参与?” “大约十余人,全部。。。全部被秦世子揍了个遍,秦世子还说。。。还说什么喷子面前人人平等,一个键盘侠都不放过,也不知是何意。” 秦老倒吸了一口凉气,群臣目瞪口呆,只有秦狰喜笑颜开,冲着身后的武将们一顿挤眉弄眼,仿佛在说“怎么样我老弟猛不猛,一个削十多个,像不像年轻时候的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一群傻了吧唧的武将们纷纷竖起大拇指,一副你老秦家后继有人的欣慰模样。 “陛下!”赵宽委屈巴巴的说道:“天下承平已久,何时发生过如此骇人耸闻之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雅人集乃是文人聚集之地,秦游虽是世子,却也不能如此恣意妄为,若不严惩,岂不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吗。” 赵宽暗暗观察着秦老大的脸色,只要后者微微松口,他马上提议让大理寺拿人。 天子血脉不兴,国朝也就没有什么类似于宗人府的机构,司职刑律的只有大理寺。 秦老大捏着眉头默默叹了口气。 这秦游还真不是个省心的玩意,打人不是不行,可你倒是学学你大哥啊,好歹踩好了点,趁着月黑逢高再套个麻袋,事后一推二五六,这多好。 “放屁!”秦狰怒目而视:“游儿今年才多大,一个人打十多个?” 秦狰这么一提,秦老大也觉得不太对劲。 秦游他见过,弱不禁风的模样,别说打十多个读书人了,就是杀十只鸡都够呛。 秦老大微微看了眼身旁的老太监,后者轻声道:“下面的人已经再三询问过骑司,确实如此。” “奇哉怪哉。”秦老大思考了片刻,无奈道:“若是小辈间的胡闹,惩戒一番吧。” “陛下!”赵宽都快哭了,自己儿子从二楼被踹下来的,这尼玛是胡闹吗,这是要人命啊。 “陛下。”赵宽挤出了几滴眼泪:“仲白从小与人为善,平日里谦和有礼,只知待在家中读书,这平白就遭受了这无妄之灾,请陛下给老臣做主。” 几个文臣互相打了个眼色,刚要准备施压,突然发现上官鄂冷冷的望了过来。 这些文臣们心里一激灵,不敢再有所动作。 上官鄂微微松了口气,他真怕文臣们主动掺和这件事。 平常打压越王,那是因为陛下默许,自己不率领文臣打压,陛下自然会让别人来做,可拿着人家孩子说事,尤其是越王的逆鳞秦游,这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越王虽不在京中,可还有个大世子秦狰,如果秦游真的被怎么样了,自己就是晚上回家后秦狰突然蹦出来一刀砍死自己都不稀奇。 得罪越王,陛下自然会保自己,若是整了秦游,整个大夏谁都护不了自己周全,这一点,上官鄂心里比谁都清楚。 你礼部侍郎之子算个屁,你那倒霉孩子还能顶替越王镇守边关不成? 上官鄂虽然是百官之首,不过文官之间并不是特别团结,赵宽隶属礼部,礼部自然是上下同心,率先发难的便是礼部尚书安之峰,其他几个大佬也跪倒在地请天子主持公道。 秦老大这皇帝当的也是憋屈,一会看看群情激奋的文官,一会又看看臭不要脸的秦狰,最终只能无力的挥了挥手:“命骑司将二人带来吧,孰是孰非,朕自然查个明白。” 白千躬身唱了声“喏”后,快步走出了大殿。 第九章 御前 雅人集中,凤七目瞪口呆,望着一地哭爹喊娘的读书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没想过,自家三少爷这么“猛”。 记忆中的三少爷,也会打人,不过就是连抓带挠一番,逼急了也会上去咬两口。 像今天这种以为各种奇怪的姿势痛殴其他人,凤七还是第一次看到。 气喘吁吁的秦游掐着腰破口大骂:“斗诗,斗尼玛的诗,少爷我是世子,谁有功夫和你们斗诗,下次再敢逼逼赖赖,见一次揍一次!” 秦游上一世虽然是大学生,不过却是国防大学的大学生,学习不咋地,十六动擒敌拳却是打的贼溜。 至于这些所谓的读书人,无非就是一群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重度亚健康罢了,加上顾忌他世子的身份,哪还敢还手。 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数十名身后插着靠旗的骑士赶来,未等马停就跳了下来,随即将整个雅人集都围的水泄不通。 其中一个白脸汉子匆匆跑上了二楼,环视一圈,最终微微扫了眼凤七。 估计在这家伙的眼里,应该是侍卫凤七将这些读书人放倒的。 但是天地良心,凤七真的没动手,他想动手来着,不过不是打人,是想拦着秦游,他是死活没想到,自家三少爷发起疯来这么可怕,一边打人还一边吐口水,和疯狗似的。 “三世子殿下。”白脸汉子微微一拱手,低头道:“陛下口谕,马上入宫,不得耽误。” 秦游倒是知道这些是皇帝的密探骑司,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会闹到皇帝那去。 凤七似乎是看出了秦游的困惑,弯腰低声道:“骑司乃是陛下鹰犬,遍布京城,以飞鸽传达信息,三少爷无须担心,到了殿上,大少爷自会为您撑腰,若是有差池,您便说是小的动的手就是了。” 秦游挠了后脑勺,转头看向白脸汉子:“狗腿子叔。。。额不是,鹰犬叔叔你好,那个赵仲白骂我爹是老扒灰,你给评评理,我能不揍他吗。” 白脸汉子:“。。。” 他不是太明白老扒灰是什么意思。 “不是,鹰犬叔叔您可得调查清楚啊,真的是他们先骂人先动手的,你看。”秦游一指满屋子躺地上哀嚎的读书人们:“他们都是人证。” 带领骑司的白脸汉子也是哭笑不得,你让这些挨揍的苦主给你当人证,是你傻还是他们傻? 秦游也觉得自己这么说有点扯,目光落在了角落的白衣书生和身旁丫鬟这二人身上,双眼一亮:“他们没挨打,他们可以给我作证。” 凤七则是眯着眼望向白衣公子,面色莫名。 刚刚自家三少爷行凶时,这白衣公子主仆二人如同穿花蝴蝶一般,二楼一片狼藉,二人身上却丝尘不染,常人碰到了这事早就溜之大吉了,这二人可好,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也不知是何来路。 白脸汉子只是负责拿人,事实如何与他无关,本想着赶紧将人带回去,谁知那白衣公子却走了过来,笑吟吟的说道:“三世子说的不错,学生听的清楚,是有人出言不逊在先。” 秦游看了眼唇红齿白的白衣公子,一拱手道:“感谢这位娘炮兄仗义执言,就是如此,他们先骂人先动手,我是正当防卫。” 白脸汉子苦笑道:“世子殿下,小的只是奉命将您和涉事之人带到御前,并不负责调查其中原委。” “靠。”秦游翻了个白眼:“那你跑这来装什么大尾巴狼,本少爷还以为你是查案的。” 白脸汉子:“。。。” “去就去,正好让陛下给我评评理,骂我爹不说,还上赶着拿脸怼我拳头,咱大夏朝还有没有王法了。”擦了擦拳头上的血迹,秦游给了白脸汉子一个后脑勺,和凯旋的大将军似的,挺着胸膛下了二楼。 就这样,秦游和半死不活的赵仲白被带走了,骑司全部离开后,看热闹的人们也就散去,只有楼上那名白衣公子和大胖丫鬟留在原地。 大胖丫鬟呲着两颗大门牙乐道:“当街殴打这么多读书人,看来那位疯狗一样的世子肯定会被严惩。” “不见得。”白衣公子脸上带着几分兴趣,微微摇了摇头。 “您还不知道吗,夏朝天子对待读书人可是优待的紧,就算是天子,要是不给个说法,读书人可会闹起来的。” 白衣公子笑而不语,一甩折扇,背着手离开了。 再说秦游,他倒是没想到,刚穿越过来没两天就能见到皇帝老子了。 骑着快马一路疾驰,不消片刻就进入了皇宫之中。 上一世,秦游好歹也是去过紫禁城的人,大夏的皇宫对他来说不过是洒洒水罢了,规模可能连紫禁城的三分之二都到不了。 除了秦游,还有苦主赵仲白。 原本赵仲白是真的被秦游打怕了,一个鞭腿差点没将他脑浆子抽出来,又是一个侧踹,直接将他从雅人集的二楼踹到街面上,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当时躺在地上的赵仲白一直闭眼装死来着,他怕秦游真的要了他的小命。 不过一听骑司的人来了,而且还要面圣,赵仲白顿时活了过来。 这是陛下要为他主持公道哇! 一听说要入宫,他是耳朵也不鸣了,腿也不瘸了,一口气都能挨好几个侧踹腿了。 议政殿中,秦老大不时呷一口茶,心中也有了决计。 越王府大世子秦狰那是铁打的身子,让文官怎么祸害都行,这小子也会理解自己的苦心。 可三世子秦游不行,他还是个孩子啊,不管如何,这小子必须保下来,大不了,给那苦主赵仲白一个八品官身,这赵仲白也是难得一见的少年俊杰,也不算辱没了人家的才学。 骑司很快将俩人带了进来,一个昂首挺胸,唇红齿白,干净利索,一个埋埋汰汰鼻青脸肿浑身全是脚印子,门牙还有点松动。 秦老大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期望不已的才子,形象属实不咋地啊,怎么越看越像蟊贼呢。 反倒是自家侄儿秦游,几月不见,倒是有了几分精气神,抬头挺胸的样子,就好像成了状元一般。 赵仲白一眼就看到了赵宽,见到父亲对自己打了个眼色,顿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陛下,请给小民做主!” 叩首三次,赵仲白哭的稀里哗啦,长跪不起。 再看秦游,一甩长袖,落落大方的跪倒在地,声音清脆:“吾皇万岁万万岁,祝陛下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千秋万载一统天下。” 文官们嘴巴一个个裂的老大,秦老大也是愣住了。 大家何曾见过这种花活。 舔嘛,谁不舔,不舔哪来的加官进爵平步青云。 问题是大家舔的都贼含蓄,犹抱琵琶半遮面那种。 你这直接扒了裤衩子上来就开舔,太尼玛直白了吧,好歹来个前戏啊。 秦狰也懵了。 这都谁教的,一套一套的? 秦老大愣了足足半晌,随即嘴角勾勒出了一丝微笑:“人生百年何来万岁,数月不见,你这孩子怎变的如此油嘴滑舌。” 这也就是自家侄儿吧,换了别人这么舔,秦老大早就提起裤子怒斥一声“谄媚之徒”了。 不过还真说,这一通舔,挺别出心裁的。 秦老大随意的挥了挥手:“地上凉,起身,在朕的面前,无需多。。。” 旁边的老太监白千轻声咳了一下,秦老大这才意识到百官还在。 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秦老大也不好说“赐座”了,坐直了身体,朗声问道:“秦游,朕问你,为何在雅人集与人互殴。” 秦狰内心里给皇帝大伯点了个赞。 要不说人家能做皇帝呢,看这水平,互殴,直接定性了。 文官们都是人精,心底狠狠啐了一口。 互殴? 一个走路一瘸一拐门牙都快掉了,满身都是脚印子,另一个走路生风脸上一块泥都没有,您管这叫互殴,那要是单方面殴打的话,现在赵仲白只能剩下骨头渣子了吧? “回陛下的话。”秦游毕恭毕敬的说道:“非是互殴。” 秦老大面容一滞。 看来这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脑子不灵光。 “是他打侄儿!”秦游一指脑瓜子杵地上的赵仲白,道:“他先辱骂侄儿,说家父是老扒灰,侄儿与其理论,他推侄儿,侄儿见他们虽然人多势众,可他们辱骂的是家父,岂能放任他们,便于他们私斗了起来,请陛下秉公处理,侄儿受着就是了,但是侄儿绝不认错,辱骂家中长辈,侄儿还是见一次打一次,谁都不行辱我家中长辈。” “好孩子!” 兵部尚书恭文华一拍双掌,喝了声彩后,其他武将纷纷叫好。 “此子虽小,却有着男儿十足血气,不错。” “若是对辱家中长辈者不闻不问,当什么男儿,不如切了进宫。” “是极,那和没卵子的太监何异。” 秦老大身旁的老太监白千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这就是鄙视圈,文官埋汰武将,武将埋汰太监。 秦游直起腰,冲着一群五大三粗的武将们抱了下拳,一副感谢捧场的模样,又惹来这群军中大佬们的一片哄笑之声。 第十章 大言不惭 一听说所谓的读书人居然敢骂越王,秦老大目光凌厉,落在了赵仲白的身上,淡淡的问道:“秦游所言非虚?” 赵仲白一抬头,望着秦老大那阴冷的双目,话都不会说了。 一看这小子不吭声,秦老大是真生气了。 人心都是肉长了,如果这事是真的话,拉出去砍了都不为过。 越王是王爷,不是升斗小民,岂容你一个无官无职的读书人私下辱骂? 而且秦游说的不错,大夏以孝治国,辱骂自己的父亲,当儿子的如何能忍。 “冤枉啊,陛下,老臣恳请陛下明察秋毫,犬子饱读诗书,岂可说出那等市井之言。” 见到自己儿子这么怂,赵宽连忙跪倒在地,哭诉出声:“老臣可以做保,犬子绝对不会辱骂越王殿下,陛下又岂可听三世子一家之言。” 赵仲白也回过劲儿了,一咬牙说道:“陛下,小民以人头做保,从未说过此话!” 赵宽附和道:“是啊是啊,请陛下明察秋毫。” “胡说!”秦游一指赵宽:“你又不在场,你怎知你家犬子没说过这样的话?” 一群武将们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活到老学到老,原来“犬子”是这么个用法啊,不是我家犬子,而是你家犬子,学会了。 秦游又一指赵仲白:“陛下面前还不承认,难道是我秦游闲来无事上雅人集无缘无故殴打你们十余人吗,我是脑残?” “你。。。” “你什么你,我问你,是不是你先来找我搭话,你若敢撒谎,就把当场所有人来叫来对峙。” “我的确先。。。” 秦游打断道:“这就是了,我不理你,你偏偏提起家兄平叛一事,说是大军耽误了时辰,家兄被陛下罚了两个月的俸禄,是与不是。” 赵仲白额头上开始掉下汗珠:“是,可。。。” “可什么可,然后你非邀我斗诗。” “我不过是玩笑之谈。” “玩你个鸡腿腿的笑,和你熟吗你就跟我玩笑,那我再来问你,你赶我离开,说是那番馆才是我该去之处,学那野人一样的蛮夷赤膊打斗,还说天下谁人不知家父乃是莽夫,一言不合便血溅五步,是不是?” “是,可是。。。” 秦游第n次打断道:“承认就好,最后你说家父是老扒灰。” 赵仲白连连摇头:“不是。” “那是不是你邀我斗诗,我就问你是不是,不要思考,赶紧说,快快快,是还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赵仲白瞳孔渐渐松散:“是。。。吧?” “然后你说我爹是老扒灰,是不是,别犹豫,说,是不是?” 赵仲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是。” “哼。”秦游转过身,看向秦老大,恭声道:“陛下,就是如此,他承认了,他说我爹是老爬灰。” 众人:“。。。” 一群武将们都看向了秦狰。 你老弟有这嘴皮子。。。你这当大哥的应该早就为其举荐为官啊,这要是入了朝,完全可以和文官们直接对线了。 赵仲白面露茫然,一副我是谁,我在哪的懵逼模样。 秦游语速极快,根本不给赵仲白任何过多反应的时间。 要知道上一世秦游为了拿辩论赛的奖金,那可是下过功夫的,嘴皮子这一块还算是擅长。 可秦游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初“穿”乍到,骨子里并没有什么皇权至上等观念,对朝廷上的礼仪更是丝毫不懂,这一番近乎胡搅蛮缠的做法,反而让文官有了可乘之机。 “臣参越王府三世子秦游庭上失仪。” “臣附议。。。” “臣也附议,秦游殿下乃是世子,天潢贵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天家。。。 一时之间,数名文臣出班,秦游再次成了众矢之的。 这个情况倒是秦游没有预料到了,按照他的想法,皇帝是自己的亲大伯,整个国家都是皇帝的,自己即便是放肆一点也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才是,不都说当今天子宅心仁厚吗,何况咱都是自家人。 其实事到是这么个事,不过要分谁说。 要是平常文官闹起来的话,私下里总会说什么建朝不久,很多体制沿袭前朝,以后慢慢完善便是了。 可要是他们针对谁的话,那就成什么朝廷自有法度无规矩不成方圆之类的屁话了,典型的双标狗。 “陛下。”赵宽是苦主他爹,顿时觉得节奏有点不太对,连忙拜倒说道:“陛下,三世子他这是强词夺理,仲白只是老实本分的读书人,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刚刚所说,不过是口不择言罢了,当不得真。” 秦老大面露不喜,瞪了眼赵宽。 人家都承认了,就你事多,他又不是你爹,护着他干嘛。 赵宽一脸无奈。 这是我儿子,我可不得护着吗。 “陛下啊,您得为老臣做主啊,品其诗,明其志,这是陛下您说过的话,能做出《悯农》的人,岂会出言不逊辱人长辈。” “悯农?”秦游歪了歪头,不明所以。 虽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不过秦游可不放过这种机会,顿时一拍额头说道:“陛下,侄儿刚刚想了起来,在雅人集时,赵仲白还说即便辱了家父又如何,他最近佳作连连,已经上达天听,他的侍郎父亲今日就会为他举荐为官。” 秦游话音一落,不少人看向赵仲白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是吗?”秦老大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看来朕这官身,是赐也得赐,不赐,也得赐了。” 赵仲白彻底吓瘫了,顿时磕头如捣蒜。 赵宽也是面色惨白。 举荐为官,事是这么个事,可八字还没一撇你就四处宣扬,仿佛这官身是囊中之物随时可取一般,这就不由使人怀疑其品性了。 作诗做得好,代表有才华,有才华举荐为官实属正常。 可若目的就是为了做官,这就是本末倒置了。 赵仲白不吭声,明显就是默认了说过这样的话。 再说这种事也没办法否认,当时在场不下二十人,骑司一一盘问就是了。 知子莫若父,赵宽这个侍郎也是喃喃不语,因为他知道,这话肯定是自己儿子说的。 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比样,他能不清楚吗。 秦老大呷了口茶,默默的叹了口气,大失所望。 原本以为能够作出《悯农》的人,定是才华横溢品德兼备的青年俊杰,稍加培养,要不了几年就可以成为朝廷栋梁之才。 可闻名不如一见,瞅瞅让人揍这熊样吧,窝窝囊囊的,想来才华是有些许的,可这心性却是让人大失所望,反倒是自家侄儿秦游,面对自己,面对群臣,一番话说起来是掷地有声,没有丝毫少年人常见的焦躁,倒是令人有些刮目相看。 “陛下。”礼部尚书安之峰出班说道:“此事究竟如何尚未定论,可赵仲白被三世子当众行凶却是事实,若不惩戒,民间难免会传出风言风语。” 要不说还是人家尚书有水平,字字上纲句句上线,一句话,必须带上民间,带上民意,代表月亮。 倒不是安之峰为赵宽强出头,不过是想打压一下越王府罢了。 秦昭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此事,交由骑司调查,有了结果,朕必然会给个公道的。” “换是平常,倒也不急于一时,可京中不少人已经知道《悯农》乃是赵侍郎之子所创,尤其是读书人,口口相传,整个士林已经知晓,今日双方都在,若是没个定论,臣恐怕。。。” 后面的话没说,但是意思很明显,我们无所谓,可是这悠悠众口就管不了了。 果然,秦老大也犯起了难。 “就这熊样还作诗。”秦游撇了撇嘴,乐道:“再说了,作诗是作诗,做人是做人,不可混淆,要是作诗作好了就代表人品过硬,代表能做官,那我作个几十上百首,岂不是能直接当六部尚书。” 一听这话,秦狰急忙呵道:“三弟,慎言。” 第十一章 反复横跳 秦游这话冷不丁一听不过是少年人儿戏之言,可实际上,这里大部分的官员都是被举荐的。 他这么一说,等于是把大部分文官都彻底给得罪了。 被举荐之人,必然是诗词俱精,文章也定是写的极好的。 这就是文风,如今朝野内外最注重的便是“文风”。 文风代表很多东西,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国内歌舞升平,如果是连年战乱民不聊生,哪来那么多文人墨客吟诗作对高谈论阔。 诗歌多了,文章好了,自然就代表子民们富足了,文风也就昌盛了,和后世的gdp差不多。 当然,也有其他原因,管理天下要来文的,而不是武的,诗词做的好,文化水平自然不低,这就是读书人,而诗歌,则是读书人硬实力水平的直接评判标准。 要换了以前战火四起群雄逐鹿那会,被举荐的人肯定是得耍一套石锁亮亮二头肌,能打就行,你要上来就吟诗作对,容易挨大嘴巴子。 所以说,只能说是时代不同了。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这里是朝堂之上,不是市井之中,想抓小辫子的话,人家可不管你是不是少年人,加上越王满门本身就不受待见,秦游顿时就成了众矢之的。 文官们炸窝了,口诛笔伐一番肯定是免不了的。 这就是秦狰刚刚试图制止自家三弟的原因,虽然他不善于阴谋诡计,可久病成医,天天被人喷,他每天下值也会回家总结,自己为啥被喷,怎么被才能被喷的时候舒服一点,如何反喷以及避免被喷等等。 说诗词是小道,这不就等于说武将们手中的兵器是破铜烂铁吗。 作为百官之首的上官鄂也站不住了,看着秦烈呵斥道:“世子殿下,秦游年幼,口不择言倒也罢了,可本官想知道的是,这一番话又是谁教给他的。” “不知道。”秦狰鼻孔朝天:“可能是从哪个文官口中听到的吧。” 上官鄂:“。。。” 作为礼部尚书,安之峰岂能放过天赐良机,道:“陛下,老臣弹劾越王教子无方,纵容其子秦游。。。” 秦老大心烦意乱,开口打断道:“好了,今日就先到此,秦游,朕念你年幼,刚刚那一番话不得再说,朕命你回去面壁思过十日,你也快要蓄须成年了,平日里多读读书,少说些混账话,回去将《悯农》罚抄百遍,细细品读其中深意,择日,朕会传你入宫考校。” 说完后,秦老大看了眼老太监白千,后者会意,将案几上的《悯农》拿了起来,走到殿下交由秦游。 秦游哭丧着一张脸,百般不情愿的打开,可一看上面的内容,脸色顿时变了。 “腾”的一下,秦少游豁然而起,一竹简呼在了赵仲白的脸上:“你小子还要点碧莲吗?” 这一下,所有人都懵了。 殿上行凶,别说本朝了,奔放的前朝也没发生过,群臣大惊。 秦老大血压蹭蹭往上涨,一声怒喝:“来人,将这混账小子押下去,仗责五十。。。不,仗责三十!” “陛下。”见到皇帝动怒,秦狰连忙拦在了秦游面前:“陛下,三弟他。。。他。。。他还是个孩子啊。” “等会。”秦游一脸的不服气,冲着秦老大叫道:“要死也要当个明白鬼,陛下,为什么罚我,您总该说清楚吧。” “明白鬼?”秦老大都被气笑了:“这议政殿敢在朕与群臣面前行凶的,秦游,你是破了先河第一人,朝廷自有法度,朕若是再对你百般纵容,不知你还要做出多少混账事来。” “可这家伙不要脸。”秦游摊开竹简叫道:“这诗是我作的。” 正在喝茶压心火的秦老大,差点没一口喷出来,一副啼笑皆非的模样。 不止是秦老大,群臣见到秦游一副认真的模样,顿时发出了笑声,就连秦狰都是满面尴尬之色。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越王府三世子秦游,那是出了名的浪荡子,别说作诗了,大字都未必认识几个。 这一次,秦老大是动了真怒了,怒极反笑:“那么《杏帘在望》,也是你作的?” 秦游点了点头:“嗯呢。” “混账!”秦老大重重将茶杯往案牍上一摔:“那《咏鹅》,《赋意》,《当阳宵》,俱都是你所创作的?” “是的。。” “你。。。”秦老大目光一转,落在了秦狰的身上:“你们这越王府,倒是教导出了个大才子啊。” 秦狰一脸惨然,双膝跪地:“臣管教无妨,请陛下恕罪,臣。。。万死!” “目无法度,殿上欺君。”秦老大看向秦游的目光中满是失望,微微的摇了摇头:“带回去吧,多加管教,成年后。。。不,明日,明日就将这混账小子送至边军之中,历练几年再回京吧。” “陛下。。。”秦狰双目通红。 “勿要多言,朕意已决。”秦老大苦口婆心的说道:“朕,亦是为你越王府考虑,只愿你能理解朕的苦心。” 十八姨太难产的时候秦狰都没落过泪,现在却眼泪模糊了双眼。 皇帝的苦心,他又何尝不知呢,可自家三弟确实是太过张狂了,长久下去,必定会招灾引祸,既如此,送去边军吃几年苦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离开这京中是非漩涡也总比哪天让别人阴死要好。 “臣。。。遵旨。” 说完后,秦狰站起身,想要拉着秦游离开,可谁知,秦游却纹丝不动。 正待秦狰想要用力时,秦游突然抬起脚丫子,照着赵仲白的面门又是一脚,后者四仰八叉仰面而倒。 “大胆!”秦老大豁然而起:“来人,将这小子给朕叉进大理寺,谁若是再敢求情。。。” 话未说完,秦游一指赵仲白:“我问你,你这《悯农》,还有《杏帘在望》,以及《咏鹅》,是不是在雅人集买的?” 赵仲白脸上闪过一丝惶恐。 秦游语速极快:“一个老头,身穿华服,从一个消瘦汉子手中买的,连买两次,第一次给了一包袱金饼子,当做订金,第二次给了两个包袱金饼子,买了《咏鹅》,《赋意》,《当阳宵》,是不是。” 赵仲白:“我。。。” “你你你,你妈个头你你你,现在是金殿之上,你要是敢撒谎,那就是欺君之罪,灭你十八门,全家乱刀砍死扔搅拌机里混着石灰铺水泥路垫碎石子万人踩,敢撒谎,你可想好了下场!” 第十二章 赌约 秦游话音一落,赵仲白如遭雷击,整个人都瘫了。 刚刚跑来准备叉秦游的禁卫,又被白千一挥手给赶走了。 这是禁卫们折腾的第二趟了。 秦老大和文官们也不傻子,一看秦游说的有模有样,赵仲白又不敢言语,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秦狰也反应了过来,望着秦游问道:“三弟,你对大哥说实话,那些诗,难道真是这小子买的,非他本人所作?” “不错。” 秦狰双眼发亮:“原来如此,是你从别处购得,再高价转卖给了他,对不对。” 秦楚:“。。。” 秦狰喜滋滋的说道:“从小就知道你小子脑子灵光,果然如此。” 一群武将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如果这些诗词不是赵仲白所作,那么秦游殿上行凶就好解释了,你他娘的敢欺君,不踹你踹谁。 秦老大这心也和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的,血压也是飘忽不定,这年头要是有速效救心丸,秦老大得成吨成吨往嘴里塞,光他一个人都够养活一个药厂了。 “赵卿家。”秦老大目光阴恻恻的看向了赵宽:“这诗,果真不是赵仲白所作?” 赵宽扑通一声,又跪了,没等他开口,秦游一挺胸脯:“陛下,是侄儿所作。” 秦老大指着秦游,半晌没吭声,他都有点想大义灭亲了。 这小子脑子让驴踢了还是怎么的,这尼玛不是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吗,这得亏老子是皇帝,要是稍小的官儿,哪怕是宰相都保不住你,怎么哪哪都有你。 秦老大这皇帝做的也是挺闹心的,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冲着秦狰挥了挥手:“领回去吧,在家好好休养,晚些时,朕会派御医前去给秦游诊断一番的。” 意思很直白,你老弟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再直白点,你老弟脑有病! “陛下,侄儿不服。” 秦游的脾气也上来了,这今天要是没个定论,自己收的那三包袱金饼子没准就得被人家要回去,这不就是血亏了吗。 秦老大此时已经将秦游定义为智障了。 这么一想,他反倒是不生气了。 自己堂堂的一国之君,和一个脑子有病的少年置哪门子气。 想到这,秦老大心软了。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染了脑病了? 不止是秦老大如此,好多文官都不好意思落井下石了。 越王三个儿子,一个天天被自己喷,一个下落不明,剩下一个还是个脑残,拿人家傻儿子做文章,太没底线了。 “不服,呵。”秦老大冲着秦游似笑非笑道:“那如何你才肯服气?” “陛下,侄儿问您,如何能证明这些诗词是我本人原创的?” “秦游啊秦游,你虽不是常年进宫请安,可朕对你却有所关注,若你会作诗,朕早让人将你送去国子监了。” 说到这里,秦老大看向秦狰:“秦游乃是你同胞三弟,你自然是了解他的,朕问你,秦游他可会作诗?” “他会。。。”秦狰转过头,一巴掌拍在秦游的脑门上:“他会个屁。” 秦游龇牙咧嘴道:“我真会。” “好。”秦老大抚掌而笑:“那你便在殿上作上一首,朕与诸位爱卿品评一番如何。” 好不容易有“自证清白”的机会,秦游非但不主动抓住机会,反而嬉皮笑脸的说道:“陛下,侄儿这诗可不能白做,得是卖的,一斤。。。额不,一首一个金饼子,如何?” 秦老大哈哈大笑,群臣也是如此。 石锤了,这孩子脑子是有病,病的不轻。 秦游笑眯眯的模样,一点都不尴尬。 他刚刚也看出来了,大家都拿自己当傻子了。 反正你们都笑话我,不如老子收你们点钱。 笑了一会,秦老大淡淡的问道:“倘若作的不好呢?” “这东西也没个评判,哎呀,算了,说好了啊,一首诗一个金饼子。” “且慢。”老狐狸上官鄂突然走了出来,笑眯眯的说道:“老臣数十年来未曾遇到如此趣事,既如此,也掺上一手如何。” “同来同来。”礼部尚书安之峰也笑呵呵的说道:“若三世子文采不佳,越王府可是要输给老臣一个金饼子的。” 秦狰脸都黑了,现在心里已经开始研究回家怎么变卖资产了,瞅着自家三弟,宛如看着一个智障。 上官鄂和安之峰两位尚书一带头,文臣几乎全参合上了。 不止如此,武将之间也走出一人,正是兵部尚书恭文华。 秦狰差点被气的喷出一口老血:“老狗,我与你势不两立。” 恭文华也不恼怒:“世子殿下,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参与进来,赔率可就小了,把钱给我们,事后还能还与你越王府,好过全输给那群酸儒来的强。” 秦狰愣了几秒,随即重重点了点头:“怪不得你这能混成尚书。” 老哥这边欲哭无泪,秦游却撒了欢的叫唤:“还有没有,一首诗一个金饼子啊,不,直接设赔率,要参与赶紧的,别害羞,重在参与吧,我老爹是越王,还能赖你们的账不成。” 国朝并不禁赌,反倒认为这是雅趣,殿内也慢慢变得喧闹了一些。 此时的秦狰极度悔恨,之前听管家说最近秦游脑子不太好,自己还没当回事,现在看来,这远远比老管家说的还要严重,这不是脑子不好,这完全是个脑残啊。 秦游忽悠完了文臣,又跑到武将这边了,有一个算一个,一口一个叔叔一口一个伯伯叫的亲热,非让人参与进来。 很多年轻的将领都心中敬仰越王府,想要赌秦游会作诗,权当出血给个面子了,谁知秦游还不让了,非让所有人押他不会作诗。 似笑非笑的秦老大转过身,对老太监白千说道:“去,押上一百个金饼,老三府里也不好过,好歹也是越王,总不能真的让几个孩子吃糠咽菜吧。” 老太监会意,跑到秦游面前耳语了一阵,秦游听过,满脸的不乐意,感觉自己被“明”抢了。 秦游东跑西颠,将文臣武将全部忽悠个遍儿,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这才清了清嗓子:“诸位叔叔伯伯,那小侄可就献丑白嫖。。。额不,是献丑吟诗了啊。” 群臣哭笑不得,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等着秦游出丑。 “那个,来了哦,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最怕空气中突然的安静,众人傻眼了。 百官之首上官鄂瞳孔一缩:“这。。。” 秦狰挠了挠后脑勺:“这什么东西,这也叫诗?” 秦游叹了口气。 大哥,咱别在这暴露智商了行吗? 第十三章 赢了金钱输了自由 殿内之中,秦游掐着腰和骂街似的嚎道:“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啪嗒”一声,秦老大手中的茶杯掉落地上而不自知。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一连白嫖数首,秦游计算了一下收益,觉得照着目标还差不少,再次开口。 “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 “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 当哥的秦狰全程呆滞,殿内的其他人,嘴巴咧的老大。 一首好诗,需要用心去体悟,体悟那份空灵、曼妙、共鸣,沉浸在作者所描绘的意境之中,让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呼吸着诗中世界的气息,让每一次感受都有新的发现,新的不同,新的美妙和其中暗藏着玄机和活力,这就是诗词的魅力。 不知不觉间,秦老大和文官们都沉浸在了这一首首诗词之中浑然忘我。 诗是好诗,美中不足的是秦游是嚎出来的,掐着腰瞪着眼,不像吟诗,像骂街。 武将们倒是听不出个好坏,反正就是不明觉厉。 他们不懂,但是他们会看啊,一看文官们那副一脸震撼的模样,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一连嫖了十多首,秦游这才嘿嘿一笑,冲着周围一抱拳:“诸位,小子献丑了,平常这玩意,我家都是按斤卖的,愿赌服输,谁要是赖账的话。。。” 秦狰一拍大腿接口叫道:“谁他娘的敢赖账,先看看我秦狰的斩马刀同不同意!” 说完后,秦狰眼睛红了,望着秦游泣不成声:“祖宗显灵,祖宗显灵了啊,咱家好儿郎,居然也会吟诗作对了。” 秦游:“。。。” 这和祖宗显灵有个毛关系? 秦老大震撼的无以复加,半晌才回过神来,猛然转头看向旁边的老太监:“可记下了?” 白千无奈道:“世子吟的太快,老奴未曾记下。” “蠢物。”秦老大站起身,想了想后又坐下来了,冲着秦游招了招手:“游儿,来,离朕近一些。” 正在计算着收益的秦游屁颠屁颠的走了过去,露出一口小白牙。 “朕问你,这些诗,是哪位大儒所作?” 秦游张了张嘴,除了一声靠你大爷,真的不再知道该说什么了。 秦老大露出了温和的笑意:“虽未记全,可这些诗文风格各不相同,朕思前想后,即便是国朝中的大儒名家也不见得有这份本事,若是一人做作,太过骇人听闻,可要是多人所作,朕与诸位卿家又为何未曾听闻过半句。” “陛下,这真的是侄儿原创。” 事到如今,秦游也不想隐瞒了。 本来想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可现在没办法了,没错,我摊牌了,我就是白嫖狗。 秦老大啼笑皆非。 想要相信,却又不敢相信。 可若是不相信,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如他所说,若是多人所作的,为何无人听过,可要是一人做创,风格各不相同,没有饱经沧桑的经历,没有走遍大江山河,绝不会如此这般出口成章。 秦游早就有所准备,章口就莱:“就像侄儿刚刚所说,万物自有章法,诗词一道也是如此,讲究平仄,讲究押韵,然后是对仗,平日里家兄总是和我说一些军中趣事,下人们也会和我说一些入府之前的境遇,听得多了,想的多了,自然也就把这诗作出来了,不过这些诗也是这么多年来断断续续创作出来的,并不是一时兴起所作,您见笑了。” 秦老大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秦游的脑袋,到了这时,即便是不信也得信了,虽然心中存有疑问,可却又一时无法反驳。 “朕是万万没想到,越王府居然也能出个文曲星,游儿,你不错。” 说到这里,秦老大微微看了眼身旁的白千,语气有些不善:“之前你与朕说,我这侄儿在京中名声恶劣,成日里只知招惹事端为非作歹。。。” 白千立马跪倒在地:“坊间的确是这么传的。” “坊间,呵。”秦老大目光扫过重臣:“这坊间,看来也是别有用心之人了。” 一群文臣们郁闷不已。 他们真没故意在民间黑秦游,因为也没办法再黑他了,人家天天换着花样自黑,大家都想超越都超越不了。 事实胜于雄辩,诗都嫖出来了,殿内众臣不信也不成,这小崽子,还真会作诗,至少目前看是这样的。 秦游转过身,嘿嘿一笑:“诸位叔叔伯伯们,一会出了殿可别忘了赌金哦,不方便也没事,家兄下了值会去挨个拜访的,放心,也不暴力催收,不给也没问题,年关时,家父回京后自然亲自登门索要,嘿嘿,家父你们了解吧,那可是吃西红柿都要蘸番茄酱的狠人!” 群臣苦笑不已,一方面震惊于秦游文采,另一方面,则是感慨没想到祸害越王府这么多年,谁成想今日却被人家孩子给摆了一道。 一个金饼子罢了,能进入这大殿之中的,自然不在乎这点小钱。 秦老大一副朕心甚慰的模样,看向美滋滋的秦狰嘱咐道:“孩子还小,万万不得耽误了学业,过几日,送到国子监吧。” “啥玩意?”秦游傻眼了,一脸的懵逼。 老子刚上了四年学就穿越过来了,这还没两天,又让我去上学,感情我让两台卡车活活怼死穿越回来就是为了继续上学的? 秦狰的笑容也渐渐消逝。 让我三弟去国子监,您这不是逼良为娼吗? “秦游,你且退到一旁。”秦老大的目光渐冷,慢慢看向了下方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赵仲白:“事到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赵宽泣不成声:“陛下,仲白他。。。” “朕,在问他。” 鼻青脸肿的赵仲白连头都不敢抬,只得连连磕头,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全。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今天这个样子,家里的管家可是对他说了,卖诗的人只求换钱,赌咒发誓只要给了钱便会保密,谁成想,假李鬼碰到了真李逵,还是在天子面前。 “才子,哼。”秦老大看向赵宽冷声道:“朕今天看在你的情面上,不予重罚,来人,将其押下去,仗责五十。” 禁卫们第三次跑了进来,终于成功带走一人。 第十四章 贵客 秦游虽是世子却没有官身,秦老大将事情定了论后,自然就没他什么事了。 不过这也能看出“印象”这种事是极为重要的,原本这殿中君臣误以为诗是赵仲白作的,赐个官身无可厚非,就连秦老大都要赞上两声“才子”。 可大家发现这些诗居然是秦游作的后,然后。。。就没然后了,一不说才子,二不赐官身,也就是给个金饼子罢了,还因为是读书了,暗地里还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剽窃了哪个大儒。 不过秦游也不在乎,本身他也不想当官儿,给钱就行。 看的出来,秦老大对秦游还是颇为满意的,让老太监白千将秦游送出了议政殿。 出了大殿,白千笑眯眯的说道:“看来这坊间传闻不可信呐,没成想,小世子您居然是文曲星转世,出口成章,这诗词歌赋信手拈来,真真是了不起,咱家佩服。” 秦游嘿嘿一乐,略显好奇的问道:“这位公公,家兄常说有一位内侍叫做白千,是陛下近侍,不会就是你吧?” 一听秦狰提起过自己,白千突然收起了笑意,冷冷的说了声:“是咱家又如何。” 白千不用想就知道,这秦狰肯定背后骂他是个没卵子的阉货,因为秦狰当他面就是这么骂的。 谁知秦游双眼一亮,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饼子,四下看了眼后,生生塞进了白千的袖子里。 秦游那是扯蛋都不带眨眼的货色:“果然是白公公,久仰久仰,公公的大名,我听的都耳朵起茧子了,家兄常提起你,说你是当今陛下最信任的人,大半辈子任劳任怨的服侍陛下,真乃是大臣榜样武将标杆,提起你必须竖起大拇指赞上一声。” “此话。。。”白千一脸狐疑:“当真?” “当然是真的了,没事我忽悠你个死太。。。没事忽悠你干嘛,您说是吧。” 白千微微一笑,他好歹是内廷大太监,又掌管骑司,什么话是真什么话是假,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秦游说他大哥吹捧他这个太监,明显就是扯蛋。 可问题是很多时候假话比真话好听,明知道是忽悠自己,可白千心里却美滋滋的,话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小世子这个态度。 文臣讲究风骨,自然不愿意与他这个太监产生交集,武将呢,又嫌弃他是个老阴阳人,更鄙夷了。 相比其他那些妖艳的贱货,秦游还是第一朵与众不同的奇葩,可以说是国朝第一人了,在此之前,还真没人会舔着脸给太监拍马屁。 白千瞅着秦游,那是越看越喜欢,长的俊俏,说话好听,又有文采,啧啧啧。 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一句话能成世仇,一句话也能瞬间拉近距离。 白千连忙把袖中的金饼子还给秦游,乐的见牙不见眼:“杂家晓得,你们越王府的日子也不宽裕,在咱这不兴这个,世子拿回去留着自己花销便是。” “诶,白公公瞧不起我是不是。”秦游脸色一变,挑着眉说道:“我爹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我和陛下算是一家人吧,而你又伺候了陛下大半辈子,陛下虽然和你不是亲人,可是却相处了大半辈子,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这么算的话,咱俩是不是自家人,小辈孝敬长辈不对吗?” 白千面色煞白,赶紧捂住了秦游的嘴巴,一脸惊恐:“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这话可不能随便出口,小世子您这是要害死咱家啊。” 秦游挣脱开白千说道:“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自己是这么想的,你不要就算了,当我白说。” 说完后,秦游将金饼子揣进了怀里,气呼呼的。 “诶呦,我的小祖宗诶。”白千就和学过川剧变脸似的,又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拉住秦游悄声说道:“咱家何德何能能与天潢贵胄相提并论,小世子您可是折煞咱家了。” 秦游两世为人,虽不敢说是人精,但是人情世故还是懂一些的,再次掏出了金饼子递了过去,白千不留痕迹的踹进了袖口里,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公公就不用送了,陛下诸事缠身,平常还要你侍奉左右,快些回去吧,我认路,自己回去就行。” “好说,好说。” 白千又送了几步这才驻留原地,望着秦游离开的背影,微微颔首喃喃道:“这孩子,倒是厚道。” 话音一落,白千突然发现秦游跑了起来,而且还是往大殿西侧跑,那里正是赵仲白遭受仗责的地方。 秦游跑过去后,冲着行刑的两个力士就大叫道:“什么玩意就二十七二十八的,我刚刚明明听到的是七八九,重新来,这小子庭上欺君,给我往死里抡他,使劲,大力点,快,腰马合一,抡,别乱抡,可一个地方使劲,对,十二,十三,十四,十一,十二。。。” 露着白花花大屁股的赵仲白趴在地上,疼的是晕了醒,醒了晕,一听秦游的声音,艰难的转过头咬牙叫道:“秦游,我与你势不两立!” 秦游冲着旁边的力士耸了耸肩:“听到没,这还骂着人呢,一看就是没感觉到疼,这明显是侮辱你们的专业啊,继续使劲!” 赵仲白眼皮子一翻,又晕过去了。 见到这小子晕了,秦游冷笑了一声,背着手溜溜达达出宫了。 眼看着秦游走出了宫门,白千后脚赶了过来,面无表情道:“好歹也是礼部侍郎之子,出了人命可不好交代,停下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两个力士收起了铜棍不再行刑,白千阴恻恻的再次开口:“不过这赵仲白刚刚居然嚷嚷着什么要与小世子势不两立,看来,是对陛下这责罚心有不服哇。” 说完后,白千转身离开了,两个力士对视一眼,心中为趴在地上的赵仲白默哀了一秒钟。 秦游出了宫后,远远就望见了凤七。 本以为这家伙会心急如焚,谁知凤七和个没事人似的,正在和守门的金刀禁卫侃大山。 凤七见到自家三少爷全须全尾的出来了,乐呵呵的迎了上去。 上了马,秦游一脸自得的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少不得加了些艺术夸张的成份,惹的凤七一阵马屁如潮。 回了王府,老管家朱善早已等候多时,笑呵呵的说道:“三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贵客早已等候多时。” “贵客?”跳下马的秦游不明所以:“哪来的。” “未时便来了,下了拜帖,说是敬仰殿下您的文采,话里话外透露着愿意不惜重金购上那么几首殿下所作诗词。” “买诗的?”秦游来了兴趣:“果然是贵客,相当的贵啊,哇哈哈哈。” 老管家笑眯眯的附和着。 越王府虽然在朝中不待见,但好歹也是王府,平日里自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拜会的,就是往常也有不少下拜帖的,不过都是些武夫,敬仰秦烈秦狰父子二人,一进来不是耍石锁舞刀枪就是胡吃海喝,老管家是见一个撵一个。 可今天不同,刚刚来的人可是个稀罕玩意,人家是读书人,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还怀揣着重金,老管家刚刚一直亲自做陪。 秦游急匆匆的跑进府中后,朱善瞅着凤七问道:“打晌午就出了府,你和世子这是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先去的雅人集,三少爷打了礼部侍郎之子,然后又被骑司带到了议政殿。。。” 凤七话未说完,老管家一捂胸口,差点没俩腿一蹬被一波带走。 第十五章 学问的价值 贵客嘛,自然安排在正堂,秦游进来后,贵客一收折扇,未语先笑,站起身来率先做了个揖。 “世子殿下果然安然无恙。” 秦游微微一愣:“小娘炮?” 被称之为娘炮的人正是之前雅人集看戏的白衣公子斐云容,不过只有她一人,之前在雅人集形影不离的壮丫鬟却不在。 斐云容虽不知道“娘炮”是什么意思,但是却大致明白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斐云容涵养非凡,笑道:“学生敬仰世子殿下文采,冒昧前来还望海涵。” “哦,没事,客气啥,顾客就是上帝,甭客气。”秦游说完后,回头冲着凤七喊道:“男宾一。。。不是,贵客一位,赶紧上茶。” 秦游往凳子上一坐,拎起茶壶就往嘴里灌,擦了擦嘴后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想买诗是不,预算多少,是自己用来吹牛b啊还是送人溜须拍马,要求格式不,买多少,量大优惠。” 一旁换茶的凤七嘿嘿一笑,很多时候连他都不知道三少爷说的话是何意,更别说一个外人了。 斐云容看了眼坐没坐相的秦游,笑道:“传言越王府三世子不受世俗礼法的约束放浪形骸,颇有狂士之风,果真如此。” “见笑了,都社会上兄弟们的抬爱。”秦游敷衍的拱了拱手:“对,那什么,差点忘了问了,贵客你叫什么来着?” “学生自斐国游学而来,姓斐,名为云容。” 一旁的凤七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不由插口道:“斐姓乃是斐国国姓,你。。。” 斐云容面如常色:“此斐非彼斐,斐君先祖曾有一支庶房远迁邴广道,定居邴广后开枝散叶,学生便是出身邴广斐氏。” “原来如此。”凤七连自家族谱都不清楚,也无法分辨真假,倒也没往心里去。 “哎呀,我和贵客唠嗑,你一个做下人的怎么总插嘴,多给少爷我跌面啊。”秦游瞪了眼凤七:“哪凉快上哪待会去。” 凤七嬉皮笑脸的应了一声,跑到正堂外面守着去了。 斐云容略显诧异。 这种家风倒是第一次见到,主子不像主子,仆人不像仆人,也没个上下尊卑。 “那个,你叫斐云容是吧。”秦游挠了挠后脑勺:“长的娘,名怎么也起的gay里gay气的。” “姓名乃是长辈所赐。”斐云容知道秦游说的怪话不是好意,也不气恼:“若是污了个殿下的耳,学生也是无可奈何。” “开玩笑呢,别介意哈,只要你有钱,你就是叫斐日天都无所谓。”秦游话锋一转:“不过咱生意归生意,我可先说好了,就是你不买诗,那也得付钱的,本世子这么忙,和你唠嗑是要收费的,对,叫咨询费。” “何为咨询费?” “就是咨询费啊,你不是敬仰我的文采吗,和我聊天肯定涨见识啊,涨见识不就有了收获吗,有句话说的好,天上没有平白无故掉下的榴莲,你从我这涨了见识,肯定是要给钱的啊,就和上学交学费一样,不过咱这走的是短频快,薄利多销,涨一次见识收一次钱。” 斐云容啼笑皆非,从怀里抽出了一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说道:“说的不错,学问无价,世子殿下能够赐教一二,便是千金万金,学生亦是甘之若饴。”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斐云容的眼底却闪过一丝鄙夷。 三句不离钱财,即便有了些许才华也难登大雅之堂,不过斐云容也不是来求诗的,而是怀有其他目的。 “这银票百两,世子殿下收了,可得要说出价值百两的学问。”斐云容也是饱读诗书,虽未表现出来,可内心里的傲气却是有的,即便是他也不敢说自己的学问价值几何。 刚来京中时,大家都说这越王府三世子殿下就是往那一坐就惹人生厌,这要是一开口,那就是一副欠打的模样。 斐云容之前还觉得市井传言夸大其词,现在他知道了,市井传言都是往轻了说的,这小子是坐着容易挨打,开口容易挨刀,挨千刀那种,长的就欠揍。 秦游也听不出个好赖话,喜滋滋的将银票一收,问道:“那行,那就先陪你唠一百两的,说吧,你想怎么唠。” 斐云容沉默了半晌,随即微微一笑:“前几月游学倒是听闻了一件事,赣雍道又起民变,当地外族部落扬言遭受官府欺压,暴政苛政令苦不堪言,声称他们虽是外族却投靠了夏朝,既已是夏朝子民又为何要被当地官府欺压,据学生所知,此事发生已不止一次,虽是疥癞之疾却久不根除,不止世子殿下有何良策?” 这个问题纯属就是刁难人了,放眼整个朝廷文武,要是能解决早就解决了。 赣雍道有很多外族,都是以部落为社会主体架构,朝廷即便委派官员,那也是隔三差五的出岔子,这些外族总说当地官员如何欺压他们逼迫他们,然后就反了,之后朝廷再派官员,给钱给粮好生安抚着,可最后,继续反,还是那套嗑,被你们的官员欺压了,被歧视了,自尊心被打击了,外族的命也是命,所以我们得反,你们得继续给好处安抚我们脆弱的心灵。 “砍了。”秦游打了个哈欠:“全砍了就完事了。” “砍了?”斐云容眼底满是鄙夷:“若是将那些外族砍了,那赣雍道民变之事岂不是如烈火烹油愈演愈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怪斐云容鄙夷,赣雍道几个州府并不富裕,税银欠收是经常事,穷的一逼,大军进山的确能在月余将所有外族灭掉,可丝毫好处都没有,最重要的是这就和当朝天子实施的仁政背道而驰了,要知道并不只有赣雍道有诸多外族,边关也有数万之多,要是给赣雍道的外族砍了,边关那些外族的聚居地少不得也要反叛。 “谁说砍那些外族了,我说砍当地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拉到外族面前,直接都砍了,然后让外族们派代表成为地方官员,他们自己人管他们自己,这总不能还被欺压吧,就是欺压也没事,那就继续砍,砍他们自己人。” 斐云容表情微变:“委任外族,以夷辖夷?” “对呗,让他们管自己人,咱也不欺负他们,就按当初我们委派官员时最低税银的数额那么收,被欺压的时候税银都交那么少了,他们自己人管自己人总不能连这个数额都达不到吧,达不到的话,那肯定也是他们自己人欺压自己人了,那么我们就继续砍,帮着他们砍,什么时候砍服了,什么时候砍的他们再也找不到理由为止。” 斐云容瞳孔微缩,细一深想,突然觉得如果这么做的话。。。说不定真的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秦游嘿嘿一乐:“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斐云容面露沉思之色,他本就是出身不凡,对中州各地的情况十分了解,赣雍道的外族之所以民变,其实和当地官员无关,无非那些部落头人就是找个由头向夏朝索要好处罢了。 可要是任命外族他们自己人作为官员管辖,那便不存在欺压一事,若是外族再以此为由反叛,纯属是胡搅蛮缠了,夏朝朝廷便是一狠心将那些部落头人全都抓了砍了也是占着理的。 秦游的这一番话,至少理论上是可行的,不,操作得当的话,实际上也可行! 斐云容突然站起身,朝着秦游微微一拜:“世子一番话,学生如醍醐灌顶,百两银票,千值万值。” 秦游哈哈一笑:“必须的必。” 斐云容望着秦游不着调的模样,内心兴趣更浓,坐回雕花红木凳上后又掏出了三张银票。 秦游双眼放光:“加钟是吧,没问题。” 斐云荣先是一拱手,随即正色问道:“敢问世子,三年前斐国乐幽县发现一座铜矿矿山,大力开采之下,每月运往州府纯铜不下千石,可为何数个州府的百姓依旧节衣缩食穷苦不堪?” 秦游乐了:“这事我还真有点印象,之前我家侍卫和我说的,开矿那地方是你们皇族子弟的封地,最后那些纯铜都运到了各大世家阀门手里了吧。” 斐云容眉头一拧:“虽是如此,可各大世家豪门赋税大涨,皆都充入国库,国库又用之于民。。。” “是,我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么个事。”秦游晃了晃手中的银票,笑嘻嘻的打断道:“钱的总数是上涨了,问题是不流通啊。” “这是何意?” “那群土财主把钱都藏在地下,不流通,那钱和废纸又有什么区别,打个比方,我拿了你这四百两银票,我要是藏在家里的话,一点意义都没有,但是我要是去柳河边上点几个坐。。。额不是,是点几个会唱曲的小姐姐,送点礼物刷个火箭之类的,这不是消费了吗,然后这些小姐姐拿了我的钱,去找小帅哥花在了他们身上。。。” 斐云容渐渐认真了起来,打断道:“小帅哥是何人?” “哎呀,小姐姐们的同行,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小姐姐们拿钱买胭脂,卖胭脂的店家得了钱供自家孩子上学,国子监的老师们收了学费又去花船上点小姐姐,之后小姐姐们又拿了钱,结果一看我长的帅,愿意倒贴,又把钱给我了,这就是流通,一圈下来,这三百两银票数字没变,可是却方便了无数人,不但解决物质需求,还解决生。。。总之就是流通起来后才产生了价值,如果全都藏在家里,埋在地下,那就是废纸一张,你说的情况,不用想,肯定是那群土财主将钱都藏起来了。” 一席话说完,斐云荣再次陷入了沉思,茶盏中的茶水已是冷了。 秦游自顾自的扇着风,反正加钟了钱收了,客人自己不动弹怪的了谁。 足足过了半晌,斐云容再次站了起来,冲着秦游深深一拜,可眼底,却掠过了一丝杀意,一闪而过。 抬起头时,斐云容又是一副如沐春风的笑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世子有此大才,何不入朝为官?” “入朝为官?”秦游翻了个白眼:“我脑子不好吗,好好的逍遥世子不当,去当破鞋似的键盘侠,喝多了吧,再说。。。。” 话说到一般,秦游皱了下眉头:“诶,等会,你怎么没喉结。。。我去,你不会是。。。” 斐云容神色大变:“学生还有俗事缠身,就不叨扰世子殿下了,有缘再会。” 说完后,斐云容转身便走,速度极快。 第十六章 求学 待秦游追出去时,斐云容已过了月亮门,原本秦游想要命下人拦住,谁知府内一片敲锣打鼓,代表着大世子秦狰夏朝回来了。 每当秦狰回府时,下人们必然会敲锣打鼓一番,因为秦狰觉得上朝的时候碰到文官会沾一身晦气,到了家中敲敲锣打打鼓就可以去去晦气,原本还有个跨火盆的流程,秦狰觉得煤炭有些贵,后来就只剩下敲锣打鼓了。 秦游到底是没追到斐云容,站在原地一寻思,确定了,对方就是男扮女装,老爷们哪有生的那么白净的,对方一定是女人。 这么一想,秦游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前世那些难辨雌雄的娘炮鲜肉,难不成。。。也都是女人所扮? 没等想出个所以然,发出拖拉机脱档般笑声的秦狰快步而至,上来先是重重的拍了拍秦游的肩膀。 “嚯嚯嚯嚯嚯。”秦狰手里拎着一坛子酒,大嘴一咧都能瞅着扁桃体,呲着牙乐道:“我秦家好儿郎,大哥就是做梦都想不到,三弟居然会作诗那种下三滥的勾当,好,当真是好哇。” 秦游满脸无语。 大哥您是不是对“下三滥”这三个字有什么根本性的误解? 秦狰搂着秦游,兄弟二人来到小花园里,前者叫唤了一嗓子,让下人弄上几个小菜再把酒温上,看的出来,秦狰心情格外的不错。 “散了朝,天子对我又嘱托了几句,说是万万不得耽误了你的课业,明日去了国子监收收性子,到时候也让咱们越王府被高看一眼。” 本来心情挺好的秦游瞬间郁闷了:“哥,我不想去上学。” “哎。”秦狰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说道:“大哥何尝不知你心中百般愁苦,可国子监都是些读书人,若是你与他们结交,待过了几年他们入朝为官后,少不得会给咱们越王府几分情面,至少,也不会整日落井下石编排咱们王府。” 秦游看了眼秦狰,也不忍多说什么了。 听听这话说的,都卑微到泥里了。 转念一想,秦游觉得自己这便宜大哥也挺苦逼的,王府大世子、都护将军、国朝中年将领第一人,听起来威风凛凛,实际上每日上朝都被架在火上烤,往那一杵,挨骂那就是日常工作。 “我去就是了。”秦游尝了口如同嚼蜡的吃食,抬头认真说道:“可你老弟这脾气你是知道的,要是在国子监谁敢和我比比划划,我肯定得让他知道社会人的毒打是什么滋味,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社会人是啥意思,秦狰不懂,但是毒打他知道,一听秦游同意了,顿时喜笑颜开:“好,若是不能与那些酸儒书生结交,你暗地里将他们平日回家的路线记下,以后结了仇也好让他们知道咱越王府不是好欺负的。” 饭菜虽不可口,酒倒是浓香四溢,秦狰说这是特意从龚文华的轿子里顺出来的,应该是珍藏佳酿。 推杯换盏之间,秦狰便有些醉了。 人这一醉,情感就需要发泄,两米出头的汉子,那就和个碎嘴子长舌妇似的,东骂一通西骂一通的。 发泄了小半个时辰,秦狰这才眼皮子一翻趴在石桌上睡去,秦游叫来了下人,将大哥抬进了房内,自己也回到卧房内。 坐在床沿上,秦游陷入了沉思。 人无论去了哪里,都需要一个归属感,如果没有归属感,灵魂就是空虚的,甚至活着都没什么动力。 作为一个现代人,一头扎进了这夏朝,可是却迟迟寻不到所谓的归属感。 若是去了唐朝、明朝、哪怕是清朝,至少,那是历史中存在过的朝代,自己这小小的蝴蝶随风舞动一下,说不定就会改变一个朝代乃至民族的未来。 在这夏朝,在这历史中根本不存在的夏朝中,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即便是做了,又有什么意义,可要是不做,难道真的要当一个逍遥世子浑浑噩噩一辈子? 望着桌上忽明忽暗的烛光,秦游目光幽深,直到那烛光渐渐熄灭,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怒喝了一声:“来人!” 凤七推门而入,见到秦游面色凝重,连忙道:“三少爷您吩咐。” “给少爷我换根粗点的蜡烛,这什么玩意这么细,情趣用的啊。” 凤七去取蜡烛了,秦游翻身就睡,脑子里又想起上一世一位哲人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来都来了,玩玩呗。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还未亮,凤七和个贼似的,轻轻拍着秦游胳膊将其叫醒。 “三少爷,寅时过半了,国子监辰时便要开课,您要是再睡,怕是要延误了时辰。 秦游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由内而外的排斥上学这件事了,因为要早起! 可排斥又如何,议政殿中秦老大金口玉言可是说了,自己如果不去的话,少不了要受责罚。 秦游是看出来了,要说宽厚,这秦老大是真宽厚,就可着自家人坑,特么的对外人倒是挺宽厚的。 而且秦游越想越觉得这皇帝有点der,我作诗是作诗,和上学有什么关联,早知道如此的话,当时还不如让赵仲白得逞呢,何苦呢,还要天天早起。 起了床,胡乱了洗了把脸,秦游突然发现府内静悄悄的,要知道平日里府中都是喧闹异常。 秦游穿好了衣服后问道:“怎么这么安静,一个人都看不到?” “才过寅时,下人们都还在熟睡,谁没事起这么早。” “我尼玛。。。”秦游深吸了一口气,无语道:“我这做世子的,一大早要起来上学,结果下人们还在赖床,还有王法没?” 凤七试探性问道:“您要是心情不爽利,小的现在敲锣给所有人叫醒?” “你还不如他们呢,和人沾边的事儿,你是一件都不干。” 凤七没吭声。 他发现自家三少爷是越来越难伺候了,阴晴不定的,还竟说些自己听不懂的怪话。 看了眼天色,秦游问道:“对了,国子监离咱们越王府有多远?” “约么有着三里地吧。” “跑着去呢?” 凤七思考了片刻:“三里地。” 秦游:“骑马去呢。” 凤七反问:“骑您那乌月锥还是军中快马?” “乌月锥。” “三里地。” “军中快马呢?” 凤七又思考了片刻:“还是三里地。” 秦游愣了一下,突然感觉自己应该换个侍卫了,自己的智商被影响的直线蹭蹭下降,问的问题都弱智。 第十七章 何人之后 要说这国子监,自是国朝所有学子向往的圣地,可谓是国朝最高学府。 算起来的话,夏朝也是占了大便宜,中州大乱后,秦家是第一个率兵打回京都的,前朝多次修葺的国子监不但保留了下来,教书的大儒们也没有受到战火波及,算是沿袭前朝的教育方针继续给夏朝培养人才。 有句话说的一点都不错,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当年秦老大逼宫的时候,京中不少读书人都在口诛笔伐,可也只限于口诛笔伐了,所以基本上都幸免于难了,好多国子监的大儒在前朝就是混这口饭的。 国子监在皇城北边,与皇城一东一北遥遥相望,秦游一路走来,发现了不少“勤奋”学子前往国子监,只不过没有骑马的,全都是坐着轿子。 看这些轿子就知道,能够在国子监求学的,家里必然是非富即贵。 秦游哈欠连连,时不时还能听到从一些轿子中传出的读书之声。 一时之间,秦游心生感慨。 这不就是垄断吗,现在当官走的都是举荐的制度,世家举荐的肯定是自家子弟,而这些有钱家的孩子自然能在国子监上学,有了文化就可以当官。 再说平民子弟,别说去国子监上学了,靠近这里都会被京卫抓走拷打一顿是不是心存歹意。 即便是往后国朝推行了科考制度,平民子弟照样难出头,吃饭都是问题,更别提读书了。 世家门阀有钱有人脉也有资源,自己当官的同时培养下一代,下一代接着当官,生生不息,也怪不得在历朝历代中门阀的底气那么足。 瞅了眼凤七,秦游吐槽道:“我觉得举荐制度挺不要脸的,那些文官们嚷嚷着什么举贤不避亲,结果推举当官的全尼玛是自家子弟,感情只要是自家人都是贤才。” 秦游想想就觉得可乐,哪天一上朝议政,秦老大一喊户部尚书,询问今年税收几何,户部尚书说这事归我二舅管,然后二舅出来了,说在我老姑夫的协助下,朝廷今年收了多钱多钱的税,但是期间被我三大爷给贪墨了多少多少,不过请陛下放心,我连襟和我小叔子已经给我三大爷拿下押入天牢了,最后秦老大一生气,下令给三大爷诛九族,结果第二天一上朝,发现议政殿少了三分之一官员。。。 “怪不得本朝还没有诛九族的先例。”秦游笑呵呵的说道:“感情一诛九族就没人上班了。” 骑马相伴的凤七都习惯了,一般秦游说这些他听不懂的话时,干脆不接茬,省的显得自己很愚蠢。 骑了会马,二人也就到了国子监的牌坊下。 为了彰显对最高学府的尊敬,国子监内是不允许骑马的,秦游下了马后,凤七就不能继续陪伴了,只能将书箧套在秦游的肩上。 近距离望着凤七的刀疤脸,秦游突然想起了上一世的父亲,自己上大学时,父亲也是给自己送到大学门口,亲手将书包和行李递到他手上。 凤七给秦游整理好,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三少爷,您放心的去,谁要是招惹您,您只管把名字和相貌记下,家中长辈是八品官以下的,小的打折他狗腿,七品的,保证叫他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六品的,咱只能趁着月黑风高阴他,五品的话就得先需忍忍,等老爷年关回来再商议不迟。” “我。。。”秦游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我要是上一世有你这么一个爹,我小学都未必能毕业。” “您可折煞小的了。”凤七连连摆手:“我要是有您这样的儿子,我早他娘的打折。。。” 话说一半,凤七眨了眨眼睛:“小的刚刚说了啥?” 秦游怒骂:“我靠你大爷!” 凤七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陪着笑说道:“小的嘴贱,该打,该打。” 秦游挥了挥手:“去吧,不用在这等我,自己找地方浪去,中午记得来接我就行。” 说完后,秦游转身走进了国子监。 夏朝的国子监是一个建筑群,不过教授课业的就一处,周围都是些大儒官员们住处。 相比于秦游所熟悉的各朝各代的国子监,这里无论是规格还是规模,逼格都是蹭蹭往下掉,占地面积小不说,老师和学生也不太多。 上课的地方叫明文堂,同时能容纳三四百人,课业只有一上午,下午学生们可以自习或者找老师们开小灶请教,不愿意留着的可以各回各家。 进了明文堂,朗朗读书声此起彼伏,时间还未到,学子们都在自习。 扫了眼年龄不一的学子们,秦游发现这地方挺不科学的。 最小的只有七八岁,大的有十五六的,这学习能力和接受程度相去甚远,完了还学习一样的内容,也不说分个班什么的。 想是这么想,秦游也不在乎,反正这些和他没有关系。 寻了最后一排的角落,秦游走了过去。 学子们都挺勤奋的,盯着书卷竹简目不斜视,倒也没人注意秦游。 上课干什么,当然是睡觉,秦游本就是插班生,字又认不全,一会讲的也肯定是文言文,听又听不懂,杵着干什么,还不如睡觉。 往案几上一趴,秦游开始酝酿睡意。 辰时一到,一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进来,学子们纷纷放下书卷和竹简。 老者名叫孙正仑,前朝大儒,虽只是从六品的教授,但是寻常文官见了他多以学生自居,在士林中也是名望颇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本朝上学没那么多前戏,什么古德猫宁沃泽法克赛当普利斯之类的,直接开讲。 孙正伦中气十足,开口朗声道:“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拚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肝肺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 讲的也是四书五经,本来秦游因为有点冷睡不着,一听这老头子哔哔一大通,趴桌子上直接就入睡了。 睡着之前秦游还做了个决定,以后一旦有了钱,说什么也要给这位大儒请到越王府,但凡自己失眠的时候就让这老头子在床边读书比安眠药都好使。 孙正仑听着这明文堂内的朗朗读书声,不断颔首,一边敲击着戒尺一边捧着书卷巡视着。 结果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最后一排,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秦游异常醒目。 孙正仑怒了,教了这么久的书,学子们困顿的不是没有,可别说睡觉了,就是想打个哈欠都得生生忍着。 “啪”的一声,戒尺狠狠敲在了桌案上,几乎是贴着秦游额头落下的。 原本孙正仑是想呼秦游后脑勺的,不过因为一时气急攻心,手一哆嗦没控制好落点。 也正是因为如此,孙正仑逃过一劫。 这一下要是打实了,不说秦游如何,他大哥和他爹肯定得给孙正仑家的房子给点了,要是打坏了,灭满门都不是没可能。 秦游吓了个激灵,抬起头瞅着孙正仑,双眼半天才对上焦。 孙正仑胡子一抖,冷声道:“伸手。” 秦游刚睡醒,下意识将右手伸了出来,只见那戒尺带着破空之声迅速落下。 这一下秦游是真醒了,唰的一声将手抽了回来,戒尺自然落空。 “你。。。”孙正仑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气的嘴唇子都发抖了。 “那个。。。”秦游揉了揉眼睛,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学生知错,下次不敢了。” 孙正仑却眼睛一瞪叫道:“如此散漫顽劣,说,你姓甚名谁,何人之后。” 本来秦游还挺尊敬孙正仑的,毕竟那么大一把年纪了,而且还是个直立行走的催眠神器,可一听对方说这话就有些反感了。 你问我叫什么倒也无可厚非,可你偏偏加上一句何人之后是几个意思,咋的,怕打着教育局局长家的亲戚啊? “老夫问你话,为坐而不答,成何体统” 秦游翻了个白眼:“秦游,越王府三世子。” “秦游?”孙正仑瞳孔一缩,随即满脸掩饰不住的鄙夷和厌恶,冷冷哼了一声后说道:“莽夫之子,果然难登大雅之堂。” 秦游一脸毫不意外的神情。 我就知道,不自报家门还好,说了之后肯定得被埋汰两句,果然。 不是秦游脾气好,而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满京城都被那些所谓的读书人带节奏,骂越王府的人太多了,总不能挨个收拾吧,而且这老头岁数这么大了,别说打骂了,就是回句嘴的话,万一对方往地上一趟就开始抽抽,没准越王府半套宅子都得赔进去,还是忍着吧。 第十八章 巡视 同样是被骂做莽夫之子,面对孙正仑,秦游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老头可和赵仲白不同,后者虽是侍郎家的孩子,可没有官身,无非就是个官二代罢了,以秦游的身份,一个大嘴巴子呼倒一片都没事,自有他大哥和皇帝大伯罩着。 孙正仑不同,前朝的大儒,本朝开国后又被天子秦昭征辟为官,从六品的国子监教授,官儿不大,胜在清贵,再一个是这年纪黄土都快埋后脑勺上了,秦游这要是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打出个好歹,谁也保不了他,这一点秦游心知肚明。 “凡国学生员,一品至九品文武官员子孙弟侄,能通四书大义皆可入学。”孙正仑冷冷的问道:“吾来问你,秦游,你可通读《四书》?” “是陛下特许学生入的学。”秦游明白这老头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质疑自己的入学资格罢了。 孙正仑仿佛没听到一般,又问:“你可知《五经》?” 入国子监求学的硬性标准之一就是家里必须有当官的,但是得明白四书五经,也就是有文化基础。 前一个硬性要求秦游是绝对够标准了,所以孙正仑拿第二个要求来为难他。 秦游叹了口,再次重复道:“是陛下特许我入的学。” “吾只问你,可知四书五经?” 秦游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前七后八。” 孙正仑微微一愣:“前七后八是何意?” “也是一门学科。” 孙正仑故意抬高声量道:“不通《四书》,不读《五经》,为何要来国子监求学,真是笑话,过几日吾自会禀明圣上将你开革,若是惹得陛下不喜责罚于吾又如何,势将你这害群之马赶出国子监!” 秦游动容,突然站起身,朝着孙正仑深深一拜:“大爷,我谢谢您,真心的。” “哗众取宠之辈。”孙正仑冷哼了一声,转过身继续授课,只是临转身之际,眼中分明带有几分怨毒之色,一闪而过。 秦游没注意到,心里还美滋滋的。 这老头,仗义啊,省的我找理由辍学了。 上午的课业分为两节,每节一个时辰,足足四个小时,秦游听的是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时,秦游终于解脱了,第一个跑出了明文堂。 临迈出门槛时,秦游还不忘转头朝着收拾教具的孙正仑嘱咐了一声。 “大爷您可千万别忘了和陛下说开除我这事啊,抓点紧,当回事办,谢谢嗷。” 孙正仑气的吹胡子瞪眼,刚要开口,秦游已经跑没影了。 秦游一路飞跑,凤七在国子监牌坊下早已等候多时。 “三少爷,您那书箧呢?” 所谓书箧则是古代的书包,装有书、毛笔、墨、砚台、纸张等文具,用竹片穿着麻绳编成,背在身后十分笨重,和要去冥滩送快递的萨姆似的。 “那玩意背身上死沉死沉的,谁天天背来背去。” “三少爷您说的是。”给秦游抱上了马,凤七斜着眼睛看向周围的学子,恶狠狠的问道:“可有不开眼的家伙招惹您,若是有,小的现在就去给您出气。” “都是一群小崩豆子,谁敢惹我。”秦游催促道:“赶紧回家吧,本少爷饿了。” 虽是十六岁的外表,可秦游毕竟是两世为人,在他眼里,国子监的学子们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别说没有交集,就算有了也不会往心里去。 秦游心情不错,骑着马哼着小曲,一路回到了越王府中。 老管家朱善就和掐着点似的让下人们将中门打开了。 要知道越是大户人家,大门越不会轻易打开,经常出入的都是小门和侧门,一年到头,也就是天子下了圣旨或是年关时越王秦烈回府时才会打开。 中门一开,府内又是敲锣又是打鼓。 秦游下了马,望着喜气洋洋的下人们十分不解,府里都拖欠好几个月的薪俸了,这群人有什么乐呵的,穷中作乐啊? 一想到这,秦游觉得自己应该将赚钱这事提上日程了,人家一见自己就跪下叫三少爷小世子的,和伺候活爹似的殷勤,总不给人家开支算个什么事啊。 相比于什么名声、官身之类的,秦游更喜欢白花花的银子。 秦狰去当值了,府里核心子弟就一个秦游,朱善虽然让膳房做出了丰盛的饭菜,可能上桌的只有一个秦游。 吃饭这种事图的就是个热闹,秦游让朱善和凤七作陪,二人却是死活不肯。 府里的人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是这上下尊卑的观念却是牢牢刻印在骨子里的,关于这一点,秦游只能徒呼奈何。 随意吃了几口看似丰盛实则寡淡的饭食,秦游看向旁边伺候的朱善:“老管家,咱府里名下不是有几处产业吗,把账本拿来给我看两眼。” “您是说记账的账簿?” “是滴。” “好,这便叫人去取。”朱善虽不清楚秦游要做什么,不过也未多问,叫来了几个下人交代了几句,下人匆匆离开。 过了片刻,两个下人捧着几摞子账簿跑了过来。 秦游随意抽出了一本,上面满是歪歪扭扭的“该”字。 第一页,全是“该”,第二页,还是“该”,越往后翻“该”字越多。 “这个该。。。”秦游抬起头:“啥意思啊?” 旁边的凤七乐呵呵的说道:“咱越王府名下产业欠的钱财。” 夏朝商贾的账簿采取类似于龙门账法的记账方式,核算重点是总账,涵盖了比较健全的会计报表内容,以“收”、“付”为记账符号,分为“进”、“缴”、“存”、“该”四大类,而“该”字代表的正是负资产,也就是欠的金额。 秦游望着满眼的该字,瞠目结舌:“咱府里这是该了多少账?” 朱善皱眉沉思,片刻后抬起头看向秦游:“不清楚,总之数额不少,算不过来。” 秦游哭笑不得。 可不是该吗,连欠多少钱都不知道,不该你们欠钱该谁欠? 秦游又大致翻看了一下,发现王府干的买卖还真不少,大大小小二十多处产业,那叫一个眼光精准,干什么赔什么,就没一处赚钱的。 站起身,秦游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对身旁的凤七说道:“备马,少爷我要去巡视巡视咱家的产业。” 第十九章 人才 古人好酒,若是想买酒,除了酒肆饭舍外便是酒庄了。 所谓酒庄自是贩酒的场所,只贩酒,不提供吃食,也可以理解为酒水专卖店。 醉云阁便是越王府名下贩酒的产业,坐落于南市人声鼎沸之处。 秦游特意摘掉了代表身份的玉佩,又换了身平常的华服,带着凤七来到了醉云阁前。 秦游口中的巡视并不是摆明身份去查账,而是想要“微服私访”。 负责王府名下产业的掌柜都是老管家朱善从府外招来的,一般多是些落魄的穷书生或者破了家的商贾。 秦游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名下产业这么多,可就没一个赚钱的,怀疑是不是掌柜们出了问题。 结果这一来,秦游才知道完全是自己想多了。 “这何止是门可罗雀啊。”秦游撮了撮牙花子:“这简直就是。。。门可罗雀啊。” 别说客人了,掌柜和小二他都没看到,弄的和无人自助商店似的,就缺个扫款码了。 周围人来车往络绎不绝,周围店铺中的客人也是三五成群,唯独眼前这醉云阁,秦游和凤七俩人瞅了半天,一个人都没进去过。 醉云阁这门脸倒是不小,二层小楼,两旁应景摆放着几个酒坛子,俩人就站在台阶外面,杵了半天,都没说出来个人招呼一声。 “有活口没。”秦游站不住了,大声喊道:“还做不做生意了。” 话音一落,二楼楼梯跑下来一个穿着布衣的小二,年纪也不大,二十岁出头,面容清秀,还打了个哈欠。 凤七也看出不对劲了,别的店铺,小二都是站在门口,虽未吆喝,可一旦看到了有人感兴趣,顿时就开始滔滔不绝鼓吹所卖商货,热情的不的了。 再看自家的醉云阁,小二居然在楼上待着,观那模样,就和刚刚睡醒一般。 “我家少爷站了半晌,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凤七虎着脸说道:“你这酒庄做的是什么买卖?” “若是买酒,这生意自然是做得。”小二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下秦游,面带狐疑:“可二位,当真是来买酒的?” “废话。”秦游四下看了一眼,问道:“我问你,这醉云阁是越王府名下的产业吧?” 秦游也怕找错了,劈头盖脸给人家一顿骂,别到头来发现这地方再和越王府没关系。 小二微微一笑:“您得先说您是不是来买酒的。” 秦游不解的问道:“不是,我买不买酒,和问你这里是不是越王府名下产业有个毛的关系?” 小二将汗巾往肩上一搭:“您先说您是不是买酒的,小的再决定这是不是越王府名下的产业。” 凤七都让着小二给绕糊涂了,望着秦游,满脸大写的问号。 秦游也有点懵,一个打杂的小二,居然口出狂言说可以决定这醉云阁是不是越王府名下的产业,这里的假酒都让这小二给喝光了吧? 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秦游直接拍在了桌子上:“买酒的,咋的?” 一看银票,小二顿时眉开眼笑,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自然是,自然是越王府名下的产业。” 说到这,小二一副高山仰止的模样说道:“世人皆知,越王爷乃是当世不二的名将,喝的酒自然是与众不同,他老人家平日里最爱喝的便是一步红,压酒劝客尝,口齿留余香,这位爷,一看您就是豪迈之人,一生豪迈飞壮志,四海情义酒不同,好这一口,自然要喝这一步红,您是要府中宴请还是小酌几杯?” 秦游望着小二半晌没作声。 这小子是个人才啊,都知道名人效应了,口才也好,那叫一个老母猪戴胸罩,是一套又一套,最难能可贵的是,忽悠起来连眼都不眨一下。 什么一步红,完全就是扯淡,府里是个人都知道,自从秦老二挂了之后,越王秦烈是滴酒不沾! 秦游认为对方是人才,可凤七却不是,一听对方居然拿自己敬仰的秦烈当“代言人”,右手一按刀柄,目露凶光。 小二的笑容逐渐凝固,不过脸上则是没有任何畏惧之色,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说道:“就知道你们是来要账的。” 凤七满面困惑:“这是何意?” 小二面无表情的说道:“掌柜的不在,这里也不是越王府的产业,二位若是要账,等过了几日掌柜的回来再说不迟。” “我靠,我明白了。”秦游望着小二,双眼放光。 凤七满面懵逼。 秦游往木凳上一坐,望着小二似笑非笑道:“如果是来买酒的,你就如实说这里是越王府的产业,如果是来要账的,你就说这里和越王府没半毛钱关系,省的给越王府丢人,是这个意思不?” 小二深深看了眼秦游,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脸上带着几分戒备之色。 秦游伸手入怀,将代表身份的玉佩往桌子上一拍,小二看了眼后,神色剧变,连忙跪倒在地喊了声世子殿下。 “站起来说话。”秦游笑呵呵的问道:“刚才我说的,对不对?” 小二起了身,白净的小脸微微一红:“世子爷您说的没错,小的。。。小的这不是怕报了越王府的名给您丢人吗。” 凤七也是彻底服了,自家三少爷说的一点都不错,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 来送钱的,自报家门说是越王府名下的产业。 来要钱的,眼皮子一翻说和越王府没关系。 秦游不露痕迹的将桌上的银票一收,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世子爷的话,小的叫李太白。” “卧槽!”秦游眼眶暴跳,回头看向凤七:“咱这是夏朝,不是唐朝吧?”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试探性的问道:“您觉得呢,要不。。。您说是哪朝就哪朝?” 秦游:“。。。” 李太白佩服的五体投地。 屁大个功夫,世子殿下都想改朝换代了。 。。。。。。 新书上传,大家加加书架留留言支持一下,放心追更,本人已完结三本书千万字数,没太监没断过更,没任何黑历史,感谢支持。 第二十章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秦游又随意的问了几句,发现这个叫做李太白的小子还真是个人才。 这小子非但是醉云阁的小二,同时身兼数职,掌柜的,记账的,晚上看门的,都是他一人,这也就是说,整个醉云阁都是这小子负责的,大大小小事务也都是他一个人打理。 唯一美中不足的只有一点,没赚过钱,节流到是挺节流的,就是没开过源。 李太白的父亲原本是县衙的文吏,得罪了上官后全家都被发配到边关,当年李太白还年幼,全家散尽了家财才让他逃过一劫。 虽说留在了京城,可无依无靠连个饭辙都没着落,天寒地冻的冻死饿死也是早晚的事,无奈之下李太白只得前往牙行准备给自己“卖”了,想着去大户人家当个仆人也比饿死强。 也是赶巧了,当时越王府老管家朱善去牙行寻思买几个下人给府里充充门脸,正好看到了牙行外的李太白,见这小子长的白白净净的还读过书,就与其签了份卖身契,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朱善想图个便宜,省的让中间商赚差价。 后来朱善将这小子打发到醉云阁,让他当个小厮再记记账什么的。 可这醉云阁贩卖的酒水着实不怎么样,就没挣钱的时候,店里的掌柜一看没什么前途,辞了工就走了。 这掌柜的一走,几个小厮也跟着辞工了。 原本这醉云阁按道理来说是经营不下去了,可越王府现在撑的就是一口气,不赚钱就不赚钱吧,硬挺着也不能跌了份儿,最后朱善大手一挥,唯一留在醉云阁的李太白就成掌柜的了。 酒香也怕巷子深,这话要是反过来说也没毛病,酒要是不香,就是拿酒坛子杵人家脑门子上人家也不会买。 醉云阁就是这个现状,酒是越王府名下作坊酿的,浑浊不说,还带着一股土腥子味味,一年到头卖不上几坛子,就是个赔钱的买卖。 随着加深了解,秦游是越来越佩服眼前这小子了。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醉云阁赔钱是不假,可相比其他产业,这地方是赔钱赔最少的了。 而之所以赔钱赔的少,都要归功于李太白。 但凡是来要账的,李太白一梗脖子,就说这地方和越王府没关系,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横的和什么似的,结果自不必想,大概率会挨揍。 挨了揍,李太白就得逞了,又改口了,说他是跟着越王府混的,敢打越王府的人那真是活腻味了,非要告官。 一般要账的碰到这种情况,基本上已经是虚了,越王府名声再臭那也是王府,寻常的商贾谁敢轻易得罪。 按照这个套路下来,李太白运气好的话,非但能平了账,说不定还能讹两个银子花花,即便是运气不好,账目基本上都会平掉,横竖不吃亏,最多受点皮肉之苦。 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道,京都再大,干这行当的也有数,甭管是拉车的还是供货的,都知道这醉云阁李太白的套路了,现在都是敬而远之,每天李太白除了读书就是等待,等的不是买酒的,而是要账的。 “人才!”秦游真心实意的说道:“真尼玛是人才,小白,你在这地方混日子太屈才了。” 李太白微微一笑,很腼腆。 凤七笑道:“这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一肚子坏水。” “一肚子坏水倒是其次,主要是抗揍啊。”秦游站起身,拍了拍李太白的肩膀:“少爷我最近准备赚俩钱花花,这店你就不必守着了,交代你个事,去打听打听京都这沙盐都是什么价,谁卖谁买,价值几何。” “殿下您是准备倒卖沙盐?” “这就不归你操心了,按我交代的去办,打听清楚后来越王府找我。”秦游和颜悦色的说道:“加油干,小白,本少爷看好你。” 李太白明显就是那种善于抓住机会的人,单膝跪在地上用力一拱手:“殿下差遣,小的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游哈哈一笑,背着双手带着凤七离开了。 骑着马的秦游心情不错,转头望着凤七问道:“小七,知道大夏朝最贵的是什么吗?” 凤七闹了脑后脑勺,试探性的答道:“金饼子?” 秦游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这回答真的是无懈可击。 “人才。”秦游翻了个白眼:“大夏朝最贵的就是人才,懂吧,那小子就是人才,少爷我是实实没想到,原来古人就懂得碰瓷了,读书人不可怕,连脸都不要的读书人,而且还抗揍,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凤七重重的嗯了一声,深以为然。 离开了醉云阁,主仆二人又视察了几处产业,南北二市十三处产业,是一处不如一处,贩酒的、卖布的、抓药的、卖吃食的、还有倒腾名贵字画的,全是赔钱货。 秦游都有些怀疑人生了,掌柜的和伙计还有记账的,都没问题,可就是赔钱。 人家做生意讲究的是个商业学,越王府做生意,这都算是玄学范畴了。 一趟走下来,回府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刚到府前,下人们说有上次那白衣公子又来了,正在正堂候着。 “小娘炮?”秦游下了马,嘴角勾勒起了一丝笑容,快步走向了正堂。 一进正当,果然是斐云容,见秦游快步而来,站起身微微一拱手:“世子殿下,学生又来叨扰了。” 秦游嘿嘿一笑,看了眼对方白皙光滑的脖颈,刚要开口,斐云容从袖里掏出了五张银票,淡淡的说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秦游走过去一把将银票赛进了怀里,重重的点了点头:“只要钱到位,别说你男扮女装,哪怕你是个大橘猫修炼成精本少爷也会守口如瓶的。” 斐云容哭笑不得,坐回去后呷了口茶,略显兴趣的问道:“听贵府官家说殿下您已入国子监求学,倒是恭喜殿下了。” “嗯。”秦游乐呵呵的说道:“没事,明文堂那老家伙已经答应我了,抽空就去找陛下参我一本,高低要给我开除了,过几天我就不用去了。” 斐云容一脸懵逼:“殿下不愿意在国子监求学?” “我有病吧在那浪费时间,教的什么玩意,本少爷我是一句都听不懂,纯属误人子弟。” “可这国子监乃是夏国最高学府,天下学子向往之地,您为何。。。” “向往个毛啊,傻子才去呢,他们能教个屁。” 斐云容似笑非笑道:“世子的意思是那些大儒的学问。。。不及殿下?” “不及倒是不敢说。”秦游打了个哈欠:“总之就是认为他们啥也不是吧。” 斐云容:“。。。” 第二十一章 旧恨 秦游现在一听国子监这仨字就脑袋疼,挥了挥手道:“不说这些闹心的事了,小娘炮,今天过来又是为了花钱涨姿势的?” 斐云容放下茶杯,笑着说道:“是也不是,学生倒也无事可请教,殿下您随意说些什么即可。” “说什么都行?” “不错,殿下虽每每有惊人之语,可细思之下多有收获。” “哦,这样啊。”秦游瞅了眼斐云容,脑子里开始幻想着对方要是换了女装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不知不觉间,秦游有些恍惚。 对方是典型的瓜子脸,不是南瓜子,正儿八经的瓜子,皮肤白皙体态轻盈,五官虽然显得有些中性,但搭配的恰到好处,甚至可以说是完美了,越看越觉得耐看,越看,越想要知道对方女装的样子是何模样。 斐云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微微轻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国子监未时便结束了课业,殿下刚刚回府,不知是去了何处?” 这样问显然不合规矩,加上这次,二人只见过三次面而已,何况秦游的身份又是世子。 可二人都是非常之人,一个没有这方面的概念,一个更加随性,仿佛多年好友一般倒也无所顾忌。 “哦,视察我家产业。”秦游郁闷的说道:“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我这心就和我老婆改嫁了,然后我儿子被后爸在脸上用腰带抽了个‘h’一样苦涩,靠,就没一处产业赚钱的。” 斐云容继续喝茶,因为她根本听不懂秦游说的是什么意思。 秦游开始大倒苦水,将下午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主要讲述越王府名下产业这“玄学”问题,掌柜的和伙计都挺称职,就是不赚钱,死活想不通是是什么缘故。 斐云容也不接茬,安静的听着。 一人烦躁的抱怨着,一人安静的听着,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间就入了夜,几乎没怎么说话的斐云容站起身,微微一拱手:“时间已是不早,学生就不再叨扰殿下,改日再聚。” 秦游微微哦了一声,喊了声七仔送客,拍了拍怀里的五张银票,心情不错。 凤七将斐云容送出王府后,回到正堂不解的问道:“少爷,那人和您非亲非故的,总来寻您作甚?” “涨姿势呗。”秦游自得一笑:“人家不是说了吗,敬仰你家少爷的文采,这才登门拜访,摆在眼前的银子干嘛不要。” 凤七没好意思吭声。 他总觉得斐云容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然,倒不是他看出什么了,而是他根本不信有人真的敬仰自家三少爷的文采,因为他觉得秦游和文采这俩字根本沾边儿。 秦游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说了声饿了后就让凤七布置吃食去了,饭菜端来后随意扒拉几口,这才回到屋中入睡。 相比前几日,秦游今天入睡的特别快。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膈的腰疼的红木硬板床、忽明忽暗的烛光,还有那吵人烦躁的夏蝉鸣叫之声,这一切的一切,已经渐渐被他所忽视,或者说是接受,也让他慢慢真正融入到了这王府之中。 第二日天未亮,凤七照例给秦游从睡梦中叫醒。 秦游略微有些起床气,揉了揉眼睛骂了声娘后,简单的洗漱了一番。 要不是他知道国子监不待见他肯定会想办法给他开革出去,他都想称病休学了。 见到秦游收拾好了,凤七问道:“三少爷,最近京中不太平,要不要小的再叫上几个护卫护送您去国子监。” “不太平是什么意思?”秦游不解的问道:“怎么的,有人要反清复明啊?” “昨夜巡城的京卫增了三队人马,巡夜的官卒也照往常频繁了些,小的听到响动出去后,恰遇到以前边军中的同僚,稍一打听才得知,京中似是混进了鬼魅之徒,大少爷这才加大了巡夜的人马。” “原来是这样。”比较惜命的秦游紧张的问道:“七仔,我都一直忘了问你,你这种持证上岗的侍卫,一般一个能打几个?” “赤手空拳还是使用兵器?” “赤手空拳。” 凤七一脸傲色:“寻常人等,三五个定是近不了身的。” 秦游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用刀呢?” “用了刀,那便是死战。” “用刀你能砍几个?” 凤七用粗糙的手指摸了摸腰间的刀柄,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丝嗜血狰狞的表情:“也是三五个。” “这尼玛有什么区别?” 凤七一副忠肝义胆的模样说道:“三少爷您放心,谁若想伤您,除非从小的尸体上踏过去。” “从你尸体上踏过去然后再砍死我?” “大致是这个理儿,您不用担心,小的会誓死保护你的。” “誓死保护。。。你都挂了还怎么保护我?” 秦游算是彻底服气了,论忠心这一块,凤七是绝对忠心,问题是光忠心有个蛋用,你得能打啊,而且这三五个也太笼统了吧,是三个还是五个,是壮年还是少年,是健身房高手还是传武高手,你得说清楚了吧,你要说揍三五个国子监里求学的那些小崩豆子,我也能,别说三五个了,七八个都没问题。 “算了,国子监距离这里也不远,应该没什么事。” 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秦游还是赶紧将代表越王府世子身份的吊坠扯了下来。 凤七也就是随意提了一嘴,秦游却放在了心上,打定主意等什么时候见到便宜大哥后,要好好问问是怎么回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国朝太平已久,前朝余孽基本上都砍光了,京城又是要害中枢之地,有八大营数万军士驻扎,谁会那么不开眼在京城里找不自在? 一个个胖胖的身影从月亮门穿了过来,正是老管家朱善。 朱善手里拿着一份名录,来到秦游面前,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色。 秦游望着名录问道:“这是什么?” “国子监祭酒、博士、司业、学政、教授、助教等一众人等名录,昨天命人抄录得来的,三殿下您昨夜睡的早,就没打扰您。” “哦,职员表啊。” 朱善指了指其中一处说道:“近几日授课的教授有三人,其中一人名为孙正仑,从六品的教授,到了课上,三殿下您可要当心一些。” “孙正仑?”秦游微微一愣:“白胡子特别长,长的贼眉鼠眼和又瘦又高和电线杆子修炼百年得到成精了似的那老头?” “应是此人,从六品及七品教授之中,只有这孙正仑续有及胸长须。”朱善皱起了眉头:“难不成这老匹夫昨日为难殿下您了?” “不算是吧,怎么了,这人和咱府有过节?” “不错,此人乃是前朝大儒,当年天子和老王爷。。。”说到这里,朱善顿了顿,四下看了眼确定无人后,不由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当年天子鼎定大业后,这皓首匹夫纠结一干读书人说天子得位不正,老爷得知后,带领步卒将京中造谣生事的读书人抓的一干二净,其中便有这孙正仑。” “然后呢?” “老奴当时也在军中跟着王爷,那孙正仑老奴见过,骂的最凶,见了老爷后还敢出言辱骂,老爷的脾气您也知道,一鞭子下去,这老匹夫登时胸口皮开肉绽,痛的满地打滚,眼泪鼻涕。。。” 一回忆起当年揍读书人的光辉岁月,朱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秦游无语的打断道:“你等会,这老东西都敢骂我爹和天子了,为什么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哎。”朱善叹了口气道:“京中读书人何止千计,天子仁厚,不愿与这些酸儒计较,抓了没几日便放了,其中若是有真学问的,还赐些散官优待他们。” 秦游捏了捏眉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秦老大聪明还是自己便宜老爹太笨了。 他是听明白了,秦老大登基为皇,一群读书人不乐意了,说秦老大得位不正,秦老大一看这哪行啊,让便宜老爹给这群键盘侠全抓了起来,可键盘侠太多了,战斗力也非比寻常,然后又放了,同时还赐了官给了好处。 这种操作倒是不太迷,无非就是恩威并施罢了。 问题是好人都让秦老大做了,自己的便宜老爹却成了恶人,也难怪如今的士林中人天天喷越王府。 朱善提醒道:“当年老奴见过这孙正仑,此人面相一看便是睚眦必报之人,到了国子监,三殿下万万要小心一些。” 秦游微微嗯了一声,记在了心里。 第二十二章 尔等皆渣 如昨日一般,秦游骑在马上打了一路的哈欠,到了国子监后,照例来到了“差生专用座”酝酿睡意。 时辰一到,讲授四书五经的孙正仑踩着点进入了明文堂。 秦游就等着这老头出现呢,孙正仑不讲课他都睡不着。 结果二人的目光直接对上了。 孙正仑一进来第一眼就看向了秦游的位置,也不知是为何。 四目相对,一个满脸幽怨,一个面含轻蔑。 秦游的目光幽怨且深情,想要问问这老头子什么时候去找皇帝老儿告状好给他从国子监开除? 孙正仑面含轻蔑,同样想问问秦游,你这名声臭了大街不学无术散漫不堪人渣中的极品浪荡子中的霸主有何颜面进入这国子监? 冷哼了一声,孙正仑将书卷往安几上重重一拍,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居然露出了一丝冷笑,随即面色如常开始授课。 秦游总觉得孙正仑这笑容中带着几分莫名。 果不其然,讲了会课,孙正仑突然看向秦游,高声问道:“吾来问你,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何解?” 秦游指了指自己:“我?” “不学无术!”孙正仑冷笑不已,投以一记“老师之蔑视”的目光后,继续授课。 谁知又讲了一会,孙正仑再次看向秦游:“五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何意?” 秦游翻了个白眼。 你好歹给我断个句啊,说的和rap似的,鬼都听不懂。 秦游也没往心里去,谁叫自己是个学渣呢,只是以为这老头不过就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罢了。 谁知秦游太天真了,过了没一会,孙正伦又看向秦游,高声问道:“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此句何解?” 秦游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说道:“不知道。”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埋汰了一句,孙正仑继续授课。 秦游望着孙正仑,突然有了一种猜测。 这老头不会准备这一上午就拿我开涮吧? 事实证明秦游的猜测一点都不假,孙正仑又开始提问了。 还是一段rap似的古文,秦游哪懂这个啊,三番五次之下,心里也动了火气。 斜着眼睛,秦游坐不住了。 念你是个快入土的老梆子,懒得一般见识,骑我头上拉翔可以,问题是你一边骑还一边嚼着炫迈根本停不下来,这就有点太过分了吧。 眼看着孙正仑又准备刁难自己了,秦游眼底掠过一丝怒色,刚要站起身,突然愣了一下,因为他分明看到了这老头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笑容,一闪而过。 转瞬间,秦游悟了,他终于明白这老家伙打的什么主意了。 自己入国子监求学,是天子在议政殿金口玉言特批的,如果这老头直接去找秦老大,肯定会惹秦老大不喜,这不是不给夏朝扛把子的面子吗。 弹劾也好,告状也罢,得有个由头。 说自己学业不精? 笑话,全京城谁不知道自己是个文盲。 说自己顽劣不堪? 笑话,全京城谁不知道自己就是个人渣。 越王府三世子就是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渣,放眼整个京城上至朝堂文武下至贩夫走卒,谁不知晓,用你跑皇帝面前逼逼赖赖,人家秦老大比你了解的更清楚好不好。 既然是这样,惯用的套路就不能用了,所以要推陈出新,比如。。。自己和万人敬仰的授课教授对骂,甚至大大出手! 秦游冷静了下来,早上老管家提醒的一点都不错,这孙正仑果然是睚眦必报之人。 便宜老爹军权在握,又远在边关,对方不过是区区的国子监教授,想报那一鞭之仇可谓是痴人说梦。 除了便宜老爹,便宜大哥倒是秦狰虽然在京中,可这大哥是真正的社会大哥,真要是惹急了,下班在你家门口带着一群人堵你都是实属正常。 老爹见不着,老哥整不过,好巧不巧的,自己就蹦跶到人家的地盘上,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想通这一切,秦游反倒是不生气了,笑吟吟的望着孙正仑。 再看孙正仑,见到秦游原本想要发作却突然笑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诧异。 不过这是人家的地盘,孙正仑自有办法,慢慢炮制便是了。 谁知这老头正要继续授课,秦游举了举手,然后慢悠悠的站起来了。 “老师,学生有一疑问。” 孙正仑头都不抬,冷冷的说道:“何人在课上喧哗。” “学生秦游。”秦游微微一拜:“学生心中有一疑问,想请教先生。” “此乃学子诸生学习课业之地,非是你越王府私塾,众学子岂能因你一人耽误课业。”孙正仑抬起头,语气平淡。 秦游暗暗竖起大拇指。 读书人就是有水平,带节奏那叫一个拈手即来。 “先生莫怒。”秦游不亢不卑的说道:“近日学生偶遇一学问上的困惑,询问府中管家,管家说对学生说,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天下文采分十分,国子监诸先生独占七分,尤其是国子监教授孙正仑先生,更是名满国朝的大儒,若是连您都不得其解,这天下便无人可解学生心中困惑了。” 孙正仑的眼睛眯了起来,凝望着秦游足足半晌没吭声,随即冷笑了一声:“休要聒噪。” 训斥了一声,孙正仑继续授课。 秦游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心里又有了别的计划。 不得不说,人老成精便是如此。 不说孙正仑才学如何,首先年纪就在这摆着呢,岁数到这了,阅历自然丰富,学问这东西可谓是包罗万象,四书五经叫学问,妇人之疾也叫学问,谁敢说自己无所不知? 孙正仑深知若是秦游提出了个刁钻的问题,自己当着众多学子面答不出便要颜面扫地了,既如此,不如不给这小子任何可乘之机。 尤其是秦游刚刚那一番话说的不亢不卑入情入理,字字带套句句带坑,明显不是个省油的灯,孙正仑原本以为秦游如外界传闻一般生性莽撞,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不过孙正仑也没太当回事,老夫吃过的盐比你脚都咸,这里又是国子监,你还能翻出什么风浪不成。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个时辰慢慢也就过去了,课业结束时,孙正仑特意看了眼秦游,一看对方急匆匆的要跑过来,似是要死缠烂打,连忙简单收拾了教具后快步迈出了明文堂。 殊不知,秦游是有意为之,就是要“吓”跑孙正仑,待这老头一走,秦游顿时堵在了明文堂的出口,力求一个学子都不放过。 堵住了门口,秦游哈哈一笑,说了句开场白。 “你们,都是渣渣!” 第二十三章 讨教 此时明文堂的学子共计三百一十二人,年龄虽是不一,可哪个不是背景深厚之人,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两个时辰的课业,一看出口被堵住了,不少学子都叫嚷了起来, “都特么的给老子闭嘴!”秦游怒喝一声,目光扫过,冷笑道:“刚刚小爷我要提问题,先生不让,我就寻思问问你们,如果你们能答的上来,我省的去叨扰先生了,当然,如果你们也都是怂逼,那算了,我还是去问先生去吧。” 一群学子面面相觑。 一个年长些的学子推开众人走了过来,待到了秦游面前,嘴角含笑:“学兄当真是有学问上的问题请教?” “没错。”秦游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斜着眼睛问道:“你是哪个阿猫阿狗,报上名来,本少爷不高无名之辈。” “江州戴家,戴谏纮。”戴谏纮微微一拱手:“学弟不才,若当真是有学问上的困惑,与学兄切磋一二也无不可。” 戴谏纮倒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可几个年纪稍长的学子却是面含不屑,嘟囔了几句哗众取宠。 不过也能看的出来,甭管是现代人还是古人,喜欢看热闹这种事是深深刻印在骨子里的,一看着传闻中不学无术的越王府三世子有问题请教,倒是一个没走,齐齐站在了戴谏纮的身后准备看热闹,或者说是看笑话。 秦游撇了撇嘴,望着戴谏纮问道:“你是不是这里学问最好的?” 戴谏纮笑道:“岂敢,文之一道本是。。。” “不是你钻出来干毛,什么玩意一本道二本道的,闪一边去。”秦游直接打断了对方,看着其他人叫道:“谁学问最好,站出来。” 戴谏纮面色一红:“你。。。” “你你你个屁你,自己知道学问不好还敢站出来,要脸吗。” 戴谏纮满脸怒意,刚要开口,一个年级稍小的学子站了出来叫道:“戴学兄出身江州,江州文风最是昌盛,戴家更是诗礼传家,戴学兄他七岁便会吟诗,求学五载,访遍京中大儒,学问是一顶一的好!” 其他学子也是连连附和,看的出来,戴谏纮的声望颇高。 “那行吧,就拿你开涮了。”秦游嘿嘿一乐,看向戴谏纮朗声道:“提问!” 戴谏纮微微皱眉,没吭声。 秦游骂道:“你瞅我干毛,你要说回答!” 戴谏纮:“。。。” 秦游翻着白眼问道:“我有个侍卫叫凤七,边军老卒,aka七仔,人送外号大胯粉碎者,我来问你,七仔和一群人赛跑,超过了第二名,他是第几名。” 戴谏纮哭笑不得:“自是第一。” 秦游噗嗤一声乐了,然后掐着腰哈哈大笑。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秦游何故发笑。 过了几秒,刚刚帮着戴谏纮吹牛b的小学子拉了拉戴谏纮的袖子,悄声道:“学兄,那大胯粉碎者,应。。。应是第二才对。” 戴谏纮微微一愣,紧接着面色通红。 秦游笑的更大声了:“一群渣渣!” 一个白白胖胖的少年叫道:“这是何学问,不过就是。。。” 秦游猛地收起笑声,语速极快:“昨日晌午我向七仔和管家各借五百两纹银,共计一千两,去柳河花船花销了九百七十两纹银,剩下三十两纹银,还了侍卫十两,还了管家十两,自己留了十两,等于是还欠侍卫与管家各四百九十两,一共九百八十两,加上我自己剩下十两,一共九百九十两,我问你们,剩下那十两纹银去哪了?” 戴谏纮一脸莫名:“那柳河花船,如今花销如此巨大吗?” “靠!”秦游骂道:“老子问你那十两纹银去哪了,你这关注点能用到正地方吗?” 戴谏纮冷笑一声:“那十两纹银,自然是。。。自然是。。。” 越说,戴谏纮的声音越小,自然了半天也没自然出个所以然。 不少学子原本只是看个热闹,可稍一寻思,满脸大写的懵逼。 “别看着啊。”秦游嘿嘿乐道:“请大家拿出疼儿女的心,给这位戴什么玩意的学子鼓鼓掌加加油。” 戴谏纮的面色越来越红,突然拿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秦游嘿嘿一笑,继续说道:“昨夜府中的池塘要换水,插入两根进水的铜管和一根出水的铜管,单独开注水的甲铜管,三个时辰可以将池塘注满,单独开注水的乙铜管,四个时辰可以注满池塘,单独开排水的丙铜管,四个半时辰可以将池塘排空,若问先将甲乙铜管同时注水一个时辰,然后再打开丙铜管防水,几个时辰能将池塘注满?” 不待众学子回过味来,秦游一肩膀给戴谏纮拱开,拿着笔纸上用近乎于狂草更像于狗爬似的写了几排大字,分别是烟锁池塘柳,妙人儿倪家少女,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三个千古绝对。 想了想,秦游又分别写下了两首不完整的诗词。 将笔一扔,秦游掐着腰喊道:“一道逻辑题,一道数学题,三个对子,半首诗,半首词,全是我家侍卫凤七所出,你们不是咱大夏朝最顶尖的读书人们,来,证明给爸爸看,解出题,对上对子,续出诗词,我越王府三世子秦游愿尊称各位一声大哥,续不出来,问你们的先生去,最好是问孙正仑,若是连先生都答不出来。。。呵呵,一群弱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说完后,秦游仰头三声大笑,随即哼着小曲扬长而去。 。。。。。。 国子监上午的课业结束,议政殿满朝文武们也正好下了朝。 偏殿内,天子秦昭端坐于案几之后,眉头紧锁。 “朕初登大宝之时,何其雄心壮志,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在其身亦不知其痛。”秦老大望着案几上的奏报,露出了外人难以窥见的疲惫之色:“整日埋首于这奏折之中方知,朕虽是一言九鼎言出法随,可这奏报,看看这奏报,渭南水患,百姓易子而食,西镇狼烟滚滚,那凉戎游骑兵残害我大夏边镇百姓不知凡几,就连这京中的盐税,连前朝的两成不如。” 一旁伺候的白千轻声道:“陛下,您莫急,若是急出个好歹,这江山社稷可如何是好。” “朕又何尝不知道这江山社稷皆系于朕的肩头,可正是因为如此,朕才会恨呐。”秦老大默默的叹了口气:“恨朕生不出三头六臂,将这江山打理的井井有条,恨朕不能如年轻时一般与朕的三弟骑着快马奔行千里至边关,将那该死的凉戎蛮夷屠戮一空,朕。。。恨呐!” 白千为秦老大换了新茶,宽慰道:“您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事何其多也,又如何能够事事亲为,您只需端坐于朝堂之上,贤臣干吏自会为您分忧。” 白千幼年时就进了秦府,伺候秦老大也有四十多年了,二人虽是主仆,可很多话白千却也不用那么多顾忌,见到主子忧愁,也是急在心里只能说说宽慰话而已。 毕竟是当皇帝的,秦老大心态很快就调整好了,发了几句牢骚后,再次看向案几上的奏折道:“水患、边关、盐税三事奏折先留中不发,看看其他奏折中是否有紧要之事。” 从各道各州府递过来的奏折数以百计,各部会筛选出比较重要的在朝堂上讨论,若是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就要秦老大乾纲独断,摆在案几上的,正是近来尚未决断的奏折。 秦老大说的不错,他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精力也是有限的,所以大多数的时候,递到案头的奏折也会被提前筛选一遍,大部分都是老太监白千先过一眼,要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自然不会呈到秦老大的案头。 白千抽出了几个竹简,挑出其中一个说道:“陛下,这一份说的是吏部文选司上书奏请,想要从国子监中择些优秀的才子入朝观政。” “啪”的一声,秦老大将茶杯拍在了案几上,沉声说道:“科考一事尚未推行,这文选司就已经安耐不住了,怕开了科考之后朕不再允许他们举荐为官么。” 白千收起竹简说道:“若是开了科考,举荐制度将会慢慢废除,而吏部掌管着朝中文武升迁一事,国子监学子多是文官与世家子弟,国子监的学生入了朝,势必会记得文选司这份恩情。” “此事,上官鄂可知?” 白千没吭声,不过秦老大也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文选司就是吏部的,上官鄂是吏部尚书,岂会不知。 “朕乏了,这些奏章,明日再看罢。” 说完后,秦老大似是想起来了什么,问道:“提起这国子监,朕倒是想了起来,朕那侄儿秦游已经入了国子监吧。” “三世子昨日便去了,今日是第二日。” “可惹了什么事端?” 白千笑吟吟的说道:“骑司倒是没收到消息,不过老奴看三世子殿下颇有文采,相貌也端正,不比那些年轻俊杰差上多少,定不像是外界传言那般顽劣。” “文采。。。”秦老大哈哈一笑:“老三的孩子是什么样子朕还不晓得吗,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佳作糊弄朕与文武,不过倒也无伤大雅,毕竟游儿年纪尚小嘛,不惹事端便好,待老三年关回了京,朕也好有个交代。” 第二十四章 迎敌 国子监外,秦游骑着马就打道回府了。 至于那群学子们能否解出题,对上对子,或者续上那些诗词,秦游根本不在乎,因为他知道,完全没可能。 事实的确如此,明文堂内可以说是一片哀嚎了。 就说那学子中公认学问最好的戴谏纮,此时双目通红,望着矮桌上的竹简和笔墨,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 一旁的还有个七八岁的小学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叫道“十两纹银,十两纹银哪里去了,呜呜呜呜”,宛如一个弱智。 其他学子也好不到哪去,有解题的,有对对子的,也有想要续上诗词的,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原本还想要集思广益,可过不了一时片刻,怒骂不已,俗称无能狂怒。 可骂归骂,该解的还是要解,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穷极一生他们都未必能全解出来,别说全解出来,能解出其中一两个都可以让秦游惊为天人了。 “越王府秦游!”戴谏纮一拍桌子,咬牙切齿的低吼道:“我戴谏纮定会解出这题来让你哑口无言!” 说完后,戴谏纮开始计算十两纹银的问题,过了几分钟,将纸张撕碎,然后研究蓄水池的问题,再然后。。。就没然后了,他发现还不如研究十两纹银呢。 什么玩意一根管子两根管子的,你越王府给池塘换水怎么这么麻烦,先抽空再灌注好不好,瞎尼玛折腾啥呢? 一旁一个高瘦学子正在苦思冥想几个千古绝对,喃喃不断,如同疯魔了一般。 还有一个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特意画了一个池塘和三根管子。 整个明文堂几乎全部沦陷了,除了几个家中有事的学子,大多留在这此地聚在一起承受着这无妄之灾。 随着时间的流逝,放弃的学子越来越多,纷纷围到尚在坚持的学子身旁加油打气,起到没有任何卵用的作用。 十两纹银这个问题比较魔幻,属于是思维误区,大家放弃也就放弃了,放弃之前还得喊几声“小道尔难登大雅之堂”。 至于蓄水池的问题,众多学子完全是一脸懵逼的模样,连加减乘数都没学过,着实有些为难他们了。 可对对子就是雅趣了,都是文人,平日里饮酒喝茶时,通过对对子也能看出才思是否敏捷。 可惜,他们一样对不出来,要是能对出来也不叫千古绝对了。 逻辑题,数学题,对对子,都不紧要,那么诗词歌赋总得行吧。 当然,他们还是不行! 一个不行,两个不行,三个不行,统统不行,这夏朝所谓的最高学府,这最高学府的顶尖学子们,全都开始怀疑三观了。 眼看又过了两个时辰,众人还是无从入手,唯一坚持的也只有那么三五个人,戴谏纮就是其中之一。 戴谏纮虽是坚持,可依旧没有看出门道,一旁的小学弟拉了拉他的袖子,奶声奶气的说道:“戴学兄,不如我们去寻先生们吧,先生高才,定会解出来的。” “不行,若是寻了先生,岂不是承认我等不如那越王府的浪荡世子。” 就这样,最后唯一坚持的只有戴谏纮了,所有学子都围绕在他身边。 眼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戴谏纮突然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匆匆跑向了门外。 众学子神情振奋,一个小学弟大喊道:“戴学兄,你莫不是解出来了?” 戴谏纮头面色涨红,头都不回:“我去找先生们。” 秦游的计谋得逞了,这股折磨人的阴云,终于要笼罩在国子监的教授们头上了。 。。。。。。 此时的秦游正在越王府中做账本,与其他账本不同,他这个带有各种表格,主要是为了以后贩盐记录用的。 账本做完后,交给了一旁的凤七,让其他人照葫芦画瓢。 老管家朱善走了过来,笑吟吟的说道:“三少爷,统计过了,金珠最近炼制的精盐足有三担之多,都在府库里放着。” 最近大胖丫鬟金珠临危受命,带着一群下人们加班加点的炼制精盐,足足有三百斤之多。 朱善一副喜滋滋的模样:“那精盐老奴尝过了,比之沙盐还要优质,三少爷,老奴要不要多派些人手,好等精盐发卖了府中也多些进项。” “先别,弄太多影响市场价格。”秦游想了想后说道:“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小白调查好市场行情咱再卖也不迟。” 朱善不解的问道:“您口中的小白是?” “李太白。”一旁的凤七解释道:“醉云阁一个小厮,三少爷说这小子脑袋灵光,命他办了些事。” “哦,倒是有些印象。” 三人正随意的聊着,一个门子穿过月亮门跑了过来:“三少爷,门外有个读书人求见,也没个拜帖,就说想要见您,十万火急。” 秦游双眼一亮:“娘炮兄又来扶贫了?” 门子之前见过斐云容,摇了摇头说道:“没见过,只是一身读书人打扮,说是十万火急。” “很着急?” “是的,看那模样,仿佛死了娘亲一般。” 秦游算是看出来了,全府上下,从便宜大哥到门子,就没一个待见读书人的。 门子又补充了一句:“似不是一人来的,远处也有一些读书人,约么着十几二十个,离的远,看不真亮。” “我去看看。”秦游不免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是斐云容又来涨姿势送钱呢。 到了侧门,秦游借着灯光望去,的确是一个读书人,有些眼熟。 “秦游!”一看秦游出来了,戴谏纮红着眼睛就跑了过去:“那十两银子究竟哪里去了?” 眼看着戴谏纮冲来,一个身影斜里冲出,大飞脚正正好好印在了他的脑门上。 “砰”的一声,戴谏纮飞出了两米开外。 凤七护在了秦游面前,一脸戒备:“哪里来的贼人,胆敢加害我家世子!” 话音一落,府里冲出来十多个侍卫,一个个明火执仗,朱善一声令下,没等戴谏纮继续开口就被绑了个结结实实。 一切几乎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秦游刚认出来戴谏纮,远处呼啦啦冲来二十余人,嘴上也不知是叫嚷着什么。 朱善面色剧变,一把将秦游推进了门里,随即抽出身旁侍卫腰间的佩刀,大吼了一声。 “迎敌!” 第二十五章 虚惊一场 秦游很懵,这种事他是头一次遇到。 他自然是认得戴谏纮的,可刚刚又从角落里冲出来狠毒荣恩,加上之前听凤七说最近京中不太平,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怀疑是不是真有人想要谋害自己。 等秦游镇定下来时,穿越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身份挺好。 以前还觉得王府里全是文盲,名下产业又赔钱,自己这开局完全就是地狱难度。 可现在他才知道,这开局,简直不要太完美。 先说平日里那些一棒子打不出个屁的木讷侍卫们,此时仿佛一个个变了个人一般,满脸杀气将自己层层护了起来。 再说那些每天点头哈腰的下人,跑出来后也不用任何人组织,不知道从哪拿出了长弓,两米高的围墙三下两下就蹦了上去,弯弓拉弦神色肃穆。 就这么放个屁的功夫,侍卫加下人,光是手里拿武器的就不下五十人,这还不算是王府外面老管家带的人,秦游都不知道这群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连那二百多斤的胖丫鬟金珠都拎着一口斩马大刀杀气腾腾。 意外来的快,结束的也快,秦游被人护着不断后退,府外吵闹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也就是三五分钟的功夫,侧门被打开,凤七拎着火把跑了过来,单膝跪地。 “殿下,贼子共计二十三人,身上并未携带兵器,已被我等制服。” 秦游不明所以:“戴谏纮不是国子监的学生吗,怎么和一群刺客混在一起了?” “殿下,这些贼人都是读书人打扮,全部捆了起来,叫嚷着是来讨教学问的。” 凤七说到这里,脑子里也有点懵。 大半夜,这么多人鬼鬼祟祟的跑来,这叫讨教学问? 可要说是刺客吧,一个个都是读书人打扮,长的也像是读书人,白白净净的手无缚鸡之力。 不过凤七只是侍卫,只负责拿人,别的事不归他管。 抬头看向秦游,凤七问道:“要不,小的将领头之人带进来,您问问话?” “也行。” 凤七起身离开,片刻后带着两个护卫返了回来,俩护卫还架着个人,正是被五花大绑的戴谏纮。 一见秦游,戴谏纮目眦欲裂,大喊道:“好你个秦游,你敢绑我,莫不是欺我戴家无人!” 秦游一脸懵逼:“不是,你没事带一群人跑我家门口干什么?” “自是来问你那。。。自是来讨教学问。” 秦游微微一愣,随即哭笑不得的问道:“外面那群人,也是国子监的学生?” “是又如何。”戴谏纮冷笑道:“无故伤及国子监学子,国朝未有,便你是越王府世子也吃不了兜着走。” 说到这里,戴谏纮顿了顿,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除非。。。除非你告诉我等那消失的十两银子哪里去了。” 想了想,戴谏纮似乎觉得有些不甘心,又补充了一句:“还有那几个对子的下联,也要告诉我等。” 秦游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半夜,你带一群国子监学子,跑到我们越王府就是为了这事?” 没等戴谏纮开口,老管家朱善匆匆跑了过来:“殿下,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跑过来的朱善满面慌张之色:“殿下,那外面的贼人。。。不不不,外面那些人,皆是读书人,皆是国子监的学子们,其中几人老奴见过,家中长辈多为朝中官员,其中不乏三品以上的大员,这。。。这可如何是好。” 戴谏纮哈哈一笑,戏虐的说道:“世子殿下,这事便是闹到了御前,你们越王府也不好交代,学弟奉劝你尽快将我们放了,学弟倒是可以安抚一二,不过,你必须将那解题的方式告诉我等,还有那几个对子和诗词的下半阙统统告知我等。” “你特么真是读书读傻了。”秦游翻了个白眼,看向朱善说道:“慌什么,就是一群读书人而已。” “怎能不慌,这些人可都是。。。” 朱善满面苦涩,还读书人而已? 读书人最可怕了好不好。 秦游摆了摆手打断道:“先报官吧。” 朱善傻眼了:“报官?” “嗯,把人都绑好了,直接带去官府,照实说,就说是我报的案,咱们是苦主,大半夜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来个人说要见我,我一出去就冲上来,吓我一跳,侍卫凤七保护我,然后又冲过来一帮人,和要杀我全家似的,然后被咱们给捆了,照实说就行。” 说到这里,秦游看向目瞪口呆的戴谏纮,嘿嘿乐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就能无缘无故围攻王府?” 戴谏纮梗着脖子叫道:“我们是来讨教问题的。” “讨你二大爷,你家讨教学问带着二十多号人大半夜来。”秦游对凤七挑了挑眉:“赶紧给这沙雕带走,还有外面那群家伙,全都带官府去。” 戴谏纮傻眼了,就这么呆若木鸡的被俩护卫给架走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倒不是他不想反驳,而是无从反驳,因为秦游说的好像。。。一点都不错。 这时间,这地点,自己带了二十多人,冷不丁一想的话,是容易引起误会,可自己。。。真的是来讨教学问的啊。 其实秦游有一句话倒是说中了,这就是一群读书把脑子读傻了的人。 早些的时候,戴谏纮离开明文堂的时候原本是去找先生们问答疑解惑来着,可巧就巧在那群教授们都被孙正仑叫走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回到明文堂后,戴谏纮觉得要是得不到答案的话自己一晚上都睡不着觉,最终脑子一热,就带着几个闲的蛋疼奶酸的学弟跑到越王府门口,想要当面管秦游询问答案。 可到了越王府门口,好多人又放不下面子,认为找秦游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讨教”学问太跌份,也就离的远了一些,戴谏纮是组织者,只好硬着头皮上了,然后,就没然后了,他现在和一群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学子们押往府衙。 谁知刚走没两步,秦游突然跑出王府对着一群侍卫大喊道:“走大路,记得走大路,让人民群众好好看看这群沙雕长什么鸟样,多绕几圈,哈哈哈哈,还尼玛读书人,读你大爷去吧。” 戴谏纮双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第二十六章 暗流汹涌 老管家朱善怕出了差错,亲自跟了过去,京兆府尹早年间曾在军中任过职,数次受过越王秦烈照拂,或多或少会给些情面。 不说苦逼的学子们如何,秦游寻思自己占着理儿,随意吃点了东西后,没心没肺的就睡下了。 殊不知,京中那些高门大阀中已经闹翻了天。 能入国子监求学的,哪个家里没有背景。 京中的官员多如狗,世家门阀满地走,可国子监明文堂中每年就择上那么一二百人进学,能将自家子弟安排进去的,都属于是权力金字塔顶尖的那些人。 去越王府“探讨”学问的学子,不多,就二十多人,可背后的能量却大的吓人。 学子们平常出入国子监,哪个不是带着仆从小童,自家少爷被抓后,第一时间跑回了府里禀报。 这才上半夜,越王府已经上了京中的头条热搜。 除了各家各府之外,国子监的也收到了消息,说了算的几个老头齐聚一堂。 孙正仑端坐于上首,他虽只是教授,可司业却是他的弟子,至于国子监祭酒又外出讲学还未归来,孙正仑资历最老,主持国子监大大小小的事务倒也无可厚非。 除了孙正仑外,还有几名教授和学官,加上名义上的二把手司业一人,一共十余人。 今日下午,孙正仑邀请其中多数人回了他的府邸,在府中商议了一些事情,其中就包括如何开革秦游一事。 在座皆知孙正仑早年间和越王府结了梁子,大家又都是士林中人,现在外面搞越王府正是潮流趋势,众人自然是愿意帮助孙正仑。 再说大家本身也瞧不上越王府这浪荡世子,觉得有这么一颗老鼠屎在是对整个国子监的侮辱。 谁知大家刚回来就收到了消息,二十多名学子居然被越王府的人抓了,最后还押送到了衙门里。 相比于其他气的吹胡子瞪眼的老学究,孙正仑不时呷了口茶,眉宇之间,居然带着几分笑意。 司业名为董昱,国子监名义上的二把手,看向孙正仑说道:“先生,那秦游胆敢掳我国子监学子,越王府欺人太甚,您快些拿出个章程,这事,拖不得。” 在座其他人也是一副火烧眉毛的模样,连连附和,有说直接去衙门要人的,有说联名上奏的,说什么的都有。 孙正仑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淡淡的说道:“如何拖不得,吾倒是觉得,此事应拖上一拖。” 董昱满面不解:“您的意思是,是让学子的家中长辈们去施压?” “非也。”孙正仑放下茶杯,不疾不徐的说道:“吾已让人去通知那些学子家中长辈,今夜,只得委屈那些学子了,待明日早朝我等前往议政殿为学子们讨个说法,陛下自会定夺。” 董昱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双眼放光:“先生所言极是,国子监监生被关押一夜,天子得知后定会勃然大怒。” 一群饱读诗书的老学究们,一个个放声大笑,齐齐称善。 “诸位,明日一早,你我等人便联名上奏。”董昱顿了顿,看了眼孙正仑的脸色后继续说道:“祭酒大人在外讲学已有半载之久,算着日子,近期便会回京,他老人家可是嫉恶如仇的性子,若是他在京中,哪怕是陛下也保不了那越王府的三世子!” 孙正仑微微颔首,嘴角勾勒出了一丝笑容:“恩师学究天人,又是帝师,若是在京中的话,岂能容那黄口小儿在国子监中招惹事端肆意荒唐。” 下首一个年轻的学官插口问道:“倒是有一事蹊跷,无端端的,那些学子们去越王府作甚?” “做了什么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孙正伦目露冷色:“那越王府,居然敢无故殴打国子监的学子们!” 。。。。。。 京兆府尹外,朱善正坐在轿中。 那些学子已经被送到京兆府中了,他又和京兆府尹单独密谈了一会。 此事非同小可,最终二人定下,学子家中若是前来寻人,借驴下坡将这些学子放了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朱善知道其中利害,当然没有异议,为了避嫌,就一直在这京兆府外暗中观察着。 可这左等右等,却见不到任何人来京兆府要人。 一直等到了后半夜,朱善重重的叹了口气,知道此事又要上达天听了。 小少爷现在惹了祸,连个收拾收尾的人都没有,老爷远在边关,大少爷今夜巡视城外京营,城门已关,待早朝得了消息已是晚矣。 下了轿子,朱善满面愁容,只得带着几个侍卫和轿夫,徒步走回了越王府。 回了府后,天色已经快亮了,朱善听闻秦游睡的正香,心中不由升起几分生无可恋的感觉。 这京中就如血肉磨坊,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自家小世子可是好,三天不闯祸就浑身难受,闯了祸,反倒是睡的踏实了。 眼看到了卯时,朱善这才催促凤七将秦游喊醒。 秦游起来后,一见朱善在外面等着,还以为出了事,询问过后,哭笑不得。 “我还以为赛博坦星球要攻击地球了呢。”秦游一边穿一边说道:“老管家你就放心吧,这事咱越王府占着理呢,” “可那些学子非比寻常,家中长辈多是朝中重臣,即便不是,背后也是世家阀门直系子弟,老奴守了一夜,未见一人进入京兆府中,想来是有人趁机串联,此举定是要针对咱们王府。” “老管家,我问您个事呗。”秦游漱了漱口,看着朱善认真的问道:“咱就是不招惹那些文臣和世家,他们就会不搭理咱们与咱们相安无事?” 朱善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谁说不是呢,越王府除了小世子秦游外,其他人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即便是这样,那些所谓的文臣和世家不照样找机会抽冷子祸害越王府吗。 可事是这么个事,现在主动招惹人家,不更是让人家拿了把柄么。 叹了口气,朱善喃喃道:“不用想,待早朝时,那些文臣定会让国子监的酸儒联名上书,哎,何苦来哉。” 秦游翻了个白眼。 他还怕国子监那些老东西不去议政殿告状呢,去了更好,到时候挨个喷,喷完之后不用去上学,以后继续当个逍遥世子,美滋滋。 秦游懒得解释那么多,吃了几口东西就准备去上学,朱善不明所以:“三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上学啊。” 朱善苦笑不已:“这都什么时候了,您便是去了国子监,陛下也会命骑司将您带到议政殿内,何不如先行进宫,若是碰到大少爷,说不定还能为您说项一二。” “我又没犯错,干嘛进宫,骑司找我是骑司找我,我上学是我上学,没听过一句话吗,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少爷我就是个命苦欠教育的孩子。” 说完后,秦游冲着凤七招了招手,溜溜达达走出了府外。 朱善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欲哭无泪。 他觉得秦游说的挺有道理的,这小子的命苦不苦不知道,反正是挺欠教育的。 第二十七章 倾倒 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腿子,都是没心没肺之辈。 秦游骑在马上打着哈欠,凤七则是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 “三少爷,您昨夜是没看到,小的我一拳将那学子砸倒在地,鼻血横流哀嚎不止,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我老七居然有一天还能打骂这读书人,死而无憾,真真是死而无憾了,我爹娘见到了,定会含笑九泉。” “你爹妈给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揍读书人的?”秦游满面无奈:“揍一个读书人而已,至于吗,给你乐成这样。” “不是一个,不是一个读书人,小的我还踹倒好几个呢。”凤七一边说还一边比划,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当年在边军中砍翻十几个凉戎蛮夷时都没这么开心过。 “你这灵长类的脸算是白长了。”秦游鄙夷的说道:“昨夜我看了,除了那个叫戴什么玩意的那小子,其他全是未成年,最小的也就七八岁,这种小蹦豆子你也能下的去手?” “孩子也是读书人。”凤七理直气壮的说道:“趁着年幼不打,待年长一些,更加招惹不得。” 秦游无言以对。 他是死活想不通,这得对读书人有多大的怨念,平日里听凤七提起凉戎蛮夷时也没这么大怨念啊,读书人是抛你家祖坟了还是怎么了? 俩人随意的聊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国子监。 秦游溜溜达达的走了进去,眼看快要到明文堂了,鬼使神差的回过了头。 果不其然,凤七还在牌坊下面,笼着袖子往那一蹲,和个盲流子似的。 要知道在前两日,每当秦游快到了明文堂时,凤七就会牵着马离开,也不知道上哪打发时间去了,总之不会一直死等。 秦游微微一笑。 自己的这位贴身侍卫,看起来也并不是缺心眼,只是并不会表现出来而已,知道今天非同寻常,牢牢守在牌坊下。 进了明文堂,秦游发现屋里只有三十多人,而平常到了这个时间,不说座无虚席,至少也是来个七七八八。 就这三十多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双目发红,还都挂着黑眼圈,几个年纪小的见到秦游来了还龇牙咧嘴一番。 秦游也不在乎,阔步来到了差生专用座,眼瞅着时间到了,一个穿着青衣的助教走了进来,见到屋内没几个鸟人也毫不意外,清了清嗓子喊道:“今日监内的先生们有事,休沐一日。” 说完后,这名青衣助教看扫了眼最后一排的秦游,像是轻轻哼了一声,随即离开了明文堂。 “老朱说的果然不错,这是一起去告御状了。”秦游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可算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秦游将书箧跨在了肩上,如果没意外的话,他觉得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来这破地方了。 临跨出门槛的时候,秦游转过头,望着屋内齐齐注视着自己的三十多个学子高声问道:“好不容易放假了,你们不走啊?” 根本没人搭理他,就是那么直勾勾的瞅着他,表情很复杂。 “自习是吧。”秦游嘿嘿一笑:“那我再出几道题吧,反正你们闲着也是闲着。” “轰”的一声,三十多个学子一个没留,拎着书箧全跑了。 秦游哈哈大笑。 还真别说,这种人嫌鬼憎的感觉,倍儿爽! 离开了明文堂,秦游回到牌坊下,凤七便凑了上来:“三少爷,怎的这么早就出来了?” “那群老棺材去告黑状了,学生们。。。” 说到这,秦游也有点不太确定,那群老东西去告状这事,这一点基本可以确定了,可学生怎么还少这么多,总不能是也被那群老东西裹挟到议政殿外面一起抗议去了吧。 “算了,不管他们了,等到了议政殿再说。” 凤七问道:“那咱现在是回府还是?” “在这等着,估计用不了多久骑司就会找过来。” 说完后,秦游把书箧往地上一扔,坐了上去后就准备等着。 凤七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可眼中还是带着几分担忧之色,望着秦游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谁知这么一等,骑司的人倒是没来,秦游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衣如雪,身材修长,嘴角含笑,说不出的风流倜傥,可惜,是个男装大佬。 斐云容快步而来,身后跟着长的和坐地炮似的壮丫鬟。 待斐云容来了后,微微一拱手:“三世子殿下果然在此。” 秦游指了指自己:“你是来找我的?” “不错。”斐云容笑着说道:“现在这京中几乎已经传开了,世子殿下昨夜将数十名国子监学者押送到了京兆府,今日,怕不是要在殿上唇枪舌剑一番。” 说到这里,斐云容转头看向壮丫鬟:“怎样,本公子便说三世子殿下定会如往常一般在国子监内,断然不会先行入宫请罪,如何。” 壮丫鬟撅了噘嘴:“是呀是呀,公子最聪明了,奴婢佩服的那叫一个五体投地。” 秦游哭笑不得:“我就这么好预测吗?” 斐云容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远处的明文堂说道:“久闻夏国国子监乃是文风鼎盛之地,殿下若是得闲,带学生在监内随意走走可好?” 说完后,斐云容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张百两银票。 秦游一把夺过银票:“只要钱给够,你让我把国子监给点了都行。” 斐云荣噗嗤一笑:“殿下可真是爱财如命,学生倒是好奇的紧,殿下得了钱财,莫不是如传闻那般要花天酒地成日快活着虚度光阴?” “差不多吧,钱不花干什么。” “可穷尽心思得了钱财,却又去做那毫无意义之事,何苦来哉。” “这就是生活,生活懂吧。”秦游嘿嘿一乐:“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并肩而走的斐云荣突然停住了脚步,反复默念了几句,望着秦游的背影,神色莫名。 秦游转过头:“走啊,你不是要溜达吗,杵那干什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斐云荣微微一拜:“千金散尽还复来。。。殿下果然非比常人,学生为之倾倒。” 秦游嘿嘿一乐,挥了挥手,不以为意。 这有啥可倾倒的,自己都不是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十八章 蒙学之书 国子监占地广阔,明文堂后面的建筑都是对称格局,虽然建筑不多,不过风景倒也不错。 秦游背着手和个视察的领导似的,慢悠悠的溜达着,斐云容则是观看着周围的风景,不时点着头。 凤七和壮丫鬟没有跟进来,都在牌坊外等候。 走了一会,秦游找了个亭子坐了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坐北朝南,二门一牌坊,三亭加一堂,然后就全是树,你看,这破地方怎么种了这么多树,国子监是不是准备干家具厂啊?” 现在日头已经升了上来,过了初夏,天气慢慢变的炎热,秦游走到这后身上已经开始略微发汗,领口被扯的歪七扭八。 秦游是实在人,至少在做生意这方面,童叟无欺,要不是收了那百两银票的话,他连一半路程都走不下来。 再看斐云容,依旧是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身上的白衣整洁如初,额头也不见一丝汗液。 “面三槐,三公位焉。”斐云容坐在了秦游对面,望着远处的槐树说道:“国子监广植槐树,想来是喻示着监生们可以入朝为官之意。” “拉倒吧。”秦游翻了个白眼:“当了官儿也未必是什么好官,这破地方就知道死记硬背,教授的知识也不科学。” 斐云容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世子殿下似是对着国子监颇有微词?” “颇有微词倒谈不上,就是单纯觉得这逼地方应该拆了,教学制度太差,没办法因材施教,学生一个个都读书读傻了,纯粹就是误人子弟。” 斐云容面露认真之色:“殿下能细说一番吗。” 秦游刚要开口,突然看到一个老头骑着青牛慢悠悠的赶了过来。 老头穿着一身布衣,须发皆白,手里捧着一个书卷,一副摇头晃脑浑然忘我的模样,形象着实是不咋地,布衣上满是补丁,青牛也好不到哪去,瘦的和狼狗似的。 秦游一指老头,乐道:“你看,读书都读傻了,这么大岁数还在那读,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斐云容转头望去:“国子监乃是太学重地,寻常人等不可随意入内,那老者定不是凡人。” “不是凡人是啥,穷神下凡游历人间啊,你瞅他那样,七老八十的,估计饭都不吃不上,还在那读书呢。”秦游耸了耸肩:“工作人员都去议政殿告黑状去了,看门的都没见到,可能是哪个老农误打误撞闯进来了吧。” 斐云容明显不这么想,望着由远至近的一人一牛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青牛虽是瘦,不过却灵性十足,慢悠悠的迈着蹄子,一路来到了亭子外的草丛上开始啃草。 读书的老者感觉到青牛停了下来,这才放下手中磨的卷边的书卷,四下看了眼,露出了残缺不全一口黄牙,随即皱了皱稀疏的眉毛:“今日监内怎地如此安静,人何在,为何听不到那朗朗读书的悦耳之声。” 说完后,老者看向亭子内的秦游,皱眉问道:“你二人可是监生?” 秦游打了个哈欠,根本没搭理他。 老者略显笨拙的跳下青牛,冲着秦游一挥手,和使唤下人似的说道:“去,将人给老夫喊来。” 秦游也是冲着老者一挥手:“去,将凉戎金帐大汗给我抓来。” 老者怒斥道:“混账东西,你当老夫是何人,如何将那蛮夷大汗绑来?” 秦游嘿嘿一乐:“那你当我是谁,你说让我叫人就叫人?” 老者先是一愣,紧接着突然乐了,背着手溜溜达达的来到亭子旁,看了看秦游,又看了看斐云容。 秦游:“你瞅啥?” “你可知老夫是何人。” 秦游数了数老者身上布衣的补丁,不太确定的问道:“丐帮长老?” 老者抚须一笑:“老夫廖文之。” “哦,老廖头你好。”秦游说完后,转过头看向斐云容:“咱刚才说到哪了。” 自称廖文之的老者被气的吹胡子瞪眼,斐云容则是苦笑连连:“刚刚说到这国子监无法因材施教,便是教学制度也有所指摘。” 一旁的廖文之双眼一亮,不由插口道:“你二人也觉得国子监沿袭前朝的教学之法有所不妥?” 说到这里,廖文之不由颔首,自言自语道:“是了是了,你们是监生,自然深有体会。” 秦游往边上坐了坐,总觉得这老头身上有股怪味,和炭烤榴莲似的,斐云容身上就香香的。 廖文之喃喃自语了半晌,随即伸手入怀,将书卷放在了石桌上,一脸期待的说道:“你二人快观上一观,看看能否有所感悟。” 秦游翻了个白眼:“别以为少爷我不知道,我翻开瞅一眼的话你就得讹我让我花钱买,这种套路我见多了。” 斐云容哭笑不得,伸出了纤细玉指,随即翻开了第一篇, 紧接着面色变了。 只见斐云容嘴唇轻微蠕动,越是看下去,神色越是动容。 秦游扫了眼,发现上面好多字自己都不认识,而且写的是狂草,和鬼画符似的。 廖文之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如何如何?” 斐云容恋恋不舍的抬起头,站起身后问道:“敢问,此书乃是何人所写?” “老夫,老夫写的,如何?” 斐云容面带震惊之色:“老先生高才,学生斗胆猜测一番,此书应是蒙学所用,五字一句,两字一韵,下有释义,由浅入深,由情入理,开篇便汇集了历代名人贤士嘉言善行,最为注重的则是治学修德的格言谚语,通俗易懂鞭辟入里,老先生高才,学生佩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廖文之爽朗一笑,颇为自得:“你这娃娃说的倒是不假,不错,此书便是蒙学之用。” 秦游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是插图版的金瓶没了呢,感情是婴幼儿读物。” 斐云容连忙给秦游打了个眼色:“此书精妙,虽是粗言简语,可其中自有深意,用来蒙学再好不过。” 廖文之死死瞪着秦游:“小子,你觉得老夫这书不好?” 秦游一脸嫌弃的用手指扒拉了一下桌上的书卷:“写的什么鬼,我都看不懂,别说婴幼儿了,你写个三字经好不好,那多通俗易懂。” 斐云容面带困惑:“何为三字经?” “就是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性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那个。” “人之初,性本善?”廖文之默默念叨一句,紧接着如遭雷击,喃喃重复道:“习相近,性相远。。。” 斐云容也是满面震撼之色,大大的桃花眼紧紧盯着秦游。 秦游没注意到二人的面色,依旧满脸嫌弃的随意翻着桌上的书卷,不以为意的说道:“要不《弟子规》也行啊,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三字经》和《弟子规》加起来也就两千多个字,通俗易懂还好记,这不都比这玩意强吗,这上面写的什么,暗黑三下地牢的地图啊?” “你刚刚背的。。。足有千余字?”廖文之猛的吸了一口气,枯瘦的双掌一拍石桌,近乎低吼道:“快快背来给老夫听。” 秦游斜着眼睛刚要说声“加钱”,三匹快马飞驰而来。 秦游也懒得搭理廖文之了,随意对斐云容挥了挥手:“咱改日再唠啊,陛下的狗腿子们来了,刚刚给我那百两银票我就不退了啊,这属于是不可抗力因素。” 说完后,秦游快跑出了凉亭,深怕斐云荣要求退款。 第二十九章 绞颈之索 敢在国子监内骑马的,也只有骑司们了。 除了皇宫大内,骑司去何地办案拿人都可以快马而行。 马还未停,三名骑士飞身落下,身手了得稳稳落地。 “好,再来一个。”秦游大喊了一声好,然后用力的鼓着双掌。 领头的还是之前见过的白脸汉子,落地后匆匆跑到秦游面前,沉声说道:“奉陛下口谕,三世子殿下随我等速速前往议政殿,不得有误。” “没问题。” 谁知秦游刚要翻身上马,亭子里的廖文之突然追了出来。 “慢着。”廖文之一边跑一边喊道:“此子。。。” 话未说完,沧浪一声长刀出鞘,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刀拦在了廖文之面前,另一名骑司面无表情的说道:“阻骑司行事,杀无赦!” “粗俗役夫,你可知老夫是何人。” “咱不需要知道你是何人,你只需知我等是骑司便可。”说完后,骑司冷哼了一声,转头见到秦游已经上马离开,这才收刀入鞘跳上了快马扬尘而去。 廖文之气的胡子直抖,猛然转过头看向斐云容道:“老夫问你,骑司为何拿人?” 斐云容不答反问:“敢问先生,可是这国子监中大儒?” “是又如何。” “那便好。”斐云容微微一拜:“被拿之人正是越王府三世子秦游,刚刚先生发问,问何故监内无人,正是因为监内诸多大儒联名奏请圣上开革秦游。。。” 顿了顿,斐云容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继续说道:“不,非是要开革秦游,似是要将三世子殿下置于死地,若先生当真是国子监大儒,不如现在便前往议政殿内为殿下说项一二。” 廖文之一头雾水:“越王府三世子老夫倒是有所耳闻,可他做了何等天怒人怨之事,竟然惹得诸多教习联名请奏陛下?” “学生不知其中详情,只知是学问之争。” “学问。。。对对对,学问。”廖文之双眼放光:“那小子刚刚可是说了,《三字经》《弟子规》洋洋洒洒两千余字,若是没诓骗老夫,这两千余字才是蒙学之典,这小子只要不是犯下那滔天之罪,老夫保下了!” 说完后,廖文之直接跑向了青牛,连自己苦思冥想大半年才编撰出的书卷也不拿了。 。。。。。。 议政殿内,秦老大眼眶一跳一跳的。 这尼玛叫什么事,十多名国子监大儒,在外面整整齐齐的跪一片,请都请不进来,这要传出去了,自己还做不做皇帝了? 下面的文武们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来的比较早,正在日常扯皮呢,一群国子监大儒突然跑来了,然后齐齐跪倒在议政殿外。 群臣懵逼,秦老大也是如此,他知道的也有限。 上着朝呢,太监跑进来禀报,说是一群大儒要让陛下做主,状告越王府三世子秦游在国子监内飞扬跋扈不说,昨夜居然还将二十余名学子痛殴了一顿后扭送到了京兆府,可谓是斯文扫地。 议政殿内安静的可怕,秦老大面色阴晴不定,群臣也不敢低声交流。 过了片刻,白千匆匆跑了进来,在秦老大身边耳语道:“骑司核实过了,确有其事,国子监学子共计二十三名,昨夜被越王府的侍卫们押进了京兆府中。” “混账!”秦老大一把将案几上的奏章扫落在地。 白千噤若寒蝉:“骑司已经去寻三世子了,一时片刻便会到,京兆府位置稍远一些,半个时辰的路程。” 秦老大现在急需一个出气筒,目光巡视殿下,冷声问道:“秦狰何在。” 兵部尚书龚文华头大如牛,出班奏道:“都护将军秦狰昨夜巡城,卯时才回的营,现在应是在郊营中休息。” “半个时辰,朕限他半个时辰内,滚到朕的面前!” 龚文华不敢耽误,连忙对身后一名武将打眼色,后者低着头迅速跑出了大殿。 龚文华看了眼秦老大的脸色,壮着胆问道:“老臣敢问陛下,究竟是出了何事?” “出了何事?”正在气头上的秦老大阴恻恻的说道:“朕的三弟,倒是养了个好孩子啊,昨夜,那秦游居然让越王府的侍卫殴打了国子监二十余名学子,后将这些学子押送到了京兆府中,足足关押了一夜!” “嗡”的一声,偌大个议政殿瞬间沸腾了起来。 武将们面如死灰,文臣们则是痛骂不已。 “都给朕住嘴!”秦老大侧头看向白千:“去,再去请上一次,对那些大儒们说,朕会给他们一个公道。” 白千应了一声,匆匆跑了出去。 过了片刻,白千带人进来了,不过只有一个孙正仑。 孙正仑穿着一身常服,面如常色不亢不卑,进入大殿后双膝一跪,冲着秦老大拜道:“臣,孙正仑,叩见陛下。” “孙爱卿起来说话,放心便是,朕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陛下肩系天下大事,臣等冒然入殿惶恐至极,可若非逼不得已,臣等断然不敢如此举措。” 一席话说的情真意切,知道你们忙,可是我们也没办法了,这是真的没活路了,要不然也不能过来碍眼。 “昨夜,国子监监生戴谏纮、魏道正、陈誓、江韬、赵靖、乌子宪。。。。。”一连念了二十多个名字,孙正仑咬着牙说道:“俱被越王府护卫所伤!” 一语落毕,满殿哗然,其中几个大臣更是怒骂不休。 好多朝臣一听自家子侄也在其中,顿时出班弹劾越王府。 这些弹劾的朝臣就属于是演员级别的了,一宿没见到你家孩子,现在才知急? 文臣皆怒,天子更是如此。 孙正仑却不再言语,只是束手而立退到一旁。 绞索,他已经绑好了,只要等越王府三世子白白净净的小脑袋钻进去就行,当年那一鞭之仇,也算是彻底报了。 秦老大已经看不出动怒的样子了,面色极为平静,但是白千知道,这是怒极的表现。 想到这里,白千暗暗觉得可惜。 秦游那小子,怕是今天闯不过这鬼门关了。 正在此时,一个小太监站在大殿外,掐着奸细的嗓子喊道:“禀陛下,越王府三世子秦游带到。” 第三十章 猪队友们 当秦游走进这议政殿时,后脖颈凉飕飕的。 左侧,两排武将,全都是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右侧,四排文官,咬牙切齿有之,幸灾乐祸有之,横眉冷对更是不知凡几。 秦游不在乎这些人什么态度,他只需要知道秦老大的态度就行了。 走进来后,秦游徐徐跪下,朗声道:“陛下万岁万岁万。。。” 秦老大冷声打断道:“秦游,你可知罪?” 秦游抬起头,看了眼秦老大的脸色,微微一笑。 他这一笑后,秦老大皱起了眉头,一旁的白千也有点傻眼。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乐出来? 秦游可不傻,要是开场白直接来句“老子何罪之有”的话,保不齐秦老大就是一茶杯砸过来,电视里演的那都是骗人的,都这时候还敢玩反问,纯属是活腻味了。 “陛下,国子监状告侄儿无故殴打国子监学子,并命侍卫将他们送往京兆府中,侄儿清楚。” 说到这里,秦游扭头看向孙正仑:“先生,您就没和陛下说说,那群国子监的学兄学弟们,是在哪里被抓到的,又为何出现在那里吗?” 束手垂着头颅的孙正仑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向秦游:“在哪里又有何干系,难不成世子殿下要否认此事吗?” “没否认啊。”秦游耸了耸肩:“问题是先生您得先了解情况再来告状吧,具体怎么回事您都不知道,直接带着其他先生过来告状,是不是太武断了。” 秦老大听的心烦意乱,开口说道:“秦游,朕问你,你可是让越王府护卫对国子监诸多学子们行凶?” 秦游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是的。” “行了凶,又是否派人将诸学子押进了京兆府中?” “是的。” “承认便好。”秦老大深吸了一口气,环视群臣:“越王秦烈教子无方,罚俸三年,都护将军秦狰纵容其弟仗势行凶,难逃其咎,罚俸一年,还有那京兆府尹与越王府偏听偏信,罚俸一年,至于你。。。” 秦老大毫无感情色彩的说道:“今夜城门落下之前,给朕滚去边镇,三年内,不得回京!” 秦游嘴巴张的大大的,满脸呆滞。 卧槽,我知道你这个皇帝有点der,可着实没想到居然der到这种程度了,你特么问明白怎么回事了吗你就罚罚罚的? “陛下息怒。”平日里与秦狰交情颇好龚文华站不住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刚刚三世子殿下似是有话要说,不如,让三世子将这话说完陛下再罚不迟。” 其实龚文华也是无奈至极,他很清楚,就算秦游说出个花来都没用,揍了国子监的学子是事实,光是这一点就够死的挺挺的了,他之所以站出来也不是求情,只是觉得秦狰不在,他要是不开口的话,良心上过不去。 “龚文华!”秦老大冷笑着看向龚文华:“难不成,你要为此子求情?” 这还是秦老大第一次在殿上直呼大臣的名讳,秦游也变成了“此子”,由此可见心中怒火。 要知道秦老大这皇帝之位是逼宫逼来的,得皇位可以靠大片刀,可要维持皇帝之位的正统性就不能靠大片刀了,反倒是最忌讳使用武力。 为了让天下归心,秦老大是广布仁政,尤其是对待能够左右民间和士林风向的读书人,待遇更是优渥。 礼下不下庶人,这个无所谓,可刑必须不上大夫,这是朝中君臣坚决落实贯彻的。 可结果呢,国子监的学子被揍了,而且还是二十多个,揍完了又扔京兆府大牢里了。 如果这事是别人办的,秦老大倒不至于这么生气,谁办的让谁获罪就完事了。 可这事偏偏是秦游办的,越王府三世子,当今圣上的亲侄儿! 这要是不严惩的话,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龚文华默默叹了口气:“三世子毕竟年幼,边境乃是苦寒之地。。。” “够了。”秦老大越想越是生气,目光冷冽的望着秦游:“年纪尚小,呵,年纪尚小便如此暴戾,三年内,不准回京,白千,给这逆子带出去,再仗责三十!” 秦游下意识看了眼龚文华,一脸幽怨。 老东西你还是别说话了,你一说话又尼玛多加个仗则三十,再说话我都容易直接被午门斩首,你到底哪头的? 眼瞅着力士都要进来了,秦游也无法再玩什么处变不惊了,暴吼一声:“慢着!” 秦老大:“拖出去,仗责五十!” 秦游:“。。。” 一听要仗则五十,龚文华等人哗啦啦跪倒一片。 孙正伦眼底则是掠过几丝快意。 仗责这种事是有说道的,十下,无非就是意思意思走个过场,三十的话,基本就剩半条命了,三两个月下不来床都是常有的事,要是五十,就秦游这小胳膊小腿能不能活着挨过去都是两说,就算挨过了去了,至少得落个残疾。 众武将和秦游倒是没私交,问题是和秦游的大哥以及老爹关系好,这里的武将十之七八都是秦烈提拔起来的,若是人家最宠爱的幼子出了事,他们也无颜面对秦烈了。 “好!”秦老大额头上的青筋直冒:“好好好,你们都为这畜生求情是吧,朕成全你们,来人,将这逆畜生叉出去,传榜天下,朕要夺去这他这世子郡王的头衔,将其贬为庶民,谁若是再求情,同罪!” 武将们二话不说,直接起身,两眼望天站的板板正正。 秦游是看出来了。 原本以为文臣就够阴险的了,结果最可怕的还不是人家文臣,是这群武将猪队友们。 眼看连世子头衔都没了,秦游也是豁出去了,扯着嗓子大喊道:“昨夜侄儿被行刺了,将行刺之人制服送去京兆府,何错之有?” 话音一落,所有人看向秦游,如同看一个逗逼。 “行刺?”龚文华面色复杂的看向秦游:“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学子,行刺三世子?” “嗯,老可怕了!”秦游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原本怒火中烧的秦老大满脸错愕,足足愣了半晌,随即看向白千轻声问道:“朕记得之前骑司禀报,说是秦游可能患有脑疾,宫里的御医,看过没有?” 第三十一章 百口莫辩 “笑话!”孙正仑一看秦游还想垂死挣扎,冷笑连连:“国子监诸学子皆是名门之后,为何无端行刺于你,荒谬至极!” 孙正仑这一开口,民部侍郎也怒气冲冲的叫道:“我家子宪虽是年幼,可自小饱读诗书,不敢说是学富五车,这事理还是知晓的,老夫从小便教育他礼孝廉义耻五字,无缘无故为何要行刺你,世子殿下,你可知我家子宪感刚刚年满十二岁,休要污子宪清白。” “世子殿下!”又是一位文官站了出来,厉声道:“我那妻弟尚在舞勺之年之年,平日里书箧都背不动。。。” “滑天下之大稽,我家。。。” “我那孙儿。。。” “年龄幼小。。。” 一时之间,蹦出来七八个文臣,吐沫星子都快喷秦游脸上了。 秦游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说这群人骂的内容了,主要是这群文臣玩的太花花了。 就说那穿着浅绿色官袍的民部侍郎,看模样至少都六十多岁了,孩子才十二,这体格子得多棒? 另一个更夸张,也是五十岁出头,结果妻弟才十来岁,那你媳妇多大? “都给我闭嘴!”秦游吼了一声,然后。。。又淹没在文臣的怒骂声之中了。 秦老大发现了,秦游就是个威力加强版的秦狰,只要到了议政殿,那必须挨喷。 一看这朝堂又乱的和菜市场似的,白千赶紧咳嗽,嗓子都快咳出血了,群臣这才注意到秦老大的目光阴沉,渐渐也就安静了下来。 众文臣倒是住了口,秦游却也找到机会了,冲着秦老大叫道:“陛下,侄儿并不是胡说,昨夜我在府里睡的好好的,突然下人说有人求见,我一开门,一个人红着眼睛就冲了上来,还吱哇乱叫的,吓我一跳,侍卫当场制服后,又冲来二十余人,就在越王府门口,您说侄儿无故殴打国子监学子,可侄儿总不能是在越王府外设下天罗地网等那些学子们过来吧。” 秦老大都听糊涂了,看向一旁的白千,后者微微点头:“根据骑司禀报,事发地点的确是在越王府门外。” 白千声音不大,不少人听的清楚,不由得也懵了。 这事,不太对啊。 一群国子监的学子们,无缘无故居众跑到越王府门口干什么,秦游虽然是京城的万人恨,但也不至于惹的一群手无寸铁的读书人冒着天下大不讳去行刺吧? 秦老大看向孙正仑,问道:“孙爱卿,秦游说的可是事实?” “回陛下的话,是也不是,事发地点倒是越王府门口,可学子们为何要去那越王府。。。”孙正仑面无表情的看向秦游:“三世子,吾倒要问问,平日里那些知书达理的学子们,为何要前往越王府?” 殿内君臣又齐齐看向秦游。 秦游满脸大写的服。 还要脸吗,你的学生来我家门口,反倒是问为什么,我是他们的爹? 孙正仑微微哼了一声:“怕不是三世子在国子监内,辱骂了他们?” 不少人纷纷点头,感觉这个可能性比较大,你长的就欠揍,在学里给那些老实巴交的学子们骂了一通,学子们气不过,这才去越王府讨要个说法。 还真别说,事实虽然不是如此,可孙正仑却是这么想的。 这老头是有备而来,昨夜特意派人去京兆府问了一下,学子们就是这么说的,说是在国子监内秦游侮辱了他们,提起秦游一个个咬牙切齿的,还说离了京兆府定会在去找秦游“讨教”一番。 看看,这些学子们都被气成什么样了,可想而知在国子监内秦游有多可恨。 秦游麻爪了,本以为自己占着理,谁成想是自己高估这群人的智商了。 “先生您可别乱扣锅啊,我没侮辱他们。”秦游耸了耸肩:“我就是考考他们,他们跑到越王府是为了和我讨教学问的。” 噗嗤一声,群臣中的一人笑出了声,正是兵部尚书龚文华。 秦游怒目而视。 暴露了吧,老子就知道,你特么绝对是卧底! 龚文华这一笑,笑声就和会传染似的,众人纷纷讥笑出声。 尤其是那孙正仑,恨不得大笑三声鄙夷之。 秦老大基本上八九成确定了,秦游的脑子多多少少肯定有点问题的。 前几天秦游在殿上赋诗一幕,大家倒是历历在目,可下了朝后,众人越想越不对劲,尤其是秦老大,特意找秦狰问了一下,最后得知,秦游活这么大,看过的书绝对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出来,其中好多书还都是带插画的。 人家亲大哥都这么说了,可想而知,秦游那些诗肯定是从别的地方剽来的。 正因为是对秦游定了性,现在一听一群国子监的学者跑越王府找秦游“讨教”学问,有一个算一个,包括武将,一个信的都没有。 秦游也是百口莫辩,正准备将当日的情况细说一下,一名太监跑了进来:“国子监学戴谏纮二十三名学子,殿外求见。” 秦老大满脑子浆糊,也想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微微一挥手,让白千将人领进来。 片刻后,戴谏纮等二十三个名国子监学子一一入殿,有一个算一个,重则鼻青脸肿,轻则满身脚印子,其中几个岁数比较小的,还哭哭啼啼的,在殿中寻了一圈,见到自家长辈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时之间,原本着庄重无比的议政殿,就如幼儿园开学一样,哭声此起彼伏。 秦老大捏了捏眉心,心里暗骂了一声秦游这个惹祸精。 不少文臣望着秦游,对这小子的底线再次感到深不可测。 孰是孰非先不说,其中几个小学子看模样也就七八岁,你们越王府也能下的去手? 秦游耸了耸肩。 行刺这事,不分年龄老幼,鬼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传说中的侏儒刺客。 。。。。。。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还是那句话,书新人不新,一千多万字都写出去了,没断更或者太监的黑历史,大家放心追,加加书架支持一下,每天至少日更一万字。 第三十二章 啼笑皆非 眼看苦主们带到了,孙正仑转头对着众多学子呵道:“大殿之上,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孙正仑素有威严,一声呵斥,那些哭闹的学子也不敢叫唤求抱抱了,鼻涕一吸眼泪一擦,老老实实的跪成一排。 孙正仑眯着眼睛说道:“陛下在此,朝臣在此,吾在此,受了冤屈,陛下自会为你等做主,如实说来便是,莫要在这议政殿中喧闹。” 文臣们连连附和,其中几个家属,恨不得直接将秦游拿下为自己孩子出气。 秦老大目光一一扫过这群“苦主”,最终目光落在了年纪最大的戴谏纮身上:“朕问你,昨夜,你等可是在越王府外被袭。” “是,学生昨夜的确是在越王府受了伤。”跪在地上的戴谏纮门牙掉了一颗,说话有点漏风。 “何人所伤。” 戴谏纮犹豫了一下,有点回忆不起来了。 因为当时满眼都是大脚丫子,也不知道谁是谁,反正路过自己的都会踹上那么一两脚,见者有份。 “朕问你话,为何不答。” “回陛下,被众多护卫所伤。”戴谏纮说完后,不由转头看向秦游补充道:“被越王府众多护卫所伤,之后学生们又被护卫押送到了京兆府中。” 孙正仑及时插嘴道:“陛下,此事人证物证俱在,是非曲直自在人心,请陛下为诸学子主持公道。” “孙爱卿莫急。” 秦老大越看越不对劲,越听心头困惑越甚。 这些学子入了殿后,大多都直勾勾的看向秦游,可那眼神,却不像是不共戴天之仇,带着几丝惧怕是不假,可更多的,似乎是某种极为莫名的东西。 “朕再问你。”秦老大望着戴谏纮问道:“你等为何聚集在越王府外,秦游又为何说你等要行刺于他?” “行刺?”戴谏纮神情略显恍惚,好像个二傻子似的,愣了半晌,这才开口道:“陛下有所不知,我等前往越王府只是想要讨教学问罢了。” 话音一落,殿中群臣满脸几何图形,尤其是那孙正仑,恨不得上去给这戴谏纮一撇子,什么讨教学问,那秦游,配吗! 没等疑窦丛生的秦老大再次开口询问,秦游冲着戴谏纮呵骂道:“你家讨教学问大半夜来啊,还带着二十多号人,鬼鬼祟祟的藏在巷子里,当着陛下的面还敢撒谎,信不信陛下用大嘴巴子呼你六个自然面!” 秦老大瞪了一眼秦游,随即对戴谏纮说道:“朕在这里,若是受了冤屈,朕自会为你做主,昨夜事情原委,细细道来说与朕听。” 显得有些痴傻的戴谏纮一听这话,立马回过了神,一指秦游,咬着牙说道:“秦游,是秦游,昨日在国子监下了课,秦游以切磋文采之名刁难我等,那十两银子,那池塘注水,那三对绝对,还有那可恨的上半阙诗词,一一说给我等,明文堂内学子三百余人,至未时开始直到戌时,苦思冥想却不得其解,这才齐齐寻到越王府,就是这贼子刁难学生,那天杀的十两银子,那天杀的池塘。。。” 说到这里,戴谏纮双目血红,紧紧盯着秦游叫道:“说,那十两银子究竟去了何处!” 满殿再次哗然。 看的出来,戴谏纮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又是可恨又是天杀的,贼子都蹦出来了。 秦游回骂道:“你才是贼子,你全家都是贼子!” 戴谏纮:“你是!” 秦游:“反弹!” 一旁的龚文华目瞪口呆:“秦游他在国子监,出题刁难了你等,国子监内三百余人,无一可答?” 戴谏纮握紧双拳,直勾勾的望着秦游厉声道:“秦游,你说,那十两引子,究竟去了何处,说!” 秦游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叫嚷着:“陛下,陛下陛下,就是这死出,您瞅瞅他这模样,昨夜这小子见到我就和我抱着他家孩子跳井似的,眼睛都喷火了,和小火龙成精了一样,吓死侄儿了,这才误以为他们是行刺。” 所有人都傻眼了,包括孙正仑。 戴谏纮这一激动,其他学子们纷纷如此,瞅着秦游就开始叫唤,有问十两银子的,有问对子下联的,也有问诗词下半阙的,还有几个年纪小的哭的撕心裂肺,可谓是男默女泪。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如此戏剧的一幕,群臣面面相觑。 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出了题,国子监三百余名学子不得其解,非但不得其解,竟然夜里相邀一起去越王府寻那秦游询问答案? 更主要的是,不少人突然发现就这群学子现在的模样是有点可怕,若是夜里自己见到了,保不齐也会认为是来行刺的。 “休得胡言乱语。”发现节奏被彻底带偏的孙正仑乱了阵脚,一声怒喝后,众学子闭上嘴巴。 孙正仑冷冷的看向秦游:“既是讨教学问,世子殿下为何命护卫无故殴打众学子?” “因为他们要行刺啊,不,是他们长的像行刺的,你看这些小逼崽。。。你看这些学弟们长的,和侏儒刺客是的,黑灯瞎火谁看的清。” 孙正仑已经图穷匕见了,冷哼着说道:“笑话,欲加其罪何患无辞,世子殿下,将这诸多学子打了,你认是不认?” “大哥。”秦游也懒得玩什么尊老爱幼了,斜着眼睛说道:“二十多人大半夜跑我家门口,气势汹汹的,就差把行刺刻脑门上了,别说昨夜了,就刚才,长眼睛的都看到了吧,他们那样子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侍卫将他们制服,有错吗?” “他们是国子监的学子,是读书人!” “咋的,你那意思是读书人就不具备行刺这个技能了啊。 ” “胡说八道,学子讨教学问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天黑又如何,吾看来,为了求知,不分昼夜前往越王府讨教,其行可嘉,为何到了你的口里就变成了鬼魅之徒,定是你借故发难,不,是你早有预谋!” “我靠,照你这么说,我要是想找你老婆请教学问,等你老婆洗澡的时候我也能去呗。” “你。。。” “你什么玩意你,这么大岁数人了,怎么一点理都不讲。”秦游算是服了,只能看向秦老大:“陛下,您也看到怎么回事了,还是您评评理吧。” 秦老大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他是着实没想到,真相居然是如此令人啼笑皆非。 相比于孰是孰非,他更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诸学子,朕问你们,秦游究竟是给你们出了何题,居然让咱们这大夏的年轻俊杰们不惜聚众前往越王府求知。” 一直默不作声的戴谏纮就等秦老大这么问呢,开口就要先说关于十两银子的事。 秦游吓了一跳:“别,千万别!” 孙正仑眉头一挑,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着戴谏纮说道:“不必顾忌,说出来便是,吾到要看看,这秦游究竟给你们施了什么妖法!” 其实孙正仑想多了,还以为秦游耍了什么诈,可实际上秦游想要阻拦戴谏纮无非就是不想自己得罪人,因为其中大部分问题的答案,他也不知道。 见到有先生和皇帝给自己撑腰,戴谏纮不再犹豫,先将关于十两银子的问题一字不落的讲述了一遍,说完后,就和深怕别人不知道秦游用心险恶一般,又将蓄水池和三个千古绝对,外加上半阙诗词当庭吟了出来。 秦游一捂脸,开始思考君臣一会向自己索要答案时该如何甩锅了。 第三十三章 何在 事情闹到了现在,众人皆生出了啼笑皆非之感,反倒是被所谓的“题”勾起了浓浓兴趣。 戴谏纮记忆力很好,好到了一字不落的将那些“题”重复了一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气氛开始变的很尴尬。 议政殿十分安静,落针可闻,安静的有些像鬼片拍摄现场。 学子们满脸期待的望着朝中文武,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相比于秦游,他们更希望从这朝中文武口中听到答案。 可朝中文武都在低着头嘴唇蠕动着,陷入了思索。 武将不懂什么诗词歌赋,但是在心里计算着十两银子哪里去了。 文官们都是心高气傲之辈,有的在想对子,有的,则是想那下半阙诗词。 至于蓄水池的问题,大家直接忽略掉了。 谁也不是傻子,这问题纯粹是刁难人的,池塘换个水罢了,你越王府是有多闲,先抽空了再灌好不好? 就连秦老大也沉醉其中,一把将身侧起居官的手中笔纸夺了过来。 起居官专门负责记录皇帝的一言一行,要是上了殿,群臣们所说的话也会记录下来,倒是将戴谏纮刚刚所说的记录了七七八八。 唯独置身事外的只有秦游了,因为只有他自己清楚,大家完全就是浪费时间,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洗洗睡了呢。 这沉默,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随即,文官们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低声议论着,一个个摇头晃脑仿佛有了答案但是却只差那临门一脚一般。 议论之声越来越大,秦老大置若罔闻,左边是白千,右边是起居官,三人盯着那三对对子和上半阙诗词入了魔一般。 “陛下!”最先清醒过来的正是孙正仑,朝着秦老大一拜,朗声道:“学问一事乃是末梢,国子监诸学子被袭一事,还望陛下早做定论。” “是,爱卿所言极是。”秦老大抬起头,皱了皱眉看向秦游:“朕问你,那十两银子,哪里去了。” 孙正仑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你当皇帝的,还能有点正事了吗? 秦游都乐了。 古人都这么执拗吗? 还真别说,古人就是如此执拗。 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此话也不尽然,武是可以比出来的,文也是如此,只要有一个相对公平的比试方式,一样可以分出个高低胜负。 就如这诗词对子一般,谁若是率先想了出来,才思必然是敏捷的。 如果是私下里倒也算了,可问题是这满朝文武俱在,这事早晚得传出去,如果谁先想出了答案,岂不是可以誉满士林扬名民间。 非但文臣们这么想,秦老大这做皇帝的也是如此。 就好比昨日在国子监,戴谏纮等一众想破头皮的学子,不也想争出个高下一二吗。 “陛下,国子监的学子们乃是。。。” 孙正仑话未说完,龚文华突然开口打断道:“乃是什么乃是,几个破对子半首诗词而已,这都想不出来,还乃是个什么,国子监的学子们又如何,国子监的学生就可以夜围越王府吗,老夫也有学问上的问题想不通,半夜率领家丁去你府中讨教一番怎样?” 龚文华能混到兵部尚书,脑子多多少少还是有的,见到秦老大脸上已经没了怒色,顿时知道这三世子秦游算是可以保下了,眼看孙正仑又要横插一缸子,哪还坐得住。 龚文华是好心,可惜,他忘了一个事,他想保秦游是不假,问题是他本身也不是什么招人待见的玩意。 一群文臣一听龚文华说“破对子和半首诗词而已”,立马开始反唇相讥,礼部尚书上官鄂率先出声:“龚大人,既然是破对子与半首诗词而已,不妨,龚大人赐教一番如何。” 龚文华眼皮子一翻:“老夫是武将出身。” 言下之意,老子就是文盲,爱咋咋地,你行你上啊。 上官鄂:“。。。” 一群武将一个个挤眉弄眼的,挺起胸膛骄傲的不得了,恨不得把文盲俩字刻在脑门上。 好不容易抓到文臣们吃瘪,武将们开始言语奚落。 孙正仑发现这剧本是越演越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老臣恳求陛下为我等做主,国子监的学生皆是我等悉心培养的年轻俊杰,不明不白挨了打。。。” 话说到一半,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高声喊道:“陛下,国子监祭酒廖文之大人殿外求见。” 大殿内再次陷入安静,秦老大豁然而起:“廖师傅提前回京了吗,快请,快快将廖师傅请进来。” 说完后,秦老大居然正了正衣冠,端坐案几之后,面带几许紧张。 不止是秦老大,文臣有一个算一个,齐齐住了嘴,退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面露肃穆。 相比于文臣,天不怕地不怕的武将们则是一个个面露愁苦之色,仿佛这国子监祭酒是那吃人的猛虎一般。 孙正仑面露大喜之色,看向秦游,如同望着一具尸体。 跪在原地的秦游用肩膀撞了撞戴谏纮,悄声问道:“哥们,这廖大人是何方神圣?” 戴谏纮冷哼了一声:“你告诉我十两银子去了哪里我便告知于你。” 秦游翻了个白眼:“你爹拿去打赏女主播了。” 戴谏纮面带困惑:“家父为何要拿你十两银子?” “滚!” 随着小太监对着殿外喊了声“宣廖文之入殿”后,一个身穿布衣的老者阔步走了进来。 相比于其他身着官袍的文武们,这位国子监祭酒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乡下老汉的气息,一走一过还带着一股子土腥味和牛粪味。 即便如此,可当廖文之入殿后,秦老大非但没有责怪,反而是高声喊道:“为廖大人赐座。” 白千早有准备,亲自搬着一个绣墩小跑了过去。 廖文之置若罔闻,冲着秦老大遥遥一拜:“臣廖文之,参见陛下。” 一语落毕,廖文之作势欲跪,秦老大连忙叫道:“廖师傅平身,快快平身。” “老臣汗颜,未着官袍便身入议政殿,恳请陛下恕罪,非是老臣不通礼数,事急从权。”廖文之十分霸气,说完后,浑浊的双眼环视了一圈:“越王府三世子,秦游何在!” 最前面跪着的秦游下意识转过头,一脸懵逼:“丐帮长老?” 秦老大心底一沉。 廖师傅急匆匆的前来,入殿便问秦游,想来,是因国子监诸多学子一事兴师问罪的。 第三十四章 落不定的尘埃 其实关于国子监诸学子挨削这一件事,秦老大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这事论起来的话也说不上谁对谁错,至少秦游算不上罪大恶极。 国子监本来就是求学之地,相互切磋文采无可厚非。 刚才在殿上,那学子们一个个咬牙切齿的,可想而知昨夜是何等模样,被越王府护卫误认为是刺客也实属正常,别说这些学子了,就连秦老大他自己现在都想削秦游一顿,这都出的什么怪题,诗词对子就不说了,那十两银子,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秦老大现在非但不怒了,反倒有些沾沾自喜。 看看我秦家的种,区区少年人居然令那国子监诸学子无可奈何,就连这殿上文武都抓耳挠腮,就问你们一声服不服。 原本秦老大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谁知廖文之居然提前回京了,而且匆匆跑来议政殿,开口就问秦游何在,他就是想保秦游都保不了了。 若是其他朝臣,秦老大铁了心要保谁的话一言独断便可,就好比这秦游,只要不是犯了大错,强行保下后大不了让士林之人骂上几声昏君罢了。 可廖文之不一样,别的地方不敢说,至少在这京城,可以说是士林第一人了。 非但如此,廖文之还是帝师,早在秦老大登基之前他就负责秦家三兄弟的课业。 三兄弟之中,老大秦昭生性宽厚,老二秦麒虽是才思敏捷可性子太过欢脱,而老三秦烈那就是个榆木脑袋,满脑子打打杀杀。 所以三兄弟中,廖文之最喜爱的便是天子秦昭,秦麒次之,至于秦烈,那属于是物理教育为主,语言攻击为辅。 当年秦老大率兵打回京城想要逼殇帝退位时,第一个拦在天顺宫的不是宫中禁卫,而是前朝诸多大儒。 若是兵甲,秦老大一声令下自是万千人头落地。 可拦大军的是前朝诸多大儒。 那些大儒哪个不是享誉民间的名士,要是秦老大将这些人砍了,这大夏的江山少说要再多乱上三两年不止。 也就是在那时,书生出身的廖文之策马前行,手中三尺青锋出鞘,待马冲到那群大儒面前时,寒光闪烁,一颗人头落地。 阻拦大军的大儒不下百人,皆是前朝名士,廖文之打马回身,老泪纵横,口中喊着万千过错皆我一人,又是寒芒闪过。 一声呐喊,一捧老泪,一颗人头。 就这样,廖文之足足砍下了十七颗脑袋,那群大儒才四散而逃。 秦昭登了基后,廖文之被天下士林足足骂了三年。 原本是从龙之臣的廖文之请辞了礼部尚书一职,只是恳请担任国子监祭酒。 即便是担任了这大夏最高学府的祭酒,廖文之也没有待在京中享福,而是和吏部告了假,一卷书,一青牛,一把三尺青锋,穿着一身布衣便离开了京城,之后便是一个州府一个州府的走,一个村镇一个村镇的入,一个私塾一个私塾的讲学,一去便是半载,回了京最长十日,最短三日,修养好了身体,继续远走讲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带随从,只有一书一青牛相伴。 有的人,你可以不承认他的身份,可以私下里骂他,但是见到了他,却要必须尊敬他,廖文之便是这样的人。 尤其是这新朝文武,包括天子秦昭,见了廖文之皆以学生自居。 可以这么说,别说廖文之要处置一个小小的秦游,便是秦狰秦烈父子二人,廖文之若是挥剑欲砍,秦家父子也只能咬牙受着,因为这廖文之代表的就是道理,就是法典,就是正义。 “恩师。”来了靠山,孙正仑喜出望外,一指秦游:“他便是越王府三世子,教唆越王府护卫殴打学子二十余人。” 廖文之微微看了眼孙正仑,淡淡的说道:“此事原委,老夫已问过监内学子,是非曲直,老夫心中自然有数。” 说完后,廖文之原本浑浊的双眼变得无比凌厉,紧紧的盯着秦游。 秦老大到底还是厚道,出口说道:“廖师傅舟车劳顿,刚回了京,先去偏殿修养片刻,朕会命御膳房布置吃食,再令御医为您检查检查身子如何。” “老臣惶恐,秦游一事十万火急。” 说完后,廖文之迈步前行,可却没有走向秦游,而是走向了孙正仑。 所有人都看向廖文之,正不明所以时,廖文之突然夺过身旁上官鄂手中的笏板,狠狠的砸在了孙正仑的额头上。 笏板虽是玉制,却也坚硬异常,这一下结结实实砸下后,孙正仑满脸鲜血,痛呼一声后仰面而倒。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你非但不为诸多学子答疑解惑,反而带领众人来这议政殿中指鹿为马,这为一,其二,诸多学子被押入京兆府牢房之中,学子家中长辈欲前往京兆府中,你为何要去阻拦,当学子们是你手中肆意摆弄的棋子么!”廖文之指着孙正仑厉喝道:“为人师表,自当为诸学子之表率,孙正仑,你有何颜面在此搬弄是非?” 满脸鲜血的孙正仑如遭雷击,捂着脸完全处于了呆滞之中,相比于肉体上的痛,这灵魂上的拷问更是让他无比煎熬。 他的大脑甚至已经停止了思考,耳中嗡嗡作响。 如果是别人揍的他,如果是别人说的这一番,他可以反驳,可以垂死挣扎,哪怕是天子他都能够“据理力争”,可面前的人是廖文之,他说什么都是错,因为廖文之就是“对”的。 这一幕,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廖文之当殿行凶大家倒不意外,不说当年秦昭逼宫时他手刃十七名大儒一事,往前算,越王秦烈,天子秦昭,谁没挨过他的揍。 可问题是,谁也没想到祭酒大人说是找秦游,打的,却是孙正伦。 秦游都看傻了。 他以为便宜大哥和便宜老爹就够猛的,没想到有比他俩还霸气的主儿,这老头,太猛了! 廖文之扔掉手中断裂的笏板,又反身来到了秦游面前,居然徐徐一拜。 秦老大豁然而起:“廖师傅您这是为何,秦游不过一黄口小辈,哪能承的起您如此大礼。” 廖文之置若罔闻,深深将这礼施完,这才看向秦老大:“老臣刚刚便说过,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越王府三世子秦游,大才也,如何担不起老臣这一拜,若是三世子殿下愿意对老臣倾囊相授,便是让老臣拜他为师亦甘之若饴。” 一语落下,殿内满是倒吸凉气之声。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之色。 君臣看了看一脸正色的廖文之,又看了看同样有些懵逼的秦游,一时哑然。 如果说这夏朝文武中能够找出个道德完人,那必然是国子监祭酒廖文之廖大人。 如果说这夏朝文武中找出一个最是博学之人,同样是国子监祭酒廖文之。 可就这么一个道德完人,就这么一个学富五车享誉士林的帝师,居然满脸认真的想要拜师,拜的还是京城中恶名累累的越王府三世子秦游。 这不是开玩笑呢吗,廖文之佩服秦游学问要拜师,那和上官鄂跪恭文华面前说爸爸你文采真好一样吗,完全是滑天下之大稽。 大家原本以为这拜礼是代表国子监向秦游赔不是,可看廖文之的样子,似乎别有隐情。 廖文之不待震惊的君臣们反应过来,站直了身体,中气十足的再次开了口。 “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性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小半段三字经后,又是弟子规。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 将之前在国子监记下的两小段背完后,廖文之看向不知所措的秦游,正色道:“若是三世子殿下愿意将这《三字经》与《弟子规》教授老夫,老夫这便行这拜师礼,可好?” 秦老大彻底失了色,嘴巴咧的老大:“廖师傅,这。。。这当真是出自朕的侄儿秦游之口?” 秦老大将“朕的侄儿”四字咬的特别重。 第三十五章 编修 秦游不是读书人,他甚至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所以他根本不了解廖文之这种真正的文人所想,更不了解《三字经》和《弟子规》对廖文之对启蒙教材的执着。 廖文之自从担了这国子监祭酒后,便发现国子监的教学制度有着很大的弊端,首先是这学子年龄不同,小的七八岁,大的十八九都有,其次是水平不同,有的连《四书》都没看全,有的,则是早已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 不同的年纪,不同的水平,学的却是同样的教材,这就是最大的弊端。 而这个弊端最初的根结,正是启蒙的教材。 可别看是区区的启蒙教材,反倒是最为不易编写的。 既要讲究个文字浅显易懂易学,又要保证纲举目张结构严谨,这最难的,便是修辞和内容了。 正因为如此,廖文之才走遍五湖四海,见遍山川大河,一边讲学,一边撰写蒙学的教材。 足足四个春夏秋冬,四年来,廖文之终于将《蒙学》编撰了出来,然后。。。扔国子监的小凉亭里了。 可廖文之不在乎,因为他听过了《三字经》,听过了《弟子规》,所以才来到这殿上寻找秦游。 虽然只是一小部分,可令廖文之惊为天人,这一小段中运用了大量的对偶、类比、反复等多种修辞方式,更难得是句式,读起来朗朗上口便于记忆,不正是他做梦都想着的蒙学教材吗。 不止是廖文之,秦老大,上官鄂,一众文臣,哪个不是饱读诗书之人,听过之后,谁又不是心中震撼。 可震撼的同时却又满腹狐疑,如此高大上的东西,真的是秦游这小子整出来的吗,不科学啊。 “陛下,您问老臣可是问错人了。”廖文之微微笑道:“老臣今日回京后先行前往了国子监,机缘巧合之下,这才听闻越王府三世子秦游背上了那么一小段,若非如此也不会冒然入殿。” 秦游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不好意思哈,各位见笑了,没错,就是我这个白嫖狗! 秦老大哭笑不得,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想起上一次在这议政殿中秦游不也是如此吗,上次只是吟诗作词震惊众人罢了,这次更甚,直接让廖师傅追到这议政殿中。 “秦游,朕先不问你这。。。”秦老大看向廖文之,后者接口道:“《三字经》与《弟子规》。” “对,朕先不问你这《三字经》与《弟子规》从何处得来,你先将全文背下,也不枉费廖师傅追到这殿上的苦心。” 秦游傻眼了。 背是差不多能背个七七八八,可夏朝不知道是历史长河中哪条支流走岔道了,要知道三字经里面好多内容都是根据前人事迹所改编的,这要是原封不动的背出来,那不就和网文写手似的全凭一张嘴内容瞎姬霸扯一样吗。 秦老大见秦游面有难色,眉头一拧:“为何沉默不语,莫不是其中有隐情?” 所谓隐情,自然是怀疑秦游“剽窃”没剽窃明白。 “那个。。。回陛下的话。”秦游为难的说道:“就是平日里瞎想出来的,好多都忘的差不多了,得回去慢慢整理。” “果然是殿下所作。”廖文之重重的松了口气,眉开眼笑道:“倒也不急于一时,《三字经》与《弟子规》洋洋洒洒两千字,是该好好整理一番。” 没等秦游松口气,廖文之转身朝着秦老大拜道:“恳请陛下特许三世子殿下任国子监编修一职,老臣深知殿下身份尊贵,可事急从权,如今国子监教书育人的方式沿袭的是前朝旧法,其中弊端重重,若能够改良蒙学教材,功在当今利在千秋,请陛下恩准。” 说完后,廖文之跪地拜倒,一副你不同意我就老死在这的模样。 “编修?”秦游咧着嘴,脑瓜子嗡嗡的。 卧槽,国子监监生要早上五点起床,据说老师们起的更早,这不是要亲命了吗。 其实秦游对夏朝的官职不是太了解,编修分为两种,一种是临时授予的官职,比如皇帝想弄个什么书,然后找几个读书人临时组队一起搞一下,搞完了就解散,还有一种是国子监的编修,九品不入流的三观,主要是负责研究国子监教材的,廖文之说的就是后者,不过和前一种情况也差不多,搞完了就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秦老大倒是没有马上决断,而是凝望着秦游。 自家侄儿去国子监编撰蒙学教材,这属于是涨脸的事,求之不得。 可问题是,这小子他。。。行吗? 虽说管中窥豹可见一斑,那《三字经》与《弟子规》听起来朗朗上口,更是鞭辟入里对仗规整,越是回味越令人觉得拍案叫绝,可问题是,正是因为如此,联想到这小子平日里的做派,以及秦狰说秦游活这么大就没怎么看过书,秦老大是越想越是觉得不靠谱,八成,这小子“又”是从哪里剽窃而来的。 不过剽窃就剽窃了吧,反正大家也没听过,整理一下编撰成蒙学教材也无可厚非。 而秦老大怕就怕在这小子只会背上那么一小段,思来想去后,冲着秦游说道:“秦游,朕不命你将全文背诵,能背下多少便背下多少。” “零零散散的背出来也不是不行,可这个编修。。。”秦游一副为难的模样说道:“辅助妙大人撰写蒙学教材这事吧。。。总之妙大人的名字侄儿可是如雷贯耳,可以说是从小听到大的,世人谁人不知道妙大人学究天人才富五车,从小我就将妙大人视为偶像。。。” 廖文之提醒道:“老夫姓廖。” 秦游面不改色:“哦,我知道,是您听错了,我最近上火,说话有点大舌头朗唧的。” “捡紧要的说。”秦老大都被气笑了,连廖师傅姓什么都不知道,好意思在这吹捧人家? “哦对,那个什么,不是不行,问题是平日除了去国子监上学外,侄儿还要在家做学问,这样的话,会不会档期有点紧,要不然。。。”秦游满怀期待的看向秦老大:“陛下,我能不能不去国子监上学了?” 秦老大的关注点又有点跑偏了,狐疑的问道:“你平日里,会在家做学问?” 秦游翻了个白眼。 废话,不做学问,我上哪剽来的《三字经》和《弟子规》? 一旁急不可耐的廖文之说道:“世子殿下,其他都是细节末梢,先将余下的内容背诵一遍可好。” “哦,好吧,想到哪算哪啊。”秦游也是豁出去了,清了清嗓子,随即想到哪背到哪,特意将涉及到不存在的人和事全部隐去。 第三十六章 他还是个孩子啊 历史何其相似,议政殿中再次发出了秦游杀猪一般的嚎叫。 秦游自以为这样掐着腰大叫很有气势,很有文人的豪迈,不过大部分人都感觉他像是在骂街。 可廖文之却听的是如痴如醉,秦老大的心也渐渐放下了。 一众文臣苦笑不已。 谁能够想象的到,那狗都愿意搭理的越王府三世子居然还有如此“大才”。 大家现在算是涨记性了,心里是一万个确定《三字经》和《弟子规》都不是出自秦游之手,就如同上次在殿上赋诗一般。 可问题是,谁也没有证据。 上次秦游在议政殿中露了次脸后,也有不少人私下打听,想要找到秦游剽窃诗词的证据好埋汰埋汰越王府,可惜,他们没有时光穿梭机。 这次同样如此,心里确定,却拿不出证据,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秦游费劲巴拉的背了一遍后,吐了口浊气:“还有一些想不起来了,得回去慢慢想。” “好!”秦老大大手一挥:“朕便特许秦游国子监编修一职,从旁协助廖师傅将《三字经》与《弟子规》编撰成书。” “谢谢嗷…额不是。”秦游百般不情愿的拜倒在地:“臣领旨。” 廖文之冲着秦游眉开眼笑:“日后,还望殿下多多赐教。” 秦游懒得吭声了。 真是感谢您的大缺大德,现在好了,以前上学只是五点起床,现在要当老师,以后可能得四点就起来,生产队的驴也经不住这么祸害啊。 一时之间,殿内君臣心思各异,至于那站在柱下的孙正仑和殿外跪着的大儒们,早就被大家忘到了九霄云外。 今天的早朝可谓是一波三折,从秦游殴打学子变成了学问之争,学问之争又因为廖文之的出现变成了国子监有错在先。 不管怎么说,此事算是尘埃落定了,秦老大肯让秦游修书,自然就将这事情定了性,谁要是再不长眼提及昨夜学子被袭一事,保不齐又要挨廖文之一笏板。 眼看着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小太监匆匆入殿,高喊道:“禀圣上,都护将军秦狰殿外求见。” “宣。”秦老大这才想起,刚刚盛怒之下将秦狰传了过来。 一声宣后,没等小太监开口,两米多高的秦狰快速跑了进来,头都不抬,直接跪倒在御案前。 “陛下息怒,臣管教无方,臣弟秦游纵有千般过错,亦是臣纵容所致。”秦狰一脑门杵在了地上,双眼血红:“陛下责罚臣一人便可,秦游他。。。他还是个孩子啊!” 要不说武将喷不过文臣,翻来覆去就一句,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是个孩子的,标准的理亏词穷。 秦狰刚刚从京郊外的军营赶了过来,一路马不停蹄,根本不知道刚刚殿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自家三弟殴打了诸多学子,心急如焚之进来后也没看到廖文之,更没注意到额头满是鲜血在柱子后面如丧考妣的孙正伦。 左侧武将们不断的给秦狰打眼色,可秦狰根本没抬头看他们。 至于文臣,自然是乐的看好戏。 秦老大哭笑不得,这事大家已经心照不宣了,廖文之都出马了,国子监还敢在追究不成,秦游,何错之有。 再说了,越王府的名声就是再臭大街,那也是王府,一群学子们聚众跑到人家门口气势汹汹的,不绑你绑谁,再说人家还给押送到了京兆府中… 一想到这,秦老大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先是将人绑了,然后送到京兆府中,这么做…没毛病啊。 可要是将那些学子押在了越王府中,可想而知这京城会闹成什么样子,不管事情真相如何,王府扣押国子监诸生这性质肯定是定下来了。 转念一想,将学子送到京兆府中,于法理来讲就挑不出任何毛病了,要怪,只能怪这群学子们大半夜跑到王府门口聚众,那里是王府,不是寻常的小门小户,岂是一群少年读书人说围就围的。 想到这,秦老大的脸上带着一丝常人难以揣测的莫名之色。 这么算下来的话,即便廖师傅没有来到议政殿,秦游这小子也会全身而退! 不由得,秦老大看向了殿上一脸郁闷的秦游,目光幽深。 此时秦狰还跪在地上呢,偷摸抬起头看了眼秦老大的脸色,见到皇帝大伯面色平静,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陛下,秦游年幼,臣愿。。。” 秦老大回过神来,露出了一丝浅笑打断道:“此事已有定论,明日秦游便要去国子监中任职编修。” 秦狰面色剧变,一额头又砸在青砖上了,痛哭流涕:“臣弟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啊,陛下,请您念在家父与臣的。。。” 说到一半,秦狰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抬起头,满脸大写的懵逼:“编修?” 秦老大哈哈大笑,文武们也是如此,秦游则是一脸的无奈。 “好了,此事便议到这里。”秦老大看向廖文之:“廖师傅,秦游被宠溺惯了,若是顽劣您打骂便是,他胆敢不服,朕来处置他,日后有劳廖师傅了。” “老臣不敢,《三字经》与《弟子规》乃是三世子殿下所作,老臣不过拾人牙慧岂敢居功,他日修成了此二书,老臣定会为三世子殿下请功的。” 秦狰满脸懵逼。 什么玩意编修,什么玩意三字经弟子规,什么玩意修书请功的,不是说我三弟打了国子监诸学子吗,这都哪跟哪啊。 秦老大自然不会特意和秦狰解释一番,冲着身旁的白千耳语了一声,后者快步走到廖文之身旁道:“廖大人舟车劳顿,陛下命老奴带您先去偏殿歇息一番。” 廖文之冲着秦老大一拱手:“陛下的美意老臣心领了,老臣还有些俗事缠身,就不烦扰陛下了,老臣告退。” “好,那么他日廖师傅再入宫与朕一叙,白千,送送廖师傅。” 廖文之也不墨迹,一如既往的霸气,冲着大殿柱后孙正伦呵斥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给老夫滚回监里自省!”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孙正伦屁都不敢放一个,见到秦老大没吭声,连忙低头快步走出了议政殿,额头上早已凝固的鲜血是那么的刺目。 廖文之走之前,还扯住了秦游的袖子,生生将这小子也拉走了。 那些文臣们心里羡慕的不得了,恨不得被廖文之青眼有加的是自家子侄。 第三十七章 不见不散 离开了议政殿后,秦游对廖文之的牛b程度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这老头居然给那头青牛牵宫里来了,三个小太监正在喂青牛喝水吃草,和伺候亲爹似的,还拿着绒布擦拭,一看廖文之来了,那叫一个卖力,差点没给青牛撸秃噜皮。 要知道宫里的太监们最会察言观色,往往都代表着秦老大的态度,要是对谁殷勤,这人必是简在帝心,要是对谁横眉竖眼的,八成这家伙要倒霉。 就如这白千似的,跟在廖文之身后不断的嘘寒问暖,就和伺候秦老大似的,不过纯属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廖文之根本不鸟他。 秦游望着远处的青牛乐道:“大内宫城之中不是不让骑马吗。” “此是牛,非是马。”廖文之呵呵一乐:“不可混淆。” 秦游没好意思吭声。 照你这么说,哪天我骑个大狼狗进来也没事呗。 心里吐槽归吐槽,秦游也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头是相当的霸气,在议政殿内连天子都敬让三分,自己要是抱上了这老头的大粗腿,不说以后横着走,如果遇到事的话,老头说不定还能帮衬自己一把。 今天这议政殿走了一遭,秦游算是彻底明白了。 自家则皇帝大伯,那真是靠不住! 秦游本以为秦老大是自己走上人生巅峰的最大依靠,现在才知道,秦老大完全就是自己违法乱纪路上的最大绊脚石,对自家人下起手来比文官还狠。 从始至终文官们都没怎么开口,就秦老大火气最大,要是那群武将们再继续求情的话,秦老大直接让人给他拉出去问斩都不是没可能。 廖文之看起来心情不错,从小太监手中牵过来了青牛,也不骑上去,和秦游并肩的走着。 “待蒙学之书编撰完成,便可一改国子监诸多弊端,老夫甚慰,游学数载,走遍这山川大河,殊不知,这蒙学之书就在这京城之中,造化弄人,当真造化弄人啊。” 秦游强颜欢笑的嗯了一声,兴致缺缺。 国子监什么样他不在乎,他只想着以后还要早起去国子监上班。 “世子殿下。”廖文之不解的问道:“此乃利在千秋之事,为何殿下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没有没有。”秦游陪着笑说道:“小子恭喜廖大人,两本书写完后,您肯定会在国子监内培养出无数年轻俊杰的,到时候全部都成为朝廷栋梁为君分忧,您也一定会遗…名流千古的。” “殿下莫说这玩笑话。”廖文之极为严肃的说道:“老夫已入耄耋之年,岂能做出这等不要面皮之事,《三字经》《弟子规》皆出自你手,书成之后,老夫必会奏明圣上传告天下。” 秦游侧目看了眼廖文之,有些诧异。 抢功劳都不积极,这老头是怎么混成国子监一把手的,总不能是靠一手板砖绝技吧? 想到这,秦游下意识往旁边移了移。 别看这老头瘦了吧唧的,刚刚在殿上那一笏板可谓是既快又准且狠,没十年以上板砖专精的经验都用不出来。 “其实你与老夫也算是颇有渊源了。”廖文之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说道:“当年在都护大将军府中,秦烈最不善于的便是诗词歌赋一道,老夫对他可谓是头疼至极,想不到时至今日,秦烈居然培养出了殿下这般年轻俊杰。” “啊?”秦游来了兴趣:“您以前教过我爹?” “不错,除了当今天子外,还有殿下的二伯秦麒,越王秦烈,皆都拜在老夫门下。” “哦,这样啊。”秦游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才想了起来,刚刚在殿上的时候秦老大就一口一个“廖师傅”的叫着,原来在前朝那会,秦家三兄弟就是跟着这老头学文化课的。 按理说来有这层关系,秦游融合的“记忆”中应该有关于廖文之印象才对,可实则不然。 当年群雄逐鹿那会秦狰倒是跟着秦烈四处征战了,可秦游年龄幼小一直待在涠洲老家玩泥巴,之后秦家三兄弟虽然杀回了京都逼死了前朝殇帝,不过秦老大并没有马上登基为帝。 占领了京城后,秦老大以吏部尚书之名坐镇京中,秦麒秦烈兄弟二人继续率领大军收复失地,足足过了近五年才平定了中州之乱,秦老大也才顺理成章的称孤道寡,也就是那时秦游才被接到了京城。 不过那时候廖文之见到新朝建立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骑着青牛就离开了京城,所以和秦游没什么交集,即便是廖文之回京也不过是待上个三五日就继续外出讲学,和秦游是一次面都没见过。 二人到了宫外,远远就瞧见了朱善与凤七,这俩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看秦游全须全尾走了出来,顿时大大的松了口气,快步的迎了上去。 谁知刚跑过来,朱善一看秦游身旁的廖文之便神色大惊,就和小鬼见了阎王一般,连忙弯腰拱手:“廖大人,小的朱善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廖文之笑道:“老夫对你倒是有些印象,当年在军中,你可是秦烈亲兵?” “正是小人。”朱善双眼放光连连称是,明明五十多岁的人了,却如同孩子得了小红花一般,骄傲的不行,仿佛被廖文之记住是多大的荣耀一般。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廖文之负手说道:“当年那乱世情景犹然在目,转眼间,这世道早已承平许久,你等沙场百战的虎贲之士如今解了甲归了田,也算是落了个好下场。” 朱善老脸一红,讪笑道:“承蒙王爷不弃,小的才能过上这梦里都不敢奢望的日子。” 廖文之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秦游:“世子殿下,那么你我二人便在此别过,明日,老夫在国子监中等候殿下。” 朱善连忙插口道:“廖大人,您稍等片刻,小的这就让轿夫过来。” 廖文之挥了挥手,慢悠悠的骑上了青牛,下意识的想要从怀里掏出出卷,随即微微一愣,不由看向秦游后爽朗一笑:“世子殿下,不,秦编修,明日你我,不见不散。” 秦游敷衍的拱了拱手:“那小子就不送了啊,您慢点哈。” 秦游目送,直到这一人一牛没了背影,朱善这才问道:“三少爷,这廖大人是?” “哎。”秦游沉沉的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回事,馋你家少爷的身额不是,是钦佩本少爷的文采呗。” 朱善发现自家少爷是越来越像文人了,扯蛋都不带眨眼的。 第三十八章 所谓传说 回了王府中,秦游又开心了起来。 在路上他和朱善稍微交流了一下后,这才知道编修这个九品官是临时的,属于是有编制的临时工,活干完了就可以滚蛋的那种。 至于日后是否要在国子监上学一事,在议政殿中秦老大也没说,不过秦游觉得到时候可以和廖文之商量一下,自己都“出书”了,还上什么学啊,这不是浪费自己的时间和才华吗。 为了尽早恢复自由身,秦游回到府中就开始写《三字经》和《弟子规》。 在上一世的时候,秦游中学期间参加过街道办事处举办的“国学百花杯”大奖赛,只要把《三字经》和《弟子规》给背下来就奖励二百块钱,要不然他哪会背这个啊。 洋洋洒洒两千字写完后,秦游又把其中不合适的内容去掉,这才伸了个懒腰准备入睡。 谁知刚躺倒床上,府里便开始敲锣打鼓。 秦游无奈至极,知道这是便宜大哥回来了。 果不其然,随着一阵拖拉机脱档般的笑声由远至近,秦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好三弟。”秦狰满面红润,走路有些漂浮,一看就是刚刚喝了酒回来。 满嘴酒气的秦狰走过去后,用力的拍了拍秦游的肩膀:“好儿郎,我秦家好儿郎,大哥都听说了,威风,大威风,咱们越王府好久没有如此扬眉吐气了。” “大哥你这是喝了多少啊。”秦游给便宜大哥扶到凳子上,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威风的。 “不多,小酌了几坛。” 秦游:“…” 他也是头一次听人说“小酌”和“几坛”能组成一起句话的。 其实古人喝的酒读数都不是太高,都是用五谷或者各种果子酿的,和后世的葡萄酒有点类似,一般十几度左右,二十度都属于是烈酒了,多喝一些也不是很伤身。 “大哥高兴呐。”秦狰哈哈笑道:“出了议政殿后,恭文华那老狗和几个兄弟死拉硬拽给你大哥带到了皓月楼,大哥这才小酌了几坛。” 说到这里,秦狰收敛起了笑意:“三弟,你老实告诉大哥,前几日你作的那些诗词,还有今日的蒙学之语,究竟是从何得来的?” 秦狰虽不是绝顶聪明,可毕竟是当大哥的,自家三弟什么德行岂能不知。 别说是他,今天散朝时秦老大又特意问了他一下秦游平日里是否做学问,可想而知也是心有疑窦。 不过当时秦狰是长了记性了,没敢像上次那般说辞,只是说平日公务繁忙,对秦游疏于关注,言下之意,可能是自家三弟背地里“偷偷摸摸”的念书了。 不过这是对秦老大的说辞,秦狰心里有数,要是自家三弟能作出让廖文之拍案叫绝的华文,那他秦狰都能七步成诗了十步上天了。 秦游腼腆一笑:“其实吧,我平常也看看书做做学问。” 倒不是他有意隐瞒便宜大哥,只是没办法解释,因为这解释起来可能涉及到量子力学了。 “对,平常我没事也看看书做做学问打发打发时间。”秦游打定主意了,既然要当白嫖狗,那就一直白嫖下去吧,当白嫖狗还想着要脸,那才是真正的没底线。 秦狰一脸狐疑:“平日里当真有在做学问?” “看你这话说的,我是你老弟,你连你老弟话都不信?” “你说的不错。”秦狰重重的点了点头:“正因为你是我三弟,大哥才觉得你不像是读书的人。” “其实这事吧,也分天赋,你看哈,有的人看两遍四书五经就能全背下来,有的人就和个弱智似的,看了几年都背不下来一小段。” “不错。”秦狰深以为然:“当年你大哥我就被爹爹强迫看了几日,几日下来,只背下六个大字。” “大哥,我没说你,就是打个比方,哎呀这么和你说吧,就好比作诗,也分人,有的人掌握了规律,那说作就作,还有的比较脑残,就是把各种书籍呼他脸上也没用,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说的在理,当年在议政殿上与文官叫骂,大哥被一激后,也想作出一首旷世佳作震震那些酸腐,结果半天崩不出个屁来。” 秦游捏了捏眉心:“那个,大哥,咱能不往自己身上套吗,我就是打个比方。” “大哥晓得。”秦狰一拍桌子,哈哈一笑叫道:“就好似年幼习武那般,你大哥我十二岁时就可将那一把斩马大刀舞的水泼不进,石锁更是抡的虎虎生风,便是军中的陌刀手也未必做的到,三弟说的不错,分人,对,是要看天赋的。”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秦游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这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吧,玩大刀和抡石锁,这种事只要营养跟上就行,和作诗搞文化是一回事吗。 “不管怎样,三弟今日是给咱越王府大大涨了回脸,大哥我也不懂那些下三滥的勾当,学问也好,诗歌也罢,你喜欢既可。” 说到这里,秦狰一拍额头:“差点忘了正事,明日你去了国子监见了廖大人,可要好好收收性子,廖大人非比常人,别说是大哥,就是爹爹在他面前也要收敛三分。” “我知道,以前天子还有咱爹是他学生,我听老管家说了。” “这只是其一。”秦狰站起身将房门关好,坐回来后不由压低了几分声音:“当年陛下和爹爹夺门时,便是廖大人骑着青牛独自一人打开了南昌门,大军这才长驱直入杀到了进宫之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游满面震惊:“真的假的。” 所谓南昌们是前朝叫法,正是京都四座城门之一。 “此等事情大哥怎会诓你,待大军冲杀进了大内,眼看着到了殇帝所在的大殿,百余名读书人拦在殿外,要知那些读书人都是士林众人,其中不乏大儒名士。” “然后呢?” “望着那些读书人,天子与爹爹也是始料未及,若是起刀兵,世人该如何评价我等,谁知双方坚持不下时,廖大人独自一人策马前行,挥剑便砍下了一个读书人的脑袋。” 说到这里,秦狰面露敬佩之色:“一人一马,廖大人眼含血泪,口中喊着万千过错皆我一人,每每喊上一声,便是寒光闪过一颗人头落地,足足砍了十七人,那些不知好歹的读书人才吓的魂飞魄散闪开了路。” “等一下啊。”秦游一脸狐疑:“廖大人今天我看着了,也不是三头六臂,看起来瘦骨嶙峋的,他有那么猛?” “此事世人皆知,大哥岂会胡说。” 秦游满面钦佩:“这老头可真厉害。” “那是当然,莫说文臣,便是军中的将领们也是敬佩有加。” 兄弟二人又随意的聊了一会,秦狰这才回了他的卧房。 秦游也有些困顿,坐到了床上,凤七则捧着装有热水的木盆走了进来。 “不说了吗,以后我自己洗脚,不用你伺候。”秦游提起裤腿,挥了挥手。 “那三少爷您洗,洗完了小的再端出去。” 秦游将脚踩进热水之中,不由感慨着说道:“没想到老廖头这么猛,啧啧啧,连砍十七颗脑袋。” “三少爷您说的是国子监祭酒廖文之廖大人?” “你也知道?” “小的当然知道。”凤七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说道:“当年小的是武卒中的步弓手,也是在场的。” “那赶紧给我说说当时的情景,廖文之有多猛。” “猛?”凤七挠了挠后脑勺:“猛倒是没看出来,就是挺让人着急的。” “着急?” “是啊,当时拦在大军面前的有一百多个不开眼的读书人,那老头就骑马过去了,两帮人骂了半天,那老头就一人,也是寡不敌众,应是没骂过对方,一生气就把佩剑抽出来了,砍在了一个读书人的身上。” “一剑枭首?” “哪能啊,您是听说书的听多了,不是锋利的大刀,怎会一下就把脑袋砍下来,更何况那老头身上没二两肉,剑又是前朝书生佩戴的艺剑,装饰罢了,那艺剑砍在了一名读书人的肩膀上,被砍的哇哇乱叫,廖大人就和疯子似的,满嘴骂娘,追着一群读书人绕着宫殿跑,倒是砍伤了约么十几个老胳膊老腿跑的慢的学生。” 秦游嘴巴咧的大大的,半晌没开口,开始脑补当时的画面。 还以为多猛,感情是去当说客,结果骂起来了,然后还没骂过人家,一急眼抓着剑就开始乱砍,这尼玛和臭流氓有什么区别? 秦游问道:“那群读书人就不知道还手?” “他们倒是想,步弓手将他们团团围住,各个张弓拉弦,谁敢。” “卧槽,果然是传言不可信。” 一说完,秦游又想起了另外一回事:“那我大哥刚刚和我说的夺门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廖文之一个人就打开了南昌门,这才和大军里应外合长驱直入吗。” “这倒是不假。”凤七口气中带有几丝钦佩:“大军围城整整六日,第七日的时候,城内的廖大人带着一群读书人拉着吃食,说是要犒劳守门的军卒,实际上里面混入了蒙汗药,放倒了不少军卒后大军才破了门。” 秦游佩服的五体投地,沉默了半晌,衷心说道:“这老头比少爷我想象中的还要猛啊!” 其实所谓“历史”和“往事”便是这样,时间越久,传的人越多,加上有心之人出于各种目的添油加醋,最终就彻底换了个版本,穿着穿着,就是当时在场的人,如果不听当事人的名字都不知道讲的是哪件事。 当年攻入大内时足有数万人,秦老大又不是什么猛将,自然不可能身先士卒,见到有那么多读书人拦着,就派了几波说客,可都不顶用,最终廖文之出马了,结果那些读书人同样不给面子,还骂廖文之是逆贼。 一个人不可能骂过一百多个人,廖文之仗着身后数万大军就直接翻脸了,抽出剑就一顿砍,和疯了似的,最后才给那些拦路的读书人砍跑,一共伤了十几个人,其中有六个还是慌不择路掉池子里的。 把人砍跑后,就有军士去中军禀告秦老大,可总不能直接说陛下您的老师和疯狗似的追着人砍吧,所以就稍微美化了一下,最终就变成“哭泣战神廖文之悲枭十七首”这个版本了。 第三十九章 撰书 第二日一大早,秦游几乎是骂着娘从床上起来的。 国子监大大小小的教授官员们,大多都住在监里,出门就能上班,根本不用起的那么早。 可秦游不同,他住在府里,骑马溜溜达达也得花费小半个时辰。 当然,秦游有了这九品编修的官职,倒是可以住在国子监里,但是他不敢,他怕大半夜真冒出来个侏儒刺客给他囊了,毕竟从学生到老师,该得罪的他是一个没落下。 不过秦游也不是太郁闷,一会见到廖文之把昨天写的《三字经》和《弟子规》一交,之后就可以继续当逍遥世子满哪浪了,算是彻底恢复了自由身。 该洗洗,该吃吃,上了马,秦游和凤七二人赶到了国子监。 虽是比往日里早了半个时辰,可秦游依旧能看到不少学子。 “比普通人有资源,有钱,还这么刻苦,怪不得世家门阀能延续这么久,还好少爷我穿越的是越王府,要是换了普通家庭,这辈子可能还是个屌丝。” 凤七应了一声,反正秦游说的话但凡他听不懂就嗯两声。 刚到牌坊下,一个助教匆匆迎了上来:“世子殿下,祭酒大人命学生在此等候,请随我来。” 这名助教也就三十岁左右,腰微微供着,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 “我记得你。”秦游下了马乐道:“你是昨天在明文堂通知学子们休沐那家伙。” “正是学生,殿下果然非同常人,过目不忘,学生佩服。” “倒不是过目不忘,就是昨天你在明文堂瞅我的时候还微微哼了一声,我印象挺深的。” 助教连忙陪着笑解释道:“近几日学生偶感风寒,喉咙有些不适,殿下您可误会学生了。” 按官位排的话,这位助教是从八品,平日里也会在明文堂里授课,学生见了也会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先生”。 换了往常的话,这名助教哪会对秦游如此卑躬屈膝,毕竟有种东西叫做“文人傲骨”,越是硬刚大人物这“傲骨”就越结识。 可今时不同往日,昨日议政殿中廖文之给孙正伦开了瓢这件事已经传开了,谁要是再惹秦游的话,保不准廖文之又会变身“哭泣战神”给结实的文人傲骨敲个稀碎。 秦游自然懒得和这种小人物见识,将缰绳抛给凤七,溜溜达达的进入了国子监。 跟着助教一路走,最终停在了崇业亭外。 虽叫“亭”,实际上是国子监祭酒的起居之所,红木搭成,看着有些斑驳,应是有些年头没有修葺过了。 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门被推开,廖文之迈步而出,爽朗一笑。 要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昨日秦游见了这老头,第一印象就是丐帮长老,今天再一看,祭酒的不能再祭酒了。 官袍穿在身上十分威严,祭酒虽然是从四品,不过廖文之当过帝师,官袍胸口上多了一个白鹤的刺绣,腰带也与从四品官员不同,比寻常的金带十一銙多了三銙,也就是多了三个犀角制品。 三个犀角制品各不相同,其中一个虎状样式代表当年跟着天子打天下的从龙之臣,白鹤样式代表之前当过帝师,麒麟样式代表夏朝最高学府的扛把子。 四品袍是深绯色,金带十一銙,而五品袍浅绯,金带十銙,六品袍深绿,银带九銙,官越小,銙越少,官袍颜色也就越像地摊货,腰带的材质也从金银变成铜和玉石。 廖文之这一身官袍就比较混搭了,国朝唯一一款限量版的,虽然只是从四品,可就是一品大员见了也得恭恭敬敬的说声廖哥好。 秦游微微一拜:“学生见过廖大人。” 有了编修一职,秦游也不能自称“小子”了,档次稍微提高了一下。 “殿下何须多礼。”廖文之走下台阶,颔首微笑,随即冲着一旁的助教挥了挥手,和赶苍蝇似的。 助教垂首道:“祭酒大人,学生在旁伺候着,您有事也可随时差遣。” 廖文之言简意赅:“滚!” 助教屁都没放一个,匆匆跑走了。 秦游哭笑不得,拎着书箧走进了屋。 屋内也没什么摆设,属于是极简风格,一床一矮桌,两个木墩加几摞子书,矮桌上还有两个木杯,很难想象这是国子监祭酒的起居之处。 进来屋中后,廖文之二话不说开始脱衣服。 秦游吓了一跳:“老桃毛,你要干什么?”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廖文之将官袍往地上一扔,笑道:“老夫与殿下修撰这蒙学之典,奉的是天子之命,蒙学之典修成之日,自会有史官前来问询记录,老夫也是要脸之人,不想被载成披头散发不通礼数之人,可入了这老夫的屋内,自然是百无禁忌,这官袍在身便束了手脚,如何作书。” “哦,吓我一跳。”秦游微微松了口气:“不错,生活需要仪式感。” 说完后,秦游将书箧内连夜写出的精简版《三字经》和《弟子规》放到了矮桌上:“学生昨夜已经将两本书的内容抄录下来了,廖大人,您看看怎么改吧。” “全部抄录下来了?”廖文之面露喜色,连忙坐了下去,可一看书简上那狗爬一样的字体,皱眉不已:“如此紧要之事,岂可让旁人代劳。” 秦游讪笑一声:“就是我写的,没让别人代写。” 廖文之面不改色:“如此紧要之事,何须殿下亲自劳神,旁人代劳便可。” 秦游没好意思吭声。 我倒是想,王府里有人识字算啊。 廖文之拿出了文房四宝,袖子一挽:“有劳殿下了,老夫重新抄录一份。” 秦游哦了一声,自顾自的拿起茶杯喝着茶。 廖文之抬起头:“世子殿下为何不念?” “不是,廖大人您自己抄不就行了吗。” “殿下的字体…太过独特,老夫眼神不是很好,还是有劳殿下念上一遍老夫重新写过。” 秦游翻了个白眼。 说我字写的难看就直说,靠。 拿起桌上的竹简,秦游刚要念,突然挑了挑眉:“奇怪,为什么我自己写的字自己都有点不太认识了呢?” 廖文之:“…” 第四十章 成书 屋内,秦游望着自己昨夜写的内容,半猜半蒙,好歹是吭哧瘪肚的念了一遍。 廖文之笔走龙蛇,整个人都完全沉浸其中。 一个人念,一个人写,洋洋洒洒一千三百余字,终于落在了桑皮纸上。 写完后,廖文之小心翼翼的将墨迹吹干,随即旁若无人的读了起来,一遍又一遍,可谓是卷不释手。 秦游望着如获至宝一般的廖文之,突然觉得这老头挺可爱的。 刚刚来国子监的路上,秦游又多询问了一些关于廖文之的事情。 凤七虽然没接触过廖文之,可听过的传闻却是不少,尤其是这享福的日子不过却非要外出讲学一事,即便连凤七都敬佩不已。 廖文之并不是出身于世家豪门,不过是个颇有才名的书生罢了,秦家当年是都护大将军府,地位显赫,光是教授秦家三兄弟课业的先生就有十数人,不过能够坚持下来的只有寥寥二三人,廖文之便是其中之一。 之后廖文之就一直留在秦府了,直到后来秦家三兄弟举旗自立到秦老大夺得大位,廖文之一直伴随左右,在从龙之臣中算是功劳颇大的几人之一。 这也是秦游想不通的地方,跟着秦家折腾大半辈子,眼瞅着应该享福了,六部尚书的位置也可以随便挑,结果非当个国子监祭酒,当祭酒也就算了,还不在京中,天天跑出去讲学,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虽然秦游不理解,可是这并不耽误他心生敬佩之情。 对面的廖文之一连将《三字经》和《弟子规》读了几遍,这才深吸了口气微微阖目,慢慢平复着激动的心情。 秦游给廖文之的茶杯了添了些新茶,嬉皮笑脸的说道:“廖大人,学生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至于这内容如何编撰修改,您自己看着办就行了,就不需要我继续参与了吧。” “编撰修改?”廖文之睁开了眼睛,无比认真的摇了摇头:“为何要修改,莫说修改,便是连释义都不需要去注明。” 说完后,廖文之起身,冲着秦游微微一拜,感慨道:“老夫本以为这修撰蒙学之书一事少不得要耗费个三年五载,想不到区区半日便可大功告成,老夫这便命人将这二本蒙学之书抄录成籍,此乃国子监之幸,学子之幸,天下读书人之幸,皆是托了殿下之福,请殿下受老夫一拜。” 秦游赶紧侧身躲过:“您甭客气,这都是学生应该做的。” 也不怪廖文之如此高兴,《三字经》和《弟子规》通俗易懂便于启蒙是一回事,主要还是言简意赅鞭辟入里。 古时候的书籍不是写出来就可以传阅天下了,在没有印刷术的前提下只能靠人工抄录,好多书籍动不动就是几万字几十万字,作书的人引经据典辞藻极尽华美不说,就深怕别人能看明白似的,怎么隐晦怎么写,明明三两句就能说完的事,水文能水出好几千字,这也就造成了抄录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工,成书之后的价格也就可想而知了。 再看《三字经》和《弟子规》,字数虽然不多,但是内容极为丰富,抄录也方便,加起来不到两千字,成本低,成书后传阅量自然也就增加数倍。 秦游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只是想尽早交了差继续当个逍遥世子,拱了拱手,再次重申道:“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廖大人了,学生家中还有俗事缠身,就不打扰了。” “好说,好说,下午老臣就会入宫奏明圣上为殿下请功。” 秦游也不指望秦老大能奖赏点自己什么了,只要以后一视同仁不可着自家人祸害就行。 虚情假意说了几声注意身体,秦游收拾收拾东西就出了屋子。 廖文之目送秦游离开后,再次沉浸在了这蒙学二书的文字之中。 秦游身上还带着个九品编撰的身份,自不必再去明文堂中学什么四书五经。 不少国子监内的教授和助教见到秦游后,就和躲避瘟神一般远远绕开。 待到了国子监的牌坊下,秦游上了马,心情大好,说了声回府后就上了那匹长的和哈士奇似的名驹逐月锥背上。 “三少爷,您不是从旁协助廖大人修书吗,怎地这么快就出来了。” “第一,不是我协助老廖头修书,是少爷我整出来的,老廖头再抄一遍。”秦游认真的纠正道:“第二,修书这种事,洒洒水罢了,你家少爷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这点小事一上午就搞定了。” 凤七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若是的话,岂能这么快就结束了,八成是廖文之念在往日和老爷的情面上这才找个由头保下了小少爷。 回到府中,秦游先是吃了顿午饭,随即进入房中又来了个美容觉。 这一睡便是入夜,精神饱满的秦游又觉得空气是那么香甜生活是那么美好了。 一直守在门外的凤七见到秦游醒了,招呼膳堂预备饭食。 前几日秦游在议政殿中赋诗一事赢了不少钱财,秦狰基本上都要回来了,加上斐云荣隔三差五来扶贫,府里算是宽裕了不少,秦游把钱都交给朱善采购食材了。 吃喝玩乐,秦游认为吃排在第一个,所以最大,自己又是“长”身体的时候,本来府里那些应该全部拉出去乱刀砍死的厨子们的手艺就不咋地,要是食材再不好的话,营养怎么跟的上。 坐在凳子上,秦游见了桌子上的菜肴面露苦涩:“怎么又是羊肉呢,天天吃羊肉,能不能换个口味。” 一旁的凤七吞咽了一口口水:“诶呦三少爷,羊肉这还是最近几日您讹了不少钱才采买的,寻常人家一年都吃不上这么一两口。” “明天告诉膳堂,整点牛肉。” “三少爷您真爱说笑,夏律之中,宰杀牛马是要服一年苦役的,南北二市哪有敢卖牛肉的。” 其实不只是夏朝这样,历史中很多朝代都是如此,牛马都是畜力,无故不得宰杀,杀了就等于是犯法。 “不吃牛肉,猪肉总成吧。” “猪肉是什么?” 秦游不明所以:“猪肉你都不知道吗,就是二师兄啊,胖乎乎的,白白的,扁鼻子,哼唧哼唧的叫唤。” “您说的是豚吧。”凤七啼笑皆非:“即便是那豚也是黑色的,吃起来又柴又腥,谁吃那东西。” 秦游顿时响了起来,古时候的确是管猪叫豚的,而且猪也是黑色的,一点都不萌。 夏朝中养猪的人并不多,因为猪饲养起来十分困难,一头猪需要两到三年才能长成宰杀,饲养期间所消耗的粮食对普通家庭来说几乎是难以承受之重了,供应少,吃的就少,吃的少,就没人研究烹饪之法,久而久之,这东西也就没什么人吃了。 秦游乐呵呵的说道:“本少爷可能又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办法,七仔,你明天记得去买点猪仔回来。” 凤七不明所以:“要猪仔做什么?” “让你去就去,说不定能赚钱。” 想到了赚钱的办法,眼前还带着血丝的羊肉似乎也就没那么难吃了,谁知秦游刚扒拉两口,朱善匆匆跑了过来:“三世子,骑司来了。” “我靠!”秦游豁然而起:“还有没有王法了,这群狗腿子天天没事干了还是怎么的,总可着本少爷开涮?” 第四十一章 百口莫辩 骑司可没那闲心天天折腾秦游玩,作为秦老大的专用狗腿子,来找秦游当然是皇帝相召。 还是之前那白脸汉子,被朱善领进来后火急火燎的对秦游说道:“陛下口…” 秦游翻着白眼打断道:“陛下口谕,十万火急,命我马上跟你走,不得延误,是吧。” “不错,请殿下马上随小的前往国子监。” “国子监?”秦游微微一愣:“这都天黑了,陛下不在宫中去国子监做什么,微服私访啊,那也不对啊,微服私访不是去柳河边上吗,去国子监干什么。” 白脸汉子犹豫了一下后,这才抬起头说道:“国子监祭酒廖文之廖大人…怕是不成了。” 一旁的朱善面色剧变:“你这是何意,什么叫做不成了?” “其中详情属下也不清楚,还请殿下速速前往国子监。” 凤七微微看了眼这白脸汉子,脸上闪过一丝莫名。 要知道不同的人在自称时以及对对方的称呼都是不一样的,白脸汉子面对没有官身只有世子头衔的秦游自称都是“小的”,但是对朱善却成了 “属下”。 朱善虽然府中是老管家,实际上还顶着个长史的名头,在前朝的时候王爷满地走,长史是从五品,既是国官亦是幕僚,属于是在朝中没事什么实权的闲散文官。 到了夏朝,王府长史这个官职被保留下来了,不过却降到了八品武将,和军中千总是一个级别。 而众所周知,飞马骑司这个机构中只有两个官员,一个从八品司副,一个正九品副尉,算是一二把手,官职不大,却可以随时入宫通禀皇帝最信任的大太监白千,等于是间接的随时接触秦老大。 前朝有鉴,大昌的殇帝同样有个专属狗腿子机构,其中不乏四五品的大员,这些人仗着帝宠祸乱外朝搞的京中乌烟瘴气,而秦老大为了不重蹈覆辙,建立这飞马骑司时只允许该机构有两个官员,其他的骑司全是“卒”,也就是小兵。 而普通小兵是没资格在顶着八品长史头衔的老管家面前自称“属下”的,能够这么自称的,只有骑司中的二把手,也就是白马骑司唯二的两名官员之一正九品副尉乔冉! 凤七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不由想起了关于军中对乔冉的传言,全身的肌肉下意识绷紧了,向秦游身边靠了靠,如临大敌。 秦游没注意到凤七的异常,一听事关廖文之,也不敢再耽误了,跟着乔冉匆匆走出了王府。 原本秦游想要和以前上乔冉的马,凤七却快步走到了秦游面前,略显无礼的将他抱上了军马。 秦游也没多想,一行人策马扬鞭赶往国子监。 如乔冉所言,秦老大的确来了国子监。 此时已经入夜,京中虽未有宵禁一说,但是寻常百姓一般都待在家中,没人会大半夜跑出来站街道旁边杵着。 而这时街面上满是身穿劲装的“平民”,腰间的长刀也都是统一制式,一看便知是宫中禁卫,少说也有三四百人。 待入了国子监牌坊,监内灯火通明,乔冉翻身下马道:“世子殿下,天子就在崇业亭内,请速速前往。” 飞马骑司虽是可以骑马前往任何地方,包括国子监,但是有一个地方不能骑马,那就是秦老大所在的地方,谁敢骑马出现在秦老大附近,马头和人头都得落地。 秦游看这架势也意识到了严重性,下了马后就跑向了崇业亭。 崇业亭外早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过都是国子监内的教员,大太监白千也在其中。 见到秦游跑来,没等开问,白千赶紧叫道:“三殿下,陛下就在屋内,快快入屋。” 秦游敏锐的感觉到了几道敌视的目光,侧目望去,国子监的这些教员们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敌意,其中几个中年人更是双眼快喷出火来,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满脑子浆糊的秦游推门而入,屋内只有寥寥数人。 除了背对着他的秦老大外,还有一个中年人满面惶恐的跪在地上,剩下一个老头挎着药箱,正在给病床上躺着的廖文之把脉,应是宫中的御医。 听到了推门声,穿着明黄色锦衣的秦老大慢慢转过身来。 秦游心里咯噔一声,秦老大面色极为阴沉,两个眼睛布满了血丝。 “秦游。”秦老大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你来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游满脸懵逼。 什么玩意怎么一回事,你问我,我问谁,问一休去啊。 秦游伸着脖子望了过去,只见床上廖文之面色苍白气若游丝,脸上的老人斑是那么的显眼,仿佛这一下午的时间里就苍老了十岁不止。 “陛下,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下午我一直在府中,没在国子监啊。” 秦游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这上午还好好的,下午怎么就挺尸了呢,不会是被国子监内的侏儒刺客给囊了吧? 跪在地上的国子监司业董昱咬牙说道:“还敢狡辩,我已问过监内诸生,自你离开崇业亭后,恩师便走出崇业亭,在槐林内又唱又跳,一边念着那《三字经》和《弟子规》,一边手舞足蹈,如同疯魔一般,说,你究竟给恩师施了什么妖法!”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秦游望着董昱,茫然至极。 自己离开后,廖文之就疯了? 董昱恶狠狠的说道:“恩师神智失常了片刻,骤然就昏死了过去,秦游,你还敢说与你无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千跑了进来,低着头对秦老大说道:“陛下,已盘问过了,最后接触过廖大人的,的确是三世子殿下无疑。” 秦游转头望去,见到了屋外跪着的一个助教,正是在上迎接自己那家伙。 “秦游。”秦老大冷冷的说道:“若是恩师有个闪失…” 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是秦游却听出了冷冷的残酷之意。 秦游一时百感交集。 秦老大果然是传闻一般宽厚,知道老师出了“意外”,连夜跑过来,可谓是尊师重道有情有义。 可问题是你这皇帝也der了吧,我特么是你侄子,你搞明白怎么回事了吗就给我叫来吓唬一通,你宽厚不是不行,你倒是对我这个当侄子的宽厚点好不好? 秦游可谓是百口莫辩,他都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陛下。”老御医突然叫道:“廖大人醒了。” 秦老大连忙蹲在了床前,只见气若游丝的廖文之微微睁开了眼睛,干瘪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未发出任何声音,最终艰难的抬起手腕,冲着秦游微微摇了摇。 这是微微摆了摆手,却仿佛用尽了廖文之全身的力气,双眼再次微微闭上,像是晕死了过去,可嘴唇似乎又是在蠕动着。 “恩师冲着秦游摆手…”董昱思索了片刻:“难道是说别放过他?” 秦游:“去尼玛的!” “这…”秦老大猛然看向老御医,后者面色艰难的说道:“廖大人气机渐消,怕是回天乏术了。” “废物!”一直以儒雅著称的秦老大豁然而起,居然一脚将老御医踹翻,冲着跪在地上的董昱低吼道:“若是廖师傅有了闪失,平日里伺候起居之人统统去给廖师傅陪葬吧!” 董昱面色煞白,连忙说道:“陛下,此事断然与我国子监无关,是秦游,定是秦游使了什么妖法,如若不然,恩师为何会在秦游离开之后手舞足蹈如疯魔一般,还请陛下明察秋毫。” 第四十二章 信念 “卧槽!”秦游站不住了,怒视董昱:“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走之前还好好的,鬼知道是不是你们国子监的人暗害了廖大人!” “你血口喷人!” “是你血口喷人好不好。” “你才是血口喷人!” 秦游:“反弹。” “都给朕住嘴!”秦老大冷冷的望着秦游:“你也逃不脱干系,倘若让朕知道此事与你有所关联,便是你父亲在场也保不住你!” 秦游有点想骂人了。 自己这日子过的真是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都赶上盗版书的简介了,之前还心情美丽的寻思着以后不用起那么早上课了,而且还抱了廖文之这条粗大腿,谁知放个屁的功夫,粗大腿要挂了,完了还和自己扯上关系了,这上哪说理去。 “白千!”秦老大冷冷的转过身。 “老奴在。” “查!给朕彻查,所有在国子监内的人员,所有人等,包括诸多学子,哪怕是监内的一只狗都要给朕盘查清楚,天亮之前,朕要知道一切原委。” “是。”白千匆匆离开后,秦老大余怒未消,冷冷的看着董昱:“廖师傅回京不过两日,居然病倒在国子监内,董昱,你这国子监司业果真是称职。” 董昱有苦难言。 自己是司业,又不是郎中和那江湖术士,恩师突然病倒,而且还毫无征兆毫无来由,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当真是无妄之灾。 一想到廖文之如果就这么撒手人寰了的话,整个国子监都会受到牵连,董昱心一横,指着秦游说道:“陛下,臣以为这一切定和秦游有关,定是他施了什么妖法,若不然,为何连御医都看不出根结所在。” 跪在地上的老御医磕头连连:“陛下明鉴,臣行医数十载,一搭脉便能将病情断出个七七八八,可廖大人这明显是身体骤然恶化,脉搏无力呼吸渐弱 ,就仿佛…” “仿佛什么?” “臣不敢说。” “说!” “仿佛将死之人一般,多则一两日,少则三五个时辰,怕不是要仙去…” 秦老大沉默了,血红的双眼居然流出了几滴眼泪,无力的挥了挥手:“都出去,朕,在这里陪着廖师傅。” 董昱和御医如蒙大赦,赶紧跑出了屋,而秦游则是深深看了眼床榻上的廖文之后,这才离开。 秦游离开后,那董昱正和一群教授们交头接耳,见到秦游出来了,这群人恶狠狠的看着秦游,看那模样一定是想让他背锅。 秦游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开始思索如果到了最坏的地步该如何脱身。 刚才他也看出来了,秦老大的确是沉浸在了悲伤之中,很多时候,人们悲伤过后就会愤怒,普通人也就算了,最多揍揍孩子骂骂媳妇,可秦老大是皇帝,等廖文之彻底死挺之后,肯定要找撒气桶的,匹夫一怒五步挨揍,要是天子一怒,没准就不少人头落地了。 为了不当这个撒气桶,秦游决定把事情搞清楚,省的自己受牵连。 说做就做,秦游一把上前抓住了助教的脖领子,冷声问道:“说,我离开之后廖大人说了什么话,去了哪里,又接触了什么人。” 这名助教下意识想要挣脱,旁边的董昱等人则是破口大骂。 秦游转过身,冷笑着说道:“继续骂,继续叫,再大点声,让陛下都听到后,出来将你们这群傻比全砍了!” 董昱等人面色微变,不敢再继续叫嚷。 再看这名助教,早就吓的魂不附体了。 刚刚屋门是打开的,秦老大所的话他也听到了,如果廖文之出了闪失,日常伺候起居的人统统都要陪葬,助教首当其冲。 所有人都相信盛怒之下的秦老大能做出这种事情。 秦游上去就是一个耳光:“老子在问你话,说!” 捂着脸的助教这才回过了神,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你,你你。” “什么玩意我我我的,说清楚。” “你离开后,廖大人遍在屋内朗读《三字经》与《弟子规》,一边读还一边狂笑,狂笑时还念了几次你的名字。” “再然后呢?” “再然后便捧着书卷,赤着脚跑到了槐林内,手舞足蹈。”助教看了眼秦游的脸色,继续说道:“就是喊了你的名字后,廖大人才失了心智。” “我靠你大爷,你直接说是我加害了廖大人多好。” 助教:“你这是…承认了?” “滚你大爷的!” 秦游郁闷不已,喊自己名字然后就疯了? 深吸了一口气,秦游松开助教,越想越不对劲。 上午还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突然疯了呢,疯了之后就晕倒了,然后就一副准备随时两腿一蹬驾鹤西游的模样,这不科学啊。 六神无主的助教喃喃道:“廖大人昏过去前,还说什么死而无憾,得此二书足以告慰平生了。” “死而无憾?”秦游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廖大人昏过去便是这样念叨的。” 秦游呢喃重复着这两句话,脑子里突然闪过某种猜测。 微微闭上了眼睛,秦游大脑开始高速运转。 纵观廖文之的后半生,俩字就可以形容,特么传奇! 明明七老八十了,不带随从仆人,就那么牵着一只瘦不拉几的青牛周游各地。 要知古代可不是现代,想去哪直接订张票就可以了,需要长途跋涉的,长途跋涉这四个字,代表的可不单单是艰辛的意思,跨山过河,路遥千里,足足数年都在讲学,去的还不是富饶的州府,而是偏远落后的村镇。 老头的身体看着也不是那么硬朗,之所以能坚持下来,想必凭的就是一股子信念,这个信念就是一改国子监学风,就是重新编撰启蒙之书! 依靠着着这种信念,老头这才坚持了数年,可眼看着回了京城得到了《三字经》和《弟子规》这两本启蒙圣典,那股子信念也就烟消云散了。 人要是没了信念,也就没了支撑,没了支撑,身体自然也就坚持不下去了,虽然没有科学根据,可是上一世这种案例比比皆是。 很多人活着活着,就死了,不是因为什么大病,而是因为“生无可恋”! 想到这,秦游觉得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 可是找到是找到了,如何才能让廖文之“活”过来呢? 正当秦游头大如麻时,白脸汉子乔冉悄声无息的走了过来。 “殿下,小的刚刚已盘查过了众人…” 顿了顿,乔冉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众人皆说,此事最大嫌疑之人便是殿下了,望殿下不要随意走动,静候片刻,待陛下圣裁。” 说完后,乔冉就死死的站在秦游的身边,仿佛怕他跑了似的。 “横竖都死!”秦游一咬牙,随即冲着屋内喊道:“陛下,侄儿有事要奏,事关廖大人安危。” 屋内传来秦老大平淡的声音:“乔冉,谁人再聒噪,割了他的舌头!” 秦游:“…” 第四十三章 寒山 一看秦老大已经进入“六亲不认”的状态,秦游一跺脚,加大了赌注,再次喊道:“陛下,侄儿或许有办法救廖大人,请让侄儿一试。” 刚喊完,秦游突然后膝一痛挨了乔冉一脚,直接跪在了地上。 再看乔冉,单手捏住了秦游的肩膀,右手不知何时抓住了一把寒光四射的短刀,目光冷冽。 看那样子,只要秦老大一声令下他就要将秦游的舌头割下来。 “老子记住你了。”秦游怒目而视:“死特么狗腿子,别等哪天你落我手里的。” “越王府三世子,果然有血性。”乔冉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不过眼中倒是闪过一丝敬佩之色。 还好,过了十几秒,秦老大传出来声音:“让他进来。” 乔冉松开秦游,后者骂了声娘,这才快步跑进屋中。 结果这一进去,秦游面色大变。 刚刚床上的廖文之只是气若游丝脸色苍白,现在连胸膛几乎都没有起伏了。 “秦游,你当真有手段将廖师傅救醒吗?”秦老大冷冷的说道:“难不成真如董昱所说,是你施了什么妖法?” 秦游猛翻白眼。 老子要会妖法,第一个推翻你的皇位,靠,什么鸟人! 眼看着廖文之已经丝血了,秦游哪有时间解释那么多,直接扑在了床边,抓着廖文之的双手就开始号起了丧。 “哎呀,廖大人,廖大人廖大人,老廖,老廖头,你不能挂啊,快,睁眼,快睁眼睁眼睁眼。” 秦游深怕廖文之听不到,凑近了一些,对着廖文之的耳朵喊道:“就是两本启蒙书罢了,这才哪到哪啊,你还不能死,革命尚未成功,老廖仍需努力啊。” “老廖头,国子监的弊端太多啦,根本就不是两本书就能解决的,就是出了书,穷人也买不起,被举荐当官的,依旧是世家门阀中的子弟,光出了书有个屁用。” “这么多年来你走遍千山万水,穷人见着不少吧,都穷的吃不起饭了,更别说读书了,你光出两本书有个屁用,教育要面向全社会,不是,是全天下,包括穷人,不是单指特权阶级。” “你赶紧活过来,我告诉你咋整,分班,对对对,分班,小班中班大班,分年龄,分班,对对对,还有,科举,推行科举,让寒门子弟也可以读书,科举推行到各州各府,咱慢慢来,用不了几年,肯定会有寒门弟子出头的。” “你还不醒是吧,那你就死挺这吧,以后当官的全是读书人,特权阶级永远是特权阶级,寒门永远是寒门,世界还是没变,因为你死的早,因为你没改变国子监的教育方针,因为你有能力改变国朝教育事业却提前挂了,以后所有读不起书的穷人提起你,都会吐口大浓痰大骂一声廖文之我日你爹!” 秦游这语无伦次的一喊,秦老大是听得头痛欲裂,气急之下喊道:“胡言乱语些什么,乔冉,给这小子拉…” 话未说完,床上的廖文之突然动了动手指。 乔冉抬着头匆匆跑了进来。 秦老大:“滚!” 乔冉又低着头跑出去了。 秦游一看廖文之有反应了,又加了把火。 “你赶紧醒来,咱爷俩好好研究研究,不行我越王府出钱,搞书院,专门供穷人家的孩子读书,对,开连锁,马勒戈壁,老子就是贷款也给你开起来,开到全夏朝,开上几十上百个书院,就让穷人家的孩子读书,快醒来,咱爷俩一起研究研究。” 话音一落,廖文之居然猛然张开了眼睛,用尽了全身力气,虽然是嘴巴张开了,只是却说不出话来。 秦老大面露大喜之色:“廖师傅,廖师傅,是朕,是朕啊,您快看看朕,朕就在这里,您养好身体,朕将您接到宫中每日让御医为您调理身体,再也不要为那琐碎之事劳心烦神…” “啪嗒”一声,廖文之举起的手掌又落下了,俩眼一闭,又恢复死与不死的丝血状态了。 秦游转头冲着秦老大怒目而视:“你能不能别说话!” 秦老大差点没被气吐出一口老血,不过还是闭上了嘴巴。 秦游继续冲着廖文之的耳朵喊道:“老棺材你可听好了,小爷这的存货可是不少,《三字经》《弟子规》算个屁啊,还有《千字文》《百家姓》《增广贤文》,哎呀,这玩意我多的是,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挂了你就永远听不到了,不止你,全夏朝的人都听不到,赶紧醒来,我给你背上一段。” “还不醒来,你个老东西不信是不是,那你听好了啊,昔时贤文,诲汝谆谆,集韵增广,多见多闻,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知己知彼,将心比心,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 “老廖头,廖大爷,算小子我求求您了好不好。”秦游紧紧握住廖文之的双手,眼睛湿润了:“我活这么大,像您这么纯粹的人是第一次碰到,真的,你赶紧醒来,让我也跟着你纯粹一把,咱一起改变这该死的世道,让穷人也能读的上书,行不行,您醒来吧,也别当什么国子监祭酒了,咱一起开书院,就收穷人家的孩子,醒来吧,小子求求您了。” “寒…” 廖文之的手指微微抬起,轻声叫道:“寒…” 秦游瞪大了眼睛:“寒,寒什么,您说,您起来说,快起来,小的耳朵不好,您坐起来说,大声说。” “寒…寒山…”廖文之真的微微睁开了眼睛,微微吸了口气:“就叫寒山…寒山书院!” 说完后,廖文之再次昏死了过去,可嘴角却咧出了如同孩童般的天真笑容。 秦老大目眦欲裂:“御医,快,御医何在!” 老御医早已等候多时,就等着廖文之撒手人寰他下个结论呢,匆匆跑进来后,顺势给廖文之把了下脉。 结果这一把脉,老御医就和见了鬼似的,失声叫道:“脉搏稳健,廖大人他…” 似乎是不相信把脉所见,老御医又探了探廖文之的鼻息,随即转身叫道:“陛下,廖大人脉搏稳健呼气息悠长,只是昏睡了过去。” “噗通”一声,秦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声骂道:“老棺材瓢子!” 一支稳健的大手用力的按住了秦游的肩头,秦老大沉声道:“寒山,当年朕兄弟三人便是在寒山求学,寒山书院,朕,允了!” 第四十四章 选择的权利 出了屋的秦游,脑袋晕晕乎乎的。 这心里就和做了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即便是御医说了廖文之“死而复生”,他依旧是不放心,蹲坐在在台阶上,深怕再次传来噩耗,只能守在外面。 御医又来了好多个,又是熬药又是准备稀粥,忙活了半夜,秦游也守了半夜。 直到天明的时候,廖文之再次醒了过来,吃了些安神的药和小米粥,再次睡了过去,鼾声震天。 确定了廖文之真的无碍后,秦老大这才走了出来。 望着发白的天光,秦老大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对身旁的白千交代道:“守在这里,廖师傅休养好后,再将廖师傅请到宫中调养,务必将廖师傅的身体调理妥善。” “老奴遵旨。” 秦老大又看向秦游:“这几日,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府中,不可乱跑。” 身心疲惫的秦游弯腰拱手应了声是。 秦老大又回头看了眼屋内床上的廖文之,细心的将房门关好后,这才钻入轿中,众人跪送。 一直到禁卫们出了牌坊,众人这才起身。 “三殿下真乃奇人也。”白千凑到了秦游旁边,笑吟吟的说道:“廖大人那模样,便是咱家见到了都抹着眼泪,眼瞅着就要仙去的人儿了,殿下生生将其救活,咱家算是开了眼。” “把人说活算什么。”秦游冷冷的看着远处几个老教授说道:“把人生生给说死的才叫厉害。” 见到秦游望了过来,以董昱为首的几个国子监教员面无表情的离开了,临走之前看向秦游的目光有些莫名,很复杂,但是绝对没有感激之意。 要不是因为真心想救廖文之,秦游断然不会管这种事情,甚至这些国子监教员们受牵连时他不介意落井下石。 “刚刚听闻三殿下说着什么书院…”白千貌似无心的问道:“可是叫寒山,对么。” 一提起这事秦游就头大。 刚才也是为了让廖文之重新焕发“生命力”才随口那么一说,可是看那模样,这老头当真了,要不然也不会活过来。 “哎呀,玩笑话玩笑话。”秦游挥了挥手道:“越王府都穷的揭不开锅了,哪有余粮开什么书院。” “哦,那倒是可惜了。” “可惜了?”秦游不解:“什么意思?” “咱家无心一说罢了。” “哦,那你在这守着吧,我回去睡觉了。” 说完后,秦游摆了摆手,溜溜达达走向了牌坊。 再看白千则是一脸便秘之色,郁闷至极。 他毕竟是皇帝近侍,正常来讲的话,他这稍微透露一下口风,旁人听了后肯定会追问下去的,然后就走个流程,他先卖个关子,最后再隐晦的提点几句。 秦游倒好,哦了一声后直接回去睡觉了,整的白千心里空落落的,十分幽怨。 “这位世子殿下,倒是显得几分高深莫测了。” ………… 身心疲惫的秦游一路骑马回到府中,进了屋就开始倒头大睡。 朱善早已等的心急如焚,见到秦游安然回来了,心也只是放下了一半,连忙询问凤七,结果后者一问三不知。 这一觉睡醒已经到了中午,秦游起来后没有像往常那般满哪嚷嚷要吃饭,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廖文之的模样。 老廖头在槐林中拿着《三字经》《弟子规》手舞足蹈的叫唤着什么死而无憾。 老廖头骑着青牛跋山涉水去各地讲学,就为了了解风土人情编撰蒙学之书。 老廖头意气风发的对着一群寒门弟子授课。 不知道为什么,秦游脑袋里全是这些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 直到凤七踮着脚进来后,这才将秦游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三少爷,您饿吗?” 秦游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七仔,我问你个事,如果你有选择的机会,小时候你会读书吗?” “读书?”凤七挠了挠后脑勺:“小的爹娘都是地里抛食的苦命人,哪来的钱财读书。” “这不是假如吗,假如你家当初有钱的话。” “有钱也不会读书,多买些地。” “那好吧,假如你家很有钱,就好比咱越王府似的。” 凤七认真的说道:“咱王府也没什么钱财啊。” 秦游:“…” “不过若是家中有了余财,我爹想来是会将我送去县里的私塾念书吧。” 秦游微微点了点头,对世人来说,读书的确是最好的出路。 凤七继续说道:“读了书,便可做官,再不济也可在乡县中谋个公差有个立锥之地,不过这都是些玩笑话,人该过什么光景,八成是天老爷注定的,就像小的,本就是个农家娃,家里养活不起便被爹娘送到军中用命搏个前程。” 说到这里,凤七露出了几许得意的笑容:“小的之前在王爷帐下混成了亲卫,现在又伺候三少爷您,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好多袍泽战死在了沙场上,朝廷无非就是给些抚恤,到了他们爹娘的手中也所剩无几,连头耕牛都换不来,话要是说回来,脑袋只有一个,若是能读书,谁愿意去军中与敌人厮杀。” “不错。”秦游叹了口气说道:“有道是好男不当兵,好女不养狗,租房子不养哈士奇,单身不养小泰迪。” 凤七重重的点了点头:“少爷您说的真有道理。” “对了,你刚刚说的私塾,学费多少啊?” “花费几何倒是不知,不过并不是有钱便可入学,就说小的长大的那葫芦村,得是族老推荐里长作保才可入学,这还只是乡学,若是平阳县里的私塾,大多都是官老爷家中的子弟,即便是文吏之子都没资格。” “照你这么说,穷人是没办法读书的呗。” 凤七嗯了一声:“穷人当然无法读书。” 凤七这句话,说的仿佛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一般天经地义。 “不!”秦游猛然站起身,目光灼灼:“穷人应该读书,至少,他们应该有选择的机会。” “那个…三少爷,您先吃饭吧,吃过了饭,便不会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秦游:“…” 第四十五章 山长 之前在国子监时秦老大说了,不让秦游乱跑,估计是怕廖文之再出问题找不到人给他“话疗”了。 一连在府中待了三日,秦游除了吃饭睡觉外,大部分时间都在思考问题。 廖文之被救“活”的那一幕给了秦游很大的震撼,那是一种冲击灵魂的震撼。 原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来着,没成想真的成了。 秦游清楚的记得,当他叫嚷着说要办一百个专门给穷人上学的书院时,廖文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寒山”二字,明明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可那原本浑浊的双眼却亮的吓人。 秦游无法理解廖文之的“信仰”,可是却敬佩,敬佩到骨子里。 这三日里,秦游总是询问朱善和凤七,询问他们关于廖文之的事迹。 而关于廖文之诸多事迹中最被熟知的,自然是四处游历讲学一事。 可是这“讲学”二字,原来并不如秦游想的那么简单。 不是去各个州府的富饶之地当什么客座教授,甚至不是去各个私塾里讲课,而是去各种苦寒贫穷之地给那些小孩子们“开蒙”,让那些孩子们知道晓是非辨对错,何为“孝”,何为“礼”,何为“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秦游觉得自己肯定是干不来这活,他甚至想象不到谁能能坚持下来,无论是在夏朝还是在上一世。 即便是上一世那些支教的老师们,至少还有个遮风避雨的住处,再看廖文之,多数时间都在赶路中,就靠着一头青牛,一本书卷,一个心中的信念,走遍千山,跨遍万水。 坐在池塘旁,秦游再次陷入了沉思。 廖文之已经不单单是脱离了低级趣味,而是入魔了,至少秦游是这么认为的。 “三少爷。”凤七凑了过来:“府外来个小太监,说是有话传给您。” 秦游现在就听不得俩词,一个骑司,一个太监,但凡这两个遭人恨的工作人员出现了,那肯定是秦老大找他,而但凡秦老大找他,基本上可以确定不是什么好事了。 “倒不是公差。”凤七解释道:“宫里来的,说是廖大人有话传给您。” “老廖头?” 秦游鞋也不穿,赤着脚就跑出了府外。 门子正陪着小太监,见到秦游出来了,小太监迎了上去。 秦游急忙问道:“廖大人身体怎么样,恢复了吗。” “廖大人身体无恙,陛下担忧,就让廖大人在宫中多调养几日。”小太监毕恭毕敬的说道:“三世子殿下,廖大人让奴婢带句话。” 秦游微微松了口气:“无恙就好,说吧,传什么话。” “万里路始于足下,不奢百家,一家足矣,名为寒山,月余内,山长可要准备好钱财。” 秦游满面困惑:“什么玩意乱七八糟的?” “奴婢不知,廖大人就是如此说的,话带到了,奴婢这就回去了。” 说完后,小太监就钻进了轿子中,留下了一脸懵逼的秦游站在门口。 “万里路,始于足下。”秦游念叨了一遍,大致明白什么意思了。 看来廖文之果然当真了,不奢百家一家足以,这句话也好理解,也别什么一百所书院了,先建立一所吧,创建书院肯定要钱,月余内准备好,大致应该是这个意思。 秦游看向旁边的朱善:“可山长又是什么意思?” “山长?”朱善思索了片刻,不太确定的说道:“应和国子监祭酒相同,不过国子监是国学,民间的书院中,山长除了教学授课外,还负责许多俗事等,想来是这个意思吧。” “我靠!” 秦游一拍额头,终于明白廖文之的意思了,这句话大致意思就是步子别迈太大,为了蛋好,你也别吹牛b说什么建一百家书院了,先搞一家吧,你就是话事人,所以你得整点钱准备准备,一个月后,咱爷俩一起好好干他一票! 明白什么意思后,秦游也是悔不当初,他不知道建一个书院要多少钱,但是他知道肯定不是小数目,可牛b都吹出去了,万一反悔的话,廖文之再“嘎”一声又抽过去了,秦老大肯定又得搞他。 骂骂咧咧的秦游回到府中,头大如斗。 什么山长之类的,他倒是不在乎,问题是上哪弄钱去啊。 朱善和凤七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了,一听被廖文之讹之后,也跟着怒骂出声。 三人骂了一会,可却解决了不了实际问题。 秦游满脸郁闷的问道:“这老头当时不会是故意装病吧,就等着我下套。” 朱善和凤七没吭声,觉得可能性不大。 秦游看向朱善问道:“建一个书院得需要多少钱?” “若是建书院的话。”朱善思考了片刻:“至少,需要一块地。” “没错。” 朱善接着说道:“除了地,还要兴土木,学子们读书的场所也要盖上那么一两间。” “是的。” “有了地和房子,还要有授业的先生,京中倒有不少,可以聘请到书院中任教。” 秦游连连点头,要不说人家能当上管家呢,三言两语之间就把事情捋顺了。 朱善搓了搓手,继续说道:“教书的工具也需要备上一些。” 秦游紧张的问道:“那这些全算下来的话,得花多少钱。” 朱善思索了片刻,开口道:“不知道。” “靠,不知道你在这说这半天。”秦游一脸无语:“找地盖房子雇人准备教材,还用你说,凤七都知道。” 凤七:“原来这么麻烦,我当是弄个地搭个棚子便可。” 秦游:“…” 朱善沉沉的叹了口气:“何苦来哉,早知如此,任由那廖大人撒手人寰便好。” 秦游也有点后悔了,可转念一想,当时要是不给这老头弄活的话,鬼知道秦老大要如何收拾他。 “等等。”秦游双眼亮了起来:“这事他不应该找我啊,得找秦老大啊,秦老大是当学生的,他老师焕发青春老来乐非要二次创业,他没理由不支持啊。” 越说,秦游越是开心,嘟囔道:“可不是咋的,人是我救活的,你当学生的倒是尽孝了,可你总不能天天精神尽孝吧,人我救,钱我拿,力我出,事我办,你就在旁边干瞪眼看着,好歹我是你侄儿,你不能总可着自家人坑…” 说到这里,秦游的脸又垮了下去。 秦老大这逼,那可不就是天天可着自家人坑吗! 第四十六章 欠饷 除了议政殿外,还有一个敬仪殿。 二殿有所不同,前者是朝堂君臣议事之处,后者规模较小,原本只是一处偏殿,每每遇到一些无法在朝堂上公开讨论的事情时,散了朝后秦老大就会将一些重臣叫到敬仪殿进行小范围的商讨。 此时秦老大就坐在敬仪殿中,六部尚书和几个重臣俱在。 众人此时讨论的乃是京中本季盐税一事,原本这夏朝大大小小的税务都归户部管辖,可京中的盐税却是个顽疾,每每提起都让户部头疼不已。 夏朝人吃的都是粗盐,虽然味道苦涩,可这东西是必需品,老百姓即便吃饭做菜多用醋布和酱料,那也得多多少少采买一些粗盐用以佐味。 按理来说京都人口是最多的,能够在这落脚的,家境也比寻常的人家强上不少,更不用说这里达官显贵久居之地。 可实际上呢,人多钱多,按理来说税收也就多,可实际上盐税却恰恰相反,京都每季所收的盐税反而是最少的,正因为都是殷实家庭,大家采买的并不是粗盐,而是从西境番商手里购买的沙盐。 有沙盐,谁还吃那粗盐,沙盐虽然昂贵,可大家手里也不差那点钱。 正因为如此,京都的每季所收的盐税都是寥寥无几。 若只是因为税收,君臣们倒也不至于特意开个小会研究。 问题是出在了屯盐卫的身上,所谓屯盐卫实际上是八大营下设的一卫,虽是军士,可平日的主要工作就是炼盐,而这一卫军士的薪俸就是由税收所得后发放的,而这个制度也是沿袭了前朝。 结果问题就出现了,盐税收不上来,户部就没钱给屯盐卫发军饷。 当然,户部并不是没钱,只是不想多个开支罢了。 可要是撤裁屯盐卫的话,那也不行,盐税少是少,问题是京城也有人吃粗盐,这要是撤裁了,总不能去临近的州府调取粗盐运来吧,都不够成本钱。 所以屯盐卫就成了鸡肋,留着,开支大,裁了,开支更大。 此时的户部尚书卢通脑袋摇的就和拨浪鼓似的,任由兵部尚书恭文华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反正就是没钱,爱咋咋地。 除了六部尚书外,秦狰也在,毕竟他掌管着八大营,屯盐卫非但归八大营掌管,其中不少军卒都是他的安插进去的。 屯盐卫平日里也不需要操演,就是炼炼盐罢了,属于是闲差,正是因为如此,秦狰就会将一些身有残疾的军卒安插进去。 可再是闲差不发军饷也不行,人家都是有家有口的,很多军卒就指望这军饷买米下锅呢。 秦狰见到恭文华墨迹了半天也没用,瞪着眼睛对卢通说道:“卢大人,屯盐卫发的军饷是京中收取的盐税所取,这是沿袭前朝旧律不假,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收不上盐税,和屯盐卫有何干系,凭什么不发军饷。” “秦将军,今年水患、边患、各州的匪患,哪里都需要钱粮,若是国库充裕,即便是你不提及老夫也会按时下发屯盐卫的军饷。” 一看户部这一点余地都没有,秦狰看向秦老大说道:“陛下,要不然您就下个旨,臣五日之内就将这京都内私贩沙盐的场所全部查抄。” 秦老大苦笑连连。 其实按道理来讲,贩卖沙盐属于是走私行为,触犯了夏律,查抄也是无可厚非。 可问题是屯盐卫不给力,炼的那盐是真的没几个人吃,就是相比各个州府炼制的粗盐都要苦涩几分。 以前倒是查抄过几次,可没有太大的效果,京城不让贩卖,盐贩子就去别的州府贩卖,用不了几日,这些盐贩子又会卷土重来,可谓是屡禁不止。 当然,还有几个原因,首先是京里不少人收了好处,再一个是番邦每年都会向宫中进贡大量的沙盐。 除了沙盐,番商还有许多名贵的宝马和精美的琉璃等,没少往宫里送。 这些番邦商人异常的团结,若是给那些盐商拿了,其他番商便会去礼部哭闹。 皇帝免费吃了盐收了礼,下面的官员们又拿了钱,完了还整日查抄他们,那么这事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陛下,您下旨吧,五日,不,三日,三日就够,臣必当将京中私贩沙盐的场所查抄的一干二净。” 秦狰可不是既得利者,一没收礼,二也没钱买沙盐,查抄了对他越王府没有任何影响。 吏部尚书上官鄂哭笑不得的说道:“秦将军,即便是你带人查抄了贩盐之所,番商亦会前往其他的州府贩卖,此举治标不治本。” “那就用重刑,抓到之后全部砍了。” “不可不可,西境几个番邦部族早已俯首称臣,事关边境岂可儿戏。” 秦狰斜着眼睛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屯盐卫何辜,凭什么不发军饷。” 卢通一脸苦涩:“非是户部不发军饷,只是如今国库空虚,屯盐卫只能先委屈一二,待下月各道收上来的税银有了富余,户部自然会将拖欠的军饷下发的。” “卢通!” 秦狰开始处于发怒的边缘了,气哼哼的叫道:“上月你便如此说辞,今日又是如此,你可知屯盐卫中多是身患残疾的老卒,不发军饷,你让他们如何度日?” 卢通作为户部尚书,每天的日常工作就是被催收,早就见怪不怪了,两眼一望天,爱咋咋地,你特么要是敢暴力催收,我就找秦老大主持公道。 眼看着秦狰要发作,上官鄂又来当和事佬了:“秦将军,卢大人也是有苦难言,京中盐税一事实乃是收无可收。” “怎么就收不上来,粗盐也是盐,我府中就吃粗盐,我就不信了,满京城就没人吃粗盐?” 卢通乐呵呵的说道:“若是秦将军不信,明日我便下个条子,京中盐税一事就交由你们屯盐卫督管如何,收上来的税银,户部分文不取,秦将军可自行调用。” 秦狰认真的问道:“收取盐税时,能带刀砍人吗?” 卢通没好意思吭声。 上官鄂都看不下去了,插口说道:“国朝自由法度,督管盐税的官吏若是贪墨了银两,刑部自会调查,老夫掌管的吏部也会处置,秦将军可不能滥用私刑。” 第四十七章 势在必行 “好了,盐税一事就议到这里。”秦老大终于开口,目光扫过几个重臣,淡淡的说道:“廖师傅的事,诸位爱卿想必已是听说过了。” 夏朝的皇宫分为内宫和外宫,内宫自然是除了皇帝外不允许任何男性居住的,不过外宫就不同了,一些当值的重臣都会居住在此,廖文之最近就在其中,每日都有御医悉心照料。 顿了顿,秦老大继续说道:“昨夜朕闲来无事,便去看望了廖师傅,聊着聊着,便聊到了科考一事,聊过之后,朕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举荐的制度弊端重重,思前想后一番,朕欲推行科举,广纳天下才子,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秦老大说的平淡,可是内心却不平静。 这几日他和廖文之谈了好多,时事政治皆有,尤其是科考一事,二人聊谈论的最多。 夏朝虽然是皇权至上,可朝堂上秦老大并不是真正做到了一言九鼎,一旦有政策触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那么就会跳出一大堆人引经据典的反对。 再看这些人,几乎都出自一家一姓,包括秦老大想要处罚某个人时,同样会跳出一群人,也都是出自一家一姓,而这也暴露了举荐为官最大的弊端。 这甚至比结党更可怕,结党只是一群人为了同样的目的而聚集在了一起,可被举荐上来的朝臣们,哪个不是沾着亲带着故的,很多事已经不分对错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也正是因为如此,秦老大已经下定决心,势必将科举推行开来。 见到秦老大旧事重提,在座的众人们都不吭声了。 这事已经不是秦老大第一次提及了,不过之前没有说的那么直白,大多都是试探一番,遇到了许多阻力后才按下不表。 站在秦老大的立场上,科考肯定是对皇权统治有力的,因为举荐的官员盘根错节,大多出自世家门阀,现在还好,朝廷中的重臣都是从龙之臣,可若过上十几二十年,满朝堂充斥的都是门阀子弟,于统治不利。 当然,如果是站在朝臣的立场上,他们肯定是不支持科举的,能推举自家子弟入朝为官,何必要参加考试呢。 当然,大家心里都清楚,科举一事势在必行,大家无非就是拖延个几年罢了。 以前大家还可以拿京中士林之人反对来说事,反对的原因是什么只看才学不看品性不可取,大致意思就是如果开了科考,大家读书的目的就是当官,文采好,品性就不知道了,可举荐不同,大家知根知底,靠谱。 不过现在再拿这事当借口就行不通了,因为廖文之这位京中士林之首回京了,看秦老大的意思就知道,廖文之是站在皇帝这头的。 秦老大见到无人说话,目光落在了秦狰的身上:“秦爱卿以为呢?” 还是那句话,相比于其他文臣,秦狰同样不是既得利者,所以应该支持秦老大。 不过由此也看出来了,好像什么事秦狰都不是既得利者,完了每次有这种破事秦老大都先问秦狰,秦狰就得表示赞同,越王府如今成了万人恨,多多少少都和秦老大脱不开关系。 “哦,臣赞成。”秦狰心里还想着屯盐卫军饷一事,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其实对他来说,科举也好举荐也罢,和他越王府没半毛钱关系,反正也占不到便宜,真要是他说了算的话,他觉得抓阄就挺好,见者有份,公平公开,谁抓着谁当官。 恭文华是第二个开口的,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说道:“陛下所言极是,举荐制度同样沿袭前朝,其中弊端重重,若是开了科举,天下英才定当尽入陛下彀中。” 恭文华也不既得利者,但是他想的比秦狰多,虽然自己占不到便宜,可是能给文官们添添堵也挺爽的。 上官鄂心表面上笑吟吟的,可实际大脑却转的飞快。 陛下今日已不是试探了,而是直接询问,想来已经下定决心推行科举,加之如今廖文之已经回了京,自己若是不同意反而令陛下不喜,既然如此不如顺水推舟,反正他上官家的子弟该安插的安插的差不多了,推行科举对他来说已是无关痛痒,反正不管是举荐还是科举,只要当了官,升迁考核都归他们吏部负责。 上官鄂正色道:“陛下,臣以为推行科举已是势在必行,臣这几日就会拿出个章程送到陛下面前。” “慢着。”礼部尚书安之峰插口说道:“上官大人,科举一事重在纳贤取良,为何是你吏部负责,此事应由我礼部主导才对。” “既是选拻人材,为何不是我吏部主持?” 二人平常就不怎么对付,你一言我一语的辩论了起来。 秦老大眉眼带着几分浅笑。 谁来负责无所谓,只要这事定下来就好,其中细节以后慢慢商议。 “二位大人。”恭文华不愧为六部第一搅屎棍,乐呵呵的说道:“既然你二人争论不休,那不如交由我兵部负责如何?” 秦老大笑不下去了。 谁来负责都无所谓,除了兵部! 秦狰咋咋呼呼的叫道:“恭文华大人最是公平,我看行,就交给兵部负责吧。” 一直没开过口的剩下三位尚书劈头盖脸就给秦狰一顿喷,科举这事和他们没关系,但是日常工作不能落下,喷秦狰就是他们的日常工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老大没吭声。 活该! 科考是读书人的事,兵部负个毛的责。 ………… 此时的秦游心情也不怎么好,喝着凉茶,眉头皱成了川字,石桌上摆着一个盐盅,里面正是府中胖丫鬟金珠等人这几日炼制的精盐。 对面坐着李太白,略显拘谨。 “照小白你这么说,市场需求量还是很大的。”秦游放下茶杯,问道:“可问题是咱没有销售渠道,是这个意思吧?” “敢问殿下,何为销售渠道?” “就是门路啊,把沙盐卖出去的门路。” “京中贵人们虽食用沙盐,可皆是从番商手中定期私下采买,不少权贵还在其中占了红利为其大开方便之门。”李太白看了眼秦游的脸色,措了措辞:“若是冒然掺上一手,这些大户人家未必会卖越王府这个情面。” 秦游微微颔首。 没想到事情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李太白打探出的消息很详实,京中有名有姓的府邸都吃沙盐,也都是从番商手里买的,非但如此,不少大佬们还在其中占了股份,如果越王府私下联络这些常年吃沙盐的人家,哪怕是价格再低人家也不会要,谁也不可能因为节省那点钱财而和越王府做生意从而站在了所有人的对面上。 “靠!”秦游骂了声娘:“感情折腾这么久,金珠他们炼的那些精盐只能自己吃了。” 说完后,秦游从地上捡起个小布包,直接仍进了李太白的怀里:“本少爷最近也没什么闲钱,就不打赏你了,这里面有六七斤精盐,送你了,拿回去腌咸菜去吧。” “殿下使不得。”已经尝过精盐味道的李太白连连摆手:“市面上一斗沙盐少说也要百两,小人可不敢要。” “啥玩意?”秦游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斗百两,我靠,他们怎么不去抢!” 第四十八章 美差 本来李太白不提这一茬还好,秦游可能就直接放弃了。 可谁知道一听市场行情,秦游彻底坐不住了。 夏朝的称重单位中,一斗差不多等于十四五斤,而一斗沙盐就是一百两,这还是往少了说。 秦游在心里大致计算了一下,如果拿粮食来换算并作为购买力参照的话,一两银子在后世大约是两千七百元左右,这也就是说,在后世的话一斤沙盐就要将近两万块钱,换了现在夏朝呢,一斤沙盐就是七两银子,而一两银子可以买二百斗大米,也就是一千二百斤大米。 算下来的话,一斤沙盐就等于是可以换将近一万斤大米!!! 秦游的眼睛彻底红了,和个被抢了萝卜的兔子似的,呼吸粗重。 他想换大米! 凡事就怕这样,不怕别人赚钱,就怕别人赚的钱你也能赚。 如果抢占了京中的市场份额进行销售的haunt,建立寒山书院绝对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别说全部市场了了,哪怕是占据了一半市场,或者是三分之一,哪怕就是五分之一市场,那都够越王府盆满钵满了。 可眼红归眼红,越王府的臭名声在这摆着呢,想要强势进入市场,基本上是没有任何可乘之机的。 “万恶的垄断!”秦游破口大骂,将番商大骂了一通。 足足发泄了半天,秦游这才挥了挥手,让李太白拎着价值连城实际上鸡毛不值的六斤精盐离开了。 李太白才走没一会,府中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代表秦狰回府了。 秦游已经习惯了,权当是大哥回来摁门铃了,就是这个门铃太吵,尤其是晚上的时候,都容易被吓出神经衰弱。 秦游喝了口凉茶压压心火,过了没一会,见到秦狰来到月亮门旁,一副局促的模样,进又不进,走又不走,和秦游第一次去洗浴中心似的。 秦游还是第一次看到便宜大哥如此扭扭捏捏的模样,笑着喊道:“大哥你有事啊,有事进来说,杵那干什么?” “非是什么大事。”秦狰走过来坐在了秦游对面,讪笑了一声:“三弟最近心情可还好?” “还行吧,怎么了。” “晚间的饭菜还可口?” 秦游一脸无语:“也还行。” “嗯,那个,昨夜睡的如何?” “不是,大哥。”秦游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你今天在朝堂上背着我吃螺旋丸了还是怎么了,说话怎么这么拧巴呢,有事您直说,行吗。” “是有事,不过也非是什么大事。”秦狰老脸一红,终于鼓足了勇气:“三弟,最近手头宽裕吗?” “借钱啊?”秦游猛翻白眼。 借钱还不是大事? “三弟,你有所不知,郊营之中有一卫拖延了军饷,已有三月之久,卫中多是身患伤残的兄弟,若是再不发放军饷的话都不知该如何度日了。”秦狰陪着笑脸说道:“前几日你不是在殿上赢了不少金饼子么,先借给大哥几日应应急,放心,过几年大哥便如数奉还。” 秦游哭笑不得,瞅瞅这话说的,过几年,还如数奉还,连个利息都没有,你咋不说下辈子还我呢。 “大哥,不是我当老弟的说你,发放军饷是朝廷户部的事,当兵就该发钱,天经地义,你又不是他们的直属上官,操哪门子的心。” “你说的大哥又何尝不明白,可若是连大哥都不管的话,还有谁人能为这些厮杀汉做主。” “反正我是没钱。”秦游耸了耸肩:“真没有,但凡有一个大子,老弟绝对二话不说马上给你。” 秦狰急了:“之前赢的那些钱财呢?” “买菜了,买肉了,还买了好几十个猪仔,还把拖欠下人们的俸禄全发了。” 秦狰傻眼了:“分文不剩?” “还剩三十多文,你要不?” 秦狰:“要!” 秦游:“…” 秦游也算是彻底服气了。 你好歹也是个掌管八大营卫戍京城的都护将军,三十多文你也要,你不嫌掉价我都觉得跌份儿。 “哎呀,总之要钱没有,府库里有好多盐,要不你拉几车盐送到郊营去吧。” “盐?”秦狰哭笑不得:“那郊营就是屯盐卫,卫中军卒干的便是成日炼盐的活计,给他们盐作甚。” “屯盐卫?!”秦游双眼一亮:“屯盐卫是不是卖盐的?” “那倒不是,屯盐卫所炼粗盐每隔月余便会送往户部盐库,户部再将其发卖,刚刚在敬仪殿时,户部尚书卢通那老狗倒是想坑你大哥把这卖盐的差事拦过来,还说什么盐税所得分文不取,可笑,大哥岂会上这恶当。” 秦游愣住了,望着便宜大哥,宛如一个弱智:“您给…卖盐这差事给拒了?” 秦狰洋洋得意的说道:“那是当然,你大哥又不是痴傻之辈,岂会如此轻易上当,不拦这差事,隔三差五大哥还有由头向户部索要拖延军饷。” “我…” 秦游张了张嘴,生生将骂人的话给憋回去了。 自己上辈子得遭了多少孽,居然摊上这么一个大哥,你特么就是我穿越过来后的一生之敌吧? “大哥!”秦游抓住了秦狰粗糙的大手:“您现在马上去户部找那个叫卢通的尚书,他要是不当值,您就去他府里,说什么也得把这差事拦过来,行不?” “这个…”秦狰摸了摸秦游的额头:“此事倒是不急,要不,大哥明日请几个御医过来,先为你检查检查身子?” 言下之意,你是不是脑残又犯了? “大哥,你就听我一次,将这差事拦下来,你不用管,我来忙活就行,别的不敢说,屯盐卫拖欠的军饷我肯定全给你发下来,怎么样?” 秦狰眼中满是担忧:“要不大哥今日连夜入宫寻几个御医过来?” 秦游哭的心思都有了,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秦狰一看三弟都开始“自残”了,连忙说道:“大哥应了便是,应了便是,明日,不不不,一会便去卢通府中将这差事拦过来。” 秦狰是真的被吓着了,三年前在议政殿的时候他就见过一个文臣,因为要劝谏秦老大,拿着笏板就咣咣咣往自己额头上砸,砸的头破血流。 秦狰深怕秦游也整这死出,只能答应了。 秦游来了精神:“现在就去!” “好,大哥这便去,你可要安生在府中待着。”秦狰站起身,跑走前还不忘喊来好几个下人看着点秦游。 秦游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翘着二郎腿,静待大哥的好消息。 第四十九章 屯盐老卒 秦狰走后,秦游就坐在小花园里死等着,心里也开始盘算了起来。 如果屯盐卫可以发卖精盐的话,这就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了。 番商的行为是私贩,即便朝堂中有人罩着,那也不可能堂而皇之的说应食用私贩的沙盐而不是官盐吧。 再者说了,番商的沙盐能够在京中如此畅销,究其原因就是自己人炼的盐太难吃。 一旦屯盐卫有了发卖精盐和收取税金的资格后,质量、价格、渠道,可以对番商沙盐进行全方位立体性的商业打击,到了那时,番商没有任何市场核心竞争力,打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秦游也想好了,先不抢占高端市场,就低价走,薄利多销,面向普通群体。 到时候就让一群军汉满哪嚷嚷,广告词秦游都想好了,让咱大夏朝京都中的老百姓也吃上一口好盐! 别人不清楚番族的沙盐价值几何,秦游再是清楚不过了,七两银子一斤,这已经不是暴利了,这尼玛都算上暴行了! 这玩意几乎没什么成本,运输也不是太费劲,保质期还久,最大的花销无非就是个运输费罢了,里面是放糖水燕窝了还是怎么的,居然敢卖七两银子?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府中再次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秦游猛然站起,内心紧张不已。 秦狰果然回来了,穿过了月亮门,秦游迫不及待应了上去问道:“户部尚书怎么说的?” 秦狰骂骂咧咧的说道:“那老狗让我去寻几个郎中看看脑子。” 秦游傻眼了:“没同意?” “同意倒是同意了,只是平白无被那老狗取笑了一番。”秦狰看了眼秦游,试探性的问道:“这倒是小事,大哥早已习惯了,还有一事,待明日时大哥寻几个郎中守在府中,平日里也好照顾你,怎样?” 到现在秦狰还认为秦游脑子出问题了。 “用不着!”秦游哈哈一笑:“大哥你就等着吧,要是老弟把这事办成了,别说屯盐卫的军饷,便是日后下人们的俸禄咱也不用愁了。” “嗯!”秦狰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心里开始盘算着明日和秦老大说说能不能借俩御医到府中。 秦游顾不得和秦狰解释那么多,匆匆跑回屋子里开始研究商业计划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秦游一大早就醒来了,而且没有丝毫的起床气。 连饭都没顾上吃,秦游带着凤七一路策马扬鞭赶往了京郊。 所谓京郊,自然是京城以外,介于京城与临近三县之间。 屯盐卫紧邻禄泽县,背山面河,占地倒是很大,约么有着三个足球场那么大,军卒却是不多,只有二百余人,多是军中身有残疾和老卒。 到了营地门口,扑面而来就是一股子苦涩酸臭的味道,营地内的军帐也是破烂不堪,就连围营的栅栏都是缺七少八如同摆设,至于入口,连个据马栏都没有。 此时已经到了辰时,也就是七点来钟,正常来讲其他的营卫也该到了操演之时,屯盐卫虽说不需操演,不过也应该到了工作的时间,也就是应该开始炼盐了。 可这屯盐卫内静悄悄的,几顶临近营门口的军帐倒是不停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一看便知营内的军卒还未起床。 凤七脸色一黑,大吼一声:“越王府三世子殿下寻营!” 一声吼后,几个军帐内的鼾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衣甲碰撞之声。 也就是十几个呼吸的功夫,各个军帐跑出了二百余名军卒,眨眼之间便列成了五个纵队。 凤七脸色这才好看一些,马上的秦游解释道:“平日里屯盐卫炼够了盐便无事可做,耍些懒也是人之常情,殿下莫怪。” 都是军中袍泽,凤七深怕秦游迁怒于这些老卒。 秦游微微颔首,打马入了这军营。 二百余名军卒皆都面露惊异之色。 刚刚还在熟睡中,突然听到有人喊越王府世子寻营,下意识的还以为是秦狰来了。 可列好了队,又不见秦狰其人,转念一想,若是秦狰寻营,喊的应是都护将军而不是越王府三世子。 众人一看马上是个年轻后生,各个面露茫然之色。 “我叫秦游,越王府的三世子。”秦游跳下了马来到众军卒面前,朗声道:“我大哥,也就是都护将军秦狰,昨夜交代了我一个差事,帮着你们炼盐,炼完了盐,卖到京城里,换了钱,自然补上拖欠你们的军饷。” 秦游这一说完,军卒们个个垂头丧气,不过却没有埋怨或者怒骂之人,看那意思,想来是认为秦狰没向户部讨来军饷。 不过大家也不是很意外,又不是第一次发生,只不过都不知都护将军把他老弟三世子派来做什么? 凤七从怀里掏出了秦狰昨夜交给他的虎纹腰牌,冷冷的说道:“都护将军有令,屯盐卫炼盐一事交由越王府三世子秦游殿下统管,谁若是抗命不尊,军法伺候!” “喏!” 轰的一声,二百余名军卒齐声单膝跪倒。 秦游颇为意外,原本以为这就是一群老爷兵,可看这模样仿佛百战精锐一般,动作都是整齐划一,只是一个个看起来面黄肌瘦的。 凤七将腰牌一收,看向秦游问道:“三少爷,咱下一步该如何?” “带兵打仗,我不会,相信你们也听说过我,越王府最不争气的小世子正是我。”秦游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但是现在你们这情况不是打不打仗的问题,而是连饭辙都没有了,所以,巧了,少爷我比较擅长赚钱,这不,带着兄弟们赚钱来了,将盐卖了,军饷第一时间给你们补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咱干这一票还能大大的赚上一笔。” 单膝跪地的军卒们没人接口,可是脸上却满是无奈之色。 论炼盐,这京里京外还有谁比他们懂,没人吃就是没人吃,这根本不是用不用命的事,别说来了个世子,就是太子来了都没用。 “就这么个事,解散,过半个时辰,本少爷的商业小团伙…,不是,是商业小团队就会过来,对你们进行一对一指导。” 军卒们面面相觑,没听懂。 他们不懂,可凤七懂,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校尉何在,队率何在,其他人静候。” 军卒们齐齐站起了身,一个少了半条胳膊的老头快步走了过来,单膝跪在了秦游面前:“卑下李贵,屯盐卫校尉。” 第五十章 老乡们 自称李贵的老头很瘦,左胳膊下半截袖子空荡荡的,看模样五十岁上下,脸上带着几分与其他军卒不同的老于世故,露着残缺不全的黄牙,满脸堆笑。 凤七皱眉道:“你是校尉,下面的队率又何在?” 李贵老脸一红:“回七爷的话,队率们领的都是鬼饷。” 凤七微微一愣:“你认识我?” “怎地不认识。”李贵脸上带着几丝讨好的笑容:“当年狗崖一战,您率领着陌刀队和王爷亲卫守了足足两日,要不是您的话,卑下等一众辅兵早就葬身山林了。” 凤七冰冷的面容渐渐缓解了下来,微微点了点头:“一起杀过敌便是自家兄弟,你起来说话吧。” 秦游用肩膀撞了撞凤七:“七仔,鬼饷是什么意思?” “冒名顶替,名录上领饷银的人不存在。” 秦游恍然大悟,感情是吃空饷。 可紧接着,秦游又皱起了眉头,看向李贵问道:“所有队率的军饷都是你自己一个人领的?” “卑下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李贵弯着腰说道:“世子爷,小的也不敢瞒您,名录上的屯盐卫共计三百二十人,可实际上这营里只有二百一十八人,您也看到了,屯盐卫都是从战场上杀回来的苦命鬼,回是回来了,可要么就是老胳膊老腿,要么就是缺胳膊少腿,度日艰难,谁也不比谁强,那多出来的军饷平日里也不敢用,都存放在营中,要是谁遇到个跳脚的困难事,大到娶妻生子,小到抓药开方,用的就是多出来的军饷。” 顿了顿,李贵的腰更加佝偻了,脑袋压的低低的:“早些年倒是如此,可近几年,朝廷哪有按时按晌的下发钱粮,要不是兵部和都护将军时常接济一番,小的们平日里连口稀的都喝不上。” 秦游沉默不已。 平日里他也听凤七说过军伍中的事情,不过大多都是谁长的小,谁拿袜子砍谁,谁谁谁在战场上吓尿裤子等军中趣事,至于军卒们待遇如何,过的又好不好,却是从来没提过只言半语。 凤七看了眼秦游的脸色,一时之间也是感慨万千:“三少爷,这些辅兵能有个着落已算是是有了下场,要知道寻常辅兵即便是活着下了战场,要么回地里继续抛食,要么给地主们当奴,不比他们好上多少。” “是呀。”李贵抬起头,又露出了那副老于世故的笑脸:“谁叫小的们都是辅兵而不是府兵,七爷说的对,好歹有个下场,小的们也知足了。” 府兵辅兵的,秦游都被绕蒙了,一问凤七才知道,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先说前者府兵,此时夏朝采取的兵役制度便是府兵制,特点就是兵农合一,要是没有战事的话,就在家里耕种土地当农民,而农闲时,就会有专门的校尉去各州召集府兵们进行训练,不过到了战时,府兵是需要自备参战的武器和马匹的,这就是府兵制,战时上战场杀人,太平日子里就在地里干活。 夏朝也好,周边几个国家也罢,社会生产力十分低下,武器是要拿来在战场上杀人的,不可能和农具一样粗制滥造一番拿来就用,而稍微好点的武器就价值不菲了,普通人家哪里买得起,更别说战马了。 所以说一般当府兵的,家境远远要比寻常家庭的条件好上不少。 不过朝廷也不是没有任何奖励补贴,凡是登记造册的府兵都享受均田制,只要十四岁以上的男子,授给种植谷物的田地三十亩。 除此之外,府兵属于是正规军,普遍受人们尊敬爱戴,一旦有了军功,赏赐也极为丰厚,同时还可以给家里免除赋税徭役。 再说辅兵,如果说府兵是有钱人服役的正规军,那么辅兵就是穷人们服役的炮灰兵种了。 若是想当兵,还没钱,那只能当辅兵了,平常辅兵的工作就是修桥铺路、运送补给等杂事,若是遇到了战时,辅兵的阵亡率是最高的,因为他们的工作就是当诱饵和炮灰,便是得了军功也不易受到赏赐,一般都没什么太好的结局。 屯盐卫便全是辅兵,这二百余人下了战场后就被秦狰弄到了屯盐卫中炼盐,虽不如八大营那般风光,可至少能睡觉的地方和勉强混口稀粥喝。 秦游挥手让李贵回到队列之中了,自己寻了草垛上就坐了下去。 凤七护在身旁,见到秦游眉头微皱,小心翼翼的问道:“三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秦游没吭声,因为好多话他没办法和凤七说。 屯盐卫的老卒们可怜吗,可怜! 可秦游觉得对方可怜的不是眼下的处境,而是那副听之任之麻木的样子。 平日里都是稀粥果腹,生活在这满是异味燥热不堪的军帐中,就连军饷都拖延了快三个月,可这群人似乎根本就没抱太大希望,就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一般,这军饷能发自然是最好,不发,也就无所谓了,至少,还可以稀粥果腹,还可以有个睡觉的地方。 “七仔,刚刚那个叫李贵的校尉说狗崖一战是什么意思?”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乐:“那可是小的成名一战,三少爷有兴趣的话,小的这就给您慢慢道来。” “还成名一战,咋的,一个砍死几千个啊。” “您要是这么说,也差不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游愣住了:“真的假的,一个砍死几千个,霸王龙大战幽门螺旋杆菌啊?” 凤七嘿嘿一乐,这才将当年狗崖一战细细说上了一遍。 事是八年前的事,当年中州大乱已经到了尾声,越王秦烈该收复的地方也都收复差不多了,最终就带着一千多辅兵和一些亲卫回京,加起来不到两千人,结果路过狗崖时却出了乱子。 所谓狗崖其实就是个峡谷,峡谷顶端有点像是一条狗尿尿的模样,因此得名。 结果秦烈带人进入狗崖后就遇到了伏击,伏击一方是前朝将领方溟远。 方溟远一路归拢了不少前朝溃将逃兵,加起来也有万把人。 这一万人想要攻城掠地肯定是不够的,所以方溟远就把心思打到了秦烈身上,准备将秦烈这夏朝名将弄死。 最后秦烈等两千余人就被逼到了峡谷中,前后都有敌军。 秦烈率领的亲卫倒是杀出去了,可殿后的府兵几乎全军覆没,也就不到一日的厮杀,一千五百多辅兵就剩下不到三百人了。 其中不少辅兵都是秦烈当初从家乡带出来的,一看辅兵要全军覆没,于心不忍之下让凤七带着亲兵退了回去,生生在狗崖的入口抵挡了足足两个日夜,剩下那二百多名辅兵这才遁入到山林之中,待援军来了后这才活了下来。 其实这也说不上凤七带领的亲卫多猛或者辅兵多垃圾,当时骤一交战战损率是最高的,辅兵各个悍不畏死,入口那将近五千的敌人被他们消耗掉了大半,若不是如此的话,凤七也不可能带人抵挡了两日。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那不到三百个辅兵死的死老的老,剩下的,都在这屯盐卫中。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大哥这么照顾他们,全都是老乡啊。””秦游站起身,哈哈一笑:“既然是自家相亲,那就更应该带着大家发财了。” 第五十一章 始料未及 屯盐卫的兵卒们就那么坐在原地上,听着秦游草垛子上喊什么“努力赚钱”的豪言壮语,一个个面面相觑。 “贵老大。”一个缺了个眼睛的汉子悄声说道:“那小子真是越王府的三世子?” 李贵一巴掌呼在独眼汉子的脑门上,低声骂到:“郭远你他娘的再敢乱说话,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被称为郭远的独眼军卒一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李贵在屯盐卫中素有威严,屯盐卫其余二百零七人都归他管辖,除此之外,他也是唯一的一名府兵,而非辅兵。 原本李贵是一名老实巴交的农夫,家里有几亩良田,中州大乱后就加入了前朝的昌军府兵,几次作战下来斩首了十三级,积功几次也就升到了校尉,因为没什么钱财贿赂上官,最终就落得个统辖辅兵的差事。 久而久之,李贵就和一群天地不收没人疼养的辅兵们混出了感情,一直留在辅兵中,最终便成了京郊屯盐卫的校尉。 李贵的面向看着老,实际上才五十出头,当然,这在夏朝算是高龄了,这个年纪其实也可以退役了,别看校尉的官职不大,可他的军功在那摆着呢,若是卸甲回老家的话,官府少说也要赐上三十亩良田和几口壮牛,当个富家翁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李贵偷摸打量了一下远处草垛子上的秦游凤七二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都管好自己的臭嘴,也不想想,这满京城里谁敢胆边生毛冒充世子爷,那持刀的汉子看到没,大号凤七,曾是越王爷的亲卫之一,当年在狗崖给咱断后的就是他,你们当时离的远没看真亮,要不是七爷带着陌刀队和王爷的亲卫守住了狗崖入口,你等哪还有命在这里磨嘴皮子。” “难怪看着脸熟。”郭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可紧接着脸上又满是困惑之色:“可世子爷跑咱屯盐卫来作甚?” “你眼瞎也就罢了,耳也聋了吗,不是说督管着咱炼盐发卖么。”说到这里,李贵沉思了片刻,自以为是的说道:“要我看呐,应该是世子爷有什么门道,秦将军这才让世子爷过来,估摸着是想着能给咱炼的粗盐发卖出去好给咱屯盐卫的饷钱补上。” “那粗盐连咱自己的兄弟都不吃,能发卖出去吗?” “世子爷是那可是云端上的高贵人儿,跑到屯盐卫和咱一群丘八厮混,不管怎样,越王府的情咱得领着,你们可要小心着莫要惹世子爷恼怒。” 一群军卒们连连称是。 李贵想了想后,继续说道:“营库里不还有几两散碎银子吗,郭远,你去取了,到街面上买些肉食和好酒来,眼看着到了晌午了,还是给世子爷备些酒肉的好。” “贵老大,那银子可是给老八备着抓药的…” “让你去就去。” 郭远犹豫了一下,终究是站起了身跑向了营库。 其实谁也摸不清楚秦游是什么意思,只能这么干等着。 待到了晌午时,营外又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越王府的大胖丫鬟金珠,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小厮以及四辆马车。 李贵定睛一看,眼看着金珠带人走了进来,吓的亡魂皆冒,连滚带爬的跑到了草垛子跟前。 “世子爷!” 扑通一声,李贵跪在地上就开始叫喊:“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这军营之内是不可见妇人的,要是抓到了,我这校尉和一众小校可是要砍了脑袋挂大旗,便是普通军卒也要挨鞭子的。” “是吗?”秦游转头看向凤七:“有这回事?” 凤七点了点头:“倒是不假,军中不许妇人入营。” “可大胖珠是咱的技术总监啊。”秦游挠了挠额头,看向李贵打着商量:“要不这样,你派几个人去河边放哨,要是来了外人就拦住然后给营里示警,我再把金珠藏起来。” 李贵连连摇头,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求助似的看向凤七。 凤七也是面露难色。 前几日秦游炼盐的时候他看到了,过程是相当的复杂,秦游还亲力亲为教了好几遍,原本白嫩的小手全是血痕和茧子,看的凤七心里都生疼。 一边是屯盐卫的老卒,一边是自己侍奉的三少爷,凤七权衡了几秒,随即对着李贵冷哼说道:“没听到殿下的话吗,派人守住河对岸便是,休要呱噪。” “卑下…”李贵一咬牙,脑袋深深的压在了地上:“卑下恕难从命。” “沧啷”一声,凤七腰间的长刀出鞘,跳下草垛便将刀刃抵在了李贵的脖子上,脸上没有丝毫的感情色彩。 凤七这一抽刀,原本坐在地上的屯盐卫军卒们突然站了起来,迅速散开,居然隐隐带着几分将草垛子给围住的意思。 凤七怒目圆瞪:“一群狗日的厮杀汉,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都给老子滚回去!” 他这一吼,军营门口的金珠和一众越王府下人们面色剧变,匆匆跑了过来后将秦游给护了起来。 李贵亡魂皆冒,连忙冲着身后喊道:“滚,都给老子滚,滚回去坐着,谁他娘的再向前走一步,老子第一个将他大卸八块!” 这一幕明显是秦游始料未及的,虽然在李贵的呵斥下那些军卒们退下了,可一个个却面带敌意。 这也是辅兵不受待见的原因之一,若是正规军府兵的话,面对秦游这个世子,肯定是连个屁都不敢放,可辅兵不一样,辅兵大多都是同乡,相互之间的感情亲如手足,而且大字不识一个,加上到了战场便会成为诱饵和炮灰,什么忠君爱国上下尊卑思想和观念远远不如正规军,和后世的雇佣兵倒是有几分相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如同这屯盐卫似的,李贵的威严不是来自于顶着校尉这个头衔,也不是因为砍过多少个敌人的脑袋,而是因为一直如同父兄般照顾这些辅兵们。 现在眼瞅着李贵被钢刀架在了脖子上,屯盐卫的兵卒们哪还坐得住。 凤七已经感受到了这些兵卒们的敌意,只得对秦游说道:“三少爷,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府中禀明大少爷,大少爷自会处置他们。” 秦游满脸无奈。 好不容易给这炼盐贩盐的差事拦过来,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了,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秦游对李贵勾了勾手指:“你,过来,坐本少爷旁边。” 李贵满脸茫然之色。 秦游又对凤七说道:“你,坐这老头旁边,让金珠去带着那群人干活炼盐,谁要是不老实,你就直接给这老头砍了。” 想了想,秦游又加了一道保险:“把马也牵过来,要是那群王八蛋哗变,咱也能马上就跑。” 自从穿越后,秦游的心态和思维方式也早已不知不觉的转变了。 他深知有的时候讲道理一点卵用都没有,尤其是面对一群大字不识的糙汉,就是嘴皮子磨破了都没用,与其说,不如直接去做,至于人权什么的,夏朝不兴这个。 秦游话音刚落,正好之前出去买吃食的郭远回来了,一看自己敬仰有加的的李贵被钢刀架着脖子,顿时目眦欲裂。 谁知郭远刚跑过来,金珠突然转身,蒲扇大的手掌一巴掌将郭远呼倒在地。 二百多斤的金珠一撩罗裙,大脚丫子踩在了郭远的胸口上,掐着腰看向了秦游:“三少爷,您放心,谁胆敢伤您,奴婢撕了他的脸!” 再说那十来个越王府中的下人,明明平日里和个受惊的兔子似的走路都不敢太大声,此刻居然一个个摩拳擦掌面露狞笑,恨不得马上和多自己十倍的辅兵们打上一场。 其中一个麻子脸下人一弯腰,居然从裹腿里抽出了一把短刀,舔了舔舌头,冲着远处的辅兵满脸不屑的叫道:“老子当年在西边杀蛮敌的时候,你们他娘的还在后方挖路,敢吓我家三少爷,老子倒要看看你们究竟长了几个脑袋!” 其他几个小厮直接踹断了身旁的栅栏,抓在手里就是一副准备随时血拼的样子! 秦游吞咽了一口口水,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就是自己穷的吃不起饭,那也万万不能再拖欠这群下人们的薪俸了。 第五十二章 瀛洲辅兵 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着实是偏离了秦游最初的设想。 李贵如丧考妣的坐在了草垛子下,旁边是抓着钢刀的凤七。 郭远也在草垛子下面跪着,脸上是一个十分醒目的巴掌印,被捆的严严实实。 少了一只眼睛的郭远明显是个不怕死的汉子,叫嚷着:“就知道你们这些鸟人是一路货色,可怜贵老大还拿出箱底的碎银为你等买吃食,当真是良心喂了…” “狗”字没说出来,李贵一脚给郭远踹躺在地:“闭上你的臭嘴!” 说完后,李贵豆大的眼泪掉了下来,冲着秦游磕头道:“世子爷,我们就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厮杀汉,您何苦为难我们,妇人入了营,我们这些人脑袋可就不保了,您要是有别的差事,便是让我李贵杀人放火都行,求求您让妇人离开这里吧。” “别尼玛废话了。”秦游冲着金珠说道:“阿珠,去,带着他们去河边盐矿炼盐去,赶紧的。” 金珠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府中下人们便走了过去。 此时屯盐卫的兵卒们早已慌了神,仿佛金珠是瘟疫一般,可李贵还在人家手里,一时之间也没个主意,只能听之任之了。 秦游也是连连叹气。 这叫个什么事啊,自己好歹也是堂堂的三世子,让你们炼点盐罢了,搞出这么多幺蛾子,还得现抓个人质。 李贵望着哈欠连连的秦游,突然想起京中关于眼前这位主儿的传言,心底是越来越沉。 喜怒无常…性格乖张…猪狗不如…嗜杀成性…挨千刀的浪荡子。 想到这,李贵用脑袋咣咣就开始砸地:“世子爷,您要是想找乐子,您折腾我,您调理小的,想怎么调理都行,小的这条贱命就是您的,求求您放过屯盐卫这些可怜的厮杀汉吧,小的求求您了。” 叫着叫着,李贵浑浊的眼泪就掉到了地上,以头抢地,哭的如同月子里的娃一般。 凤七刚要把李贵的嘴巴封住,秦游面无表情的跳到了地上,慢慢蹲在了李贵的面前。 那双明亮的双眼就这么一直盯着李贵,直到李贵渐渐收起了哭声,秦游这才淡淡说出两个字。 “涠洲!” 李贵抬起头,双眼中带着几许茫然。 秦游继续说道:“三千一百四十二名涠洲辅兵,荚城一战,战死七百一十六人,阳原一战,战死五百六十八人,狗崖一战…” 秦游吸了口气,抬手指着跟着金珠前往盐矿的兵卒们沉声说道:“现在,就剩下这二百一十七人了,当年跟着我爹离开涠洲的辅兵足有三千余人,如今,就剩下这二百一十七人了,为了照顾这涠洲仅存的的二百一十七名辅兵,我爹远赴边关前,将府中的好酒全都拉到了大内送给了当今天子,又和朝臣吵红了眼,这才让兵部尚书恭文华将屯盐卫调到这八大营麾下,我大哥秦狰,为了照顾这仅存的二百一十七人,每月领了俸禄便将其中大部分送到屯盐卫。” 顿了顿,秦游站起了身:“这二百一十七人叫辅兵,涠洲的辅兵,我秦游,我大哥秦狰,我爹爹秦烈,再往上数共有六辈,皆出身于涠洲,照顾你们,是我越王府的传统。” 看了眼天色,秦游挽起了袖子迈步走向了河边,头都不回的说道:“就算这涠洲仅存辅兵需要抱一条大腿,抱的,也是我越王府三世子秦游的大腿,而你,就在这跪着,再跪四个时辰,见到了精盐,你再给少爷我继续磕头!” 李贵望着秦游的背影,喃喃不语。 凤七呵呵一乐:“且跪着吧。” 说完后,凤七将钢刀插在了地上,同样将袖子撸起来后追了上去。 盐矿就在河边,平日里屯盐卫炼制的粗盐便是取自这里,秦游到了的时候,金珠正掐着腰指挥军卒们进行粉碎和制卤了。 工具倒是现成的,军卒见到秦游来了后,下意识离的远一些,低着头,强忍着怒意。 让一个丫鬟领着自己炼盐,这狗日的三世子玩的可真花花! 秦游也不在意,扛着木铲就开始在升温的铁捅中搅拌。 凤七看着汗流浃背的秦游,心里疼的和什么似的,几乎是强行将木铲夺了过来。 秦游揉了揉腰,转头大喊道:“都给少爷我用力,吃草还是吃肉,你们自己选。” 军卒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金珠和一群王府下人怎么示范他们就怎么做。 其实制盐并不复杂,无非就是粉碎,溶解,过滤,然后解析罢了,最后结晶出来的盐便和后世的盐差不多了。 这一忙活,天色也快暗了下来。 军卒们的眼睛是越瞪越大,因为他们发现这平日里最熟悉的工作不过是加了几道程序,盐…居然变了,那原本应该有着核桃大小的黄褐色晶体居然变白了,细细的,变的…如同那番商沙盐一般。 终于到最后收盐的步骤,已经结晶成长的盐一堆一堆摆放在河边干燥的纱棚里。 军卒们围着一堆一堆的细盐,手足无措。 秦游哈哈一笑,大喊道:“尝一尝,看看比之沙盐如何。” 军卒们如同痴傻一般,望着秦游,半晌不敢动弹。 作为技术总监的金珠,伸出小萝卜似手指头沾了点细盐放进嘴唇里嗦了一下,随即看向秦游:“三少爷,用的都是他们的工具,上面沾了些粗盐的盐碎,色泽也差上那么一些,比不上咱府里的精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凤七也尝了一口:“没觉得哪里不同,总之比番商的沙盐强上不少。” “比沙盐强就行。”秦游挥了挥手:“去,把那个叫李贵的校尉叫来。” 一个下人匆匆跑开了,过了片刻就将李贵和郭远带来了,二人走路一瘸一拐的,看的出来,还真的是足足跪了六七个钟头。 李贵和郭远望着一堆堆精盐,目瞪口呆。 秦游照着李贵的屁股就是一脚:“尝尝,看看少爷我是不是没事拿你们找乐子。” 李贵望着精盐,呼吸慢慢变的粗重,伸出颤抖不已的手指蘸了一下精盐,又伸出舌头舔了一口,下一秒如同白日见鬼一般瞪大了眼睛,呆立当场。 郭远瞅了眼秦游的脸色,随即抓着李贵的手指头将往自己嘴里塞,紧接着如同尝到了琼浆玉液一般,不断吸吮着李贵粗糙的手指,秦游看的头皮发麻。 李贵满脸不可置信,望着一群军卒们失声问道:“这是…这是世子爷带你们炼的?” 军卒们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凤七也照着李贵的屁股踹了一脚,笑道:“我家殿下可是说了,往后这精盐卖了钱,便补上你们的军饷。” 扑通一声,李贵又跪地上了,脑袋死死的抵在地上,嚎啕大哭:“世子爷怜惜,世子爷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 他这一跪,军卒们也接二连三的跪下。 “世子爷怜惜,我等没齿难忘!” “世子爷怜惜,我等没齿难忘!” “世子爷怜惜,我等没齿难忘!” 这一刻,仇恨的目光变成了感激,以及崇拜。 金珠看向秦游问道:“三少爷,还继续炼吗?” “炼,当然炼,九九六福报使劲炼,多炼多卖钱,将炼盐的方法告诉他们吧,让他们自己炼。” “可这炼盐的方法是三少爷您…” 秦游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瀛洲辅兵,便是咱越王府的自家人,没什么好隐瞒的,让他们拿纸记下吧。” 金珠看向李贵,噘着嘴,满脸不情愿的说道:“能让我家三少爷可怜你们,算你们这些丘八祖上冒了青烟,还不快拿笔墨来。” 李贵又冲着秦游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就和死了娘一样扯着嗓子大喊:“笔墨,快拿笔墨。” 一旁的郭远激动的和什么似的:“贵老大,咱这哪有笔墨啊。” 李贵二话不说,捡起一个碎石就划破了胳膊:“血,用小的血来记下。” 秦游:“…” 第五十三章 拦路老狗 都是炼盐的老把式,无非就是多了几个步骤罢了,根本不用记,屯盐卫的军卒们各自讲了下心得后就继续炼盐了。 看那模样,九九六都满足不了他们,零零七才是他们的目标。 天色渐晚,眼瞅着京城四门就要落下,秦游也不久留,带着凤七等人便离开了屯盐卫。 骑在马上,秦游有些魂不守舍。 凤七还当是秦游“余怒未消”,陪着笑说道:“都是些不通礼数的厮杀汉,三少爷您何必介怀。” “啊?”秦游回过神来,苦笑了一声:“我是在想,这炼出的盐即便卖了钱,大头也归我大哥和越王府,他们不过是得到了应有的军饷罢了,结果你看,一个个感恩戴德的,还有那个叫李贵和郭远的,恨不得当场给我生个孩子,至于吗。” 一旁的金珠噗嗤一笑:“男人哪里生的了孩子。” 一群骑在马上的下人们也是哈哈大笑。 换了其他的大门大户,男主人说话女仆却笑出声的话,早就挨鞭子了,还有下人,主人不问话就必须把嘴巴闭严实了。 可这些人都是平日里工作就是伺候秦游,渐渐也就摸透了秦游的“脾气”,知道自家三少爷已经“性情大变”了,生气是有的,不过都是因为自己动不动就噤若寒蝉的跪下才发脾气。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没了那么多拘谨。 再说秦游,本身就没个什么上下尊卑的观念,加上上一次学子围府和今天屯盐卫一事,他是看出来了,从女婢到下人们,各个都是深藏不露。 就说今天在屯盐卫吧,那个叫诨号叫瘦熊的下人明明是个满脸的精瘦汉子,平日里说话都轻声细语的,结果今天一看二百多个军卒炸毛,直接从裹腿里抽出了一把匕首,看那样子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囊死几个过过手瘾。 还有胖丫鬟金珠,那一嘴巴子都赶上马东锡的平a暴击了,郭远那么壮实的老爷们挨了这一巴掌,半晌才睁开眼。 之前秦游还挺纳闷,不说府里的下人多是曾经跟着便宜老爹在纵横沙场的老杀才吗,也看不出来哪里厉害。 现在他是明白了,这就是一群伪装成大橘猫的噬人猛虎,不过就是平常把獠牙收起来罢了。 秦游现在可不敢耍什么世子威风,这要是谁脾气上来了,掏出匕首给他噗嗤噗嗤一顿囊的话,找谁说理去。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十几匹马,后面跟着几辆马车,慢悠悠的往府里走。 京里没宵禁这一说,不过入了夜就不能聚众了,若是让巡夜的京卫们碰到,少不了要拷问一番。 不过也要分谁,要是越王府的人马,京卫们非但不拦,还得帮着拿火把将路照的明亮一些。 八大营明面是兵部管辖,可实际上都是看秦狰脸色过活的。 京卫倒是不敢招惹他们,谁知眼看就要到越王府了,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老头却从街角突然跑了出来,还伸直了手臂将大家给拦了下来。 “呔!”老头怒喝一声:“何人敢驱马夜行!” 打头的秦游吓了一跳,胯下乌月锥是幼马,几乎是人立而起,差一点就把秦游掀翻在地。 凤七大怒,翻身下马,长刀出鞘。 老头非但不惧,看着秦游腰间的虎纹吊坠,冷笑连连:“老夫当时谁,原来是三世子殿下,老夫乃是监察左使上官鹏,坊间皆说三世子胡作非为鱼肉乡里,传言果然不虚。” 一听是监察左使,凤七赶紧把长刀收了起来,骂人的话也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普通的监察使不过是从七品罢了,有着风闻奏事的专权,最牛b的是,他们根本不需要拿出真凭实据,大致意思就是我听说你好像杀人了,那我就当你是杀人犯一样喷你,整你,弄你,搞你。 实际上,朝堂上喷越王府最多的便是监察使,没办法,没杀人他都能喷,何况越王府从上到下一个个长的就和杀人犯似的。 监察使的品级不高,可监察使可以管的事情却不小,尤其是京中的监察使,便是朝中五六品官员都得绕着走。 凤七非但不识字,就连文官几品司职什么都没了解过,可他唯一认真且详细研究的只有监察使。 而眼前这个老头,非但是监察使,还是监察左使。 管辖监察使的机构叫做监使台,而一把手是右使,二把手共有两名,都叫左使,其中最出名的便是这叫做上官鹏的老头了。 不是因为老头刚正不阿或者会耍五连鞭,而是这家伙姓上官,和吏部尚书上官鄂是本家。 国朝谁人不知吏部尚书上官鄂权柄滔天,朝中但凡姓上官的,十个里面九个都是和上官鄂站点亲带点故。 秦游可不懂这些,破口大骂:“你特么有病啊,大半夜突然窜出来,吓死你爹了!” 上官鹏不怒反笑,目光一一扫过马上众人,冷哼道:“女眷骑马夜行招摇过市,成何体统。” 金珠吓了一跳,连忙翻身下马,躲在了秦游身后。 秦游瞅着凤七问道:“夏律中不让女人晚上骑马出门?” “小的也不清楚。” “靠,你作为我的头号狗腿子,连法律条款都没背明白就敢跟着我鱼肉乡里,心也太大了吧。” “斯文扫地。”上官鹏朝着东侧方向一拱手:“明日早朝,老夫必定会在圣上面前参你一本。” “不是,你等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游一时头大如斗。 廖文之要开书院那事还没个着落呢,他可不想再被一群骑司给架到议政殿去,要是再见到秦老大,这老小子保不齐又催他出钱办书院了。 “那个,上大人是吧。” 上官鹏吹胡子瞪眼:“老夫姓为上官!” “哦,官鹏大人您好。”秦游陪着笑说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以后不能了,以前小子我不是不知道吗,那句话咋说来着,知错就改,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是吧。” “哼。”上官鹏冷哼一声:“世子殿下乃是天潢贵胄,一言一行皆代表天家,如此肆意妄为成何体统,若是老夫家中女眷敢在深夜抛头露面,少不得要挨上十鞭稍加惩戒。” 秦游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可没等他开口,金珠突然站了出来,委屈巴巴的说道:“奴婢甘愿受罚,请这位大人不要为难我家少爷。” “你一介女眷,有何资格在老夫面前求情。” 金珠连忙跪在地上,不敢再随意开腔。 谁知秦游却冷冷的问道:“女眷上马夜行,十鞭惩戒,是吧。” 上官鹏沉默了半晌,这才淡淡的说道:“若是世子殿下知错便改,老夫便既往不咎,若是再有一次,可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你等。” 上官鹏说完后,眼底掠过一丝得意。 其实他也是刚和同僚们吃了酒,毕竟是监察使,出门带着仆从也不合适,所以喝完了酒就准备步行回府,谁知好巧不巧的碰到了秦游,他一眼就看到了秦游腰间的虎纹吊坠,知道对方身份后,又见到这群人策马扬鞭嘻嘻哈哈的,这才跳出来训斥。 现在见秦游服了软,更是得意非凡。 自己当街拦马,又逼的目中无人的越王府三世子鞭罚下人,用不了几日,自己这铮铮铁骨少不得会被传遍京中。 “哦,可以。”秦游微微点了点头,冷冷的对金珠说道:“上马。” 金珠愣住了:“三少爷…” “上马!” 上官鹏怒斥道:“好你个三世子,胆敢如此目中无人!” 秦游根本没搭理他,金珠在秦游冷冷的逼视下,只得翻身上马。 待金珠上了马后,秦游突然扬起马鞭,然后…轻轻的落在了金珠的后背上。 这一鞭子,连声音都未传出,金珠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第一下。”秦游冲着上官鹏嘿嘿一笑,然后又扬起了鞭子轻轻触碰了一下金珠的后背。 上官鹏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秦游嬉皮笑脸的说道:“骑一次马抽十下,两次,那就是二十下,您放心,回到府中之前,我肯定抽够,您在后面跟紧点啊,别数错了。” “越王府秦游,你欺人太甚!” 秦游翻了个白眼:“滚远点,别拦本少爷的路,我这冒蓝火的乌月锥跑起来不可不长眼。” 第五十四章 鸡汤 关于监察使有多难缠,秦游远远比普通人更清楚,谁叫他是越王府的三世子呢。 可以这么说,秦游就是被一群监察使看着长大的,一边看一边喷。 如果是换了昨天,他说不定真的会说几句软话让上官鹏放过自己,面对监察使,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这是共识。 可去了屯盐卫一趟后,秦游的心境再一次的发生了改变,或者说是被触动了。 命,的确是分贵贱,无论是在后世还是在这夏朝,出身不同,地位不同,决定活着的时候腰板会不会挺的笔直,以及什么时候挺直。 秦游原本已经习惯了身边的人佝偻着腰部,包括凤七,包括金珠,包括所有府中的下人,腰杆子不是谁想挺就挺的,没那身份就随便挺直腰杆,轻则挨打重则砍头。 可是今天,他见到了这些下人们的另一番模样,在屯盐卫中当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时,这些人的腰板挺的比谁都直,不但腰板挺的直,还目露凶光,可以随时为了保护自己而血溅五步,哪怕这溅出的血是他们自己的。 扬起鞭子抽这些用命保护自己的人,秦游做不到,上一世做不到,这一世,同样做不到。 所以今日秦游做出了选择。 金珠一边挨着微风徐来般的“鞭子”,一边哭的稀里哗啦,嘴上还埋怨着自己给秦游“招灾引祸”。 秦游则是和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样,一边轻轻甩着鞭子,一边回头冲着气的跳脚的上官鹏挤眉弄眼。 上官鹏骂了几声就就渐渐平静了下来,望着秦游的背影,冷笑出声。 回了府中后,忙活了一天的秦游倒床就睡。 殊不知,得知事情经过的朱善勃然大怒,包括凤七在内的一众人,和小学生似的站成一排,低着脑袋挨训。 “三少爷不晓事,你们也瞎了眼么。”朱善的吐沫星子喷了凤七一脸:“都是府中的老人,那监察使可是好惹的吗,更不要说那是监察左使上官鹏,这天杀的成日里瞪着眼睛挑咱越王府的错处,你们居然还敢在夜里骑马嬉闹,一群不省心的夯货。” 金珠噘着嘴叫了声:“爹…” “别叫我爹,我没你这样的爹!” 别看路上凤七也埋怨了几句金珠,可见到朱善对金珠发了脾气,凤七还是出口说道:“老管家,这事论起来的话,金珠也没多大错处,四门眼看着都要落下了,总不能让她跟着我们跑吧,你看她那么痴肥,不骑马也跟不上啊。” 金珠怒目而视。 “别说跑,便是被关在门外,便是死在城外,那也不能给三少爷添堵。”朱善气哼哼的说道:“三少爷心善,知道体恤咱们这些下人是不假,可你们的招子要亮堂着,谁若是再给三少爷添麻烦,老夫第一个要了你们的命!” 又骂了一会,朱善这才挥手让众人散去,唯独留下了金珠。 没了旁人,朱善目光变的柔和,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金珠的后背,老泪纵横:“碰到三少爷这样的主子,是你们,也是咱老朱家的福气。” 金珠的眼泪也落了下来,重重的点着头:“爹放心,女儿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伺候三少爷。” “去睡罢,爹爹要去府外候着大少爷,这事儿,还是知会一声大少爷要好,那上官鹏可不是省油的灯,阴着呢。” 金珠嗯了一声后,朱善便去外面等着了。 这一等足足等到了天色快要放亮,秦狰这才满面疲惫的回了府中。 自从秦老大怀疑斐国的飞云公主入京后,秦狰一直在私下调查京中的可疑女子,白天上朝挨喷,下午和骑司暗中调查,晚上则是带着京卫巡夜,一天下来几乎没个休息的时候。 入了府,朱善便将上官鹏的事情说了一通,秦狰苦笑连连,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两条大粗眉却紧紧的纠在了一起。 上官鄂和上官鹏非但是本家,而且还是表兄弟,眼瞅着这一季开始了官员们的升迁考评,吏部可谓是掌管着全天下官员的虔诚,包括武将体系。 除此之外,上官鹏和户部尚书卢通还是连襟,虽不是一部同僚,可二人的关系好的如胶似漆蜜里调油一般。 那上官鹏又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本身就是监察左使,又与吏户二部关系匪浅,现在被落了面子,指不定要嫌弃什么风浪。 最让秦狰苦恼的是,最近因为屯盐卫和武将升迁一事,少不得要求到户部和吏部的头上,现在好了,秦游这么一闹,别说军饷发不下来,不少有功的将士都前途堪忧。 心情烦躁的秦狰回了屋,躺在床上就开始翻来覆去的骂娘,可骂着骂着,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这三弟倒是重情重义,不愧是我秦家的种!” 低声说了一句,秦狰又哈哈一笑,没一会便发出了阵阵鼾声,仿佛只要秦游懂了事,便是闯了天大祸事也无所谓一般。 秦狰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离府了,再说秦游,这一睡便是日上三竿才起来。 如同往常一般,秦游洗漱了一番后就开始吃早午餐。 凤七见到秦游吃完了饭,这才见缝插针说道:“三少爷,屯盐卫的李贵和郭远求见。” 秦游擦了擦嘴,随意的问道:“哦,什么时候来的。” “估么是卯时城门一开就来了,等了好一会了。” “等一上午了?”秦游不解的问道:“怎么不叫我起来?” “您这不是还睡着呢吗,一个小小的校尉罢了,小的哪敢扰您的清梦。” 秦游哭笑不得:“赶紧叫进来吧,下次再有这事直接叫我就行,起不起来另说,你得先叫我一声。” “小的知道了。”凤七嘿嘿一乐,匆匆跑出了月亮门。 过了片刻,凤七领着李贵和郭远二人进来了。 李郭二人双目通红,一看就知道一夜没睡,迎分一吹,二人散发出浓浓的咸味儿,郭远手里还拎着两只咯咯叫唤的母鸡。 见了秦游,二人纳头便拜。 “也不知道你们那半月板是怎么长的,天天见谁都跪,不疼吗。”秦游挥了挥手:“起来说话吧。” 二人起身后,李贵老脸一红:“世子爷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兄弟们囊中羞涩,也不知该如何孝敬您,这不,带了两只母鸡,世子爷您莫要嫌弃。” 说完后,李贵给郭远使了眼色,郭远低着脑袋瓮声瓮气的说道:“家里有两只母鸡,婆娘逮来后,想着拿来给世子爷补补身子,世子爷您要是不嫌弃,小的现在就去宰了给您炖成汤您尝上那么一两口。” 古人讲究个君子远庖厨,要是男人下厨,少不得会惹些风言风语,郭远这么说,可谓是卑微到泥土里了。 秦游望着局促不安的二人,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昨夜回府时秦游又向凤七询问了一些屯盐卫的情况。 可以这么说,屯盐卫的兵卒那真是一穷二白,平日里营地就有两顿稀饭,丝毫荤腥见不到,要不是炼完了盐帮着附近的村民们干干农活赚点散碎银子的话,光靠户部发的那些掺了沙子的陈粮早就饿死了。 两只老母鸡又能值几个钱,可秦游能看出来,这是人家屯盐卫唯一能拿的出手的“礼物”了。 秦游站起身,笑着说道:“诶呦,最近正馋这鸡汤呢,你小子都怕不是少爷我肚里的蛔虫吧,这母鸡皮毛鲜艳面色发黄,腹部还全是堆积的幼稚,少说也得养了一年多吧。” 郭远闻言独眼一亮,嘴巴笑的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世子爷您还懂这个,这可不是一年多了吗,炖成了鸡汤最是美味不过。” 秦游冲着凤七说道:“快,拿到膳堂,告诉他们,先焯一下水,整只炖,至少要炖够了一个时辰,要文火,再撒点野葱和精盐,还有,给我大哥留一只。” 凤七接过了郭远手中的两只老母鸡,应声道:“小的这便去。” 再看李贵郭远二人,仿佛中了状元一般,尤其是一听秦狰也会喝这鸡汤,挺着胸膛骄傲的不行。 第五十五章 算计 李贵和郭远二人当然并不是专程来送鸡的,而是为了禀报一下昨夜的炼盐情况。 既然秦游说了从户部要来了炼盐和卖盐的差事,二人过来通禀一声也无可厚非。 昨天下午秦游等人离开后,屯盐卫就一直没休息过,到现在还在炼着,就这一夜的功夫又炼出了一百担,加上昨日下午炼的,足足两千四百多斤。 秦游是听的一愣一愣的。 要么说人家是专业的,府里炼了这么久,刚赶上人家的零头。 呷了口茶,秦游开始思索了起来。 盐现在是有了,剩下的就是打开销路了,而这也是李贵和郭远来找自己的原因。 户部那边已经下了条子,屯盐卫可以收取盐税,也就是说有了贩盐的资格。 以往的时候,屯盐卫会将炼制的粗盐送到户部盐库,之后便有专门的官员送到发卖粗盐的贩盐场所,随即收取盐税,收上来的盐税用于下发屯盐卫军饷,多出来的钱会充入国库。 当然,这是前朝的规矩,到了本朝,京中盐税可以说入不敷出,别说充入国库了,屯盐卫的军饷都发不出来。 倒不是说这屯盐卫二百余人的军饷太多,毕竟京城中不是谁都吃沙盐,吃粗盐的普通人家也多的是,可问题是那些贩盐的场所都是各个世家门阀开的,上下其手一番,连点汤都不给屯盐卫剩下。 按道理来说,现在屯盐卫虽然有了收取盐税的资格,可依旧要将炼制的精盐送到户部盐库中。 可要是真这么办了,最后还是便宜那些开办贩盐场所的世家门阀了。 屯盐卫的要求不高,不过是把拖延的军饷拿到手而已。 这肯定是没任何问题,炼出的精盐哪怕以市场行情的十分之一贩卖也足够足够的了。 不过秦游可不想瞎忙活,帮屯盐卫是顺手为之,主要目的是自己赚钱。 “你们自己卖。”思前想后了一番,秦游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先占有低端市场,更好的品质,低廉的价格,占有低端市场后,那些常年定期采购番商沙盐的自然会购买你们炼制的盐了。” 想了想,秦游又让下人去把醉云阁的李太白叫来。 站起身,秦游开始盘算着下一步的动作。 之前想让屯盐卫满大街吆喝卖来着,现在觉得不是太现实,一是屯盐卫的普通兵卒无故不得离营入城,二是如果让朝堂上的君臣们得了消息,少不得要分一杯羹。 秦游看向二人问道:“你们知道这炼盐的方法价值几何吗?” 郭远微微一愣,不由看向了身旁的李贵。 秦游淡淡的说道:“京中番商贩卖的沙盐价格高昂,即便你们炼制的精盐将价格压到最低,依旧有足够的油水可捞…” 没等秦游说完,李贵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副赌咒发誓的模样说道:“屯盐卫只求户部按时按晌的发放饷银,不敢起丝毫贪念,我等深知世子爷怜惜,这才将这炼盐的方法教授屯盐卫,大恩大德,屯盐卫上上下下无人不是铭记在心,哪还敢心生贪念,若是欺瞒了世子爷,我李贵便是万箭穿心死无全尸!” 郭远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世子爷明鉴,只要能够让小的们有口吃食便好,万万不敢心起贪念。” “真羡慕你们的半月板,太抗造了,起来吧,你们想多了。”秦游挥了挥手道:“我说的不是你们,而是其他人。” 李贵微微一愣,稍一思索后,口气不太确定的问道:“您是怕户部把这收取盐税的差事要回去?” “不错。”秦游颇为意外:“相信你们也知道,不少朝廷大员都在番商的买卖中占了股份,如果咱们彻底将他们从市场中挤出去,那些官员们怎么可能不把手伸到屯盐卫,这可是好大的一块蛋糕。” 李贵虽然不太明白什么市场、股份、蛋糕之类的,但是大致意思却是明白了,沉默了片刻,沉声说道:“屯盐卫二百一十八人,皆以越王府三世子殿下马首是瞻,您不应允,便是掌军使拿着大刀架在小的们的脖子上,屯盐卫军卒也断然不会将炼盐的方法泄露出分毫,更何况我们都是一群粗人,哪里懂得炼盐的方法,不过是您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做罢了。” 秦游坐回了凳子上,望着李贵,默不作声。 就连一旁的凤七也是皱起了眉头,原本张嘴想要呵斥,可看到了秦游的脸色后,话终究是没说出口。 秦游也好,凤七也罢,都听出来了,这个李贵的一番话摆明了是要拜码头抱大腿了。 言下之意,即便是贩盐的资格被户部拿了回去,屯盐卫也不会继续炼精盐了,而是和以前一样炼制粗盐,至于精盐的炼制方法同样不会告诉别人,秦游也就无需担心这“秘方”流露到其他人的手里。 可这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他们只是一群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罢了,朝臣以后见到他们消极怠工炼不出精盐,面对这块大蛋糕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么眼红的人日后一定会施压,而施压的目标,最先肯定 第五十六章 商议 经历过几次风波后,秦游也知道凡事需谋而后动了。 换了平常的事情,秦游肯定不会多费脑筋,想了就去做,做了再说,顶着越王府三世子的名头,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最多就是被秦老大喷几句罢了。 可贩盐这事非比寻常,看似是抢了番商的市场,实际上是从朝臣们的兜里掏私房钱。 别看那些朝臣们天天说什么对钱没兴趣从来没碰过钱领着薪俸够花的日子就很快乐如何如何,真要是从他们兜里掏钱,绝对会抄起菜刀拼命。 所以说,光靠屯盐卫的话,这事办不成,可要是越王府出面牵头的话,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所以秦游把李太白叫来了。 李太白到了的时候,李贵和郭远二人正站在秦游身后,如同忠心的护卫一般。 俩人如今也算是代表屯盐卫“投靠”了秦游,至少卖盐这期间是这样的。 “小的见过世子殿下。”今天的李太白倒不是小厮打扮,而是穿着一身读书人常穿的青袍,虽然有些旧了,可十分干净,倒是带着几分人模狗样的。 秦游望着李太白,不由不感慨自己的眼光毒辣,这小子果然是个人才。 正常来讲的话,李太白是个读书人,即便见到了世子或者官员,完全可以只是弯腰拱手行礼便可,而且也应该自称学生。 可李太白非但是自称小的,还跪在了地上,所谓读书人的斯文,早就不知道扔到哪个茅坑里了。 秦游一直认为,在成为人才的路上,其实最大的绊脚石就是“脸”,如果不要了脸,很多事情都会事半功倍,尤其是年轻的时候,只要年轻的时候不要脸,老了的时候别人才会给你脸,要是年轻的时候就想要脸,也能要着,就是特别肿。 “起来吧起来吧。”秦游翻着白眼说道:“我现在一天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起来吧,只要你管我借钱,以后说事的时候就不用跪了,当然,你就是跪下我也不可能借你钱。” “殿下玩笑了,小的岂敢。”李太白起来后正色说道:“殿下召唤小的前来可是有何吩咐,您言语一声便是,小的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的确是有事交代你办。”秦游指了指身后的李锅二人:“小白,认识一下,以后你们三个就是我越王府贩盐小团伙的骨干成员了。” 李太白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冲着二人一拱手:“学生李太白,日后还请二位军爷多多照拂。” “好说好说。”李贵连忙回礼:“公子唤我老李就行了,郊营屯盐卫校尉。” 郭远不善于和人打交道,瓮声瓮气的说了声自己的名字。 三人认识完毕,秦游对李太白说道:“以后那醉云阁不卖酒了。” 李太白面露喜色:“敢问殿下,日后可是要贩盐?” 秦游十分意外:“你怎么知道。” “您不是前几日让我打听京中番商私贩沙盐一事么,之后又赏了小的一些沙盐。”李太白腼腆一笑:“回了醉云阁,小的尝了些殿下赏赐的盐,发现这盐比番商售卖的沙盐味道更佳,这二位军爷又是屯盐卫的,小的稍一联想,这才斗胆猜测一番。” 秦游哈哈大笑,冲着凤七说道:“记不记得我说这小子是个人才,怎么样,没说错吧。” 凤七笑道:“三少爷您的眼光肯定是错不了。” 李太白一听秦游在旁人面前说自己是人才,小脸一红,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不错,醉云阁也别卖酒了,就卖盐吧,卖精盐,不能叫沙盐,打造咱大夏朝的国货,你来负责贩卖,李鬼和郭远供应。” 说到这里,秦游正色道:“千万要记住一件事,无论是谁问,不要说是屯盐卫炼的盐,就说你是从一个不认识的老毛桃手里买的,反正你就编吧,要是真碰到刨根问底有背景的,你就说是从越王府里拉出来的盐,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让他们来找我,明白吗?” “小的记下了,便是打死小的,小的也不会说出屯盐卫这三个字!” “行,你办事我放心,那么之后就是定价了。”秦游背着手说道:“如果是抢占底端市场的话,价格肯定不能高。” 李太白出声问道:“敢问殿下,屯盐卫一日可炼多少精盐?” 李贵和郭远小声交流了几句,随即前者看向秦游,面带询问之色。 秦游点了点头:“照实说,以后你们就是好基友了,不用隐瞒任何信息。” “每日至少可炼二百担。” 李太白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之多?” 李贵点了点头:“屯盐卫的兄弟们有些手生,过几日,每日二百五十担不在话下。” 李太白双眼放光:“番商每月从境外拉来的沙盐不过百担而已。” “这么少啊。”秦游心里盘算了一下,番商每个月拉来的沙盐除了送到大内外,还要舔一舔朝中的大佬们,剩下来的估计也没多少,可能连一半都不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将番商彻底挤出京城的高端市场简直不要太轻松,当然,现在考虑的还是低端市场,高端市场是以后的事情。 想了想,秦游又看向李贵问道:“正常来讲的话,贩盐所得的盐税,你们屯盐卫占多少?” “沿袭前朝旧律,户部将盐税其中的半成下拨屯盐卫,里面已经包含了粮饷,不过前朝并没有番商售卖沙盐,加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顿了顿,李贵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加之也没有户部一众官员上下其手,可到了本朝,贩卖粗盐的场所每月从户部盐库拉的粗盐日渐增多,可上缴的盐税却越来越少,就连屯盐卫的军饷都发不下来了。” “明白了,就是偷税漏税是吧。” 对于这种情况秦游也不是很意外,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反正贩盐和收取盐税的差事揽了过来,和户部基本上没关系了。”说到这里,秦游呵呵乐道:“户部尚书卢通卢大人可是说了,这差事交给我大哥后他们户部就不管了,哪怕是将盐卖出了天价他们也会不过问。” 一群人不由发出了笑声,很期待日后户部连肠子都悔青了时会是何等模样。 当然,事得一步一步来,这事得悄悄的做,瞒的越久,越王府和屯盐卫就赚的越多。 剩下就是定价的事了,众人又商议了片刻,最终订在了比正常粗盐稍贵一些的价格,京中的普通人家肯定是买的起的。 这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到了晚上秦游本想留着商业团队的小团伙一起吃饭,三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最终秦游也就放他们离开了。 三人走后,几乎没怎么开口的凤七到底还是没忍住,面带担忧的说道:“三少爷,小的虽然不知道这贩盐究竟能获利几何,可想来定会让人眼馋不已,到时候要是户部闹了起来,您又要如何收场,别到了最后虽是得了钱财却惹祸上身。” “不,他们眼馋的不是我的钱。” “您这是何意,这不就是您操办的吗?” 秦游微微一笑:“是我操办的不假,不过我只是为了咱大夏朝教育事业贡献一份爱心的好心人罢了,眼红这些钱,那也不应该找我闹。” 凤七一脸懵逼,完全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第五十七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醉云阁在南市喧闹之处。 摆在门外的酒坛子已经被撤下了,牌匾上那个大大的酒字也换成了盐字。 盐铁都是官造官营,平常人肯定是不能随意售卖的,需要去京兆府报备。 这些都是小事,朱善让人去打了个招呼就报备下来了。 报了备,之后便是发卖了。 秦游特意将府中几个下人派了过去,站在门口就开始吆喝,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卖盐,卖的比沙盐更佳的精盐,胡乱吆喝一通。 不少人知道这是越王府的产业,虽有好奇,不过也就是多看了一眼罢了,无人问津。 这种情况也是李太白意料之中的事情,到了下午,他叫人弄来了数百个布袋,每个布袋里面都装上一二两精盐,上面还写好了价格。 装好了精盐,李太白让每人拿上一些,专寻那些酒肆和客栈,免费送了过去。 来来回回几趟,这一送就是数百斤。 可李太白一点都不心疼,因为他去屯盐卫了,打眼一看便估摸出成本了,无非就是二百多个兵卒出点力气罢了,工具也是寻常的铁器木器,就是按照粗盐的价格贩卖那也是血赚。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果不其然,来了不少掌柜,大多都是酒楼和客栈的主事,上来就问精盐价格以及每日可供应多少。 李太白虽是读书人,但是口才颇好,一通解释下,签了不少订单。 就这样,生意就这么做了起来,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三日,醉云阁可谓是门庭若市。 不过李太白谨遵秦游的教诲,限量市场供应,不单单是大量购买的酒肆客栈,寻常百姓也要卖,不过价格要比大量购买贵上那么一些,倒也能够让普通人家接受,毕竟这玩意不是主食,不可能天天光啃这玩意充饥。 到了后来,便是西市的商铺和百姓也寻了过来,李太白请示了一下秦游,后者大手一挥,越王府多处产业全部摇身一变成了贩盐之所,每到了夜里,都有大量的银钱被马车拉到了越王府的府库里。 这种事当然瞒不过京中遍布耳目的朝堂大佬们,就如同这户部尚书卢通,每过几日就得到了消息。 吏、户、吏、兵、刑、工六部的办公场所虽然相隔不远但是并不在一处,都靠着皇宫最外围,其中户部的衙门距离皇宫最近。 此时的户部尚书卢通就坐在安几之后,望着安几上等待着批复的众多公文,不时叹息上几口。 要说这六部中权势最大的必然是吏部无疑,可要说这工作最繁琐的就当属户部了。 田地、户籍、赋税、薪俸,所有和财政有关的,都归户部管。 既然是管理财政,少不得要和其他五部打交道,各部修葺衙门要钱,礼部赈灾要钱,刑部派人去各州府办案拿人还是要钱,工部土木兴建更是要钱,然后是兵部,不但要钱,还要命,今天说下发不了军饷的兵营要哗变,明日又说哪一道的匪患日益猖獗,总之不给钱的话,这些哗变的军士和盗匪说不定就会举旗反叛,说的仿佛户部不给钱这大夏朝马上就要被推翻了似的。 唯独吏部好点,几乎是没用钱的地方,因为都削尖了脑袋给吏部送钱,毕竟吏部掌管着所有官员的升迁考评。 “世人皆知户部掌管着天下钱粮,殊不知,国库如此空虚,不过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罢了。”卢通揉了揉眉心,沉沉的叹了口气:“怪不得当年都说这户部尚书是烫手的山芋摸不得,悔不当初啊。” 六部尚书中五个都是当年的从龙之臣,秦老大登基后分封诸臣,唯独这户部尚书狗都嫌弃,一看没人顶雷,秦老大就把前朝就已经隐退的卢通给征辟了。 在前朝的时候,卢通就坐到了户部右侍郎的位置,只不过看殇帝残暴不仁,大昌朝也几乎也没救了,心灰意冷之下就辞了官。 后来归隐时一看秦昭以宽厚仁德著称,虽然还没登基却以吏部尚书之名广施仁政,卢通就以为这天下终于遇到明主了。 当时卢通就信了秦老大的邪,屁颠屁颠的从老家来到了京中成了户部尚书,然后,就懵逼了,差点没和秦老大翻脸。 秦老大倒是宽厚仁德,这是不假,比前朝的殇帝不知道强了多少,唯一美中不足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国家没钱,国库穷的连耗子进去都得掉眼泪。 最让卢通闹心的是,大夏是新朝,又刚刚结束了中州大乱,百业待兴,哪哪都需要钱。 然后卢通这尚书是越干越想投河自尽,因为他发现在秦老大的确是宽厚仁德,都特么宽厚的连赋税都有好几个州府不收了。 然后全天下都为秦老大歌功颂德,同时满京城当官的都骂掌管财政的卢通。 最后卢通得出了深刻的结论,秦老大的宽厚全部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然后秦老大还不坑别人,专挑身边的人坑。 要说卢通没本事吧,也不见得,没本事的话不可能让国库在赤字之间上下徘徊,比刚开朝那时候好的太多太多了。 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卢通无非就是节了流,没地方开源,搞的现在哪哪都欠着钱。 一名属官垫着脚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大人,左监察使上官上官鹏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呵,有何要事能比这补上四处窟窿的国库还紧要。”卢通挥了挥手:“就说本官今日公务繁多不便见客,他日得了闲再去他的府邸拜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属官知道卢通心情不好,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卢通脸上不经意露出了一丝厌恶之色。 外界都说他与上官鹏私交莫逆,其实也是以讹传讹,俩人关系好是好,但是绝对没有好到“莫逆”这种程度,无非是因为都出身于邯洲,加之在前朝那会同殿为官罢了。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上官鹏在私下场合里吹嘘他和户部尚书关系如何如何好的缘故。 过了一会,属官返了回来,苦笑着说道:“大人,刚刚下官与上官鹏聊了片刻,看那模样,似乎又是想要找人联名弹劾越王府了。” 属官跟了卢通也有十几年的光景了,算是心腹中的心腹,这里没有外人,所以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老夫已经料到了。”卢通冷哼一声:“天天做些那狗屁倒灶之事,监察使难不成就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吗。” “下官倒是在昨日听了些传闻,说是前几日夜里上官鹏碰到了越王府的三世子,似是发生了口角,想来是上官鹏未占到什么上风,这才来寻您,而且刚刚看离开的方向,像是去了吏部那边。” 卢通拿起一本奏折,一边看一边气呼呼的说道:“要是那上官鹏能将这国库的窟窿不上,莫要说弹劾越王府三世子,便是让老夫提着三尺青锋杀进越王府都心甘情愿,哼,整日呱噪惹人心烦。” 属官深以为然,这上官鹏,的确是个无风起浪惹人心烦的货色。 “还有一事,原本以为是坊间传闻,下官派人查探了一番,查到这外面最近多了几处贩盐的场所,可谓是门庭若市供不应求,也不知是哪位大人开的。” 卢通放下奏折,面带不解:“贩卖的盐,可是粗盐?” “不是,据说是上等的好盐。” “明日再去查一查,若是番商所开,派人清点一下账目,看看其中是否有猫腻,若是朝臣所开,那便算了,想来不过是倒了一手番商的沙盐罢了,反正这盐税也收不上来多少。” 属官笑道:“大人您莫不是忘了,京中盐税一事您已批了条子,全权交给了秦将军和屯盐卫。” “哦,不错,那就无须在意了。”卢通也没放在心里,继续看着走着,混不在意的说道:“去给老夫换些新茶来。” 卢通没当回事,属官也就不再提及,离开跑去取茶了。 第五十八章 钱钱钱! 时间一晃便过去了小半个月,秦游每日在府中数钱数到手抽筋,到了最近几日,直接连数都不数了,大致扫了眼账本后就该吃吃该喝喝。 就如今天一般,秦游随意扫了眼账本后,大手一挥:“老管家,去,把下下下下下个月的俸禄都给下人们发了。” 朱善连连摆手:“三殿下,这都发到了下半年了,下人们足够用,足够用了。” “要发,必须发,今天就发,把今年的俸禄都发出来,而且是双倍发,赶紧的。” 秦游十分惜命,一想到之前府里拖欠了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下人们好几个月俸禄,后脖颈子都发凉,所以现在他宁愿是提前开半年的俸禄也不愿意拖欠了。 一旁来送账本的李贵满脸堆着笑,都有心去兵部辞了校尉这官职来越王府打杂了。 看看人家三世子殿下,非但不拖延俸禄,还提前发了半年,人和人真是不能比,不知比那操蛋的户部强上多少。 这就是李贵说了不算,要是他说了算,恨不得马上把户部尚书卢通拉出去砍了,然后让秦游当这户部尚书。 如今这屯盐卫上上下下可谓是对秦游感恩戴德了,为了让这群苦力加班加点的干,秦游不但补足了军饷,还每人多发了十贯大钱,整日牛羊蔬果也是一车一车往军营里拉。 这一点秦游心里还是有数的,吃的饱才有力气干活,至于那没人多发的十贯钱,他根本不在乎。 要知道夏朝的一斗米才五文钱,而一贯钱等于可以买一千二百多公斤大米,别说一个三四口之家了,就是奥特曼拖家带口一个月也吃不上这么多,如果按照粮价来参考的,这十贯大钱相当于后世的六万块钱左右。 而账本上记录的数字,足有一万四千多贯,当然,秦游深知这可能是一锤子买卖,所以好多都是收了大笔的订金,订单都排到了三个月以后。 近几日有不少商贾见到有利可图,大批量的进货,看样子就知道,是想要将这精盐卖到其他州府去。 不过秦游并不在乎,让屯盐卫慢慢炼去吧,指不定什么时候这屯盐卫就又变成“国有”的了,越王府能捞多少捞多少。 朱善笑眯眯的说道:“前几日大少爷还和老奴说因拖延屯盐卫军饷一事夜夜难眠,谁知这事到了三殿下您手中这就解决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这都小半个月没看到我大哥了,他干毛去了?” 其实兄弟二人经常碰不到面也是常事,谁叫越王府大呢,秦游的作息比较超前,睡的早,起的晚,他睡的时候秦狰还没回府,他起来的时候秦狰已经去上朝了。 加上秦狰又是统管着京卫的都护将军,十天半个月不回府也是常事,自从炼了盐开始创收后,秦狰就一直没回过府。 朱善解释道:“各州府的赋税这几日都被送到了京中,大少爷需要带着京卫去城外盯着,已防宵小闹出乱子。” “怪不得。”秦游算了一下日子,明天就是小朝会了,户部将会和秦老大汇报各地的税收情况。 “对了,还有一件事。”秦游略显奇怪的问道:“前几日听说廖文之大人回国子监了,之前还催促着办书院,这怎么没音了呢。” 凤七嘿嘿笑道:“这不是好事吗,要是办了书院还得三少爷您出钱。” “我看不然。”朱善曾经在军中接触过几次廖文之,也算是稍微有些了解,摇了摇头说道:“廖大人若是想做什么事情,断然不会轻易放弃,或许是另有隐情。” 秦游深以为然,虽然就见过那么寥寥几次面,但是有一点他能肯定,这老头将大半生都奉献给教育事业了,若是如此轻易放弃的话,当初也不会一听说自己要办书院就“诈尸”。 “算了,不管他了,咱赚咱的钱,打消了念头自然最好,要是过几日来催促,从府里拿出些钱财打发了便是,大不了再找几个帮手帮他买买地盖盖房子之类的。” 看过了今天的账目,众人又随意聊了一阵,李太白和李贵等人也就回去继续卖盐炼盐了。 秦游也是无事可做,古代就是这样,极度缺乏娱乐活动。 虽然秦游之前没钱的时候天天叫嚷着去柳河边上的花船上享受享受挥金如土的日子,可当兜里真的有钱时,又仿佛脱离了低级趣味一般,对这种事也就不再提及了。 一直到了晚上,眼看着秦游快要上床休息了,门子过来禀报,说是屯盐卫校尉李贵求见,身后还跟着一个气咻咻的户部主事。 秦游不明所以,让门子将两人带进来。 一个小小的七品户部主事罢了,还没有让秦游在正堂接待的资格,二人来的时候,秦游正打着哈欠坐在池塘边上数鱼。 李贵满面苦涩,见到秦游后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又碍于身后跟着户部主事不好开口。 “下官高陇,深夜造访多有冒犯,还请殿下海涵。” 名叫高陇的户部主事也就四十岁出头,怀里还捧着一个账册,长的黑黑瘦瘦的,虽然口中说的客气,可脸色却不是很好。 用秦游的话来形容,那就是缺乏对顶级权贵的崇敬之情。 高陇一拱手,继续说道:“明日便是小朝会,上官们要在朝会上奏明圣上京中各库赋税一事,可今日下官去了盐库,下面的文吏却说是屯盐卫近日里并未缴盐,下官便又去了屯盐卫,而屯盐卫的兵卒又说账簿都在越王府中,真是奇哉怪哉,下官不明其中原委,这才跟着李校尉一路前来。” 秦游微微哦了一声,大致听明白怎么回事了。 眼前这家伙就是查账的,正常流程是先去盐库询问盐税的税收,不管有没有钱都得登记一下,结果盐库那边说屯盐卫这半个月来一直没拉盐过去,这家伙又傻了吧唧跑去屯盐卫问,李贵等人当然不可能告诉对方实情,只能推脱说是在越王府中,这才又折腾到自己面前。 可明白是明白了,秦游反倒是懵了:“你的上官没和你说京中盐税这事屯盐卫自己负责吗?” 高陇一脸狐疑:“这是为何?” “我特么是一休啊,你问我我问谁去。”秦游翻了个白眼:“你们户部的扛把子卢通下的条子,屯盐卫贩盐和盐税都归我大哥管,我大哥又委托我处理,就这么个事,哪来回哪去吧。” 高陇迟疑了片刻,半信半疑的说道:“如殿下所言非虚,这屯盐卫贩盐是收是该,总得有个数额吧,下官也好登记造册回去交由上官。” 所谓收和该,就是指盈利或者亏空,高陇这话也不是胡搅蛮缠,不管赚了赔的也得有个数字,要不然今天回去没办法交差。 除此之外,屯盐卫说到底还是官军,即便是赚了一万个亿,不管钱归谁,上报个数字也是情理之中。 秦游打了个哈欠:“没账簿,钱都在府库中,要不你自己查去吧。” “屯盐卫的盐税为何存放于越王府中?” “你问的这不是废话吗,屯盐卫的军帐四处漏风,栅栏都当柴火烧了,那么多钱,丢了算你的啊。” 高陇越听越迷糊,不解的问道:“莫非这半月来,盐税有了营收?” “是我表达能力差,还是你理解能力差,没营收少爷我把钱放府库里干什么。”秦游哈欠连连的挥了挥手:“反正没账目,要数你就自己慢慢数去吧。” 说完后,秦游大喊一声:“来个活口,带着家伙去府库点个数,给少爷我看好了,少一个大字剁了他的爪子!” 说完后,秦游自顾自的回屋休息去了。 结果睡到了后半夜,秦游有些口渴,起了床找水喝时才发现府库那边灯火通明。 秦游将凤七喊来,连忙询问怎么回事。 凤七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解释道:“那主事和疯魔了似的,不吃不喝也不走,就撅着个屁股正在府库里点钱,又不是他的钱,何必遭这个罪。” 秦游哈哈大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呗,臭屌丝一个!” 第五十九章 迷之操作 夏朝的小朝会每月都有一次,而到了季末,小朝会又会持续一天,分为早、午二朝,一上便是一日,一日便是一天,很多岁数大的老臣们身体根本吃不消。 有的时候,可能还要连续三四日,究其原因,就一个字,钱! 季末的小朝会,各州各府的赋税数额就会通过户部的官员报上来,然后各部各衙就见缝插针的哭穷,是这里缺钱,那里也缺钱,恨不得马上将收上来的税金瓜分干净不给国库留下一分一毫。 官员们都喜欢季末的小朝会,可以分钱,可天子秦昭却不喜欢。 国库虽不是皇库,可也毕竟是国家的钱,连一个大子都没见过就没了,换谁谁不闹心,秦老大此时就很闹心。 闹心的原因除了见不到钱外,还有一个就是脸红,之所以脸红,是因为大夏朝每季收上来的赋税连前朝的一半都不到。 前朝的殇帝虽然残暴,各种苛政暴政罄竹难书,可大昌朝统治的乃是整个中州,而大夏朝的国境只有前朝疆土的三分之二,就这三分之二还多是贫苦之地。 中州大乱后,大昌被分了四国,分别是大夏、斐国、晋昌、天楚。 晋昌就不说了,中州以北苦寒之地,多是前朝臣民,那嘎达死冷死冷的,秦老大都懒得派兵把地方夺回来,因为性价比不高。 至于天楚倒是挺富裕,问题是也不好打,中州大乱后,天楚军是唯一支持到最后的农民起义军,国朝建立在多山多林的西南之境,城池又多是易守难攻,十万大军去了,敌人都没见到一个就容易先折损个十之三四,来回都不够油钱。 而斐国的人口虽然连夏朝三分之一都没有,可占据的却是汉家四国中最富饶的涠江以南,斐国多是水地,军卒自然也就最善水战了,而中州腹地的府兵们又全是旱鸭子,还是没个打。 根本原因也就出在这,在前朝那会,光是一个涠江以南的税收就赶上现在全大夏了,天楚那边也差不多,虽然地广人稀,可百姓都不差钱,交上来的税金也抵得过好几个道了。 事是这么个事,但是秦老大就是闹心,户部一报税他就闹心,总想着和前朝比,越比越闹心。 端坐在御座上,秦老大耐心的听着户部的官员们挨个奏报各道报上来的数额。 果不其然,户部这边刚报完大头,各部就开始出班请奏了,这个缺钱那个缺钱的,听的秦老大烦躁不已,其中兵部叫的最大声。 要说急,兵部是真的急,京中的京卫尚好一些,毕竟是拱卫京城的八大营,算是精锐中的精锐,粮饷都会定时发放,可京中还有一些比较边缘化的卫所就不是如此了,多则三五个月,少则一两月,就没有一处不拖欠粮饷的。 依照惯例,兵部一跳出来,其他五部就开始喷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礼部,安之峰一打眼色,身后的侍郎就开始叫唤。 “恭大人,京城内外多出卫所糜烂不堪,其中不少兵卒多有扰民滋事之嫌,既如此,为何不全部撤裁掉。” 提起兵卒扰民滋事,监察使们也站不住了,有的没的也开始叫嚷了起来。 其实所谓的扰民滋事也不是乱扣黑锅,光是本季已经发生十多起,不过说是扰民滋事也不准确,本身人家领不到工资饭都吃不起了,天天还让人家在军营里操练,这就有点焚化炉烤鸭子太过火了。 不操练,也不可能天天在军营里杵着,所以不少军卒们便穿上常服进入京城找些活计干干好养家糊口。 正因为如此,这才变成了监察使口中的“扰民滋事”。 不过这就属于是矫枉过正了,秦氏一门三兄弟就是通过兵权夺了大位,秦老大自然担忧将领们手握大权走他的老路,所以就一直削弱武将们手里的权利。 上有所行下必效之,便是如此,秦老大稍微透露点口风,文臣们就开始打压武将,结果这一来二去的,文臣武将算是彻底结了死仇,文臣们恨不得将所有武将都贬成九品小官,但凡和武将沾边的,全是拿着放大镜找错误。 一听又有人叫唤着撤裁卫所,这几日身心疲惫的秦狰也顾不上闭目养神了,微微哼了一声,随即几名年轻的武将挺身而出,指着监察使们的鼻子就是大骂一通。 当然,他们也没什么新花样,无非就是说监察使们无事生非信口雌黄罢了。 按流程,大家吵一会,然后秦老大这个仲裁就该下场了,各打五十大板,最后不了了之。 剧本也的确是这么演的,秦老大沉声说道:“今日议的是朝廷赋税一事,其他事情日后再议。” 看向卢通,秦老大问道:“户部已将各州府全部所收赋税全部报上来了吗。”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可在下面翻着卷册的卢通却一副皱眉不已的模样,看了眼身旁的属官后,这才说道:“回陛下的话,京中还有一卫未报。” 并不是各地收上来的税银全都拉到京城,除了京中外,其他各州府路途遥远,很多都是先将账目数额报上来,然后朝堂上的君臣们再研究钱该用到哪,用哪送哪,如果有的州府急需用钱的,直接原地分赃就行,也犯不着特意把钱给拉到京城来费那二遍事。 秦老大无心的问道:“哪一卫?” “屯盐卫。” “屯盐卫为何不报?” 卢通解释道:“昨日下午部里的主事倒是去了屯盐卫,可后来随行的书吏说主事又去了越王府,一夜未归。” 秦老大皱起了眉头:“这是为何?” 其他人也都看向了卢通,百思不得其解。 查验账簿去的应该是盐库才对,去什么屯盐卫,结果去了屯盐卫不说,又去了越王府,还一夜未归,这是什么操作? 第六十章 互坑 面对秦老大的询问,卢通也挺懵。 “老臣不知。”卢通如实说道:“据先行回来的文吏所言,昨日去了屯盐卫后,屯盐卫的校尉说是账簿不在营中,而是在越王府之中,想要账簿需找越王府的三世子,主事才去了越王府。” 秦老大是越听越迷糊,谁知没想出个所以然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 “屯盐卫乃是炼盐之处,需按时将盐拉到京中盐库登记造册,户部主事昨日去盐库查验便可,为何要去屯盐卫,屯盐卫又为何推脱到了越王府,而越王府,又为何扣押了主事一夜还未放人。” 一连三个为何,问出了大家的心头疑惑,众人寻声望去,这才看到监察左使上官鹏走了出来。 要么说人家的专业素质过硬,这词用的---扣押,事还没问明白就先定性了。 卢通没解释,而是看向了秦老大。 前几日秦狰上去户部把屯盐卫自行发卖粗盐这事给拦过来后,卢通倒是同意了,不过事后也和秦老大通了气打了声招呼。 秦老大自然是乐享其成,屯盐卫本来就是个赔钱货,只要秦狰和兵部不天天闹着要粮饷就好。 见到卢通望了过来,秦老大微微颔首,表明别憋着照实逼逼。 见到秦老大首肯,卢通这才对上官鹏解释道:“屯盐卫已是拖欠了三个月的粮饷,都护将军秦狰便从户部要去了贩盐的差事。” 众人恍然大悟,一个个看向秦狰都是一副满脸幸灾乐祸的神情,同时内心里又对秦狰的智商水平线往下降了降。 谁不知道屯盐卫就是个赔钱货,如果不把这差事拦过去,没准过几日户部宽裕了还能把拖欠的粮饷发下去,这把差事要了过去,以后连个向户部索要军饷的由头都没有了,这不是傻吗。 不过这事毕竟是君臣私自商议的,以前也没个先例,更不符合规矩,所以秦老大不愿意在这种事上多做纠缠,淡淡的说道:“去,询问一下,为何户部查验账簿的主事现在还未复命。” 一名户部的官员匆匆跑出了大殿,上外面找人去了。 议政殿就这么大,不可能所有官员都进来杵着,所以但凡到了这种小朝会时,很多属官都会在殿外和奔丧似的站的笔直等待着,随传随到。 过了片刻,户部的官员折了回来,跑到卢通身边耳语了一阵,卢通面色剧变。 秦老大心有蹊跷:“如何?” “回陛下。”卢通一拱手,气哼哼的说道:“早些的时候,部里的属官见主事迟迟未归,便派人去越王府询问,谁知那越王府的门子居然说不让闲杂人等入内,也不放人。” “什么?”秦老大双眼一瞪,冷冷的看向秦狰:“越王府居然如此猖獗?” 主事虽然是不入流的小官,可毕竟是户部查验账目的,要是在越王府吃醉了酒一夜未归,户部自会处置,可要是被越王府扣押的话,那就是另外一个性质了。 秦狰满脸懵逼。 这半个月来他都没回过府,今天一大早就上朝来了,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上官鹏眼底掠过一丝喜色,顿时拜倒:“臣,监察左使上官鹏,弹劾越王府目无法度,无故扣押户部官员!” 监察使们见到二把手都上阵了,一个个也跪倒在地,顿时开始了引经据典,前朝,前前朝,前前前朝,那些嚣张跋扈的皇亲国戚是如何败坏朝纲,如何挑战人性尊严道德底线,就差说越王府现在准备谋反了。 秦老大也是气的够呛,他发现自己最近可能和秦游八字犯冲。 本来今天这小朝会秦老大另有打算,寻思着看看最后国库有没有点余钱,要是有的话拨给廖文之,也好让廖文之和秦游一起创办个寒山书院,谁知秦游这小子又弄出幺蛾子了。 上官鹏本来就想挑刺,近半个月来之所以隐忍不发不过是找不到由头罢了,再一个朝堂上也看不到秦狰的身影,没地方使劲,现在一听户部的主事一夜未归,顿感天赐良机,岂能放过机会。 主事虽是不入流的小官,可只要操作得当,治秦游一个大罪也不是没可能。 要知道平日里户部主事就是个没人在意的小欻欻,可现在是在查税,扣押主事的性质就十分严重了。 想到便做,上官鹏高声说道:“陛下,越王府三世子目无法度已不是一两日了,半月前,臣亲眼看到越王府三世子夜间率众招摇过市,马匹上的女眷不知廉耻放浪形骸,百姓见了,都不知会作何感想。” 秦老大的脸彻底黑下来,然后开始脑补秦游带着一群大姑娘小媳妇骑在马上浪言浪语的画面,背景墙是一群老百姓们抱头鼠窜,深怕被疾驰的马屁撞到身上。 朝臣们这一听,又炸窝了。 礼部尚书安之峰顿时来个八字点评:“斯文扫地,成何体统!” 眼看着秦老大的怒火被点燃,上官鹏又加了把油:“三世子秦游招摇过市尚且不论,那巡夜的京卫居然受持火把为其引路,一路上不知驱赶了多少百姓。” 这就属于是溅射伤害了,上官鹏不只是弹劾秦游,还连带着恶心了一下京卫。 “畜生!”秦老大呵骂了一声,随即看向白千:“去,命骑司前往越王府,将秦游和那户部主事一起带到殿上来。” 上官鹏幽幽的说道:“陛下,查验账目的主事一夜未归,说不定,是遭受了什么意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言下之意,没准按照秦游那乖张的性子,说不定已经给户部的主事弄死了。 议政殿中极为安静,群臣的面色变了,就连秦狰和一众武将都慌了神。 知弟莫若兄,秦狰倒是知道秦游最近一段时间来性情变了,可是以前的时候的确做过许多混账事,如果当真如上官鹏所说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秦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这便回府将此事原委调查个一清二楚,容臣…” “住口!”秦老大瞪了一眼白千:“还不快去。” “奴婢遵旨。”白千也不敢耽误了,连忙跑出了殿外通知骑司去了。 这边去拿人,殿里的上官鹏还不不安生,一副非要置秦游于死地的模样,又开始拿以前秦游的过往说事了,什么花船一掷千金、饭菜不合口味便一把火烧了酒楼、闹市之中飞马疾驰、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等等,说的有板有眼,一群监察使们连连附和,仿佛他们是被害人家属似的。 秦老大是越听越怒,额头上的青筋都开始跳动。 本来吧,秦老大对秦游的人品还是带着一些疑问的,毕竟天天有人埋汰秦游,可随着几次接触后,倒是改观了一些。 可谁成想今天又闹了这么一出,连查验账簿的主事都敢扣押,甚至可能闹出了人命,这混账东西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相比于其他的开国皇帝,秦老大虽然宽厚仁德,可是同样有逆鳞,那就是颜面和百姓。 秦游是夏朝为数不多的世子之一,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天家,所以秦老大急眼了。 朕天天广施仁德善政,图的是个啥,图的不就是个百姓爱戴交口称赞吗,你特么倒好,朕天天绞尽脑汁对老百姓好一点,结果呢,你在外面一刻不停的给朕散德行,这是人干的事吗,天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秦老大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秦游这个侄儿是真坑,就可着自家人坑。 秦老大不知道的是,秦游也是这么想的,他也觉得自己这个皇大伯天天可着自家人坑。 第六十一章 大胆 此时的越王府中,秦游正翘着二郎腿喝茶,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不远处的府库里,如丧考妣的户部主事高陇正在核验账簿。 高陇又不是傻子,昨夜数钱数着就忘了时间,快数到一半的时候天就亮了,眼瞅着还没给上官复明,钱也不数了,撒丫子就想跑。 可秦游已经交代了,越王府不是你想来想来就能来的,钱不数完不能走,你一个小小的主事,说数就数说走就走的,哪这当什么地方了。 其实倒也不是秦游故意为难高陇,而是想要对一下账目。 之前的账目都是李太白和李贵负责的,秦游从来没仔细核查过,毕竟府库里好多都是散银,总不可能挨个数吧,正好高陇来了,权当是帮着对账了。 高陇这一夜叫苦连天,可凤七就在旁边握着刀把子,他就是想走也不敢,只能老老实实的核查府库里的银子。 眼瞅着就要核查完毕了,高陇老泪纵横,估计也就再小半个时辰就可以完事回归自由了。 谁成想这浩大的工程马上就要完结,乔冉带领着一帮骑司来了。 秦游已经见怪不怪了,见到乔冉后还打了个招呼:“哈喽,吃了没。” 乔冉和一众骑司几乎是硬闯进来的,府外的门子拦都拦不住。 “三殿下,户部主事高陇可是在你府中。”乔冉依旧是那副朝鲜冷面杀手的模样,脸上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感情色彩。 秦游诧异不已:“一个小小的主事,还特意让飞马骑司过来要人,你们不是陛下的专属的狗腿子吗,户部也能使唤你们啊?” 乔冉面不改色,再次问道:“户部主事高陇,可在越王府中!” “嗯,咋了。” “是生是死?” 秦游一想到高陇数钱数的如同死了爹妈的表情,顿时乐了:“生不如死呗。” 话音一落,一众骑司居然抽出了腰间的长刀,乔冉眼底掠过一丝复杂之色,随即冷声说道:“陛下口谕,若是户部验税的主事出了事,越王府三世子秦游带枷入殿。” 凤七也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月亮门跑进来了一群下人,将五名骑司给围了起来。 乔冉冷笑不已:“骑司拿人,谁若阻拦,杀无赦!” “等会等会。”秦游终于意识到了严重性,不解的问道:“这高陇到底是谁,怎么连陛下都惊动了?” “生见人,活见尸,将高陇交出来,随我带枷入殿!” 见到乔冉丝毫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秦游赶紧朝着府库方向喊道:“姓高的,额不,高大人,高大人高大人,赶紧过来,快点的。” 乔冉一副戒备之色,凝望着秦游。 双方剑拔弩张,乔冉的面色越来越阴冷。 这越王府果然嚣张跋扈,居然敢对骑司亮刀子。 过了没一会,高陇满脸不情愿的跑了过来,嘴里还嚷嚷着:“快好了,快好了快好了,催促什么,下官马上就要数好了。” 乔冉定睛望去,发现这乔冉虽然满面疲惫之色,可身上的官袍倒也整洁,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处。 “带往议政殿!” 乔冉一声令下,两个跑过去就给高陇架了起来,快步走出了越王府。 高陇哭的心都有了,连喊带叫挣扎不休。 我尼玛都快数完了,这究竟是几个意思,折腾人呢? 乔冉见到高陇无碍,虽然满心疑窦,可碍于身份也不便开口询问,只能一拱手,口气软化了一些:“陛下相召,请殿下速速随我等一同前往议政殿。” 秦游知道骑司都是什么鸟德行,就算自己开口问了对方也什么都不会说,只能翻了个白眼带着凤七走出了王府。 依旧是两人一骑,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议政殿。 也是巧了,到议政殿门口的时候,高陇也被小太监引了进去,和秦游俩人是一前一后。 高陇就是个小小的主事,这还是第一次来到议政殿,一入殿,都没敢看上一眼,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微臣高陇,叩见吾皇。” 秦游随后入殿,有样学样,也不敢拍马屁了,老老实实来了句开场白后这才偷摸看了眼秦老大的脸色。 这一看,秦游心里咯噔一声。 秦老大面沉似水,估计又是哪个王八蛋背后说自己坏话了。 秦游又朝着两旁望了一眼,发现便宜大哥也跪着呢,脑瓜子杵地上也看不出个表情,至于右侧的文臣们各个面色阴冷。 秦游皱了下眉,他看到了上官鹏,这老小子见到自己后,嘴角居然带着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十分莫名。 议政殿之中,没人开口,秦游就这么跪着,也不敢问。 秦游还好点,一旁的高陇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浑身都开始哆嗦了。 足足沉默了半晌,秦老大这才开口,声音极为阴沉。 “秦游,朕问你,前几日,你可带着家中仆从女眷在夜间飞马疾驰。” 秦游联想到上官鹏刚刚那邪魅狷狂的一笑,大致搞明白怎么回事了,连忙说道:“回陛下的话,侄儿前几日的确带着家中下人夜间骑乘了军马赶路,没疾驰,就是溜溜达达的往府里赶,大半夜的,也驰不起来啊。” 上官鹏冷冷的哼了一声:“伤风败俗!” 秦游暗自纳闷。 我骑乘的是马又不是人,怎么就伤风败俗了,难道夏律如此严苛,这点破事都要拿到议政殿上来说? 秦老大冷冷的看了一眼秦游,目光又落在了高陇的身上:“户部主事高陇,昨夜为何彻底不归。” 高陇头都不敢抬起来,磕磕巴巴的说道:“在…在越王府中。” 秦老大一看这家伙吓的都六神无主了,语气稍微有些缓和,淡淡的说道:“如实告知朕便是,朕为你做主!” 高陇还当是自己犯了事,一听这意思才明白自己好像才是苦主。 想到这,高陇一额头直接砸在了地上,痛哭流涕:“陛下,微臣…,微臣苦啊…” 这高陇也挺大岁数的人了,话说一半就开始泣不成声:“一夜,足足一夜呐,微臣一夜都被关在越王府的府库之中,越王府的护卫手持横刀怒目而视,越王府三世子他…他欺人太甚!” “啪”的一声,一个茶杯重重的落在了秦游的面前,双臂上蹦的满是茶水。 “秦游!”秦老大双目快喷出火来了:“你好大的胆子!” 第六十二章 下不为例 秦游终于意识到了危机。 秦老大之前也发过怒,但是没摔过杯子,他都害怕秦老大这一摔杯就冲出来二百刀斧手给他剁了包饺子。 顾不得解释什么,秦游连忙说道:“陛下息怒,侄儿已经知罪了。” 自从让秦老大坑了两回,秦游也在总结经验,问了几次秦狰后才也渐渐搞清楚秦老大的脾气了。 这老小子发脾气的时候,最好先别解释,立正站好板板正正的认错,等秦老大消了气之后再找就会解释。 可秦游这一说“知错”,谁知秦老大怒意更盛,胸膛那叫一个起伏不定。 “朕,对你,失望透顶!” 秦游没吭声,撇了撇嘴。 说的好像我不是似的。 上官鹏见缝插针的说道:“三世子殿下,查验税额的主事你都敢私自扣押拷打,一夜,足足一夜,你的眼中,还有这夏律和王法吗!” “等会,别血口喷人啊。”秦游抬起头叫道:“谁拷打他了。” “苦主便在你身边,当着陛下的面,你还敢狡辩!” 这次开口的是户部尚书卢通。 其实卢通在文臣里比较另类,很少跟着其他人埋汰越王府,甚至打心眼里也挺敬佩秦烈秦狰父子二人的。 可他毕竟是户部尚书,眼瞅着自己的手下被折磨的嚎啕大哭,心里的火气是蹭蹭往上冒。 卢通气哼哼的来到了高陇的面前:“昨夜越王府是如何折磨你的,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告诉老夫,老夫为你做主!” “尚书大人。”高陇吸了吸鼻涕,恶狠狠的指着秦游说道:“三世子折磨了下官一夜,足足一夜呐!” 卢通有点老花眼,刚刚离的远没看真亮,离的近了发现眼前这位小小的主事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不由皱了皱眉头:“他是如何折磨你的?” “让下官数了一夜的钱。” “数钱?”卢通微微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高陇气呼呼的说道:“这还不止,眼看着下官就要数完了,三世子居然将下官从府库中叫了出来不让数了,就差那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下官便要输完了,前功尽弃啊。” 卢通一脸懵逼:“老夫是问你,越王府的人是如何折磨的你,你说的数钱又是何意。” 高陇傻乎乎的说道:“就是核验盐税账目啊。” “没有拷打羞辱你?” “有,让下官数了一夜的钱,不让吃,也不给喝。” 不只是卢通,君臣们也懵了。 不是说蹂躏了一夜吗,什么叫数了一夜的钱? 上官鹏自以为是的说道:“三殿下倒是好手段,不打不骂,只是让人守着主事盯着几枚铜钱不断的去数,尤为可恨。” “这位大人。”高陇抬起头认真的说道:“不是几枚铜钱,是至少一万四千二百一十五贯,还有一些下官没来得及数,大约在五百贯左右。” “嗡”的一声,议政殿内炸了,就连秦老大都是面露贪婪之色。 其实秦老大这皇帝当的挺苦逼的,当时夺得大位后皇库里的银子都被前朝殇帝败坏的差不多了。 可下面的朝臣却不是,大多世家门阀出身,不是没见过钱,可如此大量的现银却没有,基本上都是家中的田产和店铺等不动产,谁没事也不可能将这么一大笔钱放在府中。 上官鹏眉头一拧,一指秦游:“越王府藏有如此之巨的现银,究竟是何居心!”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秦游,每个人的目光都很阴冷。 兄长秦狰手握卫戍京城的八大营京卫,父亲又是坐镇边关的军中第一人,这秦游又在府里藏有大量现钱… 要知道当年秦氏三兄弟准备举旗自立的时候,涠洲老家也是存放了大量黄金! “这位大人。” 开口的依旧是高陇,弱弱的说道:“那些钱皆是近半月屯盐卫贩盐所得,三世子命下官核验后登记造册,下官这才验了一夜。” “什么?”卢通面色剧变:“屯盐卫贩盐半月居然获利如此之巨?” 秦老大豁然而起,目光灼灼。 其他大殿之内的一众朝臣也是满面震撼之色。 高陇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账簿:“下官岂敢胡言乱语,昨夜去了越王府的府库后也是惊骇异常,可一一核对后发现确是如此,账簿上标的明明白白,购盐者多是京中酒肆,其中不乏外地的商贾,反倒是平民购买的不是…” 话还没说完,卢通一把夺过了账目,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秦老大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卢爱卿,那账目可有猫腻?” 要知道夏朝一年的国库税收才一千多万贯,一季便是二三百万贯,而京中一季就更少了,连五十万贯都不到,可一个小小的屯盐卫,半个月不到,居然发卖了一万多贯! 按照这么算的话,岂不是说单单是一个屯盐卫一季就可以发卖将近十万贯,占了整个京城税收的两成? 卢通三两眼看过账目,满面震惊之色:“屯盐卫炼制的是乃是粗盐,如何发卖了如此之多?” “那个,是酱婶儿的啊。”秦游见到所有人都把目光望了过来,先是指了指一旁跪着的高陇:“咱一件事一件事的捋啊,首先,昨天这家伙来我府中…” “怎地这样啰嗦。”卢通迫不及待的打断道:“本官问的是屯盐卫如何通过贩盐获得如此巨利?” “你嫌啰嗦我就不说了。” “你…等等。”卢通一脸狐疑:“前几日部里说京里有人大量贩卖沙盐,难不成是屯盐卫炼制的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游眨巴眨巴眼睛,还是不吭声。 御座上的秦老大又好气又好笑,出口说道:“秦游,朕也想知道,屯盐卫如何在半月之内贩卖了如此之多的粗盐。” “不是粗盐,是精盐,精盐!”秦游一看也瞒不下去了,只好解释道:“精盐,比番商沙盐品质更好的精盐,前几日侄儿去屯盐卫就是为了改变炼盐之法,之后屯盐卫炼出精盐后就在京中发卖了。” “改变了炼盐之法,比之番商沙盐更佳?”秦老大又坐不住了,迫不及待的问道:“这精盐现在何处?” 秦游摇了摇头。 谁没事出门带把盐啊,问的这话都不过脑子。 “微臣,微臣这里有。”高陇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布袋。 秦游炸毛了:“靠你大爷的,你敢偷我府里的盐?” “非是偷,是那个叫凤七的护卫送的。” 提起这事高陇就一把辛酸泪,昨夜数钱数的饥肠辘辘,寻思找护卫们要点吃食,结果一个叫凤七的杀千刀护卫往自己面前扔了一包盐,还说什么要吃的没有,先嗦了两口盐垫吧垫吧顶顶饿吧,这特么是人干的事吗。 秦老大再也安耐不住,对白千打了个眼色,后者跑了过去拿过盐包,稍微尝了尝后,回头对秦老大说道:“陛下,这盐当真比那番商沙盐口味更佳,强上不止一筹。” 卢通夺过盐包,也不怕有毒,张开嘴就往里倒了一些。 吧唧吧唧嘴,卢通双眼放光,看向秦游,一改刚刚凶神恶煞的模样,满面的慈眉善目。 “三世子殿下,这盐,当真是屯盐卫所炼?” 秦游不答反问:“卢大人,昨夜越王府,没有折磨你的属下吧,确定了是在我府中查验账目吧。” 一码归一码,秦游得先把这事捋明白了。 高陇不服气的叫道:“怎地不算折磨,你让下官在越王府里数了整整一…” 卢通一脚将高陇踹到了一旁,义正言辞的说道:“殿下可真是不晓事理,怎不派人来户部通禀一声,本官也好多派些人过去帮着查验,省的打扰了殿下夜间休息,殿下尚年幼,若是睡不好生了病可如何是好,下不为例。” 秦游:“…” 秦游一听这话就知道,眼前这老东西肯定是准备要把屯盐卫要回去了。 第六十三章 有恃无恐 现在别说户部想把屯盐卫要回去,就是连秦老大都眼红了。 这就是个聚宝盆啊,那屯盐卫是什么,不到三百个身残年老的辅兵浑噩度日之所,以前听到屯盐卫这三个字就头疼,十足十的赔钱货,可再现在呢。 可谁知把这屯盐卫一送到越王府手里,居然能在半月之内赚足了一万多贯! 殿上的君臣们都好奇极了,这越王府的三世子究竟有什么点石成金的手段? 秦游一开始就知道这屯盐卫保不住,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罢了。 事到临头,秦游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没搭理卢通,而是冲着秦老大说道:“此炼盐之术是我和屯盐卫的军卒们一起研制的,非但能够提高质量和味道,还能提高产量,就是屯盐卫的人手不够,就那二百多人,好多还缺胳膊少腿的,要不然贩的更多。” 秦老大连忙问道:“此炼盐之法,可否推广?” “当然能。”秦游将之前思考过的问题说了出来:“炼盐几乎没什么成本,就是纯赚,定价又低,老百姓也吃的起,各地的盐税之所以收的少,无非就是因为普通人家吃的都是酱料和醋布,如果有了低廉的精盐,大家当然不会继续使用酱料和醋布了。” 秦老大越听双眼越亮,连连点头不已,一连询问了几个问题,秦游一一作答。 群臣也听的入迷,尤其是户部尚书卢通,满面激动之色。 不知不觉间,今日的小朝会仿佛变成了秦老大与秦游的问策一般。 这段时间秦游思考了很多,秦老大几个问题也问到了点子上,得到满意的答案后,满面红光。 一旦这炼盐的方法推广开来,光是各州各府的盐税就要翻上个几番,如秦游所说,盐税收不上来这个问题的根本就是卖不出去,大家都用醋布和酱料代替,反正味道都是一样的恶心。 可一旦有了价格低廉的精盐,谁还会使用酱料和醋布。 而各州府的百姓购买了精盐,得益的就是朝廷,最难得的是,成本太低了,低到了令人发指,那不到三百个辅兵半月来就炼了如此之多,要是推广开来,不说国库充盈,至少也不会如此捉襟见肘了。 “不错,不错。” 一连说了两个不错,秦老大心情大好。 谁知秦游此时突然叹了口气:“原本这精盐的味道还能再提升一个档次的,可惜了。” 秦老大心脏都跳慢了一拍:“可惜什么?” “最早那时候吧,我家的一个丫鬟还研究出了一个工序,不说是质的飞跃吧,至少也是锦上添花,所以那一夜才急匆匆的跑回来,一路上骑着马狂奔,想着回到府中赶紧这道工序给写下来,可惜那夜我们回来的时候…” 说到这里,秦游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指了指上官鹏:“可惜上官大人突然跳了出来,非要让我抽我家丫鬟十鞭子,这给我家的丫鬟吓的,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回到府中好几天都做噩梦,最后这道工序也就忘了。” 上官鹏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秦游耸了耸肩接着说道:“陛下,诸位大人,我就是有一说一,不是针对上官大人,真的。” “胡说八道!”上官鹏反驳道:“那一夜你等骑在军马上如同闲庭散步一般,何来匆忙一说。” “诶。”秦游皱起了眉头:“不对啊,那刚刚为什么陛下说我们疾驰夜行?” “这…” “这个屁!” 一声突兀的声音传来,秦狰指着上官鹏冷笑不已:“刚刚你不是还说我三弟夜中策马急行,还在马上嬉笑,期间扰了不少百姓,我三弟见到百姓四散而逃还哈哈大笑。” 秦狰这一开口,一群武将们也开始叫上了,纷纷出言作证。 秦游的面容冷了下来。 他知道上官鹏说自己坏话了,只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如此阴险,完全就是无中生有,也怪不得秦老大刚刚气成了那个熊样。 秦游微微看了眼面色涨红的上官鹏,朝着秦老大微微一拜朗声说道:“前几日廖大人托人带话,说是想要创办寒山书院,可侄儿深知廖大人囊中羞涩,侄儿亦是如此,恰逢得知了屯盐卫一事,这才拜托我大哥将贩盐的差事拦了过来,去了屯盐卫,侄儿便每日不眠不休的想要改变炼盐之法,这才有了今日的成果,即便是陛下今日不召见侄儿,侄儿也会向陛下禀明原委,毕竟这炼盐一事利国利民,就如户部主事昨日查验府中账目一般,贩盐所得,皆了为了廖文之廖大人创办书院准备。” “原来如此。” 猛然之间,秦老大发现这秦游是越看越顺眼。 改变炼盐之法不说,更难得的是为朕分忧,还记得廖师傅创办寒山书院一事。 要知道秦老大最近也愁这个事,谁成想瞌睡了就有人送来了枕头,一万贯,足以创办书院了。 秦老大双眼之中满是欣赏之色,点了点头:“此乃大功,朕定是会赏赐你的。” 秦老大还以为秦游这一番话是要赏赐,谁知秦游突然话锋一转:“功必赏,过必罚,侄儿深知陛下赏罚分明,可今日却遭了不白之冤,请陛下为侄儿做主。” 秦游也是豁出去了,反正屯盐卫得交出去,趁着秦老大高兴,赶紧一脚踩死上官鹏才是正理。 之前老管家朱善说的一点都不错,上官鹏果然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既然如此,那就直接翻脸好了。 殿内君臣算是听出来了,秦游亮刀了,而且这刀锋对的,正是刚刚带头弹劾他的上官鹏。 上官鹏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说道:“风闻奏事乃是我等专权,是本官一时失察,这里给三殿下赔个不是。” 还真别说,以前也有监察使泼脏水没泼明白的,可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了,谁叫这群人本职工作就是捕风捉影呢。 秦游冷笑连连:“上官大人,若是一时失察倒了算了,可你是那一夜的当事人,刚刚我大哥也说了,你弹劾我时说的可是亲眼所见,说我非但吓着了百姓,见到百姓四散而逃后还放声大笑,人证呢,物证呢,要是你风闻奏事也就算了,别忘了,你说的可是你亲眼所见!” 上官鹏何曾被人如此步步紧逼,哼了一声说道:“本官当夜吃了些酒,无非是看错了眼罢了。” “你喝酒还能喝出幻觉,凭空生出了一大群百姓四散而逃?” 秦游刚说完,兵部尚书恭文华突然冲着秦老大朗声说道:“臣弹劾监察左使上官鹏所奏不实殿上欺君污人清白!” 恭文华说完后,秦狰也拜倒在地,几乎是咬着牙说道:“陛下,我三弟日夜不休改良炼盐之术,为了廖大人,也为了盐税一事,到了上官鹏口中,却成了欺民辱民,请陛下为我三弟主持公道!” 上官鹏轻蔑一笑,依旧是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第六十四章 附议 上官鹏的笑容很快就维持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件怪事。 正常来讲的话,这时应该站出来一大群文官力挺他了。 可是今日,除了几个年轻的监察使跃跃欲试外,其他文臣全是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 官场上有官场上的规则,年轻的监察使想要上去舔之前,那是需要看上官的脸色的,他们看不到上官的任何脸色,所有除了跃跃欲试外,也就没了下文。 原本还有恃无恐的上官鹏,见到秦老大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终于浮现出了几许恐惧。 猛然转过头,上官鹏瞳孔微缩,因为他看到了上官鄂垂头不语,而不少人总是下意识的看向上官鄂。 上官鹏明白了,不是没人帮自己,而是都在等上官鄂点头。 看是看明白了,可上官鹏却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上官鄂为什么到了此时还作壁上观。 要说这大殿之上最了解秦老大的,只有两人,一人是白千,一人是上官鄂。 前者伺候了秦老大大半辈子,后者,则是大半辈子都在揣摩秦老大的心思。 二人都看出来了,秦老大在权衡。 上官鹏作为监察左使,不敢说是权利滔天,可至少在京中这权力金字塔中站在了最上面的那两层。 除此之外,上官鹏又出自上官家,门生故吏不胜枚举,京中的风评也算尚可。 而另一头,则是第一次獠牙初现的秦游。 秦游是大夏朝为数不多的世子之一,天潢贵胄,又刚刚建了新功。 说的再深一些,这是武将与文臣之间的一次较量和碰撞。 秦游被兵部尚书恭文华力挺,自然代表了武将一方。 而监察使一直以来都是文臣中打压武将的先锋,上官鹏代表的当然是文臣们。 其实作为吏部尚书的上官鄂原本是想要为自己的表弟上官鹏求情的,可是刚刚要对别人打眼色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秦老大的沉默。 换了往常的话,秦老大早就偏袒文臣或者各打五十大板了。 也就是这一刻,上官鄂意识到了一件事。 天子秦昭,或许已经厌烦了。 或许是厌烦文臣们无休止的打压武将,也或许是,厌烦有人接二连三的污蔑秦游。 要知道秦游就是再不堪,那也是皇帝的亲侄儿,更何况,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秦游并无过错。 这一沉默便是半晌,秦老大终于面无表情的开了口。 “刑部尚书何在。” “臣在。”刑部尚书闻人泰出班。 闻人是刑部尚书的姓,单名一个泰字。 “夜间行马撞伤平民,该当何罪?” 秦老大一问完,秦游眼眶暴跳,此时此刻,他都有心反了。 闻人泰沉声回道:“此是走车马罪,于城内街巷及人众中,无故走车马者笞五十,以故杀人者减斗杀伤一等。” 秦老大又面无表情的看向上官鹏:“刚刚你与朕说,秦游将人撞的四散而逃。” 上官鹏微微一愣,下意识回答道:“臣当夜吃了些酒,看的并不清楚,或许…是如此。” 秦老大嗯了一声道:“那朕就当是如此。” 秦游的心如坠冰窟。 他知道秦老大比较喜欢坑自己人,只是没想到这家伙已经开始明目张胆不分青红皂白的坑自己了,刚刚上官鹏明明已经说了是喝多了看错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污蔑,结果秦老大居然还如此偏袒? 秦狰茫然的抬起了头,望着秦老大,喃喃不语。 不少文臣则是暗暗松了口气。 谁知眼看着秦游都快骂一声狗皇帝了,秦老大又看向了闻人泰,淡淡的说出了四个字----诬告,连坐! 话音一落,满殿哗然。 “都给朕住嘴!”秦老大的目光扫过群臣,微微眯起了眼睛:“谁若再敢到朕的面前拿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弹劾秦游,呵,记住朕说的话,诬告连坐!” 秦游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你他娘的终于…干一次人事了! 上官鹏如遭雷击,整个人都痴傻了一般。 所谓笞,就是藤条,笞五十自然是用藤条抽打五十次,先不说他这老胳膊老腿受不受的了,主要是侮辱性极强,而且还是伤害性极大侮辱性极强。 监察左使,因为诬告被藤条抽了五十下,他这辈子的清名算是彻底毁了,在这朝中也更是无法立足。 要知道言官的立身之本便是清明,而且甭管是本朝还是前朝,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言官被处罚了,一般都会请辞。 言官被处罚只有两种情况,一个是仗义执言惹皇帝不快,最终就会主动请辞,虽然没了官儿,可是名声却会传开,而且越传名声越大,大到一定程度后,多说情况下都会被皇帝叙用,因为不叙用的话大家都会骂皇帝。 就好比现在的户部尚书卢通,在前朝的时候仗义执言,最终惹的殇帝起了杀心,之后卢通便辞了官儿回乡养老,秦昭建立新朝后,不也给卢通征辟回来了吗,还直接从侍郎变成了尚书。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官员真的有过错,处罚也是应有之义,而言官和其他官员不同,靠的就是一身铁骨和清名,都尼玛诬告人家了,哪还有什么铁骨和清名,得多没尊严的人才能继续舔着脸留在任上,何况还是个言官。 而上官鹏明显属于后者,也就是诬告后被处罚! 上官鹏神情恍惚,他就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落的如此下场。 不就是弹劾一个越王府三世子吗,大家不都是这么干的吗,为什么天子要如此对待自己? 上官鹏已经无暇去思考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只能转过头,望向上官鄂,脸上满是乞求之色,乞求上官鄂能够站出来让皇帝回心转意。 可上官鄂依旧是那副低头垂暮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上官鹏已经处于绝望的边缘了,下意识的,又看向了卢通。 二人在前朝便是同殿为官,平日里也总会饮酒喝茶小聚一番。 卢通冲着上官鹏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朝着秦老大一拱手,一番话说出来铿锵有力。 “陛下赏罚分明,老臣附议!” 上官鹏再也承受不住,两眼一黑,直接仰头晕了过去。 第六十五章 林苑闲谈 上官鹏就这么被两个禁卫抬出去了,可谓是颜面扫地。 所谓的刑不上大夫,似乎好像所有人都忘了一般。 晕倒之前,上官鹏依旧没想明白秦老大为何会这么做,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上官鄂不帮他,同样想不明白平日里交好的卢通为什么会落井下石。 当然,如果他能想明白的话,也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 秦老大能够坐上天子之位,靠的当然不是专坑亲戚二十年才当上这皇帝的。 上官鄂与卢通,也更不是靠着天天埋汰武将才当上尚书的。 坑亲戚和埋汰武将只是他们的业余爱好罢了,人家主要工作是治理国家,尤其是秦老大,在江山社稷面前,其他的都是小事。 如果没有这屯盐卫一事,上官鹏或许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可是炼盐的方法横空出世,皇帝也好,几位朝臣也罢,随着秦游一番解释后,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这炼盐的方法一旦普及到各州各府后会对江山社稷有着多么大的影响。 国朝新立,百业待兴,所谓的兴,靠的是什么,一个字,钱! 而改进炼盐的方法一旦普及开来,便可以将盐税翻上几番。 二百余名老卒,不到半月的时间,一万多贯的盐税,这一组组数字,让秦老大和卢通等几个老臣目眩神迷。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越王府三世子秦游,与之相比,一个监察左使又算得了什么,别说你是错的,即便你是对的,那你也是错。 这就是天子,一言九鼎,言出法随。 万事皆有因果,半个月前,如果上官鹏不拦住秦游让他拿鞭子抽金珠的屁股,今天,他也不会被藤条抽打五十下。 当时官鹏看似要抽金珠的屁股,实际上,抽的是秦游的脸。 而今天,藤条看似要抽打在他的后背,实际上,抽的正是上官鹏的脸。 小朝会上午的早朝就这么结束了,当白千声音尖锐的喊了声“散朝”后,文武群臣们走出了议政殿。 可是今天,武将们是率先走出议政殿的,一个个还趾高气昂的得意非凡。 换了平常必然是文官先行,若是武将们乱哄哄的走出去,少不得会有几个文臣呵斥几声不尊臣仪礼数。 可是今天,文官们心照不宣的沉默着。 秦游被留下了,秦狰和卢通也想留下,秦老大一瞪眼之后,这二人只能低着脑袋快步走出了议政殿。 众臣散去后,秦老大说道:“白千,给朕的侄儿赐座。” 秦游非但没有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反而有些不太情愿。 因为他着急出去看力士用藤条抽上官鹏。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事不归宫中的力士管,而是刑部负责,想看热闹得去刑部。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今天在场的武将有好几十个,最多三天,这事肯定传遍京城。 秦游刚坐在锦墩儿上,屁股还没坐热,秦老大呵呵笑道:“看时辰,朕也该用膳了,走,陪朕一起用膳。” 秦游也没多想,应了一声,跟在秦老大的身后来到了石林苑。 石林苑中遍布奇石,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琳琅满目,中间是一个小花园。 前朝殇帝搜罗天下奇石堆放于此,取名石林,谐音便是士林,殇帝又整日光着大屁股和一众妃子在其中嬉戏,摆明了是出于某种恶趣味埋汰士林中人。 白千已经吩咐人去准备善食了,皇帝坐下后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秦游坐下后,秦老大抚须说道:“自你爹爹远去边关后,你就再未入过宫向朕请过安吧。” 秦游都不想吐槽了。 便宜老爹没去边关的时候我也没来过啊,再说这地方是我想来就来的吗。 “是侄儿的错,往后定会经常来宫中和陛下请安。” “那倒不必,有这份心即可。”秦老大呷了口茶:“廖师傅前几日已经回了国子监,可有去看望。” “没有。” 想了想,秦游又补充了一句:“一直忙着赚钱筹办寒山书院,想着存够了钱再去看望他老人家,到时候也好有个交代。” “你有心了,前些日子在宫中时,廖师傅对朕多次提及创办寒山书院一事。”秦老大收起了笑容,话锋一转,问道:“你可知寒山二字为何意?” “当年陛下,和我爹,还有我二伯求学的地方。” “是也不是,这寒,乃是寒门的寒,至于山,指的是寒门学子不应再仰望而是应艰辛翻越之意,这高山就如同刀山一般,过之不易,可一旦越了过去,便是康庄坦途。” 秦游猛翻白眼。 那你直接叫穷屌丝迈步高级人才转换培训基地多好,通俗易懂还接地气,您这又是刀山又是寒山的,不接地气不说,还有点接地府。 秦老大站起身负双而立,望向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淡淡的说道:“寒山书院创办之日,便是廖师傅辞去国子监祭酒之时,此事若是成了,廖师傅之名必会名垂千古,反之亦然,若是败了,遗臭万年。” 转过身,秦老大目光灼灼:“秦游,朕虽不知道廖师傅为何对你如此期许,可朕要让你知道,寒山书院乃是廖师傅宏愿,你可懂了?” “侄儿懂了。”秦游用力的点了点头:“侄儿必定用心尽力协助廖大人创办寒山书院。” 话虽这么说,可秦游心里却不以为意,出俩钱,再挂个名誉头衔罢了,自己哪会什么教书育人。 此时一群小太监和宫娥端着一盘盘吃食悄声走了过来,一一摆在了石桌上。 秦老大坐下,冲着秦游招了招手:“来,陪朕用膳。” 秦游早已饥肠辘辘,坐下后等着秦老大下第一筷子。 三热二凉,二荤三素,外加一个藕汤,不算丰盛,就是看着比较精致,秦游还以为当皇帝的一顿饭少说也要十几二十个菜。 秦老大就和个美食家似的,每个菜都尝了一口,随即问道:“可是用的屯盐卫所炼精盐?” 白千笑呵呵的点着头:“回陛下的话,除了玉殴白汤未下盐外,其他菜式都用的是精盐。” 秦老大将筷子一放,微微吐了口气,朗声笑道:“好,果然比之沙盐更佳,秦游,当赏!” 秦游眨了眨眼,这一瞬间,悟了。 秦老大也太谨慎了吧,难怪给自己留下说了一通废话,又还没到开饭的点就提前吃饭,感情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想要亲自尝尝精盐的口味。 不过想来也是,人家毕竟是天子,不可能和白千那个老太监似的伸出手指头就一顿嗦了。 “秦游,朕来问你。”秦老大笑呵呵的问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第六十六章 封赏 一听“赏赐”二字,秦游的心头顿时火热了起来。 可没等这心头的火焰彻底燃烧起来,又立马熄灭了。 因为秦游意识到一件事。 秦老大能给的,要么是钱,要么是官儿。 先说钱吧,国库是国库,和皇帝不沾边儿,皇库也就是内库,这才是秦老大可以随意支取的,而秦狰之前说过,皇宫里的一切用度基本上是持平的,这也就是说,皇帝也是个穷逼。 而且秦游从侧面证实了这件事,秦老大要是有钱的话,早就给廖文之创办书院了,尤其是刚刚在议政殿时,一听说自己赚了一万多贯,秦老大双眼写满了贪婪,一般双眼能迸发出这种目光的人,十个里面十个是穷逼。 再说赐官儿,秦老大平常扣扣搜搜的,就算赐官儿了,赐的也是不入流的散官儿,先不说几品,就说这官儿是个文臣还是个武将? 当文臣吧,属于是站在了老爹大哥的对立面了,容易挨削。 当武将吧,和文臣站在了对立面上,容易挨喷。 所以秦游很郁闷。 要钱没有,秦老大也穷。 要官吧,秦游又不乐意。 思考了片刻后,秦游说道:“陛下,您要赏赐就赏赐屯盐卫的军卒吧,一起改善炼盐之法他们出了不少的力,侄儿是越王府世子,为国尽忠为君分忧是分内之事。” 秦老大哑然一笑:“这功劳,你当真不要?” 听这话就知道,秦老大对秦游的格局期望值不是很高。 “不要,还是赏屯盐卫吧。”秦游摇了摇头。 见到秦游一点都不像是谦虚的模样,秦老似笑非笑着说道:“这京郊的屯盐卫朕也多有耳闻,不过是些目不识丁的老残军卒罢了,能有何见识,若是当真能改善炼盐之法又何必等到今日,功劳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不过你说的倒也不错,这些军卒虽无功劳也有苦劳,赏是应赏的,那么朕来问你,依你所见,应当如何赏赐他们。” 一旁斟茶的白千,眼底闪过一丝莫名。 天子一言一行皆有深意,看似询问秦游如何赏赐一群普通的军卒,可实际上却是考校,通过秦游给出的答案,天子才能更加深入了解一个人。 这种情况白千见过,而且不止一次,当秦老大心生爱才之心事,第一步便是考校了,可不少人中翘楚都栽在了这第一步上,因为天子最善人心,才华倒是其次,注重的是品性。 可猛一深想,白千又突然发觉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无非就是一群普通的辅兵罢了,营中的校尉和队率倒是可以官进一等,可其他普通军卒呢,总不能全部变成队率或者校尉吧。 可要是厚此薄彼,普通军卒少不得会心生怨念。 若是给钱粮,又要给多少? 给的少了,寒了军卒的心,给的多了,那又该如何赏赐秦游,连一群普通的军卒都赏赐丰厚,首功秦游呢? 想到这,白千都替秦游捏了把冷汗。 给少了,显得秦游不成熟没格局,给多了,又会让陛下怀疑秦游别有深意。 秦游挠了挠后脑勺,笑嘻嘻的说道:“陛下,给钱就算了,之前我已经赏赐过他们了。” 秦老大笑意更浓:“你的意思是,让吏部为有功之士拟个章程再做定夺?” 言下之意,就是你小子要给他们升官。 “嗯,我觉得应该这么办。”最近对武将品级有所了解的秦游说道:“普通的军卒,至少也应该升为旗总,还不能是旗副,上面的队率小旗之类的,至少也得升为校尉,而原本的校尉最好是提升品级,总之所有人都得升官,还不能是副级。” 秦老大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 他想过秦游会狮子大开口,只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想着将屯盐卫所有兵卒连升二三级,还都不能当副官。 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了,而是扯姬霸蛋了! 一旁的白千也是哭笑不得,怀疑秦游可能真的有脑疾,只是这脑疾时好时坏,而现在,明显就具备发病的症状了。 秦老大都被气笑了:“此时若是吏部尚书上官鄂在场,少不得要跳脚斥骂你一番,先不说这赏赐合不合规矩法度,就说屯盐卫少说也有二百人,难不成各个皆赏,其中就没有偷奸耍滑之辈?” “二百个侄儿都嫌少。”秦游耸了耸肩解释道:“炼盐之法不是得推行天下吗,这半个月来,屯盐卫的军卒已经将炼盐的方法掌握了十之八九,要想将炼盐之术推广,那肯定得以这些人为骨干下到各州各府手把手的教啊,如果就是个普通兵卒,到了下面谁会听他们的啊,官越大说话越好使,听的人越多,学的也就越快,然后再慢慢扩散,一个教十个,十个教一百个,以此类推,用不了多久,各州各府都能炼精盐,而咱大夏朝的老百姓也自然会舍弃醋布和酱料而食用精盐,侄儿觉得这是最节省时间的办法了,晋升他们是其次,主要是让他们有个过的去的身份能镇得住场子,这才好去教授其他人炼盐之术。” 说完后,秦游还偷摸看了眼秦老大的脸色,深怕这老小子来一句“朕不要省时间只要省钱”,然后让他去各州府手把手挨个教,直到老死的那天。 结果不看还好,秦游一看秦老大的脸色,心底咯噔一声,因为秦老大居然收起了笑意,十分严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游心里狂呼妈卖批,要是秦老大真让他自己去各州府教人炼盐,他回去之后就和便宜大哥商量一下要不要直接反了。 也不怪秦游如此揣测,毕竟秦老大坑自家人那是出了名的狠。 “秦游。”秦老大终于开口了,原本严肃的表情再次露出了笑意:“朕是万万想不到,印象中那个走马飞鹰的顽劣小子,居然早已成长为了为朕分忧的年轻俊杰。” 秦游吞咽了一口口水,没好意思开口。 您是夸我呢吧? “你说的不错,这番话乃是老成谋国之言,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见解。”秦老大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抚须笑道:“当赏,当重赏,非但屯盐卫军卒要赏,你更要赏。” 一连说了三个赏字,可见秦老大有多么开心。 秦游“成长”了是一方面,主要还是来钱了,来快钱了,秦老大如何不开心。 秦老大也是真的挺欣慰的,毕竟秦游是自家侄儿。 一旁的白千笑吟吟的,他是看出来了,这越王府三世子是彻底支棱起来了。 以前秦老大问别人要什么赏赐的时候,旁人都说以前怎么怎么滴,如何劳苦功劳,再看秦游,和那群妖艳的货色有着云泥之别,这小子不说以前怎么怎么辛苦,说的是以后,以后要如何如何,直接说到天子的姬点上了,一个字,妙! 秦老大转头看向白千,正色道:“记下,就依秦游所说,屯盐卫军卒皆赏,让兵部和吏部拟个章程吧!” “老奴遵旨。” 第六十七章 讨价还价 秦老大这金口玉言一开,秦游终于松了口气。 这半个月来,秦游也数次前往屯盐卫,接触的多了,才知道这些辅兵活的有多不易。 本就不是正规军,又多是年老身残,一个军营里二百一十八人加起来都凑不齐四百条腿,还隔三差五被拖欠军饷,居然在这太平世道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这些军卒都是在沙场上纵横的老卒,哪个没砍过敌人的脑袋,哪个身上一点疤痕没有,谁知到了太平日子,反倒是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现在好了,普通辅兵军卒升成了旗总,摇身一变就成了正规军,俸禄自然不会再被拖欠了,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以后不愁度日了。 秦老大金口玉言定下了屯盐卫晋升一事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笑道:“倒是便宜那卢通了,平白无故的捡了个会下金蛋的母鸡,往后单是这屯盐卫的盐税就可补足不少国库的亏空。” 闻弦歌而知雅意,秦游是聪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秦老大让自己把屯盐卫交回去。 对此秦游倒是没有任何意见,反正赚了一万多贯,创办了寒山书院后说不定还会剩下一些,最重要的是,屯盐卫的兵卒们也有了好的前程,这半个月总算没白忙活。 殊不知,秦老大看似无意的说完这句话后,却观察着秦游的面部表情。 见到秦游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秦老大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就没有异议?” “啊?”秦游不明所以的说道:“这有什么可异议的,屯盐卫本就是归兵部管辖,盐税一事又是吏部负责,我们越王府不过是暂借过来的,解决了问题当然要还回去。” “不错。”秦老大赞赏的点了点头后,说道:“这屯盐卫半月即可赚取万贯,便是连朕都有些眼红,不过国朝自有法度,便是朕都不能坏了这个规矩,更何况是你。” 秦游嘴上说是,心里则是吐槽不已。 赔钱的时候恨不得倒贴给我们越王府,现在看着赚钱了,又给我提什么国朝法度,不要个碧莲。 季末这小朝会至少要开上一天,白千眼看着时间到了,出声提醒了一下秦老大。 秦老大又对秦游勉励了一番后,吩咐一个小太监带着秦游出宫。 皇城一共四个门,分为东昌、南盛、西隆、北锦四门,外臣最常走的便是靠近议政殿的南盛门,秦游到了后,发现便宜老哥和卢通也在。 二人似乎正在因为什么事情争执,吵的面红耳赤,见到秦游来了又突然不吵了,匆匆迎了上去。 便宜大哥打招呼的方式依旧是那么的简单豪放,熊掌似的巴掌重重拍在了秦游的肩膀上,然后发出了拖拉机脱档一般的笑声。 怪不得都说寻常的将领见到秦狰后慑其气势俱都矮了一截,这一巴掌下去,谁不矮。 相比于秦狰,卢通就好多了,笑吟吟的说道:“三世子殿下,老夫可是候你候了许久。” 秦游有些纳闷:“一会不还有个午朝吗,你们不去议政殿?” 秦狰:“自然是要去的,可大哥我担忧你被这老匹夫给糊弄了。” 秦游越听越迷糊,不明所以。 卢通也知道快到上朝的时辰了,没那么多时间拐弯抹角,笑眯眯的说道:“休要听你大哥胡言乱语,老夫在此等候,无非就是问询屯盐卫之事,刚刚在大殿之中,三世子说这屯盐卫除了要将这拖欠的军饷发下来,还有凑足廖大人创办书院的钱粮,现在三殿下已是得偿所愿,这屯盐卫,是否该交还兵部了。” “交你娘个鸟。”秦狰破口大骂:“本将当日向你索要屯盐卫贩盐这差事时,你这老匹夫可是说了,悉听尊便,还将本将嘲笑一番,怎地,见到有了好处就想要回去?” 卢通老脸一红,那时候他的确给秦狰埋汰了一通。 秦游哭笑不得,刚准备说这事秦老大已经定下了,让卢通不要担心,谁知秦狰对他说道:“三弟,你不知这老匹夫当日是如何讥笑你大哥的,非说大哥是被你传了脑疾,大哥为了如你的愿,可谓是受尽了这老匹夫刁难。” “卧槽。”秦游一听,怒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这老头子果然是个老匹夫,骂我大哥也就算了,还捎带上我了,咋的,你家脑残还带传染的? 卢通老脸通红,只得梗着脖子说道:“屯盐卫是兵部统辖,司职炼盐,又与盐库洽接,盐库乃是我户部下设,于法于理,都不应该归你越王府统管,与国朝法度相驳。” 秦狰眼皮子一翻:“那你当日还将屯盐卫交由我越王府,怎么说都是你有理,今日就是你嘴里说出个鸟来也没用。” 卢通理亏,只得看向秦游,耐心的说道:“这短短十几日倒还无事,可日子久了,便是老夫不提,吏部、监察使、礼部,总会有朝臣弹劾你越王府吧,将差事交了,也省的日后的麻烦,老夫也是为你等考虑。” 秦游一副装傻充愣的模样,呵呵乐道:“弹呗,反正不交出去他们也会找机会弹劾我和我大哥,不如多弄俩钱花花。” 卢通差点没被这句话呛的背过气去。 他还以为秦游能比秦狰讲理,结果发现这小子就是个棒槌,还多弄俩钱花花,说出这话心得多大。 一旁的秦狰哼了一声,却未开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卢通说的他又何尝不知,只是气不过罢了。 二人各有心思,不过卢通考虑的更多,屯盐卫早日交出来,户部也早日受益,要知道即便是季末收了税,国库依旧空虚,这受伤来的钱粮都未必能在国库过夜。 “哎呀,算了。”秦游一脸不耐烦的说道:“看在刚刚在大殿卢大人您帮着我说话的份上,行,今天小子我就卖您个面子,屯盐卫交上去也行,但是有个条件。” 卢通松了口气,老脸笑的和一朵盛开的老菊花似的:“殿下请说。” “京中八大营还有各位卫所军营拖延粮饷的,您一口气全发出去,屯盐卫我就交上去,怎么样?” “这…” 卢通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 八大营倒是没欠多少,问题是下面的辅兵卫所是一个都没按时发,国库里哪有那么多闲钱,像屯盐卫这种卫所,少说也有十多个。 “不同意就算了,那我哥俩继续让屯盐卫赚,赚完了我们上交兵部让兵部发。” 秦狰重重点了点头:“不错,就这么办,一会我便奏明圣上。” “好!”卢通一咬牙:“老夫同意了,就依三世子的意思,五日内,户部必将京内卫所拖延的粮饷下发。” 秦狰冲着秦游连连摇头:“那些辅兵卫所才拖欠了几个大子,屯盐卫用不了月余就可赚出来,何必与这老匹夫商议。” 卢通深怕秦游反悔,连忙叫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夫乃是户部尚书,要是你戏耍老夫,老夫少不得要在圣上面前参你一本。” 秦游正色道:“行,谁要是反悔,谁全家五雷轰顶横尸街头不得好死没一户口本!” 卢通哭笑不得:“这咒誓,未免太过恶毒了些。” “咋的,你想反悔?” “没有没有,殿下这是哪的话,就依殿下所言。”卢通微微松了口气,笑道:“一会上了殿,老夫就将此事奏明圣上。” “那就麻烦卢大人了。” 秦游嘿嘿一笑,补上了一句:“五雷轰顶横尸街头不得好死没一户口本哦。” 说完后,秦游和便宜大哥点了点头,扬长而去。 第六十八章 仁德之心 秦游走后,秦狰和卢通快步走向了议政殿,几乎是踩着点进去的。 随着白千一声号丧似的喊了声朝奏后,各部继续开始哭穷,演技极为浮夸。 不过这次哭穷却要比上午哭穷时的声音大了不少,都知道屯盐卫炼盐的方子要推行天下,盐税增加后,国库必然会充盈一些。 都是聪明人,心里都算过户部本季税收大致的数额,哭穷声音的大小也是跟着数字变化而变化的,就如同上个季度一般,赋税几乎就是持平,一群文武们屁都不放一个,因为他们知道哭穷也是白哭,户部没钱! 现在知道户部要发迹了,文武们叫的那叫一个响亮。 原本说衙门需要修葺的,直接改成了衙门快塌了,就靠官员们靠双臂支着顶棚。 上午说水患的,现在成了一片菏泽,瀑布一样的洪水都抵在了灾民的脑门子上了,不给钱这水就砸下去了。 兵部依旧是最夸张的,上午还不到三千人的匪患,下午这会直接成了三万人,听的秦老大都想一茶杯扔过去。 朝堂上一片哭穷之声,仿佛屯盐卫有了炼盐之术后,各种灾患就在这么屁大个功夫开始全面升级了,房塌了,洪水淹了,一群手无寸铁的流寇也都变成天兵下凡势不可挡了。 卢通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等重臣哭完了穷这才出班,面色平静的说道:“陛下,老臣有一事要奏,京郊的屯盐卫所本是由兵部掌管,前些日子虽交由了越王府自行发卖精盐定夺盐税,可屯盐卫毕竟是…” 秦老大笑着打断道:“卢卿家的意思朕明白了,刚刚朕已与秦游商讨过,秦游离了宫后,自然会将屯盐卫的兵符交还给兵部。” 卢通先是一愣,紧接着彻底懵了,几秒过后,老脸通红,眼睛都快喷出火了。 武将中传来了哈哈大笑之声,正是秦狰。 白千叫道:“何人在殿内喧哗!” 秦狰赶紧死死闭上嘴唇,憋的五官都扭曲了。 卢通咬着牙叫道:“越王府三世子,欺人太甚!” 秦老大一听又提到了秦游,微微错愕:“这秦游,可是又闯下了什么祸事?” “陛下!”秦狰强忍着笑说道:“我三弟可没惹祸,您可别听卢大人胡言乱语。” 秦老大满心疑窦,又看向了卢通。 满面怒容的卢通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原本还一脸的怒意没了,取而代之的却是苦笑。 苦笑着叹了口气,卢通这才将刚刚在东昌门一事说了一遍。 这一说,就连秦老大都笑骂了几声,其他文臣们则是哭笑不得。 谁成想,这油盐不进精于算计的户部尚书卢通卢大人,居然被个黄口小儿给戏耍了。 原本如此戏弄尚书是应该被弹劾责罚的,可今天却没人吱声,大家只是心生啼笑皆非之感。 秦老大是既好气又好笑,看向卢通说道:“朕这侄儿是胡闹了些,不过念在此子心系各卫所的军卒,卢卿家就莫要怪罪了,若是再有下次,朕定不饶他。” “陛下说的不错。”卢通已是没了怒容,一脸洒脱的说道:三殿下非是出于私利,虽耍了些手段,可行的却是德善之心,倒是令人心生几分敬佩,陛下言重了,老臣岂敢怪罪。” 龚文华用肩膀撞了撞秦狰,悄声说道:“瞧着没,这群酸儒难得夸奖别人。” 秦狰撇了撇嘴:“那是当然,那可是我秦狰的三弟!” ………… 秦游回了王府后,心情十分美丽。 万事难,难在一个钱字。 有了这一万多贯,寒山书院这事算是定下了,毕竟是秦老大交代的事,说没压力肯定是假的,现在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最重要的是,府中下人的薪俸已经开到明年开春了,秦游认为自己在府中至少半年内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倒是凤七有些不甘心,闷闷不乐的说道:“那屯盐卫都是群什么货色,若是没三少爷您这点石成金的通天本事,那群厮杀汉的饭食还没着落呢。” 凤七郁闷的并不是屯盐卫这聚宝盆交出去了,而是各种羡慕嫉妒狠。 “三少爷您是不知道,以前中州大乱那会,小的不知在生死边缘上探了多少次才混成一个从八品的宣节副尉,后又成了亲卫,跟着王爷百战沙场,这才升到了正八品的宣节校尉。”凤七语气中满是酸涩:“结果您看,就是一群饭都吃不起的辅兵,无非炼了个半个月盐罢了,居然能获如此恩荣,就说那李贵,不过是个不入流的九品陪戎校尉,这次少说也要连升两级。” “好了好了。”秦游笑着说道:“你老和人家比什么,这么多年来我老秦家都拿你当自家人看,至少没饿着你吧,再看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能是一回事吗。” 一听“当自己是自家人”这句话,凤七顿时眉开眼笑:“您说的不错,能伺候三少爷,便是给个兵部尚书小的也不干。” 秦游翻了个白眼。 看你那官迷样就知道,别说兵部尚书了,特么的给个正六品的昭武校尉没准你都能跳槽。 凤七拍了会马屁,又开始郁闷了:“可惜了这屯盐卫的好差事,就这么交还了,早知如此,前几日多派一些人去帮着炼盐,府里也能多赚些银子。” 秦游刚想解释这事没那么简单,门子来报,说是斐云荣求见。 “什么叫千金散去还复来,这就是,看着没,扶贫的金主来了吧。”秦游哈哈一笑,赶紧让门子将人请进来。 自从接管了屯盐卫后,秦游已经半个月没见过斐云荣了,这段时间总是会想念这个女扮男装的白衣公子,尤其是斐云荣那副伸手入怀掏出银票的模样,飒的一逼。 秦游特意跑到了正堂,等了片刻后,门子将斐云荣领了进来。 “娘炮兄,许久不见,本世子是万分想念啊。” 斐云荣依旧是穿着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衣,唇红齿白俊俏非凡,来来往往的丫鬟都不由多看了几眼,可惜,她们并不知道斐云荣和她们是同性。 斐云荣拱了拱手:“多日不见,殿下风采更胜往昔。” “必须的必。”秦游嘿嘿一乐,照着凤七的屁股轻轻踹了一脚:“娘炮兄是本少爷的好朋友,不用你随时守着,赶紧让人上茶去。” 第六十九章 试探 宾主二人落座,秦游翘起了二郎腿,笑嘻嘻的说道:“娘炮兄,不是本少爷说你,这学海无涯还是无境来着,然后船上熬粥贼特么的苦…那什么这句话怎么说来着,哎呀,反正就是知识的海洋无边无际,你得可劲游才行,你说最近你也不来找我学习继续解锁新的姿势,这咱可不能提倡啊,你得好好学习天天掏钱,额不,是天天向上才对,千万别端着,本少爷的知识量十分丰富,你没事得多来讨教讨教才行。” 接触的也不是两三次了,斐云荣自动忽略了秦游口中那些听不懂的怪话和废话,状似无意的说道:“学生今日还当真是讨教学问的,而且还是大学问。” “大学问!”秦游双眼一亮:“有多大?” 斐云荣轻轻吐出了两个字---精盐! 秦游闻言,脸上升起戒备之色,一闪而过。 拿起茶杯呷了口茶,秦游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你怎么知道精盐炼制的方法出自我们越王府?” “学生虽是斐国人,可久居京中,倒是有些故友,稍一打听便知晓了。” “哦,这样啊。” 秦游嘴上不痛不痒的说着,心里却满是疑窦。 老子得喝多少假酒才能信你这一番鬼话。 早在炼盐之前秦游就交代屯盐卫了,就是被打死也不能透露炼盐的方法出自越王府,如果屯盐卫泄密的话,朝中的君臣早就知道了。 就算是朝中的文武,虽然上午知道了这件事,可现在都人在议政殿中磨嘴皮子呢,想往外传消息也没这么快。 “番商的沙盐不止在夏国京中贩卖,在我斐国亦是如此,学生也不敢欺瞒殿下,若是得了这精盐炼制之法,便可效仿屯盐卫将我国中的贩盐番商赶出斐国都城,学生家中有些薄财,只需殿下开口,学生自会想起一切办法购买这炼盐之法。” 顿了顿,斐云荣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殿下,世间万物皆有价值,这可是殿下亲口所说。” “没错,这话是本少爷说的,所有的东西都有价值。”秦游伸出了八个手指头,笑嘻嘻的说道:“八这个数字怎么样,特别吉利,你买的起吗?” 说完后,秦游喝着茶,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八十万贯么。”斐云荣直接说道:“那学生便去尽量筹措,只是时间要长久一些。” “噗”的一声,秦游一口茶喷了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想说的是八万贯来着。 斐云荣家里有点钱,他信,毕竟人家是从斐国游学而来的,家里没点闲钱能让她跑邻国来嘚瑟。 秦游说八万贯,无非就是让斐云荣打消这个念头罢了,毕竟你一个异国游学的,怎么可能带那么多钱。 谁知对方非但同意了,还误以为说的是八十万贯! 斐云荣压低了声音:“殿下无需担忧,此事出的你口入的我耳,断然不会传到第三人的耳中。” “不是,你等会。”秦游连连摆手:“你家到底是干什么的,印钞票啊,八十万贯都有?” “殿下可是记得学生曾在此处说过,学生的斐是斐国国君的斐,虽不是天潢贵胄,却也是分支子弟,八十万贯虽多,不过举全族之力倒也能筹措出来。” 秦游的眼睛不由眯了起来,再也不掩饰心中戒备之色。 八十万贯,这尼玛不是举全族之力,是举全国之力吧。 其实这就是秦游没见识了,斐国虽然占地面积还没有夏朝三分之一大,可是整体国力却不遑多让。 中州大乱时,各处烽烟四起民不聊生,唯独涠江以南算是独善其身,不少大户携带家产都跑去了那边,加上没受到过多的战火波及,论财富,无论是民间还是国库,夏国在斐国面前都是个弟弟。 而且斐国国境接壤蛮夷,不少蛮夷部落都在山中,山中又多是矿产,斐国的商贾最是精明,拿着破铜烂铁整日和没什么见识的蛮夷换金兑银的,不富才怪。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风气不同,虽都是汉家皇朝,可夏朝讲究的是个士农工商的贵贱阶层,士在前,农次之,再次之便是工,最后才是商贾。 要知道夏朝的商贾的身份是最低贱的,哪怕家中万贯家财,主子也不能穿绫罗绸缎,即便是面对个小小的县府文吏也得点头哈腰,就这低贱的身份都限制了商贾的发展,商业体系发展不起来,钱从何来。 再看斐国,重农亦重商,反倒是商人十分受人尊敬,国境接壤四方,多与邻国通商,不少世家门阀都可以说是富可敌国。 要说在大夏,即便是京中,能拿出八十万贯的世家不是没有,不过屈指可数。 可要是在斐国的话,别说都城了,就是寻常州府世家都可以拼凑出来。 斐云荣注意到了秦游的面色,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若是殿下觉得学生孟浪,权当学生未提过便是。” 秦游还是没吭声,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空手套白狼,这种缺大德的事,以秦老大的德行…应该会提倡吧? 其实斐云荣提这事也是担着风险的,如果秦游怀疑她的身份,肯定会通知八大营,到时候身份暴露了,不知又要起什么风浪,至少,她是不可能继续留在夏国京都了。 秦游不吭声,斐云荣也不由紧张了起来。 斐云荣阅人无数,唯独对秦游猜不透,想不通,看不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京中皆知越王府三世子是个人憎狗嫌一无是处的浪荡子,斐云荣一开始也是这般想的。 接触了一次后,斐云荣又发现这秦游颇有文采,如若不然也作不出那旷世诗词。 随即又接触了几次,斐云荣不免被勾起了浓浓的兴趣,因为秦游展露出的已经不是文采了,而是才华,便是对着天下之事都有着独到的见解。 直到前几日打探出了屯盐卫所炼精盐出自秦游之手后,斐云荣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见识非凡的她,岂不知改善了炼盐之法后国家会有多大的益处。 越是了解的多,斐云荣心头越是困惑。 明明有着如此才华和手段,为何在京中这十余年来背负着人人皆骂的恶名? 外界不知秦游的本事,难道这越王府的都护将军秦狰也不知吗,难道这夏朝天子也不知吗,若是他们清楚,又为何不让秦游入殿为官为国分忧一展才华? 想了几天后,斐云荣心头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越王府三世子秦游,说不定对这大夏国朝早已心生芥蒂甚至是怨恨。 斐云荣这么想倒也无可厚非,越王秦烈征战数年军功赫赫,到头来,却落的个镇守边关的苦差事,三五年不回京也是常事,即便年关回来了,待上个区区数日就又要继续远赴边关吃沙子。 越王也就不说了,再说那大世子,大世子秦狰管辖八大营卫戍京中,兢兢业业劳苦功高,可每每上朝都被一群高谈阔论的文臣欺辱。 还有二世子秦文,传言当年秦昭还未登基时前往涠洲募兵,结果随军的秦文就那么不明不白的走失了,可个中详情谁又清楚。 最后便是这三世子秦游,在京里待了十多年,也被骂了十多年,明明已经年过十六,虽不能继承越王爵位,可早就应该获得郡王封地,结果朝堂上的君臣却从未议论过,仿佛大家全都故意忽视了一般。 试想一下,这越王府满门受到如此之多的不公,这秦游,能不心生怨恨吗,既是心生怨恨,当然不会入朝为官! 正是因为如此想法,斐云荣这才前来拜会,购买精盐炼制之法是真,试探,也是真! 若是贩卖了炼盐之法,这秦游定当是心存二心。 既然存了二心,斐云荣愿意开出任何条件为斐国招揽! 第七十章 飞云容貌 斐云荣凝望着秦游,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情。 看的出来,秦游此时正在天人交战,斐云荣的嘴角不由勾勒出了一丝笑意。 斐云荣猜的不错,秦游的确是在天人交战。 只不过她想多了,秦游天人交战是不假,不过思考的却是要不要空手套白狼! 这可是八十万贯,秦游都想着要不要和秦老大合计一下,哪怕是五五分成也行啊,再不济三七或者二八也行啊。 斐云荣再次开了口,这一次,声音不再刻意伪装,依旧空灵,却带着几分妩媚与魅惑。 “虽你我二人接触不多,可学生却知晓三世子殿下胸怀大才,苦于无法一展胸中才华,千里马常有,伯乐却罕见,殿下不就是这不二的千里亮驹吗,而学生虽不敢自诩伯乐,却也有着几分识人之明,这大夏君臣无人欣赏殿下才华,就如同…” “诶,等会。”秦游侧目,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伯乐呢,那家伙不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人吗,咱这也有春秋战国时的历史?” “殿下又再说玩笑话了。” “还有,为什么你说话的声音怎么变的这么好听了?” 斐云荣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心里却是怀疑秦游在故意装傻打岔。 秦游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历史,绝逼是同一个历史,问题这历史走岔道了,至于在什么时期走岔道就不知道了。 挠了挠后脑勺,秦游自言自语道:“不行,得好好研究研究,历史究竟是从哪里跑偏了。” 斐云荣试探道:“殿下,那炼盐之术,就如此定下了可好。” 此时斐云荣的声音再次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十分空灵,有些雌雄难辨。 “别别别。”秦游连连摆手:“不是不卖,是我得好好考虑一下,对,我得考虑一下。” 秦游考虑的当然不是卖,而是套! 谁也不是傻子,秦游能不知道炼制精盐的价值吗,真要是卖给了斐国,秦老大能左右手大嘴巴子呼他六个自然面,这还是往轻了说。 “你得给我几天时间好好考虑。”秦游一时也拿不定注意,想着什么时候入宫问问秦老大,同时再让便宜大哥打探打探这斐云荣究竟是什么人,张嘴就是八十万贯,这家伙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好说。”斐云荣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心中放松了下来。 如果秦游真的满口答应了,那才会让人生疑,毕竟这是抄家灭门的事。 打铁需趁热,为了拉近双方的关系,斐云荣微微一拱手:“若是殿下无事,学生今日做东请殿下在京内游玩一番可好?” 秦游有些意动了。 自己没坑着对方的钱,但是跟着在城里消费消费也不错,反正这妹子有钱。 想到这,秦游突然心生了一丝恶趣味,嘿嘿笑道:“这眼看着都要入夜了也没什么地方娱乐,要不,咱去柳河旁边瞅瞅,正好让我见识见识,我还没去过呢。” 柳河,自然是指那河上众多花船,一到夜晚,那些展示才艺的女子就会在船头上挥舞着红手帕,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谁知斐云荣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回道:“自是听从殿下安排。” 嘴上这么说,斐云荣心里却带着几分鄙夷。 京中谁人不知你三世子殿下的德行,还说没去过柳河,这就是白天官府不让那些花船女子抛头露面伤风败俗,要不然你都得住船上。 ………… 此时议政殿已经散了朝,秦老大将秦狰单独留了下来,带到了偏殿。 除了白千外,偏单里只有这君臣二人,商议的也自然是机密之事。 秦老大的眉头微皱,看向秦狰面带着几丝不满:“算算日子,斐国的飞云公主入京已有月余,为何到了现在还未寻到丝毫蛛丝马迹。” “陛下息怒,这京中的客栈酒肆,臣都已经寻访过了,当真是一无所获,非是臣不尽力。” 满面苦涩的秦狰微微看了眼白千:“莫不是骑司那边得到的消息有误?” 白千一看秦狰要甩锅了,连忙解释道:“世子殿下无需猜疑,不止是边境的骑司们,斐国的探子也传回了消息,飞云公主的确是离开了斐国的都城,已有数月未在公开场合露面了。” “那保不齐是去了别的地方呢,骑司怎么能确定是来了咱大夏国都。” “飞云公主的爱驹赤雪踏极为显眼,通体赤红布满青筋,只有马眼一片雪白,天下独此一骑,莫说骑司,便是入京沿途的各州府都有不少人见过。” 秦狰有些郁闷的说道:“光凭一匹马叫我如何去找。” 秦老大敲了敲案牍,道:“可有样貌记载?” “倒是有。”秦狰回道:“传闻这飞云公主数次在与蛮族部落决战时单人一骑就敢冲阵,便是蛮族金帐的勇士都惧怕在战场上遇到这飞云公主,不少见过她的蛮族都说其样貌极为丑陋,口歪嘴斜肤黄如铜,生的是膀大腰圆天生神力,身手更是了得。” 秦老大满面无奈:“你就是凭着蛮夷的说辞寻在京中那飞云公主?” “臣还特意找人画了相。” 秦老大哭笑不得:“朕都不知道你这都护将军是如何当的,你可知道在那些蛮夷的口中,朕那百战不败的三弟便是三头六臂刀剑不侵,到了战场上,就如同鬼神一般万人莫敌。” 秦狰得意洋洋的说道:“臣当然知道,家父英勇善战,早就吓破了那群蛮夷的狗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蠢物。”秦老大都不稀得骂了,无奈的说道:“凭着一群蛮夷以讹传讹的说辞去寻飞云公主,如何能够找得到。” 秦狰想反驳,没好意思吱声。 能在战场上一人一骑冲阵的奇女子,那肯定是长的贼尼玛磕碜,长得好看她当什么将军啊,就和自己那三弟似的,生的唇红齿白,如何在沙场上浴血厮杀,画风根本就不对。 秦老大看向白千,问道:“骑司那边可有画像或是其他线索?” “画像倒是没有。”白千想了想后说道:“不过乔冉当年倒是潜入过斐国,虽未亲眼见过飞云公主,却也打探过一二,根据斐人所说,飞云公主的相貌的确异于常人,不过平日里总是戴着一副赤铁面具,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便是到了战场上也是身披重甲。” 提到专业问题,秦狰终于有了发言权:“云骑重甲少说也有二十斤,寻常人莫说作战,光是穿戴后都支撑不了一时片刻,想来那飞云公主的气力强于常人数倍,身材定是魁梧非凡。” 秦老大对这个观点表达了高度的肯定,的确,长的瘦不拉几的也没办法撑起斐国的云骑重甲。 就说军中的陌刀队,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大力士,可即便是这些军中虎贲,那也不是谁都能撑得住云骑重甲的。 想了想,秦老大总结道:“容貌略有不堪,身形魁梧,便按着这个线索去继续探查吧。” 看来秦老大也认为长的好看不可能上阵杀敌。 秦狰应了声是,起身准备离开。 白千也刷了波存在感,补充道:“大世子殿下,还有气力非常,您可得记下。” 秦狰撇了撇嘴,觉得这屁话说和没说一个样。 咋的,那飞云公主没啥事还喜欢在大庭广众下耍个石锁举举大鼎啊,说的净尼玛是些废话。 第七十一章 撑船打铁磨豆腐 柳河原本是人工河,按照前朝时殇帝的设想应叫龙首河,到了本朝慢慢也就被叫成了柳河,一是因为河畔种满了柳树,二是因为河面上满是被称为“烟花繁柳地温柔富贵乡”的五彩花船。 原本在前朝时殇帝准备整个大运河来着,设想倒是挺好,北起京城,南至涠江,结果天灾不断人祸不停,最终刚开凿出个柳河就被秦家三兄弟给逼死了。 秦昭登基后,一看京城里弄个大池子也不是个事啊,之后就让户部缩衣节食了好些年才将柳河凿到海胶一带,算是贯穿了泐、椁二江和陇、玢、焘三河,不过对比前朝殇帝设想的大运河宏伟蓝图,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来就是烂尾工程,发展漕运业肯定是不可能了,谁知却促进了娱乐行业的蓬勃发展,现在谁一提起柳河,想的必然是京中最大的最大的销金窟,也就是柳河上的众多花船。 柳河岸边有着许多小舟,上了舟给几个散碎银子,船夫就会将小舟划到花船旁。 这柳河上大大小小的花船少说也有三十多艘,上面满是莺莺燕燕。 秦游一行三人,除了流水的冤大头斐云容外,身后还跟着铁打的护卫凤七。 坐在小舟上的秦游东遥西望,心里难免有些好奇。 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逛这种地方。 见到花船上那些花枝招展挥舞着手帕的小姐姐们,秦游回头看向斐云荣,又确认了一遍:“娘炮兄,刚才出来的时候比较急,我身上可没带钱,今天确定是你消费吧?” 斐云容哭笑不得,这一路上秦游都问了好几次了。 不怪秦游谨慎,忽悠冤大头这种事很容易导致最后自己变成冤大头,别到时候娱乐了半天斐云容再不认账。 “能与殿下夜游京城已是令学生受宠若惊,又岂敢让殿下破费呢。” “那多不好意思啊。”秦游放下了心,呵呵乐道:“咱也不占便宜,要不改日你再到王府上的时候我送你一首诗,免费的。” “好说,殿下诗词俱佳,能得殿下一诗,便是价值万金也不为过,这倒是让学生讨了便宜。”斐云容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轻摇着纸扇:“殿下文采斐然,不如就以这舟船为题赋诗一首可好。” “啊?” 秦游有些傻眼,刚刚他就是随便说说罢了,他又不是学文科的,背下来的那几首诗词该嫖的都嫖的差不多了,更别说还是应景的诗词。 可话都说出去了,要是反悔的话怪跌份儿的。 搜肠刮肚了半天,秦游想起了上一世那脍炙人口的词。 清了清嗓子,秦游拿腔拿调的开了口:“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里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啊,四周绕着绿树红墙,绿树红墙,啊,红墙。” 斐云容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凤七一拍双掌,卖力叫道“好,好诗好诗,这诗听起来,听起来…是…是真他娘的好!” 秦游讪笑一声。 诗到剽时方恨少,这就是秦游最近为什么不打卖诗的主意了,肚子里没货了。 斐云容见到秦游尴尬,礼貌性的笑了笑:“殿下可真是个妙人儿。” 她也想不到能夸秦游的词儿了,根本没办法夸。 眼瞅着快要到了河中央,船夫回头问道:“各位公子,烦请指一下去处,老汉这就把舟撑过去。” 撑船的是个老头,相貌平常,双手满是多年划桨磨出来的茧子,看起来老实巴交的。 秦游问道:“有推荐的没?” 船夫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 “我们也是第一次来玩,你不是老司机吗,给我们推荐推荐,哪艘船上的小姐姐们胸大腰…额不是,是哪艘船上的姑娘们才艺好一些。” 秦游虽然没去过娱乐场所,但是深知这种事最好问出租车司机,因为司机都是老司机,尤其是夜班的老司机。 船夫哭笑不得:“这位公子可真爱说笑,老汉哪里知晓。” “那你平常拉的客人都爱去哪玩?” “您要是这么说老汉就明白。”船夫遥遥一指远处最大的一艘花船,憨厚的一笑:“采莳阁,往日里贵人们多爱去采莳阁,采莳阁的花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秦游贼兮兮的坐到了船夫的旁边,悄声问道:“里面的姑娘们漂亮吗?” 原本还一脸憨厚的船夫吞咽了一口口水,也不由压低了声音:“要说这容貌,那必是要去锦春船坊,这位公子,那锦春楼的娘们最是丰腴,一掐都能掐出一把水。” “你掐过?” “您莫要嘲笑老汉了,这不是听一些过往的贵人们说的么。”老汉嘿嘿一乐,憨厚和猥琐的表情切换自如:“您要是过夜,那就去锦春楼,要是耍些文雅的,就去采莳阁。” “那就采莳阁。”秦游哈哈一笑:“一看就知道你是老司机,平常存下钱,没少上船玩吧。” “这花船哪是我等小民可以随意上去的。”见到秦游一点架子都没有,老汉就开打了话匣子:“莫说身上没有闲钱,就是有也没那身子骨呀,这夜里来回撑上几次船,浑身就如同生了铁锈一般,恨不得倒头就睡。” “倒也是。”秦游深以为然:“天下有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 “公子还知这个?”老汉顿时如同找到了知音人一般,大倒苦水:“您说的一点不错,这天下三苦可不就是这三样活计吗,老汉的婆娘就是磨豆腐的,那不争气的儿子,巧了,就是个铁匠,加上老汉,三苦是一样不差,公子说的这三苦是说到老汉的心窝里了,别的伙计不知晓,可这打铁城砖磨豆腐最是磨人气力,讨些碎钱过日子,要不了几年光景这身子就不成了。” 秦游哭笑不得。 好嘛,这三样你全家都占的,一个不落。 一旁看热闹的斐云荣凝望着秦游,她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位三世子殿下了,居然能和一个撑船的船夫聊的如此投机。 秦游没注意到斐云荣的目光,指了指船桨说道:“那本少爷就给你出个主意吧,你在舟上面固定个铁环,两个桨交叉进去,中间包好铁皮,俩手借着力的划,这不就省力气了吗。” 秦游深怕老头听不懂,特意让凤七坐在中间用手固定住双桨,连说带比划的。 这一演示,撑船的老汉是越听双眼越亮,本身就是老司机,儿子又是打铁的,打眼一看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诶呦,都说读书人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天下事就没有不通明的,老汉在这河上见的读书人多了,也没见哪个生的是三头六臂。”老头激动的不能自持,咧着嘴夸道:“今天老汉是打心眼里佩服上了,您说的一点都没错,改,今夜就回去改,就依着您说的改,这往后可是省了大力气。” 眼瞅着到了名为采莳阁的花船下,凤七掏出了几文钱,谁知这老汉是死活都不要,还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一旁默不作声的斐云荣那双眼睛,就没离开秦游过。 秦游终于注意到了斐云荣的目光,皱眉问道:“你瞅啥?” “学生在想这世间之事,还有什么是殿下不懂的。” 秦游哈哈一笑,阔步登上了花船。 第七十二章 老司机 花船倒不是很大,和唐朝的海鹘船差不多,船形头低尾高,船身前宽后窄,仿照的正是海鹘而设计建造的,同时容纳百八十个人也不嫌拥挤。 不过唐朝的海鹘战船在水面上是要命的,夏朝的海鹘花船在水面上是要钱的。 刚一登船,迎面就顶风扑来一股粉脂味和酒味,令秦游有些不太适应。 在夏朝,花船上的法人不叫老鸨,叫船娘。 船娘四十上下,虽然保养的极好,可满脸的风尘味,穿着一袭红纱裙,里面白色的裹胸若隐若现,年纪虽大却是风韵犹存,倒是有着几分姿色。 船娘一看来客人登船了,满脸都是职业性的笑容,大胯扭动幅度极大,未语先笑,匆匆迎了过来。 今日是季末的小朝会,很多朝廷官员回到府中后都研究着赋税的事情,也没什么人来消费,船内的人也不算多。 走到跟前,船娘一看是秦游一行人,顿时如同见了冤家一般,满脸的幽怨。 “怪不得今个听到了喜鹊叫,感情是您来了,可好些日子没来了,想死奴家了。” 秦游一脸尴尬,对身旁的斐云荣说道:“我要说我真是第一次来,你能信不?” 斐云荣笑而不语。 结果谁知这船娘直接扑到了凤七的怀里,小拳拳这顿锤凤七的胸口。 “艹!”秦游狠狠瞪了一眼老脸发红的凤七:“本少爷还特么以为是奔着我来的。” 秦游是着实没想到,凤七这家伙居然还是个时间管理大师,一看这船娘的模样就知道凤七平常没少来。 秦游是死活想不出来,平日里走哪都能看到凤七,好像无处不在无时不在似的,那么问题来了,这家伙又是如何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跑这为娱乐事业贡献一份绵薄之力的? 凤七连忙叫叫做翠枝儿的船娘推开,尴尬的说道:“我家主人在此,你这浪婆娘可不要胡说。” 翠枝儿闻言一愣,紧接着看向了秦游和斐云荣二人。 这不看还好,一看到斐云荣的模样,两个眼睛都快长斐云荣身上了。 凤七一巴掌拍在了翠枝儿的屁股上:“愣着作甚,还不前头带路。” “七爷轻点,疼着奴家了。”翠枝儿给了凤七一记媚眼,对着秦游和斐云荣又是一通夸后,这才扭着大胯带着三人往里走。 秦游照着凤七的小腿就是一脚,低声骂道:“你特么的没说你是越王府护卫吧?” “哪能啊。”凤七陪着笑说道:“小的都和外人说我是礼部尚书安之峰在府外养的庶子。” 言下之意,这家伙不但说他是安之峰的私生子,还说人家安之峰在外面包二奶了。 秦游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也是个人才。” 斐云荣望着主仆二人的背影,啼笑皆非。 她一直想问问,这对主仆为什么会这么相处? 夏朝也好,斐国也罢,斐云荣接触的达官显贵数不胜数,可谁家也不像越王府似的,主子不像主子,护卫不像护卫,走在外面还一副勾肩搭背的模样,从来就不在意世人的眼光。 翠枝儿之前误以为凤七真的是礼部尚书安之峰的私生子,一听凤七说秦游是“主人”,下意识就以为这家伙是尚书家的核心子弟,殷勤的不了的,将三人安排到了二楼的雅台旁。 船内一共三层,采取的是回廊式设计,第一层有个像是模特走秀的t台,上面不停换着小姐姐们展示各种才艺,旁边十几张桌子,谁看中了展示才艺的小姐姐就能叫过来作陪。 二层就属于是vip区域了,所谓雅台是半封闭的,三面屏风,里面能坐下七八个人。 如果说一楼是娱乐区,二楼是包间,那三楼就是客房了,房间里面有床,有床,还有床。 船娘翠枝儿亲自泡了壶差,泡茶时,冲着秦游特意把腰压的低低的,差点没一屁股给凤七拱屏风上。 秦游大失所望,刚刚上来的时候他瞅了好几遍,兴致缺缺。 不是小姐姐们长的不好看,而是看不出来好不好看。 从船娘到姑娘们,全都是浓妆艳抹,那胭脂就和不要钱似的,往脸上是刷了一层又一层,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猩红的大嘴唇子,也不知道这夏朝的审美是怎么回事,化这么浓的妆,全是大白脸大红嘴唇子,看着都吓人,和上一世日本十八世纪中叶时期的艺妓一样,仿佛随时准备化身地缚灵要挠谁似的。 翠枝儿泡好了茶后,又叫人送来了些点心,忙活了一通这才跪坐在旁边,微微看了眼秦游:“这位爷,怎地奴家看着您有些眼熟?” 秦游连忙摇头:“看错了,我这人大众脸。” 还真别说,秦游以前来过几次,只不过从来不佩戴代表身份的虎纹腰坠,而且这几年来越王府越来越穷,囊中羞涩的秦游来了也不敢上二楼,就是在一楼看个热闹解解眼馋,没暴露过身份。 至于凤七,这家伙就比较嚣张了,平常没事总和府里的下人赌几手,如果赢了钱就来这里嘚瑟,一来二去的也就认识了船娘翠枝儿。 这凤七也是爱好另类,每次来了也不找别人,就专门撩赤人家老娘们翠枝儿,到了后来,基本上来了都不用带钱了。 本来秦游出于恶趣味才带着斐云荣来的,谁知秦游来了后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反倒是斐云荣却是一副“老司机”的模样,随手就从袖里抽出了一张银票,放到桌子上淡淡的说道:“换茶,雀舌儿,要嫩芽焙的上等芽茶,本公子喜欢听曲儿,琴瑟合鸣,桌上的茶点也换掉,让人去河边的玉斋栈,告诉店家,要明日头道八样红,提斐公子那店家便知道了。” 翠枝儿一看银票的数额,登时了乐的见牙不见眼,好话又是说了一通,这才拿走银票安排去了。 秦游目瞪口呆:“你经常来?” “平日里无事也会消遣一番。”斐云荣一甩折扇:“殿下见笑了。” 秦游哭笑不得。 你一个女扮男装的大姑娘没事跑花船上干嘛,难不成这妹子喜欢女人? 不过秦游也没刨根问底,他觉得这种事没什么不好接受的,人家怎么活是人家的自由,天天操心人家的的事,完全就是闲的蛋疼奶酸。 本身对斐云荣“真实相貌”还有着几分好奇的秦游,此时此刻也彻底失去了兴趣,再好看能咋的,人家喜欢的根本就不是自己这个物种,还是老老实实的忽悠人家钱吧。 第七十三章 凤七爷 要么说钱这东西就是万人爱,谁有钱谁是爹。 茶是上等的雀舌儿,点心是玉斋堂的每日限供的八样红,曲儿是两个小姐姐一琴一瑟的合鸣。 喝着茶,吃着点心,听着完全听不懂的曲子,秦游感慨万千。 这才是世子应该过的日子,不说茶好不好喝,点心好不好吃,曲子好不好听,就说这逼格,那是蹭蹭往上涨,看看自己,天天和一群缺胳膊少腿的老卒们捅咕那点破盐,傻的一逼,相比起来的话,人家斐云荣才更像是个世子。 茶要喝上等的,点心要老字号玉斋堂,还得是让人家现做,就是找小姐姐也一找找俩,也不用陪喝坐大腿,往旁边一杵捅咕乐器就行,花这钱就是为了听个响儿。 见到秦游郁闷的模样,斐云荣笑道:“秦兄可是不喜这烟花之地,若是不喜,我们离开便是。” 斐云荣知道秦游不愿意暴露身份,称呼自然也就从殿下变成了秦兄。 “没有,挺有意思的。”秦游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心里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来到这夏朝也快两个月了,在越王府这两个月,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瞎忙活,想的最多的就是多弄点钱好满哪浪。 可跟着斐云荣今夜腐朽了一把后,觉得也没什么太大的意思。 哪怕是赚再多的钱,无非也就过这样的日子,难道自己以后真的就这么当个逍遥世子混吃等死下去? 秦游抬起头,望着胡吃海喝的凤七突然问道:“七仔,你这辈子有梦想吗?” “梦想?” “是的,就是目标,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 一旁喝茶的斐云荣面如常色,耳朵却是竖了起来。 “目标,有啊。”凤七擦了擦嘴,嘿嘿一乐:“给您当护卫。” “我说以后。” “以后也给您当护卫。” 秦游一脸无奈:“你就没有想做的事吗,特别想,做梦都想,一辈子都想!” “自然是有的。” “什么事?” “护您周全,护一辈子。” 秦游冲着外面的候着的小姐姐喊道:“拿点酒进来吧。” 秦游就知道,自己问凤七完全就是白问,这家伙已经把护卫这个狗腿子职业当成终身制了,人家终身制无非就是干到退休,这家伙是准备干到老死那天。 斐云荣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模样问道:“那秦兄呢,秦兄有何雄心壮志?” 秦游认真思索了片刻,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可以为之奋斗的事情。 人活着,无非就是活两件事,一个是身份地位,一个是钱财。 身份地位他有了,越王府的三世子,虽然不能继承便宜老爹的王爷爵位,可将来有了封地后就是郡王了,整个国朝也就俩郡王,除了皇帝和便宜老爹外,其他人都管不着他,剩下一个郡王还是便宜二哥,这家伙都失踪十几年了,八成是在某个荒郊野岭坟头长草八丈高了。 至于钱财,秦游不是自夸,好歹也是穿越者,随便捣鼓点什么就能赚的盆满钵满,无非就是花点心思罢了。 越是想下去,秦游越是觉得人生毫无乐趣,侧目看了眼斐云荣,耸了耸肩:“没有任何目标和梦想。” “秦兄莫要说笑,兄之大才小弟岂能不知。”斐云荣轻笑了一声:“若秦兄甘愿碌碌一生,又岂会有今日之才华,更不要说秦兄藏拙至今,想来是有大志向的。” 秦游也没办法解释,总不能说自己啥也没学无非就是个穿越者罢了。 上一世的时候,他总是感慨身份和起点限制了个人发展和未来,至少对普通人来讲是这样的。 以前就是个小人物,他爹告诉过他,要么穿上校服志在四方,离开学校后,可以穿上衣装救死扶伤,也可以穿上军装镇守一方。 可后来快毕业了时候他才知道,社会哪有那么好混的,以前好多高中的同学都混的不咋地,不少脚踏三轮的,收旧冰箱,还有的穿上了厨装的,满面油光,大部分都是穿上了工装,一天天造的满脸沧桑。 结果穿越到了夏朝,身份是上来了,天潢贵胄,大夏王朝唯二活着的世子之一,然后呢,还是愁活着,不是没吃喝,而是愁活的没意义。 接连叹了几口气,酒上来了,美人醉,大夏京都的特产,名字虽然俗气,不过胜在口感雅淡,度数也不高,那些文人墨客对这酒情有独钟。 凤七给秦游和斐云荣倒了一杯后,秦游一饮而尽,他喝这玩意就和喝加多宝似的,毕竟这玩意还没菠萝啤数高。 一连喝了三杯,秦游权当是解渴了。 斐云荣默默观察着秦游,发现这家伙眉宇间带着几丝愁容,嘴角不经意就勾勒出了几丝笑容。 “秦兄心中可是有烦闷之事,不如与愚弟说说可好。” 秦游挥了挥手:“没什么烦闷的事,就是思考一些关于哲学的问题。” “何为哲学?”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秦游也是无心一说,直接将柏拉图的哲学命题抛出来了。 斐云荣哭笑不得,刚要说秦游说的是玩笑话,可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下来,面带思索之色。 一旁的凤七笑嘻嘻的说道:“这有什么可想的,小的就知道,我叫凤七,从涠洲来,您去哪我去哪。” 秦游翻了个白眼:“所以你不是哲学家。” “小的是护卫,护您周全就行,翻不着想那么多。” “秦兄这话看似浅显,可细想一番,又似是另有深意…”斐云荣自嘲一笑:“恕愚弟无法领悟其中深意。” “我也领悟不了,就是胡说八道,别往心里去。” 秦游刚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了喝彩之声。 凤七最是喜欢凑热闹,连忙冲着鼓捣琴瑟的两位小姐姐问道:“下面打起来了?” 鼓捣琴的小姐姐微微欠身:“回这位爷的话,应是有人破了题吧。” “什么题?” “就是京中皆知的七问啊,您一定是刚来京中不久。” 鼓捣瑟的小姐姐接口道:“前几日越王府的三世子用了一些怪题和诗词,在国子监难住了所有学子,便是朝堂的贵人们也不得其解,这事早就传遍京中了,不少老爷都下了赏轰,谁要是破了题就能得了这些赏红,这都过了二十几日,无人能解。” 另一个小姐姐又补充了一句:“在国子监时,越王府的三世子殿下说那些怪题,皆出自一位叫做凤七的护卫之口。” 说到这里,小姐姐一脸的崇拜:“也不知这位凤七爷生的是何等模样,有如此才华居然难住了京中所有的文人,想来一定是伟岸至极才高八斗英俊不凡。” 凤七一脸懵逼,斐云荣则是望着秦游,一副啼笑皆非的模样。 “赏轰有多少钱?”秦游吞咽了一口口水,满脸都是贪婪之色。 此时的秦游突然觉得人生又有了巨大的动力,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比捡钱更快乐的事情呢。 第七十四章 挨骂 关于秦游在国子监出题刁难众学子一时,斐云荣早就知道了,甚至比别人知道更多的内幕,只不过装作不知罢了,非但如此,还一副兴趣盎然模样的询问了一下秦游。 秦游三言两语说了一遍后,斐云荣表现出了一副极为浓厚的兴趣,就如同被挑起了好胜心一般想要下楼试试,演技直逼安吉拉大宝贝。 一旁的凤七也心头火热了起来。 当然,他对这些题啊诗词啊,丝毫兴趣没有,就是一听秦游打着自己的名号坑人很兴奋。 “感情您是打的小的名号啊,这么说,现在小的也是京城里家喻户晓的人物啦?”凤七兴奋的不能自持:“若是以后小的报上了大名,以后再来这花船岂不是可以分文不花了。” 秦游有点想骂人。 我特么费劲吧啦的白嫖诗词,感情就是为了让搁这这白嫖小姐姐的? 早知道的话,我当时说是我自己想出来的题好不好。 秦游本来就是坐不住的性子,来到屏风外面伸着头往下看。 一楼有块大红布,上面分别写着秦游出的那些题和诗词,两个穿着青衫的儒生正在奋笔疾书。 见到秦游感兴趣,翠枝儿又扭着大屁股赶了过来,三言两语的解释了一遍。 原来不止这一家花船,所有的花船都把题目挂出来了,除了花船外,京城的酒肆茶馆书坊等,但凡和“文化”沾点边的场所都挂了出来,而京中这几乎是识上几个大字认为自己有点急智的人,都在憋着一口气将这题给破出来。 古代本来就极度缺乏娱乐活动,不知不觉间,这几道题已经在京中人尽皆知了,唯独天天关起门过着小日子的越王府不清楚。 毕竟越王府的人都不识字,对这种事极度缺乏兴趣,要说谁家偷人被抓了或者走火了,那他们倒是肯定第一个知道的。 秦游指着下面问道:“这怎么还两个人一起解题呢?” 翠枝儿定睛一望,一挥粉手帕解释道:“奴当是谁,原来是骅州府的赣举蘭年。” “赣举蘭年是个什么鬼?” 斐云荣低头看了一眼,解释道:“赣举蘭年指的是两位颇有才名的儒生,赣举,指的是出身于赣州府的魏新州,此人的字是鹏举,而蘭年便是出身蘭州府的蒋费,字广年,魏新州与蒋费二人久居骅州府,一个善诗,一个善词,二人交情莫逆,平日里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久而久之的,人们便将二人称之为赣举蘭年了。” “原来还是个组合。”秦游乐呵呵的问道:“那为什么两个人一起解题?” 翠枝儿插口说道:“据说那江州戴家的大公子戴谏纮因为这几道怪题整日茶饭不思,如同疯了一般,嚷嚷什么怪题和诗词绝非一人所出,要是想解出题目,至少也是两人运用不同的方式去思索才行,不少的读书人附和这戴谏纮,这不,现在解题的人多是三三两两,多的时候,十数人一起解也不是没有过。” “戴谏纮?”秦游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回忆了一下后这才想起来,这不是半个月前虎了吧唧带着一群学子跑王府门口挨揍那个棒槌吗。 秦游乐了,看向斐云荣说道:“咱俩也去试试,把这赏红赚到手如何。” 斐云荣微微一笑:“就依秦兄的意思,那愚弟先来,秦兄在旁观望既可。” 她知道秦游就是出题之人,半个月前知道这事的时候,她也没往心里去,今天正好碰到了,心里也升出比试一番的心理。 “人家都有组合,再也想一个吧。”秦游揉了揉眉心,双眼一亮:“就叫帅气逼人如何。” 斐云荣永远是那副“你说啥是啥”的模样,微微颔首。 凤七不解的问道:“三少爷,帅气逼人是何意?” “这还用问,少爷我自然是帅气逼人中的帅气了。” 凤七恍然大悟,指了指斐云荣:“那他便是逼人。” 秦游点了点头:“最近你的智商见涨了。” 就这样,帅气逼人组合一前一后走下了楼梯。 下面一片乌烟瘴气,充斥着汗臭、胭脂以及酒水的味道,几个平日里之乎者也的读书人此刻已经有了醉意,身上哪还有什么斯文可言,骂娘有之,大声鼓励的也有,如同菜市场一般喧闹不休。 即便是那两个颇有才名的魏新州与蒋费二人,也是撅着屁股在台上写写画画,看那模样,仿佛真的解出了题接上了诗词一般。 魏新州还好一些,约么着三十上下,虽然是撅着屁股的,可至少笔还拿的稳,再看胖乎乎的蒋费,披头散发的,左手还拎着一个酒壶,嘴里也不知道念叨着什么,大肥屁股撅的老高。 秦游也不着急,抱着膀子看热闹,至于斐云荣则是凝望着红布上的诗词。 又等了片刻,摇头晃脑的魏新州将笔一扔,破口大骂道:“那越王府的凤七到究竟是个什么鸟厮,竟想的出如此怪题,不解了,不解了。” 秦游听的直乐。 还好当时报的是凤七的名号,要不然自己不知道得被骂成什么样了。 魏新洲下了台,一旁的蒋费也站起身,这胖子明显是喝多了,嘴里也不知道念叨了几句什么,随即一把将红布扯了下来扔到地上,还上去踩了几脚:“那人不过是个世子护卫罢了,岂会有如此才学,定是那头脚生疮阴损至极的越王府三世子出的主意,说不定是从哪里高价收来的诗词故意放出了一半戏耍我等!” 这俩人一下来,众人又开始叫骂了起来,先是骂凤七,然后又一起骂越王府三世子。 秦游乐不下去了。 旁边端着茶水的两个小姐姐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又取出了两块红布重新挂了上去。 看的出来,这种事发生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秦游脸都黑了,感情报不报自己的名号都挨骂。 斐云荣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对秦游一拱手:“愚弟上去尝试一番。” 第七十五章 小公子 斐云荣上台后,引起了一阵轰然叫好。 读书人嘛,肯定得给自己人捧场。 这要是刀疤脸凤七上去了,人家可能都会扔鞋。 斐云荣一身白衣,身材修长,生的又是明眸皓齿雌雄难辨,正是读书人标榜的翩翩公子的形象。 而现在敢来破题的人已经很少了,但凡站在了这些红布面前,那必定是有着些许才华的。 斐云荣先是一扫“十两银子”的红布,笑容渐浓。 片刻后,斐云荣转过头望着秦游淡淡的说道:“秦兄,此题甚是有趣,愚弟解不出来。” 秦游一副丝毫不意外的神情,谁知斐云荣继续说道:“可若是将所有钱财加起来,便超过所借银两的总和,所以这题,出的并不准确。” 秦游微微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 没错,这就是个偷换概念的数学题,题的本身就有问题。 台下除了几个喝的酩酊大醉的人外,不少人倒是有点真才实学的,听斐云荣这么一说,不免露出了一副思索之色。 斐云荣又负着双手来到写有蓄水池问题的红布面前,这一次倒是驻足了许久。 凤七在旁边紧张的问道:“三少爷,斐公子直接去第二块红布面前是何意?” 秦游淡淡的说道:“第一题她已经解出来了。” “啊?”凤七闻言一愣:“真有这么厉害?” 秦游没吭声,倒有些拭目以待了起来。 一般人见到这种题,第一个想法是利用减法来计算,斐云荣反其道而行,而是用加法将所有数字加起来,最后就会发现本身这道题就是逻辑性的错误,更难得的是,她根本不去想为什么会出现逻辑性错误,因为越想就会越钻牛角尖。 凤七皱眉说道:“斐公子不会连第二道题都可以解出来吧?” 秦游嘿嘿一乐:“除非她学过一元一次方。” 可很快秦游就乐不出来了,因为斐云荣管台下的小姐姐要了一把切瓜果的小刀,随手一挥,将毛笔头上的笔毛全部削掉,大量的笔毛掉在了铜盘之中。 斐云荣端着铜盘来到了秦游面前:“若是将一个时辰分成了四十八份,此题,便解了。” 秦游张着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斐云荣似笑非笑道:“那愚弟便当是此题解了。” 秦游沉默了半晌,最终竖起了大拇指:“牛逼!” 他是死活没想到,第一题斐云荣用了最聪明的办法,而第二题,居然用了最笨的方法。 蓄水池出水也好,进水也罢,其实说白了也是加减乘除的事,只要把时间分成四十八份,然后再花些时间用最笨的方法计算的话,自然会得到最终答案。 秦游当然知道这个理,可其他看客却不懂,都以为斐云荣解不出题在那故弄玄虚,嘘声一片。 斐云荣却不以为意,转过头望向写有诗词的几块红布,口气中带着几丝敬佩:“至于诗词,愚弟便不献丑了,即便是写出了下半阙也不过是狗尾续貂哗众取宠。” 秦游讪笑了一声,没好意思吭声。 他现在无比的肯定,以斐云荣的才学就算想不出原创的下半部分,但是绝对能给续上,说不定还会在意境上超过原创。 不由得,秦游也对斐云荣好奇了起来。 要知道古代都讲究一个女子无才便是德,最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宅在家里相夫教子的那种。 再看斐云荣,这姐们儿的才学绝对远超普通的读书人,肯定是比国子监那群读书读傻的书呆子强,最难得的是思维逻辑,要知道现在京城很多读书人都没解出十两银子和蓄水池这两个问题。 当然,古人自有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想来应该是有不少人也会如斐云荣这般逆向思考,只不过并没有大肆宣扬炫耀罢了。 斐云荣明显也是个十分低调的人,连破两题,却没有广而告之,只是让秦游这个出题人知道她解出来了罢了。 三人再次回到了二楼雅台,秦游不免重新审视起斐云荣。 家里巨有钱,又这么有才华,可惜了,是个妹子,要是个男儿身的话,绝对会成就一番事业。 见到秦游望着自己,斐云荣笑道:“愚弟平日闲暇时也会做些学问,倒是叫秦兄见笑了。” 秦游刚要客气几句,又听见外面传来了翠枝儿的笑声,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看来是不少人又上来了。 凤七出于职业习惯将脑袋伸出屏风看了一眼,见到是七八个身穿劲装的汉子陪着一个小公子。 小公子也就十二三岁,进了隔壁屏风里的雅台后,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叫唤了几声,又是要上好的茶酒又是叫最貌美的姑娘去陪他,很嚣张,也证明很有钱。 凤七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一共上来八个人,可只有那个小公子进入了屏风里,其余七个一字排开,将出入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秦游也听到隔壁有个小家伙吆五喝六的叫唤,应该岁数不大,正在变声期,一叫唤和公鸭子嘎嘎叫似的。 见到凤七皱眉的模样,秦游不由说道:“有什么可看的,可能是哪个朝堂大佬家的死孩子吧。” 秦游也是见怪不怪了。 花船并不是后世那种带颜色的场所,虽然三楼也有全是床的房间,可来这里只是饮酒听曲的也大有人在,其中也有不少岁数不大的小公子小少爷,毕竟夏朝也没什么未成年人不得进入娱乐场所的说法。 凤七将脑袋缩了回来:“三少爷,外面那七人一看就知是乔装的军卒。” “军卒?” 秦游也意识到隔壁的小崽子不简单了。 别的事不敢说,凤七可是以前便宜老爹的护卫,这种事断然不可能看错的。 可也没听说朝堂上的哪位大人可以让军卒当护卫的,要知道夏朝的军卒们都是终生制,只要从了军那就不是你想退役就退役的,除非是老了或者残了。 像越王府这种情况属于是国朝独一份儿,越王秦烈本身就是军方扛把子,家里的下人都算是现役的军卒,那是都在兵部登记造册的了,只不过不是待在军营而是待在越王府罢了。 当然,兵部和户部也不管给这群人发俸禄,得越王府自己发。 而能够在夜晚京四门落下后还在城里穿梭的军卒,也只有八大营了。 想到这,秦游说道:“不会是兵部尚书龚文华家的孩子吧?” “便是龚大人也不敢公器私用。” 顿了顿,凤七口气不太确定的问道:“三少爷,会不会是宫里的贵人?” “宫里的贵人?”秦游面色剧变:“你是说…秦老大易容成小崽子来花船上体察民情!” 第七十六章 太子 这也就是凤七和斐云容听不懂秦游所说的话,要不然非得给这家伙的嘴巴缝起来不可。 古代倒是有所谓的易容术,只不过没那么夸张罢了,连后世的化妆和ps都不如,无非就是简单的改变一下容貌特征罢了,更不可能连身形都改了。 再说了,秦老大一天天忙的和什么似的,有来花船这功夫在在后宫里鼓捣鼓捣那些好老娘们不香吗。 秦游刚想站起身伸头看一眼,斐云容突然拉住了他,用纤细的手指沾了下酒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字。 “大?”秦游皱了皱眉头:“当真是秦老大?” 斐云容不知道秦老大指的是谁,再次写了一遍,秦游发现是个“太”子。 秦游不明所以:“太大了…谁太大了?” 斐云容算是彻底服气了,只能又写了个“子”字。 秦游面色微变,转头看向凤七,二人面色皆有些凝重。 二人足足对视了半晌,凤七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轻声问道:“三少爷,斐公子写的是个啥?” 秦游:“…” 懒得搭理凤七,秦游低声问道:“当真是这小子?” “八成是,外面那七人不是军卒,而是宫中禁卫。”斐云荣就喜欢秦游不怕死的样子,居然敢称呼太子为“小子”。 秦游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如果不是秦老大的话,也只能是太子了。 想到这,秦游不由咧嘴乐了。 要说这京中还有个比秦游名声还恶劣的,那肯定就是太子秦玄了,这对秦游来说可是老前辈了。 天子秦昭不止一个孩子,而是九个,正好应了那句龙生九子。 如果投胎就是门技术活的话,而这太子秦玄将这门技术掌握的已经是炉火纯青了。 因为秦老大九个孩子中就一个男嗣,也就是太子秦玄,其他的全是他妹妹,不需要任何市场核心竞争力,秦玄直接成太子了。 说来这事也怪,秦老大在后宫的效率还是有的,要不然也不可能登基后又迅速鼓捣出三个孩子,问题是三个全是姑娘。 后来秦老大一看,寻思还是拉倒吧,姑娘就姑娘吧,专心培养老大秦玄吧。 要知道古时候婴儿的成活率并不高,因为医疗和卫生等条件,婴儿夭折之事屡见不鲜,秦老大也挺害怕的。 可秦老大的想法挺好,可实际呢上呢,秦玄这小子完全就是一个熊孩子,早中晚一天揍三顿都嫌少的那种。 太子秦玄的成长轨迹实际上和秦游差不多,甚至最早的时候还不如秦游。 俩死孩子都是中州大乱前出生的,秦游稍大一些,烽烟四起时在涠洲老家玩泥巴,至少小时候没吃苦,而秦玄就不是了,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就跟着秦老大颠肺流离,着实是没少吃苦。 后来秦老大也争气,一咬牙一跺脚给前朝殇帝拉下了马,自己上去成了天子了。 估计秦老大也是知道秦玄没少吃苦,所以极为宠溺。 为了巩固皇权,秦老大一登基就立太子了,太子自然是唯一的子嗣秦玄。 慈母多败儿,慈父也是如此,就说这集完全宠爱于一身的秦玄,原本就是个熊孩子,成了太子后更加变本加厉,传言性格乖张暴戾,在后宫中根本没人能管的了,光是那些教授学问的大儒都不知道气跑了多少个,动不动就迁怒与宫中的太监宫女。 太子是国朝之本,也是一个王朝的未来,群臣们一看这小子望之不似人君,这么小就如此残暴,这要是登基成帝后大家能有好果子吃吗,所以之后大家天天喷秦玄,甚至不少人都想劝谏秦老大废太子。 可还是那句话,想法是好的,实际情况不允许,大家除了喷之外,没任何办法了,长子嫡孙必须是太子,这个规矩不能破。 不过大家心里也清楚,以秦玄这德行早晚得给他自己玩死,所以天天拾掇秦老大去后宫好好宠幸宠幸那群好老娘们,争取多生几个也算是有了备胎。 按理来说这种事哪轮得到外人管,可谁叫天家无私事呢,秦老大只能顶着群臣的压力,努力的在后宫耕耘。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年生了五个,平均一年两个半,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都是丫头。 秦老大死的心都有了,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秦玄运气好,九个孩子,除了秦玄外全是丫头。 外臣们也蒙圈了,都寻思秦老大是不是犯着啥了,这是辣椒吃多了还是姿势不对啊,咋全是大丫头呢。 后来君臣们也就放弃了,宫里秦老大天天削秦玄,宫外大臣们天天喷秦玄,大家就这么将就着继续过下去。 直到有一天,事情出现了转机。 越王府的秦游横空出现了,和秦玄相比,可谓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一山还比一山过,大家都喷秦玄喷腻味了,想着换换口味也挺好,都是天潢贵胄,喷谁不是喷,现在秦玄长大了,开始记事了,要是弄个小本本把喷他的人都记下来保不齐将来登基就会算账,风险太大,还是喷秦游舒服,这小子将来了不起就是个郡王,找大家算账也不怕。 之后秦玄就慢慢淡出大家的视线了,该作还是作,只不过是在宫内作,大家也看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虽然秦玄和秦游是堂兄弟,可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一次面都没碰过,谁能想到今天这俩玩意居然在花船上遇到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不过秦游知道秦玄身份,后者不知道前者也在罢了。 秦游猛然就来了兴趣,很想知道这小逼崽子长的是个什么鸟样,要知道在五六年前,这小崩豆子可是满朝君臣最令人头疼的主儿。 不过有屏风挡着,外面还有乔装的禁卫守着,秦游也无法一窥庐山真面貌。 秦游嘿嘿乐道:“刚刚听这小崽子在那叫唤,一看就是老司机平常没少来。” 凤七脸都吓白了:“三少爷慎言。” “对对。”秦游赶紧闭上了嘴巴,想着自己还是别嘚瑟了,这小子可是未来的天子,真要是得罪了,以后指不定给自己穿什么小鞋呢。 想到这里,秦游只能按下内心中的好奇,不过一想到太子在隔壁,加上花船上的姑娘们都长的和地缚灵似的,也就没什么心情继续待下去了,和斐云容说了一声有点累了后,就准备回家睡大觉去。 谁知原本三人都起身了,斐云容却仿佛不胜酒力一般,微微一晃,小腿轻轻碰了一下绣墩,而这绣墩,好巧不巧的撞在了屏风上。 “砰”的一声,屏风砸倒在地,而秦游也如愿以偿了,终于见到了太子长的什么鸟德行。 十二三岁,容貌和俊朗肯定是不沾边的,甚至看起来有些痴肥,加上满脸都是小雀斑,甚至给人感觉这小子长的有点丑。 秦游目瞪口底,心生敬仰。 要不说人家是太子呢,那真是癞蛤蟆日青蛙,不但长的丑,主要他还玩的花。 就那么一个小小的人儿,身边围着五个姑娘,这小子枕在人家的胸口上,俩胳膊俩腿都有人按着摩。 望着脑袋枕在人家胸口上的秦玄,秦游羡慕万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脑垫波? 原本外面守着的禁卫一拥而入,将秦游三人围在了雅台之中。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狗东西!”秦玄一脸戾气,扯着公鸭子嗓子就喊道:“敢扰了孤…敢扰了本少爷的雅兴,拖出去扔河里喂鱼!” 第七十七章 不好的男儿与不伟的丈夫 太子秦玄果然如同传说中那般暴虐,无非就是撞倒了屏风受了小小的惊吓罢了,居然要让护卫将秦游三人扔河里去,也不考虑这三人到底会不会游泳。 一看这些宫中禁卫二话不说就要拽人,秦游大喊一声:“慢着!” 秦游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作为一个穿越者,私下里他连秦老大都敢编排,别说秦玄这个太子了。 “你小子还讲不讲理了,不小心撞倒了屏风而已,和你道个歉就完事了,至于吗。” “理?”秦玄坐起身哈哈大笑:“在这大夏,本少就是理。” 听见响动的船娘翠枝儿连忙跑了上来,一看两边剑拔弩张的,连忙跑到秦玄身旁陪着笑脸说道:“诶呦,黄少爷您何必动怒…” 话还没说完,秦玄突然抄起桌子上的铜盘骂道:“你算什么东西!” 说完后,铜盘直接扔向了翠枝儿的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粗糙的大手突然伸出,紧紧抓住了空中的铜盘。 凤七依旧是那副低着脑袋的模样,不敢抬眼看秦玄,可依旧还是出手了,拦住了砸向翠枝儿的铜盘。 一看凤七身手不凡,兵器出鞘之声不绝于耳,禁卫们从后腰抽出了制式短刀。 如同小透明似的斐云荣凝望着秦游,巴不得双方马上大动干戈。 其实斐云荣早就知道秦玄隔三差五就会来采莳阁,不小心碰倒屏风,她其实是故意为之。 非但如此,刚刚在小舟上的时候,如果秦游选了其他的花船,那斐云荣必定会说采莳阁才是这柳河花船之首,总之,一定想方设法让秦游来到这艘花船上。 而目的,自然就是为了让秦游和太子秦玄同乘一船,在同一个屋檐下,斐云荣就有办法让二人产生冲突,计划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秦游招灾引祸,长久之后,加上原本就对夏朝君臣“不满”,到时再极力拉拢的话自然会事半功倍。 眼看着双方就要大打出手,斐云荣调整好面部表情,准备一副“情急之下”不小心直接暴露了秦游身份,这样的话双方自然打不起来,可怨恨的种子必然会在二人心中埋下。 谁知眼看着斐云荣就要开口,翠枝儿拧着眉头指着秦玄叫了起来:“你这公子好不晓得事理!” 柳河的花船可不是寻常人家随意开的,翠枝儿身后也是有背景的,见到这位平日里出手阔绰的“黄少爷”居然拿东西砸自己,脾气登时就上来了。 “不怕告诉你,这几位爷可是出自礼部尚书安之峰安大人的府里。”翠枝儿掐着腰叫道:“你敢动手,管你是何方神圣,安大人保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听“安之峰”这三个字,原本动手的禁卫赶紧将刀插了回去,满面为难的看向了他们的主子秦玄。 秦玄也有点懵逼了。 以前那几年,礼部的人没少弹劾他,尤其是安之峰,恨不得马上废了他这太子似的。 若是往常,秦玄也不会当回事,可今天不同,他是偷偷溜出来的,要是让秦老大知道,少不得又要抽他。 秦游也是哭笑不得,错有错着,凤七打着安之峰私生子的名头在外面勾搭老娘们,结果这翠枝儿还真的信以为真了。 秦玄皱起了眉头看向秦游:“你等当真认识安之峰?” 翠枝儿见到秦玄有点服软的迹象,趾高气扬的说道:“那还有假,这两位可是安大人之子,黄少爷,妾身劝你还是收收脾气,要不然哪日不开眼,都不知是怎样死的。” 原本有些想要息事宁人的秦玄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脾气一上来哪还顾得了那么多,一拍桌子又要发火。 “诶?”秦游笑呵呵的说道:“本少爷怎么瞅你有点眼熟呢,咱是不是哪里见过?” 秦玄闻言一愣,连忙坐下身,装作喝茶的模样把脑袋压的低低的。 秦游装模作样的说道:“好些年前,本少爷陪同家父入过一次宫,似乎…” 秦玄面色煞白,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没有,你一定是记错了,你我素未谋面,怎能看着我眼熟,你记错了!” 秦游冲着翠枝儿挥了挥手:“你去忙吧,这里没你的事了,一会离开的时候赔你屏风钱。” 翠枝儿连连摇头,喜笑颜开的说道:“公子哪里的话,您能赏脸来这里妾身已是受宠若惊了。” 秦游不把六部尚书当回事,那是因为他的身份摆在这,可对于翠枝儿来说,礼部尚书安之峰那可是云端上的大人物,哪怕是她背后的靠山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太史令罢了,见到秦游如此和善,乐的和什么似的。 凤七微微松了口气,一巴掌排在了翠枝儿的屁股上:“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翠枝儿这才扭着大胯离开了,临走前还抛给了凤七一个大大的媚眼。 看的出来,刚刚凤七拦铜盘那一手,是直接掏翠枝儿的心窝里了。 没了屏风,秦游向前走了两步,乐呵呵的坐在了秦玄的对面。 秦玄拧着小眉头说道:“既然是误会,本少爷大度,就不追究了,你坐在对面又是何意,本少爷可警告你,休要得寸进尺!” 其实就连秦游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马上离开,按理来说双方已经见过了面,日后肯定还会再碰到,要是到了那时候被识破了身份,没准这小子就记上了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后世忽悠人不犯法,但是在古代这事就可大可小了,更别说对方还是个太子。 可秦游非但没走,还被勾起一丝兴趣。 他很想知道,一个堂堂的国朝太子,没事大半夜跑花船上嘚瑟什么,难道就不怕秦老大知道后扒了他的皮? 还是说秦老大是默许的,见到这死孩子已经没什么救了彻底放弃了治疗? “相逢便是缘,认识一下呗。”秦游为秦玄斟了一杯酒:“好男儿快意恩仇,就是个小小的误会罢了,来,你我相逢一笑泯恩仇如何?” 秦玄先是一愣,紧接着和个小大人似的哈哈一笑:“没错,你这话说的好,本少爷爱听,就是,好男儿快意恩仇,岂能为如此小事而介怀,本少爷就是好男儿,就是伟丈夫,来,干了这杯!” 说完后,秦玄一饮而尽,冲着一群禁卫挥手道:“还愣着干什么,出去,别扰了本少爷和安公子的雅兴!” 一群护卫们戒备异常的望着凤七,有些犹豫。 秦游知道这些人顾忌凤七,所以冲着凤七说道:“去,上旁边的雅台要几杯酒,算本少爷…算斐公子的账上。” 凤七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有的,见到太子不追究了,顿时自来熟的搂住了一个护卫,乐呵呵的说道:“就让几位公子们尽兴,咱当下人的别在这碍眼,走走走,咱也喝上两口。” 见到秦游和秦玄真的“一笑泯恩仇”了,斐云荣无声的叹了口气,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得坐在秦游身边作陪。 斐云荣是死活想不通,明明外界都说这越王府的三世子生人勿进,可这家伙怎么见谁都能聊到一块去? 想起刚刚秦游居然能和一个船夫都能聊的如此投机,一时间,斐云荣都开始怀疑要是给秦游只身一人扔蛮夷那边去的话,这家伙说不定照样混的风生水起。 第七十八章 书与道德 看的出来,秦玄还挺豪爽,秦游敬了一杯后,这小子也回敬了一杯。 “黄少爷。”秦游乐呵呵的问道:“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一旁的斐云荣哭笑不得,明明知道人家的身份还问,这不是故意为难对方吗。 秦玄放下酒杯,眼底闪过一丝戒备,装作不经意的说道:“本少爷就是个小人物了,说了你也未必知道,倒是兄台,既然出自安府,想来也不是无名之辈,不知是安府的哪位公子?” 过去的人都比较能生,尤其是大门大户,家里庶出的孩子二三十个都是常有的事。 “哎呀,出来就是玩来了,总提身份多跌份儿,咱们酒中论英雄。”秦游又给秦玄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后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说道:“今日酒,今日醉,不要活得太疲惫,来,干了。” 秦玄念叨了几句秦游所的劝酒词,哈哈一笑:“有趣,真有趣,干了。” 秦游又倒满了酒:“人在江湖走,不能离了酒,人在江湖飘,必须要喝高,来,继续干!” 秦玄双眼一亮,啪啪啪连拍了三下桌子,叫道:“人在江湖走,不能离了酒,少爷我最向往那江湖中无拘无束的游侠儿,这话也有趣,来,喝!” “只要感情好,不管喝多少,只要感情深,假的也当真,只要感情有,什么都是酒,来,喝!” 秦玄乐的和二傻子似的,嗯嗯嗯的附和着,又干进去一杯。 “好也过,歹也过,只求心情还不错,喝!” “喝!” “干!” “干!” “接着喝!” “一起干!” “继续喝,干!” “继续喝,干!” 就这样,秦游劝酒词是层出不穷,而秦玄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的满脸通红,秦游说一句,他就重复一遍,然后傻了吧唧的跟着乐,一边乐,一边喝。 接连几杯酒下肚,太子秦玄的脸色慢慢红润了起来,脸上的小雀斑看起来是那么的显眼。 美人醉的读数不高,对秦游来说和健力宝没两样,可秦玄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接连喝了几杯后,也就稍微有了些醉意。 一旁的斐云荣看着秦游,那叫一个佩服的五体投地。 劝酒的,她见过,像秦游这么一套一套的,她第一次见。 此时秦玄也有了几分醉意,望着看热闹的斐云荣挑了挑眉:“安兄,这家伙为何不喝?” “哎呀。”秦游一拍脑袋乐道:“都忘了介绍了,这位公子姓斐,斐云荣,斐国游学而来。” “游学?”秦玄脸上闪过一丝厌烦,撅着小嘴说道:“本少爷最讨厌的就是读书人。” “这是哪的话。”秦游嬉皮笑脸的说道:“读书有什么不好,你要不是读书人的话,那就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骂别人吗,对吧。” 秦玄似懂非懂的问道:“这是何意?” “打个比方啊,比如一个车夫大半夜站在路中央,普通人见到肯定会骂上一声,对吧。” “那是当然,黑灯瞎火的拦在路上碍事,当然要骂。” “可要这家伙是读书人那就不一样了,谁能骂,谁敢骂,要是骂的话,人家就会说他是读书人,他正在思考学问,明白吧。” “思考学问?”秦玄挠了挠下吧,紧接着突然将酒杯砸在了桌子上:“对啊,就是这么个理,如果是读书人的话,当然骂不得,因为人家在思考学问,思考学问可是顶天的大事。” 秦游接着说道:“再打个比方啊,就说骂人啊,比如你,见到谁不顺眼的话,劈头盖脸一顿骂,被骂的人肯定会动手打你,对不对。” 秦玄哼了一声:“那是他不知本少爷的身份,报出了身份,保叫他吓的魂不附体磕头求饶。” “哎呀,别叫这个真,我就是说的这个意思,可要说你是读书人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是读书人,你就不叫骂人,叫路见不平,叫仗义执言,看到人家不顺眼,你就可以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衣衫不整,形态不端,甚至长的丑吓到了小朋友,你怎么说怎么都有理,因为你是读书人。” 秦玄愣住了,双眼有些涣散,傻乎乎的盯着秦游,足足半晌,随即豁然而起,抓起酒壶就一饮而尽,然后豪迈的擦了擦嘴唇,激动的叫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就是这个理儿。” 说完后,秦玄对着秦游微微一拜:“孤受教了,太他娘的受教了!” 一看这傻小子就喝多了,要不然也不可能下意识自称“孤”。 “这就对喽,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一旁的斐云荣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最终侧目看向秦游,苦笑连连。 秦游乐呵呵的对秦玄说道:“所以说,读书人和普通的区别就在这,这就叫道德制高点,你不读书,就没道德,你读了书,自然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喷那些不读书的人了。” “对对对,此言是极。”秦玄满脸崇拜的附和着:“不瞒你说,孤…本少爷从小要什么都有,想要什么有什么,唯独就缺了这道德,因而整日被那些读书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臭骂,原来原因在这里,这岂不是说,只要本少爷多读了书,有了道德,就可以骂别人了?” 斐云荣都有点听不下去了,笑着插口道:“安兄一番话,恕愚弟无法沟通,读书,为的是辩是非名事理晓对错,知礼、知义、知廉、知耻、知恭、知谦、知礼、知让。” 秦玄摇头不已:“真是扫兴,你说的与教授本少爷的那些老酸儒丝毫不差。” 秦游笑嘻嘻的反驳道:“照你这意思,所有读书人都是知道礼义廉耻恭谦礼让之辈?” 斐云荣哑然失笑:“那倒不是。” “那对呗,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明白吧。”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斐云荣秀眉一挑:“虽未听过,可这番话倒是有些道理。” “对对对。”秦玄立马来劲了:“就是这个意思,本少爷也看出来了,就说我那护卫,哪个识字,可平日了恨不得掏出心肝给本少爷看,忠心的很,反倒是那些读了书的酸儒们背后里总说些本少爷的坏话,恨不得废了孤这太…废了本少爷这长子嫡孙之位。” 第七十九章 三道 秦玄是真的喝高了,小脸红扑扑的,满嘴都是骂娘的脏话,也不知道从小教授他学问的到底是不是朝中大儒,好多骂的话连秦游都自愧不如。 原本这秦玄骂的还是读书人,结果骂着骂着,就开始骂朝堂上的诸臣了,直呼其名,大骂特骂。 秦游也稍微有了一些醉意,这段时间里也没少受文臣的气,跟着一起骂。 一旁的斐云荣只能连连摇头苦笑。 此时的秦玄一口一个本少爷,过了会,又一口一个“孤”,就是傻子都知道这小子的身份了。 骂了一会,秦玄也发泄的差不多了,又和秦游干了一杯,闷闷不乐的说道:“这朝堂上满是高谈论阔的酸儒老贼,本少爷想着就来气。” 秦游不以为意的说道:“应该也有几个好鸟吧,要不然这国家不是废了。” “倒是有。”秦玄一拍大腿:“要说这朝堂上,本少爷最敬佩的便是越王满门了。” 秦游闻言一愣:“怎么说?” “这还需问。”秦玄正色说道:“世人又谁不知咱大夏的越王乃是不败名将,那些蛮夷和邻国的狗贼便是提起名字都肝胆欲裂,还有秦狰,大世子秦狰。” 顿了顿,秦玄压低了声音,傻呵呵的笑道:“大世子秦狰掌管着八大营,好些时候巡夜见到了本少爷都帮着遮过去了,最是仗义不过。” 秦游哭笑不得。 这事他还真没听便宜大哥说过。 “还有三世子秦游。”秦玄一脸向往的说道:“秦游你知道吧,你一定知道,满京城就没不晓得秦游名号的,这秦游实乃是我辈楷模,据说光是酒肆花船就烧了不下十所,打过的人不计其数,传言八岁时就骑着快马在京中横冲直撞,不知伤了多少平民,最是潇洒不过。” 秦游:“…” “还有越王府二世子秦文,秦文他…” 谁知秦玄突然红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哭了。 秦游面色微变:“你还知道越王府的二世子?” “怎会不知。”秦玄擦了擦眼泪,脸上带着几丝苦涩:“小时候,我与文哥儿最是要好。” 秦游一脸哭笑不得。 便宜二哥如果还活着的话,今年应该是二十五,八年前走丢的,那时候也就是十七岁,而秦文十七岁的时候,眼前这个小逼崽子不过才五岁,俩人怎么可能是朋友。 斐云荣瞳孔微缩,不由插口问道:“相传越王府的二世子殿下早在八年前就在军中走失,你如何与他相识?” “你不信?”秦玄颇为得意的说道:“那时我虽年幼,可也是记事了,在军中时,一直是文二哥照顾的我,我二人最是要好,便是亲兄弟也不过如此。” 说到这里,秦玄突然又哭了,本身就醉了,这一哭,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泣不成声的脱口说道:“孤记得清清楚楚,当日西营遇伏兵败,文二哥带着孤和护卫一路溃逃,谁知碰到个杀千刀的牛鼻子老道,那老道好生厉害,护卫们片刻就被他杀的片甲不留,老道说要夺走一个天家血脉为徒…” 说到这里,秦玄泣不成声,不断拍打着桌子。 秦游冷声问道:“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是文哥儿。”秦玄抽了两口鼻涕,哭哭啼啼的继续说道:“文哥儿说孤尚年幼,受不了那颠肺流离之苦,只要老道肯放了孤,文哥儿愿意跟他走。” 秦游一脸狐疑:“然后秦文就和他走了?” 秦玄点了点头,随即两眼一翻,趴在桌子上睡死了过去。 秦游半晌没吭声。 自己这便宜二哥,莫不是个傻子吧,人家又不抓你,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斐云荣把玩着手中的举杯,脸上居然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我二哥是被一个道士带走的?”秦游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喃喃道:“什么道士这么嚣张,连太子都敢劫?” 斐云荣默默的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考虑了半晌,斐云荣终究还是开口了,微微问道:“殿下可知三道门?” “三道门?”秦游不明所以:“什么鬼,卖防盗门的啊,我就知道盼盼。” “三道门,也叫三道隐门,传言由三位勘破红尘的道士所创,三位道人开宗立派后,此派传承千年,大昌建朝之初,三道隐门的弟子入朝为官,被封为天师,掌管着祭司、测雨、占卜之事,而之后历代帝王都会将其中一子送入三道隐门拜师修道,直到前朝殇帝登基后,命三道隐门为其炼制长生丹药,三道隐门推辞,说他们只是道家弟子没有这等通天的手段,殇帝勃然大怒,派遣八千骑兵围攻三道峰,其门内弟子死伤无数,只有不足百人逃走,之后三道隐门便再无入世弟子。” 说到这里,斐云荣苦笑了一声:“三道隐门的弟子虽不是什么真正的大罗金仙,可手段高绝,不止是夏朝,便是我斐国的一位小皇子也在八年前被掳走,至今下落不明,根据传言,似是天楚和晋昌也有皇子被掳。” 秦游满面震撼:“这个宗门都被毁的门派,居然掳走了那么多皇子,到现在都没被抓到?” “不错,至少,夏国与我斐国皆是如此。” “这也就是说,我二哥可能还活着?” “三道隐门神出鬼没,秦文世子是生是死,学生也无法断言,只知这些天潢贵胄被掳走后,就如同在人间消失了一般,再无丝毫踪迹。” “我靠!”秦游内心咯噔一声:“这个世界上,不会真有什么修仙的吧?” “修仙?” “就是那种踩着剑来回唰唰唰飞的那种,撒豆成兵召唤天兵天将,手指可以吐丝满大楼飞,甚至一个大嘴巴子能呼没半座山那种?” 斐云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殿下莫要说笑了,若三道隐门当真有那本事,岂会让前朝殇帝毁门灭派。” “也是。”秦游讪笑了一声,挠了挠后脑勺:“真要是修仙的,直接踩着飞剑弄死殇帝多好。” 斐云荣说的一点都不错,三道隐门虽有手段,不过也都是些自幼习武的道家弟子罢了。 要知道古人最重宗门先祖,三道隐门真要是有这通天的本事,当时怎么可能让前朝八千骑兵攻破了三道峰,要知道当时光被屠戮的道人就有五百多人,大殿被烧了不说,就连历代掌门的牌位都被踩了个稀巴烂。 秦游伸了个懒腰:“今夜倒是挺有意思,还能碰到这个傻小子,走吧,本少爷该回去睡觉了。” 说完后,秦游喊了声凤七,后者来了后,一群太子护卫也走了过来。 护卫们一看秦玄都喝趴下了,一个个只能面露苦笑。 第八十章 旧事原委 三人先行一步,到了岸边后,秦游与斐云荣作别,之后便和凤七骑着快马回府了。 望着秦游的背影,斐云荣驻足良久。 随着一阵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传来,长的和坐地炮似的壮丫鬟出现在了斐云荣身后。 “殿下。”壮丫鬟噘着嘴问道:“您就那么欣赏这位三世子?” “非是欣赏。” “不是欣赏为何不将毒瓶中的毒液倒入酒中,那草包太子出了事,越王府定会被抄家灭门,没了秦烈,咱大斐说不定可以兴兵夺关了。” 斐云荣转过身,轻声笑道:“整日瓷笨瓷笨的不说,话都不让我说完。” 壮丫鬟吐了吐舌头:“您说就是嘛。” “对这位三世子殿下,本宫非是欣赏,所谓欣赏,亦指赏识,可这秦游,却是令本宫心生敬仰。” “敬仰?”壮丫鬟满脸狐疑:“看那模样还没奴婢年岁大咧,至多不过是有些才学而已,您哪来的敬仰之心。” “说不上来。”斐云荣默默的叹了口气:“本宫只知这位三世子殿下身怀治世之才,只是不知为何却背负了如此污命,藏拙藏的久了,就如同真的是个徒增笑柄的蠢人一般,倒是令人好生怜惜。” 斐云荣要是将毒酒倒入了太子秦玄的杯中,一旦秦玄出了事,皇帝必然会迁怒秦游,天子秦昭和越王秦烈必然会心生隔阂,原本满朝的朝臣就看越王府不顺眼,说不定会落井下石趁机踩死越王府,到了那时,只要斐云荣招揽秦游就十拿九稳了。 不是欣赏而是敬仰,那就更应该这么做才对,壮丫鬟敲了敲脑门,没想明白其中道理。 斐云荣也不解释,只是拿下脑后笼绳,如云的秀发直达腰际。 壮丫鬟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递了过去,斐云荣打开布包后,取出了其中的粉末在脸上涂抹了一番。 片刻后,原本还白衣如雪的俊俏公子刹时便成了一位倾国倾城的绝色丽人。 秀艳绝俗带着一股子轻灵之气,双目如同一泓清水,就连声音也变得空灵带着几丝魅惑,斐云荣的一颦一笑都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要是常人见了,便是做梦也想不到,这位如此绝色居然是大斐国百战不败的女杀神飞云公主。 当然,最悲催的还是秦狰。 当老弟的秦游又是喝又是吃的,当老哥的秦狰却带着八大营军卒,满城里找面如黄铜身形伟岸的“奇女子”,甚至已经开始打听最近京里有没有哪个胖老娘们天天没事玩石锁举大鼎了。 ………… 秦游回了府中后,没有丝毫睡意,特意将老管家朱善叫了过来,详细打听了一下关于便宜二哥秦文的事情。 提到秦文,也就绕不过中州大乱的那段至暗时期,也必然会提及前朝的殇帝,而随着朱善的娓娓道来,秦游这才了解到秦家与前朝殇帝的恩恩怨怨。 中州大乱并不是指的某年,其实说的是一个时间段,也就是三十年前到十五年前这个期间。 前朝也就是大昌,是唯一一个国土涵盖整个中州的王朝,可惜,最后断送在了殇帝的手中。 一个王朝的昌盛需要几代人乃至几十代人共同努力,可要毁掉一个王朝,一代人就可以了,尤其当皇帝的,干这事最简单。 从殇帝这个称号就可以看出这家伙的德行了,登基前那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满朝称颂,将其称之为贤太子,可也只是当太子的时候比较贤,当皇帝后那就成闲了,整日闲的没事干天天想着作妖。 先是要开凿运河,然后收罗天下美人,之后是下达各种暴政苛政,整个朝堂上说了算的不是文武大臣,而是一些只知道的溜须拍马的宦官太监和皇亲国戚。 宦官掌权,外戚当政,皇帝沉迷酒色,亡国三大前提,齐活了,殇帝是一样都没落下。 要不了几年,全国各地民不聊生,中上阶层还好一些,底层的老百姓根本活不下去。 有两句话说的一点都不错,一个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个是哪里有欺压哪里就有反抗。 就这样,老百姓反了,就和商量好了似的,不是一州一府,而是各道都有反军,只要有人站出来说殇帝我日你大爷老子要干死你的话,那立马从者如云。 而当时老秦家的扛把子,也就是秦游的爷爷秦罡,正好是前朝的都护大将军,属于是国朝中的双花红棍,专业就是干仗的。 殇帝当时也没当回事,就把秦罡派出去了,带领着二十万昌军去各州平叛。 业余的肯定干不过专业的,秦罡老爷子就是专业的,专业干仗四十年,平叛这一块,经验值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也就五年的时间,秦罡带领着昌军收复了五道四十一府,前往丕州的时候打的太快没刹的住车,趁机还抢了西蛮凉戎的三个边镇。 当时的凉戎都懵了,我们就在旁边看热闹,打我们干毛? 殇帝一看老头子这么能打,也不吸取教训,在京中该怎么作还怎么作,更令人心寒的是又接连下了几道旨意。 按理来说平叛这种事得双管齐下,打是一方面,安抚也得跟的上,打完之后得派人安民吧,人家殇帝不的,也不知道是岁数大了脑袋瓦特了还是怎么的,贼有个性,前面秦罡在打,后面他派太监去杀,但凡是叛军乱民,有一个算一个,全砍死,要知道当时叛军至少有五十万,其中十之八九都是平民老百姓,可殇帝不管这事,就是一个字,砍! 秦罡征战了五年,也是心力憔悴,内心愧疚是一方面,身体也的确是每况愈下了,最终就将虎符交于随军的次子秦麒,也就是秦游的二伯,然后秦罡带着几十个亲卫回京了。 秦罡是回京了,可是大军还在秦麒的带领下继续收复失地。 而殇帝本身就生性多疑,加上不少宦官和皇亲国戚们说小话,殇帝就听信谗言了,接连下了六道旨意,让掌军的秦麒率领大军回朝。 秦麒倒也想,问题是当时正在和叛军鏖战,要是退了的话,最后一股叛军很容易再把之前打下来的城池夺回去。 思考了好久,秦麒做出了一个改变国朝命运的决定,那就是cosy了一把岳飞,玩了一次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他是不受了,结果回京的秦罡却受老罪了,直接被殇帝下令扔进了天牢里,然后逼迫秦罡写下书信命秦家兄弟也就是秦麒和秦烈二人回京。 在天牢里的秦罡也是人老成精,一分析局势就知道,殇帝已经下了杀心,为了避免秦麒、秦烈兄弟二人回京自投罗网,老头子也是个猛人,趁着看押的军士不注意,晚上一点一点掰碎了石床,就这样吞石自绝了。 殇帝一计不成,又派亲信去秦府捉拿秦家老大,也就是现在的天子秦昭,秦老大多尖啊,老爹被抓的时候他就跑出城了。 当然,这也让殇帝更加认为秦家早有反心,然后又让太监去昌军中宣读旨意拿下秦麒和秦烈二人。 提前跑出城的秦昭直接跑到了军中,告诉两位老弟说咱的老爹挂了,死的那叫一个惨啊,临死之前吃的都直打嗝。 当时秦氏三兄弟就立下血誓,别的先不管,反正得先弄死殇帝给老爹报仇。 之后秦老二秦麒就私下接触昌军中的各个武将进行试探拉拢,大致搞明白谁是保皇派后,暗中处死了军中三十一位将领,之后又给过来宣读旨意的太监弄死,就这样,秦家三兄弟举旗自立了。 还是那句话,打仗这事,秦家是专业的,一路打,一路招安乱军,声势浩大。 而秦家老二秦麒虽然没秦烈那么勇武,可脑子绝对好使,提议固守一处并不急于抢地盘,同时让秦老大联络京中好友散播谣言,无非就是殇帝命不久矣已经被大内的宦官集团所操控之类的流言,这也就导致了京中人心惶惶,各门阀世家心怀鬼胎。 两年后,秦氏三兄弟以解救被“操控”的殇帝为由,直接打回京中,最终在廖文之的里应外合下破了京城大门,随即进入大内逼殇帝饮下毒酒,也算是给老爹报了仇。 可报仇是报仇了,手下还有好几十万大军,就连京城都占领了,怎么也得给自己谋点福利吧。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秦麒秘密处死了所有皇家男性成员,张贴榜文再次散播谣言,说是皇家子弟全部出逃京城,殇帝临死前立下遗旨,命秦家长子秦昭为上柱国将军卫戍京都,秦家次子秦烽、幼子秦烈为都护将军率领昌军继续平乱,同时寻找“出逃”的皇家子弟带回京中接任帝位。 后秦昭又以宰相之名坐镇京中,秦麒秦烈二人四处征战继续收复失地,三年后,天下几乎平定,京中满朝文武接连数次“以死相逼”推举秦昭登基为帝,国号改昌为夏,秦家次子秦麒却因多年征战身染恶疾,回京途中时路过一处峭壁,一个没站稳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怎么的,反正就是掉下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听秦老二挂了,秦老大也是脑子抽抽了,带着两万人就离了京,想要亲自搜寻二弟。 而当时除了秦老大外,还有太子秦玄以及秦烈的次子秦文,都跟着去了。 结果还没到地方呢,又冲出一股乱军,冲破了西路的军营,这西路的军卒都是禁卫,一句话就可以形容,那叫一个啥也不是,三千多人让一千多乱军揍的抱头鼠窜,秦游二哥秦文和太子秦玄就在西路军营,军营破了后,这哥俩就带着亲卫一路跑。 谁知好不容易甩脱了追兵,又蹦出一个道士。 道士没召狗,也没用灵魂火符,魔防都用不打,拎着一根铜棍就冲上来了,又给大家一顿削。 老道士自称三道隐门传人,说什么历代国君的血脉必须让他带走一个当徒弟。 秦文是真宠着才四五岁的太子,一挺胸,说他也行,血脉也是杠杠纯。 估计老道士也觉得路上带个熊孩子挺烦人的,三道隐门都混成这样了,也没什么可挑挑拣拣的了,最终就给秦文带走了,太子秦玄反倒是毛事没有。 这就是当年的真相,那时候朱善还在军中,所以知道的比较详细,至于外界,都以为是秦文和大军走散了。 “哎。”朱善眼睛红红的:“这便是当年的事情,也是关于二世子殿下的故事。” “这特么哪是故事啊。”秦游满脸的无奈:“这完全就是个事故啊,还是一个关于我二哥智商的事故。” 秦游死活想不通,人家要抓太子你就让人抓呗,大不了再让秦老大多生几个呗,难不成便宜二哥味卜鲜知,提前知道了秦老大生孩子全都是大丫头这事? 其实秦游有所不知,如果当年将太子送出去了,而秦文全须全尾的回来了的话,秦老大当时未必会责怪,可谁也不敢保证过几年后秦老大回忆起这件事后会不会心生怨恨? 而秦文这么做,和太子秦玄感情好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也是为了保全越王府。 ………… 都忘了说祝各位大哥大姐们劳动节快乐了,新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评星、留言、票,不用怜惜我,来吧,使劲砸我,谢谢啊。 第八十一章 命运 所谓东宫,便是太子寝宫,因东时属春,色属青,也可以叫春宫、青宫或储宫。 东宫之内何其奢华,云顶檀木做梁,珍珠为帘幕,地铺白玉,如此穷工极丽,就连皇帝的瑞安宫都多有不如。 秦老大四十多岁才有了这么一个孩子,登基之后可谓是宠溺至极,什么都是要给的最好的。 可今天,秦老大恨不得一把火给东宫烧了。 一大早,东宫之中所有属官、太监、宫娥、侍卫齐齐跪成了四排,尤其是那些膀大腰圆的侍卫们,一个个瑟瑟发抖,很不得将脑瓜子插在裤裆里。 除了他们外,太子秦玄也跪在地上,一脸死了娘般的悲苦表情,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酒气。 秦老大的胸膛起伏不定,望着脸上没有多少悔意的亲儿子,内心多多少少升出了一些大义灭亲的冲动。 此时他的内心已经打定主意,这几天多吃一些补品,之后晚上去后宫多辛苦辛苦加把劲儿,高低再弄出几个龙子来。 秦老大是看出来了,就眼前秦玄这个大号已经是练废了,还是重新多开几个小号吧。 秦老大不能不气,气的同时,也感到了些许的悲哀,自己忙于国政,一直疏忽了管教,这才导致秦玄变成了如此不争气的模样。 这也不怪秦老大如此愤怒,要怪只能怪秦玄自己作死。 昨天晚上喝多回来后,宫墙放风的侍卫扔下竹篮将秦玄给拉了上来,结果让冷风一激,秦玄又恢复了几丝意识。 喝多了就怕这事,要不别倒,要不倒了之后别醒,因为大部分醒来的人都会耍酒疯。 秦玄就耍了酒疯,而且还是满大内的耍。 衣衫不整赤着脚满禁宫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什么“感情深一口闷”以及“议政殿里全是狗,京城儒狗满地走”之类的疯言疯语,最终就惊动了秦老大。 秦老大询问明白怎么回事时,天已经亮了,之后直接来到了东宫给秦玄从床上薅了下来。 面对秦老大,侍卫们哪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昨夜的情况说了一遍。 结果不听还好,一听之后,秦老大当真是气炸心肝肺。 朕都没有去过那花船,你这当儿子的居然敢大半夜翻墙去嘚瑟,而且还是隔三差五的去? “儿臣知错了。”秦玄也是总结过不少经验,见到老爹这副模样就知道自己肯定要挨板子,也不敢解释,早点认错,受罚的时候也少遭点罪。 “知错?” 秦老大怒极反笑。 堂堂太子之尊,赤着脚大半夜满皇宫嚎叫,这要是让外臣知道了,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每每闯了祸事,你便知错,知了错,却从未悔改,堂堂太子,堂堂楚君,国朝之本,天下万民…” 秦老大越说越来气,越说越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终于扬起了手臂,使出了秘技----老父亲之慈爱大撇子! “啪”的一声,耳光重重落在了秦玄的左脸上。 这一下大撇子虽然只是平a,可秦老大以前也是率兵打仗的,底子还是有的,生生打出了暴击和眩晕值。 秦玄一栽,侧扑在了地上,嘴唇上满是鲜血。 捂着脸,秦玄的眼泪夺眶而出。 “把那不值钱的眼泪给朕收回去!”秦老大望着秦玄的模样,心中隐隐作痛,可又不得不作出严父之姿。 秦玄重新跪好,紧紧握住了小拳头,指甲都快要刺破了掌心。 猛然之间,他想起了昨夜遇到的那位“安公子”,如果能像安公子那般整日里无拘无束该有多好,那才是“人”应该过的日子。 而不是在这禁宫之中像个机械一般,吃饭的模样,走路的步速,坐姿,形态,说的话,就连如厕得有人记录着一言一行,都有一群大儒们板着脸纠正。 更让秦玄无法忍受的是,这宫殿内,这宫殿外,没人认为他会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国君,嘴中叫着太子殿下,心里,不知道是如何鄙夷和不屑。 “白千!”秦老大冷冷的唤了一声。 “奴在。” “昨日知晓太子离宫的太监和宫娥,全部仗则二十,陪着太子出宫之人,尤为可恨,这些护卫,仗则三十,给朕狠狠的罚!” 白千看了眼地上那些瑟瑟发抖的侍卫们,微微应了声“是”! “父皇!” 谁知此事本已经过去了,秦玄突然抬起头叫了一声。 余怒未消的秦老大满脸冷意。 秦玄咬了咬牙,仿佛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一般说道:“这些人只是听命行事,罪在儿臣,要责罚,责罚儿臣!” 秦老大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就连一旁的白千也是面带几分狐疑。 要知道往日秦玄犯了错,那肯定是百般推脱甩锅,只要不受罚,恨不得将东宫所有人推出来当挡箭牌。 秦老大语气依然冷硬:“可是当真?” “当真!” 秦老大沉默了许久,微微问道:“为何?” “人命,应该值钱!” 秦老大微微一愣,秦玄继续说道:“三十仗下去,这些护卫即便是挨了过去也难免有那么几个落下病患,有了病患,就再也不能在宫中当值,若是没了差事,又要靠什么度日,他们的家中也是上有老下有小,这些人不过是听命行事,为何要遭受着无妄之灾,要罚,罚儿臣一人!” 秦老大面色动容:“这番话,是你自己琢磨的?” “是昨日一友人说的,儿臣,深以为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实这话还真是秦游说的,昨夜秦玄很好奇,问秦游为什么会单开一个雅台好让凤七带着几个护卫喝酒。 秦游说了很多,大致意思就是人家都把命卖给你了,再不对人家好点的话那就是畜生不如了,谁的命都是命,别人分了贵贱他管不了,要是他这当主子的也分贵贱的话,日后若是遇到了危险,命最贱的,不是那些护卫,而是他这个当主子的。 你惜人家的命,人家才能真心给你卖命! 顺着这个话题,秦游又说了很多,出来混,连小弟都罩不住那还混个屁,连给自己卖命的人都吝啬钱财和付出,算不上大丈夫。 秦老大沉默了,足足沉默了许久,随即转身走了,白千则是紧紧跟在后面,留下一群“戴罪之身”的倒霉鬼们面面相觑。 足足走出了上百米,秦老大突然驻足。 “遥想当年朕与秦麒秦烈求学时,朕那三弟便屡屡闯祸,每每面对廖师傅责罚时便是如此,宁自己吃足了苦头也不愿意牵连旁人。” 白千撇了撇嘴。 越王爷那可是铁打的身子,就是廖文之往死里抽又能如何,廖文之的腰还没秦烈的大腿根粗。 秦老大露出了一丝笑意:“太子,似是成长了不少。” 白千点头附和道:“老奴未读过书不晓得那么多大道理,可知道这慈悲之心是最最紧要的。” “不错,真正令朕心痛的便是往日太子闯了祸只会迁怒于旁人,今日,倒是令朕着实意外。”说完后,秦老大一副忧愁的模样继续说道:“可这朝中,这京中,这些饱读诗书的大儒们,提起太子便头痛万分,谁又肯真心教授学问,太子就如同当年我那三弟一般,除了廖师傅外,无人敢管束,真是叫朕好生苦恼” “陛下。”白千提议道:“要不然,将廖大人再请到宫中,悉心教导太子?” “朕又何尝没有想过,非但想过,也和廖师傅提过,可对廖师傅来说,太子是国朝之本,天下那些读不起书的孩子们,又何尝不是国朝之本,寒山书院乃是廖师傅宏愿,朕,不可强求。” 说到这里,秦老大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始沉默了。 “陛下,您可是想到了什么好的法子了?” “寒山书院。”秦老大语气不太确定的说道:“若是将太子送到寒山书院让廖师傅亲自教导如何?” 白千吓了一跳:“陛下,太子可是千金之尊,寒山书院收的却是寒门子弟,若是遇到了闪失,后果不堪设想啊,陛下,您三思。” “若是这样长久下去,这太子…又何尝不是后果不堪设想。”秦老大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语气变得坚定不移:“寒山书院除了廖师傅外,还有朕的侄儿秦游,那秦游你也看到了,文采斐然,又懂的为朕分忧,更难得的是体恤苦命让你,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就这么定了,挑选些骑司中的少年人,不要多,待寒山书院建成之时便将他们送进去,再派些宫里的禁卫乔装一番守在书院周遭,去知会一声乔冉,寻找飞云公主一事全权交给秦狰去办吧,以后乔冉就负责太子在宫外的安全。” 见到秦老大下了决心,白千也无法再劝谏。 廖文之的才学,白千自然是佩服的,可那秦游,他总觉得这小子有点油滑。 “还有,一会你亲自去一趟越王府,催促秦游,让他尽快创办寒山书院。” “老奴遵旨。” 秦老大挥了挥手:“去吧,告诉太子,朕今日便不责罚他们了,若是再有下次,严惩不饶,好生待在东宫反省!” 第八十二章 中门的礼遇 相比太子秦玄,秦游可谓是百般自在。 坐在池塘旁,秦游左手拎着茶壶,嘴里哼着小曲,右手拿着自制吊杆正在钓鱼。 凤七在旁边看的哈欠连连:“三少爷,要不小的下去给您捉吧,这花鲤都不吃饵,鬼精鬼精的,这要何时才能钓上来。” “你懂个六。”秦游撇了撇嘴:“这叫闲情雅致,你要是能给咱越王府装个wifi弄个电脑,谁没事在这钓鱼。” 说来说去,秦游就是闲的。 自然不用去国子监上学后,他基本上就是过上了上一世梦中都想要过的生活,睡到自然醒,闲的没事干,还不愁吃喝。 可真正闲了下来,秦游又有些无所适从了。 古代人极度缺乏娱乐活动,花船也逛了,外面的小酒也喝了,秦游发现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没啥意思。 胖丫鬟金珠跑了过来,喜笑颜开的说道:“三少爷,大猪买回来了,东市中最肥的,大耳朵粉扑扑的,看着可喜人了。” 秦游豁然而起:“走,杀猪放血!” 金珠懵了:“三少爷,这猪,是要宰杀了吃?” “这不废话吗,不吃它我让你买来做什么。” 一听这话,金珠眼眶都红了。 早上秦游让她去买猪,特意交代要买最肥最萌最可爱的,金珠跑了一上午,终于挑到了一个最肥硕的的,看着特别有眼缘,可爱不说,长的还干净,回来之后还特意清洗了一遍,然后…秦游说要吃人家! 小半个时辰后,一只大肥猪就挂在了膳堂外面的木架子上。 凤七刀法极为精妙,将这头大肥猪收拾的干干净净,排骨、瘦里脊、大肥膘,一堆一块的都分开放好。 夏朝的菜式十分单一,大部分都是煮和烤,而且还不怎么吃猪肉,猪肉柴是一方面,这时候养猪的人特别少,更不知道要先把猪给绝育了再养,所以猪肉极为腥臊。 像今天金珠买回来的这头大肥猪,那都属于是猪中王者了,全京城都找不出比它还胖的了。 前几日秦游也让朱善买了点猪崽儿,全都绝育了,现在正在府后的猪圈里养着呢,身上都没二两肉。 秦游让膳房准备了八个大砂锅,教一群哭笑不得厨子们做了个红烧狮子头,随后又是亲自动手焯了下四个猪蹄,剁开后开始小火炖上。 放了血,一群下人七手八脚的按照秦游说的方法制作了血肠,顺便又灌了几个粗如手臂的肉肠。 夏朝的调料没多少花样,不过基本的香料还是有的,这一忙活就到了中午,整只猪都一点都没浪费。 菜式不多,清炖排骨、狮子头、红烧猪蹄,剩下的五花肉都剁了馅儿包了饺子。 原本还哭笑不得认为秦游瞎折腾的厨子们,闻着香气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朱善在旁边破口大骂,说这些厨子领的薪俸都亏心亏到了姥姥家,怪不得平日里做的菜式秦游不吃,不是三少爷口刁,是这群厨子们统统是废物。 原本见到大肥猪被宰杀时的金珠而满眼眶转着泪珠,现在哈喇子都流一地了。 秦游叫来一个下人说道:“去,一个狮子头,一个红烧猪蹄,趁着热快马送到国子监,给廖文之大人送过去。” 一旁的朱善感慨完全。 要是大世子有三少爷这心眼,哪还能让一群文臣给欺负成这样。 下人这边刚用油纸包好了砂锅,门子来报,说是来了个老太监,看着身份不低,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挎刀的飞马骑司。 秦游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白千。 擦了擦手,秦游亲自出去迎接。 如果光是来了飞马骑司,那肯定是没什么好事,还有一个白千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此时的白千站在门外,脸上带着几分恼怒之色。 换了别的府邸,门子早就给他迎进去了,谁知到了这越王府,门子居然让他在外面等着。 其实这也不怪门子,之前秦游说了,但凡看到飞马骑司,全让在外面杵着。 一旁的乔冉早已习以为常,淡淡的说道:“白公公不必动怒,京中谁人不知越王府三世子不通礼数,未必就是诚心的,刚刚你若是报了身份又何必在此等候。” 白千略显差异:“一年到头都不见你嘴里说出几个字,今日你怎还帮着三世子说上好话了?” 乔冉又不吭声了。 白千何其精明,稍一联想便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乔冉出生于辅兵兵营之中,又长于军中,对军中的军卒最是亲切不过,想来是因为知道秦游为屯盐卫谋了偌大的前程才颇有好感的,要知道这朝堂的文武,都不拿辅兵当回事。 知道乔冉是个闷葫芦,白千也不点破,又等了片刻,脸色又有些不好看了。 这天底下除了皇帝外,很少有人让他等着,而且还是在府外等着,要知道大多数的时候,他代表的便是天子。 眼瞅着白千有些站不住了,越王府的门开了,而且还是中门,秦游热情的跑了出来。 白千都有点傻眼了。 这待遇,他第一次见! 要知道中门可不是随意能打开的,越是大门户讲究越多,他虽然是天子近侍,可毕竟是个太监,开中门迎个太监,白千都觉得自己不值。 “白公公。”秦游跑出来后,热络的拉住了白千的胳膊:“你来的太巧了,刚做完饭,走,进去吃点。” 白千赶紧笑道:“走偏门,要走偏门,这要是让监察使知道了,少不得找你们越王府的麻烦。” “去他大爷的,我愿意走哪个门走哪个门,之前不是说了吗,陛下和我们越王府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您又伺候了陛下大半辈子,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这么算的话,咱也是自家人,给自家长辈迎到家里开大门怎么了,愿意所让他说去呗,靠,敢弹劾我,我还弹劾他们呢,说他们歧视你!” 便宜话不要钱,秦游当然不会吝啬,至于什么中门不中门的,他根本不在乎,也没这个概念。 乔冉和另一名骑司苦笑连连,这三世子当真是个愣头青,还打断骨头连着筋,又让一个太监和陛下攀亲搭故的,这话要是传出去了,绝对算是大逆之罪了。 这也就算了,还说一个太监是自己的长辈,这越王府三世子的底线,当真是深不可测! 第八十三章 桌上的规矩 自从跟了天子后,白千就很少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了。 当真的被秦游拉到了石凳上,望着桌子上香气扑鼻的各式菜肴,白千的眼睛湿润了。 这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啊! 大馅儿饺子、清炖排骨、红焖猪蹄、狮子头,血肠,一个主食四个菜肴,算不得丰盛,但是能看出来绝对是用心了,光是闻着就食指大动。 “咱边吃边说。”秦游让凤七将其他的菜肴分给下人之后,亲自给白千端来饺子汤:“原汤化原食,白公公岁数大了,吃点饺子一会再喝点汤,这样胃就不会难受了。” 白千都不知道该说点啥了,中门大开,秦游一路给他拉到了花园里,又用力的给他摁在了凳子上,不给他丝毫拒绝的余地,一点都不像是那些矫揉造作只是意思意思的大臣们。 “三殿下,这…” 话没说完,秦游给白千夹了一块猪蹄。 “三殿下,咱家在宫里…” 话还是没说完,秦游又给白千夹了一块排骨。 白千不吭声了,他觉得要是不吃的话,自己都不配做太监了! 先是来了口饺子,白千双眼放光,半晌蹦出一个字---妙! 又尝了口排骨后,白千这筷子是彻底停不下来了。 秦游转过身,看着一旁和个死人似的乔冉,没好气的说道:“来吧,丧门星,你也坐着吃点吧。” 说完后,秦游踹了踹身旁的石凳。 乔冉眼都不眨一下,大马金刀坐在了石凳上,顿时开始胡吃海塞了起来。 秦游翻了个白眼。 这鸟人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要说白千和乔冉二人并不是没见过世面,先说白千,宫内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管着,包括这御膳房,御膳房的太监们都是小机灵鬼,给秦老大做的菜式都会预留一份孝敬白千。 可正是因为如此,宫中反而是做不出什么好菜,不是御膳房的御厨和太监们不给力,而是说宫内所有事都有讲究的,就连这菜式都讲究一个中庸,不能不香,也不能太香,不能凉,也不能热,口味不能轻,更不能重,反正不求好吃,只要不难吃就行,所以白千吃的菜肴倒是丰盛,但是绝对谈不上好吃,当然,也不难吃,就俩字,特么平淡! 至于乔冉,这家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骑司台,普通骑兵吃啥他吃啥,还不如白千呢。 二人平日里吃的菜肴,哪里比的上桌上的美食。 这些菜要放在了后世,小饭店苍蝇馆都能随便做出来,可凡事都怕对比,对比古人的烹饪方式和水平,自然是各种吊打。 秦游胃口不大,吃了几个饺子啃了半个猪蹄就差不多饱了。 白千也是如此,胃口不大,撑的肚子滴流圆却满脸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 再看乔冉,这家伙是真能吃,铜盘一甩,大喊一声:“再来五盘。” 一旁伺候的朱善都看不下去了,阴阳怪气的说道:“想吃,自己去膳堂取就是,即便是我家三少爷平日里也是自己去盛菜。” 话音一落,乔冉愣住了,白千也是如此,看的出来,二人根本就不相信。 朱善笑呵呵的说道:“知你们不信,可事实就是如此,平日里若是没有客人的话,就是老夫都不会在此候着。” “不错,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秦游笑着解释道:“到了饭点,主人们在吃,下人们也在吃,而吃饭这种事,最忌讳就是被打扰,咱有手有脚的,去膳堂取就是了。” 秦游都开口了,而且说的有模有样的,白千和乔冉二人就是不信也得信了。 可信了是信了,心中却有些无法接受,着实想不通大户人家里还有如此奇葩。 不过二人心中并不是鄙夷,而是觉得秦游当真是体恤下人。 可实际上呢,秦游就是在那装十三呢,平常端上桌的饭食足够他吃了,不存在不够吃再去盛饭盛菜的情况,之前越王府拖欠下人们的薪俸,秦游就是说说漂亮话收买收买人心罢了,谁知这话给一群下人们感动的够呛,就连秦狰都说秦游颇有统军大将之风不愧为秦家的种,久而久之的,这规矩就这么定下来了。 当然,话分两头说,一个太监和一个狗腿子罢了,要是秦老大过来,肯定是一群跪在旁边伺候着。 乔冉动容,站起身对着秦游拱了拱手:“受教了。” 说完后,乔冉当真是拿着铜盘去盛饺子了。 白千也是表情复杂,都略有些羡慕越王府的这些下人了。 要知道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脑袋不是自己的,腿更不是自己的,主子一句话,别说你正在吃饭,哪怕是在厕所里都得马上提起裤子去办事,主人可不考虑你的感受。 擦了擦嘴,白千刚要开口,秦游又提醒一遍:“白公公喝口饺子汤吧,原汤化原食,要不然胃里不舒服。” 白千早就吃的撑死了,可一听这话,心里暖洋洋的,憋着气又喝了半碗汤。 “咱家先得感谢三殿下盛情款待了。”白千顺了顺气,这才笑眯眯的说明了来由:“这次咱家过来是天子嘱了句话,催促三殿下创办寒山书院一事。” 秦游倒是不太意外,微微点了点头:“明日我就去国子监找廖大人,尽快找地方给寒山书院盖起来。” “那便好,除此之外,还有一事。” 说到这里,白千看了眼身旁伺候的朱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朱善知情识趣的走出了月亮门后,白千这才压低了声音:“寒山书院办起来后,宫里有位贵人要入学,殿下可得小心伺候着。” “贵人?” “太子殿下!” 秦游一脸狐疑:“真的假的,太子不是有各种款式的大儒们亲自教导吗?” “咱家哪敢拿这种事胡说。” 白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担着干系指点了两句:“太子的性情,想必世子殿下也有所耳闻,昨个夜里太子又胡闹了一番,虽未闯出祸事,可陛下却也龙颜大怒,想到那些大儒无法教授太子,最终便想起了廖大人和世子殿下,想着要是太子入了寒山书院了解了解民间疾苦,再加上廖大人亲自管教,太子或许会收收性子。” 秦游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对方口中所谓的祸事,应该和昨夜去花船上喝多了有关,自己也是没想到,居然很快又要和这个小逼崽子见面了。 这话一听就知道,秦老大基本上都快对秦玄放弃治疗了,要不然也不将这小子送到外面来上学。 秦游皱眉问道:“那安全问题呢,陛下考没考虑安全问题,这要是太子出来岔子可怎么办?” “世子殿下勿扰,乔冉会陪在太子身侧的。” “哦,这样啊。”秦游恍然大悟,怪不得乔冉也跟来了,感情是来踩点的,在哪建书院,招收的都是什么孩子,背景审核之类的,估计这小子都得亲自把关。 不过秦游也没太当回事,反正他只是挂个名出出钱罢了,太子自然有哭泣战神廖文之负责,教好了教坏了也和自己没关系。 第八十四章 情义 白千吃了顿丰盛的午饭就离开了,该交代的事情交代了,不该交代的也透露了一些,可谓是宾主尽欢。 从这也可以看出付出就有回报,要不是秦游闲的蛋疼开中门,要不是秦游闲的奶酸请人家吃猪蹄子,历来谨慎的白千怎么可能会对秦游说那么多。 当然,这些信息对秦游来说也没有太大的用处,太子什么德行,他昨夜已经很清楚了,无非就是个熊孩子罢了。 刚给白千送走,秦游还没转身回到府中,只见远处又来了一帮人,浩浩荡荡的,而且其中不少还扛着包袱铺盖卷。 秦游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谁来越王府抗议讨薪的,定睛一看发现领头的是李贵和郭远后,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这些人很多都是屯盐卫中的熟面孔,倒是有几分印象。 “屯盐卫的人来做什么?”凤七侧移一步,挡在了秦游的身前。 只见这浩浩荡荡二百余人来到了越王府门前后,一看秦游正在门口,李贵和郭远直接跪在了地上,身后屯盐卫的军卒们也齐齐跪倒。 李贵的额头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近乎是带着哭腔嚎了一嗓子。 “屯盐卫重军卒二百一十八人,叩谢世子殿下厚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 李贵这一叫唤,其他军卒也重重的将额头砸在了地上。 “我等,没齿难忘!” 秦游一脸不明所以,望着这群人身后的包袱和铺盖卷,傻了吧唧的问道:“你们…都被开除了?” 李贵抬起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世子殿下,您是公侯万代的好人。” 秦游一个激灵叫道:“我靠,你们不会是被开除了后准备上老子这蹭吃蹭喝吧?” “殿下,我们都知道了,今早兵部来人宣旨了…” 说到这里,李贵哇的一声又哭了:“我李贵便是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晋了品级,居然成了宣节校尉,正八品的宣节校尉,这一切,都是托世子爷的福,世子爷大恩,恩同再造!” 一旁的郭远咣咣咣又磕了三个响头,哭爹喊娘似的叫道:“小的…小的如今也成了九品校尉,从今往后,小的这条命就是殿下您的了。” 二人一说完,一群屯盐卫的老卒也都感激流涕的叫了起来。 “小的就是跟着您炼了几日盐,非但得了粮饷和赏钱,还成了队率,殿下公侯万代…” “以后俺们的命就是殿下的了,有所差遣,万死不辞…” “就是爬刀山跳火海,小的们也不带说半个不字…” 二百多人乱哄哄的叫唤着,还全带着哭腔,有的说了激动的直接就拿脑门子往地上磕。 这知道是来谢恩的,不知道还以为越王府招揽一群军卒准备举旗自立让人宣誓效忠呢。 朱善看的都直抹眼泪,冲着凤七悄声说道:“三少爷心善,天底下一等一的心善。” 凤七撇了撇嘴:“便宜了这群杀才。” 凤七没理由不郁闷,跟着越王府混了这么年才混成了个宣节校尉,结果一个辅兵营中的老鬼跟着炼了几日盐居然和他平级了。 秦游苦笑不已。 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他觉得这种事很正常,做好了工作,那肯定是要得到奖赏的。 再看古人,明明是应得的,却是一幅幅感恩戴德的模样。 “都起来吧。”秦游挥了挥手道:“炼出了盐本就是大功一件,你们有所付出,自然有所赏赐。” “咣”的一声,李贵的额头又砸在了地上,哭的和个月子里的娃:“世子爷,我们都听兵部和宣旨的公公说了,是您在陛下面前再三美言为我等请功,屯盐卫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没落下,都得了赏赐,反倒是您,您才是最大的功臣,却没有和陛下要任何赏赐,这功,全都推到我们的身上,便是小的爹娘都未必对我们这么好。” 望着这些朴实的军汉子,秦游突然古时候其实也挺好的,至少,懂得感恩的人很多。 “都起来吧。”秦游走下了台阶,苦笑着说道:“都起来吧,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让监察使看到了,说不定又要编排我们越王府了。” 一听会给越王府添麻烦,众人这才起身,一个个额头红红的。 秦游指了指李贵身后的包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世子爷的话,兵部已经下了令,除了十几个兄弟留在屯盐卫外,其他人全部离京前往各地州府推行炼盐之术。” “这么着急。”秦游转过身对朱善说道:“上车饺子下车面,既然屯盐卫的兄弟们要上路了,把饺子全煮了吧,肉不够的话将前几日买回来的那些猪全都剁了,猪仔别碰,那是我留着赚钱的。” 朱善应了声是,回府张罗去了。 秦游笑道:“也不急于一时,你们就在府中吃口饺子再走吧。” 李贵连连摆手:“我等身份低微,岂敢…” “别逼逼,让你们吃就吃。”说完后,秦游背着手转身回到了府里。 一群屯盐卫的军卒们又哭了。 ………… 国子监中,廖文之坐在花园凉亭之中,眉眼带着几分笑意。 一旁的国子监司业董昱和死了娘一般愁眉苦脸。 廖文之刚刚吃过狮子头和软糯猪蹄,喝了口清茶顺了顺气。 “三世子殿下倒是有心了,不错,还当这小子对老夫避之不及,看来是老夫小肚鸡肠了。” “恩师。”董昱苦笑连连:“您若是当真要离开,我等如何是好?” 廖文之放下茶杯,淡淡的说道:“子鸣,若是其他人不理解为师的心意倒也罢了,难道你也是如此吗?” 子鸣是董昱的字,师徒关系一般都是直呼其字。 “弟子不敢。”董昱连忙跪倒在地,恭声说道:“弟子出身寒门,蒙恩师不弃,二十余年来悉心教导栽培,若不是恩师,弟子想来不过是涠洲一寂寂无名的教书先生罢了,学生非是不懂恩师苦心,只是…只是不愿看恩师受苦。” “师者,授业解惑,何来受苦一说。” “可若是恩师创办寒山书院,收受的便是寒门弟子,这…” “为师心意已决,休要再劝,过几日,老夫自会入宫禀明陛下,进奏让你担任祭酒一职,退下吧。”说完后,廖文之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不再言语。 董昱站起身,原本是想要离开的,可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驻足了良久,最终一咬牙,正色说道:“若是恩师执意如此,那弟子过几日亦去吏部辞了这司业一职,自此跟随恩师必鞍前马后。” 廖文之猛然睁开双眼,朗声问道:“此话当真?” “弟子岂敢戏弄恩师。”董昱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就如同三十年前弟子侍奉恩师一般,只要恩师不嫌弃弟子年岁已大就好。” 廖文之站起身,哈哈大笑:“好你个董昱董子鸣,不枉老夫多年来对你的一片苦心。” 第八十五章 万事步步难 下午秦游无事可做,索性就和凤七溜溜达达前往了国子监。 谁知扑了个空,一打听才知道廖文之进宫了,秦游只能回府。 到了第二日,秦游又去了一趟,结果得知廖文之昨夜回来后又走了,出城了,也没说去哪。 秦游很懵,说好的大家一起搞项目,人怎么还跑了呢,又不用你出钱。 这正主都没了,还搞个毛的搞,正当秦游以为廖文之事到临头撂挑子的时候,宫里又来了个小太监,没有宣读什么圣旨,就是传个秦老大的口谕,大致意思就是赶紧整书院,别墨迹沙楞的。 秦游无奈,只得安排下去,找地方,找师资力量,找承包土木工程的团队。 本来手里握着一万多贯的秦游寻思无非就是自己张张嘴,下面跑跑腿,最后全部ok的事,谁成想,第一步就拉胯了,买不到地! 夏朝的一亩地相当于五百多不到六百平方米,秦游寻思着整个十亩八亩的,然后再建几个房子糊弄糊弄得了,谁知道实际情况远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夏朝虽然没有什么cbd中央商务区之类的说道,可是地价还是有巨大差别的。 京中的土地寸土寸金,秦游没敢奢望,想着是在郊外买地,可谁知京外的地价也有些高的吓人,大约是在两百到五百贯之间浮动。 要知道再往东走的话,即便是各州府的良田一亩地才五十贯左右。 秦游麻爪了,京郊一亩地就算三百贯的话,十亩地就要三千,真要是买了地后,手里头的钱就要马上没了三成。 即便是秦游准备出血,京郊的地还是有价无市,有钱都卖不到。 秦游不停往嘴里灌着凉茶,有些上火了。 他现在是回过味来了,创办寒山书院这事就特么是个天坑。 本来秦游寻思着退而求次,不行就在京里赁几个房子,再稍微改改就可以挂上牌匾了,反正秦老大和廖文之也没要求规格。 可谁知去牙行了几趟,人家一问是要办寒山书院,一个个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给多少钱都不愿意租。 “靠!”秦游将茶壶扔在了桌子上:“办个书院怎么这么费劲?” 一旁负手而立的李太白看了眼秦游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京中的铺子,还有牙行,背后都是些世家阀门或是朝廷重臣,如今寒山书院一事传的沸沸扬扬,想来就是这些人从中作梗。” 屯盐卫走了之后,李太白也没什么正事可忙,秦游就给这家伙叫到了府中一起研究创办书院,而这小子在京中又是个门儿清,跑起来倒是挺有效率的,不过这个效率只限于打听,不包括把事办成。 “怪不得。”秦游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乐了。 世家阀门能够混到今天,果然不是靠着运气。 寒山书院这还八字没一撇,这群人居然开始心照不宣的一起使绊子了。 要知道推行科举一事已是势在必行,秦老大已经开始造势了,那么一旦开了科举,短时间内倒是不会影响到各大世家大佬手中的权柄,可是长久下去,随着越来越多的寒门弟子出头,随着非是出自世家的读书人进入朝堂,随着这些朝堂中没有根脚的人爬到高位,那么世家豪门们能够分的蛋糕将会越来越少,手中的权利也会被慢慢和稀释。 不少人如今已是看出来了,早些年武将们权柄滔天,秦老大利用世家豪门打压武将,武将们的权利被一削再削,现在,就要轮到各大世家门阀了。 不过这些都和秦游没多大关系,他眼下要办的事情就是找块地盖俩房子把这事糊弄过去。 李太白就和深怕秦游不上火似的,苦笑着说道:“除了牙行那边,京里的一些教书先生也很难寻到,哪怕允诺的俸禄一提再提,这些人也毫不动心。” “牙行和那些商铺背后都是各方大佬,这我理解。”秦游不解的问道:“那些教书先生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不也是出自寒门吗?” “倒是如此,只是他们认为教授平民子弟读书…有辱他们的身份。” “草!”秦游一拍桌子,怒了。 这不就是忘本吗,本身你们就出自寒门,读了两本书就觉得高人一等了还是怎么的,居然敢说教授平头老百姓家的孩子侮辱了你们的身份? 秦游算是彻底服气了,目光扫过朱善、凤七、李太白三人,无比郁闷的说道:“这也就是说,你们跑了三天,除了桌椅板凳外,鸡毛都没办成?” “创办这书院,还需要鸡毛吗。”凤七挠了挠后脑勺:“不知三少爷您需要多少,小的这就到膳堂给您拔去。” 秦游:“…” 想了想,秦游朝着隔壁厢房喊道:“乔冉,姓乔的,别尼玛睡了,赶紧过来。” 上次白千将乔冉带来后,后者就一直待在府中,平常和个小透明似的,除了吃就是睡,坐等创办书院后给太子当贴身护卫。 过了片刻,乔冉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走了过来,和逛自己家后花园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子才是越王府的主人。 “三世子殿下相召,可是有要事?” 乔冉自来熟的坐在了石凳上,自顾自的喝了口茶。 秦游翻了个白眼:“地买不到,也租不到,连教书的先生也聘请不到,说吧,咋整。” 乔冉微微一笑:“此事与我何干。” “靠!”秦游破口大骂:“你特么不是天子的专属的狗腿…你不是天子的金牌小密探吗,这样,你赶紧入宫,问问陛下这事怎么整,反正我们越王府是没办法了。” “要我入宫禀明陛下,倒也不是不可。”乔冉放下茶杯,似笑非笑道:“殿下可是想好了,若是考虑好了,我这就入宫。” “我考虑什么考虑,连地都找不…” 话未说完,朱善突然出声打断,冲着乔冉笑呵呵的说道:“乔兄弟,世子殿下不过就是发发牢骚罢了,无需当真,无需当真。” 乔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后,又回厢房睡大觉了。 秦游不明所以的望着朱善,后者苦笑了一声,将心中所想说了一通。 第八十六章 兵部 要么说人老成精,朱善虽然才五十多岁,但在古代也算是高寿了,要知道在夏朝人们的平均寿命也就是四十出头。 随着朱善娓娓道来,秦游这才知道自己刚刚差点又掉坑里了。 这段时间里秦老大虽然没有走正规程序下圣旨,但是却接二连三的派太监过来催促,更别说之前在石林苑中还面授机宜,这也就是说,创办寒山书院这件事,秦老大很在意! 这几日朱善也在考虑,堂堂的一国之君想要创办一个小小的书院,无非一句话的事,随便找个大臣都能办了,可为什么非要一再强调让越王府来办? 思前想后了一般,朱善意识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秦老大未必指望寒山书院教授出多少状元之才,而是想要利用寒山书院形成一种风气,一种开启民智的风气。 现在这世道,读书实际上是一种特权,各州府的学堂也好,下面的私塾也罢,想要进去读书,家里要么有权,要么有钱,普通人家的孩子是不可能进去读书的。 秦老大是一国之君,岂会看不出其中的弊端,所以这才借由寒山书院来形成一种风气,一种世人皆可读书的风气,一方面是开启民智,一方面是牵制世家门阀。 秦老大能想到,朱善能想到,那些朝堂大佬和世家门阀当然也能想到,所以这寒山书院可谓是步步荆棘。 而秦老大将这差事交给越王府,交给秦游,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至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方面是当日秦游“救”廖文之时率先提出来创办书院这件事,另一方面,则是越王府是个万人喷的倒霉催。 如果是交给其他大臣,秦老大不放心,因为这些文臣本身就是既得利者,大部分都是世家门阀的代表,怎么可能砸自家的锅。 可交给秦游就不同了,越王府早就练就了金刚不坏之体,就是不创办书院都天天有人喷他们,最主要的是,秦游有才学,有胆识,也有脑子,可谓是不二人选。 书院办成了,秦老大就如了愿,要是没办成,被喷的也是秦游,和天子无关,大家只会说天子体恤廖文之才顺水推舟促成这件事的罢了。 而且从侧面也能看出很多问题,秦老大着急吗,很着急,但是人家不出钱,也不出力,为什么,因为怕到时候怕越王府被喷的时候受到牵连! 可以这么说,秦老大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对秦游可以说是寄予了厚望。 如果秦游让乔冉入宫和秦老大说这事办不了的话,可想而知秦老大要有多失望。 越王府可以让任何人失望,但是唯独不能让皇帝失望,因为越王府在朝中可谓是四面皆敌,唯一的靠山就是天子! 这就是朱善刚刚阻止秦游撂挑子的主要原因。 听朱善将事情分析了一通后,秦游骂人的心思都有了。 这几天他还在想秦老大难得仗义了一回,屯盐卫的人都晋升了,越王府赚的钱也没充公,可算没坑自己了。 结果现在他才知道,秦老大…不愧是你! 这一次秦老大不是没坑自家人,而是坑的不明显,还用布给坑盖上了,坑还特别的深,特别的大。 当然,秦老大可能也没想到,秦游从始至终都想着糊弄事罢了。 “偌大个京城,居然连盖房子的地方都没有。”秦游想想就有些心灰意冷:“总不能把书院开到咱越王府吧。” 朱善苦笑连连,真要是这样,越王府那可真成了天下笑柄了。 “三少爷。”凤七突然一拍脑袋:“京里都是那些朝臣们的地,可郊外不是啊,小的想起来了,郊外有好大一片荒地,都是在兵部名下的。” “兵部?” “就在河边,屯盐卫以东的荒地直至后山都是兵部的地,早些年骁骑、先登、神武三营都驻扎在那里,后来被充入了卫戍京中的八大营,最终就剩下个屯盐卫了。” 秦游闻言面色一动。 那片荒地他见过,从河边到荒山,占地极为广阔,别说盖个书院了,搞个大学都绰绰有余。 秦游不由问道:“可兵部的地不是国有的吗,都是朝廷的,能让私人用来盖书院?” 凤七摇了摇头,看向了朱善,后者也不敢随意断言:“国朝倒是未有先例,不过这地的确是兵部所有,除了屯盐卫的军营外,其他地方都荒废着。” 想了想,朱善问道:“要不,赶明个让人去兵部问问?” “也别明天了,今天就去问,我去。” 秦游此时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以前是没当回事,现在听朱善一分析,内心也意识到了这是秦老大对他的一个考验。 秦老大如何看待自己,秦游其实并不是很在乎,他都巴不得秦老大永远忘了他这个人,省的坑自己,可便宜老哥要在朝堂上混,便宜老爹也是如此,越王府都要靠着秦老大过活,既然秦老大如此看重,就算是为了秦狰和秦烈考虑,秦游也要把这事漂漂亮亮的办成。 想到做到,秦游让朱善随意挑一些礼物,带着凤七就匆匆离开了越王府前往兵部衙门。 要是其他五部,秦游是想都不带想的,可兵部不同,虽说是兵部尚书是恭文华,但是京中这武将中威望最高的便是秦狰,那些年轻的将领们哪个不是秦狰一手提拔的,即便是年纪稍长些的,那至少也在当年受过越王秦烈照拂过,就说这兵部尚书恭文华,如果没有秦烈当年力排众议一力举荐的话,这老家伙混到今天最多就是个兵部侍郎。 六部都距离皇城不远,兵部的衙门就在皇城根儿的最西侧,秦游骑着马也就半个时辰就到了。 兵部门口的军卒一看秦游腰间的虎纹吊坠,问都不问一声,一人跑进去通禀,另一人满脸陪着笑的给秦游牵马。 秦游还是第一次来兵部衙门,一边往里走一边四下看着。 六部中其他五部,秦游没去过,但是他相信,兵部绝对是最破最穷的了。 墙上的青砖老旧斑驳,地上的砖石也全是裂纹,就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好砖,庭中栽了些杨柳,不过一看就知道是应景的,稀稀疏疏就连树皮都快掉光了,整个兵部一个字就可以形容,破! 谁能想到,这掌管天下兵马大权的并不居然如此破旧不堪。 第八十七章 老狗 越王府在兵部里的确很有牌面,秦游还没走两步,远处传来一阵大笑之声,正是兵部尚书龚文华,亲自出来迎接。 未语人先笑,秦游发现便宜大哥也是如此,话还没说上一句呢,必须先发出炮仗一般的笑声。 穿着官袍的龚文华迎面而来,满面都是笑容。 还是和秦狰一样,上来就先重重的拍了拍秦游的肩膀。 “老夫当是谁,原来是最近名声大噪的秦三郎。” 三郎,这是亲近人的称呼,平日私下里龚文华也不管秦狰叫大世子,而是叫秦大朗,然后秦狰管他叫龚老狗,或者老匹夫。 看了眼凤七手中拎着几个不值钱的糕点和一串灌肠,龚文华笑道:“还提了礼物,不知比你那个大哥强了多少。” 秦游一脸汗颜:“来的急,真的挺急的,所以也没准备礼物,世伯您也别嫌弃。” “哪里的话,越王府什么样老夫还不晓得吗,有这份心即可。” 看得出来,龚文华是真的不嫌弃,毕竟平常秦狰来找他的时候非但不拿礼物,离开的时候还得顺点什么带走。 越王府和龚家也算是世交,双方之间也不用那么多虚情假意,龚文华拉着秦游就往屋里走。 兵部衙门外面破,进了屋,更破。 除了一个案牍外,旁边就是几个摇摇晃晃的破凳子,连个盆栽都没有,写有兵部司衙四个大字的牌匾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上面满是灰尘,也没个人稍微擦擦。 双方落座后,龚文华尝了口点心,笑道:“一看就是出自你们越王府的厨子之手,这要是换了别人送来,老夫早就丢出去喂狗了。” 秦游:“…” 龚文华哈哈大笑:“说句玩笑话罢了,秦三郎莫要当真。” 说完后,龚文华又指了指桌上的灌肠:“这也是吃食?” “灌的肉肠,家里人灌的,挺好吃,给您带来尝尝鲜。” “好,正好老夫今日还滴米未进,让人拿去温一下好叫老夫尝尝。” 秦游给凤七打了个颜色,后者拎着灌肠跑出去了。 龚文华是一点都不见外,明明是长者,却亲自给秦游倒了杯茶。 “说吧,秦三郎到我这兵部,总不能是专程探望老夫的吧。” 秦游讪笑一声:“世伯那就和我自家长辈一样,小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今天过来的确是有事相求。” “老夫就知道你小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龚文华呷了口茶,一副静待后文的模样,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快或者厌烦。 “京郊那片地,就是屯盐卫附近,都是兵部名下的吧?” “地?”龚文华微微点了点头:“京南那片地可是荒废了不少年月,不错,是归兵部所辖。” “能卖吗?” 龚文华差一点没一口茶喷出来,哭笑不得的说道:“这地最早是前朝殇帝的皇庄,废弃了后又兜兜转转到了兵部名下用来南三营驻扎,南三营充入八大营后,地就一直荒废着,虽一直是兵部所辖,可这地不是老夫的,岂能随意售卖。” 说完后,龚文华深怕秦游误会,又补充了一句:“以你我两家的关系,若这是老夫的地,秦三郎只要开口,便是赠与你又如何,可惜,此事老夫当真是爱莫能助。” 秦游不死心的问道:“那世伯您名下有地吗?” “倒是有几亩良田。” 秦游问道:“那能送我吗?” “当然不能。” “那您刚刚还说郊外的地要是您的就肯定送我。” “可郊外的地不是老夫的。”恭文华眨了眨眼睛:“而那几亩良田却当真是老夫的。” 秦游生生将骂人的话憋回去了。 咱两家的关系,可真尼玛铁! 想了想,秦游试探性的问道:“那租赁呢,我以私人名义把郊外的地给赁下来,行吗?” “租?”龚文华皱了皱眉,思考了片刻说道:“倒是没有这先例,若是破了规矩,那些监察使和文臣知晓后,少不得要弹劾你我二人。” “那不是荒地吗,反正也没人用。” “话虽如此,可监察使和那些文臣却不管缘由。” 说到这里,龚文华好奇的问道:“若是买地,老夫倒也理解,可这租地又是为何,周遭有着盐矿,便是和地都算不是行,租去何用?” 这年头不止人分等级,地也是,公分六等,分别是天、时、地、利、人、和六等,“天”字地为最优质的水地,土壤极为肥沃,以此类推,“和”字地最差,也是最为贫瘠的,谁种谁赔,种啥不长啥。 而且要知道古人十分注重地产,有钱了也不存着,就是买地,有钱就买地,因为地是可以传给儿孙的,就好比京中好多土地都是祖产,有的能往上数七八代,只要不是犯了抄家灭祖的罪,地就可以一直传下去。 所以龚文华无法理解,要说越王府买地,那算的上是一种投资,可租地就让他无法理解了,更别说还要租最为贫瘠的荒地。 “建寒山书院。”秦游摊了摊手,颇为无奈的说道:“陛下把这差事交给我了,结果发现连地都找不到,别说京里了,就是郊外都没人卖。” “原来如此。” 龚文华放下茶杯,微微思索了片刻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虽是武将出身,可龚文华好歹也是尚书,哪能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一想便知是京中世家门阀下绊子了。 “怪不得陛下让你出面办这书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龚文华也是在朝堂斗争中摸爬滚打好些年了,幽幽的说道:“此事倒是难为你了,若是连地都没有,如何创办这寒山书院。” “谁说不是呢。”秦游站起身,拱了拱手:“那小子就不在这打扰世伯了,改日再去府中探望您。” “好说,好说。” 见到秦游要走,龚文华也起身相送。 二人走出屋子,正好凤七过来了,三人慢慢走向兵部的大门。 眼瞅着要出门了,满心郁闷的秦游一咬牙,对凤七说道:“我自己回去吧,你再去一趟牙行,告诉他们,三千贯,咱越王府就要三亩地,不买,租,就租三年,一年一千贯,我就不信了,有钱他们还不赚!” 凤七刚要应声,笑眯眯的龚文华面色剧变,突然驻足:“多少?” 秦游转过头,不明所以:“什么多少?” “三郎你刚刚说,要出多少钱?” “三千贯啊,怎么了?” 龚文华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爆喝一声:“人来!” 远处一个文吏匆匆跑了过来:“大人可有差遣?” “去,书写文书,京郊那片地全部租与越王府,两千八百贯,为期三年!” 文吏一脸懵逼。 龚文华照着这名文吏的大腿就是一脚:“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文吏傻了吧唧的跑走了,秦游一脸懵逼:“世伯,您这是?” “租地啊。”龚文华笑眯眯的说道:“快,进去喝杯清茶,外面风大。” 秦游哭笑不得:“您刚刚不是说不租吗?” “你刚刚也没说要出钱啊。” 秦游:“…” 正好一个小厮端着热好的肉肠走了过来,龚文华一嗅鼻子:“怎地如此之香?” 饿了一天的龚文华食指大动,抓起木盘上的肉肠就咬了一口,随即双眼放光,三口两口就将一根肉肠吃了下去。 “居然如此美味。”龚文华好奇的问道:“当真是你们越王府厨子做的?” “不是,买的。”秦游没好气的说道:“一根两千八百贯,您要几根?” 第八十八章 师资 再次回到了屋内,秦游望着在那嗦了灌肠的龚文华都想骂人了。 “龚世伯。”秦游翻着白眼问道:“您刚刚不是说京郊那荒地不租吗。” “是啊。”龚文华理所当然的说道:“国朝未有先例,若是冒然做了主,那可是要担着干系的。” “那你还租给我。” “你不是给钱吗。” 秦游张了张嘴,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本来我就准备给钱啊。” “你刚刚也没说啊。” 秦游较上了真:“不给钱叫什么租赁,那不是不讲道理吗。” 龚文华擦了擦嘴,递给秦游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秦游恍然大悟。 靠,原来这老家伙认为自己是空手套白狼来了。 “可世伯您刚刚不是说担着干系吗,监察使和那些文臣弹劾你怎么办?” “弹呗。”龚文华不以为意的喝了口茶后说道:“老夫不在乎。” 秦游听明白,这次是真的听明白了。 怪不得秦狰总是骂恭文华是老狗,感情是真属狗的。 龚文华怕弹劾吗,当然怕,谁喜欢天天被别人弹劾,他又不贱。 但是如果给钱的话,这老头就不怕了,爱谁弹谁弹。 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实际上还真是这么一回事,龚文华刚刚之所以拒绝秦游,的确是怕文臣和监察使弹劾。 最主要的是,以两家的关系就是把地给了秦游,那也不能收钱,毕竟关系在这摆着呢。 当然,还有大部分原因,龚文华并不觉得以秦游的德行会真的给钱,所以下意识认为这小子就是空手套白狼来了。 不是两家关系不好,而是性质不同。 不给钱,拿了地,那不叫租赁,那叫公器私用,监察使能喷死他。 可给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叫租赁,正儿八经的租赁,反正地也荒着没人用,将近三千贯啊,兵部能办多少事。 衙门可以翻新了,天气炎热的时候还能买些冰鱼去暑,冬天能买炭火取暖,几个属官拖欠的俸禄也能下发,能办的事太多太多了。 有这两千八百贯,别说被别人弹劾了,就是让秦老大骂他一顿都没事。 再说了,龚文华也知道秦老大是支持创办寒山书院的,被弹劾的时候,秦老大总不会真的处罚他吧。 所以说来说去,就是一个钱字。 只要给了钱,那就是正儿八经的租赁。 只要给了钱,那被弹劾也值得。 只要给了钱,他就再也不用舔着老脸去户部闹去了。 所以这事就是一个钱字,给了钱,只是破了规矩,不犯法,不给钱,破了规矩,还犯了法,更是让监察使抓住了小辫子。 过了一会文书就被送来了,龚文华赶紧笑眯眯的盖上了兵部的印章,就和深怕秦游反悔似的。 还真别说,秦游真有点后悔了。 看龚文华这模样,别说两千八百贯了,就是一千贯说不定都能把地租下来。 人就是这样,换了刚刚,龚文华要是主动说五千贯的话,秦游还得屁颠屁颠的,毕竟郊外那么一大片地,千值万值。 现在见龚文华一副没见过钱的模样,秦游又认为自己被占便宜了。 不过秦游也懒得计较了,对他来说几千贯还真不当事,赚钱的办法太多了,以后慢慢赚就是。 签了字,拿了文书,秦游懒得客套了,带着凤七就要走。 龚文华吹干了文书上的墨迹,笑呵呵的说道:“改日再来看望老夫,多提些灌肠。” 秦游翻了个白眼。 我特么想给你灌个肠! 离开了兵部衙门,秦游骑在马上微微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第一步是迈出去了,地已经有了,下一步就是师资力量了。 房子倒好弄,用土坯搭建就完事了,都不用找工部,越王府中的护卫和下人都能胜任。 所谓土坯就是夏朝老百姓盖房的一种方式,简单说就是将河泥放进模子中,然后暴晒变成泥砖,最终将泥砖堆砌在一起就行了,虽然有点磕碜,但是遮风挡雨没问题。 这也就是秦游现在有钱了,最早的时候他想弄茅草房来着,就是那种整点木头板子,再混合点泥砖,最终上面摞两层茅草的房子,风一吹就容易一死死一片那种。 房子倒是好弄,问题是师资力量不好搞。 教学是需要有团队的,廖文之就算学问再高,那也不可能一个人教授一个书院的学生。 关于这点,秦游倒是有了一个不太成熟的主意。 秦游看向凤七问道:“这京城,哪里的穷书生最多?” “穷书生?”凤七实话实说:“一般能读的起书的人,家境都比较殷实。” “那总得有几个没钱的吧,全京城所有读书人不可能都有钱吧,有没有那种读一半家道中落的,或者读着读着全家谋逆被满门抄斩的只剩下他一根独苗苗那种,哎呀,反正就是读着读着给全家方死的那种,京城里有吗?” 凤七倒吸了一口凉气:“读书居然有如此大的风险?” “别在那说那没用的,问你正事呢。” “要不,去客栈问问。” “客栈?” “以前倒是听朱管家说过,不少外地的读书人来到京城之中投帖,若是被那些世家门阀看中了便收为门客,若是没被看中的,就都会留在各个客栈中。” 秦游奇怪的问道:“是吗,那咱越王府怎么没人投帖?” 凤七没好意思吭声。 好不容易成为读书人,然后跑去越王府混,读书读傻了不成? 凤七刚刚说的情况倒是极为普遍,京城是一国之中枢,世家门阀都居于此,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现在还没推行科考,所以想要一展抱负的话只能从世家门阀找出路,如果投帖进入了这些世家成为了门客,那么就有机会被恩主举荐为官,从此也就一飞冲天了。 当然,并不是谁都有才学成为门客的,人家世家门阀也不是来者不拒,所以其中大部分读书人都是屡屡碰壁,有的接受了现实,收拾收拾就回老家了,也有的不甘心,那就会继续留在京城之中,随后通过各种手段联系世家门阀,一家不行,再换一家呗,就和投简历差不多。 “行,那咱就去找个客栈问问。” 凤七不解的问道:“可咱要找的是大儒,再不济也要教书的先生,一些穷书生找来何用?” “还大儒,小bk都没几个,想什么好事呢。”秦游翻了个白眼:“接受现实吧,找几个穷书生糊弄糊弄得了,反正也是教授零基础的平民子弟,能识字写字就行。” 第八十九章 穷书生 京中的客栈少说也有上百家,东、南、西、北四市都有,北市离的最近,秦游和凤七二人来到了北市后寻了一家客栈,名为隆泰。 北市虽然热闹非凡,可这里并不是达官显贵经常涉足之地,充斥着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所以这隆泰也不过是寻常的客栈罢了,装修的也并不豪华,一般都是来往的商客投宿,一共三层小楼,后面是一片围起来的空地,除了马厩外还有一个货仓。 秦游迈步进入后,四下观望了一眼。 一楼人不多,六七桌,十多个人,大多是些在街面上卖力气的贩夫走卒。 秦游刚要找个地方坐下,一旁的凤七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大喊道:“哪个是穷书生,站出来给爷瞧瞧。” 秦游吓了一跳,脑瓜子被凤七这一吼震的嗡嗡的。 不止秦游吓了一跳,笑容满面迎过来的小二也吓了一跳。 要不是有外人在,秦游都想给凤七一脚了。 你要问谁是书生,可能蹦出来一群,然后你再问这群人谁是穷书生,这群人可能就得拿板砖掀你前脸儿了。 书生就书生,你特么前面还带个穷字,埋汰谁呢? 穿着粗布褂子的小二瞅了眼满面横肉的凤七,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二位爷,可是来寻人的?” “没错,寻人。”凤七正色问道:“这里有没有书生,最好是读书读着读着家里人全都死绝了的那种。” “你特么快闭嘴吧。”秦游一肩膀给凤七拱到一旁,冲着小二问道:“本公子缺个读书伴当,你这店里有没有读过书的人。” 说完后,秦游对凤七打了个脸色。 凤七微微点头,随即脸色一沉,沧浪一声,腰刀从刀鞘中露出了一半,寒光闪烁。 “我特么让你给点赏钱!”秦游再也忍不住了,照着凤七的屁股就是一脚骂道:“你掏刀干你奶奶个腿儿!” “哦哦哦,三少爷您倒是明说啊。”凤七揉了揉屁股,从袖里掏出了几文钱扔给了小二,顺便把刀给插回去。 小二望着腰刀吓的面色煞白,都没敢伸手去接,任由这几文钱掉在了地上。 沧浪一声,凤七又拔刀了,冷声说道:“怎的,你还嫌少?” “七哥!”秦游一指门口:“麻烦您出去等我吧,谢谢。” 凤七收了刀,讪笑一声,后退了几步。 秦游叹了口气,见到小二吓的话都不会说了,懒得继续墨迹下去,刚要转身走,一声突兀的声音从楼梯上方传来。 “敢问公子,可是京中哪个高门大户?” 秦游转过头,只见二楼站着一个年轻人,二十岁时上下,虽然穿着读书人常穿的灰色长衫,可长衫上却有几处不显眼的补丁,除了衣服外,这个年轻人的肤色也有些黝黑。 秦游还没说话呢,门口的凤七一脸傲色:“我家三少爷乃是秦…” 秦游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凤七,后者这才没把“秦府三世子”这句话说全。 “秦?”皮肤黝黑的年轻人一拱手,随即走到了秦游面前:“恕学生初到京中孤陋寡闻,并未听说过京城中的秦府。” 一般外界都称之为越王府,没人说是秦府。 “你误会了,不是秦府的秦,是琴棋书画的琴。”秦游赶紧摆手说道:“我那护卫是说本少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会冰会火会嗦了会裹,所以想找个读书的伴当。” 凤七连忙符合道:“对对对,我家三少爷琴棋书画啥都懂,就想找个读书的伴当一起嗦了嗦了。” 秦游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凤七正色喊道:“老子现在给你五个数的时间,你立刻从这见棱见角的屋子给我渐行渐远,你有多渐给本少爷我滚多远,现在,立刻,马上!” 凤七一缩脖子,只能跑到外面守着去了。 叹了口气,秦游转身对年轻人说道:“我这护卫前几日去山里打猎的时候让健美大野驴踢太阳穴上了,脑子有点不好使,甭搭理他,我问你,你是书生不?” “是。”年轻人自我介绍道:“学生名叫杜子美。” “你穷…额不是,你穷尽一生一定是为了施展胸中才华,对吧?”秦游差点也让凤七给带跑偏了。 “不错!”杜子美神情有些激动:“学生读书已有十余载,为的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展胸中抱负,可谁知到了京中才知,那些高门大阀皆是以貌取人浅显之辈,想我杜子美出自寒门,七岁便可…” “那什么,获奖感言回去再说,修身是吧。”秦游点了点头:“那以后就跟着我混吧,走,哥带你修身去。” 杜子美一脸懵逼。 秦游走到门口发现杜子美没跟上来,转头问道:“愣着干什么,走啊。” “公子难道不考校一番么?” “哦,对,也是。”秦游想了想问道:“天上几个太阳?” 杜子美吞咽了一口口水:“一…一个吧?” “自信点,把‘吧’字去了。”秦游鼓起了掌,一脸赞叹的说道:“没想到你才思如此敏捷,本公子佩服至极,走,跟我回府,咱俩一起嗦了嗦…额不是,是一起回去研究如何才能修身平天下。” 说完后,秦游对守在门口的凤七一打眼色。 凤七马上从怀里拿出了几个碎钱。 秦游已经没力气骂了,满脸无奈:“我让你拔刀,这小子不跟咱走就拿刀架他脖子上!” 凤七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望着秦游的背影,满脸的敬佩之色。 不愧是您,三少爷您是越来越让小的看不透了! 杜子美到底还是跟了上来,见到秦游已经走远,看了眼凤七,面色通红:“这位壮士,学生跟二位离开非是不行,只是…只是学生囊中羞涩,在客栈赊了不少银钱,壮士能否先借我一…” 凤七双眼一亮,打断道:“你果然是个穷书生!” 杜子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等再次开口,凤七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冲着秦游喊道:“三少爷,您等会我,这小子不行,小的看他根本没什么才学,咱还是再换个穷书生坑吧,这小子也太穷啦!” ………… 别看二十多万字了,实际上还是新书,主要是我每天字数更的多,开书也就半个月,请大家支持支持,推荐票、留言、评分,都对新书非常重要,感谢大家,谢谢! 第九十章 世道 忽悠完了杜子美,秦游怕他反悔,特意让凤七和这小子同骑一乘。 秦游又寻了几家客栈,穷书生倒是见了不少,不过这群逼穷归穷,戒备心倒是挺强,不问清楚秦游出自哪个大户的话死活都不走,其中还有几个有点见识认出了秦游腰间的虎纹吊坠。 秦游算是看出来了,文人果然有傲骨,都穷的交不起房钱和饭钱了,依旧傲骨十足。 对待这种人,秦游也懒得忽悠了,还有好几个出言不逊的,秦游根本不用浪费时间去教训,因为以后现实就会用大嘴巴子将这些书生们扇的死去活来! 要知道京中的读书人是最多的,而每年在柳河河边上都会发现十几具尸体,全是读书人,这群人投河自尽之前,还得喊上几声什么怀才不遇以及京中皆是有眼无珠之辈等,然后不管不顾的一脑瓜子扎下去,还以为自己十八年后又是一个文化人。 眼看到了夜里,除了杜子美外,还有个叫贺季真的书生被秦游活捉。 贺季真也是点子背,正在客栈了借酒消愁喝的酩酊大醉,眼睛都睁不开了,直接让秦游搂着脖子带走了。 就这样,一下午的时间秦游收获了两枚穷书生,一个杜子美,一个贺季真,后者年纪稍微大一些,三十岁左右了,一脸的沧桑,皮肤还特别的黄。 两匹马,四个人,一路疾驰回到了越王府。 不说喝的七倒八歪差点从马上掉下来的贺季真,就说这杜子美,望着牌匾上越王府三个烫金大字,吓的魂飞魄散。 眼瞅着发现自己被坑了的杜子美要跑,凤七腰刀出鞘,满面冷意。 “小子,到了王府门口还敢跑,脑袋不要了么。” 扑通一声,杜子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爹死娘改嫁一般嚎了一声。 “天亡我也!” 秦游嘿嘿一乐,给杜子美拉了起来,一指王府:“小婊贝,事到如今你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说完后,秦游冲着门口的门子看到:“来人,给本少爷把这小子抗进去。” “慢着!”杜子美回过神来,脸上再无一丝惧色,冷冷的说道:“我杜子美乃是读书人,你越王府又如何!” 秦游微微一愣,没想到这小子还颇有几分胆色。 只见杜子美甩了甩衣袖冷哼了一声:“我自己走!” 说完后,杜子美昂首挺胸的走进了越王府。 秦游:“…” 至于那贺季真,这小子明显喝高了,满脸傻笑,摇摇晃晃的跟着杜子美进入了越王府中。 凤七凑了过来问道:“三少爷,要不要小的再去绑几个倒霉鬼回来?” “你知道我抓这些书生干什么吗你就要绑几个回来?” 凤七嘿嘿一笑:“咱越王府没少被这些读书人编排,三少爷找这些穷书生…” 说到这里,凤七压低了声音,满脸猥琐:“自然是绑到府里好好折磨他们一番出口恶气。” 此时的秦游已经打定主意,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换个贴身侍卫,成天带着凤七出门,太特么掉价了。 忙活了一天,秦游回府后稍微梳洗一番,连饭都没吃就上床睡了。 临睡之前,秦游还特意交代了一番,让朱善照顾好两个穷书生。 和凤七正好相反,朱善对读书人这种高大上的职业十分敬佩,特意让下人收拾好两间客房,还让丫鬟守在了门外。 当然,丫鬟旁边还站着一个手拿齐眉棍的护卫。 第二天,天色刚放亮的时候贺季真醒来了。 揉着头疼欲来的脑袋,贺季真一看这里不像是客栈,渐渐回忆起了昨日发生的事情。 喝着小酒哼着曲儿,一个俊俏的少年人就给他拉出了客栈,最后迷迷糊糊的来到了一家府邸之中。 从床上起来后,贺季真是死活想不起来自己入的是哪个高门大户。 推开了门,贺季真见到胖乎乎的大丫鬟微微一愣。 丫鬟转身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先生醒了?” “请问,这是哪家的府邸?” “我家少爷还未醒来。”丫鬟也不回答,笑嘻嘻的说道:“等我家少爷醒来后奴婢再去通禀。” “好说。”贺季真又问了一遍:“劳驾询问一声,这里是哪家的府邸?” 丫鬟不吱声了,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贺季真眉头一皱,想要推门而出,谁知丫鬟却伸手拦在了外面。 “这是何意?”贺季真冷笑道:“你这丫鬟好不晓事,我昨夜吃醉了酒,莫名其妙就被带到了这里,问你又不答,拦在面前又不让走,这是什么道理。” “先生见谅。”丫鬟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三少爷说了,他不醒来,您不准离开房门半步。” “不准离开?”贺季真脸上升起一阵怒火:“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我乃是读书人,你还敢囚禁于我不成,你当这里是那无法无天的越王府吗!” 一看这家伙急眼了,丫鬟转头喊道:“来人,快来人呀,这黄脸书生要跑。” 话音一落,一个手拿齐眉棍的护卫从旁边跑了过来,一脸冷笑。 丫鬟吐了吐舌头,对护卫说道:“李大哥,这人知道这里是越王府啦。” 一听这话,贺季真面色煞白:“这里当真是越王府?” 护卫瓮声瓮气的说道:“是又如何!” 贺季真足足愣了半晌,随即突然一拱手,强颜欢笑道:“那我再去休息一阵,二位辛苦。” 说完后,将门一关,贺季真回到屋里开始寻找笔墨,准备写遗言了。 相比于贺季真,隔壁房间的杜子美已经接受现实了。 毕竟他没喝多,有一夜的思考时间,虽然还不知道越王府将他诓骗到这里做什么,可毕竟人家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不但夜里送来了吃食,还特意给房间换了新的被褥,外面的丫鬟和护卫也是礼遇有加,只要不离开,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倒不像是要加害他的模样。 早已尝遍了人间疾苦见遍了世态炎凉的杜子美,反倒是既来之则安之了,想着就算是给越王府当个门客又如何,名声,名声又有何用,别说他现在没有,就是有了,不一样天天在客栈中浑噩度日么,在这里至少不愁吃喝。 人就是这样,甭管有多少雄心壮志,在现世面前都得跪下老老实实的叫声爸爸,尤其是出身寒门的读书人,出头率小于等于零。 在这个做什么都要看家世看背景的时代,很多时候大家看重的并不是你的才学,而是关系网,就说那些大门大户之中,大部分的门客都是各州府的乡绅望族,就算有那么几个寒门弟子,那也是因为做了绝佳的诗词名噪一时,人家看重的,不过是这一时的名气罢了。 做不出好的诗词,没名声,家里又没有背景,想要在这京中混出头,难如登天! 第九十一章 三个倒霉催 秦游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杜子美已经做好了给越王府当牛当马的觉悟了,至于贺季真也差不多,本来寻思立个遗嘱来着,后来发现不但身上一个大子儿没有,客栈那边还欠了不少钱。 秦游起来后,又让人给李太白叫来了。 此时三个命运多舛的穷书生老老实实站在秦游面前,后面还有两个拿着齐眉棍的护卫。 秦游的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突然乐了。 “你们应该弄个组合出道,叫黑白黄。” 还真别说,三人肤色各异,李太白最白,可能是平常在醉云阁美容觉睡多了,白的都快出水了。 而杜子美不是出身寒门,是出身农门,满手都是茧子,皮肤被太阳烤的黝黑,加上身上的衣服全是补丁,说是读书人吧,看着有些不伦不类的。 至于贺季真就比较奇葩了,皮肤呈古铜色,而且骨架特别宽,明明是个读书人,长的却极为壮硕,有点像是后世的健美运动员。 秦游满意的点了点头:“从今往后,你们三个就是我越王府的人了,对,叫门客,以后你们就是我越王府的门客了。” 李太白自然是满脸欣喜。 最近他给秦游办了不少事,可秦游并没有给过任何赏赐,口头上也没说过什么,整的李太白心里七上八下的。 现在一听可以成为越王府的门客,李太白岂会不从。 至于杜子美和贺季真二人就面色各异了。 秦游看向二人:“咋的,你俩不乐意啊?” 贺季回头看了眼拿着齐眉棍的护卫,生生将想要拒绝的话给咽回去了。 杜子美一咬牙,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拱手问道:“敢问世子殿下,若是入了贵府,我等是可享何门客待遇?” 秦游一脸困惑,不由看向了朱善:“这玩意还分待遇吗?” 随着朱善解释了一番后,秦游这才明白其中这么多说道。 门客之风起源于春秋战国,在春秋战国那会是一种贵族地位和财富的象征,养客之风极为盛行。 那时候尤其是诸侯国的公族子弟,都有着大批的门客,人分三六九等,肉分五花三层,门客也是如此,会根据门客的作用划分成若干等级,最低一级的不过就是能混个温饱的程度,和下人没什么区别,而最高级别的,大多都是主人最信任的谋士或死士,待遇和核心子弟差不多,甚至有的还得当爹似的伺候着。 不过这股风气延续到夏朝后就没那么粗暴直白了,一般朝廷上的重臣极为避讳这种事情,因为容易被猜忌,大多是世家豪门才收门客。 当年秦府三兄弟争霸天下之前,涠洲老家就养了不少门客,这些门客有谋士也有勇士,就好比如今权倾天下的吏部尚书上官鄂,上官家在前朝的时候因为政治斗争落魄过一阵子,之后举家投靠了秦家,而上官鄂的祖父当年就是秦家的门客,之后上官家在秦家的保举下,经过了两代人的奋斗才终于回到了朝廷权利中枢。 因为有了这层关系,秦家举起自立时,上官家也是第一个响应的。 而上官鄂在秦昭登基后发下了毒誓,待秦昭驾崩后他便会陪葬,这也沿袭了过去门客的风俗,主人挂了,门客就会跟着陪葬。 这也从另一方面看的出来,上官鄂还是拿自己当天子门客自居的,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表达罢了,毕竟他祖父就是秦家的门客,他爹也没少受到秦昭老爹的照拂,到了他这一代,秦老大当皇帝,他当吏部尚书,两家休戚以共。 到了夏朝这会,只有世家门阀才会大肆招揽门客,反倒是他们在朝廷上的代言人也就是各个重臣却不敢这么干,怕被人拿了话柄。 而在各个世家中,门客也分为不同等级,随着贡献的多寡和个人的名声不断变化而提升,一般做到了顶级的门客,这些世家就会为其举荐到朝廷中,其中朝中不少当官的原本就是各个世家的门客。 不过门客都是外面的叫法,关起门来门客管主人叫恩主,自称为门下,就如同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差不多。 了解完怎么回事后,秦游大手一挥:“作为前三个被逼迫着吃螃蟹的人,你们三个以后就是满级满经验的门客了。” 朱善在旁边笑吟吟的解释道:“世子殿下的意思,便是从今往后三位先生食有肉,行则车,每月可去账房领支俸禄,在外亦可称王府门人。”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杜子美大大的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所谓食有肉其实就是个说法,意思是主人吃什么他们吃什么,而行则车,不是出门坐车,而是外出的时候至少可以带着一个丫鬟和一个护卫,平常也有一名丫鬟和一名护卫照顾起居,最为重要的便是账房“领支”这句话,如果只是领取,意思就是每月领有俸禄,但是多个“支”字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字面意思是可以提前支取俸禄,这种待遇只有家族核心子弟才享有,而最后一句话便是一种身份,在外可以说自己是王府门下,也就是说惹了事闯了祸,王府会罩着! 这些待遇便是各个世家门阀的顶级门客才享有的了,甚至很多待遇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噗通”一声,李太白率先跪倒在地:“恩主有所差遣,门下定当赴汤蹈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就属于是宣誓效忠了,李太白一额头砸在了地上,激动的难以自持。 相比其他二人,他更加清楚秦游根本不是外界传言那般不堪,非但如此,还怀有大才,最重要的便是重情重义,看看屯盐卫就知道了,不过就是炼了几日盐,如今全都翻了身,随着炼盐之术推行国朝,那些老卒将来少不得又要被天子封赏。 而其中最难得的是,秦游根本没为他自己请功,功劳全部给了屯盐卫,这样的主子都不跟,还能跟谁。 杜子美也跪下了,微微一叩首:“日后,杜子美便是王府门下了。” 看的出来,杜子美有些不太情愿,不过倒也听之任之了。 不是杜子美没气节,而是没的选了,出了王府的门,又要何去何从? 杜子美平日里靠着给人写写书信赚些碎钱,倒是能勉强度日,可家中的爹娘依旧辛劳。 要知道他属于是寒门中的寒门,也就是农门,家中爹娘都是租着地主的地过活的苦命人,一年到头交了租后连温饱都有些勉强。 要不是幼年时给地主家的小少爷当伴读,他哪有机会读书,教书的先生也是看他勤勉,平日里也会单独传授一些知识,后来教书的先生去了县学,他也算是学有小成了,这才收拾了家当来到了京中想要搏一搏,奈何理想和现世总是有差距的,身份便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与其说是愿意当越王府的门客,不如说他是向现实低了头。 三个跪下两个,唯独剩下一个贺季真。 秦游似笑非笑道:“小婊贝,咋的,不从少爷我啊,也不怕告诉你,你今天是不从也得从,在这越王府中,你就是叫破了喉咙都没用。” 贺季真正色问道:“若是学生拒绝,有何下场?” 凤七冷冷的说道:“打个半死,扔到柳河中自生自灭!” “噗通”一声,贺季真跪在了地上,朗声说道:“学生对越王府早已心生向往,如今投到越王府门下,学生三生有幸,自此以后,便是王府门下自居。” 第九十二章 将军烈 为了怕这三个穷书生反悔,秦游根本没说他打的什么主意,让下人们好生伺候着,随即就开始折腾创办书院的第三步,也就是最后一步。 第一步,搞地,第二步,忽悠师资力量,第三步,自然就是盖房了。 中午的时候兵部来了个文吏,带着文书,用车拉走两千八百贯大钱。 临走的时候这名文吏还和秦游聊了两句,说今天上午朝会的时候恭文华在朝堂上提出了租地这事,果然被一群监察使给喷了,然后龚文华分给了户部一千贯后,尚书卢通率领户部全体同仁又给监察使一顿喷,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最终天子怒了,将兵部尚书恭文华狠狠斥责了一番,然后…租期从三年变成了五年,这也就是说,那片荒地从今天开始,往后五年内都姓秦了。 估计秦老大也后悔了,他要知道秦游肯出两千八百惯租地的话,他早就插手了。 盖房子这种事,秦游根本不懂,算了算钱后,自己留了一千贯,其他的全都交给了朱善,让他带人折腾去,至于这房子盖出来是圆是扁,秦游根本不在乎。 就这样,时间一晃就过了两个多月,眼看着入了秋,秦游这段期间以来非但没有去郊外看工程进度,就连问都没问上一嘴,关于书院盖房一事,一直都是老管家朱善操办的。 在这期间京中又发生了两件大事,首先便是天子秦昭终于下了旨意,全国推行了科举制,自此,举荐为官的制度算是彻底被废除了,往后谁想当官的话,除非立了大功劳,要不然就得老老实实的去考试。 其实科举制也好,举荐制也罢,不过是殿上君臣政治博弈后的一种结果罢了,秦老大考虑的是整个国家以及皇权的稳定性,大臣们考虑的则是他们的利益,最终结果表明,秦老大获得了胜利。 从此以后科举每年一次,分为乡、会、殿三试,分别在八、十、十二月份,每试三场,每一场三昼夜,加上中间需要两次换场,考一次下来就要九天七夜,三场分别为八股,也就是从四书五经里找题出来考,其次是官场上下往来的和通过案例撰写司法判文等,最后是策问,涉及的便是时事政治民生军事等问题。 除了科举这件事,边关也发生了一件大事,事关西境凉戎,只不过是小道消息慢慢酝酿最终传开,并没有得到官方的证实。 本来之算得上是癣疥之疾凉戎众多部族居然被统一了,要知道凉戎本是游牧民族,七年前越王秦烈率兵出关后直接打到了凉戎金帐,非但杀了金帐大汗,还将几个大部落的头领活捉带回了京城,自此,凉戎各部落虽不是一盘散沙却也内部纷争不断。 可谁知三年前一个自称是金帐大汉后裔横空出现了,名叫拓跋乐,传言这家伙勇武非凡,三年来居然将一盘散沙的各个凉戎部落全部统一,非但如此,还扬言会与斐国的飞云公主联姻。 斐国在南,凉戎在西,如果双方结盟后心存歹意发动战争,那么夹在中间的夏国必然会陷入苦战。 不过这些只是一些常年跑商的商贾口中似是而非的传言罢了,虽然民间传的沸沸扬扬,朝堂上的君臣却从未对此有过任何回应。 秦游对这件事比较关注,一直让家中的护卫们去打听。 因为镇守边关的是他老爹,如果两国夹攻的话,国朝中剩下能打的就是他便宜大哥,如果开战,父子恶人都要出征,秦游怎能不关注。 可关注是关注,得到的消息却五花八门,除了打探消息外,秦游也在府中研究着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赚钱,通过养猪和酿酒来赚钱。 两件事都有了些进展,那些猪仔被阉割后全部进入了生无可恋的状态,就如同秦游一般,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几乎没有任何活动量,身上的肥膘是一层一层往上刷。 酿酒这件事也有了些眉目,在越王府高新技术项目总监金珠的带领下,技术小团队攻克了大部分的难关,现在越王府已经可以酿出高达四十多度的白酒了,越王府的后花园里酒香不断。 此时的秦游正站在一排排酒坛子面前,不时满意的颔首点头,仿佛他真的懂似的。 发酵生产的酒精度数最低,通过蒸馏提纯后,最新酿的酒已经可以达到四十八度,不过酒是陈的香,经过蒸馏的高度原酒只能算上半成品,辛辣还不醇厚,只有在特定环境中储存一段时间后才能自然老熟,味道也就更加的绵软适口醇厚香浓。 作为丫鬟的金珠最近被委以重任,经过两个月来的高强度劳动,终于胖了十二斤。 站在旁边和个肉山似的金珠拿着扇子给秦游扇着风,笑嘻嘻的说道:“三少爷,您的法子可真管用,这酒大家喝了都说味道好。” 一群充当苦工的护卫们满脸通红,不是羞愧的,是喝的,最近他们酿酒是酿酒,忙活完了就整两盅,好不自在。 “酒酿好了只是第一步。”秦游绕着上百个酒坛子溜达了一圈后说道:“接下来就要试探市场的反应了,如果市场反应好的话,咱们再加大量产,但是不能在咱王府酿了,天天睡觉都一股子酒味。” “三少爷,啥叫市场反应?” “就是你得找到市场的那个点,刺激它,刺激好了,咱就能卖钱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金珠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秦游想了想后说道:“去把醉云阁的李太白叫来。” 自从越王府收了三个穷书生当门客后,这两个月来秦游一直忙着睡觉和吃饭所以没工夫搭理他们,杜子美和贺季真倒还好,天天在屋子里做做学问看看书,吃好喝好还有俸禄领,可谓是神仙一般的日子,见到秦游从来不搭理他们,这俩人都有点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了,唯独李太白,这小子没住在府里,依旧在醉云阁继续混吃等死。 过了小半个时辰,李太白到了府里,刚进后花园就开始嗅鼻子。 相比其他人,这小子更为专业,一闻到这么浓烈的酒香就开始双眼放光。 被领到秦游面前,李太白弯腰拱手,一副越王府门下走狗的模样。 “小白。”秦游亲切的拍了拍李太白的肩膀:“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越王府的酒产品市场销售总监了,想办法给少爷我把身后这些酒全卖出去,怎么卖,定价多少,你自己说了算。” “殿下,学生能否先尝一口?” 李太白聪明就聪明在这,没直接满口答应,而是先要尝一口。 当然,也是因为这小子没少吃过亏,这么多年来在醉云阁卖的酒类就没一个赚钱的。 金珠拿着酒盅递了过去,李太白依照习惯一饮而尽。 还好酒盅不大,只见李太白猛的抿住了嘴唇,面红耳赤,足足半晌才长长吐了口气,眼睛血红。 李太白神色激动:“殿下,敢问此酒可是咱越王府所酿?” 秦游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李太白再问:“月产几何?” “卖的好就加大产量,弄几个作坊都行。” 李太白又问:“此酒何名?” 一旁的凤七不耐烦的说道:“是三少爷让你做事还是你让三少爷做事,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秦游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笑眯眯的看着李太白:“不如,小白你取个名字可好?” “此酒甚烈,如那烈火入喉,后劲不绝,若学生来取名,便叫将军烈!” 秦游微微颔首:“不错,好名字,那就叫将军烈吧,正好我爹叫秦烈,还是个将军,你小子拍马屁倒是有一手。” 李太白腼腆一笑,随即重重的说道:“殿下放心,月余内,学生定叫这京中满是将军烈的酒香!” 秦游哈哈大笑,冲着凤七眨了眨眼:“看到没,本少爷就说这小子是个人才吧。” “好!”凤七一副欣赏的模样看着李太白:“一个月之后,倘若我们在京中闻不到这酒的香味,你便提头来见。” 李太白:“…” 要不是还没混到秦游身边的核心圈子,李太白都有心建议秦游换个侍卫了。 第九十三章 女儿红 李太白和一群侍卫前脚刚把酒坛子拉走,后脚许久未见的老管家朱善也回来了。 他闺女这段时间酿酒胖了不少,再看朱善,足足瘦了一圈,还黑了。 其实秦游就是瞎指挥,朱善跟着越王秦烈南征北战二十余年,好不容易在王府里当个管家,秦烈就是让他过退休养老生活的。 什么是管家,某种意义上来看就是主人心腹中的心腹,大大小小的事务,明面上的,暗地里的,见的了光的,见不的光的,都由管家来操持,平日里府中来了贵客,若是主人不在也会有管家接待,很多时候都能代表主人。 从称呼上就可以看出来,朱善面对秦游的时候都自称“老夫”而不是老奴,因为严格来说他是秦游的长辈,只是朱家和秦家的关系扯的有点远,算是最远的那种远亲。 秦游倒好,一杆子给朱善打发到郊外工地当监工去了。 这要是换了别的人家,少不得会让下面的人寒心。 可也算是错有错着了吧,一个是朱善了解秦游的性子,再一个是大家都明白,这看似是又脏又累盖房子的活可是最为紧要的,因为这是天子交代的事,若是办不好,免不了惹的龙颜震怒,而这么重要的事,秦游根本不过问,全部交给朱善去办,这完全就是无条件的信任。 当然,朱善也是有所不知,秦游是根本没当回事,寻思盖个房子糊弄糊弄就得了。 一看朱善黑了也瘦了,秦游心里都不落忍了,大呼小叫了一通,又是让人拿刚开坛的将军烈又是膳房弄吃食的,看的朱善老泪纵横。 他闺女都没这么孝顺过他。 坐在石凳上,朱善先是要喝一口将军烈,秦游连忙说道:“慢点喝,这酒可烈着呢。” 朱善哈哈一笑:“殿下可不要小瞧老夫,想当年在军中,什么样的烈酒老夫没尝过。” 说完后,朱善一饮而尽。 秦游笑吟吟的看着,然后朱善眼睛红了,憋着气,足足半晌,这才吼了一声:“好酒!” 朱善吐出了一口浊气,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问道:“这是什么酒?” “将军烈。”秦游嬉皮笑脸的解释道:“你闺女金珠带着人酿的。” 朱善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傻丫头老夫岂能不知…” 话说到一般,朱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活到这个岁数,什么人他都见过,尤其是那些有才华有本事的,哪个不是办成了事就抖了起来,恨不得告诉全天下他有多厉害。 可唯独三世子,这小半年来就和转了性子似的,既不居功也不炫耀,涨脸的事情都推到别人身上,就如同那些诗词和怪题,推到了凤七的身上,还有炼盐一事,功劳都给了屯盐卫,加上这桌上摆的佳酿,居然扣在了自己那笨闺女头上。 朱善心里和明镜似的,金珠别说酿酒了,这俩字会不会写都是两说。 “一共酿了两种,一种度数低的,一种度数高的。”秦游又给朱善倒了一杯,说道:“度数高的已经取好了名字,叫将军烈,我爹是将军,还叫秦烈,这名起的咋样。” 朱善连连点头:“好,这名好,豪气,血性,正是好男儿当喝的烈酒。” “将军烈度数高,还有一种度数低。” “这低度数的酒叫做什么?” 秦游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缓慢的说道:“当女儿下地的第一声啼哭,肯定会让每一个父亲心头一热,三亩田的糯谷就酿成三坛子酒,仔细装坛封口深埋在后院桂花树下,就像深深掩藏起来的父爱,没事的时候就到桂花树下踏几脚,踏几脚仿佛心里也踏实一些,回头望一望女儿,女儿头扎红头绳,眉眼儿像清明时节的柳叶,一天比一天明媚,待到女儿出嫁之时,用酒作为陪嫁的贺礼,恭送到夫家,老父亲眼泪婆娑。” 凤七微微说道:“这酒,莫非是叫老父亲的眼泪?” “叫特么女儿红,靠,气氛都让你搞没了。”秦游翻了个白眼,随即看向朱善说道:“这第一坛女儿红是金珠所酿,所以我就将其命名为金珠女儿红。” “金珠女儿红?”朱善闻言一愣,紧接着眼眶红了,连连摆手:“使不得,三殿下可万万使不得,小女何德何能,岂能以她的名字命名此酒。” 将军烈他已经尝过了,也知道这是秦游以王爷命名的烈酒,朱善也算是老酒鬼了,岂不知这酒用不了几日就会风靡京城,想来那度数低一些的金珠女儿红也是如此。 一想到三世子居然以他的女儿金珠命名,顿时又是感动又是惶恐。 秦游笑道:“推辞也晚了,小白都把酒拉到醉云阁去了,说不定已经卖上了。” 凤七乐呵呵的说道:“老朱叔,佳酿可传世,说不准你那胖闺女的名字也能传世,你这辈子算是值了。” “值了,值了。”见到事已至此,老朱眼眶通红,感动的无以复加,连连说道:“便是来生给三世子做牛做马也值了。” 秦游哭笑不得,不知道起个名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自己无非是动动嘴,下面的人天天累的和死狗似的,酒酿出来了,以人家的名字命名不很正常吗。 实际上放在后世正常,放在古代就不正常了,只能说是观念不同。 饭菜上桌,秦游这次好说歹说可算是让朱善同桌而食了,凤七更是百无禁忌的性子,见到管家都上桌了,他也嬉皮笑脸的坐在了石凳上大快朵颐。 秦游乐道:“吃饭这种事,就图个热闹。” 朱善吃了几口,这才提起了正事:“这寒山书院的房子已经盖成了,剩下余钱已经交到了账房,您看哪天得了空去看一眼。” “嗯,一会吃完了我就去看看。”秦游擦了擦嘴,略显奇怪的说道:“地批了,老师也找来了,现在连房子都盖好了,可这老廖头怎么回事,两个多月前屁都不放一个就离了京,现在还没回来,干什么去了。” 朱善接口道:“廖大人的性子老夫还算有几分了解,若是认准了什么事情,断然不会半途而废,想来,是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吧。” 凤七撇了撇嘴:“没准是出了什么意外死半路上了。” 朱善照着凤七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气咻咻的骂道:“再说这没德行的话,老夫扒了你的皮!” 凤七缩了缩脖子,继续胡吃海塞。 看的出来,朱善对廖文之还是十分钦佩的,不像是凤七,认为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是一个德行。 第九十四章 骑司乔冉 秋老虎最是磨人,秦游不习惯坐轿子,骑在马上和死狗似的晒的大喘气。 秦游是准备前往郊外,寻思去看看已经竣工的寒山书院,谁成想这天气说变就变,就吃个午饭的功夫,太阳出了头晒的满头冒汗。 凤七将水囊抛给了秦游说道:“三少爷,要不小的去给您寻个斗笠遮遮,日头这么烈,我看您有点晒脸啊。” 秦游凝望着凤七足足半晌,发现这小子的确是满脸关心不像是装出来的后,这才将骂人的话咽回去。 除了凤七外,杜子美和贺季真也骑在马上跟在后面。 二人刚刚被秦游从屋子里叫了出来,说是带他俩去看看以后的工作场所,二人不明所以,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回头瞅了眼两个倒霉催的穷书生,秦游颇为意外。 要知道这年头书生是不骑马的,要么坐轿,要么步行,要是骑了马会被认为是有辱斯文,大致意思就是只有屌丝和low逼才会骑马。 秦游一直无法理解古人的思维,尤其是读书人的思维,不是执拗,而是偏执,或者说是神经病。 凡事都应该以快捷便利为主,很多条条框框完全就是自己找罪受,尤其是面子这种东西,秦游认为是最无用的东西。 其实君子六艺中非但包括起码,还包括打架斗殴,按道理来讲读书人是要掌握这六艺的,也就是礼、乐、射、御、书、数六艺。 只不过这六艺延续到了今天,所谓的读书人们就将适合他们的发扬光大了,并且标榜着自己,不适合自己的,就变成了有辱斯文。 就如同射、御、数三道,射是射箭,御是骑马,读书人认为这是粗人匹夫的把式,谁要是学了,那和军中的厮杀汉有何区别。 最后一个数还好一些,不过擅长的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寥寥无几,因为数之一道包括了八卦中的数、理、象,极为复杂,一般人根本玩不转。 而懂“数”的人,大多也在军中服役,算算粮草研究研究天气之类的。 当然,只会死读书的读书人不会承认自己整不明白这个“数”艺,所以整日说这玩意是江湖术士用来骗人的,不屑去学。 所以君子六艺中,大部分的读书人只掌握了其中三艺,尤其是骑射二道,谁沾谁丢人。 “没看出来啊。”秦游乐呵呵的说道:“后面那俩傻小子还会骑马呢。” 提起这事,凤七回头瞅了眼一天天和没睡醒似的贺季真,搓了搓牙花子说道:“这几日来小的问过府里的兄弟,那个叫杜子美的倒是整日在屋里写写画画,探听了一番后,才得知这小子出身贫苦,家中的老爹老娘都在土里抛食。” 秦游微微嗯了一声,就是凤七不说他也看出来了,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谁能晒那么黑,还满手都是茧子。 俩倒霉催远远骑着马跟在后面,也听不清秦游和凤七说着什么。 凤七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杜子美倒是平常,可那贺季真,小的就看不出深浅了。” 秦游哑然失笑:“一个出身寒门的读书人有什么深浅,不用太多心。” “不是小的和您说大话,见了旁人,这是长是短,是深是浅,小的一眼就能看个真真亮亮。” 秦游面色莫名:“你是不是跟我在这开车呢?” “开车是何意?” “没事,你继续说。” 凤七觉得自己作为贴身侍卫,是有责任让秦游知道这人心险恶的,所苦口婆心的说道:“这世道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您那么纯良,有的人瞧着面善,可背地里指不定干过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 秦游乐了:“至于吗,听你那意思,贺季真手里还有人命?” “那倒不是,就是觉得这小子古怪的紧。”凤七思考了片刻后继续说道:“三少爷你瞧那小子,整日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那模样小的在军中见过不少,您可得小心着。” “在军中见过是什么意思,你是所这小子以前是当兵的。” “倒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是说以前在军中时,好多在沙场上舔了太多刀把子血的杀才就是这般模样,您看着是个大活人的蹦跶着,实际上三魂六魄早就没了,整日都是这般模样,小的也说不上来,就是看着古怪。” 秦游不由回头望了眼骑在马上哈欠连连的贺季真,微微皱起了眉头。 凤七说的话他大致心里明白了,通俗点来说就是心里受过创伤,或者说是生无可恋,活的和个行尸走肉似的。 经过凤七这么一提,秦游也回忆了起来。 两个多月前找到贺季真的时候,这家伙正在客栈里喝酒,一个菜都没有,满身酒气,就是干喝,可要说彻底喝多了吧,也不像,能走路,能骑马,可要说没喝多吧,他傻了吧唧的就跟着自己回府了。 之后在府中的时候秦游虽然没搭理过这二人,但是也照过几次面,如凤七所说,杜子美倒是很平常,天天手里抓着一本书卷,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就是个书呆子,可贺季不同,天天睡大觉,睡醒了也看会书,然后经常满王府溜达,找个阴凉的地方一坐,坐下来看会书接着睡,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秦游无所谓的笑道:“也不碍事,谁还没个秘密呢,反正以后他要吃住在寒山书院中,只要能好好教书就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少爷说的也是,就是个怪人,可能是小的心里太重了。” 秦游翻了个白眼。 就你这种站着都能睡着的家伙还心思重,好意思吗。 “不过你一提怪人我倒是想起来个事,咱府里那个乔冉,为什么护卫都绕着他走?” 凤七神色微变:“您不知道人的来历。” “不就是狗腿子飞马骑司吗,怎么了?” 凤七一拍额头:“也是,大少爷好久没回府了,没碰到这乔冉自是不会和您提及的。” 一听这话,秦游来了兴趣:“连我大哥都知道这家伙,快和我说说,这小子什么来路,以前是勇冠三军的双花红棍?” 随着凤七诉说,秦游这才知道为什么府里的人都躲着乔冉了。 原来乔冉并不是夏国人,而是赣雍道的外族,也就是夷人。 当年秦氏三兄弟举旗自立的时候,秦烈率领大军前往赣雍道募兵,结果发现那群山中的蛮夷趁着中州大乱准备趁火打劫,集结了不少部族中前往了富饶的州府。 秦烈是什么人,那可是吃西红柿都要蘸番茄酱的狠人,平常也就算了,赣雍道多山多林,要是这群蛮夷躲在山林中还没办法找,可既然集结下山了,没说的,就俩字----特么往死里削! 就这样,秦烈带着不到五千骑兵干挺了一万多蛮夷,而这些挂掉的蛮夷中就有乔冉的部族。 秦烈当时也没多想,干完了蛮夷继续在赣雍道征兵,那时候年仅十四的乔冉就混进了辅兵营中。 按理来说秦烈给人家灭了们,报仇应该找秦烈才对,乔冉他不的,要么不干,要干就干一票大的,所以把仇恨的目光看向了秦老大。 乔冉的想法很单纯,你干死我爹,我就干死你大哥,公平! 虽然才十四,但是这小子十分生猛,明明在辅兵营中,却砍了不下三十个脑袋,累计军功一路升到了小旗。 这要是换了府兵,校尉都有的当。 后来秦烈和大军汇合,辅兵营距离中军足有五十多公里,乔冉就这么趁着夜色从府兵营跑到了中军,之后大冬天的生生在草垛子里待了两天一夜,这才寻到了机会,见到秦老大路过草垛子,二话不说,抄着短刀就冲出去了。 然后…也没什么然后了,乔冉让一群护卫摁地上一顿圈踢。 秦老大也是闲的蛋疼奶酸,非问这小子咋回事,问来问去就挺敬佩的,然后大手一挥让护卫给这小子放了。 结果乔冉非但不走,还天天守在中军外面,看那意思必须弄死秦老大才行。 最后秦老二秦麒,也就是秦游二伯听说了这件事,也不知道和乔冉说了什么,最后将这小子收到军中当亲卫了。 直到多年后,秦麒坠崖生死不知,乔冉在悬崖下面整整寻了五个月,倒是给秦老大感动的够呛,要知道他这当亲大哥的都没找那么长时间,毕竟得赶紧回京当皇帝去。 最终秦老大登基为帝,又搞了个飞马骑司,由白千来掌管,也不知道这老太监是怎么想的,就给又回到辅兵营中的乔冉弄进去了。 事实证明,白千这老太监十分有眼光。 要说全京城还有个人比秦游更不招人待见的,那肯定就是乔冉了。 这小子明面上是飞马骑司的二把手,实际上就是给皇帝干私活的,早些年秦老大刚登基时,好多个州府的土霸王都不服,结果最后都莫名其妙的挂了,死的方式那叫一个花样百出,而这些人挂的时候,乔冉都不在京中。 久而久之大家也知道了,这小子就是个刺客,从头到尾都是,一直都没变过。 不过近些年好多了,飞马骑司渐渐走到了明面上,刺探个情报拿个人什么的,几乎没听说再干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干了,但是人家干的隐秘,所以大家不知道。 事是这么个事,大家都知道乔冉这号人,也都知道这小子的手段,唯恐避之不及,当然会绕着走。 听凤七说过后,秦游恍然大悟:“怪不得秦老大给这小子派来保护太子,感情谁要是想整个刺王杀驾的话,那在乔冉面前完全就是杨过面前耍大雕啊。” 第九十五章 各不同 一行四骑出了城,很快就到了屯盐卫,可秦游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建筑群,别说建筑群,连个茅草屋都没看到。 秦游懵了,说好的书院呢,怎么连根毛都看不到。 屯盐卫中还有十几个留守的军卒,听到了骏马嘶鸣之声匆匆跑了出来,一看是秦游,十几个军卒顿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蹦蹦跳跳的冲了过来。 这些留守的军卒都是下身多多少少有点残疾的可怜人,要不然也不会安排在留守屯盐卫。 凤七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书院的位置还得往南边去。 秦游不明所以,打眼向南望去就是一片密林,密林后面是荒山,没有看到任何建筑。 不过人家既然这么说了,四人也只能继续骑着马往南去。 一直到了密林边上,秦游这才看到密林外围有一条小路,人为砍伐出来的。 进了密林后又走了半公里,四人这才豁然开朗。 秦游咧着嘴,望着远处深处的建筑群,彻底陷入了懵逼模式。 书院,很大! 建筑,很多! 至少高达两米的青砖围墙将整座书院围了起来,占地相比越王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中最高的建筑是一座钟鼓楼,虽然只有两层,可基座却高达至少五米。 除了钟鼓楼外,秦游还能够看到十多座建筑,正门正好是一条小溪,上面搭建着木制拱桥。 凤七一副专业人士的模样说道:“面林,林中多树车马难行,骑兵无法奔袭,靠山,山高视野开阔,步卒无藏身之处,此地作为防守之处,随时可退入山中求活,老朱叔这地方选的当真不错。” 秦游哭笑不得。 让朱善建寒山书院,不是建堡垒,结果非但建在了靠山的密林之中,还搭了围墙盖了瞭望塔,这是监狱还是书院? 想到这,秦游奇怪不已:“这又是围墙又是建筑的,钟鼓楼都搞出来了,当时我只给了六千多贯啊,哪来的钱这么挥霍。” 凤七解释道:“林中的树木是现成的,河泥随时取用,屯盐卫存有大量的青砖,根本用不了几个大钱。” “那人工呢,人工总要花钱吧。” 凤七嘿嘿一笑:“人工又何须用钱,府里调来了三十多个护卫和二十余个仆从,除此之外,夜里郊营轮完了值,老朱叔都无需向大少爷请示,凭着他的颜面,少说也能借调个三五百郊营军卒过来帮忙。” 秦游算是彻底服气了,这活交给朱善干还真是找对人了。 建筑材料,现成的,人工,免费的,怪不得用几千贯就能建个这么大的书院。 一行四人走进了书院后,秦游可谓是喜出望外。 书院的规模和规格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本来寻思攒个自行车出来,谁成想人家拿买自行车的钱给你整了个五菱宏光! 书院内部建筑格局明显模仿的是国子监,采取的是对称建筑,入了门之后,两侧四排建筑,越是往里走,建筑物越高,占地也就越大,一共十九座建筑物,十方六圆二塔加一个钟鼓楼。 每个建筑物里都有现成的桌椅板凳等家具,一看就知道都是纯手工制成的。 足足溜达了一下午,秦游都恨不得马上给秦老大和廖文之叫来好好显摆显摆。 瞧瞧咱干的工程,你们让我整个书院而已,咱直接给您二位弄个小国子监,这活干的,就一个字,nice! 极为满意的秦游溜达够了,随即将杜子美和贺季真叫到了面前,笑嘻嘻的开了口。 “从此以后,你们二人就是这寒山书院的教书先生了。” 杜子美和贺季真愣住了,前者一脸懵逼:“这里就是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的寒山书院?” 贺季真一副哭瞎不得的模样,终于知道为什么秦游会将他二人收为门客了,感情是找苦工当老师。 都是读书人,大家平常也都有圈子,岂会不知道寒山书院,前段时间可谓是传的沸沸扬扬,是个读书人都知道。 对于国子监祭酒廖文之,大家还是新生敬仰的,可敬仰归敬仰,内心里并不看好寒山书院。 如果这寒山书院招收的是各州府的年轻俊杰,就凭着廖文之这三个字,不说和国子监分庭抗礼,至少也会在京中占又一席之地。 可问题是大家都知道,寒山书院招收的全是平民子弟,那这和村镇中给稚童们启蒙的落魄书生有何区别? 这也是京中的教书先生拒绝来此任教的主要原因,廖文之名声大是不假,问题是这里面还有个越王府的秦游,再加上招收全是平民子弟,正经人谁会来这地方待着,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秦游见到俩门客面色各异,也不意外,微微笑道:“怎么的,不乐意啊。” 杜子美咬了咬牙,一拱手:“门下恕难从命。” 凤七脸上的横肉一抖,下意识的摸向了腰刀的刀把。 要知道古人最重的便是上下尊卑,尤其是主人与门客,若是前者有所差遣,后者就算是赴汤蹈火也要点头应下,做不做的成是一说,可必须要去做,这就是门客,尤其是在府中享有特权的门客,可以说是和主人休戚以共。 可谁知这区区一个穷书生居然如此不知好歹,好吃好喝的供着,到头却说出了一句“恕难从命”,这让凤七如何不怒。 不止是凤七,几乎很少生气的秦游,此时脸上掠过一丝冷意。 原本他还以为杜子美应该是率先同意的才对,毕竟这小子出身寒门,比其他人更明白寒门弟子出头要有多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游看向杜子美的目光中,满是鄙夷。 一个人忘本,并不是什么致命的缺点。 一个人好高骛远,同样也不是无法容忍的缺点。 可当一个人既忘了本,还对自己没有一个准确认知,成天沉浸在自己会辉煌腾达的梦境中,这就让人又讨厌又鄙夷了。 而杜子美明显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是贺季真拒绝的话,秦游并不会生气,寒窗苦读十数年,为的不就是出人头地吗,跑到这犄角旮旯当教书先生,心里肯定是百般不情愿的,可杜子美不一样,饭都吃不起了,没钱没人脉什么资源都没有,居然还拒绝了这份差事,想来这小子还想着在京中出人头地甚至进入朝堂的美梦。 更让秦游没想到的是,谁知一旁贺季真微微一笑:“恩主有所差遣,门下岂敢不从,那从今日往后,门下便是这寒山书院的教习了。” 秦游满脸意外:“寒山书院招收的可是平民子弟。” “门下自然是晓得的,若招收的是那些颇有才华的年轻俊杰,门下未必敢应了这差事,收的只是些不识字的孩子们,门下定能胜任。” 秦游点了点头,可以说是很满意了。 不说贺季真有多少真才实学,至少人家是读书人,而一个读书人能够俯下身去教授没有丝毫基础的平民子弟,那这就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要知道在古代不是没人愿意教书,反倒是很多读书人趋之若鹜,因为这是一种扩展关系网的最佳捷径。 能念的起书的,自然是有背景的,等学生将来出人头地了,依旧记着老师的恩情,所以这是一种几乎没什么风险的投资。 而且这时候师生之间的情谊是仅次于父子的,也就是所谓的天、地、君、亲、师,这年头可不像是后世,学生们一毕业了就会相约聚集在一起等着老师下班后一起削班主任。 而在寒山书院教书,明显是个高风险零回报的差事,学生们非但出头难,还没什么背景,大家自然不会来干了。 第九十六章 孝子 秦游对识抬举的贺季真表示了高度赞扬后,又冷冷看向了杜子美。 这事也怪不了别人,只能怪秦游自己。 收门客这种事不是买大白菜,门客非但要了解恩主的背景,恩主同样要对门客调查和考校。 像秦游这种带有忽悠性质的招收门客完全就是瞎胡闹,现在人家杜子美不给面子也实属正常。 “理由。”秦游看向杜子美淡淡的说道:“我不强求你教书,给我个理由就行。” 秦游已经对杜子美彻底没了耐心,他只想知道这个明明出身寒门的家伙,明明应该比别人更了解寒门学子艰辛的家伙,为什么会拒绝这份差事? 问出了答案,秦游就会将杜子美赶出越王府,越王府的名声就是再不堪,那也不会任用和收留一个既忘本又不识好歹还好高骛远的蠢货。 “门下出身农门,双亲年纪老迈远在颌州,前些日子来了书信,颌州遭了旱灾,地主将租子一涨再涨,双亲与家中妹子已无法度日,若是门下…” 秦游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本少爷没那么多耐心听你废话,简单扼要,二十个字内,给我一个理由。” 杜子美面色通红:“门下想着将家中亲人接到京中照顾,奈何囊中羞涩,若是在这里当了教习,家中亲人岂不是要饿死街头,正是因为如此,门下恕难从命。” 秦游冷笑了一声。 这种人,他在上一世见过太多太多了。 拿着爹妈辛苦种地的钱,在ktv喝着啤酒,留着眼泪,唱着《父亲》,然后该怎么浪怎么浪,不知道多少败家玩意明明自己不争气,却总以爹妈当借口当理由,所谓的孝子,真是让人笑死了。 “那好。”秦游一脸鄙夷的说道:“回府我就让人从账房里支取五百贯给你,不,支取一千贯给你,你随便用,不用还,然后让人快马将你家中亲人接到京中,以后就住在越王府,然后你在这当五年教书先生,怎么样。” 其实秦游就是杠精的劲儿上来了,随口一说罢了,因为他知道眼前这家伙又会找其他理由推脱。 可剧本,并没有按照秦游所想的那么演。 秦游话音一落,扑通一声,杜子美的双膝重重跪在了地上,双手颤抖:“恩主此话可是当真?” 秦游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只见杜子美突然用额头狠狠的砸在地上,声泪俱下:“恩主大恩大德,门下永世难忘,用不了一千贯,只需百贯,不不不,十贯,只需十贯钱,十贯便可将拖欠的租子交上,交了租子,门下便可将家中亲人接到京城,便是他们在王府中当着最低等的下人也甘之若饴,只求有个遮风挡雨立锥之地!” 秦游彻底愣住了:“你这是真心话?” “若是恩主不信,门下这就书写契约,哪怕是卖身契也好,只要王府能安顿家中亲人,门下,不,小的,小的便是世子爷门下走狗,莫说教书五年,便是一辈子给王府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杜子美就和深怕秦游反悔似的,从怀里掏出了绢布,恨不得马上就把卖身契给签了。 秦游拦住了杜子美,足足沉默了半晌,这才用力的给这家伙拉了起来。 杜子美泣不成声,仿佛往日的坚强全部被一击而碎一般,泪如雨下的说道:“书中的经义告诉我,读书人凭着浩然正气行走世间,报效朝廷为君为国,可门下在这京中待了足有两年才能明白,这经义不是给门下看的,连家中年迈的至亲都无法照料,有何颜面再行走世间,又有何颜面谈什么忠君爱国,天大地大,国大君大,唯独门下微末,微末的门下,只求照顾好生我养我的父母,别无所奢。” 秦游冷酷的面容渐渐融化,露出了笑容后微微点了点头:“不错,爹娘都照顾不了,有什么资格舔着逼脸说什么拯救天下苍生,不用羞愧,你的三观很正,至少本少爷认为很正。” 一时之间,秦游感慨万分。 杜子美并不是好高骛远,也并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更没有忘本,只是被现实击打的体无完肤,他已经没有心思考虑什么前程,甚至没心思考虑如何活着,他所考虑的,只是让养育他的父母和亲人好好活下去罢了,仅此而已。 “我说的,自然是真的。”秦游转过头,对凤七正色说道:“回去叫人马上去颌州,将小美的父母还有妹妹接到京中,告诉租地的地主和官府,京城中的越王府要人,谁拦,本世子亲自带护卫前往,回来的途中要雇教子,小美爹妈岁数大了,一定照顾好,沿途的吃食安全,都要注意,回到京中后,让管家划分出一个小院,以后就让他们在越王府生活吧。” 凤七应了一声,他知道,自家三少爷只给信任的人起绰号,就像自己被叫做七仔似的,听着就喜气,小美听起来有点像是风尘女子。 杜子美再次跪倒,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秦游只得再次给杜子美拉了起来:“好好教书就是了,五年后,如果你想离开越王府,本少爷还你自由身。” “门下,生是王府的人,死,亦是王府的鬼!” 秦游不由看向了旁边的贺季真。 刚才他瞅贺季真还挺顺眼的,知情识趣,表态表的也快,结果现在又觉得这小子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有点欠揍,人家小美都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死鬼了,你不也得跪地上磕俩头应应景啊? 看向贺季真,秦游开玩笑似的说道:“看看人家多孝顺,本少爷我都感动的想掉眼泪了,你怎么还是一副两眼望天一副欠削的模样,你爹妈呢,要不要也接到京城?” “我爹娘死了好些年了。” 秦游:“…” ………… 作为一个卑微且内向的写手,真的不好意思舔着脸管大家要票要留言什么的,真的,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脸皮特别薄,今天中午喝了点酒,鼓起莫大的勇气和大家说一声,希望大家多投…额不,是希望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九十七章 生源 四人出城,回来的时候只有秦游和凤七二人。 杜子美和贺季真被留在了寒山书院中。 要么说古人就是胆子大,换了秦游的话肯定不敢在空荡荡的书院里过夜,可人家说了,那地方幽静,最适合做学问不过,饿了的话去屯盐卫蹭点吃喝就行,反正骑着马也快。 按照秦游的设想,一共给廖文之准备了三个教书先生,除了杜子美和贺季真外,还有一个李太白,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李太白忙着卖酒,等将市场打开后再忽悠到书院就行。 回到了王府之中,秦游又开始犯起了嘀咕。 万事俱备,只欠一个老廖头。 这都快仨月了,难不成真让凤七说对了,这老头出了意外死外面了? 越想秦游越觉得可能真是这样,毕竟廖文之都七十多了。 什么都有了,廖文之没了,这尼玛叫什么事。 思考了半宿,秦游准备让人再去国子监问问,要是还没有消息的话,他就入宫询问一下秦老大,如果廖文之真的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这书院他肯定是干不了,实在不行改个农家乐什么的,搞好了还能回个本钱。 打定主意后,秦游又犯愁起了另外一件事。 廖文之创办寒山书院一事,京中的读书人知道。 寒山书院只招收平民学子,京中的读书人也知道。 问题是光读书人知道有个屁用,招生面对的群体又不是他们,京中的平民们不知道啊。 思来想去,秦游又给朱善叫来了,二人合计一番后,准备明日让人去散播消息,招收学子一百名,身体健全,家里越穷越好。 天一亮朱善就安排起来了,让人将一些日常所需的用品送去寒山书院后,又派了些嘴皮子溜的下人们去放消息。 就这样,足足过了五日,别说孩子了,连根孩子毛都没出现。 待在府中的秦游是死活想不通,读书人不捧场也就算了,怎么穷人家的孩子也不来呢,要是在上一世的话,别说管吃管住免费上学了,送两斤鸡蛋都能让人把门槛踩平了。 原本秦游就是应付差事,可真正干起来后,慢慢也就投入其中了,眼瞅着差临门一脚了,岂能这么甘心。 又让朱善带着人询问了一番后,他这才搞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一句话,只缘身在此山中! 秦游忽略了一个显而易见但是又极为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的名声。 也不知道是朝中哪个狗日的走漏了消息,或者说是满朝堂的狗日的们故意放出了消息,都说办这寒山书院的是越王府那浪荡三世子,国子监祭酒廖文之就是个挂名的,谁把孩子送去了,那就是羊入虎口。 人的名,树的影,平民阶层对越王秦烈和都护将军秦狰那肯定是敬佩的,但是对三世子秦游,没有敬,只有一声呸,而且还是咳哈呸! 准备让孩子读书来越王府报名的没有,倒是有几个狠心的爹娘活不下去了,跑到门子那去问越王府收不收孩子,价格好商量。 秦游得知这事后,气的暴跳如雷。 坐在花园旁的秦游正在来气,结果隔壁厢房传出来了笛子声。 厢房正是乔冉的居所,这小子平常没什么事就吹吹笛子打发打发时间,时不时还蹦出来问书院什么时候办好让他回去复命。 秦游正在气头上,越听笛子声越闹心,冲着隔壁厢房骂道:“大白天吹什么笛子,要吹躲特么被窝里吹去。” 骂了隔壁后,秦游往嘴里灌了一口凉茶,旁边的朱善和凤七二人都是面露无奈之色。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俩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心想要办个专门为穷人家孩子提供教育的学院,结果人家根本不把孩子送过来,现在全京城都在看热闹,尤其是那群读书人,更是大肆宣传恨不得越王府成为笑柄。 隔壁的房门被推开,乔冉拎着笛子走了出来,笑眯眯的。 秦游斜着眼睛说道:“每次见到这个丧门星都没好事,是不是因为这家伙方咱们越王府啊?” 朱善苦笑不已。 您这名声臭大街的时候陛下还没成立飞马骑司呢。 “三世子殿下。”乔冉溜溜达达的走了过来,坐在了秦游对面:“可是因招不到学子而苦恼?” “咋的,你有招啊?” 乔冉笑嘻嘻的问道:“你想要多少学子?” “你真有办法?”秦游一脸狐疑。 “我只问你想要多少学子。” “三十个,你能忽悠来啊?” 乔冉伸出了三根手指头:“三百贯,两个时辰后,我将人带来。” “真的假的?”秦游满脸的不信任:“抢来的孩子可不算啊。” “若是信我,便将三百贯交于我,若是不信,那你便继续苦恼下去吧。” “你不会拿了钱后直接跑路吧,哎,算了,就给你三百贯。”秦游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让朱善取来了银票交由乔冉。 现在都这节骨眼了,秦游只能信乔冉一回,倒不是舍不得三百贯,而是想破头皮也想不出来这小子能有什么本事忽悠回来五十个孩子,与其说是信任,不如说是好奇。 乔冉走了后,秦游有些不太放心,看向朱善问道:“飞马骑司不会暗地里干着人贩子的勾当吧?” 朱善哭笑不得,不过心里也不免好奇乔冉有什么本事变出三十个孩子去读书。 两个时辰不到,乔冉回来了,身后跟着三十二个小不点,还多出两个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三十二个小不点有男有女,最小的也就七八岁,大一点的十五六,百分之百是平民家的孩子,准确的说应该是穷人家的孩子,还得是穷人中的穷人那种。 一个个面有菜色瘦不拉几的,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全是补丁,秦游见到这些孩子的时候,正在花园里喝下午茶。 这些孩子来了后,一个个乌溜溜的大眼睛全看向了石桌上的茶点,不停的吞咽口水,尤其是几个年纪稍小的,哈喇子都流了一下巴。 “诶呦,造了孽呀这是。”朱善一看这些孩子饥肠辘辘的模样,照着凤七的屁股就是一脚,骂道:“愣着干甚,没眼色的蠢物,还不去让膳房预备吃食。” 秦游站起身走了过去,望着笑眯眯的乔冉冷声问道:“这些孩子哪来的?” 秦游已经想好了,要是乔冉敢说这些孩子是拐来的,他马上一声令下让护卫们给这个王八蛋乱刀砍死,然后再去宫中请罪。 果不其然,乔冉幽幽的说道:“这些孩子从哪里来,世子又何须关心,便是出了乱子也寻不到越王府头上。” 秦游面色剧变,大喊一声:“来人,给这王八蛋绑起来!” 话音一落,也就五六秒的时间,从月亮门跑来十多个手拿齐眉棍的护卫。 秦游破口大骂:“靠你爹,这群孩子果然不是正经地方来的,你当老子是什么人,现在就是弄死你,陛下也不会怪罪于我!” 乔冉面无惧色,哈哈大笑,随即从怀里抽出了一摞子文书扔在了书桌上,背着手就走向了厢房,潇洒至极。 秦游扫了眼石桌上的文书,随即大喊道:“还敢在本少爷面前装b,小的们上,给我削他!” 乔冉转过身,见到一群护卫真的冲了上来后,再也无法维持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连忙喊道:“那文书就在桌上,你眼瞎了不成?” 秦游冷哼一声,理直气壮的说道:“老子又不认字,上面写的啥?” 乔冉:“…” 第九十八章 番商乞颜 乔冉到底还是没挨上削,因为那些文书是京兆府开的,三十二个孩子,全都是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手续齐全,来路光明,就是京中的监察使齐聚越王府拿着放大镜都挑不出丝毫错处,因为买卖孩子这种事是合法的! 秦游望着文书和卖身契,除了骂一声万恶的封建社会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所谓人牙子,实际上就是贩卖孩子的人,但不是拐卖,而是合法买卖。 作为一个现代人,秦游肯定是接受不了这种事的。 可事实上这完全是合法的,有需求才有市场,有买有卖才是买卖,人牙子只是中间商,他们也是花钱买的孩子,从父母手中买的,就算有罪,那也抵不过狠心的父母。 可这些父母不是光卖孩子,而是卖一大家子,连自己都卖。 若不是真的没活路了,谁又会签订卖身契,谁又会将自己的孩子贩卖出去,自己都成奴仆了,又如何养活孩子,与其这样,还不如将孩子贩卖给大户人家,哪怕是当个小厮也比流落街头要强。 事是这么个事,可秦游依旧无法接受。 以前看一些历史题材的书籍,什么千里赤地、易子而食、卖子卖女等等,不过是纸张上只言片语的形容罢了,无法想象,也想象不出来是何等模样。 可实际上就是如此,但凡遇到了个什么灾劫,最倒霉的便是穷苦人,只能变成流民一路讨饭前往各州各府,最后就算入了城,唯一的出路就是签卖身契卖身为奴继续苟活着,对他们来说,出生那一刻就注定要一辈子弯着腰活着,种地是弯腰,为奴为仆也是弯腰,只要不死,没差别的。 和凤七一一验完了这些卖身契后,秦游沉声说道:“或许,我明白了为什么廖文之大人要创办这寒山书院了。” 这一次,秦游没称廖文之为老廖头,而是廖大人。 站起身,秦游继续说道:“知会一声朱管家,一定照顾好这些孩子,还有,和他们说清楚,来到越王府不是当奴隶的,而是让他们去读书,去做一件可以改变命运的事情,明天让人放出消息,三日后,寒山书院将会举办入学仪式,招收学子共计三十二人,让那些读书人来,让那些大儒来,就让他们笑话,让他们笑个够!” 说到这里,秦游一拳头砸在了石桌上:“五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总有一天,这三十二人中,总会有人指着那些猖狂大笑的人们,指着他们的脑袋,或者站在他们的坟前,告诉这群读书人,告诉这群大儒,告诉他们,人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因寒山书院而改变!” 说完后,秦游带着无名怒火将手中的三十二张卖身契全部撕烂,低吼道:“明日告诉那些孩子,他们不是奴隶,是学子!” 凤七吞咽了一口口水:“三少爷,您把卖身契都撕了,那些孩子们…往后便是没了身份的流民,还不如奴役呢。” 秦游:“…” 远处看热闹的乔冉爆发出了哈哈大笑之声,笑的前仰后合。 装逼失败的秦游懒得搭理乔冉,翻了个白眼去睡觉了。 卖身契撕了就撕了,无所谓个事,明天随便找个人去京兆府再重新书写一份就好了。 ………… 此时的醉云阁中,李太白换上了一身宽大的常服,站在柜台后面满脸是笑。 原本平日里门可罗雀的醉云阁如今可谓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大多都是些酒楼客栈的掌柜,其中也不乏一些大门大户的管家和家丁。 不得不说秦游的眼光真的很毒,当初一眼就看出了李太白这小子是个人才。 不管李太白读书读的如何,至少这商业眼光和手段还是有的。 如之前李太白所说,现在醉云阁的两种美酒已经打出了名气,尤其是这将军烈,也就几日的功夫,足足一百坛子售卖一空。 之前卖盐的时候,李太白就和各个酒楼混了个脸熟,前几日把酒拉回来后,依旧采取的是小量赠送的套路,这些掌柜品尝了过后,没二话,直接下订单。 而李太白聪明也就聪明在这,没有一口气将一百坛全卖出去,而是限量供给,让人家先卖了他才送货。 而这些掌柜为了多近一些酒,自然是极力推荐,久而久之,京中好酒之人皆知将军烈和金珠女儿红两种新酒。 “李掌柜。”一个胖乎乎的商贾走了进来,冲着李太白一拱手,满面堆笑:“咱们又见面了。” 李太白定睛一看,脸上公式化的笑容有了几丝变化。 来人大腹便便,穿着一身华服,一走一动,脸上的肥肉直抖。 “乞颜掌柜。”李太白连忙走了出来,亲自为这胖子倒了杯茶。 乞颜不是汉姓,而是西境番人部族的大姓,来者全名叫做乞颜利艮堎,即便是在京中也是鼎鼎大名,但凡入了京的番商都看他的脸色过活,要知道京中大户人家之前吃的沙盐,包括皇宫中的贡盐,都是经此人之手。 原本乞颜利哏堎和李太白这种小歘歘是没有任何交集的,只不过前些日子因为屯盐卫炼出了精盐导致购买沙盐的人越来越少后,乞颜利哏堎私下打听后这才知道精盐都出自李太白之手。 当时乞颜利哏堎并不知道精盐是屯盐卫所炼,找到李太白后直接出价千贯,不要炼盐之术,只要李太白以后不在京中贩卖精盐就可。 当然,李太白就是个跑腿的,怎么敢随便做主,而且他也知道秦游不会同意,上方虽然没谈拢,但是这小子嘴甜会说话,倒也没被刁难或者强迫。 不过李太白不知道的是这伙番商岂会善罢甘休,暗地里一直打探着精盐究竟是出自哪里,最后也就发现是越王府三世子秦游所制,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伙番商虽不是夏人,可背后的能量却不可小觑,有钱能使鬼推磨,番商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所以不知道这京中有多少达官贵人甘愿做这群番商的推磨鬼。 若是换了别人,番商们自然会想尽办法夺得炼盐之法,或者玩一些上不来台面的小手段。 可惜,他们唯独不敢对越王府怎么样。 因为整个夏朝,从天子到诸臣,哪怕是武将们,大家都比较讲理,唯独越王府他们招惹不得,不讲理是一方面,再一个是镇守边关的越王秦烈玩心比较重,那么大岁数人了,没事总带着几千上万的骑兵去草原上踏青,这一踏就容易不小心扫灭了几个部族。 所以关于精盐一事,这伙番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钱能不能挣到是两说,得罪了越王府,就算拿着钱回去了,可能全家人已经投胎转世了。 第九十九章 雾里看花 李太白可谓是给足了乞颜利哏堎的面子,直接将店铺关了张,随即带着这位番商群体中的扛把子来到了二楼。 像乞颜利哏堎这种巨贾,李太白就是平日里想巴结都巴结不到。 可世事无常,李太白无形之中已经有了和乞颜利哏堎平等对话的资格,这一点从后者主动找上门来就足以证实了。 二人坐落,李太白的脸上依旧是那副讨喜的笑容:“乞颜掌柜,这眼瞅就入夜了,您这是过来?” “李掌柜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乞颜利哏堎的汉话说的很标准,随手一指角落的酒坛,开门见山问道:“这酒,每月可酿多少?” 李太白笑意渐浓:“您要多少?” “这要看这酒是何人所酿了。”乞颜利哏堎呷了口茶,幽幽的说道:“如果是旁人所酿,每月,五百坛。” 李太白也不隐瞒,笑吟吟的问道:“若是越王府所酿呢。” “有多少,要多少。” 李太白笑容一顿,脑子开始飞速的运转。 这话冷不丁一听,像是对方在讨好越王府。 这倒没什么可奇怪的,京中谁都不需要讨好越王府,唯独这些番商不行。 要知道番商拉货走货是必须经过边关的,而天下谁人不知镇守边关的就是越王秦烈,真要是得罪了越王府,即便是天子下了手谕也没用,番商带着货物到了边关后,越王该吞你货就吞你货,该弄死就照样弄死你,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惹急了,秦烈以踏青或者打猎的名义带着几千精骑扫荡几个番族部落也不是没可能。 可紧接着,李太白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最近坊间传言草原上横空冒出一个叫做拓跋乐的家伙,自称是金帐汗王的后裔,仅仅用了几年的时间就统一了凉戎各大部落。 而番商并不是单指凉戎,就如同乞颜利哏堎背后的草原家族,大大小小的部族少说也有几万人,而且部落都在草原外围。 凉戎蛮夷现在内部已经稳定了,那么拓跋乐下一步很有可能就是吞并乞颜这种草原外围的番邦大族。 众所周知,凉戎蛮夷好酒,尤其是烈酒,在草原上最是受欢迎,反倒是真金白银绫罗绸缎毫无用处。 如果乞颜利哏堎购买了大量的烈酒,再拉到草原上,说不定就会拉拢不少部落,以此为他们这些草原外围的番族争取一些利益。 想到这里,李太白也明白了为什么刚刚对方说要是别人所酿的话只要五百坛,因为再多的话根本过不了边关,也由此证实他的猜测属实。 想通了其中关键,李太白一拱手,脸上带着几丝歉意:“不瞒您说,这酒,的确是越王府所酿,只不过学生就是个跑腿的罢了,要问月产几何,又能否大量采购,需先问过我家主人才是。” “你家主人,想来应是三世子殿下吧。” 李太白点了点头:“不错,正是三殿下。” 乞颜利哏堎思索了片刻,这才问道:“李掌柜可否为我引荐一番,成与不成,本人定有重谢。” “好说,那么明日一大早我就去王府中通禀一声,我家主人要是愿意见您,我自会通知乞颜掌柜。” 乞颜利哏堎见到目的达成,又随意寒暄了一阵,这才满面笑容的离开了醉云阁。 李太白亲自将这个胖子送到门外后,直到注视着轿子没了踪影,又回去换了身粗布衣裳,关了店门,快步进入到了夜色之中打探消息去了。 ………… 此时的敬仪殿中灯火通明,秦老大坐在案几后方,白千弯腰站在身后,下首则是秦狰与上官鄂二人。 一个是都护将军,一个是吏部尚书,可以说这二人是京中文武之首了。 秦狰已经好久没有回府了,今天下了值刚到府外就被一个小太监叫过来了,至于上官鄂,则是在中午散朝后一直留在宫里,也不知道和秦老大商讨什么商讨了这么久。 秦狰刚到,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看秦老大和上官鄂二人的脸色不是太好。 见到秦老大望着案几上的密信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秦狰忍不住问道:“陛下,您这个时辰给臣召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老大抬起头,微微叹了口气:“那斐国飞云公主,可有下落?” 秦狰一脸郁闷,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他就一个头两个大。 “臣暂时还未寻到此人下落。” 秦老大脸上也没太多意外的神情,淡淡的问道:“拓跋乐此人,可有听过。” “听过,最近坊间那些番商传的厉害,说此人统一了凉戎各大部落。” “不错,早在两年前骑司就在草原上听闻过此人,只是没想到,短短的三年时间,此人已成大患。” 对于这一点,秦老大也挺无奈的。 拓跋乐两年前的时候就在草原上崭露头角了,可夏国鞭长莫及,真要是派兵过去吧,人家很有可能就不内斗了,合起力来一起干夏国,要是再次开战吧,即便夏国打赢了,背后的斐国肯定会趁虚而入。 这也是夏国无奈的地方,灭了草原蛮夷,没问题,吞并斐国,问题也不大,无非是难度系数稍高一些,可要是两线作战的话,夏国绝对死的挺挺的,若非如此的话,秦老大岂会容一个拓跋乐统一草原。 秦狰双眼放光:“陛下,您的意思是,让臣带兵去将那个拓跋乐的脑袋带回来?” 没等秦老大摇头,秦狰拔高了嗓门,一脸认真的说道:“陛下,您尽管下旨,臣只需十万步卒两万精骑,不出半年,势必将此獠人头献于陛下面前!” 一旁的上官鄂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哭笑不得的说道:“一个拓跋乐又能成何气候,陛下担忧的是斐国。” “斐国?” “不错。”上官鄂解释道:“那拓跋乐扬言已与飞云公主联姻,骑司几番打探却也没有发现个眉目,此事真真假假如同雾里看花一般。” 秦狰一听不是出去开片斗殴,顿时兴致缺缺。 上官鄂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关于联姻一事,斐国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想来也是有意为之,即便没有联姻一事,斐国也乐的见我们投鼠忌器任由凉戎发展壮大,可若是此事当真,将来免不了再启战端,这才是陛下担忧之处。” 秦狰搓了搓牙花子,反应了半天才大致听明白什么意思了。 如果联姻是假的,斐国故意不否认,好让夏国瞻前顾后不敢轻易打到草原。 如果联姻是真的,斐国故意不承认,到时候好和凉戎一起阴夏国一把。 想到这,秦狰突然乐了。 要是联姻这事是假的的话,拓跋乐和斐国国君还挺有默契的,心照不宣的一起忽悠夏国,没准将来还真能成一家人,都是一肚子坏水。 三人又商议了一会,最终秦老大分别交代了两件事,秦狰这边继续追查斐云荣下落,同时加大京防力度,一旦发现凉戎或者斐国的细作,直接抓起来严刑拷打,至于上官鄂,则是要和京中的番商联络一下,密切注意草原那边的动态。 第一百章 商谈 秦狰回府的时候都二半夜了,找个吓人问了一下秦游最近,确定自家三弟最近没闯祸后,略显失望的回屋睡觉了。 秦游冷不丁消停下来,秦狰这个当大哥的还有点不是太适应。 中午秦游起床时,秦狰已经去上朝了。 兄弟二人就是如此,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平日里却很少能碰到面。 没办法,谁叫人家屋檐大呢,而且屋檐还多。 李太白知道秦游的作息时间令人发指,所以中午才过来,省的浪费时间了。 见到秦游后,李太白将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还捎带脚的提了一嘴他昨夜打探出了不少消息,包括最近不少番商在京中购买地皮一事。 秦游刚喝了口粥就彻底没胃口了。 “还特么有没有王法了?”秦游气呼呼的叫道:“少爷我是正儿八经的夏国人,正儿八经的京城人,正儿八经的世子,我去买地都买不到,一群番商居然随随便便就能买那么多地?” 李太白缩了缩脖子,没敢接口。 秦游乱骂了一通后恢复了冷静,皱眉说道:“皮裤套棉裤,那必定有缘故啊,番商消息最是灵通,想来那个叫什么拖把乐的真的准备丧心病狂横扫草原外围了,要不然这群番商也不会想着在京中定居。” 李太白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自己不过是提了一嘴,还没解释缘由,三殿下居然第一时间就想明白了其中深意。 “恩主,那咱卖给他酒吗?” “卖,怎么不卖。” “那作价几何?” 秦游骂骂咧咧的说道:“想买酒,就让这群孙子拿地换,一亩地一坛酒。” 李太白没好意思吭声。 您比那拓跋乐还丧心病狂,一坛酒一亩地,咋想着能说出嘴呢。 秦游也知道自己纯粹是想瞎了七窍玲珑心了,番商也不傻,怎么可能这么换。 思考了片刻后,秦游砸了咂嘴:“你觉得卖多少钱合适?” 李太白不由坐直了身体,这么大个事,秦游肯问他,必定是准备考校一番。 当然,他也是完全想瞎了七窍玲珑心,秦游只是随便问一嘴罢了。 这也就是李太白不了解秦游,要是凤七的话,肯定满嘴瞎姬霸说,一坛酒换一座城他都能说的出口。 “价格应该高一些,番商如此需要烈酒,必然会不惜重金,不过也不能太高,若是太高,番商完全可以从别人手里暗中购买。” 秦游翻了个白眼:“那就断货呗,不卖了,谁也不卖,他从哪里找中间商。” 李太白愣住了,突然觉得自己是个逗逼。 可不是咋的,能卖这种烈酒的只有越王府,到时候越王府非但不卖番商,连其他人都不卖了,番商要从哪买? 秦游打了个哈欠,再次问道:“你觉得卖多少钱合适?” 烈日炎炎下,李太白额头冒出了一丝冷汗。 他觉得这是第二轮考校了,若是又让殿下失望的话,自己可能真的没有出头之日了! 当然,秦游依旧是随口一问。 李太白不敢再随便开口了,仿佛命运的大门就在眼前,如何抉择,就在这刹那之间。 “问你话呢。”秦游在李太白面前挥了挥手:“困了啊?” 李太白吞咽了一口口水:“那就高价,高价售卖,只卖番商!” 秦游满面无奈的说道:“你傻吧,这不是崇洋媚外吗,到时候激起民愤咋整,光卖番商,不卖咱大夏百姓,越王府得被人喷成什么样,再说了,到时候万一那群番商的部族被那个什么拖把乐的全干死了,咱卖谁去。” 李太白如遭雷击,觉得命运之门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门下…门下愚钝,考虑不周,枉费了殿下栽培苦心。” 说完后,李太白直接跪在了地上,面色灰败。 秦游一脸懵逼:“你昨天晚上背着我偷摸吃螺旋丸了吧,说话怎么这么拧巴呢?” 说完后,秦游轻轻踹了一脚李太白:“赶紧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这样吧,一会给那个乞颜什么玩意的叫过来,我亲自和他谈。” 李太白站起身后,依旧没有从巨大的失落和挫败中恢复过来,只能应了声是。 秦游刚要挥手让李太白忙活去,突然想到自己下午要带着那三十二个小崩豆子去寒山书院。 “算了,小白你去和他谈吧,告诉那个乞颜什么玩意,这件事你全权负责,价格你订吧。” 李太白闻言一愣,紧接着面色涨红,紧紧握住了拳头号丧似的喊道:“恩主如此信任门下,门下…门下若是辜负了恩主,便不得好死五雷轰顶!” 秦游一脸懵逼。 古人的脑回路,到底是咋长的,这小子是不是昨天晚上喝酒了现在还没醒酒呢? 秦游见到李太白那副激动的模样,也没深想,挥了挥手就让这个傻小子离开了。 “神经病。”嘟囔了一声后,秦游回屋换衣服去了。 殊不知李太白离了越王府后,连马都不骑,胸膛中仿佛有着一股火焰随时喷发一般。 李太白紧紧握住的拳头现在还没松开,感动莫名。 没想到恩主竟然如此信任我,若是办不好这差事,还有何颜面面对恩主! 走在烈日炎炎下,李太白开始绞尽脑汁。 酒的价格,自然不能低,若是低了,对方大量收购再转手倒卖的话,岂不是让这群番商占了便宜。 可这价格又不能高了,如果高了,还不如卖给京中的酒肆客栈,赚谁的钱不是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想来想去,李太白有点想哭了,此时的他感觉很无助,很独孤,很彷徨。 随意找了个树下,李太白无力的靠坐了下来,望着地上焦躁不安的小蚂蚁,陷入了苦思冥想中。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李太白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若是恩主只是为了赚取钱财,又为何不明示呢? 难道这一切,与钱财无关? 越是这么想,李太白双眼越亮,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 是了,恩主有着那陶朱公一般的本事,要是在意钱财,何苦大费周章,可既然不是钱财,那么一定是其他了。 而番商除了矿石珠宝外,还贩卖一种物品,那便是马匹! 草原生产马匹,夏国却是相反,极度缺少战马… 想到这里,李太白站起身,发疯一般跑向了醉云阁。 也是巧了,乞颜利哏堎此时正坐在醉云阁外的一顶轿子中等待消息,见到李太白回来了,快步走进了醉云阁中。 正在换衣服的李太白听到了响声,一转头,双眼血红,近乎是低吼道:“酒换马,二十坛…不,五坛酒,一匹上等的草原战马!” 乞颜利哏堎傻眼了,心中大致换算了一下,然后脸一黑,想要马上转身就走。 你特么疯了吧,怎么不去抢? 感觉自己智商受到侮辱的乞颜利哏堎想要马上转身离开,可两条腿却和石化了一般,死活动不了地方。 就在今早,他得到了消息,草原中的那个拓跋乐的确准备扫荡外围了,若是想让自己的部族逃过一劫,只能用烈酒去交好更多的大部落,争取大家联合起来。 除此之外,他又回想起了昨夜一个草原侍卫说过的那番话,那家伙喝了几口将军烈后,说什么要是能让他连喝一个月这种烈酒,就是让他拿着刀子刺杀夏国天子都值了。 喘了两口粗气,乞颜利哏堎近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三十坛,一匹战马!” 李太白:“六坛!” 乞颜利哏堎:“二十五坛?” 李太白:“五坛!” 乞颜利哏堎:“二十三坛?” 李太白:“六坛!” 乞颜利哏堎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你他娘的到底换不换?” 李太白:“五坛!” “我…”乞颜利哏堎红着眼睛叫道:“十坛一匹马,换就换,不换我这就离开。” 李太白:“六坛!” 乞颜利哏堎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即转身就走。 李太白双眼猛盯着乞颜利哏堎的背影,直到后者真的离开了醉云阁。 “噗通”一声,李太白一屁股坐在了木凳上,头晕目眩,心如死灰。 谁知过了半晌,原本已经离开的乞颜利哏堎,突然又把脑瓜子伸进来了,露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十坛?” 李太白一咬牙:“五坛!” “你他娘的就是我祖宗!”乞颜利哏堎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冲了进来,红着眼睛叫道:“六坛,就六坛了,你若是再说五坛,我今日便死在你面前!” 李太白吐出了一口浊气:“那便六坛。” 乞颜利哏堎也一屁股坐在了木凳上,气哼哼的问道:“你他娘的每月能供应多少?” “你他娘的每月要多少?” 乞颜利哏堎深吸了一口气:“有多少,要多少。” “你要多少,我给你酿多少。” 李太白说完后,二人注视了半晌,同时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 不知不觉已经一百章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管大家要点推…额不是,祝大家身体健康完事如意心想事成。 第一百零一章 观礼 秦游一连在寒山书院待了三天,带着家丁和屯盐卫的兵卒,里里外外将所有屋子都好好收拾了一遍,又花了几百贯采买了不少日常所需的家什。 这三天的时间里,三十二个小崩豆子们出奇的懂事,换上了崭新的衣裳后撸着袖子帮着大人们干活,懂事的让秦游心疼。 秦游告诉这些孩子,可以供他们吃穿,供他们读书。 孩子们告诉秦游,说世道是公平的,秦游供他们吃穿就行,他们愿意给秦游一辈子当牛当马。 穿越以来,秦游第一次红了眼眶。 他相信这些孩子没骗他,他们真准备给自己当牛当马一辈子报答恩情。 秦游跑到钟楼上,发疯了一般朝着众人大喊大叫,告诉大家孩子们不需要欠别人恩情,他们只需要好好读书就行,谁若让这些孩子欠了恩情,越王府就扒了谁的皮! 眼看卯时过半,一夜未睡的秦游从竹床上坐了起来。 今日辰时,也就是一个小时后,寒山书院将会举行拜师入学之礼。 原本是不需要这么麻烦的,又不是什么大书院,其实直接开课就行。 可秦游不想留下遗憾,不想给三十二个小蹦豆子留下遗憾,名不正则言不顺,秦游可以自己将就,但是不愿意让这三十二名学子将就。 若是国子监新生入学,或是其他大的书院,那么一定会邀请京中的大儒名士们观礼,甚至就连礼部都会派遣官员站台捧场,可消息已经放出去三天了,并没有人发来名帖说是要来观礼。 对此大家并没有任何意外,这群人不使绊子就烧高香了,更别说过来捧场了。 秦游推开了房门,只见门外站着几十号人。 朱善负手而立,穿着从八品的武官官服,身后站着一排越王府的家丁。 凤七也解下了腰刀,代表着宣节校尉身份的靠旗插在后腰,威风凛凛,身后站着二十五名府里的护卫。 杜子美和贺季真手持书卷戒尺肃穆而立,身后站着三十二个小学子。 就连乔冉都换上了骑司鱼服,垂手而立。 “山长!”杜子美迈步来到秦游面前,神色激动的将名册交给了秦游:“寒山书院三十二名学子名册在此,请山长过目。” 所谓山长便是书院的掌教,非但负责课业,还要主持着书院中的管理工作等。 虽然朝廷并没有硬性规定任职山长需要什么资格,可全夏朝各个书院的山长皆是德才兼备满腹才华的名望之士。 原本对于山长一职秦游是抗拒的,想着和廖文之商量一下来着,谁知这老头玩失踪了,这都过去三个月了,音信全无。 地有了,房盖了,老师和学生也全都到位了,可廖文之没了。 秦游这几天不知给廖文之全家问候了多少遍,好好的逍遥世子不当,谁没事闲的蛋疼当什么山长。 尤其是这三日里,秦游无数次想要撂挑子不干,可每每看到那三十二个学子那期待的天真面孔,他又无数次打消了这个念头,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随意扫了一眼手中的名册,秦游看向凤七,微微颔首:“辰时鸣钟,钟鸣,诸位观礼!” 说完后,秦游一甩衣袖走向了最大的建筑,也就是启文堂,那里便是往后要教授学子课业的场所。 虽然人少,虽然没人观礼,虽然寒山书院成了京中最大的笑话,可秦游不想自己笑话自己,更不想让这些学子们知道他们被笑话了。 一行人神色肃穆走到了启文堂外,秦游来到了台阶上,驻足而立,耐心的等待着钟鸣后进行繁琐的仪式。 眼看着就要到辰时,书院大门传来一片喧闹之声。 朱善转过身,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只见大门接连走进数十人,多是读书人打扮,而且其中有很多老者。 乔冉眼底闪过一丝莫名,来到秦游身旁轻声说道:“这些人除了一些京中颇有名望的读书人外,还有一些大儒,打头的那几人,便是京中的几家书院的山长掌教。” 秦游微微一愣:“他们是来观礼的?” “是也不是。”乔冉冷哼了一声:“若是观礼,早就应该递上名帖,不递名帖而来,来者非善。” 秦游胸腔内升腾起一阵怒火。 乔冉说的不错,如果是正儿八经来观礼的话,应该提前递上名帖的,没有递名帖却突然跑了过来,明显是来砸场子的。 其实三日前秦游让人放出消息的时候,对此倒不是很在乎,笑话就笑话吧,越是被笑话,这些孩子们将来没准越有出息。 可是随着这三日里和这群孩子们接触后,秦游后悔了,他深怕京中所谓的读书人跑来嬉笑一番后会让这些孩子们留下心理阴影。 可这群人来都来了,秦游也不可能让凤七给这群大儒们全都砍死。 果不其然,如秦游所料,这群人走进来后一个个脸上带着鄙夷和不屑之色,几个年轻人还对一群小学子们指指点点。 秦游冷冷的望着这群人,他要记住这些人的面孔,当有一天找到机会的话,他绝对往死里搞这群王八蛋! 这群所谓的读书人、大儒、山长、院长们,走了过来后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明显就是来砸场子看笑话的。 一名中年人随意的朝着秦游拱了拱手:“鄙人益弘新,南台书院山长,听闻今日是寒山书院学子入学典,特来观礼,幸会。” 说的话客气,可脸上的表情却满是讥讽。 其他几个人也随意敷衍的做了下自我介绍,而其中一些年老者则是话都不说上一声,只是望着惶恐不安的小学子们连连摇头。 秦游强压住怒火,冷冷的说道:“既是观礼…” 话还没说完,益弘新突然打断道:“敢问三世子殿下,为何你站在此处,山长何在,院长何在?” “本世子便是山长!” 益弘新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身后几人也是放声大笑。 一个年老者在旁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讥笑道:“真是滑天下之稽,国朝登记造册的书院八十有四,哪家书院山长不是饱读诗书之士,敢问世子殿下,何德何能敢以山长自居?” 秦游压不住火气了,冷笑道:“你特么算哪个葱?” “无礼!”益弘新一指秦游:“你可知面前何人,张大人乃是前朝大儒,官至礼部侍郎,致仕后创办南台书院,门生故吏遍天下,三世子殿下,便是越王在此也不敢对张大人无礼。” 张业德的确如益弘新所说誉满京城,也的确有拿架子的资格。 “世子殿下。”张业德笑吟吟的说道:“不说老夫是何人,便是在这这世上的年头也七十有三了,越王难道从未教导过你何为礼数么。” 一听这老头子今天正好七十三,秦游反倒是不生气了,望着一旁的益弘新问道:“本世子当这寒山书院的院长,可违反了朝廷法纪?” 第一百零二章 群儒聚寒山 秦游当山长这件事,当然不违法任何夏律。 可读书人就是这样,你和他们讲法律,他们讲道德,你和他们讲道德,他们讲纲常伦理,你讲纲常伦理,他们又开始讲法律了,总之,你永远说过他们,因为他们是专业的,一辈子的技能点都点嘴上了。 “久闻越王府三世子胡闹成性,今日老朽算是见识了。” 张业德说到这里故意抬高了音量:“不错,夏律并未载明书院山长何人可担当,何人又不可担当,可三殿下如此误人子弟,我辈又岂能置之不理。” 秦游挑了挑眉:“我怎么误人子弟了?” “老朽问你,平日里,是何人来教授学子们的课业?” “杜子美与贺季真!” 张业德转身看向了身穿青衫的杜、贺二人,满面不屑:“你二人出自哪门哪户?” 杜子美面色通红,喃喃不语,贺季真双眼望天,打了个哈欠。 益弘新呵斥道:“你二人聋了不成。” 他这一喊,一群小学子们吓了一跳,乱作一团的躲在了杜子美和贺季真的身后。 见到杜子美默不作声,益弘新更来劲了:“你可是叫杜子美,哼,你便是不说我也知道,一个出身农门的黄口小儿罢了,看了几日书,识得几个大字罢了,居然胆敢教书育人,真是令人笑掉大牙。” 说完后,益弘新又看向了贺季真,谁知还未开口,乔冉眯起了眼睛,冷冷的道:“若是你敢再吓着此地学子们,某家定将你的狗头割下来。” 话音一落,一群找茬的人们吓了一跳,望着满面冷意的乔冉,齐齐后退了一步。 乔冉可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煞星,这冷冷的一开口,登时吓住了不少人。 要知道乔冉穿的可是骑司鱼服,衣服图案和武将们常穿的官服很像,一群人误以为这是哪个年轻的将领。 在乔冉的逼视下,益弘新生生将讥讽之语咽了回去,深怕这个满身煞气的年轻武将再一冲动真的给自己砍了。 张业德哈哈一笑:“老朽今日算是开了眼界,越王府三世子创办寒山书院,自任山长,教书的先生又是无才无名的黄口小儿,妙也,更妙的是,就连观礼之人都是满口打杀的武人,这里教的是什么书,育的又是什么人,难道是一言不合就要血溅五步的狂人恶人凶人吗!” 说到这里,张业德冷冷望向秦游:“老朽虽已致仕不管这朝堂是非,可今日所见所闻着实是令人愤慨,我辈身为读书人,岂能坐视不管任由你等误人子弟,明日我等定会前往议政殿让陛下主持公道。” 一直默不作声的秦游冷笑不已。 他就知道这群人没安好心,果然,狐狸尾巴到底还是露出来了。 先不约而至,名为观礼,实际上却是奚落一通再找茬激怒自己,最终就是所谓的大公无私主持公道了。 秦游对这种事已经彻底麻木和厌烦了,他甚至都懒得开骂了。 “好。”秦游指了指大门:“请便,现在我们要办正事了,慢走不送。” 张业德稀疏的眉头一皱,明显是没想到秦游居然没发怒。 一旁的益弘新叫道:“好个不知礼数的三世子,我等远道而来观礼,你竟然赶我们走?” 秦游算是彻底服气了。 这理,都让这群人给占了。 明明就是找茬来的,非说是观礼,出言不逊不说,还不离开,让他们走,又说是自己赶他们! 益弘新见到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懒得在继续留下去。 他的目的不过是去朝堂上刷刷存在感罢了,不管天子最后怎么决断,至少他这名望是成功刷上一波了。 “好,既然三世子将观礼之人视为恶客,那我等自然不在此碍眼。” “慢着。”老狐狸一般的张业德凝望着秦游,淡淡的说道:“按规矩,这书院开讲,我等可是要在旁听上一听的。” 他这么一说,一群跟着看热闹看笑话的读书人顿时叫嚷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到课堂之中好好奚落杜子美和贺季真二人一番。 没等秦游出言拒绝,张业德继续说道:“老朽倒是想要亲耳听听,这连个院长都没有的寒山书院,到底授的是什么课,教的是什么文…” 说到这里,张业德垂下了头,幽幽道:“总不会,这一切不过是世子殿下的胡闹之举吧,所谓招收学子,所谓教授知识,都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话一出口,就彻底代表了上纲上线了。 要知道不是谁都能开办书院的,秦游这个属于特例,廖文之在的话,别人绝对说不出个不字,要是连老廖头都没资格开办书院,满夏朝就没人有资格了。 可现在廖文之都离开三个多月了渺无音讯,所以秦游这个寒山书院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了。 再加上今天这事传出去,这群“观礼”的人们再煽风点火一番,说秦游就是胡闹,就是拿开办书院这种事情当游戏之类的一宣扬,那么越王府将会彻底站在风口浪尖上成为全夏朝读书人甚至是全天下读书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秦游隐忍到现在,就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个事情。 如果说错了话,甚至动了手,那么这个书院绝对办不下去了,哪怕是秦老大都帮不了他。 以前的秦游不在乎,现在他在乎了,在乎的不是书院,而是这三十二个小崩豆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三天的时间里,秦游亲眼看到这些小玩意们每天都憧憬着,憧憬着读书的日子。 “世子殿下。”张业德阴恻恻的说道:“辰时即到,钟鸣之后,我等,可是要旁听讨教一番的,殿下想来应是不会拒绝吧。” 还真别说,张业德这个要求也不算无礼,这玩意就和开武馆似的,不服的话就可以比试一下,书院同样如此。 当然,这要分谁开,如果是双方之间的文采和名气差距太大的话,没人会自取其辱。 深吸了一口气,秦游点了点头:“院长不在,开的第一课,就由我来讲吧,你们愿意旁听,随便!” 杜子美和贺季真齐齐望向秦游,想要开口阻止,却不知该如何劝说。 秦游已经想好了,既然愿意不要脸,那就玩呗,想旁听是吧,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一元二次方! 见到秦游没有拒绝,张业德毫不意外,哈哈一笑:“若是世子殿下讲学便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这第一课授的应是蒙学之文,若是殿下讲些水池银两之类的怪题,怕不是要贻笑大方喽。” “我靠你大爷!” 秦游终于还是没忍住骂出了声。 对方果然是有备而来! 如果是蒙学的话,无非就是从最基础的讲,问题是现在教书和后世可不一样,既没有统一的教材也没有统一的模板方式,不但要引经据典还要不断去剖析,而秦游根本就不懂这个,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杜子美和贺季真上呢。 眼看着秦游下不来台,一声苍老的笑声从大门处传来。 “廖老儿满嘴胡话,说是茅草瓦舍一两间,谁知如此气派,这寒山书院,有趣,有趣至极。”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五个加起来至少四百岁的老头哈哈大笑着走了进来,其中便有消失了三月之久的廖文之。 第一百零三章 五儒名士 这五个老头一出现,张业德等人面色大变,秦游则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包括廖文之在内,五个老头一点长者的样子都没有,嘻嘻哈哈的走了过来,你调笑我一句,我埋汰你一嘴的。 一路走来,这五个老头完美释义了什么叫做“目中无人”,路过张业德等数十人时,他们都没正眼瞧上一眼。 张业德虽是京中大儒,可比之廖文之不知差了多少层次,见到廖文之来了,眼底满是不甘之色,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拱了拱手:“廖大人,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廖文之看都没看他一眼,张业德老脸通红。 人的名树的影,甭管认识不认识的,齐齐拱手面露谦卑之色开始问安。 廖文之根本没看这群人,只是径直来到了秦游面前,转过身,望着杜子美和贺季真二人身后的三十二名小学子后,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即又望向周围崭新的房屋,足足沉默了半晌。 看的出来,老头很意外。 “寒山书院,山长…”廖文之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破旧的戒尺塞在了秦游的手上:“你秦游,当之无愧!” 戒尺乃是铁质,锈迹斑斑,上面刻了两个小字,正是当年廖文之求学之地---寒山,而这把戒尺也跟了廖文之大半辈子。 秦游不知其中深意,下意识就接了过来,正好也到了辰时,悠扬的钟鸣之声响了起来。 钟声过后,廖文之转过身,朝着众多学子中气十足的叫道:“正衣冠!” 廖文之身侧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杵着拐杖来到了众多学子面前朗声道:“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 学子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事实是什么意思。 “先正衣冠,再做学问。”老头笑意渐浓,俯下身拍了拍一个小学子的脑袋:“老夫墨石,从今往后,便是你等的先生。” 轰的一声,张业德那伙人彻底炸开了锅,满面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又是一个胖乎乎的老头走到了众多学子面前,抚须一笑:“这六礼束修,日后再补上便可,你等相互躬上一躬,这拜师礼便算成了吧。” 另一个精气神十足的老头哈哈笑道:“好你个离竹老儿,先生可不止你一位,这净手净心,便由我这林中狂生来罢。” 自称林中狂生的老头一语落地,人群中满是惊呼之声,就连杜子美和贺季真二人都满脸震撼之色。 “肃静,既为观礼,何故吵闹。”最后一个黑脸老汉狠狠瞪了一眼这群人,随即来到学子面前,拿出红笔:“老夫倒不如其他几个老儿有些无用的虚名,不过教导你们这些小娃娃却也得心应手,往后,便称老夫为八马先生吧,一会便为你等点朱砂。” 这八马先生四个字一出,在场所有读书人皆都面露惊色,仿佛白日见鬼了一般,除了张业德外,就连益弘新在内,所有人动作整齐划一齐齐拱手,态度都谦卑到了泥里。 看的出来,四个老头的名气一个比一个大,大到了这群来找茬的人们仿佛白日见鬼一般。 秦游不明所以,看向一旁的乔冉好奇的问道:“这几个老头什么来路?” 乔冉目光不断在这几个老头脸上游移,脸上满是苦笑。 秦游用肩膀拱了拱乔冉:“问你话呢。” 乔冉压低了声音:“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寒山书院,居然…” 乔冉面色极为复杂,居然了半天也居然不出个后文,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秦游催促道:“说啊,本少爷最烦别人说话说一半。” “墨石先生乃是出自琼州周家,原名周先骅,而在昌朝时,周家一直充当史官记录皇帝言行,前朝殇帝暴虐,墨石先生以死为谏,生生用额头将御花园中殇帝最喜欢的龙雕的粉碎,殇帝大怒要将墨石先生五马分尸,奈何朝中所有大员得知消息后在朝中齐跪不起,殇帝这才将墨石先生发配边关,本朝建立后,陛下多次征辟墨石先生入朝为官,可惜根本寻不到他的踪迹。” 秦游看向瘦高的墨石先生肃然起敬。 这老头,真尼玛刚! 乔冉又指了指那个胖乎乎的老头说道:“离竹先生更是名满天下,便是比之廖大人也不遑多让。” “真的假的,那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离竹先生乃是斐国帝师,致仕后游历天下,谁知在一处偏远之地讲学时被一伙叛乱的蛮夷掳走,不到一年后,那些叛乱的蛮夷部落进入斐国国境,讲的是汉话,行的是汉礼,并以斐人自居,一贤可降十万蛮,说的就是离竹先生,斐国国君本想封赏,可离竹先生推辞后就下落不明了,没想到,今日居然被廖大人带到了这寒山书院中!” 秦游嘴巴咧的大大的 一个被抓的俘虏,在敌人的地盘上待了一年,然后将敌方阵营全家老小都给招降了,网文都都不敢这么写吧? 当然,秦游也是有所不知,很多事情一旦和政治宣传挂上了钩就变味了,首先当时归降斐国的蛮夷没有十万人,撑死了也就一两万,三四个部族罢了,再加上他们不降也没办法,不降就容易让斐国给他们灭团了。 不过这并不能否认离竹先生的确教给了不少蛮夷汉话和汉礼,而且能让蛮夷伺候爹似的伺候了一年多也着实是个狠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乔冉又低声介绍了其他两位老头,自称林中狂生的老头乃是诗词双绝的闻道鸣,随随便便一首诗词就价值千贯,秦老大的华光殿中就挂有三幅,最后就是黑黑瘦瘦的八马先生,号虽然不雅,可人却雅到了极致,朝堂中的不少文官都拜过八马先生为师,琴棋书画吹拉弹唱,但凡和雅字沾边的,就没有这老头不会的,而且还都是大成。 这四个老头要不就是隐居了,要不就是退休了,反正都是名满天下的主儿,谁成想全让廖文之给忽悠到了这小小的寒山书院中。 再看刚刚气势汹汹来找茬的张业德等人,年老的面红耳赤,一些年轻的,望着五个老头满脸都是小迷弟见到偶像一般的神情。 现在这群人别说提什么旁听找茬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不少人都是满面羡慕的望着那些惶恐不安的小学子们,恨不得自己也入了寒山书院受这五位名满天下的大儒名师悉心教导。 别说教的怎么样,就说自己师承这五位,以后出去别人都高看一眼。 原本这些打着观礼名号实为找茬的人们,现在老老实实的退到了两旁,就连张业德心里也清楚,他们没那资格观礼,只能站在旁边瞅着,还不能离的太近,若是太近的话,就会让人认为没有自知之明。 正了衣冠、行了拜师礼、铜盆净了手、朱砂开了智,最终由廖文之填写了“亲供”,也就是所谓的入学表,谁几岁,叫啥,有没有胡子,长的白不白净等等。 五个老头互相对视了几眼,最终廖文之爽朗一笑,朝着众多学子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礼成! 秦游走下了台阶,看向张业德嬉皮笑脸的问道:“一会就开课了,别杵着了,赶紧进屋和五个大儒讨教一番吧。” 一群人此时都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别说进去讨教学问了,就是这话说出来都容易让全天下的读书人笑掉大牙! 即便是张业德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配! 秦游对朱善招了招手,又给了这群人致命一击。 “老管家,一会派人到城里把今天的事宣扬出去,寒山书院来了五个大儒,姓甚名谁说清楚了,然后,嘿嘿,然后来了一群自认为更大的大儒们,想要和咱寒山书院的五位大儒请教一番。” 张业德面色一面:“世子殿下,你岂可混淆是非!” “滚你妈的。” “你敢口出污言秽语?!” 秦游呵呵一乐:“我这的大儒比你们大,比你们儒,还比你们老,就骂你们,咋的。” 张业德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事实还真是这样,论名气,人家就是骂了,自己又能如何。 第一百零四章 各有所好 这年头干什么都有风险,就好比笑话别人这事,笑着笑着,自己很容易就变成了笑话。 张业德等人就是如此,京中那些原本嘲笑过寒山书院的人,更是如此,通通变成了笑话。 消息不胫而走,廖文之不但回京了,还买一赠四,带回了四个名满天下的大儒。 就这五人,就这师资力量,国子监都自叹不如。 提起国子监,那就更加让人无语了,张业德等人从寒山书院灰溜溜的回来后,原国子监二把手司业董昱居然脱下了官袍,然后穿着布衣捧着一个书卷,骑着马拉着车,车上全是书,一路来到了寒山湖一,逢友便说要去寒山书院教书。 原夏朝最高学府国子监的一把手祭酒,二把手司业,全跑寒山书院去了。 京中不知多少大户人家捶胸顿足,恨不得马上将孩子送到寒山书院深造一番,可惜,入学是有标准的,你得穷,最好是欠满屁股饥荒那种,如果你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不好意思,不收! 当然,也有不死心的跑来问询,揣着一大笔钱想要通融通融,希望将家中的孩子送进来。 其中不乏一些就连越王府都不愿意轻易得罪的人,可秦游好不容易准备松口了,谁知这些人一听不分班并且所有学子都吃住在一起后,又反悔了,就好像那些穷人家的孩子有传染病似的。 秦游气的够呛,暗暗发誓,要是再给这些有权有钱的世家门阀一点好脸色看,他以后尿尿都分叉! 不管怎么说,寒山书院终究是走上正轨了,有廖文之亲自坐镇,再也没人敢来找不自在了。 秦游放心不下孩子们,一连几日都待在了书院中。 五个大儒教书育人,秦游绝对放心,但是这些孩子们还要吃住在书院里,日常的管理什么,廖文之等五人可就不懂了。 这段时间里,秦游非但制定了食谱,还弄出了课间操、眼保健操、课余活动等等,可谓是操碎了心。 就说这食谱,秦游把府里的厨子都给叫来了,非但如此,养的那些猪也弄来了,确保孩子们顿顿有肉吃。 看着这些学子们脸色们越来越红润,身体越来越健壮,秦游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也一天比一天觉得充实。 此时的秦游就坐在启文堂外的台阶上,听着屋里的读书声,觉得十分悦耳。 同样是教书的地方,秦游在国子监就百般厌烦,可不知为什么,在这里就正好相反。 留着长须的董昱走了过来,自来熟的坐在了秦游身边。 秦游望着这位曾经的国子监二把手,顿感世事无常。 要说这二人之前还发生过摩擦,而且不是一次。 第一次是在朝堂上,这家伙和一群国子监的教员们弹劾他,然后被啪啪啪啪的打脸。 第二子是在国子监,这家伙当着秦老大的面想要甩锅,然后,又被啪啪啪的打脸。 原本楚辞是挺讨厌董昱的,不过后来得知这家伙辞了司业一职跟着廖文之当下乡教师后,心里也生起了几丝敬佩之情。 要知道廖文之一旦请辞后,董昱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直接从司业变成祭酒,全国最高学府的一把手。 可谁成想人家也是个有理想的人,辞了官在家里等了足足三个月,廖文一回京,直接跑寒山书院报道来了。 董昱也是个妙人,脱了官袍后,嘴里也没那么多之乎者也,拍了拍肚子乐呵呵的说道:“要说这珍馐美味,我董昱也吃过不少,不过这红烧肉,诶呦,可谓是百吃不厌,啧啧啧。” “廖大人是让你来教书的还是蹭吃蹭喝的,怎么每次食堂开饭都看你跑的最勤。” “世子这是哪的话,我倒是想教,可这启文堂我能进得去吗。” 一提这事,董昱一脸的幽怨:“除了恩师外,四位先生每日为了抢着授课的名额都吵破了天,哪里轮得到我。” “也是哈。”秦游满脸都是得意。 这叫啥,这叫僧多肉少,廖文之加四个大儒,还有一个董昱,外加杜子美和贺季真,八个老师,三十二个学生,一天就一上午的课业,可不得抢着当老师吗,试问全京城,乃至全大夏,哪个书院有如此雄厚的师资力量,这就是精英培训式的教育。 学生少,没问题,我特么的老师多啊! 秦游侧目看了眼坐没坐样的董昱,好奇的问道:“我看你天天乐在其中的,就不后悔吗,好好的国子监司业,甚至是祭酒都不当,跑这来教授一群贫民子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董昱面色微变:“看来三世子果然是藏拙了,这两句话可谓是道尽了…” “问你话呢,后不后悔,别打岔。” “后悔?”董昱一拍大腿:“何来的后悔,若是早知恩师将四位大儒带来,若是早知这里有着如此僻静美景,若是早知三世子这红烧肉如此美味,早知这将军烈如此醇厚绵香…” “你特么赶紧打住吧。”秦游翻着白眼打断道:“感情你是跑这过退休生活来了。” 提起这事秦游也挺郁闷的,廖文之就不说了,其他四位大儒来了就教书,啥待遇也没要,这就不得不让秦游担忧了,深怕这四个老家伙待几日觉得没意思就跑了,所以每天是绞尽脑汁想菜谱,换着花样讨好这群老头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吃的也就不说什么了,秦游还让金珠酿了度数低的果子酒,好酒好肉的伺候着,结果最后发现这几个老头子愿意喝烈酒,尤其是将军烈。 这一天天的,老头子们中午结束了课业就去吃肉,吃完了就得喝点,然后下午下棋、作画、吟诗作对,酒不离身,秦游都怕给这群老家伙的肝给喝坏了。 当然,这也便宜了董昱这个吃货,这家伙不但喜欢喝,还喜欢吃,一节课没上过,肉没少吃,胖了至少五斤,明明才四十多岁,这眼瞅着和过上退休生活了似的。 “大哥,你这天天闲待着不羞愧啊。”秦游没好气的说道:“找点事干啊,我一天天的光看你满哪溜达了,一点正事都没有。” “世子殿下这话可就不对了,刚刚就送走了一位工部的主事,若不是我,不知道每天要有多少人惹殿下气恼。” “也是。” 秦游乐了,还真别说,董昱教学水平怎么样先不说,可这情商却是极低的,低到了令人发指,都不知道是怎么混成司业的。 近日里来了好几十人,都是些达官显贵,想要将孩子送进寒山书院的。 董昱就如同一座门神似的,想来这上学,就俩字,没尼玛的门。 所以董昱每天都被别人指着鼻子骂,喷的那叫一个狗血淋头。 董昱自得一笑:“用不了几日,这京中受万人唾骂的可就不是世子殿下了,而是我董昱董子鸣了,哈哈哈哈。” “神经病。” 第一百零五章 日常坑侄儿 这董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见到秦游说自己没事干,笑眯眯的反唇相讥道:“我倒是还有些用处,再不济也能招招骂,倒是山长你,似乎整日无事可做。” “你说的是人话吗,书院谁盖的,钱谁出的,地谁找的,菜谱谁提供的,肉谁买的,没本世子,你还喝酒,喝你大爷去吧。” 董昱也不恼怒,从怀里掏出个小酒瓶又抿了一小口。 秦游算是彻底服气了,这要是在后世哪个老师满校园拎着酒瓶子喝酒,很容易让教育局拿酒瓶子削他个满脸花。 “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秦游侧目看着董昱说道:“那么多孩子来来回回的,你这不是起到反面作用了吗。” “山长所言极是。”董昱嬉皮笑脸的说道:“以后回房再喝。” 董昱这么一口一个山长的叫着,秦游突然想起一件事。 转过身看向董昱,秦游搓了搓手:“董兄,商量点事呗。” 董昱下意识的往后坐了坐,一脸戒备之色:“何事?” “你之前不是国子监的司业吗,就在这当个老师多屈才啊…” 秦游看了眼董昱的脸色,试探性的问道:“要不,我这山长给你干,你来做山长好不好?” 一听这话,董昱连忙摆手:“世子可莫要说这玩笑话,这山长除了你,谁都做不成。” “为什么?” “除了殿下你,谁还有那陶朱公的本事。” “陶朱公?” 秦游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脸刷一下的就白了,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所谓陶朱公指的就是范蠡,春秋战国时期的军事家、政治家,以及…企业家,这人最出名的便是能赚钱,特别能赚钱,被后世尊称为“商圣”。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董昱说除了秦游谁还有着陶朱公的本事? 那么随之而来第二个问题,谁当山长,和赚不赚钱有什么关系? 两个问题,一个答案,秦游恍然大悟,随即意识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现状。 寒山书院…是要长期投入的! 别的书院可以盈利,那是因为招收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而且实际上呢,书院里的三十二个小崩豆子们严格来说已经没有了父母,书院就是他们的家,老师就是他们的爹妈! 秦游越是细想,越觉得浑身发冷。 廖文之,那是出了名的穷逼! 剩下那四位大儒,就拎个包袱卷,看那熊样身上也没啥值钱的家当。 至于身旁这位董昱,那就和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估计家里也不富裕。 还有杜子美和贺季真,这俩人要是有钱也不可能被忽悠到越王府当门客。 书院需要投入,需要花钱,而整个书院,从老师到学生,一个比一个穷! 秦游举目四望,心里越来越冷。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三十二个半大小子,那都吃穷多少个老子,更别说还有一群老头子。 秦游突然想哭,一边哭,一边喊穷,俗称哭穷。 几分钟之前他还觉得廖文之挺仗义,前些天带着四个老头子过来给自己撑场子,看看,老廖头和只坑自己人的秦老大有着云泥之别,现在他是发现了,都特么一路货色! “世子殿下,为何突然闷闷不乐?” “你说…”秦游认真的问道:“我要是不当这个山长了,从此也不管这个书院,彻底撒手不干了,任由你们自生自灭,廖大人会放过我吗?” “恩师虽说性烈如火,但从不会做那强人所难之事,若是殿下真的有所苦衷,想必恩师不会怪罪于你吧。” “真的吗?” “想来是真的。” 秦游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来,董昱又补了一句:“不过陛下就不知道了。” 秦游:“…” 董昱似笑非笑的说道:“若是山长离开,任由恩师等几位大儒饿死在书院之中,陛下…至少会扒了你的皮吧。” “靠,扒皮还是至少?” 秦游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大步走向了书院门口。 董昱扬声问道:“山长这是要去哪里?” “赚尼玛的钱去!” 秦游头都不回的喊了一句,他的背影,是那么的孤独,萧索,以及无助。 ………… 敬仪殿中,秦老大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想不到,朕是万万想不到,这寒山书院,竟然皆是名满天下的大儒。” 秦老大下意识的给杜子美和贺季真二人忽略了。 “老奴也是没想到,这三世子殿下居然有如此能耐。”白千笑嘻嘻的说道:“昨日乔冉让骑司送回了书信,上面说三世子殿下为了讨那些大儒的寒心,亲自下了厨换着法子弄吃食,可谓是煞费苦心。” “他一个锦衣玉食惯了的骄纵小子哪懂什么吃食,不过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他有心了。” 白千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他尝过秦游厨艺的这件事。 那时候秦老大毕竟是让他去办正事的,给天子办事,办完了不马上回来复命反而在人家那吃饭,终归是不合规矩。 看得出来,秦老大对秦游这差事办的很满意,随口问道:“推行科举一事,已经有些日子了吧。” “回陛下的话,距今个正好十五日。” 秦老大收起了笑容,问道:“士林中人,可有异议?” “各州府的读书人倒是摩拳擦掌准备参加第一轮的乡试,不过这京中…” 白千措了措辞,小心翼翼的说道:“京中不少读书人说这科举只重才学不看品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品行?”秦老大冷哼了一声:“难道这被举荐为官的读书人皆是品行高远之人吗,无非是废弃了举荐制度后误了他们的自以为是的前程罢了,口是心非之徒,朕看他们才是品行不端之辈。” “陛下莫要恼怒,读书人嘛,就是发发牢骚罢了。” “朕何须和这些整日只知高谈阔论之辈动气。” 话虽是这么说,可秦老大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说道:“朕倒要看看,开了科举,这京中的读书人又有几人能高中。” 秦老大说完后似乎不解气,又叮嘱了一句:“让乔冉在京中好生留意,若只是发发牢骚倒还罢了,谁若是敢说那大逆不道之言,统统给朕记下来。” 其实这倒不是秦老大心眼小,只能说是他太敏感了,要知道当初他和秦烈打回京城之前就是让满京城的读书人散播谣言,屁大点事都能扯到动摇国本上,所以秦老大对这种事很忌讳,也很敏感。 白千不解的问道:“乔冉已去了寒山书院,陛下您的意思是?” “瞧这朕这脑子。”秦老大苦笑了一声:“整日埋首于这数不清的奏折之中,连此事都忘记了,不错,乔冉要在寒山书院中照看太子。” 提起太子,秦老大喝了口茶后,淡淡的说道:“既然这寒山书院已经办了起来,又有如此之多的大儒执教,那么明日,便将太子送进去吧。” “老奴明早就去办。” “还有一事。”秦老大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你说朕这侄儿,到底是真有才学,还是徒有其表?” 白千微微一愣,不知道秦老大突然提这事干什么,下意识的说道:“三世子殿下想来是当真有才学的,如若不然,议政殿中出口成诗,国子监诸学子哑口无言,这一桩桩一件件,您不是都清楚吗。” “不错。” 秦老大微微颔首:“朕这侄儿应是有着大才的,屯盐卫一事便可观其一二,与朕奏对时嘴里说的皆是老成谋国之言,若是平日里不读书,如何能有如此见识,既如此,那明日你便告诉秦游,让他也去参加那科举,好叫天下人知道,他这寒山书院的山长名至实归。” 白千满面不解:“若是三世子他…高中了该如何?” 本来白千想说不中咋整,话到嘴边生生换成了中了怎么办。 秦老大哈哈一笑:“中便中了,朕的颜面增添几分光彩罢了,中了再说。” 白千无声的叹了口气。 言下之意,要是没中的话,您就颜面无光呗。 白千已经不敢想下去了,如果秦游没中的话,丢人丢大发的秦老大该怎么收拾他这个亲侄儿。 第一百零六章 太子入学 太子秦玄此时坐在轿中,哈欠连连。 天刚亮他就被白千叫醒了,然后让他出宫前往去寒山书院去求学。 对此秦玄倒不是很抗拒。 离开了暮气沉沉的皇宫,他自然是欣喜的。 天天在皇宫里,身边除了拍马溜须的太监宫娥就是横眉冷对的教书大儒,出了宫,至少也能见见一些新鲜面孔。 尤其是听白千说这书院的山长是越王府的三世子后,秦玄更加开心了,这是同道中人啊! 可谁知眼瞅着快到地方了,白千又说书院的院长是廖文之,然后秦玄就生无可恋了。 廖文之是谁,那可是连秦玄的皇帝老爹都削过的猛人,削他这个儿子辈的,那不就和玩似的吗。 可事已至此,秦玄就是想后悔也没用了,要不廖文之削他,要不秦老大削他,被谁削不是削,爱咋咋地吧。 到了寒山书院后,秦玄一下轿子就看到了廖文之负手站在学院门口的小拱桥上,一派庄严肃穆。 别看秦玄是太子,可这黑社会毒打却是没少挨过,一点太子的架子都没有,赶紧跑了过去老老实实的喊了声“廖师傅”。 廖文之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满脸的不乐意。 老廖头之前也不知道秦老大准备给太子送来,这是昨天晚上的信儿,其实打心眼里讲他是不太乐意的,因为觉得太子来了后会带坏了学风影响到那三十二个小崩豆子。 “关于殿下入学一事,陛下已在信中严明。”廖文之看了眼白千身后的护卫和几名小太监,语气生硬的说道:“入了寒山书院,殿下就要与其他学子那般自力更生,闲杂人等回去吧,一切吃穿用度学院皆有。” 白千连忙挥手,让身后的“闲杂人等”们离开,随即走上前去陪着笑说道:“辛苦廖大人了,不知书院的三世子殿下何在,陛下有些话让老奴转告他。” 廖文之眼底掠过一丝莫名:“有何事和老夫说既可,见到了山长自会转告他。” 从这也可以看出老廖头对秦游的爱护之心了,估计是误以为秦老大想让秦游私下照顾照顾秦玄,老廖头深怕秦游为难,所以想要问清楚后直接开口拒绝掉。 “那倒是麻烦廖大人了,其实也不是什么紧要事。”白千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说道:“京中读书人质疑世子殿下这山长之位徒有虚名,这不开了科举么,陛下就想着让殿下也参加这乡试,若是名次好了也就堵住了这悠悠众口。” “让秦游参加科举?”廖文之明显没料到是这回事,沉默了半晌后,总觉得秦游不是这块料,皱着眉头说道:“山长整日忙于书院之事,怕是没有太多的时间温习课业。” “老奴只是传陛下的话,如何取舍,三世子殿下自会定夺。”白千呵呵笑道:“不过以三世子的文采,科举想必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的。” “好,见到了山长老夫会如实转告。” 说完后,廖文之冲着秦玄招了招手:“来,随老夫入学。” 秦玄和个小受受似的,嗯了一声,老老实实的跟了过去。 白千还有满嘴的话要交代,见到廖文之也不说带自己进去瞅瞅,只能作罢。 杵在原地,白千想回去复命吧,又有点不甘心。 这书院里面是长是短是圆是方也不知道,要是回去天子问起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要是冒然进去吧,又怕廖文之喷他。 一个小太监凑了过来,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说道:“廖大人好大的架子,竟然直接将白公公您给晾在这里…” 话没说完,白千一嘴巴子呼了过去,恶狠狠的说道:“再敢嚼舌根子,撕烂你的嘴!” 小太监捂着嘴赶紧退到了一旁。 白千冷哼一声,可心中着实有些无奈。 换了别的书院,他这位天子近侍早就被迎进去奉若上宾了,可惜,这是寒山书院,扛把子是廖文之,对老廖头来说,别说自己天子近侍了,就是天子亲临估计人家都不是很乐意搭理。 这一点白千还是心知肚明的,不是廖文之不给他这个阉人的面子,而是不会给任何人面子。 还好,傻站了一会后,乔冉从书院中走了出来。 白千赶紧上前询问了一番书院内的情况。 之前乔冉倒是让骑司向宫中递过书信汇报了一下书院里的情况,不过都是一笔带过,写的并不详细。 了解完书院已经走向正轨后,白千又嘱咐了一番关于太子的安全问题,乔冉是老司机了,早就让骑司伪装成杂役混进书院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秦游知道这些工作的杂役都是些骑司和大内侍卫,所以薪俸就给一文钱,爱来不来。 再说秦玄,跟着廖文之来到了启文堂后,办了个简洁不能再简洁的入学仪式,换了身寻常学子穿的粗布衣裳,额头上点了个朱砂,连拜师礼都没行,这就算是入学了。 看的出来,廖文之对这小子也没太大的期望。 相比于其他学子,秦玄还是有基础的,跟着一群小学子学三字经,怎么说都有些浪费时间。 可廖文之根本不管这事,让这小子来上学都百般不情愿,更何况特意为其开个小灶了。 就这样,秦玄捧着书本进入了启文堂,开始和一群小崩豆子们学习三字经。 讲课的是墨石先生,别看岁数大了,中气十足,引经据典妙语生花,嘴角还一直带着笑意。 一堂课下来,秦玄听的渐渐入了神。 与宫中那些只会照本宣科逼着他死记硬背的那些大儒相比,这一堂课听的极为有趣。 不知不觉间,这一上午的课业就这么结束了。 三十二个小崩豆子一拥而上将墨石先生围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提问,惹的墨石先生哈哈大笑。 杜子美走进了启文堂冲着秦玄招了招手。 二人出了门后,杜子美将一些日常需要的用品交给了秦玄。 望着手中的木盆木碗,秦玄皱起了眉头。 杜子美先是做了下自我介绍,然后大致说了一下学规,几点起床,几点上课,几点做操,以及每个人都是自己负责叠被收拾卫生,不能假手任何人。 自小就锦衣玉食的秦玄,眉头那是越皱越深,尤其是听到了要和其他人睡在同一个屋中后,再也安耐不住了。 “与贱民同吃同住?”秦玄冷笑连连:“笑话,你可知到孤是何…” 话没说完,一个清瘦的身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廖文之面容冷峻,戒尺都抽出一半了。 “有劳先生了。”秦玄冲着杜子美微微一拱手:“学生晓得了。” 廖文之冷哼了一声,一甩衣袖这才离开。 秦玄不由望向了学院的出口处,突然有种迈步狂奔而逃的冲动。 第一百零七章 观球 秦玄很快就打消了跑出书院的冲动,因为他被带到了食堂。 今天的主食是油泼面,硬菜是红焖排骨。 端着木碗的秦玄来回跑了好几趟,光是排骨就吃了三盘子,油泼面也好吃,就着大蒜连干了两大碗。 乔冉凑了过来坐在了乔玄对面:“殿下吃的可还顺口。” “顺口,十分顺口。”秦玄又喝了口蛋花汤,擦了擦脸上的汗液傻乐道:“这书院的吃食可比宫里的美味。” 乔冉四下看了一眼,随即压低声音说道:“今日起您便是这里的学子了,知晓殿下身份的只有三人,除了书院院长廖文之外,便只有我与山长秦游了,还望殿下平日里莫要声张,日后见到下官也要称呼院判了。” “院判?”秦玄噗嗤一声乐了:“你不是骑司么,怎又成了督导学子言行的院判了?” “还不是那三世子秦游,非说下官长的凶神恶煞,当这惹人嫌的院判再是合适不过。” 秦玄兴致缺缺的哦了一声,刚要起身离开,乔冉笑容一收:“慢着。” “又怎地了?” “这位学子,书院中所有学子用完了饭食需自己清洗用具。” 秦玄挥了挥手:“以后你来清洁吧,孤要回去歇息。” “啪”的一声,乔冉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戒尺,结结实实的拍在了桌子上,语气生冷的说道:“念你是初犯,本院判既往不咎,若是再有下次,哼哼。” 说完后,乔冉背着手就离开了,气的秦玄咬牙切齿。 嘴上嘟囔了两句,可秦玄到底还是找到了水桶,敷衍的将餐具刷洗了一遍。 虽然贵为太子,可秦玄以前毕竟是吃过苦的,尤其是跟着秦老大在军中颠肺流离的那几年,遇上了战事哪有人顾及他,也是后来成为了太子后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起来。 洗完了餐具,秦玄就准备回到宿舍休息了。 平常在宫里他就有午睡的习惯,吃完饭必然会睡上小半个时辰。 宿舍倒也整洁,六张竹床一字排开,屋内也没什么怪味。 秦玄找到了标着自己学号的床铺后,往硬硬的床板上一坐就开始叹气。 刚刚饭堂里的红焖排骨倒是好吃,油泼面也吃的尽兴,可就是再可口也不及自由自在来的爽快,本想着离了宫就远离了父皇的视线,谁成想这书院的院长居然是廖文之,就连乔冉那个狗东西都狐假虎威的教训起了自己。 不过秦玄倒也不是太郁闷,书院里最多也就是廖文之会教训教训他罢了,要知道在宫里的话,那可是十几个大儒围着他喷。 想到这,秦玄反而笑了出来。 不管怎么样,至少那些宫中惹人厌的大儒和父皇是管不到他了。 自我安慰一番,秦玄就躺在了硬硬的竹床上,刚要小睡一会,突然听到了窗外传来一阵吵闹之声。 被吵的睡不着的秦玄坐起来朝着窗外一看,发现是一群学子们正在追逐打闹。 “一群刁民,竟敢扰孤的清梦!” 气呼呼的乔玄走出了宿舍,准备好好教训教训这些大吵大闹的学子们。 可谁知到了跟前后,乔玄反而迷糊了起来。 只见二十多名学子并不是随意的打闹,而是正在追逐一个鼓鼓的牛皮球。 一群或大或小的学子们你追我赶,似是分成了两组。 秦玄虽然看不懂,不过却觉得这群学子追球挺有趣的,背着手就看起了热闹。 乔冉就和鬼似的,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秦玄的旁边:“秦学子可是在观球?” 秦玄吓了一跳:“你是何时站在一旁的?” “叫院判,或叫先生。”乔冉板起了脸说道:“目无尊长可是要挨戒尺的。” 秦玄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骂出声,狠狠瞪了一眼乔冉,口服心不服的喊了声院判。 乔冉微微颔首,人模狗样的说道:“山长前几日曾说过,只知死读书的人那就成了书呆子,所以要德、智、体…总之还有几项,大概是说这学子非但要读书,还要强健体魄,这踢球,便是强健体魄的好法子。” “踢球?”秦玄不屑的说道:“这书院好是吝啬,这么多人追逐一个破球吵闹,为何不一人发上一只。” “非也非也。”乔冉哈哈一笑:“秦学子可有发现,看那些学子分为两队,要将圆球用足顶至对方的木栏之中才可胜利。” “将球踢进木栏之中?” 秦玄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问道:“那为何不用兵器?” 乔冉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终于知道为什么天子给这小子送到书院来了。 “秦学子你慢慢看吧,本院判还有俗事缠身。” “等会。”秦玄不解的问道:“几日不见,孤怎么觉得你说话阴阳怪气的,以前的时候,你虽沉默寡言,却也不是如现在这般惹人厌,这是为何?” 乔冉懒得搭理秦玄,背着手溜溜达达的就走了,将那些大儒走路的姿势学了个七八分像。 寒山书院和国子监以及其他书院相同,课业只有一上午,下午的时候可以自由活动,中午午饭过后,可以在宿舍里睡觉,可以玩闹,也可以去找先生们请教。 学院里全是些半大的孩子,正是精力充沛的年龄,秦游深怕这群孩子也和国子监那群书呆子似的读书读傻了,所以搞出了好多体育项目,踢球就是其中一项,其他的项目暂时没有工具和场地,所以学子们这几天来最爱的就是踢球了。 秦玄也是闲来无事,寻了块青砖就坐了下来,渐渐的看出了一些门道。 看球这种事最容易激动,看清楚门道后,秦玄就开始扯着脖子喊上了,什么将球丢给谁谁谁、哪里后方空虚要一路杀过去、敌将疲软趁虚而入之类的,恨不得马上冲进场中亲自上阵踢上几脚。 一直到了钟鸣声响起后,秦玄这才站起身,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低喃道:“这可比那逛花船有趣多了,明日孤也要尝试一番。” 第一百零八章 储君 秦游回到书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下午了。 他倒是知道太子秦玄入学了,只不过没当回事,反正有廖文之在书院中坐镇。 老廖头年轻那会连你爹都敢揍,别说你一个当儿子的了。 秦游身后还跟着穿着儒衫的李太白。 原本李太白一直负责和番商洽谈贩酒之事,秦游直接将这件事交给了朱善,然后从醉云阁里把这小子带来了。 本来秦游挺难以启齿的,人家当醉云阁掌柜当的好好的,现在让这小子来书院里教一群穷苦孩子,免不了让对方心生芥蒂。 可这事原本就是秦游订好的,书院中有五位大儒是不假,可问题是五个大儒加起来都快四百岁了,总不能事事都让他们处理吧,乔冉是秦老大的狗腿子,杜子美生性内向,贺季真一天天又和睡不醒似的,唯一能靠得住的只有李太白了,知情识趣,腿脚又勤快,出了什么事还得照应一二。 所以秦游就跑到了醉云阁,先是随便看了下最近贩酒的盈利,如李太白所说,现在将军烈已经风靡全京城了,可谓是供不应求,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建作坊,要不然别说番商下的订单了,就是京城的市场都没办法满足。 秦游也想好了,地是现成的,直接在屯盐卫旁边盖作坊就行。 对此李太白倒是没有异议,之后秦游便说了让李太白来书院中任教的事情,谁知这小子非但没有不情愿,还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搞的秦游莫名其妙的。 其实这种事就是观念不同罢了,秦游觉得李太白当这醉云阁的掌柜挺好,自由自在的也没人管,可实际上呢,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中,商人是最不受重视的,而寒山书院又有五位大儒坐镇,骨子里就是个读书人的李太白当然求之不得了,不说教授学生,单单是每日听听这五位大儒的课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秦游溜溜达达的来到了足球场旁,回头对李太白说道:“以后你就在这任教吧,平常的时候也不忙碌,无非就是教一群小崽子们念书识字罢了,闲的时候还能做做学问,没事经常在老廖头他们身边学习学习,等明年的时候你就可以参加科举了,也好给自己谋个前程。” “恩主大恩,门下没齿难忘。”李太白最近十分感性,一听秦游给他的前途都安排好了,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秦游刚要再人五人六的勉励几句,突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球场上一个家伙鬼哭狼嚎的叫唤,裤腿挽的老高,满球场来回窜。 “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快就融入这里了。” 秦游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让李太白找廖文之等人问安去了,自己则站在旁边看秦玄叱咤球场。 望着挥汗如雨的秦玄,秦游发现这小子踢的还挺好的,带着球接连过了好几个人,唯独就是没太多配合,总是玩单刀。 上半场结束后,秦玄和个社会大哥似的,给一群小崩豆子队友喷了一通,非说大家不传球给他,却不知明明是他自己不会配合。 喷了一通队友,秦玄刚拿起水壶要喝水,猛然发现了长边的秦游。 定睛一看确认了是秦游后,秦玄神色激动的跑了过来。 “安兄。” 人还没到,秦玄先是放声大笑:“没想到你我二人居然又相遇了,哈哈哈哈。” 秦游笑而不语,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秦玄身上的汗味有点刺鼻。 “安兄…”跑到秦游面前,秦玄猛的一愣,狐疑道:“你为何也在这里,不是说这寒山书院只招平民子弟吗,你不是出自京城安家么,为何会在这里?” “那么你呢。”秦游笑着反问道:“你也是平民子弟?” “啊?”秦玄讪笑一声:“不错,前几日爹娘的几家店铺经营不善通通关了张,兄弟我也是平民了,所以便来到这寒山书院中求学。” “你这瞎话编的能不能过过脑子。”秦游乐不可支,随即微微施了个礼:“行了,太子殿下,和我就没必要绞尽脑汁扯蛋了。” 秦玄面色微变:“你知道孤的身份?” “早在花船上就知道了。” “什么?” 一听这话,秦玄顿时满面怒意:“亏孤还当引你为知己,没想你竟敢如此戏耍孤。” 秦玄真的很受伤,这几天在东宫的时候没事还总想起秦游,还傻乎乎的和身旁的太监说以后要是“侥幸”成为了皇帝,一定要给秦游封个官儿当当。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秦游,越王府三世子,论起来的话,咱俩还是表兄弟。” “你就是秦游?!”秦玄怒意更盛:“那你为何诓骗孤说你是安府公子?” “你傻吧。”秦游一脸鄙夷的说道:“出去逛花船谁会报真名,要是惹了祸,人家就算骂也骂的是礼部尚书安之峰,你说对吧。” 秦玄面色一滞,紧接着居然乐了,一脸敬佩的说道:“对呀,孤怎么没有想到,下次去了花船,孤就说我是那些大儒们们家中的后辈,对,就说是廖文之的侄儿,哈哈哈哈。” 秦游一个脑瓜崩弹在了秦玄的脑门上。 “你敢打孤?”捂着额头的秦玄怒目而视。 秦游笑吟吟的说道:“别说打你,就是将你扒光了扔京中游街丢人现眼都行,皇大伯可是说了,入了这书院,你就是普通学子,我是山长,想怎么教育你都行。” 秦玄面色煞白:“父皇当然同意你将孤赤身游街,他就不在乎天家颜面?” “你觉得呢?” 秦玄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思考,随即咬牙切齿的骂道:“这昏君果然狠毒!” 秦游:“…” 此时此刻,秦游也和乔冉一样,终于明白为什么秦老大给这小子送寒山书院来了,这特么都晚期了,再不想办法治疗的话就彻底废了。 望着气呼呼的秦玄,秦游也有点为难了。 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太子,总不能真的在对方闯祸的时候揍一顿吧。 秦游上一世的时候就有个同学,人家老爹来的时候对老师这顿弯腰鞠躬的,还说孩子来了学校随便教育,要是犯错,打到住院都没事。 然后老师真信了,同学顶嘴后被老师扇了一巴掌,然后这位同学的家长来了,给老师揍住院了。 第一百零九章 购酒 秦玄说到底只有十二岁,见到球场上的学子们又踢上后,火急火燎的跑回球场了。 孩子就是如此,当眼前出现了新鲜事物或者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时,往日的忧愁就会瞬间抛之脑后。 秦游苦笑连连,喃喃道:“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即便是孩子,太子也是储君,乃国朝之本。” 一声突兀的声音传来,廖文之也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秦游的身后,脸上带着几分莫名之色说道:“太子乃是国之储君,岂能等闲视之。” 叹了口气,廖文之自嘲一笑继续说道:“这寒山书院本是专为寒门子弟读书所建,谁知到底还是来个纨绔子弟,还是京中最大的纨绔子弟。” “怕什么,不是有您坐镇吗,不听话就抽他丫的。” “也好,那这书院里的杂事老夫便多关注一些,你平日里勤勉一些多读读书,也好在科举时大放光彩让那些呱噪之人闭上嘴巴。” 秦游一头雾水:“科举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读书?” “哦对,老夫还没有告知于你。”廖文之乐呵呵的说道:“前一日白公公将太子送来时让老夫转告你,陛下让你参加科举。” “what?” 秦游一脸懵逼,指了指自己:“陛下,让我,参加科举?” 廖文之微微颔首:“不错,看来陛下对你可谓是寄予厚望。” “秦老大你特么…”秦游生生将问候秦老大全家的话给咽下去了。 一脚踢飞了脚下的碎石子,秦游牙根都气的直发痒。 望着秦游郁闷至极的模样,廖文之不解的问道:“无非就是八股、司判文书、策问罢了,为何一副懊恼之色?” “老廖头,廖大人,廖爷爷。”秦游满面苦涩:“我连字都写不全,让我去科举,这不是闹呢吗。” “这有何难。” 廖文之明显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乐呵呵的说道:“有老夫与其他几位老友教导,便你是一块泥垢,我等也会让你成为百炼精钢,小小科举有何之难。” 秦游翻了个白眼。 听听这话说的,烂泥练成精钢,要么说人家是大儒呢,这连化学原理都不在乎了。 正当秦游郁闷的时候,凤七跑了过来:“殿下,那斐公子来寻你了,就在书院外。” “挥金如土娘炮兄?” 提起斐云荣,秦游今天明显没以前那般热情了。 毕竟他现在身价不同了,醉云阁卖出的烈酒一天就有数百贯的收益,作坊建好后,这收益还得翻上几番,他已经不是太在乎斐云荣学姿势交的那点学费了。 不过到底是一起逛过花船的朋友,秦游有气无力的说道:“带进来吧,有些日子没见了。” 凤七匆匆离开后,廖文之又勉励了几句,大致意思就是秦游好歹也是山长,他们这老哥几个断然不会看秦游科举的时候丢人的,到时候会一起集中给秦游“补课”。 看得出来,在廖文之眼里,所谓科举很小儿科。 可对秦游这个连繁体字都写不全的人,科举就是一场噩梦。 等廖文之走后,凤七也带着斐云荣过来了。 斐云容依旧是那副白衣如雪翩翩美少年的模样,右手一背,左手纸扇一摇,潇洒的一逼。 秦游之前私下里也练过两次,背着手一收折扇,最后发现自己像个沙雕,死活学不出斐云容那潇洒的模样。 “数日不见,殿下风采依旧。” 斐云容走过来后微微一拱手,脸上带着几分感慨之色:“此地优美僻静,前水后山,最是适合做学问不过,又有誉满天下的五位大儒,若学生不是斐国人,说什么也要在此地入学,想这寒山书院虽是建立不久,可在京中却已是家喻户晓了。” 秦游敷衍的嗯了一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斐云荣不由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秦游本来想诉诉苦,后来有觉得没什么意义。 啥叫金口玉言,秦老大坑人的时候就叫金口玉言,这金口玉言一出,这科举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除非活的不自在了。 让秦游参加科举没问题,主要是他怕到时候丢人,最终还是会被秦老大怪罪。 “没什么事,对了,你怎么还跑到这来了呢,找我有事啊。” “不错。”斐云容似笑非笑的说道:“最近京中酒客赞不绝口的将军烈和金珠女儿红,应是出自越王府吧。” “嗯,前几天在府里带着没事干,酿酿酒。” 斐云容苦笑连连,即便心中有了答案也不免有些震惊。 精盐也好,烈酒也罢,都是令人可以赚的盆满钵满的聚宝盆。 看看人家,闲着没事干,炼出了精盐,又闲着没事干,酿出了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佳酿。 再看看其他人,平日里闲着没事干,然后…就闲着没事干了。 看着秦游嬉皮笑脸的模样,斐云容突然说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 “啥意思?” 斐云容噗嗤一笑:“殿下莫不是忘了,这句话可是出自你口。” 斐云容这一笑,完全就是下意识的行为,可秦游眼睛却有些发直了。 他知道斐云容是女扮男装,也知道这妹子长的应该挺好看的,只是着实没想到,对方笑起来居然带着几丝勾魂摄魄的味道。 女扮男装都如此撩人,这要是换回女妆又是何等绝色? 斐云容望着秦游那副发傻的模样,两个大大的桃花眼笑的如同月牙一般。 秦游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讪笑一声:“那什么,哦对,你说酒是吧,酒怎么了。” “学生想大量购买。” “买多少?” “每月至少一千坛。” “多少?”秦游吓了一跳:“你要那么多酒做什么,练仰泳啊?” “殿下难道忘了,学生本就是出身商贾之家,买了酒,自然是运回斐国贩卖。” “哦,对,忘了你是富二代来着。”有钱不赚王八蛋,秦游自然不会拒绝:“现在卖不了了,得过些时间,准备在附近建几个作坊加大产量,等作坊建好了再卖你,价格好商量。” “那就如此说定了,作坊建好之后学生就会奉上订金。” 第一百一十章 灭国之策 斐云容可以说是秦游穿越后的第一个朋友,秦游对前者没有任何戒心,二人漫步在书院之中,一边溜达一边闲聊。 斐云容颇为感慨的说道:“还记得数月之前,殿下说国子监诸多弊端,将整个国子监数落了一通,没想到今日殿下却真的建了一所书院,招收的,也当真是平民子弟,殿下有此魄力,学生佩服万分。” 斐云荣这话倒是真心的,去上学上的不得劲儿,然后自己办一所学校,全天下也就秦游能干的出来了。 “赶鸭子上架罢了。”秦游撇了撇嘴:“要是平民子弟还好,问题是全是被狠心爹娘卖到人牙子手里的苦命孩子。” “这是何意?” 秦游也不隐瞒,郁闷不已的将这些孩子的来历说了一遍。 听过之后,斐云容沉默了许久,随即对秦游拱了拱手:“殿下有此善心,学生敬佩不已。” “有什么可敬佩的。”秦游耸了耸肩:“后来我问过管家了,人牙子手里的卖身契少说也有几百张,这还是一个牙行,全京城十多个牙行,你算算有多少被卖了的孩子吧,这特么叫什么事啊,太平的世道,居然有那么多卖儿卖女的父母。” 斐云容苦笑了一声:“非是夏国如此,便是我斐国亦是有不少子民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天灾不断,人祸不绝,哪里都有苦命人,对这些苦命人来说,所谓的太平世道,不过只是没有刀兵之祸罢了。” “没刀兵之祸也是眼前而已,前几天我还听管家说,草原上蹦出来一个拖把还是扫把的什么玩意,好像挺能打,用了不到三年就统一了草原上的各大部落,说不定到时候又得骑着马跑边关来嘚瑟。” “殿下您说的可是自称金帐汗王子嗣的拓跋乐。” “对对对,就是这倒霉名字,你也知道啊。” “倒是听一些京中的番商提及过只言片语。”斐云容说完后,嘴角勾勒出了一丝笑意:“对了,还有一个传闻,不知道殿下可曾听说过。” “什么传闻?” “关于斐国公主飞云公主的传闻。” 斐云容装作一副貌不经心的模样问道:“据说那拓跋乐已和我斐国的飞云公主联姻,殿下对此有何看法?” “我怎么看?”秦游耸了耸肩道:“当然是站着看呗,我又不是他们的爹妈,操那闲心干什么。” “难道殿下不知若是那拓跋乐和我斐国的飞云公主联姻,就等同于凉戎与我斐国结盟,殿下就不怕凉戎和斐国结盟后对夏国不利吗?” “怎么不怕,好好的世道打什么仗啊。”秦游坐到了花岗岩上,语气颇为无奈的说道:“可我就是个万人骂的逍遥世子,着急也没用,这事是陛下和朝臣们应该头疼的问题。” 斐云容见到花岗岩上全是尘土,无法坐下,只能驻足在了秦游的对面,一脸兴趣的问道:“学生有些好奇,若是两国真的结盟,而殿下又能做主的话,要如何破局?” “破局?”秦游哭笑不得:“一个在北边,一个在南边,还都兵强马壮,我们单挑一个还行,两个一起打的话…” 顿了顿,秦游无奈的说道:“你也知道,我虽然不懂军事,可我府里的下人和护卫们都是百战老兵,平常也听他们聊过,所以我觉得到时候夏国肯定会被两国揍的哭爹喊娘。” 斐云容笑道:“殿下对夏国就如此没有信心?” “这和信心不信心没关系,都是明面上的事,你看啊,我们国家缺少战马,而凉戎全是骑兵,对付他们只能依托地势之利,也就是坚守城池,再说你们斐国,全特么是水地,完了我们夏国士兵大多数还都是旱鸭子,面对你们,也只能守城,这也就是说,要是和两个国家同时开战的话,我们只能龟缩在城池里打消耗战,然后还是两线作战,最后肯定歇菜。” 说完后,秦游也挺郁闷的。 倒不是他不看好自己的国家,而是事实就是如此,他虽然不懂军事,可是府里的人都懂,就连凤七都能分析出来的问题,更别说朱善和其他那些百战老兵了,平常大家说的多了,秦游也就心里有数了。 斐云容笑意渐浓:“殿下倒是真性情,若是换了旁人,断然不会像殿下这般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 “就事论事罢了。”秦游一拍脑袋:“对了,你不就是斐国人吗,你们是不是真的要和凉戎联盟,你告诉告诉我呗,放心,我绝对不和第二个人说,谁说谁没妈。” 众所周知,越王秦烈的原配早在十五年前就撒手人寰了。 斐云容哭笑不得:“学生在斐国不过是普通的商贾之子罢了,这等机密要事岂会知晓。” “也是哈。” 斐云容看了眼没心没肺的秦游,犹豫了半晌,随即正色说道:“良禽择木而息,识时务者方为俊杰,既然殿下您都说了若是再启战端的话贵国难以招架,那么越王府…可曾谋求过退路?” “谋求退路?”秦游呵呵一乐:“我们越王府是皇亲国戚,国家完蛋了我们也得跟着完蛋,说句大不逆的话,别的世家阀门和朝臣可以和新君俯首称臣,我们可不行,要是被人打到京城,第一个干死的肯定是我们越王府,额,不对,开战的话我爹和我大哥肯定是在前线,用不着打到京城他俩就得挂了,然后你们打到京城后再弄死我,等于直接给我们越王府灭门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倒也未必,天下谁人不知越王父子骁勇善战,便是我斐国的国君都敬佩三分,若是越王府可归降的话,想必贵国能给予的,我斐国亦可。” 说完后,斐云容凝望着秦游,不放过丝毫表情的变动。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联盟就联盟呗,亡国还不至于。” 斐云容眉头一拧:“殿下刚刚不还说若是我斐国和凉戎结盟的话,贵国只有招架之力么。”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秦游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轻声说道:“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斐云容反驳道:“北有凉戎,南有斐国,贵国便是存了人,又如何得地,难不成要遁入山林之中与天楚一较长短?” “谁去山林里和野人抢地盘。”秦游嘿嘿一笑:“我这么问你吧,如果我们夏国举全国之力,不计伤亡,所有城池都不要了,所有人都出关,能不能干挺你们斐国?” “可你们就不怕凉戎…” 秦游打断道:“虽然我们不善水战,可要是拼死一搏的话,肯定能打到你们都城,无非就是损失比较大罢了,你也别提什么凉戎不凉戎了,我说了,地,城,我们都不要了,临走之前一把火全烧光,就一门心思干你们斐国。” “可这岂不是便宜了凉戎?” “便宜就便宜了呗,我们打到你们都城,干掉你们的国君,弄死你们的朝臣,占领你们的地盘,那凉戎随便折腾,无所谓,等他们消化完了地盘后,我们也消化完了你们斐国的地盘,对吧,我们临走前可是竖壁清野,你们斐国可不是,所以我们肯定比凉戎先缓过劲儿来。” 斐云容面色剧变。 秦游笑嘻嘻的接着说道:“最妙的是,占领你们斐国后,我们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而凉戎呢,最擅长的就是平原骑兵冲锋,占领了我们原来的国土,他们反而是没了最大的优势,而我们占领的涠江以南多是水地,凉戎根本打不过来,所以呢,我们非但没有后顾之忧,还立于了不败之地,到时候等我们站稳了脚跟,再让我爹和我大哥把城池一座一座夺回来呗。” 说到这里,秦游一拍额头:“还真别说,这样不但能灭了你们斐国,还能持久的消耗凉戎,最后把地盘夺回来,凉戎也元气大伤了,我们再一鼓作气去草原上干掉他们,一统天下,千秋万载,哈哈哈哈。” 秦游一脸得意,发现这么操作的话可行性很高。 殊不知,此时的斐云容眼中杀意乍现。 第一百一十一章 美与丑 斐云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秦游说的一点都不错,夏国举全国之力,势必能一举将斐国亡国! 西凉,南斐,中间还隔着一个夏国,如果夏国一路南下侵斐,凉戎根本不会驰援,条件不允许,他们也不会这么做,只要凉戎不是傻子,他们率先要做的就是不断消化所占地盘。 可还没等这些游牧民族消化完了地盘,斐国就已经被灭国了! 就算退一万步讲,斐国抵挡住了夏国的入侵,可最后依旧逃不脱被灭国的命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若是夏国不能灭斐,双方定会两败俱伤,最后便宜的还是凉戎。 更何况…双方并没有结盟! 一旦开启战端那么就要打到最后,因为夏国会持续流血,持续损失,不坚持到最后只有死路一条,这也就是说,一旦开战,斐国就是死路一条! 从来都是一副波澜不惊模样的斐云容,额头渗出了一丝冷汗,明明天气炎热,身体却略微有些发凉。 秦游注意到了斐云容阴晴不定的面容,乐道:“看你被吓的那熊样,至于吗,我就是随便说说罢了。” “学生…”斐云容整理了一下表情,强颜欢笑道:“殿下误会了,学生并没有惊吓,只是殿下所说未免太过异想天开罢了。” 斐云荣就连反驳的话都说出口,不知如何反驳,嘴上虽然这秦游是异想天开,可如同针尖一般的瞳孔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是啊,的确有点太想当然了。”秦游自嘲一笑:“还是那句话,我就是个无权无势的三世子,这种事哪能是我说了算的,再说了,就朝堂上的那群家伙,从秦老…,额不是,就朝堂上那群手握大权的文臣们怎么可能同意这种事情,要是开打了,他们第一个想的就是家里的祖产,京里的宅子。” 说到这里,秦游也不免有些悲哀。 纵观古往今来,尤其是古代各朝各国都有一个极为有趣的特点,那就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门阀。 别看那些大臣大佬们一口一个陛下您是我亲爹的,等皇帝被推翻的时候,那些世家门阀依旧是大臣,认爹认的比谁都快。 因为皇帝是要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离不开这群人,哪怕就是当个吉祥物也得给人家官职和极高的待遇。 秦老大不就如此吗,如今朝堂中站着的那些大佬们,在前朝不也一样是大佬吗。 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大臣换了,可是大臣背后的世家门阀却没换。 斐云容望着一脸郁闷的秦游,突然斐国很幸运,秦游不如朝为官,既是夏国的不幸,也是他们斐国的幸运。 因为这家伙就是个疯子,一个极有远见并且极为聪明的疯子! 秦游笑呵呵的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你们那个飞云公主为什么要嫁给一个蛮夷啊,将来生的孩子都是个串儿,要是和我们夏国的人联姻多好,都是汉家男儿,三观也合得来,是吧。” 一听这话,斐云容面色极为莫名,沉默了半晌后,突然问道:“不知殿下可曾听闻过我斐国的飞云公主?” “听说过,怎么没听说过,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整个人都长方了,战场上纵横披靡所向无敌,善使一把方天画戟,被称之为人中哈士奇,哈士奇中的萨摩耶,又身负阿拉斯加的赛级双血统,那是小母牛看妇科,牛逼坏了。” 秦游歪了歪脑袋,开始回忆府中那些杀才是如何评价飞云公主的。 渐渐秦游发现大家说的都不是一个样。 就说老管家吧,朱善说飞云公主擅谋略智计百出,常以少胜多,未尝一败。 再说凤七,这家伙非说飞云公主长的比秦狰都高一头,都快两米五了,天生神力骁勇善战,千里之外扔出一把镔铁大刀直接就能给敌方主将扎心了。 其他的那些护卫和下人们也形容的千奇百怪,有说飞云公主是不死之身,有说可以召唤天兵天将,还有说一人可单挑十万大军的,反正都没什么科学依据。 想到这里,秦游反而好奇了起来,看向斐云容说道:“都是以讹传讹,你呢,你是斐国人,你见过这老娘们吗?” “学生虽未见过,但是却听过一些传闻。”斐云容又露出的笑吟吟的模样。 “什么传闻?” “传闻飞云公主生的是闭月羞花有着沉鱼落雁之姿。” 说到这里,斐云容的耳根有些发红,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飞云公主自幼习武熟读兵法,又酷喜待在军中,可因外貌过于绝美多又不免,只好常戴面具示人,所以真实模样倒没有几人见过。” “拉倒吧。”秦游哈哈大笑道:“有颜值,谁还靠才华啊,长的好看当什么将军啊,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飞云公主笑意更浓:“那殿下以为这飞云公主是何模样?” “你看我从科学的角度上给你分析一波啊,外界虽然众说纷纭,但是有一点是不争的事实,那就是这老娘们经历大大小小数十次战役,虽然都是边境摩擦等局部战役和小规模战役,但是从来没败过,而且经常身先士卒激励士气,对吧。” “没错。” “能够身先士卒,那肯定特别能打,既然能打,那首先身材得壮,就和我们夏朝的武将似的,一个个长的和大水缸修炼百年得到成精似的,又敦实又壮,那飞云公主肯定也这样。” 斐云容:“…” 秦游继续分析道:“既然能打,肯定长的壮,而一般长的壮的,长的都不咋地,而且经常在军营中,皮肤就是不黑也得晒黑了,这也就是说,这老娘们不但壮,还黑!” 斐云容咬着牙,生生将心底那股马上露出原本容貌的冲动压了下去。 分析帝秦游哈哈乐道:“她还不能是一般的壮,得是特别壮,因为本身是女人,得比普通壮汉更壮才能在战场上所向无敌,你看哈,又壮又黑,在军营里十天半个月不洗头不洗澡都是长事,所以皮肤肯定不咋地,没准和老树皮似的,自带反伤甲,说不定还是个秃子,哈哈哈,正好不用洗头了,对,还有,更没功夫刷牙收拾个人卫生之类的。” 说到这里,秦游做了个完美的总结:“所以从科学上的角度来看,这老娘们少说得有二百斤,长的还贼黑,一张嘴呲着一口大黄牙,要不然是短发,要不然是个秃子,你品,你细细品,现在能品出来长的是什么熊样了吧。” 斐云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为何学生曾听闻传言,飞云公主乃是国色天香之姿!” “政治宣传呗。”秦游翻了个白眼:“斐国国君总不可能满天下嚷嚷说他闺女是个大丑逼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艳鬼 斐云容走了,走的时候气呼呼的,搞的秦游莫名其妙的。 不过秦游又转念一想,毕竟人家是斐国人,自己这么埋汰人家的公主,对方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秦游也没往心里去,丑还不让别人说了啊,真是的。 晚上在食堂混了顿晚饭后,秦游懒得再折腾回王府了,准备在书院对付一宿。 朱善带人建造书院的时候就设计了很多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都是留给教书先生的,其中山长和院长的小楼最是雅致,秦游就有一间。 回到了小楼里,秦游简单洗漱下就睡了。 本来好多活都是凤七干的,结果这小子天天晚饭过后就和一群书院的杂役们跑到球场上踢球,照明就靠几个破灯笼,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踢的。 躺在竹床上,秦游日常问候了一下秦老大的全家,然后慢慢进入了梦乡。 熟睡之中,秦游突然闻到了一股异香,睁开了眼,本想起来看看怎么回事,却发现身体极为酸软,就连动动手指都没有力气。 大口呼吸了几下,秦游微微转过了头,猛然之间见到一个黑衣女子坐在桌旁。 秦游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想要叫,却发现如何都出不了声。 黑衣女子转过了身,露出了一丝浅笑。 秦游愣住了,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黑衣女子很美,秦游发誓,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 蜡烛已经熄灭了,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女人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有着某种魔力一般令人心醉不已,弯弯的柳眉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红粉色,薄薄的双唇如同玫瑰花瓣一般娇嫩欲滴。 见到秦游痴傻的模样,女人轻笑出声,姿态万千的走到了秦游的床边。 秦游望着女人绝美的面容渐渐痴了,如同缺氧的鱼一样,咧着嘴却死活出不说一句话来。 女人咯咯娇笑,仿佛恶作剧得逞了一般,两个眼睛弯弯的如同月牙。 秦游彻底沉醉在了这浅笑之中。 这是梦,只有梦中才有如此美丽的女人。 女人的指尖散下一缕粉末落在了秦游的鼻息,轻启朱唇:“世子殿下,本宫,美么?” 秦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尽生平的力气吼了出来! “鬼,鬼呀,来人,闹鬼啦!” 女人的笑容凝固了,原本满是笑意的双眼中渐渐被怒火取代。 秦游依旧是只有嘴巴能发出声音,身体动不了,扯着嗓子大喊道:“快来人,快特么来人,闹鬼了,卧槽,人呢!” 女人狠狠的瞪了一眼秦游,指尖再次落下一缕粉末,随即如同鬼魅一般悄声无息的从窗户中飞身跳了出去。 而秦游的双眼渐渐闭合,再次进入了梦乡之中。 过了几秒,房门被推开,凤七和乔冉二人举着火把冲了进来。 凤七见到秦游安然无恙,笑着说道:“是三少爷梦呓罢了,走,我们继续回去耍球。” 乔冉突然拉住了凤七,微微摇了摇头,比划了一个禁声的动作,随即轻轻点燃了火烛,闭上眼睛后嗅了嗅鼻子。 只见乔冉突然面色大变,转身就跑了出去,凤七不明所以只能跟出去。 乔冉如同脱肛的野马一般跑向了学生宿舍,见到太子秦玄正在呼呼大睡,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跟过来的凤七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乔兄弟,书院来了贼人?” 乔冉不答反问:“白日里,三世子可曾接触过女人?” 凤七摇了摇头。 乔冉沉吟了半晌,随即正色道:“去守好你家殿下,万万不可懈怠,明日一早我便入宫再调来一些人手。” 说完后,乔冉坐在了宿舍的台阶上,从袖里抽出一把怪模怪样的短刀后,微微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凤七也意识到了严重性,吹了一声如同鸟叫般的口哨,几个越王府的护卫从暗处中走来,约么有七八个。 凤七一指秦游的小楼,这些越王府的护卫再次遁入到了黑暗之中。 这一夜,既平静也不平静。 平静的是熟睡的人,不平静的则是乔冉等骑司和越王府的护卫们。 天亮后,乔冉再次来到了秦游居住的小楼中,望着四丫八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秦游,乔冉拧着眉头,不断在房间中寻找着。 他也不知道要寻找什么,只有找到了才知道。 屋里找完了,屋外找,屋外找完了,满书院找。 也不知道找到了还是没找到,乔冉骑着快马又离开了书院,待回来时,身后又跟着十多个杂役打扮的骑司。 秦游起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了坐在屋子里的乔冉,瞪着眼睛正在望着他。 “昨夜,殿下可曾记得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这话什么意思?”秦游连忙将被子提了提,一脸惊恐:“你特么昨天晚上对我做什么了?” 说完后,秦游还摸了摸屁股。 还好,不疼。 乔冉皱眉说道:“昨夜我和凤七在外面听见你的喊声。” “然后呢?” “进来后并未发现异常之处。”乔冉皱了皱眉,语气不到确信的说道:“不过却闻到了一丝丝胭脂味,刚刚我去了京城后寻遍了所有贩卖水粉的铺子,并未找到符合昨夜气味的胭脂。” “你等会,我捋一下啊。”秦游手忙脚乱的将衣服穿好,表情古怪的说道:“昨天晚上你和七仔听到我喊了,然后冲了进来,闻到了某种味道,一大早你就去京城各个卖胭脂水粉的店铺闻去?” “就是如此。” “你是个变态吧。”秦游猛翻白眼:“吾好梦中杀人罢了,可能是杀人杀的正爽喊了几句梦话而已,至于吗,大惊小…” 说到这里,秦游表情一滞,猛然想起昨夜做过的一个“梦”,那绝美艳丽的“女鬼”面容更加清晰,徘徊在脑海中久久不散,在梦中,自己仿佛还能闻到对方散发着若隐若现的幽香。 乔冉瞳孔微缩:“殿下可是想起什么了?” “没。”秦游讪笑一声,挥了挥手:“昨天晚上睡的挺香的,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梦这种事比较隐私,而且又是梦罢了,秦游也没多想,一无所获的乔冉只能离开了屋子。 秦游却泛起了嘀咕。 昨夜,到底是不是梦。 如果不是梦,为什么自己有清晰的记得自己喊闹鬼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老秦家的传统 起了床后,秦游总觉得身子昏沉沉的,就好像没睡踏实一样,脑袋也有点隐隐作痛。 不过秦游依旧还是没有多想,去食堂吃了顿早午饭后,廖文之派了个小崩豆子给他叫到了启文堂。 正好上午的课业结束了,秦游走进去后发现廖文之等几位大儒都在。 可以这么说,就是夏朝天子来了也得持弟子礼恭恭敬敬的问几声安。 别说这群老头子学究天人,就是摆在那的岁数都得让人老老实实的当孙子。 夏朝以礼孝治国,华夏古代都是如此,要知道现在和后世不同,人活七十古来稀,五十六岁就可以算是老人了。 从夏朝遵循着“存留亲养”的制度就可以看出来,国朝对老人有多重视。 所谓的“存留亲养”的意思就是比如谁犯了罪,但是家中有老人,那么就可以先不用服刑,等伺候老人伺候到去世后再来服刑,而且很多老人活到一定岁数后,朝廷都会给予大量的钱财。 当然,事是这么个事,可实际上古代能活到七十岁的老人不多,而其中大部分都是权贵阶级。 要知道在古代不止医疗条件差,体力劳动强度也很大,所以大多数平民阶层的寿命都很短,一般只有社会地位比较高一直锦衣玉食的人才有机会成为长寿老人。 所以说,这几个老头子学问摆在这,岁数也摆在这,秦游不敢有任何怠慢,正儿八经的给几个老头子施了一礼挨个问了声安。 看的出来,几个老头子对秦游的印象还是不错的,除了平日里廖文之总说他的好话外,秦游平常也是好酒好肉的供着,那叫一个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着,越王府里手脚灵巧的下人就派来十几个,专门伺候这群大爷们的起居日常。 廖文之抚须笑道:“关于你参加科举一事,老夫已和几位老友说了,虽距离乡试只有短短两月,可只要你勤勉一些,榜上有名想来也非难事。” 秦游苦笑不已:“诸位先生的好意小子心领了,可科举一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墨石先生眉头一抖,似笑非笑的问道:“怎地,你这娃娃莫不是小瞧我等。” “不是我小瞧您几位。”秦游哭丧着脸说道:“而是您几位太高看我了。” “这是何意?” 秦游也懒得装什么大瓣蒜了,惨兮兮的解释道:“字我都写不全,更别说科考了。” 八马先生用戒尺轻轻在秦游的额头上敲了一下,既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你这小子还敢诓骗我等,廖老儿可是和我等说了,殿上赋诗技惊四座,那几首佳作便是老夫都为之倾倒,有如此才华,为何说不识字?” “不是,作诗是作诗,写字是写字,没关系啊,不过我也不是不会写字,只是认的不太全。” 见到秦游说的认真,几个老头齐齐看向廖文之。 廖文之也糊涂了:“你当真不不识字?” “不能说一点都不认识吧。”秦游看了看廖文之的脸色:“也认识十来个吧。” “啪”的一声,秦游脑门上又挨了一下,廖文之气呼呼的说道:“连字都认不全,你还当什么山长。” 一群老头哈哈大笑,墨石先生笑的声音最大,瞅着廖文之奚落道:“也不知是谁整日夸赞这娃娃,还说这满夏朝只有越王府的三世子才能把这书院办起来,也只有三世子才能将这烫手的山芋一直捧在手里,怎的,现在又说人家娃娃的不是了。” 廖文之一听这话也乐了,一副自得模样说道:“这倒是不假,这寒山书院里整日的花销如同流水一般,不说旁的,单说学子们整日吃的肉食就是一大笔钱财,不识字又如何,你我倒是识字,可光识字又有何用,还能换来肉食给那些学子们吗。” 秦游翻了个白眼。 您可算说句人话了。 “真是奇哉怪哉。”八马先生好奇的望着秦游:“你大字不识几个,却能作出如此传世诗文,倒是令老夫好生费解。” 秦游傻乐一声,日常装傻。 这有什么奇怪的,白嫖呗。 秦游觉得自己还挺有廉耻的,上一世看过一本书,其中的男主喝多了之后白嫖了三百多首,也不知道是怎么背下来的。 廖文之略显忧愁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此事乃是陛下亲口交代,秦家小子若是落了榜,不说京中那些后辈如何编排,这天家颜面可是不保了。” 几个老头点头称是,而秦游担心的也是这件事情。 不由得,几个老头开始探讨了起来,然后又详细的询问了一下秦游现在的水平如何,最终大家达成一致,就秦游这水平,还是放弃治疗吧,两个月太短,两年还差不多。 一时之间,一群老头担忧了起来。 所谓的天家颜面他们倒不是很在乎,主要是会弱了寒山书院的名声。 见到几个老头如此在乎这寒山书院,秦游也开始绞尽脑汁。 眼看着大家束手无策,秦游一拍额头:“有了。” 众人看向秦游,秦游双眼放光的说道:“我不行,小白他们行啊,李太白、杜子美、贺季真,都出自寒门,也都是咱书院的先生,让他们参加科举呗,我落榜无所谓,他们三个考个好名次不也一样吗。” 廖文之闻言大喜,连连拍手:“不错,前些日子老夫对着三人考校过一番,虽说学问有些差强人意,可不知比你要强上多少,简直是云泥之别,与其在你身上耽误工夫,不如教导这三人。” 秦游已经习惯了。 读书人都这德行,埋汰别人的同时必须捎带这你,让你知道你比别人更埋汰。 八马先生沉声说道:“那就如此,从今日开始,我等就对这三人授课” 事关书院名誉,说做就做,廖文之大手一挥,秦游小跑着去通知三个苦逼门客了。 一边跑,秦游一边哼着小曲。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机智了,至少值得点上三十二个赞,收门客干什么的,当然是用来坑的,怪不对秦老大那么喜欢坑自己人,原来坑自己人的感觉这么爽! 第一百一十四章 策问 吾之砒霜,彼之蜜糖,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对秦游来说,学习,科考,这完全就是侵犯他的夏朝公民权利,谁家正经世子读书科考,太阳穴让健美大野驴踢了? 秦游不乐意,可对李太白三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个披萨店,做梦都求之不得的好事。 就连一天天和活不起一般的贺季真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一群久负盛名誉满天下的大儒耳提面命,就是当朝太子都没这个待遇。” 然后,下午的时候当朝太子秦玄也有这个待遇了,跟着三个越王府门客天天下午在启文堂学习。 本来没秦玄什么事来着,结果廖文之去吃饭的时候差点没被足球直接砸老腰上,然后老头就怎么看球场上的秦玄怎么不顺眼,最后大手一挥,还踢个球踢,滚去启文堂跟着几位大儒做八股去吧。 如果说乔玄比较倒霉的话,那乔冉则是自己找罪受。 乔冉最近异常敏感,可谓是和秦玄寸步不离,秦玄下午在启文堂学习课业,乔冉也只能进去旁听,而除了廖文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秦玄的身份,秦游只能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说秦玄和乔冉也准备代表寒山书院参加科举。 虽然秦游有了门下三大苦逼可以代书院参加科举,这并不代表他能够抽身事外,一旦这三个倒霉催的没考好,秦老大照样会收拾他。 所以秦游也在屋子里苦思冥想研究科举的事情,这一研究天就黑了,好久没有用脑过度的秦游早早就睡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秦游再次闻到了一股异香,如同昨夜一般,微微睁开了眼睛。 又是身材妙曼的黑衣女子,只不过这次是被背对着他的,玲珑曲线不由惹人浮想联翩。 秦游此时根本无法分辨自己是在梦中还是醒来了。 如果醒来,为什么身体动弹不得。 可如果是梦中,这梦…咋特么和连续剧似的呢? 黑衣女子站起身来,倒退着来到了床边,却一直没转头。 摇摇欲灭的烛光被风吹灭了,屋内陷入了黑暗。 黑衣女子开了口,声音空灵,带着几丝魅惑,略显沙哑。 “世子殿下,你昨日,可是说见了鬼,对么。” 说完后,黑衣女子猛然转过头,这一转头,秦游的七魂六魄被吓的直接打车全跑了。 只见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孔出现在了秦游面前,正好一阵清风吹过,窗户哗哗作响。 秦游先是双眼发直,然后,“嘎”的一声,眼睛一闭,被彻底吓晕过去了。 恶鬼发出了女人娇笑的声音,双肩抖个不停。 然后,恶鬼突然发现秦游晕过去了,笑声停止。 斐云荣拿下恶鬼面具,露出未经易容原本倾国倾城的容貌,只是脸上满是大写的懵逼。 她也是实实没想到秦游居然被吓晕过去了。 其实倒不是秦游胆子小,本身就身中迷药,身体又动弹不得,大半夜冷不丁看到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孔,不晕才怪。 望着秦游歪着脑袋的模样,斐云荣啼笑皆非。 看了一会,斐云荣将秦游的被子向上拉了一拉,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悄声无息的离开了房间。 这一次倒没惊动乔冉,因为这小子此时正在启文堂里和秦玄一起背书。 至于凤七,这家伙正在球场上苦练弧线射门的绝技。 ………… 秦昭绝对算的上是一位勤勉的天子了。 此时已经过了丑时,眼看还有六个钟头就要上朝了,秦老大依旧埋首于奏折之中。 身后的白千困意连连,强忍着睡意给秦老大换了一盏又一盏茶水。 “陛下,您要是乏了就歇息一会吧。” 白千看了眼堆积的和小山似的奏折,眉宇满是忧色。 其中大部分的奏折都是从边关各州府发过来的,都是索要粮草和马匹的。 自从那拓跋乐统一了草原后,边关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凉戎探马,不少州府现在是草木皆兵,深怕凉戎如几年前似的烧杀一番再扬长而去。 要说这凉戎的战力是强倒是不假,不过强也就强在草原上,最善骑着马平原冲锋,这些自幼长于马背上的蛮夷很少正面作战,骚扰了边关的村镇后也不停留,骑着马带着战利品就遁回茫茫草原,追都没地方追。 边关的将领们倒是不畏战,可问题条件不允许,寻常的军马根本追不上,要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损失更惨重。 眼看就要入秋了,正是凉戎蛮夷扰袭边关的高峰期,这索要粮草和马匹的奏折是一本接着一本。 秦老大合上一本奏折后微微闭上了眼睛,看模样是准备闭目养神一会后继续批复奏折。 白千突然注意到了秦老大的额头染了几丝白发,心里一紧,再次说道:“陛下,您还是休息一会吧,这样熬下去,身体怕是吃不消。” “无碍,朕的身体,朕自个知道。” 秦老大张开了眼睛,自言自语的说道:“凉戎拓跋乐,斐国飞云公主…” 白千没敢随意接口。 这事已经是老生常谈了,议论来议论去,大家只能凭空猜想,凉戎和斐国究竟是否结盟,谁也不知道。 “还有这马匹。”秦老大默默的叹了口气:“朕的大夏地广物博,却为何产不出良驹?” “陛下,要不要让上官大人派人和那些番商接触接触,哪怕多花些钱财,从他们手中多购一些战马?” “便是抬高了价格又能买上多少,远远不及军中损耗,此非长久之策。” 秦老大敲了敲案几,又看了眼那些奏折,苦笑着说道:“斐凉结盟一事、战马损耗一事,还有那赣南道的蛮夷民变,这满朝的朝臣,居然无一人拿出可行之策,真是令朕心忧不已。” “陛下,老奴突然想起一个事,昨个礼部尚书安大人递了条子,关于科举一事。” 秦老大语气略显不满的说道:“朕不是将科举之事全权交给安之峰了吗,又出了什么麻烦事?” “倒不是麻烦事,就是关于这考卷策问一事,安大人想问问陛下的意思。” “让他自己拿主意就好。” “老奴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刚刚老奴突然想到,若是将陛下您的忧虑交给这天下读书人去想…” 秦老大瞳孔微缩:“你的意思是,策问以凉斐、战马、赣南道民变三事为题?” “老奴就是胡乱想想,陛下您觉得可行吗?” “这满朝文武都无法想出个行之有效的法子,那些只知读书的读书人又有何良策?” 秦老大顿了顿,随即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也罢,就按你说的做,明日交代给安之峰,朕倒要看看,这天下读书人是否真的有可为朕分忧的栋梁之才。” 第一百一十五章 鬼事 秦游起床后有些精神恍惚。 梦,他做过,但是从来没做过连续剧似的梦。 同样的场景,同样是躺在床上,同样身体动弹不得。 这也就是说,这接连两夜很有可能不是做梦,加上乔冉和凤七听到了喊叫声,很有可能是…真的闹鬼了,更不要说昨夜的“梦中”那青面獠牙的物种是那么吓人。 来到门外,秦游望着碧蓝的天空,脸色煞白。 秦游上一世经常看网文,好多穿越文的主角都掐着腰喊什么相信科学不要迷信,问题是…你特么都穿越了,都脚踏七彩翔一剑劈没一座山了,还好意思在那叫唤科学呢,你本身的存在就是最不科学的好不好? “七仔,七仔七仔,凤七,人死哪里去了?” 秦游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后,满身是汗的凤七跑了过来。 “三少爷,怎么了?” 秦游现在对这个贴身侍卫是越来越不满意了,自从来了书院后,这王八蛋不是正在踢球,就是在准备去踢球的路上。 “昨天晚上,你有注意到什么异常吗?”秦游四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比如,双脚离地可以走动的人形物体。”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没看到,还是不知道你看到的是不是。” “小的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鬼!”秦游呼吸都放慢了一些:“就是那种,鬼啊。” “鬼?”凤七面色古怪的问道:“三少爷您说的是哪种鬼。” 凤七这一问,反倒是给秦游弄愣了,不由问道:“听你这意思,你见过鬼,而且不止一种?” “那是,小的见的鬼多了,还亲手打过咧。” “真的假的?”秦游双眼发光,不由期待了起来。 他就知道,便宜老爹不可能让一个成天除了吃就是喝智商还经常徘徊在负数的家伙给自己当贴身侍卫,凤七这小子,果然是真人不露相,说不定就潜藏着什么常人不具备的特殊能力,要不然也不可能成为自己的贴身侍卫! 秦游兴冲冲的问道:“快说说,你是怎么打鬼的,打的都是什么鬼?” “那可多了。”凤七掰着手指头算道:“赌鬼、酒鬼、色鬼、老鬼、还有穷鬼。” 秦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脚踹在了凤七的屁股上破口大骂:“我特么让你来跟我捧哏呢,我说的是真鬼,啊呜那种,走道不用腿,用漂的,鬼,明白吗,哥无诶鬼的那个鬼!” “您说的是这个鬼啊。”揉着屁股的凤七呵呵一乐:“三少爷莫闹,这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 “我说是夜里,夜里闹鬼。” “哦,您说夜里啊。”凤七混不在意的说道:“不错,鬼都是夜里出现的,不过您放心。” 秦游双眼再次亮了起来:“你有办法?” “不是,小的是说白天您尽管放心,鬼不会在白天出现的。” 秦游:“…” “三世子殿下。”顶着黑眼圈的乔冉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皱着眉头说道:“看来你也有所察觉了。” 秦游瞳孔微缩:“你也看到鬼了?” “前一日夜里,我与凤七兄弟听见你的呼喊,冲进屋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秦游小鸡啄米似的猛点着头:“对对对,昨天你还和我说来着,我没当回事。” “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胆大,又来骚扰三世子殿下。” 乔冉走进了屋子四下看了一眼,继续说道:“书院外有骑司十二名,四在明,八在暗,书院院墙高达一丈有余,院内更有二十余名护卫轮值,寻常人等,断然不会悄声无息接近此处,而此地又留有异香…” 说到这里,乔冉的眉头拧了起来。 秦游听的连连点头。 看看人家,到底是皇家狗腿子,分析的头头是道,这两天闯进屋子里的,这没准就是哪个擅长绝世轻功的贼人! “据我猜测…”乔冉冷哼了一声:“应是一个女鬼!” “卧槽!” 秦游有点想动手了。 你在这和我扯半天,感情还是闹鬼,要真是闹鬼你分析一大堆有个屁用,隐身和穿墙是广大鬼们赖以生存的基本技能好不好? 乔冉正色道:“此事应速速禀报白公公。” 秦游不解的问道:“白公公会抓鬼?” “不,让白公公通禀一声陛下,此处既是闹鬼,应尽快将太子带回宫中,此地不安全。” “凑!” 秦游骂了声娘后背着手走出了屋子。 太子是能走,问题是其他人呢,尤其是他,花了这么多钱,投入了这么多精力,还有这些大儒和学子们,又该何去何从,总不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最主要的是面子上也过不去啊,寒山书院开不下去了,然后人家问为什么,他说闹鬼,这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别人笑掉大牙也就算了,秦老大得知后,说不定还得打掉他的大牙。 秦游来到阳光最充足的地方,驻足思考了良久,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太对。 现在仔细一想,昨天那青面獠牙的恶鬼…身材还挺好的。 当然,身材好是次要的,主要是那脸有点不太真,和个面具似的。 秦游越想越觉得那应该是面具,而佩戴面具的人,八成是前一日那个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的小姐姐。 不由自主的,秦游开始回忆起前一夜的细节。 小姐姐问他美不美,还自称本宫,而本宫一般都是公主和后宫的妃子们用来称呼自己的。 想到这,原本都认为这不是闹鬼事件的秦游再次流下了冷汗。 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寒山书院周围原本并不荒凉,而是前朝殇帝的皇庄,昌朝被推翻后这里才荒凉了下来,秦老大为了修葺皇宫,让工部将这里的建筑都拆了,从而把一些能用的建筑材料拉到了皇宫里。 而秦老大夺城的那一夜,不少宫娥和妃子都在皇庄里悬梁自尽了! “靠你爹啊靠你爹。”秦游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叫道:“怪不得恭文华那老王八蛋把地这么便宜的租给我,果然有猫腻!” 第一百一十六章 棚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还有比鬼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穷! 中午刚吃过饭,新升越王府土木工程项目总监朱善来了,冲着秦游俩手一伸,要钱。 要钱做什么,自然是建酿酒的作坊。 为什么要建酿酒的作坊,因为要赚钱。 这两个月来越王府酿的酒全部通过醉云阁贩卖出去了,而所有的收益又都投到书院里了。 之前盖书院秦游占了个大便宜,人工都是免费的,材料也是,所以他认为这一次建造作坊还是花不了多少钱钱,实际上呢他想多了,因为他被弹劾了,老办法不能用了。 弹劾他的人不用说了,除了监察使外还有一些朝堂上的文臣,和之前来书院找茬的那群大儒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弹劾的内容,则是公器私用。 何为公器私用,就是拿公共资源来用来自用。 啥是公器,八大营的军卒,啥叫自用,盖书院。 那么这个弹劾就成立了,因为之前朱善的确是让轮值的军卒帮着盖书院了。 秦老大虽然将弹劾的奏折束之高阁了,但是酿酒作坊肯定是不能这么干了。 书院不盈利,而且有廖文之的面子在那摆着,公器私用也就用了,可酿酒作坊不同,这属于是越王府的私产,如果依旧让大量的军卒来帮忙的话,秦老大也无法偏袒越王府,毕竟监察使和文臣弹劾的内容言之有物。 而建设酿酒做法的最大花销就在人工上,需要先期投入大量的资金,所以项目搁置了,因为秦游没钱,非但没钱,还欠了一屁股钱。 醉云阁已经收了不少订金,如果不按期交货的话,倒是没有哪个商贾有胆子让越王府赔偿损失,可订金肯定是要退回去的。 而最重要的是,越王府的信誉也就没了。 相比其他的,秦游最为看重的就是信誉,其他方面无所谓,大家愿意怎么骂就怎么骂,可关乎于这契约精神秦游就十分重视了,如果连契约精神都无法遵守的话,以后谁还会和越王府做买卖。 和朱善聊了一会后,秦游的后槽牙肿了起来。 相比于作坊无法建设还欠了一屁股钱,书院闹鬼这事连屁都算不上。 “借呢?”秦游灌了几口凉茶后问道:“秦桧还有仨基友呢,咱越王府不也有很多军中的朋友呢,管他们借行不行,酒卖出去后再还给他们。” 朱善满脸难色:“若是筹措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军中的将领多是囊中羞涩,即便有了余财也都接济军中那些无法度日的军卒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也挺穷?” “应是如此,至少比咱们越王府穷。” 秦游:“…”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钱这事还没解决呢,下午秦游又碰到了一件闹心的事。 心情不好的秦游骑着马带凤七在书院外面转悠,望着空旷的荒地满心忧愁。 结果逛着逛着就发现了好多临时搭建的棚子,而指挥搭建简易棚子的是一名工部的官员。 秦游下了马和凤七走过去,工部的官员品级不大不小,看官袍就是个从六品,正指挥着一群民夫拉运木料。 从六品官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如果放到地方州府的话也是一个地区的扛把子,不过要是放在京中,基本上就是满地走全是狗的那种层次。 不过即便是如此,一般五六品的官员家中肯定多多少少有些背景,要不也不会在京中当差。 可眼前这个工部官员皮肤黝黑,长的也极为壮实,指挥着一群民夫干活满嘴市井俚语,身边也没有端茶递水的属官和文吏,一点其他文官那种欠揍的做派都没有。 工部官员见到秦游过来,定睛一看,随即弯腰施礼,恭恭敬敬的说道:“下官南宫奢,工部郎中,见过三世子殿下。” 秦游乐了:“郎中不是看病的吗?” 南宫奢还以为秦游是在取笑他,朗声说道:“掌经营兴造之众务,凡城池之修浚,土木之缮藓,工匠之程式,成经度之,便是工部郎中之责。” 秦游眨了眨眼,看向凤七:“啥意思?”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不太确定的说道:“就是盖房子的吧。” 南宫奢梗着脖子说道:“此话差异,公布郎中乃是…乃是掌经营兴造之众务。” 秦游:“啥意思,简单点讲。” 南宫奢张了张嘴,然后无比郁闷的说道:“盖房子的。” “我先不问你盖房子干什么。”秦游扫视了一圈,皱眉说道:“问题是你这棚子搭的地方也不对啊,屯盐卫周围全都是我越王府的土地,你把这些破棚子盖到这里,信不信本世子…” 秦游看向凤七:“那句话咋说来着。” 凤七试探性的问道:“灭他满门?” “你站在旁边不用说话了,谢谢。”秦游一拍额头,嘿嘿乐道:“想起来了,对对对,叫参你一本,对,参你们工部一本,五年之内,这地方都是我越王府的地界,你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棚子盖到这里,这属于是私搭违建吧。” 南宫奢深深望了一眼秦游,语气颇为生硬:“此地荒凉又无人居住,工部只是暂时用上几月罢了。” “哎呦我去,你说用就用啊。”秦游都被气乐了:“地是我的,你们屁都不放一个就过来搭草棚子,你们这群当官的真拿本世子当软柿子捏了,边关荒地更多,你咋不去那盖棚子呢。” “往年都是选在这里,今年为何不行。”南宫奢一挥衣袖:“下官就是盖了,殿下愿意去议政殿参下官又如何,哼!” 秦游傻眼了,看向凤七:“卧槽,工部的官员都这么不讲理吗?” “讲理谁当文官啊。”凤七今天可以说是金句频出:“当文官不就是为了不讲理吗。” 南宫奢已经懒得搭理秦游了,给他了一个后脑勺,继续指挥民夫们盖棚子。 秦游脸上升腾起一阵怒火。 他知道京中的读书人和文臣们总找越王府的茬,不过这是天子默许的,秦游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只要不欺负到自己头上就行了。 可他着实是没想到,一个五六品的小官,还是工部的,占着自己的地,还敢这么嚣张。 “呵呵。”秦游冷笑了一声,对身边的凤七说道:“让他们盖吧,晚上你带人过来,全点了,他们盖一次,你点一次。” “你敢!”南宫奢猛然回过头,一脸要吃人的表情。 “我为什么不敢,这是我们越王府的地!” “好,好,好!”南宫奢怒极反笑:“那过几日,本官就让流民吃住在你越王府中!” “别说流民,就是流氓本世子都不怕,流民…” 秦游微微一愣:“等会,流民是啥意思,哪来的流民?” 第一百一十七章 工部糊涂朗 南宫奢面色阴晴不定,见到秦游好像真不知道“流民”一事后,语气缓和了一些:“殿下当真不知?” 秦游看向凤七,凤七摇了摇头。 南宫奢再次问道:“殿下当真不知?” “你是复读机啊,我知道还问你干毛。” 南宫奢皱着眉头说道:“渭南道水患,流离失所的大量流民离开渭南道,虽说沿途州府接纳了不少,可依旧有数千流民即将涌至京中。” 秦游大致听明白了:“所以这些棚子,是给那些流民们盖的?” “不错。”南宫奢忧心忡忡的说道:“每年遇到天灾,流民便会一路乞讨,尤其是入了秋后,没有个遮挡寒风的立锥之处,到了冬季便会饿死冻死…” 说到这里,南宫奢沉沉叹了口气:“可大量流民涌入京中亦会产生骚乱,所以往年陛下都会下旨在城外营建安置之所,今年渭南道的水患极为严重,用不了几日那些流民就会到达京外,少说也有数千人。” “渭南道水患本世子倒是知道,可没听说陛下下旨安置流民啊。” “陛下下旨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下官想着早些将这草棚建盖起来,那些流民也早些有个住处。” 南宫奢见到秦游真的不知道这回事,一脸苦笑的解释道:“京郊到了还有几处闲置的荒地,可那都是些世家的土地,若是下官去那里建盖的话,少不得会拿到朝堂上计较一番,下官倒是无碍,但要是误了时日,流民们便连个住处都没有。” 秦游哭笑不得:“哦,那些世家你惹不起,就跑我这来盖棚子了?” 南宫奢对秦游抱了下拳:“世子仁善,此地暂无用处,待过了冬季流民离开,下官必定将此地清扫干净,还望世子成全。” 秦游将马缰抛给了凤七,面无表情的来到南宫奢面前:“殿下还未下旨你就盖房子,合规矩吗?” “规矩再大,哪有人命大。” 秦游微微点了点头:“你的上官知晓吗?” “算是知晓,毕竟已经接连三年如此了。” 说到这里,南宫奢哈哈一笑:“殿下放下,待到了明年下官就不会惹烦殿下了,出了麻烦事,也是下官一人担待。” “明年就没流民了吗,你刚刚不还是说每年都如此吗?” “明年下官就会贬到楝州,殿下自然不会再见到下官了。” 默不作声的凤七突然叫道:“你就是那个一年一贬的工部糊涂郎?” “不错,正是下官。”南宫奢的脸上依旧挂着祭司笑容,可这笑容中却满是苦涩和无奈。 “什么玩意一年一贬糊涂朗?”秦游转头看向凤七,不明所以:“啥意思啊,点子硬啊?” 凤七面露敬佩,凝望着南宫奢半晌后,一抱拳,随即才和秦游解释了起来。 能让凤七这家伙都知道名号的文臣,要么是三品以上的大员,要么就是文官中的另类,而南宫奢明显属于是后者。 南宫奢原本并不是京官,而是一个地方县令,任上一共五年,可谓是政绩卓著,下辖之地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都不夸张,之所以被调到京中,那是因为这家伙很生猛。 南宫奢担任县令的地方叫闵壑县,那地方在赣雍道,周围全是土族番邦,众所周知,那些番邦隔三差五的就反,借着被当地官员欺压的名号整天造反闹事,一造反就让一些族中的年轻人客串山匪打家劫舍,而闵壑县也难免遭受鱼池之灾。 南宫奢猛也就猛在这,到了任上后,带领一群衙役,又训练了一群民夫,然后带着水火棍和农具隔三差五的去“剿匪”。 最早的时候,只是因为闵壑县被这些匪寇骚扰才剿匪,后来南宫奢一看他天天闲着也没事干,正好剿剿匪权当打发时间了,后来发现剿一次匪收获还不少,然后越来越勤快,完全拿剿匪这事当成发家致富了。 后来那些番邦土族都不敢接近闵壑县了,然后,南宫奢就开始带领衙役和民兵们去隔壁的县继续剿匪,美曰其名迷路了。 赣雍道那么大个地方,数万番邦土族可哪祸害,唯独不敢去闵壑县,因为南宫奢太生猛了,倒也不是没吃过败仗,可这家伙打不过就直接跑到刺史那借兵去了,非说什么番邦要举旗自立,反正说的极为夸张,要是刺史不出兵他就上京城告御状,说人家刺史故意包庇这伙反贼,刺史气的直跳脚,可也只能听之任之了,就这样,闵壑县令南宫奢天天抓番邦土族暴揍,越揍闵壑县越富裕。 闵壑县是富裕了,可刺史大人却极为郁闷,最后也是瞎了心,直接给南宫奢报功了,这才给这个瘟神送走。 各部也都不是傻子,知道这家伙是个一根筋愣头青,而且大家都崇尚一个儒家,你好好的文官天天抄刀子砍人算哪门子事,最后京中除了兵部外都不愿意要这家伙。 兵部倒是想要,问题是吏部不给,他们不喜欢南宫奢归不喜欢,但是也打心眼里认同这家伙是个人才,可总给这家伙凉那也不是回事,大家来回推诿了几个月,最终没什么实权的工部就给接收了。 别人到了京中不说平步青云吧,每过三年一考核肯定是得稍微升上一升的,结果南宫奢很牛逼,三年降了三次,原本是从六品的县令,到了京中后变成五品。 第一年他私自将工部的木料拉到京郊给流民盖房子,变成了从五品。 第二年他又整这事,给修葺户部衙门的木料调拨给了因为地龙闹灾的京城下县,变成了六品。 去年他连声招呼都不打了,直接把接纳流民的房子盖在了吏部侍郎名下的天地上,最终就变成了从六品。 接连三年,每年都被贬职,人们都将这家伙称之为功糊涂官,所以就有了一年一贬糊涂朗的称号。 如南宫奢所说,今年圣旨还没下来呢,他就提前雇佣农夫将木料拉来盖房子,完事之后肯定还得降,从六品再降就是七品,最后百分百会被打发到地方继续当县令去,所以对方才说明年秦游也就见不着这个糊涂官了。 秦游听眼前这家伙的来历后,一拱手,心悦诚服喊了一声“牛逼”! 他本来想喊一声傻比来着,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牛逼。 有的人,你可以不认可他的做事方式,可以觉得这家伙脑子不好使,甚至在某些场合极度厌烦,站在对立面的时候,甚至恨不得杀对方全家,可有一点必须承认,那就是这种人必须被敬佩! 第一百一十八章 百贯 人家当官是越当官儿越大,眼前这个工部糊涂郎却是越当越小。 一时之间,秦游感慨万分。 如果自己是工部尚书或者对方的上官,肯定也不喜欢这种下属。 光是擅作主张就是官场大忌了,而且救济灾民这种事是礼部、户部、工部三部协调的事情,救济了灾民,自然可以获得功劳。 可你一个小小的工部郎中,灾民还没到呢你就先把房子盖起来了,这让大家怎么分功劳? 要知道一旦灾民到了京外后,各部官员就会来看望灾民,哭一场,演一场,喊一场,然后再到议政殿中再上奏一本,功劳也就来了,名声也来了。 可流民还没到,一个小小的郎中把房子都盖的差不多了,提前量打的也太…提前了吧,活都让你干了,功劳算谁的? 所以没人会喜欢这种下属,这是官场大忌,也是上官最为不喜的事情。 可要说南宫奢不是好官吧,那就更扯了,各朝各代都有这种官员,而且为数众多,只不过因为都是些小官所以声名不显,反倒是那些手握重权的大官被记录了下来。 “盖吧。”秦游看向一片荒地笑着说道:“只要不打扰了书院内学子们的课业,周围的地,都盖上吧。” 南宫奢闻言面色一动,深深弯腰拜下:“世子殿下体恤流民,下官佩服。” 秦游刚想再说几句应景的话彰显一下自己的慈悲心肠,南宫奢一转头,走了,继续指挥民夫们干活去了。 秦游也不恼怒,想了想,从袖子里拿出了仅存不多的几张银票,咬了半天的牙,这才将面额最小的递给凤七。 “去,给那个工部糊涂郎送去吧,算是本少爷赈灾捐款了。” 说完后,秦游上了马骑向书院的方向。 过了一会,凤七骑马跟了上来 秦游面带期望的问道:“银票给了?” “给了呀。” “他就没推辞。” “推辞了。” 秦游微微松了口气:“那银票呢,还给我吧。” “那工部郎中说拿了银票太麻烦,最好是换成粮米送来。” “靠,还挑三拣四的。” “可不是怎地,小的也嫌麻烦,直接扔给了他,谁有功夫给他买粮米拉来。” 秦游:“…” 让这奇葩的工部糊涂郎一闹,秦游的心情也稍微好转了一些。 闹个鬼怕啥,穷点怕啥,比自己苦逼的多的是,就好比那南宫奢,一心为国为民,结果官儿越当越小,人家不也没抱怨吗。 到了夜晚,秦游也不敢睡在小楼里了,而是来到了学子们的宿舍中。 岁数大的学子们,正在借着烛光连夜苦读。 算算日子,这些学子们也读了小半个月的书了,字也认上不少,整天如同刚从汗蒸房里出来的海绵又掉到水缸里吸收水分似的,疯狂的汲取着任何知识。 至于年纪小一些的学子,还不是太懂得这个世道如何的艰辛,踢了一下午的球后正躺在竹床上呼呼大睡。 秦游对此也没有任何意见,童年就是这样,需要欢乐,而不是整日沉浸在书海之中最后变成书呆子。 见到秦游来了,那些读书的学子们连忙站起身行礼,齐齐叫了声山长。 秦游挥了挥手,让大家各自忙去,他则是倒头就睡。 这一夜,秦游睡的极为香甜,既没做梦,也没“闹鬼”。 第二日,秦游还是日上三竿才起来。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旁边居然也有个学子正在呼呼大睡。 定睛一看,秦游发现是秦玄这小子,顿时怒了。 一把给秦玄的被子掀开,秦游板起脸训斥道:“本世子是山长,睡就睡了,你特娘的是来学习的,也敢睡到这时候?” 秦游是真急眼了。 秦老大给你送到这里上学来了,你特么逃学不说,居然还敢在宿舍里呼呼大睡,这要是让秦老大知道了,肯定不会责怪那几个大儒,要出气的话还得是找自己。 秦玄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一看是秦游,气呼呼的叫道:“孤昨夜在启文堂念书一直念到了寅时才睡下!” 秦游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寅时是几点后,奇怪的问道:“怎么那么晚?” “院长让孤做八股,做不完不准睡觉。” “那上午的课业你就不去了?” “孤已蒙了学,无需跟着那些学子们学习《三字经》,只做八股就可,这是院长说的。” 说到这里,秦玄哭丧着脸:“孤又不和那几位先生去参加什么科考,学这八股又有何用,一天只能睡上三四个时辰,连球都耍不到。” 秦游呵呵一乐,搞明白怎么回事后,又将被子盖在了秦玄的身上:“那你继续睡吧。” 让秦游这么一叫,秦玄也睡不着了,坐起身后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怎么又不睡了呢。” “谁还睡的着。”秦玄满脸都是生无可恋的表情:“不让耍球,还要学八股,一学就是半日一夜,孤就是在东宫时也不曾如此辛苦过,不知父皇何时才能将我召回宫中。” 说到这里,秦玄看了眼秦游,噘着嘴说道:“孤何时才能像堂兄这般整日自由自在,真是羡慕的紧。” 秦游哑然失笑:“等你长大的时候吧。” “长大?” “就是成年,续须成年,等你继承皇位之后,你就是全天下最自由的人了。” “皇位?”秦玄小大人似的重重叹了口气:“不说孤这太子能不能当到继承皇位时,就是继承了皇位,不过是从这书院牢笼中换到了更大的牢笼中,整日在宫中埋首于堆积成山的奏折里,还不如书院呢,至少在这里还能耍一耍球。” 秦游闻言一愣,转念想到还真如秦玄所说,这皇帝当的,天天上午上朝,下午批复奏折,晚上可能还要加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好像真没什么滋味。 一时之间,秦游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秦玄了。 秦玄又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床上,语出惊人道:“孤这太子当的是好生厌烦,倒是羡慕堂兄这逍遥世子了。” 让秦玄这股负能量一影响,秦游也有些生无可恋了:“世子有什么意思,不还是穷鬼一枚吗。” “堂兄也有烦心事?” “当然有了,缺钱就是最大的烦心事。” “缺少钱财吗?”秦玄侧过身问道:“缺多少,孤倒是有些钱财,若是缺的不多,孤便送给你吧。” “此话当真?” “你和孤都算是天家血脉,若只是因为钱财,孤便将钱财赠与你,与其两个人烦心,不如让孤一人烦心就好,反正在这书院之中孤也用不上钱财。” 秦游彻底愣住了。 这太子…真特么仗义! 秦游双目灼灼:“你有多少?” “百多百贯吧。” “艹!”秦游翻了个白眼,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 秦玄叫道:“堂兄莫走啊,这钱你还要不要了。” 秦游转过头,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太子怎么当的,这么大岁数才存了一百多贯,你出门好意思说你是太子吗,浪费我的感情。” 其实要说一百多贯也不少了,可是对秦游的创业计划却是杯水车薪,一百多贯别说建作坊了,买酿酒的粮食都勉勉强强。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灾之后 又过了几日,果然如同糊涂朗南宫奢所说,大量的流民涌到了京郊。 秦游得知消息后特意跑过去看了一眼,随即整个人都不好了。 情况远远比他想象的严重,流民少说三千余人,用面带菜色都无法形容了,而是一个个性如枯槁。 今年的水患要比往年严重的多,流民数量也远胜于往年,最让秦游触目惊心的是,不少流民们拉着板车,而板车上面则是已经开始发臭的尸体。 这些尸体多是年老体弱者,根本没撑到京郊就饿死或是病死了。 而这些尸体的肚子全都是圆滚滚的,秦游询问凤七才得知,因为这些人死之前吃了大量不可消化的泥土… 京兆府尹来了,朝堂中的几个大员来了,宫里的太监也来了。 朝中的那些大员带着分文不值的泪水,太监带着不值分文的圣旨,唯独京兆府拉了上百车的粮食。 可这些粮食又能支持几天,因为后续还会有更多的流民赶来,京中的米价一涨再涨,而户部能拨下来的赈灾款又少的令人发指。 这倒不是户部不作为或者吝啬,而是国库也没余粮了,受灾的何止万人,沿途的州府也接纳了不少灾民,各州府都在索要钱粮,户部所有的钱都拨下去了,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秦游站在小土坡上,就一直这么望着,望着太监来了又走,急匆匆的宣读了圣旨。 望着朝堂重臣来了又走,掉下了几滴艰难挤出的眼泪。 望着京中世家阀门来了又走,留下了几张数额不大的银票却回声不绝的“善名声”。 来了,又留下的,只有八大营的军卒,而这些军卒只是站在外围,手持着棍棒,防止流民涌入城中变成乱民。 冷冷的望着这一切,秦游突然觉得夏朝这个并不存在于历史长河中的朝代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了触目惊心,真实到了京中读书人所谓的“太平盛世”四个字多么的可笑。 “去!”秦游对身旁的凤七冷冷的说道:“将太子带来!” “此地皆是流民,太子殿下…” “让你去就去!” 见到秦游面无表情,凤七不敢再多说什么,上了马赶往书院。 凤七回到书院后,满面难色,因为太子正在启文堂中。 启文堂没有关门,里面的墨石先生正在教授几个倒霉催如何做八股,除了墨石外,其他几位大儒也在。 廖文之见到凤七在外面鬼鬼祟祟的,皱眉挥了挥手召了进来。 凤七进来后,又看了一眼几位大儒的眼色,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诸位先生们,我家殿下想让秦学子过去一趟。” 廖文之倒是前些日子和几位大儒说了秦玄的真实身份,不过除了这些大儒外,李太白三人并不知情,所以凤七不便直呼太子殿下。 廖文之不解的问道:“山长为何寻秦学子?” “小的也不知道,我家殿下正在京郊等候。” 一听这话,几位大儒的面色都不是很好看。 如果是在书院之中,秦游召唤个学子倒也无可厚非。 毕竟在书院之中,秦游是山长,秦玄只是一个学子。 可离了书院,秦游是越王府三世子,而秦玄是太子,世子让一个下人来召唤太子过去,这已经不是合不合规矩了,而是大不敬了。 这里没有监察使,也没有外人,倒是无所谓。 可问题是秦游此举算是不给这些大儒们的面子了,讲课讲的好好的,你说给学生叫走就叫走,这叫什么事? 几位大儒倒是不拘小节,可活到这个岁数了都是比较好面子,除了廖文之外,大家其实并不是很了解秦游,脸上难免带着几分不喜之色。 还好,廖文之觉得事有蹊跷,不由问道:“山长在京郊做什么?” “小的当真是不知道,中午那会京郊来了不少流民,之后越来越多,殿下就站在土坡上看了两个多时辰,不知为何,看着看着就突然就让小的把秦学子带过去。” 廖文之面带困惑之色,可一旁的八马先生突然朗声一笑:“那便去,我等也去。” 说完后,八马先生也不解释,让李太白三人继续做八股后,就让秦玄跟着凤七离开了,而他也和其他几个大儒打了个眼色跟在了后面。 就这样,除了秦玄和寸不离身的乔冉外,廖文之等几个大儒也跟在了后面。 一行人也没骑马,步行离了书院。 眼看快要到了秦游所在的小土坡,几位先生放慢了脚步,让秦玄先过去,却将乔冉和凤七留在了身边。 秦游是背对着大家的,所以并不知道几位大儒也来了。 不明所以的秦玄来到了秦游身边,立马就看到了远处那些排队领着粥水的流民。 秦游指了指身边,淡淡的说了一声“坐”。 秦玄似乎是嫌地上有些脏,有些犹豫。 秦游冷声道:“坐!” 说完后,秦游率先坐在了地上,秦玄只能有样学样。 秦游指着那群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流民,轻声问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吗?” “流民。”秦玄眯着眼睛望去,皱眉说道:“天灾之后,必有流民,孤曾听闻每年都有不少流民涌至京城,只是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 “是的,流民。”秦游点了点头后,继续说道:“他们是流民,也叫人,叫子民,咱夏朝的人,夏朝的子民。” 顿了顿,秦游深吸了一口气:“你上午的时候不是说如果你登基了,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到了另一个牢笼中,每日只能埋首于堆积成山的奏折中吗。” “是的,孤的确说过此话。” “那我来告诉你,你登基之后应该干什么。” 秦玄微微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 秦游幽幽的说道:“那就是让这些流民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少到即便是天灾,也不会死上那么多人,即便是天灾,也不会有那么人吃土吃到撑死。” 秦游也不管秦玄能不能听懂,指着城墙上那些站着的官员说道:“他们是人,流民也是人,大家同为夏朝子民,为什么那些站在墙头上的人脑满肠肥,为什么站在墙下的流民形容枯槁,太子殿下,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堂兄是说,若是孤登了基…” 秦玄刚要继续说下去,突然见到一个老妇仰面而倒,几个像是家属的人冲了上去,试探了下鼻息后嚎啕大哭,而周围的流民却神情麻木的走过。 秦游叹了口气说道:“死了,饿死了,一路从赣州走到这里,不知吃了多少的苦,眼看着可以吃上粥水了,结果就这么死了。” 秦玄的脸色有些发白:“就这么…死了,可那粥水就在数十丈外啊!” “数十丈,是啊,就在眼前,可还是死了,刚刚我已经打听过了,这里一共三千二百余人,一路上就这样饿死的,少说也有一千人。” “死了…一千人?”秦玄吞咽了一口口水,这番话明显给了他极大的震撼:“饿死了一千人,这怎么可能,即便是边关多有摩擦,一年到头来也不过战死不足二百余兵卒。” “是啊,这就是太平盛世,战死不过二三百人,可一年到头来,光是饿死的就有上千人,这还只是一次水患,而一年下来,天灾,可不止一次!” 第一百二十章 人祸更甚 地动、饥馑、瘟症、霪雨,每当灾难降临时,赤地千里,易子而食,这最简单的八个字,还可以用更简洁的词语来形容,那就是炼狱,人间炼狱! 而在古代,天灾和人祸仿佛命运双生子一般,永远是一前一后甚至是一起降临。 “天灾或许有很多种,而人祸只有一种,那便是受灾的人们疯了,原本这世道就疯狂,他们又何须在乎,疯狂的人们开始自相残杀,开始变成流寇,开始洗劫一切,只为了活下去。” 秦游幽幽的说道:“我之前在府中听管家说过,去年兵部各道剿匪就高达六次,光是砍下的脑袋就有数万之众。” “堂兄是说,那些流寇,本来就是灾民,对吗。”秦玄面色复杂:“可,可即便是灾民,那…那也不能成为乱民啊。” “饭都特么吃不上要饿死了,不成为乱民,怎么活下去,等你哪天饿肚子的时候就会明白了,你一定没饿过肚子吧?” 秦玄微微嗯了一声。 “我猜也是。”秦游继续说道:“我问你,那些灾民,丁税、田租、徭役,都按时缴了吧,徭役也都服了吧。” 秦玄点了点头:“想来应是如此。” “不是想来,而是就是如此,他们要是不缴税,不服徭役,早就让当地官府当成乱民砍了,他们是缴也得缴,不缴也得缴,不管是资源还是强迫的,他们都缴了,对吧。” 秦游站起身,又指着那些流民问道:“既然缴了税,服了徭役,承担了应尽的责任,那他们就是大夏的子民,可人家交了税,服了徭役,为什么又要饿死?” “可天灾又不是你我能控制的,就连父皇也无可奈何。” 秦游冷笑出声:“那我问你,为何受灾的都是平民,那是地方乡绅、豪强、官员,为什么屁事都没有,反倒是遇到了灾害,他们就可以大发横财。” “天灾大发横财?”秦玄满面困惑:“遭了灾,又何来这一说?” “因为他们是畜生,这些畜生趁着天灾大量低价收购地皮,甚至屯粮高价发卖,你刚刚说天灾不是人能管的,那这种事呢,难道这种事也管不了吗?” 秦玄满面通红:“这…” 秦游下午一直在看,看朝廷是如何安置灾民的,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京城中走出了好多身穿华服的人,这些人捏着鼻子,皱着眉头,从车上拿出一袋袋糙米和一张张文书,等不少流民签字画押后,就会满脸嫌弃的扔过去一袋糙米,除此之外,很多看着身体还算健康的流民也被“买”走了。 秦游找到了南宫奢,这一问之后勃然大怒。 那些根本值不了几个钱的糙米潮民,将不少流民手中的田产全部换走了! 现在这些田产遭了灾,可来年的时候便会恢复如初,这不是趁火打劫又是什么? 越是询问,秦游越是心寒。 南宫奢还告诉他,这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沿途各州府的世家阀门们,乡绅们,豪强们,趁着大灾低价收购了无数田地,甚至拿着半斤糙米就可以换一家子成为奴仆。 甚至可以这么说,那些世家门阀比谁都期待着天灾降临。 而秦游也终于想通了,为什么穷人越穷,富人越富,世家门阀永远是世家门阀屹立不倒,他们站在了金字塔的顶峰,脚下,则是平民用血肉堆积权利之塔,财富之塔! 秦游想要快马冲进宫中,冲进议政殿里,站在秦老大面前,问问他这个皇帝到底是怎么当的? 不说是太平世道吗,太平世道一年连饿死带砍死就要好几万人? 太平世道无数人卖儿卖女为奴为仆? 可要不是太平世道,为什么京中那么多文臣闲的没事干只知道高谈阔论指点江山,为什么那么多读书人吟诗作对好不快活,那么多世家门阀又如何能顶着积善之家的名头大敛其财? 怒火渐渐平息后,秦游终究是没有快马冲进宫中,他怕秦老大直接给他拉到议政殿外面剁个稀碎。 不敢找老的,难不成还不敢找小的吗。 可等了秦玄来了之后,秦游已经没了那满腔的怒火。 秦玄是太子,不过,也只是太子罢了。 连当皇帝的秦老大都没办法改变现状,更别说秦玄这个太子了。 可秦游依旧满怀期望,他想让秦玄看看,看看这炼狱的冰山一角,若是将来秦玄登基后,再看奏折时,眼里的便不再是一笔而过的“易子而食”或是“赤地千里”,而是此情此景,那些形如枯槁的灾民,那些肚子鼓鼓的尸体。 一旁的秦玄何曾见过如此惨状,望着那些衣不遮体时不时就会晕死过去的流民们,久久不做声。 “我不奢求你懂什么大道理。”秦游将秦玄拉了起来:“共情,我只希望你能够拥有共情之心。” 秦玄听不懂共情是什么意思,只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都是我大夏的子民,照顾他们,是孤,是父皇,是满朝文武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看着他们一个个饿死,冻死,病死,对吗。” 秦游露出了笑容,轻轻拍了拍秦玄的脑袋:“不错,照顾他们,是你们的责任。” “孤懂了!”秦玄重重的说道:“孤明日就让乔冉将东宫中的一百贯取来用作赈灾!” 秦游哈哈大笑,笑容中满是欣慰。 一百贯用来给他建造作坊,他不稀罕。 可这一百贯用来救济灾民,秦游欣慰无比。 善意,不能拿数字来衡量,而是有,或是没有。 廖文之和几个大儒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秦游连忙弯腰施礼。 “秦游!”八马先生背负着双手,凝望秦游足足半晌,这才微微点了点头:“无论数月之后的科考你名次如何,在我等眼中,你便是山长,寒山书院的山长。” 廖文之指着远处的灾民,看向秦玄说道:“记住山长刚刚对你所说的话,这些人,都是大夏的子民,陛下的子民,你的子民。” 秦玄重重的点了点头:“学生谨记。” 众人不再作声,只是这么驻足的望着,直到那些流民们大部分都进入了临时搭建的简易茅草房中,大家这才心事重重的徒步走回了书院。 这一晚,几位大儒没有在强迫秦玄去做八股,而是让他思考,思考着今日的所见所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应做之事 这一夜,秦玄独自坐在球场的边上,听取着一组又一组数字。 这些数字都是乔冉对他说的。 秦游回学子们的宿舍前,让乔冉派骑司去城外守着,记录数字,然后再回书院汇报给秦玄,所谓数字,就是来了多少灾民,拉了多少具尸体,又死了多少人,一个灾民能喝上几碗粥,一碗粥里有几粒糙米,城里走出多少士大夫,一袋糙米换了多少奴仆… 要知道骑司是皇帝御用的,秦游让骑司办事纯属是活腻味了,可乔冉并没有拒绝,而是担着被秦老大责罚的干系照做了。 下半夜,秦游从宿舍走出来,又让乔冉派骑司收集记录那些灾民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再一字不落的讲给秦玄听。 听了半夜数字,听了半夜“故事”,秦玄的身体越来越冷。 他觉得自己被骗了,被深深的欺骗了。 宫里那些教授他课业的大儒,无耻的欺骗了他! 大儒们说,皇帝是圣明的,圣明的皇帝与睿智的士大夫们共治天下,将这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条,便是称之为太平盛世也不为过。 每年死上几万人,这叫太平盛世? 遇到灾年就卖儿卖女,这叫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里,为何各州府不开仓放粮? 太平盛世里,京郊的乱坟岗旁为什么尸体堆积如山? 秦玄终于明白了,明白秦游要告诉他的两件事。 第一件事,那就是夏朝的太平盛世,只是士大夫们的太平盛世。 第二件事,平民交税了,也服徭役了,他们都是夏朝的子民,他们却没有享受到所谓的“太平盛世”。 次日一早,秦玄回到宿舍,静静的站在秦游床旁,足足站了一个多时辰才能到秦游醒来。 见到秦游伸着懒腰睁开了眼睛,秦玄深深一拜:“请先生解惑。” 秦游揉了揉眼睛,随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很喜欢秦玄,如果普通人是秦玄这个性子,他肯定会讨厌。 可秦玄是太子,作为一个太子,提起当年救他命的秦文还能愧疚的放声大哭,这已经代表很多事了。 “来人!”秦游微微唤了一声后,守在外面的凤七跑了进来。 “我这山长也该好好尽尽责任了,告诉院长,这几日秦玄不用做题了,我来负责教导他课业。” “小的这就去。” 凤七说完后,匆匆跑走了。 秦游坐在床上盘起了腿,看向秦玄,似笑非笑的问道:“现在告诉我,你应该做什么,不要思考,想什么就说什么。” “学生想帮那些灾民。” “怎么帮?” “学生…不知道,请先生答疑解惑。” “好,跟我来。” 秦游穿上了衣服后也不洗漱,带着秦玄和乔冉二人再次徒步走到了城外。 过了一夜,灾民的数量明显有所增加,而之前南宫奢搭建的简易草棚根本就不够用,大多数人都如死了一般躺在地上,等着中午时朝廷施粥水。 依旧是站在昨夜的小土坡上,相比昨夜,秦玄看的更加清楚,也更加的触目惊心。 “专业的问题,需要专业的人来解答。”秦游说完后,冲着远处大喊了一声:“工部糊涂朗,过来一下。” 秦游喊的正是南宫奢,此时的南宫奢正在分发干净的饮水,听见了喊声后匆匆跑了过来。 其实原本这活应该是礼部来干,可周围哪里有六部官员,除了军卒外,只有这个工部糊涂朗。 没等南宫奢施礼,秦游对秦玄介绍道:“南宫大人,工部郎中。” 秦玄微微嗯了一声,平日里他接触的哪个不是饱读诗书的大儒,就是六部尚书也没少见,区区一个郎中,他并未往心里去。 秦游继续说道:“从灾民到了这里后,来往的官员不下数十个,除了南宫大人外,其他官员在这里停留的时间都不超过半个时辰。” 说到这里,秦游指着南宫奢说道:“如果京里有一个官员心系灾民并且愿意俯身来到这里帮助灾民的话,那么一定是南宫大人。” 秦玄面色微变,随即朝着南宫奢拱了拱手:“南宫大人辛苦了。” 南宫奢连连摆手:“世子殿下过誉,不过是下官的分内之事罢了。” “我刚刚说了,专业的事,就要问专业的人,要我看,最专业的莫过于南宫大人了。”秦游正色对秦玄说道:“想要找人为你答疑解惑,那就找南宫大人。” “学生明白了。” 南宫奢不明所以的看向秦游:“世子殿下,这位小公子是?” “书院学子,也是我的远亲族弟,想要为这些灾民们尽一些绵薄之力。” 南宫奢闻言面露喜色,看着秦玄问道:“你可有粮?” 秦玄微微摇了摇头。 南宫奢再次问道:“可愿意慷慨解囊捐纳一些钱财?” “愿意倒是愿意…”秦玄小脸有些发红,指着身后的乔冉说道:“只是学生只有百余贯,已让下人取了后在京中买了些米粮送来,可听下人说这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是啊,杯水车薪。” 看得出来,南宫奢一夜没睡,脸上满是疲惫之色,一撩官袍坐在了土坡上,愤愤不平的骂道:“平日里一百贯钱不知要买多少米粮,灾民来了,这群杀千刀的畜生坐地起价,米粮是涨了又涨,非人焉!” “南宫大人的意思是,只要有了钱粮就可妥善安置这些灾民?” “不错,米粮、药物、草料、木料哪里不需要钱粮。” 秦玄的脸也夸下来了,求助似的看向了秦游。 他是真想帮这些灾民们做一些事情,昨天秦游有一句话触动了他,那就是所有人都是大夏的子民,他这个做太子的有义务帮助这些灾民。 而秦玄虽然在皇宫中锦衣玉食,可幼年时也曾颠肺流离过,当年秦文用自己的命从那个道人把他换下来时曾说过,这是秦文他应做的事,每个人,都有应做的事。 而秦玄一直记着这句话,照顾灾民,就是他应做的事。 望着秦玄迷茫的小脸,秦游笑道:“去,跟着南宫大人下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没有钱,那就出点力。” “世子殿下!”乔冉面色剧变:“若是出了…” “学生知道了。”秦玄不待乔冉继续说下去,冲着南宫奢说道:“南宫大人,请让学生尽一些绵薄之力。” 南宫奢看了眼笑吟吟的秦游,也没多想,冲着秦玄微微点了点头后,走下了山坡。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有钱吗 见到秦玄当真跟着南宫奢去了脏乱的灾民区域,秦游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老秦家的世子败家又如何,只要太子殿下能干人事就够了。 之前他也询问过廖文之,秦玄虽然生性有些顽劣,可毕竟是太子,从小就有那么多大儒耳提面命,不说才华横溢,可四书五经也都熟记于心了。 秦老大将秦玄送到寒山书院来,想来不是为了继续学什么四书五经的,所以秦游才让秦玄了解所谓的流民、灾民到底是多么的触目惊心,让他看一些从四书五经上永远无法看到的事情。 事实证明,秦玄远远超乎了秦游的期望,没有说出何不食肉糜这种混账话,小小的年纪,却愿意置身其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看了一会,凤七过来了。 秦游问道:“我把秦玄带过来,老廖头没生气吧。” “哪能,院长还捋着白胡子哈哈笑呢,说三少爷您有心了。” “那就行。” 秦游一直不认同死读书的这种模式,知识或许是涨了,可很容易读成傻子,历史上太多书呆子式的皇帝了,或许无过,但是也无功,甚至可以说“皇帝”这个职业干的碌碌无为,归其根本原因就是“见识”太少,所了解的世界都是大臣们口中的世界,书本中的世界。 秦游望着城门又拉出了一车车粥水,问道:“京中的米价现在是多少了?” “一斗米五十钱到六十钱不等,且还是潮米糙米。” 秦游对这种“小钱”没什么概念:“之前呢,灾民来了之前米价是多少?” “大约三到六钱吧。” “涨了十多倍?” 秦游一脸震惊之色,他知道粮食肯定涨价了,只是没想到涨的这么离谱。 这还是京中,那么从赣州沿路的州府涨的肯定更夸张。 秦游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官府就不管管,别说灾民了,就是京中的普通人家也吃不起这么归的粮食吧?” 凤七苦笑了一声:“官府倒是管了,京里的粮铺米铺也就是十钱左右,可问价是十钱,要是想买,店家根本不卖。” 秦游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了。 米面涨的这么夸张,那么朝廷肯定是要想办法平价的,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价格是十钱,可也只是问询的价格。 总而言之,按照十钱的价格,人家肯定是没库存,可要是五十文的话,要多少有多少! 所谓的有价无市,不过是价格太低罢了,出价高了,自然就有“市”了。 秦游愁容满面,粮食价格上涨,影响的不止是灾民,同样还有他。 酿酒需要大量的粮食,现在即便是作坊建成了也没用,高价收购了粮食酿酒,卖的时候却不能坐地起价,因为已经提前收了订金,就算有利润也是寥寥无几。 一时之间,秦游也不知道是该骂这操蛋的世道还是那群黑了心的世家阀门了,别看士、农、工、商中的商贾是排在最后一位,可京中这么多铺子,哪个背后不是世家阀门和朝堂诸臣。 “回去吧。” 秦游深深的叹了口气,随即带着凤七走回了书院。 二人回了书院后,秦游又让凤七将朱善请了过来。 依旧是没有好消息,朱善倒是去找了几个武将筹措钱财,可收获甚微,武将群体全都是铁憨憨,倒是有几个有点余钱,一听有灾民食不果腹了,全都购买粮食接济城外这些灾民了。 从这也能看出武将和文臣们的区别了,武将们也不是傻子,怎么不知道最后便宜的还是那些米铺粮商背后的世家阀门,可他们依旧愿意高价购粮接济灾民。 再看那些文臣,拎着酒壶喝着酒,然后强挤下几滴眼泪赋诗一首,最终博的满堂喝彩。 灾民来了,文臣流泪作诗,被他们瞧不起的武将却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根据朱善所说,拿钱出来接济灾民是武将们的传统,至于这个传统是怎么回事因何而来,秦游大致上也明白一些。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万骨指得便是低层的平民,这个时代不少人都相信天理循环,杀的人多了,因自己而死的人多了,那么势必会遭受报应,要么今生,要么来世,所以相比其他士大夫,武将们都会尽力去帮助普通的军卒和平民。 秦游愁眉苦脸的问道:“咱越王府里,一点余钱都没有了吗,哪怕凑一凑,咱把之前收的订金退虎丘也好啊。” 如果越王府不退还订金,其实问题也不大,可秦游想赚钱,而想赚钱就必须有信誉,所以这钱他必须想办法退回去。 “接连去了十几平日里交好的府邸,可也只筹措出了不到三百贯罢了。”朱善摇了摇头,满面的无奈。 本来越王府不至于如此拮据的,要怪只能怪秦游大手一挥,好不容易府里有点钱,又是盖书院又是买猪仔的,盖书院也就不说了,倒是没花多少钱,主要是这个猪仔,秦游让朱善买了上万头,完了还不是自己养,让卖猪仔的农户们养,养成之后还要给佣金,这不是有钱烧的吗。 秦游懊悔不已:“早知道粮食突然涨价,当初收了订金后全买粮食好了。” 朱善没好意思吭声。 别人屯粮大发灾难财也就算了,毕竟这些人背后全是世家门阀,要是越王府敢这么干,肯定的被弹劾成筛子,更别说将粮食拿来酿酒了。 俩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想不出个好法子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 秦游趴在了桌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哎,想我越王府世子创业未半而中途掉链子,今灾民泛滥米价暴涨,此乃资金链断掉危急存亡之秋也,是真他娘的外瑞闹挺。” 一直到了晚上,秦游让朱善回府了,自己坐在球场边苦思冥想,这钱,从哪来呢? 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秦游转过头,正是秦玄。 一下午没见,此时的秦玄满身污迹,小脸也脏兮兮的,身后跟着的乔冉也是差不多,满脸的幽怨。 “堂兄。”秦玄小脸憋的通红,跑到秦游身后张口就问:“堂兄你有钱吗?” 秦游顿时紧张了起来:“干嘛?” “借孤一些可好。” 第一百二十三章 善举与无奈 “借钱,呵呵。”秦游的脸上流露出了笑容,冷笑,冷笑连连。 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要命倒是可以商量商量,借钱,那是门儿都没有。 别说秦游现在么没钱,就是有钱也不可能借给秦玄。 “木有。”秦游眼皮子一翻:“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 “堂兄,孤真的有急用。” 秦玄蹲在了秦游面前,小脸涨红:“待孤登基后,定会如数奉还。” 秦游已经不只是翻白眼了,都有点想骂人了。 这一杆子都支到登基后了,你直接说不还就完了呗。 秦老大是马上的开国皇帝,身体那叫一个倍儿棒,这要是再平常养个生什么的,没准都能给你这个天天作死的太子先送走。 再说了,京中谁不知道太子秦玄的风评差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身体倍儿棒的秦老大要是再弄个龙子出来的话,秦玄这太子八成要被废,到时候还收钱,收尸还差不多。 还有,听听这话说的,还如数奉还,好意思舔个脸说出来,银行都说不出这种不要脸的话,好歹加点利息啊。 “没有,真没有,不是我不借,我也欠一屁股债。”秦游看了眼如丧考妣的秦玄,好奇的问道:“对了,你借钱做什么?” “赈济灾民。”秦玄站起身挺了挺小胸脯:“这是堂兄教给孤的道理,父皇不管,孤管,孤要对他们负责!” 秦游赶紧给秦玄的嘴巴捂上:“靠你爹,不借你钱你就想灭我满门是不是,哪个王八蛋说陛下不管了?” “堂兄说的。” “你听错了,是凤七说的。”秦游也是被彻底勾起了好奇心:“假如啊,我是说假如,假如你有了钱的话,你会怎么赈济这些灾民,当然,你要说去京中买粮再发放的话就算了,这种傻比事连凤七都干不出来。” 一旁的凤七挠了挠后脑勺:“不买粮怎么救济灾民?” “以后本世子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你不要插嘴,谢谢。” 凤七:“哦。” 秦游看向秦玄,笑吟吟的问道:“太子殿下,说啊,如果有了钱的话,你准备怎么救济灾民?” 秦玄又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了,弱弱的说道:“买粮。” 秦游默默的叹了口气:“只是买粮?” “是的,只要买了粮,那些可怜的流民就可以不用挨饿,就可以活下去。” 下午的时候,秦玄一直跟在南宫奢的身后,所见所闻,无不让他伤心落泪。 小小的秦玄,哪知道这人间还有此等疾苦,尤其是那些岁数和他差不多大的幼童,早已饿的皮包骨头,眼睛里满是绝望和麻木。 虽然知道这些流民一路从赣州走来不容易,可是当亲耳听到这些人诉说他们的遭遇后,秦玄幼小的心灵遭受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触动----人命便是草芥。 而这些如同草芥一般的人命,都是大夏的子民,用秦游的话来说,那就是都缴了税,都服了徭役,天子,诸臣,世家阀门,都有义务照顾这些人! 秦玄将乔冉怀里的蒸饼赠与一位老者后,这名老者千恩万谢,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随即又将这蒸饼分给了五六个幼童。 当时的情景让秦玄永世难忘,他喜欢那种感觉,喜欢被别人感激的感觉。 所以,他想借钱,管秦游借钱,然后买更多的蒸饼,发放给更多的灾民,收获更多的感激,至于秦游这个平困户,则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了。 “堂兄,自从孤来到这京城,自从当了太子后,做什么都是错的,永远都是错的。” 秦玄眼睛红红的望着秦游,深深一拜:“堂兄,就让孤做一次对的事情吧,让那些说孤永远是错的人看看,孤,可以对!” 秦游足足沉默了半晌,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好!” 秦玄面露喜色。 秦游:“但是我没钱。” 秦玄:“…” 乔冉都看不下去了,帮腔道:“三世子殿下,京中谁不知道你敛财有术,殿上赋诗换了不知多少金饼子,屯盐卫区区半月就令贩盐的番商损失惨重,还有那将军烈与金珠女儿红,如今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太子殿下无非是借一些钱财罢了,又不是不还,怎地如此小气。” 按理来说乔冉不应该插话,可他在宫中久了,所以比大部分人都知道太子秦玄的性子,虽经常顽劣闯祸,可性子却是纯善,尤其是来到了这寒山书院后变的更加有人情味了,这两日见到那些可怜的灾民后一直寝食难安,现在想筹措些钱财救济灾民乃是善举,应该鼓励才对,谁知秦游却推三阻四一口一个“没钱”。 “大哥,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好不好。”秦游没好气的说道:“我想借,问题是我没有啊,而且这事的根本原因不是买粮,而是安置,安置明白吗,光给他们粮有个屁用。” 乔冉撇了撇:“不借便说不借,找那么多理由做什么,灾民无非是缺少吃食罢了,有了钱,买了粮,自然就救的了他们。” 秦玄也噘着嘴说道:“堂兄真是小气,枉孤昨日还打算将那百贯钱赠与你。” “谁说不是。”乔冉阴阳怪气的说道:“平日里可是听说了,三世子殿下去那柳河边上的花船一掷千金好不痛快,有那钱给些粉尘女子,却不愿意拿出来救济灾民?” “艹!”秦游怒视乔冉:“便宜话都让你说了,你有钱你咋不捐给灾民呢?” “二十八贯。”乔冉耸了耸肩:“家中所有钱财,已全部交给了工部郎中南宫奢,分文未留。” 秦游:“…” 凤七一拱手:“乔兄弟仗义疏财,我凤七佩服。” 秦游转过头,破口大骂:“你特么到底哪头的?” 乔冉继续冷嘲热讽:“同为天潢贵胄,太子殿下仁德,三世子殿下…啧啧啧。” “哼。”乔玄小大人似的一掐腰:“以后孤不会再寻你了,孤没有你这无情无义的堂兄。” 说完后,秦玄一转身,作势欲走。 秦游翻了个白眼,满脸无奈的说道:“等会。” 秦玄立马转过身,双眼放过:“堂兄愿意借多少?” 秦游:“我真没钱。” 秦玄:“告辞!” 秦游:“…” 第一百二十四章 麻绳环儿 秦游算是彻底服了。 孩子就是这样,认死理,一根筋,好多话还听不懂,听不进去,也不想听懂。 可见到秦玄真的生气要走,秦游到底还是将这小子拦住了。 这小子虽然不像什么潜力股,可万一将来登基称帝呢,要知道这个年龄的小崽子最是记仇的。 没好气的让秦玄坐在了自己的旁边,秦游略微无奈的说道:“原本不想和你说这么多的,可回头一想,我毕竟是山长…” 秦玄打断道:“连钱都没有,还敢说是你山长?” “你再逼逼赖赖的就滚启文堂做八股去!” 秦玄一缩脖子:“哦,那堂兄你继续说,孤听着就是。” 一旁的乔冉哭笑不得,平日在宫里太子可是没这么好说话的。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买粮,救济灾民,可以解一时的燃眉之急。” 秦玄重重的点了点头:“是的,那么一直买粮就可以一直解决燃眉之急!” “诶呦,没看出来啊,你小子还是个杠精体质。”秦游拍了拍秦玄的小脑袋继续说道:“春种秋收,之所以那些灾民走投无路,就是因为眼看着入了秋准备丰收了,这一场场突然起来的水患让他们彻底没了希望断了所有念想。” “水患不是从夏季就开始了吗?” “你再打断我你就去启文堂做八股去吧,以后再也别想出书院大门。” “孤不说了。” “我的意思是,水患之后,他们的田地依旧不能耕种,多则一年半载,少则三四个月,可更重要的是,为了吃口饭,很多人甚至将他们的田地都卖了,他们回不去了,即便回去了,又能干什么,田地都没有了。” 秦玄的小脸上升腾起了一阵怒火:“那孤就让那些趁火打劫的乡绅豪族把侵占的土地给吐出来!” “无能狂怒是没用的,白纸黑字签字画了押,到哪都占理,虽然无耻,可却合理合法,明白吗,陛下都没办法这么干,更何况是你了。”秦游微微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问你,你从那些灾民的眼中看到了什么?” 秦玄思考了片刻,茫然的说道:“什么都看不到。” “是的,什么都看不到,没了田地,失去了亲人,他们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都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了,所以双眼之中只有绝望,甚至连绝望都没有了,就算你买了粮给他们吃,可是希望却买不到,你懂吗。” 顿了顿,秦游的语气中满是无奈:“退一步来讲,就说这买粮,你买不够的,有多少钱都买不够。” “这是为何?” “因为你买的不是粮,而是贪念,今日五十文,你花大量的钱财去买,那些人必定会再次抬价,因为他们有贪念,见到有人买,有人大量买,就会一次又一次涨价,你纵有千贯万贯,三四千灾民,你又能买多少?” 秦玄一挥小拳头,掷地有声:“管堂兄借多少就买多少。” “你先闭会嘴,听我把话说完。” 秦游见到这小子还没放弃管自己借钱的念头,只得耐心的说道:“就像我刚刚所说,他们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希望,只是生理驱使着他们活着,你可以买粮给他们,可是你能买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半年,一年?” 说到这里,秦游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乔冉:“你是骑司,你来告诉太子殿下,往年那些灾民最后何去何从了。” 乔冉语气复杂的说道:“一些身体还算硬朗的流民,都会被卖到大户中为奴为仆,还有一些流民染病得不到及时救治便死了,裹着草席扔到了乱葬岗,卖身为奴了了一些,死了一些,剩下的流民也就不多了,官府就会让八大营的军卒发放一些干粮,再将这些人赶走。” “赶走?”秦玄满面惊容:“赶到哪里去?” “赶回原籍,这里毕竟是京城,流民一直呆在这里,有碍观瞻。” “可堂兄说这些人已经没了田地,即便回去又如何谋生?” “虽说是赶回原籍,可这些流民被驱赶后是回不到原籍的,他们也不想回去,这些流民会沿路乞讨到各州各府,这一路上又会死上一些人,之后…之后依旧是如此,等待官府放粮,卖身到各州府的大户家里为奴为仆,就这样,一路走下去,一路死下去,一路卖身为奴为仆,最终,流民也就越来越少。” 秦玄不由的打了个寒颤,满脸不可置信之色:“可这都是人命啊,没了田地已经是走投无路了,朝廷就这般置之不理?” 乔冉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秦玄吞咽了一口口水:“那这些流民…这些流民都会死?” “那些年老体弱者,想来会是如此下场吧。” 一听这话,秦玄紧紧的抿住了嘴唇,过了片刻,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麻绳编制的手环。 秦游问道:“这是什么?” 乔冉苦笑着解释道:“刚刚殿下将一些蒸饼给了那些流民,其中一个孩童将这麻绳交给了殿下,说是谢礼。” “她叫麻雀。”秦玄泣不成声的说道:“麻雀说不能白白吃了孤的蒸饼,所以将这麻绳给了孤,说孤是大善人,孤…” 秦玄望着秦游,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掉:“孤不想让麻雀死,孤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收到礼物,堂兄,你是孤见过最聪明最有能耐的人了,孤知道,就连监察左使都在你手里栽了跟头,帮帮孤,帮孤救救他们。” 秦游凝望着脏兮兮的麻绳手环,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你先告诉我,买粮,有用吗?” “没有,一点用处都没有,他们吃了粮,最后还是会被赶走,还会死在路上,还会成为别人家的奴仆,孤不想让麻雀死,麻雀的爷爷也很好,给孤磕头,磕的额头都破了。” “是的,买粮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秦游站起身望着天空中的弯月,再次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凤七说道:“进城回府,将朱善管家再请过来一趟。” “三少爷,如今四门已经落下,小的进不去啊。” 乔冉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腰牌抛了过去:“告诉城门官,骑司办事,不得阻拦。”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创业大计 秦玄不知道秦游打着什么主意,可见后者似乎是有了主意,顿时收起了眼泪,满脸喜滋滋的。 的确,如秦玄所说,在他的心里,秦游虽然只比他大四岁,可却是他认识的人中第二聪明的人了,第一聪明的是秦老大,秦老大聪明之处一般都体现在了秘技老父亲之慈爱大撇子上。 在花船碰到秦游之前,秦玄一直拿秦游当“偶像”的,鱼肉乡里、横行霸道、说揍谁就揍谁,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后来得知了秦游的真实身份,秦玄觉得秦游更厉害了,人家非但是山长,还请来了这么多大儒,就连廖文之也对秦游赞赏有加。 前几日一起做八股的时候,李太白就和收了钱似的帮着秦游吹牛b,什么殿上赋诗,还有揍了那么多国子监学子屁事没有,甚至还让监察左使上官鹏颜面扫地,就连国子监的先生孙正伦都被秦游逼的请辞了。 能作诗,能打人,闯了祸还屁事都没有,秦玄觉得秦游已经不是厉害了,而是太他娘的厉害了。 要知道上官鹏和孙正伦都入过宫教授过秦玄课业,提起这俩人,秦玄是咬牙切齿的,结果最后都被秦游“搞”的身败名裂。 所以在秦玄眼里,自己这个堂兄是最厉害也是最聪明的。 秦玄这两日感触很多,打心眼里可怜那些流民。 小小年纪能够如此善良,这也得益于年幼时秦文的言传身教,再加上秦老大本身性格就宽厚,要是换了别的朝代的太子,说不定就是万千人头落地都不带眨一下眼的,更别说可怜几千流民了。 所以碰到了这种事,秦玄只能求助于秦游。 朱善很快又折腾回来了,见到秦游后还没开口,后者大手一挥:“将府里的产业都卖了吧。” 朱善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老脸煞白。 凤七也愣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使不得啊,万万使不得。”朱善都快急哭了:“那些产业可都是咱越王府的命根子,老爷还在京中时,不知道揍了多少人才将那些铺面讹了…买了过来,这要是全卖了,等老爷回来您可让我怎么交代呀。” 秦游没好气的说道:“那些产业,有一个挣钱的吗?” 朱善哑口无言,发现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反驳都反驳不了。 凤七双眼一亮:“怎没有,醉云阁不是赚了不少银子吗。” 秦游都懒得和凤七说话了,只是看向朱善说道:“朱叔,您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这府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情,这么多年来都是您打理的,那您肯定比我清楚,那么多产业,就没一处赚钱的,对吧。” “倒也是。” 朱善让秦游这一声“朱叔”叫的心里暖呼呼的,露出了一丝苦笑道:“即便是不赚钱,那也是能传给后人的,您要是卖了,咱越王府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凤七跟着帮腔说道:“老朱叔说的不错,三少爷,那些产业虽说没进项,可铺子和地都是咱的啊,您再考虑考虑吧。” “考虑好了,卖了吧,我需要用钱,大笔的钱。” 老朱退而求次:“要不,先和大少爷说说?” “不用了,大哥又不懂这些,明日就卖,卖多少是多少。” 朱善见到秦游是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愁眉苦脸的问道:“老夫多嘴问一句,您把这铺子和地都卖了,总要有个缘由吧。” “赚钱,做好事,当然,主要是做好事。” “铺子卖了还能赚钱?”朱善面色剧变:“您是说,城里这地价要降?” 秦游哑然失笑。 古代人就是如此,将地看的比命都重要,一辈子都在跟地较劲,有了钱就买地,地没了就和死了婆娘似的。 “将地和铺子都卖了,除了醉云阁,卖了之后,盖作坊。” 朱善不明所以:“现在这粮价都涨到天上去了,再盖这酿酒作坊,岂不是要赔钱?” “酿酒作坊要盖,但先不酿酒,主要是盖其他作坊。” “什么作坊?” “养猪场。” “养猪场是什么作坊?” “就是养猪的呗,之前咱不是大量收购了猪仔吗,让下县那些帮咱养猪的人把猪都送过来,不用他们养了,咱自己养,还有河边的盐矿,明天你去找兵部,屯盐卫不是都走了吗,采盐矿这事咱承包过来,他们之前给屯盐卫开多少军饷,咱只要一半,实在不行三分之一,直接帮他们炼盐都行,就要三分之一的钱,告诉他们,效率肯定会提上来,咱们盖作坊,建立流水线,哦对,还有渔场,都要盖。” 包括朱善在内,众人听的是云里雾里。 秦游也不解释,只是对秦玄笑着说道:“所谓安置,不是给灾民一口吃的,而是让他们有事可做,可以自力更生,懂了吗,这就叫做希望。” 秦玄:“不懂。” “以后你就懂了。”秦游说完后,背着手开始苦思冥想,想着还有什么可以赚钱的买卖既能投资盈利又能让那群流民们有工作可做。 乔冉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双目灼灼:“三世子殿下的意思是…让那些流民做工,做了工,殿下自然会管他们的温饱?” “大哥,不止温饱,还要给工钱的,你当我是丑团阿兴啊,没这么剥削人的。” 乔冉难得为秦游考虑了一次:“即便工钱少一些,可依旧数目不菲,三殿下就是将越王府名下的产业都卖了,又能坚持多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傻还是我傻,我又不是做慈善的,当然会让他们创造价值,创造了价值,我赚了钱,良性循环,当然,是做好事,我主要是为了做好事,赚钱就是捎带着的。” 乔冉苦笑连连。 他虽不是商贾,可却没听说过养猪可以赚钱的,还有什么渔场,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尤其是炼盐这事,根本不合规矩。 朱善也觉得秦游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哭丧着脸说道:“就是将那些流民雇来,他们又要吃什么,如今这京中的米粮可是价格高的吓人。” “何不食肉糜。”秦游嘿嘿一乐:“没粮食,吃肉呗。” “吃肉?”朱善已经不是苦笑了,而是想死了,粮食都吃不起,还吃肉,我要是你亲爹,早就一嘴巴子呼死你了。 “咱之前买了那么多猪仔,现在都过去三个多月了,怎么也得长点膘了吧,更别说下游的支流…” 说到这,秦游不由吞咽了一口口水,之前炼盐的时候他和凤七骑马去过一趟,好家伙,那鱼群都快泛滥了,又肥又大。 要知道关中人几乎是不吃鱼的,原因有很多,首先是烹饪方法不对,土腥味特别重,其次是以前战乱的时候尸体都扔河流里,好多人吃鱼都能吃到手指头牙齿之类的,久而久之就没人吃了,正因为如此,人们不捕鱼,也就不曾掌握捕鱼的技巧和方法,就算抓到了鱼,运输也成问题,带回到了城里基本也就臭了没人买。 人们不吃,没有市场,自然就没人捕,没人捕,就不掌握技巧和方法,就这样恶性循环下来,关中根本没人吃鱼。 可秦游这个现代人知道,鱼、螃蟹、虾,那可都是滋补大品! 第一百二十六章 妥善安置 朱善一夜没睡,白头发是蹭蹭的长,第二日一大早就进了城,去了牙行后和立遗嘱似的,将越王府名下的诸多产业全部挂了上去。 按理来说这种事是应该通知秦狰的,可朱善心里清楚,就是通知了秦狰也没用,因为秦狰早就想给这些赔钱的产业卖了。 当然,秦狰一直想卖的原因是想拿钱贴补那些难以度如的军卒和府兵。 两权相害取其轻,秦游至少是卖了之后准备还醉云阁收取的订金,将这钱给秦游,最多算是赔了夫人还剩点兵,要是给秦狰的话,那就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而是裤衩子都不剩一个了。 从牙行里出来后,朱善闷闷不乐的回到府中。 负责各处产业的好多掌柜都是府里的老人,这事肯定瞒不住,朱善只得将几个管事召集起来将情况说了一下。 大致意思就是以后府里没进项了,让大家准备吃糠咽菜紧巴点过日子,争取撑到年底,年底秦烈回来后就会想法子去宫里顺点啥名贵字画之类好卖了贴补家用。 朱善一番话说下来后,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还让大家心里有个准备,年底之前大家是领不到薪俸了。 谁知一提这事,一群管事们都乐了,连说无碍无碍,因为秦游已将将信奉提前开到了明年上半年。 朱善啼笑皆非,这才想起来前段时间秦游不知道抽什么疯,居然把信封开到了明年,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京城寸土寸金,地皮也好铺子也罢,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牙行放出消息后,到了中午的时候,京中各府的管家和管事们就登门了。 这是越王府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然后,朱善和卖儿卖女一般收了钱,将地契一张一张的交了出去,眼含热泪,望着那些喜气洋洋的买家,如同有着夺妻之仇杀父之恨,好几次都想抄起陌刀血溅五步。 卖完了铺子和地,朱善回到屋里就开始掉眼泪,哭的比那群流民们都可怜。 ………… 再说秦游这边,因为秦玄,他是彻底下定了决心准备大干一场。 要是没这小子哭哭啼啼的话,他还真下不了决心将府里的产业全卖了。 所谓大破大立先软后硬就是这个道理,反正那些产业都是赔钱货,卖了之后用来投资新产业,将来赚了钱,美滋滋。 眼看着中午结束了课业,秦游来到了启文堂,结果发现今天讲课的不是廖文之,而是讲解《弟子规》的离竹先生。 离竹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山长前来,可是有事?” “小子是来找廖大人的。”秦游讪笑一声:“其他学子叫声山长也就叫了,在您几位面我就是个小字辈,离竹先生可别取笑我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至少在老夫眼里,你这山长名至实归。” 秦游眨巴眨巴眼睛,乐道:“就是因为规矩,您才不能管我叫山长呢,按岁数我当您孙子都绰绰有余了。” 说完后,秦游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排行老三,如果按这么抡的话,自己不就成三孙子了吗。 “三世子果然是个妙人。”离竹哈哈一笑:“怎的,寻廖老儿可是有事相商,早些时候他和一些学子前往了城外,晚些便会归来。” “他们去城外做什么?” “如今已是入了秋,早晚的天气太过寒凉,廖老儿带人将一些书院中用不到的衣物送了过去。” 秦游的脸一下就黑了。 这是爷卖崽儿田心不疼啊,越穷越作妖。 不过他也就心里想想,嘴上可不敢埋怨,只能故作洒脱的一笑:“廖大人体恤流民,小子佩服的五体投地,正好,本身我也打算想办法赈济灾民。” 一听秦游想要赈济灾民,离竹先生将秦游拉近了启文堂里问道:“你要如何救济那些灾民?” “这也是我想和廖大人商量的事,我想借调一些学生,至于如何救济,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想带着一些年长的学生一起做这件事。” “和学子们一起?”离竹微微沉吟了半晌,随即点了点头:“好,那此事老夫就做主了,年岁大一些的学子们先停了近日的课业,交由你来做主吧。” 秦游心里心里算了一下,岁数大的学子有七八个,再加上凤七和越王府的人手,差不多应该够了。 现在万事俱备,就欠东风了。 东风很快就来了,不止是朱善带着一包袱银票,还有一头头膘肥体壮的猪。 这些猪并没有到出栏的时候,不过这都过去三个月了,被阉割后也能长到五六十公斤,要知道正常的猪是十分喜欢运动的,东拱拱西撞撞,运动量很大,所以肉也就长不上去了,可被阉割之后,一天天除了吃就是睡,进入生无可恋的模式后那肥膘是一层一层往身上刷。 这些被“外包”的猪都被周围下县的村民们赶了过来,一个个喜笑颜开的领了工钱。 望着这些肥嘟嘟的小猪,秦游也在笑,笑的有点牵强,本来这些猪他准备当第二产业来着,可惜一会统统都要进大锅里了。 到了夜里的时候,书院成了一个大猪圈,廖文之回来后差点让这气味顶的一口气躺过去。 可是当看到一群越王府的护卫们磨刀霍霍以及书院外面支起了一口口从屯盐卫借来的大铁锅后,廖文之连说了三个“好”字。 秦游也有点受不了这个味道了,赶紧叫上了秦玄骑着马前往城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入夜之后,郊外的风带着丝丝凉意。 秦游一行人到了后,突然发现灾民少了许多。 原本那些密密麻麻的简易棚子根本不够灾民居住,大部分都躺在地上,可现在居然空了好多棚子,流民少了十之七八。 秦玄面色剧变:“流民都死光啦?” 秦游一巴掌拍在了秦玄的后脑勺,随即看向乔冉:“怎么回事?” 乔冉拧着眉头跑走了,看样子是去询问怎么回事了。 过了片刻,乔冉领来了一个工部小官。 “下官李哲,工部品议郎,拜见世子殿下。” 京中的官员虽然都喷越王府,不过一般都是监察使和朝中大员敢在明面上喷,那些不入流的小官虽然也喷,却只敢在私下里埋汰两句,平常见到见到越王府的人,姿态照样摆的很低,毕竟地位差距在这摆着呢。 秦玄迫不及待的问道:“灾民怎么少了这么多?” 李哲看了眼秦玄,也不知道这小子啥来路,不过还是开口解释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前些日子白鹫县闹了地动,整个白鹫峰都塌了下来。” 所谓地动就地震,也叫地龙,不过因为有点犯忌讳,平民都叫地龙,混官场的叫地动。 “三世子殿下,这不白鹫县地动么,流民在中午那会全都被带到白鹭峰开山去了,算是服了徭役,一天两顿,还有一顿干的。”说到这里,李哲居然摇头晃脑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所谓祸福相依,这些流民虽然没了家园,可却碰上了地动,出了两膀子力气就能换来吃食,何乐而不为,也算是将这群流民妥善安置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论君 李哲话音一落,众人面色大变。 “流民被带走开山去了?”秦游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脸上流露出了几许狰狞之色:“一天两顿饭,还能有一顿干的,果然…果然是被妥善安置了,安置的,太尼玛妥善了!” 秦游知道朝中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佬们不关注这些流民的生死,只是没想到,这群人居然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本就是流离失所的游民,居然又被拉到别的灾区凿石开路? 要知道这些流民已经饿的没人样了,能不能活着走到三百多里外的白鹭县都是两说,更何况到了之后还要从事高强度的体力劳动! “啪”的一声,马鞭狠狠抽在了李哲的脸上。 这鞭子不是秦游抽的,而是秦玄。 秦玄小胸脯起伏不定,小手指指着李哲,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捂着脸的李哲疼的哇哇乱叫,秦游也忍不住了,一脚将李哲踹倒:“谁让你这么干的?” “你,你就是贵为世子也不能无故殴打下官,你…” 凤七抽出了腰刀,满面冷意:“少他娘的废话,回答我家三少爷的话!” 李哲看了眼闪烁寒光的腰刀,惊魂不定叫道:“和下官无关,和下官无关啊,是礼部下的条子,上官们让我们过来挑人,是礼部下的条子啊。” 听这话就知道,这个叫李哲的小官也知道这事干的猪狗不如,要不然也不可能说什么和下官无关急忙甩锅。 秦游转头看向乔冉一脸狐疑:“赈灾的事不是归户部管吗?” “若是下拨钱粮的话,一般是由户部负责,而营造灾民居所是由工部负责,礼部…礼部负责安民,至于流民是去是留何去何从,通常都由陛下钦定的官员决定。” “今年钦定安置灾民的官员是谁?” 乔冉摇了摇头,看向了地上躺着的李哲,后者说道:“早上下的旨意,钦定的大臣是礼部尚书安之峰安大人。” “这就是说,安之峰安置流民的办法就是把灾区走过来的流民赶到另一个灾区?”秦游气的说话都有点哆嗦了:“白鹭县距这里将近三百里地,他就没想过,这些人还能不能活着走到白鹭县?” 李哲喃喃不语。 秦游算是听明白了。 所谓安置,就是不让这些流民过长时间待在京城外面,至于是死是活,根本不在乎。 一旁的秦玄同样愤怒。 这是杀人,不是救人,更不是安置! 流民一路乞讨而来,许多坚持走到这里的人都只剩下一口气了,结果没等吃两口热粥又被拉走服“徭役”去了。 这根本就是没道理的事,要是服徭役,为什么不抽调白鹭县附近的青壮,而是用本就剩下半条命的流民们? 秦游也知道对李哲发火没用,面色渐渐平静了下来,指着那些没有离开的流民问道:“那为什么这些人没走。” 李哲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明显有所隐瞒。 秦玄又扬起了鞭子,李哲连忙解释道:“郎中,是南宫郎中,那糊涂官非说这是害民之举,煽动了不少流民停留在此,还说要给这些流民们讨个公道。” 秦游问道:“南宫奢现在人在哪里。” “去了京里。” 秦游面色一沉:“他去京里干什么,又如何讨公道?” “说是,说是明早去议政殿弹劾礼部尚书安大人。” 秦游面色微变,回头对凤七说道:“马上进城,给南宫奢带回来。” 秦游是知道轻重的,一个工部小官弹劾礼部尚书,这完全是不要命了。 凤七不敢耽误,骑上马就奔向了城门,临走之前还不忘又管乔冉借走了骑司的腰牌。 秦游又对秦玄说道:“去,将剩下的流民召集起来,带回书院,告诉他们,书院管他们的饭。” 秦玄重重点了点头匆匆跑下了山坡,乔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秦玄和乔冉走后,秦游冷冷的看了眼地上又羞又怒的李哲:“你一工部的官员,为什么要给礼部跑腿?” “下官只是来点验木料,当这些流民都走了后,工部是要将这些木料草料收回的,以防那些目标被这些刁民…” 刁民二字刚落下,秦游一脚将这工部小官踹下了山坡,随即背着手走回了书院,背影萧索。 秦游想不通,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越是身居高位者越是缺少同理心。 上一世,秦游从未想过这些事情,他也没有资格去想。 可这一世,作为贵族阶层中的一员,作为大夏王朝唯二的世子殿下,秦游的心态一直在改变。 人不应该这么活着,小人物不应该这么活着,大人物更不应该看小人物那么活着而无动于衷,和世界运转的规则无关,而是和良心有关。 世界虽然不是用爱发电的,可是人活着至少要有点良心,这样才能睡的安稳,那些朝堂上的大臣们,晚上又如何睡的那么香甜? 秦游想不通,最令他想不通则是天子秦昭! 虽然和秦老大接触的不多,可是秦游能看出来,秦老大是一个勤勉的君王,如果不勤勉的话,不可能连生孩子的时间都没有。 古时候的君王,除了明朝的朱佑樘弘治皇帝这个痴情汉外,哪个当皇帝的不是老母猪下崽儿似的一批一批的生,再看秦老大,除了秦玄这个败家玩意外就生了几个闺女,每日下了朝就批复奏折,也没什么微服私访、游猎、逛花船、兴建别宫的黑历史。 除了愿意坑自家亲戚外,秦老大可以说是一个十分宽厚仁德并且勤勉的天子了,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可既然合格,又为什么不在乎这群流民? 难道这些流民就不是大夏朝的子民吗? 秦游想不通,走了一路,想了一路,一直到了书院门口,发现廖文之正站在小拱桥上,后面站着几十号人,除了杂役外,学子们也在。 廖文之知道秦游让人宰杀了那么多猪就是为了给流民吃,见到就秦游自己一个人回来了,连忙匆匆迎了上去:“那些灾民为何没来?” “秦学子和乔院判在后面呢,一会就应该带来了吧。” 廖文之微微松了口气,可见到秦游一副眉头不展的模样,不由问道:“可是出了什么闪失?” 秦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廖文之拍了拍秦游的肩膀微微道:“随我来。” 二人走到了竹林之中,廖文之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后驻足转身,轻声问道:“老夫与你也算是忘年之交了,若是有心事,与老夫说说可好?” 秦游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整了整衣冠:“请廖大人为小子答疑解惑。” 廖文之挺直了腰板,面露正色:“殿下请讲。” “敢问廖大人,当今天子,可是一个好皇帝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眼见非所见 当今天子是一个好皇帝吗? 这话,没人问过,也没人敢问。 因为这是一个疑问句,而非肯定句,这也就是说,谁问谁死,谁问,谁就等于是有了反心。 连皇帝都敢质疑,不是想造反是什么,啥意思,人家好不好咋的,你行你还你准备上啊? 可秦游问了,即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廖文之都差点惊的一把给胡子拽掉。 凝望着秦游,廖文之足足沉默了半晌,这才露出了一丝苦笑。 “可是因为城外那些流民?” 秦游点了点头:“流民也是民,既然是民,为什么没人管他们的死活,别人不管,我理解,可是为什么连陛下都不管?” 廖文之语气中满是复杂:“秦游,老夫问你,你可知何为天子吗?” “天地君亲师,天地最大,君次之,君便是天子,想要妥善安置流民,不过是天子一句话罢了,难道连一句话,陛下都吝啬吗?” “不,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人,才叫天子。” 说到这里,廖文之寻了块岩石坐了上去:“陛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非与百姓共治天下。” “天灾人祸得利的都是士大夫,他们侵吞土地,他们低价买奴买仆,他们是最大的得利者,他们也是士大夫,所以陛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廖文之反问到:“你以为,是谁帮陛下夺得这天下的?” 秦游微微一愣,本想说是自己老爹和自己二伯,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你以为当了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你当真以为,前朝的殇帝亡了国是因为残暴吗?”廖文之似笑非笑道:“你秦家,难道就不是士大夫中的一员吗,无论是在前朝,还是在本朝,不也是这士大夫中的一员吗。” 现在对秦游来说,士大夫这三字都有点像是骂人的意思了,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不错,虽然秦家不是世家阀门,可却是天潢贵胄,也算是贵族阶级中的一员。 “想那亡了昌朝的殇帝,不就是以为他是上天之子,是九五之尊,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天下第一人么,光是隆昌十二年,四品以上的大员就鸠杀了七人,更不要说那些劝谏的官员,破了家,灭了门,诛九族的更是不知凡己,最终,殇帝便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顿了顿,廖文之的语气之中满是感慨:“想前朝何其强盛,中州内外哪里有什么敌邻,那些番邦,那些凉戎蛮夷,哪个不是俯首称臣年年纳贡,可最终,不一样亡了国吗,或许到死的那一天殇帝才知,这天下,都掌握在了士大夫的手中,而不是他这个上天之子的手中。” 秦游满面莫名,终于听明白了廖文之的意思了。 廖文之继续说道:“你以为,陛下为何打压武将,为何任由朝臣辱骂你越王府,你又以为,陛下为何善待天下士子,为何任由吏部尚书提任各大世家阀门子弟,他为的,便是让这天下安定,为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陛下遵循祖宗之法,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天下,不只是陛下的,还是士大夫们,是这些盘根错节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士大夫们的。” 秦游突然发觉呼吸有些困难,双目涣散的坐在了地上,久久不语。 廖文之一席话,讲的并不晦暗,很直白,直白的让人难以接受,可又必须接受。 殇帝就是前车之鉴,亡国,不是因为他下达了多少苛政暴政,而是他杀了很多世家阀门的人了,而是他对世家阀门展现出了獠牙。 遥想当年秦氏三兄弟举旗自立时,一呼百应,这百应,不是平民阶层,而是世家阀门,这些世家阀门出钱,出力,拥护秦氏三兄弟造反,是秦老大夺皇帝的最大助力。 换一个角度来向,哪怕殇帝残民害民,可只要不侵犯世家门阀的利益,秦氏三兄弟如何能打到京城? 造反需要人,人需要吃饭,即便是前朝都护大将军,秦家三兄弟又如何养的起几十万兵卒,夺了城,没有世家门阀捐纳钱粮,没有他们歌功颂德,没有他们安民,夺的也只是一所空城罢了。 要知道百姓阶层都是愚昧无知的,九成九的人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甚至一辈子都待在村落里,他们认为最有权力的,最聪明的,最睿智的,就是族老,是乡绅,是读书人。 这些族老,乡绅,读书人,说秦氏三兄弟是正义之师,那么他们就是正义之师,如果他们说秦氏三兄弟是反贼,那么,他们就是反贼。 连一纸檄文都看不懂,老百姓们哪知道什么是是非非,又如何追随秦老大去打到京城,还不是任由世家门阀随意操纵。 廖文之笑吟吟的望着秦游:“那么现在你来告诉老夫,当今陛下,是一个好皇帝吗。” 秦游犹豫了几秒,随即木然的点了点头:“是,陛下他,是一个好皇帝!” 秦老大当然是好皇帝,因为士大夫们认为他是,所以全天下都让认为他是。 反之亦然,如果士大夫们认为秦老大不是,那么,全天下人都认为他不是! 不论秦老大批复了多少奏折,多么勤勉,多么体恤百姓,可他终究是困在宫中牢笼的“天子”罢了,他无法变出万千分身告诉天下每一个人他有多么勤勉,多么体恤百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百姓想要知道天子是什么样的,只能从士大夫的“口中”得知。 数千流民罢了,城里出来一个哪个府中的管事,用了半斤糙米换了一大家子成为了府中的奴仆。 秦老大如果将这管事杀了,那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因为管事是哪个朝堂大佬的狗腿子,朝堂大佬微微打了个眼色,监察使和一群文臣就和恶狗一样扑倒在地用祖宗之法,口灿莲花引经据典,用无数个理由劝谏秦老大。 秦老大要如何,继续杀吗? 哪怕是随随便便杀一个七八品的郎中,可这郎中却是哪个世家阀门的直系子弟,那么自家利益被侵犯了,世家门阀就会寻找其他的世家门阀,告诉大家,他们集体利益被侵犯了,最终,秦老大要么认错,要么… 想到这,秦游猛然想起一件事。 前朝殇帝,难道真如人们口中说的那般暴虐吗? 殇帝,是真的残暴,还是,被逼的? 要知道记载中的殇帝没有登基的时候可是被称之为贤太子的,只是登基之后才慢慢显露了“残暴”的本性。 上天之子,一言九鼎,却被一群朝臣们以各种理由束缚操弄,或许就是因为如此,贤太子,变成了殇帝。 廖文之微微看了眼秦游,语气莫名:“你大父三人,老夫都教导过,如问谁最聪敏好学,必是你二伯秦麒,若问谁最是勇武,必然是你大夫秦烈,可若问谁最是懂的审时度势懂的隐忍懂的谋而后动…秦游,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想要做些什么的话,放手去做,有时候你所看到的,未必就是你所看到的。” 说完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后,廖文之背着手走向了书院。 “隐忍?”秦游陷入了思索之中。 当年秦氏三兄弟造反的时候,秦老大也是马上将军,可谓是杀伐果断雷厉风行,说是铁腕手段也不为过。 可为何成了皇帝后,反而变成了宽厚仁德了呢? 再看前朝殇帝,正好相反,当太子的时候宽厚仁德,可当了皇帝后却残暴成性。 前者当了皇帝,后者被推翻了政权。 猛然间,秦游神情微变,随即露出了笑容。 秦老大,果然蔫坏蔫坏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恩公 秦游猛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因为他看到了希望,一个可以改变世道的希望。 纵观历史长河中,哪个开国皇帝是省油的灯,联想到秦老大推行科举,大力支持自己创办寒山书院,秦游至少明白了一件事,秦老大对士大夫展现出的那种过分的宽厚和仁德,或许只是包裹着炮弹的糖衣。 皇权至上,中央集权。 其他皇帝不知道,但是只要是开国皇帝,哪个不想做到这八个字,而秦老大,同样是开国皇帝! 站起身,秦游溜溜达达的走回了书院,心情美美哒。 他知道早晚有一天,这些所谓的世家阀门会遭殃,吃多少,将来都会千百倍的吐出来,或许是十年后,或许是二十年,也可能是五十年一百年,但是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刚到书院,秦游闻到了浓烈的肉香,还混合了一种极为难闻的味道,就是一种类似于炭烤榴莲的味道。 这种味道似曾相识,之前秦游在府中路过凤七屋子的时候闻过,那时候凤七正在门口晒裹腿。 那一幕秦游到死都不能忘,那裹腿都立起来了,和特么石膏似的,抄起来就能砍人的那种。 而肉香是从一个个大盆中传来的,那些难闻的味道,自然是上千流民身上散发出来的。 进了书院,秦游先是笑了,随即又突然想哭。 笑,是因为这上千灾民吃的眼泪横流,也不怕烫,直接将手伸进滚烫的盆里捞着肉吃,鼻涕和眼泪顺着下巴就掉到了盆里,混合着大块猪肉狼吞虎咽塞进了嘴里。 想哭,是因为秦游看到了很多幼童,这些幼童们的嘴巴都被烫红了,却伸着小手拿着滚烫的肉块往嘴里塞,吃的小肚子溜圆再也吃不下去后,又瞪着眼睛看了看周围,见到没人注意,就将肉块塞进了上衣里,塞进裤子里。 廖文之和一群大儒们急的不行,这群人好久都没吃过饱饭了,更别说肉食了,这冷不丁吃了这么多肉会给身体吃坏的。 可流民们哪里管的了这么多,眼里只有锅里的肉块。 其实不止是秦游想哭,朱善也想哭,仿佛这些人吃的不是猪身上的肉,而是他的肉。 朱善抹着眼泪走了过来:“打您小时候老夫就看出来了,三少爷您生了个大慈大悲的心肠。” “碰不到也就算了,碰到了,总得做点让自己能踏踏实实睡觉的事。” 说完后,秦游对朱善说道:“朱叔您最近辛苦一点,就先不要回府了,两天,不,三天吧,三天内,让这些人吃好休息好。” “这近千苦命人的吃食?” “明天去京里采购,就买肉食,羊肉,鸡鸭鹅,青菜什么的,都买,加上还有那么多猪,足够他们吃上半个月了。” “诶呦我的小祖宗诶,那还不如买米粮呢,米粮价格虽高,可终究不及肉食,您这哪是救济灾民,这是养少爷呢。” 秦游恶狠狠的说道:“本世子宁可自己吃亏也不愿意让那群王八蛋占便宜,就吃肉!” 说完后,操劳了一天的秦游准备回屋里休息一下,谁知那些吃饱的流民们却涌了过来。 秦游吓了一跳,刚准备喊声“护驾”,还好,这群流民们来到他面前后接二连三的跪倒在地。 这要是护驾二字喊出来了,明天秦游可能就会被拉到议政殿外被宫内禁卫门圈踢。 “善人,您是大善人呐。”一个小老头泣不成声的喊道:“俺们都知道了,这些肉,都是恩公您给我们采买的,他们都不说您的名讳,恩公,小老儿就是想问问,问问恩公的名讳。” “别问!”秦游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挥了挥手:“问就是正道的光!” “俺们知道了。”小老儿回头喊道:“恩公叫郑道光,这可是活命之恩啊,乡亲们,记住恩公的名讳,保佑恩公公侯万代永世富贵。” 一群流民们连连磕头开始感恩。 “恩公公侯万代…” “郑官人大慈大悲…” “郑道光公子菩萨转世…” 秦游脸都黑了。 我特么叫秦游,不叫郑道光,靠! 凤七也急眼了,大喊道:“什么郑道光,我家少爷是越王府三…” 小老头:“乡亲们,说错了,是越三,越三恩公,恩公大恩大德咱们永世难忘。” “恩公公侯万代…” “越三爷大慈大悲…” “越三公子菩萨转世…” “叫错了教错了。”秦游连忙叫道:“不是越三,啥玩意就…” 小老头:“乡亲们,又说错啦,是沙大人,沙万鹰恩公。” “恩公公侯万代…” “沙万鹰恩公大慈大悲…” “沙万鹰公子菩萨转世…” 秦游来到小老头面前,叹了口气后说道:“那个…这位大爷,您先别打断我行吗,我叫…算了,您还是回去吃饭吧,谢谢您了。” 就这样,这近千流民在书院中安顿了下来,还好书院占地广阔。 秦游原本想让这些流民进入屋中挤一挤睡觉,谁知这些流民死活不肯,怎么说就是不进屋,说是怕弄脏了屋子里面的陈设,尤其一听这是让人读书的书院后,居然要全部离开书院去林子里睡,怕玷污了这里。 秦游好说歹说,这才让一些年纪稍小的孩子和上了岁数的老人进了屋子,其他人只能睡在屋外了,不过还好,书院盖在林中,晚上虽有些寒凉,但是却没什么劲风,比城外露宿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夜,秦游睡的格外香甜,虽然屋子中满是一股子怪味,虽然外面的鼾声此起彼伏,可他依旧睡的香甜,而且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书院里上千号人,也不怕闹鬼了,要闹也是闹穷鬼。 不过秦游只香甜到了上半夜,下半夜凤七给他叫醒了,身后站着南宫奢。 秦游忍着睡意来到了屋外,这才看到南宫奢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 凤七苦笑着解释道:“这南宫大人也是作践自己,昨夜城门都关了,他又进不去,还和城门官理论了起来,最后被巡城的京卫抓到京兆府里关了起来。” 说到这里,凤七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面色通红的南宫奢:“小的去京兆府给南宫大人捞出来的时候,说什么他都不和小的出城,劝了约么小半个时辰,小的说三少爷您有办法救济灾民他这才跟来。” 南宫奢冲着秦游深深一拜:“三世子殿下仁善,请受下官一拜。” 原本南宫奢是不愿意跟来的,他认为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面见天子,之后半信半疑的被凤七拉到书院后,又见到那些堆积成山的猪肉和一口口大锅后,这才明白凤七没骗他。 凤七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说道:“怎么样,兄弟我没诓骗你吧,看看食堂外面那猪肉,都是我家三少爷买的,为了安置这些流民,三少爷将越王府所有产业都卖了,一家都不剩,阔气吧。” 南宫奢闻言满面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看向秦游的目光中除了敬佩外,还带着几丝莫名,可能是怀疑秦游脑子稍微有那么一点淡问题吧。 救济灾民是救济灾民,这救济的连家产全卖了,南宫奢还是第一次碰到,他本以为自己就够光棍了,结果在人家秦游面前,提鞋的资格都不配。 秦游狠狠瞪了一眼凤七:“以后这种让别人怀疑本世子智商的话你最好别说了!” 第一百三十章 变化 接连三日,灾民们在书院中享受了一把什么叫做天堂一般的生活,顿顿有肉吃,主食就是肉,一点米都见不到,吃饱了后,一群护卫们就强制性的将他们赶到林子中一边晒太阳一边睡大觉,睡醒了继续吃,谁也不能动,别说跑了,就是站起身都容易让护卫们横眉冷对,他们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吃和睡,吃了吃就是睡! 可以这么说,就这近千灾民度过了这天堂三日爽后,秦游就是揭竿而起他们都能跟在后面反他娘的。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夸张,三日前,他们甚至已经做好了等死的心里准备了,不跟礼部的官员去白鹭县,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知道没有任何区别,在城外也每天两顿粥水,去白鹭县开山凿石,同样如此。 而这三天里秦游也没闲着,骑着马,带着秦玄等人,进过山,下过喝,圈了地,画了图,该勘测都勘测了个遍。 第四天一大早,秦玄在秦游的授意下,带着乔冉将所有人多聚集了起来,然后开始分配工作。 流民们很配合,天下没有白吃的炖猪肉,知道自己将要为书院工作后,非但没有拒绝,反而一个个喜气洋洋,要不然这猪肉他们都吃的亏心。 可一听到了月底还有工钱结算后,流民们都哭了,说什么也不要,一个个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 要不要也不是他们说了算,最终大家都被分配了工作,第一步自然是搞土木工程。 木料是现成的,石料屯盐卫就有,两个酿酒作坊,一个养殖场,一个渔场,一共四个作坊。 秦玄和乔冉负责一个,朱善负责一个,凤七负责一个,连点卯都不去几乎已经算是徘徊在罢官边缘的南宫奢负责一个,四个作坊一起盖,就这样,近千流民就这么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秦游对天发誓,按照他原本的意思,上午三小时,下午四小时,其他时间回书院里该吃吃该睡睡,可没成想,流民自发的干起了九九六,准确的说不是九九六,而是天亮就去干,早上也不吃饭,干到中午吃,吃完了继续干,干到入夜实在看不见后才回书院,吃完了就睡,睡到天一亮继续干。 作坊建成的时间比秦游预想的要提前,提前了一倍,也就不到一周的时间,四个作坊全部盖完了。 秦游又将人马分成了两队,一队跟水较劲,一队跟山较劲,秦玄负责带人跟水较劲,南宫奢负责带人跟山较劲。 跟水较劲,自然是打捞河鱼。 作为从小在沿海城市长大的秦游,捕鱼方面的技能点几乎已经点满了,渔网制成后,又传授了技巧,数百人浩浩荡荡的沿着河岸线开始捕鱼。 而跟山较劲的则是南宫奢。 南宫奢的技能点点的更夸张,以前在地方任职的时候,他天天带着衙役和民夫去山里胖揍番人,山里的野货以及植物习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而书院后山占地极为广阔,在这个没有动物保护法的年月,各种肉质鲜美皮毛鲜艳的野生动物肆意生长,快乐,无忧无虑,然后就碰到了南宫奢。 捕鱼是短频快的操作,每天夜里各种水货都会被拖到书院。 螃蟹、虾、鱼,整个书院就和海鲜市场似的,满哪都是腥味,可书院的大儒们一点都不介意,往木凳上一趟就等着吃鲜的,什么清蒸螃蟹,醋溜鱼,红焖大虾,吃的这群大儒们天天乐的和什么似的,尤其最喜欢和鱼汤,一天三顿,喝的那叫一个美啊。 大量的水货根本吃不完,秦游又让屯盐卫的几个留守老卒送来了大量的精盐,然后开始制作咸鱼,最后发现虾和螃蟹也吃不完,然后开始腌虾和螃蟹。 在这期间,南宫奢带领的打猎小队也收获颇丰,野菜、野果、菌类、山鸡、野兔,就连豹子老虎熊这种猛兽都有。 如今书院里根本不食用猪肉了,剩余的三千多头猪仔全都扔养殖场里刷肥膘去了,而是食用海鲜和山货。 至于大量的海鲜被腌制好后,秦游让李太白联系城里的客栈饭馆,稍微试探了一下市场反应,效果喜人。 事实证明,人人都爱吃海鲜,而且人家还要吃鲜活的,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每天城门一开,就有大量的马车赶来,拉走了各种各样的鱼虾。 朱善这个越王府的大管家,天天喜滋滋的坐在竹林外面点钱,前段时间脑袋上的白头发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明明五十多岁的年纪,现在头发黑的都可以给洗发水当代言了。 书院有了进项,而且还是大量的进项,秦游又让南宫奢带人去山上开采大量的石料,随即在林子外面建造了一间间房屋给流民们居住,毕竟这么多人天天睡书院也不是个事,孩子们还要上学。 值得一提的是,好多没有劳动能力的孩子们也帮不上忙,廖文之一看这些孩子挺无聊的,全拉倒启文堂里学三字经去了,足足不下百人。 随着房屋建成之后,秦游一拍脑子,以后世大集的模式又圈了一一大片地,专门卖鱼虾和山货,而此时京中的米价已经降下来了,酿酒作坊也开始投入生产了,就连石料都有人采买,原本秦游还觉得流民太多了,现在反倒是觉得太少了,因为他有建了一个木料作坊,不是生产木头的,而是将木头打造成各种美轮美奂的家具。 八马先生设计图案,秦游设计造型,京里不少人一听说图案是八马先生射击的,各种桌椅板凳一度卖到脱销。 至于集市的收益,秦游只是象征意义的收取了一成,全当租金了,租期为五年,并告知这些流民们,一旦他们赚了钱就可以离开,愿意留下的就留下。 结果毫无意外,没人离开,有了自己的房子,通过自己的努力能有钱赚,比之前在老家种田不知好了多少倍,尤其是家中有孩子的,更是让人羡慕,因为他们的孩子全部入了学。 就这样,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书院林子外面早已翻天覆地换了一番模样。 现在秦游一出了林子,根本看不到任何一个长的像流民的流民,只要是个青壮年,就没有比他瘦的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发酵 此时议政殿中一群人争的面红耳赤,秦老大依旧是默不作声,脑子里分析着利弊。 朝议的内容十分广泛,涉及的乃是一国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即便君臣每天都在议政殿开一上午的会,这天下的事务照样处理不完。 而殿内现在讨论的正是兵部索要钱粮一事。 边关出现了大量的凉戎游骑兵,虽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冲突,可防患于未然,坐镇边关的秦烈要求扩充兵卒,主要还是要马匹用于作战。 兵部自然是支持秦烈的,可礼部却认为应该派遣使臣前往草原。 两部吵的不可开交,其他四部官员则是看热闹,毕竟这事和他们没关系。 兵部尚书恭文华气的胡子直抖,在他眼里,或者说是在所有武将眼里,派遣使者前往草原简直就是丢人丢到姥姥家的行为。 前朝的时候,凉戎就是个小歘歘,即便是王朝末期,殇帝挥挥手,凉戎得马上派使者过来跪地上叫爸爸。 哪怕中州大乱的时候凉戎想要过来趁火打劫,照样被秦烈率领骑兵深入草原杀的这群游牧民族人仰马翻。 现在倒好,国朝整体实力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却越混越回去了,还得派使者前往草原询问人家的意思,这不是丢人是什么。 当然,礼部也有礼部自己的道理,扩充边关兵卒没问题,无非就是调拨青壮罢了,可问题出在这马匹上。 关内极度缺马,尤其是用于作战的战马,就算有钱也弄不到那么多,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有了马,万一用不上呢,这钱不都是打水漂了吗,战马这玩意又不保值,损耗极为严重,与其投入大量钱粮购买战马,还不如派遣使者前往草原见一见拓跋乐,是打是和问出个准信。 不过这也有点异想天开了,人家拓跋乐也不是傻子,要抢劫你的边镇还能提前给你打声招呼咋的。 秦老大自然是比较偏向龚文华的,凉戎和斐国暧昧不明,早做防患也是稳妥之策,可昨夜他将上官鄂和卢通叫到了偏殿询问了一下,俩人双手一摊,一人给出了俩字,上官鄂说没马,卢通说没钱。 上官鄂派人接触了一些番商,想要询问能不能加大马匹的供应,番商说了,非但不能加大,还得减少,除非花高价还有可能谈一谈。 而卢通是户部尚书,国库的情况四个字就可以形容,鼠来落泪,一听上官鄂要钱顿时急了,别说马了,马勒戈壁都没有。 所以目前就是这个情况,没钱,有钱也买不了。 眼看着恭文华都要开始骂娘了,秦老大沉声道:“此事便议到这里吧。” “陛下。”龚文华急的双眼通红:“此事拖不得了,为了防患凉戎游骑,边关的城镇已经放百姓入城了。” 夏朝人口每年都在增长,边关也是如此,所谓城镇并不是所有居民们都活动在城里,城外也有大量的农田和作坊,为了怕凉戎游骑扰袭,不少城镇已经将城外的居民放进了城里。 短期这么做倒是无所谓,可要是长期的话,那些城外居民靠什么度日,除非边关拥有大量的骑兵,一旦凉戎扰袭就会第一时间驰援。 退一步来讲,就算朝廷养得起,边关城镇养得起,那些城外的居民们也不愿意这么干,他们的田地都在城外呢。 见到龚文华不依不饶的模样,秦老大也知道前者是担心边关出问题,倒也没有不悦,沉默了半晌后说道:“兵部拟个章程,若是边关再启战事,需要征募多少府兵,所需粮草几何,折冲府最快又要多久才能驰援。” 夏朝采取的是屯兵制,就是打架的时候抄刀子上,不打架的时候在家种田那种,而折冲府属于是基层军事组织,分为上、中、下三等,上府至少一千人,多的可能达到一千五百人,而中府满员一千人,下府八百人,所属的军卒叫做卫士,不用种田,就等着干仗。 而靠近边镇的折冲府有二十多个,召集军队速度倒是很快,问题是这些都是步卒,等到地方后除非打防守战,要是凉戎洗劫完边镇后,总不能让这些步卒靠两条腿追人家骑马的骑兵吧。 恭文华默默的叹了口气,见到秦老大不松口,也只能说了声“唯”后退回了班中。 其实恭文华算是比较好说话的,秦狰因为要加强后方防线前往涠江防备斐国去了,要是他在议政殿中的话,事关他老爹,肯定不能就这么轻易妥协了。 闹心的事基本上大家都议完了,按照流程,也该说点开心的事了。 户部没啥开心的事,常年没钱,说话也不硬气。 吏部同样如此,眼瞅着开科举了,也不好意思说以前举荐的哪个官员多好多好。 刑部倒是报了声喜,大致意思就是国内安稳,犯罪率持续下降,屁话连连。 工部连连附和,说现在全国平均文化程度都是胎教的子民们素质提高显著,之前京外那些流民就是很好的例子,来的时候搭了多少简易棚子,走的时候工部收回多少木料,一根都不少。 这话完全就是扯淡了,那群流民都饿成啥样了,活着都没力气了,走的时候再顺手偷你个木桩子抗走,这群流民得有多闲? 提起流民,秦老大看向了安之峰,问道:“那些流民,可是妥善安置了?” “回陛下,因水患而来的流民已经全部安置了。” “那便好,朕也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了。”秦老大露出了一丝笑容:“安爱卿辛苦了。” “陛下过誉,老臣分内之事罢了。” 这事安之峰已经私下禀报过了,多少人当苦力去了,又挂了多少人,还有多少人被京中的“善良”人家买走了之类的,俩人无非就是走下程序让殿中大臣知道一下罢了,可眼瞅着俩人准备商业互吹一下的时候,一声既突兀又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臣,监察使邓孝廉,有事要揍,事关流民安置一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约么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出班走到了殿中,遥遥一拜:“流民安置一事,所谓安置稳妥,恕臣不敢苟同。” 安之峰回过头,面带冷意。 监察使唱礼部的反调,这还是头一遭。 秦老大也极为意外:“这是何意?” 邓孝廉廊上说道:“臣,弹劾越王府三世子秦游,欺民,害民!” 安之峰微微松了口气。 哦,日常弹劾越王府啊,还以为要弹劾老夫呢,那你继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定夺 安之峰松了口气,可秦老大却满面狐疑了。 秦游不是搞书院呢吗,怎么又和流民扯上关系了? 邓孝廉拜倒在地,掷地有声:“越王府三世子秦游欺民,害民,证据确凿,请陛下明察秋毫以正视听。” 监察使一般干的活,说好听点叫风闻奏事,说难听点叫捕风捉影,说准确点,那就是胡姬霸咧咧,所以他们很少弹劾别人的时候说出“证据确凿”这四个字,一般这四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基本上已经代表弹劾的人被实锤了。 “原本流民已被告知前往白鹭县进行妥善安置,可其中部分流民身体不佳无法长途跋涉,只得留在京外,可谁知越王府三世子秦游前往京外,将所有流民哄骗到了寒山书院之中。” 一听这话,安之峰坐不住了,厉声道:“书院乃是教书育人之地,岂能收容流民?” “安大人,三世子非是收容流民,而是命其做工为谋私利。” 一语落闭,满殿哗然。 “臣听闻此事后前往书院调查,所见所闻,骇人听闻!”邓孝廉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说道:“那些灾民被聚集在了林中,而越王府的护卫好生霸道,提着刀子将那些流民围了起来,别说逃脱,就是擅自起身都要被责骂一番。” “此话当真?”秦老大面露怒色,血压蹭蹭往上冒:“流民本就可怜,那秦游的良心莫不是喂了狗,为何要囚禁流民?” “臣刚刚已是说过,自然是为谋私利,三世子将流民囚禁了几日后,便每日让王府护卫监管他们做工,建造了数个作坊,作坊建造完毕后,流民又要每日进山打猎,下河捞鱼,整日都有王府护卫看管。” “秦游!” 秦老大豁然而起:“他竟然行如此行径!” 邓孝廉就和怕秦老大不生气似的,又添了一把火:“当日哄骗流民之时,三世子身旁还带有一名小学子,那学子也不知仗的是谁的势,居然扬起马鞭抽打在了工部官员李哲的身上,还有越王府名叫凤七的护卫,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腰刀架在了李哲的脖子上,最令臣惊骇的是,三世子临走之前,一脚将李哲踹下了山坡,那李哲乃是微臣妻弟,臣前日去看望过,如今还未下床。” “轰”的一声,议政殿里炸开了。 四个字,国朝未有。 文臣们气的三尸神暴跳,就连一向偏袒越王府的武将们都不吱声了。 再看秦老大,微微阖目坐回了御座上,比较熟悉秦老大的人都知道,这是动怒了,滔天之怒。 邓孝廉十分满意现在的结果,朝臣口诛笔伐,天子怒不可遏,而自己为了流民不畏强权的美名也会传扬四海。 其实一切的起因都因为当时挨揍的李哲,李哲是工部官员,邓孝廉是监察使,工部官员挨揍,监察使操哪门子心,人家自有上官做主。 工部的大佬们当然知道李哲挨揍了,只不过不愿意闹大,毕竟打人的是秦游,李哲又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也就没人愿意帮他出头了。 李哲虽然不争气,但是他老姐长的漂亮,漂亮的老姐嫁了个监察使大人,也就是邓孝廉。 这邓孝廉常年和媳妇吹牛b,说什么全天下就没有他不敢弹劾的人,哪怕是秦老大犯了错他都敢仗义执言。 牛b吹多了,他媳妇就信了,一看自己老弟都挨揍了,整天吹耳边风让邓孝廉帮李哲出头。 本来邓孝廉也不想管这事,毕竟前段时间监察左使上官鹏都让秦游拉下马了,可架不住媳妇天天整活啊,最后出于谨慎就调查了一番。 其实这调查也有很大的水分,无非就是让府中的小厮去看一眼。 书院那是什么地方,自从秦游做梦闹鬼后,可谓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寻常人哪里进的去,可虽然进不去书院,但是小厮却看到了当时在林中那些流民被强迫“午睡”的情景,后来又看到这些流民“当苦力”,接连观察了几天后,小厮就回城里和邓孝廉据实禀报了。 一看“证据”如此确凿,邓孝廉这才闹了今天这么一出。 秦老大面色阴晴不定,脑子里回想起秦游嬉皮笑脸的模样,盛怒过后,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其实秦老大也是接连吃了好几次亏了,每次都让人给秦游叫来,最后就变成了闹剧,大家的脸是被打的啪啪作响。 相比邓孝廉,秦老大更加谨慎了,看向了工部尚书魏云涛:“魏爱卿,你可知此事?” 魏云涛暗暗叫苦,嘴上说道:“其中详情老臣并不清楚,不过那品议郎李哲的确是告了假。” 作为工部尚书,下官挨揍了,魏云涛当然知道,只不过他不想管,李哲风评不好,而且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政绩平平,没必要招惹越王府, 别看魏云涛是工部尚书,实际上这六部之中工部的地位还不如兵部呢,士、农、工、商中的工指的就是工部,除了兵部外,其他署衙里,从上倒下都是读书人,也就是士、农、工、商中的士,再看他们工部,小鱼两三只,其他的都是匠人,无权也无钱,就是平常盖房子整装修的,再加上有时候搞土木工程还得借调八大营的人,要是得罪了越王府,就等于得罪了兵部,得罪了兵部,八大营怎么可能还会帮他们盖房子。 总之就是这样那样的原因,即便是魏云涛知道李哲挨揍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邓孝廉趁热打铁道:“陛下,三世子做下这如此天怒人怨之事,还望陛下为那些流民做主。” 秦老大微微沉吟了片刻,对白千轻声说道:“命骑司,将人带来,还有那鞭打工部官员的学子,朕要当面问问他,他这院长,教授的到底是什么课业,竟连学子都敢无故殴打朝廷官员。” 安之峰和越王府以及兵部可是老对头了,一看又要玩拿人和当庭对质那一套,连忙提议道:“秦游虽贵为世子,可此事着实是骇人听闻,应交由刑部查实再做定夺。” 要么说人老成精,要是当庭对质的话,秦游口吐莲花的那么一忽悠,说不定秦老大说不定又心软了,最后无非就是不痛不痒的惩戒一番罢了,机会千载难逢,直接交给刑部就完事了。 一旦刑部负责,查实之后秦老大就是想偏袒都没办法偏袒了。 “陛下。”龚文华突然说道:“此事不可偏听偏信,监察使诬告他人已不止一次,陛下岂可听他一家之言。” 恭文华到底还是仗义,见到安之峰都亲自上场耍心眼了,只能出班阻止了。 仗义是一方面,龚文华总觉得不太对劲。 之前越王府的人去过兵部,想将炼盐这事揽过去,说什么要“承包”,就是为了给灾民找点活干赚点粥水钱。 因为不合规矩,所以龚文华就没同意,但是对这事却有印象。 如果真如邓孝廉所说,秦游何必再次揽上这炼盐一事,又不要收益,真要是压榨流民谋取私利的话,让这群流民们干点别的不好吗。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恭文华不相信秦游是这种丧心病狂的人,如果是的话,当初就不会管屯盐卫的死活了。 邓孝廉也不硬刚恭文华,只是淡淡的说道:“公道自在人心,若是无确凿证据,臣又岂会弹劾三世子,那些作坊和流民就在城外,是真是假,陛下只需委派一个信得过的大臣一探便知。” 恭文华连忙说道:“陛下,臣愿前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秦老大猛翻白眼。 他都怀疑这老家伙说话过不过脑子了,他真是同意的话,大家该怀疑他这当皇帝的有没有脑子了。 果不其然,安之峰阴阳怪气的说道:“谁不知龚大人与越王府私交莫逆,若是龚大人去了,想来三世子便是有罪也成无罪了。” “倒也是。”恭文华微微一笑:“那安大人也不能去了,京中谁人不知前些年的时候,你与越王因政见不合多次产生口角,若是安大人去了,这秦游,就是无罪,也变成有罪了。” 安之峰微微一愣,紧接着反应了过来,恭文华不傻,相反,人家很聪明,对方根本就不是自告奋勇的想要去调查这件事,目的是在于不让自己去。 不由得,所有人都看向了秦老大。 秦老大目光四顾,最终落在了上官鄂的身上。 上官鄂毫不意外。 他就知道,这种得罪人的事,秦老大绝对不会忘了“自己人”。 秦游真要是有罪被惩处了,越王秦烈回京后肯定会找场子,所以说这活除了安之峰外谁都不愿意揽过去,平常骂归骂,但是点到即止,真要是整出了事,秦狰和秦烈可是会抄刀子砍人的。 “陛下。”上官鄂笑吟吟的说道:“老臣以为,孰是孰非,不如陛下您亲自前往郊外一观,那寒山书院落成已有两月,何不趁机看上一看。” 第一百三十三章 陛下亲临 今日书院外面格外热闹,来往的人们络绎不绝,因为今天越王府要收租子了。 林子外面的大集是越王府盖的,本来秦游就是想给大家一个保命的营生,所以并不想要收取租金,可架不住流民们不同意,他们宁愿离开也不愿意再占越王府的便宜。 后来秦游也就听之任之了,毕竟这么大一片地也都是他从兵部那租来的,象征着收取点租金就算了。 可流民们又不乐意了,因为他们发现这钱赚的烫手,又多又烫,拿的都亏心,因为这事双方墨迹了好几天,最终秦游收取人家一成三成,一成归越王府,两成用于书院开销。 即便是这样,这群一辈子都在土里抛食的流民们都老大不乐意了,整天去闹,非说交九成! 就是因为交租,大集今天关张,不出货也不卖货,所有人都去交租,交完了租再在书院里吃顿肉喝顿酒,谁也不能例外。 赵金银就是众多流民之一,按理来说越王府规定交租的时间是中午,可他却没有像其他人那般赶早去,而是在木屋中焦急的踱着步。 一个梳着冲天辫的小姑娘正拿着笔写写画画,急的额头上全是汗。 “娃子,你这账目到底改没改好。” “爷爷你不要催了,这个月入账太多,囡囡都算不过来啦。” 叫做囡囡的小闺女抓耳挠腮,满脸不情愿的说道:“爷爷您就照实交租子好不好,书院的先生还没有教到一百之后的算术咧,喃喃怕算错让李先生看出来。” “你尽管改,看出来就看出来,看不出来咱就占大便宜了!” 说完后,赵金银推开门,本想看一眼天色,突然见到远远来了一队人马,少说也有四五十号人。 来的正是秦老大和一众朝臣,原本骑着马的众人来到密林外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齐齐大写着懵逼俩字。 成排的木屋整整齐齐,少说也有二百来所,错落有致。 大家都居住在京里,一年到头都不会往城外跑,所以冷不丁一见这原本荒无人烟的地方居然冒出来这么多屋子,确实有些懵逼。 每个木屋后面还都个小院子,里面养着鸡鸭鹅,可谓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白千搀扶着秦老大下了马,后者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众卿家。”秦老大皱起了眉头:“这京外,何时建了村落?”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面面相觑,满脑袋问号。 “而且这村落给朕的感觉,为何,为何如此的怪异?” 秦老大以前也是吃过苦的,带兵那时候没少去各个村落蹭吃蹭喝,可眼前这“村落”总让他觉得不对劲。 青砖铺地,房屋错落有致,虽然没有炊烟渺渺,可却格外的…整洁。 想到这里,秦老大恍然大悟:“此地整洁,极为整洁,便是京中也没有如此整洁。” 要知道别说村落了,就是城里都是黄土垫道,人一走马一跑,可以说是尘土飞扬,可这“村落”里全是青砖铺地,每个屋子的规格制式都是一样的,木搭房,砖铺路,石砌墙,看起来舒服极了。 “官人,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秦老大正一头雾水的时候,赵金银突然从屋子里跑了过来,见到这么多人马也不怕,一边跑一边叫道:“马,你们的马,马不能进来。” 两个护卫抽出长刀,拦在了赵金银的面前。 赵金银吓了一跳。 秦老大让护卫退下,好奇的问道:“这位老人家,你可是这里的村民?” 赵金银今年都六十多了,眼神也不太好使,定睛一看这么多人,着实有点吓住了。 白千宽慰道:“老人家莫怕,如实回答我家主子便是。” “行是行,但是马匹不能进来。” “这是为何?” “平日里村落里娃娃多,若是让马碰到可就出了大事,还有这地,您也看到了,都是上好青砖铺的路,踩上去心里都踏实,这要是让马塌坏了,可惜的紧。” “原来是怕马匹冲撞了人群。”秦老大恍然大悟,往地上一看,点了点头:“不错,这青砖踩坏是怪可惜的。” “是极是极,都是书院山长定下的规矩。” 一听书院山长,众人都明白了,指的自然是秦游。 谁知一直跟在秦老大身后的邓孝廉突然冷声说道:“大胆,除了皇宫内院外不许骑马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口中的院长,有何资格立下如此规矩。” 这就属于是没是找事了,秦老大都觉得这家伙没屁隔愣嗓子闲的蛋疼。 “老人家,这村落里,为何…” 秦老大话还没说完,远处木屋的门被推开,囡囡跑了出来,扬着手中的册子叫道:“爷爷爷爷,囡囡算出来啦,账目全都修过了。” 小姑娘跑到赵金银身后,一看来了这么多陌生人,吓的连忙躲到爷爷身后。 “莫要乱喊乱叫,冲撞了贵人们。” 赵金银也有点眼力价,见到眼前这群人衣着不凡,知道这都是一些京中当官的。 秦老大也没当回事,困惑的问道:“为何这村落如此冷清,人们都去了哪里?” “自然是去书院交租子了,这不月底了么,有一户算一户,都要去交租子的。” “租子?”秦老大越听越迷糊:“你等为何要给书院交租子?” “贵人有所不知,小老儿原本是赣州来的流民,前些日子不是发了水患吗,我们就一路乞讨了过来。” 一说到这,赵金银眼眶红红的说道:“菩萨保佑,书院的山长收留了我们,还给我们找了差事盖了房子,要不早就饿死冻死了。” 秦老大先是一愣,紧接着面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原来这些都是流民居住之所。” 说完后,秦老大还微微侧目看向一旁的邓孝廉,眼神别有深意。 邓孝廉汗如雨下。 府中的小厮不是说那秦游剥削压榨流民吗,为何给这群流民们建了这么多房子。 一旁的安之峰突然问道:“老人家,本官问你,你刚刚所说的交租子,又是何意?” 一句话,又问到点子上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就往多了交 一听问起租子,赵金银乐的见牙不见眼。 “这租子自然是交给书院的,小老儿这等命贱如草芥的流民能有个住处,还能干点度日的活计,都仰仗书院的山长和先生们,人呐,得讲良心,这不,赚了点钱财,当然要交租子了。” 安之峰微微颔首,继续问道:“那这租子,你们是要交多少?” “约么几贯钱吧。” 话音一落,秦老大脸色立马就黑了,一群大臣们也是如此。 卧槽,这得黑心黑成什么样的王八蛋才能收这么多,收租收几贯钱,大家一个月的俸禄才不到十贯! 囡囡拉了拉赵金银的袖子,弱弱的说道:“爷爷,囡囡改了账目,是十八贯整。” 秦老大气的都想骂人了。 账目改了都要交这么多,这要没改的话,岂不是要敲骨吸髓? 一旁的邓孝廉微微松了口气。 交的多好哇,怕就怕你们交的少! “不多不多。”赵金银笑眯眯的说道:“贵人有所不知,小老儿今年六十有二,两个儿子水患的时候命贱,尸体都寻不到,遭了灾,小老儿就带着孙女一路乞讨过来,每天两顿粥水,可肚子里还是饥着,整日恍恍惚惚的,可山长来了,让我们这日子又过得红红火火的,不多,这租子交的再多也不过。” 虽说提到了两个故去的儿子,可赵金银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悲凉之意,仿佛死的不是他儿子而是隔壁老王家的孩子似的。 秦老大苦笑连连:“老人家,国朝自有法度,租庸调制中…” 说到这里,秦老大也懒得解释那么多了,大手一挥:“走,去书院,我们倒要看看,这书院山长是如何安心将这租子收下的。” 其实秦老大已经不是太生气了,租子收的狠是狠,可毕竟秦游给流民们盖了房子,至少有个住处,欺民害民就谈不上了,最多就是私德有亏。 赵金银也没想那么多,让囡囡取了钱后就带着大家前往密林。 到了密林外的时候,秦老大又不想太过声张,只带着几个大员和护卫,一行不足十人。 结果进了密林后走了一会,秦老大心底对秦游最后的那点怒意也烟消云散了。 因为他看到了书院,这书院盖的,完全就是精致版的国子监,僻静,优美,大气,闹中取静,他都想在这读书了。 书院门口排了好些人,数十号人井然有序的拿着钱走到拱桥上交租子,收钱的正是李太白。 这小子满脸的不情愿,扫了眼账本后就把钱扔进了身后的空地上。 而那空地上,早已堆满了铜钱,小山一般。 注意到铜钱后,秦老大的心情又不好了,因为钱太多了! 户部尚书卢通双眼一亮:“都说这三世子殿下是陶朱公再世,果不其然。” 本来他没什么恶意,但是秦老大却有点闹心了。 给流民们盖房安置,倒是好事,可这租子收的的确太高了。 秦老大带着人走了过去后,赵金银呵呵一笑:“几位贵人,小老儿只能带到这了,您要是想进书院一观,得是山长同意才行。” 说完后,赵金银就去排队交租了。 白千看向秦老大悄声问道:“陛下,用不用老奴去…” “不用,朕要亲眼看,亲耳听,亲自问!” 说完后,秦老大龙行虎步的走了过去。 这群人身穿华服,交租的流民们纷纷闪开。 李太白注意到了这群人,站起身,面带困惑。 待领头的秦老大来了之后,李太白一看就看出来这群人都是当官的,微微施礼:“学生李太白,寒山书院执教先生,不知几位大人来寒山书院所为何事?” “噗嗤”一声,秦老大身后的邓孝廉乐了出来,满脸鄙夷的问道:“你是书院先生?” “不错。” “既是先生,为何在此收租,既是先生,为何如此年纪,既是先生,为何穿着布衣。” 一连问出三个为何,只见李太白丝毫不慌,徐徐说道:“虽是先生,可事关流民生计,为何不可收租,虽是先生,却也只是教授学子们识写简单的字文,为何要年老者执教,虽是先生,却与书院内诸多大儒同穿布衣,为何非要身着不菲华服。” 秦老大眼底掠过一抹异色,深深看了眼李太白。 邓孝廉被李太白噎的半晌没说出话来,只能冷哼了一声:“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书院先生。” 李太白知道越王府不招朝廷诸多官员待见,也懒得客气,呵呵一笑:“自便。” 说完后,李太白又坐回了石凳上继续收租。 白千见到秦老大受此冷遇,刚要出声呵斥,秦老大微微挥了挥手:“无碍,看着便是。” 说完后,秦老大真的带着一群人老老实实的站在了一旁,面容平静的看着李太白收租。 可越看,秦老大平静的面容越是难以维持下去。 因为数额越来越大,从四五贯,到十几贯,甚至还有几个交了二十多贯。 而这些交完了租子的人则喜气洋洋的进入了书院。 正好轮到了赵金银,李太白扫了眼账目,顿时变脸,起身骂道:“好你个李老儿,山长就知道肯定有人做手脚,果不其然,你改了账目!” 赵金银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没,没改。” “还说没改,山长说了,就给一次机会,若是谁敢接连两次改账目,就离开大集自寻出路!” 赵金银脸色彻底被吓白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李先生,李先生莫怒,小老儿不敢了,不敢再有下次了。” “混账!”秦老大再也看不下去了,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打掉了李太白手中的账目:“他便是改了,你又能如何!” 李太白刚要有所动作,几个护卫突然抽出了长刀。 秦老大语气森然:“他们本是流民,虽是被越王府安置了下来,可赚些钱粮艰辛度日何错之有,你一介黄口小儿,有何资格在此颐气指使!” 说完后,秦老大转过身对赵金银说道:“朕在此,你便往少了交又如何,朕倒要看看谁敢刁难你!” 赵金银眨了眨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也没在意秦老大“朕”这个自称。 想了半天,赵金银挠了挠额头:“为何要往少了交,小老儿改这账目,不就是为了往多了交吗,要不这一个月数十贯的收益…小老儿拿着亏心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凡尔赛老汉 秦老大傻眼了,瞅着赵金银,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刚刚说,你改这账目…是为了多交租子?” 赵金银点了点头。 秦老大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又再次确定了一遍:“还有,你刚刚说,每月,你有数十贯的收益?” 赵金银木然的继续点了点头。 秦老大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靠你爹啊靠你爹,一个月数十贯的收益,你特么和我说你是流民? 一群朝臣们也傻眼了,以为出现了幻听。 户部卢通满脸不可置信之色,问出了大家心头的疑惑:“你当真是流民,不是商贾?” 赵金银哭笑不得:“小老儿就是赣州来的流民,刚刚进入这书院的,还有后面交租的,不都是流民吗,倘若不是流民,我们交哪门子租啊。” 秦老大还是满面狐疑,一把夺过了李太白手中的另一个账本,这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三观有点崩。 上面清清楚楚的记着,谁谁谁交了多少钱,然后,租子收的只是人家收益的三成。 秦老大现在是满心的疑问,只得看向面色苍白的李太白。 “退下!”秦老大说完后,两个护卫闪卡,李太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赵金银没注意到秦老大的自称,可李太白听到了,一看眼前是个皇帝,而且还是活的,整个大脑都处于宕机状态了。 “草民李太白,叩…” “住嘴!”秦老大怒喝一声,冷声问道:“你这账目,可是做了手脚?” 听着话就知道,秦老大根本接受不了这件事。 流民月入数十贯,搞传销呢? “草民不敢。” 秦老大满面不解:“他们乃是流民,为何有如此多的收益?” 李太白抬起头,觉得秦老大这话问的有点弱智。 做买卖呗,不做买卖还能去抢劫啊。 “朕问你话,为何不答。” 李太白渐渐冷静了下来,壮着胆子说道:“陛下可是问这些流民平日里经营的是什么买卖?” 秦老大微微一愣,“经营”和“买卖”这四个字,突然让他反应过来一件事。 收益如此巨大,却只交三成,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哪是流民啊,这就是商贾啊,占着人家的地方做买卖,可不是要交租子吗。 “流民租了地…”秦老大渐渐反应过来了:“所以才交租,而非是将所有收益或是大部分收益交给越王府?” 邓孝廉双眼一亮,插口说道:“陛下,租地乃是明码标价,哪有按照收益上缴的,即便是京里的租地租金也没有如此高昂,这不是强盗行径吗。” 赵金银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指着邓孝廉说道:“你这人说的是什么胡话,在京中租了地,他给你盖房子么,他给你造船编网捞鱼吗,他让你家孩子入书院读书吗,他让那些护卫提着刀护你在山中采打山货吗,还是说人家的酿酒作坊、木制作坊、渔场作坊、石料作坊收益和你三七分成,还是人家三,你七?” 秦老大又懵了,看向李太白:“这是何意?” 李太白连忙说道:“所有流民的房屋,全是越王府带人砍伐树木盖建,殿下传授捕鱼技巧,同时建河船任由他们使用,所有不满十八岁者,皆可入书院受学,殿下怕流民入山有所闪失,便将府中所有护卫调拨过来保护他们安全,至于酿酒等作坊,殿下提供其方法,所有收益越王府占三成,流民们占七成。” 说完后,李太白深怕秦老大误解,连忙补充道:“虽是三成,可越王府也只拿其中一成,剩下两成用于书院一切用度。” 秦老大沉默了,所有的朝臣们也沉默了。 望着李太白,秦老大张了张嘴,他想骂人。 骂秦游! 他刚刚觉得秦游收的租子太高了,现在觉得,原来是收少了啊,太他娘的少了! 给人家盖房子,还提供技术,提供工具,还让护卫保护他们,尤其是作坊,居然只占三成股,结果…你他娘的就收三成,这简直就是日月无光千刀万剐的败家子啊! 这哪是安置流民啊,这就是帮人家发家致富呢。 怪不得这赵老儿改账目,这就是一群流民,突然赚了这么多钱,是朕,朕也拿的不踏实啊。 秦老大半天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就这么瞅着李太白,半晌没出声。 “怪不得!”恭文华突然说道:“陛下,怪不得前些日子三世子殿下将越王府名下的产业全都卖了出去,原来就是为了安置这些流民。” “败家子!”秦老大终于还是骂出来了。 可骂完之后,秦老大又觉得不对劲了。 将秦烈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产业全卖了,不是败家子是什么。 可要说人家是败家子吧,这赚的钱都够再将那些产业全买回来了,还剩了很多。 秦老大也算是服气了。 早知道的话,还让礼部安置什么流民,让秦游干得了。 一想到这,秦老大突然乐了,那岂不是以后人们都愿意当这流民? 秦老大的兴趣彻底被勾了起来,让赵金银坐在了凳子上,笑眯眯的问道:“老人家,你说给我等听听,这书院的院长,是如何安置你们这些流民的。” “就这么安置的呀。” 恭文华又开始拆文臣们的台了,插话数道:“流民涌至京外的时候,这京中的米价可提到了数十钱一斗,你们院长倒也舍得,光是买粮给你们怕少说也要千贯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诶呦。”赵金银一脸郁闷的说道:“要是能吃到这米倒是好了。” 一听这话,众人又狐疑了起来,邓孝廉问道:“莫不是吃草根树皮?” 大家倒没当回事,因为很多流民真的吃过草根树皮度日的。 “草根树皮?”赵金银笑了:“自然是吃肉啊,诶呦,诸位官人可不知道,那山长好生霸道,三日,整整三日,天天让我们吃肉,吃完了肉就让我们睡觉,哪都不许去,不吃肉,不睡觉,他就气呼呼的,整天就让我们这些流民吃着睡着,诶呦,那日子都不是人过的啊,动动胳膊动动腿都不行。” 秦老大有点想给这老头来大嘴巴子,觉得这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朕也想天天过这样的日子,吃了睡,睡了吃。 赵金银没注意到秦老大的脸色,开始大倒苦水:“好不容易吃完了猪肉,又给我们吃鱼肉,这鱼肉虽然鲜美,可也不能成日吃啊,之后又给我们吃羊肉、鸡肉、鸭肉、兔子肉,诶呦,诸位贵人是不知道啊,那是一点米都见不到,想喝口稀粥都喝不上,成日吃肉,渴了也不让喝水,只能喝鱼汤,两个月,整整一个多月,一点主食都不给我们吃…” 李太白气呼呼的叫道:“赵金银,你少在这污蔑山长,平常你们没有吃饼子?” “我呸。”赵金银冷笑道:“你就是先生也不能胡说,那是饼子吗,别诓我这老汉,那就是拿虾肉和鱼肉压成的饼子,入口鲜香四溢一点米面味道都没有,我们接连吃了两个月的肉,少说也有十几种,这还能尝不出来?” 李太白又不吭声了。 秦老大实在听不下去了,默默的叹了口气:“这位老人家,既然你交完了租子,且去忙吧,我等还有要事询问书院先生。” 一群朝臣们也是满脸嫌弃。 他们怕再听下去容易群殴赵金银,这老王八蛋,是特么灾民吗? 第一百三十六章 老大与老二 秦老大满是啼笑皆非之感。 哭笑不得后,便是感慨了。 作为一个皇帝,或者说是任何皇帝,都喜欢思考,因为这是职业习惯,一言一行干系重大,所以说的少,思考的多。 这就是为什么皇帝这个职业中很少有话痨和碎嘴子的原因了。 秦老大就在思考。 刚刚又问了李太白几句后,秦老大也将这流民的情况大致搞明白了。 在安置流民的过程中,秦游一直奉行一个准则,那就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秦老大深以为然。 流民们被夺去的是田地,是家园,是希望,是活下去的动力。 而安置流民的重点,不是让他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下去,而是让他们重拾希望。 秦老大很满意,满意的连连颔首。 望着交了租子灾民们,满意。 望着这僻静优美的书院,满意。 望着李太白身后小山一般的铜钱,满意。 唯独不满意的就是那些钱不是他的。 满意过后,秦老大转过身,望着汗如雨下的邓孝廉,笑容渐冷。 “若朕记得不错,你是叫邓…邓孝廉对吧,你刚刚在议政殿中可是说过朕的侄儿,欺过民,害过民,罄竹难书,人神共愤,对么。” 一旁的白千笑吟吟的。 秦老大一般对秦游发怒的时候,都会称之为混账、逆子、猪狗不如的畜生等,反之亦然,当秦老大对秦游非常满意的时候就会称之为“朕的侄儿”。 邓孝廉吞咽了一口口水,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像监察使这种官员,权利虽大,但是品级不高,被皇帝记住了名字,也算是名场面了,可惜,这种情况,属于是冥场面,而不是名场面。 “朕问你话,为何不答?” “臣…臣…” 邓孝廉臣了半天也没臣出个所以然来。 一路跟过来,他亲眼所见,这些流民…哪还有个流民的样子,过的甚至比寻常的商贾都要好,除了一些年老者,一个个膀大腰圆,事实摆在眼前,还让他如何反驳。 见到秦老大目光冷冽,邓孝廉也是豁出去了,咬牙说道:“陛下,是臣一时失察,可当日三世子与学子无故殴打工部议事郎李哲一事千真万确,有违国朝法度!” 别的事他都是听府中小厮说的,可李哲他是亲眼看望过的,脸上的鞭痕清晰可见,身上也断了不少骨头,这是万万做不的假的。 一旁的户部尚书卢通微微哼了一声。 功过相比,无非就是大小轻重罢了。 在他的眼里,秦游将近千灾民安置的如此妥当,都让人家发家致富了,抽个不入流的小官算什么,为了这些流民,户部不知要花了多少钱去赈济。 如果以后流民全归秦游安置的话,卢通宁愿将户部所有官员全拉出去跪成一排,秦游爱怎么抽怎么抽,只要不管户部要钱赈济灾民就行。 再说了,世子不抽官员,那还是世子吗,这是老秦家的传统。 其实卢通最看不上的就是工部了,干啥啥不行,哭穷要钱第一名,不抽你们抽谁。 而卢通最喜欢的就是能赚钱的人,喜欢到骨子里了,所以赚钱抽赔钱的,天经地义的事。 当然,他也就是心里想想罢了,邓孝廉说的不错,拿马鞭抽官员,与法理不合。 秦老大也意识到了这个事情,可死活想不通,秦游无缘无故抽工部官员干什么? 一直默不作声的上官鄂突然说道:“陛下,若是三世子殿下动的手倒也罢了,其中或许有着什么隐情,可动手的却是他身边的学子,这寒山书院的学子皆是平民子弟,不通礼数,不懂刑律,不知利害…” 要么说上官鄂了解秦老大呢,这话一说,大家都明白什么意思了。 这是让秦老大甩锅呢, 秦游创办书院和安置流民这两件事办的太漂亮了,应该大肆宣传一下,要是有什么污点的话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既然如此,就把锅甩到那名学子身上吧。 不通礼数,不懂刑律,不知利害,说的比较委婉,说直白点就是一个刁民,啥都不懂,可能是想秦游马屁,类似于狗仗人势,所以就动了手。 邓孝廉连忙说道:“可李哲被抽了一鞭子后,又被三世子一脚踹下了…” 刑部尚书闻人泰也不是傻子,看了眼秦老大的脸色后,转头对邓孝廉阴恻恻的说道:“事实究竟如何,孰是孰非,本官一会见了那学子稍加询问便知。” 邓孝廉面如死灰。 要是到现在他还没看明白秦老大和几位尚书的态度的话,他也干不成监察使,要知道监察使除了泼脏水外,最需掌握的基本技能就是察言观色揣摩上意。 上官鄂和闻人泰这一唱一和,这事就基本定性了,和秦游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总之动手的肯定不是他! “走,随朕入这书院瞧瞧。” 秦老大大手一挥,心情大好。 可秦老大的心情紧接着又不好了,因为书院不让他们进。 过了拱桥后,刚到书院门口,两个越王府侍卫站在门口,手掌抓向了刀柄。 身后的李太白知道秦老大身份,吓的冷汗直流,刚要报出真龙天子的身份,秦老大却对他摇了摇头。 左侧的侍卫冷冷的说道:“此地乃是寒山书院,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入内。” 秦老大非但不恼怒,反而觉得就应是如此。 虽然招收的都是平民子弟,可要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进入的话,那还是书院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老大笑吟吟的说道:“我等皆是京中朝臣,只是身着便装罢了。” 侍卫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我们山长说了,文官与狗,不得入内!” 秦老大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 安之峰气的吹胡子瞪眼,叫道:“老夫乃是礼部尚书安之峰,文官与…这是什么古怪规矩,闪开。” “沧浪”一声,两个侍卫将长刀抽了出来。 安之峰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越王府的侍卫居然真的敢对自己亮刀子。 侍卫一抽刀,秦老大身后的护卫们也抽出长刀,随时准备扑上去。 本就够乱了,谁知一群流民们又冲了出来,见到双方剑拔弩张,顿时开始叫骂不休。 刚刚那一脸憨厚的赵金银跑了出来,横眉冷对:“当官的又怎地,山长说了,没他同意,哪个当官的也不能随意闯入。” 安之峰气的鼻子都歪了:“这秦游,这山长,眼中还有王法吗?” “王法?”一个黑脸汉子叫道:“俺们不懂王法,俺们就知道山长说了,天老大,皇帝老二,除非皇帝老子来了不用拦,其他旁人谁都不准闯入。” “陛下!”安之峰冷笑连连:“您听听,这是什么话,这成何体统。” 秦老大面色莫名,看向一旁的李太白,淡淡的说道:“天老大,皇帝老二,这话,当真是秦游对这群流民所说的?” 李太白吞咽了一口口水,磕磕巴巴道:“是,是山长所说。” “他为何要这么说?” “山长他…”李太白汗如雨下,也是豁出去了,直接说道:“山长他说,百姓们不懂什么律法纲纪,大字都不识一个,不用讲那么多大道理,让他们知道老天爷最大…陛下您,您,您是上天之子,老天最大,陛下次子,就…就可以了。” 话音一落,秦老大发出了哈哈大笑之声。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世间两种人 天老大,皇帝老二。 秦老大对这个排名,很满意,特别满意! 他这一笑,最了解他的上官鄂和白千也笑了起来。 不过上官鄂是苦笑,白千却是哭笑不得。 秦老大笑的极为快意,此时的他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是啊,那些升斗小民懂什么,引经据典,说一通大道理,有什么用用,直接告诉他们,老天爷最大,朕次之就好了,除了老天爷,朕的话就是金科玉律,朕就是号令所有人的主宰! 那些乡绅、豪族、世家门阀,又是祖宗之典,又是儒家学说,不断的给这些升斗小民灌输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道理,目的不就是为了淡化皇权吗。 而秦游做得就很好,不提什么大道理,直白浅显简单粗暴,天老大,皇帝老二,就这么简单个事,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这连天、地、君、亲、师都省了。 看了眼李太白,秦老大笑道:“去吧,告诉秦游,朕来了。” 李太白刚要跑进去,书院里传出了一阵极为嚣张的声音。 “哪个不长眼的敢来书院闹事,来,让小爷看看,五品一下,直接打折狗腿!” 声音一落,拦住大门的流民们散开。 “小恩公来了,是小恩公。” “小恩公,就是他们。” “大家让开,让小恩公和他们说。” 来者个头不高,穿着一身学子穿的灰衫,迈着八爷步,一副仰着小脑袋鼻孔看人的模样,左脸写着欠揍,右脸写着挨削,走那两步道的姿势都招人恨。 来到书院门前,秦玄哼了一声,定睛一看,然后,扑通一声跪地上了。 秦老大瞅着自己的亲儿子,足足半晌才认了出来。 两个多月不见,秦玄更加壮实了,原本白皙的皮肤略显一些古铜之色,精气神也足了,当然,也比以前长的更欠揍了。 一群大臣们也是面面相觑,大家都见过太子秦玄,可除了上官鄂外,谁也不知道秦玄来到了书院之中求学,而且看这扮相,分明是学子的穿着啊。 秦老大见到秦玄这既嚣张又欠揍的模样,本想先来个日常秘技老父亲之慈爱大撇子来着,可猛然又好奇了起来,看向一旁的李太白问道:“为何都管他叫小恩公?” 李太白佩服的五体投地。 陛下,不愧是您,瞧这问题问的,太他娘的刁钻了。 叫恩公,当然是有恩于流民,总不能是杀了人家全家被叫恩公吧。 不过李太白并不知道秦玄身份,他一直以为秦玄当真是秦游的远亲族弟,见到皇帝就跪,也无非说明这小子见过皇帝罢了。 “安置灾民时,秦学子主要负责房屋盖建和带领灾民们捕鱼,到了后期,山长将灾民安置工作全部交给了秦学子,事无巨细皆是如此,时间久了,这些灾民最熟悉的除了山长外便是秦学子了,所以叫做小恩公。” 秦老大一脸狐疑:“秦游将安置灾民一事,交由了他?” 李太白应了声是。 秦老大半信半疑的望着秦玄,淡淡的问道:“当真如此?” 秦玄小脑袋压的低低的,头都不敢抬一下。 “让众人散去吧,朕要亲自书院瞧瞧。”秦老大脸上也说不上个喜怒,对秦玄挥了挥手:“起来吧。” 秦玄如蒙大赦,赶紧让一群流民散去,随即带着一群人进入了书院之中。 进入书院后,秦老大回头对几个大臣说道:“朕知诸位爱卿对这寒山书院尚存几分困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诸位爱卿去一探究竟。” 大家明白,这是秦老大要和秦玄单独说话了,所以连连附和,三五成群的走开了。 没了旁人,秦老大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望着秦玄说道:“安置灾民,你当真参与其中?” 秦玄满心的槽点。 自己根本不是参与其中,而是…几乎后半程都是自己负责啊。 秦游动动嘴,他和一群人跑断腿,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夸张。 本来想倒倒苦水的,可秦玄还是忍住了:“是,儿臣一直帮着堂兄安置灾民。” “好,好,肯俯下身为百姓做些事情,朕很欣慰。” 秦老大再看秦玄,发现这小子又顺眼了很多,别的不说,身体倒是结实了不少。 “秦游何在,为何不见他踪影。” 秦玄乐了,呲着一口小白牙:“还在睡觉。” “原来如此,这段时间倒也辛苦他了。” 秦玄:“…” 秦玄一点都不怀疑,要是睡觉的不是秦游而是自己的话,父皇绝对给自己一撇子。 “你来这书院,也有两月之余了吧。” 秦玄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这两月是如何度过的,与朕说说吧。” 秦玄并不知道秦老大这是要考校他,根本也没当回事,还以为是唠家常,开口随意说道:“最初的时候,儿臣跟着其他学子每日学习《三字经》与《弟子规》,可学了没几日后,堂兄突然给儿臣叫到了京外,让儿臣看了下午流民。” 秦老大眉头一皱:“这是为何,那流民有什么可看的,自有大臣安顿这些流民,秦游让你…” 说到这里,秦老大语气一滞,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点了点头:“看了那些流民后,你可有所感想?” 秦玄挠了挠后脑勺:“儿臣只记住了堂兄再三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 “缴了税,服了徭役,那就是大夏的子民,父皇也好,儿臣也罢,还有朝堂上的大臣,都要照顾好大夏的子民。” 顿了顿,秦玄继续说道:“堂兄没有像其他师傅和京中的大儒那般说什么大道理,只是说这世间只分为两种人。” “哪两种?” “大夏的子民,和非大夏子民,若是前者,就要尽心尽力的照顾好他们,这是我们与生俱来就要做的事情。” 说到这里,秦玄看了秦老大的脸色,继续说道:“若是后者的话,若是后者,堂兄说就要打,狠狠的打,打到他们自称为大夏子民为止。” 秦老大先是一愣,紧接着再次爆发出了大笑之声。 第一百三十八章 书院见闻 “不是大夏子民,就打到他们甘愿做我大夏子民,没想到,朕这这侄儿,竟如此霸道。”秦老大看向秦玄问道:“那你又是作何感想,你堂兄所说的话,是对还是错?” 秦玄犹豫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按照他的真实想法,那可肯定是必须的必啊,就得这么干,谁不服就干谁,干到服为止! 可秦玄在宫里没少挨社会毒打,那些大儒们,哪个不是天天告诉他什么以德服人,以礼待人,以义聚人之类的屁话。 一时之间,秦玄也知道该说实话还是违心话。 知子莫若父,秦老大笑吟吟的说道:“说便是,如何想,便如何对朕说,不要隐瞒。” “儿臣同意堂兄所说,不错,这世间就两种人。”秦玄也是豁出去了,学着秦游的模样一脸霸气:“世间只有两种人,我大夏子民与非大夏子民,堂兄说了,世间只需要一种人就够了,那就是我大夏子民。” 秦老大笑意渐浓,却没说认同不认同,只是淡淡的问道:“那书院中的先生呢,可否认同?” “堂兄说这种事只能和我说,他还说…儿臣记起来了,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堂兄说他和儿臣都是鸿鹄,其他人大部分都是岩雀,所以这种事只能私下里和我说说,要是让燕雀知道了,少不得要叽叽喳喳的呱噪。” 秦老大哭笑不得,沉吟了半晌,再次问道:“你觉得秦游,和其他先生可有不同之处?” 秦玄挠了挠后脑勺:“儿臣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堂兄做事不似其他人那般啰里啰嗦,想做便做,以最快捷的法子去做。” “不错,听你这么一说,朕也觉得就是如此。” 一时之间,秦老大感慨万千。 他总觉得秦游不一样,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之前他又说不上来。 秦玄刚刚那一番话说过后,秦老大终于知道秦游与众不同之处了。 两个字---简单! 其他的人,尤其是朝堂上的大臣,做事也好,说话也罢,总会将简单的事做的复杂,简单的话,说的复杂,做任何事,都要讲一个规矩,讲一个中庸和分寸,说任何话,都要引经据典,都要雄辩一番,都要提到祖宗之法,啰里啰嗦,尤其是那奏折,洋洋洒洒数千字,从三皇五帝扯到祖宗之法,只有那么一两句是正题,仿佛不说这么多废话不足以彰显写奏折之人的文采和学识一般。 可秦游却反其道而行,化繁为简,简单到了粗暴。 就如同这救济灾民一般,吃肉,睡觉,干活,过日子,就是如此简单。 就如同那上下尊卑,何为上下尊卑,天老大,皇帝老二,知道这个就够了。 就如同这世间只有两种人,大夏子民,非大夏子民,仅此而已。 “秦游,当真是叫朕刮目相看。” 看的出来,秦老大很欣慰,背着手,自言自语道:“秦游虽是无官无职的世子,可毕竟是天潢贵胄,也该到了为朕分忧的时候了。” 说完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后,秦老大陷入了沉默,似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过了片刻,秦老大心中有了决定,微微道:“带朕去找你堂兄。” 秦玄乖乖说了声是,随即将秦老大领到了学子们居住的宿舍。 秦老大面色古怪:“秦游和其他学子住在一起?” 秦玄点了点头。 秦老大大感意外。 他是着实想不到,秦游这堂堂的王府三世子,居然愿意和一群学子们住在一起。 当然,秦老大并不知道秦游是因为怕自己住闹鬼才搬过来的。 宿舍内的学子们都去食堂吃饭了,就一个秦游在屋里呼呼大睡。 秦老大瞅了眼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秦游,笑了笑,让白千将秦游唤醒,他自己则是随意看了眼后走出了宿舍。 白千来到窗前,轻轻唤了几声。 躺在床上的秦游微微张开了眼,随即就看到了白千那笑吟吟的面容。 秦游吓了一跳,怪叫道:“卧槽,不闹鬼开始闹太监了?” 白千满面无奈:“世子殿下,陛下正在外面候着,快去见驾。” “秦老…陛下来了?” 秦游睡意全无,连忙穿好了衣服跑到外面。 出来后,秦游先是偷摸看了眼秦老大的脸色,刚要施礼拍两句马屁,秦老大微微摆了摆手:“无需多礼。” 秦游心里七上八下的。 平常自己犯了事,都是派人给自己叫到议政殿去收拾,今天居然主动找上门了,难道是要将越王府抄家灭门了? “不错。”秦老大背着手,望着书院来来往往的学子们说道:“这书院,办的不错。” 秦游吞咽了一口口水,深怕对方来个先扬后抑,或者下一句就是书院不错但是你错了所以朕要弄死你之类的神转折。 “救济灾民一事,朕已听说过了,这件事,做的不错。” 秦游微微松了口气。 有这两件事打底,秦老大应该不会为难自己吧。 “带朕走走。”秦老大对寒山书院似乎极有兴趣,说完后,迈步走向了启文堂。 秦游误以为秦老大是来“突击检查”的,也没多想,跟在后面开始介绍书院的各处建筑。 最先到的自然是启文堂,也就是众多学子上课的地方。 学子们只有一上午的课业,课业已经结束了,启文堂内空空如也。 秦老大走进启文堂后,笑着说道:“那国子监教授课业的地方叫做明文堂,而这里叫做启文堂,可是有一争高下之意?” 秦游没好意思吭声,有没有一争高下的意思他也不知道,因为这是老管家朱善起的名,应该是瞎起的。 进了启文堂,秦老大又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学子们的书桌很高,凳子也很高,两人一张桌子,桌子下面的抽屉可以放学具,也就是后世学校教室里那种寻常的桌椅板凳。 要知道其他书院或者国子监学子们都是跪坐在软垫上,前面是一个很矮的案几,长时间跪坐肯定不舒服,反正秦游在国子监上课的时候就不舒服,怎么睡怎么不得劲。 秦老大随意走了一圈,又坐下试了试,频频颔首。 “不错,是要舒服许多。” 离开了启文堂,秦老大又让秦游带着他去食堂。 原本食堂里有很多交租子的流民,刚刚全让李太白撵跑了,这小子深怕有人冲撞了圣驾,不光赶流民,连学子们都赶回去睡觉了。 到了食堂后,秦老大和下乡检查的领导似的,背着手非让食堂的杂役给他安排吃食,还特意交代学子们吃什么他吃什么。 杂役们很懵,看了看秦老大,又看了看秦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游只好对秦老大解释了一下,要吃饭得先“打饭”,而不是往那一杵人家给你上菜。 秦老大被勾起了兴趣,让白千弄了两个食盘,然后看他“打饭”。 结果当杂役们挨个揭开菜盆上的木盖后,秦老大整个人都不好了。 十二个热菜,八荤四素,四个菌类凉菜,三种汤,大骨棒子汤、蛋花汤、鱼汤,外加四种叫不上来名字的野果子。 秦老大有点想骂人了,指着被揭起盖子的一拍汤菜,半晌才问道:“平日里,学子就吃这些?” 秦游也搞不明白秦老大是什么意思。 这是…嫌多,还是嫌少了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挺大一件事 这顿饭秦老大吃的很爽。 鱼汤鲜香四溢,喝一口食欲大增… 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醋溜菌片,酸甜可口… 红焖蹄髈,嚼劲十足… 一顿饭吃完后,秦老大心里突然涌出一种冲动,一种回宫后让白千给御膳房的厨子全宰了的冲动。 这才叫人吃的饭,那御膳房做的什么东西,看着倒是丰盛,却寡淡无味至极,所有菜式都是一个味道! 秦老大吃完后,心里有些发疼:“这学子平日里吃的如此奢侈,未免有些不妥。” 秦游翻了个白眼,也特么不是从你家偷的菜,你操哪门子闲心。 想是这么想,秦游陪着笑说道:“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加上运动量也大,所以得吃好点。” 秦老大也发觉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又没花宫里内库的钱,没好意思再纠结这事。 吃完了饭,廖文之和几位大儒也赶来了。 秦老大自是礼贤下士一番。 尤其是来自斐国“一贤可降十万蛮”的离竹先生,秦老大客气的不行,看那样似乎是想让人家改户籍。 秦老的文化水平也不低,和几位大儒交流起来没有任何障碍,众人不时发出了阵阵爽朗的笑声。 秦游和秦玄这两个小字辈的只能在旁边看着。 “陛下怎么来了呢?”秦游用肩膀撞了撞秦玄:“是不是乔冉那王八蛋背后打我小报告了?” “不晓得。”秦玄想了想,低声说道:“自从把那些灾民带过来后,乔冉整日都在孤的身边,没见什么时候离开过。” “大哥,人家是骑司,专业狗腿子,没准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就写了封信让人递到宫里了,没准不止给我打小报告,背后可能还说你了。” 秦玄眼睛一横:“这狗才,敢背后出卖孤!” 秦游嘿嘿一笑。 他也不知道乔冉打没打小报告,反正他不介意背后里让乔冉抗抗锅,谁叫这家伙整天拽的和二五八万似的。 俩人鬼鬼祟祟的给乔冉全家都埋汰了一通后,另一边秦老大也和几位大儒交流完了,双方都很满意。 秦老大满意的点在于这群大儒们准备常驻沙家浜了,以后就准备老死在书院了,生是书院的人,死是书院的死人。 几位大儒也挺满意,满意秦老大十分支持寒山书院,保证任何人不会插手书院内部管理和教学事务。 廖文之知道秦老大可能有事找秦游,知情识趣的带着几位大儒离开了。 众人走后,秦老大让秦游站在身侧,随即命白千将外面的六部尚书们叫了进来。 上官鄂几个人在外面杵半天了,别看在京里甚至在国朝中都是跺跺脚抖三抖的大佬,可在这寒山书院里,从大儒到下面的学子,就连那些杂役和流民都不鸟他们,问啥都不说,想去哪别人都不让都不让进,就连找个茅房都找不到地方。 几个尚书大人进来后,目光都聚集在了秦游身上。 秦老大笑呵呵的问道:“诸位爱卿观这寒山书院如何?” 龚文华率先开口:“不错,当真是不错,学子们知书达理,大儒们学富五车,书院内一片安静祥和,风景秀丽优美,陛下,这寒山书院,办是的当真不错。” 众人听的连连撇嘴,估计龚文华给这辈子会的成语一次性全都用上了。 哪哪都不让进,什么也看不到,好意思帮人家吹牛b? 望着站成两排六部尚书,秦老大指了指旁边的长凳:“诸位爱卿无需多礼,坐吧。” 众人坐下后,秦老大让秦游和秦玄也坐下了。 几个朝堂大佬不明所以,这模样,怎么有点像是要君臣奏对呢? 果不其然,秦老大让白千将食堂内的杂役都赶了出去。 “朕今日来这寒山书院感慨良多,尤其是这关于安置流民一事,秦游倒是让朕颇为意外。” 说到这里,秦老大不知是意还是无意,扫了一眼安之峰。 安之峰老脸通红。 凡事就怕对比。 以前他还觉得自己办这事办的挺漂亮,将京外的流民全都赶白鹭县凿石头去了,非但能让这些流民吃上饭,还解决了白鹭县塌山之事,一举两得。 结果再看人家秦游,两个月,流民们摇身一变,有一个算一个,比普通富户过的都滋润。 “若是换了几个月前国朝举荐为管,那朕定然会举贤不避亲让秦游在朝中谋一份差事来做。” 秦游呲牙一乐。 咱哥俩接触这么久了,你可算夸我一句了。 众人连连附和,褒奖了几句秦游。 秦老大笑了笑,看向秦游:“今日在议政殿中,诸位爱卿因边关战马一事争论不休,秦游,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众人终于听明白了,这是要考校秦游,而且还是当着大家的面考校。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秦游是越王府的三世子,天潢贵胄不假,但是无官无职,按理来说这种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才对。 猛然间,联想到秦老大上一句话,大家明白了,秦老大真是要重用秦游了。 “战马?”秦游不明所以:“边关需要战马吗?” 恭文华解释道:“不错,近日来凉戎游骑大量出现在了边关,殿下或许不知,越王当年率兵深入草原之前,凉戎每到秋季到会去边关城镇大肆掠夺一番,如今凉戎已经恢复了元气,很有可能效仿当年之事再次掠夺边关城镇。” 龚文华看了眼秦老大,见后者微微点头后,这才继续说道:“相信世子最近也有所耳闻,凉戎很有可能已和斐国结盟,若只是扰袭边关倒也罢了,怕就怕再起战事。” 秦游之前的确听过这些事,无非就是两个猜测。 第一个猜测是凉戎现在觉得翅膀子硬了,支棱起来了,想和几年前似的去边关城镇掠夺一番,抢了战利品好回草原上过冬。 要是这样的话倒无所谓,怕就怕和斐国联盟一起削大夏。 想了想,秦游问道:“那探子呢,草原上就没有骑司什么的吗,没打探出来消息吗?” 秦老大脸又黑了。 骑司是皇帝御用狗腿子,派到哪,干什么,这可不是外臣可以随便讨论的。 第一百四十章 这都不是事 还好,秦老大知道秦游一向没心没肺,给白千打了个眼色,后者解释道:“汉戎有别,单单是外貌上就不同,而草原上的凉戎都是以部落为居四下分散,草原外围倒没什么风险,可进了草原深处就会被各个部落所识破。” “那斐国呢,去草原容易被认出来,斐国总能混进去吧,去打探打探不就知道了吗,要是斐国没动静,肯定是凉戎自己瞎折腾。” 龚文华笑道:“一听这话就知秦将军平日很少与三世子殿下谈这军伍之事,这战事讲究一个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那斐国国君又不是三岁稚童,若是心存歹意,又岂会广而告之,反而更会极力遮掩,非是朝堂大臣和军中将领,断然不会知其内情。” “你的意思是,要是他们和凉戎结盟,并且想要打咱们的话,肯定会遮遮掩掩的,探子也探不到消息?” 恭文华微微点了点头:“涠江的折冲府也有不少军卒混进了斐国之中,可想要接触那些朝堂重臣和军中将领何其难也。” 说到这里,恭文华苦笑了一声:“所以到了现在,兵部也无法断定这斐国是否有进犯之意。” 秦游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接触那些大臣和军中将领,在民间打探不出来吗?” “民间如何得知斐国国君何意?” “问粮价啊,问铁价啊,问地价啊,看看斐国的卫所是不是加大军卒的训练量之类,打仗又不是几个人开片,肯定要事先准备粮草,筹备盔甲兵器,粮食和铁器涨了的话肯定就有问题,还有地价,要是有斐国的世家门阀在涠江以南大批量卖地的话,那就代表有人收到信了,知道要开战了,肯定会把地全抛出去。” 龚文华双眼亮了起来:“没想到世子殿下也懂兵事?” 秦游讪笑一声。 秦老大面带几分欣赏之色:“你说的这些,朕与诸位爱卿也考虑过了,虽未发现不寻常之处,可涠江是我大夏与斐国交界,涠江以南光是斐国的折冲府便有三十二处,若是再起战事,十日之内就可调拨大量兵卒。” 秦老大就是马上的皇帝,秦游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所以很难从这些事情判断出斐国的意思。 换位思考,如果他是斐国国君的话,绝对会将消息捂的严严实实,等到真快开战的时候再动员兵力打个措手不及。 虽然秦游说了一通废话,不过秦老大倒是挺满意,至少寻常人不会考虑这么多的,秦游还懂这些倒是令他十分意外了。 恭文华笑着说道:“你大哥已去涠江驻防,若是再起战事,相信有你大哥在,那斐军想要渡河也非易事,真正的大患在于凉戎,所以边关急缺战马。” “哦,那缺多少啊?” “至少两千匹。”龚文华愁眉苦脸的说道:“边关常驻三千骑兵,随多以守城作战,可若能够有所斩获的话,必会派遣骑兵出城追击,除此之外,也能防备凉戎骑兵扰袭偏远的村镇。” 秦老大接口说道:“所以朕想让你与番商尝试商谈一番,看看是否能够想到办法从他们的手中大量采买马匹。” 上官鄂插口说道:“番商也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虽处于草原外围,却也算是凉戎一支,若是让拓跋乐和其他草原深处的部族知道他们将大量马匹运到关内,必会报复他们,那些番商也正是因为而顾忌,近些日子带往关内贩卖的马匹越来越少。” 秦游恍然大悟,怪不得和自己提这事,原来是让自己以私人身份购买马匹。 这事不但番商顾忌,朝堂上的君臣也顾忌,挺大个国家的,眼瞅着可能要干仗,还得找敌国的商人买战略物资,说出去都不够丢人的,所以得私下操作避人耳目,瞒着自己人,也瞒着草原那头。 秦老大苦笑了一声,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直接说道:“那些番商入关都要经过边军查验,想要来咱大夏赚取银两,得需看你大夫越王的脸色,若是你去接触的话,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收获。” 秦玄傻了吧唧的说道:“那让越王叔父将番商的马匹全部扣押充入骑兵。” 包括秦老大在内,大家都懒得搭理秦玄。 扣押又能扣押多少,人家番商进一次关也就是带几百马匹,扣了这一次,以后人家不来了,亏的还是自己。 大家也都看出来了,秦老大的确是要重用秦游,这活算的上委以重任了,要知道以前这事是上官鄂负责的,只是迟迟没有进展,现在交给秦游,可想而知秦老大抱有多高的期望了。 秦游想了想,随即看向恭文华:“恭大人,你刚才说缺多少来着?” “至少两千匹。” “哦。”秦游挠了挠额头,不太确定的说道:“我可能有一些。” 恭文华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有一些。” “马匹啊,也是从番商那弄来的。” 秦老大哭笑不得:“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你有这心便可,你们越王府留着骑用吧。” “不是几十匹,至少几百匹吧,我也不太确定” 恭文华双眼一亮:“几百匹虽不能解燃眉之急,却好过于无,三世子殿下可愿送往兵部。” 上官鄂问到了关键点上:“具体是多少,殿下可有个准确的数字。” “我也不知道。”秦游想了想后说道:“陛下,您等会啊,我出去问下哈。” 说完后,秦游站起身跑到了食堂门口,大喊大叫道:“人呢,来个人,给李太白那小子叫来。” 屋内的众人哭笑不得。 大呼小叫的,哪有个当山长的样子。 众人也不着急,喝着茶耐心的等待着。 几百匹也算是颇有收获了,要知道番商带进关内的都是良驹,可以用于作战的,而不是关中那种大多用来畜牧的田马和驽马。 过了片刻,秦游将李太白带了进来。 见到陛下和几位尚书都在,李太白慌得一批。 当着大家的面,秦游问道:“小白,之前咱用酒换了番商多少马,什么时候能到?” “番商说是怕被凉戎那些部族察觉,没走边关重镇,分批次走的绀北水路,耽搁了不少时日,约么再有六七天就到了吧。” “有多少?” 李太白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账本,扫了一眼后回道:“大约五六千吧。” “噗”的一声,秦老大一口茶水喷了上官鄂一身。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就这 没人在意秦老大这一口浓茶喷在了上官鄂的脸上,所有人齐齐看向了李太白,呼吸急促。 恭文华豁然而起,一把扯住了李太白的衣襟:“小子,在陛下面前,若是你敢胡言乱语,小心脑袋不保!” 吏部尚书上官鄂连脸上的茶水都不擦,双目灼灼的望着秦游。 户部尚书卢通则是急的直搓手,既不敢相信,又面带期望,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 李太白被这个阵势彻底吓坏了,求助似的看向了秦游。 秦游也有点懵,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反应这么大。 他对战马五六千这个数字也没有个准确的概念,不是说不知道五六千是多少,而是不知道国内战马的情况。 中州大乱的时候,主要城镇附近的植被都被破坏到了根本无法大面积养马的程度,涠江两岸倒是适合大规模养马,可那里是两国交界,这就等于是在人家门口建兵工厂似的,风险太高。 剩下就是赣州了,那地方山脉地区虽然多,可是野人也多,还常年遭灾,同样没办法养马。 如今大夏虽然国力很强,可在没有工业的时代中,经济实力是无法有效转化成军事实力的,当然,马匹的缺乏并不代表夏国军事力量孱弱,就是在骑兵领域不强横而已。 最为主要的是,马是分品种的,田马、驽马、战马,前两者根本无法用来作战,加上在这个通讯全靠马的年月,马匹损耗的程度极为惊人,国内战马在损耗和产出上只能堪堪持平保持在一个相对平稳的数值上,要是没有遇到战事还好,遇到战事的话,尤其是面对拥有大量战马的凉戎,大夏相形见绌,只能依托坚城打防御战。 而众所周知,凉戎军队认为打仗的方式就是游击战,骑着马游击! 在冷兵器战斗中,骑兵对于步兵有着天然的优势,机动性和冲击力是一方面,说的再通俗点,那就是步兵打骑兵,赢了追不上,输了跑不掉,贼拉闹心。 一群人见到李太白被吓的连话都不敢说了,只能看向秦游,期望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尤其是秦老大,一眨不眨的盯着秦游。 相信如果秦游敢说“和大家开个玩笑”的话,绝对会被这群老头子摁地上揍成残疾人。 “陛下,诸位大人,稍安莫燥。” 秦游扒拉开了恭文华的胳膊,看向李太白问道:“五六千匹战马过几天就能送到养殖场,你确定吗,不确定的话就说不确定,别信口开河。” 李太白在众人的逼视下,磕磕巴巴的说道:“不确定。” “啪”的一声,秦老大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恭文华则是一脸丧气,上官鄂连连摇头,其他几人觉得这事完全是天方夜谭,所以本来就没抱什么期望。 谁知李太白又补充了一句:“准确数字的话,应该是在七千五到八千,刚刚学生想着万一路上有损耗,所以才少说了一些。 现在别说秦老大和几个尚书了,秦游都想揍这小子了。 李太白对秦游解释道:“一个月前学生又见了几次乞颜利哏堎…” “慢着!”上官鄂面色微变:“与你接触的,是番商首领乞颜利哏堎?” 李太白微微点了点头:“是的。” “乞颜利哏堎为何要卖你战马?” “没卖啊,山长让学生拿酒换的。” “换了数千匹?” “是的。” 上官鄂满面不可置信之色,喃喃道:“没道理,完全没道理啊,那乞颜利哏堎最是奸诈,为何要做这赔本的买卖?” “不赔本,马匹在草原上又值不了几个钱,再者殿下又开出了诸多条件,那乞颜利哏堎喜不自胜,又多送了越王府近千战马。” “条件?”上官鄂瞳孔微缩:“什么条件?” 众人也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人家愿意换战马,想来就是和这“条件”有关,而乞颜利哏堎是商贾,而且还是锱铢必较的番商,可秦游一个无权无财的越王府世子罢了,又能开出什么条件打动对方? 在大家的逼视下,秦游表情有些不自然。 大家都是人精,一看秦游这表情,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卢通失声叫道:“莫不是你将那炼盐的法子传授那些番商了。” 一听这话,秦老大的脸也黑了。 秦游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恭文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老脸煞白,哆哆嗦嗦的问道:“你不会是将边镇的布防告知了那番商吧?” 秦游猛翻白眼:“也没有,而且我根本知道你说的什么。” 眼看着这群人都快联想到秦游通敌了,秦老大沉声说道:“秦游,除了烈酒之外,你还开出了什么条件,如果战马能够如期送来,朕绝不怪罪于你。” 当然,这话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如果秦游真的和番商达成了什么对国朝有损失的条件,可以不追究,但是战马必须全部上缴。 “除了烈酒外,我的确还开出了一个条件。”秦游看了下大家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我让李太白告诉那些番商,额,对了,李太白完全是听从我的指示,这件事和他无关,我得先说清楚。” 李太白热泪盈眶:“恩主,此事乃是我一人之…” 话没说完,秦游一脚给李太白踹一边去了,继续说道:“我告诉那些番商,我爹在边镇说话比较好使,如果将来打起来的话,他可以提前找我爹带着族人入关避难,不过避难的话,是要收取保护费的,一人五十匹战马,十个人打…打八折,一百个人打七点五折,乞颜利哏堎的部族大约有四百多人,然后,然后就收了一些定金,大致就是这么个事。” 说到这里,秦游转头看向李太白:“数字,具体数字是多少?” “烈酒换取了三千五百余匹战马,乞颜利哏堎赠送了一千匹,加上收取了订金,加起来近八千余匹。” 秦老大凝望着秦游,半晌后问道:“就这?” 秦游点了点头:“嗯,就是这个条件。”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没了?” “没了!” 秦老大又不吱声了,望着秦游,面色极为复杂。 秦游心里七上八下的,按道理来讲,这事百分百不合规矩,毕竟番商是外族,自己一个世子通过关系让这群人入关避难,怎么都说不过去。 沉默了许久,秦老大突然说道:“那乞颜利哏堎不是番商首领吗,为何族人这么少?” 秦游微微一愣,有点不太确定秦老大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养马 酒换马,事就是这么个事,可众人依旧半信半疑,都觉得太过天方夜谭。 要知道战马这事都吵了快一个月了,秦老大好几天都没睡好,人家睡觉梦间大姑娘小媳妇,他现在一睡觉就梦见成千上万的战马奔腾。 谁知,这令朝堂上君臣日夜难眠的麻烦事,人家秦游早就解决了,所换来的战马要多出一倍有余。 一个皇帝,六位尚书,开始不断追问细节。 秦游呵呵一笑,然后…一问三不知,将李太白推到了面前,说战马一事都是李太白负责的。 李太白感动的都快落泪了,直到今天他还以为以酒换马是秦游对他的考校。 实际上李太白是想瞎了心了,当初秦游根本就没当回事,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都没怎么参与,到了后期的时候,都是朱善和那些番商接触,唯独前段时间知道这件事后他大手一挥,提了一嘴保护费,然后朱善就和乞颜利哏堎一拍即合了,也算是无心之举。 其实不只是李太白误会,秦老大几个人也误会了,以为秦游是故意让李太白露脸。 这些都是细节上的小事,大家关注的还是战马一事,又瞬间给李太白围了起来,事无巨细的开始问,深怕李太白被番商忽悠了,也深怕这是白高兴一场。 秦老大和几个尚书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一点细节都不落下,最终李太白拿出了双方的契约后这才让大家把心彻底放下。 看着手里的契约,秦老大突然爆发出了大笑声。 站在远处看热闹的秦游微微松了口气,对身旁的秦玄说道:“看来私下给番商开空头支票这件事算是过去了,陛下应当不会生气。” “怎会不生气,父皇最忌讳朝臣和那些番商勾勾搭搭。”秦玄在旁边悄声说道:“你看,父皇都被气笑了,以前在宫中要教训孤的时候,都是笑着打孤的。” 秦游:“…” 秦游终于明白秦玄为什么不招人待见了,就这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得亏他是太子,要不然绝对活不到今天。 秦玄还一副忠肝义胆的模样说道:“堂兄放心,一会父皇责罚你,孤帮你求情。” 秦游都懒得搭理这白痴了。 秦老大小心翼翼的将契约交给了上官鄂:“存放妥善,过几日可是要凭着这一纸契约找那番商换马的。” 上官鄂捧着契约的模样就和捧着奋斗了三十年才到手的房产证一般,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放进了怀里贴身收好。 秦游总觉得不太对劲。 你们把契约要了,到时候把马给接收了,那我呢? 感情那么多酒白酿了? 秦游凑到了恭文华身边问道:“龚大人,刚刚你说朝廷缺多少战马来着?” “大约八九千吧。” 秦游算是服气了,这老东西说瞎话都不带眨眼的,刚才还说三千呢,现在足足翻了三倍,原来是我有多少你们缺多少啊。 郁闷归郁闷,秦游也不敢马上提这事,连平常在朝堂上给自己撑场子的恭文华都站在对立面去了,现在和秦老大讨价还价纯粹是找不自在。 事实还真是如此,秦老大看着秦游,脸上就俩字,满意,而且还是大写加粗加黑的。 恭文华乐的和什么似的,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这么多战马该怎么调拨。 同样开心的还有户部尚书卢通,拉着李太白就是一副老子要栽培你的模样。 卢通就喜欢会赚钱的人才,尤其是像李太白这种连番商都敢忽悠的人才。 “朕问你。”秦老大笑吟吟的看着秦游问道:“如此重要之事,为何不提前知会朕。” 秦游没好意思吭声。 我拿酒讹人家的战马,这有什么可事关重大的,鬼能知道你们这么缺马。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做的不错,算是为朕解了燃眉之急。” 虽然马还没到位,但是大家都知道番商极重信誉,这群番商从前朝那会就在京成行商了,还从来没出过岔子,大家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耐心等着了。 要说最高兴的还是恭文华与卢通,一个兵部,一个户部,最近都为这事着急上火,现在见到事情解决了,心里也算放下一块大石头了。 几个尚书又开始说一些没毛用的便宜话了,将秦游夸的和一朵花似的。 就连一向和越王府不对付的礼部尚书安之峰也夸了两句,可夸着夸着,突然问道:“三世子殿下解决了这战马一事,可谓是大功于朝,可本官有一事不明,不知三世子殿下为何要购买如此多马匹,而且还是战马?” 安之峰这看似不经意的一问,顿时令屋内安静的针落可闻。 要知道马也是战略物资,而且还是国家紧缺的物资,更不要说秦家的身份很敏感,秦烈坐镇边关,秦狰掌管着京营,而这秦游,又购买了大量的战马… 龚文华刚要开口,却发现上官鄂凌厉的目光望向了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这种事,只能秦游自己答,谁为他开脱谁就容易摊上事。 安之峰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秦老大状似无意的拿起茶杯,微微呷了口茶,看的出来,他也想要一个解释。 一时之间,气氛极为莫名。 “养啊。”秦游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养?”安之峰笑意更浓:“数千匹马,三世子殿下要养?” “对啊,不让吗。” 安之峰仿佛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那三世子这马,要如何养?” “就那么养呗,马生小马,小马变大马,大马继续生啊。”秦游指了指东侧:“马场都盖好了,马夫也找了,还进了大批的草料,有问题吗。” 说到这里,秦游不再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眯着眼睛看向安之峰,淡淡的说道:“马场,就在不远处,太子殿下知道,骑司乔冉知道,书院内的大儒知道,就连流民都知道,安大人,您,还有问题吗?” 安之峰面容一滞,赶紧打个哈哈:“老夫就是随便一问罢了。” “哦,随便问问啊。”秦游耸了耸肩:“我还以为安尚书怀疑本世子造反呢。” 没称呼安之峰为安大人,而是礼部尚书,自称,也是本世子。 这称呼一遍,众人都听出了针锋相对的意味。 安之峰面色有些发红。 他只是觉得奇怪罢了,还真没往早饭那上面联想。 “好了,既是养马,倒也无可厚非。” 秦老大放下了茶杯,望着秦游既好气又好笑,敢在他的面前提起“造反”两字的,秦游还是头一个。 “天色不早了,朕也该回宫了。” 秦老大是该逛的逛过了,该吃也吃好了,还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再待下去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就这样,秦游跟在后面送秦老大出书院,一路走出去,还勉励了一番,让秦游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正确接下来的科考能取得一个好成绩,也算是为老秦家争光了。 今天来了书院一趟,秦老大已经不太在意秦游科考这件事了。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无论是流民安置还是战马的事,他都非常满意,通过这两件事就能确定,秦游当这个书院山长绝对是够格了。 至于太子,秦老大也没提,看那意思是继续让秦玄在书院里杵着。 第一百四十三章 喜欢做的事 秦老大等人离开书院后,白千又跑了回来。 “世子殿下,陛下让咱家捎句话。” “什么话。” 白千望着宿舍门口偷偷往外看的小学子们,压低了声音说道:“前些日子安置流民时,不是有个小学子用鞭子抽了工部官员么,监察使弹劾您了。” “靠,哪个王八蛋弹劾的,把名字告诉我。” “世子莫急,这事,陛下当然护着你了,你明日将那打人的小学子送到京兆府,稍加惩戒一番也算给朝中大臣们一个交代。” “找背锅侠啊。”秦游听明白后直接乐了:“那白公公你和我说不着,你得去找打人的那小学子。” 说完后,秦游转头喊道:“秦玄,快过来,你爹让你去京兆府投案自首争取判个死缓。” 白千一脸懵逼:“打人的是太子殿下?” 秦游笑呵呵的嗯了一声。 白千望着跑来的秦玄,也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转身快步走出了书院。 秦游乐不可支。 这老太监临走前看向秦玄那眼神,满满的嫌弃。 秦玄跑来后,一头雾水:“堂兄,你叫孤?” “没事了。” 不止是白千嫌弃秦玄,秦游也挺嫌弃这小子的。 倒不是因为秦玄做错了什么事情,而是因为这小子他爹叫秦昭,是天子。 秦游满腹怨言。 你说你一个堂堂的天子不在宫里待着总出来嘚瑟什么,来了也不提前放一声,这都不说什么了,来了就来了,临走前还讹了那么战马。 想到这,秦游问道:“那么多战马,朝廷好歹点给点补助吧。” “何为补助?” “钱啊,你看啊,酒是我们越王府酿的,马是拿酒换的,现在马给我要走了,多多少少得给我点钱吧。” 秦玄不太确定的说道:“那堂兄应该去寻户部吧?” “户部能给我钱?” “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都说那户部卢通是只吃不拉的貔貅。” “好吧。” 秦游把这事记下了,过几天就准备去户部问问。 这秦老大带着一伙人呼啦啦的一来,书院虽算不上鸡飞狗跳,可却也打断了原本书院的日常轨迹,学子们踢不成球不说,下人们也没仔细统计出来流民上缴的租子。 这里就要说一下书院的内部人员架构了。 首先是学子,除了最初从人牙子手里买的三十二个小蹦豆子外,流民里还有就是九十一个孩子入了学。 这些孩子很可怜,当时礼部和工部去驱赶流民去白鹭县的时候,只是将成年人赶去了,孩子之所以留下,年纪尚小是一方面,再一个是最好安置的,只要在京外待上几日,自然会有京中的大户陆陆续续的买走,再不济也会有人牙子将他们骗走,所以这些孩子就留下流民总数的占了十之一二,让秦游一勺侩了。 这事廖文之一点意见都没有,寒山书院就喜欢穷学子,越穷越好,这流民的孩子们已经不是穷了,而是不欠一屁股债就不错了。 除了学子外,还有七十多名杂役。 这些杂役的人员背景就比较复杂了,有越王府的护卫和下人,也有不少骑司和宫中的禁卫。 其中越王府的人占多数,大约四十多人,秦游想着薪俸也开了,反正这群人在府里也待着没鸟事,不如过来当苦力。 值得一提的是,流民也“增加”了不少,秦游知道,这是骑司和宫中禁卫冒充的,目的是为了保护秦玄,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秦游一想到战马这件事就心里发疼,满肚子邪火,随即满书院去找乔冉,怀疑是这小子被后告他黑状了。 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眼瞅着马快要到位了你们就来了。 还真别说,乔冉和这事一点关系都没有,秦老大让他保护秦玄,和秦玄无关的事情,他一律不禀报,而且乔冉也不在书院中,而是入城了,带着两名骑司满京城的调查一些事情。 到了晚上的时候,乔冉趁着宫门落下之前来到了敬仪殿。 “南旬人士,家中沃田千亩,其父与南旬知府任宗博私交颇好,任宗博调任京城后,邓孝廉随其入京,两年来不断结交京中世家门阀,昌隆末年,正四品任宗博因年老请辞,并举荐邓孝廉入朝为官。” “邓孝廉积善钻营,外放下县为官后虽政绩平平,上官却对其交口称赞,国朝新立后,邓孝廉调入京中为监察使,八年来,共弹劾朝中官员十二人,地方官员五十六人。” “妻弟李哲工部品议郎,风评不佳…” 秦老大出声打断道道:“好了,朕只问你,邓孝廉为官十二载,品性如何?” 乔冉回道:“眦睚必报,无容人之量,能力欠佳,弹劾之事多为捕风捉影。” “果然又是一个昏官。”秦老大哼了一声说道:“朕早在议政殿便说过,谁若是再诬秦游,便是反坐。” 说完后,秦老大看了眼白千,后者走到乔冉面前将骑司今日下午收集的信息接了过去。 “若只是私德有亏,交由上官鄂,若是触犯了朝纲法度,交由闻人泰。” 白千心领神会,这诬告秦游的邓孝廉,栽了。 上官鄂是吏部尚书,闻人泰是刑部尚书,前者负责,这官帽子肯定是丢了,后者负责,发配边关都不是没可能。 骑司就是如此,区区半日就将邓孝廉的祖宗三代查了出来,结交了谁,得罪了谁,生性喜好,就连常去哪家花船都打听的一清二楚,这也是为什么朝中的官员对骑司顾忌三分的主要原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邓孝廉就是个小角色,秦老大更感兴趣则是秦游。 “乔冉,朕问你,朕的侄儿,如何。” 一直压着脑袋的乔冉抬起了头,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接口,而是思索了片刻。 “三世子他…” 乔冉措了措辞:“臣,看不透。” “看不透?”秦老大眼底掠过一丝异色,笑道:“这天下间,还有你看不透的人?” “臣原以为三世子爱财如命,可安置流民一事却甘愿让利于民,臣以为三世子不学无术,数月来未曾看过一眼诗书也未曾做过一时片刻的学问,可经常与诸大儒学子们探讨学问,虽说的是市井俚语却每每口出华章令人拍案叫绝,臣以为三世子文采斐然饱读诗书,可却发现三世子对工、商二事极为擅长,提及这二事便眉飞色舞,扬言国家强盛需要重工重商,可三世子又每日督促学子们学习他口中那些无用的八股书文…” 说到这里,乔冉顿了顿,再次重复道:“陛下,臣对三世子,看不透。” 秦老大哑然失笑:“也不知越王和秦狰是如何养出这么一个怪异小子了,无妨,怪便怪一些吧,朕只问你,秦游可堪大用?” 乔冉再次沉默了,似乎是在思索。 秦老大微微皱眉:“又怎的了,为何不回答朕。” “陛下,三世子极为聪颖,若非如此的话,岂会小小年纪学了这么多本事,可臣却觉得…觉得三世子只是喜爱做他想做的事情。” “喜爱做的事情?”秦老大来了兴趣:“那他平日里在书院都喜爱做些什么?” 乔冉到底还是没忍住,实话实说道:“整日无事可做。” 秦老大:“…” 秦老大和白千都听明白了。 感情秦游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没事做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闲 第二天天还未亮,白千又来到了书院,来宣旨的。 秦游被叫起来后都懵了。 皇帝得多闲,一大早五点多让人跑来宣旨? 昨夜他根本就没睡好,就战马这事,他是越想越闹心。 越王府虽然是拿酒换的草原战马,可酿酒的粮食是他花钱买的,而且还是高价买的,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要去了还一点钱都不给吧。 穿好了衣服,秦游还问了下白千,接圣旨需不需要沐浴更衣焚香净手之类的。 白千说不用,直接简单粗暴的让秦游一跪,然后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越王府世子秦游谦虚有礼,温文尔雅,逸群之才,朕岂吝于褒贶哉…” 这一念就是将近五分钟,秦游前面还能听懂,到了后面完全就是鸭子听雷了。 见到白千念完,秦游抬起头,望着前者,俩人瞪小眼。 白千一头雾水:“三世子快接旨呀,愣着做什么?” “我直接接了就行?” 秦游倒不是不知道伸手去接,而是根本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按照他对秦老大为人品性的了解,他很怕自己又被坑。 白千啼笑皆非:“陛下将地赐予你,还不快接旨谢恩。” “地?” “圣旨里不是说了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以后呐,这附近的地都是三世子你的了。” “陛下赐我封地了?”秦游满脑袋问号,喃喃道:“无事献殷勤,非奸…额,那个什么,能麻烦白公公用大白话翻译一下圣旨内容吗。” 白千也算是服气了,其他小民听不懂也就罢了,你堂堂越王府世子居然也听不懂圣旨,说出去不怕人笑话吗。 其实圣旨通篇就讲了一件事,赐地,大致意思就是秦老大觉得秦游是个人才,屯盐卫炼盐那事办的不错,寒山书院办的也不错,流民安置的还是不错,所以秦老大的心情更加不错,然后就将附近的地赐给了秦游了。 除了屯盐卫的驻扎地附近,密林附近的地现在都是秦游的了。 其实这地一直没个实际的归属权,要说是兵部的吧,可在前朝的时候这附近都是皇庄,要说是秦老大的吧,又荒废这么久了,非但没有修葺,还让工部把破烂不堪的黄庄最后那点石料木料给拉走了。 前朝皇庄,比较犯忌讳,又种不了东西,秦老大最后这才让兵部使用,算是废物利用了。 圣旨通篇都在夸秦游,提屯盐卫了,提书院了,提安置流民了,唯独没提战马这件事。 秦游似懂非懂的接连看了好几遍,最终一脸的丧气,终于明白了。 秦老大,不愧是你。 感情是拿这破地换我的战马呢! “谢主隆恩。”秦游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四个字呢。 赐的地倒是很广阔,问题是能用的地方就很小了,靠着河流,上流是流民居住的地方,下流是几个作坊和养马场,然后就是密林和书院以及后山了,除了这些地方外,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商业价值和民用价值,看着大,可是能用的地方却很少。 就那些战马如果转手卖了,再买这么大一块地都绰绰有余了,还得是良田。 秦游怎么想怎么觉得亏了。 本身他就租了五年,有五年使用期,五年结束后秦老大总不可能再把书院拆了吧,更不可能给流民都赶走吧,所以说来说去,秦游觉得自己完全就是被糊弄了。 白千走了后,秦游和丢垃圾似的将圣旨留给了身后的凤七,满脸的郁闷之色。 心情不好,自然要找一些心情好的事情去做。 吃过饭,秦游准备去城里溜达溜达,自从安置那些流民后,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回京城了。 秦游本以为自己今天起的挺早的,结果看到密林大集外早已涌入了大量的马车牛车,都是来进河鲜的。 关于捕鱼这件事,如今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已经完全不用秦游操心了。 和凤七二人骑着马一路进了京城,到了朝安坊眼瞅着就要回府了,秦游突然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人就是这样,不能闲,一闲下来就无所适从。 秦游不喜欢这种感觉,骑在马上,望着人来人往,又开始思考人生了,想要找些事情做做。 书院建完了,酿酒的作坊也投入使用了,越王府算是有了稳定的进项,秦游也不用担心发不出薪俸导致哪天某个喝多的护卫囊他两刀。 秦游不怕别的,就怕闲,因为在极度缺乏娱乐活动的古代一旦闲下来的话,那种感觉生不如死。 “好无聊啊。”秦游在马上伸了个懒腰,回头看向凤七问道:“我大哥走之前说没说什么时候能回来。” 前段时间秦狰被派去了涠江,算算日子也快一个月了,当时皇帝催的急,秦狰只是派人通知了一声书院中的秦游,兄弟二人连道一声别的机会都没有。 “这可说不准,大少爷到了涠江,非但要巡查各地的折冲府,还要看看这涠江的防线牢不牢靠,加上这来回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少说也要三五个月。” “也是啊,时间都浪费在赶路上了。”秦游异想天开的说道:“这年头要是有火车就好了。” “三少爷,啥是火车?” “就是总上火的马车。” 凤七闻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能麻烦你点事吗,以后你听不懂就所听不懂,别装作一副什么都懂的模样好吗。” “不是少爷您说以后就是听不懂也要装作很懂的样子,要不会给您丢人。” 秦游乐了。 自己还真说过这样的话。 下了马,伴随着门子的马屁如潮,秦游走进了越王府。 如今越王府里除了一些上了年纪的仆人外,全是女眷,冷冷清清的。 一时之间,秦游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七仔。” 秦游招了招手让凤七进到了屋中,好奇的问道:“平常你休息的时候,都找些什么消遣?” “消遣?” 凤七想了想后答道:“吃肉喝酒。” “除了喝酒呢?” “赌上两手。” “还有呢。” “逛花船。” 秦游:“…” 吃喝嫖赌抽,凤七直接占了四样,或者说是全占,因为这年月还没香烟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生日诞日 无聊至极的秦游根本坐不住,又带着凤七出了府。 出了府,凤七问去哪里,秦游这才想到,偌大个京城,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好好逛过,有限的那么几次都是走马观花一般。 “京城一日游,走哪算哪。” 说完之后,秦游跨上了乌月锥,一夹马腹,任由乌月锥溜溜达达的迈着蹄子前行。 京城之大,并不是秦游一天就能够逛完的,为了打发这无聊的时光,他带着凤七专往热闹的地方钻。 去了熙熙攘攘东市,进了最大的酒楼要了两个小菜,温了一壶酒,菜没吃上两口,秦游将酒吐了出来,然后为自家的将军烈打了一波广告,说将军烈才是纯爷们应该喝的酒。 去了番人聚集的番馆区域,台上两个赤膊的番族勇士打的头破血流,台下的秦游挥舞着手臂卖力的吆喝着,很羡慕两个番族勇士至少对a的大胸肌。 去了鱼龙混杂的赌舍,输了七贯钱的秦游怀疑庄家出老千,让凤七记下这家赌舍的名字,说是等秦狰回来的时候带京卫给这破地方拆了。 去了雅人集,故地重游,望着那些高谈论阔的书生们,秦游又留下了半首词,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去了康平坊,秦游认了几个门,记住了哪个是尚书的府邸,哪个又是监察使的府邸。 一直到了太阳下山,秦游逛了一天,度过这没有丝毫意义的一天,乌月锥踢踏着蹄子,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柳河边。 秦游心情很不好,但是却装作心情很好的模样,说要去请凤七去花船上潇洒一把。 待上了木舟后,秦游哈哈大笑,因为他看到了舟中间固定了一个铁环,船桨十字穿插,稍加打听才知道,如今这柳河上载人的小舟都改成了这样。 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秦游找到了痕迹,自己存在的痕迹! 这一夜,秦游酩酊大醉,笑着,闹着,在花船上高声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怪曲儿,然后将一个书生一脚踹进了冰凉的河水中。 秦游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踹这家伙,可能是因为对方站在船上拎着酒壶高声吟诗的模样太欠揍了。 凤七滴酒未沾,一直紧紧的跟在秦游身后,眉宇之间满是担忧之色。 以前的三少爷,就是这般模样,每日醉生梦死,每天都在笑,都在闹,都在快活。 可今天凤七却看了出来,三少爷很悲伤,即便是在笑着,闹着。 笑过了,闹过了,秦游在几个化妆化的和伏地魔似的船妓服饰下沉沉睡去。 翠枝儿关好了们,抛给凤七一个大大的媚眼。 “是不是把奴忘了,怎的好久不来看人家。” 凤七没有如同以前那般伸出安禄山之爪好好占一通便宜,而是拧着眉问道:“你可知道,生日是何意?” 翠枝儿摇了摇头。 “我家主子刚刚过了午时后就不停饮酒,说着什么生日…” 凤七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挥了挥手,牢牢的守在了门外。 “没良心的。”翠枝儿见到凤七如同柳下惠一般眼观鼻鼻观心,也就不继续撩拨下去了,扭着大胯下楼了。 秦游一直以为喝多了之后就会睡的很沉,很香,事实并非如此,明明有了些许的意识,却怎么也睁不开眼,隔壁房间那些文人墨客脱了衣服后比野兽还要野兽的嘶吼声,门外凤七用拇指指甲剐着腰刀刀把的声音,加上整座花船在柳河上微微摇动着,这一夜他几乎都是在半梦半醒中度过的。 天亮起床的时候,秦游头痛欲裂,带着凤七马上离开了这烟花之地。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花船上过夜,更不知道为什么要偏偏挑了自己过生日这一天。 回到岸边去马厩取了马,秦游准备回书院了。 他想找点事情做。 如果不找些事情打发时间的话,他可能会疯。 走的是南盛门,过了金柳桥绕行三个坊就到了。 南盛门属于是贫民区,一座座简易的仿佛仿佛如同年久失修了一般,就连城墙都要比其他三门斑驳老旧。 可秦游在这里看到了与其他京中居民不一样的地方,在这些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贫民的脸上,他看到了笑容,看到了乐观,看到了积极向上,这些京里最底层的人们忙碌着,奔跑着,竟然让秦游心底升起了一丝羡慕。 骑在马上,秦游感觉到无比的孤独,身边的声音越来越远,也越来越轻,直至消失不见。 秦游使劲摇了摇脑袋,打定主意,自己不但要找点事情做,还要交几个朋友,要不然,真的会疯掉。 出了城后,乌月锥撒欢的跑了起来。 ………… 书院,廖文之在独居的小院中,背负着双手,望着眼前的五个年轻人,笑眯眯的。 除了李太白、杜子美、贺季真三个倒霉催外,秦玄和乔冉也在,一共五人,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一直跟着几位大儒学着做八股。 “恩师……”董昱叫了声恩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很佩服廖文之的脑洞,因为这老头准备让秦玄和乔冉也参加科考。 别人不认识秦玄和乔冉,他这个曾经的国子监司业怎么可能不认识,非但是认识,还经常入宫讲学,和秦玄照面不下数十次。 一个月之后的科考,秦游就不指望了,董昱觉得要是秦游能上榜的话,他甘愿把脑袋砍下来让学子们当球踢。 所以能指望的只有李太白、杜子美、贺季真三人,他们本就是读书人,虽然才学不是顶尖的,可胜在勤勉,又有这么多大儒教导,进步飞快,代表寒山书院参加科考的话就算不是名列前茅也能上榜。 这方面董昱还是有信心的,全国各地优秀的读书人都在国子监求学,哪个学子什么水平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这三人八股做的四平八稳,虽然没有出彩之处,可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令董昱着实没想到的是,廖文之一拍脑袋,居然让秦玄和乔冉也去参加科举。 一个太子,一个骑司首领,参加哪门子科举啊? 廖文之将这事情一说,秦玄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至于乔冉,则是愁眉苦脸。 董昱了解廖文之的脾气,决定一会去找找秦游,让秦游劝劝老廖头,别整这么多幺蛾子。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备考 秦游回到书院的时候,站在桥上的董昱早已等候多时。 秦游一下马,董昱迎了上去,微微一嗅鼻子,闻到了浓浓的酒味和淡淡的胭脂香气。 这气味,他太熟了。 “怪不得三世子彻底未归,原来是掉入了那英雄冢温柔乡。”董昱哈哈笑道:“差点忘了,三世子也是个雅人儿,最喜这种风花雪月之事,不错,是该庆祝一番。” 在董昱眼里,皇帝给予了秦游高度评价,圣旨里非但给他夸的和一朵花似的,还赐了地给了奖赏,理应出去庆祝一番。 可实际上正好相反,秦游是因为心情不好才进城的,去花船也是乌月锥溜达到了柳河边上,他又正好想找个地方喝酒放肆一番罢了。 秦游翻了个白眼:“你一大早站书院门口冻的和三孙子似的,就是为了恭喜我的?” “三世子简在帝心,作为书院先生,董某当然要恭喜一番,不过除了此事,还有一要是相求。” 董昱苦笑了一声:“科举在即,包括寒山书院在内,各书院内的学子皆可参加,原本定下由李、杜、贺三人与世子四人科考,可谁知恩师竟然想要秦玄与乔冉同去。” “他俩也去?”秦游噗嗤一笑:“就他俩那熊样能行吗,去了不就是丢人的吗。” “丢人倒谈不上,只是二人身份特殊,便是上了榜又能如何,可要是落了榜,到时候宫中怪罪下来…” 秦游微微一笑,没有接口。 外界都说寒山书院有五位大儒坐镇。 秦游一直都不认同这句话,他就承认四位,廖文之、墨石、离竹、八马。 至于原国子监司业董昱,秦游倒不是否认他的才学和教学能力,而是觉得不太纯粹。 搞学问就搞学问,一旦掺杂太多的东西,尤其是在官场起伏后,人和初心也就慢慢的变了。 做学问的人,甭管是不是脱了官袍,只要这身官袍穿过,考虑问题的角度就会变的复杂,心眼也就多了,顾忌的更多。 大儒是大儒,大官是大官,大儒穿上官袍不可能摇身一变成了大官,大官也永远不可能脱了官袍摇身一变成了大儒,因为都不会纯粹,读书有读书的学问,官场有官场的学问,不能混为一谈。 见到秦游不吭声,董昱急道:“山长,你倒是说句话啊,恩师执拗至极,你好歹去劝说一番,若是秦玄和乔冉真的参加了科举又落了榜,后果不堪设想。” 秦游笑意更浓。 刚刚管自己叫三世子,现在又叫山长,这就是董昱和其他大儒的不同之处,一个称呼上的改变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考不上呢,万一考上了呢。” “董某不管他二人考上如何,只知考不上的后果,非是你我所能承受。” 见到董昱愁眉苦脸的模样,秦游挥了挥手道:“好吧好吧,我去问问怎么回事。” 其实这事就是秦游说了不算,如果他说了算的话,不会让任何人参加,毕竟是国朝第一次科举,水太深,寒山书院未必能够把握的主。 不过这事是秦老大交代下来的,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关于秦玄和乔冉参加科举这件事,秦游也说不上个同意或者反对,就是好奇, 廖文之虽说上了年纪,但是精神状态挺好的,远远没有到老年痴呆的程度,让秦玄参加科举,那么一定有他理由,连董昱都能想到的后果,廖文之又怎么会想不到呢,既然想到了,肯定是有所倚仗。 秦游到了二层小楼时,众人已经离开了,只有廖文之一人坐在门口品着山茶。 廖文之冲着秦游微微一笑,见到董昱也跟来了,微微瞪这家伙一眼。 “坐。”廖文之一指面前的石凳:“子鸣果然去寻你了。” 子鸣就是董昱的字,要知道在古代,人的称谓十分复杂,除了姓名外,还有字、号等,不同的场合还有不同的称呼,就好比廖文之似的,姓廖,名文之,字仰道,早年的“号”叫做广原居士,aka哭泣战神。 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到了成年的时候就要取字,不过只限于有身份的人,并不是谁都有字,而社会中底层人民,别说字了,名都是瞎起的。 “大致说了一嘴,说您要让太子和乔冉去参加科举。” “不错,老夫的确有所打算。”廖文之笑吟吟的望着秦游:“你可知道理由?” “这有什么理由不理由的,科举就是考试,而考试就是检验学习程度的唯一标准,太子在书院中都快待了三个月了,除了安置流民那段时间外,天天都在读书,参加个科举不很正常吗,中了榜,代表他学的好,落了榜,代表他还得加强教育呗。” 廖文之击掌大笑:“不错,原本老夫还有些拿不定注意,现在听你这么一说,这科举,他们必然是要参加的。” 董昱瞅着嬉皮笑脸的秦游,想骂娘了。 还真别说,廖文之刚刚的确有些犹豫,太子身份特殊,参加这科举一是不合规矩,二是如果落了榜,那绝对会成为秦玄的黑历史,影响深远。 可廖文之之所以有这个想法,同样也是为了秦玄考虑。 接触了这么久,廖文之发现秦玄的学识并不差,相反,还极为聪敏,常常能够举一反三,即便是以廖文之挑剔的眼光来看,在这个年纪,秦玄的水平也算是上上之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廖文之却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秦玄极度缺乏自信,准确点的说,他对自己没有一个准确的认知。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是没有参照物,宫中除了太监宫娥外,只有一群小公主,就是读书也读的是《妇德》之类的书籍,和秦玄交流到不到一块去,他也更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如何。 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那些入宫教秦玄的大儒们,从来没给予过任何肯定,相反,打击他的话还没少说,久而久之,别说外界了,就连秦玄都想废了他自己这个太子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秦玄才对他自身没有一个准确清醒的认知,即便是书院中几位大儒夸奖他,这小子都以为大家是在安慰他罢了。 廖文之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才想让秦玄参加科举。 虽说秦玄风评不好,朝中的大臣都不喜欢他,可这小子依旧是太子,只要秦老大不废了他,那么将来就是一国之君,而一个一国之君缺少自信心,这对整个国家都说都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当然,这个决定也是一次豪赌,秦玄学问不错倒是不假,可想要上榜,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考官的喜好以及临场发挥等等等等,都是至关重要的因素。 考的好了,秦玄就会找到自信心。 考的不好,对他整个人生都是一个巨大的影响。 廖文之也不隐瞒,将心中所想告诉了秦游。 听过之后,秦游感触颇深。 什么是老师,这就是老师,不但教授学问,还为学子的人生考虑。 “我听明白了,不过您让秦玄参加科举,我能理解,问题是你让乔冉参加科举做什么,他就是个骑司,考好考坏了还能怎么的,没听说当狗腿子还要求学历啊。” 廖文之老神在在的说道:“若是乔冉中了,便说是我书院的人,若是不中,不要声张。” 秦游:“…” 董昱满面佩服。 恩师,不愧是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第一百四十七章 猜题 从始至终,秦游根本没想过要插手书院内部的管理,他就是把自己看成一个投资人,或者说是背锅侠,准确概括就是投资了一个没有任何回报的背锅侠。 缺钱了,想办法投钱,惹祸了,咬着牙顶锅,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对于廖文之的决定,秦游不说双手双脚赞同,但是绝不会横加阻拦。 至于董昱,他倒是想阻拦来着,话没出口就让廖文之一个眼神杀给吓闭上了嘴巴。 事情确定后,秦游觉得自己应该找点事干了,又让人将参加科举的五人叫来。 其实最早的时候,秦游是想让李太白、杜子美、贺季真三人明年再参加科举的,只是没想到秦老大日常坑亲戚的操作来的太过猝不及防,秦游只能将自己的三个门客推出来了。 秦游不信任的目光从五个人的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发现,就没一个家伙长的像是能上榜的。 先说秦玄,这小子目光躲躲闪闪的,和做贼心虚一样扭捏不安。 再说乔冉,这家伙更不要说了,平常走路都是贴着墙边走,比秦玄还鬼鬼祟祟,看人都是眯着眼睛。 其次是贺季真,自从进了书院后,体重至少涨了十斤,又壮又高,像武将多过读书人,最爱去的地方就是食堂、 杜子美就更不用说了,黑黢黢的,知道的是来书院教书,不知道还以为是来书院种地的。 唯独李太白,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看着就能透露出一股子机灵劲儿,算是五人中最像读书人的家伙了。 秦游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李太白的身上,微微点了点头:“小白,你是知道的,本少爷我一直对你寄予厚望,这次科考,加油!” 李太白重重的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廖文之在旁边幽幽的说道:“五人之中,他的学识最差。” “啊?”秦游一脸狐疑:“不能啊,可他长的是五人中最白的了。” 望向李太白,秦游问道:“你在五人里,当真是最笨的?” 李太白面色羞红的点了点头。 “靠!” 秦游有点急了,他还以为李太白是五人里最聪明的,所以才将酒换战马的事情交给这家伙做,谁成想这小子居然是五人里最笨的。 廖文之解释道:“李太白聪颖好学倒是不假,只是这段时间以来常常入城与番商接洽,隔三差五还要去查探流民的状况,相比其他人,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用来做学问,俗物杂事多了,就难免可以静下心读书。” 秦游微微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脑子不行,而是时间不够。 要只是三个门客参加科举,考好考坏,秦游倒不是很在意,那么多战马都送出去了,就算考坏了,秦老大也不好意思责备他了吧。 可现在又多了一个秦玄,秦游也不得不重视了起来。 让大家都坐下后,秦游大致了解了一下众人现在的水平,最后得知…他根本就听不懂,尤其是八股,听的云里雾里的。 不过他差不多搞明白了科举内容,无非就是三大方面,八股、司法判文书、外加一个策问。 八股这方面基本不用愁,四个大儒,加一个原国子监司业,每天轮番轰炸五个人,就是个榆木脑袋也开窍了。 可难就难在剩下两项,一个是司判文书,一个是策问。 先说司判文书,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上下批复的公文,一种是根据案例撰写的司法判文,前一种董昱倒是懂,可后一种就没人明白了。 如果是其他书院的话,都会定期抄录一些州府的实际案例,然后让学子们去学习和领悟,而寒山书院就不具备这方面的优势了。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难事,秦游将虎纹吊坠抛给了凤七,让他去一趟京兆府,找府尹将近期所有的司法文书全部抄录一遍送到书院。 司判文书这事算是解决了,无非就是让五人死记硬背,最后剩下的也就是策问了。 关于策问,原本廖文之认为应该是围绕着凉斐二国结盟、缺乏战马、以及赣南道番族民变这三件事来考,而如今战马的事情可以说是解决了,那么剩下两个考题,凉斐二国结盟,以及赣南民变。 可董昱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题不是秦老大出的,而是礼部尚书安之峰。 如果是秦老大出题的话,那么百分百肯定是围绕这两件事,可要是安之峰的话,很有可能与“教化”或者“祖宗之法”有关。 而涉及到教化和祖宗之法的话,那就没办法猜了,这是国朝第一次科举,安之峰很有可能想要故意出风头刁难天下学子,鬼知道会以什么为题。 事要一件件做,问题要一个个解决,饭更要一口口吃。 秦游和廖文之大致商量一下后,提出了一个惨绝人寰的“备考”计划。 计划很简单,先读后写,读那些公文和司判文书,全都背下来后,然后开始写,董昱负责出题,怎么刁难怎么来,每天就是一个字,刷! 之后的一个月,五个人每天只能睡三个半时辰也就是七个小时,一人一个小木屋,饭菜有人送,不得外出,一天只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放风,其余时间都在小木屋里刷题。 廖文之听的眉头直皱,觉得秦游计划不是很好,这五个人都是年轻人,根本用不着睡那么长时间,睡两个半时辰就够了,放风时间也免了,天天就在小木屋中读书就好了。 秦游本以为自己就够丧心病狂了,没想到一山还比一山高。 就这样,学习计划就这么定下了,五个人去食堂吃过晚饭后就会进入小木屋中进入备考,就连生性跳脱的秦玄也没有任何怨言,憋着一股劲儿想要让秦老大对他刮目相看。 其他三位越王府门客都是读书人,这年头也没什么人权,恩主怎么说就怎么做呗,谁叫他们是门客呢。 唯独乔冉满脸不乐意。 他是骑司,是探子,是刺客,结果呢,好好的狗腿子不当,跑这来遭什么罪。 第一百四十八章 标准答案 公文和司判文书这事算是解决了,多读多看多写罢了。 而策问这个问题,秦游和廖文之就有些拿不定注意了。 想要了解一个人的行为,那么就要知道这个人的动机、生平以及性格喜好等。 秦游深知这一点,随即开始分析礼部尚书安之峰这个人。 除了龚文华外,相比于其他各部尚书,秦游在府里听到最多的就是安之峰。 可以这么说,越王府与安家虽然不是世仇,但是绝对是那种上了自由搏击擂台后会将对方活活锤死的程度。 归其原因,很多,政见不同,秦老大挑拨文武,加上一些陈年旧事等等。 安之峰也是从龙之臣,当初跟着秦老大一起起兵造反的谋士之一。 最开始造反的时候秦烈就看不上安之峰。 要知道造反这种事一般都以打仗为主,军中呢,有的人是激进派,以秦烈为主,神挡屠神佛挡灭佛,一路打回京城,占据中枢吞并天下,有的人是保守派,以一众谋士为主,认为应该步步为营慢慢蚕食各个城池,宁不贪便宜也不要吃亏。 当时就是这么个情况,有的人是激进派,有的是人保守派,唯独安之峰,这家伙是个抽象派。 大家造反无非就两种战略方针,可不管是哪种都是要打仗的,人家安之峰不的,他要玩以德服人,要玩教化天下,要玩唾面自干,要玩不费一兵一卒“争霸天下”! 这家伙用实际行动来告诉秦老大,他有多么的抽象,天天和秦老大谈人生哲理。 殇帝逼死了你们秦氏三兄弟的老爹秦罡,别急啊,你们的爹只有一个人,可天下百姓也有爹,不能因为你们三人就让数万万百姓们没了爹吧。 烽烟四起,天楚那边造反了,农民起义十万人,涠江以南的斐家也造反割据了江南,兵卒十数万,还有凉戎也想要趁虚而入,集结骑兵数万,而这多么势力中,就你们秦家三兄弟最是兵强马壮,所以,你们起个带头作用吧,放下武器,解散武装,进京和殇帝商量商量怎么和平解决,给其他各地的造反武装打个样,也好免去这天下黎明百姓的刀兵之苦。 打回了京城,士林中人叫骂不休,那秦老大你得找找自身原因了,你要是没问题,人家骂你干什么。 总之,安之峰就是这么一个抽象派,在作死和劝说大家一起作死的边缘徘徊着,反复横跳着,自从加入了秦氏三兄弟的阵营后,基本上就没提出过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玩的就是个另类,玩的就是个大众对立面。 要不是安之峰背后的安家是数一数二的大世家,秦老大说不定早给这家伙宰了。 从举旗造反到占据京中结束了中州大乱,安之峰只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以死为谏让秦老大登基称皇! 就是因为这件事,他成了礼部尚书。 上百次的错误选择,因这一次正确的选择,全部烟消云散一笔勾销,而安之峰也因从龙之功变成了礼部尚书。 或许是因为尝到了甜头,安之峰的人生豁然开朗,他终于明白了,什么以德服人,什么教化天下,都是虚妄的,秦老大才是真实的。 所以从成了礼部尚书后,安之峰就完全贯彻秦老大的一言一行。 而这个抽象派做事极为不地道,大臣讲究一个风骨,讲究一个名誉,成了皇帝的应声虫肯定会被大家所不耻。 安之峰已经焕然一新了,已经觉悟了,已经勘破了人生真谛,所以,他一边拍皇帝马屁,一遍怼越王府,玩的就是一个平衡,从皇帝那丢失的声望,从越王府那再刷回来。 拍皇帝马屁拍的有多狠,怼越王府就怼的有多狠,朝堂上的反越第一人,那绝对是安之峰。 就这样,越王府和安府就和世仇似的,双方势如水火,当然,安之峰一直是占据上风的,因为在怼武将和越王府这件事上,他身后站着的是庞大的文官体系。 独自思考了片刻后,秦游又问了问凤七和几个王府护卫,提起安之峰,大家的反应惊人的一致,恨不得抄刀子乱刀砍死这个老王八蛋。 兵部各卫所,包括折冲府,总之各地军卒的粮饷是一削再削,都是安之峰上书提议的,除此之外,京卫裁军也是安之峰最先提及的。 这些信息对秦游来讲没有任何帮助,他还是无法准确剖析安之峰这个人,如果真像大家说的那般这就是个迂腐执拗的老书呆子,又怎么会爬到六部尚书的位置? 最终秦游终于找对人了,他找到了乔冉。 按道理来说,通过骑司打探大臣,这已经不是不合规矩了,而是犯忌讳了,无论是对秦游还是乔冉。 可秦游就是问了,而乔冉也回答了,对安之峰这人,他只有一句评语,陛下忠犬,叫的最凶,咬的最轻。 十二个字,秦游恍然大悟,策问的题依旧围绕凉斐二过和赣州民变一事。 看似秦老大将科举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了安之峰,实际上,还是宫中最后把关! 秦游没有廖文之那么多顾虑,将五个学子聚集起来后,开始询问大家的想法。 三个越王府的门客很不争气,面面相觑,秦玄基本上也是支支吾吾没个想法,唯独乔冉开了口。 “草原虽被拓跋乐统一,可各大部族只是慑于其兵强马壮,对其他那些部族,分而划之,朝廷许诺诸般好处,定能离间各大部族,倒时拉长战线固守城池以劳待逸既可,若是凉戎当真与斐国结盟,在涠江北岸加驻防线,入了冬,斐国攻势势必延缓,反守为攻。” 乔冉毕竟是专业的,一番话说下来头头是道,听的秦游连连点头。 “那赣州民变呢,对付那些外族应当如何。” 提前自己这些“老乡”,乔冉语气中没有人恩和感情色彩:“断粮,杀人!” 秦玄皱眉不已:“赣州的番族只是疥癣之疾,动了刀兵,岂不是让归附我大夏的其他番族齿冷?” “换了平常,朝廷安抚一二罢了,可如今边关风云莫测,北有凉戎虎视眈眈,南有斐国态度不明,若是不能快刀斩乱麻,疥癣之疾必成心腹大患!” 内忧不怕,外患也不怕,就怕内忧外患一起来,所以乔冉说的不错,两害取其轻,快刀斩乱麻才是上策。 秦游点了点头:“那就统一一下答案吧,如果策问是关于这两件事,就以乔冉说的为核心写吧。” 原本这事就算定下了,可在一旁看热闹的凤七突然插嘴了,笑嘻嘻的说道:“三少爷,您之前不也说过解决的法子吗,小的觉得您那法子就挺好,为什么不让他们这么写?” 秦游微微一愣:“有吗?” “怎的没有,之前您在府中和那斐公子说的,您忘了。” “哦,想起来了,那都是瞎扯呢。” 秦游也没当回事,乔冉却瞳孔微缩:“不知世子有何高见?”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二策 凉戎与斐国是否结盟,赣南道隔三差五民变,关于这两件事,无论是朝堂上还是民间,都是人们议论纷纷的焦点。 而在两个月前,斐云荣提起过这两件事,询问秦游有何良策,而当时凤七就在旁边看热闹,听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秦游和斐云荣就是随口一说而已,目的在于骗人家“学费”,考试是考试,聊天归聊天,这完全是两回事,真要是这么写的话,考官百分百给个零蛋。 行不行得通暂且不提,而是与礼法不合。 以夷辖夷也好,侵吞斐国也罢,前一个属于是剑走偏锋,后一个纯粹就是豪赌了,搞不好就是亡国的结果。 秦游本不想说,可架不住乔冉一直追问,只好将心中的想法说了一通。 众人听过之后面色各异,李太白三位门客面面相觑,没发表什么看法,秦玄傻乐着说以夷辖夷的办法很好,唯独乔冉沉默不语,似是陷入了思索。 很多事情就是如此,高度决定眼光,而想要达到某个高度,必须亲身经历一些事情才行。 李太白三人,一个家道中落,一个出身农门,另一个估计也差不多是这情况,所以脑子里所有的见识都在自己身边这一亩三分地和书中。 至于秦玄,自幼长在深宫之中,这种杀伐之事别说见识了,便是听都听的少。 而这五人中,见识做多的自然是乔冉。 别看乔冉岁数不大,可他这二十多年来经历的事情可不少。 刺杀秦老大未遂这个冥场面就不说了,成了骑司后,别说夏朝国境了,整个中州他都溜达了个遍,探草原,闯大斐,蛮夷脸上压过腿,尤其年幼的时候还跟着秦老二秦麒四处征战,见识非凡,而且还是平均文化水平胎教的骑司团队中唯一读过书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读书群体中的佼佼者。 关于赣州民变秦游提出来的以夷辖夷,乔冉认为十分可行。 早在前朝的时候,归附大昌的蛮夷海了去了,可唯独赣南道的蛮夷最受优待。 其他的蛮夷小弟们,都是放血槽,各种白嫖昌朝的物资,连句下次一定都不说。 相比其他那些蛮夷小弟们,赣南道的部落是众多小弟中唯一能奶大哥一口的蛮夷了,因为那时候赣南道山中有大量的矿产,这群蛮夷挖出来后都送给朝廷了。 然后…就没然后了,昌朝建国了,赣南道的矿产也挖没了,新皇帝也不稀罕他们了。 在蛮夷的眼中,昌朝也好夏朝也罢,都是汉家的朝廷,所以就转不过这脑子了。 他娘的我们有矿产的时候一口一个小老弟的叫着各种宠爱,麻辣隔壁没矿产的时候我们就成乱民了,这不是提上裤子不认账吗,太不讲究了。 就是因为各种历史遗留问题,赣南道的蛮夷敌视夏朝朝廷,认为这群王八蛋忘恩负义。 而夏朝君臣也挺闹心,当时要不是这群赣南道蛮夷挖矿给前朝送物资打造武器盔甲之类的,秦老大这皇位还能提前两年夺下来。 朝廷不给好脸色,蛮夷认为前者不讲究,恶性循环下来,就导致现在双方这个恶劣的关系了,朝廷安抚的也不走心,蛮夷们一天天吃饱了没事干就造反,下雨天大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大家折腾呗。 而秦游提出的这个以夷辖夷的策略极为可行,出了小问题,蛮夷自己负责,出了大问题,还是蛮夷负责,反正官员都是蛮夷自己人,要是出了解决不了的问题,朝廷派人过去砍呗,砍完了再换一茬,蛮夷的人继续当官,谁也挑不出个毛病来。 不过如乔冉所说,这是就是疥癣之疾,秦游的办法是上策,乔冉刚刚说的是下策,上策下策都是策,也都能解决问题,唯独这凉戎和斐国这件事,乔冉也只能从战略角度上来看,而且还是初期问题,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 那么秦游所说的以空间换时间,可以说是让乔冉的内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了。 按照秦游的说法,就是国家土地都不要了,全国当土匪,去抢斐国的地盘,吞并斐国后占据不败之地,然后再慢慢打回来。 乔冉听的是满后背的冷汗,心里和一团火焰在燃烧似的。 因为他发觉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很高,而且一旦成功后,夏国再无南北之患! “哎呀,我就是随口一说。”秦游嘻嘻哈哈的说道:“到时候策问真要是这两道题的话,你们就按照刚刚乔冉的说法去写就行了。” 说完后,秦游也没当回事,又交代勉励了几句后,离开了。 可乔冉却凝望着秦游的背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是有很多话要问,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秦游离开后,乔冉突然想起前日皇帝在敬仪殿问他秦游可堪大用的这件事。 一时之间,乔冉悔不当初。 当时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言下之意却是秦游虽有大才可无心为官,说的再直白点,那就是这家伙贼特么懒惰,懒到了令人发指,所以,不堪大用!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六个准备参加科考的人,五个人被关在了单独的木屋里,刷题,刷题,再刷题。 当然,秦游的小日子就过的比较滋润了,搬回了二层小楼睡了几天发现不再闹鬼后,心情大好。 人要是心情一好,想法就多,所以秦游又开始折腾了,和廖文之等几位大儒聊了一下午,将后世的教学方式提了出来,也就是读书未必要当官,而是一种谋生手段。 四书五经之中,只有一种安身立命的手段,还是千军万马独木桥,根本不适合寒山书院里这些没背景的学子们。 所以在秦游的提议下,四书五经变成了主科,还有其他选修课业,分别是地理、商学、农学、工学。 几位读了一辈子四书五经的大儒非但没有阻拦,反而极力支持,认为秦游的三观很正,读书是读书,活着是活着,人要活一辈子,但是却不能读一辈子的书! 倒是有一个提反对意见的,那就是董昱,老董认为学的太杂,会影响到主科,然后,大家谁也没搭理他。 以前这家伙是司业的时候秦游都不鸟他,更被说现在只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了。 就这样,一百二十多位学子分班了,因为没有现成老师,秦游只能客串了一下,不过并没有授课,而是编撰教材。 第一百五十章 上达天听 科考终于开始了。 入秋后的第一场暴雨过后,天下的学子纷纷抵达了各州府,想要在这国朝第一次科考中取得一个好名次。 不说各州府的读书人如何,单说这京中,数百名学子们已经拎着考篮前往了考场。 代表寒山书院的秦游等人也在其中。 一共六个人,深怕迟到,昨夜是在越王府住的。 大家都很紧张,包括秦游在内。 秦玄的紧张,来自于缺乏自信。 乔冉的紧张,来自于深怕有人伤害到太子。 越王府三名门客紧张,属于是读书人的正常紧张。 至于秦游,他怕被人认出来,然后被别人群殴。 京城的考试是在国子监进行的,要知道这里是一国中枢,读书人是最多的,也可以说是全国的精英都聚集在此。 千军万马独木桥,说的就是这科举。 科举择才,入朝为官,名次越是靠前,前途越是光明。 除了礼部的人外,八大营的军卒也来了上千人维持秩序。 工部似乎干什么事都喜欢偷工减料,那些考棚被秋风这么一吹就哗啦啦作响,很是烦人。 到了考场后,秦游六人就被分开了,进了不同的考棚。 秦游跟着一群考生来到了最里侧,往那一坐,文章的题目也被放出来了。 微微扫了一眼考题,秦游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一点都不意外,老子果然不会! 写上了名字,秦游抬起手:“交卷!” 考棚都是单独隔开的,外面是京营的军卒,听见喊声后伸头进来看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答题便答题,叫嚷什么。” “我写完了。” 军卒楞了一下,看了眼案几,困惑道:“你这答的是什么,糊弄谁呢。” “你怎么知道我糊弄你呢,你又看不懂。” “军爷我看不懂是不错!”军卒一脸冷笑:“可你上面什么也没写啊。” “也是。”秦游低下头,奋笔疾书,写下了三个大字---全不会! 秦游仰起头,笑嘻嘻的说道:“写好了,交卷。” “你写的是什么?” “全不会。” “既然全部都会,那为何不写。” “靠你大爷,是全不会,不是全部会,就是我什么都不会,明白了吧。”秦游站起身,不耐烦的说道:“交卷,本少爷要回去睡觉,哦对了,出来的急没带钱,你借我点碎银子,我出去租借个马匹。” “小子!”军卒面露冷意:“你他娘是来捣乱的?” 秦游嘿嘿一乐:“我叫秦游,越王府三世子!” “小的也没带钱,要不您骑我回去吧。” 秦游:“…” 不说秦游是如何在考棚里装大爷的,此时的秦玄已经开始笔走龙蛇了。 其实秦玄的才学一直不差,只是他是太子,平常教导他的大儒分为两种,一种是徒有虚名,名声大,可才学未必好到哪里去,而另一种,则是真正的大儒,所以对秦玄的要求过高。 无论是那两种人,从他们得到的反馈来看,秦玄觉得自己很拉胯,所以一直极度缺乏自信。 这群人以前也没教授过太子,所以没个参照物,要是说秦玄学问好吧,难免有拍马屁的嫌疑,所以宁愿说太子不咋地了,而且这么一说,就显的这群大儒学问很高。 尽早离开越王府之前,廖文之告诉他,做秦玄的文章是六人之中最四平八稳的,以他现在的水平虽然作不出流芳百世令人拍案叫绝的文章,可要做一个漂亮并且挑不出错处的文章,极为容易,只要正常发挥就好。 秦玄选择相信了廖文之,因为老廖头不会说假话,他现在要证明的,就是廖文之是对的! 越写越快,秦玄有如神助,不消片刻就将整篇文章书写完毕,随后开始修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上午收了卷,军卒们就开始发放饭食,休息了一会,便开始下发司判文书的卷子。 秦玄看了眼题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题,太熟悉了。 准确的说,无论出的什么题,他都熟,因为上半个月里,他每天做梦梦到的都是这些东西。 其实不止是秦玄露出了笑容,其他考棚里代表寒山书院的几个人也是如此。 秦游的办法虽然惨绝人寰,可是绝对好使,一天天什么都不做,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做题做文章,加上五位声名远播的大儒负责他们,五位大儒负责五位学生,天下再难找出这种高规格待遇了。 八股做好了,这几人都很满意,当看到司判文书后,更满意了。 几人虽不敢说名列前茅,至少,不会落榜了。 …… 此时的敬仪殿中,秦老大整个人都不好了。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啪的一声,茶杯重重摔在了白千的面前。 老太监心里也屈得慌。 发火您找秦游去啊,扔老奴干什么。 原来刚刚有个小太监来报,说是考场的一位礼部侍郎在巡视考场的时候见到秦玄了,赶紧派人来到宫中通禀。 秦老大马上让骑司去查,很快就证实了这件事,不止是秦玄在,乔冉也在。 “若是太子落榜,朕还有何颜面…” 说到这里,秦老大气呼呼住嘴了。 不是如果太子落榜,而是这小子肯定落榜。 京城是什么地方,是世家门阀聚集之地,那些诗礼传家的家族们,培养出的后辈哪个不是人尖子,可以说是从小都睡在书堆里,和这些人一比,天天在东宫嬉笑打闹的秦玄只怕要考到倒数几名。 白千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寒山书院有五位大儒,悉心教导下,太子未必不能考个好名次。”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廖师傅的本事朕是知晓的,可学问这种事非是区区数月就可有所提升。” 秦老大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将这事捂下吧,你去国子监,将太子带到朕的面前,让他不要在外面徒增笑柄了。” “可看这时辰,应是考完了。” 秦老大沉默了片刻,无力的说道:“也好,那就让他考吧,愿太子日后知耻而后勇,往后也收收性子静下心来多读读书,你去一趟国子监,告诉礼部此事不要声张。” 白千犹豫了一下问道:“可若是太子殿下他考入了榜…” 秦老大微微瞪了一眼白千,一脸你特么在逗朕的表情。 第一百五十一章 科考 秦游如愿以偿的离开了考场,不过并不是骑着军卒离开的,而是溜溜达达走在喧闹的街市中。 正常秦游出行,身后至少跟着一个凤七,不过今天是科考,廖文之还是个老迷信,说是带着凤七这个杀才不吉利。 秦游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吉利的,带着凤七,那些题他不会做,不带凤七,照样不会做。 街市里依旧热闹,并没有因为科考一事冷清几分,城中没了那些高谈论阔的读书人,照样运转。 刚到越王府,秦游就看到门口凤七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焦灼不安的走动着。 这段时间里,秦游走到哪,凤七就跟到哪。 在凤七这个侍卫的眼中,秦游就是个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子殿下,没自己陪在身边,外面的世界这么危险,万一让哪个刁民狗才碰一下撞一下可咋办。 见到秦游回来了,凤七大大的松了口气,匆忙迎了上来。 “三少爷,您这么快就考完了。” “必须的必啊。”秦游连考篮都没带回来,没好气的说道:“大冷天的谁在考棚里吹秋风,临走前我看那些考生冻的和三孙子似的,也不知道礼部和工部怎么想的。” 现在都入了秋,刚下完暴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其实原本礼部安排是在室内考的,可参加科举的考生实在是太多了,毕竟是第一次举办也没个什么经验,不少考生都涌入到京城中一较长短,而不是在所在的州府参加科考,可能是嫌含金量不高。 “谁说不是呢,要小的说呐,您是世子,您就应该在王府里考,暖暖和和的,还安全。” 凤七见到秦游心情不错,嘿嘿乐着问道:“三少爷,您考这么快出来,一定是考的不错吧。” “没考,写个名就出来了。” 凤七懵了:“没考?” “我这不是怕你担心我吗,所以提前出来怕你着急。” 凤七热泪盈眶:“三少爷您…您怎知小的担心您呢。” “还说什么你信什么啊。”秦游猛翻白眼:“是我不会,所以没答,什么都没写,光写个名。” “单单写了个名儿?”凤七面带困惑:“既然您没写答案,您为何要写名啊?” “少爷我不但写名了,还写了三个大字,全不会,哈哈哈,气死安之峰那个老棺材瓢子。” 凤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了一句十分扎心的问题:“您要是不想答直接离开就好,到时候便寻个身子不适的理由就好,为什么还要留下名字和全不会这三个字,万一安之峰去陛下面前告您一状怎么办?” 正在前面走的秦游突然止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我…” 秦游一转身,又开始往府外走。 凤七问道:“三少爷,您去哪啊。” “考场。” “去那干嘛?” “看我至亲至爱的三位门客考的好不好。” 秦游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要是李太白仨人也没考好的话,秦老大绝对会扒了他的皮! “靠他大爷的,都怪那个京卫,光顾着和他装b了!” 一边走,秦游一边骂着,满脸的懊悔。 ………… 此时的考棚中,杜子美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策问,果然是赣南道民变与凉斐二国结盟二事。 关于民变一题,杜子美已经答好了,按照之前秦游所说的以夷辖夷的法子为核心进行阐述,可到了若是凉斐二国结盟再起站端大夏如何自处这道题上,他却迟迟没有落笔。 标准答案倒是有一个,之前乔冉说过,根据凉戎的特性如何守城,根据斐国的地理位置如何反守为攻等等。 秦游当时也说了,按照乔冉说的去写就是了。 可杜子美却十分犹豫,因为他回忆起了一件事,那就是乔冉说他如果策问真的是凉斐一事,他必然会按照秦游所说的去写。 杜子美很困惑,秦游说乔冉的是标准答案,可说出这个标准答案的乔冉,却似乎是认同秦游的法子。 一时之间,杜子美难以抉择。 其实这次的科考对他来说既没什么意义,却也意义重大。 说是没意义,那是因为杜子美已经接受命运了,即便考的好了他也不会入殿为官,因为他要一辈子给越王府当门客,如果秦游让他一辈子在书院做教书先生,那么他就教一辈子。 因为秦游信守了承诺,一个月前,越王府将他的双亲和妹子都接到了越王府中,和其他护卫一样领着俸禄,住在府中的独立小院中,双亲每日都有两个丫鬟照顾着,妹子也送到了书院读书。 杜子美现在已经别无奢求了,只想着用这辈子报恩。 所以即便考的好了,对他的意义也不大。 可要说没有意义吧,也不是,因为他是代表书院来考的,若是落了榜,他无颜面对秦游。 思索再三,杜子美终于落笔了。 相比于杜子美的犹豫,其他考棚里的贺季真几乎已经写完了策问。 对他来说,没什么难以抉择的,因为他懒得思考,乔冉的法子虽然是老成谋国之言,可贺季真还是觉得秦游的法子好,因为…那法子听着就他娘的刺激。 至于李太白,同样没有丝毫犹豫,他认为秦游说什么都是对的,自己作为秦游最“宠爱”的门客,当然是恩主怎么说他怎么写了,乔冉…呵呵,去你二大爷的吧,你再聪明还能有我家恩主聪明? 奋笔疾书,李太白最后落下了四个大字---吞斐之策,四个字龙飞凤舞。 一个多时辰后,鼓声响起,科举算是结束了。 考棚外,一个个学子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破口大骂人有之,昂首挺胸自信满满有之,更多的是垂头丧气生无可恋的货色。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这读书也要分个三六九等,所谓择才且贤者,才且贤者又不屑为,这不过是读书人标榜自己的商业吹捧罢了,若是不屑为之,那还参加什么科举? 纵观古今,哪个科举的状元郎拒绝入朝为官了? 既然来考了,当然是为了踏进这天子堂。 天子秦昭今年开了这科举,终于将天下的读书人分成了三六九等,这天天高谈论阔的读书人们,究竟有多少骡子多少马,已显初倪。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夏女 秦游是在路上碰到几个代表书院出战的考生的。 见了面,秦游迫不及待的询问大家考的好不好。 先问的是秦玄,这小子没吭声,说不出个一二三。 自从昨日回了京城后,秦玄就是一副放屁都不敢大声放的模样,仿佛好像放个屁就能随时给秦老大蹦出来然后给他俩嘴巴子似的。 事实还真是如此,在皇宫的时候,那些教授他言行举止的大儒说过,他是太子,所以他不能放屁,不能打嗝,甚至不能龇牙咧嘴的笑,也不知道这群大儒是想教出个太子还是想搞出个t-800。 乔冉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进冷冰冰的模样,不过秦游也没问他,这家伙考的好了和书院没关系,考的不好丢人的也是秦老大,和他没关系。 秦游关心的三个门客,也就是书院的三个教书先生考的好不好。 甭管是不是被秦游带偏了,这三人都是读书人,骨子里多多少少带着点谦卑,所以没敢往好了说,大致就是一般、正常发挥、还行的意思。 秦游的一颗心直接坠到肛肠里。 仨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才子,就是在普通读书人的群体里都属于是吊车尾的存在,至少秦游是这么认为的。 一般…那就是说考的不咋地。 正常发挥…那就是说平常啥鸟样今天啥鸟样。 还行…基本上就是寡妇死了孩儿没指望了。 “回书院!”秦游气呼呼的说道:“马上回书院,立刻,赶紧,现在,gogogo。” 一想到这满京城都是骑司和京卫,秦游现在的心情和秦玄差不多,深怕下一秒秦老大突然出现,然后薅他脖领子就是一顿喷。 只是秦游也不想想,秦老大要是真想找他麻烦的话,别说回书院了,就是去斐国和草原都能被骑司给逮回来。 秦老大金口玉言,让秦游参加科考为老秦家争争光,结果这小子直接写了全不会这三个大字,其行为基本上和雷区蹦迪没两样了。 大家也不知道秦游是抽了什么风,不过本身就是准备回书院继续温习功课的,也没多想。 一路骑着马,秦游紧张的心情也慢慢放松下来了,想开了。 自己虽然没答题,可却是个实诚的孩子啊,不会就说不会,秦老大这么明事理的人,应该不会找自己麻烦吧。 就这样不断做着自我暗示和心里安慰,秦游将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至于其他五人考的怎么样,他基本上已经不抱有任何期望了。 因为他觉得这就是五个菜逼,听听那话说的,一般、正常发挥、还行,这不就是学渣口头禅吗,听这话就知道没什么可指望的了。 心事一放下,秦游见身后几个人都不吭声,哈哈一笑:“考完了试开心点嘛,甭管考的好不好,鬼门关算是走了一遭了。” 正好也快到晚上了,秦游摸了摸肚子说道:“走,带你们去花…花点钱吃一顿去。” 秦游倒不是诚心想请大家吃顿饭,而是现在回去不好和廖文之交代。 廖文之睡的比较早,磨蹭一会的话这老头子就睡着了,等明天老头起来的时候,自己又正在睡,到时候让秦玄几个人去和老头请罪去吧。 就这样,秦游带着几人去了比较知名的酒楼丹阳楼。 这丹阳楼算的上是京里比较知名的网红饭店了,掌柜的虽是商贾,却也是个附庸风雅的妙人,丹阳楼一共三层,环境优雅,墙上还挂着许多名人字画,不少才子们都喜欢去那扎堆吹牛b耍酒疯。 丹阳楼的地方也不错,背靠着柳河,风景不错。 秦游几人到了的时候已经人满为患了,抱着考完了试出来放松放松心态的考生不少,三五成群,谈论的都是今天的科考一事。 小二带着众人上了三楼一个角落的位置,位置不错,还能看到外面的风景。 酒是将军烈,秦游肯定要支持自家品牌的。 菜是丹阳楼的特色,八道茶。 八道茶并不是八种茶水,而是八道菜品,每道菜品吃前必先饮茶,冲淡口中的味道后再品尝下一道菜式。 秦游也是第一次来,听着李太白在旁边介绍,毫无兴趣。 就是玩个噱头花样罢了,他现在可以非常自豪的说,京中所谓的大厨名厨,统统不及书院中那些得到他真传的油腻胖厨子们。 当然,丹阳楼能够誉满京城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八道菜的上菜顺序很有说道,由重到轻,比较辛辣的食物都在中间,古人认为食物的辛辣可以刺激到味觉有开胃的作用,当客人饮酒过量的时候,还会上一些比较偏酸甜味的菜肴来缓解脾胃的疲劳。 菜吃到了第八道,秦游终于来了兴趣,不是因为菜,而是因为女人。 他是着实没想到,这年头居然有陪酒的小姐姐。 古人喝酒其实已经不是单纯的喝酒了,而是一种文化,越是上层人士越讲究,就说这京中,不少富贵人家喝酒的时候都有艺妓,主人和客人喝酒的时候吹拉弹唱一番或者跳跳舞助个兴。 夏朝同样如此,狎妓之风盛行,除了花船上,喝酒也有女人来陪,也就是所谓的花酒。 秦游歪着脑袋开始观察。 这些女人和之前在花船上碰到的不同,素妆淡雅,而不是花船上那些小姐姐们一个个化妆化的和地缚灵似的。 自从一个猛子扎到这夏朝后,秦游还真没怎么见过女人,尤其是年轻女人,不是男装大姐就是府里膀大腰圆的胖老娘们。 秦游猛然发现古代的年轻姑娘和后世有着很大的不同,没有大美瞳,没有可以去犁地的尖下巴,很瘦,也很娇小。 当然,要说好看也好看不到哪去,只能说天生丽质的人很少,这年头又没有保养品,加上饮食习惯营养不均衡等因素,大多数女人到了二十多岁后基本上造的就和三十多岁似的,三十多岁的时候基本上就和五十多岁老娘们一样。 之前秦游去石林苑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几个宫娥,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差不多就是好难看吧。 要知道这些宫娥将来很有可能变成妃子,试想皇帝的未来妃子都长那熊样,更别说民间的妹子了。 其实这就是秦游太想当然了,秦老大挑选妃子的时候基本上不挑漂亮的,因为怕自己贪恋美色而误国。 而且民间都说斐女出绝色,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涠江以南天气湿润气候良好,美女很多,皮肤也水灵,还特别的瘦,只能说秦游穿错了国家,想见美女的话应该穿越到斐国那头。 其实各个朝代的审美眼光都不同,汉朝人以瘦为美,身轻如燕这个成语说的就的汉成帝的媳妇儿赵飞燕,而唐朝以肥为美,那种低头瞅不着自己脚丫子的妹子最招人稀罕,有趣的肉体二百多斤,一屁股下去坐碎大胯那种。 而夏朝也是以瘦为美,所以这些陪酒的小姐姐们都很瘦,就是皮肤不咋地,很粗糙。 秦游不是很喜欢太瘦的女人,当然,他也喜欢胖的,肥瘦适中就好。 见惯了后世美女的秦游看了两眼也就没兴趣了,凤七就两个眼睛直勾勾的了,都快流哈喇子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丹阳楼 秦游很喜欢观察别人,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现在的秦游就在观察,观察同桌的这些人,观察这些人是否和个老色批似的盯着那群跳舞的艺伎。 瞅了眼凤七后秦游就没兴趣了。 因为这家伙日常双眼放光流哈喇子。 对于三位门客的表现秦游还是很满意的。 杜子美只是微微扫了眼场中做舞的艺伎后就继续吃饭了。 贺季真这家伙就和饿死鬼投胎似的,看都没看一样,就知道吃。 李太白则是一副早就见怪不怪的模样了,不时给秦游布着菜。 乔冉是最为特殊的,双眼如同隐藏在暗处的孤狼一般,巡视着所有人,仿佛每个人都可疑,每个人都会威胁到秦玄的安全一般。 至于秦玄则是一副皇后驾崩的模样,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菜,到现在还担忧着考不好的话秦老大会如何收拾他。 秦游不喜欢色批,尤其是那种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的色批。 事实证明,三个门客都不是老色批,他很满意。 至于凤七,秦游已经习惯了,对于这个贴身侍卫他有无数的槽可以吐,智商不够、长的磕碜、不会拍马屁、胎教的文化程度大字不识一个、领悟能力奇差无比等等等等。 可秦游无比的确定,当有一个板砖横空出现准备掀自己前脸儿的时候,凤七绝对会拿后脑勺挡住这块板砖,对于一个能为自己奉献后脑勺的侍卫,还需要奢求其他了吗。 秦游一直不知道凤七的武力值究竟如何,但是有凤七在身边他就会觉得安心。 侍卫和护卫不同,一字之差,天差地别,都是领着俸禄,可前者是半个自家人,一辈子都要从事这个工作,和主子休戚以共,哪怕主子造反侍卫也得跟着,充当着类似于家臣的角色,而护卫就不同了,干的不开心了直接跳槽都行。 正因为如此,秦游对凤七没有任何相求。 侍卫需要忠心,那么这三位要教书的门客,就要看德行了。 秦游不要求这三人才华出众,不要求起到什么谋士之责,只要肯在书院好好教书就行,而为人师表,你才华不够可以慢慢学,但是总不能是老色批吧,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还当什么先生,要知道书院中可是有不少女娃娃的,这要是闹出了什么丑闻恶心事,整个寒山书院都要跟着遭殃。 秦游和夏朝人,甚至和整个时代的人都有着截然不同的三观。 大家认为读书人逛花船饮酒作乐风花雪月是雅趣,但是秦游认为嫖就是嫖,只能证明是个老色批,老色批是没资格教书育人的。 夜色渐晚,场中做舞的女人也换了一波,全部都是番族舞女,穿的很大胆,只有一层令胴体若隐若现的薄纱,脸上也带着半遮面的纱巾,增添了几许神秘感和异域风情,舞蹈渐渐奔放了起来,不少读书人看的热血沸腾大声叫好。 凤七吸溜吸溜哈喇子:“这些娘们可真美。” 说的不错,相比刚刚那波艺伎,新上场的这五个舞女无论是从身材还是样貌上都略胜一筹,尤其是那水蛇腰不住的扭动,引人无限遐想。 “这不就是打擦边球吗。”秦游哭笑不得:“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好看的皮囊经不起打黄扫非,这要是京营来了,一抓一个准。” 还真别说,本朝根本不管这事,前朝也不管,准确的说哪个朝代也不管,就说本朝吧,不少花船背后的东家都是朝堂大佬,而且律法中也没相关的规定要求。 “真别说,还挺会整活呢。”秦游看向乔冉问道:“这里背后的老板是不是也是朝堂大员,能想出这种花活的,肯定是文官。” 凤七凑趣道:“至少也是四品以上。” 秦游:“保不齐就是哪个尚书。” 凤七:“应该是礼部尚书安之峰,那老头子长的就不像好鸟。” 秦游就喜欢凤七这一点,甭管什么时候,也甭管骂谁,这家伙总会及时的给自己捧场。 有些失魂落魄的秦玄一听埋汰安之峰,顿时来劲了,低声说道:“孤也觉得像,那老东西最是道貌岸然。” 仨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时发出阵阵猥琐的笑容。 秦游正说着话,突然一阵香风扑鼻,只见一个番族艺伎摇曳身姿赤着脚扭了过来。 艺伎长的浓眉大眼的,五官十分深邃,还冲着身穿华服的秦游抛了两个媚眼。 来到了秦游身边,番族艺伎操着流利的汉话说道:“大爷,刚才您就盯着奴看,看的奴心里慌慌的。” 秦游轻声的叹了口气:“太不专业了,你们上岗前就没个什么业务培训吗?” 番族女人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明显没听明白秦游说的是什么意思。 “跟我念,大爷,嗲一点,带点尾音,是大爷,二声,不是大爷,不是四声,你这一声大爷叫的和江边老头乐似的。” 说完后,秦游从凤七袖子里拿出一些碎银钱丢给了番族女人:“我们不需要人陪,找别人去吧。” 番族女人收了钱,喜滋滋的:“谢谢大爷。” 秦游叫道:“靠,是特么大爷,大爷,二声,不是靠你大爷的那个大爷!” 番族女人又抛给了秦游一个媚眼,扭着屁股去找其他人了。 秦游望着番族女人的背影,越来越好奇了,这也太会整活了,跳舞的dancer都亲自下场了,这家丹阳楼的东家不会也是个穿越者吧。 正想着呢,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中年人笑眯眯的走上了三楼,路过秦游这群人的时候微微一打眼,目光落在了李太白的身上,双眼一亮。 “诶呦,李掌柜也在。” 李太白侧过头,满面困惑:“你是?” “诶呦诶呦,李掌柜真是贵人多忘事,鄙人孙锦堂,前些日子从你那醉云阁走酒来着,想起来了没。” 自称孙锦堂的大胖子少说也有二百斤了,整个人都长圆了,一身的珠光宝气,两个胖乎乎的爪子上就套了六个扳指,颜色还都不一样,就差在脑门子上刻上暴发户仨字了。 “原来是孙掌柜。” 李太白也是个人精,虽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嘴上却是客气一番,站起身来拱了拱手,仿佛真的记得这人似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飞马血骑 这孙锦堂和李太白寒暄几句后,叫来了小二,又上了一轮酒菜,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胖子就是丹阳楼的掌柜。 孙锦堂很知进退,见到李太白不引荐,也不问其他人的身份,说了几句吉祥话后离开了。 秦游本想和这胖子提提意见来着,打开门做生意,细节决定成败,小姐姐们那个“大爷”叫的难听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乔冉突然看向李太白问道:“你当真与此人结识过?” “想来应是。” 乔冉拧着眉头道:“什么想来,是便是,不是便不是。” 李太白陷入了回忆之中,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 将军烈和金珠女儿红上市后,去醉云阁拉酒的不计其数,加上最开始贩卖精盐这件事,京城的酒肆客栈十之七八都去过醉云阁,上百人来来往往,李太白哪能都记得住。 “乔院判,学生真的记不起来了。”李太白没太当回事的说道:“想来是谋过面吧,刚刚孙掌柜不是说了么,在醉云阁与我见过一次。” 乔冉凝望着李太白,冷声说道:“不,你没见过,即便是见过,也不会是在醉云阁。” 李太白微微一愣,秦游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看向乔冉面带询问之色。 “孙锦堂,京城豪商,即便是番商首领乞颜利哏堎也要礼让三分,四处民粮大仓,七处小仓,三艘花船,二十五家铺面,皆在孙锦堂名下,这还只是京中,其他各道,良田万亩仆从如云,名下商队遍布大夏,光是凉戎与斐国就有十二支,还有天楚两支,就是远在海外的晋昌都有海船商队一支,士、农、工、商,虽商贾虽是贱业,可就连朝中大员见了此人也要以礼相待。” 说到这里,乔冉凝望着李太白问道:“这样的豪商,岂会亲自前往醉云阁购酒?” 秦游都愣住了,没想到刚刚那其貌不扬的胖子这么有钱。 “不错,乔冉说的一点没错,这胖子根本没必要亲自去醉云阁。” 凤七点头附和:“是的,这孙掌柜随便打发个下人管家就可以了,岂会亲自前往。” “和有钱没钱没关系。”秦游分析道:“主要是这家伙胖啊,你们看啊,那么胖个人,大热天跑醉云阁亲自去下订单,不符合逻辑啊,他要是那么勤快的话,也不可能长的这么胖。” 凤七佩服的五体投地。 三少爷就是三少爷,看待事物的角度是真尼玛刁钻,刁钻到让人无法反驳。 李太白一头雾水:“那为何刚刚还要借故与我攀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乔冉看了眼秦玄说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些回书院吧。” 没等秦玄开口,秦游立马说道:“走走走走走,现在就走,现在,立刻,马上!” 秦游比秦玄还要惜命,要是秦玄出了事情,他也得陪葬。 就这样,众人匆匆离开了丹阳楼。 殊不知,当秦游几人骑着马消逝在月色之中后,孙锦堂也从丹阳楼中走了出来,望着远处,脸上满是莫名之色。 一个身穿白纱的妙曼女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妩媚一笑:“那便是公主所说的三世子吗?” 孙锦堂微微点头。 妙曼女子微微一笑:“看着倒也寻常。” “若是不寻常,又如何让你看的出来。” “要不,我去瞧瞧端倪,看看那世子殿下到底是不是有着三头六臂。” “莫要胡闹。”孙锦堂摩擦着手中的翠玉扳指,沉思了片刻说道:“那面含煞气的年轻人,你可知是谁?” “是谁?” “骑司,乔冉!” 妙曼女子表情一滞。 孙锦堂揶揄道:“可还敢再去探那三世子?” “孙掌柜莫说笑了。”妙曼女子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那乔冉可不是我等能够招惹的。” 孙锦堂沉默了半晌后,喃喃道:“怪不得公主不敢再去接触那三世子了,原来是因为这飞马血骑乔陷阵。” “陷阵?”妙曼女子不解的问道:“可是那骑司首领的字?” “非也,你可知夏国飞马骑司的来历。” 妙曼女子摇了摇头:“我只知这骑司首领乔冉极为难缠,公主再三嘱托千万不要主动招惹,谁若是招惹,死路一条。” 妙曼女子叫做巫雪,只是斐国安插在夏国的一个眼线罢了,平日里只是负责配合孙锦堂为细作提供钱粮,所以很多内情都不清楚。 大夏有飞马骑司这种机构,斐国同样也有,而且还是广为人知,也就是飞云骑。 世人皆知,斐国飞云公主百战不败,麾下飞云骑更是骁勇善战,可外界有所不知的是,飞云骑都是各军中挑选的斥候,原本飞云骑就是斥候部队,只是到了后期在数十次战役中取得了决定性的战果这才扩编。 若是没有战事,飞云骑中的精锐斥候就会进入各国打探情报,而在大夏京中,孙锦堂就是所有探子细作的首领。 “飞马骑司多是由秦麒亲卫组成,乔冉就是亲卫出身,当年中州大乱时,乔冉只身刺王杀驾,只可惜没有成功,秦麒惜才变将其收到麾下,事实证明,秦麒眼光毒辣,乔冉虽是年幼,可作战却极为勇猛,攻城掠寨时每每第一个登上城墙,孤身杀上去后陷于敌阵却勇不可当,久而久之,众人便称其为乔陷阵了,秦麒膝下无子,对乔冉极为宠溺,将一生所学倾囊传授,甚至在大军之中组建了先登陷阵营,此营在乔冉的带领下屡立奇功,后秦麒意外落崖身死,夏朝皇帝又让乔冉负责卫戍宫中,之后有了飞马骑司,这乔冉就成了骑司首领,而这骑司中人,多是当年陷阵先登营的熊罴之士,若不是乔冉此人年岁小,夏朝皇帝便是封个五品武将都不为过。” 巫雪面露骇然:“怪不得叫做飞马血骑,当真没有看出,这人居然如此骁勇。” “飞马血骑乃是成立骑司之后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孙锦堂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之色:“早些年月,我大斐暗中收买了不少夏国京中官员,许以厚禄,若是记得不错,约么有二十余人左右,可谁知这乔陷阵混进入了我斐境,耗时一年有余,将那些夏国来的官员屠戮至尽,杀了最后一人,又单枪匹马闯了涠江折冲府防线,渡了涠江之后,身着血衣的乔陷阵还高呵道京中再有为官者进入斐境,入一人,杀一人,入百人,屠百人,自此之后,便落了个飞马血骑的名号。” 巫雪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这人年纪轻轻…居然如此凶狠?” 孙禄堂幽幽的说道:“现在你可知身手高绝的公主殿下为何不敢再夜探书院了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哪来的放哪去 若问六部之中,哪一部因科考一事得益的话,那必然是礼部。 以前这官员举荐,都是吏部统管,现在开了科举,那就是礼部说了算的。 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安之峰也不是吃素的,之所以成为了主考官,就是因为开科举的时候上了折子提了建议,大致意思就是采取类似糊名的方法来杜绝科考舞弊。 所谓糊名,就是考官看的并不是原卷,而是文吏抄写了之后,这也就导致考官无法知道哪份卷子是哪个考生写的了。 而抄写答题的人由白千监管,其他六部无法参与。 安之峰坐镇国子监,命人抄录了答题后歇了两个时辰,这才带着其他十几位文官批阅。 因为试卷太多,所以抄录一些考官们批阅一些,一遍抄写一边阅卷,这样也可以节省一些时间。 开始阅题的安之峰心情不错,作为开国以来第一次科举的主考官,必然名传天下,除此之外,科考之前不少世家阀门都带着后辈弟子去拜见了他,这些考生无一不是才子,即便在国子监中也是个中翘楚,等这些人小才子们高中了,那么日后就可以收入门下。 所谓的门生故吏遍天下,并不全指弟子或者学生,而是各种关系,考生若是中了,也是要感谢考官的。 安之峰相信要不了几年,礼部就可以和吏部分庭抗礼了,吏部掌握着官员晋升,而礼部掌管着择才。 偏堂中,白千喝着茶,几个小太监正在给他揉腿按肩。 哈欠连连的白千满面倦意,可他却不敢随意睡下,只能干等着,等着秦玄的试卷“出来”后送到宫中。 相比于秦玄的试卷,白千更加期待的是秦游的。 在他眼里,秦游是当真有才学的,殿上作诗,和秦老大士林苑奏对,他当时都亲眼看到了,所以有所期待。 至于秦玄,白千觉得这小子生而为太子,唯一的作用就是给秦老大添堵,就如同这科考似的,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啵依数吗,跑来凑什么热闹,还有那寒山书院也是,没事让秦玄参加什么科举。 就连白千都觉得秦玄不学无术,由此可见,廖文之多么有先见之明,若是不参加科举的话,全天下都会认为秦玄就是个废太子,而这废太子,早晚要被废。 与其告诉大家秦玄学识不错口说无凭,不如让他参加科举,用事实证明。 功夫不负苦心人,白千眼皮子正打架呢,一个文吏匆匆走了进来,将一份考卷递给了小太监。 小太监再三确认上面的署名是秦玄后,这才交给白千。 白千松了口气,他怕就怕这小子连名字都是假的,到时候可就不好找了。 拿了秦玄的考卷,白千看都懒得看一眼,放进了怀里就匆匆离开了,秦老大还在敬仪殿中等信呢。 骑着马拿着腰牌,也难为白千这个太监了,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回到了宫中。 此时的秦老大正在敬仪殿,面色虽如常,心里却有一股无明业火。 还好朕知道的早,若是等揭了榜,这太子可要是成为天下的笑柄了。 越是想,秦老大越是来气,叫来了个小太监沉声道:“丑时已过半,白千为何还不回来,派人,再去催催。” 小太监刚跑出殿外,白千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大殿门口,还没匀一口气,秦老大听到了动静后给他叫进去了。 看都不看一眼累的和死狗直吐舌头的白千,秦老大从他手里夺过了考卷,冷冷的哼了一声,随即作势要扔到火盆之中。 也就是在此刻,白千鬼使神差的开口了:“陛下,您就不看一眼?” 白千也没别的意思,他就是单纯的好奇秦玄能给秦老大气成什么个熊样。 “有什么可看的,若是朕看了,朕怕自己拍马杀到书院好好教训那逆子一通!” 嘴上这么说着,可秦老大又犹豫了一下。 想了想,秦老大到底还是没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朕虽不对这混账太子抱有期望,可却有些好奇那寒山书院的几位大儒本事如何,廖师傅朕是自然知晓的,听闻其他几位大儒也是对太子有所点拨,那朕就看上一看吧。” 这就是传说中的老父亲自找台阶了,白千笑吟吟的应道:“想来是有长进的。” “长进应当是有一些,要知道太子之前…” 说到这里,秦老大突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一件事。 自己对秦玄似乎并没有一个准确的了解,平日里只知道那些进宫授课的大儒们提起太子就大为光火,要不然就是说这小子不听管教,总之就是愚钝,可至于愚钝到什么程度,水平又是如何,好像真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 秦老大也懒得去想了,然后开始翻阅答卷。 要知道秦氏三兄弟都是当世的人中龙凤,老二秦麒善文,足智多谋,老三秦烈善杀伐,乃是不二的名将,而秦老大虽然文不如老二武不如老三,可技能点点的很均衡,可以说是多面发展允文允武,文采也是不错的。 结果这一看,秦老大的眉头皱了起来,又看了一会,突然抬头问道:“这当真是太子所写。” 白千不明所以:“再三确认,的确是太子所答的试卷。” 秦老大瞳孔微缩,再次低头看下。 这一看,秦老大面色一变再变,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 将最后一个字看完后,秦老大抬起头,语气莫名:“朕问你,这当真是太子所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啊,在国子监老奴已经确认过了,陛下,您这是…” 秦老大大手一挥:“带着这份试卷,速速前往国子监,哪里得来的,放回哪里,快!” 白千傻眼了。 就算您是皇帝也没这么玩人的吧,我可是刚从国子监跑过来的! “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见到秦老大火急火燎的模样,白千也不敢多问接了试卷后只能再折腾一趟。 “慢着!” 眼瞅着白千都跨过门槛了,秦老大沉声说道:“派人前往龚、上官二府,将两位尚书请来,朕有要事相商!” 白千应了声是,随即快步离开。 秦老大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试卷他看了,八股做的四平八稳,文章极为老辣,虽说不上是盖世华章,可却挑不出丝毫错处,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工工整整。 原本这已经给了秦昭极大的震撼了,再看司判文书,秦老大都怀疑这是经年老吏代笔的,可谓是严丝缝合,若不是将夏律背的滚瓜烂熟决然写不出来。 看了这司判文书后,秦老大都怀疑秦玄这小子是不是没事跑出共去京兆府干兼职了。 更令秦老大震撼的,则是最后的策问! 策问有二,赣州民变,与凉斐二国结盟一事。 凉斐二国结盟,秦老大倒时没有任何意外,他甚至能够从字里行间就看出秦玄必定是请教过乔冉了,而真正让他震惊的,则是赣州民变一事,也就是以夷辖夷! 以夷辖夷,秦老大接连看了三次,随即心中猛然生出乌云见日豁然开朗之感。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太子大才 龚文华和上官鄂几乎是前后脚到的,二人入宫时碰了个头,俩人面色都比较沉重。 能混到尚书的,哪个不是揣摩上意的老司机。 往日天子也曾连夜将大臣召到宫中奏对,不算什么稀罕事。 原本二人来之前倒是问了白千,心中猜测是和科考有关。 可一听白千说和秦玄有关,二人就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难道,陛下已经下定决心废太子了吗? 入了敬仪殿,二臣施礼。 夏朝远没有其他朝代那么多繁文礼节,加上本身就是开国皇帝和从龙之臣,一般在不重要的场合中是没有跪礼的,秦老大偶尔心情好的时候,甚至还会叫上几个老臣喝两盅回忆回忆当年造反时的峥嵘岁月。 “坐。” 一声坐后,秦老大目光灼灼,开门见山道:“赣州民变,番族皆以当地官员欺压为由,若是任番族部族族长为官主政一方以夷辖夷,二位爱卿以为如何?” 龚文华一脑袋问号。 不是废太子吗,怎么又扯到赣州民变这件事上了呢? 上官鄂倒是率先反应了过来,语气不太确定的回道:“赣州蛮夷本就不服教化,若是委任其族人为官,岂不是更添几分其嚣张气焰,而任番族为官,国朝未开先河,此事老臣觉得似是不太妥善。” 文臣说话都是有讲究的,一般带上国朝未开先河这四个字,基本上就是我不确定这事没经验的意思。 不过这话纯粹是屁话,夏国才建朝多少年,没开先河的事多了。 当然,要是事对的话,他们就说国朝未开先河,但是咱可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嘛,要是事没办对,又有说辞了,你看,我就说没有先例吧,这事果然搞不成。 “朕刚刚说了,番族皆以当地官员欺压为由,若官员是蛮夷,总不能再以官员欺压为由民变了吧,难不成那些蛮夷还欺压他们自己人不成。” 上官鄂摇头苦笑。 他觉得以为那些蛮族不要脸的德行,没准真能干出这种事。 秦老大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若是再起民变,朕就问罪当地官员,按夏律,欺民害民,逼民造反,斩!” 龚文华连忙说道:“陛下不可,赣州蛮夷本就是不服教化的土民,闹民变不过是做戏索要朝廷粮草,若是斩了他们的脑袋,岂不是烈火烹油,万一逼的这些蛮夷真的…”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但是秦老大明白,真要是给人家扛把子都砍了,假民变就变成真造反了。 “这天下不怕死的人,朕见过不少,可那些赣州道的蛮夷却不在此列。” 秦老大抚须一笑:“朕有三策,一策离间分化之策,委任蛮夷部族首领为官,由其内部推举三人主政十二部落,朝廷下发粮草皆由此三人统管调度,便是这三人将所下发粮草全部贪墨朝廷也绝不干涉,二策,雨露恩泽之策,蛮夷为官者,朝廷赐沃田千亩,其族人可免除徭役、赋税、每月向各州府领取俸禄,三策,雷霆之策,朝廷厚待为官者,可若是再起民变…” 说到这里,秦老大满面冷意:“三人为官,斩其二人,斩过之后,再由蛮夷推举二人为官!” 上官鄂瞳孔微缩,紧接着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三策,其实都是攻心之策,单独拿出来一个,没有任何意义,可要是一起用的话,可行性很高。 蛮夷怕死吗,当然怕,这个世界上不怕死的倒是有,不过就像天子所说,国内蛮夷不在其中。 蛮夷非但怕死,而且还贪! 不但是贪生怕死,而且还是贪财怕死。 之所以一次又一次以民变为由要挟朝廷,不过就是仗着朝廷宽厚天子仁德又有所顾忌罢了。 可要是由其内部推举三人为官的话,事情就很好办了,这就将矛盾彻底转移了,蛮夷再闹就不会找朝廷闹了,而是找那三个“自己人”闹。 最毒的是,这三人永远做不到“公平”二字,就算是各种粮草救济如数下发给各个部落也没用,因为朝廷会对这三人许以高官厚禄,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连族人都可以免除赋税徭役。 不患寡而患不均,凭什么这三人就可以高官厚禄,其族人享免各种特权? 那么对其他部族来说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安安分分的被其他部落首领管理压榨,另一条路,就是继续反继续闹。 而不管他们选择了哪条路都对朝廷有利,第一条路,大家相安无事,第二条路,夏朝朝廷就会变成一个仲裁者,身份彻底转换了,砍了几波后又只剩下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大家谁也不愿意当这官员了,还得求着朝廷委派为官进行公平公正的管理,第二种情况就是大家挤破头皮抢着穿官袍。 当然,这两种情况,依旧对朝廷有利。 上官鄂沉思了良久,心悦诚服的说道:“老臣认为可行,此三策,皆为良策上策。” 上官鄂也算是彻底服气了,一句话,秦老大预判了蛮夷的预判的预判,都预判成死循环了,对人心的把握可谓是洞若观火。 秦老大又看向恭文华,笑吟吟的问道:“卿以为如何?” 恭文华装模作样的思考了片刻,沉声说道:“老臣觉得上官大人说的有道理。” 上官鄂:“…” 这就是人家龚文华的智慧了。 他不说直接说秦老大说的对,而是附和上官鄂所说。 到时候真要是没办成,秦老大也怪不着他,因为上官鄂是第一个首肯的,要是找他的话,俩手一摊眼皮子一翻,开口就是老夫是武将老夫懂个锤子就完了。 要是办成了,上官鄂说秦老大说的对,他说上官鄂说的对,那么就等同于认同陛下的这三策,老龚没毛病。 上官鄂懒得和恭文华计较,毕竟是吏部尚书,这个国家的建立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国泰民安也正是他想看到的,一想到赣州民变这事终于可以解决了,心情大好。 “陛下,老臣越是深想,越觉得此计可行,陛下实乃是深谋远虑,老臣佩服。” 上官鄂说的倒是真心话,这种损的流脓的主意,就连他都没想出来。 秦老大卖了个关子:“非是朕想出的法子,乃是一位科考考生针对策问所答。” “此子大才,不说其他学问如何,但是这辖夷三策足可担当大任。” 秦老大颇为得意:“可惜,此子无法入朝为官。” “无法为官又为何参加科举?”上官鄂先是一愣,紧接着神情微变,失声道:“莫不是太子殿下?” 秦老大朗声一笑:“不错,正是太子献策。” 上官鄂闻言后,先是正了正衣冠,随即站起身后,再深深拜倒:“太子有此大才,陛下之福,老臣之福,臣民之福,江山社稷之福。” 恭文华也拜倒在地,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二人都是从龙之臣,当年跟着秦老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把这江山打下来的。 这偌大的江山不止是天子秦昭的,也是这些从龙之臣了流了不知多少血汗才有了今日。 有句话时候的话,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 秦老大宽厚仁德,却又不缺杀伐果断,这才区区几年,夏朝的国力虽说不如前朝,却也稳健上升,用不了几年,真正的太平盛世也不是没可能。 可问题是秦老大毕竟岁数大了,而且就一个龙子龙孙,说句难听的,要是秦老大哪天突然驾崩了,那只能秦玄上了。 而这秦玄,望之根本似人君,颇有几分与前朝殇帝一争长短的意思,真要是登基后,保不齐亡国的速度比殇帝还要快。 真要是面临那种情况,这些从龙之臣又该如何自处,他们的后代岂不是又要遭受刀兵之祸。 现在见到秦玄居然“成长”了,当真是老怀大慰。 相比赣州民变一事,他们更在意的是国朝的未来,天下臣民的未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仝不云与全不会 秦老大一时之间也是感慨万分。 他也是着实没想到,秦玄远在京城,居然也关注这千里之外的赣州民变一事,而且直指要害,能够有此见识着实是令人惊讶至极。 恭文华和上官鄂夸了几句太子,再次坐回了绣墩上,喝了几口茶平复了激动的心情。 上官鄂恢复冷静后,笑呵呵的问道:“既然陛下已看过太子殿下所答考卷,想必书写的八股与司判文书亦是上佳之选。” “不错。” 要么说秦老大就喜欢上官鄂呢,很容易掏到他的姬点上,哈哈一笑:“便是朕也未曾想到,太子的八股做的极为老辣,四平八稳严丝缝合,就仿佛做了千遍万遍一般,想来,便是京中的大儒也不过如此,虽没有令人眼前一亮之处,却丝毫挑不出错处来。” 上官鄂陪笑了两声,不过心里却觉得秦老大有点吹牛b的嫌疑。 八股这东西就是从几本书里挑出那么一两句话,然后联系多方面来进行阐述,一是考验逻辑能力,二是考验对四书的了解程度,最大的前提就是要将书中的内容倒背如流,要不然都不知道考题的出处是哪里,太子才多大,过了年才十五岁,别的大儒读了一辈子四书五经,太子能与其相比吗。 秦老大见到上官鄂似是不信,略有懊悔,刚刚应该让人将太子的答卷抄录一遍才是,也好让上官鄂小刀喇屁股开开眼,看看朕这散养出来的儿子有多优秀。 提完了八股,秦老大又说了司判文书一事,当然,还是口说无凭,不过关于凉斐策问一事,倒是获得了恭文华这个专业人士的高度认可。 秦老大也不是喜爱自夸之人,凉斐问策一事只能说秦玄答的中规中矩,换了任何一个朝堂将领都能写出来,当然,前提是这个将领会写字。 君臣三人这么一聊,聊着聊着又扯到了许多国家大事,这一聊就聊到了天亮,眼看着都快上朝了,秦老大让白千预备些吃食,准备吃过早饭后直接上朝去。 ………… 几家欢喜几家愁,秦老大很嗨皮,太子成长了,都可以和别人家的孩子媲美了,可正在国子监批复试卷安之峰就很愁。 因为他面前摆着几份考卷,其他考官都给出了高度评价,但是安之峰拿来一看后,越看越不对劲。 让他发愁的是这几份考卷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就仿佛是一个人所写的一般。 股文题目出自四本书,也就是限制在了《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本书中,但题目的字数、形式却没有限制,题目的出法很多,范围很广,形式变化多端,那么给出的答案也可以说是有千百种,可眼前的这五份答案中,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从破题上就可以看出来,这五人表达的思想和概念几乎就是一致的,而且所表达的主体,绝对是某个大儒名家的观点。 其他试卷倒是有不少令人眼前一亮的文章,可这些文章多多少少都有些瑕疵,虽然某些地方写的让人拍案叫绝,可也因为一些小毛病而令人惋惜至极。 科考这个东西可不讲究什么瑕不掩瑜,这就和当官一样,在保证无过的前提才可以提有功,必须是滴水不漏面面俱到。 而以这个准则来判断孰优孰劣的话,那这五份试卷绝对可以在这次科考中拔得头筹。 安之峰能看出来,这五人必定是出自一个族学或是书院,要不然答案不可能如此惊人的一致。 不由得,安之峰继续往下看下去,结果越是看越是郁闷。 司判文书的答案,同样相同,丝毫不差。 如果这次科考的司判文书有标准的答案的话,那这五份就是标准答案。 再往下看策问,安之峰眉头一抖,来了精神。 关于赣州民变一事,五份答卷都是围绕着以夷辖夷为核心展开的。 安之峰也不是草包,甚至比其他大臣更懂得何为人心,一时之间,沉醉其中。 尤其是其中一份考卷,将赣州番族各部族分析的头头是道,简直比番族还了解番族,直指弊端,直指人心,直指要害。 “好!” 安之峰激动的眉飞色舞:“当真是好,此卷策问,当属第一!” 但是赣州民变一事的策问,安之峰就接连看了一个时辰,越看越是得劲,越是奈斯,就他娘的应该这么办。 大笔一挥,在其中一个试卷中写下了上佳二字。 随即将此事记在心头,准备放榜之后就找陛下献策。 安之峰也越来越好奇了,这五人究竟是出自哪里。 可糊名制毕竟是他想的,即便他是主考官和礼部尚书也不能去查看署名原卷,只能送入宫中后皇帝亲笔御批后在传告天下,到了那时才能知道这几人姓甚名谁出自何家。 看完了赣州民变后,安之峰更加期待的看向了凉斐结盟一事。 结果这一看,安之峰看出五分试卷的不同了,而且可以说是大不同。 其中一份试卷颇像是军中老将所写,倒是和朝堂上君臣所商议的结果大致不差。 安之峰微微颔首,心里有了猜测,想来这人应是某位大臣家中后辈。 可当再看其他四份答卷的策问答案后,安之峰彻底傻眼了。 竖壁清野! 举国南攻! 吞斐侵楚! 占斐抗戎! 夺城坚守! 入凉灭戎! 定中州,安天下! 一字字,一句句,一段段,着实是令人又惊又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到了最后,安之峰突然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震的茶杯都掉到了地上。 “胡说八道!”安之峰胡子都气的直抖:“大逆之言,此罪当诛!” 几个属官从从围了过来,连忙说道:“大人何必动怒,想来只是区区狂生所言,无需动怒。” 安之峰的胸膛起伏不定,甚至气的想要将这四份试卷全部死掉。 当年夺取中州大地时,不知死了多少人才建立了这斐国,朝堂君臣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为了这社稷,天下臣民又付出了多少。 可这几位狂生,居然想就这么放弃偌大的国家再举国南侵,这不是大逆之言是什么! “烧了,通通烧了,给本官查,究竟是何人胆敢写出如此大逆不道之…” 说到这里,安之峰再次看到试卷最后那一排字---定中州,安天下! 这六个字,仿佛有着某种魔力一般。 “定中州,安天下。”安之峰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定中州,安天下,安天下!!!” 哆哆嗦嗦的伸出了手,安之峰探向茶杯,却浑然不知茶杯已经掉落在了地上。 青筋暴起的手指摁在案几上,安之峰不断的吞咽着口水。 定中州,安天下,这个天下,有凉戎,有涠江以南的斐国,有山中的天楚…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安之峰再次将试卷看了一遍。 终于,他发现了自己刚刚盛怒之下漏掉了一个细节,而这个细节,才是真正的策问答案。 这个细节不是真的要如何去做,而是要让斐国知道,若是敢和凉戎联盟,那么大夏即便是灭国,也会先拉上斐国玉石俱焚! 大夏或许会被凉戎杀到京城,可斐国,绝对会亡国灭种! 若是斐国敢赌,大夏,奉陪到底! 若是不敢赌,又谈何与凉戎结盟夹击大夏? 足足沉默了半晌,安之峰有了个一个大胆的决定。 抽出了其中一张试卷,安之峰沉声道:“此为解首,此为…” “好一个狂生!” 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打断了安之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考官气的大怒不已:“三个字,通篇只有这三个子,这狂生当这科举何物!” 安之峰走了过去,随意扫了一眼后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恶狠狠的叫道:“将那原卷拿来,本官倒是要看看,何人竟敢如此大胆!” 属官劝道:“可这糊名制…” “还不快去!” 属官匆匆跑了过去,过了一会,原卷拿来了。 安之峰望着上面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满脸茫然:“仝不云,这是何意?” 属官气哼哼的说道:“大人,这应是全不会,非是仝不云!” 安之峰骂了声娘。 瞅瞅这三个逼字写的吧,什么玩意这是。 他相信秦游没撒谎,还真是全不会,但凡会一道题,这仨字绝对不会写成这个熊样。 看了眼署名,安之峰突然笑了,只不过这笑容里满是冷意。 “果然是这不学无术的三世子,好,仝…全不会,好胆,老夫看你到了陛下面前是否有此等胆色!”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太子的怨念 此时的书院中,秦游被喷了,还没起床就被廖文之给从床上拉了起来,吐沫星子喷了满脸。 “全不会?” 廖文之都快被气的直接撒手人寰了:“全不会,既然全不会,又为何参加科举,你这混账小子,气煞老夫!” 秦游狠狠瞪了一眼远处的凤七。 这事就凤七一个人知道,肯定是这王八蛋告黑状了。 见到秦游往来,凤七满脸无辜:“三少爷,不是小的说的,是小的和李先生几人说三少爷您胆色过人…” 秦游破口大骂:“去你大爷的!” 凤七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挺无辜,没事帮着少爷吹吹牛,这怎么还传到廖文之的耳朵里了呢。 秦游瞅着凤七,着实是气的够呛。 你特么和李太白几个人说,那和告诉全书院有什么区别,不还是你说的吗。 “你还有颜面责怪凤七。”廖文之一巴掌呼在了秦游的脑门上:“你这是自寻死路,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少不得责罚于你,若是传了出去,老夫这颜面何处安放,将书院的名声置于何地,老夫,老夫…” 秦游这一看要闹出命案被碰瓷儿,赶紧让廖文之坐到床上,又是顺气又是拍背的。 “您别和我一般见识,我是真不会,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字都认不全,也写不全,您让我怎么考。” “那就不要去考,为何要丢人现眼。” “不是陛下让我去的吗。” 廖文之:“…” 想了想,还真是这回事,廖文之气呼呼的又骂了几声,不过还是讲道理的,秦游说的他也清楚,这小子的确字都没认全,要不然也不可能让李太白三个门客去参加科考了。 “亏你还是天潢贵胄越王府世子,整日无所事事,以后给老夫好好读书去,莫要再整天做那些无用之事。”廖文之越说越来气:“以后就待在书院之中,给老夫好好的读书!” 秦游看了眼廖文之的眼色:“那个,廖大爷,读书不是不行,那什么,最近我在研究屯盐卫改良炼盐之术加大产量,这事…” 廖文之微微一愣。 还真别说,前几天秦游又去了趟隔壁屯盐卫,和一个大胖丫鬟也不知道怎么鼓捣的,居然说有法子可以提高炼盐产量。 廖文之沉默了半晌,没好气的说道:“此事关乎利民之策,不可耽误,除了炼盐一事外,其他时间多读读书。” 秦游:“那造船呢,图纸我都快设计完了,马上就能让南宫奢打造捕鱼船去支流大量捕鱼,这事…” 廖文之又沉默了,随即哼了一声说道:“那便去做,此事关乎到流民生计,造船一事与炼盐一事皆为要事,除了此二事,平日里抽空多读读书。” 秦游:“那编撰学子教材呢,农科差不多编完了,工科刚写,这事…” 廖文之第三次陷入了沉默。 这事…好像也比读书重要。 秦游一脸为难的继续说道:“酿酒作坊也要加大产量,最近我正研究用不同的粮食和果子酿不同口味的酒水,卖不卖钱倒是无所谓,主要得和番商乞颜利哏堎换战马,战马越多,边关那边就越安全,这事…” 廖文之抬起头,望着秦游半晌没吭声。 你他娘的事怎么这么多,老夫一天天也没看到你忙活什么啊,光睡觉了。 可转念一想,廖文之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反驳,秦游睡觉是睡觉,可人家也办事啊,别人倒是天天睡的少,问题是屁是都没干成,有个蛋用。 炼盐这事,关乎的乃是国策。 造船捕鱼这事,关乎的乃是流民生计。 编撰教材,关乎的乃是学子们的出路。 酿酒这事,关乎的乃是边关安危。 这么多事,都离不开秦游… 张了张嘴,廖文之站起身轻轻拍了拍秦游的肩膀,老脸有些发红:“这读书…也不甚是什么大事,京中的读书人多了,也不缺你一人,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莫要累坏了身体,继续躺着吧。” 说完后,廖文之夸着一张老批脸一脸郁闷的离开了。 出了院子,廖文之觉得应该过两天入宫一趟,寻思找秦老大好好说道说道。 炼盐、造渔船、编撰教材、酿酒,这么多事都得指望秦游,你没事让他参加什么科考啊,这不是浪费人家宝贵的时间吗,挺大个人了你还是天子,真是瞎胡闹。 廖文之一走,秦游开始喷人了,给凤七臭骂一通。 凤七挨完了骂,委屈巴巴的说道:“小的不也是寻思给您涨涨威风吗,全不会,说出去多霸气,让旁人知道了,肯定伸出大拇指夸赞一声狗…夸赞一声好胆,敢戏耍礼部的,您可是第一人!” 秦游一听,又乐了。 可不是嘛,安之峰那老王八蛋处处越王府和作对,恶心恶心他也不错。 “倒也是哈,说不定这老头一看本少爷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说不定顿时气的吐血三升原地爆体而亡。” 凤七点头附和:“三少爷说的不错,若是这老东西气死了,咱越王府可要去祭拜一番,省的外人说咱不讲情面。” “对对对,到时候咱送个大花篮去,不不不,再送个果篮吧,好歹也是老冤家了,尽尽情分。” “安大人生前也是个体面人,到时候咱祭拜完了吐口痰再走吧。” 秦游:“…” “安大人死了?” 一声突兀的声音传来,秦玄一脸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何时死的,下葬了没,死的痛快吗,是不是睁着眼死的?” 秦游一脸无语,深深的安之峰感到悲哀。 这老头最好别长寿,要是长寿活到秦玄登基为帝后,就凭秦玄刚刚这一番话就知道,登基之后,安之峰绝对抗不过一年。 秦游翻了个白眼:“死啥啊,我俩开玩笑呢。” 秦玄先是一脸失望,紧接着又大大松了口气:“没死便好,若是真的死了,孤心里怪难受的。” 秦游满脸困惑:“你不是挺讨厌这老家伙吗?” 秦玄一呲牙:“所以孤登了基亲手弄死他才心里才会舒坦!” 秦游觉得一年都说多了,秦玄登基后,安之峰半年都挺不过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高下即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科举放榜的日子也终于到了。 此时的议政殿上,秦老大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刚上早朝,除了一些紧要的事情外,其他奏折全部快刀斩乱麻大致处理了一下。 大家都知道,陛下这是等放榜呢。 不止是秦老大满怀期待,其他文臣们也是如此,都是玩文的,也都是出自世家,谁家里没个小才子和好学的后辈,要不是上早朝,大家早就去国子监看榜文上有没有自家孩子了。 负责科考一事的礼部尚书安之峰也在,为了避嫌,他将放榜一事全部交给了属官和其他考官,所以他只知道入榜的是哪些卷子,至于卷子是谁写的就不知道了。 秦老大看似镇定,心里也和百爪挠心似的,患得患失。 一会想着太子秦玄的文章一定可以入榜,一会又想着那些文笔绝佳才思敏捷的学子都齐聚京城,秦玄放在其中也未必会大放异彩。 秦老大笑吟吟的望着安之峰,淡淡的说道:“科考一事,安卿家操劳了。” “老臣分内之事,岂敢言之操劳。” “今日早朝也没什么紧要之事,诸位爱卿不必拘谨。”心情极好的秦老大目光扫过诸臣,最终又落回到了安之峰的身上,随口无心的说道:“朕听白千说,不少考生出了国子监后科考后便放声大哭,可有其事?” “不错。”安之峰苦笑道:“十年寒窗苦读,最终却是虚妄一场,不少年幼的学子自知无法上榜,出了考场便放声大哭,此事倒也是人之常情。” 之前负责考场秩序的恭文华笑道:“这些读书人也是矫情,考不好三年后再来便是,流那马尿又有何用,陛下,您是没看到,放声大哭倒是轻的,还有不少考生寻死腻活呢。” 秦老大哭笑不得:“当真是令人小瞧,这科考的考生身上倒是见到了不少人生百态。” “可不是。”恭文华阴阳怪气的说道:“还有不少狂生,除了考场便将安大人全家骂了个遍,说什么来着,老臣想起来了,对,文绉绉的,对对,老臣想起来了,安之峰,非人焉,您听听,多顺口,不是,多难听。” 安之峰气的双目圆瞪。 除了策问外,其他题都是他出的,不少考砸的人破口大骂也是正常,可到了恭文华的嘴里就完全变味了。 怒意一上涌,安之峰突然说道:“陛下,要说这狂生,老臣倒是见了一人,可谓是令人愤慨至极。” “哦?”秦老大略显兴趣的问道:“这狂生如何?” “全不会。”安之峰微微看了眼恭文华,继续说道:“通篇只有五字,一字姓,一字名,剩下三字,便是全不会!” “何人如此大胆!” 一听这话,秦老大果然怒了,怒不可遏:“当着科考是什么,眼里还有纲纪法度吗,视着科考为何物!” 这是开国第一次科考,秦老大极为重视,一听还有这样狗胆包天的人,如何能不怒。 安之峰本来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事来着,想着私下和秦老大打小报告,可刚刚被恭文华一埋汰,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越王府,三世子,秦游!” ………… 国子监。 除了有自知之明彻底放弃的考生外,大部分考生都聚集到了国子监,耐心的等待吉时放榜。 秦游几人也在其中。 要说最有自知之明的,肯定是秦游了,要是他能上榜的话,只有一种可能,安之峰精神错乱了,准备让秦老大给他抄家灭门。 所以秦游是来看李、杜、贺三位门客成绩的,至于秦玄和乔冉,他根本不所谓,反正落榜了丢人也丢的是秦老大的人。 对于秦玄,秦游还是有点小期待的,毕竟几位大儒都说这小子才学不错。 至于乔冉,秦游任何期待都没有,一个给秦老大当狗腿子的,考个屁考,没准认识的字都没他多呢。 再说李、杜、贺三人,说不紧张是假的,国朝第一次科考,虽然不期盼入殿为官,可至少也是检验自己的一次机会,万一入榜了呢,数千考生里可只有百人能够入榜,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秦游将漫天神佛拜了个遍,他最期待的就是李太白了,只要这小子能入榜,哪怕是第一百名,那也可以和秦老大有个交代了。 正当秦游哈欠连连的时候,几个人突然挤了过来,为首一人风度翩翩拿着纸扇,一脸傲气。 “三世子殿下,许久不见,风采依旧。” 来者正是国子监的学霸戴谏纮,身后跟着一群国子监的小考生。 秦游皱了皱眉:“你是…” 一时半会秦游没想起名字,就是觉得眼前这家伙眼熟。 凤七在旁边提醒道:“擅闯王府被兄弟们踹了一顿那小子。” 戴谏纮:“…” 秦游恍然大悟:“哦对对对,当时这小子被踢的连他老妈都不认识了,不怪本少爷没认出来,这才三个月多,伤这么快养好了?”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看来当时是下手轻了。” 戴谏纮俊俏的小脸蛋一片羞红,不过却没恼怒发火。 不得不说,戴谏纮就是典型的书呆子,出身名门涵养非凡,是就是是,非就是非,当时他虽然吃了大亏,可事后想想他的确是冲动了,越王府再不济那也是王府,若是秦游较真的话非说他心怀不轨的话,这事可就大了。 而且这是学问之争,那天去了议政殿后,满朝的君臣已经裁定出了结果,虽然戴谏纮还有所不服,可最后又听闻了《三字经》和《弟子规》这两本启蒙书籍后,顿时惊为天人。 虽然对秦游的学问肯定了,可戴谏纮对前者的人品和性格却颇有微词。 一直以来,戴谏纮都想找个机会和秦游再切磋一番,可随着科考一事后他每日在府中读书,此事也就放下了。 后又听闻秦游开办了寒山书院,而且还要参加科考,戴谏纮就憋着一股劲想要拔得头筹证明他的文采比秦游更佳。 “殿下可是来观榜的。”戴谏纮一摇折扇,微微笑道:“学生也参加了这次科举。” 秦游打了个哈欠:“哦。” 戴谏纮:“却不知殿下考的如何?” 秦游:“就那批样吧。” 戴谏纮:“可有把握入榜?” “本世子入不入榜和你有个毛关系。”秦游翻了个白眼。 戴谏纮一看秦游这模样就猜了个八九分,肯定是考砸了,要不然以对方的性格早就大肆出吹嘘一番了。 戴谏纮笑意渐浓:“那学生便与世子等待片刻,若是殿下高中,学生定当要为殿下庆贺一番。” 秦游知道这小子要看自己笑话,懒得搭理他。 看老子笑话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第一百六十章 全包了 吉时很快就要到了,插着靠旗的骑士携带着榜文从远处驰来。 众多学子连忙让开,偌大个国子监再无一丝吵杂之声,学子们屏气凝神,注视着发榜的骑士下马张贴榜文。 可渐渐的,大家发现有些不太对劲,因为榜文太多了。 榜文大约十多张,上面贴着红布,大家也看不到名字,可要知道入榜只有百人,一张榜文就写的下了,为何要用十多张。 十几张榜文张贴好后,一个拿着圣旨的小太监站到榜文下面,呜哩哇啦说了一大堆,大致就是秦老大很注重这次考试,入榜的,棒棒哒,没入榜的,再接再厉,都是场面话。 小太监离开后,又来了个礼部的侍郎,又是逼逼一大堆。 随着一声锣声响起,吉时终于到了,最左侧的一张榜文被揭开。 秦游微微一看,紧接着怒火冲天爆吼一声:“安之峰,我靠你爹!” 原来榜文之所以这么多,是因为礼部将所有人的名次都排出来了,而最后一名,正是秦游。 秦游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怎么的,越瞅名字越觉得这俩字被加粗加大了,在最后一位,异常显眼。 正在看榜的学子们循声望去,再看一眼榜文最后,爆发出了哄堂大笑之声。 京中谁不知道越王府三世子大号叫做秦游,这一看是最后一名,笑的前仰后合。 这些学子中,没笑的只有戴谏纮一人。 满面惊骇的戴谏纮脱口而出:“岂有此理,三世子怎能是最后一名?” 秦游微微看了眼戴谏纮,礼貌的笑道:“关你屁事,老子乐意!” 戴谏纮:“…” 秦游已经确定了,本来只有一张榜文,而安之峰故意恶心自己,所以将所有考生的名字和名次都列出来了。 正当第二张榜文揭开时,又是一队骑士飞马而至。 众人赶紧让开,一个骑士骑在马上高喊道:“越王府三世子秦游,速速入宫,寒山书院秦学子,速速入宫,不得延误!” 秦游一点都不意外,时间点卡的刚刚好。 看向李太白,秦游郁闷道:“你们留在这继续看吧,本少爷去赴死了,以后有缘再见。” 说完后,垂头丧气的秦游和秦玄互看一眼,这对难兄难弟只能上了马,而乔冉则是紧随其后,秦玄去哪他去哪,这是秦老大的死命令。 相比秦游,秦玄更加郁闷,他觉得自己这个太子距离被废又近了一步,肯定也是倒数几位,所以和秦游一起上宫中挨揍去。 秦游三人走了后,榜文一一被揭开。 不少人垂头丧气,因为他们都拍到了一百之后,也就是落榜了。 当揭开了倒数第二张的时候,李太白三人越往前看,越是懵逼。 因为倒数第二张也就是一百名开外了,九张榜文,都没有他们的名字。 李太白攥紧了拳头,眼泪模糊了眼眶。 杜子美不断吞咽着口水,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唯独贺季真面如常色,打着哈欠摸着肚子,有些饿了。 当最后一张被掀开后,旁边的戴谏纮一挥拳头,难掩兴奋之色:“我中了,中了,第六名,第六名,中了!” 他这一喊,身后的一群学子们也接二连三的叫了起来。 “我也中了,三十七。” “四十五,不枉我寒窗苦读十数载。” “十六,竟然是十六,我是十六!” “我也中了…” 叫喊声此起彼伏,中了的人自然喜极而泣卖力喊着。 不得不说,国子监学子们的水平果然很高,前百名高中的大部分都是国子监的学生。 戴谏纮兴奋了片刻,看向了前五名,眉头微皱。 因为排在他的前五人,他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哪里冒出这么多才子,难道是其他州府的学子么?”戴谏纮挑着眉叫道:“这第五名秦玄是哪位学兄,江州戴谏纮,可否与愚弟结识一番。” 没人搭理他,一群人面面相觑。 戴谏纮接着往上看:“贺季真,贺学兄又是哪位?” 还是没人搭理他。 他并没有注意到身旁有三个人一脸瞠目结舌之色。 放榜的礼部官员手里捧着个纸花,回头看了眼喊道:“这名列三甲的杜子美,哪个学子是杜子美?” 戴谏纮面色古怪,放声喊道:“二甲李太白,解元乔冉…” “我…”双眼几乎没有焦距的李太白吞咽了一口口水:“我…我,我是李太白!”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考取第二名的李太白。 “哇”的一声,杜子美眼泪横流,跪倒在地:“想不到我杜子美也能名列三甲,祖宗有德,不,学院有德,恩主有德,爹娘,孩儿中了,中了!” 大家看向这二人,各种嫉妒羡慕恨。 李太白和杜子美都失态了,唯独贺季真面色如常,一把给泣不成声的杜子美拉了起来,冲着礼部官员喊道:“大人,学生贺季真,学生与李太白、杜子美二人是一起的。” “嗡”的一声,人群炸窝了,谁也没想到,这名列第二第三第四的居然是一起的,而且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学子。 礼部官员走了过来,满脸堆笑:“想不到,原来三位学子同根同源。” 戴谏纮插口问道:“敢问三位学兄出自哪家书院?” “寒山。”李太白已经平复好了心情,露出一口小白牙,指了指最后一张榜文上的秦游二字:“寒山书院,我三人皆是越王府三世子殿下的门客,世子殿下诸事缠身,所以便教导了我们几日,让我三人来参加科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话音一落,周围的人全傻眼了,一片倒吸凉气之声。 刚刚还嘲笑秦游的学子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嘲笑人家呢,人家就是下雨天打孩子,纯粹就是个玩儿,看到没,人家自己就是玩一趟,考倒数第一怎么了,人家有门客和学生啊,随便派出三个门客就能考了第二第三第四,这特么找谁说理去。 礼部官员最是懵逼,手中的嘉奖文书递出去也不是,不递出去也不是。 他觉得自家的尚书大人出了一招臭棋,糊名制…糊你奶奶个腿啊糊,全让人家寒山书院拿下了! 李太白一脸歉意:“这秦玄秦学子,也是我书院的学生,排名第五,所以这嘉奖文书,您交给我就行。” 人群再次乱了起来,众人皆是满面惊骇之色。 第二到第五,居然全是寒山书院的,还都是没有听说过的读书人,这寒山书院太过骇人了! 贺季真再次丢下一记重磅炸弹,风轻云淡的说道:“将乔冉的嘉奖文书也一起带回书院吧,等他与恩主回书院后再给他。” 这一刻,榜文下方安静的可怕,每个人都如同看怪物一般看向李太白三人。 科举,前五,寒山书院,全包了! 早已面色苍白的戴谏纮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道:“三位学兄,敢问…敢问贵书院,有多少学子参加可靠。” 贺季真一脸懊恼之色:“哎,只派了我等五人。” 戴谏纮摇摇欲坠。 看看人家这话说的,“只”派了五人,瞧那意思,派一百个的话我们就不用考了呗! 第一百六十一章 晾着 议政殿,读书人心中最向往的神圣之地,国朝权利之中枢。 而对秦游来说,这破地方应该拆了! 秦游对议政殿有一种本能的排斥,被骑司带到这的感觉,就如同小三被抓到人家原配娘家似的,是扁是圆,任由娘家人蹂躏。 一同来的还有秦玄和乔冉,前者苦逼呵呵的也跟秦游走了进去,后者守在了殿外。 进了议政殿,秦游赶紧把脑袋压的低低的,一脸“我知错”了的模样。 秦玄也好久没来议政殿了,准确的说就来过那么一两次,还是散朝之后偷偷摸摸溜来的。 如果说秦游是一副低头顺目的样子,那秦玄就是畏畏缩缩了。 不少大臣见到秦玄这副模样,无声的叹了口气。 其实各朝各代的太子都很尴尬,什么是太子,就是皇帝候选人,最主要的是皇帝还在位,得苟着。 很多时候,太子比皇帝都要难做,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苟,苟大劲儿了吧,人家装你是装狗,苟不到位吧,人家将来真给你削成狗,怎么都不行。 就说平日里的形象,龙行虎步一脸霸气吧,人家觉得你太猖狂了,保不齐就是个暴虐的主儿。 老老实实的吧,人家说你没有帝皇之气,登基后可能会被权臣所挟。 结交大臣吧,人家说你结党营私,包藏野心,迫不及待的想当皇帝。 不给大臣们好色脸色看吧,人家说你不似人君。 天天待在东宫哪都不去吧,人家说你没有上进心,就知道死宅着。 才华横溢吧,人家说前朝那殇帝当年就是贤太子。 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人家说你是个废物,想废了你。 总之,干什么都是错,不干什么也是错。 秦老大是开国之君,夏朝百业待兴,大部分的精力都在国家大事上,对太子的关注很少,几乎就是扔在东宫散养,任由一群所谓的大儒名士去教导。 最终,这群大儒名士就给秦玄整抑郁了。 试想一下,一个脸上大写着抑郁的太子能得到朝臣们的认可吗,答案是不能,最终,恶性循环,太子瞅大家不顺眼,大家瞅他也不顺眼。 秦游进来后就老老实实的跪下了,语气诚恳:“侄儿拜见陛下,侄儿知错。” 秦老大刚要先走个程序喷两句,“扑通”一声,秦玄也跪下了:“儿臣也知错了。” 秦老大都整懵了,一脸的无语。 他给秦游叫来,那肯定是要喷的,然后再看这小子认错态度诚恳不诚恳,诚恳的话喷一顿算是给大臣们一个交代,不诚恳再喷到诚恳。 而给秦玄叫来,那是给自己长长脸,上榜也好落榜也罢,主要是想让大家知道知道秦玄的考卷言之有物,单单是这以夷辖夷之策就可令人拍案叫绝了。 谁知这傻小子见到秦游认错了,他也认错,这认的是哪门子错,都草木皆兵了。 秦老大目光在这二人中来回交错,最终落在了秦玄身上:“你且退到一旁。” 秦游都没看敢秦老大,一听这话,下意识就站起来了,秦玄也是如此,俩人同时站起来了,都以为说自己呢。 秦老大暴喝:“混账,谁让你也起来了,给朕继续跪着。” “扑通扑通”,秦游和秦玄又一起跪下了。 秦老大气坏了:“谁让你跪下了?” 秦游和秦玄又站起来了,都以为说的是另一个人。 这一幕可谓是令人啼笑皆非,俩人和玩模仿秀似的。 秦老大恨的牙都痒痒了:“太子,退到一旁,秦游,给朕继续跪着。” 秦游猛翻白眼,只好又跪在了原地,刚才你就点名多好。 秦玄则是如蒙大赦,一脸窃喜,快步退到了一旁。 朝臣们望着秦玄,宛若望着一个智障。 俩人一起入殿的,一个跪,一个站。 其实要说秦老大对秦游有多生气吧,也不算是,只是恼怒和觉得颜面无光罢了。 毕竟有这炼盐、书院、流民、战马四件功劳打底儿,尤其是战马一事,兵部已经点验过了,整整八千六百余匹,全是上好的草原战马,就这一件事都可以说给秦游脑门上印个免死金牌了,只要不作妖造反,犯了其他错,秦老大都会保他。 秦老大之前还寻思呢,秦游这么懂的“为君分忧”,以后要是有文臣再弹劾他,哪怕带着一群护卫揍几个文臣,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闯祸可以,只要你能办事,什么都好说! 可谁成想,秦游作死的花样层次不穷,又达到了新高度,居然在科考这件事上支棱起来了。 这是开国第一次科考,这是秦老大花了无数心血才废除举荐制度的成果,这是关乎朝堂未来格局的第一步改革,全天下都看着呢,谁成想,秦游拿这事当玩笑一样,这是赤裸裸的打脸,打科考的脸,打礼部的脸,尤其是打秦老大的脸,因为当初是他让秦游参加科考的,而且还是代表寒山书院参加,秦老大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廖文之交代。 沉默了良久,秦老大觉得先给秦游晾在一边,且跪着去吧,好好反省反省,等一会白千将放榜的结果带回来后他在好好喷一喷秦游,正好拿秦玄当个正面教材,也让这小子好好和太子学习学习。 打定主意后,秦老大淡淡的说道:“诸臣可还有事要奏。” 大家面面相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都准备看秦游笑话呢,怎么还又谈起“正事”了呢,正事不是收拾秦游吗,咱不能本末倒置啊。 不过秦老大都开口了,大家只好继续谈正事。 户部卢通出班奏道:“陛下,乾広道已设置了屯盐卫共计十六处,各州府来报,便是单单一个下县的盐税便超过了千贯。” 卢通喜滋滋的,一想到下一季收税的时候就会有大量的盐税入库,他现在睡觉都踏实了,眼瞅着有钱了,平常说话也硬气了。 “单是一个下县便有超千贯的盐税?”秦老大闻言一喜,朗声说道:“不错,这屯盐卫功不可没,尤其是…” 说到一半,秦老大停住了。 本来他想说让户部下个条子嘉奖一番来着,结果瞬间反应过来了,最大的功臣还在下面跪着呢。 狠狠瞪了一眼跪在下面的秦游,秦老大只能提起另外一件事了,看向安之峰说道:“前些日子,前往白鹭县的那些流民安置的如何了。” 安之峰怎么会关注这种小事,看向了一个一旁的侍郎。 侍郎出班回道:“回陛下,白鹭县山石已经开凿完毕,车马皆可通行。” “朕没问白鹭县那些拦路的山石,朕问的是那些流民。” “礼部已下了条子,白鹭县开垦了不少荒地。” 这也是正常流程,如果流民太多的话,就会安置到下县或者邻县,分一些荒地交由这些人耕种。 “不错,安置了便好。” 秦老大这边刚说完,刑部尚书闻人泰突然走了出来:“陛下,那些白鹭县的流民,又回京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事事有你 秦老大一头雾水。 地都分了,那些白鹭县的流民们怎么还回京了呢? 礼部这边也挺懵,先不说其中内情如何,这事本来归礼部管,和你们刑部有什么关系? 众人齐齐看向了闻人泰,满面都是不解之色。 只见闻人泰也是面露苦涩:“那些从白鹭县回来的流民入了城,前几日还去京兆府闹了一通。” “果然是一群刁民!”安之峰哼了一声说道:“为了安置这些流民,户部出了钱粮,礼部下了条子,下县更是开垦了不少良田,他们还要如何?” 闻人泰面色复杂的看了眼远处事不关己的秦游,这才答道:“那些流民说是不要田地,只想安顿在京郊北集谋个营生。” “京郊北集?”秦老大面露困惑:“这是何意?” “便是屯盐卫北侧那片大集,坊间都是这个叫法。” 说到这里闻人泰也是苦笑连连:“那片大集中皆是前些日子赣州来的流民,白鹭县那些流民也不知是如何听说了越王府三世子安置流民的事情,白鹭县的地他们也不要了,跑到京兆府中非说要成越王府三世子的庄户,要让京兆府给他们安置过去,哪怕是在几个作坊中做工亦可。” 所谓庄户,是指贵族封地内的农户,将那些被安置下来流民称之为庄户倒也算是准确。 说起这事,闻人泰也是无比的郁闷。 之前他和秦老大去了京郊,记忆尤深,那群原本衣不遮体的流民如今说是富户也不为过,也不知道白鹭县那些流民从哪听来的消息,一听“待遇”那么好,谁还种地啊,都愿意去京郊北集谋生。 秦老大一脸狐疑:“白鹭县既分发了田地,他们为何要那里的作坊?” “据说是…据说那些作坊中的长工每月可领取薪俸八百文钱。” 闻人泰话音一落,议政殿翁的一下乱了起来。 要知道即便是京中的作坊,哪怕是那些手艺高超的匠人一个月才五百文不到。 大家可算是听明白了,怪不得那些流民不种地跑去给人打工,这可比种地强的太多太多了。 “你别在这造谣啊。”秦游一看群臣们满面震惊之色,怒视闻人泰说道:“上个月改的一贯三百文!” 群臣都想开骂了,这特么不是打乱市场行情吗。 秦老大看向秦游问道:“为何薪俸如此之高?” 秦游一听这话也懵了:“这是…开多了啊,我还以为开少了呢。” 众人:“…” 秦老大都被气笑了。 本来想给这小子晾在一旁涨涨记性,结果哪哪都和他有关。 今天秦老大也是狠下心给秦游一个教训,又不提流民这事了,看向兵部尚书恭文华,刚要询问战马分配的如何,结果一想到这事还是和秦游有关,生生把要问的话给咽回去了,想了想,又看向群臣。 “最近边关闹的厉害,京里那些番商可还安分?” 上官鄂出班说道:“近来番商们关了许多铺面,在京中投了不少拜帖,说若是边关起了战事的话,愿不惜重金想要入关寻求庇护。” “这些番商虽不是夏人,可若是愿意弃暗投明,朕便是让他们入了关也无妨。” 秦老大微微一笑,给了上官鄂一个“你懂得”的眼色,大致意思就是讹他们,给朕往死里讹他们,在老子的地盘赚了多少,就吐出来多少。 上官鄂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老大眉头一皱:“可是还有其他隐情?” “陛下,番商虽投了许多拜帖,可…可多是希望寻人为他们引荐越王府三世子。” 秦老大满脸大写的懵逼:“这是为何。” “番商首领乞颜利哏堎前些日子因战马一事,已带着族人入了关,因此…” 后面的话上官鄂没说,但是大家都听明白了,这是立典型了,乞颜利哏堎给了马,交了保护费,顺顺利利带着上千族人入关了,所以其他番商有样学样,而且看样子,番商宁可信任秦游也不愿意信任这满朝文武。 不止秦老大懵,秦游也挺懵,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回事。 秦老大都有点怀疑人生了,越想给秦游晾在一边,这事越和秦游有关。 “此乃小事,日后再议。”秦老大没好气的说完后,又看向了群臣:“诸臣可有要事可奏。” 一看这都没话唠了,工部尚书魏云涛出班说道:“陛下,京中最近有人大量收购硬木,却未发现京中有人大兴土木,所以有些令人生疑。” “收了多少?” “三千之数。” 秦老大瞳孔微缩。 木头这玩意随处可见,其中的硬木也不算太稀缺,有人大量收购倒是没什么,可却没人盖房子,这就令人生疑了。 要知道硬木是可以做成箭矢的,甚至可以做成长矛。 “查!”秦老大看向闻人泰:“三日内,朕要…” 话没说完,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陛下,那个,我买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秦游一脸讪笑的举了举手。 魏云涛一脸狐疑:“三世子殿下暗中购买这么多硬木要用作何处?” “好好说话啊,谁暗中购买了,暗中还能让你知道咋的。”秦游没好气的解释道:“我们书院安置的那些流民一直在捕鱼,可城里还是供不应求,所以我们得造船,不过是河船,捕鱼的河船。” 魏云涛恍然大悟,随即笑道:“原来如此,这河鱼味道鲜美,老夫这段时间来在府中也是经常吃这河鱼,家中仆人待城门一开便要去采购,去的晚了便采买不到。” 户部尚书卢通也笑着说道:“三世子殿下有心了,这京郊北集鱼贩的税金可是没少交,多造些船,多打些鱼,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龚文华插口说道:“三世子殿下,老夫听闻那捕鱼的作坊人手不足,要是缺人手的话,兵部还有不少闲散辅兵,只要按时下发粮饷即可。” “不错。”卢通双眼一亮:“若是如此便最好不过了。” 眼看着这几个人就这么唠起来了,秦老大到底还是没忍住,突然一拍御案指着秦游骂道:“混账东西,科考如此重要之事,在你眼中如同儿戏吗?” 秦游瞠目结舌。 你特么这是实在找不到借口整我了是不,刚刚不还谈捞鱼的事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太子支棱了 秦老大也是真没招了,他是发现了,本来是想给秦游晾着来着,结果发现什么破事都能和这小子扯上关系。 后来一寻思,拉倒吧,直接图穷匕见得了。 秦游也干脆,脑袋一低:“儿臣知错。” “知错?”秦老大气哼哼的说道:“持才自傲,持功自傲,通篇三个大字,全不会,天潢贵胄,你是有何颜面写下这三个大字?” 秦游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持才自傲? 我有也行啊。 持功自傲? 这就更没边了,我自己都不知道立了什么功劳了,世子头衔是天生自带的,一半地是战马换的,一般地花钱租的,我真有功劳,您倒是赏赐啊,好意思舔个脸说。 而关于科考那三个大字,秦游还没办法解释,总不能说当时为了和那看守考棚的军卒装b吧。 “朕可是听说了,你整日在书院中游手好闲,是也不是?” 秦游没吭声,心里给乔冉全家都问候了一遍。 秦老大继续骂道:“朕问你,自从办了这寒山书院后,你收了多少学子?” 秦游老老实实的答道:“一百三十二人。” 秦老大:“才区区…” 秦老大说不下去了。 他也是气糊涂了,忘了寒山书院的确没少收学子,而且还都是平民子弟,准确的说应该是贫民。 要知道其他书院有七八十个学子都算是大书院了,一边收取着高昂的学费,一边还要享免朝廷的各种待遇,再看寒山书院,自给自足,还不收学费,学子也不少,这事别说责骂了,得嘉奖才是。 一看这方面没办法挑刺,秦老大换了个刁钻的角度。 “你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还有何颜面自称山长,睡的那样晚,夜夜笙歌了么。” 秦游依旧是一副老实人的模样:“写书,学子们的教材。” “混账东西,你当你是谁,还编撰…” 秦老大又说不下去了。 因为人家的确已经写了两本书了,一本《三字经》一本《弟子规》,质量杠杠的,人家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实力。 本来秦老大没这么生气的,刚刚看秦游和几个尚书一顿商业互吹,怒火也就升腾起来了,现在见到秦游还敢“顶嘴”,怒意更盛,一拍御座的把手叫道:“朕再问你,你那门客呢,别以为朕不知道,那书院的教书先生李太白是你这混账小子的门客,不在书院中好好教书,前些日子整日寻欢作乐,不是出入酒肆便是去那烟花之地,你这世子,你这山长,是如何教导他的?” 秦游一脸委屈:“李太白去城里找番商用酒讹他们战马,又换了两千匹战马,下个月月末送来。” “你…” 秦老大额头青筋暴起,一肚子话,一个字也崩不出来了,没法继续说了。 恭文华和卢通一脸埋怨的看向秦老大。 人家搞马,搞马呢大哥,长点心吧行吗。 还真别说,秦老大特意让骑司调查过李太白,上一次去书院他对李太白印象很深,所以就留意了一下,可反馈回来的结果让他很失望,李太白白天在书院中读书,晚上用过饭后,隔三差五就会骑着马去京城,不是去酒肆就是花船,这哪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 稍微一回忆,秦老大想起来了,骑司秘奏中,李太白的确是每次都和番商在一起,而且还是不同的番商。 秦老大憋了半天,再次开口:“通篇三个大字,全不会,你个混账东西!” 秦游:“…” 望着秦老大,秦老大算是服气了。 您还是直接喷我吧,省的在那挖空心思找理由了,怪难为您的。 宛若透明人的秦玄望着秦游,满脸的敬佩和向往。 此时此刻,秦玄佩服的五体投地。 孤何时也能将父皇气的哑口无言,太你娘的解恨了。 “亏你是寒山书院的山长,你想自污不要这颜面,朕要!” 秦老大气呼呼的说道:“你与太子代表这寒山书院参加科考,居然如此自污,将朕的颜面置于何处,将廖师傅的颜面置于何处,将寒山书院的颜面置于何处?” 好多不知内情的大臣们一听说太子也参加科考了,面色各异。 骂了两句,秦老大见到秦游耷拉着脑袋不吭声,气也消了不少,看向群臣说道:“不错,太子前些日子一直在寒山书院中求学,此次科考,太子亦是参加了。” 群臣们面面相觑。 太子,参加科考…陛下难道是下定主意废太子了吗,故意让太子丢人,然后顺势废了? 秦老大刚要再开口,小太监走了进来,通禀白千回来了。 秦老大神情一振,露出了笑容:“诸位卿家,榜来了,朕可要看看我大夏有多少年轻俊杰可称为朝廷栋梁。” 群臣们也一直等着这事呢,毕竟自家后辈也都参加了,不由得期待万分了起来。 白千走进来后,拿着一块大红布和一摞子考卷,跪倒在地:“陛下,榜来了。” 秦老大到底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太子如何?” 白千喜气洋洋的说道:“禀陛下,太子名列第五,三甲头名!” 嗡的一声,整个议政殿乱了起来,齐齐看向了安之峰。 舞弊! 这两个字同时出现在了众人的心头上。 安之峰也懵了。 他知道太子参加科举了,只是没想到自己亲自批阅的那五份卷子中居然有秦玄的答卷。 秦老大也震撼的不轻:“当真是三甲头名?” “陛下,卷儿就在老奴手里呢,您要是不信,亲自过目。” 秦老大早就看过卷子了,满脸喜意,见到群臣满面狐疑,大手一挥,让秦老大将秦玄的答卷传给上官鄂等人观看。 此时的秦老大不放过任何一个看过卷子的臣子的表情,极力做出一副“朕丝毫不意外”的模样,可眉宇间满是难掩的神采。 几个靠前的大臣一一看过卷子,感慨万千。 答卷上的字太多,每个人都看了个大概,主要是看八股,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单单看八股就知道,俩字,工整,太工整了,点为三甲头名第五,大家甚至还觉得名次有点低了,便是自己去参加可靠也不可能写的如此工整规范。 上官鄂又是老一套,深深拜倒:“恭喜陛下,太子竟有大才,可喜可贺。” 其他臣子们也连连道贺,秦老大是满面的红光。 秦玄满脸不可置信之色,耳朵里满是三甲头名这四个字,激动的难以自持。 尤其是看到秦老大想矜持有矜持不下来的模样,秦玄恨不得想大喊一声。 到底是少年人,秦玄一挥拳头,低吼道:“孤是第五,名列前茅,三甲头名!” “虽说名列三甲头名,可也不是考取了一甲解首。”秦老大风轻云淡的看向太子:“往日里多收收性子,何时进了二甲再得意不迟。” 换了往常,秦玄要是在外人面前又是挥拳又是叫唤的,早就吃上一记老父亲之慈爱大撇子了。 满意的看了会秦玄,秦老大的目光又落在了秦游的身上,不轻不重的哼了一身。 看看朕的儿子,再看看你那熊样,第一,还是倒数的,丢人玩意,好意思自称山长! 第一百六十四章 震惊 秦老大的心情很不错,心情不错之余,又开始数落秦游了。 “同为天潢贵胄,同在寒山书院,太子每日苦读,再看看你,真是叫朕好生失望。” 秦游翻了个白眼。 老子可算见识什么叫做提上裤子不认账了,没特么寒山书院,秦玄那熊样能进前一百就不错了。 秦游吐槽归吐槽,不过也没多想。 廖文之一直都说秦玄的才学不错的,能考第五,虽然让人意外,但是却也不是太令人惊讶。 一想到自己那三位门客,秦游已经没了念想了。 廖文之只是说太子才学不错,没提过那三个个倒霉催,想来肯定是考砸了,前一百都进不去。 夸了会太子,损了会秦游,秦老大的目光又落在了白千的身上,笑呵呵的说道:“那榜上的一甲二甲,想来都是那些诗礼传家的后辈俊杰吧。” 群臣们的耳朵又竖了起来,很是期待白千口中说出自家子侄的名字。 白千摊开红布回道:“陛下,倒也不是,这二甲头名,是一个叫做贺季真的考生。” 白千也没去现场,去现场的是另一个小太监,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而且他只知道第二名到第五名的名字,第一名的答卷是在一个红娟里,生活得有仪式感,所以这红娟他得交给秦老大,让秦老大亲自念出解元的名字。 正因为如此,白千根本不知道第一名是谁。 “贺季真?”秦老大回想了一想,朝堂中似是没有姓贺的臣子,随即目光看向群臣:“这贺季真,可是哪家…” 话没说完,一个弱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陛下,那个,贺季真…是我寒山书院的考生,教书先生。” 大家齐齐看向了秦游,脸上的表情五花八门。 秦游讪笑了一声,很腼腆。 他也没想到,贺季真居然考了第四,平常这家伙和活不起似的,没想到居然是个隐藏的学霸! 秦老大张了张嘴,半晌才问出一句话:“当真?” 秦游点了点头。 秦老大一脸狐疑:“那几个年轻的教书先生不是你的门客么。” “是的,所以让他去参加科考了。” 得到准确答复后,秦老大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你小子考了个倒数第一,门客倒是考了第四,这叫什么事啊。 不过寒山书院能出个第四,也足够长脸了,秦老大本想夸奖两句,可后来一想这家伙是个倒数第一,也就懒得说些勉励的话了。 再次看向白千,秦老大问道:“那二甲头名经魁,又是哪位考生。” “杜子美。”白千一脸苦笑:“这杜子美也是名不见经传的学子。” “杜子美?”秦老大看向了其中一个刑部侍郎:“杜卿家,可是你杜家后辈?” 刑部侍郎刚要开口否认,秦游的声音再次响起,七分腼腆,三分卑微。 “陛下,也是我书院的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秦老大彻底傻眼了:“也是你的门客?” 秦游羞羞答答的嗯了一声。 群臣们算是彻底服气了。 怪不得这小子这么猖狂,科举的答卷上敢写全不会三个字,感情人家的门生厉害啊,一个第三,一个第四,这都足够吹嘘一辈子了。 正当众人震惊之余,白千说道:“陛下,您说的一点都不错,寒门未必就出不了状元郎,这亚元同样是个声名不显的考生,叫做李太白。” 正在喝茶的秦老大差点没喷出来。 李太白,这三字刚刚就在这议政殿里提起过。 所有人再次齐齐看向秦游,如同看一个怪物一般。 秦游目瞪口呆。 这三个逼玩意,全上榜了? 最怕空气中的突然安静,议政殿中,寂静无声。 秦老大面色复杂的凝望着秦游,蠕动着嘴唇,半晌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秦老大沉默了半晌,这才问道:“你门客中派了几人参加科考?” “仨。” “你养了多少门客?” “仨。” 秦老大搓了搓牙花子,又不吭声了。 群臣们被吓的不轻,一共三个门客,又是教书,又是当狗腿子,还得天天进城和番商勾勾搭搭,这秦游是收了三个妖孽? 转念一想,若是妖孽,岂会声名不显。 刹那间,群臣们的面色变了,秦游这寒山书院…太恐怖了吧? 秦老大望着秦游,也犹豫了,不知道是该骂还是该夸。 骂吧,这家伙一共三个门客,完了三个门客考取了第二第三第四名,这事几乎就是天方夜谭了。 夸吧,这小子三个门客十分长脸,问题是这小子他自己考了个倒数第一。 最终秦老大决定了,还是骂吧。 “不学无术的混账东西!”秦老大一抬手指,指向了秦玄:“同在寒山书院,为何其他几人名列前茅,你才考了区区第五名?” 秦玄咧着嘴,望着秦老大,突然很想哭。 父皇,不愧是您,变脸真他娘的快。 一群大臣们汗颜无比。 听听这话说的,区区第五名,这让其他人还怎么活。 白千可能也是觉得秦玄挺可怜的,将手中的红娟递了上去,里面是此次科考第一名的答卷和名字。 秦老大又狠狠的瞪了一眼秦玄,这才打开红娟。 率先看的,肯定是名字。 乔冉两个大字引入眼帘,这一看,秦老大神色剧变。 群臣们满面期待,望着秦老大,都想要知道这科考解元是何方神圣。 秦老大面色不断变换,先是看八股,再看司判文书,最终看到了策问时,胸膛起伏不定,可过了一会,又流露出了思索之色。 上官鄂轻声问道:“陛下,这一甲解元…” 秦老大仿佛失了魂似的,头都不抬,随口说道:“依旧是寒山书院的人,不过不是先生,而是院判。” 话音一落,议政殿内满是倒吸凉气之声。 只有安之峰不是太意外,一直是那副爹死娘改嫁一般的神情。 从得知第五名是秦玄之后,他就知道了,前五名都被寒山书院给包了。 群臣们着实是震撼的不轻,议论纷纷。 “都给朕闭嘴!”秦老大猛然抬起头,随即看向安之峰:“这份考卷的策问,不得外传!” 群臣各个一头雾水。 安之峰虽然明白秦老大的意思,可却是满面苦笑的说道:“除了解元的策问外,亚元、经魁、二甲头名,皆是如此作答,老臣本想待今日散了朝再与陛下禀明…” 没等安之峰说完,秦老大猛然看向白千,沉声道:“将其他三人的答卷统统拿来!” 白千连忙将考卷送了过去。 除了安之峰外,所有人都不知内情,见到秦老大的模样,满心的疑窦。 这考卷的策问,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为何让天子如此激动? 秦老大分别将李太白、杜子美、贺季真的三人考卷策问看过一遍后,足足沉默了半晌,终于开了口。 “兵部尚书恭文华、吏部尚书上官鄂、礼部尚书安之峰、越王府三世子秦游、此四人留下,其他人等,散朝!”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受教 今天议政殿的朝会就这么有头没尾的结束了,一干大臣离开时满面的困惑,不过除了困惑,更多的是震撼。 寒山书院,居然将今年科考的前五名包了,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太子秦玄那是个什么德行,居然也能考了三甲头名,八股大家都看过了,的确是挑不出任何错处,这样的文章也只能屈居第五,可想而知寒山书院其他考生的文章如何了。 相比较与这些大臣,此时议政殿中的秦老大更关注另外一件事。 乔冉已经被白千带进来了,和几个大臣站在一起。 也直到这时,其他人才知道解元居然是骑司首领乔冉。 秦老大目光如炬,盯着乔冉问道:“策问第二题,可是你答的?” 乔冉应了声是。 其实这问的就是废话,卷子是人家考的,题肯定也是人家答的。 秦老大满面怒火:“乔冉,告诉朕,为何这答案,朕在三分卷面上也看到了?” 乔冉微微一愣。 他也没想到李、杜、贺三人也是这么答的。 “此等要事,为何不私下禀明!”秦老大一把扫落了面前的茶杯,豁然而起:“若是传了出去,你乔冉百死莫赎!” 乔冉依旧是那副不亢不卑的模样,脸上没有任何惧色。 可以这么说,他从小就是被秦老大吓大的,几乎可以说是免疫了。 秦老大眼底满是莫名:“此事,你还与谁说过?” 乔冉沉声道:“陛下,此策非是微臣所想。” 秦老大微微一愣:“这是何意,总不能是书院那些大儒…” 说到这里,秦老大猛然转过头,看向了满脸如丧考妣的秦游:“难道是你!” 秦游耷拉着脑袋,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怪不得!” 秦老大原本以为这是乔冉想出来的,然后“泄露”给了李太白三人。 上官鄂皱着眉头问道:“陛下,这策问究竟写了什么?” “灭国之策!”秦老大面色不断变换,又深吸了一口气:“鼎定天下之策!” 几个大臣心头一震,齐齐看向了案几上的答卷。 秦老大足足凝望了秦游半晌,这才挥手让几个大臣拿了考卷观看。 几个大臣先是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当看明白了个大概后,各个倒吸凉气,随即眯起眼睛认真看了起来,不放过任何一段话一个字。 只有安之峰不断摇头苦笑。 当时将这四份试卷点到榜上点了上佳二字时,他其实也是一时冲动,只能说是鬼使神差,因为上面写的那些内容仿佛有着某种魔力一般让他又惊又俱,那么片刻的功夫,千般想法浮上心头,先是觉得可以放出消息震慑斐国,可后来又觉得,这当真是可行的,越是往后想,越觉得若是当真举国南侵,只要不出意外,这天下都将成为夏国的国土,就连前朝都有所不及。 如同当时的安之峰一般,几个老臣越看越是心惊,背脊上渗出了丝丝的冷汗。 这策问的答案,那字里行间,仿佛会蛊惑人心一般,每个字,每段话,都仿佛为观看之人描绘了一个蓝图,一个宏伟的,大家不敢想象的,如梦似幻的蓝图。 举国南攻,占斐吞凉,定鼎天下! 秦老大突然唤了一声:“白千!” “老奴在。” “赐座!” 白千连忙叫来了几个小太监,让他们去偏殿搬几个绣墩,可谁知秦老大却一字一顿的说道:“为越王府,三世子,秦游,赐座!” 白千微微一愣,随即说了声是后亲自跑去了偏殿。 要知道议政殿是君臣朝议的地方,即便是秦老大要和谁奏对也不会在这里,而是去敬仪殿这种偏殿。 而此时非但是在议政殿中,秦老大却只给秦游一人赐座,这就有些莫名了。 可几位重臣的脸上却没有任何不满之色,只是双眼望着策问答案,一遍又一遍的看着。 白千很快就将绣墩搬了过来。 “越王府,三世子,秦游!”秦老大指了指秀墩:“坐。” 说完后,秦老大突然将玉冠摘下,放在了案几上,随即居然正了正衣冠,端坐在御座,无比的正式。 上官鄂放下试卷,朝着秦游微微一拜,然后站在了秦老大的身侧。 恭文华与安之峰也是如此,二人居然都冲着秦游微微一拜,分站两旁。 而乔冉则是大步走出,站在了议政殿门口,守在了那里。 秦游心里直哆嗦,根本不明白刚刚那几个尚书的拜礼代表着什么,更不知道秦老大为什么这么严肃。 秦老大再次出声:“白千,奉茶。” 秦游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坐在了绣墩上。 “秦卿家,这吞斐之策,可是卿家所想?” 秦游眼皮子都开始跳了。 这卿家怎么还都整出来了呢? 见到君臣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秦游只得点了点头:“是侄儿想出来的。” “善,此策,胜过十万虎贲。” 秦游心头一震。 秦老大不会真的想这么干吧,真要是这样的话,这中州…将会再次大乱刀兵四起! 秦老大看向恭文华,微微颔首。 恭文华侧移一步,目不斜视盯着秦游:“敢问世子殿下,举国南侵,凉戎攻我大夏,便如入无人之境,到时候首尾难顾该如何是好?” 秦游反问道:“主战场是在涠江,而不是边关,别说边关距离涠江了,就是边关距离京城之间都有多少城池,那些凉戎会好心的驰援斐国,而不是消化那些占领的城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错!”上官鄂开口说道:“凉戎人口不足五十万之数,只会慢慢蚕食各州府重城要阵,若老夫是那拓跋乐,岂会放弃城池驰援斐国。” 恭文华微微摇了摇头:“即便吞了斐,我大夏已是元气大伤,凉戎却兵强马壮,又如何从凉戎手中夺回我大夏的江山?” “凉戎是游牧民族,他们没有攻城的经验,也没有守城的经验,更没有水战的经验,如果他们前往涠江,那就是自寻死路。”秦游组织了组织语言,继续说道:“占了斐国后,其实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只要将涠江附近的树木一把火烧光,他们连造船渡江的木材都没有,涠江前线加固防线,后方消化斐国的地盘。” 恭文华面露沉思之色:“不错,若是没有战船,无法渡江,更无法攻城略地,坚守城池以逸待劳,此为上策。” “龚大人,关内不像是草原那样一马平川,凉戎最善骑兵冲锋作战,占领了城池,在关中作战,其实他们已经是将优势变成了劣势,打仗是要打钱的,打经济的,他们光占了空城有什么用,生活习性变了,熟知的一切都变了,民生都不知道该怎么恢复,让一群游牧民族去种地,他们会吗,那时候他们所有的优势全都变成了劣势,所以我才说吞了斐国后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恭文华沉默了半晌,再次朝着秦游微微一拜:“龚文华受教。” 说完后,恭文华退到了一旁,上官鄂迈步而出,凝望着秦游开了口。 “敢问世子殿下,举国攻斐,如何保证天下臣民顺从?” 秦游耸了耸肩:“不是举国攻斐,是活命的法子,刀都架脖子上了,只有两条路,要么占了斐,全天下都是咱们大夏的,要么被凉戎和斐国前后夹攻弄死。” “活命的法子…”上官鄂微微点头:“话糙理不糙,上官鄂受教。” “吞斐…吞斐…”秦老大呼吸有些粗重,无意识的敲击着案几:“先吞斐,再夺回大夏国土,” 秦游搓了搓牙花子,有些不明所以。 这群人到底怎么了,至于吗,怎么和着了魔似的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 让你玩异类 其实关于举国南攻吞斐这件事,秦游当时也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有经过任何深思熟虑,甚至和斐云荣提过一次后就彻底忘记了。 之所以能有这种狗胆包天的想法,一句话就能解释,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不是皇帝,更不是朝中重臣,甚至那时候都没把自己当个夏国人或者是古代人来看。 好听点说,叫做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事。 点听点说,叫做看热闹不怕事大。 直白点说,其实就是起哄架秧子瞎扯淡。 殊不知,这个瞎扯淡的设想,给秦老大等人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不破不立,小破小立,大破大立。 秦游只是提供了一个想法,一个极为空白的框架。 可乔冉却为将这个想法丰富了起来,在这个框架中填充了极为丰满的内容。 这也就是为什么乔冉考了第一成为了解元,而非是其他三个门客的原因。 主考官是礼部尚书安之峰,其他学子们对于凉斐结盟再起战事一题的策问,答案几乎是大同小异,若是斐国这个臭不要脸的和凉戎结盟了,并且开战了,就是违背了儒学思想,违背了圣人先训,这是不义之战,会被鄙视的,会被唾弃的,会被天下所放弃的。 所谓不义之战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儒家虽以仁政为要,但亦赞成战争有所谓“义战”和“不义之战”的分别。 那么同样崇尚和遵从儒学的斐国,和凉戎联盟攻打同为汉家江山的夏国,这就属于是不义之战,而不义之战,都以惨败收场! 那么如果问为什么不义之战肯定会惨白,是因为这是不义之战! 当时安之峰观看那些围绕着“不义之战”所阐述的文章,引经据典的内容,看的是摇头晃脑津津有味,最后,大笔一挥写了个“下”字,喊了声好文章,再将这些卷子全部排到了五百名后。 安之峰是礼部尚书,可即便是礼部尚书,他也觉得这些考生们是读书读傻了,就是一群书呆子。 还不义之战,义不义的军卒懂啊,还是那些从军的老百姓懂啊,说这些有个屁用,再说了,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千百年后,史书浓墨重彩的只有活到最后的胜利者,而不是坟头长草八丈高的嘴炮们。 当然,安之峰也没想到,自己亲自点的前五名全是寒山书院的人。 秦游提供了一个框架,乔冉填写了内容,而此时,秦老大和三位尚书正在讨论细节,讨论的不亦乐乎,仿佛已经踏破了斐国的城门正在圈踢斐国国君一般,兴高采烈的。 秦游满脸的无奈,既高兴,又郁闷。 高兴的是,他是实实没想到,乔冉真的敢把这种事写到考卷上了,更没想到三个门客也这么虎,更更更没想到的是,这四个虎玩意,居然蒙对了! 而郁闷的是,看君臣们的模样,似乎有点想要马上发动全国人民举国南侵的意思。 秦游不喜欢战争,从来都是,他觉得任何一个喜欢战争的人都是疯子。 可不得不说,这个国家就是一群疯子们所建立的。 秦老大以一个沙场老司机的角度去阐述这件事的可行性。 恭文华以一个专业老杀才的角度去分析凉戎和斐国军卒的优劣势。 上官鄂客串了一下户部尚书,大致计算了一下国内的钱粮能不能支持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安之峰基本上就是个外行了,打仗这种事,礼部几乎是用不到了,到时候他们最多能写写檄文安个民什么的。 这一下午,就在这四人的激烈讨论中度过了,午饭都没吃,直到秦游饿的肚子都咕咕叫的时候,君臣们终于讨论出了结果,俩字---没戏! 不是说没有可行性,而是说至少现在没戏,因为国库没钱,内库没钱,秦老大的主张是富斗,而不是穷斗。 富斗是说要保证粮草运转,保证武器、盔甲、战马以及所有战略物资的供应。 而穷斗呢,就是要啥没啥,就是穷横,耍了一通横,最后很容易被揍成三孙子。 就如同前朝的殇帝似的,大肆挥霍搞的国库越来越穷,民不聊生赤地千里,天下别人瓜分了,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国家的钱越来越少。 所以击打外敌的前提是保证没有内忧,如果国家太贫穷的话,很容易和前朝似的,一看烽烟四起,没准国内各地又蹦出个什么秦氏三雄、海尔兄弟、白面义军之类的“反贼”。 不过秦老大血红的双眼中依旧充满了斗志,那么接下来只要解决一个问题就好了,让大夏真正的“富”起来,富起来之后,再打! 眼看太阳都快要落山了,这场关于“吞斐”的讨论终于结束了。 秦游见到三五年内肯定是不会有战事,也不由松了口气,当然,这是要建立在凉戎和斐国没有结盟并且主动动手的前提下。 而秦老大等人之所以开心,是因为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夏国就可以放手大胆的去干了,比死守两线战场强了不知多少倍。 “不错。”秦老大满面欣慰的望着秦游:“每次你来到朕的面前,总是能给朕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这吞斐一策更是如此,虽说还没有到这一步,你却能未雨绸缪为朕分忧,朕很欣慰。” 顿了顿,秦老大将白千叫了过来,正色道:“秦游献策有功,赐十三夸玉带虎纹,可宫中行走面见天颜。” 白千闻言一震,连忙让小太监拿来了纸笔记录。 秦老大对秦游略显责怪的说道:“下次若是再要献策,来朕的面前说,莫要再做这哗众取宠之举,和朕奏对便是,何须通过这种痴蠢的法子。” 秦老大明显是误会了,还以为秦游故意通过三个门生和乔冉来“献策”。 秦游张了张嘴,本想说自己没献策,是乔冉这群王八蛋自作主张来着,可话到嘴边,生生改成了一声“是”。 这种事说不清楚,真要是掰扯的话,没准秦老大又回忆起了“全部会”三个大字了。 和颜悦色的夸奖了几句秦游,秦老大感慨道:“解首、一甲头名、二甲头名、三甲头名…” 说到这里,秦老大突然愣了一下,紧接着两条大粗眉紧紧的拧在了一起,猛然看向了一个哈欠连连的身影。 “混账东西!”一声怒吼,秦老大豁然而起,快步来到了面容惊恐的秦玄面前:“同为书院考生,为何其他四人策问一致,唯独你这蠢物自作主张?” 秦玄吞咽了一口口水,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儿臣,知错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瑕疵 科考一事已在京中发酵。 寒山书院大放异彩,千余名考生在寒山书院面前黯然失色,别说各州府的书院了,就是京中的国子监也面上无光。 国子监的考生不是没考好,相反,他们很争气,前百名大部分都是国子监的学子,可惜,没人进前五。 一个新创办的书院,居然包揽了前五名,大家本是不信的,可当第二日榜上挂了五人的答卷后,众人即便心里百般不乐意也只能道一声实至名归了。 只不过这几人的答卷并没有策问答案,即便如此众人也是心服口服,八股文章可谓典范,司判文书亦是如此。 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那坐镇寒山书院的可是大儒廖文之,更别说还有八马、离竹、墨石、前司业董昱等四位大儒,这种豪华阵容教授出来了考生包揽了前五名,其实也并不让人意外。 秦游离宫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条腰带,上面镶着十三颗玉石,而且是那种一看就很廉价的玉石。 其中一颗指甲大小的石头还微微散发着光芒,秦游都怕这玩意有辐射,看了半天后,直接套秦玄脖子上了。 秦玄依旧没争取到“回宫”的资格,因为他考了第五,只考了第五,他只争取到了额头上的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儿。 乔冉也挺郁闷,秦玄不能回宫,他也不能回骑司,只能去书院陪着。 只有秦游乐呵呵的,因为虎纹腰带可以随时入宫,他肯定不愿意没事入宫的,但是他可以用这个理由大半夜随便出城进城。 三人一路往宫外走,考倒数第一的秦游喜滋滋的,考第一和第五的却垮着一张批脸闷闷不乐的。 离了宫,见到凤七早已等候多时,凤七上来先是一顿马屁如潮,秦游哈哈大笑,考了倒数第一还要被夸,这事找谁说理去。 秦玄也觉得没地方说理了。 感情自己费劲吧啦将自己关在屋中刷了一个多月的题,最终就考出了个寂寞,这第五还不如倒数第一? 众人上了马,出了城,一路回到了书院。 一过独木桥,秦游这才看到书院竟然张灯结彩,里面摆起了流水席,可谓是热闹非凡。 这就是不住城里的好处,现在已经过了亥时,也就是晚上九点多,要是在城里的话,早有京卫找上门了。 秦游下了马,这才看到书院里居然有好多流民们。 “这群流民又来蹭饭了,一群刁民!” 秦游骂了一声后,凤七嘿嘿笑道:“三少爷,以后可不能管他们叫流民了,而是庄户,三少爷您的庄户。” 提起这事秦游就挺无语的。 秦老大这地实际上赐的不明不白的。 正常不叫赐地,叫封地,也就是皇帝或者朝廷分封给王室成员、诸侯、大臣的土地,只要有了封地,那么不但可以收税,还能征兵,而住在封地的居民就是庄户。 可秦游实际上并不享有这些权利,至少圣旨里没有写,他要是敢征兵,秦老大马上给他叫到议政殿踹成饼。 可以这么说,就这么一大片地,特别令人摸不着头脑。 秦游当然算是皇室成员,赐封地的话,至少也是一个郡,就和秦狰似的,涠洲整整一个郡都归秦狰的,不过秦游没成年,所以现在没有封地。 可没成年,秦老大却赐他地了。 赐倒是赐了,问题是太小了,还啥都没有。 最尴尬的就是位置,距离京城太近了,别说本朝了,就是前朝,谁的封地也没说赐在了京城附近,从书院到京城,打车都过不了起价费。 完了来路还不是那么的“明确”,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拿战马换来的。 要说是封地吧,没庄户,没税收,更没征兵的权利。 要说不是封地吧,这地以后永远都是秦游的属地了。 可要说是属地吧,距离京城还太近了,想鱼肉鱼肉百姓作个威作个福什么的风险太大。 可要说不是属地吧,秦游还马上成年了,总不能秦老大再赐个封地吧。 地,不明不白,庄户同样如此。 现在的流民全部都以北郊庄户自居,可实际上呢,他们的户籍都没入,京兆府中没有任何书面记录。 要说不是这里的庄户吧,还居住在这里。 秦游发现很多事都是不明不白的,想也想不清楚,干脆就不去想了,爱咋咋地吧。 进了书院,秦玄兴冲冲的跑了进去,哇哇乱叫。 秦游露出了一丝笑容。 虽然秦玄嘴上说着想要回东宫,可身体却是很诚实的。 瞎子都能够看出来,秦玄喜欢书院,喜欢被真心对待,也喜欢真心对待别人,几个月前那个略显阴郁的少年已经越来越沙雕和中二了。 朱善快步迎了出来,满面红光,凝望着秦游,似是有好多吉祥话要说,可最终突然掉下了两行老泪。 秦游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朱叔,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还哭了呢。” “老夫,老夫心里高兴啊。” 朱善吸溜吸溜鼻涕,望着秦游连连点头,满面的欣慰之色。 虽说他名义上是越王府的管家,其实朱善扮演着一个“监护人”的角色。 从自称上就可以听出来了,其他人在秦狰和秦游面前,多是以“小的”“标下”“卑下”“老奴”自称,只有朱善自称“老夫”。 所谓老夫,正常来讲都是七十岁以上的老人自称,不过夏朝人都命短,六十岁都算是高寿了,五十岁有重孙子的都不算是稀罕事,一般五十岁以上的人就可以自称老夫了。 而老夫又带着几分自谦的意思,朱善这个在越王府中唯一“自称”老夫的外姓人,也是府中唯一的异类。 众所周知,越王府满门文盲,其实也不尽然,朱善就属于是半个文化人,最早跟着秦烈东征西讨的时候就充当着狗头军师一类的角色,糊弄出个文章写个奏折的都不在话下。 后来他在越王府也算是半隐退了,而整个越王府,所有人加起来认识的字都没他一个多。 朱善之所以是管家,那是因为他会思考。 科举开了,朝堂上的文风更盛,试想一下,越王府就这么躺在功劳簿上又能吃几年。 现在越王秦烈镇守边关,秦狰也卫戍京中,可过几年呢,越王府不出人才,朝堂上也没有门生故吏,等越王退了,秦狰退了,偌大个越王府又如何延续下去? 结果惊喜来了。 什么叫做惊喜,这特么就叫做惊喜。 秦游一共三个门客,全部榜上有名名列前茅。 现在看谁还敢说越王府满门文盲? 不管是收门客还是靠着书院,将来这些和越王府有关系的读书人全都通过科举入朝为官的话,越王府早晚得支棱起来。 当然,这次科考也有点瑕疵,朱善觉得这个乔冉这小子太他娘的多余了,你个骑司狗腿子没事参加什么科考。 第一百六十八章 招揽 书院今夜灯火通明,处处充满了欢声笑语,庄户们、孩子们、越王府的护卫和仆人们、书院的杂役们、大儒们,交杯换盏好不热闹。 不过并不包括伪装成杂役的骑司们,这群狗腿子们吞咽着口水看着大家喝酒吃肉,只能站在冷风中兼职打更的看门大爷。 酒是将军烈、金珠女儿红,以及还没有上市的几种果子酿。 肉是三四斤的河鱼、猪头肉、大骨棒子。 秦游一回来,廖文之带着一群人围了上来,有几位大儒,也有三个门客。 三个门客二话不说,全部跪在了地上。 李太白跪在地上后,哽咽无语,满面感激之色。 杜子美眼泪一排排往下掉,恨不得给秦游原地生个孩子。 至于贺季真,跪下后先是看了看秦游,又看了看身旁两个沙雕,然后…打了个饱嗝。 “起来吧。”秦游笑着说道:“你们不应该感谢我,而是应该感谢书院,感谢老师,感谢你们班的楼层…不是,是感谢安之峰这个老棺材弄了个糊名制。” 朱善哈哈大笑:“这老匹夫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怕是做梦也没想到会是如此结果,倒是成全了几位才子。” “今天你们没在朝堂上,诶呦,安之峰那个批脸拉拉着和驴脸似的,乐死我了,哈哈哈。” 凤七跟着凑趣道:“说不定回府之后一想不开就弄根白绫吊死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日常将安之峰全家埋汰了个遍。 廖文之苦笑连连。 想来这礼部尚书安之峰一定将肠子都悔青了,平日里他最是不喜越王府,谁知亲点的几个才子竟然是秦游的门客。 八马先生望着秦游颔首道:“此次科考,可谓是大长我寒山书院的名望,可要好好庆祝一番。” “不错。”离竹先生哈哈笑道:“想那国子监号称中州文风首盛之地,放榜后高下立见,也不过尔尔。” 几个老头连连称是,唯独董昱脸上带着几分尴尬之色。 离竹先生的成分比较复杂,首先他不是夏国人而是斐国人,两国虽然相安无事,但是世人都知道,将来一定会再起刀兵,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铜锣湾只有一个浩南,而中州大地上也只能有一个汉家王朝,夏、斐二国都是拿对方当潜在敌人看待的,国民亦是如此。 其次离竹曾经在斐国国都的昌文亭执教过,昌文亭在斐国的地位几乎就等同于夏国的国子监了。 现在离竹给国子监埋汰了一顿,董昱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看了眼跟着离竹先生一直埋汰的廖文之,董昱也是无奈至极。 恩师,您以前也是国子监的人好不好,而且还是祭酒! 这一夜,书院里的人们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小学子们东跑西窜,和个地老鼠似的。 越王府的护卫们一喝多,光了膀子就开始摔跤,秦游大呼小叫着让大家下注。 廖文之几个大儒也有了醉意,当场就斗起了诗文切磋文采。 秦玄就和个孩子王似的,非拉着一群岁数大的学子们听他吹牛b。 秦游有了几分醉意,那些受到越王府恩惠的庄户们,轮番上来敬酒,都是土里抛食的老实人,凑到面前咧着嘴半晌也说不出个什么话,一边流着泪,一边将杯中的将军烈一饮而尽。 秦游一看这好几百人都等着敬酒呢,最后跳上了木桌,豪气干云的将杯中只有十几度的果子酿一饮而尽,然后还豪迈的擦了擦嘴,引得众人一片叫好。 这些庄户们喝多了之后,也开始跟着护卫们摔跤角力,连吃带喝的,一片狼藉。 秦游回到了座位上,心里有些发疼。 这哪还是流民啊,这完全就是一群流氓啊,一群大老爷们光着膀子嗯嗯啊啊的,太有伤风化了。 一身粗布麻衣的南宫奢凑到了秦游旁边,一口饮进杯中酒,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游拿起果子酿微微抿了一口。 对于这位工部糊涂郎,秦游也算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这家伙明明是工部的官员,虽说品级不高,可好歹也是正式工铁饭碗,结果呢,这两个月来一共就去了工部三次,还都是讹人家的石料木料。 这要是换了别的官员,乌纱帽早就不保了。 可这家伙很光棍,去了工部就说他现在跟着越王府三世子混了,谁敢招惹他就是招惹越王府! 非但如此,还从工部拉来了不少上好的木料石料,同样打着越王府的招牌。 要说别的府衙吧,未必吃他这一套,唯独六部最怂的工部,还真不敢轻易得罪越王府。 准确的说,工部不是不敢得罪越王府,而是谁都不敢得罪。 就这样,南宫奢穿着朝廷发的官袍,吃着书院的饭,干着他自己想干的活,比谁都潇洒。 这也就算了,一天天还催着秦游画图纸,拽的和二五八万似的,连廖文之都没不会轻易的打扰秦游“午休”,唯独这家伙敢去。 跑到秦游床前也不叫也不喊,就是直勾勾的看着,弄的秦游现在一睡觉都觉得有双眼睛在黑暗中偷窥他的胴体。 “这流民也安置的差不多了,都安置成流氓了。”秦游翻着白眼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工部啊,总不能一直在书院中混吃混喝吧,我们可不发你俸禄。” 其实秦游并非是赶南宫奢走,而是想试探一下套套话。 南宫奢可以说是秦游见过的人中动手能力最强的了,最主要的是会盖房子,很多时候就是提出一个轮廓,甚至连秦游自己都没想明白的时候,南宫奢已经举一反三甚至将秦游想表达的意思全部领悟了。 就说前段时间给流民们盖房子的时候,因为要拉运石料和木料,地面崎岖不平,马车很容易陷进泥地里,秦游就想弄个独轮车。 可实际上呢,这东西看着简单,真的造出来后才发现问题很多,要利用杠杆原理把负载的抗力点靠近车轮,还要考虑到失衡的问题,秦游折腾一下午后基本上就放弃了,让凤七直接把两个残次品劈了当柴火烧去。 原本独轮车项目就这么被搁置了,到了晚上的时候,在食堂吃饭的南宫奢问了凤七一嘴,凤七就说秦游弄了一下午独轮车。 就凭着“独轮车”这三个字,连图纸甚至细节都没有,南宫奢第二天一大早就给造出来了,坚固、稳定,工效学杠杠的。 类似于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秦游倒是想将南宫奢招揽到越王府麾下,可问题是人家穿着官袍,又是文官。 秦游怕冒然开口后讨个没趣怪丢人的。 不过他也不着急,以南宫奢这德行,被工部罢官是早晚的时,到时候再提也不迟。 第一百六十九章 门下走狗 南宫奢的脸上带着几分醉意,原本想要为秦游斟一杯酒,结果发现这小子喝了好几口了,酒杯中的酒水是一点都没少。 南宫奢哈哈大笑。 秦游只好讪笑一声,将杯中的果子酿一饮而尽。 “世子殿下,我南宫奢不过是一个乡野鄙夫罢了,在洓县时见那文吏欺压乡民愤慨至极,最终散尽家财又找相熟的友人筹措了些银钱,这才成了一个从九品司狱。” 秦游一脸懵逼,短短的一句话,信息量很大啊。 这句话的意思是,南宫奢原本并不是出身世家豪门,而是一个普通人。 就这么一个普通人,老老实实的过日子,然后见到有个文吏欺压亲戚朋友老乡什么的,就很生气。 正常剧本的话,一般人要么忍气吞声,要么冲冠一怒为乡民给这这文吏弄死。 结果呢,南宫奢变卖家产,还借了不少钱。 不过人家弄钱并不是找杀手,或者纠结一群地痞流氓圈踢那个文吏,而是买官儿了! 买官了,从根本上解决了这个问题,因为文吏是吏,官儿是官儿,在官面前,吏就是个孙子。 南宫奢虽然欠了一身债,但是摇身一变成了官员,至于那个文吏的下场,结局应该是无比舒适的。 秦游不得不感慨,有的人的脑回路就是不一样。 不说南宫奢解决问题的角度多刁钻,光是买官这种事都敢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好像多骄傲似的,也算是个奇葩了。 “这入了官场,下官与同僚和上官们格格不入,一路浑浑噩噩,又成了工部的糊涂朗。” 南宫奢自嘲一笑:“下官知道自己并无前途所言,索性由着性子来,至少,在罢官之前不要愧对了良心,可谁知这世道,便是想要顺着良心做些事情亦是千难万难,世道不许,上官不许,同僚不许,处处掣制。” 说到这里,南宫奢站起身正了正衣冠,对着秦游深深一拜,正色道:“若是越王府不弃,若是书院不弃,若是三世子初心不改,南宫奢愿以门下走狗自居,愿以明公相称,愿肝脑涂地以明公马首是瞻。” 南宫奢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却铿锵有力,这一拜,再未起身,旁边正在斗诗的几位大儒望了过来,目光莫名。 秦游看着南宫奢,有些措手不及。 我就是想问问价,你直接买一赠八了… 本来寻思试探一下对方,谁知这家伙直接整了这么一出。 按道理来讲,在秦游的眼里,南宫奢绝对算的上是人才了,人才主动上门,秦游应该喜不自胜才对。 可事实上还真不是这样,因为南宫奢的一句话里,用了三个“若”,三个“愿”。 三个若,若越王府不嫌弃他,若书院嫌弃他,若秦游初心不改。 三个愿,南宫奢愿意当小弟,愿意认秦游当老大,愿意秦游说啥他干啥。 这话一听没什么毛病,可转念一想,第三个“若”,也就是若初心不改,这就让秦游很懵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初心? 不由得,秦游开始思考,自己的“初心”到底是什么,或者自己是不是有这玩意。 廖文之微微挥了挥手,让周围无关人等散开。 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那些喝酒吹牛的侍卫们都散开了,剩下几位大儒和朱善等人期待的望着秦游。 秦游思考了半天,还是没思考出来对方所说的“初心”是什么。 想了想,秦游索性直接问道:“初心,到底是什么意思?” 南宫奢闻言,神情一震:“殿下可是要考校下官?” 秦游哭笑不得,摆了摆手:“没,什么考校,是我真的不…” 话没说完,南宫奢朗声说道:“殿下自污十数年,在京中背负了如此之久的恶名声,想来定是胸有万千抱负难以施展不得已才为之,如今守得云开见明月,安流民、换战马、奏良计、献国策,皆是德善仁厚之举,今殿下简在帝心便可放手为之,下官本是愚钝燕雀,又如何揣度鸿鹄之志,可燕雀亦愿追随鸿鹄扶摇万里施展鲲鹏之志。” 秦游惊呆了。 自己…这么牛b吗,不但成了鸿鹄,甚至都能变身成鲲鹏了? 秦游不是太喜欢鲲鹏,因为这玩意最后的归宿很容易进铁锅里。 “下官愿以殿下门下走狗自居,求殿下成全。” 所谓门下走狗,其实也并不是贬义词。 当然,如果单把走狗两个字摘出来,基本就是骂人的话了,秦游天天就是这么埋汰乔冉的。 但是门下走狗,尤其是自居的话,大致意思就是自己是个铁杆小迷弟,我老大很厉害,我很狂热,老大说啥我干啥的意思。 一般门客在很多场合也都会这么说,所以南宫奢也从侧面表明想要成为秦游的门客。 不过和李太白三人稍有不同的是,南宫奢已经有了官身,而且投的还是文官集体唾骂的越王府,如果真成了秦游的人,那么南宫奢将会在朝堂上彻底无法立足,别说升迁了,罢官免职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山长。”廖文之见到秦游迟疑万分的模样,不由走了过来说道:“南宫奢的才学虽是一般,可品性却是不错的,这一点老夫倒是可以为其担保。” 一旁的朱善挺起了胸膛,与有荣焉。 看到没,看到没,我越王府收小弟,居然还要看才学和品德了! 秦游侧目看了眼廖文之,心里泛起了嘀咕。 能让廖文之说是才学一般的,基本上已经算是学问不错的了,就好比原国子监司业董昱,也是一般。 董昱很一般,但是能成为国子监副校长。 秦玄在廖文之嘴里还是一般,结果考了个第五。 这也就是说,南宫奢的文化水平肯定不低。 最重要的是,廖文之甚至愿意为南宫奢的人品担保! 秦游沉默了许久,看向南宫奢问道:“你就不怕跟我混之后,工部将你罢官?” “下官本就是山野鄙夫,罢了官正好没了枷锁,跟着殿下做些对得起良心的事其不美哉,总比过整日与那些蝇营狗苟之辈虚度光阴的要强。” “哦,那好吧。”秦游展颜一笑:“行吧,如果工部真给你踹瞪了,以后你就来书院当个教书先生,愿意干吗?” 南宫奢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明公有所差遣,门下敢不从命!” 廖文之猛一击节:“善!” 第一百七十章 骑司 见到这事成了,几位大儒举起了酒杯,算是为南宫奢祝贺。 速来不喜言笑的南宫奢频频饮酒,往日里眉宇间的戒备和忧愁之色也荡然无存,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 平日里南宫奢很少饮酒,甚至不喜与李太白三人多做接触,在他眼里,李太白性格太过圆滑,杜子美迂腐不堪,贺季真就更别说了,整天和得了不治之症似的,所以南宫奢不太愿意和这仨玩意打交道。 可今日,他算是成了秦游的门客,和三人算是同门难兄难弟,大家以后都要在秦游麾下效力,若是疏远的话也说不过去,只得举起酒杯走向三人寒暄一番,祝贺这三人科考一事榜上有名。 李太白永远是那副八面玲珑的模样,顿时和南宫奢称兄道弟了起来。 杜子美永远是那副憨厚的模样,对于南宫奢的人品十分敬佩,说的没有喝的多。 至于贺季真,说一句,吃一口,吃一口,喝一杯,将酒囊饭袋这四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望着谈笑风生的南宫奢,秦游还是想不通。 虽然南宫奢就是个末流小官儿,可好歹也是六部直属的京官儿,属于是铁饭碗中的金饭碗,宁可不当这个官儿了也要跟着越王府混,这不是自暴自弃吗。 要知道许多地方上的官员,哪怕是七八品,那也愿意散尽家财来京中任职,除了京中是一国之中枢外,这里门阀林立,朝中大员都居于此,要是找了个大粗腿抱上一抱,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可南宫奢反其道而行,既不结交朝中大臣,也不在官场中走动,特立独行,甚至连官都不准备做了,而是跟着秦游一条路闯到黑。 走路从来没有声息的乔冉来到了秦游旁边,语气莫名:“倒是要恭喜殿下了。” 秦游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可恭喜的。” “这南宫奢三个字,其实早在半年前便在我骑司玉帛中。” 秦游微微一愣:“啥意思?” 乔冉没吭声,一脸神秘莫测的模样。 “我靠!”秦游一个激灵:“你们骑司不会是准备暗杀他吧,那什么玩意玉帛是不是就是黑名单,谁上谁死那种?” 乔冉满面无语,本来不想解释的,一看秦游那模样似乎是想提醒南宫奢,只好压低声音开口道:“所谓骑司玉帛乃是一份名录,名录之中,上至朝堂大员,下至贩夫走卒,皆有之。” “那不还是暗杀名单吗,贩夫走卒你们都不放过?” “殿下休要乱泼脏水,我骑司岂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乔冉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扯淡都不带眨眼的。 虽然玉帛并不是暗杀名单,可还真别说,骑司中就真有一份这样的名单,只不过上面的名字都让乔冉给画了红叉,因为上面的人全让他给弄死了。 秦游一脸不信:“你长的就挺下作的。” “玉帛中人,皆是国朝忠肝义胆之士,可收为骑司所用,殿下莫要再胡言乱语。” 秦游恍然大悟,原来是一份招揽狗腿子的名录。 不由得,秦游好奇的问道:“以前南宫奢又不在京里,还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你们骑司怎么会注意到他?” “正是因为不在京中,骑司才会关注此人。” “为什么?” “此人虽是县令,却敢与上官甚至是刺史针锋相对,更难得的是,南宫奢允文允武,文采倒是其次,武功更深,曾带领一些乡勇民夫数次击败番族勇士。” 秦游终于听明白了。 简单概括的话,那就是骑司认为南宫奢特别虎,虎在两个方面,一个是敢和上官甚至是封疆大吏拍桌子骂娘,另一个是带着一群散兵游勇在山林中天天干番族。 像这么虎的人,对骑司来说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转念一想,秦游意识到了一件事。 都说骑司无处不在,无所不在,却又不知在何处,原来是这个原因。 飞马骑司应该有很多“下线”,不止是在京中,在各州府也是如此,可能是一个叫花子,可能是一个文吏,甚至可能是某个封疆大吏,这些人都是飞马骑司的人,一旦遇到了什么问题,第一时间通知京中的骑司,而秦老大也会通过骑司来监视所有大臣和整个国家。 秦游大致明白了,骑司其实和明朝的东厂差不多,只不过组织架构的上层并不是太监,而是好多年前的先登陷阵营的亲卫。 秦游笑容一滞,悄声问道:“现在这家伙已经是你们骑司的人了?” 乔冉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 秦游松了口气。 本来书院里有个乔冉就够闹心的了,这要是自己门客里在多一个骑司探子,那以后做什么事都会被秦老大尽收眼底。 “不对啊。”秦游略显狐疑的问道:“南宫奢这人挺愤青的,为什么不加入你们骑司,要是加入你们的话,以后瞅谁不顺眼就可以告黑状了啊。”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光明磊落才是大丈夫所为,骑司皆在暗处,如夜中蛇蝎,行事作风未免太过令人不齿。” 秦游乐了:“哎呦,没看出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呀。” 乔冉一脑门子黑线:“这是南宫奢说的话。” 秦游哈哈大笑。 南宫奢这家伙胆子还真大,他要是乔冉的话,早就一刀囊死这个虎玩意了,什么大丈夫不大丈夫的,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句话,骂人家骑司是安吉拉带假牙,baby无耻。 秦游一脸揶揄:“我挺好奇一个事,你们发展下线要不要交会费啊,就是一个人交多少多少钱,然后再发展三个下线,发展完之后就可以赚一千零四十贯那种?” “你以为骑司是什么地方,旁人想进就进的么。” “那你们怎么发展下线啊,不会是逼着人家脱光了衣服拿着户籍让画师画下来,然后再要挟他们?”秦游哈哈笑道:“要是不加入骑司,直接派人拿着画像去人家敲门,吓唬人家父母之类的。” 乔冉哭笑不得,实在是理解不了秦游的脑回路。 “我骑司如何招揽人手,又如何行事机密之事,岂是外人所能窥探的,若是人人都能知其详情,骑司又有何颜面对陛下效忠。” 秦游翻了个白眼:“哎呀,想就能想到了,跟这跟我装什么呢,不就是间谍探子狗腿子吗,这种电影我看多了。” 乔冉冷笑了一声,本是不想与秦游争论来着,可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好胜心。 第一百七十一章 没花样 其实乔冉和秦游属于是同辈的,只不过出道的比较早,十四岁就干了那刺王杀驾的冥场面,只不过经历的比较多,可实际上从年龄上来讲的话,并不比秦游大多少。 按道理的话,两个年轻人关系应该不错才对。 首先乔冉素人出道那会是跟着秦游的死鬼二伯秦麒混的,秦麒将一生所学倾囊相授,完全是拿乔冉当义子养的。 从这个关系上来看的话,乔冉应该和越王府走的很近,和秦游也算是半个家人。 可实际上呢,乔冉成为了骑司首领后,这个身份就不允许他和任何人走的太近。 其次还有一方面,乔冉挺看不上秦游的。 越王府满门忠烈,越王秦烈镇守边关,邻国凉戎不敢越雷池半分,膝下大世子秦狰传其衣钵,天子委以重任,位列二品武将都护将军卫戍京中,受军中将领敬仰军卒爱戴,二世子秦文自小便有才名,熟读四书五经兵法韬略,更难得则是忠勇之心,为救太子秦玄愿以命相抵,至今下落不明,便是越王府中的那些家将,从管家到仆人,哪个不是熊罴虎贲之士。 再看越王府三世子秦游,其他人有多么令人敬仰,这小子就有多么令人讨厌。 整日飞鹰走马招摇撞市,既不如大世子秦狰骁勇善战,亦不如二世子秦文文采出众忠义无双,成日就知道醉生梦死浑噩度日。 所以出身军中的乔冉对秦游很是不屑,别说去攀亲带故的结交了,唯恐避之不及,深怕有一日这小子闯了滔天大祸后被骑司拿下。 真要到了那时,乔冉都不知道有一日再见到恩师秦麒后有何颜面自处。 在乔冉的心里,秦麒肯定还在世的,那么一个人中龙凤的伟丈夫,岂会就这么坠崖不明不白的摔死呢,更别说连尸体都寻不到。 当年乔冉应了这骑司的差事,也正是因为可以暗地里打探秦麒的下落。 总之就是这样那样的原因,乔冉不愿意接触秦游。 可天不遂人愿,不但碰到了,而且还是几乎是大宝天天见。 要是别的事,乔冉并不会争论,可骑司是他一手创建的,现在听秦游在那大言不惭,心里就有些不是味了。 因为最近秦游简在帝心,导致前几日白千还数落过他。 毕竟是天潢贵胄,秦老大虽然不怎么关注秦游,但是一年到头还是会问上几句的。 秦老大又不出宫,大多数事情都是通过大臣或者骑司的口中了解的。 乔冉也让人打探过秦游,最终得到的反馈和那些大臣们完全是一致吻合的,对于秦游的评价,只有四个字---啥特么也不是。 相比于大臣,秦老大更加信任骑司,所以就觉得秦游真的是啥也不是。 可结果呢,秦游东鼓捣一下,西折腾一趟,用现实告诉大家,说他啥也不是的人,才真正的是啥也不是。 乔冉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秦游实际表现出来的情况,和骑司所探查出来的结果,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乔冉不认为骑司会出错,可事实证明就是他们错了。 当然,乔冉就是做梦也没想到,此世子非彼世子,秦游最近几个月这么支棱,因为是一个跨越了数千年历史长河的穿越者。 因为这事,乔冉本来就对秦游有怨念,加上他自己也是傲气之人,秦游那语气,那模样,那一番话,说的好像早已将骑司看了个透透彻彻一般,这让乔冉怎么忍,吹牛b也没这个吹法吧。 乔冉面带几分揶揄:“若是这话出自他人之口,本院判…” “你可歇会吧,我都没好意思自称本山长,你还好意思本院判,要点批脸行吧。” 乔冉面色一红,继续说道:“若是此话出自他人之口,乔某少不得要问打探骑司秘事是何居心,可这话却出自殿下之口,乔某倒是好奇的紧,你又是如何得知我骑司之事的。” “不都说了吗,猜的,都是那套玩意,你还能玩出花来啊。” 秦游真的只是随口一说,也没别的意思,乔冉却较上真了:“猜的,呵,那殿下又猜出了什么?” 秦游打了个哈欠,见到这流水席一时半会也不能结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当闲聊天打发时间了。 想了想,秦游问道:“你们招募人手,是不是得考察啊?” “这是当然,若是那些整日只知道逛花船飞鹰走马的蠢物都能进骑司,我乔冉早就以死谢罪了。” “就比如你们看上谁了,也不露面,然后专门派人监视,观察一言一行,查他祖宗三代,我猜的对吧。” 乔冉一脸鄙夷,脸上就写了俩字---就这? 秦游自顾自的说道:“最好得找些郁郁不得志的人,是吧,就是官场受挫,情场失意,最好什么都没有的那种苦逼。” 乔冉微微挑了挑眉。 “过了考核期,还得训练吧,就和训练新兵似的,比如…对,比如能够在目标人物附近伪装成任何身份,多少天之内要接近谁谁谁,熟练掌握骑马和兵器技术,懂的多种地方方言,甚至还得学会扒窃,窃取目标情报,最好长的特别普通,没什么与众不同的特征,是吧。” 听到这里,乔冉瞳孔微缩。 秦游回忆起后世的电影情节,笑呵呵的问道:“对了,你们平常都怎么交流啊,是不是土豆土豆我是三少,三少三少我是番茄那种,写信都得加密,用密码…” 顿了顿,秦游好奇的问道:“你们的密码也是文字吧,从书里挑出哪些字,然后哪个字对应什么意思,就算书信被截获了,别人也看不懂,是这样的吧?” 乔冉呼吸略显粗重,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秦游耸了耸肩:“看来是的,不过书就那么几种,与其用现成的书,不如你自己编一本书,只有骑司内部的人知道这本书,外界不知道,这样基本上就万无一失了,截获了也不怕。” 乔冉神色剧变:“你到底是从何处听来的?” “还真是啊,哈哈哈。”秦游乐呵呵的说道:“那我以后知道该怎么辨别骑司了。” “这话是何意?” “以后但凡我身边混来了陌生人,要是会骑马、会说几种方言、手上有茧子、识文断字、写出的信件没人看得懂、长的普普通通、还特别会讨我欢心,那这王八蛋肯定是骑司的狗腿子!” 说完后,秦游笑容一滞,看向远处连吃带喝的贺季真,一脸狐疑之色:“这家伙不会就是骑司吧?” 说完后,秦游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刚要准备上前去套套话,一只手突然拦在了他的面前。 乔冉的面色在烛光的映照下晦暗不明,冷声道:“秦游,你究竟是谁?” 秦游翻了个白眼。 “我是梁志超他奶奶。” 第一百七十二章 虎狼 乔冉真的开始怀疑人生了。 因为秦游“猜”的基本上全对,如何招募骑司人手,如何训练,如何传递信息,丝毫不差。 坐在木凳上,乔冉想了半天,死活想不出秦游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要说是猜的,就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不过秦游并不是全部猜对了,还有一件事,就是贺季真根本不是骑司的人。 来到贺季真面前,秦游斜着眼睛诈道:“小子,乔冉已经和本世子说了。” 正在喝酒的贺季真微微一愣:“恩主您是?” “还跟老子装,乔冉已经告诉我了。” “乔院判?”贺季真放下酒杯,看了眼远处正在怀疑人生的乔冉,一脑袋问号。 “还装!”秦游一拍桌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信不信老子让凤七捅死你,骨灰都给你扬了。” 贺季真面色微变:“可是因门下去库房偷酒一事?” 秦游:“…” 贺季真脸上闪过一丝惶恐:“莫不是连门下夜里跑出书院去山上抓野鸡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秦游:“…” 贺季真试探性的问道:“还是因在林中烤鱼一事?” 秦游都想骂人了。 三令五申不让在树林里点火,这家伙居然敢顶风作案。 贺季真:“莫不是因和王府护卫赌钱?” 秦游:“我…” 贺季真:“临摹春宫图卖与屯盐卫兵卒?” 秦游已经是彻底服气了,这家伙花活真不少。 贺季真挠了挠后脑勺:“难道是科考前门下每日躲在木屋内睡大觉?” 秦游一拱手,诚心诚意的叫了声大哥。 之前他还以为贺季真是走了狗屎运才考了第四。 要说这科考,之所以这群人能名列前茅,主要原因就是封闭式惨无人道的刷题,所以八股才能写的那么工整。 结果现在秦游才知道,贺季真这是真人不露相。 人家都在刷题,这家伙居然在屋子里睡大觉,这睡大觉都考第四了,要是不睡的话,估计就没乔冉这个解元什么事了。 瞅着贺季真那一脸活不起的模样,秦游又来气了:“赌钱,画春宫,竹林里点明火,山里打野鸡,还偷酒喝,你他娘的一天天在书院里还有点正事了吗,到底你是世子还是我是世子?” 贺季真还挺执拗:“乔院判究竟和恩主说什么了?” “说你二大爷。” 贺季真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门下知道了,乔院判定是说关于科考门下开设赌盘一事!” 秦游翻着白眼骂骂咧咧的走了。 此时此刻,秦游也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人家乔冉都说了,招募的都是忠勇之士,像贺季真这种除了吃就是喝的家伙,就是花钱走后门都进不了骑司,无组织无纪律! ………… 京中,安府。 相比于书院的一片张灯结彩好不热闹,礼部尚书安之峰大人的安府之中,就如同刚死了人一般,下人们大气不敢喘上一声,如同鬼蜮。 安之峰坐在书房内,满面懊恼之色。 世人皆知,他安之峰和越王府互看不顺眼,双方谁抓到机会都会狠狠踩上对方一脚。 这次越王府倒是没踩他,可他属于是自己抡圆了胳膊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糊名制,是他想出来的。 主考官,是他。 批阅考卷的,还是他。 然后前五名都在书院,而书院,正是越王府三世子秦游所办的。 秦游没说什么,越王府没说什么,书院更没说什么,可是他安之峰依旧成了京中的笑话。 最是看越王府不顺眼,结果却成全了越王府,不是笑话是什么。 微微呷了口茶,安之峰越想越来气,直接将茶杯砸倒了地上,怒气冲冲的叫道:“来人,这茶为何是凉的!” 一个下人推门而入,哆哆嗦嗦的换了盏茶。 “没眼色的东西。”安之峰骂了一声,依旧气咻咻的。 刚要在埋首于案牍,房门再次被推开。 安之峰破口大骂:“狗一样的东西,谁准你…” 骂到一半,安之峰满面的怒意化作了笑容:“原来是爱妾,怎的还未安寝。” 来人身姿绝丽,随着一阵扑鼻的香风,如同美人无骨一般坐在了安之峰的腿上,脸上似娇似嗔。 “老爷,又是谁恼了你,何必置气,气坏了身体,你让奴家可怎么办。” 美人在骨不在皮,皮相依存于骨相,这安之峰新迎娶的十三房小妾正是皮美骨美的绝色,一颦一笑风情万种。 安之峰顺手在巫红雪的笑脸上轻轻捏了一把,随即上下其手一番,刚刚那千般万般的烦恼立马抛到了九霄云外。 要说这巫红雪虽然才入了安府不到半年,可府里的人谁不知安之峰最宠爱的便是这个新纳的小妾。 巫红雪的上位史堪称神奇,除了魅惑众生的容貌外,运气更是好到了令人咋舌。 入府不到一个月,安之峰的正房大妇染了风寒,就是宫中的御医都来了数次,结果小小的风寒,居然又成了风邪,也就是中风,口眼歪斜,话都说不出来,整日只能躺在床上连双腿都动不了了。 而原本最受宠爱的八房小妾,居然敢在光天化日在马厩中和一个小厮行那苟且之事,最终乱坟岗成了这二人的最终归宿。 没了大房管制,最受宠爱的小妾也死的不明不白,巫红雪就这么上位了。 短短的半年时间,巫红雪将安之峰迷的神魂颠倒,按理来说这老头子身体应该一天不如一天,可恰恰相反,整日里龙精虎猛,原本头上的那些白发也褪去了不少。 “老爷我忝为礼部尚书,整日里这大大小小的国事,都需我来过目,当然有些恼怒之事。” 说着说着,身材瘦小的安之峰居然给巫红雪懒腰抱了起来:“可这恼怒之事再多,见了爱妾,奇哉怪哉,居然全部烟消云散了,要是到了这床榻上,老爷我就如同坠卧云端,便是给个皇帝都不换。” 谁能想到,这不苟言笑的尚书安之峰居然能说出这种虎狼之词。 就凭这句话,要是让骑司知道了,不说抄家灭门,秦老大至少能赏给他二百多个大嘴巴子。 巫红雪娇笑连连,可目光却望向了案几上的几张抄录下来的科举答卷。 目力过人的巫红雪瞳孔一缩,望着那吞斐之策的四个大字,脸上又惊又怒。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夜中杀意 一番翻云覆雨过后 ,安之峰呼哧带喘的躺在床榻上,如同一个贤者一般双目盯着房梁思考人生和哲学。 安之峰吧唧吧唧干瘪的嘴唇。 人生啊人生,也就这么回事,没啥滋味。 躺在安之峰臂弯里的巫红雪媚眼如丝,侧过身,用贝齿轻轻咬着安之峰如同老树皮一般枯瘦的手指。 安之峰露出了电车痴汉一般的笑容。 他之所以宠爱巫红雪,相貌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巫红雪总是让他回忆起年幼时那段青葱岁月。 那一年,安之峰十七岁,她,也十七岁… “老爷。” 巫红雪嘟起了大红嘴唇子,娇嗔道:“您就不能陪妾身说说话嘛,每次都是如此,您再这样,妾身的心里可是要委屈了,妾身入了安府,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见到您苦恼,妾身却无法为您排忧解难,您都不知道妾身心里多惶恐。” 安之峰哈哈一笑:“都是朝堂上的一些烦心事,有何可说的,老爷我想起这些事都烦心的很,怎能让雪姬你也烦心呢。” “那您就说说吗,保不齐,妾身听还能帮你解一解这忧愁呢。” “不说不说了,早些歇息,明日还要早朝呢。” “老爷您笑话妾身胸无点墨是也不是。”巫红雪噘着嘴坐在了床头上,雪白的肌肤差点没给安之峰晃出白内障。 安之峰一把将巫红雪拉倒在床,哈哈笑道:“这是哪里的话,雪姬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论文采,我这吏部尚书都甘拜下风。” “那您就和妾身说说嘛,究竟是什么事惹的老爷您如此烦心。” “好好好,说就是。” 安之峰这老色批坐起了身,笑呵呵的说道:“烦心事每日都有,就说这早朝之后,陛下将老爷我单独叫到了偏殿,科考一事,流民安置一事,战马一事,边关一事,这大事小事,事事都要询问老爷我…” “老夫虽是礼部尚书,可每日要操心的事情数不胜数…” “这天子离不开你家老爷,那就如同没了主心骨…” “这朝臣们没了老爷我,就仿佛没了魂…” “还有这朝堂上,那些年轻的官员们,整日缠着你家老爷我,非说我是什么,对对对,擎天玉柱,夏朝的擎天玉柱…” “想当年,天子带着一众谋臣武将夺这天下,要不是我…” “夺门时,面对那千军万马和京中大儒,老爷我虽是读书人,可却凌然无惧挺身而出,抽出腰中这三尺青锋…” “呀呀呀,老爷手中三尺青锋如同游龙出海杀那些狂生四散而逃…” 安之峰越说越来劲,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连说带比划的。 巫红雪如同谦哥附体,每次应声应的恰到好处,脸上满是崇拜之色,可心里,却要生生忍住一把掐死安之峰的冲动。 一直到了子时,安之峰这才疲惫不堪的睡去,而巫红雪则如解脱了似的双眼无神的躺在床上。 子时过半,巫红雪听着安之峰这如雷的鼾声,这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回了自己的卧房。 片刻之后,一道鬼魅一般的身影翻过了院墙,悄声无息的离开了安府后,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这巫红雪本是斐人,本名叫做巫雪,进入安府成为十三房小妾全都是被孙锦堂安排好的。 大夏的骑司在斐国刺探情报搞风搞雨,斐国的飞云骑又何尝不是如此,而巫雪正是出身于飞云骑。 此时的巫雪换上了一身黑色夜行衣,不消片刻便到了柳河边上,与丹阳楼遥遥相望。 几声似狼似狗的叫声传出后,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个胖胖的身影出现在了柳河旁边的柳树林中。 孙锦堂面露不悦之色:“你好大的胆子,若是被夏国骑司察觉,我等多年心血…” “孙上使。”巫雪冷冷的打断道:“你可知夏国的吞斐之策?” 孙锦堂面色剧变:“夏朝朝廷已经开始议论此事了?” 巫雪瞳孔一缩,反问道:“你知道此事?”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速速道来。” “此事详情我并不清楚,只是今日在安之峰的案头上看到了几张抄录的考卷,其中一份考卷上有着四个大字,书写的正是吞斐之策,可这安之峰的口风很严,我怕暴露了身份惹他怀疑,未敢追问。” 孙锦堂面色阴晴不定,沉默不语。 “孙上使。”巫红雪面带焦急之色:“这吞斐之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对我隐瞒。” “并非是对你隐瞒,而是这事…” 孙锦堂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若是我猜的不错,这吞斐之策,或许与夏朝越王府三世子秦游有关!” “秦游?!” “不错,早在数月前,公主殿下曾隐瞒身份接触过这三世子秦游,二人相谈尽欢,殿下也是无心一问,询问若是凉戎与我大斐结盟那夏国该如何破局,谁知这秦游…这秦游竟然轻描淡写的提起了吞斐之策,此策,不,是此计,此计千般歹毒,万般凶狠,毒如野种蛇蝎,凶如下山恶虎。” 说到这里,孙锦堂咬了咬牙:“当日得知此事后,惊的我数日难以入眠,不止一次劝谏过殿下将秦游次子灭杀!” “那为何迟迟不动手?” “公主殿下惜才,鉴于这秦游对朝廷心生怨言,想要收为麾下为我大斐效力。” “可最近听闻这秦游简在帝心,便是连夏朝天子都赞不绝口,不似是对夏国朝廷心怀不满。” “不错。”孙锦堂一脸懊悔之色:“殿下终究是看走了眼,秦游此子不除,祸患无穷,你可知他凭着区区烈酒,竟然从番商手中换了不计其数的战马,虽说消息打探的还不详实,可粗略估计,少说也有八千匹!” 巫雪面露惊容:“秦游竟有如此能耐?” “这当世能被殿下苦心拉拢的不到三人,秦游便是其中一人。” 孙锦堂眼底掠过一丝杀意:“这小子,不能再留了!” “可公主殿下还未归来…” “我孙锦堂担了这干系,你等听命行事便是。” 巫雪微微点了点头:“谨遵上使之命。” “回去吧,你入这安府可是花了大代价的,莫要暴露。” 第一百七十四章 求学 第二日,书院看似表面平静,可是学子们更加勤奋了。 在众多学子眼中,乔院判、秦学兄、李、杜、贺三位先生在这次科考中起到了良好的带头作用,大大鼓舞了这群学子们的求学之心。 原本因为自己出身寒门还多少有些自卑的学子们,一个个斗志高扬,恨不得马上效仿这五人参加科考为书院争取颜面。 实际上科考并非一次,而是分为三次,也就是乡试、会试以及殿试三次考试。 这会试要到年底才考,还有一个季度之久,秦玄、乔冉、李太白、杜子美、贺季真五人倒也不用继续关在木屋中暗无天日的继续刷题。 实际上书院的名头已经打出去,这五人参不参加会试意义不大。 不过廖文之属于是心高气傲之辈,要赢就赢个彻彻底底,不但要在乡试上大放异彩,还要拿下会试,拿下殿试,要让国子监,要让京中的书院,要让全天下教授学问的地方都知道寒山二字,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寒山书院才是夏国最顶尖的学府。 教学的事都是廖文之这个院长负责的,秦游虽是山长,但是却不参与或者决议这种事情,只要老廖头开心就好,秦游无所谓。 第二日一大早,书院外面来了许多人,车马轿子在密林外堵的严严实实。 保护秦玄的骑司们如临大敌,越王府的护卫们提着刀把子就跑出去,一问之后,这才发现全是来求学的,而且还拿着烫金刺绣的拜帖,求学贴,名帖,一个个拽的和二五八万似的,这个说老爷是朝堂中的某某某大员,那个说是诗礼传家的某个豪族,但凡来的,都是有跟脚的。 秦游这时还没起床,廖文之得到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冷冷的哼了一声,平日里四敞大开的书院大门被彻底关死了。 廖文之非但让人把门关死,还告诉越王府的护卫们,谁胆敢擅闯书院也得死。 廖文之就属于是那种吃着番薯就着土豆泥的狠人,说不让人进就不让进,擅闯书院直接弄死也不是玩笑话。 首先,当年廖文之真的砍过人,其次是书院、密林、北郊大集,从河域下流到屯盐卫,这片地都是三世子秦游的,敢不经允许就闯进来,直接乱刀砍死也不触犯夏律。 廖文之的火爆脾气可见一斑。 也不怪老廖头这么狠,这些将学子送来的,哪个不是世家豪门,哪个不是官宦之家。 而当初创办寒山书院时,百般奚落的也正是这群人。 之前骂的痛快,现在见到寒山书院教学质量如此之高,又把家中子弟送来,当这是什么地方,花船吗,白天说这地方伤风败俗,晚上又跑去将床板压的咯吱咯吱响。 再说了,这寒山书院创办之初就是为了招收寒门学子,和密林外的这群人没有一毛钱关系。 秦游日常睡到中午,醒来后发现董昱正在院子外面急的团团转。 董昱倒是想将秦游叫醒的,问题是守在院子外的凤七腰刀都抽出来一半了。 见到秦游揉着眼睛走了出来,董昱满面苦涩:“山长啊山长,你可算醒来了。” 秦游跳了两下波比跳:“怎么了?” 董昱焦急的说道:“乱了,密林外面彻底乱了,来了好些个人,都是求学的。” 秦游漱了漱口:“哦。” 董昱都有点要急眼了:“世子殿下,你到底听没听到我说的话。” “听着了。”秦游洗了把脸,冷笑道:“以前将寒山书院骂的和破鞋似的,现在上门求学来了,他们要脸吗。” 对于这种情况,秦游已经料到了。 书院这才开办短短数月,几个名不见经传的考生包揽了前五,足以证明书院的实力,现在举荐制度已经彻底废除了,科考才是读书人的出路,想要在科考中名列前茅搏个好前程,寒山书院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诶呦,世子殿下,不管这些人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那都是如烟的往事,何必挂怀。”董昱哭丧着脸说道:“你是不知道,早上那会恩师将书院大门一关,还说擅闯者死,这不是将外面那些人都通通得罪了么,要知道其中不乏朝堂大员府中的后辈,更不要说还有不少传承数百年不止的世家豪门,你快去劝劝恩师吧。” “豪门多个毛里求斯。”秦游微微哼了一声:“我们越王府得罪的豪门多了,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说来就来,靠,我是他们的爹,谁贯这个臭毛病。” “话是不假啊,可正因为如此,这对越王府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是书院卖这些人些情面,日后在京中,这些人多多少少也要偿还这情面的,一来二去…” 说到这里,董昱露出了一个“你懂得”的笑容。 秦游微微看了一眼董昱,表情有些莫名。 其实董昱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越王府在京中,尤其是在士林之中,那就是破鞋王中王一般的存在,谁不骂两声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读书人。 而这些人来求学实际上就是一个绝佳转机,若是越王府愿意招收一些背景深厚的学子,那么这些学子的长辈们就算不和越王府结交,至少也不会再给越王府添堵了。 除此之外,一旦这些学子在书院的教育下科考中第,那就更与越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了,家中那些兄长们,不管如何讨厌越王府日后都要认这份恩情。 秦游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惜,他并不愿意这么做。 因为他当初和廖文之约好了,只招收寒门子弟。 和廖文之的约定是一方面,还有一部分原因,这并不是天子秦昭想看到的。 秦游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和明镜似的。 秦老大之所以张罗办这个寒山书院,不正是因为想要稀释那些世家阀门在朝堂中的话语权吗。 秦老大嘴炮支持,廖文之付诸行动,寒山书院这才能够顺利创办。 秦游又做了几个波比跳,随即对董昱微微一笑:“有句特别富有哲理的一句话,是某位先人所说,叫什么来着,一时想不起来了。” 董昱微微一愣,思索了片刻后试探性的问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哦对,想起来了,是昨天的我,你爱理不理,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董昱满面郁闷:“这是哪位先人所说?” “日你先人。” 董昱:“…” 第一百七十五章 所见所闻 董昱满面失望的离开了。 在寒山书院中,若是秦游这个山长想执意去做一件事情,那么只有廖文之这个院长可以阻拦。 而廖文之这个院长要是认准了一件事,也只有秦游这个山长可以试图进行劝说。 当两个人达成一致的话,那么这件事就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董昱夸着一张脸离开了,准备去密林外面亲自和那些世家豪门解释解释。 到了书院门口,董昱想了想,又叫了上了一群越王府的护卫随性。 自从和秦游接触的多了后,他是越来越有安全意识防患了。 来到了密林外,董昱是满面的愁容。 人更多了,看那些轿子就知道,都是京中有名有姓的人家。 见到了董昱出来了,不少人下了轿子,满脸堆笑的快步迎了过去。 原本调整好了表情的董昱,眉头突然紧紧拧了起来。 这些下了轿子的人,多是一些府中管家、总管事之类的。 一股无名火升腾而起,董昱面色阴晴不定。 若是以前在国子监中,就是那些大户中的管家、管事,他都会尽力结交,毕竟这些人在京中行走,大多数的时候都代表着府中的主子。 可董昱今天却极为不舒服。 他突然之间有些了解廖文之和秦游了。 安置流民时,近百名寒门子弟入了学,可入学时,哪个不是至亲陪同,手里拎着不甚值钱的鸡蛋、腊肉、甚至是家里的全部积蓄。 学子入学后,那些学子们的至亲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感恩戴德,额头磕在地上,头破血流者大有人在。 当时流民们还住在露天密林中,身无长物,可后来被秦游安排了差事,盖了房子,赚取了银钱后,第一时间就是补上束脩六礼,也就是肉干、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等六礼。 再看这些人,坐在轿子中,脸上带着伪善的笑容,那些笑容,与之前那些流民相比,是那么的刺目。 高门大户的管家管事们迎了上来,不少人都和董昱相熟,嘘寒问暖了半天,从怀里抽出了数额不等的银票。 望着这些银票,董昱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在书院中看起来那么格格不入了。 因为其他先生在乎的只有六礼,而他,在乎的是名望,是钱财,是京中的人脉。 微微闭上了眼睛,董昱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他不喜欢眼前这些人刺目的笑容,也不愿意再在书院中格格不入。 微微一拱手,董昱朗声道:“诸位,请听董某一言。” 周围的人闭上了嘴,笑吟吟的望着他。 “寒山书院…” 环视了一圈,董昱风轻云淡的说道:“书院内,皆是寒门弟子,非是为诸位府中的公子少爷们所创办的,院规有载,百工子弟,可入,家境殷实者不可入,寒门弟子,可入,家中为官者,不可入,流民子弟,可入,世家之后,不可入!” 嗡的一声,人群炸了起来。 “董司业,我家二公子可是国子监的监生,便是在京中也薄有才名…” “我乃刑部侍郎周府管事,董司业,若是收了我家小少爷,日后必有厚报…” “笑话,为何寒门弟子可入,我等府中的小贵人不可入,董昱,莫不是你瞧不起我等…” “我家老爷乃是闵州周家,董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脩礼要收多少,你开口便是…” 待这些人说完后,董昱微微一笑,随即一甩长袖。 “告辞。” 告辞二字出了口,董昱不再停留,转身就离开了。 一群管家、管事们一看这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破口大骂有之、气急败坏语出威胁有之、吵闹不休。 不少人想要追上去,可一群越王府护卫面无表情的将手掌按在了刀把上。 凤七摇头晃脑的走了出来,冷笑着说道:“兄弟们,三少爷可是说了,谁要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擅闯书院,乱刀砍死也无碍。” 一群人愤怒的看向凤七,发了几声狠,只能钻回轿中打道回府。 望着这群人气急败坏离开的模样,凤七哈哈一笑,学着秦游的模样摇头晃脑的说道:“昨天的我,你爱理不理,今天的我,你们这群狗日的高攀不起。” 说完后,凤七挠了挠后脑勺:“不对,应该面含轻蔑,三少爷说这话的时候极为欠打,我怎地学不出那欠打的模样?” “昨天的老子,汝爱理不理…,不不不,是昨天的吾…” 凤七和魔怔了似的,自言自语的走回了书院,似是因不能将秦游欠揍的模样学的惟妙惟肖而苦恼不已。 待回到了书院后,凤七放弃了模仿秦游的想法,因为他悟通了一个道理。 秦游并不是因为说什么话而欠打,而是长的那模样就欠打,这是天生自带的,旁人学不来。 前面走的董昱突然止住了步,转过身看向了凤七。 “凤七兄弟,董某能否问你一些事情。” 凤七斜着眼睛:“放!” 这个“放”字也是他和秦游说的,觉得很有气势。 “世子殿下他本就是天潢贵胄,据我所知,从未体会过人间疾苦,可他…可他为何愿意安置流民,愿意为寒门弟子创办着寒山书院?” “不知道。” 凤七说完后迈步向前走,给了董昱一个后脑勺。 董昱摇头苦笑。 关于这件事他一直想不通。 廖文之创办寒山书院,乃是一生之夙愿。 纵观廖文之的一生,可谓是颠沛流离见惯了人间冷暖。 可秦游却不一样,便是中州大乱的时候也是在老家无忧无虑的混吃等死,烽烟战火从未波及到他,后来又来了京城,可谓是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从不知人间疾苦的秦游,又为何会可怜那些苦命人? 越是接触秦游,董昱越觉得困惑。 所听,与所见,完全是两个极端。 董昱想不通,站在原地许久,最终摇了摇头,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了。 谁知前头的凤七也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搓了搓牙花子:“我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关于我家三少爷的事。” “何事?” “我家三少爷见到那些流民第一日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话。” 凤七回忆了一下,又开始学着秦游的模样故作深沉了。 “我家三少爷指着郊外那些简易的木棚说,那里根本不是人生活的地方。” 董昱面露困惑。 凤七继续说道:“随即三少爷又说,可那里却生活着人。” 董昱闻言一愣。 那里,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可那里,却生活着人。 心里默念了几句后,董昱面露动容之色。 第一百七十六章 悟道 书院一切照旧,先生们继续教书,学子们继续刻苦,并没有因为听闻了来了一群人想要入学而有任何改变,至少,大部分人是这样的。 董昱便是例外,独自一人站在启文堂后面的竹林中。 置身于竹林之中,董昱瞳孔扩张,如同神游天外了一般。 这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到了中午的时候,董昱依旧如同石雕一般纹丝不动,几个懂事的学子原本想要从食堂取些吃食送去,却被八马先生拦住了,也不说缘由。 八马先生来了,看了会就走了,脸上带着一抹担忧之色。 廖文之来了,看了会也走了,脸上满是欣慰的表情。 离竹和墨石先生也来了,面容莫名。 秦游是最后来的,骂了声神经病又回屋睡觉了。 这秋雨说来便来,众人刚吃过饭,一场漂泊大雨迎头而下。 置身于狂风暴雨中的董昱披头散发,却没有离开过原地,任由暴雨洗礼。 一直到了晚上,暴雨停歇了,可秋风却寒冷彻骨,秦游深怕出人命,本想让凤七将董昱抗回去,可却被几位大儒厉声拦住了。 秦游彻底懵逼了。 这董昱是给几个老头的媳妇睡了怎么的,为什么这群大儒们就这么看着董昱遭罪而无动于衷? 几位大儒非但拦着秦游,还不让秦游看,似是深怕打扰了董昱自虐一般 。 到了第二日,太阳初升,董昱依旧站在原地。 中午、下午、夜晚,第二日,第三日… 一直到了第三日的晚间,竹林中突然爆发出了狂笑之声,披头散发的董昱疯了一般手舞足蹈,发了会疯,身体再也坚持不住,晕倒在了泥水之中。 秦游听到声音后跑了出来,连忙让凤七去城里请郎中。 郎中来了,煎了几味药,说了声无碍就离开了。 望着床上面色苍白的董昱,秦游死活想不通,都没半条命了,为什么廖文之等几个大儒会如此开心,居然举杯相庆,尤其是廖文之,满面红光,就好像隔壁老王家的孩子考上了蓝翔学挖掘机技术似的。 这一夜,秦游睡的极不踏实,因为董昱发烧了。 要知道发烧感冒在古代可不是小病,在这个没有退烧药和消炎药的年月,因为小感冒就原地去世的大有人在。 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就是时间和疾病。 前者不会因为任何人而驻足停留。 后者也不会因为你是皇帝或是乞丐而区别对待。 一直到了天亮,凤七说董昱终于醒来了。 来到董昱的小木屋后,廖文之等几位大儒也在。 董昱从床上坐起,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冲着廖文之等几位大儒微微一拜,虽然面色苍白,可脸上却带着一种往日里不曾见过的神采。 廖文之重重的点了点头:“可是悟了?” 董昱风轻云淡的说了声“悟了”。 廖文之明明是董昱的恩师,却施了一礼,其他几位大儒也是如此,站成一圈,冲着床上的董昱弯腰拱手拜了一个平辈礼。 秦游一头雾水。 什么玩意就悟了悟了的? 更令秦游奇怪的是,董昱竟然同样回了几位大儒一个平辈礼,而不是晚辈礼。 董昱在廖文之的搀扶下,下了床,看向秦游,笑吟吟的说道:“子铭拜谢三世子成全之恩。” 秦游满面困惑:“我成全你什么了?” “那里,不应是人生活的地方,可那里,却生活着人!” 秦游摸了摸后脑勺,云里雾里的,这种大白话,肯定是出自自己之口,也有印象说过这么一嘴,可是这句话和对方在竹林中自虐有什么关系? 董昱哈哈一笑,也不解释。 八马先生却是个火爆脾气:“子铭,既然悟了道,还不快和我等说说。” “悟道?”秦游微微一愣,随即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他觉得所谓悟道,实际上就是思考问题,思考某个关于人生的问题。 廖文之就在寒山山巅悟过道,也是他人生众多名场面之一。 站在寒山之上,一盏茶,一幅画,一个时辰,然后放声狂笑说自己悟了。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不过出世与入世。 千年读史,不外乎功名利禄,万里悟道,终归田间粗茶淡饭。 这就是廖文之悟的道,读书,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功名利禄如同过眼云烟,最终,回归了本心,回归了初衷,终究还是田间,还是粗茶淡饭,而能记载这一切的,不过是史书寥寥两三本,想要将自己的名字留在上面,那么便要做出一些事来,一些值得记载的事情。 悟了道,成了国子监祭酒,廖文之便心生了编撰蒙学之典的夙愿。 廖文之悟道,秦游能理解。 斜着眼睛看向不过五十出头的董昱,秦游理解不了。 就这一身官场习气的老油条,也配? 一脸狐疑的秦游问道:“你悟的啥道啊,下水道啊。” 董昱不怒反笑:“秦游,你可是要与子铭论道?” 秦游哭笑不得。 这悟了道的人就是狂,都敢直呼本世子的大名了。 廖文之瞪了一眼秦游,随即正了正衣冠,直接坐在了董昱的面前,正色道:“老夫廖文之,寒山书院院长,董先生,可愿与老夫论道赐教一番。” 话音一落,其他几位大儒推到了两旁,神色庄重。 董昱一脸淡然,微微一笑:“请。” 廖文之:“请!” 董昱笑容一收,嘴中轻吐出了四个字:“心即是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几位大儒面色微变,廖文之连忙问道:“何为心即是理?” “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 几位大儒面色各异,陷入了思考之中。 秦游也在思考。 他总觉得董昱说的话他好像在哪听过。 片刻后,廖文之皱眉问道:“再请赐教。” 董昱继续朗声说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话音一落,几位大儒面色动容,齐齐冲着董昱拱手。 廖文之滴下了几滴老泪:“善。” 一声善过后,紧接着是一声靠。 善是廖文之说的,靠是秦游说的。 几位大儒满面敬佩之色,秦游正好相反,一脸鄙夷。 “我以为你悟的什么玩意,感情是心学啊,你这白嫖狗。” 秦游猛翻白眼,敢在老子面前当白嫖狗,这不是保国面前耍电鞭吗。 “心学?”原本还笑吟吟的董昱面容一滞,瞳孔猛的一缩。 “对呗,就是心学,知行合一啊。”秦游哭笑不得的说道:“知行合一,止于至善,知之真切笃实处,既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知行工夫,本不可离,这不就是知行合一吗,王学所说的…” 说到这里,秦游突然傻眼了。 创心学的王阳明是明朝的,而现在是夏朝,这也就是说,不管未来会不会出现王阳明,至少历史上还没出现,而眼前的董昱,居然…悟出心学了?! 秦游满面震惊之色,殊不知,原本已经悟了道彻底蜕变的董昱,更加的震惊。 董昱的面色一变再变,最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满面羞愧之色。 “请三世子殿下,为子铭指点迷津。” 几个大儒望着秦游,一脸便秘的表情。 董昱在竹林中站了三天两夜,终于悟了道,可谁知这悟出来的道,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这秦游,非但懂这董昱悟的道,甚至…都总结概括好了,连名字都起完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心学 董昱这个新鲜出炉的悟道大儒,怀疑人生了。 几位早就悟过道的老司机大儒们,也怀疑人生了。 总之,屋内的大儒们都怀疑人生了。 董昱怀疑人生,那是因为自己所悟的道,人家秦游早就悟过了,悟的更加透彻,更加高深,名字都起好了,听听,心学,通俗易懂朗朗上口。 几位大儒怀疑人生,那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事太娘的扯了。 董昱悟道,他们当然是喜闻乐见的,而且这道悟的实至名归,这心即是理短短四字,不正是康庄大道吗,这人人皆可为圣贤,不正是世间至理吗。 然后…秦游嬉皮笑脸的给董昱总结了一下,说这玩意叫心学,你悟的不是道,是个锤子,你最多就触碰了一下门槛罢了,门槛后面是这么这么一回事如何如何,这才是心学,最终,董昱跪了! 秦游就是再不要脸,那也受不了董昱这一跪。 白嫖个epic,白嫖个诗词千古绝句,甚至白嫖个花船地缚灵,他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穿越者不白嫖,开玩笑,那干什么,偷电瓶去啊。 可白嫖一个学派,而且还是心学,即便连秦游这种脸厚心黑之辈此时也是满面通红。 什么是悟道,又如何创建学派,这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做到的。 行万里路,见遍世间万物,受了酸甜苦辣,总结了无数人生智慧,苦恼了,豁然了,明悟了,这才悟了道。 要是天天哪都不去就宅在家里打游戏的屌丝,让他怎么悟,倒是可以悟,思考人生,思考哲学,思考一切,最终思考明白了,也悟了,人生就是在家里干游戏,啥是道,俩字---舒服! 所以秦游不具备悟道的先决条件,更别说创学派了。 他倒是行过万里路,高铁。 见过世间冷暖,缺氟利昂的空调。 受了酸甜苦辣,串串香。 也总结了无数人生智慧,九年义务教育。 就他这熊样的,怎么敢舔着一张脸说自己悟道了,说自己创建了一个学派? 望着董昱那非要让自己“指点迷津”的死样子,秦游夺门而出。 这事,就是个笑话! 他要是敢在继续说下去,他自己也成笑话了。 秦游走了,夺门而出。 殊不知,屋子里的董昱一夜回到了解放前,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迷茫的表情。 董昱,还是那个董昱。 本来,他已经蜕变了,可现在,他又迷茫了。 没有那淡然自信的眼神,没有那经历了天人交战后的豁达,也没有那坚定无比的神情,悟道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悟道这种事本身就是一种升华,就和打游戏似的,升级了,装备也凑的差不多了,结果一出手村,发现自己依旧是个菜逼,所以就开始怀疑人生了,寻思自己要不要继续回新手村混着。 人就怕这事,信仰好不容易建立起来了,要是崩塌了的话,可能还不如信仰建立之前的状态,更别说董昱这信仰刚建立起来不到几分钟就在秦游面前彻底崩的倒霉催了。 如果说秦游是个学富五车的老学究,那么董昱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可问题是秦游太年轻了,连字都写不全,可想而知对董昱要有多大的打击,自己悟出来的人生哲理,人家早就想通了,而且还总结了, 廖文之老泪纵横,望着再次陷入迷茫的董昱,活活掐死的秦游的心都有了,心情就如同发现隔壁老王家那考上蓝翔学挖掘机的儿子实际是自己的种一般。 而这也是秦游赶紧跑出去的理由,他真的怕被老廖头给活活掐死。 闲着也是闲着,秦游一看书院没什么事,叫上凤七,准备去城里溜达溜达去。 对于秦游来说,城里真的没什么好溜达的,不过留在书院容易被廖文之揍的满头包,还是先避避风头的好。 二人骑在马上进了城,秦游满脸的不乐意:“就说那董昱是烂泥扶不上墙,上一秒还一副血脉觉醒的模样,下一秒又变成那熊样了,冤有头债有主,老廖头喷我干什么。” 凤七不敢轻易接口,他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怕说错话挨骂。 抱怨了一会,秦游也略微有些懊悔。 严格来说,董昱并不算实质意义上的大儒,因为真正的大儒除了才高八斗外,都对万物有一种截然不同的看法,也就是境界。 而悟了道,这境界就提升了,境界提升了,才是真正的大儒。 所以要是刚刚秦游没有一棒子给董昱呼回新手村的话,寒山书院可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五儒坐镇了,书院的名望还会更上一层。 可惜,秦游多嘴了。 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是无用。 秦游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懊恼不已:“这可是心学啊,要是董昱这家伙真的将心学发扬光大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失策了。” 凤七不解的问道:“三少爷,啥是心学啊?” 这一问还给秦游问愣住了。 心学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说是简单,就是因为这个学问遵从的是最简单的“心”。 说是复杂,是因为这个学问涉及到了知行合一。 作为一个后世人,秦游对心学可谓是推崇备至,只要融会贯通,整个人都会发生一种由内而外的转变,这种学问用到政治上,就成为了合格的政客,用到了军事上,就会成为优秀的军事家,哪怕就是生意场上也能用到。 心学其实就是一种修行,对自己内心的修行,内心强大了,人也就强大了。 可实际上心学又并不是唯心主义,核心是“致良知”。 人们做每一件事的时候内心都会判断对和错是与非,可是因为要考虑各方面的因素,甚至是出于私欲,就会压制内心的判断,而致良知就是让我们坚持内心的判断,持之以恒的让良知去做主,能够做主的良知既是知,又是行,所以才叫做知行合一。 “心学和儒学并不矛盾…”秦游的双眼亮了起来:“与其让书院的学子们成天之乎者也的死读书,将这心学发扬光大的话…” 说到这里,秦游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而这个决定,事关整个书院,事关这一百多名学子的未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惊马 除了国子监外,京城共有大大小小的书院二十余家。 作为传道受业、学术研究、文化传播的主要渠道,书院并不是人人都能进的,其中的学子九成九都是世家阀门子弟。 科举制度开始后,书院招收的学子更加多了。 即便是之前的举荐制度,书院的作用性也极为重要,要是问这小子出自哪里,那么除了自报家门外,还要说是在哪个书院修过学问,要是出名的书院,人家也会高看你一眼。 秦游在城里逛了一天,去了九家书院,谎称他是礼部尚书安之峰的子侄,具体的了解了一下各个书院的情况。 这一了解,秦游更佳坚定了传播心学的信念。 夏朝夺的是昌朝的江山,而昌朝在正确历史中就是从南北朝那会走岔道了,隋朝没出来,出来个大昌,然后才是夏朝。 甭管历史走了多少岔道,儒学依旧是主流或者说是唯一的学派。 对于儒家思想,秦游说喜欢或者厌恶。 他只知道在百家争鸣的那个年月里,儒学之所以传承至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利于掌权者的统治,从儒家思想一变再变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 说的再通俗点,那就是只要皇帝挺,那么内容可以随便改。 儒家思想肯定是有优点的,比如齐家、治国、平天下这种社会责任感,以及朝闻道夕可死的精神追求,以及尊老尚贤敬师和见利思义的人生准则等等。 当然,缺点也是有的,就比如天人感应和天人合一的这种迷信思想,尤其是三纲五常的封建伦理道德维系专制统治与等级社会,可以说是压抑人性,钳制思想,甚至严重阻碍了科学的发展。 作为一个后世人,秦游明白一个十分浅显的道理,家庭想要富足,那就需要经济,国家想要富足,那就需要科学。 而钱和科学,恰巧是古代儒学中鄙夷和唾弃的。 王阳明的心学也是儒学范畴,不过却是有着本质的不同。 孔子儒学的主要思想是正名、仁义、忠恕、知命。 王阳明心学的主要思想为心是理性,知行合一,清德、良心、商业、尊重。 孔子主张的是德治,王阳明主张的是心即理,那么通俗点来说,前者因为要符合统治者的有利的条件,对臣子、人民,进行了束缚和压制,束缚身躯,压制自由意志。 而后者就比较对秦游的口味了,你觉得对,你觉得行,你觉得可以,那么干就完了!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寒山书院有三个学子,一个正常学儒学,一个正常学心学,剩下一个搞阴阳学。 那么对待这个搞阴阳学的,前两个学子的观念就是截然不同的。 学儒学的会认为这是奇技淫巧,完全就是扯犊子,应该被批判,被圈儿踢,被拉出去骂大街。 但是学心学的就会去观察,去了解,不会带着刻板偏见,发现这种学说是对的,是正确的,那么就会赞赏、支持,刷火箭。 可惜,大浪淘沙,九流十家如今传承下来并且成为主流的,也只剩下了儒学了。 各大书院溜达了一圈,秦游的想法逐渐丰满。 他想在寒山书院中开设商学、工学、农学等杂七杂八的学科,想要让这些学科发扬光大,那么势必就需要推崇一个主流学派来当幌子,儒学肯定是不行了,光是士、农、工、商这个主流认知就是纯粹扯蛋。 可心学行,心学可以披着主流儒学的外皮兼容其他学科! 待“考察”完了所有书院,已经入夜了,秦游骑在马上陷入了思考之中。 凤七跟在后面,满面敬佩之色。 看看,三少爷居然还懂兵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都知道先去各大书院探探虚实了。 京城大门眼瞅着就要落下,城门郎远远就望见了秦游骑着的乌月锥,二话不说,又让人将落到一半的城门拉上去了。 大夏不敢说,但是在整个京城里,长的和哈士奇似的马匹也就越王府三世子的坐骑乌月锥了。 出了城后,秦游并没有回书院,而是沿着小河边溜达了几圈,继续思考着问题。 赚钱、哄秦老大、恶心文官、为兵部谋福利、安置流民这些事,对秦游来说不过是顺手为之。 可今天所想的事情,对他来说却是极为重要的,重要到了可以说是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 如果凭着寒山书院能够将诸多学科发扬光大,那么就不枉穿越一场。 历史的车轮就是那么一回事,磨磨唧唧的往前蹭,方向或许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 如果是对的,那么就需要数代人乃至数十代人在后面拼尽全力的去推动。 可如果方向错了的话,那么同样需要数十代人用血肉之躯拦住这个巨大的车轮,更要命的是,即便是拦住了车轮,又需要数十代人改变其方向。 秦游认为这个车轮方向就不是太对,至少将来的方向不对。 而现在,秦游觉得自己可以凭着一己之力改变这个方向,当方向对了,数十年后,数百年后,后人就会为这个车轮加速。 而现在秦游要做的,就是悄悄的将这个车轮滚动的方向改变一下,趁着车滚滚动的速度还不快,趁着他这个弱小的屠龙手是个世子殿下。 眼瞅着都快到了子时,凤七开口说道:“三少爷,天儿太晚了,咱回书院吧。” 秦游的思绪被拉回到了现实之中,抬头四下看了一眼,周围一片漆黑,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微微点了点头,秦游夹了夹马腹,准备回去了。 黑灯瞎火的,二人也不敢策马疾驰,溜溜达达的往书院赶。 “三少爷。”凤七嘿嘿一笑,好奇的问道:“您今天去了那么多书院,是不是准备暗地里收拾收拾他们?” “什么玩意收拾收拾他们,少爷我就是了解一下市场行情。” 秦游说完后突然乐了一声。 还真别说,凤七这话也没毛病,如果心学发扬光大的话,对这些书院的确可以造成一些打击。 凤七刚要接口,秦游胯下的乌月锥突然人立而起,差点没把秦游掀翻在地。 乌月锥嘶嚎一声后,突然如同发了疯一般冲向了河流对岸。 凤七面色剧变:“三少爷,快下马,乌月锥惊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刀与剑 乌月锥如同发了狂一般,第一次让秦游感受到了推背感和风驰电掣的感觉。 别看乌月锥长的和大号哈士奇似的,可却是万里挑一的名驹,只不过性格极为温顺,狂奔起来,连凤七胯下的军马都无法一时追上。 凤七迎风狂吼:“三少爷,想办法下马,马惊了,快!” 秦游张开口想骂人,却被灌了一嘴的风。 让我跳马,是我疯了还是马疯了,这要是跳下去,至少要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 凤七是老卒,在战场上策马杀敌乃是家常便饭,也时常会碰到马儿受惊的情况,面临这种情况时,最忌的就是紧张。 无论什么马,只要被驯服了一般都很温顺,不过马也是一种性格特别敏感的动物,当被周围环境刺激到的时候,就会一改往日温顺变的极为狂躁无法控制,人立而起,乱跑,乱踢,都是受惊的表现。 那么面临这种情况就会有两个选择,一种是慢慢安抚,不能暴力控制,冷静下来放松身体,不断的和马儿说话,让马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还有一种选择,使劲拉住缰绳,马会因为这股力量而导致头部歪曲,因为看不清楚前面的道路情况导致行动受限,速度减慢后,骑在马上的人只要看准时机侧身滚到地上就能将伤害减少到最低。 对凤七这种老卒来说,两种办法都可以轻松做到,但是他忘了,秦游只是一个普通人。 乌月锥发足狂奔进入大集西侧的另一片密林之中,速度倒是减慢了下来,可空中突然张开一张巨网,秦游的上本身结结实实的撞进在了大网之中。 紧随其后的凤七面色剧变,左手一伸拉住了一支粗竹,身体腾空而起弃了军马,而人在空中的时候右手就已经抽出了后腰长刀。 落了地后,凤七滚了几圈卸掉了力,还没等站起来,一道寒光当头劈下。 一声金铁交鸣之声传出,凤七连退数步,随即周围点燃了数根火把,五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将凤七围了起来。 秦游被巨网拦住后,直直摔倒在了地上。 虽然距离不高,可照样摔的秦游七荤八素,没等搞明白状况,一把长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凤七目眦欲裂:“放开我家三少爷!” 一语落闭,凤七举刀劈向了距离最近的黑衣人。 谁知凤七是虚晃一招,刚刚翻滚之际,左手从裹腿中抽出一把匕首,右手长刀劈出后,左手手中的匕首如同流星飞掷射向了身侧。 凤七的长刀被格挡住了,可是匕首却扎穿了另一个黑衣人的面门。 其他黑衣人见凤七如此鱼死网破,再无保留,三把长剑角度刁钻的刺了出去。 凤七连头都不回,双手持刀,再次劈向了面前的黑衣人。 一声脆响,接连两次举剑格挡的黑衣人面部出现了一道血痕,手中长剑片片崩碎,双膝跪倒在地后再无声息。 谁也没想到凤七居然如此搏命,用着以命换命的法子又解决了一个黑衣人,连后背都不顾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凤七劈倒第二名黑衣人后,左侧大腿和左侧肩膀处也被刺穿了。 凤七忍住剧痛,一个站立不稳,单膝跪在了地上,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又猛然扭腰,手中长刀横斩了回去。 一道血光喷洒,又是一个黑衣人倒下了,捂着只有肉皮连着的右腿满地打滚。 凤七狞笑一声,扑倒在这个倒霉鬼的身上,一拳头砸碎了对方的喉咙。 这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虽然快速解决了三名黑衣人,可后背又被斜劈了一剑。 还好,是剑不是刀,若是刀的话,绝对会刀劈入骨一击致命。 又被踹了一脚,强弓末弩的凤七终于倒在了地上,长刀也飞了出去,胸口被踩住后动弹不得。 被长剑架在脖子上的秦游闻着浓烈的血腥味,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强忍住了胃部的翻腾。 眼看着凤七就要殒命,秦游不再顾忌脖子上的长剑,直接扑了出去。 他身后的黑衣人面色大变,连忙收剑。 原本想要了凤七命的黑衣人回过头,一脚踹在了秦游的腹部。 挨了这一脚,秦游上半身火烧火燎的疼,和赌气的熊孩子似的,抓起地上的碎石就扔了出去。 剑光挥斩,黑衣人毫发无损。 秦游再次被长剑抵住了喉咙。 早已红了眼的秦游丝毫不惧,作势又要起身,黑衣人似是怕伤了他的性命,只能收剑。 而秦游也看了出来,对方不敢杀他,至少,现在是不敢的。 “草泥马,你敢动我护卫,老子马上自杀。” 黑衣人冷笑出声:“你有那胆子吗。” 秦游二话不说,一闭眼,脖子撞向了长剑。 长剑,第三次收了回来,只不过下一秒,秦游后脑传来一阵剧痛,双眼一黑,彻底晕了过来。 秦游晕倒之前,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出来混早晚都要还,老子就知道,肯定有一天会有人站出来为民除害。 一个肥胖的身影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凤七听到了脚步声,想要转头,胸口却被狠狠的踩住。 肥胖的身影随手一挥,又是一颗碎石击中在了凤七的额头上,这一主一仆二人,全都晕了过去。 这肥胖的身影,正是丹阳楼的东家孙锦堂,也是京中巨贾,更是斐国飞云骑在夏国安插探子首领。 孙锦堂沉吟了半晌,最终淡淡的说道:“那便留这凤七一命吧。” 说完后,孙锦堂来到了其中一名黑人的面前,微微一笑后,出手如电,双掌突然拍向了面前黑衣人的两侧太阳穴。 一声闷响,这名黑衣人双目血红,瘫倒在地,严重再无一丝生命气机。 孙锦堂满面煞气:“我说了,不准露了容貌,不准出了声音,蠢货!” 五个黑衣人,就剩一个了,而这唯一的一个活口摘下了面纱,正是安之峰纳的十三房小妾巫雪! “上使。”巫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换:“接下来该如何做?” “你且想办法回到京城安府之中,剩下的,我来办吧。” 第一百八十章 京中乱 书院的大门从来不关,除了守夜的越王府护卫外,密林之中还有暗哨骑司。 当乌月锥一路疾驰回了书院后,骑司面露惊骇之色,发足狂奔紧随其后。 而夜里守门的两个护卫也差点被乌月锥撞飞。 一路跑到了启文堂前,乌月锥发出了阵阵嘶吼之声。 无数只火把点燃,乔冉是第一个冲出来的,随即是大儒和一群护卫们。 护卫们一看只有一匹乌月锥却没有自家三少爷,顿时如同失了魂一般乱嚷乱叫,几个比较冷静的护卫头子一顿大嘴巴子噼里啪啦扇过,将些年轻的护卫扇的住了嘴后,大吼几声,让所有人将甲胄穿好佩戴上兵器。 片刻后,书院内亮如白昼,乔冉跑到乌月锥旁轻声安抚着,可当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后,面色大变。 “骑司何在!”乔冉大吼了一声后,两个身穿黑衣的骑司正好从外面跑了进来。 单膝跪在地上,其中一个骑司连忙说道:“副统领,乌月锥一路疾驰进入了密林,未见三世子,未见越王府护卫凤七,未见任何行踪诡异之人。” “寻蹄印,查!” “唯!” 两个骑司一拱手,起身跑出了书院。 廖文之快步走了过来,面沉如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秦游他人呢?” 乔冉没有马上回话,而是使劲嗅着鼻子,随即开始检查乌月锥身上是否有伤口,片刻后,声音发冷:“乌月锥身上隐隐约约有着狼便与虎豹尿液的味道。” 廖文之不解的问道:“京中乃是天子脚下,岂会有如此凶兽?” 乔冉还是没吭声,在乌月锥身上摸索了片刻,用舌头舔了舔手指。 墨石先生不太确定的说道:“会不会是山上跑下来的?” “不,凶兽都在深山之中,不会轻易离开领地。”最为了解动物习性的八马先生插口道:“马儿最怕凶兽,若是闻到了凶兽的味道便会失惊,味道如此浓烈,想来是人为所致。” “不错!”乔冉微微点了点头:“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在于行刺三世子!” 廖文之闻言大惊,然后突然抬起脚,一脚揣在了乔冉的屁股上:“你还愣着干甚,还不快去探查,休叫贼人得了逞!” 乔冉不闪不躲,挨了一脚后面露为难之色:“山长,乔某有命在身,不得随意离开…” 话未说完,一声焦急万分的的声音传来。 “那便和你一起去寻!”秦玄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看秦游不知所踪,双目血红:“贼人胆大包天,天子脚下竟敢将主意打到堂兄身上,抓到了他,定将他扒皮抽筋!” 说完后,秦玄翻身骑在了乌月锥上,然后…乌月锥人立而起,将乔冉给甩了下来。 还好乔冉眼疾手快将其借助,要不然秦玄绝对会被摔断腿。 装逼未果的秦玄气急败坏的冲着乔冉骂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若是堂兄出了事,拿你是问!” 原本还满脸煞气的秦玄,此时的声音中带着几许哭腔。 一想到秦游可能被贼人杀害了,心中满是彷徨无助。 乔冉面露犹豫之色。 若是他能被秦玄威胁了,那也就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乔陷阵了。 此时他也有些瞻前顾后,深怕刺客的目的不是秦游而是秦玄,若是带着人马离开书院,岂不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你不去,孤去!”揉着屁股的秦玄一瘸一拐的跑向了书院大门。 这一声“孤去”,几个大儒倒也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早在科考放榜后,廖文之就将秦玄和乔冉的身份告诉了他们。 乔冉望着秦玄的背影面沉如水,最终还是快步走了过去,轻声对秦玄说了几句话。 秦玄哭丧着一张脸,到底还是留在了书院里,而乔冉则是带着一群越王府护卫跑了出去。 廖文之强忍着忧心,让众多先生安抚住了学子,随即让人关闭书院大门,并让人骑着快马去了屯盐卫。 过了两刻钟,二十余名背弓挎刀的屯盐卫老卒杀气腾腾的赶了过来,虽然都是老卒残卒,可身手却极为利索,爬上了院墙张弓拉弦满面戒备。 廖文之深怕出了闪失,又让人去流民居住的大集后方叫一些青壮过来。 可谁知那些自称庄户的流民们听闻了这件事后,一传十十传百,老女老少数百人聚集到了书院外围,那种五花八门的工具自发的守在了外面。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眼看着天快要亮了的时候,乔冉带着十几名越王府护卫回来了,护卫们抬着几具尸体,还有一匹军马,正是凤七平日里的坐骑。 乔冉将几个越王府的护卫头子聚集了起来,交代了一番后翻身上马,一路飞驰向了京城。 至始至终,乔冉都没有和廖文之以及乔玄说上话。 廖文之连忙将刚刚随行的越王府护卫叫来询问。 护卫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院长,我家三少爷被袭了,事发地点在西竹林,四具尸体,乔院判说,其中三人应是七爷砍死的,还有…” 一旁的秦玄哪里想到事情如此严重,顿时红了眼睛打断道:“人呢,堂兄他人呢。” 护卫摇了摇头:“下落不明。” 廖文之双眼一黑,险些晕了过去,软软的靠在了八马先生的坏里。 离竹和墨石两个大儒也面露悲怆之色,如同天塌了一般。 ………… 兵部尚书龚文华宅邸。 还在熟睡中的龚文华被管事叫醒,一听是骑司来人,顿时睡意全无。 穿着里衣,龚文华匆匆跑出了卧房。 偏堂中,一袭黑衣的骑司冷声道:“三世子殿下在北郊遇袭,下落不明,副统领请恭大人调派人手封锁大门。” “秦…秦游他遇袭了?”恭文华瞳孔猛的一张:“何时何地,人怎么样了,贼人是谁,可有眉目?” 骑司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重复道:“副统领请大人调派人手封锁大门。” 恭文华一巴掌呼在了骑司的脸上,愤怒得如同凶狠的狮子一般咆哮道:“老夫问您秦游如何!” 挨了一巴掌,可骑司依旧说道:“副统领请大人调派人手封锁大门。” 恭文华眼皮一跳,连退三步,一脸灰白:“秦游他…他出事了?” 骑司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到底还是语气软化了几分说道:“虽有打斗痕迹,却未发现三世子尸体,想来应是被掳走了。” “好,如此便好,人活着就好。” 恭文华怎么说也是沙场老将,马上就冷静了下来,随即回头喊道:“人来,取本官甲胄,膛金戟,京卫豹符!” 第一百八十一章 囚 秦老大这几天心情很好,自从看了那“吞斐之策”后,是吃嘛嘛香,睡的也安稳了。 人就是这样,贩夫走卒也好,皇帝天子也罢,只要有了退路,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这日子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这样的话,就过了两天了。 吞斐之策就是一个退路,一个甚至可以梭哈赢了整个赌局的退路。 最妙的是,只要这个消息放出去,斐国就不会轻举妄动。 原本这一夜秦老大睡的很踏实,可隐隐约约听到了殿外的脚步声后只能坐起身来。 毕竟也是沙场纵横的老将,秦老大听到风吹草动就会本能的惊醒。 他知道,要不是要事急事的话,白千不可能在殿外徘徊打扰自己安寝。 秦老大坐在床沿,喊了声“进”。 一声进后,白千快步走了进来,一弯腰,爹死娘改嫁一般说道:“陛下,越王府三世子秦游殿下,被歹人掳了。” “秦游…被掳了?”秦老大猛的眯起了眼睛,紧紧凝望着白千。 白千在秦老大的逼视下,吞咽了一口口水。 秦老大的声音既沙哑又低沉:“朕的侄儿,越王府三世子,秦游,被掳了?” 白千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 秦老大深吸了一口气,双眼射出了两道寒光:“朕,已经丢了一个侄儿了,还有一个侄儿,远在涠江防范那些斐国虎狼,这京中,只剩下了一个秦游,你与朕说,这京中唯一的侄儿,竟然,被掳了!” 白千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三世子他是在京郊被掳走的。” “京郊?!”秦老大豁然而起:“关四门,封柳河,将乔冉麾下那些恶狗全部放出去,去下县,去各府,去各州各道,若是在京里,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朕寻出来,若不在京中,告诉乔冉,便是寻遍大夏的每一寸角落也要把人给朕找出来,若是不在大夏,就去斐国,去天楚,去晋昌,去那草原,将人,给朕带回来!” “陛下,乔冉就在敬仪殿外,若是这么办,您得下个手谕,要不要老奴让乔冉将…” “手谕给他便是,朕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朕只要看到人和尸体,看到朕的侄儿完好无损的站在朕的面前,看到那些对秦游行刺的贼人尸体,摆在朕的面前!” ………… 秦游醒来的时候后脑勺剧痛无比,下意识摸了过去,随着一阵铁链声音传来,这才发现双手都被一个巨粗无比的铁链锁住了,铁链前端镣铐镣着双手,后端固定在了墙壁上。 抬眼望去,发现这里是一处昏暗潮湿的地牢,而旁边则是同样被困住的凤七。 而他和凤七,就被关在囚室之中,满囚室都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七仔,七仔。” 秦游伸腿踹了踹旁边昏迷不醒的凤七。 谁知这一踹,凤七居然翻了个身,还打了两声呼噜。 秦游又使劲踹了一脚:“靠你爹!” 感情凤七不是昏迷不醒,而是睡着了。 被接连踹了好几脚的凤七终于醒来了,使劲眨了眨眼睛。 “三少爷,咱是…到了阎王殿?” 秦游微微摇了摇头,却露出了一丝笑容。 至少,凤七还活着。 活着不说,身上也被敷了药。 别看之前那场厮杀惨烈,实际上凤七并没有被伤到要害,敷了药之后接连睡了这么久,身上的伤口也好了三四分,虽是行动不便又被束缚着,可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秦游使劲拽了拽身上的铁链,发现纹丝不动,折腾了半天后,也就彻底放弃了。 凤七满面愧疚之色:“三少爷,是小的护您不周,小的…” 说着说着,凤七掉下了两行热泪,泣不成声,哭的和月子里的娃一般。 秦游猛翻白眼。 刺客刚出现时他就被长剑架在了脖子上挟为人质,然后,凤七无比神勇的一挑四,可谓是大大超出了秦游对其武力值的预估。 可秦游闹心就闹心在这上面。 凤七勇武是勇武,问题是…当时老子被挟持成了人质,你他娘还率先动手,这是深怕刺客不撕票啊! “好了好了,别哭了,之前没弄死咱,代表咱还有利用价值,只要不死,总会有办法逃出去的。” 凤七吸溜吸溜鼻涕:“小的不怕死,怕的是您遭罪。” “咋的,你那意思是不如你先给我一个痛快的?” 一看秦游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凤七傻乐了一声,只是眉宇之间的忧愁却没有减少半分。 要说秦游不紧张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 大活人就那么死在了自己面前,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反胃,即便那些尸体生前都是刺客。 现在又被困在了不知是哪里的地牢中,随时都有可能被宰了,秦游只能不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七仔,你说那些刺客,究竟是什么人?” 凤七陷入了回忆之中,片刻之后微微摇了摇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因为重伤的缘故,好像也被喂了不少迷药,凤七的精神不佳,两个眼皮子直打架,好像随时都要睡过去一般。 秦游又问:“那你觉得,谁会绑架我?” “您要一提这个小的可就不困了。”凤七双眼亮了起来,如数家珍道:“朝中的文臣、京中的平民、被您讹了不少战马的番商、听过您大名的江湖游侠、路见不平的…” 秦游又踹出了一脚:“你特么直接告诉我谁不想杀我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凤七皱了皱眉,陷入了思索之中,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 秦游:“…”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膀大腰圆满脸胡子拉碴的大汉走过来,打开了地牢牢门后,蹲在了秦游面前。 秦游借着微弱的烛光望去,只见这家伙穿着个扩大的袖裤,一身肌肉高高鼓起,两个大胸肌少说也有a杯罩了,长的很有特色,那就和没进化好似的,一脸络腮胡子都连护心毛上了,五官也不端正,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凤七面色微变:“你是凉戎崽子?” 大汉看都不看凤七一眼,只是呲着呀望着秦游,操着有些生疏的汉话说道:“三世子秦游,久仰大名。” 秦游望着对方问道:“人类进化的时候你躲树上吃耗油根了,怎么长成这个熊样?” 估计是没听懂秦游说的话,大汉就是咧嘴笑,也不吭声。 秦游眯起了眼睛:“你究竟是谁。” “兄弟我叫程天豪,三世子殿下,往后咱可要多指教指教了。” “成天嚎?”秦游乐道:“你这名谁起的,你后爸啊。” “砰”的一声,秦游感到眼前一花,随即是耳边传来一阵劲风,程天豪一拳头击打在了秦游脑后的墙壁上,碎石撞的他后脑生疼。 程天豪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三世子果然好胆色,死到临头了还敢牙尖嘴利。” 凤七叫道:“有本事冲老子来,吓唬我家三世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凤七刚说完,程天豪豁然而起,一脚踹在了凤七的脸上,随即就是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拳拳到肉脚脚到骨。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凤七就如同没了半条命一般,满嘴鲜血,话都说不出来。 程天豪甩了甩手上的鲜血,转过头,露出了一丝狞笑。 秦游目光不闪不躲,心中开始思考,一会,自己要以什么样的姿势叫爸爸才能显得既优雅而不失体面呢。 眼看程天豪又蹲在了自己面前,秦游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的目标是我,凤七只是护卫,我警告你,你要是打了我的护卫…就特么别打我!” 第一百八十二章 易容 见到秦游一副怕死怕疼怕挨揍的模样,程天豪眼底掠过一丝鄙夷。 秦游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贪生怕死之辈。”程天豪冷冷的丢下了一句话后,吐了口浓痰后站起身走了。 秦游连忙探过身:“七仔,七仔,你伤的怎么样,没死吧?” 血肉模糊的凤七吸着凉气扯出了一丝笑容:“小的无碍,不疼。” 秦游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凤七了,想了想,只能说道:“以后咱俩定个规矩,我不让你说话,你就别说话,行吗。” “行,三少爷您说什么小的都照…。” 越往后说,声音越是轻不可闻,新伤旧伤加上迷药的作用,凤七再也支持不住,眼皮子一闭,再次晕了过去,然后…发出了鼾声。 秦游就服凤七这一点,明明是昏过去了,竟然能和睡着似的打呼噜! 秦游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动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开始思索整件事情。 想要自己命的人很多,但是真敢付诸于行动的,全大夏朝,可以说是一个都没有! 就是再不济,他也是越王府三世子,除了秦老大外,谁都不敢真的拿他怎么样,就算是秦老大,那也要顾及秦狰和秦烈父子二人。 而刚刚凤七又说程天豪是“凉戎崽子”,那么伏击自己的应该是凉戎的人。 原本秦游是这么认为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 凉戎人长的都比较粗矿,外貌特征太明显了,除了番商外,别说进入京城,就是进边关都要被登记在册的。 就如同京中的番馆,里面的蛮夷和番人无故不得离开,就算是离开,也会有骑司或者京卫的军卒或明或暗的跟着。 除此之外,伏击自己的几个黑衣人看外貌也不像是番人。 排除掉夏人是幕后主使后,那么就剩下三种可能了。 第一种可能是凉戎的人雇佣杀手劫的他,不过这种可能性很小很小。 他和凤七被劫的地点在京郊,京城是一国中枢,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没办法将自己和凤七转移太远的地方,而京城是一国中枢,像程天豪这长相,出去抛头露面肯定会被注意到。 第二种可能就是对方故布疑阵,找了个长的像凉戎人的家伙忽悠自己拉仇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干这事的八成是斐人。 第三个可能性就是如同外界传言那般,凉戎和斐国结盟了,这事是两帮人合伙干下的。 可秦游觉得第二个和第三个可能性都不太大。 因为他想破头皮也想不出为什么要抓自己? 虽然是天潢贵胄,可一不是朝廷大员,二不是领军统帅,抓自己没有丝毫意义。 秦游也有些迷糊了。 难道是挟持了自己然后要挟秦狰或者秦烈?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秦游又饿又困,渐渐的靠着墙壁就睡着了。 殊不知,秦游所在的地牢非但是在京中,而且,就在热闹非凡的柳河边上,也就是丹阳楼的马厩正下方。 任谁也没想到这伙人居然如此胆大,非但将秦游囚禁在了京中,而且还是在人来人往的丹阳楼下方,真可谓是灯下黑,要知道柳河对岸就是京兆府,左侧则是骁骑营的营区,要是露出了马脚,一炷香内就能赶来上千名兵卒。 地下暗无天日,烛光燃灭了最后一丝蜡油后伸手不见五指,可地上却是正值午时,烈阳高照。 马厩旁,程天豪将脸上的胡子和胸口的护心毛一把扯了下来放在了包袱里,随即又在脸上拍拍打打一番,最终脱下裹腿和鞋子,从里面倒出了一些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软布,不足片刻,原本凶神恶煞的魁梧凉戎汉子又变成了一个憨厚瘦弱的丹阳楼小厮。 朱善笑吟吟的走了过来:“程老弟,你这容貌变化之术当真是叹为观止啊。” 程天豪弓腰微微一笑:“掌柜的过誉了。” 虽嘴上这么说,可程天豪的脸上却带着几分得意。 在历史的长河中,古人的智慧与技术总是令人拍案叫绝,不过其中大部分都只是昙花一现,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消逝在了历史之中,甚至很多事物都没办法用科学来解释。 而易容术则是其中的代表之一,要说古代第一个玩易容的,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左慈了。 三国时期,曹操慕名寻到了左慈,让老左露一手,说是想吃松江的鲈鱼。 然后左慈就要了根鱼竿,随手一甩,一条活蹦乱跳的鲈鱼就挂鱼竿上面了。 后来曹操可能觉得这里老头挺邪门,就决定干掉任何不符合科学常识的家伙,结果士兵过去的时候,左慈钻墙壁里了,没了。 后世觉得可能是装成了墙壁,也有人说这老家伙有穿墙的挂,反正人就是那么没了。 不管怎么说,左慈算是易容第一人。 易容并不是改变容貌,而是变身份,变人,或者变成不是人的东西。 如果说左慈这个属于玄幻和科幻级别的话,那么明代的采花大盗桑冲就属于是写实级别的了。 明成化元年,有个叫桑冲的老色批听说大同府山阴县的谷才精通“易容术”也就是便装,然后他就去拜师了。 成化三年三月,桑冲学成出师,随即便装成了女人,开始了长达十年的骗炮生涯,历经大同、平阳、太原、真定、保定、顺天、顺德、河间、济南、东昌等四十五府州县及乡村镇店七十八处,足迹所至,相当于今山西、河北、山东三个行省。 成化十三年七月 ,当他第一百八十三次变装骗炮时终于穿帮了,最后被官府抓到,死的特别惨。 而程天豪的易容术同样很写实,改变面容,改变身材,变成另外一个人,甚至是种族。 其实程天豪的身份并不是飞云骑探子,而是斐国飞云公主斐云荣家中仆人,年幼的斐云荣拜师三道隐门传人为师,学得了易容之术。 斐云荣一身文武艺学成后回了斐国公主府,见到程天豪整日作怪颇有几分天赋,又将这易容之术传给了他。 而小半年前斐云荣来到夏国京中,程天豪也跟了过来,平日里就在这丹阳楼里打打杂探听探听消息,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处,冒充凉戎的人,就算事情败露了,也是给凉戎那边泼了脏水。 第一百八十三章 摧木狂风 距离秦游被掳走已经过了三天。 秦老大每日正常上朝,可是所有臣子都能看的出来,天子在极力的隐藏着怒火,而这股怒火,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迟早会爆发,这团火焰会吞噬掉某个倒霉鬼,或者是一群倒霉鬼。 纸包不住火,朝堂之上也没有任何秘密,至少对议政殿这些臣子们来说是这样的。 秦游被劫了,生死不知! 文臣们虽然讨厌越王府,讨厌秦游,尤其是寒山书院前几日拒收了他们的子侄后辈,大家更讨厌秦游了。 可讨厌归讨厌,大家都希望秦游好好活着,甚至无比的想念他,希望这小子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哪怕在京成之中招摇过市,哪怕骂这个打那个,只要这小子活着就好。 因为他们实在承受不住议政殿中这股压抑的氛围了,尤其天子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出的雷霆之怒,让大家每日过的都心惊胆颤。 秦游被掳走的第一天,京兆府尹“无缘无故”被罚了半年的俸禄,早朝结束后,又被天子下旨申饬了一番。 秦游被掳走的第二天,一个年轻的监察使弹劾京卫扰民,说是京卫入夜后明火执仗穿梭在各坊之中,最终,这名监察使被扒了官袍贬为庶民,没有任何一个朝堂大员为其求情。 秦游被掳走的第三天,也就是今天,礼部尚书安之峰被骂了一通。 当着所有臣子的面,一直以仁善宽厚著称的天子秦昭居然将一个尚书骂了,可谓是本朝前所未有。 安之峰只是照常拍马屁罢了,说了声天下臣民在礼部教化之下素质修养和文化水平直线上涨之类的屁话,然后就被秦老大喷了。 知情的大臣觉得安之峰被喷的一点都不冤枉。 天潢贵胄被劫了,就在天子脚下,你管这叫国泰民安? 秦老大是一方面,还有骑司最近这几天搞的大家人心惶惶。 那原本快要消失在人们视线中的乔冉,再次上了京中热搜榜的头条。 就这么三天屁大个功夫,八品的,骑司抓了四个,七品的,抓了三个,五品的,抓了一个,还有个四品武将被拿下扔大牢里了。 这些人无一不是和凉戎商队或者斐人有些交集的,要不就是收受了贿赂行了些方便,要不就是在人家外族商队中掺了几股。 就连几个月前和秦游不死不休的上官鹏以及邓孝廉都骑司拿了,这两人都诬告过秦游,也都因为秦游丢了乌纱帽,还有原本国子监的教员孙正伦都被带进了京兆府尹。 但凡最近和秦游产生过冲突甚至是小小的口角的人,骑司一个没落,全都调查了个遍。 谁都不知道骑司查出了什么,但是目前来看,秦游应该是被外族给劫走了,原因很简单,全夏朝没人有这个胆子。 如今这些朝臣们每日愁眉苦脸,秦狰快回京了,一旦这家伙回京了,那么但凡之前和秦游有过间隙的一个都跑不了。 秦狰或许会发几天疯收拾几个人,可要不了多久就要到年关了,如果再找不到秦游,一旦越王秦烈回了京,后果不堪设想,天子可以拦住秦狰发疯,但是绝对拦不住秦烈。 秦烈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这要是老三也不明不白的没了,大家已经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今日的早朝就在如此压抑的气氛下结束了。 所有朝臣都离开后,秦老大依旧坐在御座之上。 片刻后,一袭黑衣的乔冉在白千的带领下进入到了殿内。 满面煞气的乔冉面无表情,可浑身却散发出了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单膝跪下后,乔冉冷冷的说出了两个字:“斐人!” 秦老大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微微颔首。 二人俱都沉默,过了足足片刻,秦老大这才问道:“生,还是死?” “生!” “几成把握。” “八成。” “好!”秦老大沉声道:“若是那二成…成了真,朕命你入斐,你可愿为朕,为秦家,为秦游以血还血?” 乔冉依旧是那副惜字如金的模样:“乔冉万死不辞!” “好,入了斐,你给朕屠了所有斐国的王子、世子,所有的公主,让斐君绝后,绝了后,你再回来。” 乔冉:“唯!” 一声“唯”后,乔冉站起身,转身快步走出了议政殿。 二人的对话言简意赅,听的白千面色苍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是朕…”秦老大这一刻仿佛苍老了十岁不止:“是朕害了游儿。” “陛下,这…” “吞斐之策。”秦老大微微闭上了眼睛:“试想,若是斐国出了如此惊才艳艳的年轻俊杰,改善炼盐之术,以酒换了战马万匹不止,奏安民良计,献灭强敌之策,朕也会派乔冉入斐痛下杀手。” 白千神色剧变:“陛下,您是说,吞斐之策泄露了出去,三世子这才遭了横祸?” 秦老大置若罔闻吗,只是喃喃道:“朕这侄儿,不知不觉间居然立下些如此多的汗马功劳,可朕,可朕却依旧拿他当那个只会嬉皮笑脸的孩子看待,从未赏赐过什么。” 白千宽慰道:“陛下不是封赏了地么。” 秦老大瞪了一眼白千:“那是秦游拿战马换来的。” 白千讪笑一声。 感情您心里有数啊。 秦老大揉了揉眉心,问道:“书院中,没出什么乱子吧。” “书院的骑司说学子们倒是如同往常一般学习课业,不过几位大儒却沉闷了不少,每日除了教授学问外,再无闲情雅致下棋饮酒,尤其是廖大人,结束了课业,便会站在书院外的独木拱桥上,这一站就是几个时辰,到了太阳下山才被人搀扶回去。” 秦老大微微闭上了眼睛,脸上闪过一丝自责。 白千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太子,太子殿下他…” 秦老大猛然睁开眼睛:“太子如何?” “太子每日茶饭不思,听闻平日最爱耍球,现在连球都不耍了,成日都伴在廖大人身旁照料,二人形影不离,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他会继承三世子遗志,将这寒山书院发扬光大。” 秦老大笑骂道:“这个傻小子,秦游生未见人,死未见尸,哪里来的遗志。” 可笑着笑着,秦老大再次陷入了悲痛之中。 “善因善果,恶因恶果,朕这侄儿种下的明明是善,得的,却是恶,若当真遭了什么杀身之祸,朕要如何面对朕的三弟和秦狰这孩子。” 白千埋下了头颅,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秦老大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摧木的狂风,居然是斐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狗拿耗子 昏暗的地牢中,秦游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者是两三天,或者是十天半个月。 见不到太阳,见不到月亮,也无法判断时间流逝了多久。 能活动的地方,不过就是这么几尺见方,身体上疲惫,远远赶不上内心的煎熬与折磨。 监禁他们的人很聪明,并不是按时送水送饭,有时是很久才送来饭食,也有时会短时间内接连送来几次。 最要命的是,还不让双方交流,程天豪将凤七的嘴巴彻底封住后扔到了隔壁的囚室之中,不过没限制秦游说话,只是不让二人沟通。 当然,这并不是孙锦堂心善,而是通过秦游所说的话来判断一些事情。 伸手不见五指,除了秦游的心跳声,可谓是寂静无声,三餐又不定时,话都不让说,换了其他人,早就疯了。 不过秦游没疯,这并不是他的意志多么坚韧,而是因为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对方想要摧残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心理和意志。 意志可以支撑身体,而身体,却支撑不了意志。 秦游越来越好奇这伙人的身份了,要知道在古代可没心理学这个概念。 在这种类似于禁闭的折磨下,秦游按理来说应该很快就承受不住了。 可实则不然,秦游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有“退路”。 如果真的承受不住的话,他就会“自杀”,脑袋撞墙、咬舌头、绝食,总有一个办法适合他。 秦游很惊讶对方居然还懂心理学,可依然觉得对方是半桶水。 正常关禁闭首先得保证犯人的安全,确保周围没有任何尖锐和索状的物品。 正是因为如此,秦游才表现出了远超常人的“意志”。 当然,也可以说秦游是有恃无恐。 受不了就自杀呗,只要露出自杀的苗头,对方就会出现阻止他。 “七仔七仔,你还活着没,少爷我有点无聊了。” 秦游张嘴打了个哈欠,叫了两声后,旁边没有人发出任何声响。 凤七的嘴巴虽然被封住了,可是身体蛄蛹两下还是可以发出一些声音的。 最开始俩人就是这么交流的,秦游说话,凤七蛄蛹两下,最后可能是凤七觉得太费劲了,只蛄蛹一下,直到今天,秦游说半天话凤七才动弹那么一下代表他还活着。 听不到丝毫声音后,秦游面色微变,紧张的叫道:“动弹一声,你不会是挂了吧。” 接连喊了几声,隔壁还是没有任何声响。 秦游眼睛红了,正当他以为凤七真的没坚持下来的时候,隔壁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靠你大爷,你特么吓死老子了!” 骂了隔壁后,秦游这才放下心来,他还以为凤七真的挂了。 打了个哈欠,秦游张嘴喊道:“来人,饿了,赶紧送吃的,本世子要干饭。” 喊完之后,还是没有任何人回应。 但是秦游知道,一定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之中如同电车痴汉一般一眨不眨的窥探着他。 实际上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孙锦堂就在数米之外,如同泥塑一般静静的坐在那里。 只要孙锦堂愿意,他随时可以杀了秦游,为斐国除掉一个大大的祸患。 事实上,这种想法不止一次出现在了他的心头上。 可孙锦堂却也有顾虑,首先抓秦游这事斐云荣并不知道,其次是他也想知道秦游到底有什么本事让斐云荣青眼有加。 作为飞云骑在夏国的探子首领,孙锦堂的任务除了暗杀和散播谣言外,也会套取情报和招揽一些人才,无论做什么,首先要做的就是摧毁和瓦解目标的意志。 孙锦堂不喜欢那种见血的方法,他更喜欢折磨一个人的心灵。 将其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寂静无声,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彷徨无助,孤独无措,这种折磨无疑比伤害肉体更加痛苦,可以说是屡试不爽。 然后…孙锦堂在秦游这碰壁了。 孙锦堂发现了一个令他吐血的事实。 秦游居然胖了不少,非但胖了,因为成天照不到阳光,还白了不少。 被抓了之后,养的白白胖胖的,这让孙锦堂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望着呼呼大睡的秦游,孙锦堂开始怀疑人生了。 这小子…心也太特么大了吧。 ………… 随着时间流逝,又过去了三天,京中恢复了原本的轨迹。 夜里,再没有了八大营持着火把在各坊穿梭。 白日,四门的兵卒中也没有骑司盘查。 对于升斗小民来说,这几日似乎并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城中多了些军卒罢了。 可朝堂上的文武们却知道,事情已经开始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调查秦游下落一事,天子肯定交由骑司乔冉去追查,而八大营和兵部则要进行无条件的配合。 可现在八大营和兵部不再加强戒备,那么只有两个可能性。 第一个可能性,秦游已经死了。 这个可能性很小,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大家可以从秦老大的脸上看出来一些端倪。 剩下一个可能性,就是秦游已经不在京中了。 短短三天的时间里,骑司和八大营几乎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现在还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个猜测。 这一上午的朝会就这么过去了,因为秦游这事闹的,大家只能报喜不报忧,上奏的内容也大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谁知马上要散朝的时候,户部尚书卢通出了班。 “陛下,老臣有一事想要询问。”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卢通的身上,略显困惑。 按理来说,臣子出班的话都是有事要奏,而不是有事要问。 一般说有事要询问的话,就代表着对某些事情不满。 秦老大皱起了眉头,微微颔首。 谁知卢通一转身,看向了面色疲惫不堪的龚文华。 “龚大人,不知道你兵部何时能寻到三世子秦游的下落。” 话音一落,朝臣皆惊。 要知道最近一段时间里,大家都不愿意提及这件事,唯恐提及字后惹的龙颜震怒,谁成想,户部尚书卢通居然提了起来。 而且令大家不解的是,这事和你们户部有什么关系,也没听说户部和越王府有什么交情啊。 果不其然,秦老大面色阴晴不定,望着卢通语气森然:“此时由兵部与刑部负责,与你户部,有何干系?” 第一百八十五章 生财有道 龚文华脸上也满是不悦之色,觉得卢通纯粹是自找不痛快。 大家都不是傻子,兵部八大营都是寻常的军卒,起到的不过是配合作用,真正追查秦游踪迹的是骑司。 想问事情办的如何了,找秦老大去啊,你问我兵部有什么用。 卢通转身对秦老大说道:“自从三世子下落不明后,北郊的大集便关了。” 秦老大微微一愣,明显没跟上卢通的思维。 卢通苦笑着解释道:“本季赋税已经报了上来,北郊大集光是赋税便有一万四千二百一十五贯。” 秦老大瞳孔微缩:“竟然有如此之多?” “不错,单单是这一个北郊大集的税收就比之京城附近两个下县,甚至是一个下等州府的税收总和。” 秦老大终于反应过来了。 秦游被绑了,北郊大集就关了,而北郊大集一关,就没人行商,没人行商,自然就不会交税了。 而户部有了这么一个聚宝盆当然是做梦都会笑醒,可谁知这个聚宝盆突然撂挑子不干了,户部能不着急吗。 “那北郊大集不过是秦游命人建盖的,平日也没见他如何打理,难道离了他就不成了吗。” 卢通苦笑连连,还没等开口解释,龚文华也站了出来:“陛下,大集关了后,那些酿酒作坊也停了产,因此…因此番商不再用战马与兵部换取烈酒。” “岂有此理!”秦老大面露怒色:“此乃事关国策,那些流民胆大包天,作坊乃是越王府名下,他们说不做就不做,当这是儿戏吗,告诉越王府,若是流民不做,就将他们统统赶走,兵部调派人手前往作坊酿酒。” 龚文华面带苦涩:“陛下,非是那些流民消极怠工,而是自发的去寻找三世子了,有人入了山,有人去了顺着河流而下,还有不少青壮积极起来为书院看家护院,正是因为如此,这北郊大集才无人行商。” 秦老大沉默了。 脸上再无一丝怒火,反倒是感慨连连。 群臣也是沉默不语。 龚文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即便是酿酒作坊每月供应烈酒,那些番商,怕是也不愿意用战马交换了。” “这是为何?” “因为他们…他们只愿意相信三世子。” 秦老大哑然失笑:“秦游代表的乃是朝廷,既然番商心有顾忌,就宽厚一些,多给他们一些烈酒吧,允许他们多带一些族人入关。” “陛下。”恭文华一脸被狗日乐了的表情,无奈道:“老臣也是如此与他们说的,可正是因为如此,番商才会更加顾忌。” 秦老大懵了。 多给酒,少要马,还允许多带族人入关,这番商怎么还反而不乐意了呢? 龚文华满面苦笑的解释道:“就如那番商首领乞颜利哏堎所说,他们番商之中任谁提起秦游二字,皆是面露咬牙切齿之状,可三世子虽对他们敲骨吸髓百般刁难,却也言而有信,越是剥削压榨他们,越王府越是遵守承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信任三世子,前些日子老臣派了属官去接触他们,如陛下您所言提出了诸多厚待的条件,谁知反倒是令他们摇头不已。” 秦老大愣住了,半晌之后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群臣们也是哭笑不得。 大家今天算是长姿势了,感情是压榨的越狠这群番商越开心啊,这不是贱骨头是什么? 战马这事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卢通又开始叫起屈来了。 “陛下啊,非是老臣纠缠不休,可三世子殿下一日找不回来,国库就…” 秦老大挥了挥手打断道:“秦游收留那些灾民,有情,那些灾民摇身一变成了庄户,愿尽一份心意,算是有意,双方有情有义,虽说北郊大集的赋税之多着实令人咋舌,可你让朕要如何迁怒于他们,越王府无错,流民们亦无错,反而让朕对这些流民们刮目相看。” “陛下,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卢通哭丧着个脸说道:“若只是北郊大集少了赋税,老臣也不会在这议政殿中纠缠,可京中的酒肆、茶楼、饭庄、就连那柳河边上的花船,还有各个店铺,都掉了至少三到五成的赋税,到了月底,户部可不是单单少收了那一万多贯,而是少说也有二三十万贯之巨!” 秦老大面色剧变。 二三十万贯,对秦老大这个穷逼天子来说已经算是天文数字了,充入了国库,不知道能让朝廷做出多少惠民利国之举,这都相当于一个富饶州府两三个季度的赋税了。 上官鄂也惊住了,出口问道:“酒肆、茶楼、饭庄,还有那花船,贩卖烈酒本官到是知道,可京中的各个店铺又是怎么回事,为何北郊大集关了之后他们少了营收?” “不是少了,而是恢复了以前的赋税数额,北郊大集贩卖的可不光是烈酒和河产,还有毛皮、案椅墩屏、加工后的木料石料、玉石等等,大集关了张,这些货物便无人贩到京城,那些店铺,自然就如同往常一般。” 秦老大是越听越迷糊。 话他是听明白了,什么毛皮、家具、石头木头之类的,他知道是什么意思,问题是这些东西也不是光北郊大集一个地方卖,去别的地方进货就完事了呗。 见到秦老大一脸困惑之色,卢通解释道:“就说那毛皮吧,京中本就稀少,可越王府的护卫却隔三差五带着流民去书院后山猎取凶手,剥了皮子之后就会高价卖给京中的商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价?” “不错,就说一张上好的熊皮,少说也有三五百贯。” 秦老大一听这话差点没骂娘。 喝假酒了不成,一张熊皮居然卖的这么贵? “陛下,即便是如此也是供不应求,更不要说那些案几屏风了。” “这些寻常的物件,为何非要去大集购买?” “非但要购买,还要交纳定金,前些日子听闻有个番商买了个屏风,花费了千贯,在京中一炒,居然炒到了三千五百贯。” 秦老大咧着嘴,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哪个冤大头,花费三千多惯就买个屏风? 白千对这件事倒是有所耳闻,凑了过来说道:“陛下,那屏风上有八马先生亲笔所绘的夜荷图。” 秦老大恍然大悟:“难怪,八马先生封笔已久,再次出山,这三千五百贯倒是不贵,当做是传家之物亦不为过。” 白千苦笑连连:“陛下您误会了,据乔冉虽说,三世子也不知道是怎么说服了那些早已封笔的大儒们,八马先生单单是上个月就绘了三张屏风,还有那桌椅板凳等寻常的物件,全部变成了珍品,有八马先生的画,有墨石先生的词,还有廖大人赋的诗,三千五百贯的屏风只是寻常,前些日子三世子放出了消息,说是在深山老林中得了一块千年沉木,这上面不但有廖大人的诗,还有离竹先生的词,以及八马先生的画儿,墨石先生将这些诗词画作刻了上去,这消息一放出来,啧啧啧,如今已经炒到了十万贯之巨,不少世家门阀都派人去了书院作价,甚至因此还有不少人大打出手。” 白千说完后,秦老大整个人都不好了。 秦老大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两个眼睛红红的,盯着卢通,几乎是咬着牙才问出了一句话。 “你刚刚说的那些珍品,还有什么玉石,这越王府,拢共卖了多少?” 卢通心里大致计算了一下,随即不太确定的说道:“大约三十万贯左右。” 秦老大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自从他登基后,内库这些年加起来存的钱都没有三十万贯。 卢通就和深怕秦老大不眼红似的,又补充了一句:“至少是这个数,不过老臣还没算上那些寻常的鱼鲜山货等等。” 第一百八十六章 心态崩了 秦老大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越王府这钱赚的,可以称得上是畜生行径了,简直是天理难容。 弄块破木头,让几个大儒作画赋诗,然后卖出了十万贯,还只是预估价? 原本秦老大就难以接受了,又详细询问了一下后,他都有心给越王府抄家了。 这京中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仨字,叫做“奢侈品”。 所谓奢侈品,就一个字,贵。 所有的奢侈品,最早出现于一家店铺之中,那就是越王府在京中唯一的产业,醉云阁。 隔三差五,醉云阁就会在门口挂上一张红布,上面写着五日后或者十日后要卖个什么东西,而这些东西,包罗万象五花八门,也就是所谓的奢侈品。 想买,得证明你是高门大户,普通人还不让买呢。 就是这样,奢饰品变成了身份的象征,各个高门大户争相购买。 可以是一个用熊皮制作的书蓝,每月只出售十个,一个少说也要三五百贯。 也可以是一个石刻的摆件,石料寻常,不寻常的是出自墨石先生,小小的摆件,千贯不止。 还可以是一套书,也就是四书五经,纯手工抄写的,而抄写这本书的则是科考之中名列第二到第五的才子们,也就是秦玄、李太白、杜子美、贺季真亲手抄录的,而这套书还没有发卖,不过据说已经炒到了五千贯,准备参加科考的学子们都报价报疯了。 最可气的是,秦游还卖一种叫做盲盒的物件,一个大箱子,五百贯一个,买到什么算什么,之前龚文华就让家中的管事去了买了一个,然后就发达了,里面居然墨石先生雕刻的展翅雄鹰。 这事传开后,这盲盒箱子一天就卖出去了二十多个,当然,里面大部分都是不值钱的破玩意,可人们依旧交纳订金等下一批盲盒发卖。 醉云阁不卖奢饰品,但是做宣传,什么珍品、孤品、买了传家、戴在身上就是身份的象征,诸如此类在后世烂大街的广告语写满了大红布。 秦老大听的咋舌不已。 这钱来的,太容易了吧。 重臣已经散朝了,秦老大呆坐在御座上,开始怀疑人生。 以前吧,他觉得钱这玩意太难赚,难度系数堪比谋朝篡位。 现在吧,他觉得钱这玩意…和闹笑话似的,至少在秦游那就和闹笑话似的,想怎么赚怎么赚,换着姿势赚,赚到了京中的富户们上赶着送钱去。 秦老大之前一直想不通一件事。 为什么秦游不与民争利,安置流民后,越王府只是要大集的两成利润。 现在秦老大知道了,那是秦游根本看不上拿点钱,和一群穷流民争什么啊,忽悠这京中大户多过瘾,还短频快,换着花样去坑。 “白千。”秦老大面色复杂的问道:“朕若是记得不错,往年越王回京时,没少从朕这索要银钱吧。” 白千点了点头。 不只是要钱,还他娘的偷东西。 秦老大思考了片刻,决定了一件事。 觉得要是秦游平安无事的回来后,年底他应该找秦烈要账了。 叹了口气,秦老大又询问了一下乔冉带领的骑司有没有什么进展,白千则是详详细细的禀告了一番。 骑司虽然认定了是斐人劫持的秦游,可依旧没有太多的线索。 从此也可以看出了骑司的短板了,让这群人打探个情报,弄死个谁谁谁,反掌观纹so easy,杀人他们是专业的,可救人这活他们就缺乏经验了。 乔冉坚定的认为秦游还活着,对斐国有利用价值是一方面,主要是秦游的太“奸诈”了,要是换了别的刚烈的臣子,绝对活不过两天,可秦游不同,这小子是乔冉见过最惜命的人了。 既然秦游还活着,那么肯定是要被带回斐国的,而回斐国就要去涠江走水路。 最终乔冉认为,与其在沿途海底捞针,不如集中人力在涠江北岸守株待兔。 白千说完了骑司这边的安排后,秦老大思考了半晌,最终点了点头,算是比较赞同。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有线索,如今,也只能这么做了。 ………… 丹阳楼马厩下方的地牢中。 牵动着满朝君臣心的秦游正在呼呼大睡。 孙锦堂和程天豪二人已经有些怀疑人生了。 活久见! 二人着实是没想到,这越王府的三世子秦游竟然这么心大,一天睡七八个时辰,几乎就是除了吃就是睡了。 原本送饭的时间点是孙锦堂定下来的,目的在于不让秦游知道被关押了多久。 事实上,孙锦堂发现自己完全就是想多了,人家根本不在乎,现在送饭的时间点完全是根据秦游的作息来安排的,什么时候睡醒了他才让程天豪送饭去。 其实秦游心大是一方面,还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内分泌失调和神经系统紊乱导致的,类似于嗜睡症,越睡就越想睡。 凤七也在睡,不过不是自愿睡的,因为身上的伤势比较严重,所以每天都被灌一些迷药,同样是呼呼大睡。 依旧是活久见,孙锦堂阴过那么多人,光是使用的迷药都快养活一个药厂了,像凤七这种被迷晕之后还能打呼噜说梦话的,他同样是第一次见。 “掌柜的。”程天豪一脸没脾气的模样说道:“饭菜都凉了,那小子不知道又要睡到什么时候,要不我先拿楼上去热热。” 孙锦堂半晌没吭声。 这活干的,就俩字---特么丢人。 听听程天豪这话说的,明明是给人绑了,还得和伺候爹似的给人家热饭。 可不热还不行,因为身娇肉贵的三世子说了,不吃凉的,吃凉的对身体不好。 最初的时候,程天豪将木盆往地上一扔,爱吃不吃,然后…秦游就绝食了。 整整两天,秦游滴水未进,孙锦堂妥协了。 其实两天不吃不喝算不了什么事,普通人的身体天天往那一躺又不运动,完全能承受的住。 问题是秦游这个“三世子”的身份帮了他。 一个天潢贵胄,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两天不吃饭,不哭不闹,就是睡,睡醒了也不说话,着实是给孙锦堂吓坏了,深怕真的活活给秦游饿死。 很多事就是这样,不能妥协,妥协一次,就会妥协两次。 如今秦游每天不但吃的是热气腾腾的饭菜,而且还得有鱼有肉。 孙锦堂望着囚室内呼呼大睡的秦游,不想再拖下去了。 再拖下去的话,秦游的心理防线能不能崩溃不知道,反正他的心态是快崩了。 不,不是快崩了,孙锦堂的心态是已经崩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说西游 心态崩了的孙锦堂越瞅秦游越来气,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将程天豪独自留在地牢中,他自己上去呼吸新鲜空气了。 原本是不需要留人看着的,可架不住秦游整活。 昨天晚上的时候孙锦堂也是急眼了,让程天豪捏着拳头就准备让秦游尝尝皮肉之苦。 结果秦游很光棍,心一横眼一闭,没等程天豪动手,直接拿脑瓜子砸墙,咣咣的,给孙锦堂吓蒙了。 孙锦堂这边刚走,秦游也睡醒了。 见到这小子醒了过来,程天豪哭丧着一张脸端着盛有饭菜的木盆走了过去,打开牢门,冷冷的哼了一声将木盆扔到了秦游的面前。 他还不敢太使劲去扔,太使劲将饭菜弄洒了的话这小子又要绝食或者拿脑瓜子撞墙了。 程天豪恶狠狠的说道:“小子,大爷问你点事,若是老实交代的话,大爷我给你点根蜡烛,让你见见光,如何。” 秦游抬起头,翻了个白眼:“你是傻x吧,这特么满地牢铺的全是干草,蜡烛点着了怎么办,你是不是虎?” 程天豪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因为他发现秦游说的这话,他一点反驳能力都没有。 “这绑架犯让你们当的,真特么不专业。” 秦游鄙夷了一番后,开始吃饭。 一边吃,秦游一边说道:“我那护卫怎么样了,怎么今天我都醒了他还没醒。” 程天豪恶狠狠的骂道:“少废话,再废话大爷打你。” “你脾气怎么这么不好呢,小时候你爸总打你啊。” 程天豪举起胳膊,最终又无力的放下了。 他估计自己揍那两拳还没秦游拿脑瓜子撞墙疼呢。 秦游三口两口吃完后,皱眉说道:“我知道你们用蒙汗药了,不是我说你啊,这玩意偶尔吃一两次吧,有助于睡眠,总吃的话就给脑子吃坏了,有没有点人权了。” 程天豪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无奈至极。 秦游也不在意,将饭盆一推:“吃饱了,刷碗去吧,刷干净点。” 程天豪生生忍住爆锤秦游一通的冲动,狠狠瞪了一眼秦游,弯腰拿着饭盆离开了。 也就在此时,隔壁囚室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声,秦游知道,这是凤七醒了。 “七仔,七仔七仔,能听见本少爷说的话吗,能听见给个动静。” 隔壁半晌之后穿来了一声“噗”的声音。 秦游一头黑线:“我让你给个动静,没让你放屁。” 翻了个白眼,秦游正色说道:“七仔,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仔细听好,从现在开始,你要抗争,抗争明白吗,蒙汗药吃多了伤脑子,最后可能会变成白痴,尽量不要睡,我知道你很累,累也不能睡,打起精神来把伤养好,明白吗,明白的话给个声。” “噗…” 秦游:“…” 秦游现在不担心自己,他担心的是凤七,本身就受了伤,还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被束缚着,很有可能会精神崩溃,一旦崩溃的话,说不定就会变成个傻子。 想了想,秦游说道:“你别睡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估计凤七也没屁可放了,蛄蛹了两下,隔壁传来了铁链声。 秦游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道:“话说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秦游这一开口,正好程天豪也回来了,坐在了入口处,听着秦游讲那《西游记》。 随着秦游讲到了孙悟空成了花果山之王后,不说凤七如何,程天豪已经彻底入了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游快要讲到大闹天宫的时候,困意袭来,和凤七说了声后又睡去了。 程天豪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恨不得打赏个几张月票赶紧催更。 这一夜,程天豪一直未合眼,深怕秦游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继续讲那大圣爷却被他错过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秦游醒来后,吃过了饭,再次清了清嗓子继续给凤七讲故事。 当孙锦堂来的时候,程天豪正听的痴迷。 刚站到程天豪身后要开口,这家伙一拍大腿叫道:“大圣爷壮哉。”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嚎叫,给孙锦堂吓一跳。 秦游破口大骂:“听就听,叫唤个毛,吓死你爹了!” 黑暗中的程天豪陪着笑脸说道:“情不自禁,情不自禁,世子爷您继续讲。” “讲你奶奶个腿,老子睡了。” 说完后,秦游一翻身,又睡了,一天睡四觉。 孙锦堂一脸懵逼,悄声询问过后,这才知道秦游正在给凤七讲故事,似是深怕凤七神智出了问题。 “倒也没想到,这秦游对这家将护卫倒是有情有义。” 一时之间,孙锦堂感慨万分,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飞云公主想要百般拉拢了。 孙锦堂觉得有趣,便详细的问了一下。 程天豪记忆力非凡,几乎是一字不差的讲了一遍,听的孙锦堂津津有味。 当程天豪提起孙悟空大闹天宫时说出了那句经典的“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时候,孙锦堂瞳孔猛的一张,眉宇之间满是莫名的神采,思索了片刻之后,居然露出了笑容,匆匆跑了上去。 程天豪也没多想,不断回味着刚刚的故事。 等秦游再次醒来的时候,面前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程天豪满脸都是白嫖狗催更一般的卑微神情。 这一次秦游吃过饭菜后,程天豪没有回到入口,而是直接坐在了囚室外面,等着秦游更新最新章节。 之前距离太远,好多内容程天豪听的不清楚。 要知道在古代人们极度缺乏娱乐活动,如果花船饮酒作乐是有钱人的娱乐活动的话,那么茶馆和酒肆中听说书就是最受劳苦大众们欢迎的娱乐项目了。 程天豪的身份本就是小厮,丹阳楼也有说书人,只不过说书人说的那些内容早就被他背的滚瓜烂熟了,现在一听《西游记》就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恨不得彻夜不睡讲整个故事都听上个十遍八遍。 秦游也是打发时间,没在意,继续讲孙悟空被压在了五指山下的故事。 谁知这程天豪居然怒了,一听这大闹天空的美猴王在五指山下经历了五百年风霜雪雨春夏秋冬,一时之间是又气又怒,将那玉皇大帝漫天诸佛骂了个遍。 四大名著之所以是四大名著,除了隐晦的批判性外,向人们展示了一个绚丽多彩的世界,这种丰富而大胆的艺术想象的确是令人惊叹不已。 更重要的是,世人皆可读西游,而因不同的阅历和不同的年龄段,都能产生不同的感想和共鸣之处。 而程天豪就被这西游记引发了共鸣。 第一百八十八章 思考 讲故事这种事,其实和吹牛批很相似,需要有捧场的才会有成就感。 隔壁凤七除了蛄蛹两下或者不间断放了个屁,没有任何观众反应。 见到程天豪和个小学生似的老老实实的坐在囚室门口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秦游也不在意,将西游中的故事娓娓道来。 一连讲了两三个时辰,秦游说的口干舌燥。 程天豪虽然听的尽兴过瘾,可他已经两天一夜没合过眼了,不免哈欠连连。 “世子爷。”程天豪双眼布满了血丝:“要不要您歇息一会再讲。” “咋的,困了啊。” 程天豪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老脸通红。 他也知道秦游这故事是讲给凤七的,自己只是个白嫖狗而已。 “那就可惜了。”秦游笑呵呵的说道:“马上就讲到女儿国了,这女儿国,啧啧啧,顾名思义,全是大老娘们,一见到唐僧师徒四个大老爷们,哪还把持的住。” “女儿国?!”程天豪神情一震:“您要是讲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那行,这女儿国一般人可把握不住,我讲了啊。” 程天豪吞咽了一口口水,顿时睡意全无。 就这样,秦游讲了个魔改版本的女儿国,听的程天豪这个血脉偾张,恨不得自己成为了那唐僧置身于满是大老娘们的女儿国之中胡天胡地一番。 秦游还是小时候看过几版西游记,他又不是过目不忘的神童,能记住的桥段也是有限,想到哪说的哪,又讲了两个时辰,肚子里那点干货都掏的差不多了。 这也就是在古代,要是在后世的话秦游还真不敢随随便便的讲西游记,怕收到律师函再向全国人民谢罪,他穿越那前,后世乱讲这西游是会被人家批斗的,罪名仅次于灵堂卖片。 故事是讲完了,程天豪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看那模样,还沉浸在了西游的世界之中。 秦游微微一笑:“哥们,这师徒四人中,你最喜欢哪个。” “自然是齐天大圣美猴王。”程天豪眉飞色舞的说道:“大闹天宫斗那十万天兵天将可谓是英雄了得,一身的本领羡煞旁人,火眼金睛不放过任何妖魔,如意金箍棒可大可小可长可短可粗可细可粗可长可粗可长,可谓是变化多端妙用无穷,大圣爷便是在玉皇大帝的面前也绝不低头面无惧色…” 一提起这孙悟空,程天豪就和小迷弟似的,滔滔不绝的夸了起来,这要是孙悟空下凡到了他面前,他立马给老孙生个孩子都心甘情愿。 秦游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一样,我最喜欢的也是斗战胜佛孙悟空。” “不错,若是没有大圣爷,这只会诵经的唐僧不知要死了多少次。” “也不能这么说,其实一切都是满天神佛安排好的,就和那些妖精似的,有后台的屁事没有,没有后台的早就被一棒子削死了,都是注定的事,没有孙悟空也有刘悟空王悟空。” “世子爷,有一事不明,能问问您吗。”程天豪看了眼秦游,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在这西游之中,所有的皇帝都不是什么好鸟?” 秦游微微一愣,他还真没注意到这茬。 程天豪掰着手指头说道:“您看啊,就说这玉皇大帝,这明明就是个昏聩无能之徒,还有宠信妖怪的车迟国王,以及那将幼童心肝当药引的比丘国王,这些皇帝老儿不是昏君便是暴君,这是为何?” 秦游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西游记的皇帝里面好像还真找不出一个好玩意。 “其实吧,西游记也是通过虚幻的世界来映射现实的,当然,不是说我们夏朝啊,是说历史,算是映射历史吧,就好比孙悟空那种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抄起棒子横扫一切妖魔鬼怪的大无畏气概,应该是反映了劳苦大众的愿望和要求。” 程天豪闻言一震:“似是这个理儿。” “对呗,孙悟空代表着正义,表现出人们可以战胜一切困难的必胜信念,你看,取经路上遇到的那些妖魔,就是邪恶势力的象征,他们贪婪、凶残、阴险、狡诈,和现在这封建社会里的黑暗势力一模一样吧,还有你刚刚说的,玉皇大帝统治的天宫、如来佛祖管辖的西方极乐世界,也是看关系的,看看后台的,同样是杀人犯罪,有后台屁事没有,没有后台一棒子抡死。” 程天豪感同身受:“是极,这天杀的年月,有根脚的便是杀了人也逍遥自在,没有根脚的,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这就和统治阶级有关了,就好像玉皇大帝开那个蟠桃趴体,吃一个多活五百年,美滋滋,所以那些神仙才老老实实给玉皇大帝打工。” 程天豪若有所思的喃喃道:“那些神仙,便是封疆大吏,达官显贵,世家阀门,皇帝给够好处就老老实实的卖命。” “大致就是这意思吧,孙悟空闹了蟠桃趴体后,好多神仙不就吃不到了吗,还是看背景看实力,有背景有实力的,私下里找玉皇大帝要点,没背景没实力的,只能下凡当妖怪,看看能不能吃上唐僧肉或者童男童女之类的。”秦游摊了摊手:“吃唐僧肉肯定是和玉皇大帝对着干吧,和皇帝对着干,那不就和造反是一个意思吗,那你看,整个历史上,所有造反的尤其是造反成功的,大部分都是因为利益分配不均导致的,没错吧,造反之前,他们也是上层社会的精英群体。” 程天豪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秦游算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俩人你一言我一嘴的探讨了起来,时间也过的飞快。 在古代的时候,根本没有言论自由这一说的,别说普通老百姓了,就是朝中大臣要是说错了话也会招来杀身之祸。 但是秦游却从来不会忌讳这种事,别说程天豪了,在秦玄和乔冉面前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大逆不道之言。 秦游讲的西游本身就夹带了不少私货,其中还有心无意的显现出了对秦老大的一些怨念,尤其是剖析了映射现实的一些事情后,无疑对程天豪的心里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直到秦游又犯困的时候,程天豪这才离开了囚室。 秦游倒是睡的香甜,可原本满面困意的程天豪却没有一丝睡意,开始思考一些他原本这辈子都不会思考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九章 生见人死见尸 回到地面后,程天豪卸下了伪装,望着天空中的月牙,如同一个哲人一般思考问题,思考着一些原本这辈子他都不应该思考的问题。 凭什么自己出生就是孤儿,而人家出生就是官宦之后。 凭什么人家吃香的喝辣的,而自己只能是个仆人,是个小厮,是个无人在乎的无名之辈? 那大圣爷不就是不认命不信命最终成了齐天大圣吗。 一时之间,程天豪觉得自己就是西游记里那些没后台没背景没身份最后被一棒子打死的妖怪,也就是秦游所说的背景墙妖怪。 这背景墙妖怪,很悲哀。 程天豪不想这么悲哀的活下去。 刚刚秦游对他说,这史书上通篇都是杀伐和征战,而在这杀伐和征战的背后,死的都是没背景没身份的贫苦的老百姓。 我们交税,我们服徭役,然后我们还要当兵,为一个并不在乎我们的君王战死沙场,没这个道理的。 程天豪陷入了迷茫之中,凭啥凭啥凭啥啊,凭啥自己的命运要操控在别人的手中,凭啥就不能像大圣爷那般奋起千钧棒抡死那些试图操控自己命运的大人物们? 这一夜,程天豪回到房中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平日里他是丹阳楼的小厮,消息最是灵通,而最近秦游风头正盛,来丹阳楼的人们谈论的最多就是越王府三世子秦游。 小人物都有个通病,那就是希望自己成为大人物,幻想着自己成了大人物后,肯定会与其他人不一样。 猛然之间,程天豪觉得秦游就与其他大人物不同。 如果能成为大人物的话,他想当秦游这样的“大人物”。 想做便去做,不受世俗礼教约束,任由世人毁我污我,逍遥自在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好。 猛然之间,程天豪突然想到一段话,一段从醉云阁李太白嘴中传出的话,说是他的恩主秦游所言并为之倾倒。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秦游不就是这么做的吗,背负了这么多年的污名,任由朝堂怒骂坊间讥讽,可照样我行我素, 议政殿中吟诗作对技惊四座、安置流民建盖北郊大集、创办书院科举一鸣惊人… 一时之间,程天豪突然觉得很惋惜。 大人物他见多了,无论是在斐国还是在夏国,可愿意为平民做些事情的人寥寥无几,飞云公主是一个,秦游是一个,就这么俩。 现在秦游成为了阶下囚,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叛,要么死。 若是秦游叛了就会被带去斐国,可去了斐国又不是斐国的三世子,斐国君臣会让他如在夏国这般逍遥自在吗,会让他如同在夏国这般为平民们俯下身做些事情吗? 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若是秦游不叛,那么孙锦堂一定会痛下杀手。 程天豪迷茫了。 这一夜,他半梦半醒,便是在梦中,也依旧无比的迷茫。 一夜过后,程天豪换上了伪装,再次来到了地牢之中。 叫醒了秦游,程天豪双目布满了血丝,问出了一句富含哲理的问题。 “世子爷,您能告诉我,人为什么要活着,活着,又应该做些什么?” 还没睡醒的秦游惊呆了。 这不就是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意思吗。 这家伙听了个西游,怎么还开始思考哲学了呢? 一时之间,秦游哭笑不得。 他当年第一次听西游的时候也激动的难以自持,然后…从他爸的裤兜里偷了四块钱去小卖铺买了根玩具金箍棒,最后他爸把金箍棒撅折了给他一顿削打成了猪八戒。 ………… 北郊,书院。 乔冉依旧是这寒山书院中的院判,秦玄一天不走,他就要多待一天,不过除了保护秦玄外,还要坐镇在这书院中,每日听取各个骑司反馈回来的消息。 带着一群学子们跑完了早操后,乔冉来到井旁,赤着身子用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一名小学子跑了过来,将一个粗布巾递给了乔冉奶声奶气的说道:“先生,山长曾说过的,这样会生病的。” 乔冉微微一笑,揉了揉小学子的脑袋:“先生身强体健,不碍事的。” 小学子吐了吐舌头:“先生,您能不能不要揉学生的脑袋,山长说了,揉了会变笨蛋的。” 乔冉笑容一滞。 山长说,山长说… 秦游虽然不在书院,可这书院中,哪里都和秦游有关。 不知何时,学院中的几个先生见到小学子们的时候都喜欢用手揉揉这些小脑袋,似乎是秦游最先这样做的,之后大家也都养成了这种习惯,尤其是几个老先生大儒,用力的揉着这些小学子的小脑袋,将这群小家伙好不容易扎上的笼辫揉散后哈哈大笑。 “先生,山长什么时候回来呀,他都好久没有给我们讲故事了。” 乔冉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快了,先生很快就会把山长带回来的,去吃饭吧。” “噢。”小学子恭顺的弯腰施礼后就快步跑开了。 穿上了衣服,乔冉坐在了井边,望着那些那些欢声笑语的小学子们,突然觉得,若是秦玄一辈子都待在着书院中该有多好,这样的话,他也就可以当一辈子院判了。 乔冉喜欢书院,喜欢那些并不迂腐的大儒,喜欢这些整日嬉笑打闹的小学子们,喜欢越王府那些目不识丁却极为忠义的护卫们,也喜欢食堂中可口的饭菜,书院中,没有一处不令他喜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一个消瘦的身影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来到了乔冉面前。 乔冉连忙起身施了一礼:“院长。” “秦游可有消息。” 廖文之语气生硬无比。 秦游被掳走之前,廖文之见谁都是笑眯眯的,自从秦游被抓后,廖文之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尤其是对乔冉,越看越不顺眼。 “院长,骑司已经加紧探查了。” “探查到什么地步了,还有,你是骑司统领,老夫见你整日在这书院中无所事事,为何如此怠慢不亲自去查,是秦游这三世子的身份,还不够劳你乔大统领的大驾吗?” 乔冉苦笑了一声:“乔某身负皇命…” “皇命?”廖文之冷哼了一声后打断道:“老夫只问你,你可否是这寒山书院的院判?” 乔冉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老夫再问你,秦游他,可是寒山书院的山长。” 乔冉再次点了点头。 “是便好。”廖文之气呼呼的继续说道:“山长被贼人掳走了,你这院判却整日无所事事,这是什么道理,还是说,你乔冉不认秦游这山长,或是你乔冉,不屑于当这院判?” 乔冉低下了脑地,不再作声。 他当然认秦游这山长,即便嘴上不承认,他心里和明镜似的,钱粮、地、房屋盖建、教学的方针,看似秦游只是个甩手掌柜,可书院的一切都离不开秦游,如若没有秦游,哪来这寒山书院。 他也当然愿意当这院判,教书育人,自由自在,受人尊敬,他为何不愿意。 可乔冉深知自己是骑司,大夏天子的骑司,天子秦昭又岂会让他这样的人在寒山书院中执教,拿刀的,永远是拿刀的,如何能拿的起笔。 “乔院判。”廖文之深吸了一口气:“将山长带回来,带回书院中,带回老夫身边,这寒山书院,永远有你乔院判的一席之地。” 说完后,廖文之一甩长袖转身离开了。 乔冉望着廖文之离开的背影,最终咬了咬牙站起身,前往了马厩。 他准备前往涠江,亲自探寻秦游的下落,生见人,死见尸。 第一百九十章 凶多吉少 “意志,自由意志,什么叫自由意志,这特么就叫自由意志!” 囚室内,秦游手上的锁链已经被打开了,吐沫星子喷了程天豪满脸都是。 “造反就是自由意志,老子吃不上饭,穿不上衣服,还得给地主九九六,官家不管,天子不问,那老子就反他娘的,这叫自由意志…” “你大爷的,有立锥之地和一日三餐,这是人活着的基本需求,干了那么多活,没得到自己应享有的权利,这是法吗,这是理吗,这不是,这是欺骗,赤裸裸的欺骗,赤裸裸的压榨,赤裸裸的臭不要脸…” “这个世道是分阶层的,是划分阶级的,上面的人吃肉,中间的人喝汤,下面的吃风,公平吗,不公平,我们也要通过劳动成果喝汤,吃肉,跟我念,不喝风,老子不喝风…” “民智,什么叫民智知道吗,知道这玩意咋开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开民智,心学也是开民智,信奉科学还是开民智,开了民智才明白什么叫自由意志…” “生是奴仆,死了还是奴仆,过程知道了,结局也知道了,以奴仆的身份生,以奴仆的身份活,以奴仆的身份死,那还活个屁,直接投河自尽算了,反正这辈子都这个鸟样要遭几十年的罪,活着干什么…” 程天豪听的热血沸腾,望着秦游,满脸崇拜之色。 要是别人说这么一番话,程天豪绝对会上去给俩嘴巴子。 高谈阔论的人他见多了,有的比秦游说的还花花,当然,论大胆肯定是不及秦游这种又是造反又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愣头青。 程天豪之所以激动,是因为秦游不是嘴炮,而是行动派。 和满朝文臣对着干、揍读书人和国子监的学生、朝堂上硬怼监察使、怜惜屯盐卫的辅兵、办书院专门招收寒门弟子,这一桩桩,这一件件,不能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反正夏斐本朝是头一号。 别说天潢贵胄了,就是高门大阀都不会这么折腾,最是爱惜羽毛。 “兄弟,你要记住,天生我材必有用,我就是我,不一样的鬼火,明白吗。” 程天豪用力的点了点头:“世子爷,我明白了,人不能浑浑噩噩的,得办事,办与众不同的事,加油,努力,奋斗,干他娘的!” “对对对,你要激发你的潜在能量,你得知道思想一小步,人生一大步,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高门大阀往上数十几代,不一样是贫农吗,朝中大员,最早不也是芝麻绿豆的小官吗,啧啧啧,就说我家秦老大,就是天子,最早的时候不也是个三品武将吗,造反的时候也让前朝昌军揍过几次,他抱头鼠窜的时候照样狼狈,所以你得知道,人呐,得有理想,从自己开始,自己这一代不行,还有下一代,下一代不行,还有下下一代…” 程天豪正色问道:“可造反这事,被抓到了就诛九族了,没下一代了。” “谁他娘的让你造反,我是说人得有目标,有理想,得活出不一样的精彩,明白吗,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这是你的自由,而不是别人让你怎么活你就怎么活。” 程天豪小鸡啄米的点着头:“明白明白。” “好,你能明白,爸爸很欣慰,下面,本世子再和你讲讲封建社会架构的弊端。” “您说,小的听着呢。” ………… 乔冉刚刚离开敬仪殿,在殿中他和秦老大禀明,想要亲自前往涠江探寻秦游的下落,至于秦玄的安全,是回宫中还是继续留在寒山书院,秦老大自己看着办。 秦老大也是个狠人,也是那句话,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果是生,把秦游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如果是死,那就把斐国的什么太子世子公主们的尸体带回来。 总之,不管耗费多少时间,乔冉回来的时候必须带着东西,活蹦乱跳的秦游,或者一大堆脑袋。 人活在世上,总要有个交代,对自己交代,对别人交代。 乔冉要对廖文之和书院有个交代,所以来秦老大这请命。 秦老大要对秦烈有个交代,所以同意了乔冉的请命。 离开皇宫后,乔冉飞马来到了兵部衙门,出示了腰牌后,来到了龚文华面前。 “龚大人,乔某明日要前往涠江,天子口谕,十三道折冲府调兵令交由乔某。” 案牍后的龚文华满面的不甘之色,问道:“秦游他,已经被带离了京中吗?” “想来是这样的。” “再有数月便是年关,越王回京后,老夫还有何颜面见越王。” 龚文华叹了口气。 时间已经过去这久了,大家都觉得秦游八成是凶多吉少。 “罢了罢了,只愿乔统领将三世子安然带回京中吧。” 说完后,龚文华写了封手信,盖上兵部大章后,这才将一枚调动折冲府的狼符印交给乔冉。 得了信和狼符印,乔冉匆匆离开了兵部,回到骑司署衙做了些安排后,再次出了城。 原本乔冉是想回书院之中的,可一想到无颜见廖文之,只能策马漫无目的的前行。 不知不觉间,乔冉来到了秦游被掳走的事发地点,也就是书院西侧的树林之中。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该探查的都探查过了,前几日又下了暴雨,即便是有蛛丝马迹也被冲刷掉了。 本想着打马回走,乔冉突然看到树林中有一个人影。 瞳孔微缩,乔冉翻身下马,轻轻拍了拍马头后,弯着腰悄声无息的进入了树林。 结果距离近了一看,乔冉哭笑不得,原来人影是书院的先生,正是秦游的门客之一贺季真。 要是换了别人,乔冉肯定会起疑心。 可贺季真不同,这家伙做事毫无逻辑,东窜窜西跑跑的,今天上山野菜明天入林烤野味的,一辈子就活在一张嘴上了。 果不其然,贺季真这家伙正撅着个大屁股生火,火堆上面架着一只被拔光了毛的山鸡。 听见脚步声,贺季真转过头,一脸尴尬:“原来是乔院判。” 大家岁数都差不多,没那么多礼数,乔冉走了过去坐在了一旁。 “贺兄倒是好雅致。” “自从恩主下落不明后,食堂那些厨子整日糊弄,做的那些菜式在口味上不知差了多少。”贺季真讪笑一声:“吃不惯。” 说到这里,贺季真见到乔冉一身黑衣,而不是平日在书院里的青衣儒衫,身上还挎着长剑和水囊,不解的问道:“乔院判这是要远行?” “不错。”乔冉在火堆上添了几把树枝,也不隐瞒,解释道:“明日一早便南下,前往涠江,探查三世子下落。” “涠江?”贺季真挠了挠额头:“恩主还在京城之中,去涠江做什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名侦探阿真 “贺兄说秦游尚在京中?”乔冉啼笑皆非:“自秦游与凤七在此地被掳走后,已过了十二日,前十日,八大营与我骑司几乎将这京城翻了个底朝天,若是秦游还在京中,岂能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贺季真不慌不忙的在山鸡身上涂抹了一层酱料,然后嘴唇子碰了碰。 乔冉脸上升腾起了怒火。 看贺季真刚刚的嘴型,应该是嘟囔了一声“废物”。 换了别人,乔冉早就急眼了,可贺季真怎么说也是书院中的先生。 最重要的是,最近几个大儒也没事经常这么骂他,他都有点习惯了。 可不急眼归不急眼,乔冉却冷笑道:“既然贺兄说秦游在京中,不知有何高见。” 贺季真依旧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欠揍模样,又拾掇了两把柴火,缓缓转动着自制烤架,淡淡的开口说道:“劫我家恩主的,是斐人吧。” “何以见得?” “夏人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乔冉哑然失笑。 这倒是实情,他也是这么想的。 一边烤着鸡,贺季真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京中作为一国之中枢,斐国定会派遣大量的探子潜伏其中,做下这事之人,十有八九便是他们了,杀人不难,不过是刀剑枭首罢了,若只是杀害我家恩主不须大费周章,将人杀了尸体扔在原地便好,可要是劫人,却要经过百般周密的计划。” 乔冉微微点头,倒是对贺季真有些刮目相看。 这番分析就比较专业了,原本他还以为眼前这家伙就是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番见识。 “可实际上,这计划并不周密,要不然,也不会留下几具尸体,而书院附近骑司众多,大集的庄户又遍布四周,树林不大,若是提前隐藏在其中,无法避人耳目。” “所以这伙贼人是从京中尾随秦游一路至此!” “不错,我家恩主平日出了京城会途径河岸、屯盐卫、大集等地才会回到书院之中,前几日我已打听过了,恩主入京那日,不过是因为怕被廖院长责骂才离开了书院,事发突然,贼人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那么想来应是在京中盯上了恩主才临时起了歹心。” 贺季真依旧是那副慢悠悠的模样,撕下了个鸡翅膀后,继续说道:“既然是临时起意,计划未必会有多么的周全,而计划不周全的话,沿途没有接应之人,所以他们不会离开京城…” 乔冉接口道:“附近下县光是折冲府就有三处,辅兵营十二处,官道人多眼杂,山林附近皆有兵卫,所以他们绑了秦游与凤七后只能回到京中!” 乔冉说完后,深深看了眼贺季真,眼神莫名。 贺季真说的丝毫不差,正是因为如此,这段时间以来骑司一直在京中大肆搜索追查。 可世间过去了这么久都一无所获,乔冉也只能认为这伙人带着秦游离开京城了。 深深看了眼贺季真,乔冉语气莫名的说道:“三世子殿下果然慧眼如炬,没想到贺兄居然还有如此才能。” 乔冉话虽然说的客气,可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戒备。 一个读书人,不好好读书玩探案,这不是扯呢吗这不是。 贺季真双眼之中只有烤的焦黄的山鸡,嘿嘿一笑道:“若是京中继续严查,迟早会找到我家恩主,要是乔院判将所有骑司带往涠江,那我家恩主可就凶多吉少喽。” 乔冉虽然对贺季真有如此敏锐的分析能力有所诧异和怀疑,可却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而是微微一施礼,正色问道:“敢问贺兄,何以见得秦游尚在京中,要知道整个京城几乎被八大营和骑司翻了个遍,就连那些世家阀门和朝堂大员的府邸都探查过了。” 贺季真将递给乔冉一个鸡翅膀,后者苦笑着摆了摆手:“还请贺兄赐教。” “绑我家恩主是斐人对吧。” “想来应是如此。” “斐人也有个骑司,叫…”贺季真轻轻拍了拍额头,随即笑道:“飞云骑,对,叫飞云骑,对吧。” 乔冉豁然而起,右手探向了腰侧长剑,厉声道:“你究竟是谁?” 贺季真嘿嘿一笑:“我叫贺季真,南怀人士,三年前入京,不信,你查去呀。” “世人皆知斐国飞云公主麾下飞云骑乃是长胜之军,可鲜少有人知道飞云骑的斥候和探子最善打探情报和行诡秘之事。”乔冉的眼睛眯了起来:“整个京中,知道飞云骑潜伏京中的人,一双手的数的过来,你一个寂寂无名的读书人,又是从何得知的?” 贺季真又抓了一个鸡翅膀吭哧吭哧咬了两口,擦了擦嘴唇上的肉屑:“乔院判,现在你有两条路,一,把我抓回骑司严刑拷打,当然,最终会发现这是误会一场,还有一条路,就是马上回到京中,带人搜查所有的商铺、酒肆、饭庄。” “商铺与酒肆饭庄,为何?” “恩主被掳走后,我每日在城门落下后暗中观察,发现到了傍晚后,除了骑司和京卫外,只有一种人可以出入城门,便是各个商铺的车队,这些车队从下县进了货物就要连夜赶回城内,所以在四门落下后会暗中使些钱财给城门郎好偷偷入城,贼人既没有害了我家恩主的性命,肯定是将恩主和凤护卫迷晕,除了放到货物中,总不会大摇大摆的抗在肩膀上入城吧。” “不错!”乔冉瞳孔微缩:“只要找了当日的城门郎询问谁哪个车队入了城…” 贺季真笑吟吟的点了点头:“那就请乔院判将我家恩主速速带回。” 乔冉凝望着贺季真,面色阴晴不定。 最终,乔冉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跑出了林子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看来是去京中寻当值的城门郎了。 贺季真依旧是那副活不起的模样,从怀里拿出个小酒壶,喝口小酒吃口鸡肉,好不舒坦。 过了半晌,贺季真吃饱喝足,溜溜达达走回了书院,可是快到门口时,书院两个杂役打扮的人走了过来。 贺季真叹了口气,随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二位,应是骑司吧。” 其中一个杂役低声道:“统领有令,近日,您就留在书院中不要乱跑,待我家首领办完了事再来寻你。” “好吧好吧。”贺季真夸着一张脸说道:“但愿乔院判能尽快将我家恩主带回来,这食堂的厨子们,是越来越没不像话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认命的小人物 程天豪本来是个小人物。 小人物的生存之痛最是令人无可奈何,在现状和命运面前,孤独无助,渺小可怜。 无关痛痒,无名小卒,无人在乎,这就是程天豪。 唯一和其他小人物不同的是,他在大人物身边当奴仆,大人物,自然就是斐国的飞云公主殿下。 程天豪原本叫做程四,飞云公主觉得这个名字不好,便赐名天豪。 这天豪二字也是有来历寓意的。 “天”是因为这小子出生没几天就成了孤儿,天生地养,取了个天。 进入了公主府后,这小子不喜束缚生性跳脱,管事们都说他胆子大爱闯祸,可谓是狗胆包天。 斐云荣却说这小子有一颗豪胆。 其他人说他这是是狗胆,斐云荣却觉得是一颗豪胆,最终大家问他,程天狗和程天豪喜欢哪个名字。 程天豪说他喜欢前者,听起来有气势,然后…他被斐云荣通骂了一通,程四就变成了程天豪。 名字这个东西就是个代号,并不会因为有所寓意而改变人生,所以程天豪依旧是个小人物,因为和斐云荣学了几手易容的功夫,这才被孙锦堂带到了夏国京城。 可即便到了京城,成了探子,程天豪依旧是小人物,在丹阳楼中端茶递水冒充小厮。 程天豪不甘心,他想做一番大事业,也好对得起斐云荣夸他有一颗"豪胆"这件事。 原本这件大事是想亲手弄死夏国越王府的三世子,孙锦堂也答应了,若是最终不得已而为之,就让程天豪动手。 可与秦游接连聊了几天后,程天豪悟了,他感到一种宿命感,一种很强烈的宿命感,他想做令一件狗胆包天,或者说是豪胆包天的事情。 来到囚室,打开牢门,站在了秦游面前,程天豪面露庄严肃穆之色。 “世子爷,您是一个好人。” 这是程天豪见到秦游后的开场白第一句话。 百无聊赖的秦游一脸懵逼。 这怎么莫名其妙的就被发了一张好人卡了。 程天豪的第二句话就更加莫名其妙了。 “您以后还会给一些走投无路的流民们寻活命的法子吗?” 秦游让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的更懵了。 “世子爷,您得回去,回书院,回书院给流民们找安身立命的法子,教那些没爹没娘的孩子们读书识字,千万别让他们被卖到了大户人家当奴仆了,您说了,这不是人的活法。” 说完后,程天豪一把扯掉了脸上的胡子,又从衣服里拿出了一大堆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东西。 秦游瞠目结舌,眼看着一个原本还虎背腰圆的壮汉,就这么在自己的眼前三两下就变成了一个瘦弱的白面小生。 “小的叫程天豪,斐国人士,无名小卒,您说的,小的都明白了,可是小的真的做不了什么大事,但是我能帮您做大事,做对的事,做能摸着良心睡的踏实的事。” 一语落闭,程天豪凑到秦游身后,三两下将背后的锁链打开。 “世子爷,走,现在走,一刻钟后我们掌柜就回来了,活着,做正确的事,您要是死了,这该死的世道就再没有人在乎我们这群小人物了。” 秦游彻底愣住了,程天豪这一番操作又是变脸又是放他自由的,还说了一些没头没尾的话,着实令他始料未及。 秦游是真的不理解,他也没办法理解。 其实古代的人大部分都是麻木的,活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辈子为了的就是两件事,吃饭,以及传宗接代。 族老说什么,他们做什么。 县衙让他们缴税,他们就缴税。 地主要收多少租子,他们就要纳多少钱粮。 来了榜文,他们就去从军打仗。 到了战场上死在了刀剑之下,临死之前或哭或笑,然后认命。 笑的,是因为想起了自家婆娘,自己婆娘给自己生了个大胖小子,死而无憾了。 哭的,是因为想起战死后朝廷抚恤的太少,自己死了后,一家老小没了活路,只能卖身为奴。 总之,大部分人就这么一辈子浑浑噩噩的过去了,活的麻木,死的认命。 程天豪亦是如此,周围的人告诉他,说他跟了个好主子,不愁吃不愁喝,只要老老实实的当奴仆哄着主子开心,一辈子都饿不着冻不死,多好,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他。 整个世界,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这就是命,命中注定当孤儿,就得当孤儿,当了孤儿,就得当奴仆,当了奴仆,还得看命,到了公主府,这就是命好了。 程天豪也是这么想的,因为自己是个公主府的奴仆而沾沾自喜,在奴仆圈子里也算是高人一等的存在了。 可这几天,秦游告诉他,信了命,认了命,这是命,不信,不认,就可以改变命运,生下来是什么,这个选不了,但是怎么活着,是可以选择的。 程天豪想了两夜,他不信命,也不认命,他不想当一辈子奴仆,不想让人使唤一辈子,到死还是个奴仆。 可想归想,他依旧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因为不甘心,他想了好久好久,最终,折了个中。 既然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那就改变别人的命运吧。 所以,他要放了秦游,去让秦游改变很多很多人的命运。 见到秦游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程天豪催促道:“快走,一会我们掌柜的就回来了。” 秦游足足半晌才缓过了神,一把夺过了程天豪手中的钥匙冲出了囚室。 来到隔壁旁,接着微弱的火把光芒,秦游见到凤七依旧在“呼呼大睡”。 “您别管他了,他被我们掌柜的用了药,就是起来了也会浑身酸软无力,您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秦游转头指了指囚室里的凤七:“他也是小人物。” 说完后,秦游将囚室打开,接连踹了好几脚,可凤七还是在昏睡之中。 “来,帮我扶他。” 程天豪一咬牙,冲进了囚室之中。 就这样,二人抬着几乎失去意识的凤七一步一步走向地牢的出口。 出了地牢,来到了地面,秦游死死的闭上眼睛,一时之间没办法适应如此充足的光线。 听着墙壁外面传来的人潮声之声音,秦游苦笑道:“果然还是在京成。” “是的,世子爷您快走吧,往人多的地方走,我也要走了,要不然,生死两难!” “别走。”秦游一把拉住了准备翻墙的程天豪,眯起了眼睛笑道:“以后,跟我混吧,我带你一起改变这个该死的世道。” 第一百九十三章 遍体生寒 议政殿中,秦老大面色阴沉如水。 有人被弹劾了,数名监察使,几名侍郎,还有十多个五六品的京中文官,联名上奏弹劾。 要知道这种待遇只在两个人身上出现过,太子秦玄,以及世子秦游。 如今秦玄在书院中求学,秦游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被弹劾的自然不是他们。 而秦老大之所以面色不好,是因为被弹劾的人是他的“人”,骑司统领乔冉! 滋扰平民、嚣张跋扈、飞马过市、随意拿人,这都是可大可小的罪名。 而事情的起因,则是乔冉带着一群骑司将京中数十家店铺翻了个底朝天。 秦老大已经看过乔冉派人送到宫内的密信了,信中说事情有了进展,秦游被掳当日,车驾共计十四台,都是四门落下后进了城,而这些车驾中很有可能藏着被制住的秦游和凤七,随着深入调查,这十四台车驾和京中的七八名商贾有关,而这些商贾每人名下都有十几家店铺。 自从秦游被劫走后,四门每日都有骑司的人把守,任何可疑之人都会被反复盘查,即便是夜里也是如此。 也就是这几日四门才恢复了正常通行,不过夜间还是换了八大营的人,所以再无夜间出入城门的事情发生。 这也就是说,很有可能秦游并没有被带离京中。 秦老大望着殿下群情激奋的文臣们,心中冷笑不已。 秦游刚被掳走的时候,这群臣子们为了撇清关系,天天将宅邸的大门四敞大开着,恨不得将骑司请进去仔仔细细的搜查一通,深怕被人误会是他们绑走了秦游。 进入他们的府邸,没人吭声,可骑司探查这些商铺和酒肆等地,这群人反而闹开了。 秦老大打从心眼里鄙夷这群人。 弹劾骑司,无非就是因为这些商铺都是他们名下的,耽误了人家赚取钱财,能不闹吗。 “此事事关越王府三世子秦游。”秦老大的目光扫过群臣,沉声说道:“至于所谓滋扰京中百姓…若是真有此事,朕绝不姑息,一切等寻到了秦游再说。” 说完后,秦老大也挺郁闷。 纸包不住火这个道理他是懂的,可谁成想,秦游头一天被绑走了,第二日整个京中都知道了,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 群臣们也都知道骑司是秦老大的御用狗腿子,发发牢骚表明表明观点就罢了,见到秦老大表了态,一众人也就退回到了班中。 原本这时候都快散朝了,过去也就过去了,让骑司收敛一些也就算了,可谁知安之峰却跳了出来。 “陛下,关于越王府三世子一事,坊间,似是有了些许传闻。” 秦老大微微皱眉:“什么传闻。” “臣…”安之峰低下了头:“臣不敢说。” 秦老大大手一挥:“不敢说就退下吧。” 安之峰:“…” 其实安之峰这就属于是当婊子立牌坊的行为了。 不敢说你还出来逼逼什么玩意? 要是换了往常,秦老大也乐的陪着做戏,可最近他心情属实是不怎么样,对于安之峰,可谓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安之峰一咬牙,朗声说道:“陛下,臣是夏朝的臣子,是大夏的臣子,即便说了会惹的龙颜震怒也在所不惜,老臣忝为礼部尚书,这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那便说。”秦老大的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最近他总觉得这安之峰不对劲,原本作为礼部尚书,这安之峰也算是老成持重,除了日常怼越王府外,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可最近几个月来不知怎的,这老家伙天天在议政殿上刷存在感,越来越跳,很多不归礼部管的事情也要出来指手画脚一番,甚至前几日还针对之前科考的“吞斐之策”表现出了一丝不满。 安之峰吞咽了一口口水,微微说道:“根据坊间传闻,三世子已经失踪了十余日,或是…或是已经反叛了。” 话音一落,群臣皆惊。 秦老大豁然而起,抄起面前的奏折就扔了出去,怒目圆瞪:“安之峰,你找死!” 兵部尚书龚文华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说谁叛了,安之峰,老子看你才是叛了,再胡咧咧,老子拔了你的舌头!” 吏部尚书上官鄂出班,冷声叫道:“安大人,慎言!” 安之峰后背满是冷汗,他知道秦老大会生气,只是没想到会如此龙颜大怒,连忙解释道:“非是老臣搬弄是非,而是坊间都是如此传言的。” 秦老大额头上的青筋都一蹦一蹦的了,怒极反笑:“是吗,安爱卿,那这坊间,又是如何传言的。” “回陛下,坊间都说这越王府不受士林所喜,尤其是三世子秦游,正是因为如此,便对这满朝文臣颇为不敬,如今被掳了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更何况,还有那护卫凤七,其实…其实老臣也有所不解,贼人掳走三世子倒是能叫人理解,可为何也要带走那护卫,一个区区护卫又有何价值…” 秦老大眉头猛的一皱。 这事他也考虑过,只是没有深想。 若他是贼人,肯定是要将凤七干掉的,要不然带着也是个累赘,可偏偏林子中没有凤七的尸体,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安之峰看了眼秦老大的脸色,继续说道:“如今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柳河封了水路,四门每日严查,要想将两个大活人遮人耳目的运出城去谈何容易,除非…除非三世子是自愿的。” 说到这里,安之峰也是豁出去了,一咬牙,接着说道:“坊间还说,三世子曾在私下里说朝廷薄待了他们越王府,流民一事、战马一事,皆是功劳,可越王府未受到任何赏赐,加上这些年来越王府以及三世子屡屡被弹劾,保不齐…保不齐就去了斐国。” “安之峰!”龚文华双眼如同快要喷出火来:“你他娘的…” “住嘴!” 秦老大厉喝一声,看着龚文华幽幽的说道:“这是坊间的传言,还是你安之峰所思所想。” “扑通”一声,安之峰跪倒在地叫道:“陛下冤枉呐,这当真是坊间传言,您要是不信,可问在殿的朝臣,老臣相信他们也听闻了此事。” 秦老大胸膛起伏不定,目光扫过,不少文臣都低下了头颅。 这一刻,秦老大遍体生寒。 因为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安之峰今天也是大便插吸管一门心思想嘬屎了,心一横再次开了口。 “老臣虽是相信三世子品性,可越王府…越王府毕竟在军中威望无二,都护将军秦狰正在涠江加固防线,越王秦烈镇守边关,若是…若是三世子当真去了斐国,后果…后果不堪设想。” 第一百九十四章 重见天日 再次回到“阳间”的秦游很快适应了光线,和程天豪二人架着凤七终于从丹阳楼的侧门跑到了街面上。 凤七依然没有醒来,被程天豪背在了身上。 这小子虽然瘦弱,可应当是练过的,要不然也不能一拳头将坚硬的墙壁砸出一个小坑。 望着人来人往,秦游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此时的秦游满身污迹,披头散发也不穿鞋子,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味道,周围人都捏着鼻子远远的避开。 秦游对这个场面已经免疫了。 小场面罢了,以前他喊一声“老子叫秦游”的时候,一条街都能瞬间空的连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 秦游骂了声娘。 怪不得以前骑司总被弹劾。 怪不得文臣不待见兵部和八大营。 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废物,统统是废物! 自己,堂堂的越王府三世子,被囚禁在京中最繁华的柳河边上,被一群斐人囚禁的,在夏国,在夏国的中枢京城,被一群斐人囚禁了这么久,最后还要靠绑匪良心发现才逃出生天,这他娘的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侧过头,秦游对程天豪展颜一笑:“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是什么人,都一笔勾销了,我欠你两条命,一条命抵了之前你所做过的,另一条命,是我欠你的,为了报答你,我带你活出个人样,兄弟,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秦游这番话倒是真心的,可程天豪却愣住了:“两条命?” 秦游指了指程天豪背着的秦游:“小人物的命,也是命。” “是的。”程天豪也露出了笑容:“都是命,都是命,蒙世子不弃,小的愿意跟着您做一番事业。” 像程天豪这种人,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家国概念。 他被斐府捡到的时候,正是中州大乱烽烟四起。 那时候根本没有夏国斐国的概念,各方诸侯逐鹿中州,把地一圈,告诉圈儿里的老百姓,说他们以后就是哪个国家哪个国家的子民了,而这些老百姓genb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直到十多岁的时候,秦氏三兄弟这才结束了中州大乱,夏国和斐国也就出现了,身在属于斐国的那个圈儿里,程天豪也就自然是斐人了。 而这么多年来,程天豪一直在夏国京城生活,所以对所谓的家国,没有太重的观念,他不喜欢孙锦堂,也不喜欢自己的身份,加上本就是流民孤儿出身,听说秦游安置了流民,又为寒门子弟开办书院,所以这心里一敬佩,血一热脑子一抽,彻底“叛”了! “走,我们去京兆府尹,找人拆了这破地方。” 程天豪已经决定一条路跟着秦游走到黑了,刚要点头,突然面色剧变,因为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胖胖的身影,正是孙锦堂。 双方相隔不足二十米,孙锦堂的整个五官已经扭曲了,望着程天豪,满脸掩饰不住的杀意。 秦游知道丹阳楼的掌柜是孙锦堂,不用程天豪说他也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远处那胖子。 对孙锦堂,秦游还是有印象的。 “三世子,您走吧,孙掌柜的不好惹,我拦着他!” “这胖子很厉害。” “斐国有名的高手,三世子,您快走。” 说完后,程天豪一甩袖子,都出了一把无柄的匕首,满脸慷慨就义的表情。 一听是高手,秦游连忙扯着嗓子喊道:“来人来人,斐国的细作,抓细作!” 人们纷纷望着秦游,如同看一个疯子一般。 秦游此时的形象,的确和疯子没两样。 见到人们纷纷避开他,孙锦堂越来越近,秦游欲哭无泪。 眼看着满面杀意的孙锦堂距离秦游不足十米,秦游突然乐了,笑的很癫狂。 只见秦游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大喊一声:“老子要造反!” 孙锦堂懵了,周围人们轰的一声全散开了,如同躲避瘟疫一般。 “老子要造反!”秦游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老子要造反,造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程天豪脸上满是钦佩之色。 这话,他也想喊,但是不敢。 孙锦堂愣在了原地,因为人们纷纷避开,他反而显得那么突兀。 一时之间,孙锦堂进退两难,原本想着趁乱干掉程天豪这个叛徒和秦游,谁知秦游居然喊了声要造反,人们纷纷避开,大家注意到秦游的时候,不免也注意到了孙锦堂这个大胖子。 几秒钟过后,孙锦堂一跺脚,准备当街杀人。 谁知也就是这时,巷子里突然蹿出来一个人影。 “何人口出大逆不道之言,找死!” 话音一落,二楼的一个茶馆也跳下来了个黑衣汉子,人刚落地就抽出了腰刀。 “骑司办事,拦者,死!” 秦游破口大骂:“靠你们大爷,老子说抓细作,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说造反,放屁个功夫你们就跳出来了!” 两个骑司快步跑来,其中一个横举腰刀,满面冷意。 秦游面无惧色,眼看骑司快要跑到了眼前,翻了个白眼:“我是秦游,让乔冉那个沙雕赶紧过来见我,还有,抓住那个死胖…” 秦游伸手朝着骑司后面一指,突然愣住了,因为孙锦堂居然无影无踪了。 “三世子殿下?”抽出腰刀的骑司连忙止住了脚步,定睛一看后面色剧变:“殿下,殿下殿下,是你吗,是你吗是你吗?” “是你妈!”秦游照着眼前的骑司小腿就是一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果然是您,殿下,我是丁五啊,就在书院中,您记得我吗?” 另一名骑司面露困惑:“诶,殿下,您怎么胖了不少?” 秦游:“…” “是殿下,当真是殿下。”丁五单膝跪在了地上,面色激动:“殿下,您可想死我们了。” 这群骑司的确很想秦游,就因为秦游,他们差点没让乔冉给活活折腾死。 秦游眯起了眼睛,乐了:“你是书院食堂那个颠大勺的,叫丁五?” 没等丁五点头,秦游一拍额头叫道:“叫人,快点叫人,丹阳楼那个死胖子叫孙…” 程天豪提醒道:“孙锦堂。” “对对对,孙锦堂,这家伙是斐人,就是他绑的我,叫人来,快,抓住这死胖子炼了他满身大肥油给世子我报仇!” 两名骑司不敢耽误,其中一个刚要跑开,秦游一把拉住了他:“不行,你还是别走了,谁也不能走,你们还是留在这里保护我吧,那胖子是斐国的高手,估计很能打。” 丁五满脸焦急之色:“那人已是暴露了身份,定会逃之夭夭,卑下先去叫帮手,全城索拿了他,莫要叫他跑了。” “不行。” “殿下…” 秦游一瞪眼:“我的命重要,还是抓斐国的细作重要?” “当然是抓细作…” 秦游抬起脚。 丁五的继续说道:“当然是抓细作没有殿下您的性命重要。” 另一个骑司满面无奈。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消失已久的三世子出现了,看那模样看肯定是被囚禁了,可现在明明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却没办法去抓,这不是扯呢吗这不是。 还好,估计是刚刚秦游那番要造反的言论吓了不少平民,也不知道是谁通知了巡街的武卒,一队人马匆匆跑了过来。 丁五连忙拿出了腰牌:“速去骑司署衙通知乔统领,三世子找到了,斐国细作乃是丹阳楼掌柜孙锦堂,快叫人画像张贴海捕公文!” 秦游大喊道:“去一个人通知就行了,其他人都聚过来,围成一圈保护我,快!” 第一百九十五章 疑窦重重 议政殿中,秦老大甚至无法掩盖自己的情绪,脸色一变再变。 此时的他遍体生寒,后背让一排排冷汗打湿了龙袍中的里衣。 秦游手握酿酒秘方、炼盐之术,单是凭这两样事物便可让斐国敬若上宾。 更不要说,其兄乃是都护将军秦狰,其父越王更是镇守边关,若是秦游叛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知道自家三弟秦烈的为人,更知道秦狰的品性,这二人便是死也不会负了他,负了夏国。 可秦游,秦游是他们的胞弟,是他们的幼子,若是秦游叛了,这二人又要如何自处,自己,又要拿着二人怎么办才好? 倘若秦游犯下这滔天的大罪,那必是要诛九族的,可当真要诛九族,那秦烈和秦狰… 龚文华跪倒在地,哭嚎道:“陛下,坊间之人都是信口开河之辈,陛下,您千万不要听信呐,老臣愿拿人头作保,秦游他,他绝对不会做下这对不起国朝的大逆之事。” 秦老大双眼无神的看向了龚文华,嘴角扯出了一丝笑容:“是啊,朕,也相信朕这侄儿,不会…” 秦老大说不下去了。 因为脑海中浮现出了和秦游相处的一幕幕。 对于秦游,他总感觉这小子和其他人不一样。 虽然嘴上恭敬,可那眼神,那表情,那姿态,并不像是其他臣子那般有着对皇权的敬畏,发自内心的敬畏。 如果是因为血缘伯侄的关系,秦狰同样是后辈侄儿,也从未让秦老大有这种感觉,从秦游的身上,很难看到对皇权的敬畏之意。 越是深想,秦老大越觉得悲哀。 安之峰也好,坊间也罢,不管是谁说的,并不是空穴来风,自己这个天子,的确薄待了越王府。 初夺大宝时,京中那些士林中人和高门大阀不认他这天子的人不知凡几,秦烈如同一把屠刀,砍了多少脑袋,更不要说前朝余孽和殇帝的血脉,更是被秦烈屠了个干干净净,而这一身血红污名,皆由秦烈一人背负。 杀完了京中的忤逆之人,秦烈又带着兵马收复失地,待天下大定回了京中,却享不上几日清福又去了边关坐镇。 还有秦狰,这满朝武将,他这个做皇帝的只信秦狰一人,将这卫戍京中护卫大内的差事交给了这个大侄儿,可结果呢,就是因为如此,秦狰这位郡王连封地都没去过一次。 秦老大想到这里,满心的悔恨。 自己这个天子,人人称赞宽厚仁德,可是对这满门忠烈的越王府,却着实令人齿冷。 以文抑武,越王府成了众矢之的。 满朝的跳梁小丑,骂的秦狰这位在沙场上纵横披靡的大丈夫只得唾面自干。 为他秦昭鼎立了江山的越王秦烈,只有每年年关才能回京与家人小聚一番。 还有那二世子秦文,为了救太子秦玄,愿以身相换。 就连那原本最不省心的秦游,也知道为君分忧出谋划策了。 越王府满门,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不该承受的,也做了,也承受了。 可有些事情,似乎成了习惯,就比如令越王府寒心这件事。 薄待了从龙之臣第一人的秦烈,薄待立下汗马功劳的秦狰,就连越王府幼子秦游,亦是如此,仿佛这越王府永远亏欠他这天子一般。 一时之间,秦老大满心愧疚,甚至心头生出了一种极为荒诞的想法。 若是秦游真的心寒齿冷的叛了,似乎也是情有可原。 “陛下。” 安之峰的声音将秦老大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之中:“此事事关重大,还望陛下早做打算,都护将军秦狰忠心不二倒是不假,可世人皆知秦狰极其宠爱三弟秦游,若是三世子真的叛了,去了涠江后充当说客,后果不堪设想。” 秦老大冷笑连连。 一边说秦狰忠心不二,一边又说后果不堪设想,这文臣说话,总是滴水不漏。 到底是做皇帝的,秦老大很快就整理了杂乱的心情,再次恢复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夏国天子,目光所致,群臣皆是低下头颅。 “安卿家,你已说了,此为坊间传闻,难道你要朕因为些许的蜚语就要寒了越王府的心吗。” 秦老大顿了顿,继续淡淡的说道:“骑司已有了进展,待将朕的侄儿安然无恙的带回后,流言自当不攻而破。” 安之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识趣的退回了班中。 很多事,点到即止就可,他相信秦老大会思考这件事的,感性的人,是做不了天子的。 秦老大心思杂乱,刚要让白千喊声退朝,一个小太监匆匆入了殿。 “陛下,骑司鹰使甲七通禀,越王府三世子已寻到。” 秦老大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面露狂喜之色:“果真找到了,快,让这骑司的甲七进来,朕要亲耳听他说。” 朝臣们面色各异,不过大部分还是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尤其是武将们,大大的松了口气。 自从秦游被掳了,这议政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稍有不注意就会被秦老大怒喷一顿。 骑司匆匆走了进来,单膝跪在地上,秦老大连忙问道:“当真找到了,在何处寻到的,秦游可还安好。” “回陛下,并非是我骑司寻到的,而是三世子出现在了柳河边上,说是被困之后逃出生天。” 秦老大瞳孔微缩:“你是说…秦游是自己逃出来的,非是被骑司所救?” “是。” 秦老大面色一变再变,沉默了几秒接着问道:“幕后之人,可抓到了?” “已发现海捕公文,尚未捉到。” “秦游他,可还安好。” “安好,身上未有任何伤势。” 秦老大的双眼之中满是莫名之色,刚刚脸上的狂喜,不知不觉间,彻底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若有似无的狐疑之色。 群臣们俱都沉默,心中满是无奈之感。 被关了十多天,整个京城都翻遍了死活找不到,又突然自己蹦出来了,结果还一点伤没受,幕后之人也没抓到,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之余,不得不令人心中生疑。 联想到安之峰刚刚所说的那番“坊间传言”,不少臣子满心疑窦,难不成是苦肉计? 这越王府三世子秦游,莫不是当真投靠了斐国,明面上继续当着逍遥三世子,可背地里,却已开始为斐国卖上命了? 非但是大家不信任秦游,而是大家心里都和明镜似的,若自己是越王府的人,就天子专业坑亲戚三十年的那死出,谁的心里不会生出怨恨。 第一百九十六章 拿下 能在这议政殿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哪个不是人精。 即便是那些没什么脑子的武将也是如此,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见惯了朝堂上这么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全身上上下下早就长满了心眼。 君也好,臣也罢,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全城大索,各家各户翻了个底朝天,任何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原本大家都已经放弃了,这秦游又突然蹦出来了,而且毫发无伤,还是自己跑出来的,尤其是一听骑司说就连那护卫凤七也安然无恙后,众人难免心头疑惑重重。 秦老大知道群臣们是怎么想的,别说群臣,就是他自己,内心里也是充满了狐疑。 他这天子,需要给群臣们一个交代,也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沉默了半晌,秦老大略显艰难的张开了嘴:“今日早朝,延后,诸位爱卿就在这议政殿等待片刻,白千,去,让骑司将秦游,还有他那护卫,一同带到殿上吧,事情原委究竟如何,一问便知。” 骑司有专门的通讯手段,也就是飞鸽传书,过了大半个时辰,负责联络宫外的骑司再次跑了进来。 “陛下,三世子他…他说无法赶来。” “这是为何?” “密信中语焉不详,只是说三世子调了不少越王府家将以及京兆府中的武卒。” “什么?”秦老大面色大变:“他究竟要做什么?” 骑司满面苦涩。 密信说是信,其实就是一指长的条子,就是蝇头小字又能写下多少,怎么写的,他就怎么报的。 “告诉秦游,朕不管他在做什么,马上带着他那护卫来到议政殿中!” “是!” 又过了片刻,骑司第三次折腾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打着颤说道:“三世子说他…说他不来,有要事在身,除此之外,还让骑司拿着腰牌去骁骑营调了数百名兵卒。” 秦老大豁然而起,脱口叫道:“这逆子,难道真的想反了不成!”、 群臣面色皆惊,就连龚文华都没办法为秦游开脱了。 这完全就是抗旨不遵了,国朝还是头一次有人敢这么干。 抗旨不说,居然还要调兵,这难道是真的要反了? 安之峰出班说道:“陛下,三世子秦游大逆不道,骑司…” 秦老大望着骑司,冷声说道:“告诉京中的骑司,将秦游,给朕押来,若遇阻拦,杀!” “是!” ………… 秦游连衣服都没换,调集了人手后满京城乱窜。 此时的他,依旧是那副浑身脏兮兮披头散发的模样,骑在高头大马上,满脸煞气。 秦游的身后站了五十多人,除了从书院赶来的家将外,还有十多名骑司。 乔冉刚刚已经来了,得知了孙锦堂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后,已经带人去四门盘查了。 而秦游,则是在京中抓内鬼! 刚刚骑司接到消息,秦老大让秦游马上前往议政殿。 秦游哪还管的了这个了,满京城竟然有近百斐国飞云骑的探子,耽误一秒不知要跑了多少人。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程天豪,原本他是不想出卖其他潜伏在京中的飞云骑细作的,可秦游再次感动了他。 秦游和他说,以后程天豪就是越王府的门客了,出门至少带着五个护卫保护他的安全,平日里就在书院中当先生。 程天豪感动的痛哭流涕。 原本只是一个无人在乎的小厮,结果摇身一变,成了越王府的门客,与京中科考名列前茅的大才子们成了同僚,甚至还成了寒山书院的先生,与举世闻名的几位大儒一起教书,这简直就是做梦都不敢奢求的事情。 现在别说让他出卖飞云骑了,就是让他马上死他都情愿,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成了越王府门客,成了寒山书院的先生,死而无憾。 秦游一鞭子抽在了面前拦路的门子脸上,破口大骂:“刑部侍郎多个毛里求斯,给你们十个数,将陈贾管事交出来。” 骑司丁五拿出了腰牌,冷冷的说道:“骑司办事,谁若阻拦,死!” 这侍郎府邸的门子吓了一跳,捂着脸匆匆跑了进去。 丁五大手一挥:“拿人!” 一语落毕,一群骑司们冲了进去。 秦游对丁五说道:“八九十人,这特么什么时候能抓的完,人,人呢,给我码人,打电话摇人啊,沙楞赶紧的。” 丁五也急的和什么似的:“世子爷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已经去骁骑营调兵卒了。” 秦游从怀里拿出了程天豪刚刚写的名单,对着丁五说道:“这样,兵分五路,能抓多少抓多少,快去!” 丁五闻言大喜:“世子爷,您是要把这泼天的功劳…” “功你奶奶个腿的劳,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功劳,赶紧去抓人。” “是是。”丁五翻身上马,接过了细作名单后带着两个骑司疾驰而去。 秦游又分出了几波人,让信得过的家将护卫分头行动。 就这样,秦游如同坐镇中军的大将军,骁骑营的人来了,拿了名单去抓人了,骑司也汇聚这里,被分派了任务赶往京中各处抓人。 短短一个时辰里,这京中抓了五十多人,有酒楼小厮,有商贾巨富,也朝中大员的小妾姨太太,就连一些世家阀门的管家管事也有十数名。 眼看着名单上抓了一大半,秦游本想回到越王府歇息一阵时,一对红衣骑士飞奔而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游乐了。 这些红衣骑士都是宫中的骑司,看来秦老大是得了信也派人帮忙了。 可很快,秦游的笑容凝固了。 因为这队骑士下马之后,居然纷纷抽出了刀剑。 领头一个壮汉大声呵斥道:“越王府秦游双膝跪地,自缚双手,若是胆敢反抗,杀无赦!” 秦游傻眼了,一脸的懵逼。 难道这秦老大…才是斐国最大的细作? 要不然,为什么不让自己抓人了? 秦游身边的都是京中的武卒,一看骑司红衣骑司亮出了刀剑,纷纷跪在地上放下武器。 眼看着这些这队红衣骑司满面戒备的逼来,秦游只好翻身下马,满脸搞不清楚情况的模样。 领头的红衣骑司见到秦游没有反抗,冷声问道:“说,你究竟调了多少兵马,这些兵马如今所在何处?” 秦游一头雾水:“三四百人,怎么了?” 红衣骑司微微一愣,反问道:“只有三四百人?” “靠,我倒是想调八大营所有人来着,时间也来不及啊。” 红衣骑司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有反心,竟然想调动八大营,绑上他。” “反心?”秦游整张脸都白了:“不是,你说的反心,是不是造反那意思啊?” 红衣骑司根本不搭理他,而是回头喊道:“速速前往京中各处,带着陛下手谕前往各营调兵,将秦游刚刚所调派的兵卒骑司全部拿下,遇到反抗,杀无赦。” 秦游终于确定了。 秦老大王八蛋,绝逼是斐国的细作,这是图穷匕见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笑了 西大门的乔冉骑在马上,双目如同苍鹰一般冷冷的注视着出城之人。 今日之前,他知道京中肯定有飞云骑的细作,只是没想到居然有如此之多。 不但多,而且还有不少人就在朝中大员的身边潜伏着。 看了那名单之后,乔冉的一颗心都凉透了。 可凉过之后,又是心头火热。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秦游非但逃出生天,还策反了一个飞云骑细作,而这飞云骑的细作,居然掌握了所有飞云骑的踪迹。 刚刚已经抓过了一些人,严刑拷打之后,确定了名单是千真万确的。 一想到可以将京中所有细作肃清,就连乔冉也不得不佩服秦游了。 乔冉没有带领骑司和兵卒去拿人,而是亲自来到了南大门抓孙锦堂,其他三大门也设了伏,只要孙锦堂出现,天罗地网插翅难逃。 物以稀为贵,要是以前吧,冷不丁知道京中谁是飞云骑细作,那肯定大动干戈恨不得将整个京城都封锁了。 结果现在一下蹦出来将近百人,乔冉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什么事就是这样,千万不能多,多了之后就没什么成就感了,所以他只准备抓孙锦堂,其他的小鱼小虾交给骑司和秦游就好了。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正当乔冉准备去北门查探一番的时候,一队红衣骑司飞马而至。 领头的骑司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地上:“副统领,陛下有命,命您速速回宫。” 乔冉冷冷的说道:“回去告诉陛下,要事在身,办完了差事我再回宫。” 骑司看了眼乔冉,声音中都带上了哭腔:“大人,您还是回去吧,千万不要蹚了秦游这趟浑水,他失心疯了,难道您也要跟着去送死吗。” 乔冉微微一愣:“这话是何意?” “大人,陛下都知道了,那秦游要造反,调动了数百兵卒,还扬言要调动八大营,已经被拿下了,他调派的所有兵卒要不了多久就会统统被拿下,您赶紧回宫和陛下禀明,说这一切都和您无关啊。” “秦游反…反了?”乔冉整张脸呈现出了一个几何图形:“谁…谁说的?” “议政殿传出的消息,若不是要反,为何抗旨不遵不去议政殿中面见圣上,又为何调派京中兵卒和越王府家将。” “这个昏…”乔冉差一点将“君”字给说出来,胸口一痛,整个人险些没被气的吐出一口老血。 别人不知道秦游在干什么,他能不知道吗。 孙锦堂已经暴露了,肯定会想方设法通知飞云骑细作逃离京城,秦游现在完全就是在和孙锦堂赛跑争时间。 多争取一秒,就多拿住几个细作,耽误一秒,不知要跑掉多少细作。 秦游将所有能调派的人都叫去抓细作了,议政殿这群人可好,这是怕斐国的飞云骑细作没时间逃之夭夭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乔冉仰天长叹一声后,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就算说服了眼前的下属,也来不及去阻拦其他人了,只能一夹马腹疾驰向了皇宫方向。 ………… 秦游原本没想叛变来着,现在他却想叛了,甚至可以散尽万贯家财送给孙锦堂跑到斐国。 因为这秦老大…太特么不是人了。 老子在这费劲吧啦的抓细作,你倒好,不帮我还要抓我,但凡和人沾点边的事,是从来不干一件。 虽然之前抓的那些细作已经被扔进了京兆府中,不算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可秦游已经死心了,彻彻底底死心了。 什么抓细作,去你奶奶个腿儿吧,你个皇帝的都不当回事,我一个成天混吃等死的世子着哪门子急。 不止秦游一个人被抓了,身后面还有十多个家将和骑司。 虽然没有佩枷戴锁,可一路上被反绑着双手,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的,算是丢尽了人,不少路人还当是抓了哪个丧尽天良的凶犯,本来只是看看热闹,结果一听骑司说是越王府的三世子秦游,不少人看那意思都是想要扔臭鸡蛋了。 秦游将这几个红衣骑司的面容深深记在了脑海里,将来绝对要找乔冉告上一状。 这群王八蛋抓就抓吧,还特意弄个囚车,磨磨唧唧慢慢悠悠的,就和深怕他不够丢人似的。 磨磨蹭蹭到了皇宫,已经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这才进了宫。 两个手持金瓜的皇宫护卫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将秦游押解到了议政殿中。 刚进议政殿,一声怒吼。 “逆子!” 声音的来源是秦老大,可谓是满面怒火。 秦游抬头看向秦老大,满肚子的怨言。 龚文华厉声道:“还不跪下!” 秦游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古人不讲人权的,不管干什么,先老老实实的认错把命保住再说,这是秦游多次来往议政殿中总结出的经验教训。 众人齐齐看向了秦游,突然发现一个令人十分无语的现象。 这小子虽然埋埋汰汰的,可是却胖了,也白了。 还没等秦游开口说话,龚文华吐沫星子喷了秦游一脸,破口骂道:“越王爷久不在京,都护将军又前往了涠江,平日里没人管束你这混账小子,竟敢如此胆大包天,老夫和越王府好歹也是世交,今天就代你兄长和你大夫狠狠责罚你一番!” 说完后,龚文华面向秦老大,直接跪在了地上:“陛下,秦游在越王府中被宠溺惯了,年少无知,加之前些日子被贼人掳了去,也不知道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意识鬼迷心窍这才违抗圣命,还请陛下念起年幼从轻发落。” “违抗圣命…”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安之峰出班后面无表情的说道:“若单单只是违抗圣命倒还罢了,可为何要聚集兵卒和家将护卫,刚刚宫内的骑司可是说了,这秦游,还说深怕人手不够。” 说到这里,安之峰看向秦游,大呵道:“秦游,你抗命不遵,纠集大量兵卒,到底是何居心。” 秦游终于听明白怎么回事了。 骑司接连两次让他入宫,他非但没入宫,而且还叫了不少兵卒,这才让君臣们误会了,怪不得刚刚那红衣骑司说什么自己要造反,感情是这么个原因。 终于搞明白怎么回事的秦游转过头,冲着跪在身旁的龚文华咧嘴一笑。 老龚仗义啊,这事换了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再看这老头,当廷说和越王府是世交,这完全是拿着脑袋求情了。 “笑了,陛下您快看,他竟然笑了。”龚文华连忙说道:“到了这时他还敢笑,陛下,这小子一定是又犯了脑疾,您就看在他这脑疾已经病入膏骨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秦游:“…”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连环计 秦老大的面色,阴沉的仿佛快要滴出水来。 望着殿下垂头丧气的秦游,秦老大心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接连两次违抗圣命,又纠结了数百兵卒,甚至还扬言调派八大营,换了别人,根本不用押回这议政殿,抓到之后直接枭了首以儆效尤便好。 可秦老大想要当庭问问,问问秦游,为什么敢如此胆大包天! 秦老大已经不需要开口了,因为安之峰站在了秦游面前,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秦游,为何不回答本官的话,你究竟是何居心。” 秦游的目光越过安之峰,微微看了眼秦老大,四目相对后,秦游又低下了头颅。 秦老大身心一震。 他从秦游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失望,一种浓烈的失望。 秦老大眼皮狂跳。 你个逆子,抗命不遵纠集兵卒家将,摆明了是要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到了现在,居然还有颜面对朕失望? 其实秦老大也挺失望的。 都说虎父无犬子,关于造反这一块方方面面的,秦烈也好秦狰也罢,那绝对是专业的行家,结果再看秦游这小子,四个字,啥特么也不是! 若是秦狰或者秦烈在京中,或许根本无需调兵虎符就可以差遣八大营数万军卒。 可你一个三世子,一个在军中无甚威望的黄口小儿,竟然也天真的以为能够掌控这八大营吗? 秦老大真想走到秦游面前好好问问,到底是吃了多少猪油蒙了心,以为这反是这么好造的? “秦游!”三番五次被无视的安之峰冷笑不已:“既然无话可说,便是认了这大逆不道之罪!” 秦游终于抬起了头,他刚刚不搭理安之峰,是想知道秦老大什么态度。 要是秦老大不吭声,他和安之峰说出花来也没任何意义。 不过秦老大的表现,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说是清理之中,是因为秦老大并没有马上开口给他一棒子打死,似乎是等他解释。 意料之外呢,则是秦游觉得秦老大侮辱了自己的智商,真要是造反的话,就带那么几个歪瓜裂枣,完了还通知了骑司,这得是什么样的弱智能干出来的事? 其实秦老大也觉得这事处处透着古怪,回想起秦游最近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也不像是个二傻子啊。 可说这小子不是傻子吧,又的确接连两次抗命不遵,也真的在京中要纠集八大营军卒,除了造反,根本想不出来任何其他的可能性。 也正是因为如此,秦老大没有将这个事情彻底定性,想要看看秦游是怎么说的。 “秦游。”龚文华都恨不得上去踹秦游一脚了,急忙叫道:“为何不说话,若是当中有什么隐情,说出便是,老夫不相信你会行这大逆不道之事。” “隐情?”安之峰冷哼了一声:“龚大人,骑司急召两次,他又集结了一群家将护卫,一个小小的越王府世子,既无官职也无手令,竟然还调派了京兆府的武卒,还有什么隐情可言!” “抓细作。” 秦游终于开始开话了,抬起头,没好气的说道:“抓京中的细作。” 安之峰先是一愣,紧接着满脸鄙夷:“你当这殿中之人都是三岁稚童吗,抓的哪门子细作。” “斐国的细作,就是绑架我的那伙人。” “好,那本官问你…” “问你大爷!”秦游彻底爆发了,指着安之峰骂道:“你是兵部尚书还是刑部尚书,陛下都未开口,光听你在我面前逼逼来逼逼去的,你特么算哪根葱!” “你,你…” “你你你你大爷你。”秦游歪头看向了秦老大,朗声道:“陛下,侄儿只问您一句话,你当真认为侄儿造反了?” “大胆!”安之峰一挥衣袖:“戴罪之身还敢忤逆犯上,秦游,你还当你是…” “够了!”秦老大凝望着秦游,面无表情的说道:“朕,只给你一次机会,只有一次,若你再说什么抓细作,朕便将交由刑部贬为庶民!” 秦游微微一愣。 紧接着,心头一暖。 贬为庶民交由刑部,和交由刑部贬为庶民,这完全是两个概念,前者死,后者生。 先是成了庶民也就是普通人,那么去不去刑部都是死路一条。 可交给刑部后再贬为庶民的话,那么,最多也就是成为了普通人,至少还活着。 这也就是说,秦老大并没有下杀心。 秦游突然觉得秦老大这人还不错,各朝各代的皇帝,只要发现谁造反,亲爹都没用,直接乱刀砍死。 想到这里,秦游露出了笑容:“陛下,侄儿当真是抓细作的。” 秦老大本来都心软了,结果一看秦游这嬉皮笑脸的模样,一巴掌拍在了御座之上,一字一顿:“朕说了,你胆敢再说抓什么细作,朕便将你贬为庶民!” 安之峰冷哼了一声:“好,你说是抓细作是吧,那本官问你,你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绑我的人良心发现,给我放出来了。” 安之峰一脸你tm在逗我的表情,群臣们也是叹息不已。 这谎撒的,一点都不走心。 “在场除了骑司,还有越王府护卫,京兆府的武卒。”秦游耸了耸肩:“少说也有数百人,所有人都知道,我要抓细作,不信你就挨个问呗。” 安之峰面容一滞,转身看向了秦老大。 秦老大面色阴晴不定:“当真是抓细作?” 秦游点了但头:“嗯呢呗,还有名单。” 群臣们纷纷交头接耳了起来,这个理由,倒也说的过去,而且也不像是胡说八道,数百人,一一盘问就可水落石出。 “慢着!”安之峰再次看向秦游:“若本官猜的不错,这所谓的细作名单,可是那助你逃出生天的贼人交由你的。” “是的。” 安之峰闻言哈哈一笑:“好一出连环计!” 转过身,安之峰对秦老大说道:“陛下,秦游被掳走后,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就连那护卫也是如此,这莫名其妙的就被放了出来了,放出来后,又说什么贼人给了他一份细作名录,这把戏可谓是处处漏洞,还望陛下秉公查办。” 不少文臣连连点头,表示认同安之峰的一番猜测。 这话一点都没错,先给秦游抓了,策反成功后,再弄一份细作的名录,让秦游抓几个小鱼小虾后重新取得大家的信任,这种把戏,当年逐鹿中州的时候大家可没少用。 秦老大沉默了良久,出声道:“闻人泰何在。” 刑部尚书闻人泰出班:“臣在。” “将秦游带回刑部,严查,将那所谓助他逃出生天的贼人,交由骑司,此事…” 秦老大还没说完,小太监跑了进来:“陛下,骑司副统领乔冉正在殿外,说是有要事奏请陛下。” 秦老大对白千使了个眼色后,后者掐着嗓子喊了声“宣”。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朝堂皆惊 白千这一声“宣”喊出后,乔冉直接快步跑到了议政殿中。 单膝跪地后,乔冉没等秦老大开口,火急火燎的说道:“陛下,越王府三世子秦游的确捉拿了不少斐国探子,并无反意,一切皆是误会,若是不信,可严查今日接触三世子的武卒、护卫、骑司等人。” 秦老大微微颔首:“朕,已清楚了。” 乔冉抬起头,感觉秦老大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 安之峰似笑非笑的问道:“秦游所抓的那些人,可当真是细作?” 乔冉皱眉不已。 朝堂之上,居然直呼秦游姓名,说好听点,叫不合礼制,说难听点,就是放肆了,秦游虽然无官无职,可却是天潢贵胄,即便是六部尚书也不能直呼其名。 “不错,已抓了不少人,除了一些身份敏感之人关押在骑司署衙中,其他人都押进了京兆府大牢之中。” “身份敏感?”安之峰一脸揶揄:“乔副统领所谓的身份敏感之人,莫不是朝堂大臣吧,还有,你说抓了不少人,这不少人,又是多少,三人,五人,总不能是十数人吧,乔副统领,莫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了。” 乔冉没有接口,而是满心困惑的看向秦老大。 秦老大似乎是极为疲惫,微微挥了挥手:“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斐人罢了,此事,就议到这里吧,你骑司看着办便好。” “卑下遵命。” 乔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微微看了眼秦游后,又对秦老大说道:“可否让三世子将那份名单交由骑司,再将四门封锁以防斐人细作逃离京城。” 秦老大略显不满的说道:“朕说了,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斐人罢了,无需因这些无名小卒封锁四门。” 安之峰似笑非笑道:“乔副统领有所不知,这不过是斐人和秦游联手做戏罢了,不需大动干戈,这所谓的细作,是不是斐人都是两说。” “做戏?”乔冉瞠目结舌:“为了做戏,交出京城近百人细作名单?” 秦老大表情复杂:“近百人?” 乔冉回道:“名单上粗略估计八十余人不足九十。” 安之峰哭笑不得:“这斐人倒是有趣,居然说这京中有如此之多的细作。” 说到这里,安之峰看了眼低着脑袋打哈欠的秦游,冷笑道:“想来这么多人中,多是被冤枉的贩夫走卒,秦游,本官说的没错吧。” “问我干嘛。”秦游抬起头翻了个白眼:“回家问你爹去。” 安之峰须发皆张:“死到临头还敢放肆!” 秦老大对秦游可谓是失望至极,刚要开口让人把秦游带下去,乔冉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安大人,你刚刚说,这些人多是贩夫走卒,倒也不假,其中十几人确是如此,不过名单之中不乏商贾巨富、世家管事、官员妻妾等等。” “笑话。”安之峰一挥袖子:“秦游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你骑司,就这样被秦游和斐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当真是笑话。” 乔冉本身脾气也不怎么地,本来寻思私下里和秦老大禀报来着,现在一看殿中君臣根本不信,冷声说道:“那下官倒想问问安大人,你那十三房小妾巫雪为何下落不明,两个时辰前,三世子率人追捕细作后,你那小妾借故说是去游河,却再未归来。” 本来有些困的秦游抬起头,双目灼灼:“诶呦,还有你媳妇呢?” 安之峰彻底呆住了,本想质问骑司为何敢去安府之中拿人,结果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如遭雷击,喃喃说不出话来。 秦老大眉头一拧,半信半疑:“斐人的细作,当真潜在安之峰府中?” “回陛下,骑司已派人前往柳河,一路追寻巫雪踪迹,最终追寻到了一处酒肆,那里早已人去楼空,那酒肆的店家也在细作名单之上!” “胡言乱语!”安之峰回过神了,近乎嘶吼的叫道:“本官的小妾怎会是细作,你血口喷人,定是你和秦游串通好了污我清名!” 几个平日里和安之峰关系比较不错的官员也叫骂了起来。 乔冉转过身,冷冷的看向了其中一人:“刑部侍郎田中平,你府中管事已被拿下,如今在我骑司署衙中将所有事情都招了出来,你有何颜面在此哗众取宠!” 群臣倒吸了一口凉气,礼部尚书的小妾,刑部侍郎的管事,居然都是斐人的细作?! 一直默不作声的秦游本来和活不起似的跪在那里,一看这群文臣们让乔冉吓成这个熊样,顿时就来劲了,直接从怀里抽出了名单,哈哈一笑:“这呢这呢,看我给你们念啊,白忠,工部的,哪个叫白忠,你的拜兄…诶,拜兄是什么意思,程天豪这小子写的什么玩意,哎呀,反正就是和你有关系,你的拜兄张风行,每逢月底便送你钱粮万贯和美姬三名,刚刚去他的府邸中,这家伙跑了!” 扑通一声,一个文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秦游又看向了兵部这边:“胡有为,谁叫胡有为,八大营营将胡有为,你的义子被我们拿了,你这干爹怎么当的,居然认斐人当干儿子。” 武将们齐齐看向了一个面色苍白的大胡子。 秦老大眼眶暴跳。 这份名录,当真记载了斐人的细作,而且还涉及到了几位朝堂大员? 秦游接着说道:“还有还有,我挑几个我还没抓到的啊,大内司事监大太监白千,诶,这名怎么这么熟呢?” 白千面色惨白,眼珠子瞪的滴流圆,如同白日见鬼一般? 秦游歉意一笑:“不是我针对你啊白公公,两年前你选的两个宫娥和一个御膳堂的小太监,曼茗,曼翃,还有个卫清诏,都是斐人探子。” “什么?”秦老大豁然而起。 白千连忙跪在了地上:“陛下,老奴冤枉,老奴冤枉啊,是世子殿下弄错了,一定是这样的。” 乔冉冷声道:“是真是假,白公公带人去将三人拿下便知。” “我…” 秦老大厉声道:“还不快去!” 白千匆匆跑走后,所有人都看向了秦游手中的名单。 龚文华失声叫道:“这斐人为了让三世子取信我等,居然下了如此血本?” 秦游破口大骂:“姓龚的,我靠你大爷,原来你也不信我是吧!” 第二百章 打脸不 秦游是不是和斐人联手做戏,现在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大家在等消息,等白千的消息。 如果连宫中的宫娥和太监都是斐人的话,无疑证实了秦游的清白,真要是做戏,怎么会连如此重要的棋子都暴露出来。 秦游闲着也是闲着,拿着名单继续念到:“曹云泰,曹云泰是…这上面写的是监察使曹云泰有龙阳之好,将年前户部税收具体数字说给了那面首…” 话没说完,又是一个文官瘫倒在地。 秦游循声望去,乐道:“癞蛤蟆上青蛙,长的丑你还玩的花,还挺前卫呢。” 说完后,秦游看了眼名单:“纳兰芃是谁,谁认识,漕运察司郎,没在殿中是吧,吴鹏又是哪个大哥,吏部的…” 乔冉提醒道:“已被骑司拿下,非是斐人,却早已投靠斐国,二人对其罪名供认不讳。” “哦,那我看看下一个哈。” 议政殿早已乱了套了,秦老大的面色一变再变,刚要开口,白千终于回来了。 一回到殿中,白千直接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 秦老大气血上涌双眼发黑。 白千已经用行为告诉大家了,秦游说的一点不差,如若不然,白千也不会一进门就磕头。 上官鄂面色狰狞:“白公公,斐人的细作,当真潜到了皇宫?” 白千额头鲜血横流:“一个投了井,还有两个跑了。” 乔冉面色剧变,一把夺过了秦游手中的名单,拧着眉头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宫内为何得到了消息,难道…”乔冉猛然抬起头:“陛下,名单之中有一人叫齐虎,正是监门卫侍卫,定是此人通知了宫中细作!” 秦老大咬牙切齿的叫道:“还不快去!” “唯!” 一声唯后,乔冉快步跑出了议政殿。 秦老大无力的坐在了御座之上,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群臣们一个个如同死了爹妈一样,望着秦游,深怕这小子嘴里再念出某个名字和自己有关。 原本是个批斗大会,谁成想,小丑竟然是自己。 秦老大足足过了半晌才缓过神来:“秦游,那名单,究竟是何人给你的。” 秦游眨巴眨巴眼睛:“侄儿都说了,绑我的贼人良心发现,放了我之后将名单写出来了。” 秦老大和群臣们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到了现在,他们是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了。 名单上足足有近百人,不要说群臣身边的人了,就连宫娥和太监都在上面,真要是斐人和秦游联手做戏,那也没这个做法啊,这已经不是下血本了,而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万二了。 “坏了!” 面色阴晴不定的上官鄂惊呼一声,连忙看向秦老大:“陛下,三世子原本带人索拿名录上的细作,可刚刚宫内的骑司却将那些三世子调派的人全部拦住带到八大营中看管,这…” 秦老大瞳孔猛的一张,狠狠瞪了一眼殿下失了魂一般的安之峰:“安之峰,你个老狗,敢误朕!” 安之峰再也站立不住,双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皇帝骂大臣是老狗,换了平常,早有一群文臣跪倒在地劝谏了,可这时,没有任何人可怜安之峰,甚至不少武将破口大骂。 雪崩之后,没有任何一片雪花是清白的。 如果刚刚大家站出来为秦游作保的话,秦老大也不会如此急匆匆的将秦游带回,让人将捉拿细作的人们拦住。 当然,这事太大了,大到了令人想起来就心惊胆颤,所以这事必须有个背锅的,而安之峰这个礼部尚书,大大小小正正好好,谁叫这家伙刚刚一口一个秦游造反呢。 秦老大气急败坏的喊道:“龚文华,速速前往八大营调派人手,将所有京中细作全部拿下!” 龚文华不敢耽误,从秦游手中夺过名单后带着几名武将就跑出了议政殿。 秦游贼兮兮的一笑,退到了一旁,找了个好角度开始观察一群如同死了妈一般的文臣们。 秦老大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瞅着秦游,恨的牙都痒痒了:“混账东西,为何不早来禀报。” 秦游一脸无辜:“陛下,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后,这群王八蛋早就跑没影了。” “那你为何不调派人手将…” 秦老大说不下去了。 因为秦游的确是调派人手了,然后,大家以为这小子要造反! 秦老大望着秦游那副既无辜又欠揍的模样,可谓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由骂道:“那为何不让骑司通禀!” “我说了,然后骑司说我要谋反,还要拿刀砍死我。” 秦老大:“…” 上官鄂气的胡子都开始抖了起来:“三世子,此事重大,你入了宫请示了陛下再徐徐图之,定能将这斐人细作一网打尽,为何不三思而后行,冲动,冲动了啊。” 秦游翻了个白眼:“上官大人,我是跑出来的,不是人家给我送出来的,他们已经发现我跑了,是你的话你会老老实实的等着被抓,还我再回来徐徐图之,图谁去啊,图空气去啊。” 上官鄂闻言一滞,丝毫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老大越看秦游越觉得这小子在幸灾乐祸,可想了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要说骂吧,也能骂,但是等于骂自己,等于啪啪的扇自己的脸。 秦游这事做的一点都没错,直接通知骑司、家将、京兆府兵卒,第一时间抓人,一点挑不出错来,多耽误一时片刻,就放跑了不知多少京中细作。 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来议政殿中和自己解释怎么逃出生天的,哪有抓这满京城的斐国细作重要。 秦老大发现自己也是个贱皮子,没事非让骑司拿人拦人干什么,还接连下了三道旨意,要不然的话,不说将所有人抓到,至少也拿了个七七八八。 近百人,足足近百人,竟然涉及到了朝堂大员和宫内,可谓是触目惊心。 就算秦游没有被押回来,都未必将所有人抓到,更何况这还耽误了两个多时辰。 果不其然,乔冉回到了议政殿中,袖口还带着几丝醒目的几丝血迹。 “陛下,监门护卫奇虎出宫时露了马脚被拦住,负隅顽抗已是伏了诛。” 实锤了,实锤的没办法再实锤了。 皇宫大内,两个宫娥,一个太监,外加一个监门护卫,都是斐人细作! 这京中,这大内,可谓是处处破腚! 群臣们不少都猛吸着凉气,这斐人的细作,可谓是无孔不入,要是今天不被秦游抓出来,将来后果不堪设想! 乔冉满脸不甘心的又补充了一句:“京中骑司已经传回密信,除了三个时辰前三世子殿下抓捕的数十人外,名单上的其他细作,全部不知所踪。” 秦老大缓缓闭上了眼睛,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秦游偷偷看了眼秦老大的脸色,死死咬住嘴唇忍住笑。 该,是不是该,打脸不,是不是啪啪响,疼不! 第二百零一章 失望透顶 这一日,议政殿破天荒的将朝会开到了入夜时分。 说是朝会议事,所有人都没有开口,大臣们站在原地,可谓是饥肠辘辘腰酸背痛。 秦老大贵为天子,同样没有用午膳,端坐在御座之上,当着大臣的面,听着骑司们一次又一次反馈关于斐人细作一事的最新进展。 “勇武营副将伏诛…” “四门已落,骑司已抓斐人细作三名…” “潜逃细作已制画像张贴各坊…” “孙锦堂名下产业全部查封…” “已抓细作四十七人,相互比对,确是细作无疑…” “斐人细作上使孙锦堂下落不明,副使刘乾元被围堵后服毒自尽…” “骑司已去广怀府捉拿刺史管事陈渡…” “白岭县县令府中姬妾…” 骑司每进来汇报一次,秦老大的面色就阴沉几分。 最终,乔冉入殿汇总了一下,京中共有斐国细作八十四人,与这些细作有所关联的共计三百余人,最早入京的细作,可以追溯到秦老大刚登基的那一年,不少当时在京中的细作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离开了京城。 这也就是说,大夏骑司还没成立之前,斐国的飞云骑就已经派遣了大量的探子进入了夏国。 那斐国的细作们也是流年不利,要是换了别人的话,未必能拿出这份名单,这群人也就知道自己的上线或者下线,要是一个个个抓,一个一个拷问,收到风声的斐国细作们早就跑没影了。 可惜,给出这份名单的是程天豪,不少细作都去丹阳楼中和孙锦堂接头以及领取钱粮,而孙锦堂又经常让程天豪易容之后跟随这些细作探查是否忠心,这也就代表着,整个京城只有两个人能够写出这份名单,程天豪就是其中之一,然后,这家伙铁了心的跟秦游混了,一份投名状,斐国飞云骑在京城的布局满盘皆输! 当事情坏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君臣们很快就接受了,事已至此,只能徒呼奈何。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突然有些庆幸。 不少人都有意无意的望着坐在绣墩上的秦游,心生啼笑皆非之感。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幸的是,这京城,连这大内都被渗透了。 可万幸的是,斐人居然瞎了狗眼给秦游绑去了。 要是不绑秦游,他岂会策反那斐国的细作,不策反这个细作,又如何将京中的细作全部肃清,斐人布局了近十年,暗中行事步步为营,结果最终却走了一步臭棋,算是搬起了石头呼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抓了个秦游,囚禁了十几天,然后,京中细作全部暴露了出来。 直到现在,没有人怀疑秦游和斐人做戏了,做戏,没这个做法的,太特么下血本了,这是倾家荡产啊。 秦老大目光幽幽,望着单膝跪在地上的乔冉,微微颔首。 “朕,知道了。”秦老大的目光扫过群臣,语气阴寒无比:“所有与那斐人细作有关人等,押入刑部大牢严加审讯。” 一语落闭,群臣大惊。 上官鄂失声道:“陛下,这其中有不少朝臣…” 秦老大面无表情的打断道:“若是清白,何惧之有,若是当真犯下了通敌之罪,难不成,朕要因为他们是朝中大员而网开一面么。” 上官鄂叹了口气,退回到了班中。 站起身,秦老大冷哼了一声:“散朝!” 就这样,秦老大带着几个小太监离开了议政殿,群臣们面面相觑。 秦老大说的话太笼统了,所有与细作有关的人都要去刑部接受询问,可京城既大也小,好多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比如那丹阳楼的掌柜孙锦堂,也算是京中巨富,不少人一年到头也会碰上几次,点点头寒暄一番也是人之常情,那么这样算不算与细作有所关联? 刑部尚书闻人泰也是满面愁容,与上官鄂二人相识苦笑。 秦游这一下午可谓是过足了瘾。 看着文官们一个个如丧考妣的模样,爽,看秦老大怒火中烧的模样,爽,尤其是不少牵连过深的文官被直接拿下后,更是爽到飞起。 见到群臣们围在了闻人泰身边,秦游一甩油腻腻的披肩发,哈哈一笑,准备回书院报平安了。 刚要抬脚,闻人泰推开众人喊道:“三世子,三世子殿下请留步。” 闻人泰匆匆跑了过来,满脸苦笑:“殿下,可否将那斐人程天豪送去刑部。” 秦游双眼一眯,还未开口,一旁的乔冉冷冷的说道:“程天豪乃是此事关键,已被带入了骑司署衙。” 闻人泰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不再要人了。 秦游被抓的时候,当时跟在他身边的那些武卒们,包括程天豪,都被骑司的人带走了,事情水落石出后,这些人倒是没有被刁难,尤其是程天豪,算是弃暗投明的“忠肝义胆”之士,带去了骑司,不过是被询问一下来龙去脉事情原委罢了。 秦游转过身,对乔冉正色道:“别为难程天豪,那小子是我的救命恩人,全须全尾的给我送回书院之中,明白吗。” “世子放心,若是陛下首肯,三日内,我定将此人送到书院之中。” “啥玩意叫陛下首肯啊,大哥,人家救了我一命,还揪出这么多细作…” 乔冉笑着打断道:“世子放心便好,此人也算是深明大义,陛下无非就是让我骑司再印证一些事情罢了,三日内,若无意外,我会亲自带着程天豪赶往书院的。” “好吧好吧,那就这么说定了,程天豪要是回不到书院中,你也别回去了,你敢回去,我让老廖头他们打断你狗腿。” 发了声狠,秦游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议政殿。 闻人泰苦笑连连。 这世子,果然猖狂的狠,连骑司都敢威胁。 再说秦游,刚走出议政殿,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 “世子殿下,陛下让您回去将养些时日,养好了身体,入宫给陛下请安。” “沙比才会没事入…哦,对,对对对,一定,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传完了话,小太监又对乔冉说了声陛下相召,然后跑进了议政殿喊道:“吏部尚书上官鄂大人,刑部尚书闻人泰大人,户部尚书卢通大人,三位大人请移步敬仪殿。” 六部尚书,秦老大叫去了三个,而龚文华正在京中抓人,至于工部尚书,不传唤也是正常,因为今天这斐人细作一事牵连了不少朝中大员,唯独没有工部的事。 估计斐人也觉得工部没有任何渗透的必要,毕竟工部几乎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可除了存在感几乎为零的工部尚书和去抓人的兵部尚书没有被秦老大叫去外,还有一个尚书大人,正是礼部安之峰! 不少人看向安之峰,面色复杂。 这安之峰,怕是让陛下失望透顶了。 第二百零二章 布局 敬仪殿中,乔冉刚刚离去,离去之前将一份名录交给了秦老大。 而此时的秦老大,正在一目十行的翻看着这份名录。 看到这份名录后,他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这份名录记载的正是细作名单,不过不是斐人的,而是骑司在斐国安插的眼线。 刚刚秦老大给乔冉叫了进来,满肚子怨气和怒意,见到乔冉后就臭骂了一通。 先说骑司玩忽职守,居然让那么多斐人细作潜入到了京中。 然后又说乔冉死脑筋,斐人都知道安插细作,骑司就不知道也这么办吗。 秦老大骂了一通后,让乔冉马上想办法也安插一些眼线入斐,算是以及之道还治彼身了。 乔冉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等秦老大发完了火,从怀里拿出了一份名录递给了秦老大。 一看这名录,秦老大骂不下去了。 原本秦老大觉得斐国人挺臭不要脸,居然在京中安插了这么多眼线和细作,这不是下三滥吗。 可一看这名录秦老大这才发现,原来乔冉这个小坏蛋更加不要脸,骑司同样在斐国安插了眼线,这厚厚的名录上少说也有五六百人,光是斐国的都城里就不下二百人,其中不少也都潜伏在达官显贵的身边。 关于这份名录以及骑司在斐国潜伏这件事,秦老大以前或多或少倒是知道一些,要是斐国没有骑司的探子,当年乔冉也不可能只身入斐杀了那么多叛徒后全身而退。 只是他没想到,这乔冉比斐人细作还夸张,弄了五六百人在斐国中潜伏。 其实秦老大对这种事并不是很在意,几乎没有过问过。 他是马上的开国皇帝,夺这江山靠的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战场杀伐之事,派遣细作、探马、斥候倒是情理之中,可如今天下太平,太过倚靠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传出去未必会惹人闲话说他这皇帝小人行径。 正因为如此,秦老大所以很少过问骑司之事。 要不是今天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估计他退位的时候都未必会看这份名录。 值得一提的是,骑司一共俩统领,大统领是白千,不过这老太监基本上就是个传话的摆设,副统领乔冉才是真正的最高领导。 秦老大每天日理万机的,不可能天天给骑司叫来询问京中谁谁谁逛花船了,谁谁谁的夫人和府中马夫幽会了,所以乔冉很少入宫,有什么事都是派人直接告诉白千,而白千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必要去烦秦老大后也就束之高阁了。 久而久之的,秦老大就很少过问骑司的事情了,更不知道这份名录的事情。 将这名录一看,秦老大的心情立马好了不少。 越看,秦老大的心情就越来越好转了。 抡起不要脸,朕的骑司也不妨多让啊,还有朕的侄儿,虽说遭了小半个月罪,可却将京中的探子连根拔起,这么算下来的话,咱大夏这是没咋吃亏啊。 上官鄂、闻人泰、卢通仨尚书被小太监领了进来,秦老大赶紧将名录收好。 他现在都被整出后遗症了,现在是瞅谁都觉得可疑。 “为三位爱卿看座。” 秦老大说完后,几个小太监搬来了绣墩。 三个尚书落座后,略微有些诧异。 刚刚在议政殿中,秦老大可是满面的怒火脸色阴沉的可怕。 就这么一会功夫,又恢复了往常一般。 上官鄂抬头看了眼秦老大,心头感慨万千。 天子喜怒无常,圣心是越来越难以揣测了。 “三位爱卿,关于今天斐人细作一事,可有何感想。” 上官鄂忧容满面:“骇人听闻,着实是骇人听闻,没想到这斐人居然派遣了如此之多的细作潜伏在京中。” 秦老大眼底掠过一丝小得意。 瞧瞧,没见识了是不,这才不到百人就给你吓这熊样,乔冉派到斐国骑司比这还多。 闻人泰沉沉的叹了口气:“陛下,还望明示,这斐人细作牵扯之人,其中不少都是朝中大员,臣倒不是为他们开脱,有些人是鬼迷了心窍,可也有人身在瓮中不自知,若是全都获了罪,岂不是正中了斐人下怀。” 秦老大冷冷的哼了一声:“身为朝廷命官更应无比谨慎,岂能让这斐人如此容易就钻了空子,一群废物。” 说是这么说,秦老大也知道要是全部株连明正典刑的话,过几日这议政殿中少说也得没了三分之一的人。 之前秦游就和凤七说过这事,这就是举荐制度最大的弊端,同殿为官,大家不是朋友就是亲戚,要不然也不可能推举其他人当官。 就说那京中巨富孙锦堂,随便认识个五六品的官员,送钱送礼送姑娘,和这官员相熟后,这官员又为孙锦堂引荐其他官员,一来二去后,这官员身边的朋友亲戚都让孙锦堂巴结个遍儿。 拿下这个五六品的官员倒是无所谓,可要是连他身边的亲戚朋友全拿下的话,那真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了。 最令秦老大郁闷的地方也在于此,还真没办法全抓,不少人就是贪财好色罢了,倒也没有真的做出危害国朝的事情,至少现在还没做出来。 沉吟了片刻,秦老大说道:“但凡与斐国细作有所交集的,查,严查,若是交集不深,申饬一番吧。” 闻人泰微微松了口气,说了声“唯”。 秦老大又看向了默不作声的卢通:“卢卿家呢,关于此事,你是如何看的。” 卢通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 我怎么看? 坐着看呗,兵部拿人,刑部调查,吏部最后下定论,这事和我们户部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归没关系,都被叫来了,卢通也不能一直装哑巴看热闹。 “骇人听闻。”卢通愤慨的说道:“何止是骇人听闻,简直就是…骇人听闻,对,骇人听闻。” “不错,朕今日也是震惊异常。” 上官鄂苦笑连连:“陛下,不管怎么说,这斐人细作在京中已是无所遁形了,以后这京城多加防患便是。” “不错,朕亦有此意。” 秦老大挥手让殿内的几个小太监全部离开后,继续说道:“朕意将扩充骑司人手,三位卿家意下如何?” 第二百零三章 扩充 一听秦老大说要扩充骑司,三位大佬面色各异。 上官鄂瞳孔微缩,没有冒然接口。 闻人泰心中苦笑连连。 只有卢通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上官鄂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要知道飞马骑司分为好多种,主要分为内骑和外骑。 内骑只有一种,也就是红衣骑司,人数不多,一般都负责传达宫中消息,遇到急事也可骑着快马出皇城办事。 而外骑又分为京骑和飞骑,就说这京骑,有明骑有暗骑,所谓明骑,就是大家能看着的,拿个人,张贴个皇榜,随皇帝或者大臣出行举办个露天活动之类的,这些人就是明骑。 而暗骑呢,顾名思义,大家谁也看不到瞅不着,可能是某个商贾,可能是某个朝堂大员府中的小厮,甚至可能是某个京官。 除了京骑之外,各道各州府,也有暗骑,负责打探消息,暗中监察各地官员等等。 骑司具体有多少人,有多少暗骑,谁也不知道,不过大家都知道骑司的权利很大,事急从权,若是遇到了紧急的事,可调动一卫兵卒或者是一卫折冲府的将士,甚至可以先斩后奏,这些人只需要向一个人负责,那就是骑司副统领乔冉,而乔冉也只需要向一个人负责,那就是白千,而白千则代表着秦老大,所以绕来绕去,骑司就是秦老大的御用狗腿子。 正是因为如此,上官鄂打心眼里不愿意扩编骑司了。 当年秦老大刚夺得大宝,那几年正是骑司活动最为频繁的时候,京中的官员风声鹤唳,读书人不敢畅所欲言,就连寻常的贩夫走卒都紧紧的闭上嘴巴,谁若是谈论朝事,谁若是妄议天子,哪怕是发句牢骚,都很容易被骑司闯到家中捉拿到大牢中严刑拷打。 当秦老大的皇位坐稳了之后,这种情况才逐渐好转,而京中骑司虽然依旧活动在众人眼前,可大家看不到的暗骑们,却也很少在连证据都不拿的情况下就跑出去抓人。 现在一听秦老大要扩编骑司,上官鄂岂能同意。 可反对的话,一时又说不出来什么。 上官鄂满嘴的苦涩。 不是他无话可说,是其他臣子不给力。 瞅瞅,这都是群什么玩意,就说那安之峰吧,堂堂的六部尚书,弄了个比他孙女岁数都小的小妾,结果还他娘的是个斐人,这不是国朝笑柄是什么,鬼知道这安之峰对这斐人小妾透露了多少朝堂上绝密的事情。 还有不少监察使三天两头去丹阳楼醉生梦死,其中不少隔三差五还往家里带番妓。 更不要说那些世家门阀和官员了,斐人在这些人的宅邸里,有的冒充马夫,有的冒充小厮和奴仆,甚至有的都混成了管事,一想起来就后怕不已。 苦笑了一声,上官鄂不准备出言相劝惹这个不自在了。 上官鄂后怕,秦老大刚刚也是如此,只不过看了刚刚乔冉交上来的名录后便释然了。 要知道在古代可没什么身份证之类的东西,证明身份凭的就是一块文引,所谓文引变是一块木质的牌子,上面十分粗略的刻上几种信息,姓甚名谁,身高多少,多大岁数,是男是女,是否有胡须,身上有没有疤痕,脸型以及肤色等等,就这几种信息,需要在各州府登记造册,所以想要冒充个谁,难度系数低到了令人发指。 而京中的流动人口又是最多的,一天进出城门的少说也有数万之巨,一门心思盯准某个目标,怎么都能接近。 就说那些世家阀门吧,家中田产千万亩,各州府都有资产,需要的奴仆少说也有数百人,这也导致他们隔三差五的招奴纳仆,只要长的相貌端正手脚勤快,混入其中简直不要太容易,更不要说好多老色批纳妾了,想要钻空子不要太容易。 还有一些品级不高的文臣武将,有的人好酒,有的人好色,有的人好财,有的人好诗文雅趣,只要对症下药投其所好,接触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上官鄂没有提出反对意见,闻人泰就不好开口劝谏了,而且他对这种事真的不是很在乎。 闻人泰其实还真是个清官,别人都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而他是京里为数不多名下没有任何商铺良田的清廉大员。 别人在京中当官,那都是拼了命给自己家里捞钱,闻人泰当这尚书大当的,那是家里拼命给他送钱贴补家用。 闻人泰出身闻氏,这闻氏也是名门望族,要知道京中居之不易,地皮可谓是寸土寸金,家中护院、出门行轿、平日里和同僚们饮酒作乐、再有个小爱好什么的,哪样不需要钱。 闻人泰虽是尚书,可是每个月的俸禄根本不够日常开销,所以每月都是闻氏老家送他一些钱粮贴补让他继续活着。 人家当官是奶老家的人,他当官是老家的人奶他。 这也就导致了闻人泰是个大穷逼,而大穷逼的府里自然养不了那么多奴仆,不大的府邸就一个原配发妻和一个大丫鬟,外加比他岁数还大的管家以及一个是管家儿子当奴仆兼管事,完了还没有马夫,因为他家养不起马。 这种穷逼几乎是没有任何漏洞可钻,闻人泰既不喜欢钱财也不喜欢美妾,就连诗词字画最多也就是赏析一番,谁送都不收,不过倒是有爱好,唯一的爱好那就是当官儿,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一心扑在工作上。 斐人细作什么都能给他,就是没办法给他升官,这都六部尚书了,夏朝还没有宰相这个职位,总不能帮他谋朝篡位吧,真要那能力,斐人细作还结交他干什么。 所以对闻人泰来说,骑司也好,斐人细作也罢,反正他身边是一个都没有的,秦老大要扩充骑司,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上官鄂没理由反对,闻人泰根本不在乎,就剩下一个户部尚书卢通了。 一看秦老大要扩编骑司,卢通的面色一变再变,极为复杂。 上官鄂微微看了眼似是有话要说的卢通,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只要卢通提出反对意见,自己再见缝插针的游说一番,说不定就能将此事暂时压下去。 骑司太多,对官员们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而这卢通又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心直口快,最重要的是不怕得罪皇帝。 望着卢通,上官鄂隐隐有些期待。 秦老大似笑非笑道:“卢爱卿,似是不赞成这骑司扩编一事?” “老臣…”卢通苦笑了一声:“陛下恕罪,老臣…老臣非是不复议,只是觉得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上官鄂神情微变,眼底掠过了一丝笑意后心中开始组织说辞。 谁知秦老大冲着卢通微微一笑:“骑司扩编所需钱粮皆由朕的内库所出,与你户部国库毫无干系。” 卢通:“老臣附议,这骑司早就应该多招揽些人手了。” 上官鄂:“…” 一旁的闻人泰满面不解的瞅着秦老大。 您这内库都鼠入泪掉了,哪来的钱粮扩充骑司,用爱发电啊? 第二百零四章 活该 秦游出城的时候已经快到亥时了。 守城的军卒早已换成了骑司和八大营的人马,可谓是戒备森严。 秦游望了过去,发现这群人纯属是脑子有病。 “四门早就落下了,守在这里有个蛋用,难不成那些斐人细作还会穿墙术吗。” 身后一个大内禁卫笑道:“谁也不知这京中还潜了多少贼人,骑司乔冉副统领应是怕这伙人聚众强闯吧。” 秦老大还算仗义,秦游出宫的时候为他调派了一队宫廷护卫,一共二十四人,将他一路护送回书院,估计也是怕他再被掳走。 “也是,这伙人太丧心病狂了。”秦游大倒苦水:“你是不知道啊,这十几天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除了吃就是睡,睡完了接着吃,完了还得派人强行跟我聊天,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你瞅瞅,我这都胖了多少,造孽啊。” 禁卫:“…” 旁边的一群禁卫也觉得这事挺造孽的,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可恨呢。 走了过去后,秦游大喊道:“开门,我是越王府三世子秦游,赶紧滴。” 一个红衣骑士匆匆跑了过来,一看秦游,愣住了。 秦游顿时火冒三丈:“原来是你这王八蛋!” 这名坐镇城门的红衣骑士,正是中午率队抓秦游的宫内骑司。 秦游冲上去后,嘴里蹦出了俩字:“撅着!” 红衣骑司冷笑一声,瞅了眼秦游,二话不说,一转身,撅起了屁股。 秦游上去就是一脚:“靠你大爷的,你不是说老子造反吗,啊,你全家才造反!” 骂完之后,秦游又是一脚:“不是说杀无赦吗,啊,来来来,你动弹我下试试!” 接连踹了好几脚,秦游这才出完了气,骂骂咧咧道:“要不是你个王八蛋,这京中的细作早就被我抓光了,浪费老子时间!” 挨了好几脚的红衣骑司满脸堆笑:“世子爷,您这话说的不对啊,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冤有头债有主,您踹小的行,可不能乱扣帽子。” 秦游没好气的说道:“我要是乱扣帽子,刚才在议政殿的时候就找陛下告你的黑状了。” 这红衣骑司二话不说跪在了地上,大庭广众下,直接磕了三个响头。 “世子爷,我家副统领已经和小的说了,在议政殿的时候陛下问过您,问您被我们押解入宫的时候可否受了罪,您说我们也是有命在身,没受什么罪,更没让我们顶锅,您是好人,真真儿的好人,小的甲六记您一辈子恩情。” “这都什么破名起的,甲乙丙丁带个数字,抽签起的啊。”秦游翻了个白眼:“别他娘的废话了,开门,老子要回书院洗澡吃肉睡大觉,赶紧的。” 红衣骑司甲六弯着腰就跑开了,大呼小叫了一通,城门被拉开后,秦游带着一群宫中护卫离开了京城。 甲六望着秦游的背影,感激零涕之余,也是感慨万千。 另一个骑司凑了过来:“六爷,三世子殿下当真在议政殿中没告咱黑状?” 要知道当时秦游被押解入宫的时候,在囚车里可是骂骂咧咧的,一会说什么让乔冉打断他们狗腿,一会又说找陛下告状扣他们一百年俸禄的,押了一路,威胁了他们一路,骂了一路。 骑司抓过那么多人,像秦游嘴这么碎的,他们还是第一次碰到。 “殿下他…”甲六嘿嘿一笑:“就是逗着咱们玩的,刚刚离宫的时候我问过副统领,世子爷在陛下面前,对咱们是只字未提。” “感情是个虚张声势之徒,想来也是,咱是骑司,告了咱,不就是说陛下…” 话没说完,“啪”的一声,甲六一巴掌呼在了这名小骑司脸上,厉声道:“再敢嚼舌头,老子扒了你的红甲!” 小骑司捂着脸连忙认错。 甲六消了气,这才说道:“咱们以前拿了那些朝臣,一路上倒是屁都没放一个,甚至还好言相求,钱财美婢许了一大通,可你看看,这些人要是没获罪,哪个不是在陛下面前颠倒黑白,恨不得说咱杀了他们全家,不敢和陛下说被冤枉了,却想拿咱们出气,一群狗日的。” 小骑司不由点了点头:“六爷说的没错,这世子爷,当真是仗义,不和咱一般计较。” “谁说不是呢,你说世子爷虚张声势,那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你问问书院中的兄弟,在书院中,世子爷从未给过咱副统领好脸色,连副统领都不惧,你还真当世子爷怕是开罪了咱们这些骑司么。” “是极,活该世子爷公侯万代。” “你这活该二字用的,妙啊。” 二人骑在马上闲聊着,殊不知百米外的巷子中,两个人隐藏在黑暗之中,关注着城门附近的一举一动。 带着黑色面纱的巫雪气急败坏:“上使,当真叫那秦游脱了身?” 孙锦堂沉沉的叹了口气:“脱了身,便脱了吧,那些红旗骑士皆是宫中骑司,各个都是从禁卫中百里挑一的好手,冒然上前非但无法为其他兄弟姐妹们报仇,便是你我也插翅难逃。” “巫雪不愿逃,哪怕是从那秦游身上咬下块肉来,即便身死亦是心甘情愿。” “先离开这京城再说吧。” 巫雪满面不甘之色:“早知如此,前几日就应将这秦游手刃刀下。” “罢了罢了,此事错在我孙锦堂一人,公主殿下一再嘱咐不要动这秦游,说其智计百出非比寻常不要招惹,可见了后,却也道是平常,前几日又听他说了那西游,还以为此子早已对夏朝君臣心生怨念,这才心生侥幸以为能将其笼络至我大斐,谁成想,此子居然如此狡诈,棋错一着,满盘皆输,万般错,皆在我一人。” 巫雪一想到那么多飞云骑的同僚死的死,抓的抓,满面痛楚:“上使,您想办法离开吧,我要留在京中,寻了机会一定要手刃了那秦游,之前若不是我将那吞斐之策通禀与你,大家岂会铤而走险去抓那秦游,更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也好,那你我便留在京中,十日内,公主殿下就会返回夏京,到了那时再从长计议吧。” 巫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说道:“飞云骑损兵折将,这京中的同僚折损了大半,公主她…” “我说了,万般错,皆在我一人,见了公主,我自会以死谢罪。” “上使,可你在京中谋划…” “好了,多说无益,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第二百零五章 笑着流泪 秦游刚出城骑马到了河对岸,远远就望到了北郊大集灯火通明,人头涌动。 “这群人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一脸狐疑的秦游过了河岸,这才看到,北郊大集外可谓是人山人海,少说也有七八百人,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只不过却未发出任何声响,人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似是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是不是谁家结婚了,等新娘子呢啊?”秦游一头雾水:“本世子被绑了,这群人还有心情办婚事,太忘恩负义了吧。” 身后的禁卫哭笑不得:“世子爷真爱说笑,想来是您的庄户得了消息知您安然归来,这才家家张灯结彩在夜里候着您。” “等我的?”秦游微微一愣,打马过去。 果不其然,几个正守在大集外面的孩子一看秦游这一行人,撒丫子就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喊。 “回来了,山长回来了,活着还活着。” “山长回来啦,大家快来。” “回来啦,回来啦。” 这一通喊叫,大集里早就焦急等待了几个时辰的人们蜂拥跑出了大集。 骑在马上的秦游笑骂道:“亏这群刁民们还有一丝良知。” 嘴上骂着,可秦游的眼眶却红了。 被抓的这几日,他不奢求有人惦记着自己,只希望如果自己死了后,有人会记得自己这个京城万人唾骂的三世子也曾做过那么一两件人事。 可没成想,所有人都在惦记他,所有人,也在祈求他平安归来。 这一瞬间,秦游突然觉得都值了,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值,千值万值。 密密麻麻的庄户跑了过来后,不少人痛哭出声,自发的跪成了两排,为秦游一行人让开了路。 “下马!”秦游说完后,率先翻身下马,其他护送他的禁卫们也是如此。 庄户中几个岁数最大的老人迎了上来,跪倒在地。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泣不成声:“山长您回来了,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呀。” 秦游连忙走了过去将其扶了起来,面色发红:“让大家担心了,夜里风大,快些回去歇息吧。” “不大,不大,见了山长平安归来老身才睡得安稳。”老妪见到秦游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心里一疼,似是想要伸手触摸,可又如同触电一般收回了手,脸上满是羞愧之色。 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伸出小胖手,里面是一个满是肥油的大鸡腿,奶声奶气的说道:“院长,您吃鸡,大鸡腿,吃了有力气,不怕贼人。” 一阵狂风刮过,猎猎作响,吹的周围的火把忽明忽亮。 庄户们猛然起身,齐齐挡在了北侧,深怕这阵狂风吹到秦游身上。 秦游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步履蹒跚,擦了擦眼泪,露出了一口大黄牙。 “山长您身娇肉贵的,一定没少遭罪,快回书院里换身干净的衣裳,歇息几日,又是那潇洒倜傥的小郎君,别管俺们,俺们看着您就好,看着您就能安心了,就能吃下饭睡下梦了。” “是啊,山长,您快回去吧,这里风大,书院都做好了吃食,就等着您回去开饭呢。” “山长您宽下心,以后这大集的买卖不做了,都去作坊里做工,省的再让贼人混了进来对您不利。” “没错,俺们都商量好了,钱财算个什么,没有您,这里的苦命人早就葬在乱坟岗了,以后定然不会再让贼人伤着您。” 秦游吸了口气,咧开了嘴,中气十足的喊道:“大集的生意,你们继续做,不做,哪来的钱给本世子交租子,走,一起回书院,我们一起热热闹闹的吃肉喝酒。” 说完后,秦游搀扶着行动不便的老者慢慢走向了书院,不少庄户都抹着眼泪,低声呢喃着菩萨保佑山长平安之类的祈求。 就这样,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入了密林之中,待快到书院时,秦游见到廖文之站在独木拱桥上,负手而立,身旁是几个大儒和越王府的四位门客。 见到秦游来了,廖文之大大的松了口气,李太白等四位门客撒腿跑来。 李太白跑的最快,待到了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哭嚎着喊了一声:“恩主…” 杜子美也是如此,跪在地上,只知道哭,泣不成声。 至于贺季真见到俩人跪了,他也只能跪在地上,满脸的不情愿,抬头瞅了眼秦游,微微咦了一声:“恩主,您咋还胖了呢?” 秦游:“…” 南宫瑟比较稳重,满面如释重负的笑容,一甩长袍,弯腰施礼深深一拜:“恩主忠义无双有勇有谋,南宫奢佩服至极。” 秦游得意一笑:“你们都听说啦?” “那当然。”一个小小的人影跑了过来,正是秦玄。 秦玄一脸淡然的说道:“就知道堂兄肯定会安然无恙,这群贼人就是抓了堂兄,若是抓了孤…” 廖文之狠狠瞪了一眼秦玄,这小子这才改口说道:“若是抓我,定将他们一网打尽。” 虽然秦玄和个小大人似的故意装腔作势,可红红的眼睛却出卖了他,而且这小子也消瘦了不少,原本还胖乎乎的小脸现在是有棱有角的。 廖文之走了过来,冷着脸说道:“你身为山长,披头散发成何体统,还不快进去换身衣裳梳洗一番。” 秦游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嘿嘿一笑,跑进了书院。 和廖文之错身而过的时候,秦游见到廖文之的双眼之下,已是有了两道醒目的泪痕。 秦游止住了脚步,回头咧着嘴笑道:“廖爷爷,小子最近让您担心了,赶明个我给您做最爱吃的蹄髈。” 廖文之一挥手,笑骂道:“混账小子,还不快去梳洗一番,整日油嘴滑舌。” 其他几位大儒生性洒脱,这个骂了一声秦游有碍观瞻,那个又用戒尺轻轻抽了下秦游的脑袋,独木拱桥上,满是笑骂之声。 好不容易进了书院,又是一声嚎啕大哭,朱善挺着大肚子就应了上来,见到秦游,哭着说道:“殿下您受苦了,受苦了啊,看看,这都…这…这都胖成这样了?” 秦游一脸无语:“哎呀哎呀,这不没事吗,老朱叔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先回去洗澡换衣服了。” “好好,老夫这就伺候您梳洗去。” “我都这么大人了,用不着别人伺候,您快张罗食堂做饭去吧,今天酒肉不限量,去吧。” 朱善重重的点了点头,望着秦游猴急跑开的背影,偷偷的抹了把眼泪。 第二百零六章 书 这一夜,书院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书院内摆了二十多条长桌,随处可见的酒坛子,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庄户们脸上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书院的先生们举着酒杯穿梭人群之中,代表秦游,代表书院,代表他们自己,感谢所有的庄户们。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一点都不错。 这些庄户们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可是秦游被掳走后,他们关闭了大集,拿着家里的铁器和农具充当武器,自发的守在河对岸、守在密林、守在书院,大家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为秦游这个山长祈福,很多上了岁数的老人总在偷偷的抹着眼泪,那些年幼的学子们也整日缠着先生们询问山长何时回来。 再看京中那些朝臣和读书人们,十个里面九个都说秦游已经挂了,剩下那一个,怀疑秦游已经投了斐人。 这京中,不知有多少所谓的读书人因为秦游被掳了而私下里击掌相庆,庆祝这京城,这夏国,少了个天字号的大祸害,就仿佛他们真的见过秦游被其欺辱了一般似的。 还是那句话,秦游不指望所有人都惦记他盼他好,人活一世,最一些对的事情,对一些人好,这些人记的你,也对你好一些,这就足够了。 穿着青衫扎着笼辫的秦游再次喝多了,这一次,他没有偷奸耍滑,喝的是将军烈,连干了七八杯后博得了满堂喝彩,然后仰面一倒,睡了过去。 庄户们激动的难以自持,如同群魔乱舞一般高喊着挥着手。 一个天潢贵胄给他们敬酒,而且还喝多了,这事都够他们吹嘘十辈子了。 秦游被几个越王府的护卫背着回屋睡觉去了。 秦游睡了,凤七却醒了过来。 被囚禁的这段时间里了,那孙锦堂就和给药房抢了一般,不要钱似的给凤七灌药,都被救出来一天了,这家伙刚刚才醒。 其实要论起来的话,凤七这段时间里其实比秦游遭罪。 秦游内心极其强大,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除了吃就是睡,还有人陪着唠嗑,可凤七则是每天和药罐子似的被喂迷药,大部分时间都是闭着眼睛的,其他时间也是半梦半醒浑身酸软动弹不得。 走出屋子的凤七恍如隔世,望着远处饮酒跳舞的庄户和护卫们,使劲揉了揉眼睛。 一个越王府的护卫跑了过来,乐道:“七哥,你终于醒了。” 凤七下意识的说道:“我…我这梦,做了多久?” 护卫愣住了,不知道凤七这是什么意思。 “我梦见和三少爷被绑了,关了好久好久。” 护卫哈哈大笑,笑过之后,语气酸酸的说道:“人家都是侍卫护卫护着主子,七哥你倒好,一直在睡,还得三少爷扛着你逃出生天。” 凤七闻言面色微变,随即掀开了里衣,看到了身上几处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后,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做梦。 挠了挠发痒的伤口,凤七突然嘿嘿一乐:“你知道大圣爷不?” 护卫挠了挠后脑勺:“啥意思。” 凤七哈哈大笑,搂着护卫走向了人群:“走,喝酒去,听七爷给你讲讲大圣爷大闹天宫的事儿。” 宴会持续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后半夜,庄户们打着酒嗝自发的将卫生打扫干净后,这才一一离去。 庄户们来的时候,有拎着鱼的,有抓着鸡的,也有拿着蛋的,不管是谁,手里总会拎些东西放到食堂,妇孺们进去就会将男人都撵了出来,喝过了,吃完了,甭管醉不醉,都会将书院收拾的干干净净, 第二日秦游起的很早,估计也是时间差彻底被打乱的缘故导致。 穿好了衣服洗漱完毕,秦游望着上百名跑早操的小学子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寒山书院虽然当初是他被秦老大逼着创办的,可赶鸭子上架后着实没少投入心血,不知不觉间将这寒山书院当成了他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 创办书院之前,他迷茫了好久,自己这个越王府的三世子,难道真的要浑浑噩噩当一辈子逍遥世子吗。 可创办了书院后,秦游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虽然不擅长,可是却愿意去做。 被关押在地牢的这些时日里,他想的最多的就是书院,别的事情他都不怕,哪怕是死,那也是命中注定的事,他唯独怕的,就这书院离了他之后无法正常运转,毕竟大儒们教书没问题,可维持日常运转的话就涉及到太多太多的他们不擅长的领域了,就说这钱粮一事,五个大儒还没一个李太白整的明白。 带领学子们跑操的是南宫奢,这个工部糊涂朗如今已经在书院安营扎寨了,工部的官职倒是没卸下去,可却整日在书院里如同其他先生那般教授学子们。 秦游摸了摸自己最近长出来的小肚子,快步跑了过去试图跟上队伍,然后…跑了二百多米后呼哧带喘的上一边坐着休息去了。 经过了被绑架的这件事后,秦游觉得自己有必要加强一下身体素质了。 喘了几口粗气,秦游又跟上了队伍,然后…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必要加强身体素质,没什么意义,瘦下来就行,身体素质什么的,没必要,以后出门多带点护卫就好了。 正好学子们也跑完早操了,带队的南宫奢让学子们会宿舍梳洗后,似笑非笑的来到了秦游的面前。 “自从山长让学子们每日晨操过后,他们白日读书时的确精神倍增。” 南宫奢坐到了秦游的身边,笑呵呵的问道:“山长被囚多日,不好好歇息几天吗?” 说完后,南宫奢还瞅了瞅秦游的小肚腩。 秦游猛翻白眼:“你往哪瞅呢,胖点怎么了,谁说被绑架后就必须瘦啊。” 南宫奢哑然失笑。 什么事到了秦游身上就会变的莫名其妙。 人家被贼人绑了去,受到百般折磨不说,最后没了性命也是常见之事。 三世子倒好,白了,也胖了,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还策反了一个贼人,顺势将京中这斐人探子连根拔起,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样的事情。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山长不如就在书院歇息些时日,不要往京中去了。” 秦游看了眼一脸正色的南宫奢,微微点了点头。 对方说的不错,还有那么多斐人细作没做到,谁知道这群人会不会狗急跳墙再整一次绑架甚至是刺杀,还是在书院里安全。 想了想,秦游乐道:“正好,一口气将所有教材都编出来,对,直接出书。” 南宫奢瞠目结舌:“山长…要出书?” ………… 今天就一章了,请个假,身体出了点小毛病,明天正常更,抱歉。 第二百零七章 关乎颜面 到了晚上的时候,两个红衣骑司将程天豪带到了书院。 秦游亲自带着凤七出来迎接的。 对于自己这位救命恩人,秦游露出了真心感激的笑容。 进入书院后,这个常年当细作的家伙走路都是踮着脚走的,还专往墙边贴,看那意思,虽然长得浓眉大眼,可那气质和模样,就和公交车扒手一般。 秦游笑骂了一声,让程天豪挺直了腰板,随后带着这小子见了廖文之。 廖文之以“义士”相称,一旁的秦游自翻白眼。 对夏国来说这小子倒是义士,可对斐国来说,这家伙就是个二五仔。 廖文之亲自将一身青衫儒袍和一把戒尺交给了程天豪,从此以后,这个斐国开国以来最招人恨的二五仔自此就成为了寒山书院的先生了。 秦游和廖文之已经商量好了,这小子虽是先生,不过授课很少,大致就是教授学子们一些关于斐国风土人情之类课业的。 秦游又大致问了一嘴,程天豪昨天去骑司后倒是没受刁难,乔冉也算是以礼相待,不过翻来覆去总是变着花样问同样的问题,最终觉得的确没有什么漏洞后,才将这他放了出来。 原本程天豪是不应该这么快放出来的,可秦老大想要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准备当个典型树立一下好好宣传宣传,一是故意好好让斐国丢丢脸,二是也让斐国的人知道,只要你有价值,来到夏国就会被善待。 几个门客都知道程天豪是秦游的救命恩人,八面玲珑的李太白自来熟的和这小子称兄道弟了起来,秦游也就不管了,回到自己的小院中开始奋笔疾书。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转眼也就入了冬季。 国朝不会因为一个世子被绑了而停止运转,京城也不会因为秦游逃出生天而全城欢庆,人,到底还是要过日子的,不相干的人,终究还是不相干的人。 一场秋雨一场寒,最后一场冷冷的冰雨在人们的脸上胡乱的拍了一下午后,气氛骤降,过了两日,一场冬雪毫无征兆的降临在了京城之上。 没有银装素裹白雪皑皑,雪不大,不厚重,落了地,化成水,泥泞不堪。 此时的议政殿中,群臣已经下了朝,秦老大坐在御座之上,本想让人将乔冉叫到敬仪殿里商议事情,想了想,最终还是留在了议政殿之中。 天气渐渐寒凉,议政殿还好一些,正对着日头,多多少少有些暖意。 可敬仪殿在北侧,一天到晚阴森森的,阳光也照射不进去丝毫,这一到冬季,人在里面待上一时半刻后,骨子里都透着冰寒。 过了没一会,乔冉走进了殿中,将一个红色的本子交给了白千,白千接过后放到了秦老大的案头。 秦老大的眼底掠过了一丝莫名,迫不及待的将本子掀开,随着一目十行的看下去后,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窃喜。 直到看到了最后一字后,秦老大抬起头:“居然有如此之多?” “是。”乔冉平静的说道:“斐人细作中,不少都是以富贾身份行事,其中这孙锦堂更是京中豪商,光是京中名下的商铺就有二十五家,还有七处小仓,三艘花船,京中的产业已经全部查抄完毕,其他各道,良田共计四千余亩,宅子共有二十一处,骑司半月前已经去了各州府,想来五日之内就会将查抄的钱粮带回。” 秦老大露出了笑容,一种只有出门捡了张双色球一等奖后才会露出的笑容。 这段时间以来,乔仁率领骑司,一边搜查京中的斐人细作,一边查抄这些细作名下的资产,可谓是惊喜连连。 斐国为了方便这些细作们在京中结交权贵,在这群细作的身份上可谓是下了血本,不知花了多少钱财耗费了多少心血,这才“捧”出了孙锦堂等豪商富贾,最终,全都便宜秦老大了。 不过也不全是令人开心的事,就说程天豪提供的那份名单之上,除了秦游当天带人抓了大部分细作外,之后几乎就没什么进展了,乔冉忙活了这么久也就是抓了五六个小鱼小虾,都没什么太大的价值。 对此,秦老大也表示理解,抓不到就抓不到吧,反正能弄到钱就行,光是查抄的这些资产都顶的上他京城一年多的赋税了。 而且这事他还不好责怪骑司,毕竟当时是他接连下了旨意让秦游回来,这才给细作们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喝了口茶,秦老大心情大好:“朕这侄儿,倒是一员福将,好,甚好。” 乔冉没吭声。 他不觉得秦游是个副将,而是个扫把星,斐人碰到这家伙,只能自认倒霉了。 放下茶盏,秦老大随口问道:“这几日,秦游在书院忙些什么?” 自从上次秦游离宫后,秦老大今天还是头一次问起来。 “撰写书院学子课业所用的书籍。” 虽然最近乔冉没有回书院,不过书院中倒是有很多骑司,所以隔三差五也会向乔冉禀报一些情况。 秦老大笑道:“不错,多做些学问,将一些言之有物的知识传给学子们,也算是对的起他这个书院山长的身份。” 乔冉面色有些古怪:“陛下,三世子他非但写书…还要,还要成册,著书成册。” “噗”的一声,秦老大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满脸都是被狗日乐了的表情。 “你是说,这小子…要出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乔冉点了点头:“是。” 秦老大一把将茶杯摁在了案几上,脸黑的和锅底似的:“就凭他,还要著书成册,这个混账东西以为自己是谁,他不要这脸面,朕还要!” 一旁站着的白千也是苦笑连连。 他是发现了,秦游这个节奏很规律,但凡立功之后,马上添堵,立一次功添一次堵,顺序从来不会打乱。 要知道古代和现代可不一样,在后世,什么歪瓜裂枣都能写书出版,只要肯花钱就行,可古代却不是如此。 首先,古代没有印刷术,所有的书籍都是靠手抄的,其次,能够传抄天下的就那么几本书,除了四书五经外,剩下寥寥几本都是古籍以及圣人绝学。 夏律倒是没有规定谁能写书谁不能写书,可实际上呢,大家就是不能写书,因为你要是写了,就等于告诉全世界你功比圣人才冠古今,而这样的人,一律统称为不要碧莲。 倒是也有一些大儒写书,不过写了也不是给外人看的,而是留给后世子孙看的,不会大肆宣扬,写出来后放在家中,也不会让人抄录后传扬出去,谁要是说自己的写的书是给全天下人看的,那么肯定会被笑掉大牙。 就说这大儒领域的扛把子哭泣战神廖文之,才学可以说是中州无二了,可即便是这样老头也没敢说出本书让人传抄天下。 而秦游,一个黄口小儿,居然敢要著书成册,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秦老大又开始恨的牙痒痒了。 原本他最近还想着怎么赏赐秦游来着,现在,他只想赏给秦游两个亲大伯之慈爱大撇子。 第二百零八章 起因原委 人贵有自知之明,要是没了自知之明,就不贵了,属于是贱,要是贱,肯定就会挨骂。 现在秦老大就坐在御座上怒喷着秦游。 白千和乔冉二人相视苦笑。 二人都不否认秦游的才学,可出书这件事,的确说不过去。 这完全就是不要脸的行径了。 要是其他人这么做,无非闹过一场,笑过一场,留个痴人的名号被旁人埋汰一辈子也就算了。 可秦游的身份摆在那呢,他是越王府的三世子,天潢贵胄,aka不学无术小世子,这种人出书,丢人可不只是他秦游和越王府了。 为什么每次秦游一出事秦老大都要给他叫到议政殿上训斥一通,就是因为俩人体内流淌着一样的血脉,秦游做了什么缺德的事,自带的血脉就会开启转移伤害的buff,让秦老大连带着一起丢人。 秦游出书这个时间点,卡的非常好,都可以从作死小世子直接进化到卡点小王子了。 最近一段时间里,秦老大一直在寻思该如何奖赏秦游。 将京中细作连根拔起,连骑司都没做到,可谓是泼天的功劳。 为此,秦老大思考了很久。 换了旁人,赏赐俩钱,或者一官半职,都行。 可秦游是世子,无法继承越王爵位,倒死也就是个郡王,而郡王又不能当官,不给官当吧,钱也没法给,人家手握那么多日赚斗金的作坊,一个月赚下来的钱都赶上内库一个季度赚取的钱财了,给少了吧,秦游看不上,给多了吧,秦老大心疼。 所以这事才一直没有个定论,秦老大为难了好久。 现在正好,秦游又整活了,秦老大已经想好赏什么了,直接赏俩大嘴巴子完事。 “白千!”秦老大气哼哼的说道:“拟旨,一会你便去书院,好好申饬这个无知小儿一番,教他知道知道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白千问道:“陛下,这申饬的旨意,是命三世子停笔不写,还是说不许著书成册?” “让他老老实实的待在书院之中教授学问,写什么写,连个字还未取的胡闹小子,还想著书成册,真是徒添笑柄贻笑大方。” 乔冉提醒道:“陛下,三世子所撰书籍似是寒山书院学子们的课业学习之用。” 白千连连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申饬得有个内容吧,到底是不让写,而是不让传播,而是写了可以让书院学子们看,外人不能看。 秦老大皱了皱眉,让白千先别急着拟旨,开始思考了起来。 如果说写书成册传抄几本在有限的范围内传播,倒也无可厚非。 《三字经》《弟子规》秦老大已经读过了,皆是传世佳作,读起来朗朗上口寓意深刻,要说秦游这次出书是胡闹吧,也不见得,毕竟有珠玉在前。 若是不让写的话,当真是什么传世经典,廖文之少不得会入宫喷他。 可即便是《三字经》和《弟子规》,那也没有在市面上大肆传播,倒不是说书不好,而是读书人都有股傲气,若是这两本书是廖文之所著,别说各个书院了,就是国子监都可以将其纳入授业教材,可错就错在了这两本启蒙之典是秦游所著,一旦其他人推崇备至,岂不是承认他们的学问还不如一个黄口小儿吗。 “只是在书院中供学子们学习,朕也不好横加拦阻。”秦老大思考了片刻后对白千说道:“先不要下旨了,这书写过之后送到朕的面前,待朕看过之后再议不迟。” 满心烦躁的秦老大现在一听秦游这俩字就有大义灭亲的冲动,看向乔冉提起了另外一件事:“那安之峰,查的怎么样了。” 自从出了斐国细作那件事后,安之峰就开始告病待在府中,接连半月没有上朝。 关于这事,朝臣们也没个章程,安之峰毕竟是从龙之臣,大家心知肚明,都是在等秦老大的意思,这礼部尚书还能不能干,如果干的话,怎么干,如果不干的话,是告老回乡还是治罪,都要天子一言而定。 现在秦老大想想就觉得后怕,别的被渗透的官员,最大也就是个四品文官,并不能接触到朝廷的核心机密,而安之峰是六部尚书,国朝没有宰相一职,作为六部尚书之一,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这也就算了,别的官员家中的细作,无非就是马夫、小厮、奴仆之类的,可这安之峰倒好,居然给斐人细作弄到了床榻之上,不知多少事情被斐人打探了过去。 “安大人这半月来倒是去过几次刑部和骑司…” 乔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后,这才继续说道:“可每当问到紧要之处,安大人便会大发怒火,说他不过是遇人不淑,并没有将任何紧要的信息透露出去,他身为礼部尚书,岂容刑部与骑司处处刁难。” 这还真不是安之峰仗着尚书身份装大尾巴,刑部那边还好,主要是骑司这头,事无巨细什么都问。 什么是小妾,小妾是用来关上灯成长快乐的,一个糟老头子和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在一起还能干什么,无非就是那点事罢了,俩人总不能可能没事玩含饴弄孙吧。 那么骑司肯定是要追问细节的,几点上的床,为什么上床,什么姿势多长时间,期间说了什么话,问的特别特别的细。 安之峰都快七十岁的人了,让一群人围着又是问又是记录的,怎么可能不恼羞成怒。 不过骑司也不是刁难他,他们也不愿意问这种破事,倒是想问别的事,问题是安之峰自己不争气,一回忆后才发现,半年来,俩人十句话里面九句话都是呼哧带喘的那么唠,还全都是语气词和动词,剩下一句话唠的也不是正经人能说出的嗑,骑司听了之后都连呼老司机。 “大发怒火?”一听这话,秦老大的脸上却满是怒火了:“这老狗,还有何颜面发怒,做下了什么,他自己不知么。” “陛下,倒是有一事可以确定。” “何事。” “三世子被绑时,正是科考结束之后。” 秦老大瞳孔微缩:“果然是因为这吞斐之策!” 第二百零九章 妙妙妙 秦老大的面色阴晴不定。 乔冉如实禀报道:“根据程天豪所说,在丹阳楼马厩下的地牢中,孙锦堂曾数次对三世子起了杀心,皆是因为吞斐之策,经骑司所查,科考之后,那些考官并未有任何泄漏此事之嫌,而安大人曾将抄录的几分考卷带回府中,那几分考卷已经被骑司查没,正是载有吞斐之策的抄录考卷。” “朕,明白了。”秦老大面色阴沉:“安之峰将这抄录有吞斐之策的考卷带回府中,而那斐人细作得知后,这才与孙锦堂起了歹意想要暗害朕的侄儿。” 说到这里,秦老大略显困惑的问道:“朕倒是有一时不明,既然已经绑了秦游,那些斐人为何迟迟不动手?” “惜才。”乔冉笑道:“那孙锦堂本是飞云骑的上使,即便是在斐国也是四品武将,绑了三世子,起了杀心,吞斐之策也好、改善炼盐之法也罢,还有烈酒换马一事,让其认为三世子乃是满腹韬略的大才,若是不除迟早成为心腹大患,可正是因为如此,却又犹豫再三,许以高官厚禄想要招揽至斐国。” “不错。”秦老大哈哈一笑:“朕的侄儿,体内流淌的乃是天家血脉,当然是人中翘楚,这还只是未入殿为官便知道为朕分忧了,若是全心辅佐于朕,对这群斐人来说,当然是心腹大患。” 提起这事秦老大就一脸的得意。 秦游作死,他跟着丢人是不假,问题是反之亦然,秦游整活,整花活,整狠活,增加了盐税,换了战马,安置了流民,还将这么细作连根拔起,他这做大伯的也面上有光,不少朝臣褒奖秦游的时候,他也曾含蓄的表示了一下这么多年来他也曾无数次言传身教,这才让秦游一鸣惊人,秦游能这么出彩,他这个当大伯的也没少教导,可谓是煞费苦心。 心里暗爽了一会,秦老大又问道:“不杀秦游,是因为惜才,那个护卫,叫…” 白千提醒道:“凤七。” “对,为何这叫凤七的护卫也是安然无恙?” 乔冉抬起头,脸上带着几丝敬佩:“据程天豪所说,孙锦堂本是想杀掉侍卫凤七,可三世子却以绝食、自残相逼。” 秦老大面色微变:“绝食自残?” “是的,凤七在地牢中叫嚣不已,孙锦堂便拳脚相向,三世子则以头击墙,鲜血横流,除此之外,接连三日滴米未进,正是因为如此,孙锦堂才未敢对侍卫凤七如何,而那程天豪,也是因为如此才对三世子敬佩有加。” 秦老大沉默了,白千也是如此。 足足沉默了半晌,秦老大说道:“朕是决然没有想到,游儿居然为了一个侍卫能够如此刚烈,不愧是秦家的种。” 白千附和道:“体恤下属,以命相逼,怪不得三世子殿下如此受人爱戴。” “好了,这孩子虽有令朕不如意的地方,可毕竟年幼,已是很不错了,就不要申饬秦游了,白千,你寻个日子去书院,告诉他,书,可以写,不管写的如何,只能供书院学子们阅看,不得外传。” 白千喜滋滋的应了声是,吞咽了口口水。 好久没去书院了,他有点想念书院食堂中的红烧蹄髈了。 乔冉抬头看了眼秦老大,出声问道:“陛下,斐人细作一事,骑司在京中继续暗访即可,卑下是否回书院继续担任院判护卫太子周全?” 秦老大点了点头:“朕能放心之人少之又少,你乔冉算是其中一个,明日便回书院吧,记住,太子重要,朕这侄儿同样如此,切莫再出乱子。” “唯!” ………… 议政殿中,秦老大将秦游怒喷了一通,虽然最后大度了起来不再下旨申饬,可书院之中,秦游依旧在挨骂。 廖文之气呼呼的站在秦游面前,破口大骂:“胡闹,简直就是胡闹,你写这是什么书籍,这书籍传了出去,你让老夫有何颜面走在…秦游,你这是想要活活气死老夫哇!” 秦游满头都是吐沫星子,书桌上摆着几张草稿。 廖文之一把将桌子上的草稿扫落在地,吹胡子瞪眼的叫道:“母猪的产后护理,这也就罢了,事关畜牧,可这妇人…妇人止血的月事带…还有这妇人隐疾,秦游,你…老夫要劈了你!” 秦游二话不说撒腿就跑,廖文之气的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差点没被一波带走。 跑出小院后,秦游满肚子怨言。 他本以为书院中最开明的就是廖文之了,谁成想,这老东西也是个老顽固。 所谓月事带,自然就是古代的卫生巾。 秦游并不觉得改良这东西有什么可耻的,要知道这属于生理卫生的范畴,也算是知识点,有什么不能写的。 古代这月事带可谓是简陋至极,一般穷人都是在里裤里面垫上一些干草来吸收血迹,即便是有钱人家的女子,无非就是缝制一个长长的布条,将草木灰放在里面,两头再用细绳绑在腰上,还不是一次性的,用过之后将里面的草木灰倒掉,洗洗晒干之后下个月再用。 用草木灰的话,得妇科病的几率很高,所以秦游又在草稿上着重阐述了一下妇科病的危害以及如何防治。 这一写,秦游就开始发散思维了,越写越没边,如何利用棉花自制卫生巾,得了妇科病后应该怎么简单处理保持个人卫生,以及女性里裤应该设计成三角形的便于放入月事带等等。 秦游估计廖文之一时半会消不了气,叫了几个护卫后跑去密林隔壁的屯盐卫找人吹牛b打发时间去了。 再说廖文之,老胳膊老腿也抓不到秦游,坐在凳子上生闷气。 其实也不是廖文之不开明,只能说是时代不同背景不同。 别说像他这样的大儒,就算是寻常的贩夫走卒,谁要是写这种事情,哪怕就是谈论的话,那就叫登徒子,后世叫做老色批,属于是要挨批斗受到万人唾弃的那种败类。 廖文之是越想越来气,点燃了火烛,准备将秦游这几日写的草稿全部烧掉。 随意捡起一张纸,廖文有些心疼。 人家写草稿都是用竹简的,秦游可倒好,直接用了纸张,可谓是奢华至极。 刚要点燃这张纸,廖文之突然眯起了眼睛。 只见这张纸上写着“论马蹄铁对马匹养护的重要性”几个狗爬似的大字。 不由得,廖文之眯起了眼睛往下看。 这一看,老廖头不淡定了。 一张看完之后,老廖头一拍大腿,连喊了三声“妙”! 第二百一十章 研究兵法的大儒 日头已经落下了山,八马先生刚从河边钓鱼回来,棋瘾正好犯了,去食堂草草用过了饭,开始询问廖文之在哪,准备好好和老廖头杀上几盘。 墨石先生是个臭棋篓子,但是他最爱看别人下棋,因为只有看别人下棋的时候他才可以指点江山,好不过瘾。 一个想看,一个想下,俩老头四处打听后,这才知道中午的时候廖文之钻进了秦游的小院后就再没出来过。 两位大儒拿着棋盘,溜溜达达前往了秦游的小院。 推开了门,只见廖文之正在书桌上奋笔疾书,旁边整整齐齐放着几骡子纸张。 八马先生笑道:“平日见你最是节俭,今日怎还用上纸张了。” 廖文之猛一回头,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继续抄写。 墨石不明所以,走了过去后,刚要随手抽出一张纸看看上面是什么内容,廖文之身手手掌啪的一声呼在墨石先生的胳膊上。 “休要乱动!” 墨石先生捂着胳膊哭笑不得:“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何至于此?” 八马先生视力极好,眯着眼定睛一看,瞳孔微缩:“牛鼻穿环,为何要如此歹毒?” “你懂什么。”廖文之转过头恶狠狠的说道:“刚刚我已找大集中的庄户试过了,这牛儿串了鼻环后,虽是有些残忍,可却听话至极,挂上绳子,牵住后,人往哪里去,牛便往哪里去,不知省了多少力气。” “此话当真?” “那还有假。”廖文之将写有牛鼻串环的纸张递给了八马先生,得意洋洋的说道:“小心一些,这都是秦游所写的原稿,损毁了,老夫和你拼命。” 八马先生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后,面色剧变:“那串了环的牛儿在哪,老夫这就去印证。” “大集那里,庄户们都在打环。” 八马先生二话不说,夺门而出。 墨石先生则是正在看关于马蹄铁的内容,廖文之笑道:“这马蹄铁,也叫马掌,老夫已将其内容抄录了下来。” 墨石先生神色极为激动:“马掌打了么,可有成效?” “打了。” “在哪?” “大集。” 墨石也如同刚刚的八马先生一般,转身就匆匆离开了。 廖文之哈哈一笑,想了想后,叫来了几个越王府的护卫守在门前,随即继续抄录秦游所写的原稿。 也就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八马和墨石二位先生回来了,一进屋就火急火燎的翻看秦游的其他原稿,越看越是面容失色。 那牛环和马蹄铁他们已经看过了,可谓是妙用无穷。 要知道古代的牛都是拉犁耕地的牲畜,而牛非但力大无比,脾气还特别倔,虽然具有灵性,可并不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大多数的时候,人们费了半天劲使唤牛还不如自己耕地呢。 可有了鼻环之后,牛儿就会百般顺从,因为牛鼻膈膜中布满了神经,只要牵住牛环的话就会刺激鼻中隔,从而使耕牛乖乖听话。 虽然这种办法十分残忍,可古代连人权都没有,更别说牛权了。 如果说这一小小的牛环可以说是改变了农畜业,那么马蹄铁就更加是让军工业前进了一大步。 夏国本身就是贫马的国家,而战马保养起来更是艰难。 就说这日常骑兵训练,俩字,特么贼难。 马蹄一共有两层结构,外侧是坚硬角质,上一层是活体角质,马蹄常年和地面接触后,地面摩擦,积水腐蚀,都会导致最外侧的坚硬角质脱落,那么马蹄很快就会损坏。 当一匹马无法忍痛奔跑时,这匹马几乎就无法骑乘了。 马匹没了马蹄,那就和键盘侠没了键盘,女主播没了美颜一般。 本身战马就少,日常骑兵训练的话损耗就更大了,不训练,上了战场就没有经验,所以战马损耗一直是夏朝君臣最为头痛的一件事。 可这马蹄铁一出,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三个老头在屋子中开始畅游在了“知识”的海洋中,越是看,越是心惊,越是佩服,脸上,也满是震撼之色。 虽然稿子中统统都是大白话谈不上丝毫文雅,满是粗鄙之语,可三位大儒却看的如因琼脂玉酿,讨论的好不激烈。 这些原稿都是秦游想到哪写到哪的,有的是浅谈一番说了个大概方向,有的是详细剖析,有的直接事无巨细全部写了出来。 勤洗手的好处若干,何谓病从口入… 论妇女孕期营养摄入,做月子的七个知识点… 农时节气… 母猪催奶… 动物发情的多种特征… 多喝热水的好处… 鸡鸭鹅饲养速成攻略… 养猪国富民强… 京中读书人为何长的欠揍… 某部尚书安某峰和他十三房小妾不得不说的故事… 这些草稿原稿中,可谓是包罗万象什么都有。 三位大儒这一待就是几个时辰,就连离竹先生和最近悟了道又被秦游一脚踹回新手村的董昱二人也赶了过来。 这五位大儒,并不是京中那些只会清谈的迂腐读书人,相反,他们都是吃过苦的,了解这世道,了解社会最底层的劳苦大众,一边看,一边论,最终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这书若是修成了,可谓是利国利民,此书并不是为国朝中那些百万分之一的精英读书人所著,而是给这个国家的基石也就是平民百姓们所看的。 原稿中没有长篇大论,没有圣人之言,更没有什么引经据典,全是大白话,全是实用的内容。 这些原稿,如同给这几位大儒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原稿上的错别字太多,好多地方写的也不详尽。 一时之间,大家开始埋怨起了廖文之,说这老家伙打扰了秦游修书。 廖文之也是满脸的自责之色,感觉自己就是个千古罪人。 不过还好,秦游又没死,今天没写完,明天继续写呗。 就这样,几位大儒也顾不得什么节俭不节俭了,提起笔后,开始在纸张上将这些原稿进行抄录。 此时的秦游正在屯盐卫中和几个老卒喝酒吹牛b,就等着后半夜廖文之睡后他才回书院。 一个越王府的护卫来到了屯盐卫中,火急火燎的说道:“三少爷,廖院长和几位先生让您马上回去,说是有要事。” 秦游的脸黑了:“靠,老廖头想自己削我也就算了,还叫上帮手了,咋的,准备三堂会审啊,告诉他,本少爷今天就在屯盐卫睡了,不回去。” 护卫满面无语的回去了,过了两刻钟,又跑回来了。 “三少爷,廖院长说了,他绝不打您,谁打您谁天打五雷轰,让您快点回去。” 秦游满脸冷笑,对一旁的凤七说道:“看到没,这老廖头不好好研究学问,都开始研究兵法了,这是和我玩兵不厌诈呢。” 凤七:“…” 第二百一十一章 冷 护卫接连来了三次,秦游没敢回去。 然后廖文之亲自来了,黑着脸,鼻子一哼,一指屯盐卫营大门,秦游耷拉着脑袋上了马。 本来廖文之是想以礼相待的。 那些原稿“知识点”满满,都是言之有物的干货,一众大儒看过之后喜不自胜,对写下这些“知识”的秦游可谓是刮目相看。 会吟诗作对,在他们眼中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能够干些利国利民的实事才是难能可贵,而秦游明显做到了,或者收拾“写”出来了。 可护卫接连请了三次后,廖文之也没什么敬佩之情了,就想给秦游两杵子。 五位大儒在书院等了一个时辰,磨磨唧唧的不回来,廖文之能不生气吗。 回到书院后,一听不是挨揍而是催更,秦游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可当他趴在书桌上后,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写书就是这么一回事,没人催吧,下笔如有神,一旦有人催,反而压力大了不会写了,几个大儒也不说给个推荐票什么的,写起来都没动力。 没动力归没动力,秦游又写了几千字,基本上能想到的全部都写了出来。 熬了一夜,天刚亮,廖文之带着几个大儒来催更了,一听秦游写完了,迫不及待的开始看,看完之后就开始抄录。 刚睡上不到两个小时的秦游只得从床上爬了起来,哈欠连连的走出了屋子。 大冷天的他也懒得洗漱了,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来到了食堂。 结果这一到食堂,彻底被冻的睡意全无了。 不只是他,放眼望去,只见小学子们一个个缩着脖子,吸溜着鼻涕,一边搓着手一边吃饭,小脸冻的通红。 见到秦游来了,食堂里的厨子一路小跑,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鱼肉粥和几叠小菜端了上来。 厨子是从越王府中调过来的,满脸堆笑的说道:“三少爷,您今个怎起的这么早,这大冷天的,窝在床上多舒服。” 秦游翻了个白眼。 他倒是想来着,问题是廖文之和一群大儒一大早就去催更,一看可以交稿了,直接给他的小院霸占了,这还怎么睡。 “三少爷,您还吃点别的不,我去给您做。” “不用。”秦游指了指旁边,示意厨子坐下,随即问道:“学子们吃的怎么样,有没有浪费的现象,剩菜多不多?” “没,哪能啊。”厨子摆了摆手,笑道:“都是懂事的娃娃,吃多少要多少,不够再去取,宁可吃不饱也不会剩下的,您放心。” 秦游微微松了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这事,书院给予的都是最好的,衣、食、住,书院全包,就说这吃的,哪顿都有鸡鸭鱼肉,可实际上怕就怕群学子们身在福中不知福,久而久之养成了浪费的坏习惯,真要是这样的话,他宁可这群学子们吃糠咽菜了。 上一世上高中那会他就有个小外甥去家里暂住,小外甥才八岁,老家那边物质不是很丰富,秦游老妈天天换着花样做好吃的,顿顿都和过年过节似的。 小外甥住了有小半年,之后就回老家了,结果过了半个月,老家那边人打电话来了,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埋怨,说这小外甥回去之后顿顿吵着要吃肉,平常的饭菜直接倒掉,大哭大闹的,被惯的不成样子了。 寒山书院不会养这群学子们一辈子们,只有三年,完成学业后就会步入这操蛋的世道中去搏个前途,那时候没有先生们嘘寒问暖,没有热乎乎的一日三餐摆在桌子上,事事都要靠他们自己,若是在象牙塔中就养成了奢靡的习惯不知人间疾苦,到了外面将会寸步难行,书院只是一个跳板,而不是他们一辈子的靠山。 俩人又随意聊了几句,秦游让厨子回去忙活了。 结果喝了这第一口粥的时候,秦游眉头微皱。 就和厨子聊了这么一小会,粥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又看了眼附近冻的小脸通红的学子们,秦游也没心情吃饭了,走出食堂后前往了学子们的宿舍区。 进了宿舍后,果不其然,冰寒彻骨。 这太阳升起来都有一会了,宿舍里还这么冷,更不要说夜里的温度了。 秦游叫来了几个小学子,询问了一下晚上睡觉会不会冷。 这群小学子们太懂事了,懂事的都让秦游心里发疼。 都说不冷,可是通红的小脸蛋却出卖了他们,其中几个还不时打着喷嚏。 “来人!” 秦游喊了一声后,一个护卫匆匆跑了过来。 “南宫奢呢,给南宫先生叫来。” 护卫跑开后,秦游搓了搓耳朵,面带忧容。 书院建盖的时候,秦游根本没过问,完全就是个甩手掌柜,全权交给了老管家朱善操办。 当时夏天来的时候还觉得这活干的相当的nice,地方选的好,房子也盖的凉快,出了密林就会被太阳烤的满身是汗燥热难忍,可书院中却是清凉的很。 可实际上,这地方夏天凉爽是不错,冬天也更冷,太阳根本照射不到。 不过这也怪不了朱善,人家又不是专业的包工头,再说了,当时朱善可能也没想到这书院能办到冬季。 南宫奢两三天才上一次课,今天不是他主讲,裹着个袖子就走了过来。 秦游皱眉问道:“你昨天晚上睡的冷吗。” 南宫奢露出了一丝笑容:“多谢殿下挂怀,学生平日里身体还算硬朗,屋里虽有些寒意,不过并不碍事。” 南宫奢虽然已经成了秦游的门客和书院的先生,可这官袍还没脱,再加上已经奔四的人了,又在书院之中,不可能和李太白那个臭不要脸的一口一个恩主的叫着,自称学生,也算的上是不亢不卑了,既表示我南宫奢是你秦游的人,又含蓄的表达了我并不是随便的人,属于是典型的当那啥立牌坊。 秦游对此根本不在意,叫什么他都无所谓,只要能给他和书院办事,就是叫老铁都行。 “谁担心你了,我是说孩子,孩子们是不是会冷。”秦游裹了裹衣服:“你是大人了,冷点就冷点,孩子们怎么办,刚才我去食堂了,那鱼粥没等喝上两口就全冷了,怎么办?” 专业的问题得问专业人士,南宫奢是工部的,所以秦游认为这家伙很专业。 南宫奢拧着眉头,思考了片刻后,这才回道:“最多两个月不足三月。” “三个月内你能解决?” “三个月后就会入春了。” 秦游:“…” 第二百一十二章 火 秦游一脸嫌弃的望着南宫奢,怀疑这家伙来人间只是为了凑数的。 “还用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入春吗,我是问你怎么解决这事。” 南宫奢哑然失笑:“殿下,若是觉得冷,采买大量的手炉便可。” “手炉?” 秦游突然想了起来,越王府里就有这玩意。 所谓手炉就是个不大点的铜炉,里面放点煤炭然后摆在茶几上。 用这东西基本上没有任何意义,和坐在冰库中身边放个暖宝宝似的,最多就是暖和暖和手脚,容易烫着不说,煤烟还特别重,用时间长了很容易得上呼吸道疾病。 “那玩意没用。”秦游想了想后问道:“毛皮呢,之前你们没事总上山打猎吗,库房里那些毛皮能不能改成衣服给学子们穿。” “几位先生穿用倒是无可厚非。”南宫奢苦笑连连:“可若是给学子们穿戴的话便是不妥了,大大的不妥。” “为什么?” “不合礼制。” 南宫奢稍微解释了一下,又轮到秦游苦笑连连了。 夏朝倒是有不少人专门猎杀动物的山民猎人,抓到猎物后将皮扒下来制成衣服用于取暖。 到了三九严冬,裘就成了达官显贵的冬装,而可以用做裘的皮毛很多,狐、犬、羊、鹿、貂、兔都行。 而其中狐裘和貂裘最为珍贵,属于古代的奢侈品,鹿裘、羊裘则在品质上略逊一筹。 不管是什么裘,那都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穿的,尤其是貂、狐两种,只有皇帝和皇子们才能穿,平民老百姓别说狐了,兔子皮都不让穿,让监察使看到了,骨灰都给你扬了。 要是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偏远山村犄角旮旯的山民也没人管,可是这京城凡事都要上纲上线,而除了不合礼制外,实际上库房里也没那么多皮毛。 秦游看向南宫瑟问道:“那怎么办,以前冬季的时候,你们怎么御寒?” “抖。”南宫奢抖了两下,乐道:“抖两下,身体便暖和了起来,舒筋活血,妙用无穷。” “行,以后你在启文堂教授课业的时候,我就让学子们在下面抖。” 南宫奢楞了一下,估计是脑补了一下画面,随即苦笑不已。 秦游骂道:“竟说些没营养的屁话。” 南宫奢挨了句骂,非但不恼怒,反而也想帮着秦游出谋划策,因为他知道,这是秦游担心学子们的身体。 “那就只能大量采买煤炭了,不过这京中煤炭一来是贵,二来容易染病,若是用在书院之中,大儒们多是年老体弱,学子们的身体又不硬朗,若是染了病可就坏了。” 秦游微微点头。 贵倒是无所谓,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了,那么多作坊可谓是日进斗金,再贵能贵到哪去,问题是这所谓的染病应该就是因为煤烟太重导致的,南宫奢说的一点都不错,煤炭的烟雾真的能给人熏出病来。 “有烟的煤炭不能用,那就用无烟煤好了。” 秦游揣着手开始思考无烟煤的制作方法,想了半天也没回忆起任何相关方面的知识点。 关于这件事秦游一直很奇怪。 上一世的时候他看过很多历史文,男主开局满身王炸,必须随身携带个农作物,土豆玉米二选一,红薯是新手村必爆装备,出了新手村自动点满各种奇怪的技能点,穿越前明明就是个屌丝,结果穿越后就没他不会的,弄个无烟煤,搞个火药,炼个特种钢,那都是信手拈来,有的夸张点的直接连大炮都设计出来了,膛线都不用研究,指哪打哪。 结果到了秦游这,酿酒还是因为上一世他老爹在农村搞过,他这才懂点皮毛,最后还是胖丫鬟金珠鼓捣出了成品。 就说这无烟煤,他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出来是怎么弄的。 “去他大爷的,弄火炕吧。” 南宫奢双眼一亮:“何为火炕?” 秦游没解释,三言两语也说不明白,这东西看着简单,实际上也挺复杂的,而且他也是一知半解。 拉着南宫奢来到了书楼里,秦游开始设计图纸。 书楼是用来藏书的,不过除了四书五经和一些字画充门面外,大部分都是秦游的图纸。 一看秦游又开始写写画画了,南宫奢倍感兴趣。 南宫奢的目光中满是期待。 可当秦游画完之后,南宫奢的目光从期待变成了鄙夷。 因为秦游画图纸比较偏向于写实和极简风格,准确的来说,就是他画了一张床,上面躺个小人,床下面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南宫奢皱眉看了一会,问道:“这是火炕?” 秦游:“嗯。” 南宫奢:“为何看起来像火葬?” 秦游:“…” 将图纸揉成团,秦游是发现了,怪不得人家是读书人,埋汰人都不带脏字的。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图纸看起来的确像是火葬。 想了想后,秦游觉得还是口述比较好。 “下面是火,上面是床,床上面是人,现在明白了吧。” 南宫奢:“这不还是火葬吗。” “大哥,中间不还有床吗。” “床烧完了不就开始烧人了吗。” “我…” 秦游要不是怕打不过南宫奢,他都有心上去踹两脚了。 “床,床,明白吗,不是木头床,而是石床,石床隔热。” 南宫奢:“石头烧坏了不一样还是要烧人吗。” 秦游怒了:“我日你大爷!” 南宫奢歪了歪脑袋:“三世子莫要恼怒,我辈皆是读书人,上下求索有何不可。” “你这是上下求索吗,你这是和火葬干上了。”秦游翻了个白眼:“石头是能烧坏,那你弄个烧不坏的石头做床不就好了吗。” “倒是可以。” 南宫奢微微一笑,拿起纸笔开始设计图纸了。 秦游本来是挺来气的,结果看了一会后,很想奉上自己的膝盖。 和南宫奢画的图纸一比,他的确应该去火葬了。 南宫奢所画的图纸极为详细,不但标有“夹墙”,还有火道、添加煤炭的碳口,炭口里烧上炭火后,热力就可顺着夹墙温暖到整个屋子,为使热力循环通畅,火道的尽头设有气孔,烟气由台基下出气口排出。 秦游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只想弄个火炕,结果南宫奢直接设计出了个“火房”! “你这是…要炼人吧?” 南宫奢:“…” 第二百一十三章 口谕 什么叫举一反三,什么叫一点就通,南宫奢就是如此。 秦游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南宫奢就已经在脑海中设想出了几乎完美的方案。 之后,秦游被南宫奢撵出去了,说是会打扰人家画图。 一直到了下午,南宫奢从屋子里找了出来,眼睛红红的。 “不妥,统统都不妥。” 南宫奢对秦游恶狠狠的说道:“快,再想想其他办法,房屋太高,若是重建便需要整体石料,不然内热外凉仿佛便会坍塌。” 秦游傻眼了:“折腾一下午,感情房子会烧塌啊,原来不是炼人是压人啊。” 南宫奢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微微点了点头。 “你都不行,我就更没办法了,还是弄火…” 说到这里,秦游双眼突然亮了起来:“那烧地暖呢?” “何为地暖?” “我画给你看。” “三世子您还是说吧,学生怕你画完之后我反而领会不了其中意图。” 秦游:“…” 其实之前南宫奢的设想已经是最原始的地暖了,只不过这家伙野心太大,想在墙壁搭建隔层保温,不过秦游设想的地暖不包含墙壁,只把功夫放在了地面下方。 只要预先将木炭引燃烧红,然后扔进地暖的入口倾入火膛,这样木炭燃烧产生的热气就会顺着火道在地下流动,逐渐将室内的地面烤热从而使室温升高,而这种方式的优点在于火膛设在室外,室内没有明火也没有烟气。 秦游大致说完后,南宫奢的眉宇间满是飞扬的神采,不过没有画图纸,而是去了马厩骑上快马就入京了。 图纸已经不用画了,这玩意很简单,南宫奢主要是要去寻找能够铺设的地板材料和散热的铜管。 南宫奢刚走,一队宫中的红衣骑司护着一顶轿子停在了独木拱桥前,白千带着几个小太监笑吟吟的走进了书院。 秦游快步迎了上去,满脸堆笑:“白公公,多日不见,您…又白净了。” 如今的秦游已经找到规律了。 要是秦老大想喷他,派的都是宫内的骑司,要是想给点好脸色看呢,就会派白千这个老太监过来。 其实所谓的圣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天子变幻无常之类的话,虽然不能说以讹传讹吧,至少没那么夸张。 每个人都有标签,包括天子,有的宽厚仁德,有的暴虐残酷,所谓的说变脸就变脸变化多端喜怒无常,那不是天子,而是精神病重度患者,是病,得治。 当皇帝的,只是不喜欢被人摸透了脾气被预判了自己的预判罢了,所以大部分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罢了。 天子也是人,是人就有喜好,就有独特的风格,人人如此。 就好比这秦老大,相比于其他历史上性格鲜明的皇帝,秦老大从小受到的并不是皇室教育,甚至可以这么说,当皇帝这一块,他的经验值和技能点要比其他天子少了很多。 与大部分天子不同的是,秦老大是造反起家的马上开国皇帝,坐在那高高在上的御座上,虽也是站在云端俯瞰众生,可并不是太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 也正是因为如此,秦游觉得这是一位有血有肉的天子,说的再通俗一点,那就是挺接地气的,不像历史上的其他皇帝大部分接的都是地府而不是地气。 秦老大这个皇帝性格也挺奇葩的,一边想当一个宽厚仁德但是也要让群臣畏惧的天子,另一边,又总会不知不觉间展露出武将的率直和易怒,更甚至有的时候思考问题都不用脑子十分感性,尤其是对待秦游时。 建国开朝之后,这位天子很少砍脑袋,朝臣还是那些朝臣,没有隔三差五的换,只要不是犯了谋逆的大罪,小打小闹也就是申饬一番罢了。 除了国事,这又是一个很好面子的天子,当然,一般当天子的都要脸。 久而久之的,秦游对于这位皇大伯,也就不存在所谓的怕不怕了。 秦游也彻底看明白了,秦老大的逆鳞和其他皇帝一样,只要不谋反,什么都好商量,再一个是别给皇室丢人,要不然肯定会收拾你。 白千笑眯眯的说道:“三世子,陛下命咱家过来,就是传两句话,” “那不着急,赶紧先去食堂吃口热乎的饭菜。” 白千笑意渐浓。 他就喜欢秦游这八面玲珑的劲儿,白白净净的,看着就喜人,话说的也好听,见到自己就和见到自家人似的,从来没有那些虚头巴脑的。 秦游也不管白千拒绝不拒绝,和哥俩好似的,拉着白千就往食堂走。 到了食堂,秦游特意让厨子弄俩硬菜,还上了两壶果子酿。 酒足饭饱后,白千娘们唧唧的擦了擦嘴,这才笑着道明了来意。 “三世子,陛下说了,要写书,不是不行,可这书,只能书院学子们观看,万万不可传了出去。” 秦游眉头一拧:“靠他大爷的,又是乔冉这孙子王八蛋告我黑状,是不是。” 白千哭笑不得。 他发现这秦游天天骂乔冉和骂三孙子似的。 要知道陛下即便是在盛怒之时都不会将乔冉骂的太狠。 秦老大能信得过的人就那么几个,乔冉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最任劳任怨的那一个,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性格太孤傲了,即便是面对秦老大,那也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会曲意奉承,不会拍马溜须,我给你干活,是因为这是我的工作,干好了,你不需要夸我,干的不好,你也不能骂我,因为我尽力了。 全国朝,就这么一个奇葩,说好听点,叫做无畏无惧,说难听点,那就是愣头青不怕死。 再一个是秦老大也心中有愧,乔冉是秦老大二弟秦麒的义子,当亲生儿子对待的,也算是秦老大他半个自家大侄子,可惜义子终究是义子,没有添加血脉,也顶不着世子头衔。 还有一个最最最重要的原因,乔冉留在秦老大身边统帅骑司,并不是因为什么高官厚禄,而是为了秦麒,继承了秦麒的“遗志”尽心尽力的辅佐秦老大这位天子,事实上,乔冉早年间曾数次谢绝了秦老大赐予的官职,一直都是个九品副将。 白千跟了秦老大那么多年,连天子都不会责备乔冉,反观秦游,在他嘴里,这乔冉就是个杀千刀的畜生似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三三六 白千吃饱喝足,交代完了秦老大的“口谕”后就走了。 秦游也不是很在意。 本身他就是当教材写的,想到哪写到哪,杂乱无章也没个规划,有用的知识教授给学子们,没有用的知识,权当打发时间图一乐呵了。 廖文之又派人来了,让秦游去小院里。 回到小院屋中,除了廖文之外,其他几位大儒对秦游微微一笑表示赞许后就离开了,将空间留给秦游和老廖头独处。 秦游紧张兮兮的坐了下来,深怕老廖头再因为什么事暴起伤人。 果不其然,廖文之的确是有事情和秦游商量,指了指书桌上抄录了数份的纸张说道:“此书虽是杂谈,可其中内容包罗万象,皆是千金难买的学问,若是编撰成册传阅天下,便是大功德一件。” 秦游眨了眨眼,没想到老廖头的评价这么高,这都扯上功德了。 不过说什么都是白扯,秦老大不让外传。 “老夫也是着实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对这君子六艺中的‘数’居然有如此造诣。”廖文之的脸上满是欣慰。 “数”便是古代的数学,不过不叫数学,叫做算学,古人的生产活动、商业计算、测量土地、军事上的粮草筹备以及消耗等等,都离不开这算学。 不过夏朝的算学比较原始,也就是“九数”,可以算得上是九章算术的基本框架,也就是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输、方程、赢不足、旁要等九个部分。 而秦游在草稿上写出了阿拉伯数字一到九,注义后又写明了九九乘法表和小学所学的加减乘除公式等。 廖文之等几位大儒都是老一辈文化人,包括“数”之一道的君子六艺样样精通,虽然是古人,可这领悟能力却是非凡,看过之后大感震惊,这可是了不得的学问。 不过到了秦游面前,见到这小子嬉皮笑脸的模样又顿生啼笑皆非之感,谁能想到,如此精妙高深的学问,竟然出自这么一个黄口稚儿,更不要说这小子一直以不学无术四个字著称于京中。 “除了这数,还有杂谈奇学,有的虽然只是初勘门径,可字字都是了不得的学问。” 说到这里,廖文之正色了起来,伸出手指沾了点茶水,随即在桌子上写了个“三”字。 秦游不明所以,廖文之哑然失笑,又用手指沾着水写了个“三”字。 秦游更懵了,两个三,啥意思…六啊? 见到秦游不解的模样,廖文之又指了指书桌上抄录的纸张。 秦游定睛望去,正好纸张上写的是关于马蹄铁如何运用的内容。 “马蹄铁,六?”秦游挠了挠后脑勺,一头雾水:“老铁六六六?” 一看秦游的领悟能力这么差,廖文之也懒得玩什么神神叨叨了,略显无奈的说道:“三,老夫写的是三字,这些学问,可是与这三字有关。” 秦游满脸大写的懵逼:“什么意思?” “三道隐门!”廖文之压低了声音:“老夫是问你,你小小年纪居然懂的如此之多,可是传承了那三道隐门的学问?” “这怎么还扯上三道隐门了呢。”秦游哭笑不得:“您老也知道三道隐门?” 廖文之面带几分狐疑之色:“你这学问,当真与三道隐门无关?” 秦游刚要张嘴否认,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关于三道隐门,可谓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这最初创建这三道隐门的道人已经羽化成仙了,门中的学问传承的乃是先秦百家绝学。 也有人说这三道隐门不过是群江湖骗子罢了,要不然也不会被前朝殇帝毁其宗门屠其信徒。 不过对于秦游来说,要说江湖骗子的话肯定不是,真要是江湖骗子,也不可能门内历代弟子都在前朝成为国师,所以能耐肯定是有的,别的不说,就是测雨这事一测一个准,而且经常通过八卦之术提前预知某些地方将会发生灾难,这些都是有资料记载的,反正是肯定比后世的天气预报厉害点。 不过要说厉害到羽化成仙,秦游肯定是不信的。 都能够羽化成仙了,还能让前朝的昌军骑兵把宗门给屠了,直接一个大威天龙给殇帝弄死好不好。 “观你满面迟疑之色…”廖文之面色莫名:“难不成你这一身的学问本事,当成传承自三道隐门?” “小子得先问您一句,您为什么觉得我和三道隐门有关?” “油滑的紧,倒先问起老夫了。”廖文之哈哈一笑,站起身将脑袋将伸出去看了眼周围无人后,这才将竹窗紧闭,搞的神秘兮兮的。 坐回去后,廖文之刻意压低了声音:“十五年前,三道隐门的一位道人,要收老夫为徒。” 秦游一脸呆滞,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后说道:“那时候您都六十多了吧,这么大岁数都收,不会是搞传销的吧。” “那人自称三道门人,说是愿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之后呢?” 廖文之苦笑道:“老夫…老夫没有这份机缘呐。” “不是,老廖你是不是被骗了啊,他管没管你要钱?” 秦游可是知道的,在上一世那会,老头老太太的钱是最好骗的了。 什么想不想见证神迹、听没听说过安利、要不要投资纪念币、一年能带你资产过亿、免费给你做体检还送你一份意外险、低价出售延年益寿神药还能员工价购买稀有工程材料,要不就是你网购订单有问题我给您退款,或者你公司账目有问题我得冻结你资产,以及海外回流资金匡扶有识之士,白给,深山老林走运成箱金砖摆那,半儿劈,总之就是一套一套的,骗的还全都是老头老太太,其中大部分还都是知识分子。 显而易见,老廖头基本上符合所有上述条件,岁数大,文化人,长那样看着就挺好忽悠的。 秦游想到这就乐了。 他是真没想到,古代也有这种骗子,人家不给你推销安利,人家说直接带你飞升。 廖文之的脸上呈现出了一种极为莫名的神色,将这陈年旧事一说,秦游这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学问的来历 虽然如今的廖文之可以说是功成名就了,可是他这一生极为坎坷。 廖文之的父亲也是前朝七品文臣,品级不高,可也是京官儿,在老家涠洲,这廖氏也算是诗礼传家的名门。 什么样的爹就会教育出什么样的儿子,廖文之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他老爹更是如此了。 前朝末期那几代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朝中权臣和宫中宦官沆瀣一气,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可谓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当黑暗降临时,总会有光芒出现。 廖文之他老爹就是那道刺目的光,虽然他的官儿不大,虽然他没有背景,虽然他什么门生故吏,可他依旧成为了那道刺眼的光芒。 就这样,廖老爹化身为正道的光,将那些权臣弄臣弹劾了个遍,就连天子都记住了这个名字,然后…廖老爹被仗则五十贬为庶民了,回涠洲老家的路上病死了。 老爹死了,时任州府按察司知事的廖文之也辞了官,自此,老廖家就算是家道中落了。 草草葬了老爹后,廖文之便在寒山束发一心做学问,自此不问朝堂事。 廖文之虽如同隐士一般活着,可毕竟声名在外,当时的老秦家话事人秦罡就对其十分仰慕,就把秦氏三兄弟送到寒山拜廖文之为师求学。 过了没几年,廖文之在寒山之上碰到了一个自称三道门人的老道。 老道岁数其实也不大,和廖文之差不多,说是慕名而来,听说老廖头一身正气又是寒山隐士,就想收为三道门人。 老廖头那是什么人,未来的哭泣战神、国子监祭酒、京城士林扛把子,一身傲气肯定是少不了的,你说收我就收我,你以为你是白胡子呢。 然后俩人就开始切磋了,最后廖文之发现自己就是个小歘歘,这自称三道门人的道士可谓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就没有他不懂的事。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廖文之佩服的那叫一个五体投地,便准备拜这名老道为师从此一起游历天下了。 那时候廖文之的学生很多,秦氏三兄弟只是其中三人,要离开了,肯定要和学生们说一声,可谁知那老道见了秦氏三兄弟后面色大惊,突然又反悔了,说是让老廖头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当这天潢贵胄的先生吧,未来可谓是大有可为,还说什么这世间能少了一位三道门人倒是无妨,可却不能少了一位贤相。 老廖头很懵,说好的一起当驴友的怎么还反悔了呢,而且说的话云里雾里的,什么贤相不贤相的。 之后便是中州大乱,超英也好,普通英雄也罢,大部分都是死了爹后就开始雄起的,秦氏三兄弟也是如此,举旗反叛最终推翻了昌朝定鼎中州。 秦老大登基后,老廖头才知道当年为什么那道士又反悔了,如果他当年跟着那道士走了,秦氏三兄弟肯定就会换别的先生,人生轨迹也会就此改变,说不定就没有这开国的天子秦昭和夏朝了。 而且秦氏三兄弟可不就是天潢贵胄吗,毕竟秦老大都当皇帝了。 可廖文之一直想不通的是所谓的贤相是个什么玩意,原本他以为老道士指的是自己,从龙之后成为了一人之下的一品宰相。 可实际上老廖头不愿意当官,而且夏朝也没有宰相这个职务。 不过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都过去这么久了,廖文之已经不在意了。 之所以今天提起,就是因为秦游会的东西太杂了,而且很多都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学问,极为驳杂,当年他碰到的那位三道隐门就是如此,什么都知懂,什么都会。 秦游如此年幼,人生轨迹又极为透明,这不得不让廖文之怀疑这小子传承了三道隐门积累了不知多少代的“知识”。 廖文之不是普通人,知道很多秘辛。 三道隐门被毁其宗门后,那些逃走的弟子们就和皇室成员收集癖似的,可哪逮皇家子弟,以前抓昌朝的,后来昌朝被灭,又抓夏国和斐国的,而秦游也是皇室成员,这才让老廖头起疑。 廖文之将这陈年旧事讲述过后,秦游不由来了兴趣。 老廖头能够成为士林界的扛把子,那可不是拿剑砍出来的,连他都如此佩服那三道门人,看看这词用的,才高八斗、无所不通、学贯古今、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可想而知多么的推崇备至,当年甚至愿意拜人家为师一起穷游去。 要知道古代可没有什么互联网,信息都是共通的,很多知识都可以在互联网上查到。 所以在这个年月,一个人擅长一件事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不可能事事都会事事都通事事都精,人的寿命又有限,即便是终其一生又能走多少里路,见识多少风土人情,学会多少知识? 像廖文之这说法,那三道门人几乎无所不知,那纯属就是天方夜谭了,这种人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古代。 不过秦游转念一想,又觉得也不是说不过去。 三道隐门是道门,不是诗礼传家的世家门阀只知道死读书,人家道门是什么都学,什么都记载,一代一代积累知识,一代一代往下传,这都不知道传承多少代了,门下弟子知识量“杂”一点,也不是说不过去的事。 望着廖文之,秦游心思活络了。 一直以来他都没来得及思考一件事,那就是他的“知识”来历。 诗作了,酒酿了,词写了,如今又弄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书稿,外人难免会怀疑他这些知识是从里学哪来的,公众人物就这点不好,生活轨迹几乎都是透明的,毕竟他一直生活在越王府,掌握了这么多知识很难解释的通。 猛然之间,秦游有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谎称自己所学都是来源于三道隐门的话,这就能说的过去了,毕竟三道门人来无影去无踪的,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想到这,秦游心头火热:“廖爷,问您个事呗,咱大夏的君臣,对三道隐门的弟子是什么态度啊?” 廖文之:“妖言惑众大逆不道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秦游:“…” “老夫的为人你是知晓的,法不传六耳。”廖文之满面好奇的低声问道:“你实话告诉老夫,你这一身的本事,可否是传承于三道隐…” 秦游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叫道:“老东西你可别瞎说啊,谁他娘的认识三道隐门,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也就是这时秦游才想起来,三道隐门当年给他便宜二哥秦文给绑走了,还差点绑走太子秦玄,自己要是谎称和三道隐门传承了学问,那不就是印贼做父吗。 第二百一十六章 谨慎与规矩 见到秦游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老廖头也没有继续追问。 对他来说,秦游是不是传承了三道隐门的学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秦游愿意将这些学问拿出来造福天下。 到了廖文之这个岁数,很多事情就看的淡了,早已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算是秦游当真与三道隐门有关,外人问了起来,他也会矢口否认为其作保的,毕竟他比谁都清楚,没有这小子也就没什么寒山书院了。 秦游也是乐的装糊涂,耸了耸肩说道:“乔冉那个孙子又告我黑状了,陛下已经知道我写这些稿子当教材,特意让白千传了口谕,说这些教材给学子看没问题,但是不能传播出去,只能小范围的传阅。” 说完后,秦游笑嘻嘻的望着廖文之。 他原本以为这老头肯定会勃然大怒,谁知老廖脸上居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秦游想不通了。 其他的“生活小常识”等杂学就不说了,可那马蹄铁和牛鼻串环都是正儿八经的知识应该推广天下才对,这秦老大不让传播,那么以廖文之的性子不说刺王杀驾大义灭亲,至少也得骂两声昏君吧,谁知这老头居然无动于衷。 秦游一脸古怪:“您老就不生气?” 廖文之笑呵呵的反问道:“为何要动怒?” “这家伙就是个昏…额不是,这白千不是昏了头吗,这话都能传错,陛下肯定不是这个意思,我写书碍着他鸡毛事了,我说是白千啊,没说陛下。” 廖文之微微一笑,为自己倒了杯热茶后,这才优哉游哉的问道:“秦游,你可知道,作为这夏朝的臣子,不,历朝历代,这朝堂上的臣子一旦迈入了天子堂中,最紧要的是什么吗?” 秦游不太确定的问道:“不迟到不早退?” “非也。” “溜须拍马?” “非也。” “夹着尾巴做人?” “非也。” “躺平?”秦游翻了个白眼:“您直说行不行,咋了,怕岁数这么大了多说一句少一句啊?” 廖文之一巴掌呼在了秦游的脑门上,气哼哼的说道:“怪不对你这小子惹人嫌,整日胡言乱语。” 见到秦游领悟能力这么差,廖文之也懒得卖关子了:“谨慎,宁无功,也勿要犯了差错,这差错,便是见不到的规矩,没有在夏律之中载明,没有朝臣言述,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你可懂了?” 秦游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的哦了一声。 廖文之终于知道秦老大为什么总找这小子麻烦了,换了他是天子,他也恨不得一天削秦游八遍,这小子太欠揍了。 廖文之好为人师不假,可是传授的都是学问,至于人生的道理,他也是看透了,年轻人就得遭点罪吃点苦,要不然根本不知道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通俗点来说就是不遭几顿社会独打,就根本不知道这社会多毒。 这也就是秦游吧,廖文之看的上眼,这才没事想要传授传授做人的道理和分享一下人生阅历,换了别人,他都懒得看一眼。 结果呢,秦游这小子居然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着实是欠揍。 “你虽未入朝堂,却与这朝堂却息息相关,其一,你乃是天潢贵胄,当今圣上的侄儿,其二,你大父是越王,军中威望无二,可谓是这夏朝的擎天玉柱,还有你那统管八大营的大哥秦狰亦是如此,你秦游身上无官无职,可顶个世子的名头,便是不入朝堂也是陛下的臣子,既是臣子,便要在朝堂这泥沼中学会保全自己的法子。” 秦游坐直了身体,不再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俗话说的好,听人劝吃饱饭,廖文之这个岁数,这个身份,这个层次,愿意和他讲授些做人做臣的道理,这是好意,对错先不论,得老老实实的听着。 见到秦游“懂事”的模样,廖文之抚须欣慰一笑:“老夫刚刚所说,身这朝堂之中,可以一展抱负,可以得良田万亩美婢无数,可以为君分忧,可以苟且钻营尸位素餐,可无论做什么,最重要的便是遵守这朝堂上的规矩。” “规矩?” “不错,谨慎就是朝堂上最大的规矩,京中、各道,各州府,京官、地方官、整个夏朝,功劳苦劳,都是有定数的,也只有那么多,而能分这功劳的人,也是定数,这就是规矩,而谨慎,就是不要坏了这规矩。” “天子有逆鳞,六部尚书有逆鳞,侍郎也有逆鳞,每个京官,都有逆鳞,这些逆鳞,不能碰,这也是规矩,所以需要谨慎,若是不够谨慎,身败名裂乃至遭祸身死都是常事。” “吏部每年可以提拔官员,这官员,有吏部,也有其他五部,雨露均沾这是规矩,户部年年哭穷,可户部的官员却从来不穷,其中道理你也应清楚,可各部不能弹劾这也是规矩,兵部隔三差五被弹劾,削军饷、减各卫各所的兵卒,却从未有过兵部将领被贬职的先例,这,也是规矩,工部整日闲着无事可做,可又是最为繁忙的署衙,每季都有大量的石料、木料运往各府为其修葺宅邸,这,还是规矩,刑部,也有规矩,礼部,亦是如此,这些规矩,不能破,每个朝臣都无比的谨慎,不去触碰这些规矩。” 秦游满面不解:“可这都是六部的规矩,我以为朝堂上的规矩是陛下定的,只有在陛下面前才需要谨慎,照您这么一说,岂不是以后见到谁都要小心谨慎。” “是也不是。” 秦游翻了个白眼:“您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 “这夏朝,权柄最重的自然是当今圣上,陛下有陛下的喜好,臣子也有臣子的喜好,当你坏了规矩,当你触碰了臣子们的逆鳞,当臣子们厌恶你时,那么,他们自然会想尽办法让陛下也去厌恶你,让陛下认为你触碰了他的逆鳞,你若是不遵守规矩,坏了臣子们的喜好,了解陛下喜好的臣子们,自然也会让陛下厌恶你。” 秦游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面色一变再变,抬起头看了眼廖文之后,深深一拜。 “小子受教。” 廖文之微微一笑:“善。” 第二百一十七章 县衙贵客 官场之道,秦游一直都不是很懂。 他也不想懂,因为觉得作为一个世子懂这些没多大意义。 可是廖文之这么一说,他才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误区。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秦老大是整个国家的扛把子,权利也是最大的,只要牢牢抱住这条粗大腿,那么只要自己不造反,就是往死了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 自己是世子,是天潢贵胄,也立过几次功劳,按照血缘关系,他在议政殿中绝对是秦老大最亲的人。 可秦老大除了是当大伯的之外,他还是个皇帝,而皇帝治理国家,靠的是大臣,想要成为明君,靠的是名声,想要名垂千古,靠的是耀眼的政绩。 明君、名声、政绩,这些东西,大臣们都可以帮他得到。 皇帝离不开大臣,所以实际上,与皇帝最亲近的人是大臣们。 说的再通俗点,如果大伯与皇帝选一个,秦老大肯定会选后者,事实也是如此。 在大臣这个圈子里,有规矩,大家都要遵守的规矩,当一个人去破坏这个规矩事,那么大臣作为皇帝最亲近的人,就会“利用”皇帝来除掉这个人。 在这个过程中,大臣不觉得自己利用了皇帝,皇帝,也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利用了。 当天子的以为自己金口玉言一出,群臣皆臣服。 可实际上,天子所说的话,不正是群臣们想让他说出的话么。 天子的很多决策,甚至可以说是大部分的决策,不也是因为受到了群臣们的影响才做出的么。 秦游明白了,可依旧困惑不解:“廖爷,您说这些我倒是明白了,可这和陛下不让我写书有什么关系?” “这书,定然是要传抄于世的,都是学问,都是活命的法子,若是你一意孤行去写书,就是让整个天下的读书人颜面无存,这也算是坏了规矩,到了最后,即便你是世子,在朝堂,甚至是这夏朝,都将再无你立足之地。” 秦游嘿嘿一乐:“那书就不外传了。” “混账话。”廖文之气哼哼的说道:“都是了不起的学问,为何不传。” “著书成册得罪人啊。”秦游斜着眼睛问道:“老廖,你不会是为了想把书传出去连我的小命都不在乎了吧。” “你的性命才值区区几何,便是老夫,便是这书院所有的先生,又如何能比得过黎民百姓,此事你就休要管了,老夫操办便是。” “好吧。” 秦游对此也不是很在乎,甚至都不是很好奇,要说别的事吧,他倒不是很放心,可摆弄秦老大,这老头绝对是专业的。 “还有一事,老夫要和你知会一声。” “您说。” “过些日子这会试,寒山书院就不要参加了。” 秦游微微一愣:“为什么?” “其一,老夫思来想去,这科考抡才大典是为朝廷择优选良,寒山书院的那几位小先生们又不入殿为官,为了区区虚名,既要整日待在房中做八股,又耽误书院学子们的课业,何苦来哉。” 秦游苦笑不已。 千军马万独木桥一般的科举,到了人家老廖的嘴里,就变成区区虚名了。 不过秦游也不想较这个真,上一次科考包揽前五有很大一部分运气成份,要是这次考砸了反倒是落人话柄,不如急流勇退不参加了。 一个书院包揽前五,哪怕只是乡试,估计也是后无来者了,不失为一段传奇,见好就收。 “那其二呢?” “其二便是与你编撰的书籍有关,此事还需老夫与其他几位先生商议一番再定论不迟,需徐徐图之。” 秦游总觉得廖文之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准备坑人那意思。 “好了。”廖文之挥了挥手:“你去吧,刚刚遭了那般劫难,多歇息歇息。” “好。”秦游打了个哈欠,哦了一声:“那您就看着办吧,有事随时漂流瓶喊我。” ………… 白鹭县。 最为距离京城最近的下县,历任的官员也都算是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当差。 夏朝的官场中有句话流传甚广,叫做想入议政殿先去白鹭县。 意思就是这白鹭县实际上就是个镀金的地方或者是跳板,只要在白鹭县干好了,任上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要不了个三年两载就可以入京成为京官,甚至直接进了议政殿每日可以面见天颜。 都说伴君如伴虎,可实际上呢,但凡是穿官袍的,谁不想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干活,这样虽然死的快,可升的也快啊。 所以说这白鹭县的县官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没有关系,别说白鹭县,距离京城千里以内的县衙都没你的份儿。 这一任的白鹭县县令姓仇,单名一个鸿,仇家在京中虽然不是名门望族,可也算是有头有脸的门户,这官儿是在前朝时捐来的。 秦氏三兄弟推翻前朝后,京官倒是换了一大批,不过一些地方官员倒是没怎么动。 所谓捐官,实际上就是花钱买官,前朝这官员花钱就能买,可想而知昌朝末期都腐败成什么样了。 不过当年仇鸿买的是一个小小的芝麻官,秦氏三兄弟建立了大夏朝后,仇鸿也慢慢从地方往京里靠,最终成为了这白鹭县的县令。 能干到白鹭县的县令,可谓是守得云开见明月了,只要熬到年底等吏部一审核,少说也会在六部之中担任个要职,不说从此以后平步青云出阁入相,至少先期投资没打水漂,怎么说也熬到了回报期了。 可谁知眼瞅着十八拜都拜了,最后这一哆嗦没哆嗦明白。 在地方官府当差,最怕的就是两件事,一个是天灾,一个是人祸。 人祸涉及到业务水平,也就是能力问题。 要是能力足够的话,怎么可能会出现人祸。 而出现了天灾,那就涉及到道德人品方面了。 古人都比较迷信,哪里有天灾的话,就会说这地方的官员们德行不够,要是德行够了,老天爷怎么会降下灾难。 白鹭县旁边好几个辅兵营,外加一个卫所,不可能出现人祸,因为如果谁想支棱一下的话,一般十二个时辰内骨灰就会被扬的漫天飞舞。 人祸倒是没了,可天灾却降下来了。 前几个月地龙出现了,也就是地震了,地龙引起山震,行话叫做山体滑坡,不但将路给堵上了,还死伤了数十人。 这地龙一出现,仇鸿的官儿基本上算是做到头了,要是年底之前不去吏部好好上下打点一番,别说知县了,只狼他都做不成。 接连数月愁眉不展的仇鸿,今日可谓是满面喜意。 瞌睡了,有人送来了枕头。 县衙中,仇鸿望着眼前的贵人,都恨不得跪地上磕俩了。 “斐公子,这叫老夫如何感激是好,雪中送炭,当真是雪中送炭啊。” 坐在侧首的,正是刚刚回京不久的斐云容。 此时的斐云容依旧是那副翩翩公子的形象,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仇大人,学生…” 仇鸿一摆手:“诶,你我虽然年岁差了不少,可一见如故,翡公子要是不嫌弃,就叫一声公伯兄。” 仇鸿的字就叫公伯,而一般以字相称的,关系必然十分亲密,这是准备好好结交一番了。 斐云容微微一笑:“仇大人说笑了,若是谈这采购石料,斐某还是以学生自称为妙,待这石料送到船上,学生再唤一声公伯兄可好?” 仇鸿微微一愣,紧接着击掌而笑:“好,好好好,那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斐云荣这话说的漂亮至极,一码归一码,给你政绩,咱在商言商,待你的政绩到了手,咱再把酒言欢不迟,省的落人话柄,这番话可谓是说的滴水不漏八面玲珑。 仇鸿乐的和什么似的。 他好歹也是一方父母官,之所以对斐云容敬若上宾,无非就是人家送钱来了。 作为京城的下县,白鹭县接连两年的赋税都有所上涨,归其原因,就是因为石料卖的好。 可谁知一场地龙过后,没人买石料了,还是那句话,古人都迷信。 这地方都发生天灾了,要是将石料买回去,少不得要老娘们当家房倒屋塌,所以他们宁可高价去书院大集买也不愿意来白鹭县,就连工部也是如此。 正愁没有招,天上掉下个粘豆包。 身怀巨资的斐云容出现了,而且一买就是三船。 斐云容来了后就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斐国游学来的。 除了落落大方的承认了自己斐人的身份,还拿出了书信,沓州刺史的亲笔书信,人家斐云容要在沓州建作坊,所以需要大量的石料。 其实这段时间比较敏感,尤其是关于斐人,大家都怕对方是个细作。 可仇鸿却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一是有刺史的书信,其次是斐云容这三个字他也打探到了,即便是在京中也颇有才名,在斐国是豪门大户之子,这种人,怎么可能是细作,而且哪有细作上赶着送钱的道理。 二人又聊了一会,仇鸿心中顿生相见恨晚之情。 第二百一十八章 十九人 仇鸿也是个读书人,读书人爱聊,与雅人聊雅事。 他就没见过笔斐云荣更雅的人了,这一聊,时间过的飞快。 待快到了亥时,斐云荣轻轻用折扇点了点头额头,笑道:“大人妙趣横生谈吐风雅,这一谈,便忘了时辰,今日叨扰许久,学生这便回去了,若是四门落下就无法进城了。” 斐云荣倒是没忘记时辰,可仇鸿是真忘了,连忙将主簿喊了过来。 “陪着斐公子一起入城,告诉城门朗,这是白鹭县…” 斐云荣一拱手,打断道:“公伯兄岂可因公废私,回不去便回不去了,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这一声“公伯兄”叫的仇鸿眉开眼笑,刚刚没说完的那半段话又变了,对着主簿说道:“告诉城门朗,斐公子是本官的义弟,与本官商讨这白鹭县的民生大计这才误了时辰。” 说完后,仇鸿还写了个临时的手牌,盖上知县官印后交给了主簿。 斐云荣推脱了一番后,这才惜惜作别随着主簿离开。 白鹭县距离京城虽然不远,可到了城外时北大门已经落下了。 城门郎是认识主簿的,见了手牌收了百文钱,也未多问什么,又让人打开了侧门放二人进城。 主簿本想就此离去,斐云荣非说有礼物赠予仇鸿,生生拉着主簿到了客栈。 过了片刻,斐云荣和一个身材肥胖管家打扮的家伙从马厩中走了出来,身后牵着两匹价值不菲的良驹。 主簿定睛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这两匹马,少说也要数百贯钱。 主簿也是个好贪便宜之人,一听说其中一匹是赠予他的,假意推脱了一番后,和管家大胖子一人牵着一匹马就赶往了北大门。 待到了城门前时,城门朗不由的多打量了几眼这管家打扮的胖子。 要知道骑司最近可是在京中可哪抓大胖子,白日出入城门的肥胖之人都要被仔细盘查一番。 城门郎本想上前好好观瞧几眼,不过见到主簿面带不喜之色,只能作罢。 主簿虽然只是知县的属官,可毕竟是官儿,而这城门郎却是吏。 官吏乃是云泥之别,能够夜守城门的城门朗又是没什么根脚的老吏,自是不愿意得罪下县的官儿。 就这样,被骑司在京中追索了数日的孙锦堂,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开了京城。 两匹良驹送到了白鹭县,孙锦堂又和县令仇鸿客套了一番后又拿着手牌离开了。 离了白鹭县,孙锦堂并没有远走高飞,而是拿着手牌又回京了。 路过北大门的时候,孙锦堂又给了城门朗半贯钱。 而这也是斐云荣的高明之处,她并不是要让孙锦堂今夜离开京城,而是要让孙锦堂可以自由出入京城。 这北大门一来一回,就算是彻底消除了疑心。 白鹭县的主簿陪同,拿着知县的手牌,又怎能是全城大索的胖子细作呢,若是的话,刚刚离了城,还回来做什么,早就逃之夭夭了。 孙锦堂没有回客栈,而是取了通福坊的一处宅子。 这处宅子的不远处就是礼部尚书安之峰的府邸,相距不过半里。 进了宅子正厅,孙锦堂双膝跪在了地上。 斐云容已经卸下了伪装,倾国倾城的面庞隐藏在昏暗的烛光下。 “殿下,是卑下擅作主张误了大事,还请殿下责罚。” 孙锦堂知道,虽然斐云容用手段可以让他自由进入京城,可是这并不代表任何事情,让自己活着,或许是因为自己有利用价值,也或许,是想亲手杀了自己出一口心头恶气。 斐云容之前一直没有在京城,是几日前才收到消息得知京城的飞云骑探子被连根拔起了。 一路赶回来后,斐云容没有直接回京城,而是去了白鹭县。 斐云容依旧没吭声,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茶几,长的和坐地炮似的大胖丫鬟月芯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为斐云容换了盏热茶。 呷了口茶,斐云容这才淡淡的开了口:“理由。” “卑下得知了吞斐之策后心头大骇,若夏朝当真此般行事,后果不堪设想,而此计正是出自斐人世子秦游之手,此子年纪轻轻,却谋略非凡,心思更是歹毒,卑下以为,若是不杀此子,迟早是我大斐心腹大患,这才擅作主张将秦游绑来。” 斐云容微微喊了颔首,随即看了眼身旁的月芯。 月芯走上前去,两个手左右开弓,对着孙锦堂的脸就扇了起来。 一阵噼里啪啦的巴掌声过后,孙锦堂的面庞肿的不成样子,牙齿不知掉了多少颗,喉咙滚动,生生将碎裂的牙齿吞进了肚子里。 斐云容声音清冷:“本宫记得,不许你碰秦游。” 话音一落,月芯又是左右开弓,十几个嘴巴子过后,孙锦堂的双耳冒出了丝丝血迹。 孙锦堂口齿不清的说道:“是,殿下说过,是卑下擅作主张误了事。” “误了事么。”斐云容冷笑一声,随即从案几上拿起了一个竹简,轻声念道:“张飞虎,飞云骑偏将,李广善,破阵营小骑,白蛉,先锋营探马,黄贵…” 每念一个名字,孙锦堂的面色就会惨白几分,接连念了四十多个名字,斐云容这才将竹简放下。 “孙锦堂,因为你口中的擅作主张误了事,本宫的飞云骑,折损了四十二人,其中十九人都惨死在了斐国骑司的刀下,剩下的,如今亦是在大牢中遭受百般折磨。” 孙锦堂将额头重重砸在地上:“卑下百死莫赎。” “你死了,我飞云骑在异国他乡的亡魂便会魂归故里么,死,是最容易的事情,你还不配。” 说完后,斐云容随手一挥。 流光闪过,一把无柄的匕首插在了孙锦堂面前。 “四十二人,死了十九人。” 留下了这句话后,斐云容站起了身离开了。 孙锦堂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随即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脱光。 月芯面无表情的问道:“孙上使,是我来,还是你自己动手。” “不劳尊驾,老夫自己来!” 说完后,孙锦堂捡起地上的无柄匕首,咬着牙从胳膊上割下了一块肉。 月芯冷笑道:“殿下说了,你还不能死,这么个割法,十九块肉割下来后你这命也就没了。” “老夫明白。” 孙锦堂咬着牙,再次从胳膊上割下一片肉,嘴里发出如同野兽丝毫一般的声音,满面都是难以忍受的痛苦之色。 “十九块,不准多,也不准少,多了少了,姑奶奶扒了你的皮!”月芯哼了一声,将一个银盘扔到了地上后,扭着大胯离开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推房 斐云容站在花园之中,抬头望着天空弯弯的月牙,目光幽深。 月芯为斐云容披了件白狐裘皮,关心道:“殿下,外面风大的很,您这些日子舟车劳顿的,快些回去歇息吧。” “月芯你说…”斐云容转过身,露出了一丝苦笑:“若是秦游是斐人该有多好。” 月芯撅了噘嘴:“可惜这小子是夏人。” “是啊,他是夏人。” “有句话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觉得孙锦堂罪不至此?” “殿下就是殿下,奴婢想什么您都知道。”月芯看了眼斐云容的脸色说道:“那吞斐之策太骇人啦,得是心思何其歹毒之人才能想的出这种阴损的法子,若奴婢是孙上使…” 月芯吐了吐舌头,言下之意,如果他是孙锦堂的话,她也会铤而走险抓了秦游。 不过和孙锦堂不同的是,要是她抓了秦游,直接一刀捅死。 “歹毒倒也谈不上,上兵伐谋,此计名为吞斐之策,却并不是真的要吞我斐国。” 月芯面带困惑:“那为何要叫吞斐之策?” “名为吞斐,实为破局。”斐云容沉默了半晌后,脸上带着几分莫名:“这便是谋,秦游是想让父皇与拓跋乐知道,若是我斐国与凉戎联手,夏国必会举一国之力吞我斐国。” “那不还是想要吞并咱们斐国吗。” “想要行那吞斐之策何其难也,区区五字,举全国之力,写的容易,可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此事便是流传了出去,这夏朝亦会震荡不安,朝中大臣,世家阀门,各州府豪族,岂会放弃数十代积攒的家业与这议政殿的君臣们兵行险着去吞我斐国?” 月芯似懂非懂的问道:“既然行之不易又有何惧?” “夏朝冒不起这险,我斐国,不也是如此,这吞斐之策,名为吞斐,实为自保,用秦游的话来说,那便是鱼死网破玉瓦皆碎。” “所以秦游说的吞斐之策并不是当真要做什么,而是告诉咱们斐国,逼急了,夏国什么都做的出来?” “不错,虽不愿承认,可事实便是如此,不要说和凉戎没有联手,即便是联手了,我斐国也不会轻易再起站端,不是赢不了,而是输不得。” 默默的叹了口气,斐云荣继续说道:“至于孙锦堂,此人非是难当大用,只是一时昏了头,一步错,步步错,这错的第一步便是抓了秦游,那吞斐之策已有不少人知晓,难不成还要将夏朝议政殿的君臣们统统抓了不成,错的第二步,便是没有杀之后快,既然抓了,为何不杀,想杀,却不舍得,不舍得,那就倾尽全力带回斐国,可又瞻前顾后怕被骑司发觉,错的第三步,便是留,既然留,为何不严加看管,这才让秦游寻了机会说服程天豪倒戈叛斐。” “那程天豪当真该死!”月芯气呼呼的说道:“陛下,那叛徒如今就在寒山书院中,此事交给奴婢去做,定会将这叛徒的首级给您带回来。” “不。”斐云荣摇了摇头:“人各有志,程天豪自幼便与众不同,说的多,想的,也多,虽只是一个小厮,却…” 说到这里,斐云荣笑道:“却有了自由意志。” “自由意志是何意?” “书房中有一本红色的卷宗,上面是程天豪记载了秦游被俘后的一言一行,得了空你好好看看,其中多是一些惊世骇俗之言,可细细体会后又有所感悟,孙锦堂之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心,正是因为半部西游,这西游的故事含沙射影之言不知凡几,字字皆是大逆不道之言,孙锦堂便以为秦游早生二心对夏朝已是满腔怒火,这才留他一命,殊不知,秦游非是对夏朝满腔怒火,而是对这个世道,对所有人,皆是如此。” 月芯一脸困惑:“殿下,奴婢越听越糊涂了,那秦游是疯子不成,为何要对所有人都心怀怨念。” “我也好奇,过几日,问了便知。” 露出了一丝浅笑,斐云荣继续说道:“那程天豪也算不上是叛斐,只是困惑了太久,愿义无反顾的跟着秦游离开,想来,秦游是为他答了疑解了惑,你可知道程天豪那小子问的问题,就连我也回答不上来。” “什么问题?” “为什么我是公主,他只是个小厮。” “狗胆包天!”月芯一听这话满面怒色。 “不,他这问题倒也刁钻,非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问我,为何这世道如此不公平…” 顿了顿,斐云荣好奇道:“想来,秦游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吧,过几日,我倒是要听听三世子又有何高论。” 月芯刚要接口,孙锦堂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满身鲜血横流。 “殿下。”孙锦堂跪倒在地,双手捧着一个银盘,血腥味扑鼻。 月芯走了过去后,轻声数了一遍。 斐云荣挥了挥手:“去养伤吧,再有下次,本宫诛你满门!” “谢殿下不杀之恩。” ……… 此时的书院中,秦游望着南宫奢,半晌没说出话来。 天才与蠢材的区别,除了一字之差外,最重要的就是领悟能力。 而真正的天才,领悟过后,便会长江后浪推前浪,将前浪狠狠的拍在砂石上再冷冷的嘲笑一番。 南宫奢不言不语,就是端坐在石凳上饮着茶。 秦游觉得这家伙就是在嘲笑自己,可他却只能佩服的五体投地。 摆在他面前的除了一份图纸外,还有一块石,五根铜管。 图纸是地暖设计图,十分详尽,哪里入炭火,哪里铺砖,哪里出烟。 石是青岩,工部大仓里顺回来的,在火堆里烤了几个时辰,极为耐热。 管是空心铜管,每根铜管规格不同,有直有弯,接口处居然还有螺旋纹路方便结合连接。 秦游将几根管子拧紧后,惊为天人:“这么轻薄,里面还有螺旋纹,谁设计的?” 南宫奢微微一笑:“自是门下。” 秦游满脸大写的服。 南宫奢放下茶盏,脸上带着一丝遗憾:“工部的铁器杂质太多,这铜管上布满了凸点,不尽人意。” “有什么不尽人意的,完美,太完美了。”秦游哈哈笑道:“这么轻薄,还有螺旋纹,就连凸点都有,你简直就是夏朝第一老司机啊。” “殿下,既然已有了章程,那么尽快安排吧,日子越来越冷,早些操办,学子们也少受谢罪。”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要装地暖就得动整个方体结构,一个一个来吧,先推一个屋子试试。” “此事未有先例,出了差错可不好,不如就先自先门下的屋子开始…” 秦游嘿嘿一乐打断道:“先推乔冉那家伙小屋!” 第二百二十章 高瘦汉子 秦游不会盖房子,也不会推房子,但是他喜欢看别人拆房子,尤其是看一群越王府的护卫们拆乔冉的房子。 一大早,秦游集结了一大群游手好闲的越王府护卫们,大喊了一声“拆”,也就不到一刻钟,乔冉几个月前亲自布置的小竹屋不复存在。 也是赶巧了,这边房子刚拆完,乔冉喜滋滋的骑着马进入了书院。 今天,是他的复工第一日,要在书院中继续当他的乔院判。 作为骑司的副统领,作为全夏朝所有骑司的扛把子,平日里乔冉脸上的表情比秦老大还少。 可今天,乔冉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如同出笼的小鸟一般,心也自由,身也自由。 他喜欢寒山书院,喜欢食堂油而不腻的酱蹄髈,喜欢原本孤高的太子秦玄不情不愿的找他打小报告说其他小学子睡觉不洗脚,喜欢小学子们一口一个乔院判的叫着他。 可当他过了操场的时候,笑容维持不下去了。 因为秦游正站在一片废墟之中掐着呀哈哈大笑,一脸的快意。 乔冉气的七窍生烟,匆匆跑了过去,大吼了一声 “秦游!” 秦游转过身,一看正主儿来了,一脸便秘的表情:“不会是秦老大又让你个王八蛋给我带到议政殿吧?” “你敢毁我房屋!” 乔冉的双眼都快喷出火来了。 秦游耸了耸肩:“要点碧莲好吗,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本世子花钱建的,什么玩意就你的房屋。” “你…” 乔冉估计也是懒得讲理了,盛怒之下直接抬起了腿,一脚将…一旁看热闹的一个杂役踹趴地上了。 乔冉破口大骂:“你个狗才,为何不拦着他。” 这名被踹了个大马趴的杂役是骑司伪装的,委屈的和个受了屈小媳妇似的。 拦吧,挨秦游踹,不拦吧,挨乔冉踹,咋的都是爱踹。 南宫奢在旁边无奈的说道:“乔院判莫要恼怒,非是毁你居所,是殿下要铺设取暖的地火。” “地火?”乔冉皱起了眉头:“秦游想要烧死我?” 秦游:“…” 南宫奢哭笑不得的说道:“取暖所用,妙用无穷,待铺好了乔院判便明白了。” “秦游给他自己的屋子铺了么?” 要么说人家是骑司首领,一句话就问到点子上了。 老实人南宫奢解释道:“世子殿下说乔院判最近在京中劳苦功高,这地火先铺你的居所,算是犒劳乔院判了。” 乔冉一脸冷笑的望着秦游:“乔某不过是行了分内之事,谈何劳苦功高,若是此地火妙用无穷,你为何不先为廖院长铺设?” “好哇。”秦游咋咋呼呼的叫道:“听见没,大家听见没,这王八蛋想烧死廖文章!” 乔冉一脸恨恨的表情:“你果然想烧死我!” “爱铺不铺,不铺你自己找地方睡去。”秦游翻了个白眼,溜溜达达的走了。 乔冉对着南宫奢微微一拱手,郁闷的说道:“待地火铺设好后,还要劳烦南宫先生将乔某的居所恢复如初。” “好说好说。” 其实南宫奢也挺郁闷的,铺设地暖无非就是把地面上的木板子都拆下来,秦游也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疯,非得给人家乔冉的屋子推了。 见到南宫奢答应,乔冉匆匆追上了秦游。 “三世子留步,乔某有话要说。” 秦游转过身:“放。” 乔冉皱眉说道:“为何三世子对乔某颇有成见,可是有何误会。” “靠,还装,是不是你和陛下说我要写书了。” “确有此事。”乔冉面不改色:“陛下开口询问,乔某自然如实作答。” “就知道是你。”秦游没好气的说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都这么大人了,怎么那么喜欢告状呢,再说和你毛关系都没有,你老告哪门子状。” 乔冉也是满面郁闷。 这事说来也怪,秦游跳出来之前,他几乎很少入宫面见秦老大。 结果自从秦游这家伙去了雅人集揍了几个读书人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天天换着花样折腾,秦老大三天两头给他叫到皇宫里询问,他都没好意思嫌弃秦游天天瞎折腾。 想了想,乔冉也懒得解释了,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三世子,乔某有要事,还望移步一谈。” “有话说就完事了,鬼鬼祟祟的让人看到,别再以为我和你一般,天天偷偷摸摸猥猥琐琐狗狗搜搜神秘兮兮贱兮兮的跟谁打小报告似的。” 乔冉也算是服了,四下望了一眼,这才说道:“此事事关殿下门客贺季真。” 秦游微微一愣:“贺季真怎么了,最近又惹祸了?” “前些日子殿下被掳走时,贺季真多有反常。” 秦游瞳孔微缩,拉着乔冉就走。 一直到了没人的地方,秦游的面色极为阴沉,问道:“贺季真和那些斐人细作是一伙的?” “倒也不是,不过…” 说到这里,乔冉面带几许困惑:“总之,反常之事共有两件,其一,三日前,原本我已准备带人前往涠江…” 秦游急了,指着乔冉的鼻子破口大骂:“好你个没良心的,这段时间你在书院吃我的喝我的,老子被绑架了,你不带人找我,反而去涠江嘚瑟,你还能干点人事吗?” “乔某带人去涠江,是因为在京中毫无进展,到了涠江后,准备守株待兔将绑你之人拦截在北岸。” 秦游微微一愣,老脸有些发红。 他还以为乔冉放弃找了他,感情是要跑涠江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知道京城距离涠江的路途极为遥远,就是骑着快马一路不停歇也要近一个月才能赶到。 一想到乔冉这小子居然这么讲究,秦游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是不是傻,我人就在京城,你跑涠江干毛,你他娘的不会是打着救我的名号去涠江玩漂流去吧。” “你…” “我什么我,说贺季真呢,怎么又扯到涠江上了,贺季真怎么了。” “对,原本我已做好准备离京,可就在前一日见到了贺季真,他与我说,不见你与凤七的尸首,那么你势必还留在京中。” 秦游嘿嘿一乐:“看到没,你还没有我的门客聪明呢。” “确是如此,贺季真言之有物,他与我说,绑你之人必是京中见到你后临时起意,一路尾随到了河对岸将你匆匆绑走,除此之外,他还知道那孙锦堂打着商队的名义贿赂了守门的城门朗,这才将你运到京中囚禁。” 秦游面色微变:“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当时他与我说,自你被绑走后,他每日夜里都去北大门暗中观察,发现落门之后入城之人皆是商贾,又提醒于我在京中搜查各个商贾名下的房屋,此事我已证实,的确如此。” 秦游的眼睛眯了起来。 贺季真说的,一点都不差,事发经过,以及自己被囚禁的地方,没有丝毫错处。 “这是其一,其二,三木之下难有勇夫,我骑司这几日抓的斐人细作中,倒是有几个开了口,根据他们所说,你被掳走时,他们接连在京中遇了袭,袭击他们的,乃是一个穿着夜行衣的高瘦汉子,此人身手高绝,抓到那些细作之后就是一通打,打过后就问他们是否知道你的下落。” “高瘦汉子?”秦游面色微变:“这人是贺季真?” “八成是这样的,我对比过贺季真前些日子夜里离开书院的时间,正是这些斐人细作遇袭之时,而此事疑点重重,贺季真能根据蛛丝马迹还原当日事发经过,倒是能解释的通,即便推断出了前因后果,虽说令人诧异,不过却也算合情合理,可为何他能确定谁是斐人细作,又为何有如此身手,根据那些细作所说,在袭击他们的黄脸汉子面前,一个回合都走不过,要知道,这些细作都是斐国飞云骑的探马,不说以一敌十,身手却也不差,便是与我骑司中人也难分伯仲。” 秦游沉默了半晌,开口问道:“先不管贺季真是不是柯南附身,也不管这家伙如何得知斐人细作的身份,我就问你一件事。” “何事?” “他提醒你也好,去京城里殴打那些斐人探子也罢,目的…是不是为了救我?” 乔冉没有犹豫,微微点了点头。 秦游微微松了口气。 不管贺季真是什么身份,至少,他愿意去想方设法的找自己救自己。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寻常的寻常人 又和乔冉聊了几句,秦游也是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了。 首先,他能够确定自己当初与贺季真相遇完全就是个巧合。 当时收门客,纯粹是奔着找苦力,一时兴起,没有提前和任何人透露过,贺季真不可能提前得知然后再酒肆中等着他,再说他去各个客栈酒肆也是随机的。 其次,贺季真应该不是斐人,至少不是斐人的细作,如果是的话,程天豪不可能没见过。 如果这家伙是斐人的话,更不可能提醒乔冉搜索京中商贾名下的产业。 虽然确定了贺季真不是有意接触他,也不是斐人细作,可这家伙的身份依旧满是疑点。 也就是刚刚秦游想起了一件事,之前科考的时候,贺季真是第五,也就是三个门客中考的最差的吊车尾。 李太白和杜子美之所以能够考的好,除了几位大儒的悉心教导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整日都在小竹屋里刷题,可以说是刷到吐了,皇天不负苦心人,这才金榜题名。 而贺季真这小子,其他二人刷题的时候,他去食堂偷酒、偷摸跑山上打野味、在竹林中烤肉、去隔壁屯盐卫和那群老卒赌钱,可以说是一件人事都没干,而且在小竹屋中几乎没怎么“复习”,甚至可以说是根本没复习过。 根据几位大儒的反馈,他们教授参加科考的五人时,就贺季真每天和睡不醒活不起似的,半睁个眼睛,瞳孔都没对过焦。 科考之后,几位大儒对贺季真考到第五这个名次深感震惊,他们还以为这小子得落榜呢。 随随便便就考个第五,揍斐人细作和揍小鸡仔似的,有着远超常人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这种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也不是普通门户能教导出来的。 如果单说文采,京中的各个世家阀门都具备这个教育环境,可贺季真这家伙还挺能打,这就排除了很多世家了,而且贺姓在夏朝又很少,着实是令人费解。 虽然确定了贺季真不是有所图谋,可要说秦游不好奇这家伙的身份来历,肯定是违心话。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秦游好奇,是因为这是自己的门客,乔冉好奇,是因为这是他的工作。 二人寻了个地方坐下,秦游挠了挠后脑勺,故作洒脱一笑。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每个人也都有每个人的秘密,贺季真如果想说的话,当有一天时机成熟时,自然会主动对我说的。” 乔冉揶揄道:“三世子当真不好奇他的身份?” 秦游点了点头,随即苦笑了一声,又摇了摇头。 乔冉笑道:“我骑司,本就是要调查京中行踪可疑心思鬼魅之人,原本,这贺季真的虚实是应该探查的,可他毕竟是你三世子的门客,所以乔某才要询问一声,不过这书院是你与廖大人等一众大儒创办,贺季真既是你的门客又是此处的先生,若是三世子不愿让我骑司查他,直说无妨,乔某便当一切都不知晓。” 秦游翻了个白眼:“大哥你别再这激我行吗,当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啊,真要是查出点问题,到时候你就和老廖头他们说是我让你查的,是不是,而且你什么鸟样我还不清楚,你肯定是查了,但是毛都没查出来,对不对。” 乔冉面色有些发红。 还真别说,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查是查了,就是没查明白。 之所以说是没查明白,不是查不出什么,而是查出太多太多东西了。 贺季真的来历最早能够追溯到五年到六年前,穿着读书人的儒衫,混迹于各大酒肆花船赌档,没钱了,就帮人写写书信,甚至有时候还客串算命的江湖老道,与其他读书人发生过口角,也与普通人斗殴进过京兆府的牢中,也往不少世家豪门投过拜帖,就如同其他不得志的读书人一般,浑浑噩噩,寻常的不能再寻常了。 这种读书人在京中可谓是一抓一大把,简直不要太常见。 正是因为如此,乔冉才更加困惑。 不寻常之人,其行径却在京中再是寻常不过,然后寻寻常常的被秦游碰到,成为了寻寻常常的门客,随后又表现出了极为不寻常的模样。 若是这家伙当真有什么歹意才隐瞒身份,之前也不会提醒乔冉了,正是因为如此,二人反而困惑。 “这京中,没有贺姓的门阀,倒是有两个富贾是贺姓,命人探查了一番,应与贺季真无关,而各州府的贺姓大族少之又少,八成也是与贺季真毫无关联。” “我去问问他。” 秦游说完后,站起了身,前往了先生们居住的小院区域。 乔冉原本不想掺和,犹豫了一下后,将暗藏在裹腿中的奇形匕首抽了出来,藏于袖中之后快步追上了秦游。 每个先生都有个小院,贺季真也是如此,待进了院子后,秦游哭笑不得。 这贺季真,果然是极简风格到了极致的男人。 其他先生的小院里,不说古香古色吧,至少也摆几盆应景的盆栽,打扫的也是干干净净整整洁洁。 再看贺季真这院里,居然有个大石锁,少说也有七八十斤重,这也就算了,院子里面还满是落叶,不知道多久没打扫了,还有把锈迹斑斑的大关刀。 书院教授学问的先生,院子里又是石锁又是大刀的,这要是让廖文之见到了,非要将贺季真骂个狗血喷头不可。 推开了房门,秦游顿感一阵暖意袭来。 要知道最近气温下降的厉害,尤其是早上的时候,张嘴都能看到哈气,可贺季真的屋子里却热意炎炎。 打眼一看,秦游彻底愣住了,嘴巴咧的老大,半响没说出话来。 屋子里不但热,而且还香。 之所以热,是因为屋子中间挖了个小坑,上面堆满了炭火,热气逼人。 之所以香,是因为炭火上面挂着个铜壶,里面装满了肉片,香气逼人。 秦游和乔冉进来的时候,贺季真正吸溜着哈喇子“涮”肉片, 问着香气,感受着热浪,秦游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脱口叫道:“你特么的也是穿越者?” 贺季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将装有肉片的木盆藏在了身后。 第二百二十二章 杀头的身份 贺季真当然不是穿越者,他只是一个吃货罢了。 什么是吃货,就是天天研究吃的货。 就好比这山猪肉,口感极为不好,肉质极粗,还特别腥气,换了寻常人,也不会多想什么,可贺季真却研究上了。 他之前在山上抓过一只,两条猪腿自己留下了,剩下的都分给庄户们了。 这两条猪腿,贺季真分别用了烤、炸、蒸三种办法,最后发现都不好吃。 最后他灵光一现,秦游让人养的猪仔都阉割过了,肉质极味鲜美,那么这口感不好的野猪口味是不是也能通过这种方法改变口感? 有了这个想法后,贺季真接连五日夜晚上山,前前后后碰到了足足近二十头野猪,一顿拳打脚踢放翻后,全给毫无人道的阉割了。 阉了之后,贺季真也就不管了,抓别的野味打牙祭。 之后贺季真但凡上山,手里都拿着一把小刀,碰到各种野生动物就满脸淫笑的冲上去要割人家。 直到昨天夜里,这家伙又上山了,运气很好,碰到了一头小野猪,正是之前阉过的其中一头,贺季真冲上去一脚踹翻后就给抗回来了。 昨天晚上烤了一条野猪腿后,发现味道果然不错,今天一大早,他食堂也不去了,早饭就直接开始吃野猪肉。 作为一个半辈子都在嘴上抓挠的人,贺季真发现大道至简,这吃之一道也是如此,酱料太重反而掩盖了食物原本的鲜美,所以弄个小铜炉加热,涮着肉片就沾一点点作料,那叫一个香嫩。 殊不知,这家伙竟然在无意中整出自制小火锅了。 秦游喊出“穿越者”三个字后,见到贺季真一脸迷茫,这才发觉自己是想多了。 闻着肉香,早上同样没吃饭的秦游食指大动,跑过去后就坐在了贺季真的旁边。 一边拿筷子夹肉,秦游一边不忘立牌坊。 “你能不能干点人事,在屋子里点明火,着了怎么办…哎呀真香,再下点。” 贺季真还当秦游是来“捉奸”的,一见秦游也吃上了,贼笑着从桌子下面拿出个竹篮子,里面装了各种蘑菇和野菜。 除此之外,贺季真这家伙为了吃,居然还制作了个简易的烟道,烟道很长,通向了屋外,正好被几棵树当着,不注意看的话,谁也看不出猫腻。 而且贺季真这时间点卡的非常准,这时候大家都在授课,根本没人会过来。 乔冉哭笑不得,只能也坐了下去,等待着秦游问“正事”。 谁知这俩人吃起来就没完了,而且秦游还不忘传授经验。 当秦游说起这猪血鸭血的做法后,贺季真擦了擦嘴,居然拿出了纸笔记录了一番,比在启文堂听课的时候还认真。 贺季真又和变戏法似的,弄出个小酒壶。 秦游喝了一口后发现是果子酿,但绝对不是作坊里酿出的酒。 喝口酒,吃口肉,秦游算是彻底服气了,这家伙居然连酒都自己酿出来了。 毫无疑问,为了吃,贺季真可能连谋朝篡位这种掉脑袋的事都能干出来。 酒足饭饱后,秦游将木盆推给了乔冉:“咦,你怎么不吃呢,赶紧吃两口啊,味道挺不错的。” 乔冉望着空空如也的木盆,想骂娘。 他倒是想吃,问题贺季真根本没给他碗筷,总不能上手抓吧。 秦游擦了擦嘴后,又拍了拍肚子,呵呵乐道:“以后有这事叫上我啊,好歹你也是我的门客,得知道饮水思泉。” “一定一定,下次一定。” 见到秦游要走,乔冉赶紧给这家伙使了个颜色。 秦游一拍额头:“哦对,差点忘了,那什么,小贺啊,乔冉说你不像啥好人,非得过来问问,我不放心,特意跟过来,深怕这家伙污蔑你。” 乔冉:“…” 贺季真看了眼乔冉,脸上带着几分嫌弃:“怪不得恩主说你最喜在别人背后说小话,果然。” 乔冉急了,瞅着秦游气呼呼的说道:“我何时说贺先生不是好人了?” “那叫什么来着,什么匪类,四个字的成语。” 乔冉:“误交匪类。” “你看你看,承认了吧。”秦游对贺季真说道:“刚才这家伙就是这么说的,说怕我误交匪类,这不就是说你不是好人吗。” 乔冉刚要开口,收拾碗筷的贺季真微微一笑:“就知你会怀疑我的身份。” 将火扑灭,贺季真给自己倒了杯茶,微微喝了一口。 秦游叫道:“我,我,我呢,我是你恩主,给我倒一杯啊。” “哦。”贺季真傻乎乎的将喝了一半的茶杯递给了秦游。 秦游对这个情商低的令人发指的家伙也是彻底无语了,又将茶杯递给乔冉:“吃了那么多,喝点茶顺顺,别涨肚。” 乔冉又想骂人了。 我吃啥了我就顺顺,头一次听说吃风能吃涨肚。 懒得和秦游一般见识,乔冉对贺季真正色说道:“贺先生,你也知道乔某身份,非但是骑司,也是这书院的院判,今日你家殿下也在,不如将你的来历说清楚,也好避免你我心生芥蒂,乔某虽是不知你的身份,却也清楚你无恶意,如若不然又岂会助我寻三世子。” 秦游插口道:“更正一下啊,折腾半个月你毛都没寻着一根,是本世子靠自己的聪敏才智和无与伦比的魅力才自救的,与你无关。” 此时乔冉的心中暗暗做了个决定,以后但凡秦老大问他秦游在书院干嘛了,他一定实话实说,谁不说实话谁是王八蛋。 贺季真倒也洒脱,打了个饱嗝,直接说道:“我这身份来历,见不的光,是杀头的身份,丧命的来历,乔院判,你当真要知道?” 乔冉瞳孔微缩,袖中的匕首露出了几许锋芒隐于掌中。 “贺先生莫要说笑,这杀头丧命的身份不外乎两种,一是海捕公文上十恶不赦之人,二,是大逆不道的反贼,前者,乔某早将那些恶人的相貌熟记于心,后者,这夏朝即便是有,也早就被我骑司枭了首。” 贺季真嘿嘿一乐:“骗你作甚,不信便算了。” 乔冉似笑非笑:“当真?” “当真。” “不是说笑?” “不是说笑。” “好。” 淡淡的一个好字之后,乔冉霍然而起,一把将秦游拉到了身后,右手反握着一把闪烁寒光的奇形匕首,厉声道:“你究竟是谁?” 一切发生的太快,秦游被乔冉护到身后时还没反应过来。 贺季真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笑容不变:“都说了,是杀头的身份。” “因何要被杀头?” “我又不傻,为何要告知于你,你知晓了,我岂不是当真要被杀头。” 乔冉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要不是乔冉剑拔弩张的模样,秦游也差点笑了出来。 他是听明白了,这贺季真是真够贱的了。 这就好像一个小偷去自首似的,人家问他偷啥了,他不说,就说自己是小偷,然后既没有失主报案,也没有证据证明这家伙是个小偷,给这小偷从小到大的事情都查了个遍,最后毛都没查出来。 乔冉满面怒意:“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贺季真先是嘿嘿一笑,紧接着冲着秦游就大喊大叫道:“恩主,您收我入您门下时可是说了,若是有人欺辱门下,您便杀他全家,乔院判要伤门下,您可不能不管呐。” 秦游:“…” 贺季真冲着乔冉示威似的眨了眨眼:“我贺季真科举乡试名列三甲,非但是越王府三世子门客,还是寒山书院先生,就算你是骑司,也不能无凭无据的污蔑我。” 足足犹豫了半晌,秦游这才忍住对乔冉说出“留个全尸”这四个字。 你不说你是杀头的身份,人家能要干你? 别说乔冉了,我特么都想攮你两刀,你贱不贱啊。 第二百二十三章 门客的善意 不管贺季真是不是杀头的身份和来历,可乔冉不能因为这家伙贱就真的把人家的脑袋割下来。 这有恃无恐便是此意,贺季真说的一点都不错,他既是越王府三世子门客,又是乡试名列三甲的才子,更不要说还是寒山书院的先生。 无论是哪个身份,都不能让乔冉像对付寻常人等那般将其直接抓到了骑司大牢中严刑拷打。 乔冉面色阴晴不定,望着贺季真,恨不得冲上去将这个家伙揍的满哪打滚叫爸爸。 可是他还真不敢,因为他怕贺季真叫完爸爸去找廖爷爷,然后廖爷爷给自己喷成孙子。 沉默了半晌,乔冉冷冷问道:“说,你为何知道哪些人是京中的斐人细作。” 贺季真咧嘴一笑:“我自然知道。” “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京城,我蒙着眼睛都能从东门走到南门,京中的酒肆、茶楼、花船、妓家、赌档,就没有我贺某人没去过的所在。” 秦游竖起大拇指。 他头一次见到有人能把自己是“盲流子”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乔冉:“与这何干?” “营生,自然是要赚取钱财的,你骑司全城索拿斐人细作后,商铺想要赚取钱财的店家,与只是以赚取钱财这店家身份伪装自己的,一目了然。”贺季真得意一笑:“我家恩主被绑走后,我便猜测出是商贾所做,入城再去观察那些店家和小厮后,自然是能察觉出与众不同之处,到了夜里再暗中细瞧,那这斐人细作就能辨个七八成。” “你查了多少地方?” “二十一家酒肆,十六家赌档,十三家茶楼,四家花船。” 乔冉面色微变:“跟了多少人?” “七十有九。” 乔冉冷哼了一声:“果然是你,七十九人,其中你袭了八人,皆是斐人细作。” “九人,还有一人你们骑司没抓到。” 乔冉眼皮一跳,至于身后的秦游,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游是着实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极为不靠谱的门客,居然还真是查了那么都地方跟踪了那么多人?! 贺季真看向秦游,微微一笑:“恩主,你逃出生天那一日,我已确定你就在丹阳楼附近,便是你没有逃出来,到了夜里,门下也会寻到你助你逃出生天。” 秦游凝望着贺季真,半响后露出了一丝浅笑,朗声说道:“虽然以前本世子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可这话,作数,至少对你来说是作数的。” 贺季真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乔冉不解:“你和他说过什么?” “人家刚刚不是说了吗,谁欺辱他,我就杀他全家,这话我虽然没受过,但是我认。” 乔冉默默的叹了口气:“你可是想好了,当真要保他。” “你说呢。” “想来是的。”乔冉深深看了一眼贺季真,语气复杂的说道:“十六家赌档,四家花船,二十一家酒肆,十三家茶楼,七十九人,北大门落下前入城,第二日城门开启时出城,整整十三日,日日如此,若是我是你,也会保他。” 秦游微微松了口气,只要乔冉不追究,这事就能够盖过去。 可谁知就在此时,乔冉突然动了,如同鬼魅一般窜了出去,手中那把寒光四射的匕首抵在贺季真的喉咙上。 刀锋薄如蝉翼,贺季真的脖子留下了一丝血迹。 乔冉满面怒意:“为何不躲?” 贺季真一副老滚刀肉的模样微微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不敢。” “这天下间,还没我乔陷阵不敢做的事情!” 话音一落,刀锋偏移一寸,贺季真脖颈处鲜血横流。 贺季真依旧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居然在如此关头打了个饱嗝。 “你…”乔冉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咬了咬牙,一甩匕首上的血迹随即收回了袖中。 “贺季真!”乔冉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屋子,双脚越过门槛时,未回头,语气阴森:“若是让我知你心怀不轨,必杀之。” 贺季真随手从桌子上拿起粗布擦了擦脖子上的血迹,如同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慢走,不送。” 乔冉走后,秦游苦笑连连。 望着呲着牙擦血的贺季真,秦游张了张嘴,最终满肚子的疑问全部咽了回去,微微说道:“谢谢了。” “恩主何必言谢,我贺季真可是你的门客,分内之事。” 秦游哈哈一笑,点了点头后,转身出门离开,而心中也做了个决定,贺季真若不主动说,他日后绝不过问这家伙的身份来历。 这世间上最稀少的就是善意,善意来了,怀着感恩的心受着就是,而不是刨根问底恶意揣测,若是这么做,这世间的善意再也不会出现在眼前。 最让他感动的是,如果乔冉没主动和他说,如果今天没闹了这么一出,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看起来傻了吧唧的门客,居然会为了救自己接连将近半个月在京中追查斐人细作。 秦游离开院子后,匆匆追上了乔冉。 他说了要保贺季真,那就真的会保这个门客。 “哎呀哎呀,哥们,不是我说你,你瞅瞅你们骑司干的这个活,这什么业务水平啊,还不如人家小贺呢。” 乔冉快步向前,根本不搭理秦游。 秦游一边快步走,一边喋喋不休:“虽说最后是我自己智勇双全机智过人聪慧无双魅力四射持久坚硬的靠着自己逃出生天了,可人家贺季真好歹也找过我啊,而且还找的那么辛苦,你说是吧。” “退一步来讲,要是本世子没有智勇双全机智过人聪慧无双魅力四射持久坚硬跑出来的话,不还得靠小贺救我吗,再退一步来讲,要没有他,你早就去涠江吃河鲜了,对不对。” “诶,你说句话啊,慢点走,着急剖腹产去啊,等会我。” “我和你说话你听见了吗,上发条了?” 秦游说了一大通,乔冉终于止住了脚步,回过头,突然开口道:“你可知贺季真为何刚刚不动手?” 秦游耸了耸肩:“知道你不敢呗。” “不。”乔冉皱眉说道:“是他已有死意!” “死意?”秦游不解的问道:“他不怕死?” “不,他是希望我杀了他。” 秦游愣住了:“他刚刚一心求死?” “不错,他刚刚那模样,我见过,见过很多,很多很多,当年在辅兵营,在义父的亲卫率,在先登陷阵营,那些在沙场上自知命不久矣的人,便是这副模样,想要寻个痛快不再遭受苦楚。” 秦游吞咽了一口口水,愣在原地。 乔冉语气莫名:“现在,你可懂了?” 秦游:“他…他得了癌症?” “何为癌症。” “哦哦,没事,就是骑司的职业病,是个骑司都得这病,你也快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恨意顿消 事实证明,和一个骑司犯贱,尤其和骑司统领犯贱,并不是明智之举。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贺季真尝下了他自己酿的下的苦果。 书院中有十八名骑司,以杂役的身份暗中保护秦玄。 实际上在书院中秦玄很安全,毕竟还有三十多个越王府护卫整天混吃等死,所以,这十八名骑司分出了十二人,四班倒,天天盯着贺季真,将这家伙每天的动向反馈给乔冉。 吃、喝、赌,贺季真每天的生活四个字就可以概括,不务正业。 按理来说这样一个混日子的家伙在书院里当先生,几位大儒肯定会强烈抗议的。 事实上还真是如此。 贺季真贱,乔冉也不是什么好鸟。 一看贺季真不怕他,也不怕骑司,满肚子坏水的乔冉去找大儒们打小报告了,说这家伙是误人子弟,在书院中,但凡和人沾边的事儿,贺季真是一件都不干。 别的事,廖文之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这“误人子弟”四个字是他的大忌。 然后,几位大儒一起给乔冉喷了一顿。 因为廖文章去找贺季真了,二人谈了一下午民生国计,老廖顿感收获不小。 八马先生去找贺季真了,二人谈了一夜诗词歌赋,老八想将贺季真收为关门弟子。 墨石先生去找贺季真了,二人谈了一上午,俩人合力在一个磨盘大小的青石上刻绘出了一个采荷图,老墨和贺季真约好,下个月他们准备挑战一下高难度,在巴掌大小的青石上刻一个八骏图。 不信邪的离竹先生也去找贺贺季真了,二人谈了一中午,打造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机关盒。 就连董昱也去了,晚上的时候俩人打着酒嗝勾肩搭背的从小院里走出来了。 之后,几位大儒一起去找乔冉,觉得这小子多管闲事,有那功夫好好做做学问吧,看看人家小贺同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态度谦卑,说话又好听,不像某些人,天天就知道打小报告。 这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区别。 不是贺季真的学问真的比几位大儒强,而是以这家伙的年龄,无论是领悟能力还是学识水平,早已远超常人。 乔冉的学问不差,毕竟师承秦老二,要是学问不行,也不可能科举拔得头名。 可问题是这种事就怕比,贺季真学问要说比乔冉高吧,也未必,问题是人家贺季真态度好啊,还会拍马屁,说话又好听,这种学霸是最受老师们喜欢的了。 学渣瞅了眼女同学,老师眼里,那叫臭流氓。 学霸瞅了眼女同学,老师眼里,这叫缓解压力。 乔冉一看自己拿贺季真丝毫办法都没有,心态有些崩了。 他知道贺季真不是普通人,至少这家伙“以前”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谁家好人天天就研究吃喝赌,还有一身好武艺? 自古侠以武犯禁,哪个正经人这么能打,保不齐就是海捕公文上的某个大盗匪寇! 而且人家贺季真也承认了,他这身份,是杀头的身份。 可问题是乔冉没有证据,什么把柄都抓不到。 乔冉想要找秦游唠唠。 作为一个骑司,作为骑司的首领,他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隐藏秘密! 当乔冉找到秦游的时候,这小子正在会客。 客人姓斐,全名斐云荣,京中赫赫有名的大才子,生的俊俏,才艺双全,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虽是斐人,京中大儒却都与其相识,对其赞不绝口。 乔冉不认识斐云荣,知道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没打过照面,可到了小院门口时,天生嗅觉敏锐的他闻到了一股子常人难以察觉的异香,很淡,似曾相识,却一时回忆不起来在哪里问过。 见到秦游在会客,满脑子都是贺季真的乔冉也没多想,耷拉着脑袋去找几个骑司出气去了。 屋子里,秦游和斐云荣相视而坐,二人都是笑吟吟的。 斐云荣是半个时辰前来的书院,门口的护卫认识她,直接放行了。 见了秦游,斐云荣带了个小礼物,不贵重,胜在用心,斐国最负盛名的隆福寺秋来的平安符。 秦游也回赠了书院的特产,凤七前几天腌的咸鱼,盐放少了,有点发臭,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咸鱼放在了床下的缘故导致的,床下除了咸鱼外,还有凤七脱下后就能立起来的裹腿。 随意聊了两句秦游这才知道,斐云荣几个月前回斐了,前些日子才回的京城,简单打点了一些后就来书院看他了。 古代就是这样,通讯靠吼交通靠走,有的时候一次别离就是终身难见。 秦游很开心,笑容发自真心的。 穿越后,斐云荣是他第一个朋友。 回想起自己小半年前天天挖空了心思想坑人家钱,秦游感慨万千。 小半年前的自己“初来乍到”,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 许多话,在斐云荣面前说了,毫无顾忌。 可同样的话在其他人面前说了,就会变成把柄,甚至变成要命的绞索。 就如同现在一般,吃的亏多了,想说什么话都得先过脑子,累的很。 可现在看到了斐云荣,秦游感觉自己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考虑的逍遥三世子。 斐云荣呷了口茶,笑吟吟的说道:“三世子果然非常人也,学生到了京城后,这听到最多的,便是殿下的大名。” 秦游嘿嘿一乐:“必须的必。” 斐云荣看了眼嬉皮笑脸的秦游,一时之间也是顿生啼笑皆非之感。 秦游还是那个没正经样子的秦游,可这短短数月的时间,却做下了那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还未询问殿下,这屋里,为何感受不到丝毫的冷意。”斐云荣一进来就发现这个问题了,满心的困惑。 “地火,哈哈,本世子设计的,怎么样,得劲儿不。” “地火?” “哎呀,就是前段时间见到学子们晚上睡觉的时候太冷了,所以设计了个地火,就是在地下铺设铜管加热,省的学子们着凉了。” 斐云荣淡淡一笑,心中百味杂陈。 原本,她应该恨秦游才对,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多年在京中的布置烟消云散,飞云骑那么多探子被连根拔起,不少人甚至还身死异乡,她有一百个理由杀死秦游。 可刚刚来了之后,见到那些原本是流民的庄户们衣食无忧,见到那些小学子们在撒欢的踢着球,又见到了眼前秦游那张人畜无害的笑容,她突然觉得孙锦堂是自讨苦吃。 人家虽然是夏朝的世子,可不参与朝政,至少,没有主动去参与,平日里只是安置流民,只是给穷苦人谋条生路,只是想安心的教书育人,每天想的,多是一些良善之事,你孙锦堂个杀才,为何要去打扰这样一位闲散善良的世子? 第二百二十五章 书院见闻 秦游与斐云荣二人,如同无话不谈的好友一般畅所欲言。 至少,秦游是这么认为的,殊不知都是他在说,斐云荣安静的听着,很少接茬。 这一聊就忘了时间,到了快吃饭的时间,秦游就带着斐云荣去了食堂。 在食堂里,斐云荣见到了程天豪。 这小子如今已经成了书院的先生,几天才有一次课业,教授的都是关于斐国的山川地理和风土人情等知识,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启文堂中听课,下了课后就会来食堂帮着杂役们给学子们做饭,脸上洋溢着一种斐云荣从来没见过的笑容。 程天豪并没有认出斐云荣,以前二人在斐国的公主府碰到时,斐云荣都是以真实容貌示人。 要知道程天豪这一手易容之术都是斐云荣教授的,斐云荣易容后,就是站在程天豪的面前这小子也看不出丝毫端倪。 食堂每日的饭菜都很丰盛,鸡鸭鱼肉一样不少,除了从庄户那里采买的,其他的都是养殖场里直接拉过来的。 斐云荣震惊于食堂的饭菜之丰盛,秦游洋洋得意的说道,下流那几处小规模的养殖场就是为了学子们办的。 实际上还真是这样,本来秦游寻思开养殖场挣钱来着,后来发现不扩大规模也就堪堪能满足书院的需求,后来索性也不扩大生产直接给书院当后勤基地了。 斐云荣真心实意的褒奖了两句后,二人吃过了饭,秦游又带着前者去了大集区域。 秦游并不是想要炫耀什么,而是想让斐云荣这个“朋友”看看自己最近的成果,要是换了秦老大或者其他朝堂大佬,他绝对不会带着人家满哪溜达。 晚上的大集与白日不同,热闹,却不喧嚣,白日里只是叫卖,晚上人们忙碌了一天,都会从家中走出,有的布置第二天要发卖的货物,有的,则是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聊天,鸡犬相闻炊烟袅袅。 溜达了一会消了消食,秦游知道东城门已经落下了,就让斐云荣在书院中歇息一晚,后者欣然应允。 书院中有很多小院,都是为先生们留下的,倒也整洁僻静。 斐云荣在小院中随意看了一眼,心中思绪万千。 她喜欢书院,喜欢那些洋溢笑脸的小学子们,喜欢那些中气十足的大儒们,喜欢那些在球场边上哇哇乱叫的护卫们。 在这里,她看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没有阶层,没有等级,只有尊重与爱护,四处充满了欢声笑语。 回想着今日的所见所闻,斐云荣的眼底略过了几许落寞。 若是斐国,也有这样的书院该有多好。 或者,她也可以如同其他先生那般,在这书院中执教,捧一卷书,持一把戒尺,在这书院中教书育人… 书院渐渐安静了下来,屋中的斐云荣合衣躺在床上,一夜未睡。 直到第二天天亮时,钟声响过,小学子们跟着乔冉在球场上跑着早操,斐云荣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又去食堂吃过了一顿早饭,询问了一下后才得知,秦游每天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雷打不动。 原本斐云荣想要离开的,却被廖文之见到了。 秦游第一次见廖文之的时候是在国子监,那时候斐云荣也在,老廖对这个漂亮俊俏的小后生印象很深,知道是秦游故友,拉着小斐同志又去了启文堂听了一上午的课。 斐云荣又发现了很多与众不同之处。 学子们有统一的课本,每堂课只有三刻钟,上午只有三堂课。 除此之外,四书五经只是主课,最后一堂课学子们就要前往不同的屋子学习其他课业,斐云荣好奇之下就跟着学子们上了一堂“数术”,这一听过后,斐云荣来不及多想,拿起纸笔就开始记录。 今天讲的是加减法的公式,斐云荣虽然听的吃力,不过却也不至于鸭子听雷的地步,了解了数字代表的含义后,渐渐入了门,一些困惑迎刃而解,越是记录,越是思考,心头越满是震撼。 教授“数术”的先生是杜子美,课业结束后,斐云荣走上前去拱手施礼。 “学生斐云荣,见过先生,先生这一堂数术极为精妙,学生佩服。” 斐云荣说的倒是真心话,正是因为大有收获,这才起了结交之意。 杜子美天生面皮薄,憨厚一笑:“兄台误会了,这课业每日所讲的内容,皆是我家恩主早早就定下的,杜某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 斐云荣倒是没有太多意外之色。 她自然知道杜子美说的“恩主”指的是谁,一时之间她都恨不得冲到秦游面前,好好问问这家伙到底懂得多少学问。 又与杜子美客气了几句,斐云荣再次来到了秦游居住的小院前。 凤七正在打着瞌睡,一看这模样就知道,秦游现在还没起床。 原本今日要赶回京城的斐云荣,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想要在书院中多停留几日,按照她对秦游的了解,这小子应该不会拒绝她。 打定主意后,斐云荣也不急着离开了,又去食堂吃了顿饭,随即看了场“球赛”。 操场上,秦玄挥舞这胳膊大吼大叫,最终以三比一的巨大优势赢下了丙子班的队伍。 书院的学子们分为甲乙丙三班,甲是十四岁以上的学子,乙是十二岁以上的学子,丙是基本上跑两步都容易摔的哇哇大哭的奶娃子。 丝毫没有太子模样的秦玄赢了比赛后又跳又叫的,挥舞着手臂狠狠嘲笑了一群比他小四五岁的小学子们后,这才见到了赛场边的斐云荣。 匆匆跑了过来,秦玄咧嘴笑道:“诶,你不是之前和我堂兄去花…” 斐云荣微微一笑:“学生见过秦兄。” “你来找我堂兄的?” “不错,昨日便来了。” 秦玄背着手,和小大人似的说道:“多读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没事少去那些花船妓家等乌七八糟的地方。” 斐云荣:“…” 望着秦玄离去的背影,斐云荣哭笑不得。 这书院当真是厉害,连夏朝太子这种货色居然也能挺起胸脯教育别人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四国使者 斐云荣到底还是离开了书院。 她怕再待下去的话,真的会和秦游说想留在书院待上几日。 即便她再自视甚高,这书院里里外外也有数十名骑司或明或暗的守着,更不要说这院判乃是当年大闹斐国的乔陷阵,在人家眼皮子地下晃悠,纯粹就是雷区蹦迪的行为。 秦游起床的时候听凤七说人家走了,不免有些失落。 不知道为什么,在斐云荣面前他总能感受到一种平静。 他喜欢这种平静的感觉,无关乎与男女,无关乎与身份,无关乎与地位,斐云荣总是能够安静的聆听着他说话,无论说的是什么,也无论听不听得懂,安安静静的,笑眯眯的。 不由得,秦游开始想象斐云荣恢复女儿身再画上淡淡的妆容又是什么模样了。 斐云荣的五官很清冷,这样的五官放在男性身上肯定是俊俏英气的,可要是放在女人身上就有些太过中性了。 这种长相放在后世,那绝对是女性群体中的强力扳手,掰一个弯一个,可却不是太受男性喜欢,太过英武和强势。 甩了甩头,秦游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跳了几个波比跳又梳洗了一番后,带着凤七去食堂吃早午饭了。 到了食堂后,秦游发现了两个陌生的面孔,都是老头子,由八马先生作陪。 叫来了个杂役问了一嘴才知道,原来这二人是从天楚来的,据说也是什么名誉天下的大儒。 秦游也没细问,还当是八马先生的好友来这里看望他了。 天楚那破地方竟出野人,哪来的什么大儒,再说现在在秦游眼里,所谓大儒就和后世的砖家是一个概念。 吃过了饭,秦游上外面溜达了一圈散散食。 结果溜达一圈后,秦游发现往日常见的几个先生都不在,除了程天豪在那看球外,他的几个门客一个都没看着。 “七仔,我那几个好大儿呢。” 凤七一头雾水:“您是指?” “门客。” “哦哦,小的去问问。” 凤七跑开后,寻了几个护卫问了一下后,匆匆跑了回来。 原来是秦游起床之前,廖文之将李太白、杜子美、贺季真以及南宫奢四人叫了过去,说是要印证一些事情,这四人打点了行装就离开书院了,不过看那行装很简单,应该是不会离开太久。 “想使唤人的话老廖头他自己去收门客啊,总使唤本世子的小弟干什么。” 秦游吐了句槽,却没太放在心上,李、杜、贺、南宫四人虽然是他的门客,可也是书院的先生,廖文之这个当院长的差遣他们倒也无可厚非。 再一个是他也大致才出来几个门客去干什么了,无非就是印证一些“教材”上的小常识罢了,当然,是后世的常识,在这年月属于是未经证实的脑洞。 …… 京城中除了六部之外,还有九寺。 鸿胪寺就是九寺之一,主掌外宾、朝会仪节之事,政令仰承礼部,属于是礼部的直属机构。 在前朝的时候,鸿胪寺可谓是最忙碌的衙门之一了,外吏朝觐,诸蕃入贡,凡国家大典礼,什么郊庙、祭祀、朝会、宴飨、经筵、册封、进历、进春、传制、奏捷、都是他们的活。 不过到了夏朝这会就一个天一个地了,虽然不能说是个摆设吧,不过却也是个清闲衙门,也就是年关的时候会忙活一阵。 鸿胪寺清闲,一个是因为夏朝刚开国,虽然周边没有战事,可也没什么属国,别看番商来来往往的,可都是代表某个家族或者世家,就和乞颜利哏堎似的,和夏国通商只是私人性质,代表不了凉戎。 其次是天潢贵胄少,秦老大又不乐意折腾,别说离京了,登基后皇宫都没怎么离开过,用不着他们鸿胪寺安排出行。 更不要说礼部很多的差事都被吏部抢走了,所以也就导致鸿胪寺没什么业务。 没业务,自然没成绩,没成绩,朝堂上就没有什么话语权,恶性循环后,鸿胪寺现在就是个闲散衙门,在里面当差的人,天天愁眉苦脸的觉得没出路没前途。 加之最近他们老大的老大安之峰告病在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因为之前祸害越王府没祸害明白惹怒了天子。 按道理来说,宽厚著称的秦老大也会生气,但是不会生很长时间的气,以前也有大臣被责骂或者责罚,大臣脸上挂不住,就开始称病在家了。 若是秦老大消了气,就会派个御医过去瞅两眼,御医去了,大臣的病就神奇的自愈了,然后进宫谢恩,再赌咒发誓永远跟随秦老大为夏朝继续发光发热,最终君臣相识一笑,事就这么过去了。 原本大家是这么想的,安之峰也是这么想的,可这老头都称病告假这么久了,秦老大却不闻不问,大家心里难免猜测,这安之峰恐怕是真的要告老还乡了。 如今礼部的几个侍郎已经开始上下活动了,官场就是这样,想当大哥,就得先认大哥,大哥倒了,再去寻找下一个大哥,单打独斗的话,永远成不了大哥。 鸿胪寺的寺卿叫做周伏虎,别看名起的挺霸气,实际上官场上风评并不好,和安之峰攀着亲带着故,为人圆滑没什么风骨,五十岁出头,逢人便笑。 此时的周伏虎坐在鸿胪寺的正堂中,满面犹豫之色。 他这寺卿和侍郎就差半个品级,如果安之峰真的就这么被秦老大无情的抛弃了的话,按道理来讲他是有资格去搏一搏这尚书之位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可官场什么都讲,唯独不讲道理,在秦老大面前的存在感太低,和吏部尚书上官鄂不熟,统管的衙门又没什么业务,光是这三条硬性标准就不够,他想要去争这尚书之位的话,机会实在是太渺茫了。 不过也不能说没有任何指望,鸿胪寺正是因为没什么实权,所以在朝堂上很少和吏部打擂台,再看其他几位礼部大佬,早就与吏部交恶了,而秦老大要是换礼部尚书的话,肯定会询问上官鄂的意思。 那么这就是周伏虎最大优势了,也是唯一的优势,那就是没得罪过上官鄂。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他去上官府跪地上叫爸爸赌咒发誓以后给上官鄂效命的话,没准这事还真能成。 可周伏虎生性谨慎,他怕去了上官府后,最终秦老大又心软了,安之峰没退,依旧担着礼部尚书,那么到时候他周伏虎就真的是前途无亮了。 不过他也清楚,安之峰能不能还担任这尚书之位,这几日天子就会明示了。 因为年底的事情太多了,会试、年底天子祭祖、越王回京,都都是礼部的活,没有尚书领头操办肯定是不像话的。 想了想,周伏虎叹了口气。 只能再等等了。 就在这时,少卿孙鹏达匆匆跑了进来。 “大人,大人,出事了。” 周伏虎闻言面色一变:“出了何事?” “凉戎汗王拓跋乐、南斐国君、天楚,就连晋昌都…” “晋昌?!” “是的,晋昌,都派了使者,周边四国接派了使者入京。” 周伏虎霍然而起,满面惊色。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天助我也 其实每逢年关的时候,斐国也会派遣使者入京,当然,夏国同样会派遣使者去斐国那边。 双方就是走个形势,大致意思就是我承认你的国家,不管以后干不干仗杀不杀你全家,至少咱表面上是能过的去。 斐国年关派遣使者入京送点小礼物什么的,倒是常态,每年都是如此。 而凉戎这几年政权都没统一,所以几乎没派人入过京,今年派了使者,摆明是告诉大夏的君臣他们凉戎现在支棱起来了。 至于天楚,大夏开朝以来倒是派使者来过两次,不过夏朝君臣没怎么搭理。 首先天楚这名起的就不咋地,但凡带个“天”字的,秦老大都是本能的排斥。 其次这天楚人口也就二三百万,还都窝在犄角旮旯里,虽然讲的是汉话行的是汉礼,可在夏朝君臣眼里那和一群野人差不多。 天楚这个国家建立的很讨巧,也挺招人恨的。 当年中州大乱的时候,不少民间的草头王一起跟着起哄,天楚就是其中一波,不过人家很尖,就窝在山林里,嘴上口号喊的亮,可实际上没什么行动。 到了后期,秦氏三雄夺了京城,占了中州大半地盘,斐国国君也占了涠江以南,这两伙势力能够立足完全就是靠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再看天楚,几乎是没耗一兵一卒,就是画了个圈建立了国家,属于是躺赢。 如果是躺赢一次倒也不说什么了,主要是人家躺赢了两次。 按道理来讲,中州平定后,夏朝也好,斐朝也罢,都不会容忍一群乡下的穷鬼跟着他们瓜分中州大地。 可问题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夏朝距离天楚很远,要是派遣大军过去,那就得贴着斐国国境线绕老大一圈,长途跋涉不说,就算是打进了天楚那也是得不偿失,因为那破地方太穷了,交通还不发达。 而且斐国也不会容忍夏朝在他们的大后方抢地盘,到时候肯定会介入,补给线太长的话,大军肯定就会被困死。 而对斐国来说同样是无可奈何,天楚在他们后方,人家好歹有二百多万人口,地势又险要,集结大军去了的话,打的肯定是拉锯战,损耗也严重,最重要的是,同样怕夏朝趁虚而入。 夏国顾忌斐国,后者同样顾忌前者,天楚再加一分,接连躺赢两次! 所以夏朝君臣们都挺不待见天楚的,不过人家天楚不这么想的,他们认为大家都是国家,应该和平相处以礼相待,不能因为你拳头大就总欺辱我,所以年年来,年年被侮辱,年年被侮辱照样年年来。 凉戎、南斐、天楚,派遣使者入京,多多少少都能说的过去,可这晋昌却是女主播关美颜,有史以来头一次。 晋昌这个国家并不在中州,而是远在东海之上,事实上,夏、斐、天楚现在的地盘就是抢人家晋昌的。 前朝叫做大昌,而晋昌,自然就是前朝的臣民和遗老遗少。 中州大乱的时候,前朝的诸侯和重臣们在秦烈的穷追猛打下一路东撤,撤到了东海沿岸,最终一看没地方跑了,被逼急了就开始造船,然后一路在海上航行,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吧,占据了很多海岛,自从也就定居下来了。 中州大乱刚平定,秦老大急着消化地盘也就没让人造大船撵过去,再一个是也没什么善水战的将领。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全夏朝的人都在后悔,要是当时一咬牙勒紧裤腰带撵上去就好了,现在也没什么晋昌国了。 当年前朝臣民跑的不多,也就几万人,可谁知东海那边还有个小国家,前朝余孽将汉家的礼仪和知识以及各种先进的技术带过去后,就和那个小国家成为了类似于“联盟”的群体互相依附,晋昌有技术,小国家有人,经过了这十几年同化,这群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又大力发展水军,而水战恰恰是夏朝的弱项,晋昌就等于立于不败之地,建国之后,经常驾船舟去沿海地区烧杀掠夺。 夏朝没和斐国开战,也凉戎也暂时算的上相安无事,但是和晋昌,绝对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惜,没船没海图,只能挺着持续掉血。 所以说,夏朝和南斐、天楚表面上还能过的去的话,那么和晋昌就可谓是不死不休了。 可谁知,这晋昌竟然派遣使者入京了。 而且这事说来也是巧了,四个国家都是在这几日递交了国书,书先到,使者在后面,过几日就会前后脚的来到京城。 周伏虎接过少卿孙鹏达递过来的国书,一一打开后,又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一头的雾水。 开头大致内容都差不多,都是某某国君敬问大夏天子,愿寝兵休士如何如何的。 全都是场面话,大致意思就是大家都是干皇帝或者当老大的,现在大家都干的不错,百姓安居乐业日子都过的挺好的,过年了,带着礼物来看瞅你两眼,没别的意思,别多想想。 当然,言下之意就是大家刚抢了地盘没十几年,没必要再大动干戈,先猥琐发育再说,以后干再说干,现在咱表面得上先过的去,反正谁也干不了谁。 不过细节之处还是有区别的,拓跋乐亲笔书写的国书有些欠揍,信前面写的是“天下神明转世苍鹰之王金帐大汗草原不败勇士拓跋乐敬问夏朝皇帝无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意思就是人家拓跋乐是所有神明的转世,是高贵的金帐血脉,是草原单挑王,反正称号一大堆,然后给你只有一个“夏朝皇帝”称号的夏朝皇帝写信了。 从称呼上就能看出,拓跋乐可能是瞧不起秦老大,也可能是欠揍。 而斐国国君则是不亢不卑了,挑不出错处,平平常常。 至于天楚,基本上有点跪舔的意思了,说的是愿秦老大身体安康心情美丽,希望你好好治理国家,别一天天和精神病似的总惦记着打架。 而最后的晋昌国书就属实欠揍了。 日出月笼之国大昌致书秦氏天子阙下,就这一句话,换了脾气不好的皇帝可能直接呜嗷一嗓子就准备拉小弟上去干仗了。 晋昌承认是承认秦老大的这个皇帝了,只不过前面带个秦氏,这意思就是这皇帝得位不正,其次是日出月笼之国大昌这个自称,太阳出来了,照耀的地方,月亮出来了,笼罩的地方,都是人家大昌的,这也就是说人家不但建国了,而且把地盘都划分到了整个地球,包括夏朝,整个世界都是人家大昌的。 最der的是,晋昌使团的礼物是一把御剑,而这把御剑是前朝殇帝曾经赐予秦老大的爹秦罡的,言下之意,就是你秦氏要是把国家还给我们晋昌,我大昌还能封你为上柱国将军,咱继续当君臣,我当君,你当臣。 周伏虎觉得是既好气又好笑。 好笑的是,这晋昌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论国力夏朝不知强于晋昌多少倍,竟然如此大言不惭。 可好气的是,晋昌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吗,不,他们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他们打不过夏朝,可是夏朝也不可能去打他们,太远,硬件条件也不够,就是派个使者给你添添堵,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凝望着基本国书,周伏虎突然笑了。 “天助我也!” 第二百二十八章 黑马 这一夜,周伏虎彻底不眠奋笔疾书,在奏折上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 天还未亮,他便换上了官袍进入轿中,准备去参加今日的朝会。 作为九寺寺卿,周伏虎倒也有资格参加朝会,不过秦老大是比较务实的天子,朝中的要害之职,比如尚书、侍郎之类的大佬,都要求每天准时上朝,而其他四五品的京官儿就没那么多要求了,有事写奏折或者让上官奏请就行,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不用天天在议政殿杵一上午,怪抢氧气的。 议政殿入朝后,坐在御座上的秦老大今天心情不错。 这几天去骑司们将斐人细作名下的产业全部查抄了,变卖之后全部充入到了内库,平白无故得了这么多钱,美汁汁。 夏朝的赋税分为季度和年度,季度占小头,年度占大头,到了年关户部税收也上来了。 炼盐已经推广到紧要的州府,盐税上来后,户部尚书卢通也难得大方了起来,各部索要的钱粮只要不过分都会逐步到位,群臣也和秦老大似的,心里乐呵呵的。 几个大臣上奏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后时间也过的差不多了,眼看着快要散朝,周伏虎站了出来,朗声道:“臣,礼部,鸿胪寺寺卿周伏虎,有事要奏。” 秦老大对周伏虎没什么印象,微微颔首后,白千宣了声“奏”。 议政殿很大,臣子也多,要是碰到了大朝会小朝会之类的,议政殿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人,最多的时候得有二三百个大臣。 大臣们都讲究,不可能一窝蜂似的都杵皇帝眼前,所以他们都要站在朝班之中,根据品级往后排,要是有品级低的,可能都杵到一百多米外了,秦老大也不可能扯着嗓子在那和人家嚎。 而且这还涉及到了礼法,品级太低的不能一上奏就往前走,只能出班,你横着来,可以,但是你不能竖着来,也就是不往前走,谁知道你是不是准备干刺王杀驾的花活。 这也就导致了臣子们一个个别看岁数大,中气都足,为了让皇帝听清自己说的是什么,嗓音都比较宏亮。 臣子这么干可以,皇帝可不行,这成天到晚吱哇乱叫的不成体统,再一个嗓子也受不了,一般要是隔着太远的话,都由白千帮他叫唤。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如今我大夏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颇有万邦来朝之兆,臣添为礼部鸿胪寺寺卿,恳请陛下创立年号。” 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了周伏虎,面色各异。 所谓年号,实际上就是封建王朝用来纪年的名号,先秦到汉初那会是没有这说法的,到了汉武帝即位后才首创的,之后就形成了制度被延续下来了。 大昌虽然在历史上走岔道了,但是这种传统还是继承下来了,不过秦老大开国创朝后并没有发起年号。 因为这玩意是有说道的,正常来讲的话,天子即位后,第一年沿用前任的年号,第二年年初就要改变年号,除非是红白喜事一起办,正好天子他爹年三十挂了,那么即位的天子第二天就得换年号。 而一般遇到了大事,比如内忧外患,或者天降祥瑞等等,都可以改变年号,有的皇帝就用一个年号,有的皇帝闲的蛋疼奶酸一辈子改了十几个年号也不稀奇。 而秦老大没有年号,并不是不想,而是要脸。 首先他这皇帝不是通过正常途径整过来的,其次是他总觉得自己的“业务”这块没啥突破性的进展。 就好比其他皇帝改年号似的,要是天降祥瑞,或者干了什么举世称赞的大事,改了也就改了,而夏朝虽然在秦老大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可别说对比前朝鼎盛时期,就是前朝末期的水平都达不到,光说国土这块吧,比前朝那会少了五分之二,他也不好意思弄什么年号了。 一听说让自己弄个年号,秦老大脸上火辣辣的,凝望着周伏虎,面色阴沉。 他总觉得这鸿胪寺寺卿换着花样埋汰他。 还万邦来朝之兆,这话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说。 秦老大发怒,但是找不到由头。 群臣们也是心中苦笑。 要说反驳吧,总不能说国家治理成这个熊样也好意思,这不是等于指着秦老大脑门子骂人吗。 可赞同吧,那就等于是在脑门子上刻着四个大字---臭不要脸。 周伏虎不是傻子,更不是疯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好不容易刷一次存在感,怎么可能会触犯龙颜。 “陛下,臣并非无的放矢,这几日鸿胪寺接连收到数封国书,喙、乃、埔镰大祇…” 一连听了几个拗口的名字,秦老大越听越闹心。 听听这些破名就知道,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蛮夷,其中大部分都是部落,撑死了一两万人罢了,这种国书年年都收到,无非就是派几个使者过来连吃带拿罢了。 谁知就在秦老大展露不快时,周伏虎翻了下奏折,继续念叨:“南斐、凉戎、天楚…晋昌!” 这“昌”字一落满殿哗然,秦老大的脸上是变颜变色,猛然转过头看向了白千:“国书何在,为何朕不知晓此事。” 白千悄声回道:“陛下,礼部尚书安之峰最近称病告家,鸿胪寺的奏折和条子又与衙署中的侍郎无关,加之应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所以今日才被提及。” 这里就要说一下六部的运转模式了。 无论是哪个衙门,组织架构都是树形的,工作也都是逐级汇报的,就比如六部中的礼部,鸡毛蒜皮的小事,文吏能处理的话就直接处理了,处理之后写个条子给上官,就等于是做了个备案知会一声,而九品的司务能处理的,也不会去麻烦主事或者员外郎,至于礼仪、祭享、贡举之类的政令,这才是尚书和侍郎要必须经手过目的。 之前每年年底都有一群番邦过来,礼部都不当回事,所以也不会去过问鸿胪寺。 群臣看向周伏虎,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现在安之峰称病在家,这个尚书还能不能做下去谁也不知道,要是能做下去,自然就不说什么了,可要是做不下去,那礼部的两个侍郎肯定会角逐一番的。 而周伏虎作为九寺之一的寺卿,从三品的品级,要是当这个礼部侍郎也不是没可能,既然想争抢一番,又岂会将这些国书通过两个侍郎上奏。 “陛下,国书便在臣的手中。” 周伏虎拿出几份国书,低下头高举手,将国书捧在手里。 秦老大心里好奇极了,没马上让白千去取,而是淡淡的说道:“上朕的跟前,将此事细细道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臣与臣 群臣心思各异,总觉得这国书不对劲。 夏朝在几个国家中是最强大的,这倒是不假,可绝对没强大到让凉戎和晋昌递交国书派遣使者。 要知道一般这么办了无非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过来耀武扬威的,一种过来抱大腿的。 第二种可能性不大,真要是夏朝强大到了让这两国过来臣服的话,那也不会因为猜测凉斐结盟而搞的人心惶惶的了。 再说那晋昌,都恨不得给秦老大挫骨扬灰,怎么可能俯首称臣? 可既然第二种可能性不大,也不应该是第一种情况。 如果是的话,这周伏虎得喝多少假酒跑过来拿这种事做文章还说什么弄国号,这完全就是嫌死的慢了。 不由得,所有人都看向了周伏虎手中的国书。 周伏虎到了御前后,白千将几份国书拿给了秦老大。 那些名字稀奇古怪的“国家”他都懒得扫一眼,知道这完全就是凑数的,他最好奇的就是凉戎和晋昌的国书。 先是看了凉戎的,秦老大这血压蹭一下就上来了。 猛然抬起头,秦老大看了眼周伏虎。 你管这叫万邦来朝之兆? 这特么再加几个语气词都可以称之为战书了吧。 秦老大按下怒火,又看了下晋昌的国书,这一下倒是平静了,怒极反笑。 没等秦老大发作,周伏虎朗声说道:“陛下,凉戎与晋昌常以国朝自居不服教化,如今递了国书派遣了使者,想来是识了大体有了自知之明,这才递了国书派了使者,臣以为,这不服教化之人即便是言语粗鄙了一些倒也有情可原,若是如往年般桀骜不驯又何必递交国书派遣使者呢,国书虽有些措辞不当,可陛下大度又何须介怀。” 秦老大闻言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不错,爱卿所言极是。” 一听这“爱卿”俩字都甩出来了,周伏虎的眼底略过一丝狂喜之色,虽然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可他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了。 他这属于是拿着老命赌明天,赌的就是秦老大要不要脸。 事实证明,他赌赢了,秦老大,的确是不要个批脸! 凉戎和晋昌两份国书中虽然没骂人,但是写的不是很客气,尤其是后者,还说送什么御剑,这完全就是找抽。 可周伏虎却很隐晦的暗示了一下秦老大,做人要大度,不要和这群没文化的盲流子一般见识,国书递过来了,使者也来了,这就完事了,这么多年来可是头一遭,甭管写的是什么,人家有这个态度了,而这个态度是好是坏无所谓,就看大家要不要脸,要脸,人家态度就是坏的,不要脸,人家态度就是好的。 周伏虎看过国书,秦老大看过国书,日后可能也会让几个大臣看,可天下臣民们看不到啊,他们能看到的,能听到的,就是两个国家派使者递国书了,这群使者总不能满天下的嚷嚷说他们就是来找茬的吧,还不是这议政殿的君臣怎么说天下的百姓们怎么听! 凉戎、晋昌、南斐、天楚,外加一群凑数的,加起来也有二十几号了,说是万邦来朝之兆,虽然夸张,但是也不是脸都不要的往死里吹,至少有点干活。 秦老大龙颜大悦,一挥手:“好,此事本就是鸿胪寺分内之事,就由爱卿操办吧,我泱泱大国自有气度,万万不要慢待了那些使臣。” “臣遵旨。”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周伏虎打蛇随棍上,补充道:“陛下,刚刚微臣所奏之事还望陛下考虑一二,这年号关乎的那是夏国之颜面,若是长久不定不和礼制,如今天下安定国力鼎盛,除了偶有的天灾外,各下县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一片祥和,州府也是政通人和,不如过了年关就将这年号” 秦老大微微颔首,沉吟了片刻,淡淡的说道:“爱卿所言倒是有理有据…” 说完后,秦老大装作一副沉思之色。 人都是有虚荣心的,之前秦老大雄心壮志,非要干出一番功绩之后再弄个响亮的国号。 这就和出来混似的,你得先混出名堂才有外号。 就比如什么震八方紫面昆仑侠似的,名号是闯出来的,不能是你刚出来混就满哪吹自己是什么二道坎子皮家村第一战神,这样会让人笑话的。 后来秦老大就被狠狠的打脸了,要说功绩吧,也有,但是比不过前人,他也就不好意思提年号这事了,哪个大臣要是提了,他就觉得这个大臣故意给他添堵,久而久之,还真就没人提这茬了。 大臣们不提,秦老大自己不好意思吭声,时间长了,他心里就贼不好受。 现在借着这个机会,秦老大突然觉得事有可为。 看着周伏虎,他是越看越顺眼。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种人才呢。 就这样,这事算是定下了,一个是鸿胪寺揽了个大活,接待各国使臣,秦老大金口玉言,各部都要配合人家工作,另一件事是秦老大要认真考虑年号这个事了,而各部,各道,各州府,也得绞尽脑汁整点花活了,也就是所谓的祥瑞,什么天降祥云啊、铁树开花、谁谁谁托梦说秦老大是万古无二的好皇帝之类的。 散了朝,群臣离开了议政殿,秦老大的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白千,骑司,可否对这周…” “周伏虎。”白千可谓是秦老大肚子里的蛔虫,开口就知道天子要问什么,笑吟吟的说道:“周大人本是前朝琊司台郎官,当年你率领大军破了城时,周大人是第一批归降的,之后安之峰安大人就将此人收入礼部了。” “倒是懂得审时度势。”秦老大微微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后又问道:“那安之峰,最近在府中做些什么。” “回陛下,自从出了斐人细作那档子事后,这安府的大门整日四敞大开着,隔三差五的将家中的下人送到刑部之中,都恨不得上街面上找几个骑司带回府邸之中自证清白。” 秦老大面露鄙夷之色。 现在你想要自证清白,当时睡那斐国细作的时候想什么了,好歹也是尚书,这哪是自证,这明明就是自污,老脸都不要了。 对安之峰可谓是失望直接的秦老大冷哼了一声:“这两日,将礼部和九寺四品以上官员的底细放到朕的案头吧,还有那周伏虎,让人再细细查探一番,可否能堪大用。” “老奴遵旨。”白千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安之峰的礼部尚书,当真是干到头了。 为安之峰心里默哀了零点零一秒后,白千也是感慨连连。 刚开国那时候,秦老大重用的臣子看的是能力,看的是品性。 可如今,看的却是是否听话了,就如同这周伏虎一般,刚刚白千也看到了国书上的内容,也注意到了秦老大脸上一闪而过的怒意,所以这周伏虎摆明了是在耍小聪明。 可这小聪明,却也正是为了迎合秦老大么。 第二百三十章 得益者 这京中就没有秘密,上午议政殿发生的事情不胫而走,鸿胪寺上了热搜,寺卿周伏虎成了头条。 京中叫上名的各家各户,哪个不整日派人留意这朝中的消息,越王府也是如此。 朱善喜气洋洋的跑到了书院,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通知了秦游。 不少越王府的人听了这个消息后,击掌相庆。 “老朱叔。” 秦游倒是没像其他护卫那般兴高采烈,而是思索了片刻后问道:“你确定陛下肯定是不会启用安之峰了?” “老夫来看的话,十之八九,安之峰这老东西成日里给咱越王府下绊子,也是活该,待没了这礼尚书的名头,看他敢不敢招惹咱们王府。” “朝堂上,除了安之峰外,还有不少文官骂咱吧。” “现在当然是少了。” 提起这事朱善就更加乐呵了:“这小半年里,在你手里栽了的何止一个安之峰,那礼部的侍郎赵宽、国子监的孙正伦、监察左使上官鹏,还有几个监察使,接二连三的在你手里吃了大亏,被陛下责骂的责骂,罚俸的罚俸,前几日因灾民一事腹诽你的监察使连官儿都丢了,如今这些文官呐,可不敢向往常似的招惹王府了,前几日老夫和兵部的龚大人闲聊了几句,别说咱王府了,那些文臣便是连兵部的麻烦也不敢轻易去找了。” “这也就是说,现在不但没人骂咱越王府了,连兵部都没人骂了?” “那可不是,若是连安之峰也倒了,日后谁还敢在朝堂上胡言乱语。” 秦游皱眉说道:“可这也代表不了什么啊,鸿胪寺本来就是接待各国使臣的,往年也没让安之峰负责。” “诶呦,三少爷您绝顶聪明,这么简单个理儿还想不透吗,今年是今年,往年是往年,往年可没有四国国书和派来的使者,这么大个事不让礼部尚书参与进来,却让一个鸿胪寺的寺卿全权操办,这摆明了是陛下不信任安之峰,不信任臣子,这臣子也是做到头了。” 秦游不由的点了点头,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这不就是秦老大释放给群臣的信号吗,这么久了对安之峰不闻不问,如今如此重要的事情也不交给他,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哈哈哈哈。”秦游大笑四声,随即喊道:“七仔,提两条咸鱼,派个人送到安府,就说是本世子送他的。” 朱善摇头苦笑,不过也未阻拦,要不是顾忌自己的身份,他也想去看看这成日给越王府泼脏水的尚书大人是如何的气急败坏。 秦游倒不是小人得志,而是提起这安之峰,他也是恨的牙痒痒。 这么多年来,安之峰可谓是朝堂上的“反越”先锋,隔三差五的喷越王府,喷他这个三世子,更不要说前几日还污蔑他投靠了斐国,这也就算了,还在朝堂上说什么他要谋反,这就是要置人于死地了。 要知道这可是杀头的罪名,还好秦老大当时暴怒之中尚存几分理智,要是直接让骑司带着人砍死秦游的话,他死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现在安之峰基本上要完蛋,说不定过两天就告老还乡了,秦游不去让人恶心恶心他,没准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这一中午,秦游心情大好,到了下午的时候,他的心情更好了,因为斐云荣再次来了,还带着钱来的。 斐云荣是来买东西的,想要买一副八马先生的画作。 秦游直接给斐云荣领进了小院中,推开了书房大手一挥:“随便挑,通通八折,买五赠一折上折。” 斐云荣彻底傻眼了,只见书房中杂乱不堪的堆着各种诗作画作,还有不少“工艺品”。 “童叟无欺,全是几位大儒亲手写的亲手制作的,假一赔十。” 当初书院安置流民的时候秦游根本没有稳定的进账,那时候粮食还特别贵,酿酒作坊也没办法开工,秦游也是是灵机一动,说服一群大儒们开始“卖艺”了。 要只是为了赚取钱财,几位早就封笔的大儒肯定不乐意干,问题是秦游说了,一切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一切,口号都喊出来了,几位大儒就和比赛似的,天天就是作画作词搞雕刻搞工艺品。 秦游深知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所以之后都是定期往外抛售,要是一次性往外卖的话就卖不上价了。 斐云荣哭笑不得,随意看了几眼后,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外面有价无市的珍品,结果在秦游这屋里,就和垃圾似的堆的满哪都是。 挑了一副寒雪傲梅图后,斐云荣和秦游相视而坐。 斐云荣当然不是来买画的,而是来套话的。 喝了口茶,斐云荣装作不经心的问道:“学生观殿下今日喜上眉梢,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喜,必须喜,安之峰完蛋啦,哈哈哈哈,就问你喜不喜。” 秦游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茶,乐呵呵的继续说道:“没了安之峰,从此以后这议政殿中就估计没人再给我们越王府添堵了,甚至可能那些文臣们连兵部都不敢得罪,爽。” 斐云荣眉头一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殿下当真以为这是喜事?” “介四当盐啦,靓女。” “殿下,学生虽是斐人,可在京中也有数年了,一些官员也曾结交过一二,依学生来看,此事对殿下,对越王府,未必就是什么值得庆贺之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游愣住了:“为什么?” 以前他听朱善说过,在朝堂上安歇招惹越王府的文臣们,大部分都是礼部安之峰带头的,除了这个礼部大佬外,其他什么户部、工部、刑部、礼部,几乎是不出这个头,最多就是跟着打打太平拳起起哄,除此之外,弹劾越王府的都是些年轻气盛的监察使,那些官场老油条和大佬中只有安之峰最跳。 现在这个最猖狂的安之峰完蛋了,越王府自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至少没人招惹了,可看斐云荣的模样,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学生也是一家之言,出的我口,入的你耳,学生只是想问,多年来,那么多朝臣交恶越王府,当真是想打压越王府吗?” “那是当然了,这群王八蛋就是看…” 说到这里,秦游突然反应了过来一件事。 以文抑武,这是秦老大默许的,甚至可以所这是他定下的“国策”,看似让文官们针对越王府,实际是上针对武将们削弱他们的兵权。 这么多年来越王府挨了多少骂,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损失,在民间,这越王府仍旧是国朝的擎天巨柱,士林骂的也是他这个三世子秦游。 秦游名声不好,那是作的。 越王府穷的底儿掉,那是不会做买卖。 所以实际上来看,越王府没有损失,而正是因为总“受委屈”,秦老大一直都觉得愧疚越王府。 “你是说,得益最大的,实际上是那些兵部的将领?” 斐云荣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得益的,依旧是文臣。” 第二百三十一章 朝堂之上 “文臣得益?”秦游丝毫看不出斐云荣像是在开玩笑,满面的不解之色。 “夏朝朝臣弹劾越王府,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实际针对的,却是兵部。” 斐云荣措了措辞,继续说道:“学生在京中也有一些好友,这些好友家中长辈不乏朝堂大员,平日里也会听他们说一些外人难以知晓的朝堂之事,就比如朝中的文臣们,难道他们就愿意开罪于越王府和兵部吗,若说监察使平日里弹劾也就弹劾了,风闻奏事本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可其他部堂,如吏、户、刑、工四部,这兵部如何与他们又有何干,越王府如何亦是与他们无关,便是礼部,也有瓜田李下之嫌。” “谁说不是呢,这群人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不过其他部堂弹劾兵部倒也无可厚非。” 秦游翻了个白眼:“正话反话都让你说了。” “学生只是就事论事,若是殿下恼怒学生就不接着说了。” “哎呀你继续说吧,别卖关子了。” 斐云荣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就说这户部与兵部吵闹,原因不过是因国库没有钱粮,当季和年底的赋税,当然是要紧着其他几部,所以兵部索要钱粮时才会惹户部不快。” 秦游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户部也骂过兵部,不过都是因为兵部总哭穷要钱的缘故。 而在如今这个大背景下,户部要是给兵部钱不给其他衙门钱,肯定是要受到万人唾弃的。 “再说这刑部,平日里弹劾兵部多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八大营兵卒吃醉了酒与人斗殴,或者纵马过市等等,京兆府便是抓了这些兵卒也无法处罚,只能交由刑部。”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么多年来,刑部弹劾兵部好像都是这种破事。” “殿下可有想过,这武将犯了错,难道这文臣就是完人圣人么。” 秦游眨了眨眼睛,不是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斐云荣凝望着秦游,确定这小子不是装傻充愣后,耐下心继续说道:“文臣亦会犯错,只不过不归京兆府管辖,更不归刑部管辖,而是归监察使,归吏部,所以议政殿中,很少听到文臣被弹劾。” 秦游一拍桌子,叫道:“靠,可不是吗,好几次我夜里回城的时候都见到一群文臣们三五成群的鬼哭狼嚎,武将喝酒叫闹事,文臣喝酒就成雅趣了,哪有这个道理。” “再说工部,本是掌着山泽、屯田、工匠、诸司公廨纸笔墨之事,往日里弹劾兵部,至多不过是说兵部过于铺张浪费罢了,不知殿下想过没有,武将又不是文臣,平日里没有什么公文,而各折冲府、卫所、兵卫,营区皆是他们就地取材自行建盖的,工部这弹劾,未免有些欲加其罪何患无辞了。” 一听这话,秦游立马气呼呼的说道:“是啊,工部这不是瞎特么弹劾吗,和他们有个蛋的关系,还以为工部挺老实,没想是个蔫坏的种。” “说了这户部、刑部、工部后,便是吏部了,吏部下设吏部司、司封司、司勋司、考功司,掌管满朝官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这满朝官员,可是包括武将的。” 秦游没好气的说道:“吏部也不是什么好鸟,我听府里的管家和下人们说过,文臣立个屁大点的功劳就能吹破了天,武将就是立了天大的功劳,到了吏部那边也变成了分内之事无功无过了。” 斐云荣笑吟吟的望着秦游:“殿下,当真以为这几部是真心愿意弹劾兵部?” 秦游微微一愣,随即哭笑连连。 一语惊醒梦中人,文官大佬们弹劾兵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语气说是弹劾兵部,不如说是做个态度给秦老大,给天下人看,让大家知道,他们看兵部不顺眼。 “可这和文臣得益有什么关系?” “学生以为,这为官之道,除了做好分内之事,便是不要节外生枝,若不是有些不得已的理由,文臣为何要弹劾兵部。” 秦游不由的点了点头。 没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不过是做样子罢了。 斐云荣呷了口茶,淡淡的说道:“学生是斐人,可正是因为是斐人,或许更能旁观者清,学生窃以为,这越王府只是受到了无妄之灾罢了,那些文臣们,哪个不是聪明绝顶八面玲珑,连兵部都不想开罪,又为何,总去弹劾越王府?”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老爹是镇守边关的越王,我大哥是卫戍…” 说到这里,秦游瞳孔猛的一张,眯起眼睛望着风轻云淡的斐云荣,半晌没吭声。 斐云荣冲着秦游微微一笑:“天色不早了,学生还要赶回京中,就此告辞。” 秦游站起身,显得心不在焉,拱了拱手后让人将斐云荣送了出去。 斐云荣离开后,秦游面色一变再变。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一件令他觉得遍体生寒的事情。 秦老大希望以文抑武,不假,但并不是想以文抑“越”! 那么为何,文臣们最后的炮火都对准了越王府? 因为秦烈是军中威望最高之人,因为秦狰是夏朝中青年将领中的第一人,因为越王府代表着一个符号,弹劾兵部,就难免绕不开秦烈和秦狰二人,可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 谁满哪嚷嚷秦烈是军中威望最高的人? 又是谁说秦狰是国朝中青年将领第一人? 而平日里,谁又在越王府被弹劾时挺身而出? 答案只有一个,兵部。 秦游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都知道秦老大要以文抑武,兵部难道就不知道吗? 而兵部想要不被瓜分权利,那么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寻找盟友。 试想一下满朝的文臣谁敢和兵部走的那么近,大家又不是傻子,这不是和秦老大对着干吗。 既然没盟友,那么只能将某个大佬绑到兵部的战车上,而数遍国朝,越王府就是最好的“盟友”了。 秦游细想之下,心情复杂的确定了一件事。 朝中文臣弹劾兵部的时候,其他四部就算不落井下石也会打大太平拳。 可朝中文臣弹劾越王府的时候,其他四部从不参与,只有礼部安之峰和一群年轻的文官们傻了吧唧的往上冲。 秦狰在京中的时候,见到其他人攻击兵部肯定会挺身而出,而这个极度缺乏政治智慧的大老粗却忘记了一件事,他不止是兵部的将领,也是秦老大的侄儿,更是越王府的大世子。 而当年秦狰这卫戍京中的都护将军,正是兵部众多将领联名举荐的。 要知道当年秦烈决定去边关时,秦狰已经获得了封地和郡王头衔,本来都可以回涠江老家当个快活的逍遥郡王时,兵部众多将领却联名举荐秦狰当这个都护将军统领八大营! 第二百三十二章 武将也曾支棱过 秦游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他突然发觉越王府似乎就是个傻蛋,被各方势力有意无意操控的傻蛋。 他觉得越王府被利用了,被以为是最仗义的“兵部”利用了。 思考了许久后,秦游让凤七将朱善叫到了屋中。 “老朱叔,当年我大哥被封为都护将军的时候,你在府中吧。” 刚要喝茶的朱善笑吟吟的问道:“是在府中,三世子你问这事干嘛?” “是兵部的将领们联名举荐的?” 朱善笑容一滞,茶杯中的茶水洒出了一些。 秦游苦笑道:“当年的事情果然不简单。” 朱善叹了口气,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沉默不已。 “老朱叔,您实话告诉我,这兵部和咱越王府,究竟是敌是友?” “敌友?”朱善沉沉的叹了口气:“这朝中,哪来的敌,哪来的友,不过都是身不由己的臣子罢了。” 秦游皱眉不已 “三少爷,有些话,老夫也不知当不当讲,若是讲了,大世子,王爷,保不齐就会怪罪我,可若是不讲,怕你心里会埋怨老夫还当你拿个孩子看待。” 秦游哑然失笑。 这还是朱善第一次称呼自己为三少爷,平日里都是三世子叫的。 要知道古人在称呼这方面有很多讲究,朱善自称老夫,一个是因为他是管家,其次是和秦家沾亲带故,不是下人,所以也不像其他下人那般称秦游为“三少爷”。 而刚刚这一声三少爷,叫的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老朱叔,如果你觉得我是个整天就知道闯祸惹人嫌的小孩子,那就不用说了。” 朱善哈哈一笑:“三少爷是哪的话,你开口询问,老夫便不能等闲视之了。” 秦游给朱善添了些热茶,坐直了身体,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兵部的将领和其他文官,并没有多少差别,早些年,军中的将领都是天子和王爷的旧部,中州大乱那年月,那可是战乱,烽火连天处处都是杀伐,跟着天子和王爷的那些老人,死了一批,换了一茬,换了一茬,又死了一批,当最终天子夺得大宝时,除了龚文华大人等几个老人外,军中的将领多是些见风使舵之辈,其中不乏前朝昌军的降将和当年的一些草头王。” 秦游苦笑了一声。 这事他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也能想到,属于是人之常情。 秦老大不是咔嚓一下就带着人夺了京城和天下,肯定是有个步骤的,当秦老大这匹黑马横空出现后,随着天下大势渐渐明朗,原本站在对立面上的人们自然会归降,也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也可以称之为墙头草。 朱善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不管如何,都是些从龙之臣,天子登基后自然是要分封诸臣的,不管那些军中的将领当初是抱着什么心思压对了宝,至少,跟着天子和王爷一起打到了京城,功劳不说有,苦劳肯定是占的,不少军中将领老夫是见过的,说句不该说的话,滥竽充数者,有之,草包饭桶,有之,野心勃勃者也不知凡己,可人家跪在了地上,自称为臣,叩首于陛下,这就够了。” 秦游点了点头:“这倒是。” 好歹人家自愿当了小弟,不管立没立功,总不能秦老大一登基就提了裤子不认账吧。 “开朝后,这些手握兵权的将领们不免就暴露出了本性和不堪的一面,夺天下,当然要倚重这些人,可安天下,靠的是文臣,那时候的三少爷你年岁幼小,许多事情怕都是记不清了,这京中最跋扈的,不,是这国朝中最跋扈的,便是军中的将领,持功自傲,除了老爷和天子,他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那些什么文臣,监察使,若是在街上遇到了,被骂两声书呆子,甚至挨上几鞭子都是常有的事。” “真的假的?”秦游乐了出来:“武将们还有这个光辉历史呢?” “老夫这有什么可说谎的,当年也正是因为如此,陛下才让龚文华大人担了这兵部尚书一职,可事实证明便是连龚大人也无法约束这些军中将领,而恰逢边关凉戎蠢蠢欲动,王爷只能离京前往边关镇守,陛下或许是出于无奈,也或许是出于其他考量,这才加重了文臣们的权柄不断打压军中将领。” 秦游哭笑连连。 原本以为兵部的将领都是些立下汗马功劳却最终只能唾面自干的小受受,还以为挺委屈,感情都是自食苦果,全都是作的。 “当年这军中最跋扈之人名叫郭玉,本是前朝昌军大将,在前朝时便与咱们秦氏不合,在战场上碰到王爷接连吃了几次败仗,最终也算是识时务,便叛服了陛下,开国后,此人开始四处结交文臣武将,老夫也不敢说此人心怀祸心脑生反骨,可这人的人品德行的确是令人所不耻,陛下每每责罚后,这人便在京中四处胡说,说是陛下小肚鸡肠,定是计较在前朝时这郭、秦二氏不合的旧事,这才在议政殿屡屡刁难与他。” “然后呢?” “然后,陛下便将这卫戍京中八大营的大权交给了他,委任其为都护将军。” 秦游张大了嘴嘴巴:“秦老大脑子进…陛下居然这么宽厚?” 朱善苦笑道:“成为了都护将军后,这郭玉变本加厉,甚至胆敢在议政殿中与陛下喧哗。” “那这家伙…最后死的一定很惨吧?” “不错。”朱善哈哈一笑:“骑司奏报,郭玉府中藏有天子金剑、玉冕、狐裘、与朝中大臣往来的密信等反证,随即乔冉带领三十二名骑司夜入郭府,斩下了二十八颗人头,之后接连数日在京中大索反逆,又砍下了一百余颗脑袋,自此之后,京中再无郭氏。” 秦游吞咽了一口口水,张了张嘴,到底还是问出了一句原本不应该问的话。 “那郭玉,是真想反,还是…” 朱善面色莫名的笑了笑:“是真是假又有何重要的,总之,原本应该前往封地的大世子,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兵部联名举荐为了都护将军,自此开始统领八大营卫戍京中。”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未雨绸缪 秦游和朱善二人一直聊到了后半夜。 大多数都是秦游在问在听,朱善在说。 随着这位府中资历最老的管家娓娓道来,秦游发现自己真的是很无知,无知到了幼稚可笑的地步。 当年郭玉及其“党羽”被乔冉带着骑司屠戮一空后,兵部人人自危,可以说是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不少将领称病告假甚至直接辞了官告老还乡。 当时大家也没想到,干武将的风险居然这么大。 秦老大随即巩固了文臣权利,自此就开始了以文抑武的国策。 虽然如今秦游这一代人并不知道十多年前的郭玉是不是真的要谋反,可是现在来看的话,当年秦老大绝对不是无的放矢大动干戈,如若不然也不可能让文臣将兵部打压成这样。 郭玉死了后,这卫戍京中的都护将军就成了空缺。 掌握如此权柄的要职,没人敢担了,秦老大倒是点了几个名,点到谁,谁宁愿告老还乡也不愿意担任,就和在阎王殿的生死簿上被勾了一笔似的。 也就是在这种复杂的因素和背景下,眼瞅着要去封地鱼肉乡里的秦狰被推出来了。 就连兵部尚书龚文华也是联名举荐中署了大名。 不管秦老大是不是利用“都护将军”这个职位做文章铲除异己,至少他的目的达到了,如果连自家大侄儿都不相信,当时京中的将领也没人能让他相信了。 就这样,秦狰成了都护将军,从此开始了劳碌命,也从此开始成为兵部的代言人吸引文臣们火力的炮灰。 所谓的国朝中青年将领第一人,所谓的秦烈接班人,所谓的将门虎子,倒也不是夸大其词,可实际上,兵部的将领们一直在极力鼓吹,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混淆,以为这越王府代表的就是兵部,谁搞兵部就是搞越王府。 事实上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外界还真是这么以为的,甚至很多朝中大臣都是这么认为的。 秦狰担任了这都护将军后,文臣们的攻势才为之一缓。 秦游一直还以为以为现在的文臣们挺过分,殊不知早些年文臣更为夸张,但凡弹劾武将,根本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扯到谋反之心都不好意思出去说他是文臣。 那么文臣愿意天天招惹兵部吗? 当然不是,武将们都性格刚烈,早些年好多武将们被文臣们污蔑的都不想活了,提着大刀就给文臣剁了,最后在当街自刎,这种事一共发生过六次,其中两次是当街杀人,还有一次是在殿上行凶,可想而知当时武将们被打压的多憋屈。 后来还好点,文臣们收敛了不少。 都是打卡上班的,谁愿意天天把脑袋别裤腰上得罪武将们。 可文臣们必须这么做,要不武将弄死他们,要不秦老大弄死他们,只能选一个。 到了最近这几年,外界已经无法分清楚越王府和兵部了,就如当年那些兵部将领们鼓吹的一般,越王府代表这兵部,兵部尚书龚文华就是个吉祥物,越王府大世子秦狰才是兵部的话事人! 兵部的权利一再被削减,秦老大的目的达到了,文臣们也懒得像以前那般招惹兵部,因为要顾及越王府的面子,除了礼部的安之峰! 安之峰当年就是靠揭发郭玉“谋反”一事才获得了天子的宠信,尝到了甜头后,愈演愈烈,招惹兵部,搞臭越王府,可谓是议政殿中的“反越”第一人。 而其他文官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只能附和或者跟着起哄,内心里,他们或许并不想这么做,可不做还不行,深怕引起秦老大的误会。 正如斐云荣所说,现在这个疯狗一般的尚书大人倒了,得利的,不正是那些文臣吗。 这就好像一群人见到公交车上有个扒手偷手机似的,这个扒手手里有把刀,大家都不愿意多管闲事,可就是有个家伙跳出来大喊抓小偷抓小偷,谁要是不抓小偷,谁的可能就是这个小偷的同伙。 喊抓小偷的人不怕刀,不怕死,可是其他乘客害怕,不止是怕死,他们还怕别人误以为自己真的是小偷的同伙,以及缺乏道德观念等等。 安之峰就是那个大呼小叫喊着让大家一起抓小偷的愣头青,现在这家伙倒了,其他乘客也就彻底松了口气。 这也就是斐云荣口中的“文臣”得益。 可斐云荣还提出了一个问题,这对越王府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秦游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 因为如同外界传言的那般,秦狰代表着兵部,而兵部的将领早就换了一茬又一茬,如果没有文臣压制的话,如果真做了什么令人不耻的事情,会不会打着秦狰的名号,又会不会让秦狰乃至是越王府背锅? 后世的无数经验总结出了一个道理,军人是用来进攻和防卫的,是为了政治而服务的,而直接干预政治则是大忌。 就如同当年的郭玉似的,结交文臣,左右国策,其他几部的事情都在那指手画脚。 而郭玉这种情况就是典型的干预了政治,所以最后死的很惨。 如果以后文臣不再对武将们指手画脚,当朝将领中会不会再出第二个郭玉? 加上如今天下的形式如此诡秘,看似太平,谁知道会不会再起战事端,到了那时,整个天下势必再次成为将领们的舞台。 秦老大有这个手腕和手段压制武将们,那么下一代呢,秦玄如果登基了,是否能够如他老爹那般将以文抑武这一套玩的行云流水? 答案是否定的,秦玄没有经历过战乱,没有统领过大军,没有任何战功,根本震慑不了兵部的骄兵悍将们。 这一夜,秦游彻夜难眠。 越是细想,越是深想,越觉遍体生寒。 斐云荣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文臣如何,秦游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越王府。 被骂,未必是一件坏事。 越王府被骂了,秦老大会心疼,会偏袒,会抱不平,文臣们也知道,越王府纯粹是躺枪。 可要是人人夸赞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所谓君王,虽是有血有肉,可觉得是最为反复无常的一类人。 秦游不敢赌秦老大的品性,他只知道,历朝历代,当有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被天下称颂时,那么离死也就不远了。 就好比所谓的贤王、明公、民心所向之类,一般都是形容短命鬼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请教 第二日中午,秦游带着凤七,提着一大堆礼物来到了龚文华的府邸。 礼部不但贵重,而且还很用心。 除了一些稀罕的吃食,还有廖文之写的四个大字---劳苦功高。 秦游可以怀疑任何将领对越王府别有用心,但是他无法怀疑龚文华。 之前安之峰在议政殿说他谋反的时候,只有龚文华站了出来,等于是提着脑袋给他作保。 京中所谓的世交多了去了,可真正能做到这份上的,不说独一份吧,至少也找不出五个来。 要知道大家都混了这么多年了,不是出来单打独斗,而是连着根带着枝儿的,凡事先三思,因为这年头要是犯了点什么错,连累的可是一大家子乃至数百上千条人命。 龚文华还未下朝,出来迎接的是老管家。 一看是越王府世子秦游,还带来那么多礼物,那叫一个热情,尤其是知道带来了廖文之亲笔写的四个大字后,看那架势都恨不得大开中门了。 管家姓叶,单名一个为,五十岁出头,而这位叶管家左手少了两根手指,一看就知道和越王府一样,都是当年从战场上捡回条命的军中汉子。 要知道管家的身份非比寻常,别说身患残疾了,就是衣冠稍微有些不整洁,那丢的可是家主的颜面。 堂堂兵部尚书让一个身患残疾的老兵当管家,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到了正堂,叶管家作陪,凤七守在外面。 见到管家又是斟茶又是催促着上糕点吃食,秦游连连摆手笑道:“管家不用忙活了,多见外啊,我来看世伯,来到这,不就和进了自家似的吗。” “哎呦呦,世子殿下您这话说的,都说人家心窝子里去了,可不是么,您就是自家人。” 一听这话,老管家乐的和什么似的,更勤快了。 要说别人舔个批脸到人家做客说就和当自家家里似的,管家早就拿着棒子给撵出去了,可秦游不同,他是越王府三世子,两家的确是世交,这话说出来非但不见外,反而还让人心里热乎。 叶管家忙活了一通,坐在了一旁陪着说话,眉眼带笑:“今个殿下过来,可是有事找我家老爷,要是急事的话,我派个人去催促催促,怕不是在路上耽搁了。” “是有点事寻思问问世伯,我爹在边关,我大哥又去了涠江,遇到了问题,我肯定得来找世伯啊。” “啪”的一声,叶管家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对呀,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吗,您要是不找我家老爷还能找谁,都是自家人,我家老爷是看着您长大的,就是自家人,自家人呐,不过我家老爷整日也是公务繁忙,您要是遇到事啊,就得过来。” 秦游讪笑一声,喝了口茶。 这管家就和八辈子没说过话似的,话匣子打开后就说个没完了。 从当年和前朝昌军对线说到跟着秦氏三兄弟打野,然后是中路推回京城,又扯到了定鼎天下,中间伴随着秦、龚两家深厚的战斗情谊等支线剧情。 秦游听的是昏昏欲睡。 不是不感兴趣,而是他听了无数次了。 之前朱善就念叨过,凤七也念叨过,尤其是沙场上的事,一个打多少个,又如何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不过在每个人的口中主角都不同,但是剧情发展和主线几乎都是一样的。 秦游发现叶管家这个版本没凤七讲的那个版本好听,对方太保守了,凤七之前讲的那个,就没一个符合牛顿三大定律的。 就比如便宜老爹秦烈面对千军万马面无惧色,大吼一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人在空中还未落地时,一把斩马大刀已经在空中挥舞了数十圈。 当时秦游都听楞了,知道的这是越王秦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直升机的螺旋桨修炼成精了。 还好,听了没一会,随着一阵爽朗的大笑声,穿着官袍的龚文华终于回来了。 龚文华将裹着风雪的披风随手一扔,哈哈笑着走了进来道:“怪不得今天上早朝的时候听见那乌鸦呱呱怪叫,原来是你这小阎王来了。” 秦游提醒道:“您说的是喜鹊吧?” “喜鹊乌鸦老夫还分不清么,分明是乌鸦,谁家死人了那黑毛畜生才会叫唤。” 秦游:“…” 挥了挥手让管家退下后,龚文华坐在了凳子上,一口将杯中的热茶灌进了肚子里,笑容隐去,似笑非笑的问道:“带了这么多礼物,说吧,又是想叫老夫如何为难。” “有些事想不通,想问问您。” “问老夫?”龚文华笑容莫名:“你这寒山书院的山长,居然也有想不通的事情。” 秦游面色一红:“您就别逗小子了,小子是真有事想请教您。” 说完后,秦游给龚文华的茶杯里添了些热茶。 龚文华笑吟吟的:“要是旁人见了,定会以为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少年郎,老夫可不吃这一套,都说你大哥不知礼数,老夫看来,你还不如你大哥呢,上次见老夫时,因为那租地之事,你可没少喊老匹夫。” 秦游翻了个白眼。 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这还记得,他自己都忘了。 龚文华笑骂了几句,不再啰嗦,道:“说吧,究竟所为何事,若是老夫能忙,看在你大哥和越王的面子上也会尽力为之。” “不是帮忙,真是询问点事,关于兵部的事。” “关乎我兵部之事?”龚文华面带困惑。 “最近是不是没什么人弹劾兵部了啊?” 龚文华气呼呼的骂道:“你个混账小子,见到无人招惹我兵部,你心里不舒坦?”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如果日后没人弹劾兵部的话…” 秦游挠了挠后脑勺。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不能直接说兵部得当贱皮子没人弹劾不舒服吧,更不能说以后没人弹劾兵部的话将领们闯祸会让秦狰背锅吧。 谁知秦游虽然没说完也没表达清楚什么意思,龚文华却神情微变,凝望着秦游,突然问道:“可是因礼部尚书安之峰,你才来到了老夫的府邸?” 秦游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龚文华抚须长笑,老怀大慰。 “你越王府可算是后继有人了,你秦游,当真会藏拙!” 第二百三十五章 苦果 秦游一头雾水。 怎么就后继有人了,又和藏拙有什么关系? 龚文华笑着说道:“不错,你小子未雨绸缪也无可厚非,没了这安之峰,日后若是兵部的将领闯了祸,那些文臣们定是事不关己,加之陛下念及你大哥夹在中间,想来是不会严惩的,而老夫最是了解军中的这些将领们,无人约束管教,久而久之势必会闯下大祸,到了那时,老夫自不必说,这祸事波及到你的大哥以及越王府身上也非是危言耸听,你能想的如此深远,当真是叫老夫刮目相看。” 秦游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连安之峰都这么说,那兵部的将领,当真是如此不堪? “世伯,您说的闯下大祸,是哪方面的啊,武将们虽然性格桀骜不驯,可也不至于…” 秦游话还没说完,安之峰打断道:“你观京中八大营兵卒战力如何?” “八大营?”秦游回忆了一下,语气不太确定的说道:“应该很厉害吧。” 平常巡城的都是京兆府下设的各坊武卒,而到了夜里,则有八大营接管城防。 秦游是个夜猫子,经常在夜里能够看到八大营的军卒,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从外表上来看,都是五大三粗的青壮,其中不少带队的小旗和年岁较大的老卒,一看就知道是上过杀场的,精气神十足。 “八大营其中不少都是老卒,战力自不必怀疑。”龚文华苦笑了一声:“可八大营是八大营,又有尽得越王真传的秦狰统辖,自然是百战精锐,可其他各道各州府,那吃皇粮的府兵营,甚至还不如平日里只能摆弄农具的辅兵们,各地的折冲府亦是如此。” “真的假的,这么拉胯吗?” “各地的兵备早已废弛,兵卒的战力可谓是一言难尽,除了东南两处边关,敢战之士,敢死之士,屈指可数,究其原因便是因为这吃空饷,除此之外,兵卒因被上官豪强长期的压榨,导致很多兵卒比之普通的百姓都不如,各地的兵卒战力,可想而知。” 秦游听的是一头冷汗:“照这么说的话,一旦和凉戎以及斐国开战,那不就是等死吗?” 龚文华哭笑连连,两条花白的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你可知为何各地吃空饷的情况如此严重吗。” 秦游摇了摇头。 龚文华若有似无的哼了一声,微微看了眼东侧。 而东侧,正是皇宫的所在之处。 “这便是以文抑武的苦果,你可知开国之时便流传了一句话,叫做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可现在,却是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秦游无言以对。 事实就是如此,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大家都去读书了,谁还从戎。 “这以文抑武之风,看似削弱了将领们的权利,可也触动了武人的根基,就说这粮饷,八大营尚有拖欠,更不要说京城之外,不少折冲府拖欠个一年半载都是常有之事,我兵部去户部闹了又能如何,满朝都说武人不知羞耻,满朝都说武人贪得无厌,满朝,也都说我兵部将领尸位素餐,做不做,都被唾骂,那为何不做。” 秦游哭笑不得。 还真是这么回事,都说我是渣男,那我就渣给你看呗。 龚文华沉沉的叹了口气:“秦游,你是老夫见过最聪明的娃娃了,你来告诉老夫,这军中的将领被如此对待,若是你,你会如何,这京外的将领们,要么吃空饷中饱私囊,要么碌碌无为人浮于事,难道真是因为这些人不知礼义廉耻么,士兵死亡不消户、逃亡不下编,兵额有了缺又不招填,这夏国的兵员越来越少,若是不遇战事到也罢了,若是战事再起…” 摇了摇头,龚文华没有再说下去,苍老的面容中满是忧愁。 秦游则是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茬。 原本,他是想问问龚文华,这兵部的将领是不是一直准备当自己的便宜大哥当挡箭牌,问问若是以后文臣们不搭理越王府的话,越王府是不是要和兵部彻底割裂开来省的将来惹火烧身。 看实际上,问题比他想的还要严重千百倍。 如今已经不是兵部会不会利用秦狰和越王府,而是兵部迟早会闯下大祸,因为下面的将领们一直在闯祸。 士兵死亡不消户、逃亡不下编,兵额有了缺又不招填,又是什么造成的? 秦老大削弱将领们的全力,当着后妈的孩子养,可殊不知,这就是自掘坟墓,因为矫枉过正了。 问题的根子在秦老大身上,而不是文臣! 可这能说秦老大错了吗? 不能,因为当初那些将领们的确太嚣张了。 不管怎么说,如今兵部和越王府早已被世人看成一体了。 一想到这,秦游满心担忧。 六部中的五部都热火朝天的争权夺势,唯独兵部凉凉了。 全国朝的物价都涨了,唯独将领们的俸禄降低了。 就说那些兵部的四五品将领们,见到七八品的文臣都得绕道走,本来就被降了工资甚至领不到工资,完了整个国朝还都不尊敬军人,这让他们从哪来什么荣誉感,哪还有什么为国奉献的觉悟? 就这种情况,长而久之的话不出问题才怪。 兵部的确利用了秦狰,利用了越王府。 可却不是为谋私利,而是保障最基本最基本的利益了。 要秦狰不是这统管八大营的都护将军,说不定连这守卫一国中枢的京营都要千疮百孔成了摆设。 如果礼部尚书安之峰倒下了,没人怼兵部了,兵部还是兵部,那些将领还是那些将领,该出的事,还会出,而且一出,就是大事。 没人怼兵部将领,这些将领们就会变本加厉。 以往文臣天天弹劾兵部,那些将领们都敢吃空饷,更不要说没人约束管制后了。 秦游抬起头,望着安之峰:“安大人,您贵为兵部尚书,难道就这么看着么,看着京外,甚至是京内的将领们犯下滔天大错而无动于衷?” “这天下的将领们,老夫是顾不过来的,可你越王府,你大哥秦狰,老夫尚可…哎,本是一滩浑水,要不了多久,便是噬人的烈焰,你要躲远一些,躲的远远的,你大哥性子直,老夫会照顾周全的,至于其他人,老夫又不是大罗金仙,保不了,也救不了。” 秦游满面失望之色。 听这话就知道,龚文华这兵部尚书也没有任何好的办法。 站起身,龚文华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天色不早了,世子回去歇息吧,此事,不要再与其他人提及了,在寒山书院中好好教书。” 秦游面带不甘:“真的没办法了吗,连您都改变不了兵部将领如今的境况?” “老夫,就没想过卸任那天还全须全尾。” 秦游心底一沉。 龚文华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兵部早晚出事,而首当其中的就是他自己,而对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形如虎豹 人得有敬畏之心,尤其是在这个世道中,要敬畏规矩,要敬畏天地,更要敬畏皇权。 说通俗点,那就是得有怕的东西,什么都不怕的人,死的最快。 秦游有一句话没敢说,即便是对龚文华他也无法说出口。 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兵部将领,不是文臣,而是秦老大的“以文抑武”。 不管出发点是什么,又以什么为目的,现在来看肯定是矫枉过正了。 龚文华是兵部尚书,能够看出来,对于兵部的将领们,这位尚书大人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忧愁之色。 想要从根子上解决的话,那就涉及到了这一切的原点,也就是秦老大。 秦游现在有了敬畏之心,对皇权的敬畏之心。 何为皇权,就是千万错,万般差,错的,差的,永远不可能是天子! 所以他也只能心里想想,不能说,说了就容易死。 秦游自认为只是个普通人,哪怕顶着世子头衔,依旧是个普通人,作为一个普通人,那么就要听人劝吃饱饭。 龚文华已经说了,会护着便宜大哥秦狰,那么秦游就没什么需要好操心的。 廖文之说的那话一点都不假,谨慎谨慎再谨慎,这是规矩。 将领们的事,自然有龚文华去负责,他负责不了,还有秦老大。 满腹心事的秦游走出了正堂,叶姓管家已经将两匹马牵了出来。 刚要和凤七走过去,一声娇叱从背后传来。 “姓秦的,你还有颜面来我龚府!” 劲风袭来,凤七抽刀。 可凤七这刀刚抽出一半,人还未回过头时,一道流光闪来,贴着秦游的脸颊擦了过去。 一把红缨短枪斜插在秦游面前半米处,枪尖入地数寸,周围的青砖片片碎裂,裂纹一直蔓延到了脚下。 凤七面色大变,仓啷一声腰刀出鞘,转过身:“何人狗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秦游转过身,愣住了。 袭击他的是个姑娘,或者说是女人,身材高挑英姿飒爽,只不过眉宇之间满是煞气。 女人很漂亮,至少符合秦游的审美观,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丰乳细腰大长腿,尤其是一双长腿在这个年代极为罕见,天生就是蹬三轮…或者走t台的命。 女人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十指纤细,正抓着一把短枪,一双朱唇紧紧的抿在一起,长发直垂腰际青丝随风舞动,一袭暗青色长裙勾勒出了绝美的身材,脸上虽然面上不施粉黛,更显绝色容颜。 “媛丫头!”听到响动的龚文华急忙跑了出来厉声叫道:“不得对三世子无礼!” 被称之为媛丫头的,正是龚府千金也就是龚文华的独女龚媛。 龚媛随手一挥,将手中另一把短枪准确无误的仍在了身侧的兵器架中,凝望着秦游,半响后冷哼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龚文华苦笑连连:“受惊了,三殿下受惊了,是小女不懂事,万万不要介怀。” 秦游置若罔闻,盯着龚媛离开的背影,一直到人家过了月亮门消失不见这才回过神来。 “她…就是龚媛?” 龚文华走了过去后,随手一抓,将枪尖入地数寸的短枪拽了起来,满脸肉疼:“刚埋下的上好青砖,可惜了,可惜了。” “世伯。”秦游吞咽了一口口水:“问您话呢,刚刚那就是您闺女龚媛。” 龚文华贼兮兮的回头看了一眼,连忙挥手:“世子快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我那女儿性子野的很,快走快走,莫要久留。” 就这样,秦游被龚文华近乎是用推的给撵出来府邸。 出了龚府后,秦游一脚揣在了凤七的屁股上,骂道:“靠你大爷,你眼瞎了?” 凤七肉着屁股一脸懵逼。 秦游骂道:“口眼歪斜面如恶鬼,形如虎豹面容狰狞,常人看上一眼都会难以入眠,这特么是不是你说的?” 秦游记得很清楚,几个月前龚文华派人送了书约,将秦家和龚家订的亲事给毁了,而当时凤七还说可喜可贺,因为这丫头长的太丑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秦游当时也没多想。 可今天一见,他觉得自己被坑了。 凤七满面无辜:“上半句是小的说的,下半句是大少爷说的。” “我大哥说的也不行!” 秦游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那个恨呐。 一头扎到这夏朝这么久,也见过不少女人了,无论是花船上的风尘女子,还是平日京中见到的小家碧玉,不是不好看,只是不对“胃口”。 夏朝的女人总少了一些“味道”,不是说长相,而是气质和精气神,那种在后世随处可见的女人应有的气质。 秦游近几个月遇见的女子,有一个算一个,见了男人后不能双眼对视,说话也得压着嗓子,还得低着头,反正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而龚媛的出现却让秦游双眼一亮,那气质和后世的女人几乎是一模一样,自信、强大、英气,当然,主要也是长的好看身材也高挑。 可这么一个女人,在凤七嘴里,在秦狰嘴里,就成口眼歪斜面如恶鬼,形如虎豹面容狰狞,常人看上一眼都会难以入眠了。 要不是了解凤七和秦狰的为人,秦游都觉得这俩玩意也看上龚媛了所以故意和自己这么说的。 不是秦游没见过女人,而是龚媛的出现当真让他眼前一亮。 封建社会中,吃人的礼教让女人们深受毒害和被麻痹,就如同这夏朝,女人根本无法拥有和男人一样的社会地位,还要承担来自各方面的压力。 没有选择婚姻的权利,父母之命不可违,丈夫死了只能守寡,改嫁就是失节,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能读书,不能参加科举,什么三从四德出嫁从夫之类的,早已让女人们变成了附属品,在这种社会的大背景下,女人都如同工具人和行尸走肉一般。 秦游喜欢养眼的外貌,更喜欢有趣的灵魂。 从头到尾,龚媛只说了一句话扔了一把短枪,临走之前哼了一声,除此之外二人没有任何对话。 但是秦游知道,对方一定拥有一个有趣的灵魂,要是没有的话,怎么敢拿短枪扎他! 第二百三十七章 无缘 骑在马上,秦游询问了一下凤七为什么说龚媛长的“丑”后,破口大骂。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不是凤七和秦狰认为龚媛丑,而是全京城的人都这么以为的。 龚文华虽然上了岁数了,可也是老当益壮魁梧非凡。 古人都说儿像母来女像父,没见过龚媛的,自然觉得这丫头长的像她爹。 其次是因为好多前的一桩旧事,那时候文官压制武将之风最是猖獗,龚文华因在家中给他媳妇庆祝诞日吃醉了酒,晕晕乎乎不免就发了几通牢骚。 谁知这牢骚话传到了一群文臣的耳中,过了没几日就弹劾龚文华了,说这位兵部尚书包藏祸心,酒后吐真言说了很多大逆不道之言,总之就是添油加醋的在陛下面前告了黑状,而且就是礼部尚书安之峰带头的。 龚文华也是个老实人,老老实实的承认了,随后陛下龙颜震怒,不但罚了龚文华的半年俸禄,还狠狠申饬了一番。 龚媛知道此事之后气的火冒三丈,拎着两把长枪就飞马闯进了礼部尚书安之峰的府邸。 不说安之峰人品如何,首先人家是礼部尚书,家里是有护院和家丁的,少说也有二三十号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龚媛在安府大闹了一通打伤了不少人,此事当时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的。 值得一提的是,安之峰从那事后好几天都睡不踏实,逢人就说那龚媛太吓人了。 事后龚文华就将龚媛赶回了老家祖宅闭门思过,陛下又狠狠责罚了一番,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朝堂上是过去了,可是传说却留下来了。 首先,那时候龚媛才十几岁,就是个半大的孩子,还是女娃。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半大的女娃如何将几十个护院家丁削的满地找牙? 答案显而易见,能打呗。 那么问题又来了,一个大姑娘,为什么这么能打? 答案依旧显而易见,长得雄壮,武功高强,伸手了得呗。 打架这玩意,一个是看天赋,二个是要日积月累的练武,所以,人们推测出了两件事。 一,龚媛长的肯定膀大腰圆的,瞅她老爹就知道了,定是形如虎豹身强体壮。 二,龚媛从小习武,而习武的人都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 所以龚媛的形象就丰满了起来。 京中倒是有不少人见过龚媛,可龚媛那气质,那长相,根本不符合夏朝人或者说是古代人的审美观念,太强势也太英武了,最终在大家口中就变成了这副形象,壮硕、黝黑、蛮横,高大威猛,长的还巨丑无比,要不然也不可能给安之峰吓的接连好几天都不敢睡觉。 就如同凤七似的,喋喋不休的说道:“三少爷,那就是一头母老虎,你看那个头,都赶上笑的了,身手也是了得,这身手谁降的住,还好人家悔婚了,要不然您以后可有的受了。” 秦游猛翻白眼:“你懂个屁,我宁愿找老婆找这样的,至少看的顺眼。” “您可别吓唬小的,前几日我还听管家说,大世子临去涠江之前在赵将军府邸见过赵家千金,生的是闭月羞花标致的紧,叫…叫赵仲曼。” 秦游转过头:“你怎么知道长的闭月羞花?” “听名字啊,小的认为但凡名字里带个曼字的,都标致,这字听着就温柔顺耳。” “那你是没见过奥特曼。” 秦游叹了口气,脑子里不断回忆起刚刚的一幕幕。 原本他觉得龚媛应该是那种脾气十分火爆的御姐,事实也是如此,要不然当初也不可能拎着两杆短枪就杀到安之峰府里。 可是一回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明明是龚府先提出了悔婚,那龚媛为什么瞅自己这么来气? 而且当时龚媛虽然满面煞气,可是双眼之中似乎有带着几丝哀怨和不甘,就好像抓到自己老公和隔壁老王滚床单了似的。 ………… 此时的龚府后院演武场中,龚媛正在拿着长弓射靶。 三石的长弓,接连拉了八次弦,十五丈的距离,箭箭正中靶心。 龚文华背着手走了过来,看了眼冷着脸的龚媛,小心翼翼的说道:“媛儿可是有烦心事,和为父说说。” 龚媛将长弓放下,瞅了眼明知故问的老爹,又扭过头继续练箭。 “女儿家家整日舞枪弄棒的多不好看,学学女红,多看看书,将来也好寻个好人家。” 龚媛目不斜视,一边射箭一边回道:“父亲可是嫌女儿碍眼,若是如此的话,女儿明日便回老宅省着惹您心烦。” “这是哪里的话,媛儿怎能如此污蔑为父。”龚文华都快赌咒发誓了,叫起了撞天屈:“若不是当年安之峰那老狗逼的紧,爹爹怎会让你回老宅呢。” 龚媛撅了噘嘴,没好气的说道:“越王府嫌弃女儿也就罢了,若是父亲也嫌弃,那女儿当真要回涠洲了。。” 龚文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犹豫了一下后讪笑道:“可不是,那秦游瞎了狗眼,是他没这份福气,为父若不是当年考虑不周与越王定下了娃娃亲,就凭我家媛儿才艺双全,哪还轮的到那秦游痴蠢小儿。” 龚媛将长弓挂在了一旁,叹息了一口。 这一声叹息,可谓是道不尽的幽怨,听的龚文华的心都快碎了。 “爹爹,这京中,这朝堂,就是一个吃人的大漩涡,也是一个大染缸,就好像秦游一般,女儿还依稀记得,当年刚入京时,秦游为了我,提着剑将那群读书人追的四散而逃,可您看看,这才过了几年的时光,他竟然变成了如此模样,看着女儿,就仿佛已经忘了女儿是谁一般,爹爹,您现在年事已高,不如早早和陛下请了辞,女儿一起陪着您回涠洲,远远离开这京中的是是非非好不好。” 龚文华沉默不语。 他又何尝不想离开这京城,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如果他走了,下一任的兵部尚书一定会是秦狰。 以秦狰的性子,被人卖了还得帮着人家数钱。 不说秦狰,就说这兵部,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他龚文华告老还乡了,暂时可以看成是功臣身退,可日后呢,兵部积弊已久,出问题是早晚的事,到时候朝堂震荡,他这前任兵部尚书照样会被骑司带回京中问责,甚至到了那一天性命不保也不是没可能。 龚媛见到父亲不吭声,也知道老爹有所顾虑,索性不再去劝说了。 不提这事,龚媛却提起了另外一件事:“爹爹,近些日子回了京后,我总听管家和下人们说秦游立了不少功劳,可是真的么?” 龚文华刚要点头称是,却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没好气的说道:“他立个屁的功,外界以讹传讹罢了,这小子整日胡天胡地不知惹了多少祸事,这还不说,每日进出那烟花柳巷之地好不知羞耻,媛儿你在京中随意打听打听,谁人不知这小子就是个日月无光的败家子小畜生。” 龚媛脸上满是失望之色:“当真有这么不堪么。” “那还能有假,若是稍微有点世子样子,前些日子也不会派人送来书信毁了咱们和秦家的婚事,媛儿放心,待越王回了京城,老夫定让越王狠狠收拾收拾那混账小子。” 龚媛垂下了头颅,半响之后幽幽的说道:“父亲也不要介怀了,秦狰大哥每日忙于公务,越王又久在边关,越王府无人管束他,秦游性子也就变了,既然媛儿和他无缘,又何必纠结于此。” 说完后,龚媛施了一礼,转身走向了居所。 待龚媛回了闺房之后,龚文华老泪纵横,低声喃喃道:“媛儿,是为父亏欠了你啊。” 第二百三十八章 风口浪尖 秦游回到书院后,满脸的不开心。 正好朱善也在,秦游又从老管家口中得知了一些多年前的事情,加上脑中似是而非的回忆,那龚媛的形象也渐渐丰满真实了起来。 老秦家和老龚家其实是老乡,都是涠洲那边的。 出来闯码头,一般有条件的肯定不能带着家眷,像秦老大那种出门带着孩子的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万一抢到帝位了儿子再让人绑跑了,那多丧气啊。 不过当时的秦老三,也就是秦烈,还有龚文华,这二人就没这方面的顾虑了。 所以秦烈和龚文华跟着秦老大出来跑江湖的时候,秦游和龚媛都待在涠洲老家里。 那时候秦家就和龚家交好,秦游幼年时期也总去找龚媛玩,两个不大的小人儿都是淘气鬼,什么上树掏鸟窝,下河抓王八,火烧柴火垛之类的事没少干,可以算的上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二人将来就如同家中长辈定的娃娃亲那般在一起搭伙过日子。 后来秦氏三兄弟很争气,真的打回京中了,而且秦老大也成了天子,完成了从泥腿子到人间帝王的华丽转变。 秦游率先被接到了京城,过了几年后龚媛才去京城的。 京城可不比涠洲老家,不是说骑着马说去溜达一圈就溜达一圈的。 当时秦老大初登大宝,京中局势看似安稳实为变换莫测,所有大臣都夹着尾巴做人,深怕被人拿住了话柄,尤其是兵部将领更是如此。 秦家这天潢贵胄倒是无所谓,可龚家不同,若是和越王府走的太近不免惹人闲话。 秦游和龚媛都在京中,可是却也一直无缘碰面。 加上秦游突然从乡下野小子变成了三世子,自然也就膨胀了,每日招摇过市处处惹祸,就几乎忘了当年的那个小玩伴了。 直到过了好久,以文抑武之风日益昌盛,武将天天低着头做人,而兵部尚书自然成了吸引火力的炮灰。 龚媛有一日和家中仆人出去溜达,碰到了一群读书人辱骂龚文华,随即理论了起来。 龚文华一直教育龚媛不在要京中惹事,区区一个女子如何能理论过一群职业嘴炮。 眼看着当时龚媛都要动手了,也是巧了,正好被秦游碰到了。 一看多年未见的龚媛被骂了,秦游二话不说,抄出凤七的腰刀就当街砍人,追的一群读书人哭爹喊娘。 之后秦游被陛下勒令关在府中自省,半年内不准出府。 因为此事,龚文华也严禁龚媛去接触越王府了,又过了几年,就出了龚媛大闹礼部尚书安之峰府邸的事情。 当龚媛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越王府时,就已经是龚文华毁婚之事了。 秦游听过之后,无语问苍天。 多飒个姐们儿啊,多有趣的灵魂啊,居然砍拎着兵器去大闹礼部尚书之府,太特娘的对自己口味了,可惜了,人家看不上自己。 “老朱叔。”秦游不甘心的问道:“你和我说实话,龚府为什么要悔婚啊。” 朱善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游拉下脸了,看对方表情就知道了,无非还是“恶名”呗。 以前“自己”的人品属实是不咋地,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一出门和打了鸡血似的在闹市之中飞马而过,到了晚上几乎都快住花船上了,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纵马踩踏郊外田庄,看谁不顺眼就让凤七将谁踹到柳河之中,就这种逼人,放到后世都活不到成年那天,也不怪人家看不上,谁把姑娘嫁过来,这纯粹是往火坑里推。 想起以前这些事,秦游只能默默的叹了口气。 别说龚媛了,换了自己,肯定也是宁死不嫁。 秦游也不是见到女人就走不动路的性子,只是觉得惋惜,在操场上看了会球后就回院里睡觉了。 接连几日,书院太平无事如同往常一般,学子们该上课上课,该踢球踢球,可秦游不知道的是,他虽然不去京中,京中却依旧有了关于他的传说。 事情的起因还是一条传言,这条传言的源头是何人,大家并不关心。 传言的内容是说这越王府三世子、京中混世小魔王、寒山书院山长、斐国细作克星秦游,叒搞事了,这小子居然要出书! 京中的舆论被引爆了,一个黄口小儿,居然要出手,这何止是滑天下之大稽,简直就是…滑他娘的天下之大稽。 其实最近秦游开始干人事后,京中的口碑已经开始微微回转了。 京城虽大,却藏不住秘密。 就说这京中斐人细作被肃清一事,至少平民百姓们就会竖起大拇指给秦游三十二个赞,顺便再骂一声骑司就是吃闲饭的饭桶。 可出书这种事,从朝堂大院到升斗小民,都觉得秦游自不量力哗众取宠。 什么是书,传给后人的叫书。 世面上都有什么书,全是四书五经,都是圣人之言。 半部《论语》治天下,一部《孟子》得世间,这就是书! 可你秦游是什么东西,也好意思出书? 没人否认你会吟诗作对,也没人否认你小小年纪为国朝立下了几次功劳,也没人否认你的确将那流民们安置的妥妥当当。 可就是因为如此,你要出书,不是自不量力是什么,不是立了几次功劳沾沾自喜是什么,不是持功自傲是什么。 本来大家对此事将信将疑,大家实在想不通,什么样的蠢货才会认为可以和圣人比肩来出书传抄天下? 结果,传言被证实了,证实此传言的并不是旁人,而是寒山书院。 来自天楚的一名大儒最近在京中讲学,此人曾是八马先生的至交好友,前几日去了寒山书院拜会八马先生后听闻了这秦游写书一事,那名满世间的八马先生也不知道被秦游灌了什么迷魂汤,非但承认了,还将一本装订成册的《寒山闲谈》送给了天楚大儒。 事是天楚大儒随行的书童透露出来的,说这大儒得了此书后在客栈中读了两夜一日,可奇就奇在人家再次露面时,当有人询问他此事久经怎么回事,这大儒却闪烁其词,说什么这书就是玩笑之语,就好像深怕别人看那书似的。 不管怎么样,这事传开了,在京中闹的,沸沸扬扬。 第二百三十九章 凉使 除了秦游出书一事,另一件事也成了京中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事是从礼部传出来的,眼瞅着快要到了科举会试,寒山书院竟然弃考了。 京中原本就不服气的读书人们,纷纷说寒山书院是花架子,上一次乡试不过是讨了巧,这次会试知道占不到便宜了,这才弃考,属于是懦夫行为。 其实还有一件大事发生在了京中,只不过因为秦游和书院的“风头”太甚,人们不怎么留意罢了。 这件事就是四国的使者已经入京了。 鸿胪寺中,周伏虎与粗犷的汉子相对而坐。 汉子叫做奴眦乐,也是草原上能征善战之辈,被称之为草原红鹰。 奴眦乐精通汉话,也精通汉礼,极为风趣,非为自己取个汗名,叫凉乐,凉,自然是凉戎,乐,就是他的本名。 凉戎好多人的名字都带一个“乐”字,象征自由,高贵,所以很常见。 这奴眦乐长的浓眉大眼,虽然没有凉戎汉子那样魁梧雄壮,却也算的上是仪表堂堂,身材高挑健硕却不粗壮,性格也是爽朗至极。 周伏虎满面如同春风一般的笑意。 他原本以为这凉戎和晋昌的使者最是难打交道,实际不然,晋昌的使者很安静,来到京城后就低调了待在了鸿胪寺为其安置的府邸中歇息,耐心的等着天子召见。 而奴眦乐也就是凉乐,绝对是个秒人。 就如同现在一般,凉乐换上了夏朝服饰,冲着周伏虎微微一拱手,笑道说道:“周大银,凉乐这官礼咋样。” “像,像极了。”周伏虎抚掌而笑。 周伏虎很开心,到时候凉乐等一众使者见了陛下,不但不会桀骜不驯,还用汉礼,天子龙颜大悦的话,这对自己就是功劳一件了。 凉乐坐回凳子上,抓起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后说道:“周大银,我们也来了好几天了,你带我们厨去钻钻呗。” 周伏虎哑然失笑。 这使团的正使凉乐哪都好,就是说话口音太重,很多时候听他说话得连猜带蒙。 “凉乐兄可是要在京中逛上一逛。” “对,就介个意思。” 周伏虎面带几分犹豫之色:“如今正是晌午,若是带着你等招摇过市,未免有些不妥。” 凉乐挠了挠后脑勺:“怎么肥四,你们夏人见到我们凉戎人就要喊打喊虾吗?” “倒也不是如此,只是…好吧,不过凉乐兄不可多带随从,带上一二人便可。” “行,奏这么嗦定了。” 就这样,周伏虎带着一个文吏,而周伏虎带着一个随从,四人骑着马出了鸿胪寺,在南市和北市溜达了一圈。 一路上凉乐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东瞅瞅西看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周伏虎脸上笑眯眯的,可心里却带着几分鄙夷。 蛮夷就是蛮夷,瞧瞧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吧。 转了大一圈,凉乐买了不少小玩意,都是些不值钱的物件,还喜滋滋的说要带回去给族人涨涨见识。 听到这话,周伏虎脸上笑意更浓,心中鄙夷更甚。 找了家还算不错的饭馆,四人叫了一桌酒菜。 菜还未上,酒先斟满了。 凉戎人最是好酒,凉乐抓起酒杯一饮而尽,喝过之后双眼一亮。 “周大银,介是将军聂?” “不错,正是将军烈。” “好酒,真是好酒。”凉乐抱起酒坛子,既不讲卫生也不怕惊世骇俗,对准大嘴就吨吨吨的灌下去小半坛子,连说好酒,引的周围的食客们纷纷侧目。 周伏虎笑吟吟的问道:“凉乐兄也知这将军烈?” “直道啊,咋不直道呢,这酒在草原上太粗名了,族银们都直道。” 摸了摸嘴上的酒渍,凉乐憨笑道:“在草原上,这一坛将军聂能换好些个上等的战马咧。” 周伏虎笑容一顿,连忙岔开话题:“吃菜,多吃些菜,这广味楼的菜品在京中也是颇有名气。” 烈酒换战马这事,周伏虎岂能不知道,别说他了,就是京城中的升斗小民都清楚,大家心里和明镜似的,这战马换来当然是防患凉戎的,所以这个话题有点敏感。 可谁知凉乐却笑呵呵的说道:“这聂酒四不四你们镇守边关的越王的三儿子酿滴?” “不错,京中的将军烈和一些果子酒,的确是出自越王府三世子名下作坊。” “能给我引荐一下三世子不的。” 周伏虎闻言一愣:“凉乐兄为何要见三世子?” “你们那话咋说来着…”凉乐挠了挠脑门,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五雷轰顶…不对,天打五雷轰…对了对了,叫做如雷炸耳,对,就是介个意思,你们三世子的大名,是如雷炸耳,凉乐想要见一见。” 周伏虎也懒得纠正了,只是好奇的问道:“凉乐兄是哪里听到三世子的名字的?” “倒酒的,贩皮货的,牵马的,卖草根的,我们凉戎的商人都谈论他。” 周伏虎满面困惑:“凉乐兄所说的,应该是我们口中的番商,这贩卖酒水、毛皮、战马,本官倒是明白,可你说的这卖草根的,又是何意。” “人参呐,你们夏朝银买的银参,都四他们从冻原上挖的嘙树根,周大银要不,要的话回去后我让银给你捎带点。” 周伏虎:“…” 所谓嘙树,其实就是凉戎草原以东特有的一种树木,这种树木随处可见,当年越王带兵打过去的时候用这玩意当柴火少,树根长的和人参基本上七八成像。 菜也正好都上来了,凉乐一边吃一边墨迹周伏虎,非说想去看看秦游。 周伏虎不同意还不行,凉乐说他们是使团,看不到秦游那就去寒山书院看看,还说他认为寒山书院是夏朝最厉害的书院,要不然也不可能之前科考包揽了前五,说什么也要去见识见识。 周伏虎也拗不过,只能同意,酒足饭饱后,带着凉乐出了城前往书院。 骑在马上,周伏虎也想不通,这凉乐为什么这么执着要见秦游以及去书院? 第二百四十章 书院一观 周伏虎是鸿胪寺寺卿,京中人都知道鸿胪寺负责接待各国使臣,而圣上又极为关注此事,所以各部衙都会尽力配合。 而随着最近秦老大的确是在考虑“年号”的事情后,周伏虎的地位也随着水涨船高,也算是陛下眼前的红人简在帝心了。 可令周伏虎没想到的是,到了寒山书院外,他们一行四人居然被拦住了。 两个手握长刀刀把的越王府护卫站在独木拱桥上,也不说话,就是往那一站,周伏虎几人往前一步,护卫的长刀就出鞘几分。 周伏虎本身就一肚子气,刚刚到了大集的时候,一群庄户们冲了出来,说什么大集内不让骑马。 原本就在凉乐眼前落了一次面子的周伏虎按耐不住怒火了,斥骂道:“本官乃是鸿胪寺寺卿,身旁是凉戎使团正使,天子有谕,凡京中各衙需配合我鸿胪寺行事。” 其中一个护卫呵呵一乐,从怀里套出了一个大红纸卷,一抖落,四个字跃然纸上。 周伏虎有点近视,眯起了眼睛,凑上前去。 秦游的字本来就写的丑,还和狂草似的,周伏虎脸都快贴上了,这才看清上面的字---文官与狗,不得入内。 被贴脸输出的周伏虎气急败坏的叫道:“好你个三世子,欺人太甚,呀呀呀呀,气煞本官!” 俩护卫对视一眼,左侧的护卫乐了:“这老东西怎么知道是咱三少爷写的?” “除了三少爷,谁还能写出如此气势磅礴的字体。” 见到俩护卫油盐不进,下不来台的周伏虎恨恨的骂道:“竟敢如此侮辱我等,待到了陛下面前,本官定会好好参三世子一本,参这寒山书院一本。” 其实这就属于是无能狂怒了,别看话说的狠,又参这个又参那个,现在就是秦老大站在他面前他也不带多放个屁的。 因为弹劾秦游这事已经涉及到了玄学范畴了,就这几个月来弹劾秦游的人多了,结果大家也看到了,有挨杖责的,有被罚俸的,有被贬官的,就连礼部尚书现在都快下台了。 别说官员了,陛下都被接连打了两次脸,而且还是他老人家自己打的。 这也是最近为什么没人招惹越王府和兵部的主要原因,大家不懂玄学! “凉乐兄,我们走,明日我便将此事禀告陛下,定让那三世子倒履相迎。” 依旧是无能狂怒的口嗨,还倒履相迎,秦游不拿鞋垫子对呼他脸就不错了。 周伏虎本想吹两句牛b说两句场面话就走的,可谁知凉乐却对两个护卫微微拱了拱手。 “二位壮四,我是凉戎四者,烦请通禀一声,三世子殿下大名如雷炸耳,我神交老久了,想见一面,行不。” 让周伏虎懵逼的是,凉乐一说完,其中一个护卫屁都不带放的,回头就跑进了书院。 剩下一个护卫乐呵呵的说道:“我家三少爷说了,来了之后说人话的,可以进去通禀,来了之后就摆官架子的,哼哼,哪来的,滚回哪去。” 周伏虎吹胡子瞪眼,本想骂两声,想骂吧,又觉得和一个护卫置气太掉价。 过了没一会护卫跑回来了,冲着凉乐做了个请的动作:“我家三少爷已经在书院内等候,使者请入。” 周伏虎苦笑连连,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要说这寒山书院和秦游不讲理吧,还真不是,客客气气的说,人家客客气气的通禀,客客气气的请你入内。 待二人让随从在外面等候并了进了书院后,果然,秦游和乔冉已经在大门内等候了。 秦游热情的挥了挥手,脸上满是笑容,嘴上却骂骂咧咧的。 “京城那么大还不够他们溜达的,跑老子地盘什么干个毛里求斯。” 秦游当然不欢迎外人进入书院,不过是乔冉说服了他。 刚刚护卫进来通禀的时候,他正在教乔冉玩飞行棋。 一听说鸿胪寺和凉戎使者来了,乔冉大感兴趣,非要见上一见。 这家伙似乎对任何“外国人”都抱有浓厚的兴趣。 周伏虎虽然对秦游没什么好印象,不过依旧调整好了面部表情,露出了几丝虚假的笑容。 谁知没等周伏虎上前搭话,凉乐快步走了过去,张开双手就要给秦游一个大大的拥抱。 秦游吓了一跳,还好乔冉横移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 凉乐望着乔冉那双冰冷无情的双目,尴尬一笑,到底还是放下了张开的双臂。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周伏虎本来想打个圆场来着,可他也是着实没想到乔冉也在。 要说这京中的官员就没有不怕乔冉的。 “那个…哈喽。”秦游看向凉乐说道:“怎么称呼。” “奴眦乐,世子叫我凉乐就行,凉乐,汉名。” “好名字,这名儿听着就丧…额不,是听着就喜气。” 俩人客气了一番后,秦游直接将这家伙打发给乔冉了。 他对什么外国使臣一点兴趣都没有,再加上他也知道,夏国和凉戎早晚得有一战,和人家混的那么熟干什么,万一将来兵戎相见,是砍人家呢,还是砍人家呢。 凉乐被乔冉带走了,说是带着在书院里溜达溜达,周伏虎本应该是要陪着的,可却被秦游给扯住了袖子。 “殿下你拉我作甚。”周伏虎急的不行:“本官是鸿胪寺寺卿,要全程陪伴的。” 周伏虎有点急了。 要是别人陪着到无所谓,问题是这个乔冉…万一这家伙给凉乐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宰了的话,算谁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慌个锤子。”秦游没好气的说道:“对了,你叫什么玩意来着?” “本官姓周,周伏虎,大理寺寺卿。” “名还起的挺社会。” 周伏虎说道:“三世子殿下,这招待使宾一事可是陛下交代的,出了岔子本官可担待不起。” 秦游没吭声,而是望着凉乐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三世子,你不要拉着本官,本官要去陪同的,你松开手好不好。” “三世子,三世子…”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三世子快放开。” 秦游翻了个白眼:“你从敦煌来的啊,怎么那么多壁画。” “敦煌?” “我问你,这家伙好端端的来我书院做什么,是你带着来的,还是他主动要来的。” 周伏虎也没隐瞒,将刚刚在京中的事情说了一遍,无非就是因为喝将军烈的时候扯到了秦游身上,然后又非要过来看看。 “碰巧吗。”秦游皱起了眉头:“你确定?” 周伏虎神情微变:“殿下是说,这凉乐,原本就想要来书院一观?” 秦游没吭声,他也不知道这凉戎使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要知道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半年前那个刚出道的素人了,尤其是前些日子分别和朱善、廖文之、龚文华这些老奸巨猾之辈谈过之后收获良多。 所谓的使者也好,国宾也罢,就是名字上的差异,说句直白点的话,其实和探子差不多,只不过是有个明面身份罢了。 看似秦游和凉戎使者八竿子打不到快去去,可实际上却非如此。 首先秦游的便宜老爹坐镇边关,防患的就是凉戎。 其次是因为越王府的缘故,好多凉戎的大部落都带着大量的战马入了关,此消彼长之下,凉戎也算是吃了不大不小的暗亏。 而这凉戎使者来到书院,很有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二百四十一章 医术妖术 秦游不是傻子,总觉得这凉戎使者没安好心。 而身旁的周伏虎也不是靠每日签到当上这九寺寺卿的。 其实他心里也有点诧异。 凉戎使者入了京城之后一直很消停,这是最为反常的地方。 以前鸿胪寺也接待过凉戎使者,那叫一个狂啊,吃肉都是三分熟的,还不放作料,相当嚣张了,吃饱了之后就开始找事,一会说边关的将士们只知道依托城池战斗不像个爷们,一会又说京中的武卒们瘦弱的和鸡崽子似的,鸿胪寺的官员还不能打不能骂,怕失了大国的气度。 可今年这凉戎使者太好伺候了,给什么吃什么,让住哪住哪,不挑不剔好哄的很。 现在经过秦游这么一提醒,周伏虎也觉得不太对劲。 “凉戎使者为何要来书院…还是说,为何要见世子殿下?” 秦游摇了摇头,将这几日凉戎使者入京后所发生的事情都事无巨细的问了一遍。 吃喝睡,吃喝睡,还是吃喝睡,没有任何反常的地方。 可秦游反而觉得不太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几个月来凉戎屡屡扰袭边关,大家虽然不能说是势如水火不死不休吧,但是关系绝对没好到派遣使者给陛下“请安”的这种地步。 派遣使臣就是这么一回事,谁先派使臣了,谁的威风就先弱上三分,要是国家强大见谁削谁的话,何必让使团带着一大堆礼物去给对方“请安”。 所以一般只有弱势的一方才会上赶着拍马屁。 秦游思考了片刻后说道:“这种事乔冉是专业的,等他探探底再说吧。” 周伏虎心有担忧,却也不便再多说什么,来回踱着步焦急的等待着。 再说乔冉这头,带着凉乐在书院中漫无目的的瞎溜达着。 也不知道二人聊着什么,总之乔冉就是那副全世界都欠了他五百万块钱的模样冷冰冰的,反倒是凉乐极为热情,不是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书院拢共就那么点地方,走马观花的看了一圈后乔冉就回来了。 双方又客气了几句,周伏虎这才带着凉乐离开了书院。 二人一走,乔冉原本就冷冰冰的面色更是阴沉。 “那凉乐,绝非等闲之辈。” “这不废话吗。”秦游耸了耸肩:“要是普通人也不可能成为使团正使。” “凉戎使团共计一百四十一人,明三十六人,暗五人,入京后,这暗中五人四处打探消息,混迹于酒肆、妓家、诗社等地,每日夜晚后,便会将装有信息的竹筒扔进使团下榻之处,除此之外,凉乐言谈举止虽是模仿汉话汉礼,可细细查看便知,皆是故意为之,一路入关,常以舟车劳顿之苦做停留,实际上,却是暗中绘制舆图与个关卡兵防部署,除此之外,京中那些番商也被其暗中接触。” “屁大个功夫,你套出这么多话来?”秦游竖起大拇指,满脸大写的服气。 怪不得人家是骑司统领,看看人家这专业素质,随便溜达了一圈,居然将这些使团的的底细和小套路全给套了出来。 乔冉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走,你继续教我那飞行棋。” 说完之后,乔冉背着手走向了远处,显得很是高深莫测。 秦游刚想追上去拍两句马屁,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那凉乐就是再傻,他也不可能告诉乔冉使团暗中的细作有几人以及干了什么吧? 猛然间,秦游想明白了。 骑司是干嘛的,那不就是暗中的探子吗,肯定是四国使节从入关的时候就被骑司暗中跟着了,一举一动乔冉能不知道吗。 “靠,你怎么比我还能装b!” 秦游冲着乔冉的背影狠狠的骂了一声。 ………… 京中的番馆一共有两处,都归鸿胪寺管。 一处是各地番商聚集之处,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周围和个大集似的,都是番商做生意和生活居住之处。 另一处番馆就比较僻静了,本是前朝接待各国使臣之处,占地广阔,雕梁画栋楼宇林立,只不过到了本朝就没那么多使臣入京,除了几个装门面的宅院外,后面的几排院子几乎都没怎么修葺。 其中的一处宅院,天楚的使团就在其中。 天楚的使团正使是一个魁梧的老汉,名叫広谓,天楚国君的舅父。 広家在天楚国也是一顶一的世家阀门,当年中州大乱的时候倒是想投资秦氏三雄来着,问题是当时双方隔着太远,秦老大带兵走的又是中路而不是边线,所以就没碰到広家。 后来这広家一看和秦氏三雄搭不上线,也只能投资本地参赛选手了,这才有了天楚国。 広谓就是天楚広家的家主,既是国舅也是宰执,相当于左宰,也就是副宰相,换了在夏朝的话,身份地位和上官鄂相差不远。 広谓身旁坐的同样是一个老者,名叫嶂雾先生,虽不是使团成员却是天楚人,而且比広谓还要出名,乃是名满天下的大儒。 嶂雾先生比天楚使团早到了几日,前几日去寒山书院看望八马先生的就是他。 别看嶂雾老儿长的黑黑瘦瘦和庄稼汉似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医术一道,悬壶济世活人无数。 相比于学问之类的,嶂雾先生名满天下的缘故就是因为常年游离于各国行医,就连凉戎那边都曾去过。 広谓手里捧着一个薄薄的册子,翻看了几页后,语气中带着几分狐疑:“那黄口小儿秦游,当真如此厉害,医术一道远胜于你?” “我何曾欺骗过你。”嶂雾先生捏了捏眉心:“这本书册只是寒山杂谈的一部分,其中记载的多是些岐黄之术,这几日已经印证过了,毫无偏差。” “这上面怎么多是妇人之疾…”越往下看,広谓的面色约古怪,到了后面猛然合上册子,老脸通红的叫道:“这登徒子好不知羞耻,连妇人之事都记载的如此详尽,呸!” 嶂雾先生苦笑连连:“当初老夫看时,也是和你一般,若不是八马先生,我早就付之一炬了,可越是看,越是想,越觉得是了不得的学问。” “哼,我还当那八马先生是什么德高望重之辈,没想到如此不知羞耻,将这…” “子成啊,你知我那侄媳为何迟迟没有身孕?” 広谓脸更红了,和个猴屁股似的:“你提这事作甚。” “这书中便有记载,妇人患了病,便会无法怀有身孕,我那侄媳当年蒙遭大难,水患过后困在了污水之中足有五日,虽说最后将养好了身体,却一直无法患有身孕,当时的症状,和这书中记载的丝一字不差。” “此话当着?” “这还有假,除了这病证,上面还讲述了妇人是如何怀上身孕,如何怀,何时怀,安胎保胎,事无巨细皆有记载。” 広谓的面色变了,再次翻开了册子,面色认真了起来。 嶂雾先生感慨万千的说道:“老夫行医数十载,但是要说与这夏朝三世子秦游相比,当真是班门弄斧。” 広谓哑然失笑:“你我二人相识数十载,你的手段当我不晓得么,这医术一道,便是宫中的御医也不及你十之一二。” “就知你当是玩笑话,你可知换血之术。” “换血之术?” “不错,根据夏朝三世子所写,这人体内的鲜血分为甲、乙、丙、丁四种,常人若是失了血,便可换血而医不药自痊。” “笑话,这不是妖术么。” “你若不信,寻一名家将试上一试便知真假,只是试前可要区分好了是哪种血液。” 第二百四十二章 秦寻欢 要知道在古代鬼门关可是四敞大开客似云来的。 病这东西可不管你有钱没钱,哪怕只是普通的小病,死亡率也是极高的。 穷人要是病了,没钱看郎中,就得咬牙硬挺,要么挺过去了好好活着,要么挺尸全村开席。 有钱人病了同样如此,有钱人营养虽然跟上了,可是依旧会生病,就比如消渴疾,也就是糖尿病,一旦得了这病,并发症就能将人活活折磨死。 还有产妇,生孩子的时候就和去鬼门关自拍似的,很容易就被带进去,而且还是一尸两命。 秦游在《寒山杂谈》里就写了,接生时剪脐带的刀子必须清理干净,要不然就是一换一,接生了孩子害死了母亲。 就说这破伤风,在古代冷兵器战争中简直不要太常见。 但凡打仗,一个是失血过多,一个是破伤风,致死率是最高的,所以《寒山杂谈》中秦游写出了一个最简单粗暴的办法,一咬牙,一跺脚,拿着刀把伤口处的肉割下来然后再止血。 其实秦游在书中写的都是后世的小常识,可是在不同人的眼中感官就不一样了。 像嶂雾先生看过之后,顿感一种“学会了”的感觉。 可在広谓这种外行的眼中,只有一种“学废了”的感觉。 这也是为什么廖文之要派秦游的几位门客离开书院去一一印证的缘故,不是他不相信秦游,而是很多事情太过天方夜谭。 就比如这“换血”,老廖头第一反应也是觉得和妖术差不多。 书不是一本,而是一套,八马先生赠予嶂雾先生的只是其中一册,都是关于医疗常识的。 不说広谓和嶂雾先生如何印证,总之秦游秉持着一贯管杀不管埋的作风,将能想到的一些“知识”杂乱无章的写过之后,都是书院中的几位大儒抄录和负责印证的。 秦游永远都是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模样,就如同此时一般,他又找到了一个小爱好。 “乔哥,这玩意靠不靠谱啊。”秦游正在观察一把无柄的飞刀,有些拿不定主意。 “若是想学,只要勤加练习便能小成。”乔冉依旧是那冷冰冰的模样,背着手说道:“小成后,两三个贼人定是近不了身的。” 刚刚秦游见到乔冉正在教一群小学子们练箭,他也来了兴趣,结果发现这玩意看着简单操作起来却难的堪比单手通关只狼。 不是说射不准,而是根本拉不动。 小学子们用的小木弓,秦游看不上,步弓手用的长弓他还拉不动。 自从上次被绑了之后,秦游一直想要学点什么“技术”防身。 要知道在这个年月当世子可是有风险的,指不定哪天得罪谁了就要被堵在巷子里敲闷棍,所以有必要学点专业技术。 不说学个泰坦星的反浩克拳法吧,至少也得会个花拳绣腿平常吓唬人也能用的上。 所以秦游就问了乔冉,想要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短期速成还不累的傍身功夫可以学一下。 凤七在旁边看着热闹,撇了撇嘴说道:“三少爷,您要是听小的就练军中的把式,这飞刀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径。” “光明正大?”乔冉鄙夷的望着凤七:“若是光明正大,你的裹腿里为何藏有短刃?” “自是搏敌所用。”凤七嘿嘿一笑,从裹腿里抽出了短刃,耍了个刀花对秦游说道:“三少爷,您就听小的,小的教您练这短兵之术,学个三五年就能有所小成。” “秦游毫无基础,身体瘦弱不堪,学那短兵之术又有何用。”乔冉一甩手,手里又多出了一把无柄飞刀,冷冷的说道:“七步外,飞刀最快!” 凤七一脸的不服气:“那七步内呢。” “飞刀又快又准。” 凤七:“…” 秦游翻了个白眼,他是发现了,凤七的智商是真的在人类范畴内没什么退步空间了,这问的不是废话吗,还尼玛七步内,七步内扁桃体都能给你扎漏风。 “行,那就学飞刀。”秦游哈哈一笑,脑海里浮现出了焦恩俊版的李寻欢形象。 顶着满脑袋泡面头,咻咻咻,小李飞刀弹无虚发,尤其是那经典的辣眼睛画面,你来的不是时候,不,你来的正是时候,太他娘的帅了。 穿越之后,秦游第一次对一件事情是如此的感兴趣,大呼小叫的让凤七弄了个靶子过来。 乔冉的飞刀都是特制的,形如柳叶,单刃,刀身四寸七分,无柄,上锐下丰,刃薄如纸。 飞刀属于是暗器,这东西分为单刃和双刃,一般用单刃的肯定是高手,因为很容易打着旋飞出去后没刃的那边呼人家脸上,那基本上就是打出个miss了,不掉血,光掉san值。 而且乔冉的刀刃还没有柄,玩不好就容易割满手血,所以秦游让凤七满哪找人要飞刀。 结果还真弄回来十多把,越王府的护卫们没人使这东西,都是管骑司们要的。 不是护卫们玩不转,而是这东西几乎属于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大家嫌性价比不是太高,扔出去要是捡不回来的话,半个月的俸禄就没了。 有了飞刀,有了靶子,秦游看向了旁边抱着膀子的乔冉问道:“乔老师,教教我技巧吧。” 乔冉果然是个好老师,微微颔首,言简意赅:“扔。” 秦游眨了眨眼睛:“然后呢。” “扔。” “不是,我是问怎么扔。” “用手扔。” “我特么…” 眼看着秦游扬起手都准备扎自己了,乔冉这才说道:“飞刀需手眼同心,并不是人人都能窥其门径,你不扔扔试试,我如何得知你可否练这飞刀之技。” “哦。”秦游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明白这就属于是入学前的摸底考试了。 晃了晃手腕,秦游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将飞刀用力的甩出。 乔冉双眼一亮:“果然如此!” 秦游紧张极了:“我果然是练武奇才?” “不,你果然不善此道,告辞。” 说完后,乔冉转身就走。 秦游足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了。 这王八蛋根本不是要教自己扔飞刀,而是故意拿自己逗闷子呢,折腾半天,就是为了鄙夷自己一下。 秦游恶狠狠的看向凤七:“靠,那我就学短兵,七仔,教教我。” 凤七望着三米开外的飞刀,挠了挠后脑勺:“三少爷,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靠你爹!” 第二百四十三章 暗器没选对 秦游较上真儿了。 接连让乔冉和凤七鄙视后,他已经不是单纯的想学什么防身之术了,而是要证明自己---行! 十多把飞刀,秦游甩开膀子就朝着草靶乱扔了一气。 站在秦游身后的凤七提醒道:“三少爷,您得睁着眼睛扔,不能闭着。” 秦游转头破口大骂:“老子就是睁眼扔的!” 凤七缩了缩脖子,言不由衷的说道:“三少爷您果然有天分。” “怎么说?” “十二刀,刀刀不中,换了个中高手都未必能轻易做到。” 秦游气呼呼的。 感情这家伙智商掉了,埋汰人的功力倒是日益见长了。 懒得和这家伙废话,秦游准备继续练习。 凤七还挺懂事,耷拉着脑袋去前面捡飞刀了。 秦游叫道:“你等我全扔完了再一起捡啊,别再扎着你。” 凤七转头咧嘴一笑:“没事,您扔您的,不耽误。” 秦游刚想说这家伙胆子真大,可转念一想,觉得这王八蛋的似乎又很隐晦给自己鄙夷了。 就这样,秦游连午饭都没吃,一直练习扔飞刀。 靶子已经换了,秦游让凤七穿上了重达二十七斤的骑兵全身重铠当靶站在了十五米开外,不为别的,就是想听个响,可惜,快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一声响都没听到。 正当秦游准备放弃的时候,吃完饭消食儿的八马先生溜溜达达的走了过来。 “山长这是…”八马先生眯着眼睛看向远处在全身铠里昏昏欲睡的凤七,不解的问道:“凤七护卫可是做错了事挨了惩罚?” 秦游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练习飞刀扎人之术。” “飞刀扎…”八马先生噗嗤一声乐了:“可是暗器之术?” “飞刀扎人,暗器之术。”秦游想了想:“对,还是暗器之术听起来比较高大上。” 八马先生来了兴趣,问道:“三世子练到何种程度了,可否给老夫演示一番。” 秦游面色发红,摇了摇头:“拉到吧,小子就别丢人现眼了,我扔了一上午了,就扎着一次,当时还是刮大风。” “万事开头难,有何值得取笑之处,你投便是了,老夫对此倒是懂得点皮毛。” 秦游大感意外:“您还懂这个?” “你先投上三刀让老夫瞧瞧。” “你不会也和那王八蛋乔一样的故意笑话我吧?” 八马先生哑然失笑:“你投便是。” “好吧。” 秦游甩了甩手腕,然后将三把飞刀扔了出去,当然,还是一声响都没听到。 “八马先生。”秦游好奇的问道:“怎么样,能看出点什么吗?” 八马先生一脸便秘的表情,犹豫了半晌后,看向远处的凤七说道:“凤七护卫果然好身手,原地不动竟能躲过山长三刀。” 秦游:“…” 凤七挥了挥手:“三少爷,要不我往前走五丈?” 秦游又想骂人了。 一共十五米的距离,一丈三米多,五丈都尼玛贴老子脸上了,你让我直接拿飞到扎你多好。 八马先生微微一笑:“山长莫要气馁,此飞刀之练法与镖箭等不同,较镖箭等物更加难以窥得门径,发刀只有阴手之手法,不能旁出、上冲也。” 秦游愣住了,转头看向八马先生:“您还真懂?” “阴手发刀在于甩劲,固不能如打镖射箭之取直线,必较其低下若干尺,此实因专用甩劲之故,而又不能用推、送等法发刀,凡用甩劲所发之物,必作半圆形,故在发刀之时,取准须较高过数寸,则刀至其地始可中的,山长可是懂了?” 秦游闻言双眼大亮,猛点几下头:“不懂。” 八马先生极有耐心,笑吟吟的继续说道:“人立一丈之外,手握一刀,觊准将刀拔出,发出时刀头约较的高一寸,不中则更发一刀,如此将刀发完,以验其中的者几次,慢慢,你便入门了。” “您说的是抛物线?”秦游这次是真的听懂了。 “其各刀不中之原因,大概不外乎过高、过低、偏左、偏右,每发一刀,便要改正之,勤加练习即可。” 说完后,八马先生冲着一个小学子招了招手。 小学子跑过来恭恭敬敬喊了声先生后,八马先生摸了摸人家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去为山长取木板一块,用墨笔画上人头,及肩而止,一为正面,耳目口鼻等俱全,一为背面,在耳根等各处穴道上用朱笔画一小圈。” 小学子嗯了一声,又匆匆跑快了。 八马先生对秦游说道:“入门后,立百步之外,先取两目,继以耳鼻及面门各穴,如天庭、山根、太阳等位,正面练得百不失一之后,更练取背面之各穴,至能欲取何穴即中何穴,任意所之,无所不可,则飞刀之技大成矣。” 秦游弯下腰,冲着八马先生认认真真施了一个弟子礼。 八马先生抚须一笑,捧着书卷离开了,一派高人风范。 “看着没,这才叫高手,不像乔冉那个王八蛋,就特么教了一个扎字,扎他老妈个扎扎儿扎,误人子弟玩意。” 凤七跑了过来:“三少爷,咱练不练了?” “练,拿木板子练,不需要你了,当个靶子都当不好。” “你扔的太快了,小的来不及撞上去飞刀就掉了。” 秦游:“…” 凤七向后退了一步:“要不这距离您再仍一下试试?” “滚!” 学子们办事很快,秦游刚吃过午饭木板子就弄好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木板子分两面,画了俩大头娃娃,正面就是个脑袋,后面除了脑袋还有各个穴位。 秦游拿着笔,在木板额头位置写上五个大字----狗日的乔冉。 吃饱喝足后,又接受了八马先生的悉心教导,秦游精神百倍,信心百倍。 很多事就是这样,不付出汗水和精力好好努力一次,真的无法确定自己啥也不是。 半个时辰过后,秦游彻底放弃了。 秦游手腕都快甩脱臼了,十米外的木板子,毫发无损。 将最后一把飞刀扔出去后,秦游叹了口气:“去,七仔,将狗日的乔冉拆了吧,本少爷不练了。” 陪了一天的凤七闻言面露喜色,一路小跑了过去。 刚把木板子拆下来,凤七又犯贱了,高喊道:“三少爷,要不要把狗日的乔冉插您面前,您扔两下出出气?” 一肚子火的秦游气的要死,捡起地上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就扔了出去。 凤七吓了一跳,撒腿就跑。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巴掌大的石头直接呼在了凤七的后脑勺上。 “扑通”一声,凤七摔了个恶狗扑食。 秦游连忙跑过去叫道:“七仔七仔你没事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还好,凤七穿着全身铠,爬起来后大叫道:“三少爷果然天赋异禀,不是您这飞刀学不好,是暗器没选对,以后您别扔飞刀了,扔石头。” 秦游愣住了。 啥意思,人家咻咻咻甩飞刀,我往人家脸上扔板砖,那不是盲流子打架吗。 第二百四十四章 见鬼 快到天黑的时候,秦游终于证明了一件事。 李寻欢他是做不成了,盲流子斗殴倒是还行。 扔飞刀,十米之内,刀刀脱靶。 扔砖头,二十米之内,砖砖呼脸。 秦游开始怀疑人生了。 天生我材必有用…这算啥,自己打娘胎将操控板砖这个天赋技能点加满了,还是代表自己天生就是混工地的料,和板砖结下了不解之缘? “这叫什么事啊,后世的技能,古代学会了,古代应该会的技能,后世才能用。” 秦游也是无语至极。 在后世打架,用板砖最多就是个防卫过当,可要是用飞刀的话,占不占理都得关进去。 在古代打架,用飞刀绝对都是高手之列,可要是用板砖的话,人家会以为自己是个傻x! 一生气,秦游将手中最后一块青砖扔了出去,正正好好砸在了十五米开外的“狗日的乔冉”上,准的一逼。 凤七一脸正色的说道:“三少爷这暗器之术已步入大成境界,要不要小的明日入城学一家铁匠铺打上几副上好的青砖让您傍身已备不时之需。” 秦游骂道:“你说话能不能过点脑子,故意气我呢吧?” “是小的蠢笨。”凤七一拍额头,陪着笑说道:“这事得去工部,工部才有上好石料。” 秦游:“…” 他算是服气了,听说过去铁匠那打刀的,也听说过找铁匠造剑的,今天还是头一次听说找铁匠打砖头子。 “本少爷好歹也是个世子,以后出门总不能踹一裤兜子砖头防身吧,再说也忒特么沉了。” “那我去工部挑点轻省的青砖?” “那也沉啊,根本没地…”秦游说到一半终于反应过来了,照着凤七的屁股就是一脚,骂道:“又让你给带偏了,这是沉不沉的事么,谁出门防身带满兜子板砖,你太阳穴让健美大野驴给蹬了吧,靠。” 骂完之后,秦游彻彻底底放弃了,不过又突然想和乔冉显摆显摆。 飞到绝技没练好,但是飞砖咱准啊。 结果满书院没找到乔冉,跑到食堂大喊了一声谁是骑司后,几个厨子跑了出来。 凤七看的嘿嘿傻乐。 这骑司当的,你直接在脑门上写上你是骑司四个大字好不好,比土狗都听话。 要知道骑司分为明司和暗司,这些书院中保护桥玄的就是暗司,也就是冒充各种身份方便行事,俗称卧底,结果这群人到好,算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秦游呜嗷一嗓子,跑出来一群。 秦游问了下乔冉去哪后,骑司们乔统领入京了,可能是和凉戎使者有关。 就这样,没人可显摆的秦游回到小院里去睡觉了。 结果刚入睡,秦游就听到了狗叫,穿上衣服后匆匆跑了出来。 书院就养了一条狗,当时流民带来的,知道书院里有好吃的,总是往食堂跑,久而之久就在书院中安家落户了,刚来的时候不大点,挺可爱,几个月的功夫都五六十斤了。 乔冉之前还训了几日,说是这狗通人性,要是夜里有人闯入书院的话就会叫。 今夜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土狗叫了小半个时辰。 一肚子火的秦游带着凤七就开始撵土狗,撵了半天后终于抓到了。 凤七摁着土狗乐道:“三少爷,您说也怪,这狗娃子几个月前那么小一只,长的可喜人了,为什么这长大了就这么丑,龇牙咧嘴的。” 秦游蹲下身:“小时候你家邻居不也说你长的好看吗。” “小的幼年就丑,比现在还丑。” 秦游翻了个白眼:“那你老娘对你是真爱。” 秦游摸了摸狗头,土狗还舔了舔他的手掌,乖巧至极。 “奇怪,不会是真有人闯入书院了吧,平常也没听见叫啊。” 秦游后世也养过一只狗,狗都通人性,知道夜里大家都睡觉所以不会无缘无故的叫唤。 凤七也不敢大意,学了几声鸟叫,几个越王府的护卫从暗处跑了过来。 “今夜书院可还安生?”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表示没发现任何异常。 凤七冷声道:“多几个人跟我守着三少爷,让其他的兄弟们起来巡夜。” 几个护卫说了声是后匆匆跑开了。 “三少爷,您勿要担心,去歇息吧,小的就守在门外。” 秦游四下看了眼后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回到了屋子中继续睡,不过临进门前又随手捡了块青砖。 回到屋子里后,秦游将青砖放在了床下,钻进被子后也没多想,继续睡,没多一会就进入了梦乡之中。 可睡着睡着,秦游突然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后,面露骇然之色。 “又是你个女鬼!” 秦游明明是喊的,却发现只能发出蚊蝇一般的细微声音,浑身都动弹不得。 床前,一个黑衣女子正在望着他,眼睛弯的和月牙似的,满脸都是恶作剧得逞一般的 笑意。 “小世子,我们又见面啦。” 秦游望着窗前绝美的女人,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不害怕了,非但不怕,反倒是觉得还挺有趣的。 几个月前书院就“闹鬼”过,就因为这事,他跑去了学子们的宿舍睡了好几天。 可事后回想起来,发觉这女鬼不但长的漂亮,而且并没有伤害他。 现在再次见到,秦游不但不怕,还突然笑了。 “小世子,你笑什么。” “又见面了呗。” “你不怕我?”女鬼随意的撩了下头发,就这一个下意识细微的动作,道不尽的风情万种,黑衣和昏暗的烛光,将肌肤衬托的如同冰晶一般雪白。 “一开始有点怕,现在不怕了。” “你应该怕才是。”女鬼脸上带着几许失望:“你最近是不是做了许多坏事。” 秦游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歪了歪脖子,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没做坏事,阎王爷又岂会让我来索你的小命。” 秦游猛翻白眼:“照你这么说,议政殿里都没什么活口了。” 女鬼娇笑不已,媚态横生。 “整日就知道胡言乱语。”女鬼凑近了一些,望着努力晃动脖子的秦游,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只得化为了一声满是哀愁的叹息。 秦游刚要再次开口,眼前一花闻到了一股异香,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第二百四十五章 笑 第二日秦游起床后,没有和任何人提及“闹鬼”的事情,也没有准备搬到学子们的宿舍去居住。 接连询问了几个护卫,果不其然,大家的脑子都是有些微微疼痛,如果宿醉一般,而且这些护卫都是昨夜守在院子门口的人。 这一整日,秦游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因为他今早起床的时候头也很疼。 所以他确定了一件事。 所谓“闹鬼”,闹的根本不是鬼,而是闹人,闹的还是个绝色天姿的丽人。 第一,确定不是鬼。 第二,确定了是个漂亮的大姑娘。 第三,确定这个漂亮的大姑娘没有任何歹意,往多了说就是个恶作剧罢了。 那么,一个长的特别漂亮身材巨好的女人夜里闯入自己的房间里和自己聊天,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到了晚上的时候,秦游迫不及待的回到了房间里,睡觉之前还仔细的洗了把脸整理了一下头发。 可惜,今夜没有“闹鬼”,秦游等了一夜,眼瞅着天快亮了才合上了眼,怅然若失。 一连三天,秦游都等出黑眼圈了,却依旧没有等到夜里的那个人儿。 直到第四天,秦游原本都放弃了的时候,正在被窝里呼呼大睡时,女鬼再次出现了。 “你是在等我么。”女鬼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只不过并没有坐在床前,而是坐在房梁之上,两条修长纤细的小腿无规律的晃动着,估计牛顿都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上去的。 “是的,等了三天了。”秦游脸上满是笑意。 女鬼咯咯娇笑:“难怪除了那个傻乎乎的护卫外,其他人都不在。” 说完后,女鬼轻盈的跳到了地上,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响,来到床前,指尖洒落了星星点点的粉末。 秦游的身体可以活动了,活动自如,坐在了床头后刚要起身,依在门前的女鬼轻声道:“不要起来,若是起来,我可要走了。” “别。”秦游嘿嘿笑道:“来都来了,玩玩…不是,来都来了,聊会呗。” “三世子殿下果然聪明绝顶,你早就知道我是人非鬼了吧。” “上一次刚想明白。” “那我是哪里漏了马脚?” “和你无关。”秦游耸了耸肩:“鬼哪有你长这么好看的。” “我也觉得自己好看。”女鬼笑靥如花:“从未见过比我还要美丽的女子了,你呢,见过么?” 秦游刚要哈哈大笑说声臭不要脸,女鬼突然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惊了旁人我可是要走的。” “哦哦,小点声,那我小声点。” 秦游一脸紧张的模样,再次令女鬼娇笑不已。 女鬼的笑容很好看,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一般,不似古代女人那种遮遮掩掩的笑,也不似后世女人那种矫揉做作的笑,自然,大方,令人深陷其中。 每个人都有癖好,秦游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有的室友喜欢看腿,有的室友喜欢看球,也有的室友喜欢看运动类的电影,秦游就喜欢看别人笑,当然,是看那种发自内心的笑,而不是龇牙咧嘴让人见了就想骂一声笑你麻痹的那种傻了吧唧的傻笑。 秦游认为最美好的事便是看到别人的笑容,而更美好的事,是这个人因自己而笑。 笑容,总能带给他莫名的治愈。 女鬼用手指轻轻挑拨着忽明忽暗的烛火,不说话了,而秦游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就这样,女鬼一会用指尖挑弄火烛,一会又赤着脚踩在温暖的青石上,玩腻了,就会伸个大大的懒腰后和秦游对望着。 秦游依在床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眼看都快要天亮了,女鬼噘起了嘴巴,略显气恼的轻声问道:“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么?” “问什么?” “我是谁呀,还有为什么我能潜入书院,你为何不问。” 秦游摊了摊手:“我要是问了,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人活着很枯燥的,一辈子也碰不到几件有趣的事情,难得糊涂,聪明人一般都碰不到有趣的事。” “不对。”女鬼突然双目灼灼的凝望着秦游,几个呼吸后,突然快步走上前来,几乎和秦游脸贴着脸了:“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是何人了?” 秦游吞咽了一口口水,有些手足无措。 他发现近距离接触下,对方比自己想象的更要好看,好看的惊心动魄。 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似的娇艳欲滴。 很多女人只能远看,离的特别近的时候,很容易发现这玩意比自己长的好丑。 女鬼的脸上闪过几丝恼怒:“为何不说话。” “啊?”秦游回过神来。 女鬼退回到了烛台下,扭过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游讪笑了一声:“我真不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你见过我,你也来过书院。” “我就知道。” 秦游耸了耸肩:“之前你说我整日油嘴滑舌,肯定是见过我的,到了房间后,这屋子暖洋洋的,你却没有任何意外之色,所以你肯定来过书院,我只能推断出这么多。” “真的么,只有这么多?” “真的,谁撒谎谁没一户口本。” 女鬼的口气中扔带着几许狐疑:“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 “诶呦,我要知道你是谁的话早就去找你了,还能天天在洗干净了在床上傻杵着等你吗。”秦游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你看看,笼鞭都没松开,就怕晚上你来的时候我披头散发的再吓着你。” 女鬼再次咯咯娇笑,秦游也跟着傻乐。 笑了一会,女鬼默默的叹了口气:“小世子,你是我见过最有趣也是最聪明的人了。” “你下一句话不会说我是个好人吧。” “好人么。”女鬼歪了歪脑袋,似是思考,随即似笑非笑道:“你应当算是好人吧,我知道你安置了好多流民。” 秦游挎着一张批脸,有些郁闷。 这还没怎么地呢就说老子是好人,这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啊。 “如果你不是绝顶聪明,或是如此有趣,那便好了。”女鬼穿上黑色的靴子,幽幽的说道:“更令人家恼怒的是,你又是越王府的三世子,真是令人心烦。” 秦游满脸懵逼,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秦游开口询问,女鬼一推竹窗,真的如同鬼魅那般轻跃了出去。 待秦游追出去时,外面白雪皑皑,哪还有半个人影。 搓了搓手,秦游突然有些心疼。 大雪天的多冷啊,来都来了,也不说上被窝里睡会再走,也好让自己这个山长尽尽地主之谊。 第二百四十六章 傲娇副统领 回到屋子中,秦游钻进了被窝里,嘴角勾勒着笑容又睡了个回笼觉。 中午起来的时候,凤七正在外面耍石锁,呵呵哈嘿的。 秦游问道:“今天头疼不。” “三少爷,您怎知道小的今日精神不佳?” 秦游哈哈大笑。 要是女鬼每天晚上都来,每天都用什么手段让凤七昏睡过去,估计要不了多久,凤七这智商可能还会继续下降。 不过秦游也不在乎,反正凤七这熊样现在和智商负数也没什么区别了。 吃过了饭秦游找了个骑司,询问乔冉在哪里,本想有事问问,结果得知这小子昨天又去京城里了。 不由的,秦游心里泛起了嘀咕。 上一次“女鬼”来的时候,乔冉也不在书院之中。 而昨天乔冉同样不在书院,难不成只有乔冉不在的时候那“女鬼”才敢潜进来? “马勒戈壁,我就知道这家伙是个丧门星,天天打我小报告也就算了,还他娘的耽误老子晚上约会。” 秦游骂了一声后,身旁的凤七问道:“三少爷说的可是乔院判?” “你怎么知道?” “最近您但凡骂娘,骂的都是他。” 秦游哈哈大笑:“你最近的智商有回涨的趋势啊。” 说曹操,曹操到,满身风雪的乔冉总进了食堂之中,和个大爷似的往那一坐,一挥手,几个厨子捧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送了过去。 秦游撇了撇嘴。 知道的这家伙是院判,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子是院长他爹呢,这么嚣张。 秦游凑了过去坐在了乔冉的对面,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天天的拿这当窑子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你就是真当窑子,好歹留俩钱吧。” 乔冉吃着蒸饼,根本没搭理他。 “大哥,要不我再找个院判吧,我看你这一天天怪忙活的,两头兼顾再顾不过来,你还是好好干你的骑司吧。” 乔冉眉头一拧,不过却没说什么,继续吃。 秦游没注意到乔冉眼底的莫名,自顾自的说道:“书院里这么多骑司也不差你一个,你回京吧,以后没事少过来,天天来回折腾…” 话还没说完,乔冉霍然而起,满面怒火。 秦游吓了一跳,乔冉面色阴沉,最终冷冷的哼了一声:“你当谁稀罕当这院判,乔某这便去找院长辞了这院判一职。” 说完后,乔冉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书院。 秦游一脸奇怪:“随便说说而已,至于发这么大火吗。” 走出了食堂,秦游见到乔冉果然走向了廖文之居住的小院。 见到这家伙真的去“辞工”,秦游只能郁闷的追了上去。 虽然嘴上总说乔冉,可秦游心里并不是特别讨厌这家伙,只是觉得这小子性子太冷罢了,最主要的是比自己还能装b。 “等会等会。”秦游追上去后没好气的说道:“和你开玩笑呢,较什么真儿啊。” 乔冉气呼呼的往前走,也不搭理他。 “好了好了,挺大个爷们,心眼怎么这么小的,刚刚和你开玩笑呢。” 乔冉终于止住了脚步,冷冷的看着秦游:“以后莫要再说这种玩笑话。” 秦游猛翻白眼:“你瞅瞅你这个比样,玩笑都开不起,至于吗。” 其实秦游当真是开玩笑的,不说别的,他被绑架的时候,乔冉带着骑司在城中搜了半个月,虽然没找到任何线索,可这家伙最后居然要带着人去涠江。 不管是不是秦老大让他去的,人家愿意救自己这已经算是恩情了,而且还是不小的恩情。 “你当乔某愿意担这院判一职吗。”乔冉还是那副傲娇的模样,气呼呼的说道:“不过是身负皇命罢了。” 秦游乐了,刚要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廖文之从远处走了过来,见到了乔冉的模样,笑道:“你这两个娃娃天天吵,又是因为何事。” 秦游嬉皮笑脸的说道:“就是和他开个玩笑,他昨天晚上不知道去哪浪了,刚刚才回来。” “乔某入城本就是因书院之事,为何到你嘴里便成了玩忽职守。” “因为书院的事?”秦游一脸狐疑:“你这不是太监开会无稽之谈吗,书院的学子都在这里,你跑京城干毛去。” “无可奉告。” 乔冉一甩袖子,又一脸傲娇的走了。 “你看看你看看,老廖头,这是我瞅他不顺眼吗。”秦游骂道:“你看看他这个熊样,你是院长,我是山长,说和书院有关,然后又无可奉告,这是几个意思。” 廖文之苦笑连连:“秦游,日后无事的时候莫要总是招惹乔院判。” “我靠,老廖头你怎么也像着他,他不会是你私生子吧。” 廖文之用戒尺轻轻的拍了下秦游的额头:“整日胡说八道,老夫可没这个福分。” 秦游哈哈一笑。 还福分,这要是自己孩子,早就一天打八遍了。 “老夫问你,你可知道你被歹人绑走后,乔院判在京中整日不眠不休的寻你。” 秦游耷拉下脑袋,不耐烦的说道:“知道知道,我就是和他开开玩笑而已。” “你被绑走之后,渺无音讯,老夫去了宫中,你知陛下是如何和老夫说的么?” 秦游站直了身体,冲着廖文之施了个礼。 这事他是第一次听说,原来因为自己被绑廖文之居然去宫里找秦老大了。 “陛下与我说,若是五日之内再寻不到你,乔院判便要去涠江,倘若涠江也寻不到你,他便要只身入斐。” 秦游面色微变:“去斐国救我?” “不,屠遍斐国的王子、世子、公主,为你讨一个公道,何时凑齐了那些斐国天潢贵胄的首级,乔冉何时再回来。” 秦游彻底愣住了:“这不是送死吗?” “是与不是,老夫不予评判,只知乔院判揽下了差事,义无反顾,陛下对老夫说此事时长叹连连,想来,陛下亦知这事九死一生的差事,可那乔冉,眉头都未皱一下。” 说完后,廖文之背着手就离开了。 秦游驻足沉默,满面复杂之色。 他是着实没想到,乔冉居然这么仗义。 “呜呜呜…” 秦游还没说话,一旁的凤七哭的稀里哗啦的。 “三少爷,这乔院判,是真他娘的仗义啊。” 秦游翻了个白眼,言不由衷的说道:“陛下让他去,他敢不去吗,不去给他骨灰扬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天下一人 秦游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只是和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相处方式罢了。 善意并不是廉价的,越是认为廉价,越是昂贵,贵到付出一切也换不来丝毫善意。 秦游陷入了沉思。 穿越之前,自己很少感受到善意,可为什么穿越之后,自己反而认为很多善意是理所应当的呢。 “七仔,你说我是不是变了。”秦游侧目看向凤七,有嘴无心的问了一句。 “变了?”凤七挠了挠后脑勺:“倒是变了,不过小的不敢说。” 秦游知道凤七误会了,可还是好奇的说道:“有什么不敢说的,直说就是。” “那小的真说了。” “说。” “小的觉得吧,人活在世上,说人话,干人事,总得占上一样,您以前是一样都不占,现在肯定是变了,至少干人…” 秦游抓起一团雪就砸了过去:“你比我还不会说人话。” 凤七满脸无辜:“您也别生气,您是世子,和我等凡夫俗子当然不同,不干人事不说人话是应当的。” 秦游微微一愣。 一语惊醒梦中人,也终于想明白症结所在了,实际上就是俩字---膨胀。 秦游突然乐了,自言自语道:“感谢世子这个头衔改变了我,以前的我很害羞都不敢跟人说话,现在的我…哈哈哈,狂的已经不是人了。” 凤七在一旁满面无语:“您又说怪话了。” “和你说了也不懂。”秦游哈哈一笑,走向了食堂:“走,给人家乔院判赔礼道歉去。” 身份的转变确实能够转变一个人,秦游也终于想明白这个问题了。 就好比以前的他,就是个普通人,喝酸奶都得舔瓶盖,舔的比牛犊子都舔的干净。 可现在的他是世子,天潢贵胄,再喝酸奶的话,狂的只舔瓶盖了。 秦游暗暗告诫自己,人狂没好事,以后还是低调点为好。 就这样,二人嘻嘻哈哈的又回到了食堂。 乔冉果然还在那里胡吃海塞。 坐在了乔冉的对面,秦游没好气的说道:“都说了和你开玩笑呢,以后不会了,别介意。” 乔冉微微哼了一声,将一大碗鱼汤喝完后擦了擦嘴。 秦游掏出了随身的手帕,刚要递上去让对方擦擦嘴,突然发现自己这样做有点gay里gay气的,只得又尴尬的将手帕收了回去。 乔冉明明很在乎和院判之位,却依旧是一脸傲娇的模样:“乔某身负皇命,这才在这寒山书院中担任院判率领骑司保护太子周全。” “知道知道,你身不由己,行了,和你赔个不是,来来来。”秦游冲着凤七说道:“去,拿两杯酒来,我和乔院判碰一个这事就算过去了。” “三少爷说的是极。”对乔冉彻底改观的凤七笑道:“这叫什么来着…对,三少爷您这叫杯酒释兵权。” 秦游一脚踹了过去:“你早上喝活蛤蟆尿了怎么满嘴骚话呢,当着骑司面这么说,你特么想污蔑本世子造反是不是!” 乔冉揶揄道:“你整日胡说八道,身边的人也学了你的模样,早晚要招致大祸。” “扯淡,陛下知道我最是忠君爱国了,你就是天天告状都没用。” “我何时告你状了。” “没告没告,是我瞎说,我错了还不行。”递给了乔冉一杯果子酿,秦游这才提起了正事:“有个事问你,你是专业人士,请教请教你。” “奇哉怪哉,三世子殿下不是无所不知么,居然有事请教乔某。” “凤七都说了,说人话和干人事你总得选一个吧,你大半夜跑出去溜达我都没说你,问你点事还这么多废话。” 乔冉似笑非笑:“乔某倒是好奇的紧是何时困扰于你,三世子说便是。” “先说好,我就是好奇,出于好奇才问你的,你看哈,咱书院的杂役基本上都是我们王府的护卫,剩下的就是你们骑司了,护卫有三十多个,骑司有二十多个,你说有没有人能够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潜进来,就是天黑之后,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来,不惊动任何骑司和护卫,有这可能吗?” 乔冉面色大变,失声道:“又有人潜入书院之中了?” 秦游反而楞了:“什么叫又啊?” “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激动什么啊,我是说假如。”秦游不解的问道:“还有,你刚刚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乔冉面色莫名,沉吟了半晌后说道:“昨日酉时一刻,骑司有报,密林中观一人行迹鬼祟,待我追出去后,一路尾随到了京中,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一夜未归。” “不能吧。” 秦游也有些发懵了。 难道是女鬼找了帮手特意将乔冉引走,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吧? “那人身手高绝,追至京中后,最终在番馆处断了线索,我又带人在番馆外守了一夜,一无所获。” “番馆?”秦游面色莫名,心中暗想,难道那女鬼还是个外国娘们,可瞅着也不像啊,皮肤很细腻的。 “凉、楚、晋、斐四国使团皆有嫌疑,若是让乔某猜测的话,其中凉使嫌疑最大,那人身形高大,与几日前来书院的凉乐身材相似。” “凉乐…”秦游微微皱眉:“就是那个一笑就呲着牙的凉戎大汉?” “不错,正是此人,刚刚三世子问我,可是与这事有关。” 秦游摇了摇头。 凉戎使团是最近才入京的,而闹鬼是几个月前就发生了,那女鬼应该和凉戎人没关系。 可问题是,女鬼怎么判断乔冉是不是在书院中,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巧合? “我就是随便问问,有没有这个可能性,有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进书院之中。” “不会。”乔冉一脸自信的说道:“暗司皆是我悉心布置,挑选的又是骑司中的精锐好手,到了夜里,骑司便会隐藏于书院各暗处,想要不惊动这些骑司,据我所知,天下只有一人可以做到。” 秦游瞳孔微缩:“谁,男的女的,漂亮吗,腿是不是特别长?” “我!” 秦游:“…” 秦游终于想明白为什么总看乔冉不顺眼了。 因为这家伙比自己还能装b! “大哥,我说除了你,除了你呢,有没有其他人能做到。” “若是有此身手,定然不是泛泛之辈,先说军中,军中的虎贲之士倒是不乏十敌乃至是百人敌,可这些勇猛之士皆不善于隐踪匿形,再说坊间,倘若是真有此能人异士也早被我骑司招至麾下了。” 秦游揶揄道:“你看看你这话说的,骑司真要是那么厉害,那斐国的飞云骑细作呢,不照样好几十人在你眼皮子地下活动吗。” 一听这话,乔冉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秦游笑道:“咋不说话了呢,认怂了?” “三世子!”乔冉凝望着秦游:“你与乔某如实相告,当真有人闯入书院了?” “没。”秦游耸了耸肩:“你刚刚不是说了么,全天下你最牛b,骑司最牛b,你们都做不到,别人更没可能了。” “不!”乔冉沉声说道:“乔某刚刚那话说的孟浪了,这世间或许还有一人可以做到。” “谁,男的女的,腿长不长,好看不,眼睛大大的,对不对?” “飞云骑统帅,斐国飞云公主!” 第二百四十八章 破案了 “斐国的飞云公主?” 秦游眼珠子瞪的和咕噜怪似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夏国有个年轻人在斐国高层特别出名,斐国也有个年轻人,同样在夏国很出名。 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人,一个是夏朝的飞马血骑乔陷阵,也就是乔冉,另一个则是斐国的飞云骑统帅飞云公主。 俩人都是一战成名,前者孤身入斐追杀叛臣,耗时一年有余,将夏国的叛臣屠戮至尽,途经涠江南岸防线时一路冲杀,闯出了个飞马血骑的名号。 而后者也不遑多让,成名时比乔冉还早两年,十六岁就以女儿身掌兵,当年因为南蛮一族在斐国后方烧杀掠夺,斐君震怒,数次派兵入山剿蛮,不过次次铩羽而归,倒不是斐国战力不行,而是南蛮数万人藏于深山之中,抓都没地方抓。 抓不着,打不到,也只能议和了。 当年南蛮王也是自寻死路,一看斐国认怂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扬言让斐君将最宠爱的飞云公主穿着红妆嫁过去他们南蛮才同意归附。 然后飞云公主去了,嫁妆是二百车猛火油,陪嫁的是五千飞云骑,过去之后,也的确让南蛮王红红火火了一把,特别喜庆。 飞云公主直接将山给烧了,带着五千飞云骑二十日来飞马骑行,处处点火,将三万多南蛮人烧死了五千多,将剩下的南蛮人逼下山,飞云骑大开杀戒,以五千战力枭首了三万多人。 自此,飞云公主和南蛮王都成名了,前者是一战成名,后者是一战成冥。 三万多颗南蛮人头颅被五千飞云骑带到了当时和南蛮结盟的天楚边境,然后插在了木桩上震慑天楚。 自此之后飞云公主就一发不可收拾,独领一支偏师飞云骑,在斐国屡屡对外作战中大放异彩,不过从未参与过正面战争,多是截断水源、破坏粮草、狙杀敌方的高级将领等等,未尝一败。 一个乔冉,一个飞云公主,放在后世都属于是威慑级别的。 夏国的态度基本上就是你们老斐不动用飞云公主我们就不率先使用乔冉。 而斐国则是你们不出动乔冉玩那些下三滥的,我们就不使用飞云公主。 北夏乔,南斐云,被军中不少好事之人称之为当世双骄。 提起这位斐国的飞云公主,未曾谋面的乔冉满面复杂之色:“传言飞云公主幼年时被三道隐门的弟子带走学艺,十年后回到斐国,学了一身不似人间的高深本事。” 秦游不解的问道:“飞云公主率领的飞云骑我倒是知道,我大哥和我说过两次,可这也只能说明这娘们…这个姑娘领兵打仗很厉害,又为什么说她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书院之中?” “其人非但有掌兵之才,武艺更是高深莫测,当年她率领飞云骑火烧南蛮部族时,曾孤身入山画取舆图,那山中遍布南蛮族人,却无一人发现过她。” 说到这里,乔冉苦笑道:“前些日子涠江的骑司就传回密信,那飞云公主很有可能入京了,而乔某和你大哥都护将军秦狰一明一暗寻了月余,却未查到丝毫线索。” 秦游对此倒不是很意外。 别说boss了,那些普通的细作你们都找不到,实属正常。 “还真入京了啊!”秦游好奇的问道:“那飞云公主是不是长的…很美,腿很长,就是姿色特别特别过人那种。” “姿色过人?”乔冉哑然失笑:“此人孔武有力身强体壮,至于容貌,常年在战场上杀伐之人风吹日晒枕戈待旦,想来是和姿色过人不沾边的。” “你怎么知道人家身强体壮呢?” “飞云骑所穿重甲二十一斤四两,加上骑枪与轻弩,寻常人莫说作战,光是穿戴后都支撑不了一时片刻,可想而知飞云公主的气力强于常人数倍,身材定是魁梧非凡,人的容貌大多与形体相同,可想而知此女长的一定是极为骇人。” 秦游一脸便秘的表情,足足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那个什么,龚文华的闺女,龚媛你知道吧?” “知道,好端端的提此人做什么?” “你见过没?” 乔冉摇了摇头:“没见过。” “那你知道她长什么样吗。” “形如虎豹面容狰狞,常人看上一眼都会难以入眠。” 秦游:“…” 乔冉不解的问道:“难道不是吗,此女自幼习武,身强体壮武艺超群,单枪匹马闯入安之峰府中大杀四方,之后安之峰接连好久无法安然入睡,提起此女便像是当日见到了索命无常一般。” 秦游不想说话了。 破案了,女鬼八成就是飞云公主。 这不是有现成的案例吗,外界以讹传讹,凭着某些旁证推测出人家长的磕碜,可实际上呢,人家长的是既勾勾又丢丢。 不过秦游却没提醒乔冉,再一个是提醒也没用,斐云荣男扮女装的事情只有秦游知道,人家从来不以原本面貌示人,就算乔冉知道飞云公主长的漂亮也找不到。 而实际上,斐云荣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容貌太过惊人所以才男扮女装的。 斐云荣高明也高明在此,常年往返于夏斐之间,数年来结交了不少京中人士,人家又大大方方的说她是斐人了,在京中还小有才名,谁又能将飞云公主联系到斐云荣身上。 可破案是破案了,秦游想不通,飞云公主为什么会跑书院来吓唬自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也有点摸不准这个女鬼是不是飞云公主了。 要知道古代可是能人辈出的,说不定有哪些武功高强的人平日里很低调所以骑司并不知道。 可紧接着,秦游突然回忆起女鬼对自己说的一些话,这些话似乎有从侧面证明了二人的身份“水火不容”。 一时之间,秦游陷入了沉思,脑海里,满是那女鬼妙曼的身姿和绝美的容貌。 秦游抬头问道:“你和我多说说那位飞云公主的事呗。” “乔某也知之不详,飞云公主行事太过神秘,便是斐国人也对其了解不多。” “她不是领兵作战的吗,咋的,用微信语音遥控指挥啊,不用上前线?” 乔冉哭笑不得:“你可知飞云公主最擅的是何武器。” “冒蓝火的加特林?” “重弓,神臂大弓,弓身长三尺三,弦长二尺五,射程可达二百四十步。” “然后呢?”秦游对这个也没什么概念。 “飞云公主弓术出神入化,身穿重甲,胯下赤雪踏神出鬼没,不知有多少敌将被一箭穿颅,亦不知射断了多少根战旗。” 秦游越听越迷糊:“不是,我问你战场上谁见过她长什么模样,你扯这么多干什么。” “飞云骑声名鹊起之前,将领大多伴在帅旗左右,而主帅的甲胄又与旁人不同,自从这飞云公主提着神臂大弓袭杀不少将领后,便再无人敢在两军阵前穿的那么惹眼了。” 秦游哭笑不得。 他终于听明白了,战场上穿的太骚包了,所以容易被有针对性的干死。 而飞云公主就是靠识别敌方主将射杀对方而驰名沙场的,又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想来在战阵上也是穿的普通飞云骑一样,头罩面甲遮住容貌,自然没人知道她长什么德行了。 “那不对啊,既然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你们骑司怎么知道她入京了呢?” “赤雪踏!” “赤雪踏又是什么鬼?” “与你那逐月锥一般,无双名驹。” 秦游耸了耸肩:“我那叫乌月锥,让我给改名了,逐月挺起来太傻了,和夸父他媳妇似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 悟了 京城,安府。 此时的安之峰老神在在的喝着茶,旁边坐的,正是礼部侍郎赵宽。 六部之中,每部两位侍郎,虽然都叫侍郎,不过却分为左右,夏朝以右为尊,礼部赵宽本是右侍郎,可实际上论其权柄却不如左侍郎蒙虺。 右不如左,咎其原因,还是因为大半年前赵宽的儿子赵仲白太坑爹了。 那时恰逢农时,秦老大挺注重劝农这事,赵仲白也是装b没看黄历,剽诗剽谁的不好,非要盗版人家剽王之王秦游。 赵仲白最二就是仗着他老爹是赵宽逞威风,大致意思就是很嚣张的说了声我爹是李刚。 然后…就没然后了,秦老大给他俩大嘴巴子,李刚怎么了,秦老大他爹还是秦罡呢。 这事即便是放到后世的话父母都跟着受白眼,更别说古代了,古代讲究个子不教父之过,赵仲白做下这丢人败兴的事,在礼部之中赵宽这右侍郎也没什么脸继续和别人吆五喝六了。 而赵宽本就是安之峰提拔上来的,没有后者,他也坐不到今天的官位。 按理来说,尚书这位置快控出来了,赵宽应该试一试才对,可实际上他发现和左侍郎蒙虺竞争不过。 倒不是蒙虺业务水平多好,主要是靠同行衬托,毕竟赵宽在秦老大眼里没什么好印象。 如果只是尚书当不上,赵宽倒也无所谓,这侍郎也算是身居高位光宗耀祖了。 可问题是他与左侍郎蒙虺素来不和,真要是蒙虺当上了这尚书,他这侍郎也干不了两年。 除此之外,现在京中呼声最高的是负责接待各国使臣的鸿胪寺寺卿周伏虎,巧了,当年周伏虎差点也成右侍郎,结果生生被赵宽给挤下去了。 这也就是说,甭管是蒙虺还是周伏虎,谁当了尚书,赵宽都没好果汁吃。 近几日思前想后了一番,赵宽觉得自己悟了。 安之峰只是告病在家,陛下却也没有下旨申饬。 一没申饬,二没罢官,这安之峰为什么就非要下台呢。 赵宽悟出来的道理很简单,老子当不上这尚书,你们也别当。 就是因为悟出了这个道理,赵宽才来到安之峰的府邸“问安”。 “安大人。”赵宽姿态很谦卑,弯着腰给安之峰的茶杯了添了些热茶,低着头说道:“自从您告病后,这部堂里许多事情都没了章程,这可不行啊,没了您,部堂里可就没了主心骨了。” “是么。” 安之峰笑吟吟的。 老安头虽然不在议政殿中上朝,可是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事情,却从来没逃过他的“法眼”。 赵宽早不来,晚不来,京中都说蒙虺和周伏虎快成尚书的时候来了,这不是巧了么这不是。 谁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江湖的,赵宽的来意,安之峰哪能不清楚,只不过不点破罢了。 赵宽又拍了一通马屁,仿佛安之峰不回朝堂这议政殿就开不了朝一般。 安之峰却只是呷着茶笑眯眯的,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这一看安之峰滴水不漏的,赵宽也急了,提起了正事。 “安大人,不知有一事您最近听说了没有。” “说来听听。” “书。”赵宽眼底略过一丝鄙夷:“越王府三世子秦游,要著书成册!” “是么,此事倒是有趣。” 安之峰当然知道此事,京中闹的沸沸扬扬的,他非但知道,而且还清楚陛下已经下了口谕派人去了书院“警告”秦游。 知道归知道,可安之峰不明白赵宽提起这事做什么。 “安大人可知那秦游所写的书中内容是何?” 安之峰来了兴趣:“你知道?” “略知一二。”赵宽卖了个关子:“这书中的内容,您若是看了,定会气的火冒三丈。” “这是为何。”安之峰瞳孔微缩:“难不成通篇皆是大逆之言?” “安大人,下官这么和你说吧,若是此书被我等士林中人看了,定会像前朝那陈同一般。” “陈同?!” 安之峰的呼吸粗重了,双眼之中满是莫名的神采。 陈同并不是前朝的官员,而是前朝的一个狂生。 说是狂生也不准确,用当时读书人的话来说,那就是个无赖败类登徒子,用后世的话来说,就属于是臭变态。 当年陈同倒是没写书,不过写了不少文章,这些文章全是描写男女那点事,文章被读书人看了之后,那是夜里睡不着,白天哇哇叫。 最后陈同的下场挺惨,被一群读书人给活活打死了,这事都惊动朝堂了,因为陈同的性质太恶劣,那几个行凶的读书人也就被放了。 安之峰双眼越来越亮:“书在何处?” 安之峰的这尚书的位置也不是买洗衣服送的,要是普通人也干不到尚书,都吃了多少次亏了,早就长记性了,所以即便是听赵宽说了,也得拿到真凭实据才行。 其实不止是赵宽,安之峰最近也在总结经验。 按理来说,“污蔑”了一个秦游,皇帝应该不会将他怎么样才对。 最后安之峰发现问题所在了。 身在局中看不清罢了,以前他想整秦游和越王府的时候,越王府在他眼里就是万人骂的破鞋,秦游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小子罢了。 他是礼部尚书,可以说是位极人臣了,惹了秦游又如何,陛下还能真为这么一个废物小子将他怎么样不成。 可到头来,安之峰发现自己大意了。 秦游立的几次功劳已经简在帝心,自己总觉得人家是破鞋,就真的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认为秦游是破鞋,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吃一一一一堑长一智的安之峰也悟了。 不过他悟出来的结果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说他是破鞋,你们说不是,所以秦老大给老子脸色看了。 那么,老子就证明给大家看,秦游就是破鞋! 所以安之峰悟出的道理不是不去招惹越王府和秦游,而是想让大家知道,他招惹秦游是对的,因为这家伙就是个破鞋,本官,何错之有! 不过倒也不能说安之峰是钻牛角尖,世事无绝对,一条道走到黑,尽头未必就是黑的,万一就充满了光明呢。 就好比好多被罢免的官员,最终不也被召回京中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了么,老话说的好,不经历风雨,哪能遭雷劈。 第二百五十章 使团目的 不说安之峰和赵宽是如何在斗室之中怎么研究那点阴谋诡计,秦游这两天确实有点犯太岁,准确来说是犯秦老大。 敬仪殿中,这夏朝天子,中州权利最大的人,秦老大秦昭正缩着个脖子笼着手,不时还吸溜吸溜鼻涕,要是再往地上一蹲,那形象就和街溜子差不了多少。 皇帝也是人,不是水火不侵的大罗金仙,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敬仪殿就和个大冷库似的,人往里一待,骨子里都透着冷意。 秦老大平常也注意形象,毕竟是天子嘛,不过现在没外人,就一个在旁边同样吸溜鼻涕的老太监白千。 秦老大比较节俭,殿中就放了几个火盆,不敢多少木炭,不过就算多放几个也没用,这东西烟雾太重不说,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下面热上面冷,还不如全身都冷呢。 天子这职业也分人做,就像前朝殇帝似的,人家就玩的花花,同样是在敬仪殿中,要是冷了,就叫来几十个宫女妃子光着膀子围着他给他挡风。 秦老大旁边没宫女妃子,就一个冻的和印第安老斑鸠似的白千。 身体冷,秦老大心里还上火。 “这小子莫不是故意气朕不成,真是混账东西。” 今天的秦老大也算不上特别生气,只是有些恼怒罢了:“小小年纪写什么书,朕当初就怕传出去徒增笑柄,果不其然,终究还是让外人得知了。” 白千在一旁满脸的无奈。 乔冉不在宫中,京中的骑司反馈些京中的事情只能找他。 如今京里的人都知道秦游写了书,闹的沸沸扬扬,骑司告诉白千后,白千也很无奈。 找秦老大说这事吧,得罪秦游,不说吧,将来陛下知道了又该骂他是废物。 两害取其轻,最终白千只能走上了乔冉的老路,找秦老大打小报告了。 “朕也不是轻瞧这小子,学问倒是有的,若不然也不能教出几个科举名列前茅的考生,尤其是太子秦玄,以前那是个什么货色,如果没有去书院,如果朕当年也曾花费过一些时间指点一二,当然,主要是还朕指点了一些,又加之秦游教授了一番,他这才榜上有名,由此也可见秦游胸中还是有点墨水的,可学问是学问…” 吐了会槽,秦老大看向白千问道:“过几日便是会试了,书院那几个考生准备的如何了。” 白千嘴里暗暗发苦:“老奴不知。”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书院中不是也有骑司吗,太子是否用功,难道骑司都不报上来?” “太子的近况倒是知晓一二,书院中的骑司说,前几日秦游弄了个什么暖房,里面还种了什么物件,太子一直在操办此事。” “种东西?”秦老大皱起了眉头:“会试在即,秦玄不温习课业跑去什么那个什么暖房作甚。” “老奴不知。” 秦老大都懒得继续问下去了。 白千什么都好,就是没乔冉那利索劲儿。 平常问京中什么事,乔冉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问什么都知道,再看白千,吞吞吐吐的,要不然就是四个字---老奴不知。 不过秦老大也知道有点难为白千了,白千这骑司大统领就是个挂名的,根本不具备任何专业的业务知识。 搓了搓手,秦老大问了声时辰后就准备上朝了。 最近各州府连降大雪,不少地方遭了雪灾,所以这几日都是早午两朝,早朝自然是上午的朝会,午朝带个午字,不过是下午的朝会,就是从中午开始罢了。 到了议政殿,一群冻的和三孙子们似的臣子们连忙站好,喊了声口号后开始朝议。 雪灾这种时牵扯的比较多,赈灾需要钱粮,涉及到户部,安置灾民和工部有关,天灾必有人患,刑部也得派人,要是刑部人手不够,就得让兵部下条子调派各地折冲府的兵卒,礼部也得派几个倒霉鬼去安民喊口号忽悠人,吏部则是负责监督之类的工作。 但凡和“灾”字有关的,都不是小事,什么水灾、雪灾、旱灾、冰灾之类的,秦老大早就说过,必须一一过目讨论出个章程。 秦老大勤勉是一部分原因,主要是人们都迷信,都认为降灾是老天爷发怒的缘故,不少草头王举旗自立就愿意拿这说事,什么天子不仁导致老天爷发怒了,大家快跟我嗨起来一起反他娘的。 要知道当年秦老大就是这么干的,前朝殇帝不干人事是一方面,那时候天灾也的确不少,秦氏三雄当时没少喊口号蛊惑别人。 正因为如此,秦老大很忌讳这种事。 这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将所有事情都理顺了之后,日头也快落下了。 正事说完了,秦老大的目光在礼部一众官员的身上扫视,开口问道:“使节一事,礼部办的如何了。” 右侍郎赵宽出班回道:“陛下,礼部已定好了日子,下月初二正是吉日,各国使节亦做好了准备。” 要知道事关天家颜面和朝廷法度,不是说使节来了之后吃口饭洗洗澡就能马上入宫见皇帝,而是有个流程,日子得是黄道吉日,使臣必须学会什么礼节,穿什么衣服洗几天澡,甚至说什么话都得提前安排好,细节很多,十分反锁。 “下月初二么,好,那便定下了,使臣们在京中可还安分。” 听秦老大这话就能明白,他老人家对各国的使节没啥好印象,要不然也不能用“安分”这个词了。 “使臣们每日待在鸿胪寺安排的番馆宅邸之中,鲜少离开,未曾招惹是非。” “晋昌与凉戎二国使节也是如此?” “是。” 秦老大皱起了眉头,略显诧异。 按照他的想法,这两个国家派遣使节肯定是搞事情的,怎么可能这么安生。 尤其是那晋昌,刚登基那会,晋昌总派大儒入京,虽然是以为私人身份打着讲学的名义,实际上说的都是些杀头的话,大多是宣扬什么前朝殇帝血脉才是天家正统之类的。 还有凉戎,最近屡屡犯边,就是派遣大军直接过去掐架都不为过,这时候派遣使者来干什么? 不过有些话在朝堂上秦老大也不方便问,不咸不淡的又说了几句后让白千喊了声散朝。 群臣退下后,秦老大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总觉得晋昌和凉戎没憋什么好屁,可想破了脑袋也不足回到这两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第二百五十一章 雪夜杀戮 子时过半,京中除了柳河边的花船和几家酒楼热闹非凡外,其他各坊只有寻街的武卒来回走动。 靠近南市的番馆区域,一道黑色的身影穿梭在了房檐之上,如同鬼魅一般。 巫雪一袭黑衣,几个纵跳,便停留在了凉戎使团的院子外。 院子有几名八大营的步卒,拎着灯笼来回巡视着。 寻了个空挡,巫雪悄声无息的进入到了院子之中。 来到卧房外,侧耳倾听了里面传来的如雷鼾声后,巫雪又隐入了黑暗之中。 过了一会,八大营的步卒换了一队人马,巫雪从黑暗之中冲出来,双手连连挥动洒出漫天的粉末。 两个呼吸后,六个步卒浑身酸软的倒在了地上,呼吸平稳,陷入了昏睡之中。 屏住呼吸的巫雪没有任何停留,迅速跑出了番馆区域。 一路穿梭在黑暗之中,巫雪来到了另外一处番馆区域,也就是番商聚集之地。 两处番馆相距数十公里,巫雪一路疾驰,脸上却未见任何汗液。 到了番馆区域中最大的一处院子里,巫雪双袖一挥,纤细的手掌中多出了两把短刀。 这一次巫雪没有隐藏踪迹,而是直接闯了进去。 片刻后,整个院子里传来浓浓的血腥味。 于此同时,京中北市一处民宅之中,斐云荣同样一袭黑衣,只是没有像巫雪那样遮住面容。 轻轻推开了房门,斐云荣如同进了自己家一般,点燃了火烛。 屋内一有亮光,床榻之上的大胡子男人惊醒,面露骇然,刚要出声,斐云荣冷笑道:“若是叫出声来,本宫便屠你全家。” “你是谁,要做什么。” “你本是凉人番商,却蛇鼠两端,即将战马卖与越王府,又将京中舆图派人带回草原,本宫倒是好奇,若是两国开战,你又要如何自处。” 男人失声道:“你是拓跋乐的人?” “你如何行事,原本与本宫无关,可你错就错在无意中识破了一名我飞云骑探马的身份!” 说完后,斐云荣出手如电,一支袖箭刺破了男人的喉咙。 捂着鲜血直流的脖子,男人的脸上满是惊恐。 斐云荣淡淡的说道:“本宫的三名飞云骑,便是因你向骑司告密才身死异乡,本宫前来就是要你赔命。” 说完后,斐云荣任由床榻上的男人捂着喉咙摔到床下,最终双眼彻底失去了生机。 斐云荣将袖箭拔出,随即换上了一袭洁白儒衫,走向了不远处柳河旁的酒楼。 虽然斐云荣再次变成了那个白衣公子,可杀戮并未停止。 番馆区域中,巫雪的黑衣早已染满了鲜血。 十六人,除了其中十二个护院之外,还有四名凉戎商人,皆是最近带着大量战马入关与越王府换取烈酒的番商。 一直到了太阳初升时,敲锣报时辰的坊郎才发现了第一具尸体,一声惊叫也彻底打破了宁静。 随着寻街的武卒赶到番馆后,第一时间通知了京兆府,而京兆府派遣了大量的京卫封锁了现场,又叫人知会了刑部。 死的,都是番商,而且还都是京中有名有号的番商,三处宅邸,十六尸,无一活口,皆是凉人。 这是京中第一次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开国之后,京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大案。 兹事体大,刑部尚书闻人泰快马而至,粗略的询问了一下情况后,又赶往了另一处番馆。 闻人泰以尚书之尊亲自赶来的原因,就是因为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有了怀疑的目标---凉戎使团! 死的都是番商,还都是凉戎那边敢将战马带到管内的番商,凶手不言而喻。 带着百名京卫,闻人泰来到了凉戎使团的院子外,稍一询问,昨夜守门的兵卒什么都不记得了。 闻人泰将几个兵卒叫到身前,眯起了眼睛定睛一看,果然在几人肩部和鼻下发现了白色的粉末,凑过去微微一闻,随后啪啪啪一人给了个大嘴巴子。 “废物!” 骂了一声后,闻人泰一声令下:“将此地围住。” 京卫们散开后,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凉乐带着几个凉戎使者走了出来,面色极为阴沉。 骑在高头大马上,闻人泰看向凉乐冷声问道:“你便是使团正使?” “是我。” 闻人泰哼了一声,随即一挥手:“搜!” 一语落下,京卫持刀闯了进去。 几个凉戎使者见状大怒,凉乐却微微一伸手,拦住了身后想要发作的族人们。 凉乐强忍着怒意,看了眼闻人泰腰间的玉带,拱了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大银,可是哪位尚苏。” “本官闻人泰,刑部尚书!” “出了什么四,为什么搜我们的房间。” “北侧番馆三处宅邸,十六尸,无一活口。”闻人泰冷笑连连:“昨夜里,守在这里的兵卒又被迷晕,你等还有何话可说。” “死了十六个?”凉乐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可昨晚我们没人厨去过啊。” 一匹飞马疾驰而来,京兆府的信使下马后又和闻人泰轻声耳语了几句。 闻人泰面色阴晴不定,阴恻恻的看向凉乐:“十七人,还有一人亦是番商,贩卖马匹的番商。” 凉乐没吭声,似乎是在思索,片刻后,露出了一丝苦笑。 “大银,我们被嫁祸了。” 闻人泰没搭理他,只是对身后的副将说道:“你等守在这里,倘若京卫搜出了任何可疑之物,将这些凉人统统拿下关押至刑部大牢,要是没有发现蛛丝马迹,那也不可放任何一人离开,本官这就入宫请示圣上。” “唯!” 闻人泰走后,京卫也将这院子里里外外搜了个干净,倒是搜出不少刀剑,只不过这些是进京时在鸿胪寺入过册的,而且上面也没有血迹,至于血衣等任何可疑的东西也没发现。 凉乐知道自己是被嫁祸了,可是脸上却没有任何怒意,反倒是轻笑了几声,随即带着几个族人回到了屋中。 “他娘的。”坐在了凳子上,凉乐笑骂道:“老子本想先祸害一下那斐人和晋狗的,谁知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此时的凉乐,非但说话没有任何口音,就连坐姿也都变了。 副使满脸忧色:“汗王,这会不会是夏人故意往咱们身上泼脏水?” “不大可能,敢将战马送过来的就那么几个鸟人,全砍了,以后谁还给夏人送马。” “那又是谁故意嫁祸咱们。” 凉乐站起身,微微一笑:“这就有趣了。” “您可有怀疑的人物?” “有。” “谁?” “夏人,斐人、晋狗、天楚崽子。”凉乐托着腮:“都有可能。” 副使满面无奈:“您这不是全说了么。” 凉乐双眼一亮:“不对,还有。” “谁。” “咱自己人也有可能。” 副使:“…” 第二百五十二章 查 番馆距离皇宫尚有段距离,闻人泰一路飞马疾驰赶到时,秦老大已经到议政殿了,百官也都上朝了。 出了这么大个事根本瞒不住,闻人泰也懒得私下禀报了,索性快步来到了议政殿,匆匆而入打断正在念开场白的白千,单膝跪在地上。 “陛下,出事了,昨夜发生血案,北番馆死十六人,柳河西市死一人,其身份皆是番商,贩卖战马的番商。” “嗡”的一声,议政殿炸开了,不少臣子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御座之上的秦老大呼吸粗重,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手背青筋凸显。 几个老臣也是又惊又怒。 京城是一国之中枢,这里不止是天子脚下代表秦老大的颜面,也代表所有朝臣的颜面,京城里居然出现这种事,说杀人就杀人,而且一夜杀了十几个,太过骇人听闻了,用那些文臣的话来说,就是“国朝未有”。 这事别说本朝了,就是前朝那么多年的历史中也没发生过,不是没死过人,而是没一次性死这么多人,而且还是有针对性的死。 秦老大幽幽的问道:“可是凉人所做?” 谁都不是傻子,一听秦老大这话大家都反应过来了。 张三不死李四不死,贩卖战马的番商死了,早不死晚不死,凉戎时辰入京死了,大家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自然就是这群凉戎使者了。 “回陛下,暂时没有查到蛛丝马迹,不过昨夜守在南番馆凉使下榻之处的兵卒们,的确是被人迷晕了。” “那就是了。”秦老大面色阴沉的都快要滴出水来:“朕以宾礼待之,凉戎蛮夷却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闻人泰,将那些蛮夷拿下关入大理寺大牢,此事由你全权审理,五日内,朕要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 大理寺也是九寺之一,掌刑狱案件等审理,不过不负责抓人,只负责审理以及调度各部配合,如果是关押入刑部大牢的话,等于基本上就是定性了,挑个良辰吉日砍死就完事了,不过要是押入大理寺的话,还有个缓,至少要先调查一番。 由此可见,秦老大并没有被怒火冲昏了头失去理智。 事情属于是“闹大了”的性质,证据都不拿出来就全砍了的话,反而会让凉戎那边血口喷人。 闻人泰刚要领命,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 “陛下,鸿胪寺寺卿周伏虎正在殿外,言,有要事入殿面见…” 秦老大冷声道:“让他滚进来!” 小太监岁数不大,挺实在,跑出去后来到周伏虎面前:“大人,陛下让您滚进去。” 周伏虎一脸懵逼。 那我特么是滚啊,还是滚啊? 满头大汗的周伏虎也是半个时辰前得到的消息,没去现场,直接去了南番馆见了凉乐,凉乐赌咒发誓说不是他们做的,之后周伏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快步入殿后,周伏虎跪在了地上:“臣,鸿胪寺寺卿周伏虎,拜见陛下。” “你还有颜面见朕。”秦老大语气阴冷:“前些日子你与朕说,那凉戎使节可是安分的紧。” 言下之意,如果这算安分的话,那不安分的话都得火烧议政殿了吧。 “陛下,臣以为,此事非是凉戎使节所做。” 闻人泰:“有何证据?” 周伏虎反问道:“闻大人,下官敢问,您可是有证据证明此事是凉戎使者所做?” 周伏虎也是豁出去了,倒不是他真的相信了凉乐的赌咒发誓,而是这件事他必须站在凉戎使者那头,至少,得据理力争。 如果是凉戎使者做的,那他这个负责各国使节的鸿胪寺卿肯定是干到头了,最好的结果就是被罢官,甚至被治个玩忽职守的大罪也不是没可能。 可如果不是凉戎使者做的,那么他就要使出浑身解术还人家一个青白,因为如果凉戎使者成了背锅侠,他依旧得丢了官帽子。 闻人泰没吭声。 现在的一切都是推测,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是凉戎使者干的,可问题是除了凉戎使者外,根本没人会从中得益。 换位思考,要是夏朝出了一群商人将战略物资卖给了凉戎,那么君臣们也会想尽办法将这些叛徒干掉。 凉戎肯定也是如此,可那些贩卖战马的番商太光棍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战马和家眷都带进了关内不说,为了做大做强,还用烈酒结拉拢其他凉戎部族,就和发展下线似的,长久下去,不知有多少凉戎部族暗中和夏朝勾勾搭搭。 那么试想一下,凉戎肯定是要想尽一切办法除掉这些番商的。 可想是想,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凉戎的容貌和汉人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想要入关倒是容易,只要计划周全,混进来几个人也不是没可能,可问题是入了关之后呢,边关距离京城骑着快马也要飞奔一个多月,途中又要经过多少州府、折冲府、兵卫、关卡,稍有不慎就会被抓起来。 然后再说入京,只要一出现就会被骑司跟上,别说杀人了,做人都费劲。 所以说,凉戎想要派人潜入京中干掉这些番商几乎是难于登天。 但是使节就不同了,一路大大方方的走来,还有各州府的官员陪同,直接来到京中毫无阻碍。 一个使团才多少人,几十人罢了,以使节的名义入京,再干掉那些贩卖战马的番商杀鸡儆猴,性价比简直不要太高,东窗事发了,使团就是被灭团又能怎么样,凉戎不怕死的人多了。 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凉戎突然派遣使节来到京中的缘故。 所以虽然没有直接证据,可是太多太多的心证旁证证明这事就是凉戎使者干的。 秦老大也懒得去追究周伏虎的责任了,毕竟现在的确是没有直接证据,等找到了证据再收拾这个蠢货也不迟。 其实秦老大暴怒过后,又很快平静下来了。 这几天他一直想凉戎使者为什么突然入京,现在真相大白了,就是来杀鸡儆猴的,现在出了这事,他反倒是不太生气了,至少事情明朗了,省的每天绞尽脑汁的胡思乱想。 “闻人泰,此事你为主,骑司乔冉为辅,五日后,给朕一个交代,也给这京中百姓和番商们一个交代。”秦老大无心继续议政,大手一挥:“散朝!” 第二百五十三章 查案二人组 乔冉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快中午了,此时秦游他正在教他汉语拼音。 秦游本来是想教给小学子们来着,谁知乔冉听到后就制止了,非说这种“暗语”不能外传,以后要用于骑司传达密信等信息。 秦游也没当回事,本就是打发时间最终也就听之任之了。 当然,他收了乔冉三贯钱当学费。 不是秦游收的少,而是乔冉将满书院的骑司都搜刮个精光才凑出两贯八百多文,凤七都看不下去了,资助了一百多文凑了个整。 不得不说,能考科举第一的果然不是普通人,也就小半个时辰,乔冉竟然将二十六个字母背的滚瓜烂熟,发音什么都学会了。 乔冉正学的兴起,闻人泰亲自来到了书院。 书院没有专门接待客人的地方,乔冉将闻人泰带到了食堂,秦游和凤七在旁边看热闹。 大致将情况说明了一下后,闻人泰眉宇之间满是忧容:“此事大抵便是如此,十七条人命,丝毫线索没有。” 作为刑部尚书,闻人泰相比其他几位尚书来讲,实际上和乔冉的关系还算不错,毕竟平日刑名之事经常需要骑司配合,二人也算是合作过几次。 来之前,闻人泰又去了趟两处番馆,案发现场因为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刑吏们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而使团居住的番馆同样没有任何发现。 秦游在旁边打着哈欠说道:“要我说肯定是凉戎人干的,拉出去挨个砍了就完事了。” 闻人泰哭笑不得:“虽我大夏如今与凉戎在边关常有冲突,但却并没有大动刀兵,这些人又是使者,两国开战尚不斩来使,武断而行,于情于理都站不住脚。” 秦游翻了个白眼:“那咋的,和凉戎提出抗议,严重抗议,谴责,再严重谴责啊。” 沉默不语的乔冉挑了挑眉,突然说道:“此事,未必是凉戎使者做下的。” 闻人泰面色莫名:“何以见得?” “昨夜落雪足有半尺有余,除了尸体附近,院子外并没有发现任何脚印,这也就是说,凶手前往事发地已以及离开时,定是穿梭于房檐之上,而这也解释了为何人口密集的北番馆处无人见过可疑之人。” 闻人泰连连颔首:“本官也是如此想的,如若不然,地上不会没有脚印。” “番馆各处宅院都是统一制式,用的是大黄岐木作横梁,几经修葺后,屋顶多用粘土青瓦,以页岩、煤矸石为主,夏日还好,若是冬日寒凉,成年男子根本立足屋瓦之上,除非是体态轻盈的女子和幼童,且不能在一处多做停留。” 说完后,乔冉看向闻人泰:“行刺之人,必是体态轻盈身手高绝之辈,幼童并无可能,所以只能是女子,而凉戎使团中皆是身形壮硕之人没有女子。” “不错。”闻人泰双眼放光,心悦诚服的说道:“乔统领分析的丝丝入扣严丝缝合,行刺之人,定是女子!” 一旁的秦游也听的一愣一愣的。 他还真没看出来,这乔冉还有柯南的本事,都堪称当代狄仁杰了,现场都不去看一眼就能分析出刺客是男是女了。 转念一想,秦游突然乐了。 乔冉这家伙平常肯定没少干上房爬墙眼的事,要不然怎么能这么了解屋顶的构造和材质。 “那不对啊,万一是个瘦子呢,瘦的和麻杆似的那种。”秦游就看不惯乔冉这装b的模样,开始拆台了:“比女人还瘦的男人不少吧。” “凉戎使团之中没有身形瘦小之人。”乔冉沉吟了半晌,继续说道:“此时应该调查的,应是另一具尸体,而非那番馆十六具尸体,柳河旁的民宅与北侧番馆相距数十里,由此可见,行刺之人并非一人,至少是两人,或是两伙人。” 看向闻人泰,乔冉问道:“既是番商,为何不居住于番馆反而住在柳河民宅,此人与其他番商有何不同?” “本官早些时候也对此有所疑问,问过属官后才得知,此人名叫蒙纳瀚,虽也在数月之前将千匹战马送到管内,不过却未将族人带入关中,只是换取了大量的烈酒。” “蒙纳瀚?!”乔冉面色微变:“前几日京中细作一事,此人向骑司告密,说是番馆中有一伙人行踪诡秘,很有可能是斐人细作。” 闻人泰不明所以。 这怎么还又扯上斐人细作了呢。 乔冉接着说道:“根据蒙纳瀚提供的密报,骑司的确是抓到了一名斐人细作,骑司人马将此人围住后,谁知这细作甚是刚烈。” 秦游张大了嘴巴:“你们骑司都给人家整肛裂了?” “那细作眼见无法走脱,自刎当场气绝身亡。” 秦游微微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骑司这么变态。” “闻大人,你且先行回京,稍后我便命人去勘察现场,刑部在明,我骑司在暗,明处,刑部需盯紧凉戎使者便可,而我骑司,会在暗中调查斐人使团。” 闻人泰面色微变:“此事与斐人有关?” “乔某也暂时无法下定论。” “好,陛下命你我五日内查清事情原委,那就有劳乔统领了。” 闻人泰说完后就离开了,看那模样似乎是将这差事全部推给乔冉了。 刑部的人走后,秦游不由问道:“你真觉得是斐人干的?” “刑部与朝堂君臣皆以为此事得利者乃是凉戎,实则不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游反应过来了:“如果是斐人做的,嫁祸给了凉戎,那么闹不好咱们就要和凉戎开战,而斐人正好坐收渔翁之利,是这个意思不。” “不错。”乔冉哭笑连连:“身手高绝,又是女子,三殿下可是想起谁了?” 秦游面色剧变:“女鬼额不是,斐国飞云公主?” “女鬼?” “没,没没没,我是说这事万一是女鬼干的呢。” 乔冉一脸无语:“若当真是鬼怪,乔某也要将其绳之於法送到陛下面前。” “那要是,要是当真是飞云公主呢?” “别说是斐国公主,便是神女下凡,胆敢在京中犯下这骇人血案,乔某也毕竟将她…绳之於法。” 秦游猛翻白眼。 他还以为乔冉要说直接捅死呢。 “我可警告你啊,真要是飞云公主的话,而且也被你抓到了,你可悠着点,你要是弄死人家了,斐国肯定和咱开战。” 乔冉叹了口气,心里也挺郁闷的。 十有八九,这事还真和飞云公主有关。 首先是嫁祸给凉戎,斐人肯定是得利的,可谓是一石二鸟。 其次大家一直怀疑飞云公主大半年前入京了,没准一直潜伏到现在还没离开。 第三点就是刚刚干掉那么多斐人细作,这些细作又都是飞云公主麾下的飞云骑探马,人家也有理由去报仇弄死那个叫蒙纳瀚的凉戎人。 秦游有句话说的一点都不假,真得悠着点,即便是抓到了这飞云公主也不能伤着人家,要不然斐国绝对会和夏国开战。 乔冉也懒得去想那么多了,这些事让秦老大操心便是了,自己只管调查就行了。 站起身,乔冉说道:“五日内我会在京中查案,烦请三世子与廖院长知会一声,近些日子…” 秦游也站起身:“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 “蛋疼。” 秦游说完后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又补充了一句:“奶也酸。” “蛋疼奶酸?”乔冉一脸懵逼:“何意?” “咱俩不是好兄弟吗,我怕你出意外,担心你。” 乔冉一脸老子信你个鬼的表情。 第二百五十四章 探查 事情这才过去了半日,番商被杀一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秦游、乔冉、凤七三人入京后,见到街头巷尾都在谈论此事。 尤其是一些读书人,仿佛全部都是柯南附体了似的,分析的头头是道,都认为是凉戎使者杀的人。 不过这些人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从表面上来看,凉戎的确是有足够的理由干掉这些番商。 京中的舆论已经开始发酵了,不少读书人喊着什么凉戎欺人太甚不行就开战之类的言论,仿佛死的番商是他们老爸以及开战后他们能够上战场一般。 古代也好,后世也罢,永远都不缺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口嗨键盘侠。 三人到了北番馆后,骑司正守在外面保护现场。 秦游闻着浓浓的血腥味,胃部有些不适。 不过还好,他见过死人,也见了血刺呼啦的场面,加之尸体都被冻僵了,而且都是一击致命,尸体的模样倒也不是太过骇人。 秦游当然不是闲的蛋疼耐酸大冷天跑来看尸体,而是心里存着别的想法。 按照乔冉的推论,干掉番商的很有可能是飞云公主,而飞云公主又很有可能是女鬼,所以秦游跟来的。 他只是想确定一件事,女鬼到底是不是飞云公主。 如果不是的话,他就当看热闹了,乔冉是想捅死凶手还是攮死凶手也和他也没多大关系。 可要如果是女鬼的话又该如何,秦游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要真是女鬼的话,他肯定要拦着点乔冉。 一是飞云公主的身份太特殊,要是直接弄死了,后果不堪设想。 再一个秦游并不觉得这丫头有多罪大恶极。 杀的是番商,又不是夏人,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别看秦游拿烈酒和一群番商换战马换的不亦乐乎,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他从骨子里看不起这种二五仔。 番商也是凉戎人,将战略物资给邻国用来对付自己的同族,这就属于是凉奸行为。 乔冉进来后,右手解开熊皮披风,一挥手,披风飞向了身后,一名骑司赶紧跑了上来接住披风,轻手轻脚的叠了起来。 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乔冉,自始至终连头都没回,和黑社会大哥要谈判似的,酷的堪比恐龙特技克赛号。 秦游猛翻白眼:“这家伙一天不装b就浑身刺挠是不是。” 乔冉果然是专业的,来到第一具尸体旁,微微扫了一眼诡异淡淡的说道:“短刀,单刃,长不过十五寸,胸口,一击致命。” 远处一个碰着银盘的刑部仵作高喊道:“中。” “短刀,单刃,长不过十五寸,喉,一击致命。” “中。” “肋下,两刀,失血过多而亡。” “中。” 十六具尸体,不到一刻钟,乔冉连腰都没弯,打眼那么一扫就将死因说了出来,和刑部仵作验尸后的结果几乎没什么差别。 要知道这些尸体可是穿着衣服的,身上满是鲜血也没清理,常人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知道伤口在哪。 秦游看的有趣,对旁边的凤七说道:“要是你的话,你能瞅一眼就看出来怎么死的吗?” “不能。”凤七嘿嘿笑道:“小的砍完了人自己都不记得是往哪砍的。” 秦游:“…” 乔冉看完了尸体后,一个骑司捧着一个册子走了过来。 也不知道册子上面写的是什么,乔冉翻看过后,用手指点了其中几页后,骑司又跑走了。 乔冉又开始在院子里溜达,最后顺着梯子上了房檐。 果不其然,如刚刚乔冉在书院中所说,屋瓦很脆更经不住成年人的体重,上去跺几脚后就塌了。 到了地面后,乔冉又对下属交代了几句,然后继续满院子溜达。 秦游歪着脑袋说道:“我怎么感觉这家伙在故作高深呢。” “小的也不知道,反正看着挺有趣儿的。” “你能看懂?” “看不懂。” “那你还说有趣。” “就是因为小的看不懂才觉得有趣儿。” 秦游发现自己一点是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等了片刻,刚刚捧着册子的骑司回来了,手里还拎着几把样式不一的短刀。 只见乔冉接过短刀后,在几个尸体上捅了几下,然后开始对比伤口。 秦游终于看明白了,刚刚那册子上应该都是武器的样式,而乔冉要做的就是确定行凶的短刀长什么样。 当试到第三把短刀的时候,乔冉对身后的骑司点了点头,骑司又将短刀的模样画了下来交给了刑部的人。 随后又来了一群人,秦游侧目不已。 来的还是骑司,只不过全是女人,穿着骑司标配的黑衣挎着长刀,高矮胖瘦都有,可惜都带着斗笠和黑色面纱,也看不清个长相模样。 在乔冉的指挥下,这些女人开始上房,有的上了房后直接将屋瓦给踩踏了,这就属于是体重过百的了,有的上去后能坚持个一时半刻,这属于是搓衣板身材。 最终能够在上面行动自如的,只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性骑司。 这名骑司回到地面后,缩进了一个竹筐里,然后两个骑司开始给她悬称了一下体重。 自此,昨夜行凶的刺客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了,是男是女,多重,用的什么兵器,就这么会功夫,都被乔冉确定了。 刑部全部记录之后,乔冉又带队前往柳河民宅。 秦游也涨了不少见识,与凤七紧随其后。 到了事发现场,乔冉看过尸体后却没有像刚才那般折腾,而是蹲在尸体面前半晌不吭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游在后面看的直皱眉头。 相比刚才番馆中的那十六具尸体,这具尸体死状凄惨,双目圆瞪,鲜血喷的可哪都是。 乔冉离开了屋子,跳到墙上后又借力上了房,在上面摸了半天后又跳回了地面。 “周围虽人口筹集,可多是些平民,入了夜后都在家中歇息,贼人无需在房檐上行动,看来是从地面进入的。” 乔冉来到了院子外面,望着泥泞不堪的地面连连摇头。 附近的平民太多,来来回回的早就把雪给踩化了,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寻。 再次回到了屋子里,乔冉下达了结论:“进屋,点燃火烛,惊醒蒙纳瀚,谈话,行凶,离开。” “谈话?”秦游不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和刺客说话了呢?” “如果是熟睡之中,死状必然安详于床榻之上,想来他是见到刺客了,或者说是刺客有意将他叫醒。” “那为什么他不反抗或者喊叫?” 乔冉没吭声,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一旁的骑司插嘴说道:“副统领,隔壁院子有女眷和孩子,就是他们早上睡醒后来到这里才发现的尸体。” “女眷和孩子?”乔冉问道:“为何不和蒙纳瀚居住在一起。” “不知。” 乔冉皱眉,喃喃道:“蒙纳瀚原本居住在番馆区域,搬到这里,想来是怕被报复,为了保险起见,更是租了两个相邻的院子,自己独居一处,女眷与孩子住在邻院…” 秦游感慨万千的说道:“有钱就是好,租房子租两套,要是穷人就租一套的话直接被灭门了。” “原来如此。”乔冉望着尸体说道:“行刺之人既然能够调查到蒙纳瀚的住所,又岂会不知邻院是蒙纳瀚的家人,蒙纳瀚醒来后,因顾忌家小才没有叫喊,而行刺之人也没有祸及家人,只是取了蒙纳瀚的性命。” 秦游竖起大拇指:“服,分析的一点都对。” 凤七终于问出了一句智商及格的问题:“乔院判,蒙纳瀚特意躲到这里,是因为他知道有人杀他?” “凉使入京的消息传开后他才搬来,看来是怕凉使报复他。” 凤七恍然大悟:“果然是凉戎人动的手。” 乔冉没吭声,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二百五十五章 逼问 查完了现场,接下来就是要去找嫌疑人了。 乔冉虽然推测是斐人动的手,但是出于谨慎依旧不能排除凉戎使团的嫌疑。 来到南番馆后,京营的兵卒早就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乔冉先是查看了一下凉戎使者们被没收的武器,发现并没有任何武器和凶器的形状吻合后,又询问了一下守夜的武卒。 折腾一大圈,乔冉来到了看热闹的秦游面前。 “三世子,一会见了凉戎使者,需你从旁协助一番。” “我?” “不错,一会见了凉使,你来询问,乔某在旁观察。” 秦游面带戒备:“为什么让我来?” “凉戎正使奴眦乐此人绝不简单,看似毫无心机,实为心思缜密,若是旁人来问,他定是回的滴水不漏,而三世子你为人天马行空难以揣测,一会想问什么便问什么,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在你面前他说不定就会露出些许马脚。” “真的吗。”秦游一脸狐疑:“要是这家伙被我问急眼了暴起伤人怎么办?” “有乔某在,定能护你周全。” “你要是没保护好我导致我被凉乐给掐死呢,那家伙长的那么壮。” “那你就去找陛下参我一本,乔某甘愿受罚,杀剐随意。” 秦游放下心来:“这还差不多,那说定了啊,一定保护好本世子。” 说完后,秦游走向了凉乐居住的屋子,结果走到一半,突然反应了过来。 “靠,到时候老子都被掐死了,还怎么找陛下告你状?” 乔冉满面无语。 “不对啊。”秦游不解的问道:“你不是怀疑斐人吗,在这家伙的身上浪费什么时间。” “借此机会探探虚实,凉戎绝不会无缘无故派遣使者入京,定是另有隐情。” “哦,好吧,那你回头和陛下说一声,就说这事我也出力了,你要同意我就进去。” “倘若查个水落石出,乔某在陛下面前说你乃是首功。” “o那个k!” 秦游乐呵呵的推开了房门,打眼一看,愣住了。 京城血案的第一嫌疑人凉乐,此时竟然在床上呼呼大睡。 “我去,这家伙的心得多大啊,这时候都能睡得着。” 秦游都看不下去了,一脚将面前的凳子踹翻喊道:“睡你麻痹起来嗨,不是,起来接受本子的审讯!” 被吵醒的凉乐睁开眼,乐了:“小柿子?” “我特么还大番茄呢。”秦游一拍桌子,咋咋呼呼的叫道:“别你娘的装了,你干了什么老子已经知道了!” 凉乐从床上坐了起来,敞着个怀儿,露着一胸口的护心毛,满脸的懵逼。 秦游冷哼道:“人证已经有了,昨夜那些番商,就是你杀的。” “番桑,银镜?”凉乐挠了挠后脑勺:“不能啊,昨夜我们没人厨去过啊。” 一旁的乔冉也有点懵,悄声问道:“哪里来的人证?” “哼哼,那些番商昨天晚上给我托梦了,说他们就是这家伙杀的!” 乔冉:“…” “不可能。”一听这话,凉乐急了,大叫道:“他们血口喷银,根本不是我们,小柿子千万不要听那些番桑胡说。” “还敢狡辩,梦里我亲耳听到了,他们说就是你杀的!” 凉乐满面怒意:“胡说,你问那些番桑,敢不敢在梦中和我对峙。” 秦游:“…” “小柿子,你听我狡辩呐,当真不是我们。” 秦游转过头,面色古怪的看向乔冉:“我觉得以这家伙的智商,昨天晚上那事应该不是他干的。” 乔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秦游翻了个白眼,将凳子扶起来后坐在了上面:“那你告诉我,你想不想干掉那些番桑,额不是,是番商。” 凉乐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想。” “看到没看到没,承认了吧。” “可真的不四我们呀。” 望着凉乐那一脸委屈的模样,秦游觉得乔冉是不是搞错了。 这家伙看起来像是真傻,不像是装傻。 刚想开口,秦游突然想起一件事。 凉戎就是再没有人才,也不能派个傻子当正使吧。 秦游冷笑了一声。 对方不是傻子,而是拿自己当傻子,拿骑司当傻子了。 之前在书院中乔冉就说过,凉戎使者一共一百三十多人,其中五人入关后就消失不见了,明面上是“不见”了,实际上这暗中五人一路尾随,又是绘制舆图又是研究各个关卡兵防部署的,入京后,又和一些番商暗中接触。 对方以为这五人隐秘行事,实际上早就被骑司窥探的清清楚楚。 门被推开后就没有关,冷风倒灌进了屋中,床上的凉乐敞着怀,袒露着极为发达的胸大肌,满脸的无辜和委屈。 秦游则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对方或许是无辜的,但是这无辜的表情和委屈的模样,八成是装的,不是装无辜,而是装傻子。 “凉正使。”秦游站起身将身后的房门关上后,再次坐回到了凳子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本世子不敢说自己是聪明人,不过我知道,你绝对不是傻子,所以你也没必要在我面前装傻充愣,好吗。” 凉乐憨笑一声,点了点头:“好。” 秦游:“…” “小柿子,我不傻,也没装傻,不信你去草原上打听打听,我眦奴乐可是草原上有名的聪明银,你万万不要小瞧我。” 秦游都被气笑了。 真要是聪明人,会说出这种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你要是这么聊就没意思了,说说吧,你们凉戎为什么无缘无故的突然派遣使者来京城。” 凉乐刚要开口,房门被推开,凉戎使团的副使巴奴走了进来,气势汹汹的。 副使巴奴是个高高壮壮的老头,满面的怒意:“我们是凉戎的使者,带着金帐大汉的善意来到夏京,你们的兵卒围住了我们的住处,抢走了我们的刀剑和马匹,搜查我们的房间,这就是你们夏人的待客之道吗!” “使节,哼!”乔冉直接泼上了脏水:“入京杀人,你们也配称之为使者,魍魉鬼魅之徒。” “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们杀的。” 乔冉没吭声。 要是有证据的话,他早就拿人了。 而且他也不是为了调查这件事,只是想知道看看能不能套出这群凉戎使者入京的真正目的。 “拿不出是吗。”巴奴语气森然:“没有证据,就不要借故为难我们。” “不要让我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倘若找到了,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京城!” 说完后,乔冉对秦游说道:“我们走。” “等一下。” 秦游笑眯眯的拉住了乔冉:“拿出来。” 乔冉面带不解:“拿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这群使者中有五个人暗中行事吗。” 乔冉微微一愣。 “哎呀,快点拿出来,入京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手下将几张画像交给你了,就是那五个暗中行事的凉人画像吧,赶紧给我。” 乔冉也不知道秦游打的什么主意,伸手入怀,拿出了五张画像。 秦游接过画像,然后一把拍在了桌子上。 “真当我大夏的骑司是瞎子吗。”秦游霍然而起,右脚踩在了凳子上破口大骂:“你要是敢说这五人不是你们凉戎使者,和你们没关系,本世子这就下令,半日之内,让骑司把这五个人的脑袋送到你的面前!” 第二百五十六章 做戏 屋内的气氛很诡异。 秦游和个地痞流氓似的,右脚踩在了凳子上,满面冷笑。 副使巴奴的额头渗出了丝丝汗液。 乔冉则是观察着凉乐和巴奴二人的表情。 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凉乐依旧是那副搞不清楚情况的模样,一会看看巴奴,一会看看秦游,最后目光落在了桌上的五张画像上,满脸的不知所措。 乔冉若有所思。 难道这正使眦奴乐就是个傀儡,什么都不知道,副使巴奴才是真正的主心骨? 秦游不紧不慢的坐在了凳子上,为自己倒了杯茶,结果发现茶壶中流出来的却是马奶。 闻了口腥臊的冷马奶,秦游皱了皱眉将茶壶放下了。 “凉乐正使,巴奴副使,本世子相信你们入京的目的,不止是绘制舆图以及暗中说服番商那么简单吧。” “不清楚你在说些什么,你们不是查番商被杀一案吗,为何又…” 没等奴乐说完,秦游突然用手指骨节敲了敲桌面,凤七推门而入。 秦游指了指桌上的五张画像,淡淡的说道:“半个时辰,本世子要见到其中一人的人头摆在这里。” 凤七眨了眨眼睛:“谁的人头?” 秦游猛翻白眼。 装b这种事,很多时候都需要靠别人配合,要是没人配合的话,就显得自己很傻。 还好乔冉反应了过来,叫了声“来人”。 两个呼吸后,一个黑衣骑司走了进来,单膝跪在了地上。 乔冉冷声说道:“三世子殿下说了,半个时辰内,他要见到五张画像其中一人的项上人头。” “唯!” 一声“唯”后,这名骑司杀气腾腾的离开了。 秦游满脸羡慕。 论装b,满大夏朝他只服乔冉。 巴奴表情又急又怒:“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还不承认么。”秦游耸了耸肩:“那好,每日,本世子便命人送上一颗人头到你们面前,五个脑袋砍完之后,还有你们其他凉使,待一日,砍一日,直到杀光你们所有人,直到你告诉本世子你们的真正目的。” 巴奴怒极反笑:“你们夏朝,难道不讲王法了,就算你是世子,也不能威胁我们凉戎使者。” “没威胁你啊,京中天天死人,悬而未解的命案多了,我只是隐晦的提醒你一下,我们这治安不好,每天都容易死人,而且最容易死凉人,就和昨天似的,莫名其妙的就全挂了,不过你放心,等你们全死了之后,本世子和骑司一定会为你们讨个公道的,一百年内,帮你们找出真凶,尸体也会厚葬的。” “你这明明就是威胁我们!” “就是威胁你,怎么地,咬我啊。” 巴奴双眼血红:“你以为我们凉戎勇士怕死吗,如果怕死,也不会来到夏京!” “你当真不怕吗。” “不怕。” “我怕。”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凉乐站起身,用手指头怼了怼巴奴:“离开草原的时候,你不是说夏银很讲理吗,可他们一点都不像讲理的样子啊。” 巴奴望着凉乐,就如同望着猪队友一般,一副想生气又不好发作的模样。 凉乐苦着一张脸:“要不然就告诉他们吧,丢人就丢人,总比丢命强。” 乔冉面容微变:“你们来夏京,到底是要做什么?” 凉乐刚要开口,被巴奴冷冷的瞪了一眼。 秦游一拍桌子:“还不说,信不信我马上让人把那五个人全砍了!” 凉乐叫道:“不,不要呀,挞嗒隆是我亚父,你们不要撒他。” 巴奴怒目而视:“住嘴!” 凉乐也不管巴奴了,直接说道:“小柿子,番桑不是我们撒的,真滴不是我们撒的,我们入京也是为了换烈酒,还有盐铁。” “烈酒与盐铁?” 秦游愣住了,和乔冉面面相觑。 凉乐接着说道:“草原东边的嚤佗人南迁了,又要防患你们夏人,又要防患嚤佗…” 凉乐话没说完,巴奴扬起右手作势欲打,前者这才住上了嘴,挺大个老爷们和犯错的小学生似的,老老实实的退到角落里站着去了。 秦游刚要再继续问下去,房门被推开,一个骑司拿着个盖着白布的盘子走了进来。 浓浓的血腥味顿时充斥在了房间之中,白布染满了鲜血。 秦游神情先是一滞,紧接着夺门而出,跑到了院子中干呕不已。 屋中的乔冉揭开染血的白布,一颗凉戎人头颅摆在上面,正是五名暗中行事的凉戎使者之一。 这家伙也是出门不看黄历,就在巷子里暗中观察,殊不知暗司早就掌握了他的踪迹,出门左拐直接砍了。 “扑通”一声,凉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泪如雨下。 巴奴又惊又怒:“你们夏人,欺人太甚!” “这颗脑袋…”乔冉一脸戏虐:“似是不在鸿胪寺的节册之中,既与你们凉戎无关,副使大人何故动怒。” 说完后,乔冉一甩胳膊,骑司将熊皮大麾披在了他的身上。 “若敢在京中惹事,下次这盘中摆着的,便是你们的首级!” 留下一句狠话后,乔冉离开了屋子。 院子中的秦游干呕了半天,面色苍白。 乔冉走了过来,露出了一丝苦笑。 “我们走吧,凉戎使者的来意我差不多清楚了。” “靠你大爷!”秦游破口大骂:“你特么还真砍人家的脑袋?” “不是你说的么。” “我就是吓唬吓唬他,再一个也没想到你们骑司办事这么快啊。” 秦游心头火起,朝着乔冉的小腿就踹了一脚。 乔冉不闪不躲,微微一笑:“出过了气就走吧,该去见见晋昌的使者了。” “晋昌?”秦游一头雾水:“番商之死和晋昌使者有关?” “不,晋昌使者或许与凉戎使者有关。” 秦游越听越迷糊,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再说秦、乔二人带着几个骑司离开了院子后,原本站在门口满面怒气的巴奴,神色却渐渐平静了下来。 确定院子中再无夏人后,巴奴将房门关上,回到屋中后冲着凉乐单膝跪在了地上。 再看凉乐,哪还有刚刚那副怂包模样,大马金刀的坐在床上,嘴角含笑。 “汗王,刚刚帐下也是逼不得…” 凉乐挥了挥手:“不碍事,做戏而已,让夏人胡乱猜忌去吧,哈哈。” “那我们下一步?” “静观其变就好。”凉乐站起身将马奶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对了,等周伏虎来了,找他告状。” “告骑司?” “告三世子那个家伙。” “三世子秦游…”巴奴一头雾水:“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本王看他就不心情不爽利。” 巴奴:“…”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天下之大 骑在马上,秦游苦笑连连。 四国使节入京,十七具尸体,如今又似乎牵扯到了凉戎草原抢地盘一事,整件事越来越扑朔迷离,可谓是迷雾重重。 乔冉详细的解释了一下,刚刚凉乐口中说的嚤佗人原本也是草原牧民的一支,不过多年前越王秦烈带着大军杀进草原后,栖居地在草原最北侧的嚤佗一族又不断后撤,几乎没被战火波及到。 当时离开草原的嚤佗人大约有五六万左右,据说是翻过了连绵雪山找什么应许之地。 因为距离太远,中间又隔着雪山和大草原,夏朝也没怎么关注和调查。 不过两年前,不少番商说草原北侧来了伙人,只有几千人,除了消失了好几年的嚤佗人外,还有很多金发碧眼装备精良的武士,屠了不少草原北侧的小部落、 所以根据乔冉的猜测,凉戎似乎也面临了腹背皆敌的处境。 因为当年嚤佗人并不是被秦烈赶到北侧翻雪山去了,而是被自己的族人一路追杀撵过去的。 秦烈带兵杀入草原的时候,虽不占天时地利,可是却占了最重要的人和。 金帐汗王死了之后,凉戎内部各大部族争权夺利,秦烈也是捡了大便宜,凉戎部族各自为战这才被夏军一一击破。 金帐汗王本身是想集结凉戎大军和秦烈一绝死战的,可惜还没等决战的时候就让秦烈的先锋营碰到了,最后死于乱军之中。 若不是这样,秦烈也不可能带着大军长驱直入打的凉戎这么多年来才恢复元气。 当时嚤佗一族的聚居地在大草原的最北侧,比草原深处还深处,所以几乎是没有被战火波及到。 夏军离开草原后,嚤佗一族就开始往北迁徙,明摆着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统一其他溃败的部族,可惜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溃不成军的各个部族又空前的团结了起来,联手将嚤佗一族赶到了草原北侧也就是大雪山的脚下,甚至还想要赶尽杀绝,嚤佗一族无奈之下,这才翻越了雪山。 “那也不对啊。”秦游皱着眉说道:“草原凉戎近百万人,人人都是刀马娴熟的骑士,可以说是全民皆兵了,嚤佗才有多少人,离开的时候也就五六万吧,那么大个雪山,路上就得死不少,哪怕是找到了栖息地,就是可了劲儿的生又能生多少,而且也不是婴儿一出生就能战斗,他们凭什么回来抢地盘,你别告诉我那些嚤佗人都会影分身术。” “刹著。” “杀猪?” “刹著人!”乔冉眉头紧锁:“刹著人应是他们的盟友。” “没听说过这个国家啊。” “三世子,其实这天下并不是只有中州大地,大大小小的国家和部族不知凡己,只是常人不得而知罢了,就说那东海晋昌,再往东也有不少小国,而草原以东,翻过了大雪山,也有不少国家,这些蛮夷都是金发碧眼之人,与我中州汉家男儿面容上有着很大诧异…” 正在科普的乔冉突然发现秦游面色如常,而且一副很无聊的模样,甚至还打了两个哈欠。 “你的面上为何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乔冉面色微变:“莫非,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秦游耸了耸肩:“嗯呢。” “除了涠江你便久居京中,何曾离开过中州,此等秘辛你又是如何得知的,何时得知的,又是谁告知于你的?” 秦游翻了个白眼:“二十年前,上小学,地理老师告诉我的。” “小学是哪家学堂,地理老师又是何人。” “你文化水平太低,说了你也不懂。” 乔冉一头雾水,见到秦游也不解释,满腹狐疑。 要知道当年乔冉知道天下如此之“大”时,着实是震惊的不轻。 和其他夏朝人一般,乔冉以为这天下就这么大,中间是中州,北侧是大草原和连绵不绝的雪山,东侧是大海,西南则是大江大河大山大川。 世界究竟有多大,那时的他不知道,他只是以为东南西北就是一望无尽雪山、大海、山川。 早在几十年前,三道隐门的弟子说天下之大远非大家所理解的那般,在中州之外,跨海而过,翻山而过,有很多很多土地,很多很多未开化的土人和部族。 不少人都认为妖言惑众,不过前朝殇帝却对三道隐门弟子的话半信半疑,派遣了大量的军卒去探查真伪。 军卒足有一万人,每走出一段距离便撤回数百人将舆图送回京中。 殇帝的残暴也由此可见一斑,没说让这一万人走到哪何时回来,就是让他们一直走一直走,先期过了雪山能回来的人倒还好,到了后期能回来的人越来越少,最多走到了一个叫做西乘的小国家,走了足足五年多,到了后期还有五千多人没回来,最终渺无音讯,也不知道是死路上了还是不想回来了。 当时殇帝下了封口令,即便是在前朝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而秦家三兄弟的老爹秦罡就是少数的知情人之一,因为当年那一万人就是这老头在各州折冲府挑选的。 用当年三道隐门弟子的话来说,在偌大的天下间,中州就是个巴掌大的而已。 而所谓的刹著人,就是“外国人”的意思,但凡是金发碧眼的,都称之为刹著人。 瞅了眼侧目不已的乔冉,秦游满脸的优越感。 你身手好怎么了,你甩披风的姿势帅怎么了,你能查案怎么了,你手下配合你装b又怎么了,不还是没经历过九年义务的精英式培训吗,少见多怪。 既然地球还是那个地球,那肯定是相当的大了,秦游对此倒不是很意外。 使者都安排在番馆区域,晋昌居住的院子距离不远,骑在马上也就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相比于凉戎使者,秦游对晋昌的使团可是满心的好奇。 要知道大夏夺的国家可就是人家晋昌的,这群人居然还派遣使者过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眼看着快到了,秦游顺嘴问了一下关于这群晋昌使者的情况。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多了个师傅 晋昌的使团人很少,只有三十多人,是四支使团中人数最少的一支,而且礼物也是最特别的,人家要么是走量,东西不贵重,但是全都是特产,而且很多,要么走质,礼物贵重,别出心裁。 凉戎走的就是量,一马车马奶酒,半马车羊皮,还有一大堆腥臭的肉干,也不知道是不是来故意恶心人的。 天楚也差不多如此,动物毛皮,象牙,果干之类的。 斐人走的就是质,三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已经送到皇宫了。 人家走量或者走质,晋昌就很非主流,走的是取死之道,弄了把御剑,这就等于是把路给走窄了。 剑倒是无所谓,主要这个“御”字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御代表的是驾驭,前朝那会秦家就被赐了这把御剑,就和评上单位最佳员工似的,大致意思就是干的不错老板很开心赐你把剑耍耍。 不过当年秦烈被关的时候剑也被收回去了,现在又把御剑送来了,完全就是往伤口上撒硫酸,意思不言而喻,让秦老大把国朝还给人家,晋昌会“既往不咎”继续让秦老大当大将军。 这也就是秦老大这几年脾气好了,换了刚登基那会,说什么也要造战船派兵杀到北海群岛去。 四国使者,心思各异,尤其是凉戎和晋昌,无缘无故的就来了,朝堂上的君臣们难免揣测其用意,乔冉也是如此。 现在凉戎的目的基本上已经猜到了,的确是别有用心,应该是出于外部压力,不过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还需让骑司去探查。 那么还剩下一个晋昌,这晋昌的使团又打的是什么主意,着实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晋昌的中枢架构沿袭了前朝大昌,三省六部皆有。 正使名叫谭眗,正是晋昌的中书省左侍郎,七十老翁,十多年前在京中也是鼎鼎大名的大儒。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哭泣战神廖文之跟着秦老大夺门时砍了很多读书人,其中就有谭眗。 正是因为丢了这么大的脸,谭眗也不好意思继续在夏朝混了,秦老大登基后他就前往了北海群岛,临走之前还带了不少京中的读书人,船都是自己花钱找人造的。 不过老家伙是个天克,带了四十多人去的,到晋昌的时候就剩下四个人了,幸存率是十比一,之后晋昌君直接封了个左侍郎,官小了都对不起这幸存比。 秦游和乔冉带着大队人马赶来时,谭眗正在和几个老头要离开,见到骑司来了,脸拉的和个大野驴似的。 四国使团中,就属晋昌这边最高调,天天打着切磋文采和讲学的名义满京城乱窜,尤其是国子监、几个诗社、各大学馆等地,这些人倒也没说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不过却挺让京中不少读书人颜面无光的。 不说谭眗德行如何,做了一辈子学问水平肯定是有的,接连踩了几处场子后气焰愈加嚣张。 站在院子门口,谭眗鼻子发出了轻轻的哼了一下,先声夺人。 “莫不是这夏京的读书人多是酒囊饭袋之辈,自知颜面无光,使你等夏朝鹰犬前来威胁老夫来了,若是如此,我等就不再去讲学了。” 乔冉翻身下马,冷声问道:“你便是晋昌正使谭眗?” “是老夫又如何。” “昨夜可有人离开此地?” 谭眗鼻孔朝天,一副老子不爱搭理你的模样。 秦游都看乐了。 他就喜欢读书人的傲气,就好像从来没挨过社会毒打似的。 看了一上午的戏,秦游也终于搞明白乔冉打的什么主意了。 查案是假,探查四国使节的底细也是真。 借着查案的由头,好好探探这群使者的目的。 要么说人家简在帝心呢,看看这底气,秦老大就给了五天的时间,刑部尚书闻人泰急的和要给他丈母娘接生似的,再看乔冉,一边探案一边调查四国使者底细,不慌不忙的。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乔冉将院中的情景尽收眼底,随即淡淡的说道:“搜!” 一声“搜”字落地,如狼似虎的骑司们和鬼子进村似的冲了进去。 谭眗怒急攻心,大吼道:“你们做什么。” 乔冉也是鼻孔望天,一副老子懒得搭理你的模样。 秦游嘿嘿乐道:“昨天晚上北侧番馆死了十多个人,全是番商,说,是不是你们干的。” 谭眗微微一愣,明显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还装。”秦游指着谭眗叫道:“那些番商昨夜已经给我托梦了,说就是你们晋昌人干的!” “岂有此理!”谭眗破口大骂道:“昨夜我等早早睡下,不曾有人外出,那番商岂敢血口喷人!” 秦游一脸无语。 这都派的什么玩意,就这智商也能成使节? “不对!”谭眗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冷冷的看向秦游:“命案发生在何时?” 秦游看向乔冉,后者回道:“子时过半。” “果然是污蔑之词。”谭眗冷声一笑:“子时过半发生的命案,你却说昨夜死者托梦与你,这时辰,根本对不上!” 秦游:“…” 凤七在旁边梗着脖子叫道:“我家三少爷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昨夜死的人,三少爷早上被托梦,哪来的时辰对不上。” 谭眗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 秦游已经不想说话了。 一个谭眗,外加一个凉乐,再加一个凤七,这三人加起来能拉低整个京城的智商平均水平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实倒不是谭眗真的是个弱智相信什么托梦一说的,而是古人都迷信,在历史记载中,的确有过很多“托梦破案”的记载,不管是真是假,古人的确是相信这一套。 而秦游的腰带上又挂着虎纹吊坠,身份呼之欲出,谁能想到堂堂的天潢贵胄会拿这种事情胡说八道,古人讲究一个死者为大,别说像秦游这种有身份的人了,就是平头老百姓也不会如此口无遮拦。 只能说是观念不同了,秦游不是不尊重死人,而是他根本没把那些番商二五仔当人看,要不是各取所需,他都懒得搭理那些出卖同族的凉戎二五仔。 骑司很快出来了,表示一无所获。 就是走个形势罢了,乔冉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是想看看这晋昌使团藏没藏什么密信之类的东西。 乔冉大手一挥:“走。” “慢着!”谭眗哼了一声叫道:“说来就来,说搜就搜,说走就走,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当我等是什么人。” 秦游耸了耸肩:“这里是番馆,我们夏人建的,你们是使者,来我们国家给陛下请安的,怎么了,有问题吗。” “你…”谭眗差点让秦游给噎的背过气去。 可不是怎的,房子是人家的,吃的住的也人家的,搜一下…好像也说的过去。 谭眗怒极反笑,上下打量了一遍秦游:“你便是秦烈幼子,廖文之的弟子,秦游!” 秦游挠了挠脑门:“秦烈的确是我爹,可老廖头…什么时候成本世子的师父了?” 一旁的乔冉笑道:“京中皆是如此以为的。” “为什么?” “廖院长对旁人便是如此说的。” 秦游一脸呆滞。 老头子还要不要脸了,这年头都讲究一个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和在外人面前说自己是他儿子有什么区别? 第二百五十九章 赐教 秦游也是有所不知,廖文之并不是要占他便宜,而是心起爱护之意。 原国子监司业董昱、越王秦烈、齐王秦麒、就连天子秦老大都跟着廖文之学过文,这些人哪个不是名满天下,可老廖头从来没和别人说谁是他的弟子,秦游还是头一个。 之所以这么做,廖文之也是希望秦游闯祸的时候大家能给三分薄面,也好看在自己的份上不和秦游一般计较。 廖文之活到了这个岁数,世间万事都看的通透了,秦游是什么性子,他接触了几日就看出来了,别人说是他的弟子,都是别有私心,哪怕是秦老大也是如此,唯独秦游,这小子不懂借势,更不会借势,只想将寒山书院发扬光大,要不然廖文之也不会这么做。 事实便是如此,如今京中的读书人对秦游也不像以前那般谩骂了,部分原因也是和廖文之有关。 可凡事有得必有失,有的人给面子,有的人,自然也想扫老廖头的面子。 而谭眗便是为数不多想要扫了廖文之面子的人之一。 当年谭眗在前朝也是名儒,他出名那时候廖文之还在寒山做学问呢,十几年过去了,如今大家只知京中文人之首廖文之,却鲜少提及他前朝名大谭眗。 大的没碰到,小的主动找上门来了,谭眗岂能放过天赐良机。 “世子秦游,是你便好。”谭眗正了正衣冠,腰杆挺的笔直:“老夫谭眗,字鹏锦,碧洲人士,七岁束发求学,至今已有六十余载,如今忝为晋昌国尚书省左侍郎。” “哦,你好。”秦游一打马绳:“再见。” 一副“还请赐教”模样的谭眗,差点没被气的吐出一口老血。 武人有武人的规矩,文人也有文人的规矩,要是想要比试文采,就要先自报家门,大致意思就是说我干什么的,叫什么,学文学多久了,你看我够不够资格挑战你一下。 乔冉哭笑不得拉住了秦游:“世子殿下莫急,若是走了,岂不是弱了我夏朝文人的威风。” 凤七在旁边窃笑不已。 三少爷居然还能代表文人,咱大夏的士林…看来是彻底没救了。 秦游一脸蒙圈:“什么意思?” 秦游可没装傻,他是真不知道。 乔冉解释道:“晋昌使团正使谭眗是想向你讨教学问。” 秦游:“现在?” 乔冉点了点头。 秦游:“在这?” “是。” “哦。”秦游再次看向谭眗:“改日,拜拜。” 乔冉再次拉住了秦游,面色莫名:“三世子若是走了,他们定会满城宣扬我寒山书院徒有其表大肆抨击。” 看的出来,乔冉极为重视寒山书院的名声。 乔冉解释过后,秦游急了:“靠,早说啊。” 乔冉微微松了口气。 “那还等什么。”秦游一声:“七仔,上,干死他们!”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这样…不好吧?” 乔冉满面无语的看着秦游。 你这觉悟还他娘的不如一个护卫呢。 凤七:“这么多骑司看着呢,要不小的夜间蒙着面再来行凶?” 秦游微微颔首:“有理。” 乔冉:“…”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俩人形影不离的,都一个德行,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我是越王府三世子,寒山书院院长,夏朝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大侄子。”秦游猛翻白眼:“大冷天的我和一个老盲流子在这叫什么劲,传出去丢人不丢人。” 乔冉都想开骂了。 你还知道什么叫丢人吗? 见到秦游根本不吃这套,乔冉翻身下马,冲着满脸怒意的谭眗微微一拱手,正了正衣冠,恭声道:“飞马骑司,正九品副尉乔冉,师承大夏朝齐王秦麒,十二岁学文,至今已有十余年,本朝科考乡试一甲,谭先生,请赐教。” 秦游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满脸看热闹的神情。 谁知乔冉自报了家门后,谭眗一脸讥笑,嘴中吐出了三个字:“你也配?” “哗啦”一声,周围二十余名骑司人人满面凶煞之一,直接抽出了长刀。 乔冉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只是微微摇了一下。 下一秒,骑司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将长刀收回了刀鞘。 秦游满脸的羡慕嫉妒恨。 乔冉朗声说道:“谭先生,学生虽是骑司,可也是寒山书院的院判。” “哦?”谭眗双眼一亮,哈哈大笑道:“这寒山书院当真是有趣,竟然让这夏朝鹰犬充任院判,滑天下之大稽。” 笑了几声,谭眗面色一正:“好,老夫问你,你可是能代表寒山书院,代表那廖文之老儿。” 乔冉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再次拱手:“请赐教。” 这就是乔冉聪明的地方。 赢了,自然是能代表书院,输了,他就说代表不了。 如果不是牵扯到了寒山书院,乔冉哪有闲心搭理谭眗,他只是怕真的走了的话,这群晋昌使者就会满世界宣扬寒山书院“不战而逃”。 就连乔冉自己也没发觉,他如今早已讲寒山书院当成了心中极为紧要的事物了,事到如今,岂能任由他人辱没了寒山书院。 “好!”谭眗一抖双肩寒雪:“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这一问一答,实际上是定公和孔子的对话,意思就是当皇帝对待臣子要讲文明懂礼貌,而臣子就要九九六的干,这就是君臣相处之道。 “老夫问你,既臣事君以忠,你国天子秦昭,为何叛昌!” 话音一落,除了风雪之音,只有骑司们呼吸急促之声。 乔冉面色平静,可一群骑司却紧握刀把,就等乔冉一声令下后将这个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的晋昌狂生剁成肉泥。 敢在京城说这种话,就是被人当街打死,行凶之人也不会受到任何处罚。 凤七东的面色也变了,不过东看看西瞅瞅,见到没人发作后这才调整好表情,大吼一声:“呀呀呀,大胆!” 秦游一脚给演技浮夸的凤七踹到了一旁:“就你事多。” 凤七讪笑一声:“也没人吭声,小的这不是应应景吗。” 秦游:“…”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乔冉微微一笑,面色平静:“前朝殇帝可是明主,可是视臣如手足,还是,视臣如土芥?” 这一段话,则是应用了孟子对齐宣王所说的话。 臣子忠君爱国,没毛病,可是何为君,并不是天子就是君,前朝殇帝,肯定不是君,就算是,也是暴君,昏君! 第二百六十章 怒 二人看似在讨教学问,实际上围绕的还是前朝那点破事。 谭眗说秦氏三兄弟不讲究,没尽到臣子的本分,不干人事谋朝篡位。 乔冉的观点是殇帝先不干人事的,所以秦氏三兄弟才不讲究的,都不是啥讲究人,老大别说老二,一个德行。 二人就这么唇枪舌剑的“唠”上了,都是引经据典磨磨唧唧。 秦游听的昏昏欲睡,因为他根本听不懂。 “哎呀。”秦游对一旁的凤七说道:“说这么多干毛,直接光膀子干一架多好。” “小的押乔院判赢。” 风雪中,乔冉和谭眗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唠的都是儒学那套磕。 儒学有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圆”,比足球还“圆”,同样一段话,既可以当成佐证也可以拿来反驳,也可以找到另一段话来反驳或者是佐证,你怎么理解都行,怎么理解都对,任何事情,任何人,任何地点,都能在里面找出一大堆“圣人言”来支持自己想要阐述的理论和思想。 就好比现在俩人说的皇位正统性,根据儒家的哲学预设,统治者也就是天子所获得的权力实际上是老天爷赐予的,也就是天命所归。 但是呢,只有当天子的行为符合老天爷的意志时,统治才具备合法性,才能够将统治天下的权利延续下来。 殇帝登基,可以理解为天命所归,是老天爷让他干这差事的,皇帝就是上天之子,老天爷赋予他的权利。 这是儒家说的,没毛病。 秦氏三兄弟推翻殇帝,就可以理解为殇帝一意孤行,违背了天意和儒家的道统,所以失去了权利的合法性,这才被推翻。 也是儒家说的,没毛病。 那么有的同学要问了,话说这老天爷到底啥意思啊,一会说人家行,一会说人家不行,那到底行不行? 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因为----天命无常! 天命无常也是儒家说的,这个学说最牛b之处就是怎么都能圆回来,天命无常,唯道是处,这个道就是儒家的圣人之道,也是人伦道德的体现,所以儒家就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政治逻辑,皇帝只有顺应了天道,才具有权利合法性,天道呢,就是圣人之道,就是儒家的道统。 这就体现出了儒学的“聪明”之处,从道不从君,就是说圣人之道是高于皇权的。 皇帝要约束臣民,不能光有拳头这种武攻,还得有魔攻,那么也就是思想武器,也就是儒学这种思想武器,而这种武器谁都能用。 皇帝说了,天命所归,朕说的算,臣民都得听我的,因为我领导是老天爷。 臣子们也说了,皇权没道统大,你这皇帝干的不行,老天爷指定不乐意,所以我们得反你。 皇帝利用这种话语权来使唤臣民,而臣民也利用这种话语权来批判和抗拒帝王违反道统的行为。 怎么说怎么都有理,谁都能用,这就是儒学。 那么当两个人都懂儒学,又产生了不同的理论时又该怎么办? 就如同乔冉和谭眗现在这般,引经据典,比谁对儒学了解的通透,比谁能白话,比谁能逼逼,比谁肺活量好。 秦游哈欠连连,他觉得在这听俩人废话还不如去东市看俩盲流子斗殴好玩呢,这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都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儒家他不懂,他光知道如家。 眼看着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二人还是未分胜负。 不过要是论形象的话,肯定是乔冉站了上风。 身材挺拔的乔冉往那一站,四平八稳,不疾不徐,背负双手,中气十足,傲立于白雪之上,身后一群骑司肃穆以待。 再看谭眗往那一杵,死乞白列,吭哧瘪肚,磨磨唧唧,气喘吁吁,缩头缩脑,站了半天两腿都哆嗦了,身后站着一群晋昌使者冻的和三孙子似的。 谭眗是着实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还是个专干杀人勾当的骑司,居然有如此“文采”,眼看着就算嘴上赢了身体也受不了,话锋一转,开始唠别的了。 “寒山书院院判乔冉,你既通五经,可惯六艺?” “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乔冉依旧稳如老狗:“还请谭先生赐教。” “九数!” 乔冉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六艺中的“数”可不只是加减乘除那么简单的事,实际上数学和阴阳风水等“迷信”活动都被归入术数类,计算天体,推演历法,都属于“数”的范畴。 严格来说,四书五经好懂,只要智商超过凤七就没问题,死记硬背就行,可“数”就不同了,所涵盖的知识太广泛了。 谭眗微微一笑的说道:“你可知,数月前,你夏国京城下县为何闹地龙?” 乔冉表情一滞,目光莫名。 这摆明了就是一道陷阱题。 地龙就是地震,古人都迷信,但凡天灾了,都说是老天爷发怒了。 可实际上呢,刚刚谭眗说了,这是君子六艺中“数”的讨教,那么定然和儒学无关。 要扯上儒学的话,总不能说是秦老大没干人事所以老天爷整活了来个地震警告一下天子吧。 可要扯上“数”了,乔冉还真就不懂了。 所以怎么回答都不对。 一旁的秦游也来了兴趣,要是这老家伙真的说出了地震原因,他绝对会将这老头留在寒山书院中任教,不管这老家伙人品如何。 可惜,谭眗让秦游失望了。 “臣闻日蚀、地震,阳微阴盛也,臣者,君之阴也,子者,父之阴也,妻者,夫之阴也。” 一听着话,乔冉是真的怒了! 这句话有两层意思,首先是说阳盛阴衰是正常情况,而当阳衰阴盛时,问题就出现了,天灾人祸不断,外敌进犯,反正就是祸事一大堆。 而另一层意思则是更加耐人寻味了,朝堂出现了权臣,臣子背叛君主,甚至是女人成了家中的老大,甚至是皇宫之中,皇帝被皇后或者妃子骑在了头上,阴盛阳衰之下,这才有了地震。 甭管是什么意思,阴盛阳衰了,要么宫里出了问题,要么朝堂出了问题,所以地震来了,反正怎么都是埋汰秦老大,甚至还扯到女人身上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放开那个世子 秦游看了看满面怒意的乔冉,又看了看谭眗,终于发觉不对劲了。 他虽然听不懂刚刚谭眗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注意到了乔冉脸上毫不掩饰的怒意。 “这家伙不会是恼羞成怒要动手吧。” 凤七:“估摸着是。” 秦游赶紧走了过去准备拦住乔冉。 看热闹归看热闹,可真要是干掉了晋昌使者的话,秦老大肯定会龙颜大怒,秦游可不想跟着遭殃。 还好,乔冉只是怒目而视,并没有真的动手,也万幸,除了乔冉外,刚刚谭眗说的什么意思其他骑司也听不懂。 “乔院判。” 谭眗也是真不怕死,居然笑吟吟的说道:“为何闻而不答,可是答不出么。” 乔冉面色阴晴不定,凝望着对方半晌,突然笑了。 “恕学生不知其意,谭先生可否细细解释一番。” 谭眗闻言居然哈哈笑了。 旁边的秦游一头雾水,越看越迷糊。 “乔冉,老夫记住你了,自从前几日来了夏京之中,所谓年轻俊杰不知凡己,多是些酒囊饭袋之辈,其余人等,皆不如你。” 被夸了一句,乔冉却没有任何喜意,而是一脸恨恨不平的模样。 短短几句话,他差点着了对方的道,准确的说,是已经着了对方的道了。 对方刚刚“侮辱”了秦老大,而自己作为骑司,作为臣子,见到有人辱骂天子,那肯定是没二话上去直接砍死对方才对。 可问题是对方是晋昌使节,如果真的将对方怎么样了,后果依旧不堪设想,别说本朝了,就是前朝殇帝那么残暴也没说砍死哪个国家的使节。 既然不能砍,那么就这么充耳不闻任由对方辱骂自己国家的天子? 当然不行,要是事情传出去后,他肯定也会背负骂名,秦老大的面子也过不去,甚至会心生芥蒂。 换位思考,自己是当大哥的,小弟在外面听见别人这么侮辱自己这个大哥,居然不吭声,这小弟怎么当的? 对方的聪明之处在于并没有直言不讳,而是极为隐晦,即便这事闹到了陛下那里,闹得沸沸扬扬,谭眗完全可以说根本不是这个意思,阴盛阳衰四个字,怎么理解都行,人家可没说是真的有权臣或者秦老大被妃子骑脑袋上了。 这也就是乔冉了,短短的几个呼吸间有了对策,那就是装作听不懂,让对方在用大白话说一次。 如果谭眗真的细细解释了一下阴盛阳衰是什么意思,乔冉就是把对方剁碎了喂狗都没任何问题,全夏朝都没人能说他不对。 不过这么做了的话,就等于是承认自己输了,因为听不懂人家的问题,连人家的问题都听不懂,还讨教个毛讨教,等于是直接认输了。 事实上乔冉也知道,对方不可能用大白话解释。 所以说这个问题,答,不行,不答也不行,砍了,不是,不砍也不是,也只能认输了。 深吸了一口气,乔冉满面不甘之色,几乎是咬着牙说道:“谭眗先生果然学富五车,学生佩服至极。” 谭眗虽然“赢”了,可脸上却没有太多喜色。 因为他赢的太困难了,可以说是胜之不武,甚至可以说是很阴险了。 如果不是各为其主,如果不考虑身份背景,如果不考虑政治因素,什么四书五经,什么儒学经义,什么君子六艺琴棋书画吹拉弹唱的,谭眗没有任何把握胜过乔冉。 他是着实没想到,一个少年人居然有如此学问。 秦游一脸懵:“你这是…输了?” 乔冉默默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什么玩意就输了啊,也没怎么地啊,不就是闹地龙吗。” 乔冉不想解释,也没办法解释。 旁边的谭眗一脸鄙夷的看了眼秦游:“京中传闻果然不假,当真是不学无术之辈,你这书院山长,笑柄尔。” “老棺材,你骂我行,但是你能不能别带着书院山长这四个字。” 秦游心头火起,他发现自己挨骂的时候总会被“捆绑”。 以前的时候吧,大家骂他的时候都会带着越王府,现在又带上寒山书院了,都没地方说理去,直接被捆绑销售了。 “黄口小儿,你可是心有不服,若是不服,可有胆子与老夫比试一番。” “靠,你当真本世子是泥捏的。”秦游捏了捏拳头:“说吧,ufc、mmam、综合格斗、泰拳,你随便挑,两回合不ko你你可以管我叫爸爸,不过先说好,武林风不行,我演技一般。” “三世子。”乔冉连忙呵止住秦游:“不可!” 刚刚乔冉并不知道谭眗深浅,还以为秦游就算赢不了,也输不了,毕竟这小子脑子里全是些天马行空的学问,可“切磋”之后才知道,这谭眗可谓是老奸巨猾,学问高是不假,主要是坏的流脓了,而秦游做事很少用脑子,三两言语就容易被对方带到坑了。 “哎呀,不就是地震吗。”秦游没好气的说道:“扯那么多干什么,就是自然现象,地壳知道是什么吧,就是地壳快速释放能量过程中造成的振动罢了,期间会产生地震波的一种自然现象,而地球上板块与板块之间相互挤压碰撞,造成板块边沿及板块内部产生错动和破裂,这也是引起地震的主要原因。” 一群人如同望傻子似的望着秦游,一脸呆滞。 凤七见到没人吭声,再次调整好表情,随即一拍大腿,大吼了一声:“好,是极,妙哇!” 谭眗哈哈大笑,一群晋昌使者也是如此。 乔冉满面苦涩,面上无光。 不是大家认为秦游说错了,而是根本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秦游看着谭眗翻了个白眼:“笑你麻痹。” 谭眗止住了笑意,一脸戏虐:“你的意思是,这地龙是可以预测的?” “嗯,怎么地。” “那不如三世子告诉我,如何预测。” “地震仪啊。” 谭眗冷哼了一声:“此物早已失传,还用你来告诉老夫。” “没失传啊,我们书院小学子都手工做出来好几个简易版的了。” 乔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双目灼灼。 谭眗面色微变:“此话当真?” “骗你干什么,那玩意本来是铜铸的,和个酒樽似的,八个龙头,对着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个方向,龙嘴能动弹,衔着颗球,下面有个蛤蟆,仪器的内部中央有一根铜质悬垂摆,柱旁有八条通道,简易版不用那么复杂,我高中的时候老师教过我,只要弄个…” “住嘴!”乔冉大喝一声,直接失态了,居然用手上去堵住了秦游的嘴巴,满面惊骇之色。 再看谭眗,那是变颜变色,手都哆嗦了,以完全不符合身形的速度冲上前来,一巴掌拍在了乔冉的胳膊上,怒吼一声:“给老夫放开这个世子!” 第二百六十二章 地动仪 谭眗彻底不淡定了。 其实早在东汉时期也就是公元一三二年,一个叫做张衡的人就发明了地动仪。 张衡历任郎中、太史令、侍中、河间相,到了晚年更是入朝担任了尚书一职,相当于东汉时期的天文学家、发明家、文学家、地理学家、数学家,可以说是开创了天文地理研究的先河,也提出了地球是圆的这个理论,而不是所谓的天圆地方。 可惜,老祖宗的东西很多都是传着传着就莫名其妙的没了,地动仪也是如此,只有史书上的记载,寥寥几笔,并没有制造方式。 而谭眗所在的东海群岛,实际上就是后世的东瀛,那地方除了鬼子外,就剩下地震最出名了。 这地方正好地处于亚欧板块和太平洋板块的交界地带,而太平洋板块比较薄,密度还大,位置也低,两个板块来回挤压、摩擦、拧赤、蛄蛹,所以就总是发生地震。 别看谭眗刚刚提出什么阴盛阳衰导致的地龙,实际上他自己心里和明镜似的,和这事一点关系没有,晋昌所在的那片群岛都地震几百上千年了。 那时候群岛的本地土著还在树上光着屁股满哪跑,哪有什么皇帝天子的,最多就是哪个长的比较壮实的土著人属于族群首领,天天闹地震,总不能是这个野人拿树杈子捅香蕉了导致老天爷发怒降下天灾了吧。 关于张衡与地动仪的事,谭眗不但知道,还收集过很多资料,只不过不齐全罢了,而秦游刚刚所形容的和地动仪丝毫不差,比他收集的资料都详细的多。 那么试想一下,如果他能把相关的知识带回去,甚至是造出来一个,那么他绝对会成为整个晋昌和那些海岛国家的“英雄”! 谭眗不淡定,乔冉也好不到哪去。 晋昌什么情况乔冉也清楚,所以知道地动仪对谭眗和晋昌有多重要,而且他比谭眗更清楚,秦游没有胡说八道,因为前段时间真有小学子摆弄这玩意。 当时乔冉也没多想,还以为秦游又新捣鼓出些什么没用的东西让小学子们打发时间。 见到谭眗竟然敢扒拉自己,乔冉冷哼一声,一群骑司将这老东西推走,堵成了一道人墙。 秦游差点没让乔冉的手指头杵嘴里,生生被乔冉给抱到了马上。 乔冉连招呼都不打,就好像怕谭眗直接给秦游抢走了似的,自己也翻身上马了,急匆匆的带着一群人离开了。 谭眗急的不行,只能望着秦游的背影呜呼哀哉。 一个晋昌使者凑了过来,满脸狐疑的问道:“谭大人,那小儿当真知道地动仪如何打造?” “本官也不敢下定论,不过看他说的有模有样…。”谭眗渐渐平静了下来,思考了片刻后说道:“走,去寒山书院。” “去寒山书院做什么。” “他刚刚不是说了么,书院学子们似乎已经是学会了这种失传的技艺,寻个学子问一问便知道了。” 再说另一头,乔冉满面的幽怨。 “如此机密之事,岂能轻易吐露,地动仪乃是东汉张衡所制,已失传四百余年,此物玄妙无比,地动摇樽,樽则振,则随其方面,龙机发,则吐丸,蟾蜍张口受丸,丸声振…” 说到一半,乔冉老脸一红。 人家可能都造出来了,自己还在这科普个什么劲儿,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榜一面前装土豪吗。 乔冉显得有些紧张,声音都带着几分沙哑了:“你当真将地动仪做了出来?” 有一句话说的好,最不相信神灵的就是宗教人士了。 这句话也可以用到读书人身上,什么天人感应,什么君权神授,什么皇帝嘚瑟老天爷就降下神罚之类的,十个读书人里九个不信这套嗑,甚至是嗤之以鼻。 真要是老天爷事事都管的话,天下间哪来的恶人,哪来的昏君,哪来那么多吃不起饭的老百姓。 而乔冉正是那九个读书人里最不信这一套说辞的人,他不明白地震的原理,但是他知道绝对和秦老大的人品作风无关。 夏国内每年都要闹几次地龙,如果有了地动仪的话,又如史书记载的那般神妙,岂不是造福了天下。 面对乔冉的询问,秦游大致解释了一下。 其实这还是他高中时见到地理老师长的漂亮所以才参加了学校的兴趣小组,最终在老师的指导下作了个简易版的。 说难也不难,无非就是弄个封闭的透明箱体顶壁悬垂有吊锥,箱体底面上设有方向标识盘,以及至少一个震动显示装置和一个由半径递增间隔均匀的同心圆构成的距离标识环,方向标识盘的中心正对吊锥中心,距离标识环的表面光滑,每个距离标识环的圆心处放置有一个滚球,还要连接一个圆环以及挂上一平衡棒,有些繁琐,但不是太难,要说实际效果吧,不能说很大,但是也不能说是没有。 当然,这些话秦游不会和乔冉说,他只是说了一下为什么要弄这东西。 大半年前白鹭县闹过地龙,小学子们隔三差五就会聊上那么一两句,秦游为了让小学子们不害怕就大致科普了一下,最后就扯到了地动仪了上,编撰杂谈教材的时候突然想了起来,便将地动仪的制作方法写上去了。 前些日子还真有几个小学子对此感兴趣,总去秦游那请教,也就是一周前当真有人造出简易版的了,就是不知道好不好使。 乔冉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 现在可没什么印刷术,书全靠手工抄录,秦游写的那套教材也就是《寒山杂谈》,虽然被大儒们整理抄录了几本,可都交给李太白等几个门客了,而这些人又去印证书中的学问和知识了,如若不然,乔冉都想马上回书院好好看看这动震仪是怎么造出来的。 如果这东西好使的话,说不定还能拿捏一番晋昌。 想到这,乔冉又想马上进宫禀报秦老大,可又转念一想,只能是满面苦笑了。 要是马上去宫中禀报的话,那岂不是又让秦游“抓现行”了,回了书院后,这家伙肯定满哪宣扬自己天天就知道找陛下“告密”。 第二百六十三章 老不要脸 秦游和乔冉等人前脚刚走,谭眗就迫不及待的带着副使和几个随从离开了,准备去书院“探探底”。 巧的是,谭眗刚走没一会,周伏虎来了。 刚刚周伏虎去了凉戎使者的宅子,“憨厚”的正使凉乐委屈的和个孩子似的,说秦游拿个脑瓜子吓唬他,而副使巴奴则是气呼呼的提出了抗议以及严重谴责。 周伏虎也很生气,那伙番商是不是凉戎杀的如今还没个定论,秦游和乔冉二人怎能如此“侮辱”国宾,这要是传出去了,其他使团如何看待夏朝,如何看待鸿胪寺,难道他这鸿胪寺卿就不要颜面了吗。 刚刚一听说这俩操蛋玩意又跑晋昌使团这来了,周伏虎连忙赶了过来,可还是晚来了一步。 谭眗这个正使和副使不在,使团其他成员倒是在。 周伏虎连忙询问了一下刚刚发生什么了,结果听过之后,当真是气的七窍生烟。 首先,秦游不但骂人了,还要打人,声音很大,粗鄙不堪,大家听到了。 至少刚刚在远处看热闹的使团成员们是这么认为的, 其次,乔冉和谭眗二人相互切磋学问,乔冉败下阵来,秦游又上场了,上场之后蹦蹦跳跳又是摩拳又是擦掌,还咋咋呼呼的满哪找人借刀剑,非要和谭眗切磋一下“兵器”。 至少,刚刚在远处看热闹的使团成员们是这么认为的。 然后,秦游也“败下阵”来了,然后“逃之夭夭”,走的很是匆忙,和被捉奸了似的。 至少,刚刚在远处看热闹的使团成员们是这么认为的。 反正他们看到的情况就是这样,乔冉认输了,换秦游上场,一上场就骂骂咧咧的,最后就丢人败兴的“跑了”。 这些使团成员当时都离的远,所以并不知道谭眗和副使二人打起了地动仪的心思,只是添油加醋的将刚刚他们“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周伏虎了解完了“人民群众”反应过的状况后,这个气啊,脑子一热,牙一咬,准备去和秦游好好理论理论。 找了个守门的兵卒问了一下,一听说秦游他们前往的方向是天楚使团那边,周伏虎抄刀子砍人的心都有了,这俩家伙难道是准备将四国使团挨个得罪个遍吗? 还真别说,秦游和乔冉真的是去找天楚的使团了。 倒不是秦游没事做非要看看天楚人长什么样,而是乔冉出于谨慎才来的。 番商被杀了,如果凉戎被嫁祸成功,甚至因此夏朝和凉戎开打,其实对其他三国都有好处,无论是斐人还是天楚或是晋昌。 除此之外,他也要走个形势,四国使团,唯独调查凉戎的话有点说不过去。 到了天楚使团下榻的宅院后,一群皮肤黝黑矮小的天楚人自然没给什么脸色,不过倒也没阻止骑司们进屋搜寻。 天楚使团正使広谓走了出来,看了眼骑在马上的乔冉,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 一旁的秦游开始故技重施,叫道:“嘿,那马脸老头,就是你干掉了那些番商对不对,昨夜那些番商托梦…” 凤七提醒道:“早上,是早上。” “对,早上那些番商给我托梦了,说就是你干掉了…” 秦游第二次被打断了,一群骑司冲了出来,领头的对乔冉说道:“副统领,搜过了,没有任何兵器。” 秦游懒得说下去了。 他觉得这群天楚人的智商应该也不咋地,出来跑江湖连个防身的兵器都不带,就这熊样的也没什么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那么多番商了。 広谓微微扫了眼秦游,目光落在了虎纹玉佩上,面色大变。 “敢问可是越王府赫赫有名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人中龙凤少年英雄大名鼎鼎无人不知的三世子秦游殿下?” 秦游一脸懵逼。 凤七一脸崇拜。 秦游指了指自己:“你是…说我吗?” 広谓蹭蹭蹭的跑了过来,露出了一张大大的笑脸:“这位公子器宇轩昂仪表堂堂样貌不凡神采飞扬精神抖擞英姿焕发,想必定是大名鼎鼎的三世子殿下了。” 秦游俊脸一红:“听你这么形容,说的八成就是我了。” 乔冉:“…” “哎呀呀呀呀呀呀,果然是三世子殿下,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远胜闻名,老朽天楚国宰执広谓,今日见到三世子殿下,实乃三生有幸。” 说完后,这位天楚国中可谓是位极人臣的宰执居然以六十五岁高龄深深弯下了腰,冲着秦游正儿八经的作了个揖。 一旁的乔冉都看傻了。 别人不知道这広谓是谁,他可是太清楚不过了。 天楚国君的舅舅,权倾朝野的宰执,天楚最大世家阀门的広家家主,这么一个人物,居然如此“吹捧”秦游,连脸都不要了,所为哪般? 秦游也被弄了个措手不及,连忙下马。 虽然他不喜欢这些使者,可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不要脸,要知道就是秦游都不好意思这么夸自己。 乔冉满面困惑。 往年天楚来的使者都是広谓,他也比较清楚这位天楚広家家主的做派,这就属于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现在对秦游的态度都可以说是卑躬屈膝了,肯定是打着什么主意。 広谓很热情,生拉硬拽非要让秦游进屋坐一坐。 乔冉也是好奇这広谓打的什么主意,不等秦游拒绝就替他应邀了。 三人进了屋子后,広谓又是点火炭又是斟茶的,殷勤的不的了。 双方落座后,広谓又开始大吹特吹,什么秦游的名声如雷贯耳在天楚国家喻户晓人尽皆知,就连当事人秦游都听的面红耳赤。 秦游一开始还谦虚的表示“您吹的一点都不错”,听了半天后也觉得没啥新意了,翻了个白眼说道:“行了,别拍那么多马屁了,直接说正题吧,想求本世子什么事。” “好,三世子果然快人快语。”広谓正色问道:“《寒山杂谈》可否赠送我天楚一套。” 秦游略显意外:“买教材?” 乔冉面色莫名,对秦游微微摇了摇头。 “嶂雾先生乃是老朽至交好友,对世子大作可是推崇备至,也正是因为如此,老朽也想要拜读一番。” “哦,这样啊。”秦游也没当回事,随口说道:“一百贯。” “成交。” 乔冉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道:“世子说的是一百个一百贯。” “好,老朽两日内将一万贯送到越王府。” 第二百六十四章 百万贯 人老成精,有的人岁数越大越在乎面皮,比如书院中的几位大儒,也比如在天楚位极人臣的広谓。 可这些早就将人世间一切浮华看的通透的老头心里最是清楚,面子这东西吧,其实最没用,尤其是关乎心中信仰和为之奋斗的目标时,别说脸了,命都可以不要。 広谓有个至交,叫做嶂雾,嶂雾有个好友,是书院中的八马先生,而八马将一本书册赠送给了嶂雾,嶂雾又将这本书册给広谓看了眼。 而这本书册就是《寒山杂谈》其中的一部分,上面主要记录了两个方面的知识,一个是关于病疾方面,一个是野外生存方面,既可以称之为阳间小常识也可以称之为阴间小妙招。 比如如何制作指南针、木棒成影法测量方向,如何在阴天靠树木和石头上的苔藓生长状态辨别方位。 在山林中感到身体不适时,怎么才能判断自己的身体情况,并应该采取什么姿势休息和缓解。 被什么蚊虫叮咬后可以使用野菊花叶和夏枯草捣烂外敷,蚂蟥钻进身体后怎么正确处理,怎么分别能吃的野菜和蛇类是否有毒。 秦游上一世毕业于国防大学,虽然学习成绩不咋地,但是也跟着老师们进过几次山林,所以对这些知识还是有所了解的。 広谓幼年时也入过几次山,就秦游写的这些东西,他看上两眼就知是言之有物,一部分知识他知道,一部分他看过之后恍然大悟,剩下大部分虽然不懂有待考证,但是却觉得八成都是真的。 要知道天楚国境多山多林,三分之一的人口都生活在山林之中或者山林附近,如果这些书中的知识被“科普”全国的话,毫不夸张的说,每年因为各种意外死在山林中的子民会大大减少。 加之嶂雾先生交给他的册子中还有各种常见疾病的应对方法,広谓这才舔着老脸狂拍马屁。 一看秦游和乔冉开价只有“一万贯”,広谓喜上眉梢,如同捡了多大的便宜一般。 一万贯对常人来讲可谓是一笔天文数字,可是对広谓来说只是笔小数目罢了,要不是身在夏京而是在天楚的话,他一个时辰内就可以拿出现钱。 见到对方答应的这么痛快,乔冉满心懊悔。 他虽然不知道秦游编撰的教材也就是《寒山杂谈》里面究竟写了什么,可联想到刚刚在谭眗面前提到的“地动仪”,十之八九,书中还有更多精妙的学问。 可对方是天楚使者,本就“加价”了一次,要是再改口或者说不卖的话,那丢人的可就不是他乔冉了,而是整个夏国,人可以出尔反尔,国家不能。 秦游也反应过来了,他虽然不知道书院的教材为什么会流落到对方手中,又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出高价购买,不过当初秦老大可是说了,不允许外传,现在不但外传了,还要“卖”,这要是让秦老大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喷他呢。 “等一下。”秦游嘿嘿一乐:“你可能没理解明白,我们卖书都是按页的,一页一万贯。” 広谓的笑容凝固了,咧着嘴:“一页…” “是滴,一页一万贯。” 広谓怒了:“三世子你不如去抢!” 秦游耸了耸肩:“抢哪有卖书挣的多啊。” 乔冉都不敢正眼看広谓了。 一页一万贯,除了秦游,他想不出这天下间还有谁能如此不要脸。 “不买算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就当交个朋友了。” 秦游说完后,微微松了口气。 现在钱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够挥霍就行,没必要因为钱而去让自己再次出现在秦老大的视线之中。 秦游站起身刚要离开,面色一变再变的広谓突然爆喝一声:“慢着。” 広谓面色已经开始狰狞了,心中不断的权衡利弊。 根据嶂雾先生所说,《寒山杂谈》包罗万象,似是包含了先秦百家学问,其中有不少失传已久的技艺,就说那“工”册之中就记载了“筒车”的制造方法。 前段时间嶂雾去了几次书院后,无意中见到了庄户们在大集下游建造一个类似于“水车”似的机具,稍加打听后,确定了这就是早在前朝初期就消失的工艺,也就是“筒车”的技艺。 当时督造的人正是南宫奢,并告诉嶂雾这种技艺出自秦游所编撰的《寒山杂谈》。 天楚地势复杂,旱的地方常年旱,涝的地方常年涝,如果有了这种可以戽水的筒车,就可以提高粮食产量,而提高了粮食产量,就可以提升人口,提升了人口,就能增强国力。 而真正让広谓心痒难耐的是,根据嶂雾所说,《寒山杂谈》中的“工”册中的天工开物篇,浅谈了如何辨识矿脉,水金皆于江抄水中,淘沃取金,金多出西南,取者穴山至十余丈… 思索了片刻,広谓终于下了决心,满脸都是卖房子买彩票的狠厉之色。 “三世子!”広谓几乎是咬着牙发狠说道:“一页一万贯,可是说好了,待我凑足了钱,你可不要再说什么是一句一万贯,一字一万贯,说定了一页一万贯就是一页一万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是戏耍我,老夫便是死在议政殿中,死在贵国天子面前,也要寻个公道。” 秦游傻眼了。 当初编撰的教材他看过,虽然都是蝇头小子,可少说也有数十上百页,这也就是说,要是将所有教材都买了的话,怎么也得拿出百八十万贯的! 吞咽了一口口水,秦游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秦老大,不是侄儿不把您的警告当回事,而是…人家给的太多! 谁知一旁的乔冉却哭笑不得。 他不相信広谓能拿的出数十万贯。 这里是夏京,不是天楚,对方上哪弄这么多钱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三世子,《寒山杂谈》有多少页,老夫便买多少页!” 此时広谓的面容,那就和要卖儿卖女似的,一脸的狠厉。 秦游咧着嘴,一时不知道该时候些什么了。 心里想的,一边是张牙舞爪喊打喊杀的秦老大,一边,则是堆积成山的金子。 “他妈的,干了,说,什么时候交钱,要不你先打个欠条也行!” 広谓:“…”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波又起 秦游走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是被乔冉硬拉走的。 乔冉也没心思继续“查案”了,带着秦游快马疾驰回了书院。 他现在和百爪挠心似的,恨不得插上两根翅膀飞回书院问清楚这《寒山杂谈》到底写了什么。 他倒是问秦游了,可问题是秦游并不觉得这些“小知识”很值钱,当时写的时候也没个笼统的概念,大部分还都是浅谈即止,好多只是连入门都算不上。 而他们刚走,周伏虎又迟来了一步,不只是秦游没碰到,连正使広谓也刚刚离开。 副使到是在,不过他刚刚没进屋,就知道秦游和乔冉等人离开后,広谓和抽了风似的,说要去凑什么百万贯现钱,还要将天楚的几支商队直接卖掉,问什么也不说,只是说三世子秦游定下了时辰,到了日子凑不上钱可就坏了。 周伏虎一听之后,双眼都快喷出火了。 “秦游,本官与你不共戴天!” 怒骂了一声,周伏虎彻底暴走了。 他觉得秦游是故意的,故意“整”他。 割了凉人的首级吓唬凉使者。 跑去晋昌使团那切磋什么学问,又骂又要动手的不说,输了后还颜面无光逃之夭夭。 这天楚的使团也来祸害一通,居然向人家索要百万贯,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你当你是谁,陛下吗,就是陛下也不能这么不要脸啊。 周伏虎是鸿胪寺卿,工作核心就是招待这些使团,四支使团,其中三支都让秦游给“欺辱”了,这还了得。 有句话说的好,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周伏虎虽然出身优渥,可别说拥有百万贯了,就是见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又哪能想到人家凑钱是为了“买东西”,所以第一反应就是秦游仗着越王府的淫威来讹诈使团。 骑在马上,周伏虎原本是想要直接入宫找秦老大告上秦游一状来着。 可冷冽的风雪渐渐让他平静了下来。 周伏虎还是比较谨慎的。 弹劾秦游的前车之鉴那么多,就没人能全身而退的,可以说是没一个有好下场。 陛下偏爱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秦游这小子看似荒诞不经,实际上却着实立下了不少功劳。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弹劾秦游弹劾越王府的时候,文臣也会暂时团结起来帮着打打太平拳,可如今朝堂上的风向已经不知不觉中转变了,鬼知道其他文臣会不会帮腔,这是其一,其二是他将这些使节当大爷似的伺候着,天子却不然,说句难听的,四国都是潜在敌人,秦游“欺辱”也就欺辱了,秦老大这个当大伯的,难道还真的会将秦游如何吗。 秦游不痛不痒的被责罚了一番,事后不还是要找他周伏虎的麻烦。 周伏虎思前想后了一番,决定从长计议。 就这样,他暂时按下了心中怒火,回到鸿胪寺中又把几个官员叫到了一起,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通后,大家开始激烈的讨论。 讨论来讨论去,无非就是两个应对之策 要么找秦老大告状,及时刹住这股歪风邪气。 要么先听之任之,在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支持第一个观点的都是年轻的官员,都没挨过社会毒打,普遍认为弹劾越王府和秦游可以增加自己的知名度,初生牛犊不怕虎。 四国使节一起入京,这可是夏国开朝以来第一次,这差事要是办好了,大家都有好处,不说升官发财,至少履历上也能添上漂亮的一笔。 现在秦游借着查案的由头“欺辱”“讹诈”“挑衅”使节们,这不是砸他们的锅吗。 而且凉戎的使团已经找周伏虎哭诉告状了,要是听之任之,陛下怪罪下来他们还是要跟着吃瓜落,与其如此,不如直接先下手为强,将锅甩到秦游身上,好好参他一本。 有激进派,自然有保守派。 不少鸿胪寺上了岁数的官员们都苦笑着摇头,这些人都是在朝堂斗争中败下阵后才被打发到这个闲散的衙门,朝堂上倾轧他们见的太多了,对很多事情都看淡了,欺负你怎么了,至少没霸占你老婆吧,骑你脑袋上拉翔又怎么了,至少没一边拉一边嚼着炫迈吧,退一步海阔天空,苟活着吧,没必要得罪如今的秦游,而且眼瞅着年底越王秦烈就要回来了,他们这代人可是都领教过秦烈的狠活,升官重要,命更重要。 周伏虎沉默不语,望着争论不休的属官们,最终长叹了一口气。 惹不起,当真是惹不起,这差事办砸了就办砸了吧,折中一下,现在不招惹秦游,但是如果将来出了事,就把锅甩过去算了。 周伏虎今年五十多,也算是老一辈人了,听着几个老人劝说,到底还是放下了心中的“怨恨”。 原本还想争一争这礼部尚书之位的,可人算不如天算,居然死了这么多番商,这事透着蹊跷,要是真和凉戎使者或者其他使团扯上关系,这差事就是办的再漂亮都没用。 眼瞅着要过年了,秦老大也不提“年号”这事了,八成是要黄,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何必再招惹前女友和越王府呢。 有了决定,周伏虎心态也平和了。 其实也不是多大个事,不就是砍个脑袋吓唬吓唬凉戎使者吗,不就是在晋昌使者面前掉了京中士林中人的面子了吗,不就是借着查探的事讹诈了天楚吗,能怎么的,又不是他干的,秦游不是升斗小民,他鸿胪寺也不是刑部和京兆府,就是想管也管不了啊。 周伏虎是鸿胪寺寺卿,衙门内的扛把子,有了决断后,其他年轻的属官也只能恨恨的作罢,至少,大部分人表面上是这样的。 至于上了些岁数的官员们,则是齐齐表示周伏虎能屈能伸实乃大丈夫,棒棒哒。 殊不知,这些人下了值后,一个年轻七品司务郎没有回府,而是骑着马赶往了礼部右侍郎赵宽的府邸。 过了不到一刻钟,这名司务郎离开后,赵宽又坐在轿中前往了礼部尚书安之峰的府邸。 鸿胪寺不招惹秦游,却有人排着队等待着。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一雪前耻 自从告病在家至今,安之峰这位礼部尚书的面色是越来越红润了,身体也越来越好了。 听下人说赵宽深夜拜访后,安之峰来到了正堂,又泡了壶上好的雨前毛尖。 赵宽满面的喜色,进来施了一礼后,迫不及待的将来意说明了。 “大人,您说的一点都不假,那秦游果然又闯了祸事。” “哦?”安之峰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是何祸事。” “大人可知昨夜北番馆血案一事?” “如何不知,此事才堪堪过了一日,京中却闹得沸沸扬扬,府里的管家午时便听闻了。”安之峰不由问道:“这与秦游有何干系?” “今日早些的时候他入京了,和骑司副统领乔冉一同入的城,二人先后去了北番馆事发现场、柳河西侧现场、南番馆凉、晋、楚三国使者宅院。” “骑司探案倒也无可厚非,秦游那黄口小儿去作甚?” 赵宽微微一笑:“秦游先是去了凉戎使团那里,虽不知道谈了什么,却命人砍下了一颗凉使的首级。” “此子安敢?”安之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管夏国和凉戎关系怎么样,至少人家名义上是使节,两军交战还不砍来使呢,这要传出去了,满朝的君臣还怎么做人? 要么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很多事传着传着就变味了。 就好比砍脑袋这事,骑司砍的是凉人的脑袋不假,可这凉人却不在鸿胪寺使册之中,说的再直白点,这就是细作。 骑司砍细作,那和安之峰纳小妾有什么区别,都是日常操作。 凉乐找周伏虎告状的时候,说是秦游砍了个凉人的脑袋恐吓他。 而周伏虎和一群鸿胪寺官员们说的时候,就变成砍的是凉戎使者的脑袋。 鸿胪寺官员找赵宽告密的时候,又成了秦游是带着凉戎使者脑袋去的。 所以,到了赵宽嘴中就和事实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么日常操作也就变味了,骑司砍人家正牌使节的脑袋,这就和安之峰强抢民女纳小妾一样,都属于是人人不耻口诛笔伐的滔天罪行。 “下官也是实实没想到那秦游气焰竟如此嚣张。”赵宽呷了口茶后继续说道:“恐吓了凉戎使者后,秦游又跑去了晋昌使团那里。” “之后又如何了?” “说来可笑,秦游居然与晋昌正使谭眗比试文采。” “谭眗?!” 安之峰哈哈一笑。 他不只是知道谭眗,而且二人还有过不少交际。 “真是好不知丑,谭眗在前朝也是京中颇有名望才学的大儒,秦游也配。” “安大人说的不错,秦游哪有什么文采可言,不过是懂些难登大雅之堂的奇技淫巧罢了,在晋昌正使谭眗面前颜面大失,要是如此也就算了,切磋文采之时,嘴中满是粗鄙之言,甚至还要寻护卫索要刀剑,真是我夏朝之耻。” 安之峰一拍桌子:“混账,我夏朝的颜面都让这蠢物丢光了,岂有此理。” 还是那句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晋昌使团的成员当时都冻的和三孙子似的,光看着秦游叫嚣和装模作样的说要和谭眗“武力单挑”,实际上就是他开玩笑罢了,最后是乔冉深怕秦游将地动仪的事情和盘托出这才拉着他走的。 不过其他晋昌使者的眼里,秦游就变成“落荒而逃”了。 “大人莫要动气,这还不算完,秦游又恬不知耻的去了天楚使团那里。” “他寻天楚使团作何?” “讹诈钱财!”赵宽冷哼了一声:“这越王府的三世子好不知羞,竟然狮子大开口讹诈天楚使团百万贯。” “百万贯?” 即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安之峰也被刷新了认知,一脸古怪的问道:“秦游他…他疯了不成?” “说来也是可笑,那天楚使团的正使広谓还当真在秦游离开后筹措钱财,看那模样,着实是吓的不轻。” “吓的不轻?” “不错,据鸿胪寺所说,秦游似乎是想要将番商之死嫁祸在天楚使团身上,大人您也知道,天楚国弱,年年上贡讨好我朝,这群使者又是胆小位微之徒,若当真是被秦游污蔑了,他们定会以为我朝会大动干戈说不定还要再起刀兵,惊恐之下,必然会被秦游所拿捏。” “原来如此。”安之峰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阴暗不明。 沉默了半晌,安之峰口气阴冷的说道:“这无知小儿侥幸立了些许的微末之功,竟敢如此猖狂,他的眼中,还有朝廷法度么,还有陛下与群臣吗,此等弄臣若是不除,必将为祸国朝!” “大人说的不错,下官前来寻您,就是想让老大人拿出个章程。” 安之峰刚要再发两句狠,突然反应过了一件事。 “你刚刚所说,秦游是借着查案之由颠倒黑白,难道那骑司乔冉就置若罔闻听之任之?” 安之峰毕竟是从龙之臣,秦老大登基之前他就知道乔冉这小子的存在了,这么多年来,可以说乔冉是陛下最忠心的“鹰犬”了。 “老大人,刚刚下官也思虑过此事,本是诧异至极,想不通乔冉为何要跟着秦游胡闹…不,不是胡闹,而是跟着秦游为非作歹,可细细思量之下,却也觉得是人之常情。” “何意?” “乔冉虽是骑司,却也是书院院判,数月前参加了乡试,说不定早已和秦游成了一丘之貉,加之前段时间斐人细作一事,这贪天之功都被算在了乔冉头上,可实际上,却是秦游误打误撞碰到了一个贪生怕死的斐人细作罢了,这二人年纪相仿,说不定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后面的话没继续说下去,但是安之峰明白什么意思了。 其实乔冉的岁数并不大,虽然大家不知道真实年龄,可最多也不过是二十五六罢了。 在大家的眼里,这家伙虽然是个狠人,可也是个少年人,和秦游长时间接触后,保不齐就臭味相同了。 跟着秦游为虎作伥,甚至不去考虑必须得知的后果,也不是没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毕竟是“少年人”嘛。 “原来如此。”安之峰抚须长笑:“这骑司如此胡作非为,这秦游如此胆大妄为,本官说什么也要管上一管的。” 他自以为笑的很运筹帷幄,很决胜于千里之外,很高深莫测。 实际上这笑容阴恻恻的,又阴险,又猥琐。 赵宽也笑了,只不过笑容之中带着几分皎洁。 他就知道,安之峰肯定会出这个头。 如果但是说要搞“秦游”,安之峰肯定会思虑再三,毕竟已经吃了好几次亏了,现在这官帽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 可要是再提上乔冉和骑司的话,安之峰绝对会出头。 要知道安之峰这次丢这么大个人,除了秦游外,骑司也有“责任”。 安之峰至始至终不认为娶小老婆哪里不对,人生嘛,及时行乐怎么了,自己一天天为国事操劳劳苦功高的,娶个小老婆放松放松怎么了。 要怪,只能怪骑司都是废物,竟然让斐人的细作混到他这礼部尚书的家里,他是礼部尚书,不是骑司,哪能知道谁是细作谁不是,骑司都不知道,更何况他了。 巫雪跑了之后,骑司三天两头给他叫走,一天天就询问那点破事,和巫雪干什么了,怎么干的,干了多长时间等等。 安之峰也挺大岁数人了,将此视为奇耻大辱,不由得,除了秦游外,也记恨上了骑司和乔冉了。 现在秦游和乔冉一起“闯祸”,他哪能放过如此天赐良机。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必须借这件事为自己“正名”,要不然这礼部尚书可真就当不成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读书人 别看安之峰多次招惹秦游,可秦游从来没想过要“报仇”或者“使绊子”,这才过去多久,甚至都忘记这么个人了。 奈何好良言劝不住该死的鬼,大慈悲不度自绝人,就架不住安之峰想把路往窄了走。 安之峰和赵宽又“密谋”了半夜,准备一举将秦游这个三世子打回圆形,顺便也拿骑司好好刷刷声望。 接连吃了几次亏,二人不敢鲁莽行事了,最终决定叫几个帮手,其中大部分都是二人的门生故吏,还有不少监察使。 再说书院之中,乔冉倒是没有看到《寒山杂谈》,不过却大致了解了其中的内容。 尤其是一听到马蹄铁的妙用后,恨不得马上入宫报告这个好消息。 廖文之等几位大儒,围成一排,将乔冉好好教育了一通。 原本乔冉是找这些大儒询问《寒山杂谈》的内容的,问过之后才知道这书里好多利国利民的学问,扭头就向去禀告秦老大,然后被三堂会审了。 几位大儒都觉得乔冉这眼界太低了,尤其是廖文之,打心眼里瞧不起乔冉这“觉悟”。 “乔院判,秦游编撰这书籍原本是要将其中的学问教授个诸多学子的,我等见了那学问后,欣喜若狂,这才代俎越庖,擅作主张将此事传了出去,为的,便是想要看看陛下,看看诸臣,看看京中的读书人和百姓,看看这些人会作何反应。” 乔冉一头雾水。 廖文之扯了扯嘴角,继续说道:“此事传出后,你看那外界如何评判,陛下又如何评判,京中的读书人整日讥讽,还说三世子秦游以及我寒山书院自不量力哗宠取宠,陛下呢,第二日便派来了太监传了口谕。” 秦游一指乔冉:“是这家伙先告的密,陛下才知道这事的!” 乔冉:“…” 墨石先生微微一笑:“秦游山长虽然整日胡说八道,可有一句话却说的不假,强扭的瓜不甜,话糙理不糙。” 一旁的秦游翻了个白眼。 乔冉苦笑不已:“可这《寒山杂谈》包罗万象都是精妙的学问,其中不乏利国利民之策,若是能让陛下推行天下,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八马先生不耐烦的打断道:“世人皆笑山长与我等自不量力,难不成,我寒山书院还要低三下四求他们学不成。” “诶,老马头说的一点都不错。”秦游哈哈乐道:“上赶着的不是买卖,还免费学,不特么交钱学他奶奶个腿学。” “三世子。”乔冉耐心的劝道:“出书成册之事岂是儿戏,纵观古今,流传下来的书籍哪个不是圣人之言,京中士林便是不信也是情有所原,乔某深信,若是陛下与旁人阅看了《寒山杂谈》,定然不会横加阻拦的。” “治大国若烹小鲜,这万事皆是如此。”八马先生捧着茶杯笑道:“若只是陛下阅看了,士林中人,京中百姓,天下百姓呢,难道还要我等每日带着书籍逢人便说么。” “可没有陛下和朝臣们臂助,又要如何推广天下?” “山人自有妙计。” 廖文之笑道:“八马贤弟莫要卖关子了,乔冉虽是骑司,却也是我寒山书院的院判,如实相告既可。” “你个老匹夫少在这挑拨,老夫又未说瞒着这孩子。”八马先生说完后,对着乔冉自得一笑:“《寒山杂谈》的‘医’篇以及‘天工开物’,便是老夫改过之后交由嶂雾的。” “天楚大儒嶂雾先生?” “不错,嶂雾与天楚使团正使広谓相交莫逆,前些时日来书院拜会时,老夫便将《寒山杂谈》中部分医篇与工篇交于了他。” “原来如此,怪不得正使広谓如此卑躬屈膝。”乔冉恍然大悟,可紧接着又面色剧变:“八马先生,刚刚诸位还说书中还有许多…” 廖文之笑着打断道:“我等又不糊涂,什么学问可示人,什么学问不可示人,老夫比你清楚。” 墨石笑道:“就如同那马蹄铁,虽说解决了战马损耗,可即便是旁人看上几眼也明白其原理如何,还有那筒车以及独轮车等物也是如此,难不成秘而不宣只是教授却不用于夏朝子民么。” 秦游没好意思吐槽。 是,马蹄铁、独轮车、筒车都简单,简单你们怎么不早整出来,现在开始吹牛b了。 “虽说各为其主,可天下百姓何辜,医篇之中的岐黄之法可活人无数,又可因一己私利而秘而不宣。”廖文之面如常色的说道:“这些学问即便是让其余各国学去了又如何,要是陛下问责,推到老夫身上即可。” “您可真是阎王心…菩萨心肠。”秦游翻着白眼说道:“本来就是您让老马头给人家的,说的好像给我背锅似的,我可不领您这个情。” 董昱笑骂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三世子,你可莫要忘了,此书可是你编撰的,推行天下后,怕不是秦游这二字可要扬名世间了。” “拉到吧,我只是提了个大概的方向,署名还是署您几位的吧,对了,还有我那几个倒霉门客,为了印证这些学问连科考都没办法参加,也写上他们的名字吧,让大家知道,是他们和您几位一起编撰的。” 廖文之面色莫名:“此话当真。” “那有什么当真不当真的。” “你如实告诉老夫,你心中当真是如此想的?” 秦游耸了耸肩:“这事我忽悠您做什么。” 董昱也是一脸古怪:“你可知这出书造册可是代表什么?” “当然了,不就是出名吗,怎么了。” 廖文之哈哈大笑,董昱和其他几位大儒也笑了起来,笑的秦游莫名其妙的。 一群人笑了半天,廖文之正色对秦游说道:“世人皆诽你谤你辱骂于你,可我廖文之却知道,这天底下,你秦游才是真正的读书人。” 八马先生接口道:“不错,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三世子已做到了一半,不枉我等如此苦心!” 墨石与离竹俩老头也是连连颔首,就连董昱也冲着秦游微微一拜。 乔冉则是面色莫名,看着秦游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嫉妒,也带着几分钦佩。 原本心中还想着如此重要的事情要不要通知秦老大,此时此刻却也彻底绝了这份心思。 秦游则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出名? 重要吗,自己已经很出名了好不好,只不过是骂名罢了,好名声坏名声,都是名声,没差的,无所谓的事。 第二百六十八章 探虚实 此时日头已经快要落下了,一行穿着儒衫的人刚刚进入大集,其中走在最前面的,正晋昌使团的正使谭眗。 大集刚刚散去,不少庄户正在打扫着大集上的卫生。 近几日接连降雪,路面上满是泥泞,每当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庄户们都自发的拿着工具将青砖路面上收拾的干干净净。 谭眗让随从们离他远一些,独自进入大集后,随便寻了位贩卖鱼虾的汉子走了过去。 “这位壮士,敢问可是此处商贾?” 谭眗倒也客气,穿着一身儒衫,彬彬有礼,颇有几分敦厚老者的模样。 来这里,他自然是为了打探地动仪的事情,只不过没有去书院询问,而是想要找找其他人问问,至于如何问,他也没个计划。 汉子憨厚一笑:“可不敢说是商贾,山长赏口饭吃传授了小人一些活命的本事在此安身立命罢了。” “你说的山长,可是越王府三世子?” 谭眗就属于是明知故问了,老对头廖文之就在寒山书院当院长,刚入京的时候他就打听过了。 “诶呦,可不是咋的,不过俺们都不这么叫,都是山长山长的叫着。” 对于不少庄户来说,越王府三世子这个头衔对他们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他们只认山长。 汉子上下打量了一眼谭眗,问道:“老丈可是为了后辈子侄打听书院来的。” 谭眗微微一笑:“正是,你如何看出的?” “俺看着就像,最近来了不少人,都是先问问。” 自从寒山书院包揽了前五之后,京中的不少世家门阀都派人过来问过了,包括其他各州府也有人慕名而来,所以这些庄户都是见怪不怪的模样。 “老丈怕是要白跑一趟了。”汉子摇了摇头:“看您这模样肯定是出身不凡,可惜,这寒山书院是给俺们这些苦哈哈的孩子们开的,不收旁人。” “那倒是可惜了,老夫也是心生好奇,这寒山书院平日里,都教授些什么学问?” “俺哪懂这个啊,不过也是赶巧了,今日书院休沐,乡亲们的孩子回来不少,老丈稍待片刻,俺去叫个孩子过来。” 说完后,汉子朝着远处的红砖小屋喊道:“二栓,二栓快出来。” 书院虽然是封闭式管理,不过每周都休息一天,今天正好是休沐日,大集的庄户家中有着不少学子。 几个呼吸后,一个七八岁穿着粗布衣裳的孩子跑了过来,吸溜吸溜鼻涕,冲着汉子喊了声“叔儿”。 汉子拍了拍二栓的脑袋:“这位老丈想问问你们这些娃娃在书院每日学的是啥,你给答答。” 二栓冲着谭眗微微一拜:“老爷爷,我叫二栓,寒山书院的学子。” “倒是个知书达理的俊俏孩子。”谭眗在晋昌的孙子也差不多这个年纪,笑了笑后问道:“平日里,你们在寒山书院中都学些什么?” “四书五经,圣人之言。” “不错,除了这四书五经呢?” 二栓歪了歪脑袋:“下半日倒是学些其他的课业,不过我年龄还小,要明年才能学习格物。” “格物?” “是,听猪娃说,昨日墨石先生就讲了制冰。” “制冰?”谭眗越听越迷糊:“制冰又是何意。” “二栓也不晓得,就知是前些日子山长派了些护卫叔叔从下县带回来了好多石头,放在水里就可以变成冰了。” 谭眗哑然失笑:“天寒地冻,便是将水泼在外面也自然成冰,还需制它做甚。” “山长说了,到了夏季,就可以卖给京城里的笨蛋们了。” 汉子一巴掌排在了二栓的脑袋上笑骂道:“休要胡说。” “夏季制冰?”谭眗抹脸困惑:“夏季如何治冰。” 二栓说到底是个孩子,也没多想,问什么说什么,就大致就形容了一下,而谭眗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制冰”。 其实制冰很容易,有硝石就行。 这玩意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古代也很常见,只不过是叫法不同,在夏朝叫做地霜,也有叫玄珠的。 而且这东西一般都是当做药材,好多药店都有卖,量比较少,也没人知道这东西可以制冰,至少京中没人知道,秦游也没听说过夏朝哪个地方谁知道这玩意的真正用途。 谭眗听过之后,心思活络了。 要是学会了这种技艺,那可真是妙用无穷,只不过二栓也是一知半解,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怎么回事。 不过谭眗却问出了别的一些事情,这一听之后,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地动仪的确是有,前些日子秦游教了几个小学子做出来了,说是测地龙的,但是具体是个什么构造,二栓依旧说不明白。 还有不少其他杂学,书院都教授,不过这些教授的知识都是按照教材来的,教授知识的先生就是根据教材因人施教,其中不少杂学已经应用到了庄户和大集上。 谭眗还特意进了屋子看了地暖,之后就再也把持不住了,心不在焉的夸了几句二栓后,又带着人迫不及待的去了河流下方的作坊区域。 到了之后,他最先看到的是“水车”,也就是失传许久的“筒车”技艺。 筒车实际上就是和翻车相类似的提水机具,利用湍急的水流转动车轮,使装在车轮上的水筒自动戽水再提上岸来进行灌溉。 筒车的水轮直立于河边水中,轮周斜装若干竹木制小筒,利用水流推动主轮,轮周小筒次序入水舀满,至顶倾出,接以木槽再导入渠田。 只不过最近天寒地冻的,河面上面都是一层冰,所以也看不出个效率什么的,而且作坊外面都有护卫骑着马来回巡视着,无法近距离观察。 谭眗也无意中见到了马蹄铁和牛鼻环儿。 刚刚二栓就提过这两样东西,说是“格物”教的就是这些学问,都被记录在教材《寒山杂谈》之中。 现在见了,谭眗心里如同有了一团火一般。 观察了片刻后,待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这才心事重重的往回走。 回了京中番馆后,谭眗让人送来文房四宝,开始写书信,而这些书信联络的,都是十几年前在京中的一些好友。 除此之外,谭眗还让几个年轻的使团成员去京中打听,打听任何与秦游以及寒山书院有关的事情。 第二百六十九章 查 秦游折腾了一天,和几个大儒聊了会后就回屋睡觉了。 乔冉则是彻底未眠,思考着北番馆的案情。 到了的第二日,乔冉一大早就回京了。 秦游这个山长可以贪睡,甚至在书院赤身裸体撒了欢的跑都没关系,只要不怕廖文之呼死他就行。 可乔冉这个院判却不行,因为他不止是院判,还是骑司副统领,白千这个正统领完全就是凑数的,除了传话外没有任何用。 秦老大一共给了五天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剩下四日,骑司必须将杀人凶手绳之於法。 这已经是不是给番商一个交代的问题了,而是必须把面子给找回来。 一朝之中枢,天子脚下杀人,要是找不到凶手,夏朝将会沦为笑柄。 不过要说乔冉急吧,也不是太急,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轮廓了,这事十之八九和斐人有关。 整个骑司衙门实际上就是一个巨大且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机器,乔冉即便是在书院中,这具机器也在一刻不停的运转中,尤其是出了那骇人听闻的血案后,这具机器更是高速运转着。 乔冉到了骑司衙门后,文吏将热茶奉上后,一个旗官开始禀报昨夜调查的情况。 根据凶器这条线索,已经排除了不少人。 要知道武学分为好多种练法,武器也是如此,根据昨天勘察的现场来看,凶手用的是短兵,比刀窄,比剑宽,比棍短,算是一种短刀。 各种武器的练习方式不同,就好比刀法多用于军中,用刀的都是身强体壮之辈,大开大合力劈千钧。 而剑则是练的一股子轻灵巧劲,身法中的闪转腾挪也很重要,而短兵更是如此。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不怕短粗就怕细长,短兵需要贴身击打,属于是搏命的打法。 而这个险,不在于用短兵之人自身承受的危险,而是战斗方式,能够迅速将敌人置于死地。 就和一个拿刀一个拿匕首的掐架,俩人贴着脸,拿匕首的都噗嗤噗嗤噗嗤捅了三次了,拿刀的也就刚把武器举起来。 能够接连干掉十六个膀大腰圆的番商,而且还是以短兵,加之确定是女人,实际上已经将“嫌疑人”缩减到了一定范围了,或者说是锁定了一个特定的目标。 别看昨天一天乔冉带着一群骑司和秦游在各个使团面前嘚瑟,实际上早就有骑司暗中调查斐国使团了。 斐国使团之中没有女人,更没有使用短兵器的人,加之使团一直被骑司暗中监视着,所以可以确定不是这些人动的手。 旗官将一张手绘的图像放在了案几上,乔冉定睛一看:“之前潜藏在安之峰府中化名为巫红雪的斐人细作?” “正是此人,三世子逃出生天那一日,标下带人围住了安之峰宅邸,却未发现此女踪迹,事后多番打探,从一名货郎处得知,两个月前,货郎带着采买的绿菜前往安府后侧等候,因那一日城门朗要放行京卫,南大门开的早,这货郎寅时一刻便到了安府外面等候,比平日早去了半个时辰,当时原本坐在马车上休息,却见一道黑影翻墙而入,那货郎还当是眼花了。” “那翻墙之人是巫红雪?” “想来是,标下丈量了安府后侧院墙,足有七尺近丈,衙门里不少身手矫捷之人尝试了几次,皆无法像那货郎所说一跃而上,所以标下断定,若那人是巫红雪,此女必定身手高绝。” 乔冉沉吟了片刻,问道:“那斐国公主可查探到了任何蛛丝马迹。” “标下万死,一无所获。” 旗官说完后,看了眼乔冉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您是说此事是斐国飞云公主所做,那巫红雪便是飞云公主?” 乔冉都被气笑了:“飞云公主是何等人物,岂会委身于小妾身份取悦那安之峰。” “统领说的是。”旗官也笑了:“真要是那样,安大人倒是讨了大便宜。” “按照安府众人所说,巫红雪的身形倒也吻合我昨日推测那般,加之那货郎所说,北番馆十六条人命,十有八九就是此女所害。” “标下现在就命人张贴捕文?” “不急。”乔冉放下茶杯,淡淡的说道:“命人去一趟番馆,问问昨日我和三世子离开后,凉戎、晋昌、天楚三国使团可有异常。” “唯。” 过了一个多时辰,旗官回来了,三言两语将情况说明了一下。 昨天秦游和乔冉离开后,晋昌使团出了城,去了哪,见了谁,甚至就连说了什么等等。 而天楚使团的正使広谓在京中联络了不少好友,果然是筹措现钱了,还写了好多书信。 乔冉哭笑不得,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了什么了,现在看来,这两个使团都把主意打到《寒山杂谈》上了。 旗官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大人,刚刚听京中的暗司说,今早开始,又有不少人开始议论越王府三世子了。” “议论什么?” “说是三世子接连欺辱了凉、晋、楚三国使团。” “欺辱?” “是,如今京中传的沸沸扬扬,说三世子丢了我夏朝的颜面。” 乔冉眉头一拧:“外界是如何得知的?” “大理寺卿周伏虎昨日倒是去了南番馆。” “周伏虎是鸿胪寺卿,为何将此事传出?” “卑下也不清楚,不过刚刚询问了一下,暗司们说,最早似是一些京中的监察使有意宣扬此事。” 乔冉沉默了片刻,淡淡的说道:“此事与骑司无关,无需多加关注,专心查案便是,陛下命我骑司与刑部五日内捉到真凶,如今已过去了一日,还有四日,若是今明两日还找不到巫红雪,那便将巫红雪的画像张贴出来。” “唯。” 旗官转身刚要走,又被乔冉叫下了。 “派几名骑司查查,今早故意宣扬秦游辱骂使团之事的监察使们,可是受人唆使。” “卑下这就去办。” 旗官离开后,乔冉的嘴角勾勒出了一丝笑容。 不管是周伏虎还是另有他人,将昨天的事情传扬了出去,肯定是要针对秦游。 而所谓的“欺辱”使团,更是空穴来风,就是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个蠢货如此不开眼。 第二百七十章 推崇心学 南番馆,斐国使团宅院中。 正使斐宏志正、坐在正堂之中,旁边,正是凉戎副使巴奴。 斐宏志并不是什么大名鼎鼎之辈,非但在京城这边无人听说,就是在斐国也是个几乎小透明的存在。 斐是斐国的国姓,该国的王公贵族也大多姓斐,斐宏志和秦游的身份差不多,也是天潢贵胄,不过不是天子的侄儿,而是斐国国君的外甥。 斐家原本就是涠江以南的第一大豪族,在前朝那会说是一方诸侯都不为过,斐国国君的亲戚简直不要太多,甭管有没有能力的,都入朝为官了。 不过斐国国君倒也不是任人唯亲,没有什么能力的,最多给个闲散职务,斐宏志就是此类人,供职于礼部鸿胪寺,官任少卿,听着挺唬人,实际没什么实权。 斐国的鸿胪寺还不如夏朝呢,夏朝至少每年还有十几个阿猫阿狗入京,斐国那边几乎除了天楚外就是一群野人了。 所以可以这么说,只要夏朝和斐国不开战,那么斐宏志这辈子唯一的工作就是秋季的时候往夏京跑一趟,一年跑一次,去一次三个月,回来再三个月,干一次活正好半年,剩下半年在家里养膘,干半年休半年。 虽然这家伙能力不怎么地,可算是皇亲国戚,身份也不差,斐国算是将面子和里子都给了。 不过也能看出来,斐国对什么使者外交之类的并不看重,要不然也不会派能力平平的斐宏志当正使带着使团过来走程序。 斐宏志刚过而立之年三十出头,皮肤保养的很好,大腹便便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个心宽体胖之辈。 凉戎副使巴奴脸上带着几分恼怒,感觉自己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四日后,夏朝君臣将会在议政殿中接见他们这些各国使团。 巴奴本想过来表达一下善意,顺便再套套话,可惜这斐宏志和个二傻子似的,顾左右而言,一副深怕隔墙有耳的怂包模样。 番馆就这么大,虽然外面有夏朝的京卫把守,可并没有限制大家自由,互相串串门又不是什么大事,夏朝的君臣还没小气到不让各个使团交流的地步。 可这斐宏志倒好,来了之后就在屋子里待着,哪也不去,巴奴下了三次拜帖,这才见了他一面。 “斐大人,”巴奴也懒得墨迹下去了,直接问道:“前些日子我听不少夏人说,贵国飞云公主有意与我家汗王结姻,空穴来风必有因,贵国当真有这打算吗。” 正在笑眯眯喝茶的斐宏志愣住了,转过头看向巴奴,如同看一个癞蛤蟆! 那眼神,甭提多鄙夷了。 巴奴让斐宏志看的浑身不自在,讪笑了一声:“看来果然是传闻。” 还真别说,这消息最早的时候的确是斐国那边放出来的,而且还是斐云荣指使的。 不过人家就是故意为了给夏国添堵的,什么嫁给拓跋乐,完全是凉戎这边想瞎了心。 斐宏志倒不是瞧不起拓跋乐。 说实在的,他也觉得拓跋乐挺厉害,岁数不大,几年前横空出世,这才四五年的光景,居然一统了草原,说是当代枭雄也不为过。 不过甭管这拓跋乐多枭,斐宏志依旧觉得配不上飞云公主。 别人不了解斐云荣,斐宏志却是斐国之中少数了解斐云荣并且知道其真实模样的人。 作为斐云荣的表哥,斐宏志可以挺着胸脯说他是看着斐云荣长大的,也是斐云荣从小就打他打到大的。 别看斐宏志比斐云荣大了将近七八岁,可这家伙一直长的软软胖胖的和个球似的,斐云荣小时候就愿意打他,跟着三道隐门弟子学了十年艺回到斐国后,从小培养的爱好依旧没丢,还是喜欢打他,唯一不同的就是斐云荣长大了,也学会功夫了,打的比以前更疼了。 别看斐宏志总被欺负,也怂的不行,可却将他的表妹看的和神女下凡似的,别说拓跋乐,他觉得整个世间都没人配得上斐云荣,但凡觉得自己能配得上的,都是自不量力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斐大人,此事虽是传言,可结亲对你我两国有着莫大的好处,倘若凉斐成了盟友,这夏…” 斐宏志不耐烦的打断道:“你听说过吞斐之策吗?” 巴奴面色莫名,点了点头,神情略显玩味的说道:“斐大人不会真信那胡言乱语的东西吧,夏朝信奉儒家,遵循的是祖宗之法,什么吞斐之策,不过唬人的假把式罢了,夏朝君臣还当真敢连偌大的国土都不要了举国南侵么。” 斐宏志呵呵一笑,不予置评。 要是吞斐之策变成吞凉之策,他也可以说风凉话,火又没点你家房子,你可不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巴奴的笑容有些牵强:“这吞斐之策,想来在贵国国内,众人都当做是笑话吧。” 斐宏志伸了个懒腰:“时辰不早了,您也该回去歇息了,我们改日再聊。” 见到对方下了逐客令,巴奴强颜欢笑的点了点后离开了。 巴奴刚走,屏风之后走出了一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斐云荣。 “表妹。”斐宏志一脸苦涩:“能不能不要让我见他了,这家伙身上臭烘烘的。” 斐云荣一巴掌呼在了斐宏志的后脑勺上,气咻咻的说道:“蠢蛋,都说了让你问问他们凉戎派遣使者进京的目的,你怎么不问。” “忘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啪”,斐宏志后脑勺又挨了一巴掌,满脸的委屈,一缩脖子不吭声了。 见到斐宏志不说话,斐云荣又给了一巴掌。 捂着后脑勺的斐宏志叫道:“又是因何打我。” “你怎么又胖了。” 斐宏志:“…” ………… 不管乔冉带着骑司如何查案,也不管京中如何议论秦游如何欺辱使团这事,书院中的秦游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躺平吃喝睡。 雪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了,秦游连食堂都不去了,就待在屋子中养膘,饭菜都是让凤七送到屋中吃的。 到了下午的时候,秦游实在是无聊至极,穿着厚厚的衣服走出了小院,然后开始堆雪人。 凤七想要来帮忙,秦游叫道:“要玩你自己堆一个,别插手我的艺术创作。” 就这样,俩人开始堆雪人。 董昱刚教完了课,路过的对两个人和两个雪人做了下点评 说秦游不务正业,堆的雪人张牙舞爪的。 结果到了凤七这,就说这家伙是童心未泯,雪人堆的惟妙惟肖。 秦游抓起雪球就砸了过去,呼在了董昱的后背上,后者都没搭理秦游,溜溜达达的走了。 “这家伙悟道之后,怎么看起来der呵的。” 秦游总觉得董昱哪里不一样了,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吧,又说不上了。 自从上次悟道后,天天研究什么“心学”,也来找秦游请教过,不过秦游也是知道个大概,知道什么说什么,然后董昱就天天自己研究了。 不过秦游也没当回事,都是儒家学派,算不上什么歪理学说妖言惑众,领悟多少是多少,能教多少是多少,总比天天研究什么半本论语治天下的要强,至少心学属于是实践派,实践出真知嘛。 想到这,秦游觉得是应该搭理推崇一下心学这个学派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那笑声 乔冉接连在京中待了两天,书院一切照旧。 可秦游却有些着急了,他知道秦老大一共就给了五天的时间。 眼看着还剩下最后两天,他是既紧张又期待。 紧张是替乔冉,京中出现了这么大的案子,要是骑司没抓到真凶的话,也不知道秦老大会不会扣骑司的经费和乔冉的工资。 至于期待,则是关于刑部。 秦游一直很好奇,当天子的动不动就说什么“提头来见”,要是两天后还破不了案,刑部尚书闻人泰该怎么办,提着自己脑瓜子去议政殿给秦老大一个交代? 秦游觉得可能性不是太大,要是闻人泰真有这个本事的话,这家伙还当什么尚书啊,直接上天多好。 待着也是没事,秦游主动找到了董昱,俩人“探讨”了一下关于心学方面的学问。 不得不说,董昱能干到国子监的司业果然不是普通人。 这要是放在后世,基本上就是清华北大的副校长了。 秦游不过就是笼统的提了一下心学的概念,董昱人家自己就“悟”了,领悟的东西基本上和王阳明提出的心学内核几乎是没区别的。 到了夜晚,秦游躺在被窝里,暖暖和和的进入了梦乡,然后…被冷风吹醒了。 秦游睁开眼的时候,窗户刚刚被关上。 关窗的,正是许多日子不见的“女鬼”。 秦游既不头疼,身体也能动弹,揉了揉眼睛后,微微一笑,坐在了床边。 “今天怎么想起来看我了呢。”秦游就如同见到了老朋友一般,神色自然。 恢复原本容貌的斐云荣转过身,巧笑嫣然。 “每次见到你时,你总是嬉笑着,为何。”斐云荣将两个狐皮靴蹬了下来,赤着脚踩在热乎乎的青砖上。 看到出来,她很喜欢屋中有地暖的感觉。 “开心呗。” 斐云荣坐在了木凳上,歪着脑袋问道:“有什么事值得你每日都是如此喜笑颜开?” “也没什么事,有位哲人说过,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这样就过去两天啦。” 斐云荣微微哦了一声,估计是没get到任何笑点。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秦游挠了挠后脑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是想问,我究竟是谁,对么。” “宾果。”秦游打了个灭霸同款响指:“当然,你要是不想说的话可以不告诉我。” “那…不如你猜一猜吧。”斐云荣皎洁一笑:“若是猜对了,我便告诉你。” 秦游觉得这丫头在侮辱自己的智商,耸了耸肩后吐出了四个字。 “飞云公主。” 斐云荣面色平静:“你果然知晓了。” 秦游微微叹了口气。 斐云荣秀眉微皱:“为何叹气?” “数日前,北番馆十六名番商…”秦游抬起头,语气中带着几许莫名:“是你杀的吧。” “不。” 秦游微微松了口气。 斐云荣:“柳河民宅的番商才是我杀的。” 秦游:“…” “怎么了?” “没怎么。” 斐云荣面色莫名:“你觉得我不应该杀他?” “也不是不应该吧。”秦游苦笑了一声:“不过也理解,古代吗,不就是你杀我我杀你的,玩呗,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你不懂。” 秦游耸了耸肩:“我是不懂。” 斐云荣没有说话,伸出了纤纤玉指头,不停逗弄跳动的烛火。 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秦游总想说些什么,可却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人就是这样,越是尴尬,就越不知道说什么,越不说什么,就越尴尬。 秦游开始绞尽脑汁的想找个话题打破尴尬,然后…就越来越尴尬了。 “噗嗤”一声,斐云荣娇笑了一声。 “又笑什么?” “待有一日你知晓我的身份时,一定会大吃一惊。” “大吃一惊?”秦游一头雾水:“你不就是飞云公主吗,还有什么身份,神奇女侠戴安娜啊。” “若是现在就告诉你了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好吧。”秦游伸了个懒腰,将被子裹在怀里:“你冷不,冷的话上来趟会…额不,我让凤七再从一床被子来。” “有劳殿下挂怀,你那傻头笨脑的护卫已经睡下了,就莫要打扰他了。”斐云荣妩媚一笑,眼底略过一丝皎洁。 秦游翻了个白眼。 得,一听这话就知道,凤七这倒霉催的又被迷晕了。 秦游都替凤七难受,怪不得智商越来越低,可不是怎么的,这都快成药罐子了,在这么下去,什么蒙汗药迷药都快免疫了。 斐云荣站起身,四下打量着秦游的卧房,最终目光落在了墙壁上挂着的一副蝴蝶图上。 “画功登峰造极。”斐云荣凑近了两步:“前些日子还未看到,可是八马先生的大作?” “嗯,挂着应应景。”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茫茫然周也。” 秦游挠了挠脑门:“啥意思?” 斐云荣啼笑皆非,没解释。 秦游也看向了墙上的画作,也没觉得哪好看。 就是一片草丛,完了上面全是蝴蝶,当时秦游看的时候还以为上面是扑棱蛾子呢,黑漆马虎的。 秦游问道:“你也懂画作?” “略懂,兴趣使然。” “哦,兴趣啊。”秦游点了点头:“梦想就是当个画家呗?” “不错,三世子你呢?” 秦游腼腆一笑:“我从小想当个插画家。” “插画家?” “就是专门插…也算是画家吧,不过是给书籍之类制作插画封面的。” “是么。”斐云荣思索了片刻,微微一笑:“倒是从未听闻过。” 说完后,斐云荣转头看向窗外:“夜色不早了,三世子,我们下次再见,若是有缘。” “大姐,我一直挺好奇个事,外面乌漆嘛黑的,你怎么看出是什么时辰的?” 斐云荣没回答,来到窗前轻轻一跃,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有门不走非钻窗户,也不说帮我把窗户带上…诶等等,你鞋怎么不穿呢。”秦游赶紧下了床,捡起地上的狐皮靴就追了出去,可哪里还有斐云荣的身影。 站在了门外,秦游看着手上的狐皮靴子,哭笑不得。 “这叫什么事,灰姑娘的水晶鞋…公主殿下的狐皮靴?” 刚吐了句槽,劲风袭来,一道黑影闪过。 秦游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的靴子没了,耳边,只留下了一片音铃般的娇笑声。 这一夜,秦游失眠了,耳边总是响起那若有似无的娇笑之声,脑子里,也总会闪过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庞。 第二百七十二章 看书 秦游有点抑郁,整个人都不好了。 起床的时候脑子晕晕乎乎,不是生理上,而是心理作用导致的。 凤七见到秦游精神不佳,关心的问了一句。 秦游没吭声,神不守舍的吃完饭后,开始尝试自我诊断。 首先,一个男人见到一个女人,见到一个绝色倾城的女人,念念不忘属于是很正常的现象。 其次,哪个屌丝不意淫,古代的公主放到后世,那可比什么白富美、女总裁、女医生、女校花之类的档次高多了。 最后,心情失落无非是阵营不同罢了,也就是所谓的“永远得不到”,而男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秦游诊断出了最终结果。 屁事没有,就是见到一个长的特别漂亮的女人总是回想起来罢了。 而治疗这种短期抑郁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方法是碰到另一个更加漂亮的女人,第二种方法是几天之后就忘了这茬了。 秦游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 男人所谓的一件钟情,只不过是为了给各大连锁酒店创收罢了。 想通了之后,秦游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尤其是当老友来看望他时,心情巨好。 老友自然是斐云荣,只不过是女扮男装版的。 不得不说,三道隐门传承近千年当真不是浪得虚名,就说这易容之术,堪比美颜ps了。 明明几个时辰前就见了女装版的斐云荣,现在再看男装版的,秦游愣是没看出来这俩姑娘实际上就是一个人。 翩翩公子形象的斐云荣依旧是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到了书院后,和秦游漫步在雪地之中。 这里也不得不说一下除了形象不同外,两个版本的嗓音和行为举止也有着显著的差别。 女版斐云荣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骨子里的媚态,又不失俏皮可爱。 而男版的斐云荣,嗓音虽然也有些空灵,可是带着点烟嗓的意思,略显沙哑和中性,行为举止也极为稳重,永远都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模样,善于倾听,很安静。 再看女版斐云荣,那就和个多动症似的,话多,坐不住,小动作也多。 所以秦游即便知道眼前的斐云荣是女扮男装,却从未将两个女人联想到一起去。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斐云荣技术好。 男版斐云荣的五官线条极为中性,属于是人间女扳手的那种长相,皮肤白归白,不过是那种面如冠玉的白,丰神俊朗,而女版的她五官线条极为柔媚,两者大相径庭。 二人漫步在雪地上,秦游背着个手和下乡巡视的领导一般:“这都年底了,你也不说回斐国串串亲戚什么的?” “学生倒是恨不得肋插双翅飞回斐侍奉高堂,奈何今年太过寒凉,涠江江面结上了厚厚的冰霜,舟串难行水路不通,倘若走陆路,到了涠江怕是要开春之后了。” “也是。”秦游耸了耸肩:“这年头就这点不好,交通不发达,也没个视频电话什么的。” 斐云荣早已和凤七一般,习惯了秦游的嘴中总会冒出一些大家听不懂的话。 秦游弯腰捡起了一团雪在手中搓着,自顾自的说道:“你也是,没事总出来嘚瑟什么,一跑就跑这么远,现在好了吧,眼瞅着快过年了,连家都回不去。” “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游历天下见遍这世间百态山川大河便是学生心之所向,有得,自是有失。” “哦,我就不行,我比较喜欢宅。”秦游将雪球大力扔了出去后,问道:“差点忘了问了,找我干嘛,闲聊啊,还是散财来了。” “正待殿下提及呢。”斐云荣止住了脚步,微微一施礼:“学生当真有一不情之请,还望殿下应允。” 秦游呵呵一笑:“咱俩啥关系,你这朋友就和我亲生的一样,有事开口就行。” “《寒山杂谈》,学生想拜读一番。” “书院教材?” “不错,正是贵书院教授课业的典籍。” “哦,原来是为了看书啊。” 秦游倒也没多想,早在半个月前斐云荣就来过书院一次,二人谈过这件事,不过前者只是顺嘴一提,还是因为地暖之事。 “殿下可知斐国使团正使斐宏志。” 秦游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斐宏志便是家兄。” “我靠,真的假的,原来你是宦官之后啊。” “殿下措辞不当。”斐云荣没好气的笑了一声:“应是官宦之后,不过学生与斐国朝堂却没有任何关联,此生亦不会入朝为官,个中原因,相信殿下也知晓,所以之前没有道出实情,还望殿下不要介怀。” 秦游嘿嘿一笑,一副我懂的表情。 你是个妹子,当然没办法当官了。 “正是因为家兄之故,学生听闻了一些事情,按耐不住心中好奇,这才来到书院烦请殿下。” “听闻什么事情了?” “《寒山杂谈》。”斐云荣脸上带着几分古怪之色:“今早天楚正使広谓寻到家兄,说是要筹措一笔现钱,数额巨大,殿下也知我斐国与天楚相邻,两国商队互通有无,家兄名下有数支商队常年前往天楚,与天楚使团正使広谓算是有着几分交情。” 秦游听明白了:“那家伙找你大哥借钱去了?” “不错,虽未说明原因,可家兄去派人探查了一下,広谓筹措大量现钱,正是为了交于殿下换得《寒山杂谈》。” 秦游一拍额头,满脸的郁闷。 关于这事,他挣扎了好几天。 一开始吧,他觉得秦老大都特意派白千过来警告自己了,最好还是别嘚瑟,教材还是自己人看看算了。 可后来去了天楚使团那边,他又开始内心犹豫了,不是不怕秦老大,而是天楚使团给的太多。 后来回到书院又和几个大儒聊了一下,发现这就是人家老廖头计划的,又想着这钱不赚白不赚。 可昨天他又动摇了,天楚国严格来说也算是夏国的潜在敌国,自己卖的不是书,而是知识,这要是被人拿住了话柄这事就可大可小了,以后谁要是想整自己,保不齐就会拿这件事做文章。 钱倒是能赚,问题是有没有这个命花。 叹了口气,秦游好奇的问道:“広谓要筹措多少钱啊?” “不知。”斐云荣也纳闷这个事呢:“殿下出的价格是多少。” “一万贯。” 斐云荣一脸困惑。 一万贯虽多,但也不至于让広谓连自家商队都卖了吧。 秦游又补充了一句:“一页一万贯。” 斐云荣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広谓…比自己还冤大头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 书院狂儒 斐云荣倒是没忽悠秦游。 広谓的确是去找斐宏志借钱了,但是没说借多少,也没说借钱做什么。 斐云荣知道这件事后就暗中调查了一下。 広谓虽然想保密,可要是玩什么刺探情报做保密之类的,他给斐云荣提鞋都不配。 也就是半天的时间,斐云荣知道了来龙去脉。 広谓是要买书,买《寒山杂谈》,至于花多少钱买,又为什么买,具体详情就不知道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斐云荣才跑到了书院旁敲侧击询问一下。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书竟然卖的如此之贵,一万贯,还是一页,这已经不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了,这都算上书中自有金矿山了,而且还附赠好几个聚宝盆。 斐云荣着实震惊的不轻:“敢问殿下,《寒山杂谈》共有多少页?” “我也不知道,几个大儒抄录的,百八十页吧。” 斐云荣足足沉默了良久,这才喃喃道:“这天楚広家,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财?” “不知道。”秦游郁闷的说道:“大风刮来的吧。” 斐云荣:“…” 她觉得也只有这一种可能性了,要不然哪个白痴会花百八十万贯来买书籍。 斐云荣不觉得広谓是脑子进水了,一切的缘故还是在“书”中。 不由得,斐云荣好奇的问道:“《寒山杂谈》中,到底记载了什么秘辛,还是某种技艺,难不成是有什么神仙手段,広谓为何要不惜重金购买?” “他就是看了一部分,而且还是老八和老闻给他的。” “老八和老闻又是何人?” “八马那老头,还有闻道鸣。” 斐云荣面色微变:“闻老先生也在寒山书院中任教?” “你也知道他?” 斐云荣微微颔首,脸色很是古怪。 秦游哈哈一笑,他知道斐云荣为什么是这幅表情。 书院中,要问存在感最低的大儒,那肯定是闻道鸣老先生了。 闻道鸣被称之为林中狂生,诗词双绝,平日里几乎不怎么授课,而且隔三差五的就去山上溜达一圈,有点像是威力加强版的贺季真,很少在书院中待着,所以秦游也就几乎没怎么和闻道鸣打照面。 不过两天前秦游和廖文章聊过之后才知道,八马先生将书赠予天楚的嶂雾一事,实际上就是闻道鸣出的主意。 秦游后来又询问了一下董昱这才知道,存在感最低的闻道鸣绝对是几位大儒中最牛b的人,最不到最性的格,就成不了最老的头,闻道鸣便是如此。 别看这老头整日没个正经模样,实际上暗中做了不少事情。 自从书院在科考中包揽前五后,闻道鸣就经常跑到京中去“踢馆”,打着寒山书院的名头,什么国子监、各大学馆、族学,溜达个遍,愣是将京中的大儒们“切磋”的颜面无存。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读书人这个圈子更是如此。 别看廖文之脾气火爆,人却是比较中庸的,之前一直觉得寒山书院想要立足于京城,最好不要太过得罪京中的读书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是这个道理,寒山书院只要老老实实的教授学问就行,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过闻道鸣却不是这么想的,文也好,武也罢,谁拳头大谁就是大哥,不服是吧,没事,让你服,甭管是心服还是口服。 事实证明,闻道鸣不愧为林中狂生这个称号,满哪找人打听谁说寒山书院坏话了,锁定目标后直接捧着书拿着戒尺就去踢馆,一来二去后,京中的书院们都闭嘴了,即便是说也不敢明面上说,深怕被人得知后传到闻道鸣的耳中。 当时秦游知道此事后,立马就想给闻道鸣三十二个赞。 原本他还以为寒山书院的“好名声”传出去了,所以京中没有什么读书人敢在继续骂下去,感情是闻道鸣生生将寒山书院弄成了读书人圈子里恶霸一般的存在,这才导致没人敢当继续键盘侠了。 谁敢继续当键盘侠,闻道鸣就会精准定位打击,真可谓是做到了一个读书人都不放过,别说书院了,哪怕是各个学馆刚束发的孩子都不放过。 就好比两个月前闻道鸣在茶楼中喝茶,就听到了一大一小两个书生讨论科举的事,其中一个小读书人也就八九岁那么大,说寒山书院包揽了前五肯定有猫腻。 然后,闻道鸣整了整衣冠,朝着小学子深深一拜,正儿八经的开始讨教学问了。 最后,那小学子是哭着跑回家的,哭的那叫一个惨啊。 这也就算了,都快七十的闻道鸣一路尾随小学子回家,到了一处六品文官的宅院中,然后当场写下了拜帖,要找人家大人讨教学问,美其名曰,子不教父之过,孩子敢如此污蔑寒山书院,当爹的肯定也是言传身教了。 这个六品文官知道闻道鸣的大名,中门大开,带领着全家走了出来后都快跪地上叫爸爸了。 本来事情到这里也就算了,闻道鸣给这文官一顿羞辱后,又跑去了京兆府,说要举报,举报有人质疑科举的公正性,等同于质疑礼部,质疑天子,各种上纲上线,差点没给那文官逼的请辞了。 知道这些事情后,秦游感慨万千。 感情这位存在感最低的老先生才是几位大儒中最投脾气的人。 这就是传说中别人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秦游也就是字都写不明白,要是有几位大儒的本事和学问,他也去京中天天踢馆。 就《寒山杂谈》这事,连秦老大都算计进去了,换了秦游,他是绝对不敢干这事的。 这闻道鸣最牛b之处在于“懂规矩”,凡事都按规矩来,都能上纲上线,看似丧心病狂,实际上人家占着理。 秦游觉得这老家伙不应该叫林中狂生,应该叫法外狂徒,忒特么嚣张了。 “娘炮兄,不是本世子不给你面子,成册的书都让我的几个门客带走了。” 秦游深怕斐云荣不信,又补充了一句:“真不是推脱,凭咱俩的关系,还是那句话,你就是我亲生的朋友,书要是在,肯定给你看。” 斐云荣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失望之色,沉思了片刻后,道:“那殿下可否给学生讲一讲这书中的学问。” 秦游搓了搓牙花子。 学问? 哪有什么学问,都是阴间小妙招罢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骑司的背影 秦游思考了片刻后,将斐云荣交给廖文之了,并且说明了一下斐云荣是斐国使团正使斐宏远妹妹的这个“身份”。 斐宏志在斐国都声名不显,在夏国就更没人知道他是斐君的外甥了,所以廖文之也没起疑,笑呵呵的和斐云荣探讨起了《寒山杂谈》中的部分内容。 可以说秦游对斐云荣是丝毫戒心都没有,哪怕知道了斐云荣和斐国使团正使沾亲带故。 秦游原本想要看看热闹来着,顺便了解了解自己写的东西为什么这么值钱,结果被叫走了,书院来了客人,凉人正使凉乐,一人一骑,神色慌张,和有暴力催收抓他似的,来了后就要见秦游。 进了书院见到秦游后,凉乐大大的松了口气:“小柿子,可算找到你啦。” 说完后,凉乐上前就要给秦游一个大大的拥抱,凤七面无表情的将长刀抽出了一半,前者这才作罢,尴尬的放下了手臂。 秦游暗暗奇怪。 这凉戎正使火急火燎的跑来找自己,还就一个人,这是几个意思? 凉乐就和做贼似的,悄声问道:“小柿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可以。”背着手的秦游往旁边挪了两步:“我多送你一步。” 其实倒不是秦游愿意站在外面吹冷风,而是凉乐的身份太特殊。 凉戎的正使书院来找自己,说话还要避着人,要是让外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见到秦游装傻充愣,凉乐哀求道:“小柿子,能不能找个僻静的地方,我有事要唆,你是不知,我可是费了五马分尸之力才甩开了骑司们跑到这里滴。” 秦游:“那尼玛叫九牛二虎之力吧。” 凤七也是哭笑不得。 这书院中的骑司,比京中跟着你的骑司更多。 秦游上下打量了一番凉乐,皱眉说道:“有事你直接说就行,范不着特意找没人的地方,说吧,找我什么事。” 凉乐四下张望了片刻,这才压低声音开了口。 “我带三十万族银投奔夏朝,好不好。” 秦游一脸懵逼,凌乱在了风中。 凤七都被吓住了,失声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们草原奴眦部族没活路啦。” 凉乐的表情极为浮夸,也不知道是本身就是这样,还是为了戏剧效果。 “拓跋乐就是个吃银不吐骨头的恶鬼,除了拓跋部族,他不拿我们当银看呐,我们奴眦是金鹰后银,他不能这么侮辱我们。” “他不是银…” “他抢我的羊…” “他睡我最爱的奶娘…” “他让我的部族去抵御北侧的凶恶的刹著人…” 凉乐叽哩哇啦说了一大通,秦游听的晕晕乎乎的。 大致意思他懂。 这家伙就是给如今草原的汗王拓跋乐埋汰了一大通,说拓跋乐不是人,就是个万恶的独裁者,还不把其他部族的人当人看,然后凉乐想“反”了,投靠夏国,而且还是带着自己的部族投靠。 这些秦游懂,可他不懂的是这事和自己说什么,找骑司,找礼部,找秦老大,哪怕是找京兆府也可以,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没等秦游开口问,一个护卫跑了过来。 “三少爷,书院外来了一队凉人,表明身份说是凉戎使团,还说什么他们的正使也有脑疾,犯病了会胡言乱语,怕惊扰了殿下。” 秦游二话不说,捡起一团雪就砸了过去,破口大骂:“靠你爹,脑疾就脑疾,什么叫‘也’有脑疾,你埋汰谁呢。” 护卫一缩脖子,不吭声了。 凉乐挺壮硕个汉子,一听副使巴奴来了,就和个受惊的兔子似的,蹭的一下躲在了秦游的身后。 秦游冲着护卫挥了挥手:“告诉他们找错地方了,凉乐没来,让他们哪来的死回哪去,还有,去食堂找个厨子过来。” “三少爷您饿了么,想吃什么?” “本世子是让你叫个骑司过来。” “哦哦,小的明白了。” 秦游也挺无奈的,原本骑司都是冒充各种杂役在暗中保护秦玄,最近几天可能是天太冷了还是怎么的,全跑食堂装厨子了,现在一进食堂,打眼一看,一个越王府的护卫和下人都没有,全是骑司,给书院食堂整的和骑司职工再就业似的。 秦游转过身,一脸狐疑的问道:“哥们,先不说你是不是准备带着你的部族投靠我们夏国,我就问你,这事你为什么要和我说。” “你们夏京的银都说了,要想当叛徒就得找你呀。” 秦游:“…” 一旁的凤七乐的前仰后合。 还真别说,京中的好事之人还真是这么传的。 之前秦游策反了程天豪,并且让这家伙将细作名单供了出来,这事传到了坊间就颇具神奇色彩了,所以大家有心无意的这么传开了,而且还带着几分恶意。 “本来是想找你爹来着,但是入关盯得紧,看不到你爹,使团里有拓跋乐的人,又不能和你们的皇帝直说,只能找你啦。” “是吗。” 秦游望着凉乐,虽然脸上满是似笑非笑高深莫测的表情,实际上心里正在捋顺整件事。 凉乐这个正使看样子就是个吉祥物,真正主事的似乎是副使巴奴。 而凉乐这家伙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没经过巴奴的允许突然跑到书院中要当叛徒。 这么大个事,秦游心里也一时没个主意。 不过对方说的也不是不合情理,使团之中肯定有拓跋乐的人,在入关的时候见不到自己的便宜老爹也很正常,这家伙胆子这么小,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找人说自己有反心,加之又听闻了之前“招降”程天豪那件事,找自己也不是说不过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食堂里跑来了一名骑司,穿着满是油腻的短衣。 “殿下,可有差遣?” “去换身衣服,换好了再过来。” “唯!” 骑司见到秦游一脸严肃,没多问,跑回去换衣服了。 这事说来也怪,按理来说骑司只听乔冉一人指挥,就是秦玄都没办法差遣,可也不知道怎么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秦游使唤书院骑司就和使唤自家大金毛似的。 秦游刚想让凤七拿纸笔来,准备给乔冉写封信看看能不能让这小子回来,或者看看要怎么安置凉乐。 结果刚要说话,一匹快马冲进了书院大门。 敢把马骑过独木拱桥的,也只有乔冉了,看样子是这小子也得到了消息,毕竟京中暗司每天都跟着这群凉戎使者。 人来了,自然不用写信了。 乔冉的满面急色,跑过来后看了眼凉乐,目光又落在秦游身上:“他与你说了?” “嗯,如果是关于这家伙想当二五仔这件事的话,他说了。” “跟我走!”乔冉一把抓住了凉乐的胳膊,随即带着这家伙跑向了远处的独门小院中。 正好换完了一身黑衣的骑司跑来了,面色肃穆:“殿下。” 秦游挥了挥手:“没事了,你忙你的去吧。” 骑司:“…” “杵着干毛,没你的事了。” 骑司一脸无语:“那卑下回去了啊,锅里还热着油呢。” “去吧。” 骑司深怕秦游又折腾他,试探性的问道:“那卑下真忙去了,一会就开饭了,菜还没炒完呢,您不真折腾卑下了吧?” “滚!” “哦。” “等下。” 骑司又跑了回来。 秦游:“今天晚上吃啥。” “炸排骨。” “哦,滚吧。” “哦。” 骑司走了,背影很寂寞,一步三回头,深怕秦游又要叫他。 第二百七十五章 影帝和面瘫 秦游不知道乔冉掌握了多少情况,也不知道凉乐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并不想参与,因为他不喜欢动脑子,更不喜欢参与这种和秦老大有关的事。 现在他连越王府都不回去,就是不愿意招惹京中的是非,更不想出现在秦老大的面前。 可惜,越是想要远离麻烦,麻烦越会主动找上门来。 守门的护卫匆匆跑了过来,说使巴奴要见他,而且用的词是“求见”,以私人身份求见。 乔冉既然回来了,秦游也就有恃无恐了,心下好奇之际就命人将巴奴带来了,不管怎么说,先稳住对方,一会看看乔冉怎么说。 高高瘦瘦的黑脸老头巴奴来了,和凉乐一个德行,见面就要“借一步”。 秦游心情好,借了一百多步,直接借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中了。 巴奴的脸色阴沉如水,一进屋没等坐下,突然愣住了。 “这屋子为什么这么暖和。” “地火。”秦游指了指凳子:“坐,有事说事。” “对对,是来说事的。”巴奴坐在了凳子上,微微一沉吟:“世子殿下,咱们直接打开窗户说明话吧。” 秦游点了点头,也懒得纠正了。 巴奴说道:“我知道奴眦乐来书院了,我们是一路追过来的。” “然后呢。” “然后,然后…”巴奴一脸困惑:“你刚刚说的地火,是在地下生火吗?” 秦游:“你到底有没有正事?” “有,当然有,敢问世子殿下,这地火,不,奴眦乐可和殿下说了什么吗。” “什么也没说。” “他人呢?” “在别的屋子休息呢。” “他待的屋子也有地火吗。” “不是。”秦游一脸的不耐烦:“你到底有没有正事啊?” 巴奴老脸一红:“三世子真是厉害,外面天寒地冻,你这屋子里却温暖如春,这就是你们夏人总说的神仙手段吧,当真是在地下生火吗。” “就算是吧,说正事,我一天天很忙的。” “忙些什么?” “忙着喘气,靠你爹,我特么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有没有正事?” “有有有。”巴奴老脸涨的通红:“我能不能见见奴眦乐。” “不能。” “好吧。”巴奴叹了口气:“其实原本我们凉戎是不准备派遣使团进京的。” “那为什么又来了。” “是我说服了金帐汗王,如今我们草原北侧来了一伙刹著人,少说也有两三万,一路烧杀掠夺,看那凶狠的样子,应该是要帮着嚤佗人夺地盘。” 秦游抱着膀子笑了:“所以你们也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了?” 巴奴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你们凉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额…对了,带甲百万,人人皆是马上勇士,北方那么两三万人就给你们吓成这个熊样。” “两年前只有几百人,多是嚤佗人,后来人数越来越多,这才两年,又来了两万多刹著人,他们的刀利的狠,还穿着铁甲,马也跑的快。” “哦,那怎么不派兵干死他们呢。” “人少去了打不过,人多去了抓不到,他们会进山的,山里比草原上还要冷,冷的就和…就和想要能够马上进入有个地火的屋子取暖一样。” 秦游:“…” “世子殿下,这地火究竟是什么呀。” 秦游猛翻白眼:“都让人祸害成这样了你还研究地火,脑子有坑吧。” 不过秦游也觉得这事挺可乐的。 这和边关的将士抓凉戎骑兵一模一样,将士们出去了吧,凉戎骑兵马上就跑,将士们回去了吧,这群凉戎骑兵又追回来烧杀掠夺,贱的一逼。 “北有嚤佗和刹著人,人数越来越多,南有你们夏人,而我们凉戎内部,其实…” 秦游来了兴趣,接口道:“其实也是一盘散沙,虽然拓跋乐统一了草原,可其他各大部族口服心不服,畏多于敬,要不然那些番商也不能贩卖我们战马甚至是拖家带口的入京,对不对。” 巴奴垮着一张老脸,微微点了点头:“不少部族都说我们凉戎的气数要尽了,所以我才怂恿奴眦乐说服了拓跋乐允许我们进关,我们骗他说这样可以麻痹你们夏国,也好让我们腾出手来收拾北边的敌人。” 秦游恍然大悟:“可实际上呢,你们对拓跋乐并不忠心,你们的部族想要投靠我们夏国,是这个意思吗。” “我…”巴奴既没否认也没承认,脸上的表情满是天人交战之色。 秦游呷了口茶,也不着急。 很多人就是这样,事到临头,怂了。 要是没这个想法,你们还入京干什么。 到了京城,又磨磨唧唧前怕狼后怕虎的,一点都不爷们。 巴奴沉默了半晌,抬起头,一咬牙,开口道:“你能教我们怎么用地火吗。” “马勒戈壁!”秦游霍然而起:“七仔,送客!” 巴奴连连摆手:“没,没说完,还没说完呢。” 秦游也是服了。 都火烧眉毛了,这家伙还惦记地暖这点事呢,这副使的智商和正使凉乐估计也没多大差别。 “世子殿下,我有一计,你要不要听听?” 秦游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就你这智商还一计呢,你有想计策这时间,还不如好好把脑子里的水往外控控吧。 其实巴奴倒不是脑残,而是真的没什么演戏的天赋,剧本都让凉乐也就是真正的金帐汗王拓跋乐逼着倒背如流,可真到了秦游面前,总是忘词,又怕露出了马脚,只能在“地暖”这事上墨迹。 正当巴奴绞尽脑汁想要再继续拖延下去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乔冉面色莫名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委屈巴巴的凉乐。 巴奴直接急了,冲了上去后扬起了手臂,看样子是要给凉乐一个凉戎特产大耳帖子。 可手臂高高扬起后,巴奴的面色却极为古怪,整条胳膊都哆嗦了。 不过巴奴是背对着乔冉和秦游的,二人并没发现这老头脸上的异色。 “哇”的一声,凉乐突然抱住了巴奴,哭喊道:“我错了,我直叨错了。” 抱住巴奴的同时,凉乐狠狠的踩在了前者的脚上,然后装作一副被推开的模样。 巴奴一咬牙,大嘴巴子抽了下去,结结实实的呼在了凉乐的脸上。 乔冉转过身,一脸不屑冷冷的说声:“传言果然不可轻信,凉戎骁勇善战的草原红鹰奴眦乐,原来竟是如此货色,哼。” 秦游耸了耸肩。 人家还说你是飞马血骑乔陷阵呢,鬼知道你是不是你花钱请水军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胆大之徒 草原上多传金帐汗王拓跋乐勇不可当,乃是草原上最勇猛的武士,百人敌,千人斩,万人破,总之特别特别能打,基本上就和草原浩克一样。 可殊不知,拓跋乐和大部分凉戎人不同,非但会砍人,还懂谋略。 拓跋乐并不是一直生活在草原上,而是离开过草原十年,十五岁被一个道人带走,十年后也就是二十五岁回到了草原,然后用了不到四年的时间从草原北侧砍到了南侧,又从南侧莽到了西侧,再杀去东侧,连砍带招降的,最终将草原凉戎诸多部族统一了。 所谓的嚤佗人和刹著人,有,不是没有,只不过对拓跋乐来说只是疥癣之疾,如果他想的话,直接带着五千骑兵就能将盘踞在雪山脚下的敌人屠戮一空。 拓跋乐明白,凉戎的敌人不在北侧,而是在南侧,也就是大夏。 正如乔冉在科考时写的吞斐之策一般,凉戎善马站,也就是骑兵为主,而骑兵最适合于平原冲锋作战。 夏人的边关高城耸立,要是强行攻城的话,等于是以短击长。 所以拓跋乐知道,想要入关不能靠人命去填,而是要靠脑子。 这也是他以奴眦乐的名义成为使节入关的目的。 名为叛凉献策,实为引虎出关。 没了镇守边关的那头猛虎秦烈,夏朝对他们凉戎来说便是门户大开。 拓跋乐之所以这么大胆,和斐云荣入京其实是一个道理。 古代通讯太落后了,即便是画像都很难分辨出一个人的具体特征。 拓跋乐和斐云荣都是统兵的将领,前者虽不像后者那般在战场上铁甲罩面,可战场上是来砍人的,不是来认亲戚的,谁还会没事一边砍人一边记脸。 再说了,所谓的身先士卒不过是打顺风仗罢了,什么为了鼓舞士气亲上前线完全就是忽悠人的,派个亲卫再扛着帅旗走个形势说是主帅亲临就好了,反正大家也不知道主帅长什么德行。 草原上的凉人都没几个人见过拓跋乐,更不要说夏朝这边了。 演技这东西也分派别的,主要分为三类,表现、方法、体验三种。 斐云荣就是体验派,把自己和角色混为一体下意识的去对外界做出反应。 而拓跋乐就属于是表现派了,依靠外部的模仿和记忆,学脑残是学的是惟妙惟肖。 至于巴奴就几乎很难入戏,要不是有影帝级别的拓跋乐带着,他还不如小鲜肉的面瘫脸呢。 不过要论胆大,那肯定是拓跋乐更胜一筹。 他和斐云荣还不同,斐云荣是公主,就算是出了意外,对斐朝并不能造成致命性的打击,更无法动摇国本,无非就是斐国少了个狠角色罢了。 就算斐云荣身份败露了,夏朝也没办法拿这位飞云公主怎么样,最多就是讹诈斐国点钱粮罢了。 要是弄死了飞云公主,两国绝对开战,斐君宠爱飞云公主世人皆知,再一个是面子问题,所以说,斐云荣在夏京还是很安全的。 就好比这次番商被杀案,就连乔冉这种狠人都不敢说抓住了飞云公主后敢怎么样。 可拓跋乐不同,国情不同,草原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地方,少了一个拓跋乐,还会蹦出来一个老头乐,摇摇乐,各种乐,甭管什么乐,只要蹦出来凉戎内部又会大乱。 除此之外,夏国和凉戎的关系也更为紧张,要是抓到了拓跋乐,绝对会一刀砍死永绝后患。 凉戎中人口最多的就是拓跋一族,拓跋乐也是当代族长,如果拓跋乐挂了,得利者只有一个夏国,砍死拓跋乐,何乐而不为。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大家就是做梦都想不到,这草原雄主拓跋乐竟敢身入夏京。 秦游在一旁看着热闹,乔冉问了很多问题,拓跋乐和巴奴一唱一和,后者渐入佳境,二人可谓是配合的天衣无缝。 在两人声泪控诉下,草原上的不二雄主拓跋乐简直就成了丧心病狂一样的存在,但凡是个老爷们都得“反”了。 最高明的谎言要有两个前提条件,第一,是说出谎言的人自己本身就已经快信了,第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虚中带实,实中带虚。 拓跋乐当真压迫了草原红鹰一族奴眦部族了吗,答案是肯定的。 原本奴眦部族是草原第一大族群,拓跋乐为了不让其他部族对自己的统治权造成威胁,从外部和内部将奴眦一族不断的进行分化,原本五十余万大大小小的奴眦部族,如今连三十万都没有,其中大部分还都是最贫穷的部落族群。 除此之外,他隔三差五就故意羞辱依附奴眦部族的族群。 草原人性子都烈,容易急,一急之后正中拓跋乐下怀,那就没说的,你急是吧,那我就揍你,揍到你赔偿,赔钱,赔牛羊马匹,要不然就灭你族,反正青青草原草原我最狂,我拓跋乐就是理,就整你们了,怎么地。 试想一下被欺压成了这样,奴眦部族的族长奴眦乐能不起“反心”吗。 投靠夏人,至少还能当个头领封个将军,无非就是在边关那地方当炮灰罢了,不管怎么说还有封地,还有族人,可要是这么被拓跋乐整下去,根本没有活路了。 而拓跋乐最奸诈的地方就在于,他提出了一个连乔冉都动心的建议。 里应外合,一举干掉拓跋族的族人,推翻拓跋乐的统治权,从此以后,凉戎草原就是夏朝的后花园,当然,条件是奴眦部族将成为草原共主。 乔冉动心了,他相信,朝堂上的君臣们也会动心。 冒充奴眦乐的拓跋乐提出了一个“计策”,一个极为不成熟,或者说是故意显得很降智的计策,也是里应外合,不过可能性很低,低到让大家怀疑他和巴奴的智商。 可殊不知,拓跋乐是故意为之,只要议政殿的君臣们动了心,他将会慢慢“引导”让夏人们自己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而这个万全之策,将会打开边关大门的钥匙,也是套在夏人脖子上索命的绞索。 做戏做全套,拓跋乐之所以从番馆跑出来,就是因为和巴奴产生了“争执”,给暗中骑司们营造出了一个凉乐想叛,而巴奴却犹犹豫豫的假象。 至于为什么来书院找秦游,那是因为凉戎使团中有拓跋乐的人,这两个怂包既想叛,又怕拓跋乐,总之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形象。 乔冉既没全信,也没有不信,但是目光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动心了,虽然最终做主的不是他,但是他知道,秦老大一定会尝试一番的。 一直抱着膀子看热闹的秦游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是说这事不合情理,而是他觉得巴奴的表情很不自然。 第二百七十七章 温柔大暖男 这么大个事,乔冉也不敢擅作主张,最终决定让凉乐和巴奴先回去,他需要连夜进宫禀告秦老大。 拓跋乐和巴奴刚离开院子,斐云荣正好赶来找秦游。 当斐云荣的目光落在凉乐身上时,脸上突然闪现出了一种极为莫名的表情。 拓跋乐似是心有所感,侧目同时看到了斐云荣,眼底略过几丝困惑之色。 不过二人都掩饰的很好,错身而过后面色如常,该演傻子的演傻子,该演书生的演书生。 二人的演技都可以说是出神入化了,唯独巴奴,还是那副苦逼模样,既没办法入戏也一时半会没办法出戏。 值得一提的是,拓跋乐之所以让巴奴陪着自己入京,就是相中了这家伙一脸如同刚跑了媳妇的苦逼长相。 秦游见到斐云荣来了,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没等开口,后者迫不及待的说道:“我斐国,也要求书!” 秦游愣住了。 斐云荣一脸正色:“倘若殿下应允,学生这便回去央求家兄斐宏志,近日就会将现钱筹措齐全。” “你也要买书?”秦游哭笑不得。 天楚买书,秦游倒是能理解。 之前他和八马先生聊过一些,天楚国内多山多林,书中不少知识都能够运用到国民身上,除此之外,天工开物篇中将了很多勘探矿脉的知识。 闻道鸣老奸巨猾,就是精准定位了天楚国所需要的知识,这才有针对性的抄录了《寒山杂谈》中的学问请君入瓮。 可秦游想不通的是,斐国为什么也要买书,难道廖文之也是精准定位打击了? “不错。”斐云荣也不隐瞒:“书中的九术一道乃是了不起的学问,其中包罗万象无所不涉,若是得此学问便能造福天下,学生虽只是一介读书人,可同样也心怀天下,还望殿下成全。” 斐云荣所说的只是一方面,今天和廖文之聊了一下午,其中不少学问都让她心动。 而秦游也猜的不错,廖文之也是坏的流脓,精准打击了一下。 秦游哭笑连连。 这事从一开始就是闻道鸣老先生计划的,实际上呢,几个大儒的最终目的并不是在于将书中的内容外传出去,而是借着天楚使团之口让大家知道《寒山杂谈》是了不起的学问,以此为契机让秦游出书成册传阅天下罢了,仅此而已。 可没成想,现在不但天楚使团筹措现钱了,连斐云荣都动心了。 坑天楚使团,秦游没有任何心理障碍,那破地方本来就够穷了,再穷也穷不到哪去了。 可斐云荣却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秦游于心不忍。 “那个,那个什么,这书可能卖不了。” “这是为何,天楚可求,为何我斐国不能求?” 秦游打了个哈哈:“这事也不是你能做主的,你还是回去先问你大哥吧,万一你大哥不是冤大…万一你大哥不同意呢。” “无需过问与他,这事我…”斐云荣意识到了自己差点说错话,连忙改口道:“家兄也是读书人,学生对其极为了解,想来他是首肯的。” “你先回去问问吧,万一不行呢,到时候再商量,好吧。” “好,学生这便回去询问,明日再来寻殿下。” 秦游一个头两个大,敷衍的嗯了几句后就送斐云荣离开了。 送走了斐云荣,秦游又去找廖文之了,寻思要不要弄个精简版或者水点字数什么的糊弄糊弄。 事情已经偏离了闻道鸣当初的计划了,秦游心里很疼,好不容易碰到俩冤大头,结果却不能坑他们一笔巨款,心里疼的不要不要的。 ……… 雪夜中,乔冉骑在快马上一路疾驰,到了皇宫外亮出腰牌,畅通无阻进了大内后,先是寻了白千,随即又让白千去通知刚刚就寝的秦老大。 秦老大今天就寝的宫殿叫做泰宁殿,而宁妃就居住在这里。 和其他皇帝不同,秦老大不是太好女色,要是的话,也不可能只有秦玄这么一个败家玩意了。 最近几日秦老大一直在泰宁殿就寝,倒不是因为宠爱宁妃,而是泰宁殿比较暖和,正好被养心殿和坤德宫夹在中间,特别挡风,才修葺没几年,窗户也严实不怎么透风。 其实宁妃也是绝色丽人,年过四十却保养的极好,诱人的身段在后宫妃子中也是极为出彩的。 可惜,秦老大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奔着床来的,而不是奔着床上的佳人来的。 最主要的秦老大晚上睡觉还总抢被子,一天天给宁妃冻的逼得呵的。 别的妃子都恨不得秦老大天天往自己这跑,宁妃是恨不得赶紧让秦老大滚蛋。 要么你就别来了,来了就睡我,你来了之后不睡我不说,夜里还总抢被子,是人干的事吗。 其实秦老大不用这么惨的,古代再是落后他也是一国之君,内库再穷也不是说连煤炭都买不起了。 可问题是秦老大鼻子比较敏感,一闻煤炭的烟味就咳嗽。 刚来泰宁殿的时候,宁妃倒是让人摆了不少炭火盆。 结果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秦老大打呼噜不说,还一整就嘿哈的吐痰,都给宁妃整的犯恶心了。 炭火盆最后是撤下了,可秦老大玩的更埋汰了,不吐痰了,开始抢被子了。 最让宁妃闹心的是,秦老大晚上总批复奏折,一忙就忙到后半夜。 按理来说吧,陛下来睡谁,肯定是得让宫女太监什么的通知这个妃子,该跪跪,该迎接的迎接。 可秦老大不的,这老小子还挺讲究,知道大半夜打扰人家睡觉不好,所以就偷偷摸摸的进来。 可实际上呢,还不如通知妃子了。 宁妃睡的正香呢,秦老大冻的和三孙子似的偷偷摸摸的进来了,脚也不洗直接上床,浑身还冰凉,凉不说,还往人家身上贴,那酸爽,宁妃都想骂人了。 秦老大倒是贴暖和了,打着呼噜睡着了,可宁妃却拔凉拔凉。 这也就是秦老大的职业比较特殊,但凡他不是干皇帝的,宁妃都有心谋杀亲夫了。 她觉得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成为了皇妃,而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就是瘫上这么一个缺德玩意。 当宫女进来通禀说白千求见时,秦老大刚躺平。 宁妃一脸幽怨。 得,今天也别想睡了,要是睡了,陛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又给自己整醒,还不如不睡呢。 秦老大穿好了衣服,还一副大暖男的模样,温柔轻轻拍了拍宁妃的小手:“早些歇息吧,莫要等朕了。” 宁妃强颜欢笑的嗯了一声,心里给秦老大祖上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第二百七十八章 拿人 走出了泰宁宫,秦老大得知是乔冉求见后,微微皱眉。 乔冉深夜入宫,肯定是出了大事。 询问白千,白千也不知道,秦老大只得快步前往了敬仪殿。 到了敬仪殿,乔冉单膝跪地。 “不必多礼。”秦老大也没往里走,站在了乔冉面前:“何事,说!” 乔冉没吭声,而是回头看了眼守在宫外的两个小太监。 白千连忙跑了出去,将守在外面的小太监和护卫撵走。 “陛下。”乔冉站起身朗声道:“事关凉戎使者,正使奴眦乐,副使巴奴,已起二心,对凉戎金帐汗王拓跋乐心生怨恨,扬言投靠大夏借机除掉拓跋乐,事成之后,愿依附,这便是凉使入京缘故。” 秦老大身躯一震:“细细道来。” 随着乔冉将事情原委说完后,秦老大目光忽明忽暗,陷入了思索之中,白千和乔冉站立不语。 直到茶杯再无一丝暖意,秦老大望向了乔冉,沉声问道:“乔冉,朕问你,凉使所说,你信几成?” “三成。” “这里应外合之策一举灭掉拓跋一族,你又认为又几成把握。” “三成。” “也是三成么?”秦老大淡淡的说道:“事在人为,当年朕与齐王越王举事之时,怕是心中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可举事以为人者,众助之,举事以自为者,众去之,朕便是以为人者,可谓是众之所助虽弱必强,这才夺了中州大地,那拓跋乐倒行逆施以自为者,众之所去,虽大必亡,倘若详细筹划一番,一举除掉拓跋部族,边关至少五年无忧。” 白千笑嘻嘻的拍着马屁:“陛下您是上天之子,那拓跋乐只是个草原上的莽夫罢了,怎能与您相提并论。” 秦老大微微挥了挥手让白千闭嘴。 凝望着乔冉,秦老大问道:“边关的骑司,就没有什么消息么。” “草原北侧的确有一伙嚤佗人与刹著人盘踞在雪山脚下,而凉戎第二大部族奴眦族以及依附的族群日渐式微,确实是受到了拓跋部族的常年打压。” “这也便是说,奴眦乐与巴奴二人所言为实。” “是倒是,不过臣以为,奴眦乐与巴奴二人是否真心准备带领部族投靠大夏,此事暂时还无法妄下定论,副使巴奴说是已有了计划,不过却未明示,说是见了陛下后才肯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好,待诸国使者觐见后,朕便寻个由头将他们招入宫中再询问不迟。” 顿了顿,秦老大露出了一丝笑容,显然心情不错:“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倘若拓跋乐当真如那前朝殇帝一般暴虐,有人生了二心倒也无可厚非。” 秦老大在这方面还有深有体会的,他这个皇帝不就是这么得来的吗,前老板不干人事,自己也没活路了,索性心一横直接反了,反正横竖都容易死,不如搏一搏。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奴眦乐的话,肯定也会当二五仔。 “此事不要传与外人,私下里,你再与那凉戎的正副二使多多接触一番,还有几日朕的三弟就要回来了,此事还需询问一下他的意思。” 顿了顿,秦老大又问起了另外一件事:“这凉使入京的目的大致便是如此,那么晋昌使者又意欲何为?” “尚不知晓。” “那正使谭眗,朕倒是有几分印象。” 秦老大的笑容带着几分戏虐。 可不是有印象吗,当初被廖文章提着剑追的满哪跑,印象太深了。 “番商被杀一案,查到如何了。” “凶手名叫巫雪,化名巫红雪,曾是斐人飞云骑探马,半年前潜入安之峰大人府中为妾,事情败露后藏于京中,一日前,京中暗司已查明此女所在居所。” 秦老大倒是没什么意外的神情:“朕便知道,五日之内你定会将差事办成。” 乔冉面色如常。 其实乔冉这几天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四国使节的身上,至于抓刺杀番商真凶这件事,当他确定了是巫雪做的后,这件事基本上就算是结了。 京城有一张看不见的蛛网,覆盖在整座城市之上,而蛛网上的骑司监视着每个角落和每一个人,在蛛网的最中间,乔冉便是那个掌控所有骑司的蛛后。 当确定了兵器,确定是女人,确定了是巫雪后,这张庞大的蛛网就开始落下了,然后收缩,收缩,再收缩,一直到锁定了巫雪的位置后,只能乔冉一声令下便会将这名斐人细作紧紧束缚起来。 街面上能看到的骑司,其实并没有多少,哪怕是潜伏阴暗之处的暗司,也不过数百人罢了,可是这些人的触角却填满了京中的每一个角落,想找到一个已经有了外貌特征的人,还是女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乔冉确定了刺客是女人后就已经注定了巫雪的命运的原因。 白千不解的问道:“乔副统领,既然知道了真凶藏哪了,怎么还不动手?” “当夜行刺番商共有两人。” 白千恍然大悟:“你是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帮手,有的话一起抓了?” “是。” 这就是乔冉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面对秦老大,其他臣子为了显的自己多聪明多睿智,甭管有什么猜测,一股脑的全说出来,哪怕是空穴来风也得大说特说一番。 乔冉则是不同,虽然怀疑另一个凶手是飞云公主,可是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并不会提出自己的猜测,在彻底石锤之前,从来不胡咧咧。 而这也是秦老大最为信任乔冉的原因之一。 “明天便是第五日了,去吧,将人拿了,莫要让人看了笑话。”秦老大捏了捏眉心,继续说道:“后日便是四国使节入殿觐见之日,之后就要会试,放了榜,越王也快到京中了,多事之秋,京中的骑司不要怠慢。” “是。” “去吧,做你应做之事。” “唯。” 一声“唯”后,乔冉转身离开了敬仪殿。 秦老大望着乔冉的背影,轻笑了一声。 “明明师承朕的二弟,偏偏性子如此冷淡,倒是奇哉怪哉。” 白千陪着笑说道:“乔副统领天生就是惜字如金的性子,看着就牢靠,做事也牢靠。” “不错,牢靠。”秦老大站起身:“朕罚了,回泰宁宫。” 第二百七十九章 归案 乔冉离开了皇宫后,上了马却没有疾驰而行,而是在黑暗中打了几个奇怪的手势。 过了片刻,一个身穿黑衣的骑司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乔冉微微颔首,什么也没说,随即打马而行。 这名骑司则是再次隐入了黑暗之中。 乔冉骑着马慢悠悠的,如同出来散心一般。 随着越走越远,越来越多的骑司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寂静无声的跟在了乔冉的身后。 这些骑司大多挎着长弓背着箭娄,小路小跑的跟在后面。 风雪扑面而来,乔冉紧了紧衣襟后将马首上雪花轻轻拍掉。 寻街的京卫见到了这队人马后,面露惊慌之色,匆匆闪到了两旁,既不看腰牌也不询问。 这一路人马大约五十人,只有乔冉骑马,横穿过了三坊,直奔柳河西侧的民宅区域。 驻足了片刻,乔冉一抖肩膀,熊皮大麾脱落后被骑司接在了手中,旗官乙四将民宅区域的舆图递了上来。 乔冉微微看了眼,随即用手指点了几处后,骑司们全部散开,不少人抽出了长弓上了高处。 至始至终,乔冉和骑司们没有任何交流。 待骑司形成了包围圈将一处宅院围的水泄不通后,乔冉来到了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屋内没有任何声响,乔冉朗声道:“骑司,乔冉,奉命拿人!” 说完后,乔冉刚要推门,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一脚将老旧的木门踹开。 只见一道流光贴着乔冉的右腿飞过,入地三寸,正是一支极为锋利的弩箭。 院内的摆设平常,除了一些满是积雪的破旧桌凳外再无他物。 乔冉背负着双手,如同进自己家一样,跨过了门槛后,在地上发现了一条丝线,而丝线连接着磨盘,磨盘下方则是一把已经击发过的小巧弩箭。 “果然是飞云骑探马。”乔冉望着黑漆漆毫无声息的屋子,淡淡的说道:“巫雪,五日前,北番馆十一六番人被杀…” 话未说完,房门被推开,穿着一身夜行衣的巫雪面色平静的走了出来。 巫雪双手各持一把短刀,抬眼望了眼墙壁以及周围房屋上张弓拉弦的骑司们,脸上毫无惧色,目光落在了负手而立的乔冉身上。 “白衣血骑乔陷阵。”巫雪露出了一丝笑意:“劳您大驾,小女子惶恐。” 乔冉上下打量了一眼巫雪,没说话。 巫雪收起了笑容,眼底略过一丝不甘:“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询问京中妗姐。” 巫雪眨了眨大眼睛,一头雾水。 乔冉笑道:“这京中的女子,从未逃脱过这些妗姐的双眼。” “妗姐?”巫雪秀眉微皱,还是没有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乔冉也不解释。 他是来抓人的,不是来科普的。 其实所谓妗姐就是媒婆的意思。 古代的女人虽然保守,不过夏京稍微开放一些,街面上倒是有不少抛头露面的女子,除了这些女子外,还有不少老娘们整天走街串巷。 这些老娘们就是媒婆,也叫妗姐,天天啥也不干,就在街面上盯着大姑娘小媳妇看,要是见到扎着啾啾头的女子就知道是还未出嫁,再扫一眼穿着打扮,基本上就能将其地位猜个八九不离十,如果姿色不错,她们就会私下打听,然后再牵线搭桥。 不少高门大户想要收个小妾或者丫鬟什么的,也都会去找这些媒婆询问。 所以说,要是想要在京中寻找哪个女人,找媒婆就对了。 巫雪平日里虽然是很少抛头露面,可也不可能永远藏在院子里,那么只要一出去,哪怕是戴上了面纱,却也依旧无法逃脱那些媒婆的“法眼”。 这也是为什么骑司能这么快锁定巫雪位置的原因。 事到如今,巫雪也不在乎自己为什么会暴露了,双手挽了个刀花,交叉横在了胸前,冷声道:“飞马血骑乔陷阵,小女子久仰大名。” 乔冉依旧是那副负手而立的模样,好像说句话就能少活一年似的,也不吭声,就是冷冷的望着巫雪。 “传言你能单人匹马在我大斐涠江防线如入无人之境,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小女子觉得是坊间传闻夸大其词罢了,乔统领,可否赐教一番。” 乔冉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容。 “乔统领大名如雷贯耳,小女子一介女流,你莫不是怕了吧。”巫雪一脸讥讽的说道:“若是怕了,就让你的走狗将我万箭穿心吧。” “赐教…好,如你所愿!”乔冉哈哈一笑,然后转过了身,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射她!” 下一秒,四面八方射来了数十支钝头羽箭,箭尾还牵着细细的锁链。 巫雪又气又急,手中两把短刀连劈带挡,可奈何羽箭太多,两个呼吸的功夫就被缠成了一个极为羞耻的姿势,墙上和房檐上的骑司们一收力,“噗通”一声,巫雪直直的正面扑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乔冉!”巫雪的脸沾满了泥水,咬牙切齿的怒斥道:“你好不知羞!” 已经越过门槛的乔冉转过头,看了眼扑倒在地狼狈不堪的巫雪。 乔冉的眼中,满是鄙夷。 老子是骑司统领,天寒地冻的和你一个无名小卒单挑,傻了不成。 巫雪和个蛆似的来回蛄蛹着,嘴里叫骂不休。 “你这个废物,有本事和姑奶奶大战三百回合,仗着人多算什么本事!” 乔冉歪了歪脑袋,然后微微弯下腰捡起一团雪,搓成雪球后又学着秦游的模样,左腿抬高身体后仰,然后,轮圆了个胳膊。 “啪嗒”一声,雪球呼在了巫红雪的脑门上。 拍了拍手,乔冉溜溜达达的离开了。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巫雪银牙紧要,险些被气吐血。 骑司并没有隐藏行踪,将巫红雪押进了囚车后,大摇大摆的回到了骑司衙门。 自此,北番馆血案的凶手缉拿归案。 只不过乔冉心里清楚,这差事并没有办法。 除了巫雪外,还有一名刺客没有归案,而这个刺客,很有可能是斐国的飞云公主。 第二百八十章 不酷的刑 天亮的时候,京兆府的文吏们四处贴了榜文,北番馆十六条人命的凶犯抓到了。 外人皆知北番馆命案,殊不知一共死了十七人,凶手也有两人,骑司只抓到了一个罢了。 此时的刑部大牢中,乔冉大马金刀的坐在木凳上,手中捧着一盏热茶。 囚室内是五花大绑的巫雪,除了手脚不能动弹外,嘴巴还被塞满了干草后封住。 这位斐人刺客相当的不怕死,被抓回来了骂了小半个时辰,狱卒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只能把嘴巴封住了。 昨夜巫雪被抓回来后,乔冉并没有立马审讯,而是在其居住的院子外守了几个时辰,确定没有任何可疑人后才回来的。 一夜未睡的乔冉,脸上并没有什么倦容。 巫雪见到了乔冉,满脸的鄙夷之色。 乔冉则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一盏茶喝过之后,刑部尚书闻人泰亲自赶了过来。 到了地牢,闻人泰冲着乔冉一拱手,朗声道:“有劳乔老弟了,若不是骑司相助,我刑部可真要成天下笑柄了。” “闻大人言重了。”乔冉表情淡然:“身负皇命,分内之事罢了。” 刑部已经不是第一次和骑司“合作”了,准确的说,是刑部不是第一次让骑司帮着他们破案抓人了。 没了外人,闻人泰也不用摆什么尚书的架子,称呼也变成了乔老弟。 “老夫也是汗颜至极。”闻人泰老脸有些发红:“这功劳,怕不是又被刑部给张冠李戴了,刚刚从府邸中赶来时,沿途不少人都在夸赞刑部,却不知道此案是你骑司暗中调查才将真凶捉拿的。” 闻人泰还真不是虚与委蛇,他的确挺不好意思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了,好多次刑部办不下去的案子都是骑司解决的,不过骑司从来不居功,只要不是特殊情况,最终都会将犯人押到刑部,最终也是由刑部审理完结。 乔冉淡然一笑,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他要是想升官的话,早就是五六品的武将了。 正常来讲的话应该将巫雪带回骑司大牢审讯的,不过这事闹的沸沸扬扬,秦老大就想直接明正典刑也好给外界一个说法。 这也就是说,骑司只是负责抓人的,表面工作得是刑部负责。 不过乔冉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想要从巫雪这里获取一些其他的消息,所以才赶了过来。 闻人泰侧目望向囚室内被五花大绑的巫雪,略显诧异:“她就是一夜杀了十六名番商的刺客?” “不错。”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闻人泰定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巫雪:“此女看似除了姿色过人外倒也平常,没想到竟然有如此手段。” “闻大人,乔某有一事拜托。” “与老夫还有什么客气的,直说便是。” “此女事关我骑司暗查的另一桩案子,所以这刑问之事,可否交于我骑司来做?” “这个…”闻人泰面露难色:“倒不是老夫推辞,若是骑司施了手段导致这贼人伤了残了,会不会…” 乔冉笑着打断道:“闻大人无须担心,也只是询问一些事情罢了,断然不会让刑部难堪的。” “好说。”闻人泰松了口气,点头道:“老夫还要去议政殿朝议,就不打扰乔老弟了。” 其实闻人泰是打心眼里不愿意掺和骑司的事,他和巫雪非亲非故的,骑司怎么严刑拷打和他根本没关系,主要是他怕骑司再把人给弄死弄残了,到时候走程序的时候不好交代。 夏朝是有律法的,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这人刚抓到,直接给弄死了,也不过堂也不审问的,传出去会被笑话。 闻人泰走后,还知情识趣的将几个狱卒也带走了。 没了旁人,乔冉走进了囚室。 “三木之下难有勇夫。”乔冉背着手绕着被吊起来的巫雪走了两圈,淡淡的说道:“不过本统领也知道,你们飞云骑探马中大多都是硬骨头,而你能有如此身手,想来是吃了不少苦的,寻常的刑罚怕是你对你无用。” 站到了巫雪的对面,乔冉口气阴森的说道:“本统领虽然不善此道,也从未施展过什么刑罚手段,不过我骑司的各中好手却是不少,其中有一旗官名为丁四,他曾对人说过,阎罗有黑白二相,白相即为地狱之主,有百官所命,美婢围侍,而黑相即每天有两个时辰,要受铜汁灌肠之苦,所以便创了一种名曰阎王相的刑罚。” “所谓阎王相,便是将冰水注入谷道之中,口中则是灌下滚烫的油水,此种刑罚太过残虐有违人道,本官曾对他说过,若不是罪大恶极之人,便不能将其酷刑施于其身,不过本官今日却突然心生了些许兴趣,想要看看这阎王相能否让你开口求饶。” 巫雪口不能言,不过脸上却没什么惧色,只是双眼平静的望着乔冉。 “本官只问一事,说了,就不需受这皮肉之苦。”乔冉一把扯掉了巫雪嘴上的布条,冷声道:“斐国飞云公主,人在何处!” “呵…tui!” 要么说巫雪是练武的人,这一口血痰是又快又准,乔冉微微侧头,差点就被吐了一脸。 “姓乔的,你当姑奶奶贪生怕死么,什么阎王相无常相的,尽管招呼就是!” 乔冉冷哼一声:“好,我这就让丁五来,到时那冰水入你的喉,滚油入你的谷道,看你还能如何嘴硬!” 说完后,乔冉作势欲走。 “慢着!”巫雪突然冷笑道:“你刚刚不是说那阎王相是滚油入喉么,怎的又变成了冰水入喉了!” 乔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本统领…本统领记错了。” 原本满脸怒意的巫雪,突然面露鄙夷。 她觉得乔冉刚刚是吓唬她,什么阎王相,全是瞎编的。 事实上…还真是如此。 骑司虽然是类似于明朝东厂西厂那种机构,抓个人啊,刺探个情报啊,干点见不得光的事,都是这个性质。 可实际上骑司真不懂什么刑讯之类的,所谓严刑拷打,其实只占了最后一个字,那就是打。 骑司中坚力量有两种人,一种是十几年前齐王秦麒的亲卫,一种是中州大乱时的陷阵营军卒。 甭管是亲卫还是军卒,都是兵卒,哪懂什么刑问之类的技术活,而且也没人研究什么酷刑,抓到人后就一个套路,那就是踢,圈儿踢,一群人围着就开始踢,什么时候踢到求饶了什么时候算完。 别看骑司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火,可本心里,都认为自己是光明磊落效国忠军的军中汉子,对这种酷刑手段打心眼里是看不上的。 而刚刚乔冉所说的“阎王相”酷刑,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好多骑司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不过不是想出来的酷刑,而是想出来的故事用来吓唬人的。 完了这群逗逼还整天摆出一副阴森森的面孔,逢人就说哪天用什么手段弄死了谁谁谁,又研究出什么酷刑了,实际上他们连酷刑俩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气氛有些尴尬,乔冉本想再解释两句,可觉得越解释越牵强,最后一甩胳膊。 “那你就饿着吧。” 留下这么一句“狠话”后,乔冉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去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雪人 本来乔冉都走出去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 这光饿着也没用啊,明天四国使者就进宫了,后天又开始科考,大后天书院也要小考了,再往后又是越王回京的事,自己哪有这么多闲工夫和巫雪磨蹭。 转身回到了囚室内,乔冉有些气急败坏:“本统领给你个活命的机会,告诉我,飞云公主究竟在哪,我饶你一命,甚至可以奏请陛下还你自由身。” “呵…tu…” 眼见这娘们又要吐痰,乔冉眼疾手快,立马将布条子塞进了巫雪的嘴里。 “哈哈。”乔冉一脸自得:“咽回去了吧,自食苦果。” 巫雪目光古怪,看着乔冉,如同看着一个傻x! 乔冉冷哼了一声:“这就是在刑部大牢中,若是在书院里,随地吐了口水,可是要被扣俸禄的。” 巫雪望着乔冉,越看越觉得这家伙不像是“圈子”里谈虎色变的飞马血骑乔陷阵。 其实就连乔冉自己也没发觉,他在书院中待的久了,无形之中已经被很多学子影响了,当然,也主要是被秦游给带歪了。 乔冉坐回了凳子上,呷了口茶,有些犯难了。 其实对这些个“同行”,乔冉也没什么感觉,各为其主罢了。 就如同之前抓到那些斐人细作,最多就是抓起来揍几天,看看能不能问出些有用的信息而已,之后就一直关着了,只有手里没命案,骑司并不会为难这些“同行”们。 这巫雪虽然在京中杀了十六个人,可这些都是番人,乔冉就更不在乎了。 要是杀了十六个夏人的话,乔冉早就让这娘们知道什么叫社会毒打了。 和秦游一样,乔冉也看不起那些墙头草番商。 之所以在这里待着,无非就是想要知道飞云公主的事情。 可实际上呢,让乔冉砍人行,让他抓人也行,唯独不擅长这种事情。 后世有句话叫做好男不和女斗,在古代也有这种说法,挺大个老爷们打女人有失君子之风。 一时之间,乔冉也不知道该拿巫雪怎么办了。 想了半天,乔冉双眼一亮,有辙了。 有现成案例啊,秦游最擅长干这种事了。 成为阶下囚都能策反斐人细作,更不要说易地而处了。 乔冉快步走出了地牢,让骑司去寻找小帮手了。 再说囚室之内被五花大绑吊着的巫雪,见到乔冉跑了,突然觉得有些无聊了。 能干细作的,基本上是不怕死的人。 巫雪就不怕死,哪怕是被抓到了,也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当初身份败露的时候,她本来是可以离京的,但是她却不甘心,秦游策反了程天豪,将飞云骑数十名探马连根拔起,其中不少人还身死异乡,巫雪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也没脸回到斐国,更没脸回飞云骑中。 斐云荣入京后,为了嫁祸凉戎使团派她去干掉那些番商,本以为天衣无缝,谁知到底还是让骑司查了出来。 巫雪已经认命了,无论夏人是杀是剐,她都已经不在乎了,只是后悔没有在被抓之前去尝试刺杀越王府三世子秦游为那些同袍们报仇雪恨。 ………… 此时的书院中,秦游满面的无奈。 面前是两个门客,越来越白的李太白,和越来越黑的杜子美。 二人跪倒在地,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啊。 “恩主,门下没日没夜都在思念着您,一别数月…”李太白抬起头,吸溜吸溜鼻涕:“您又长高了。” 秦游:“…” 杜子美也哭的一抽一抽的,这家伙没李太白那么会说,就知道哭。 秦游一时之间感慨连连。 古代就这点好,人们都重情义,信奉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哪像后世,升米恩,斗米仇。 在这年月,最大的恩情莫过于五种,知遇,养育,教诲,救命,栽培。 秦游也算是占了五恩中的四种了。 这俩玩意一个是濒临倒闭破产的酒楼高级经理,整天混吃等死,一个是欠了一屁股外债的苦逼书生,连回家的路费都凑不齐。 之后被秦游逼良为娼成了越王府门客,算是知遇之恩。 当了门客后,不说养育吧,至少管吃管住还给工资。 成立寒山书院后,秦游用阴间小妙招让这俩人科考名列前茅,不计较过程只看结果的话,那就实锤教诲之恩。 最后栽培之恩也说的过去,和一群大儒们在一起教书,因为科考一事,名字都被秦老大提过一嘴,要是以后入朝为官的话,起点也比别人高一些。 尤其是李太白,之前秦老大来视察书院的时候,秦游将烈酒换马的功劳全扔李太白头上了。 所以说,李太白和杜子美是真心感恩于秦游的。 秦游将脑海里一些用得着的知识写出来后,其中不少知识都有待印证,最终这几个苦逼门客就带着教材离开书院了,这一走就是将近三个月。 即便因此无法参加科考,二人心中也没有任何怨恨。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书院中原本应该去参加会试的,也只剩下一个秦玄了。 最近这位太子殿下都快疯魔了,天天待在屋中刷题,几个大儒轮番蹂躏他。 之前李太白和杜子美去了怀林府,离的比较近,所以是最先回来的。 “辛苦了。”秦游伸出双手在两个苦逼门客的脑袋上揉了揉:“赶紧去食堂吃点东西吧。” 秦游也懒得问这俩人究竟去干什么了,反正廖文之等几位大儒心中有数。 两个门客又拍了会马屁后这才离开,不过没去食堂,而是去找廖文之交差去了。 二人走的时候就背了个小包袱,回来的时候是带着马车的,上面全是竹简,也不知道都记录了些什么。 闲着也是没事做,秦游又和凤七比赛堆雪人了。 凤七干别的不行,堆雪人却特别有天赋,雪人堆的是惟妙惟肖。 结果秦游这边刚给自己的雪人插上根胡萝卜,京中的骑司来了。 “殿下,副统领请您入京前往刑部。” “去刑部干什么。”秦游搓了搓手:“乔冉贪赃枉法被刑部给抓了?” “昨夜副统领带着人将北番馆刺客抓到了,正关押在刑部大牢中。” “抓到了?”秦游的神情一下就紧张了起来:“是男是女?” “一名女子。”骑司嘿嘿一乐:“长的极为标致。” “带路!”秦游说完后,一脚给凤七刚怼好的雪人踹翻,匆匆跑向了马厩。 凤七满面无语。 其实堆雪人这种事,乐趣并不是在于如何堆的,而是在于最后那一脚,相当的爽了。 凤七也抬起脚,不过没胆量踹秦游的雪人,只能在自己已经被踹倒的雪人上踩了几脚撒气。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两难 秦游心急如焚,一路用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骑着马飞奔到了刑部。 最近乌月锥长大了不少,极为神俊,头上的三把火被狂风一吹,就如同快要释放火遁豪火球术似的。 到了地牢后,没等乔冉开口秦游就急匆匆的跑了进去。 当他看到了巫雪后,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御姐女鬼也就是飞云公主被抓着了。 “这就是干掉番商的刺客?”秦游上下打量了一番,乐道:“这手法挺娴熟啊,你给绑…” 车还没开完,被绑着的巫雪就如同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呜呜呜的叫唤,用尽了力气开始不住的扭动。 秦游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几步:“这怎么了,见到杀父仇人了?” 乔冉也不知道巫雪为什么这么激动,走了过去后扯掉了布条。 这次巫雪倒是没玩埋汰的,双目都快喷出火来了,盯着秦游就开骂。 “狗贼,我与你不共戴天!” 秦游指了指凤七:“他怎么你了?” 凤七提醒道:“三少爷,这娘们说的可能是您。” “狗贼,便是做了鬼姑奶奶也不会放过你,恨不能剥了你的皮,饮你之血吞你之肉将你挫骨扬灰!” 秦游打了个寒颤,冲着乔冉建议道:“这女的脑疾犯了,会传染的,为了避免传染赶紧捅死吧。” 秦游不认识巫雪,也不知道自己和这个女人有什么过节,但是他能切身的感受到对方的恨意,那种恨不得马上挣脱束缚将自己千刀万剐的恨意。 乔冉看了看秦游,又看了看巫雪,最终找到了问题的根结。 “三世子殿下,前些日子因你导致斐人细作被肃清一空,想来这就是她为何如此怨恨于你的缘故吧。” “她喝假酒了吧。”秦游来气了,指着巫雪叫道:“大姐,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是你们主动来抓我,还囚禁我,而且出卖你们的是程天豪,冤有头债有主,你要弄死我干什么。” 秦游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给程天豪卖了。 巫雪冷笑不已:“敢做不敢当,枉为男儿,要不是你花言巧语迷惑了程天豪,他为何要出卖我等。” 秦游耸了耸肩,对乔冉说道:“和疯子没办法讲理,她比秦老…她比勤劳致富的番商们还不讲理。” 说完后,秦游转身就离开了。 既然被抓的不是飞云公主,他丝毫兴趣都没有。 “殿下留步。”乔冉连忙跟了上去,到了拐角处这才说道:“乔某让殿下赶来,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刚刚骑司去书院找秦游的时候,秦游光想着是不是女鬼御姐了,都没来得及问骑司乔冉找自己干什么。 乔冉说道:“殿下可有什么法子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秦游双眼一亮:“你是说…让我用美男计色诱她?” 乔冉哭笑不得。 秦游正色道:“我警告你,你想都别想,我可不是这样的人,不过…也不是不能尝试一下,但是我得和你说好了啊,我就是为了帮你个忙,她长的好不好看无所谓,主要是我这人重义气。” 一旁的凤七一挺胸脯:“岂能让我家三少爷以身犯险,还是让我来吧。” 乔冉一脸无奈:“乔某是想问有没有什么法子使巫雪屈从而已。” “有啊。”秦游信誓旦旦的说道:“美男计就挺好使。” “当真?” “当不当真的总得试试吧,万一好使呢,不好使我也不吃亏,额不是,不好使的话你也没什么损失啊,对不对。” 乔冉面色古怪:“当初你策反程天豪,用的也是美男计?” 秦游:“…” 凤七:“别看我,被关押的那段日子,我一直都睡着呢。” 秦游好奇的问道:“抓都抓到了,还屈从什么,怎么的,你们还想玩碟中谍啊。” “乔某自有打算。”乔冉压低了声音,也没隐瞒:“乔某怀疑此女知晓飞云公主的下落,要是能撬开她的嘴巴便是再好不过。” 秦游又紧张了起来,满心的纠结,脑子里也不由回想起当初飞云公主说的那句话。 更令人家恼怒的是,你又是越王府的三世子,真是令人心烦! 猛然之间,秦游想起了这句话。 虽然不知道飞云公主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可秦游自己现在却满心的为难。 各为其主,自己是夏国的三世子,而对方是斐国的飞云公主,从出生那天就站在了对立面上。 别说他们这种天潢贵胄了,便是升斗小民也知道,中州大地上的三个国家外加草原的凉戎,这四个国家不可能永远相安无事。 如今草原上的凉、关内的夏、江南的斐、群山的楚,这四国哪个不是想要一统中州,不过是大家如今都没有绝对的实力吞并其他三国罢了。 而这四国之中,夏斐两国的关系是最为微妙的,国境都在关内,缓冲地带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过了江就能拼个你死我活,不知道哪天就擦枪走火牵一发动全身最终演变成了国战。 一时之间,秦游陷入了两难之际。 不是自己不爱国,而是…飞云公主长的太漂亮了。 真要是从巫雪得知了飞云公主的下落,乔冉这个钢铁直男再二话不说辣手摧花,那自己以后还上哪碰到这么漂亮的姑娘? 其实对秦游这个穿越者来说,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关于国仇家恨的情感。 在他眼里,夏人和斐人都汉人,就连天楚也是如此,都是一个民族有什么可打的,要说干凉戎吧,他倒是没什么抵触,而且举双手赞同,晋昌也是,毕竟这群王八蛋可能和“外国人”你侬我侬了。 再者说了,双方之间又没什么刻骨铭心的仇恨,瓜分了前朝的地盘后,夏斐二国也没开过战,连局部小规模冲突都没有,大家一起牵着手过日子多好。 可转念一想,秦游又觉得这想法不对,也不能说秦老大和斐君是战争狂或者吃饱了没事干。 后世太多太多的实际案例了,民族需要被大一统,这对整个民族都是有利的。 “三殿下。” 见到秦游不吭声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乔冉说道:“要是殿下为难,此事便算了。” “算什么算,来都来了,我去问问行,但是你得出去,这种事最怕人打扰。” 乔冉一脸古怪:“三殿下莫不是真要用什么美男计?” 凤七双眼一亮:“三少爷,我帮您摁着。”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秦游照着凤七的屁股就是一脚:“用的着你吗,那不是捆着呢吗。” 凤七:“…” 第二百八十三章 偏离剧本 秦游点头同意了,同意了乔冉的请求,尝试一下能不能询问出飞云公主的下落。 就是乔冉做梦也想不到,秦游这家伙已经准备迈入二五仔这条羞耻之路了。 其实秦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只是不想让乔冉抓到飞云公主,再一个是想确定一下,女鬼御姐到底是不是飞云公主。 不过问之前,秦游想要确定一件事情。 “你和我说实话。”秦游试探性的问道:“如果你抓了飞云公主,你会怎么处置她。”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之前秦游就问过,那时候乔冉还放了狠话,什么甭管是谁只要敢在京中犯事就一定要绳之於法。 不过秦游也能看出来,乔冉这家伙心里也有点虚。 这就好像是秦游去斐国那边嘚瑟似的,突然被抓了,那么斐国那边也挺犯难。 放了吧,整的斐国好像挺卑躬屈膝似的。 可要说砍了吧,别管秦游在京城名声多坏,也别管是不是有人夏人拍手称快,夏朝肯定得兴兵大动干戈。 乔冉没有开口,面对秦游的灵魂拷问,他沉默了。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话不过就是政治宣传罢了,在封建社会中,这种话就是忽悠傻子听的,更别说这王子还是外国的王子了。 见到乔冉不开口,秦游也不免松了口气,只要对方有顾虑就好。 其实秦游也肚子的怨念。 你说你好好一个斐国公主非跑夏国嘚瑟什么,还跑来了京城,这不是雷区练漂移吗,纯属是闲的奶酸。 “在外面等我吧,待本世子去探探那妖女的深浅。”秦游拍了拍乔冉的肩膀,说完后,带着凤七走向了牢房。 乔冉果然是君子,说不偷听就不偷听,上外面透风去了。 到了囚室外面,秦游让凤七守着,独自进入了牢房内。 一看到秦游进来了,巫雪又开骂了。 秦游也不恼怒,从怀里套出了自制小耳包戴上后,两只手插在了袖子里,乐呵呵的看着巫雪喷自己。 古人骂人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比较高大上,一种比较低端。 高大上的都是文人那套磕,骂人不带脏字,听半天听不明白。 低端的就属于是巫雪这种,翻来覆去无非就是狗贼、杀千刀、做鬼不会放过你、逃出生天取你狗命之类的,一点新意都没有。 秦游听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意思,就盯着巫雪看,想了想后,站起身套出了手帕走了过去。 任由巫雪来回扭动,秦游将巫雪脸上的泥渍悉心的擦干净。 巫雪不明所以,秦游微微一笑:“你继续。” 说完后,秦游又回去坐着了。 其实秦游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反正也要挨骂,让一个女人骂的话,赏心悦目一些也是好事,本身就是个姿色过人的美女,脸上全是泥水看着也不舒服。 巫雪也是实在人,让继续就继续,又是千篇一律一点花样都没有。 一刻钟过后,气氛逐渐变的尴尬,巫雪的声音也渐渐微弱了下来。 骂人这种事吧主要是得要个气氛,一个人撒了欢的骂,另一个人就那么笑吟吟的看着他,刚开始还好,过了一会就容易变的很尴尬,骂人的一方就会怀疑自己像个沙雕。 “骂够了没。”秦游笑嘻嘻的问道:“要不要再给你加个钟。” “狗贼。”巫雪冷笑着说道:“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不让你说,让你听我说。”秦游站起身,走了过去后低声说道:“我知道飞云公主在京城,也知道柳河西侧民宅去那番商是她杀的,而且那番商是因为告密才被她干掉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巫雪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不过很快又掩饰了下去,可依旧被秦游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丝表情变化。 此时秦游心里却无比佩服乔冉,这家伙果然是夏朝小柯南,看巫雪的模样就知道,乔冉的推测全部属实。 “你们的公主很漂亮,倾国倾城千娇百媚杏脸桃腮翩若惊鸿…”说到这里,秦游突然面色一冷,从腰后抽出了刚刚从凤七那借来的匕首,抵在了巫雪的心口处,阴恻恻的说道:“那么,你如何能够保证你不会出卖飞云公主殿下!” 巫雪彻底愣住了:“你…” 秦游眯起了眼睛:“世人皆以为飞云公主面如恶鬼身形健硕,却不知她本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单凭你知道这一点,若是你出卖了她,公主殿下早晚会被骑司找到,说,你怎么保证你不会出卖她!” “我…你…”巫雪眼睛瞪的圆圆的:“难道你是殿下的人?” 秦游表情不变,心里却苦笑不已。 看来那女鬼御姐果然是飞云公主。 他之所以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想要诈对方一下,果然,当真证实了这件事。 不过巫雪并没有马上中计,脸上仍带着七分戒备三分狐疑。 秦游抛下了一颗重磅炸弹,直接击溃了巫雪的全部戒心。 “公主殿下的脚踝处,有一颗米粒大小的胎记,梅花状。” 巫雪失声叫道:“你果真是殿下的人!” 秦游神经兮兮的说道:“小点声,隔墙有耳。” 巫雪的面色一变再变,到底还是“中计”了。 世人都以为飞云公主长的巨丑无比,所以从一开始骑司的调查方向就不对,而大半年前秦老大让秦狰和骑司一起调查飞云公主时就有过画像,这事连安之峰都知道,而安之峰又无意中告诉了巫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当时巫雪还暗暗嘲笑夏人都是一群饭桶来着。 可一旦夏人知道实际上飞云公主长的如此“国色天香”后,再找她就很好找了。 那么既然秦游知道这件事,却没有告诉骑司,没有告诉其他夏人,答案只有一个。 最主要的是,秦游居然连飞云公主的脚踝处特征都知道,单凭这一点,巫雪就是不信也得信了。 要知道古代女性的脚部极为私密,除了至亲之人外是不能让旁人看到的。 “怪不得…”巫雪神色莫名,喃喃道:“怪不得殿下三番五次告诫上使不要动你…” 说到这里,巫雪泪如雨下:“都怪上使擅作主张,这才白白折损了我飞云骑数十条人命…” 秦游紧紧皱起了眉头。 之前他也觉得奇怪,飞云骑的探马也就是斐人细作,都归飞云公主统辖,要是这姐妹儿想取自己的命,不知道有多少机会,原来是京中的细作擅作主张没有通知飞云公主。 可秦游不解的是,飞云公主为什么不让这些细作动自己? 巫雪满脸的悔恨交加:“可殿下她,当初为何不明示,若是明示,我与上使又岂会闯下这滔天大祸?” “明示了,万一你们出卖我怎么办。” 巫雪默默的叹了口气,接受了这个“理所应当”的理由。 秦游虽然在入戏的状态,可心里同样有满肚子疑问,不过却又怕穿帮无法开口询问。 巫雪根本不知道自己被骗了,表情极为莫名,低声问道:“难道飞云骑探马一事,是你与殿下联手演的苦肉计,为了保全你,生生舍弃了那么多同袍姓名?” 秦游冷冷的说道:“不该知道的,不要问!” 一听这话,巫雪呼吸极为急促,喃喃道:“可殿下最为体恤下属,岂能…” “呵,办大事不拘小节,你懂个屁。” 巫雪面色一变再变,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满面决绝:“三世子请放心,巫雪断然不会出卖殿下的!” “好兄弟,讲义气!”秦游拍了拍巫雪的手臂,一时之间,心如乱麻。 第二百八十四章 自讨苦吃 秦游离开了牢房后,满面愁容。 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极为复杂的境地。 乔冉让他套出巫雪的情报,巫雪以为他是飞云公主的人,而他自己却不能将刚刚牢房中的事情如实告诉乔冉。 这也就是说,乔冉不知道他见过飞云公主,飞云公主不知道他忽悠巫雪,巫雪也不知道他并不是飞云公主的人。 而原本,秦游只是想知道自己见到的女鬼御姐到底是不是飞云公主。 现在知道是知道了,问题是出现了更多想不通的事情了。 飞云公主是从什么时候注意到自己的? 又为什么不让手下“碰”自己? 还有,因为自己的缘故,斐国损失了那么多细作,飞云公主为什么不找自己报仇,要知道柳河西侧民宅去的那个番商就是她亲自干掉的,就是因为这家伙害死了一个手下。 秦游不喜欢欺骗别人,尤其是这种给自己都差点绕糊涂的谎言,弄的好像是碟中谍中谍中谍似的,可实际上,他不站在任何人的立场阵营之中,更不想蹚这摊浑水。 出了地牢后,乔冉连忙凑过来问道:“那巫雪开口了吗?” “嗯…”秦游翻了个白眼:“哪有那么快,不得慢慢来吗。” “慢慢来?” “废话,那什么,我问你啊,正常来讲的话,巫雪干掉这么多番商,刑部该怎么定罪,死了这么多人,得赔不少钱吧。” “赔…钱?”乔冉一脸无语的解释道:“此女犯的是七杀中的谋杀,可谓是骇人听闻,理应处以极刑。” 秦游微微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穿越后,他最先研究的书籍就是夏律。 在夏律中,杀人罪已形成一套完备的体系和惩罚机制,也就是所谓的七杀,包括谋杀、劫杀、故杀、斗杀、误杀、戏杀、过失杀。 劫杀是指劫囚时杀人,谋杀指有组织有预谋的杀人,斗杀是斗殴中伤人致死,故杀是指临时起杀心而杀死人也就是冲动犯罪,而在谋、劫、故、斗四杀中,按律均处斩、绞等极刑,也就是杀人偿命,其中误、戏、过三种都罪不至死。 误杀是指杀了不想杀的人,比如俩人打架,失误打死了吃瓜群众,夏律规定只处流放三千里,也就是要么去边关吃沙子,要么去涠江防线吹河风,地位还不如辅兵,属于是劳动教育。 戏杀是指不小心误杀别人,比如两个朋友在一起喝酒,喝高兴了起身戏耍打闹,不小心打死了对方,这个是不处死刑的。 过失杀是指未料到自己会致死人命,比如打猎时瞄准动物放箭却射死了刚好路过的人,这些都属于是夏律中“耳目所不及,思虑所不到”致人死亡的,都不处死刑。 像巫雪这种,没有任何争议,直接明正典刑给京中百姓和番人一个交代就行了。 “三世子殿下,乔某想问,你有几成把我可策反此女,若是能令其弃暗投明归顺我大夏,乔某可以留她一条性命。” 要么说古代法律这东西没个说,法律是人定的,针对的人也要区分,如果有价值,或者有身份的话,就不适于所谓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了。 秦游犯了难,支支吾吾的不吭声。 他根本不想掺和到这种事情之中,想了想,摊了摊手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们看着办吧。” 乔冉满面不甘之色:“三世子能否尽力尝试一番,若是将…” “我又不是传销头子,你找我做什么。” “可之前那程天豪…” 秦游不耐烦的打断道:“经典不可复制懂吗,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后,秦游刚要带着凤七离开,迎面走来几个人,气势汹汹。 来者共有五人,走在最前方的正是安之峰,陪伴在侧的则是一个身穿从四品官袍的中年人,其他三人则是家将打扮。 面色阴沉的安之峰见到了秦游和乔冉后,面色一滞,微微哼了一声。 眼看着快要到了地牢入口,乔冉突然伸出了右臂拦在了众人面前,目光落在了身穿官袍的中年人身上:“胡大人可是要提审案犯巫雪?” 被称之为胡大人的,正是刑部的的右丞胡有为。 六部之中尚书最大,下设左右侍郎,而侍郎下面,则是有左右二丞,二丞都是从四品,也算的上是六部大佬的级别了,掌公廨、勋赐、赃赎、徒役、以及牢狱等事。 胡有为年逾五十,虽然在刑部任职,但最早出身于礼部,当年正是安之峰将其保举入殿为官,算的上是安之峰的门生之一。 没等胡有为开口,安之峰冷冷的说道:“这刑部大牢,何时归骑司统辖了?” 乔冉反唇相讥:“刑部大牢虽不归我骑司管辖,可却也不归礼部,安大人,你为何要出入大牢。” 安之峰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刑部大牢来,之所以一大早就过来,就是为了见巫雪。 刚刚在府邸里听说刑部将人抓到了,案犯的名字又叫巫雪后,顿时坐不住了。 要知道安之峰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绝大部分原因并不是因为弹劾了秦游,而是失去了秦老大的信任。 之所以失去信任,就是因为他的枕边人是个斐人细作。 因此安之峰不但恨秦游恨乔冉,也恨巫雪。 这种恨意不是觉得自己被背叛了,而是觉得羞辱。 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躺在床榻上耳鬓厮磨,自己将对方当做涉世未深的小女儿,不知吹了多少牛b,仿佛他安之峰是夏朝的定海神针一般,结果呢,在对方眼中,自己就是个小丑。 一想起来这些,安之峰的老脸就红的厉害。 一听说巫雪被抓到了,登时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想要一泄心头之恨。 闻人泰和两个侍郎去上朝了,署理坐镇的正是右丞胡有为。 朝堂上人走茶凉是不假,可安之峰如今并没有真的“走”成,脑袋上还顶着个礼部尚书的头衔。 作为安之峰小圈子里的核心人物,胡有为知道这位老尚书大人将要有所动作保住这尚书之位。 正是因为如此,胡有为才开了“后门”让安之峰来到大牢。 只是没想到的是,秦游和乔冉也在。 “乔副统领。”胡有为淡淡的说道:“安大人前来,不过是想帮我刑部验明正身罢了。” 顿了顿,胡有为嘴角勾勒出了一丝笑容:“此乃刑部大牢,若是乔副统领无事的话,烦请早些离开。” 说完后,胡有为一推乔冉的胳膊,带着安之峰走进了地牢之中。 秦游刚要开口,却被乔冉拦住了。 秦游面色莫名:“那东西不会要弄死巫雪吧。” “不会,此乃钦案,需明正典刑,若不是如此,亦不会将案犯押到刑部大牢,安之峰就算是吃了…” 话还没说完,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声传了出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恶相 等秦游和乔冉匆匆跑进地牢时,被吊着的巫雪紧紧咬住牙关,裤腿处鲜血横流。 安之峰面容扭曲,手里抓着一把长剑,胡有为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袖。 刚刚安之峰进了地牢见到巫雪后,那叫一个又羞又怒,没等开口就被巫雪给“喷”了一顿。 要么说巫雪是混社会的姐们,骂的那叫一个难听,专照着心窝子上掏,安之峰也是气急攻心了,脑子一热,夺过胡有为腰间挎着的佩剑就就捅了过去。 六部之中只有两部的官员佩剑,一个是兵部一个是刑部。 胡有为哪能想到安之峰说捅就捅,也是吓了一跳,一看这是要下杀手,死死的将人拉住。 乔冉跑如地牢后看清楚远处的场景后,面露冷意直直冲了过去。 安之峰的一名家将站在了拐角处,面对乔冉这个骑司副统领,居然抬着胳膊想要横加阻拦。 “找死!”乔冉去势不见,只见随手一挥一道流光闪过,紧接着一声惨叫,家将的手掌被一把飞刀牢牢的盯在了墙上。 乔冉与家将贴身而过时,袖口中突然滑出了一把短剑。 寒光一闪,短剑再次回了袖中,乔冉的身形已经到了囚室之外,而那名家将却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惨叫连连。 墙壁上,还钉着一只齐根而断的手掌。 乔冉并没有进入囚室之中,而是站在外面沉声道:“将刀放下,本统领只说一次。” 安之峰猛然回过头,厉声叫道:“本官若是不放,你又能怎样!” 乔冉一把将刻有飞马骑司四个字的腰牌拽了下来,随即扔在了安之峰的脚下,冷声道:“骑司行事,何人敢阻,死!” 安之峰哈哈大笑:“你当本官是何人,岂会被你一黄口小儿恫吓,有本事…” 胡有为已是面色大变,不待安之峰说完就将他的长刀给夺了下来。 朝堂之上要说不怕骑司的官员,不是没有,很少,但是胡有为绝对不在此列。 刚才之所以敢在外面甩脸色给乔冉看,主要是做样子给安之峰看的,真要是得罪了乔冉,让闻人泰去说项一番就好。 可当乔冉将腰牌扔下来后,胡有为是真的吓着了。 骑司的腰牌也叫阎王令,但凡扔在了谁脚下,这人基本上也就是活不成了,这也就是所谓的骑司不得拦,有命捡无命还。 意思就是说要是不捡这腰牌还给骑司的话,那当真是要没了性命的,因为大家都知道骑司代表着天子的意志。 安之峰看了眼腰牌冷哼了一声,脑子终于恢复了几丝冷静,看着乔冉恨恨的说道:“本官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胡有为连忙将腰牌捡了起来,连说误会误会的。 乔冉根本没搭理他,走进了囚室之中看了眼巫雪的伤势后,伸手入怀抽出了布条将伤口草草包扎了一下。 包扎好后,乔冉用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些不明粉末洒在了伤口处。 站起身,乔冉回过头看向胡有为:“你刑部平日里便是如此指认案犯的?” 胡有为连忙说道:“乔副统领,这贼人着实凶悍,刚刚见了安大人就要打要杀,差点挣脱了绳子夺了兵器,还好安大人眼疾手快没让他得逞。” 这番话完全就是颠倒黑白糊弄傻子呢,刚跑过来的秦游都被气笑了。 安之峰抽出了手帕,擦了擦手上的鲜血,淡淡的说道:“便是如此,本官也是逼不得已。” 谁知此时刚缓过来劲儿的巫雪突然笑道:“伤了姑奶奶却不敢承认,你果然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废物,老废物。” “贱人!”安之峰怒骂一声,又要冲过去,可乔冉却面无表情的拦在了二人中间。 巫雪就如同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叫骂道:“老废物,你与宫中的阉人有什么区别,整日就知道胡吹大气,你不是说这夏朝无人敢开罪于你吗,见到个骑司都吓成这样,还说什么便是天子见你都需礼让三分,夏朝没了你,就等同于没了…” 被揭了老底的安之峰彻底暴走了,居然直接想要推开乔冉再冲上去殴打巫雪。 结果乔冉微微一侧身,安之峰扑了个空直接趴在了地上,狼狈之际。 秦游赶紧给了看热闹的凤七一脚。 凤七一脸问号。 秦游:“愣着干嘛,笑啊。” 说完后,秦游做了个示范,捧着肚子就开始哈哈大笑,表情浮夸。 凤七明白了过来,也学着秦游的模样捧腹大笑。 二人的笑声震耳欲聋,响彻在了地牢之中。 地上的安之峰是又羞又怒,再无一丝理智可言,爬起来后,抄起墙壁的火把没头没脑的就扔了过去。 火把上满是火油,乔冉不敢伸手去接,只能后退一步闪开,可这火把却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巫雪的后背上。 火油滚烫,火光蔓延,巫雪发出了惨叫之声。 安之峰面容狰狞,快意的叫道:“贱人,骂啊,你再继续骂啊,老夫定要让你生死两难!” 乔冉神色大变,连忙甩下了披风牢牢裹在巫雪的后背上。 囚室外的秦游止住了笑意,凝望着安之峰,眯起了双眼。 胡有为哪里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连拉带拽的将安之峰带到了囚室之外。 安之峰依旧叫骂不休:“贱人,明日小朝会,朝堂之上老夫便会颠倒乾坤,到了那时,你就是老夫案板上的鱼肉,定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后背还冒着青烟的巫雪强忍着疼痛骂道:“当姑奶奶怕了你不成,有本事你现在就杀我了,老废物!” “看你能叫嚣到几时,怕是你还不知晓吧,一年前将你送入京中的那户人家,哼哼…” 安之峰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巫雪却是面色大变:“你敢?” “有何不敢,区区草民罢了,你是斐人细作,他们八成也是细作,老夫已查清了他们底细,一会便让人将他们抓到刑部大牢和你团聚,还有你那义妹…本官一定会让她生死两难!” 说完后,安之峰冷冷的看了眼秦游,随即对胡有为说道:“不错,这贼人便是当初潜入本官府邸的斐人细作。” 说完后,安之峰背着手就离开了,胡有为则是快步跟上弯腰恭送。 至于那因为断了手掌而晕死过去的家将,安之峰看都没看上一眼,还是胡有为叫了两个狱卒这个倒霉鬼抬了出去。 乔冉则是面色阴晴不定,转头对凤七说道:“凤七兄弟,烦请速速去带郎中前来为巫雪治疗伤势。” 凤七看向秦游,后者微微点了点头:“去吧,快一些。” 第二百八十六章 无能狂怒 安之峰走后,强忍着剧痛的巫雪再也忍受不住,双眼一黑彻底疼晕了过去。 秦游走进了囚室,看向巫雪满是燎泡的后背,眼眶直跳。 乔冉则是面无表情的为巫雪清理着伤口上的杂物。 “这人明明是你们骑司抓的。”秦游语气中带着几分怒火:“为什么要关押到刑部?” “巫雪触犯的乃是夏律,刑部为主,骑司为辅,抓了人,自然要押到这里。” “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安之峰这么嚣张?” 乔冉没吭声。 秦游骂道:“你不是骑司副统领吗,那老家伙在你面前这么嚣张,还明目张胆的伤人,当着你的面滥用私刑,这你都不管?” 乔冉从袖中抽出了短剑,将粘连在巫雪后背上的衣物刮了下来,淡淡的说道:“她是案犯。” “案犯就不是人了?” “她是案犯,杀了十六人斐人细作,安之峰是朝廷命官,身居礼部尚书。”乔冉侧目看向秦游:“你要我如何,去找陛下说安之峰这个礼部尚书伤了斐人案犯吗,你刚刚也听到了,是案犯巫雪欲夺兵器,与安之峰争执时才被误伤。” “这种鬼话你也信?” “信也好,不信也罢,你看到了,还是陛下能够看到?” “可…” 秦游也说不下去了。 一边是杀了十六人的杀人犯,而且还是斐人,另一边是礼部尚书,乔冉总不能因为前者去状告后者吧,再说这事和他根本没一分钱关系。 而且安之峰连理由都说了,是双方争执不下,胡有为也会为其作证,根本没地方讲理去,或者是说,在夏国之中,没有斐人的理。 默默的叹了口气,秦游问道:“刚刚安之峰临走之前说的谁将巫雪送进了京中,这话是什么意思?” “巫雪入京前曾滞留于白鹭县,白鹭县一户寻常的农家在野外发现她的,巫雪谎称是被山匪所袭的商贾之女,那户农家心地善良便收留了她,巫雪姿色过人,琴棋书画皆精通,在白鹭县待了数月后就入京卖艺于孙锦堂的丹阳楼,后经孙锦堂牵线搭桥,这才入了安府成为小妾,安之峰说的巫雪义妹,就是那农家小女张招娣。” “哦,原来是这样。” 秦游听明白了,做戏做全套,巫雪不可能直接来到京中连个身份都没有,所以先去的白鹭县,装作是被山贼袭击的苦命人,待了几个月后就等于是有了崭新的身份,然后才能入京行事。 “等一下,照你这么说,安之峰刚刚那意思,是想迁怒当初收留巫雪的那家农户?” “是。” “卧槽,这老东西比我还嚣张,还特么有没有王法天理了。” 乔冉苦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当着你的面就敢说殃及无辜…”秦游皱起了眉头:“你们骑司不管?” “骑司本是探查谋逆妖言大奸恶等,小民冤屈与我骑司无关,有了冤屈,他们自然会去京兆府状告。” “乔冉!”秦游火冒三丈:“巫雪也就算了,她是斐人,又在京中杀了这么多番商,罪有应得,可你刚刚说的那户白鹭县小民,他们总是夏人吧,安之峰要搞他们,搞咱们大夏自己人,这你也不管?” “乔某说了。”乔冉淡淡的说道:“探查谋逆妖言大奸恶等才是我骑司之责,此事白鹭县县衙管辖,亦归京兆府管辖。” “坟头唱忐忑,你逗鬼呢,找县衙和京兆府告礼部尚书,你这话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乔冉默不作声,解开了巫雪双手的绳索后将她横抱在了石床之上。 秦游叫道:“和你说话呢?” “你要我说什么。” “你说你要说什么,说你要干死安之峰啊。” “我骑司是探查谋逆妖言大奸…” “去你大爷的。”秦游破口大骂道:“你是不是个爷们,前两天你还和我说什么谁在天子脚下犯案你就弄死谁,感情是跟我舔着脸吹牛b呢?” 乔冉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秦游后,走出了囚室。 秦游骂了声娘,深感无力,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没什么资格指责乔冉。 安之峰摆明了要殃及无辜,骑司管不了,自己这个世子不也一样管不了吗,对着乔冉发怒,不也正是自己无能为力的体现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乔冉? 叹了口气,秦游突然觉得这地牢无比的压抑,刚要迈步离开,石床上的巫雪微微睁开了眼睛,虚弱无力的深出了手臂抓住了秦游的袖子。 “三世子…” 醒来的巫雪露出了一丝晦涩的笑容:“招娣,救救她,救救张老伯一家,他们…他们不知我是斐人。” 秦游伸头望了眼,见到乔冉已经走远了,这才蹲在了床前,满面苦涩。 “我是世子,不是京兆府尹,更不是监察使,我…” 秦游不想欺骗巫雪,这事,他的确管不了。 巫雪再次闭上了眼睛,泪水无声的划过了脸颊,喃喃道:“他们都是良善之人,是我…是我害了他们。” 秦游再次叹了口气,将披风扯下盖在了巫雪的身上,垂头走出了地牢。 重生以来第一次,他无比厌恶这个世道,厌恶这个人与人有着巨大差距的世道,同时,也更加厌恶自己。 在后世见到不平事的时候,他总想着自己就是个无名无姓的小人物,莫说要管,都恨不得离的远远的怕惹祸上身,因为,自己只是个小人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到了夏朝,他是天潢贵胄,是越王府三世子,大哥是都护将军,爹是越王,身后站着一群大儒,和太子称兄道弟,可到头来,依旧只是一个可怜的小人物。 走出了地牢,恰巧凤七带着郎中赶回来了。 秦游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远处站在风雪中的乔冉。 似乎心有所感,乔冉转过头,对着秦游露出了一丝歉意的表情,随即上了马疾驰而去。 秦游迎着风雪破口大骂:“靠你大爷乔冉,以后出去别说你他娘的是我寒山书院的院判。” 马停了,乔冉在马上足足停留了十几个呼吸,随即突然翻身下马,飞一般似的冲了回来,满脸都是怒不可遏的神情。 凤七面色大变,望着气势汹汹的飞奔而来的乔冉,下意识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秦游一脚给凤七踹开,掐着腰指着乔冉骂道:“你tmd想怎么的!” 冲过来的乔冉一把将秦游推倒在地,怒气冲冲的叫道:“她是斐人,安之峰是礼部尚书,你要我怎样,你心中有道义,我乔冉就没有么,你想做善人,难道我乔冉就想做恶人?” 秦游爬了起来,一拳挥了过去,击打在了不闪不躲的乔冉脸上。 “廖文之说了,公生明﹐偏生暗,老头子说你是本性是好人,只不过在骑司那破地方待久了,这才让你做院判找到本心,就你这熊样,还院判,判你大爷!” “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你明明是气不过自己无能为力,为什么要强迫我来管这不平事,秦游,你比我乔冉还虚伪!” 凤七都吓坏了,连忙挡在中间将两人割开:“诶呦,三少爷,乔院判,你们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吧。” “院他奶奶个判院判,寒山书院才没这样的院判!”秦游捡起一团雪就砸了过去。 乔冉还是不躲,叫骂道:“你这山长又如何,口是心非之徒。” “老子花钱了,老子弄地了,老子编《三字经》了,老子编教材了,怎么滴,回去我就找老廖头告状,说你个王八蛋任由安之峰仗势欺人!” “你…”乔冉眼眶暴跳,最终一甩手:“好,此事我乔冉就管了,到时你惹祸上身也怪不得我!” 说完后,乔冉一把挣脱了凤七,气呼呼的上了马疾驰而去。 凤七哭丧着个脸:“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吵上嘴了呢。” “tmd!”秦游恶狠狠的说道:“那王八蛋安之峰,敢当着本世子的面这么嚣张,不搞他,誓不为人!” 第二百八十七章 决定 离开了刑部,骑在马上的秦游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原本,此事是和他没有关系的。 可是他很愤怒,愤怒安之峰竟敢当着他的面颠倒黑白要殃及无辜,就仿佛,这种事情太平常不过了,就仿佛,他秦游就应该视若无睹听之任之。 所以,秦游很愤怒,愤怒一个衣冠禽兽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仿佛大家都是一丘之貉一般。 越是觉得不应该管,秦游越觉得愤怒。 “七仔。”秦游问道:“你刚刚在囚室之中,听到安之峰说的话了吗。” “小的…听到了。”凤七看了眼秦游,张了张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想说什么,说就是了。” “三少爷,这种话,小的听的多了,这种人,小的也见的多了,这种事,小的更是碰到不少。” “你就不生气?” “生气,怎能不生气。”凤七自嘲一笑:“可生气又能怎样,小的得活着呀,命就一条,爹妈给的,修罗场上闯了无数个来回,至多不过是脸上多条骇人的疤,可脑袋却在腔子上好端端的摆着,像安之峰那种人,军伍里多着咧,小的也看着不爽利,夜里也睡不踏实,吃饭也没个滋味,可至少还活着呐。” “可我是世子,和你不同。” “就因为您是世子,才更得谨慎着,那安之峰看似失了势,可这事谁说的准,您又不是不知道,咱越王府以前当真是夹着尾巴做人,文官骂,监察使辱,小的整日心惊胆颤,深怕有一日…” 秦游挑眉:“深怕有一日怎么的?” “深怕有一日骑司来咱王府里拿人,深怕陛下信了那些文臣的鬼话,深怕三少爷您和大少爷被那些文官们陷害了。” 看了眼秦游的脸色,凤七小心翼翼的说道:“小的知道您气不过,知道您仁善,可这世道就是这般,说句掉脑袋的话,便是陛下,那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说的对,是啊,人,只能苟活着。” 秦游陷入了沉默之中,脑子里回忆起之前廖文之的告诫,夏朝,京城,官场,议政殿,讲的都是一个规矩,谁都别破了规矩,破了规矩,就活成了少数派,会被群起而攻之,轻则身败名裂,重则身死族灭。 “三少爷,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我知道您心气不顺,可廖文之是文官,是尚书,还是礼部的尚书,您真要是弹劾他,这满朝的文官和监察使…” “真是穿越后最大的笑话了,这种人居然还是礼部的尚书!”秦游恨恨的骂了一声,一夹马腹,乌月锥撒开了蹄子开始奔跑。 迎着狂风暴雪,秦游刚刚平息的怒火,再次升腾而起。 他发誓,自己一定要搞安之峰,不是为了声张正义,而是要证明,向自己证明,自己和安之峰,并不是一类人,虽然都站在云端,虽然都是金字塔最顶尖的那一小簇人,可这并不代表我秦游和你一样是个王八蛋! 回到书院后,秦游原本是想找廖文之指点迷津来着,结果见到启文堂外面极为热闹,进去才知道是南宫奢回来了。 见到了秦游,正在和众人寒暄的南宫奢快步走了过来,还没到跟前就深深拜倒:“恩主,多日不见,奢甚是挂念。” 秦游面色古怪。 几个门客里,南宫奢年纪最大,也是最要颜面的,虽说成了自己的门客,从来不叫恩主不说,也没有拍过马屁。 “哦,回来就好,赶紧吃点东西吧。” 南宫奢的面色很是激动:“恩主大才,请受门下一拜。” 秦游连忙扶住了南宫奢,不解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刚刚喝酒了啊,怎么和换了个人似的呢。” “恩主,门下去了淮广,正是印证《寒山杂谈》中的冬种春菜一事,此学问利国利民,门下五体投地。” “哦,蔬菜大棚啊。” 秦游在寒山杂谈里面写了关于搭建大棚的知识,而且也在后山小规模的弄了块试验田,不过附近的土壤并不适合种菜,所以之前廖文之就让南宫奢去距离不远的淮广进行印证了。 南宫奢当真将这件事办成了,深知这大棚意义重大,所以对秦游佩服的五体投地。 见到秦游一副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模样,南宫奢不由问道:“恩主可是有心事,若是有,门下能否为您解忧?” 秦游没好气的说道:“我要弹劾礼部尚书,你能帮上忙啊。” “弹劾礼部尚书?”南宫奢神情微变,沉吟了半晌,正色道:“恩主有所差遣,门下敢不从命。” 秦游楞了一下,哭笑不得:“你还真是不怕死。” “门下若是怕死,又岂会落下个工部糊涂朗的名号。”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弹劾?” “门下甚至恩主为人,既然恩主要弹劾那安之峰,想来他定是干下了天怒人怨之事。” 被发了好人卡的秦游笑了:“行,正好咱哥俩喝一杯唠唠,有点事问问你。” 此时的秦游心里就和堵着一团火似的,也想找个人聊聊,虽然南宫奢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可毕竟混过官场,取取经也好。 就这样,秦游带着南宫奢来到了食堂,冲着一群伪装成厨子的骑司们骂了一通,让这群瞅一眼就来气的骑司们弄了几个菜温了点酒。 二人落座后,秦游这才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南宫奢不发一言,安静的听着。 直到秦游问候完了安之峰全家后,南宫奢为秦游倒了杯酒,这才不疾不徐的说道:“门下认为,此事是应上书弹劾。” 秦游双眼一亮:“你也是这么想的?” “不错,可弹劾弹劾,谈何容易。”南宫奢画风一转,幽幽的说道:“恩主,您可曾想过,若说安之峰不尊法纪的话,那胡有为定会为其作证说巫雪抢夺兵器这才被刺伤。” “那就弹劾他欺压良善,这家伙要找当初收留巫雪的那户人家出气。” “若安之峰说怀疑张姓人家亦是斐人细作呢?” “那和他也没关系啊,就是查也是刑部的事。” 南宫奢微微摇了摇头:“安之峰还未卸下这礼部尚书的职务,刑部自然会给三分薄面,在这些人眼里,那张姓人家不过是区区小民罢了,三木之下难有勇夫,到时严刑拷打得了供状,还不是刑部与安之峰说什么便是什么。” “啪”的一声,秦游一拍桌子:“那本世子连刑部也弹劾!” “恩主稍安勿躁,此事需从长计议。”南宫奢微微一笑:“恩主可是想好了,当真要管这不平之事?” 秦游咬了咬牙:“干了,要不然至少一个月我睡不踏实。” “既然恩主要管,更不能仓促行事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靠谱 要说弹劾和得罪人这种事,南宫奢肯定是行家,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个不入流的工部郎中,天天混的和个上不了台面的包工头似的。 “恩主,门下虽官居末流,却知这官场上的险恶,如今安之峰虽依旧是礼部尚书,可告病在家已有数月之久,陛下却从未提及过,想来这尚书之位是坐不长的。” “对啊,你一说这事我才想起来。”秦游不解的问道:“尚书可不是普通的小官儿,这么长时间了就这么空着,不符合常理啊,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南宫奢微微一笑:“恩主可知一句官场上的一句谚语。” “什么谚语。” “年初不征辟,年终不黜官。” 秦游一头雾水的摇了摇头。 南宫奢解释道:“前朝殇帝被推翻时,便是头一年年底废黜了大量官员,其中还有一名尚书和一名侍郎,而过了年后也就是在开春之际,又征辟了不少面见贤才入朝为官,每过多久,中州便乱了起来,各地纷纷举旗自立。” “不会吧,陛下这么迷信呢吗,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不搭理安之峰,等着年初在废了他?” 南宫奢笑道:“陛下是如何想的,门下不敢妄自揣测,不过这开朝至今,从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在年底被废黜,开春之际,也没有任何贤才被保举入朝为官。” 秦游乐不可支。 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如果秦老大真这么迷信的话,那么这么长时间不搭理安之峰就说的通了。 南宫奢笑眯眯的说道:“恩主何不耐心等待些时日,等到了来年开春之际,待安之峰卸了职务再弹劾不迟,到了那时,自是不会遇到太多阻力,人走茶凉,官场亦是如此,便是安之峰门生故吏遍天下,又有几人当真愿意为了一个被废黜的礼部尚书而得罪越王府呢。” 秦游沉默了片刻,随即露出了一丝苦笑。 “你说的不错,是应该这么做,可是…” 叹了口气,秦游接着说道:“可是如果不弹劾他的话,我这几个月绝对会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南宫奢神色一凛:“恩主当真要一意孤行?” “是。”秦游咬牙说道:“老子必须要搞他,要让他知道,本世子虽然不干人事,但是却和他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现在一想起当时他看我如同看着同类的眼神,我就想干掉他全家!” 南宫奢默默的叹了口气:“那门下便爱莫能助了。” 秦游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表示不碍事,可是心里,却有些别扭。 刚刚还说什么有所差遣敢不从命,原来是个嘴炮。 其实秦游并不是真的要让南宫奢帮着他弹劾安之峰,这家伙平常连入殿的资格都没有,弹个玻璃球弹。 可不指望是不指望,这家伙说了句“爱莫能助”却令人有些心寒了。 不过秦游也不奢望自己的门客为自己赴汤跳火在所不辞,都是爹生娘养的,谁也不欠谁的,做了,是情谊,不做,也无可指摘。 秦游也理解南宫奢,自己这个世子都顾虑再三,更别说对方了。 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后,秦游离开了食堂。 不过他却没有去找廖文之,一直站在书院门口的拱桥上。 他觉得人活着,就是来世间遭罪的。 上一世的时候还总想着,下辈子投胎一定投个好胎,当个人上人,这样就可以潇潇洒洒无忧无虑的活着了。 可是现在才知,人没有潇洒不潇洒的,人世间走一遭,总要做出选择,做出抉择,选择了,会吃亏,会错,会累,也会疼,可要是不选择了,心里堵得慌。 凤七悄声无息的走了过来,将厚厚的熊皮大麾披在了秦游的身上。 “三少爷,外面凉,回去歇着吧。” “七仔,你觉得人能活的潇洒吗。”秦游微微一笑:“或者是问你,你知道什么叫潇洒吗?” “知道呀。”凤七咧嘴乐道:“说书人口中的侠客啊,游历天下,仗剑天涯,除了侠客,还有谁能从南走到北,从东走到西,您以前总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浪漫,还有谁能像侠客那般有着浪迹天涯的浪漫。” 秦游翻了个白眼:“通缉犯。” 凤七:“…” “我就想不通了,我是世子,弹劾个老棺材尚书还弹劾不了呢,不行,我已经魔怔了,我必须搞他。” 凤七有气无力的说道:“三世子,您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tmd。”秦游一把将腰带上的虎纹吊坠扯了下来:“我是越王府三世子,你说,凭这个吊坠,我还不能搞倒一个礼部尚书。” “未必能,而且您得去议政殿,跪着。” 秦游一把将凤七的长刀抽了出来:“那凭这个呢?” “能,但是您得落草为寇,去山里。” 秦游左手拿着虎纹吊坠,右手拿着长刀:“那这两样加起来呢。” “能,去山里跪着。” 秦游:“…” 足足沉默了半晌,秦游冲着凤七微微一拱手,心悦诚服:“七哥,您真是逻辑鬼才。”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傻乐了一声。 秦游紧了紧披风,刚要转身回去,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骑在马上的,正式满身风雪的乔冉。 秦游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他自己回来的路上也想明白了,这事不怪乔冉,与其说是对他发火,还不如说是宣泄着自己的无能。 到了独木拱桥时,乔冉翻身下马来到秦游面前,从怀里套出了几本文书。 秦游不解的问道:“干嘛?” “签了这些文书。” “什么玩意我就签了他,欠条啊?” “白鹭县张大福、张刘氏、张招娣三人落户北郊大集的文书,还有一本则是张招娣入学寒山书院的学册。” 秦游愣住了。 乔冉眯着眼睛恶狠狠的说道:“张氏三人落户北郊大集,便是你秦游的庄户了,张招娣入学寒山书院,便是书院学子…” 秦游终于明白过来了,双眼放光,随即猛的一挥拳头哈哈大笑:“成了我的庄户,谁若是动张氏三人,和我越王府作对!” 乔冉哈哈一笑:“不错,张招娣入了书院,谁若是动我书院学子,便是和我寒山书院院判乔冉作对!” 秦游一把搂住了乔冉的肩膀:“就知道你小子靠谱。” 乔冉用肩膀将秦游供开,没好气的说道:“看你还敢说我乔冉不配做这书院院判。” “配,太配了,就没人比你更配了。”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凤七也跟着傻乐,牵着乔冉的快马时,这才见到,乔冉的后背,早已结满了冰霜,这快马的马背上也是热气腾腾。 从京中去白鹭县,再从白鹭县返回,风雪连天,少说也要三个时辰,而刚刚和乔冉分开时,这才过了不到两个时辰。 第二百八十九章 信任与否 二人嬉笑打闹着,并肩走进了书院。 乔冉走着走着,又突然止住了脚步。 “三世子。”乔冉正色道:“明日便是小朝会,诸国使者将会入宫觐见,依例,你身为世子亦可入殿议政。” “我喝假酒了吧,没事去议政殿干什么。” “刚刚在刑部大牢中,你可记得安之峰说明日他便会颠倒乾坤,想来,他也会入殿的。” “记得啊,说的好像他要逆天改命渡劫坠入魔道似的。”秦游满面不解:“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可知近日京中关于你的流言?” “流言?”秦游想了想后,掰着手指头算道:“欺辱良善压榨流民、恬不知耻出书成册、目中无人拒高门大阀之子入学读书、辱骂四国使节又失国体。” 凤七补充道:“还有自不量力与晋昌使者切磋学问逃之夭夭。” 乔冉:“…” 秦游混不在意的问道:“你说的是哪个流言。” “你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秦游耸了耸肩道:“老朱叔平常也总过来,都和我说了。” “你就不恼怒?” “有什么可恼怒的,嘴长在他们身上,我又不能挨个撕烂他们的嘴…” 说到这里,秦游好奇的问道:“本世子要是真去挨个撕烂他们的嘴,用赔钱吗?” “不用,但是触犯夏律。” “哦,那算了。” 其实秦游是真心已经不在乎了。 以前的秦游,做了十多年的恶,自己才“来了”不到一年,这才做了几件好事啊,怎么可能将以前的恶事一笔勾销。 有的好人,做了一辈子好事,可做了一件坏事后就要被口诛笔伐。 有的恶人,做了一辈子坏事,可做了一件好事就被人人称赞。 秦游觉得这是不公平的,自己也是如此,穿越到了这个浪荡三世子身上,没的选,想让外界改观,一点一点来吧,就当赎罪了,有得必有失,成了天潢贵胄,就必须承担这份骂名。 “三世子倒是雅量,乔某所提的流言,便是辱骂四国使节有失国体,与自不量力与晋昌使者切磋学问逃之夭夭。” “你不用重复的那么详细,这两个流言怎么了,有改版啊?” “你可知是谁散播了这些留言。” “还能有谁,朝堂上的文官呗。” “不错,这流言的源头,非但是文官,而且还是尚书,礼部尚书安之峰。” 秦游面色微变:“卧槽,本世子正犹豫要不要搞他呢,他倒是先发制人了。” “他所说的颠倒乾坤,想来,与这些京中流言有关。” “什么意思?” “乔某也不敢妄下断言,只知明日安之峰肯定会有所动作,八成,是要针对三世子,所以明日小朝会之际,你最好前往议政殿。” “你是说他散播这些留言…就是为了弹劾我做准备,这颠倒个什么乾坤,想多了吧。” 乔冉微微摇了摇头:“明日,三世子定要去议政殿,至少可为自己辩解一番…” 顿了顿,乔冉继续说道:“我还要回京中办一些事情,若是顺利,明早之前我回书院与你汇合。” “和我汇合做什么?” 乔冉微微一笑,没有明说,反身离开了。 秦游望着乔冉的背影,一头雾水。 “这小子说的不错,明天我真得去议政殿了。” 想了想后,秦游回到了屋子中,准备早些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去议政殿。 可能也是今日情绪太过激动,折腾了一上午,躺在床上没一会秦游便睡着了。 这一睡,秦游睡的很沉,直到一阵冷风袭来他才下意识睁开了眼。 侧过头,没有任何意外,他望见了熟悉的身影。 恢复女装的斐云荣将窗户轻轻关上,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如同进了自己的卧房一般,自然的坐在了雕花凳上。 斐云荣没有往常的笑容,修长的秀眉微微皱着。 秦游也没有笑,坐起身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二人沉默了许久,斐云荣终于开口了:“你们夏人,没有为难她吧。” 秦游自然知道斐云荣说的是谁,叹了口气,默不作声。 斐云荣的脸色变了,眼底略过了一丝怒意:“骑司的人将她怎样了?” “不是骑司,是刑部。” “刑部?” “是的,骑司并没有伤巫雪,只是将她押到了刑部大牢,不过…” “不过什么?” “安之峰去了。”秦游看了眼斐云荣的脸色:“安之峰去了后,用剑扎在了她的大腿上,还又火把砸在了巫雪的后背上,伤的很严重。” 斐云荣听过之后,面色阴晴不定,凝望着秦游,幽幽问道:“你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 “我就在场。” “那你为何没有拦下!” 秦游觉得对方这话说的有毛病,整的我好像真是二五仔似的。 “我和乔冉一开始在外面,安之峰扎了巫雪一剑后我们才进去的,至于火把,当时我在囚室外面,乔冉也没来得及挡住,不过最后我们请郎中了。” 斐云荣陷入了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谢谢你们。” “你相信我说的话?” “信。”斐云荣露出了笑容:“我知道,张氏一家三口被骑司带到了大集中。” 秦游满面诧异:“你怎么知道?” “安之峰素来睚眦必报,我一直派人守在白鹭县,因此知晓乔冉去了白鹭县县衙强行要过了张是一家三口的户籍文书,乔冉刚刚离开没多久,安府的管家便带着刑部的衙役去索拿了,不过还好,骑司的人已经将张氏三口带走了。” 秦游微微松了口气,还好乔冉办事靠谱,要不然这张氏一家三口不知道要遭什么样的罪。 秦游不认识张氏一家三口,可是愿意收留苦命人的家庭,一定是良善之家,善良的人,不应该被欺辱折磨。 这也是今天秦游纠结的原因,小人物太多太多了,当横祸飞来时,甚至都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这些小人物已经活的很艰难了,可是所谓的大人物,却将他们视为草芥,认为他们无足挂齿,动动手指便抹杀掉了。 所谓公道,所谓法理,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笑。 斐云荣望着秦游问道:“你为何要帮巫雪?” “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觉得安之峰长的欠揍吧。” 斐云荣娇笑一声:“你总是如此的有趣。” 秦游嘿嘿一笑,笑容带着几分苦涩。 “三世子。”斐云荣收齐了笑容:“可否帮我一个忙。” 秦游没敢答应。 要是换做以前不知道对方身份的话,他就直接点头了,毕竟这姐们长的太漂亮了。 可现在不同了,万一对方说让自己帮着她干掉秦老大的话,那自己是答应啊,还是答应啊,我总不能因为你长的漂亮就干死自己亲大伯吧,虽然秦老大总不干人事。 “让巫雪离开刑部大牢,骑司,刑部,夏人,任何人不准再为难他,番商被杀一事,既往不咎。” “不是。”秦游咧着嘴说道:“大姐,你不能因为长的漂亮就不要个碧莲…不讲理了吧,救巫雪,而且还让她恢复自由身,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你大半夜跑来逗我呢吧,那你还不如说让我帮你干掉秦老…干掉勤劳致富的安之峰大人呢。” “若是你答应我,我会助你夏国避免一场塌天大祸。” “塌天大祸?” “不错。” “什么塌天大祸?” “不知,不过若是你答应我明日将巫雪放出来,五日内,我来寻你,如实相告。” “等会,我给你捋一下啊,你看我理解的意思对不对。”秦游满面古怪的说道:“你让我想办法放了巫雪,既往不咎,大大方方的走在阳光之下,作为交易,你可以避免我们夏国一场塌天大祸,但是呢,你现在又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塌天大祸。” “是。” “瞧瞧,殿下您这声是说的,太理直气壮了。” 斐云荣站起身,来到了秦游面前,吐气如兰:“殿下,你相信我么?” 秦游望着斐云荣那勾人心魄的面庞,吞咽了一口口水,露出了痴汉一般的笑容,温柔的说道:“傻x才信。” 第二百九十章 塌天大祸 秦游是真的甘拜下风了。 同样是天潢贵胄,看看人家斐云荣这公主当的,一点脸都不要了,底线深不可测。 不但让我放人,还要求所有夏人不再找巫雪的麻烦,这不但是践踏了夏朝的法律,还顺便践踏了一下本世子的智商。 见到秦游连连摇头的模样,斐云荣也不意外,微微的说道:“若是,我告诉你秦文的下落呢?” 秦游挠了挠头:“秦文是哪个鬼?” 斐云荣:“…” 见到秦游丝毫不像装傻的样子,斐云荣一脸无语的提醒到:“你二哥。” “我二…”秦游闻言一震:“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还有个二哥。” 斐云荣盯着秦游,发现这小子一点都不像是说笑的样子后,满面无奈之色。 秦游:“他埋哪了?” 斐云荣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没死。” “真的吗?” “真的。” 秦游满面困惑:“他不死为什么不回家,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斐云荣已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即便她以斐云荣和飞云公主两个身份和秦游接触了这么多次,依旧无法理解后者的脑回路和日常关注点。 这还真是斐云荣误会秦游了,在越王府中,没有人敢谈秦文,深怕让秦狰和秦游伤感。 而秦游又对秦文基本上没什么印象,大家又不说,他都快忘了这个便宜二哥了,搞的他总会下意识认为越王府一共俩世子,大世子秦狰,下面直接就是三世子秦游了。 “三道隐门。”斐云荣的神色有些莫名:“当年,我便是被三道隐门的弟子带离了斐境,学艺十年才回的斐国。” 秦游一拍额头:“对,我二哥也是被一个道人带走的,原来这老道是惯犯啊。” “不,带走你二哥的并不是我的师傅,而是另有其人。” “不是三道隐门弟子?” “是,却是另一脉的传人。” 秦游越听越迷糊:“那你怎么知道我二哥还活着呢,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家?” “三道隐门弟子,若想入世,必先学艺大成。” 秦游半信半疑:“你的意思是,你是学霸,我二哥是学渣,你毕业了,所以回到了斐国,他学艺不精留级了,所以还没回来?” “三道隐门宗门祖训,帝王之家需舍一名天潢贵胄拜入三道门下成为弟子。” “这是为什么?” “大昌朝怀阳皇帝征辟三道隐门弟子入朝为官,三道隐门的条件便是天潢贵胄需入三道门成为弟子。” “可前朝已经亡了啊,怀阳帝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好几百年前了吧,那时候我们村还没通网呢。” 斐云荣笑容里带着几分莫名:“前朝虽亡,三道峰宗门亦是被毁,可宗门祖训却留了下来,中州大地分为四国,三道隐门的弟子便掳走各国天潢贵胄收为传人。” “等会,四国…算上凉戎了吧,你的意思是,除了代表斐国的你和代表我夏朝的二哥秦文,天楚和凉戎也有皇子世子以及公主被三道隐门的人被抓走了?” “不错,天楚皇子,凉戎部族一族,皆有。” “凉戎是游牧民族,哪来的什么天皇贵族。” “取凉戎最大部族血脉后人。” “最大部族…拓跋一族?”秦游一脸古怪:“你别和我说是拓跋乐那家伙?” 斐云荣微微颔首。 “我去。”秦游着实震惊的不轻,此时已经信了个七七八八。 拓跋乐的确是横空出世的,根据骑司们的调查来看,这小子是五年前突然出现的,然后横扫凉戎各部族一统草原,嚣张的一逼。 同为三道隐门弟子,斐云荣也闯出了偌大的名声,麾下飞云骑世人皆知未尝一败。 唯独…自己的便宜二哥学渣一枚,同期的弟子都举世闻名了,这家伙却还在留级中。 “三世子,你若帮我将巫雪救出,我便告诉你如何寻找你二哥的下落,除此之外,还可避免你夏国的一场塌天大祸。” 秦游咬了咬嘴唇,皱眉说道:“咱就事论事啊,不提咱俩之间的交情,你看,你是斐国的飞云公主,真要如你所说有什么塌天大祸的话,你们斐国应该很开心才对,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我不排除你飞云公主是特别重义气的姐妹儿,可一个巫雪,和我们夏国倒霉相比,她应该无足轻重吧。” 斐云荣刚要开口,却突然笑了:“三世子,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若是我再透露只言片语,你定会想到答案。” “你想多了,我就是随口…”秦游突然愣住了,歪了歪头:“不对啊,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帮我们夏朝,说不定,也是帮你们斐国,塌天大祸对一个国家来说,无非就是内忧外患,内忧,基本上不存在,那么…是外患?!” 斐云荣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那就是外患了。”秦游继续分析道:“外患,无非就是邻国,除了你们斐国外,就只有天楚、晋昌、凉戎,天楚就不说了,在你们后方,所以可以排除掉,晋昌,在东海群岛,要是有那能力早就卷土重来了,所以…只剩下凉戎了。” 说完后,秦游望着笑吟吟的斐云荣,发现这姐妹一点破绽都没有。 秦游挠了挠额头:“可凉戎有什么本事能够兴风作浪,他们又攻不破…” 说到这里,秦游面色剧变,失声叫道:“凉戎使团的凉乐和巴奴忽悠我们,奴眦一族根本不是要归附我们,对不对?” 斐云荣的面色也变了,略显诧异:“他们说要奴眦部族要归附你们夏朝!” 秦游也懵了:“大姐你说的不是这事?” 斐云荣没吭声,而是陷入了思考之中,片刻之后,抬头说道:“三日,不需要五日,给我三日时间,我必然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只要你肯放了巫雪。” “那你先告诉我凉戎使团是不是骗我们呢。” 斐云荣刚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了几声微不可闻的鸟叫之声。 “三日时间,就当你应了我,三日后,我来寻你,明日,放了巫雪。” “我可没答应你。” 斐云荣将石桌上的烛台往中间移了移,笑道:“风大,小心烛台掉落走了水,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等会,我还…” 秦游还没说完,斐云荣推开窗户窜了出去,再次洒下了如同银铃一般的笑容。 “天天就知道乐。”秦游翻了个白眼:“你闺蜜都重度烧伤了,还笑,窗户也不说给我关上。” 第二百九十一章 应对之策 秦游关上窗户后都懒得去外面看一眼了,知道就算出去也追不上,飞云公主这两条大长腿可没白长,百公里提速也就几脚的事。 三道隐门别的本事不说,这长跑教的是绝对好。 吹灭了火烛,秦游回到床上,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本来想思考所谓的“塌天大祸”之事,可脑子里却总是出现飞云公主的容貌,还有那银铃般的笑声。 秦游越是回忆这笑声,越觉得魔性,这笑声恰到好处,多一分,则是浪笑,少一分,就成公鸡打鸣了,普通人绝对笑不出来这么魔性的笑声。 正当秦游准备数绵羊入睡的时候,几声叩门声传了进来。 秦游坐起来:“诶呦,什么时候这么礼貌了,都知道敲门了,平常不是顺着窗户飞进来的吗。” 门被推开,乔冉一脸古怪:“我何时顺着窗户进来过?” 秦游还以为是飞云公主,一脸晦气,刚要开口,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刚刚飞云公主离开前,正是因为听到了几声鸟叫,然后话没说完就走了,原来是有盯梢的,一看乔冉回来了马上给信号,感情还是个团伙作案。 想到这,秦游乐了。 他觉得飞云公主真不用这么费劲,大摇大摆的进来呗,只要你不说你是飞云公主也没人会问。 殊不知,飞云公主都来了好几次了,大摇大摆的,只不过人家叫做斐云荣,还和秦游称兄道弟。 乔冉一进屋,突然嗅了嗅鼻子:“刚刚来过女人?” “没。”秦游连忙摆手:“刚刚凤七来了。” “凤七?”乔冉一脸狐疑:“他身上为何会有胭脂水粉的味道?” “明天不是得去议政殿吗,我寻思正式一点,擦点粉什么的给大家留下个好印象。” 还真别说,古代流行这个,不少男子也会在脸上擦粉,尤其是一些世家子,甚至出门还要画上腮红,属于是小鲜肉鼻祖了。 “大可不必,陛下最烦矫揉做作之徒。”乔冉也没多想,坐在了石凳后说道:“若不出意外,明日议政殿上,少说也有十数人弹劾你。” “这么点?” 乔冉:“…” 秦游乐了。 以前被弹劾的时候,也是十多个,不过是那么多文臣里只有十多个人不弹劾他。 “多是安之峰门生故吏,其中礼部三人,官职最大者为礼部右侍郎赵宽,监察使四人,刑部右丞胡有为一人,鸿胪寺卿员外郎两人,还有几人是七品官员。” “赵宽?”秦游回忆了片刻:“这沙雕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呢。” “年初时,你与人在雅人集殴斗,其中一人名为赵仲白,入了议政殿后还被陛下仗责,此人便是赵宽之子。” “哦对,想起来了。”秦游打了个响指,呵呵乐道:“当时我看了,赵仲白叫的那叫一个惨啊,屁股肿的和什么似的。” “到了此时你还有心情说笑,你就不怕明日这群人颠倒黑白让陛下责罚于你么。” “也是。”秦游紧张的问道:“这群王八蛋弹劾我什么啊?” “不知。” “不知你跑来和我说个毛,你不是骑司吗。” “我只知晓上述这些人近日里接连前往安之峰府邸,并且还在坊间散播不利于你的流言。” 想了想,乔冉补充了一句:“不过也不算是流言,其中大部分都是事实。” “我谢谢你啊。”秦游穿鞋下了床,气呼呼的说道:“我能不能举报一下?” “举报是何意。” “检举揭发啊。”秦游坐在了乔冉对面,认真的说道:“这群人是不是要造反啊,你看,一天天鬼鬼祟祟苟苟嗖嗖猥猥琐琐的,天天没事就往一起凑,还神神秘秘的,八成是要造反,咱们防患于未然,你一会直接叫上几个狗腿子,将他们全抓紧骑司大牢怎么样?” 乔冉一脸看傻比的眼神看着秦游。 “你看我干什么啊,我说的没道理吗,宁杀错不放过,什么辣椒水老虎凳折腾他们一晚上,要不是造反的话,明天晚上再给他们放了呗。” “抓了后关押一日…”乔冉冷笑道:“他们就不会去议政殿弹劾你?” “对呗。” “三世子。”乔冉揉了揉眉心,苦口婆心的劝道:“与其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不如好好想想应对之策。” “大哥,我连他们要弹劾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应对。” “若是我猜的不错,应当是以《寒山杂谈》一书有关。” “是吗。” “也可能与使节有关。” “到底是哪个?” “也或许是你往日欺压良善之事。” 秦游翻了个白眼:“能不能给个准信。” “会不会是你去年火烧花船一事?” “…” “对,去年年中,你还将人推入柳河之中。” 秦游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不提前年的事呢。” “前年你曾当街殴打京卫。” “我…” “也曾纵马过事滋扰百姓。” 秦游没好气的问道:“还有别的没,你一口气说完吧。” 乔冉看向秦游,目光古怪:“西山游猎,纵马践踏农田。” “率护卫赌档殴人…” “大闹番馆…” “豢养恶犬咬伤多人…” “平阳坊…” “行了行了。”秦游实在听不下去了,满脸幽怨的说道:“你别说了,我知道,我以前就是个畜生。” 乔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大哥,你能给个明白话吗,你大半夜跑来,就是为了给我添堵的?” 乔冉叹了口气:“这一提起你以前的旧事,我都想明日去弹劾你了。” 秦游:“…” 乔冉好奇的问道:“你以前如此作恶多端,大半年前,却突然改了性子,这是为何?” “男人嘛,总是要成长的。” “成长?” “是的,谁的青春的不年少,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文官不曾弹劾过本世子,正常事,少见多怪。” 乔冉懒得听秦游鬼话连篇,正色问道:“你当真没有对策。” “对策到没有,对圈儿倒是有俩。” “对圈儿?” 秦游摊了摊手:“一个大蒙圈,一个小蒙圈,自从出了斐人细作那时后,再也没人弹劾越王府和我了,就连兵部都没人弹劾,这怎么莫名其妙的又开始搞我了呢。” “安之峰,一切都因安之峰。” 乔冉微微摇了摇头,随即从怀里抽出了一卷书纸,摊开在了桌子上。 秦游定睛一看,随即面色大变,一目十行看了下去,猛然抬起头,双目灼灼的看着乔冉。 “这上面…写的什么鬼?” 乔冉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你看不懂还看了这么久?” “废话,我要是能看懂我还看这么半天干什么。” 书纸上全是蝇头小子,还都是从右往左写的,也没个标点符号什么的,大多数还都是繁体字,秦游就能认出一些日期和几个名字。 第二百九十二章 各显神通 乔冉见到秦游看不明白,将桌子上的书卷收了起来,口述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这些书卷不过是一些记录罢了,记录了最近谁与安之峰密切往来,正是因为这些记录,乔冉才能够大致猜测出谁会和安之峰一起弹劾秦游。 这些记录对秦游来讲其实没有多大意义,上面的人名他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其实正常来讲,这份记录,这些人名,极为重要。 换了别的朝堂大员,如果知道谁会弹劾自己的话,就会有针对性的进行准备。 这里也不得不说一下朝堂上的规矩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厮杀,朝堂更是如此。 文官之间也常常攻讦,不过大家都遵守一个规矩,并不是一次性将所有弹劾的内容全都说出来。 像影视作品中,哪个大臣咣当往那一跪,张口就说什么要弹劾谁谁谁数十条大罪,完全是扯淡,都是好不容易才穿上官袍的,谁会天天拼命,除非是要准备鱼死网破不死不休了。 正常来讲的话,就比如一个监察使想要弹劾一个侍郎,前者准备弹劾后者三大罪状,非议朝政、收受贿赂、草菅人命,一条比一条罪状严重。 在议政殿中,监察使就会说先要弹劾员外郎非议朝政,罪名可大可小。 弹劾完了第一条罪状后,侍郎正常是要辩解的,不过除了辩解,也会“反击”,一个眼色,小弟们就站了出来,开始反弹劾这名监察使,比如作风有问题之类的。 然后大家就开始吵,你喷我我喷你的。 当然,如果这名被弹劾的侍郎辩解不明白,小弟也没出马还手,那么监察使就会弹劾第二条罪证,也就是收受贿赂。 这条罪名就比较严重了,因为涉及到人品道德方面,文臣一旦人品道德出了问题就很难再向上升迁了。 弹劾完了之后,监察使还是要观察,观察侍郎会不会反击。 而侍郎的这个反击也分轻重,如果只是反击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监察使就要抛出杀手锏,也就是最后一条罪状草菅人命,属于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所以说,弹劾这种事也有各种说道的,我先弹劾你,试探一下你的态度,知道你是不是也掌握我的把柄了,如果没有,我就一套连招干死你,如果你也掌握我把柄了,那大家心照不宣,咱俩都不是什么好鸟,没必要两败俱伤。 说的再简单点,就好像两个混混单挑似的,第一个混混有火箭筒,但是他不会先拿出来,最先拿出的是棒球棍,看对方什么反应,没反应就把火箭筒掏出来轰死对方,这样就可以慢慢试探,试探对方有什么底牌,如果自己刚拿出刀的话,对方直接从兜里掏出个核弹就坏了。 弹劾就是相互试探的一个过程,没有上来就亮出全部底牌想要一击制敌的。 这也是为什么越王府和武将们总被弹劾的原因,他们没办法还手,因为他们没有任何获得“消息”的渠道,文臣们在面对武将阵营时格外团结,哪怕两个文臣相互之间不对付,那也不会出卖另一个文臣,因为这是规矩,是底线。 而弹劾这种事,最怕一群人一起动手,如果是一群人弹劾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很难有招架之力。 所以说,如果提前知道了谁要弹劾自己的话,那么就可以做好准备,就比如现在,乔冉得知了谁会弹劾秦游,那么秦游完全可以根据这些人名去搜集这些人的“不法之事”,到了议政殿之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惜,一是时间不够,而是秦游完全没有任何经验,因此乔冉带来的消息没有任何意义。 “安之峰就这么想置于我死地,这老东西以前总惹我,我也没怎么的他啊,至于吗。” “他弹劾你,不是因为你是错的,而是要证明他是对的。” 秦游微微点了点头,明白了乔冉的意思。 斐人细作一事,安之峰以为自己已经叛了,之所以能逃出生天是和斐人联手做戏罢了,可事实证明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除此之外,还牵扯出了巫雪的事情,这也就是说,安之峰不但“判断”错了,因为巫雪的事他也成为了笑柄。 “三世子。”乔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了眼秦游的脸色后,轻声说道:“若是真让安之峰得逞,对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这么说?” “寒山书院。” “寒山书院?” “朝堂之上遍布刀光剑影,京中亦是如此,为何要招惹这是是非非,在这寒山书院中教书有何不可。” 秦游苦笑道:“你以为我想,从头到尾,一直都是安之峰要搞我,我从来没主动招惹过他。” “你是越王府三世子,无论你犯了什么过错,陛下断然不会真的将你如何,不如,借此机会彻底远离朝堂,安心在寒山书院中教书可好。” “没问题,我也是这么想的。”秦游重重的点了点头。 乔冉露出了一丝笑容:“如此便好。” 说完后乔冉拱了拱手:“那殿下再歇息片刻吧,一个时辰后便要入城朝议了。” “嗯嗯,你折腾一夜了,去休息吧。” “好。” 乔冉说完后,起身离开了屋子。 秦游却吐了口浊气,喃喃道:“当然要远离这是是非非,不过…要先干倒安之峰再说!” 躺在床上,秦游却没有闭眼,而是等待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眼瞅着快到卯时,门外传来了一声轻唤。 “三少爷,您醒了吗。” 秦游神情一震翻身而起,快步走了过去将门打开。 门外的凤七满身风雪:“小的将东西带来了。” 说完后,凤七从怀里抽出了一摞子纸张递了过去。 秦游摊开纸张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三少爷,这是您要的东西么?” “是。”秦游将竹简合上后,深吸了一口气:“今日,本世子就让那群文臣们知道,越王府,不是谁想欺辱就欺辱的!” 凤七搓了搓手,傻乐了一声:“卯时到了,您这就入京?” “好,入京,诛心!” ………… 京中,闻府之中。 闻人泰一夜未睡,坐在正堂之中,满面倦容。 管家推门走了进来:“老爷,越王府的侍卫离开大牢了。” 闻人泰微微颔首:“知道了。” 管家张了张嘴,不解的问道:“老爷您这么做,若是让外人知道了会不会认为您与越王府…” “无碍。”闻人泰洒脱一笑:“权当还了当年围城一战欠秦烈那老匹夫的恩情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共迎风雪 夏朝的朝会制度延续前朝,分为常朝、小朝、大朝。 常朝便是每日朝会,六部九寺之中,衙署必须有七人参朝,尚书、侍郎、丞、司至少七人。 如尚书无法入朝,左右侍郎需入朝,侍郎因事无法入朝,左右丞必须入朝,议政殿外则是六部九寺的六品官员待朝。 侍朝之人是没资格入议政殿的,只有上官需要时才会让小太监带他们入殿。 而小朝就是小朝会,七品以上官员必须参加朝会,每季,除了元日的每节,都有小朝会。 而大朝一年只有一次,不过不入议政殿,而是元夜去乾宇宫,天子大宴群臣。 不过乾宇宫还没议政殿大,七品以上都可以参加宴会,只不过五品以下的需要在偏殿用膳。 今天便是小朝会,而且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一次小朝会,类似于后世的年底述职大会。 为了确保按时参加早朝,大臣们必须午夜时分起床,收拾好后就要赶往午门集合,大约凌晨三点左右,大臣们开始陆陆续续抵达午门外。 为了方便官员们候朝,朝廷在皇城内建有多处朝房,官员们平时便按照品级坐立其中,等待宫门的开启。 午门之上的城楼被称为“五凤”,其中设有朝钟朝鼓,由内廷五司之一钟鼓司的宦官们负责管理,到了上朝的时候,钟鼓司便敲鼓响钟,然后打开宫门。 午门正对着议政殿,中间设有御道,平日里并不开启,左右两阙则是供当值将军和宿卫执杖旗校等人的出入,百官们上朝入宫,走的就是两侧,也就是左右二掖门。 午门两侧打开后,六部尚书先入,其次是文臣,次武将,再次公侯驸马伯,最后是九寺以及各州府的地方官员。 不过本朝没有那么多公侯驸马伯什么的,秦狰不在京中,秦游也没参加朝会的这个习惯,所以武将进去后就是九寺和各州府官员了。 百官站定后,眼看着马上就有太监击鼓鸣鞭时,秦游这才赶来。 此时正对着议政殿的金水桥两旁全是密密麻麻的臣子,秦游只能分得清文臣和武将,却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 不过秦游知道,夏朝和前朝不同,前朝公侯驸马伯子多如狗,本朝就三个世子一个王爷,所以地位尊崇,不可能站在最后方。 秦游没有官袍,穿的是贴身剪裁的锦袍,外罩白狐皮大麾,贴着御道往前走,引起周围的官员们频频侧目。 不少各州府的外地官员不认识秦游,却认识他腰间的虎纹吊坠,知道秦游身份,不由多看了两眼。 眼看快走到头了,秦游终于见到了熟人,最前边的六部尚书。 倒不是秦游吹牛b,这满朝无数的官员,他只对几个尚书有点印象。 六部尚书站在最前面,微微低头,手持笏板。 越往前走,官员的品级越高,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见到了秦游。 尤其是不少礼部的官员,面色复杂。 礼部旁边站的是一众监察使,其中一人见到了秦游,双眼一亮,迎面走了过去大叫了一声。 “何人不遵朝礼!” 这名监察龙行虎步的拦在了秦游面前,颇有几分威仪。 平日里的朝会时是没有监察使来回巡视的,只有小朝会才会如此,正常来讲的话监察使会来回走动进行监督,凡是有咳嗽、吐痰、拥挤或者仪态不整的官员,都会被他们记录下来,朝会结束后就会上报处理。 不过眼瞅着要马上上朝了,监察使已经不再巡视了。 这名监察使正是今天要弹劾秦游的一人,见到了秦游颇为意外,顿时就想来个下马威。 还真别说,有不少监察使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被人先行了一步。 监察使的声音很大,这一声质问,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六部尚书也齐齐回过了头,一看是秦游,面色各异,尤其是其中的安之峰,眼底略过意思怨毒之色,不过也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冷笑连连。 监察使走到了秦游面前,装模作样的看了眼后者腰间的虎纹吊坠,眉头一皱:“越王府三世子秦游?” 秦游一甩披风,秦游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殿下。” 监察使楞了一下,没明白为什么秦游管自己叫殿下。 谁知没等他开问,秦游一挥衣袖冷声道:“大胆,见了本世子竟敢直呼其名不尊殿下,说,你姓甚名谁,官居几品,谁给你的胆子直呼本世子名讳!” 这一声低吼,周围人的面色齐齐都变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秦游身上。 监察使也着实没想到秦游先发制人,连忙说道:“我乃监察使,巡查百官仪表…” “区区监察使竟敢直呼本世子名讳,至国法何在,至夏律何在,至朝廷法度何在!” 监察使连连后退,脸上是又羞又怒,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还真别说,直呼秦游全名的确有违法度,只是大家都这么干的,从来没人上纲上线。 “本世子问你话,为何不答?”秦游冷哼了一声,微微转头看向了安之峰,朗声道:“安大人,你贵为礼部尚书,本世子想问,这礼仪法度之中,不尊世子,是何罪名?” 安之峰望着满面冷意的秦游,瞳孔微缩。 “难道,你这礼部尚书,连国朝的礼仪法度都不通么。” “本官…” 安之峰刚开口,秦游冷声打断道:“夏律十恶之大不敬,亏礼废节,谓之不敬,流放三千里。” 监察使面色剧变,失声叫道:“我乃监察使!”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秦游抖了抖肩上的风雪,淡淡的说道:“你有何颜面自称监察使,本世子入殿后,便向陛下弹劾与你大不敬之罪,不尊世子,便是不尊礼仪法度,不尊礼仪法度,便是藐视夏律,无论你是监察使…还是礼部侍郎,或是…尚书!” 说完后,秦游大步向前,站在了龚文华身旁,面朝议政殿,负手而立,面迎风雪。 龚文华侧目足足凝望了秦游半晌,最终露出了一丝苦笑:“此处天寒地冻,世子为何不在府中歇息。” 秦游微微摇了摇头:“府中与此处又有何异。” 龚文华哈哈一笑,来到了秦游面前,再次帮秦游紧了紧披风。 “秦狰临行前曾嘱托老夫关照你一二,染了风寒,老夫如何与你大哥交代。” “小子身强体壮,区区风雪,何足道哉。”说完后,秦游微微看了眼右侧的安之峰。 龚文华轻轻拍了拍秦游的肩膀:“既然你心意已决,好,老夫便于你共迎风雪。” 第二百九十四章 糊涂朗 鼓敲,鞭鸣,红衣骑司腰挎长刀分站议政殿两旁,内事监呈五伞盖、四团扇,身穿龙袍的天子秦昭大步而行径直走入了议政殿中。 天子登上御座之后,殿外太监再次鸣鞭,鸿胪寺“唱”入班,左右文武两班这才齐头并进步入议政殿中,入了殿,群臣行一拜三叩之礼。 秦老大端坐于御座之上,淡淡的道了一声平身。 立于身侧的白千高声喊道:“诸臣平身。” 百官站起身后,秦老大的目光扫过群臣,却突然注意到了一个身穿白色锦服之人,定睛望去,神色莫名。 此时的秦游居于武将第二位,也就是龚文华身后,站在身穿绯服武将中无比的扎眼。 秦游微微垂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原本百官入殿之后,按照礼仪秦老大需要轻说一声“众卿启奏”来着,然后白千再扯着嗓子重复一遍。 可谁知今日的秦老大却凝望着殿下一身白色锦衣的秦游,久久不做声。 足足过了半晌,群臣心中诧异,不过却不敢抬头望去,只有几位离的近的尚书和侍郎们面带不解偷偷瞄上一眼。 “白千。”秦老大轻轻唤了一声。 白千连忙躬身侧耳倾听。 “那是朕的侄儿。” “是的,正是三世子殿下。” “朕记得,朕的的二弟,齐王他,平日里最喜身穿白色锦袍,长身而立…意气风发。”秦老大突然抬起手指着远处的秦游:“看,游儿可是与齐王似极。” “是,像极了。”白千连忙说道:“三世子殿下颇有几分当年齐王的英姿。” “朕的二弟…”秦老大的目光之中带着几许难言的愧疚,收回了目光,再次变回了那君临天下的九五之尊,淡淡的说了声“启奏”。 白千直起了身体,高喊了一声“群臣启奏”。 至始至终,秦游没有抬头看向秦老大一眼。 因为他知道,今天,他必须要按照“规矩”来,在这议政殿上,秦老大不是他的大伯,而是帝王,那些文臣们也不是什么道德君子,而是择人而噬的猛兽,这议政殿,则是没有尸骨的修罗场。 今日这议政殿上,就是个杀机四伏的死亡丛林,既然做不了野兽,那便做一个好猎手吧。 鸿胪寺的官员率先出班,对天子奏报入京谢恩和离京请恩的官员人数。 这些人都是前一天在鸿胪寺报备过的,天子可以可以选择召见或者不召见。 如果召见的话,这些人便需要入殿觐见,随即退到两旁议政,说是议政,就是只能旁听不能参与。 如果天子不见的话,那么便在午门之外遥行五拜三叩之礼。 秦老大并没有立马表态,吏部尚书上官鄂出班,针对鸿胪寺这些报上来的官员,对其任上的政绩进行了一番考评总结,分为极佳、尚佳、碌碌,大致就是行,还行,根本不行三个档次。 评为极佳的官员会留在京中,等待吏部进行再次考核(送礼),如果考核过了就会升官。 而评为上佳的,就属于是工作很一般,不出彩,但是也没出现过什么问题,哪来的回哪去,继续奋斗来年或者三年之后再来碰碰运气。 如果是碌碌的话,就是任上出了问题的,不是罢官就是贬职。 被评为极佳的官员入殿觐见,天子嘉奖了几句后他们就离开了。 至于上佳的,虽然工作没出问题,但是也没出成绩,只能在午门之外遥行五拜三叩之礼,行完了礼就离开了。 而被评为碌碌的,连入宫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今天倒是有个小插曲,有几个各州府的官员并没有离开,大约五六个,有的是被评为极佳的,有的是被评为上佳的,都待在了午门之外。 这些待在午门之外的各州府官员不离开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等待午朝。 小朝会的午朝,无论是什么官员都可以上奏,这些奏折不用走六部而是直接奏到宫中秦老大面前,至少理论上是这样的。 这种情况并不常见,一般都是一些没品级的地方官员想要告状,所以只能绕过上官。 而一旦这么做了的话,不管秦老大能不能给他们伸冤做主,这些人的官场之路肯定是走窄了。 不说这些人如何,各地官员觐见之后,接下来就是处理边关的紧急要务了。 依旧是走个过场,南北边关的事情大家心里都和明镜似的,龚文华出班说了一大通,边关无战事,虽如此,边军却无懈怠,今年偶有几次摩擦无伤大雅,边关的将士用命,守了国门,守了国朝的颜面,取了多少凉戎游骑的首级如何如何,总的来说,没有什么值得商讨的事情。 接下来就是第三个流程了,也就是处理朝政要务。 按照惯例,每个官员在奏事之前需要轻咳一声,也就是“皆预咳一声”,意思就是出班之前打个招呼,避免两个人或者多个人同时出班造成混乱和尴尬。 如果真的有两个人抢着出班奏事,则通常由鸿胪寺负责引导。 平常朝会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但是小朝会上少说也有二百多个官员,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 官员出班后,需要到御前跪下奏事,说完之后便重新回到班列。 奏事时不用口语,而是需要大声朗读奏章。 鸿胪寺的官员有时还需要代读奏疏,而为了达到“美观瞻”的效果,一般选取该衙门中符合“美姿容”和“大音声”标准的官员,就是长的顺眼嗓门大的意思。 可以说今天最繁忙的就是鸿胪寺的官员了,往日里倒是不会,主要是今天官员太多了,好多地方赶过来的官员乡音难改,官话说的不顺溜,就会将奏折交给鸿胪寺的官员帮着代读,就和找翻译差不多。 这些地方官员赶到京中述职,所奏的内容都是六部预先审核过的了,六部拿不定主意才拿到议政殿来讨论让天子一决而断。 针对这些地方政务,如果能够马上处理的,秦老大便会提出问题或者做出答复,如果不能马上决断的,就会让白千记录下来,早朝之后召见相关官员进行商议,除了部分的紧急政务之外,一般不会当廷进行处理。 这一套下来两个时辰就过去了,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环节了,各国使臣觐见。 可谁知白千刚要宣各国使者时,工部走出了一个官员,遥遥拜倒。 “臣,工部郎中,南宫奢,有要事奏明陛下!” 话音一落,满殿哗然,一个小小的员外郎,怎么还混入了议政殿中? 秦游猛然抬起头,目光幽深。 第二百九十五章 噬主 其实正常来讲的话,不管品级是高低,京中的六部官员都可以进入议政殿,只要有牙牌就行。 因为很多不入流的六部小官都要在议政殿外“待殿”,就是说如果上官在议政殿里碰到问题需要咨询的话就要让外面的属官入殿。 南宫奢已经好久没在工部露面了,自从这家伙满哪嚷嚷他是秦游的小弟后,工部就没人管他了。 而今天他即便是参加小朝会,也需要在议政殿外“候殿”,可谁知这家伙竟然凭着牙牌混了进来。 虽然不合规矩,但是却也没触发夏律或者朝仪,就看礼部和鸿胪寺会不会上纲上线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南宫奢的身上,秦老大也是如此。 别看南宫奢品级不高,可不少人都知道他,一个是因为沾了秦游的光,大家都知道这家伙自甘堕落“投靠”了越王府,再一个是本身南宫奢这个“工部糊涂朗”的诨名也是声名在外。 负责殿内秩序的鸿胪寺官员出班,转身道:“工部郎中,从六品,应在殿外候殿,为何入殿议政!” 南宫奢表情淡然,朗声回到:“议典有载,凡从六品官员,皆可朝会入殿。” “大胆。”鸿胪寺官员怒斥道:“此仪典乃是前朝所著。” “这位大人,那本朝仪典,又规定几品官员可入殿议政?” 鸿胪寺官员愣住了,转头看向了御座之上的秦老大,被问懵了。 因为本朝没有仪典,前朝有。 所谓《仪典》就是官员上朝的规矩,前朝的仪典都出来二三百年了,最早的时候从六品以上的官员就那么几十个,虽然不能说是朝堂大佬,可都是掌着实权的,随着时间推移,从六品以上的官员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值钱,自然就变成“候殿”的官员了,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可按照规矩实际上是没资格入殿的。 不过本朝好多律法礼仪都沿袭前朝,南宫奢这说辞也能过的去,本朝没仪典,那只能沿袭前朝了,而沿袭前朝,我南宫奢区区不才,不多不少,正好是从六品。 秦老大凝视着数十米之外的南宫奢,眉头微皱。 他不喜欢不懂规矩的人,不管南宫奢的理由能不能说的过去,规矩肯定是破了的。 见到秦老大皱起了眉头,安之峰对赵宽打了个眼色,后者自然是认识南宫奢的,知道这是秦游的门客之一。 赵宽出班看向工部尚书魏云涛:“魏大人,工部主缮修、功作、盐池、园苑,左丞司职置田、屯田,郎中为左丞属官,主掌灾乱安民之所,莫非,近日哪里又有了天灾人祸么,若非如此,工部郎中为何入殿?” 魏云涛一个头两个大,他哪知道南宫奢是怎么混进来的。 不过他也听明白魏云涛的意思了,你的人,你给整走! 由此也可以看出工部的确挺窝囊,包括魏云涛,怎么时候也是工部尚书,竟被一个礼部右侍郎质问。 正当魏云涛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时,南宫奢开口了。 “非是工部之事,臣,南宫奢,上书弹劾!” 随着南宫奢话音一落,不少人面色变了,尤其是几位大佬。 弹劾,不是不可以,但是至少要等办完了正事,也就是各国使节觐见之后,到了午朝的时候给你时间弹劾。 可退一步讲,你一个小小的从六品郎中弹劾个毛弹劾? 不少知道南宫奢身份的人不由看向了秦游。 南宫奢是秦游的门客,门客不就是门下走狗吗,那么这家伙弹劾别人,肯定是秦游指使的。 想到这,不少人心生鄙夷。 好歹找个监察使帮你弹劾啊,再不济找个从四品的武将也行,找了个从六品的官员,还是工部的,丢人至极。 其实最早的时候,弹劾只限于有监察权的官员们,而且还得是对于管辖范围内的违规之事上的奏章,这种奏章带有申请处置的性质。 可到了后期,秦老大广开言路从谏如流,议政殿上是个人都可以逼逼一大通,之后弹劾这种事就不只是监察使的特权了,这种传统手艺别的文官也可以使用了,别说文官们,武将都可以。 秦老大不认识南宫奢,微微看了眼白千,意思是问白千知不知道这么一号人。 白千凑到了秦老大身边,低头轻声说道:“三世子殿下的门客,平日里不怎么去工部,在寒山书院中任教。” 秦老大微微一愣,若有所的看了眼殿下面色莫名的秦游:“莫不是秦游他…” 白千摇了摇头,他也是一脸纳闷。 要是别人,秦老大早就叫人轰出去了,他现在急着见几个国家的使节,可见到南宫奢是秦游的人,心中难免好奇,微微点了点头。 白千会意,大声宣道:“工部郎中南宫奢,上前。” 南宫奢站起身,走了过去后,再次拜倒。 秦老大沉声问道:“弹劾何人?” “臣,弹劾越王府,三世子,秦游!” 秦老大面色一变,脸上升腾起了几丝怒意。 秦游紧紧握住了拳头,眼眶暴跳。 你tmd上赶着给我当门客,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临到头来竟然摆老子一道? 回想起昨日南宫奢让自己“耐心等待”,感情这家伙是玩缓兵之计呢,看来和王八蛋已经在暗中投靠安之峰了。 殿内的臣子们也是强忍住笑意。 门客弹劾恩主,这还是头一遭,不管弹劾不弹劾的成,秦游肯定会沦为笑柄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南宫奢。”秦老大声音阴沉的可怕:“你要弹劾朕的侄儿,何事?” 别的臣子看笑话,可秦老大却脸上显现出了怒意,是个人都听出来了,秦老大将“侄儿”两个字咬的很重。 一旁看热闹的安之峰微微皱眉,他看出来了,秦游绝对是简在帝心,一听南宫奢要弹劾秦游,天子脸上满是阴沉之色。 南宫奢抬起头,朗声道:“越王秦烈镇守边关,守国门,敌酋寸步难进,入草原,杀敌千里扬大夏国威,都护将军秦狰掌八大营卫戍京中,三入涠江以北,诛不臣之逆,越王府可谓满门忠烈,三世子殿下身为将门之子天潢贵胄,却从不过问军中之事,既无官也无职,非但不效仿其兄其父报效军国,反而整日游手好闲,为谋私利,酿酒赚取钱财,一时兴起,还去北郊屯盐卫辱骂辅兵军卒,这也就算了,半年前圈地招收流民豢养庄户,之后被斐人细作所拿,却率护卫京中扰民,臣痛心不已,越王与都护将军何等雄姿,其至亲秦游殿下却如此的顽劣不堪,种种作为…如此的…臣,心痛哇,呜呼哀哉。” 说完后,南宫奢扑倒在地,哇哇大哭,也不知道流没流泪,反正肩膀一耸一耸的,就差以头抢地了。 议政殿中,安静的可怕。 秦老大傻眼了。 登基这么多年,他头一次看到这种骚操作。 龚文华回头看了眼秦游,面色古怪。 “你这门客…还他娘的要脸不?” 秦游的脸,红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还有谁 秦老大半晌说不出话来,其他臣子们的表情也如便秘似的。 这南宫奢,与其说是弹劾秦游,不如说是为秦游请功。 口口声声说的和真事似的,可实际上满殿的君臣都听出来了,这他娘的就是说反话呢,这在那点谁呢。 辱骂屯盐卫军卒,有吗,有的,那是为了炼盐。 酿酒想赚钱,有吗,有的,为了换番商的战马。 豢养庄户,有吗,有的,安置流民。 带着护卫满京城抓人,有吗,有的,抓斐人细作。 这是不务正业吗? 当然不是,要是的话,秦老大恨不得所有臣子都务不正业。 这些所谓个务不正业,都可以说是功劳,大大的功劳。 可有一点,秦老大从来没封赏过秦游。 哪怕朝堂上的君臣们都知道秦游立了这么多功劳,哪怕京城的人们都知道秦游立了这么多功劳,可是秦老大却从没“官宣”过。 这也就是说,秦老大没有亲口承认过这些功劳。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秦老大没“公开认可”这些功劳,南宫奢弹劾的内容属实吗,答案是属实的。 因为秦游作为一个将门之后,作为三世子,作为天潢贵胄,这家伙办书院、去屯盐卫折腾、管闲事安置流民、酿酒卖钱,又属于什么行为? 这些行为肯定是务不正业的,至少,不符合秦游这个三世子的身份,这家伙什么事都干了,唯独没干世子应该干的事,就是效仿兄父折腾军中的事情。 秦老大都被气笑了,望着演技浮夸扑倒在地的南宫奢,一时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说弹劾的对吧,那就是真的给秦游的功劳否认了。 可要说弹劾的不对吧,总不能掰开了揉碎了讲述一下秦游做这些事给国朝带来的好处吧。 再说了,瞎子都看出来了,这家伙说的全是反话,可谓是夏朝的凡尔赛贵族。 正当秦老大又气又好笑的时候,南宫奢猛然抬起头,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陛下,若是如此,臣也不至于痛心如此,可三殿下…三殿下他枉为男儿呀!” “大胆!”白千面色大变:“拉出去,掌嘴!” 放在后世,要是说谁不是男人,很正常个事。 可要是在古代这么说的话,就属于特别特别难听的事了。 而且白千作太监,最忌讳这种事。 秦老大倒是没生气,知道南宫奢是个戏精,淡淡的说道:“枉为男儿,又是何意。” “陛下,越王府满门忠烈,越王秦烈…” 秦老大不耐烦的打断道:“说正题。” 南宫奢一指秦游,恶狠狠的说道:“有辱越王府门风!” 秦游吞咽了一口口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配合这个戏精了。 他是发现了,这门客中,都是深藏不漏的狠角色。 南宫奢气哼哼的说道:“前些日子,有别有用心好事之徒故意散播流言蜚语,说殿下欺辱番商,殿下,你可知此时。” 秦游:“有…吧?” “就是有,殿下您明明知道此乃空穴来风,,为何充耳不闻,想越王与你大兄都护将军何等威风,若是他们碰到此事,必将严查,一群大言不惭之辈,竟敢辱越王府,殿下却无动于衷,臣,痛心哇!” 秦游:“…” “还有,不知道这京中哪些个好事之徒,说殿下暗中与斐人勾结,殿下明明没有做过那些事情,却依旧听之任之,殿下你…你可有几分男儿血气!” 南宫奢又扑倒在地了,握紧拳头狠狠砸在了地上:“臣,痛心呐,殿下编撰了三字经,如今各个学堂奉为圭臬教授学子,有鉴于此,殿下你那《寒山杂谈》想来也是传世佳作,却…却因为这京中只知夸夸其谈之辈嘲笑了两句就作罢了,有此学问,为何秘而不宣,那些京中好事之人又如何,无非是辱骂您游手好闲自不量力哗宠取宠胸无点墨么,哪怕这些人都是朝堂中的大员有如何,您还说是无为不争怕让陛下忧心,殿下啊,您身为越王府的世子…好不争气呐。” 说完后,南宫奢再次抬起头,瞪着眼睛看向秦老大:“陛下,臣还要弹劾。” 秦老大已经彻底无语了,望着这个本朝以来最大戏精,下意识点了点头。 要知道秦老大这个做大伯的都没好意思这么“夸”过秦游。 “臣,弹劾礼部…”南宫奢脸上浮夸的演技消退的无影无踪,深吸了一口气,吐气开声:“尚书,安之峰!” “嗡”的一声,议政殿炸了。 秦老大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却流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这一刻,安之峰再也站不住了,连忙对赵宽打了个眼色。 赵宽下意识就出了班,本能的说道:“陛下,臣,弹劾越王府三世子秦游,侮辱四国使…” 话说到一半,赵宽突然愣住了。 因为他马上反应过来了一件事,弹劾秦游侮辱四国使节,那自己,不正成了刚刚南宫奢口中的别有用心好事之徒了吗。 南宫奢笑了,憨厚的面孔看起来带着几分狡诈。 龚文华由衷的赞叹了一声:“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身后的秦游凝望着南宫奢,满脸只有一个字----服! 南宫奢站起了身,向后退了一步,笑吟吟的看着赵宽:“赵大人,尊卑有别,您是侍郎,待您弹劾过后,下官再弹劾不迟。” “本官…” “既然赵大人不急…”原本还笑吟吟的南宫奢,扑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满面决绝之色:“陛下,微臣谈何第三人便是礼部右侍郎赵宽,其子赵仲白私德有亏,平日里高价收诗谎称自己所著博取才名,子不教父之过,赵大人更是奢靡无度,赵府单是今年便修葺了三次,价值五百贯的白玉柱从淮广运了十二根,共计一千二百贯,凭赵大人的俸禄,如何能买得起如此贵重之物。” 赵宽面色剧变,做梦也没想到火能烧到自己身上,连忙辩解道:“我赵家有些薄财…” 南宫奢冷声打断道:“你赵家欺压百姓豢养私奴二百四十六人,祖宅共计良田七百六十余亩,濂恩县衙的冤鼓换了四面,其中三面,皆是因你赵家,不知多少小民被你赵家欺压!” “你胡说!” “胡说么?”南宫奢冷笑连连:“那下官问您,赵仲白曾不止一次在外人面前说与三世子殿下不共戴天,可有其事,赵仲白一介白身,谁给他的胆子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难道,这赵仲白,还想要刺杀世子么。” 赵宽目眦欲裂:“你污人青白,仲白他何时说过此话。” “没有吗,那好,让京兆府调查一番便可,只要寻过京中的读书人,是真是假,自然…” 话未说完,秦老大突然看向了赵宽,阴恻恻的开了口:“赵宽,你赵家之子,与朕的侄儿…不共戴天?” “扑通”一声,赵宽跪倒在地,如遭雷击。 京中私下里说要和秦游不共戴天的人多了,可大家都是口嗨,谁敢真的怎么样。 可有的时候,口嗨是要负责任的,尤其是当秦老大得知这件事的时候。 南宫奢又给了最后致命一击:“陛下,赵仲白原本被其父赵宽举荐为官,却因三世子殿下颜面扫尽,赵宽记恨在心,刚刚说要弹劾三世子殿下,想来是要公报私仇。” 一提起这茬,秦老大望向赵宽的面色更加阴冷了:“赵宽,你刚刚,要弹劾秦游什么?” “臣…”赵宽早已吓魂不附体,拜倒在地:“臣,臣没有要弹劾三世子。” 南宫奢微微转过头,看向了安之峰身后的一众礼部官员,嘴角勾勒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那表情,似乎是在说三个字----还有谁! 第二百九十七章 把握不住 赵宽已经吓尿了,在南宫奢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后,鼻青脸肿,现在别说弹劾秦游了,他都不看一眼秦游,深怕看了一眼后会被秦老大误会他要公报私仇。 秦游再不是人,他也是世子,也是天子秦昭的至亲。 和皇帝的至亲不共戴天,这和谋反几乎是没区别了。 要怪,只能怪秦游名声太臭了,骂他的人太多了,都多到了人们习以为常了,都多到了他们忘记了秦游的身份了。 而当真的有人上纲上线的时候,口嗨这种事,很容易掉脑袋的。 原本要弹劾秦游的人很多,十几个,有礼部的,有监察使,有刑部的,有鸿胪寺的。 可现在,这群人心里都开始犯起了嘀咕,苦思冥想自己在没在公开场合骂过秦游,如果骂了的话,南宫奢会不会知道,这家伙又会不会拿来做文章? 安之峰也是面色一变再变。 他是着实没想到,秦游门客中竟然有如此虎狼之辈! 眼看着自己的马仔们心生怯意,安之峰只能亲自下场了。 别人不弹劾秦游,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可他安之峰要是继续听之任之,那他这礼部尚书当真是保不住了。 “南宫奢。”安之峰向前迈出了一步,居高临下的望着南宫奢:“你刚刚,说要弹劾本官,本官倒是好奇,你要弹劾本官哪条罪状。” 秦老大的目光幽深,坐直了身体,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对于安之峰,秦老大已经彻底失望了。 出了斐人细作那事后,秦老大已经很失望了。 其实最早的时候,安之峰猜测的不错,按照秦老大宽厚的性子,未必真的会将他罢官,就如同以前似的,也骂过一些侍郎之类的大员,也让这些朝堂大员颜面无存过。 秦老大因为要走立牌坊…要走“宽厚仁德”的路线,所以不会主动提出罢了谁的官。 而一般这个时候,被骂的官员就会告病在家修养,接下来,就看这些官员的能量了,人缘好的,就会找人帮着自己说好话,在秦老大面前忆苦思甜一下,说谁谁谁也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等秦老大的气儿一消,派个御医,或者挨骂的官员一入宫请罪,双方都有个台阶下,这事也就过去了。 原本安之峰也可以这么操作的,可是怪就怪这老家伙太拿自己当根葱了,如果他主动入宫请罪,秦老大保不齐就原谅他了,结果这老家伙还等着秦老大派御医主动给他个台阶下,纯粹是想瞎了心。 他等秦老大派御医,秦老大又何尝不是等着安之峰主动入宫请罪。 就是因为安之峰迟迟不主动认错,秦老大是越来越失望,越来越生气,最终,当真起了换一位礼部尚书的心思。 而且安之峰挑的时间也不好,眼瞅快到年底了,越王就快回京了。 秦游被斐人细作给绑了,不知吃了多少苦,结果呢,反而立了这么大功,最后还被安之峰如此污蔑,秦老大自己都觉得越王回京后怎么面对自己这位三弟了。 加之这样那样的原因,安之峰在秦老大的心里早已没那么重要了。 其实今天安之峰来参加小朝会就挺让秦老大意外的,后者都想好了,过了年,他就下个条子,说念在安之峰年老体衰命其回家修养。 秦老大寻思给安之峰一个体面,可谁知这老家伙一点都不体面。 不过秦老大只是以为安之峰来小朝会刷一波存在感罢了,并不知道这老家伙今天想要干什么“颠倒乾坤”的事。 秦老大望着南宫奢,露出了一丝笑容,笑容很是莫名。 南宫奢没有注意到秦老大的笑容,而是从怀里掏出了奏本。 不少人看着南宫奢,都是满面的讥讽。 一个从六品的工部官员,居然弹劾礼部尚书,国朝未有,这要是弹劾成了,不就成了笑话吗,虽然本身这件事就是个笑话。 拿出了奏本,打开后,南宫奢抬头看向安之峰,面无惧色,淡淡的说道:“罪状有七,其一…” 安之峰似笑非笑道:“本官可要提醒你,若是弹劾不实,便是诬告,诬告,可是要反坐的。” 南宫奢不为所动:“罪状其一,御下不严,安大人为礼部尚书,属官左丞张篢前往澎县赈灾安民时,与地方豪绅勾结,非但没有及时开仓放粮,竟收取…” “笑话!”安之峰冷声打断道:“这都是七年前的事情,那张篢早已贬为庶民,与本官何干。” “罪状其二,私德有亏,安大人曾多次派府中管家前往教司坊…” 安之峰再次将南宫奢打断:“府中管家纳妾你也要怪罪到本官头上吗,而且这管家早就被打发回了老家看守祖坟。” “罪状其三,私故人财…” 安之峰第三次打断了南宫奢,冷哼了一声:“你这七条罪状,前两条,已是诬告,既是诬告便要连坐,诬告尚书,罪名不实,流放三千里亦是轻的。” 南宫奢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弹劾机器似的,无动于衷,继续念叨:“罪状其四…” “够了!” 又一次被打断了,不过这次打断他的却是秦游。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南宫奢对安之峰,可谓是无计可施,与其说是弹劾,不如说是再次提及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唯一的作用,不过就是让大家想起安之峰的污点罢了,可实际上,对安之峰构不成任何威胁。 此举,就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如果安之峰真的这么容易被抓住小辫子的话,又岂能稳坐尚书之位十数年。 文臣们笑话南宫奢,殊不知,南宫奢并不期望自己真的弹劾倒安之峰,他想做的,或者说是唯一能做的,仅此而已。 他弹劾安之峰,不是为了让这老家伙被夏律处罚,他以一个从六品的官身,乃至是自由和性命,换的,不过是让大家想起安之峰的污点罢了。 南宫奢不知道安之峰要怎么对付秦游,他只知道,要弹劾秦游的不止一个赵宽。 安之峰已经织出了一张大网,随时随地都要套在秦游的脑袋上。 对此,南宫奢无能为力,他能做的,只是尽最大的能力羞辱一番安之峰罢了,每一条罪状,早已有了定论,每一条罪状,都无法对安之峰造成打击,可南宫奢依旧要做,只是让人明白,安之峰并不是道德完人,当他攻讦秦游时,大家会思考,哪怕之有瞬,思考安之峰这个虚伪的礼部尚书,弹劾秦游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南宫奢被称作是工部糊涂朗,可他当真糊涂吗。 他的确是糊涂,如果不糊涂,又岂会满朝之中没有一个友人。 可他睡的踏实,走路的时候,腰板也挺的笔直。 他本以为,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睡得踏实腰板挺的笔直了。 可是他遇到秦游,见到秦游让更多的人睡的他是,腰板挺的笔直,他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标了。 那就是追随着秦游,让更多的人睡得踏实腰杆挺得笔直。 夏朝没几个糊涂朗,也没几个糊涂世子。 南宫奢绝对自己这个糊涂朗能碰到一个糊涂世子,三生有幸,自己做不成的糊涂事,这个糊涂世子却能做成。 有人想打弯秦游的腰杆,南宫奢岂能不管,哪怕,他知道自己真的管不了,可是有些事情不可为,却要为之,就如同不能当着糊涂朗,他依旧当了。 此时的南宫奢如同一个执拗的孩子,双手紧紧抓住了奏本,跪在地上,目不转睛,一字一句的念着。 “罪状其三,私故人财…” “我他妈说够了!”秦游大步迈向前去,面无表情的望着南宫奢:“诬告,反坐!” 南宫奢拜倒在地,声音嘶哑着说道:“恩主知遇之恩,奢无以回报,门下只是一个糊涂朗罢了,做的,亦是糊涂事,恩主有大才,更有大仁大德,奢岂能任由这跳梁小丑欺您辱您,更何况这跳梁小丑的背后乃是择人而噬的凶残猛兽,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奢非志士仁人,却有杀身成仁之意,还请恩主成全。” “大胆!”安之峰气的吹胡子瞪眼:“区区微末小官口出狂言,你说谁是跳梁小丑,谁又是择人而噬的凶残猛兽!” 南宫奢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望着安之峰:“你,礼部尚书,安之峰!” 安之峰:“你…” 秦游微微叹了口气,面色复杂的望着南宫奢:“小伙子,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弹劾,也不能乱用,里面是有忌讳的,你不懂这里的套路,有些话说出来,冥冥之中就会改变你一生的轨迹,看似简单的一句话,会引来杀身之祸,你没有能力把握命运,听本世子一句劝,来,将奏本给我…” 说到这里,秦游一把夺过南宫奢手中的弹劾奏本,淡淡的说道:“让我来!” 秦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秦老大朗声说道:“陛下,臣,秦游,弹劾安之峰八大罪状!” 第二百九十八章 招灾引祸 秦老大着实是哭笑不得。 他发现每次秦游上殿的时候,总能将一切变成一场闹剧令人啼笑皆非。 南宫奢也好,秦游也罢,他们弹不弹劾安之峰,其实对秦老大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安之峰今日将会是最后一次来到这议政殿中。 望着秦游,秦老大的脸上带着几许欣慰之色,就连看南宫奢也带着几分欣赏。 他喜欢这种有情有义的戏码,就如同当年在军中一般,士为知己者死,为报恩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原本,秦老大以为秦游指使了南宫奢来弹劾赵宽和安之峰。 现在看来,秦游根本不知情,都是南宫奢一意孤行。 最让秦老大欣慰的,则是秦游的怜惜之情,为了不让门客南宫奢自误,宁愿亲自弹劾。 眼看秦游当真跪在地上要重复南宫奢的弹劾罪状,秦老大微微挥了挥手:“下去吧,你无官无职,少在朕面前胡闹。” 秦游目瞪口呆。 我这都要杀身成仁了,什么叫胡闹啊。 秦游:“陛下,安之峰…” 秦老大笑骂道:“怎的,还要朕将你扶起来么。” 白千知情识趣的跑了过去,生生将秦游拽了起来。 秦游满脸的不甘心,起来后还给了南宫奢一脚骂道:“还跪着干毛,起来。” 将领们一片哄笑之声。 而文臣阵营中,面色各异。 安之峰的面色阴沉的可怕,见到秦老大如此宠溺秦游,咬了咬牙,再次出声。 “陛下,老臣有事要奏。” 秦老大收起了笑容:“说。” 一个说字,充满了不耐烦,不少文臣都变颜变色,心中猜测安之峰这尚书当真是做到头了。 安之峰老脸涨红,梗着脖子说道:“陛下,前些日子,京中有所传言,有一书,名曰《寒山杂谈》…” 秦老大的耐心已经彻底到了极限,冷声打断:“你说的《寒山杂谈》,可是刚刚南宫卿家提及的书籍。” 话音一落,不少文臣看向南宫奢的眼神中,充满了羡慕嫉妒恨,区区一个工部郎中,竟然成卿家了。 除此之外,陛下这番话也有另一层深意,提到了南宫奢刚刚所说,不正是警告安之峰不要自找没趣吗。 安之峰知道能否翻盘就在此举了,也只能大胆一搏,连忙回道:“正是此书,若是旁人看了,倒是无大碍,可此书,四国使节中的天楚使团却阅看过了,实在是…实在是有辱国体。” “有辱国体?”秦老大挑了挑眉:“书中是何内容,为何要说有辱国体。” “皆是淫秽之文!” 秦老大的面色变了,看向秦游问道:“当真?” 秦游翻了个白眼:“听他扯姬霸蛋。” 秦老大吃过太多次亏了,怎么可能会偏听偏信,冷冷的看着安之峰:“你阅看过了?” “老臣倒是没有看过,可天楚使节却看过,正是因为如此,老臣才说有辱国体,提起此书,那天楚使节脸上多是鄙夷之色,若是陛下不信,询问鸿胪寺寺卿周伏虎便可。” 见安之峰说的煞有其事的,秦老大也不由开始狐疑,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周伏虎。 周伏虎也傻眼了,本来他看热闹看的好好的,谁成想安之峰这老王八蛋居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见到秦老大望了过来,周伏虎只能出班。 秦老大沉声问道:“可有其事?” “这…”周伏虎支支吾吾的说道:“臣也未看过此书,不过…不过据说此书中对妇人多有描述。” “是何描述?” “多是…多是私晦之处。” 秦老大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其他臣子们也满面鄙夷之色。 私晦之处,这不就是淫书吗。 真要是这样的话,堂堂的天潢贵胄居然写这种书,还让天楚国的使团看了,可不是有辱国体吗。 秦老大狠狠的瞪了一眼秦游,说不上多生气,就是觉得丢人。 秦游也懵了。 啥叫私晦之处啊? 安之峰见到节奏被带过来了,继续说道:“周寺卿,坊间传闻,这天楚使团非但看过此书,还被三世子找上门去,讹诈百万贯钱财,可有此事。” 周伏虎心里给安之峰全家都问候了一遍,心里这个气啊。 事倒是这么个事,可问题是他不想说,也不敢说。 刚刚秦老大对秦游那态度,瞎子都看出来了,绝逼是护犊子,自己说出来了,得罪了秦游,可能还得罪了陛下,这不是找死吗。 还好,秦老大没有询问周伏虎,而是看向了秦游:“此时当真?” 秦游连连摆手:“没,没讹诈他们,是他们自己说的,要买书,一百万贯,不对,是一万贯一页。” “一页?”秦老大脱口而出:“你那书是春宫图?” 秦游:“…” 群臣们看向秦游的目光变了。 一页一万贯,这不是讹诈是什么? “陛下。”一个鸿胪寺的年轻官员走了出来,弯腰拜倒:“确有其事,除此之外,三世子殿下曾恫吓了一番凉戎使团,臣鸿胪寺司丞黄平,亲眼所见。” 秦老大已经有点发懵了。 春宫图的事还没问明白呢,这怎么又扯上凉戎使团了呢。 黄平高声说道:“三世子殿下借着查案为由,恫吓了凉戎使团,说是怀疑番馆一案是凉戎使团所做,非但如此,还杀了一名凉戎使团的使者,将其首级呈于凉戎面前出言恐吓。” 秦老大面色微变:“此时当真。” “臣岂敢胡言乱语,事后凉戎使团正副二使寻我鸿胪寺哭诉,可谓是怨恨交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游!”秦老大猛然转头看向秦游:“朕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还有如此胆色,那凉使可是吓的魂不附体?” 安之峰:“…” 秦老大那表情,居然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模样,似乎也想去砍几个凉人的脑袋过过瘾。 一群臣子们哭笑不得。 秦游也有点懵,望着秦老大,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秦老大刚想问细节,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暴露了,随即一拍御案,表情浮夸的说道:“混账东西,虽是凉人,却也是使节,你怎能如此胡闹。” 黄平一看节奏没带好,连忙说道:“陛下,四国使团,三世子不止侮了凉使。” 秦老大面色古怪:“他还砍其他使节的脑袋么,晋昌的也砍了?” 黄平:“…” 安之峰还是比较了解秦老大的,插口说道:“当日秦游前往晋昌使节番馆下榻之处,与其切磋文采,途中,非但辱骂晋昌使节,还欲夺护卫佩刀要打杀一番,恼羞成怒后掩面而逃。” 安之峰也不说什么坊间传闻了,直接说的和他亲眼看到似的。 果不其然,秦老大的面色变了。 只不过依旧没生气,就是看秦游的目光中有点怒其不争的模样,可能是觉得秦游丢人了吧。 “陛下,我中州大夏乃是礼仪之国,三世子殿下此举实为有辱国体,绘写不堪入目之书,行凶于凉戎使节,对待晋昌使节又是野蛮行径,还讹诈天楚使节钱财百万贯,若是传了出去…”安之峰终于露出了狰狞的利齿:“不说诸国作何感想,晋昌、天楚、凉戎,岂会善罢甘休,老臣甚至听闻,这三国使节愤愤不平,说是回了国内便会奏请君主兴兵讨个公道。” 秦老大瞳孔微缩。 不管秦老大信没信安之峰的鬼话,可不少臣子却新了。 试想一下,要是自己国家的使节被如此侮辱,怎么说也要讨个公道。 朝堂上的臣子们,也终于一时到了严重性。 秦游此举,看似胡闹,可实际上,却很容易招灾引祸,为整个大夏朝招灾引祸! 安之峰的目光扫过君臣,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笑。 第二百九十九章 安卿家 朝堂上开始了小声议论,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秦老大的面色也不是太好看。 安之峰笑了,下意识看向了秦游,笑容却是一滞。 因为秦游面色如常,一副无喜无悲的模样。 安之峰不喜欢秦游平静的表情,不喜欢秦游刚刚在议政殿外时对监察使“嚣张跋扈”的模样。 秦游应该惊慌,应该无措,应该六神无主才对。 安之峰迅速思考了一下,确定了刚刚所说以及今日的计划并没有任何纰漏。 番商被杀,骑司奉命查案,秦游跟着凑热闹,四国使节招惹了三个,砍了一颗凉使的脑袋,在晋昌使者面前丢人败兴贻笑大方,用不堪入目之书讹诈天楚使节。 自己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可是鸿胪寺的官员却听这些使团的副使和使团成员亲口说了,这一桩桩一件件,断然不会有错的。 就凭这些事,秦游这个世子绝对是保不住的,即便是天子再宠爱他也要给各国使节一个交代。 安之峰懒得去分析为什么秦游无动于衷了,他看向了面色莫名的秦老大。 秦老大表情的确阴沉的仿佛快要滴水出来一般。 这事往小了说,叫做有失国体,往大了说,就是侮使引战! “陛下。” 安之峰终于祭出了杀手锏,深深拜倒低下了头颅,声音颤抖的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凉戎、晋昌、天楚,三国使受辱,若是处置不好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老臣身为礼部尚书,其责可究,无论如何都应及时处置,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此事需尽快给各国使节一个交代。” “交代。”秦老大目光幽深:“如何交代?” “老臣可率礼部一众官员安抚各国使节,定当使出浑身解数将此事影响消弭于耳。” 说完后,安之峰微微轻咳了一声。 这一声轻咳后,一个监察使站了出来,遥遥跪倒在地。 “陛下,臣附议。” 这人名叫苟钟,正是刚刚在议政殿外让秦游怒喷了一顿的监察使。 苟钟站出来后,一名礼部官员也站了出来。 这名礼部官员官居五品,胡子花白,高声说道:“鉴前世之兴衰,考当今之得失,前朝文平帝曾多次羞辱各国使节,最终引来六国之祸祸乱边关,不知多少边关百姓遭受了刀兵之祸,兹事体大,还望陛下深思熟虑。” 所谓六国之祸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大昌刚建国没多久,还没一统中州,当时当政的皇帝叫做文平帝,在大殿之上辱骂了几个周边的小国,结果这几个国家就联合起来屡屡犯边。 不过也没这礼部官员说的那么严重,就算文平帝没有辱骂那些使节,六国依旧会在边镇烧杀掠夺,派遣使者入京也无非是为了索要好处罢了,文平帝脾气也不怎么好,寻思反正都是打,去你大爷的,不如多骂几句过过嘴瘾。 “陛下。”刑部右丞胡有为也站了出来:“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臣在京中也曾多有耳闻,这诸国使者心怀怨念,坊间传闻,天楚使者逢人便说…便说这夏朝居然出了个楚王一般的可笑之人。” 说完后,胡有为抬头看了眼秦老大的脸色。 只见秦老大面色极为平静,也不知道是听没听懂。 楚王,大家都知道,加上这话是使节说的,众人自然就能联想到是什么意思了。 战国时期,齐国派遣晏子作为使者出使楚国,却遭受了百般侮辱。 楚王也是个逗逼,玩的特别花花,晏子入城时,楚王特意在城门旁边开个小洞,类似于狗洞似的,非让身材矮小的晏子从狗洞钻进去入城。 晏子反唇相讥,大致意思就是狗国才有狗门,进狗国才入狗洞,入乡随俗,要是楚国是狗国的话他就钻进去。 楚王自然不能说自己的国家是狗国,不过设宴的时候又埋汰晏子了,说齐国没人可派了还是怎么的,为毛就派你这么个玩意当使者。 晏子先给自己埋汰了一顿,说他是齐国最无能的废物,所以被派到了楚国,意思就是你们楚国也只配让我这种废物来当使者出使你们的国家。 当年晏子出使出国的时候,这种的事情发生了很多,楚王变着花样侮辱晏子。 那么天楚的使者这一番话,自然是不隐晦的表达了他们的不满,而他们所说碰到的“楚王”指的肯定就是秦游了。 不少人听明白之后,齐齐看向秦游这个“楚王”化身。 秦老大当然也听懂了,只不过最近他发现了一件事。 但凡哪个臣子说什么话带上“坊间传闻”这四个字,八成都是编的。 什么叫“坊间传言”,就是这事是听说的,听谁说的,坊间说的,所以带上“坊间传言”四个字几乎就可以不用负责任了,反正是听说,不是自己说的,就算是说错了那也和自己没关系,你找坊间去。 安之峰再次轻咳了一声,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几个官员身上。 随即,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来。 品级比较高的,并没有直接将矛头指向秦游,而是引经据典,什么前车之鉴后车之辙,虽国强,却要守礼,不能仗着自己国家强大就侮辱使节如何如何的。 品级不算太高比较年轻的,那就是直接将火力倾泻在了秦游身上,说秦游有辱国体,虽是以私人名义侮辱了这群使者,可是他是三世子,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夏朝。 至于比较激进的,直接就开始“后果不堪设想”了,说万一这几个国家一急眼要开战怎么办,甚至可能会一起联手对夏朝开战。 一时之间,秦游成为了众矢之的。 秦游也不辩解,因为秦老大一直没出声,只是任由这群人夸夸而谈。 秦游很纳闷,按理来说,秦老大此时应该开骂来着,就算不骂自己,至少也该瞪自己两眼吧。 可这位天子就和入定的老僧一般,不喜不怒,只是看着殿下的十多位官员们表演。 一喷起秦游,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开始往外抖落了,着重说秦游作为寒山书院的山长绘写淫书春宫图这件事,以此为中心,往秦游道德方面攻击,七年前随地大小便的事都扯出来了。 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足足骂了半刻钟才停歇。 秦老大终于开口了,看向安之峰,颇为玩味的问道:“安卿家,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一听这久违的“安卿家”三个字,安之峰喜上眉梢,连忙拜倒。 “陛下,使臣一事本就是我礼部负责,依老臣之见,还需要给这些使节一个公道…” 说到这里,安之峰抬头扫了眼秦游:“究其原因,皆是因三世子而起,若是陛下秉公处置,老臣再说项一二,想来,那些使者不会再追究此事了。” 第三百章 何为礼 安之峰已是图穷匕见了,文臣也好,武将也罢,终于知道这老东西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世子祭天,法力无边。 以欺辱各国使节为由,弹劾秦游,再从鸿胪寺中将安抚使节这件事揽过来,颇有几分安之峰与吏部可挽大厦之将倾之意。 先让秦游背负罪责,再让他安之峰搞定这些使者,这样的话,既能搞秦游,又能保住他的尚书之位。 “各国使节今日便要入殿觐见,若是不还他们一个公道,老臣恐怕…” 安之峰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该说的,刚刚一群弹劾秦游的人已经说过了。 事情都给你分析的明明白白了,陛下您就动手吧,至少也得把秦游脑袋上这个世子头衔摘下来,要不然使节肯定不乐意,他们不乐意了,他们的国家也不乐意了,这些国家不乐意了,万一要干架怎么办,甚至是合起伙来干咱们,为了一个世子,不值得啊。 “陛下。” 一直旁观的龚文华终于出声了,出了班,跪倒在了秦老大的面前。 刚刚龚文华默不作声,就是想知道安之峰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现在对方的底牌都亮出来了,也该轮到他出场了。 可谁知龚文华还没开口,秦老大却淡淡的说道:“这欺辱使节,的确是有辱国体,众卿所说,皆是老成谋国之言。” 安之峰和一群弹劾秦游的人们,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这是终于定性了。 秦游猛翻白眼,他丝毫都不意外。 可谁知秦老大却又转头看向了龚文华:“龚卿家,朕突然想起一件事,三个月前,边关战死了二十五名将士,府兵二十一人,小旗二人,旗官一人,偏将一人,这边关的英灵们,是如何战死的来着?” 龚文华微微一愣,紧接着似是反应了过来,连忙说道:“,凉戎游骑兵近百人袭扰边关重镇陈台,距离最近的折冲府见到烽火后连夜赶去,一路追寻凉戎游骑兵踪迹最终与其厮杀战死草原。” “哦,朕想起来了。”秦老大说到这里,目光又落在了安之峰的身上:“这战死的二十五名边关将士,礼部可有抚恤的章程。” 安之峰瞳孔微缩:“陛下,此事归兵部所辖,不归我礼部。” “不错,抚恤将士,的确不归你礼部管辖,那么礼部一定不知单单是今年,凉戎游骑兵一共袭扰了多少次边关,更不晓得,我大夏战死了多少将士,对么,安卿家。” 秦老大幽幽的继续说道:“我大夏的边关将士,单是今年就战死了二百一十七人,而秦游,却只砍了一个凉人的脑袋,要朕说,不划算,大大的不划算。” 满殿的臣子们傻眼了。 “陛下!”安之峰神色慌乱:“二事不可混淆,战场之上杀伐无常,可京中的凉戎却是使节,夏朝乃是礼仪之邦,兵交,使在其间者可也,更何况…” “不错,不可混淆。”秦老大微微笑道:“那这使节来的目的,安卿家可知晓?” “这…” “议和?” 安之峰吞咽了一口口水:“臣,不敢妄下断言。” “不是议和,便是议战?” “陛下,若是议战,又岂能派遣使者。” 秦老大似笑非笑,目光扫过众臣:“众爱卿都是饱读诗书之辈,想来,是知道耿恭此人的。” 一听“耿恭”这名,臣子们面色各异,就连不少武将都知道耿恭其人的。 耿恭,字伯宗,东汉的名将,为人慷慨,颇多谋略,有将帅才能。 人生高光时刻便是对外战争,打败车师并将车师纳入东汉的版图,屯兵金蒲城多次击退北匈奴进犯保卫西域安全,之后又平定了羌人部落。 臣子也好,皇帝也罢,都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提起某个人,如果提起了,毕竟和当前讨论的事情有关。 大家现在讨论的是使者,东汉名将耿恭也见过使者,而且,还将使者给砍了。 公元七五年的时候,北匈奴单于先是派了两万多士兵进攻车师,车师败后背叛汉朝归降匈奴,之后匈奴攻打东汉将领耿恭的驻地。 而当时耿恭仅有数百人,还被困于城中,可谓是弹尽粮绝,屋漏偏逢连夜雨,汉明帝还挂了,所以援兵迟迟没有赶来,这也就是说,城中的耿恭几乎是十死无生了。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匈奴就派使者去劝降,意思是只要投降一切好说。 但耿恭却直接给使者砍了,将脑袋挂在城墙上,表示宁死不屈。 “兵交,使在其间者可也,出自《左传》,著于战国中期,而孟子却说,春秋无义战。”秦老大坐直了身体,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扫过群臣:“这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正是出于战国时期的约定俗成,既然孟子说这春秋无义战,那为何,我夏朝,却要遵守这不义战时期的约定,夏朝是以礼治国,可这礼,也要分谁,难道对待豺狼虎豹也要以礼相待么。” 安之峰傻眼了,不少文臣也懵了。 望着秦老大,有些被刷新三观。 “凉戎使者屠戮朕的大夏儿郎,动了刀,染了血,换了个使者的身份,便可在大夏境内来去自如,被奉为上宾,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扑通”几声,武将们跪倒了一片,龚文华双目通红,低吼道:“陛下威武!” 武将们齐声呐喊:“陛下威武!” 秦游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马上拉着身旁的南宫奢跪下,敷衍的喊了两声“陛下威武”。 望着周围的武将们,秦游一头雾水。 秦老大望着面色各异的文臣们,对白千挥了挥手,后者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奏折。 指了指奏折,秦老大朗声说道:“原本这奏折,朕是要待凉戎使者觐见之后才提及,可现在,朕便要让你们知道,这凉戎使者,秦游他砍的对还是不对。” 白千向前迈出了一步,掐着公鸭嗓子喊道:“此奏折乃是骑司密奏,今早才被送到宫中,十五日前,边关濶镇春溪村被一伙凉戎游骑兵突袭,边关将士赶到后,春溪村火光冲天,放眼皆是残肢断臂,二百一十三名村民,从里长到村民,从老幼到妇孺,无一存活。” 满殿皆是倒吸凉气之声。 秦老大霍然而起:“此事,乃是十五日前发生的,而凉戎使者入关已有数月,谁来告诉朕,这凉戎,这使团,意欲何为!” 第三百零一章 死谏 议政殿中寂静无声。 谁也没想到,凉戎竟然一边派出了使者,一边又去扰袭边关,而且还杀了那么多人,此事可谓是骇人听闻,就这事,夏朝都应该开战了。 不少年轻的将领们目眦欲裂,紧紧咬着牙关。 文臣们皆都不语,再也没人敢说什么秦游欺辱凉使这件事了。 就连安之峰也不发一言。 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其实就是后世上影视作品中用的太多了,所以很多人就以为真是这么一回事,秦游也是其中一员。 这种规矩最早是在战国时期流行起来的,不过当时时代背景根本不同。 什么这个王那个王的,其实都是世家阀门,而世家阀门互相之间都攀着亲带着故的,别看各为其主不是一个国家的,实际上都能攀上关系,使者套上了关系,自然就能说上话了,再不济也不会被砍了。 这也是为什么都说使者不怕死,真要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话,干嘛还要挑不怕死的人去当使者? 不过就是因为汉人都尊崇儒学,崇尚什么礼仪仁善罢了。 砍使者的事多了,不过大部分都是无关痛痒没被记录下来而已。 别看文臣们口口声声说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种话,当年中州大乱的时候,砍的使者多了,这些使者都不怕死,有跑去劝降的,有过去故意辱骂对方将领的,该砍照样砍。 现在秦老大亲自下场为秦游站台,甚至也引经据典了一番,不少弹劾秦游的人心生退意了。 倒不是辩不过秦老大,而是只要不是癌症晚期的话,一般没人敢跟天子耍嘴皮子。 也是这时大家才想起一件事,秦氏三兄弟中,秦麒善文,秦烈善武,天子秦昭却是允文允武,论起耍嘴皮子,那也是老司机了。 现在秦老大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你们不仁,也别怪我们不义了,杀我子民,砍你使者,天经地义,论起来的话,我们大夏还吃亏了。 可还是那句话,别人能退,安之峰却不能退。 “陛下,凉戎着实可恨不假,可…”安之峰抬头看了眼秦老大的脸色,继续说道:“可晋昌使者入京之后,却从未生事,三世子殿下说是要切磋文采,却大肆辱骂对方,甚至还要抢夺兵器伤人,此事已在京中闹的沸沸扬扬,可谓是人尽皆知,就连其他使团都有所耳闻。” “欺辱晋昌使者。”已经坐回在了御座上的秦老大微微哼了一声:“《国语越语下》中,朕记得有一句话,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安卿家如此博学强记,想来一定是知道的。” 安之峰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一头雾水。 “安卿家,你可知晋昌可给朕带来了什么礼物。” 安之峰面色大变:“老臣…老臣不知。” 秦游抬起头,偷摸看了眼秦老大,佩服的五体投地。 原来秦老大撕逼能力指数,竟然直破天际。 晋昌使者带来的礼物自然就是一把御剑,可这把御剑是故意羞辱秦老大的,不少人都知道这件事,安之峰也知道。 而刚刚秦老大已经说了,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安之峰也说了,使团这事归他们礼部管,那么问题来了,晋昌的使者带着御剑羞辱秦老大,安之峰这个为人臣子的礼部尚书,要不要去“死”? 安之峰就是做梦也没想到,秦老大今天就和吃错药了似的,非但亲自下场给秦游站台,还当着大臣的面一下说了这么多话。 安之峰想不通,别人也想不通。 大殿之中,只有一个人明白今天秦老大为什么如此“挺”秦游,这个人就是白千。 作为皇帝的近侍,白千比任何人都了解秦老大。 当年齐王秦麒,也就是秦老二失足掉下悬崖后,连尸体都找不到,这件事一直是秦老大心中的痛苦。 眼瞅着推翻了大昌自己可以做皇帝了,秦家一门也可以支棱起来了,谁知还没享受胜利的果实,立下汗马功劳的秦老二居然挂了。 秦老大一直很内疚,内疚自己没有尽到当大哥的义务,如果自己没有坐镇京中,没有命秦麒去平乱,后者也不会殒命。 而今天,秦游穿着一身白色锦袍傲然而立,不由让秦老大再次想起了二弟秦麒。 见到安之峰和一群文臣要针对秦游,秦老大一改往日形象,如同一个护犊子的老牛,仗着他是皇帝,仗着他同样博学多才,亲自为秦游站台,将这些所谓的弹劾一一辩驳。 秦老大冷眼看向安之峰,并没有穷追猛打。 毕竟御剑这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真要是掰扯起来的话,他也得跟着丢人。 可谁知秦老大不追究了,几乎被逼到死路的安之峰却铤而走险了。 “陛下,那天楚使者又何辜。”弯腰垂头的安之峰近乎是咬着牙说道:“三世子殿下讹诈天楚使者百万贯,天楚正使広谓近些日子四处筹措现钱,就连名下的商队都低价卖掉了,甚至还去寻斐国使团借贷,若不论此事,我夏朝,岂不是要沦为笑柄。” “宣各国使者觐见!”秦老大大手一挥:“朕到要听听,那天楚的使者,当真是否被秦游讹诈。” 安之峰石化当场,满脸的不可置信之色。 他确定了,天子秦昭,这是连脸都不要了。 这话一听就明白了,天子是要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了。 天楚国小,使者位卑,被秦游都吓成这熊样了,更别说面对陛下了,一会入殿觐见的时候,陛下虎着脸吓唬两声,那天楚的使者岂会承认? “陛下啊。”安之峰突然跪倒在地,以头抢地:“老臣,死谏!” 一声“死谏”,慢殿哗然。 秦老大再也不掩饰脸上的怒意了,额头青筋暴起。 所谓死谏,顾名思义,以死相谏,而史书中的死谏,多是忠君爱国的大臣死谏昏君暴君的。 “陛下此举必被士林所夷,百姓所议,诸国所耻,老臣食禄多年,不忍陛下背负如此污名,老臣以死相谏,望陛下三思之。” 说完后,安之峰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鲜血横流。 秦游望着满面鲜血的安之峰,佩服的五体投地。 为了搞我,为了保住你的尚书之位,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秦游想不通,就算安之峰保住了尚书之位,难道你以为秦老大以后就会放过你吗? 第三百零二章 死谏不死 秦游是个官场小白,即便是已经见识过了许多次刀光剑影,依旧想不通。 他理解不了安之峰的行为,但是不少久经官场的老油条却心中了然。 安之峰这死谏,虽是兵行险着,可却也是险中求胜拼死一搏了。 就说这死谏,肯定是忠臣干的事情,要是奸臣的话,谁敢拿性命来劝谏皇帝。 至少,普通百姓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也就是说,就算安之峰的尚书之位保不住了,只要死谏了一次,即便告老还乡后,他的名望却会流传国朝甚至整个中州天下。 更何况有了这样的名望,秦老大连让他请辞都做不到,因为一旦这么做了,秦老大反而会变成不辨忠奸的昏君了。 朝堂上的臣子知道这是安之峰要强行保下尚书之位,顺便拿秦游祭旗,可外界不知道啊,士林不知道,百姓不知道,而引导百姓舆论的正是士林,而士林如何说,不还是这群文臣们主导操控的吗。 而真正让秦老大生气的是,死谏这种事还从来没发生过。 安之峰死谏了,自己无论纳不纳谏,他这天子的名声绝对是要被污掉了。 本朝还没有臣子死谏过,而前朝被死谏的皇帝有很多,其中上镜率最高的就是残暴的殇帝。 被死谏了,这让爱惜羽毛的秦老大如何不怒。 要是换了别的臣子,死谏就死谏了。 可安之峰不同,是尚书,还是礼部尚书,可想而知,民间会如何的议论。 最主要的是,安之峰并不是言之无物。 秦游的确辱了三国使节,作为礼部尚书死谏皇帝不要一意孤行,这不就是大忠臣的行为吗。 自从登基之后,秦老大何曾被人如此“逼迫”过,通天玉冠下的珠帘簌簌作响,面容几近扭曲。 “既然你想死谏,朕,便成全你!” 怒急之下的秦老大冷声说道:“来人,掳去安之峰十三夸玉带,夺…” “陛下!”吏部尚书匆忙出班跪倒咋地:“陛下不可,万万不可。” 户部尚书卢通、刑部尚书闻人泰、工部尚书魏云涛,就连兵部尚书龚文华也齐齐跪倒,面色大急,连呼不可。 五位尚书跪下后,文臣又跪倒了一大片,几个呼吸后,文臣阵营中有一个算一个,全跪了。 臣子中不排除某些人和礼部尚书安之峰私教颇好,可更有不少人恨不得马上让安之峰下马滚蛋。 大家之所以跪倒,并不是为安之峰求情,而是为了秦老大和朝廷考虑。 一旦秦老大真的在议政殿中将安之峰的尚书之位给夺了,后果太严重了,甚至可能会动摇社稷之本。 君臣的关系很微妙,虽然是皇权至上皇帝一言九鼎,可实际君与臣是互相成就的。 孔子说过,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孟子说过,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前朝殇帝被推翻之前,京中的大臣基本上跑了三四成,之所以跑,就是因为殇帝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废罢大臣。 当时不少大臣都跑到了秦氏三兄弟的阵营之中,虽然当时秦老大举起义旗的时候打的是匡扶朝纲的名义,可实际上那些从龙之臣谁不知道这家伙想当皇帝。 秦老大也私下里对他们承诺过了,以后当了大哥,绝对不会学殇帝不干人事过河拆桥。 而当初的从龙之臣只有一部分在议政殿中,还有不少在各道州府充当封疆大吏。 如果这事传到各处封疆大吏的耳朵里,再碰上有心之人一鼓噪,免不了离心离德。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这样的流言一旦四起,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其一,其二是当初登基时,秦老大亲自挑选了六部尚书,尤其是这礼部和吏部,更是煞费苦心,为了让民间知道他是有资格做皇帝的,都快将礼部尚书安之峰宣传成万世师表了,然后安之峰再股足了劲吹捧秦老大。 现在要废了安之峰,外界会怎么想,给安之峰这礼部尚书否了,不等于是给你自己这个天子否了吗。 要说安之峰触犯国法倒也无可厚非,可这事根本没有任何把柄拿捏。 至于其三,则是大家信奉儒学,在儒家经典中,君臣关系是相互的,如果君王对待陈子不好,君王不走人事,臣子就可以选择不忠于君王。 而中州不止有一个夏朝,还有斐朝和天楚,一旦这两个国家知晓此事,势必会大做文章。 这事根本没法和外界解释,因为安之峰选择的是“死谏”,一种只有大忠臣才会做出的选择。 礼部尚书死谏,天资一怒之下废这位礼部尚书,可想而知会造成多大的震荡。 就是因为这么多理由,臣子们跪下了,劝秦老大三思而后行。 大家心里都和明镜似的,想废了安之峰,行,但不能是今天,不能是最近,不能是他在死谏之后。 秦老大望着跪地不起的臣子们,胸口起伏不定,怒极反笑。 就连白千也跪倒在地了,脑袋死死的抵在地上。 他太了解秦老大了。 这位马上得国的天子,骨子里依旧是那个直来直去的军中统帅,登基之后虽然脾气收敛了不少,可依旧改不了某些与生俱来和后天养成的特质。 就如同面对这诡计百出的安之峰,秦老大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杀意。 白千心里恨极安之峰,却不想看到秦老大当真不留情面的要打要杀。 这今日的小朝会,可谓是一波三折。 原本是安之峰要针对秦游的戏码,现在却搞成了安之峰和秦老大对线的局面。 安之峰已经赌上了一切,即便知道会引起秦老大的不满甚至是愤怒,他也要一意孤行,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唯有死谏,才有一线生机。 秦老大渐渐平静了下来,可双眼中的怒火,却不曾隐去。 安之峰的脑袋死死抵在地上,鲜血染红了白玉石砖。 议政殿中,安静的令人心悸,就在此时,秦游抬起了头。 “陛下,此时因我而起,既然安大人说我欺辱了各国使团,不如,宣诸使节入殿询问一番。” 说完后,秦游冲着秦老大眨了眨眼。 原本怒火中烧的秦老大瞳孔微缩,凝望秦游半晌,淡淡的开了口。 “白千,宣,各国使节。” 第三百零三章 逗逼 秦游怕是做梦也没想到,秦老大这个亲大伯,当真…是亲的。 今天秦游敢来这议政殿,自然是有所凭仗的,更是早有了计划。 可是意外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第一个意外,是南宫奢居然混了进来。 第二个意外,是秦老大居然如此挺他。 第三个意外,是安之峰居然如此凶恶。 按照秦游的计划,他会出面弹劾安之峰,将“仗”打烂,变成一出狗咬狗的闹剧。 秦游不知道安之峰会如何对付自己,但是他可以让安之峰身败名裂。 谁成想,意外频出一波三折。 秦游更没想到,一个礼部尚书,竟然让天子秦老大险些失了方寸。 原本看到秦老大如此挺自己,秦游已经不打算出手了,毕竟他祭出杀手锏的话,算是彻底破了官场上的规矩了。 谁知,安之峰竟然上演了一出死谏的戏码,连秦老大也无可奈何。 眼见于此,秦游不打算再拖下去了,直接建议秦老大宣使节入殿觐见。 凉戎使节这事,秦老大已经帮他遮过去了。 晋昌使节这事,安之峰与其党羽也不敢再提了。 那么剩下也只有天楚使节了。 如果是其他两国使节,秦游心里还真有点发虚,可天楚使节的话,他是丝毫担忧都没有。 因为是広谓主动找上门的,他完全可以说不想卖书才开的高价,并没有想要讹诈天楚使节。 殿外开始击鼓鸣鞭,殿内的臣子们已经平身了。 安之峰依旧站在礼部官员之首,秦老大,也还是那副端坐御座之上的平静模样。 议政殿之中,暗流涌动。 安之峰脸上的血迹虽然被白千命小太监将其擦拭掉了,他的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只要使节们入了殿,他这“死谏”的内容变被实锤了,就算是秦老大一万个不愿意,也夺不去他的尚书之位了,过了年,他便会主动请辞,虽然离开了议政殿,可是他的美名,却要传扬天下,从此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惠及子孙。 各国使臣共计五百余人,不过只有正副使等不足二十人能够入殿,其余人在殿外等候。 随着白千唱了名,各国使臣开始入殿,四国使节的正副使尽在其中。 四国除外的使节们,入殿之后三跪九拜,因为他们都是大夏的藩属国。 其实这些藩属国使节就是陪跑撑门面的,大多都是境内或者紧邻国境线的番邦,加起来的人口还没有夏朝一个州府的人口多,但是藩属国境内自治,大大小小也能称之为国家。 四国使者却不是藩属国,所以不用行三跪九叩之理,冲着秦老大只需行使节之礼。 各国使节将携带的表文交由白千,白千再高声念了一遍,然后是贡物名单。 这一折腾,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 秦老大虽然刚刚龙颜震怒,可现在脸上却极为平静,各国使节与其对答如流。 可旁观的臣子们却心思各异,等待着真正的戏肉上演。 按理来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谁也不知道秦老大是几个意思,居然要让安之峰和秦游二人当着外国使节的面相互质问。 其实此时此刻就连秦老大也略微有些后悔。 刚刚之所以答应了让使节上殿,完全就是鬼使神差一般,见到秦游向自己眨眼,下意识的就允了。 秦老大向来谨慎,本不应该允许,可或许是本能想起了自己和一群臣子曾被数次打脸,这才冲动了一次。 安之峰在赌,秦老大何尝不是。 前者赌使节坐实秦游的作证,而且已经赌赢了。 后者赌秦游能够再次上演奇迹,但是心里极为发虚,实在是想不到秦游有什么能耐让使节们改口。 可是他没办法了,即便不想承认,秦老大心里也清楚,他这一国之君,自己这九五之尊,今日,当真还无法将安之峰如何。 一套繁琐的流程终于走过,藩属国的使臣领了“封赏”后喜滋滋的离开了,至于四国使节却留在了大殿之中。 根据鸿胪寺所备,四国使节今日觐见陛下要谈的是关于“通商”一事,凉戎使者以购买烈酒与铁器为由,天楚如同以往一般,年年来走个形势,斐国差不多也是如此,而晋昌则是要大量购买木料。 不过这些并不会在议政殿上详细讨论,只是走个过场,六部官员会在散朝之后和他们接洽。 值得一提的是,大家都以为会有些小插曲,比如凉戎使者会撒个泼,或者晋昌使者作个死之类的,可实际上,任何小插曲都没有。 眼看着正事都谈完了,早已急不可耐的安之峰出班了。 “陛下,老臣有一事询问,还望陛下允许。” 二人虽然已经撕破脸皮,可却依旧如同君臣相得一般,秦老大微微一笑:“安卿家,问便是。” 安之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额头有点红肿,虽然血迹擦干净了,可是看起来却有些滑稽。 转身来到了天楚使者面前,安之峰朗声问道:“天楚正使広谓,本官安之峰,礼部尚书。” 広谓拱了拱手:“安大人别来无恙,精神更胜往昔。” “有劳広使挂怀,本官有一事询问,我大夏国君在此,朝堂诸臣在此,広使无需忧心,如实答复既可。” 広谓皱了皱眉,略显困惑:“不知安大人要询问何事。” “越王府三世子秦游,可曾讹诈天楚使团钱财。” 広谓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左侧的秦游。 秦游破口大骂:“你特么那是问吗,那是引导好不好。” “住嘴!”安之峰已将秦游恨极,丝毫颜面不留,怒斥道:“本官询问天楚正使,休得聒噪。” “去尼玛的!” “你…” “够了!”秦老大面露不喜:“使宾面前吵闹,成何体统!” 秦游不吭声了,安之峰转过身,对広谓和颜悦色的说道:“本官之所以询问,便是为了给贵国使团一个公道,一个交代,広使无需担忧,有何冤屈,说便是了。” “冤屈?”広谓一脸大写的懵逼,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啊,何来的冤屈。” “数日前,越王府三世子秦游可曾前往你等下榻之处。” “不错。” 安之峰笑意渐浓:“三世子可曾,说将《寒山杂谈》卖于你等,每页作价万贯。” 広谓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是有此事。” 秦游喊道:“少在那瞎逼逼啊,谁说卖你了。” 広谓面色大变,突然一指秦游,破口大骂:“果然如此,好你个三世子,你竟不肯承认!” 说完后,広谓“扑通”一声,竟然跪在了地上,望着秦老大,满面的怒意:“当日贵国骑司副统领乔冉亦在场,三世子秦游,就是如此说的,《寒山杂谈》每页作家万贯,我広谓拿人头作保,若是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臣子们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还是有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秦游,忒黑了,陛下都不敢这么讹人家天楚。 安之峰笑了,秦老大则是叹了口气。 秦游刚要说当时就是说着玩的,龚文华却拉住了他,微微摇了摇头。 安之峰猛然转过身,冲着秦游,满脸都是胜券在握的笑容:“三世子殿下,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広谓也是恨极了,当着群臣的面,冲着秦游骂道:“若是不想卖我,为何还让我筹措现钱,如今已经筹措了七十万贯,你欺人太甚!” 君臣们望向広谓的眼神,如同望着一个傻x。 这还真去凑钱了啊,居然凑了这么多,可想而知这家伙当时得被秦游吓成什么样了。 安之峰阴恻恻的笑道:“三世子,事到如今,你还要抵赖不成吗。” 说完后,安之峰又转身将広谓扶了起来,宽慰一笑:“広使莫急,本官定会给你个公道。” “好,多谢安大人,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三世子将《寒山杂谈》卖于我等。” “放心,有本官自此,定会让他…” 安之峰说到了一半,愣住了:“慢着,你刚刚说什么?” “将《寒山杂谈》卖给我们天楚啊,当时说好的,您不是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吗?” 说到这里,広谓突然面色微变,满脸狐疑:“莫不是…你们夏国满殿的君臣都准备反悔吧,难不成,我钱都准备好了,你们夏人,全都反悔了!” 第三百零四章 寒山杂谈 满殿的君臣全都懵了,满脸大写的问号,齐齐看着広谓。 安之峰连忙说道:“広使,本官可为你做主,无需惧怕。” 広谓也有点懵,满脸的搞不清楚情况。 正当大家都很懵的时候,一声弱弱的声音传来。 “三世子殿下。” 开口的人,正是斐国正使斐宏志。 斐宏志看向秦游,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八十一万贯,我斐国使团也筹措出来了,您…您不会也反悔了吧。” 秦游目瞪口呆:“本世子什么时候让你筹钱了?” “舍妹,舍妹呀,您不是和舍妹说好了么,您可不能有言而无信,钱我们都筹措好了,舍妹说《寒山杂谈》一共八十一页,八十一万贯,今日就可交接,贵国君臣皆在,您可不能出尔反尔。” 秦游一脸无语,这才想起来当时斐云荣和自己说过这事。 秦老大满脸错愕的看向秦游:“你还讹诈斐使了?” 秦游:“…” “三世子!”又有是一个人开口了,晋昌使者谭眗满面怒意:“我晋昌与天楚、斐国,有何不同,为何你能卖于他们却我们,不就是八十余万贯么,不,我晋昌作价九十…百万贯,百万贯,月余之内筹措,《寒山杂谈》晋昌亦要。” 秦游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说卖你书了?” “老夫不管,这书,你若是不卖于我们,我…我…”谭眗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一急眼,居然冲着秦老大跪下了。 这一跪可吓着不少人,要知道因为历史遗留问题,晋昌的人要是给夏国天子跪了,面子里子全丢了,回国就容易被杀头。 “陛下!”谭眗往那一跪,满脸的委屈:“虽老朽不是夏人,却也是汉人,《寒山杂谈》皆是汉人的学问,其中多是先人失传的技艺,同为汉人,为何斐人可学楚人可学,而我昌人不可学,这是何道理。” 深怕被谭眗抢了先的,広谓连忙叫道:“陛下,是我先与三世子约定好的!” 斐宏志跟着叫道:“我们斐人也与三世子殿下约好了,这可是三世子亲口答应舍妹的。” 秦老大出生到现在,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头一次大脑运有些宕机的感觉。 望着谭眗半晌,秦老大如同看一个傻x似的:“《寒山杂谈》不是春宫图么,你要花费八十万贯购买?” “春宫图?” 这次轮到几个正使如同看傻x似的看着秦老大了。 広谓一头雾水:“陛下,您说的,是《寒山杂谈》么?” 秦老大哭笑不得:“还有第二本《寒山杂谈》?” 斐宏志嘀咕道:“陛下您是不是和我们看的不是一版啊,我们说的是学问和技艺。” 秦老大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猛然看向了秦游。 谁知安之峰突然一声爆喝:“秦游!” “你究竟给这些使节灌了什么迷魂汤!”安之峰气急败坏的叫道:“是你,一定是你私下恐吓了他们,对,一定是你,你与那乔冉狼狈为奸,定是让乔冉派骑司威胁了他们!” “大胆!”白千面色一变,满面冷意。 不少离的近的臣子也面色剧变。 就凭安之峰刚刚说的那一番话,被治罪都是轻的。 秦老大的面色也阴沉了下来。 安之峰早就急昏了头脑没了理智,怒视着秦游,整张脸都扭曲的变形了:“你究竟是如何威胁的他们,说,说,你个乱臣贼子!” 原本满面冷意的秦老大突然笑了,笑的极为快意。 乱臣贼子,这四个字可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更别说,是指一名世子。 秦游冷哼了一声,迈步走了过来,没有搭理安之峰,而是看向三名正使。 “书,本世子没说不卖,但是,礼部尚书安之峰不让我卖,因为,他说我不是卖书,而是讹诈你们,讹诈你们八十万贯钱财,你们也听到了,若是我卖了,我就是乱臣贼子。” “你胡说。”安之峰目眦欲裂:“你本就是讹诈于…” 没等安之峰说完,広谓怒吼一声:“胡言乱语!” 看向秦老大,広谓朗声说道:“陛下,我虽是楚人,可我楚国却是年年朝贡,与夏国永修秦晋之好,贵国朝政原本我这楚人是不该议的,可这礼部尚书安之峰胡言乱语,这书,是我主动央求三世子他才答应卖于我的,何来讹诈一说,休要听他胡言乱语。” “不错。”斐宏志接着说道:“我斐国也是出于本心未受他人胁迫,八十一万贯已筹措齐,就等着与三世子殿下交接。” 谭眗:“我晋昌亦是如此,百万贯,月余之内定会筹措齐全。” 议政殿中,再次陷入了安静之中。 臣子们各个目瞪口呆。 到了如此他们也看出来了,所谓讹诈,所谓恐吓,完全是子虚乌有之事。 这三国使节就算是演戏,也不可能联手演戏吧,尤其是晋昌使节谭眗,都跪下了,足以说明此事是自愿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寒山杂谈》,究竟是什么奇书。 秦老大看向秦游,终于问到了点子上:“这《寒山杂谈》,写了什么?” 秦游眨了眨眼睛:“杂谈。” 秦老大:“…” “陛下。”南宫奢走了出来,微微一拜:“此书我与书院中几位大儒曾抄录过。” “是何内容。” “包罗万象,皆是一等一的学问,利国利民之学问!” 南宫奢清了清嗓子,缓缓的开了口。 “马蹄铁,又称马掌,是马、骡等牲口装钉在蹄上的铁制蹄型物,战马若是钉此物于马掌之上…” 龚文华面色大变,刚要开口,南宫奢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牛鼻环,牛鼻穿了此环之后…” 这次轮到工部和户部的人不淡定了。 可谁也没打断,直勾勾的望着南宫奢。 “筒车,水轮直立于河边水中,轮周斜装若干竹木制小筒…” “妇人产子…” “疫病防治…” “山林辨物…” “地动仪…” “矿脉勘查之书…” “岐黄医方…” 议政殿中,只有南宫奢不疾不徐的朗朗之声,秦老大目瞪口呆,其他臣子瞠目结舌。 南宫奢如数家珍的将部分学问说完后,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几个年轻的官员出班。 “臣广怀县县令,有事要奏。” “臣南塨道州府东司务,有事要奏。” “臣…” “臣…” “臣…” 一连出来了五个人,全都是各地的官员,还全是小官,不过是因为被吏部评了极佳后才留在议政殿中参政。 这五个官员跪倒在地后,依次开了口。 “数月前,寒山书院先生李太白,携半部《寒山杂谈》,传大棚种菜之术…” “入冬之际,寒山书院先生杜子美,携半部《寒山杂谈》,传…” “寒山书院先生贺季真,携半部《寒山杂谈》,传…” “工部郎中南宫奢大人,携半部《寒山杂谈》,传…” 第三百零五章 机关算尽 议政殿中,寂静无声。 五个年轻的官员依次说完李太白和几位门客去各地印证的“学问”后,并没有马上退回班中,而是冲着秦游摇摇拜下,持弟子礼,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面色极为肃穆。 南宫奢也是如此,正了正衣冠,朝着秦游施了弟子礼。 秦游再次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满殿的君臣,心里只有四个字---《寒山杂谈》! 这一刻,众人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使团使者要重金求购了。 刚刚南宫奢和几位地方官员所讲述的,他们并不是全听懂了,可是却知道了个大概,就是这个“大概”,足以在他们的心底泛起了惊涛骇浪。 单单一个马蹄铁,就可以将战马的损耗降到七成,反过来说,国内战马的需求至少可以减少五成! 还有那牛鼻环,对农业的臂住和益处不胜枚举。 冬日种菜的大棚,更是可以提高农作物的产量。 还有寒山书院已经铺设过的“地火”,众人浮想联翩,外面天寒地冻,屋里,却只需要穿一件单衣… 这一点,尤为吸引秦老大。 “寒山杂谈…”秦老大目光迷离,喃喃道:“竟然有如此高深的学问…” 秦老大开了口后,议政殿喧闹了起来。 龚文华猛然转过身,两个手如同铁钳一般抓住了秦游的肩膀。 “那马蹄铁,当真有此妙用!” 没等秦游开口,户部尚书卢通以极不符合年龄的身形窜到了秦游面前,一巴掌拍掉了龚文华的双手,看着秦游双目灼灼。 “冬季…”卢通声音颤抖着问道:“冬季,当真可种出绿菜?” 上官鄂带着几分狐疑之色:“筒车技艺传自汉朝,殿下从何得知?” 这几个人一开口,几个各国使团的正使也急了,他们也是着实没想到《寒山杂谈》居然有这么多“学问”,满脸都是“赚到了”的喜色,不过却又深怕秦游反悔,咋咋呼呼的叫了起来。 转瞬之间,议政殿又变成了菜市场一般吵闹不休。 只有一个人,如遭雷击喃喃不语,正是安之峰。 白千望着殿下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满脸无语的表情。 “陛下。”白千转过身,看向了秦老大:“要不要老奴…” 秦老大双眼有些不太对焦:“白千,那地火,当真暖和么?” 白千:“…” 秦游被几个尚书和一群侍郎围在中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询问着,加上一群使团成员咋咋呼呼,秦游被吵的脑袋嗡嗡作响。 御座上的秦老大终于回过了神了,微微看了眼白千,后者高声喊道:“众臣归班!” 没人搭理他。 白千扯着嗓子叫道:“殿上喧哗成何体统,众臣归班!” 接连喊了两声,议政殿这才安静了下来。 几个臣子老脸一红,退了回去,只是眼睛却和长在了秦游身上似的。 “秦游。”秦老大面色平静的问道:“《寒山杂谈》一书,你可曾待在身上。” 看的出来,秦老大已经迫不及待的好好读一读这《寒山杂谈》了,别看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可眼神却出卖了他极不平静的内心。 “陛下。”秦游微微一笑,目光,却落在了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影上,正是安之峰。 扫了眼面如死灰的安之峰,秦游朗声说道:“刚刚礼部尚书安之峰大人弹劾我讹诈诸国使团,还说我写的这书是不堪入目的书籍…” 秦游还没说完呢,広谓连忙叫道:“没讹诈,万万没有的事,我以项上人头担保。” 谭眗也插口说道:“不错,一派胡言。” 说完后,谭眗还冲着秦游露出了一丝讨好的笑容。 斐宏志也不甘落后,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叫道:“是极,《寒山杂谈》是了不得的学问,价值千金,不,万金,不,万万金,舍妹和三世子约定好了…” 秦游转头吼道:“都给老子闭嘴!” 一群使者齐齐地下了头,动作整齐划一,屁都不敢放一个。 秦老大面色极为古怪,尤其是看到晋昌使者那低头垂目的老实模样,突然觉得这感觉…是真他娘的爽。 秦游再次看向安之峰,满面冷笑:“安大人,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你是尚书不假,可难道就因为你是尚书便能随意污蔑本世子?” 安之峰满面慌乱之色,机关算尽,哪里会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那些刚刚原本弹劾秦游官员们,恨不得将脑瓜子插进裤裆里变成透明人,缩在群臣之中,深怕被人注意到。 却不知,这些人的人名早就被乔冉记录下来了。 “安大人。”秦游冷声问道,再次重复道:“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本官…”安之峰的目光有些躲闪,在秦游的逼视下,终于挺起了胸脯,外强中干的叫道:“那你与晋昌使团讨教学问又作何解释,有辱国体,你有辱国体,技不如人却口出污言秽语,有辱国体!” 御座上的秦老大满面鄙夷之色,不少老臣也是如此,安之峰这撕心裂肺的叫嚷,听起来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都不用秦游反驳安之峰,谭眗站了出来,一脸讥讽的问道:“我晋昌愿花百万贯求购三世子撰写《寒山杂谈》一书,安大人,你却说我等在学问一道上强于三世子,我们糊涂了不成?” 作为晋昌的使节,谭眗连秦老大都敢顶撞,更不要说安之峰了。 早已无路可退的安之峰已然成为了一个笑柄,索性破罐子破摔,突然一指凉戎正使“奴眦乐”叫道:“那凉使又是怎么一回事,你砍了凉使的脑袋,难道,这也是因为《寒山杂谈》吗?” 四国使节中,只有拓跋乐入殿之后一直没吭声,往那一杵从头到尾看热闹。 拓跋乐满脸红光,和个二傻子似的,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模样。 安之峰快步来到拓跋乐面前,气势汹汹的叫道:“奴眦使,前些日子,秦游和骑司去了番馆,可曾将一颗凉戎首级呈现到了你的面前!” 拓跋乐眨了眨眼睛,然后点了点头:“嗯呢。” 安之峰如释重负,转过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秦老大咬牙叫道:“陛下,老臣弹劾秦游有辱国体,使者入京,秦游却目无法度藐视国纲,贵为世子,安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骇人听闻之事,还望陛下秉公处理。” 谁知还没等秦老大开口,拓跋乐却挠了挠额头,满面古怪的说道:“死的那银,不是我们使团滴。” 副使巴奴补充了一句:“我们凉戎使者,都在殿外等候,不多一人,不少一人。” 第三百零六章 站直 安之峰面容呆滞,艰难的转过头:“不,不可能,鸿胪寺的人,明明,明明说…那首级…” 奴眦乐没心没肺的说道:“那家伙叫逊努,不是我们使团滴,是我们凉戎细作,被你们骑死抓到了就给砍啦。” 巴奴吓了一跳:“奴眦族长,慎言!” “细…细作?!” 安之峰的瞳孔开始涣散,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充气娃娃,瘫倒在地。 骑司砍的,居然是细作,而非是使节?! 秦游哈哈大笑:“老棺…老大人,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秦老大的脸上浮现出了毫不掩饰的笑意,淡淡的说道:“安卿家,你这死谏,谏的,到底是何物?” “老臣…”安之峰双眼极为空洞,喃喃道:“他们,不,坊间都说,都说寒山杂谈是…可,可这寒山杂谈却…” 说到这里,安之峰突然神色大变,霍然而起,苍老的五官扭曲的不成样子,癫狂大笑,一指秦游破声喊道:“《寒山杂谈》皆是了不起的学问,可你却要私下卖给各国使团,你是何居心,就说那马蹄铁,得此物如得千军万马,秦游,为了些许钱财,竟置家国不顾!”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看向了秦游,面色极为古怪。 秦游都懒得吭声,觉得要是解释的话都侮辱自己的智商。 南宫奢满面讥讽,刚要出来辩解,拓跋乐笑嘻嘻的说道:“那东西一看就会呀,这有什么藏藏掖掖的。” 秦游哈哈大笑:“看到没,二傻子都知道的道理,你居然想不明白。” 拓跋乐耸了耸肩:“谁说不是呢。” 巴奴:“…” “不,你一定有二心,那…”安之峰如同疯魔了一般叫道:“那牛鼻环你又作何解…不,牛鼻环也一看便心中了然,对,筒车…不不不,岐黄之术,对,岐黄之术…不,还,还有,一定有的,一定有…” “安大人。”南宫奢突然朗声说道:“即便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学问,您又如何确定我家恩主会将其卖于邻国使节。” “休要狡辩,若是不卖,为何作价!” “你有人证,还是有物证?”南宫奢冷笑连连:“更何况,《寒山杂谈》共分八册,除世子殿下与廖文之院长外,并无第三人窥过此书八册全貌,其中内容洋洋洒洒三万余字,共有四百一十六页,这还只是三世子殿下近日繁忙没有补充齐全,这八册中,学子可学其中两册,我与李太白等几位书院先生可学其中三册,书院大儒可抄录其中五册,还有三册,三世子殿下秘而不宣,正是因为其中的学问干系重大,而这八册书籍,勿说从未要卖与旁人,便是卖了又如何,三世子殿下心怀万民广传学问又与你何干,倘若你有证据证明世子殿下售卖军机要事,那你便拿出来,拿不出来,就不要当殿血口喷人!” 南宫奢这工部糊涂朗战斗力破表,字字在理,句句诛心,毫无破绽可循。 秦游转过头看向南宫奢,一脸狐疑。 他自己都没把《寒山杂谈》分门别类,什么八册十册的,他丝毫不知请。 不过此时他已经不在乎了,只是似笑非笑的望着安之峰:“安大人,还有什么话可说。” “本官…”安之峰满面不甘之色,可再是不甘又能如何。 机关算尽,底牌尽出,甚至还颇有急智,连死谏都用上了,一度将秦老大逼迫的进退两难,虽然现在计划落空,可不得不说,这老狐狸能够掌控礼部十数年,当真不是凭着以前从龙时立下的功劳称到今天的。 又羞又怒的安之峰如同困兽一般,面色阴晴不定,可渐渐的,却慢慢平静了下来,长叹了一口气,随即看向秦游。 安之峰挤出了一丝极为勉强的笑容:“本官,年岁大了,竟…竟偏听偏信外界传言,还望世子殿下海涵。” 秦游差点没吐出一口血。 刚才你都恨不得弄死我了,现在一句年岁大了就揭过去了? 不少臣子们微微松了口气,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安之峰认输了,虽然丢人,却保留了最后一丝颜面,而凭着他礼部尚书的头衔,告老还乡当个富家翁还是绰绰有余的。 安之峰当然不是给秦游赔礼道歉,而是要给秦老大一个态度。 “陛下。”安之峰拜倒在地,声音颤抖的说道:“老臣年岁已高,前些时日告病在府中修养时,奈何染了肺疾,老臣,今日便请辞,还望陛下恩准。” 秦老大眯起了眼睛。 殿中的臣子们,包括秦游,都看出来了,秦老大并不想让安之峰体面的告老还乡。 其他人秦老大如何想,安之峰又何尝不知,可他并不惶恐,沉声说道:“陛下,老臣这些年来虽无功劳,却是有些苦劳的,如今年岁已高,无法再报效君国,心中甚愧,可身子骨大不如从前,老臣,汗颜。” 说完后,安之峰居然流下了两行老泪。 只是这泪水是因何而流就没人知道了。 安之峰言下之意很明确,我跟着你二十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而且在士林和国朝之中也颇有盛名,你秦老大真要是不想让我体面,那你也不能体面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秦老大还当真没办法再说什么了。 就在秦老大准备咬着牙说一声“恩准”时,秦游突然站了出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陛下,臣有事要奏。”秦游从怀里拿出了奏本,吐气开声:“臣,越王府三世子秦游,弹劾礼部尚书安之峰大逆之罪三条,人证物证,俱在!” 秦老大愣住了,其他臣子们面露震惊之色。 弹劾,正常,但是很少带上“人证物证俱在”这六个字,更不要说,弹劾的还是大逆之罪。 所谓大逆之罪中,最轻的都要流放三千里,稍重一些的,砍头诛九族都实属正常。 开朝十多年,能弹劾大逆之罪的,屈指可数。 大家倒是能理解秦游准备和安之峰不死不休,可大家理解不了的是,这“人证物证”是哪来的? 要是真这么好找人证物证的话,秦老大直接让骑司们出手了好不好。 望着一脸决绝的秦游,秦老大并未出声。 因为一旦证据不详实的话,弹劾之人就会遭人非议甚至反坐。 龚文华连忙说道:“陛下,三世子年幼不通夏律,措辞有当。” “龚大人,就是大逆之罪,就是人证物证俱在。”秦游说完后,摊开了奏本,大声说道:“礼部尚书安之峰,大逆之罪其一,妄议后宫!” 话音一落,满殿都是倒吸冷气之声。 所谓妄议后宫,就是说议论陛下的后宫私事,这就耐人寻味了,后宫除了太监就是妃子,没事议论太监干什么,议论的当然是妃子们。 而妃子是天子的老婆,直白点来说,就是有人背地里唠别人的老婆,准确点来说,就是当臣子的,背后研究天子的老婆! “秦游,你血口喷人!”安之峰目眦欲裂:“本官何时妄议过后宫之事。” 秦游微微一笑,嘴中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斐人,巫雪。” “雪”字一落,安之峰双眼一黑,瘫倒在地。 秦游走了过去,蹲在了安之峰面前,看似是要将这老家伙扶起,实际上却是生拉硬拽。 “安之峰!”秦游轻声说道:“站直了,如巫雪在牢中被吊的那般直!” 第三百零七章 宽厚,仁德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秦游绝对不是诬告,如果是的话,安之峰不可能双腿抖成这样满面惊恐之色。 “世子,世子殿下。”安之峰脸上流露出了一种祈求的神色:“你,你这是,这是要至老夫于死地。” “恭喜你,答对了。” 秦游说完后,一松手,安之峰再次摔倒在地,狼狈不堪,可谓是颜面扫地。 “陛下,这妄议后宫…” 秦老大深怕秦游说出什么贻笑大方的事,沉声打断道:“说这第二条大逆之罪吧。” “那第一条…哦,好。”秦游清了清嗓子,看着奏本高声说道:“第二条,臣弹劾安之峰结党营私。” 秦老大坐直了身体,双眼放光。 你要说是结党营私的话,朕就来兴趣了。 “礼部侍郎赵宽,刑部右丞胡有为,检查司陈思良,工部员外郎王相得…” 秦游一连念出了十几个名字,除了几个监察使外,六部官员皆有,大部分都是礼部的。 每说出一个名字,安之峰的面色就灰败几分,强行站起来后,整个人又开始摇摇欲坠。 一连串的名字念完后,胡有为突然出班叫道:“你血口喷人,我何时与人结党!” 另一个监察使也站了出来,阴沉沉的说道:“世子殿下,你久居寒山书院中几乎很少入京,又是如何知道这些朝廷众臣结党营私,听闻最近你与骑司经常结伴而出,难道这骑司…” 话没说下去,但是意思点明了。 能查到这些事的人,只有骑司,而骑司都是陛下的鹰犬,如果你秦游继续攀咬下去,少不得会让陛下心中猜忌。 秦游看向监察使问道:“你叫什么?” “兰如道,监察使巡司,官居七品。” 刚刚秦游倒是没念出兰如道的名字。 谁知秦游居然在奏本上往后翻了一页,嘿嘿一乐:“你以为没你的名字才敢跳出来是不是,上面有的名,太多我懒得念罢了。” 兰如道面色微变,刚要开口,秦游继续说道:“兰如道,每逢月初,携千贯银票前往安之峰府中,三年前开始的,对吧。” “你胡说!” “我胡说?”秦游满脸揶揄:“你们以为是骑司调查出来的对吧,傻x,是安之峰给你们坑了,这奏本上足有三十余人,其中一半都在殿中,你们和安之峰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送了多少钱,买了多少官,安之峰一笔一笔都记下来了。” 兰如道如遭雷击,张了张嘴,却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秦游转身看向瘫软在地的安之峰:“你特么真是癞蛤蟆日青蛙,长的丑还玩的花,收钱就收钱,还记下来,记下来就下来,还和巫雪吹牛b,傻眼了吧,活该,要不是你捅人家一剑又拿火把扔她,她根本不会告诉我这些!” 顿了顿,秦游又给了致命一击:“巫雪还说,本不想出卖你的,因为她作为斐人,乐得见你这种虚伪小人充斥于朝堂之中!” 说完后,秦游再次转身看向秦老大:“陛下,第三条罪证,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安之峰府邸之中有三口水井,其中一口水井井底共计三具尸体,皆是安之峰府中下人,这些人生前无非就是因些端茶递水的小事触怒了安之峰与其夫人,却被活活杖责致死,这些尸骨,如今依旧在安之峰府邸的水井之下!” 秦老大眯起了眼睛,微微看了眼白千,口中淡淡吐出了一个字---查! 一声查后,白千匆匆跑出了议政殿去通知红衣骑司们了。 其实大户人家打死下人是常有之事,就说这议政殿中,不知有多少人干过这种事,城外乱葬岗中卖的尸骨,不都是出自所谓的豪门大户么。 可大家知道归知道,却不能拿到明面上说。 可做勿说莫叫人知,就是这个道理。 妄议后宫、结党营私、草菅人命,三条罪状的前两条都属于是大逆之罪,至于最后一条,可有可无、 众人心里清楚,安之峰无法翻身了,别说体面的告老还乡,能不能活着从刑部大牢里走出来都是个未知数。 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不是因为他要针对秦游,而是为了针对秦游当庭死谏,为了针对秦游,惹怒了陛下。 如果没有惹怒秦老大,安之峰好歹也是礼部尚书,更是从龙之臣,几位大臣求求情,秦老大再心一软,至少,安之峰能回到老家去养老。 可现在,皆是虚妄。 所有人都看向了秦老大,等待最终的决断。 只见秦老大从御座上站起,慢慢走了下来,走到了安之峰面前,然后,伸出了双手。 秦老大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满含着心痛之意。 “伯安,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伯安是安之峰的字,一听陛下叫自己的字,安之峰茫然的抬起头。 秦老大伸出双手,将安之峰拉了起来,眼角,居然流下了两滴眼泪。 “伯安,想当年,你伴在朕的身侧,破强敌,安京城,三王之乱时,你带领礼部官员兵不血刃拿下了秋城…” 秦老大肩膀开始耸动,就连声音也开始发颤:“待你回了京城,朕大宴群臣,朕知道,你便是朕的孔明,朕的管仲,朕的治世良才…” 安之峰凝望着秦老大的真情流露,渐渐,眼泪模糊了双眼。 这一刻,安之峰突然开始悔恨,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愧对了陛下,自己也从未想过,自己,竟在陛下心中占据如此之重的分量。 “陛下…”安之峰轻唤了一声,失声痛哭,老泪纵横。 秦老大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调整情绪,伸出手拍了拍安之峰的肩膀:“是朕,愧对你啊。” 这一刻,安之峰竟然情不自禁的叫道:“陛下,陛下啊,是老臣对不起您,是老臣的错哇。” 几个尚书望着秦老大真情流露的模样,眼睛也红了,当年争霸中州时的一点一滴,涌上心头。 “伯安,放心,有朕在。”说完后,秦老大一抖龙袍:“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朕又岂能因公废私,这痛心之人,就让朕来做吧,闻人泰,将伯安压入刑部大牢,查明秦游弹劾之罪状,明正典刑!” 说完后,秦老大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如同老了十几岁一般,走回了龙椅。 安之峰先是一脸错愕,紧接着双眼一黑,再也把持不住,晕死了过去。 晕死之前,他分明看到,秦老大转头的那一刻,嘴角,勾勒出了一丝鄙夷的冷笑。 这冷笑,秦游也看到了。 瞠目结舌的秦游吞咽了一口口水。 就刚刚秦老大的模样,秦游都吓坏了,深怕龙嘴一张来一句“朕赦你无罪”,结果,这是拔人家氧气管子之前先给安之峰一刀啊。 第三百零八章 尘埃落定 红衣骑司入殿了,腰夸长刀。 白千走了过去耳语一阵后,红衣骑司将安之峰的玉带解了下来。 御座上的秦老大满面痛心之色,仿佛失去了挚友一般。 安之峰被带下去的时候,秦老大还抬起了手,一副欲言又止的痛心模样,似乎是想要制止住骑司们,脸上那不舍,那犹豫,那挣扎之色,相当的传神。 不少老臣都眼含热泪 陛下太宽厚了,也不知道因为这安之峰要伤心多久。 几个入殿的红衣骑司刚刚还挺闹心,望着入戏的秦老大有点懵。 这是带走啊还是不带走啊,您倒是给个准信啊,嘴上说着让我们带走,又抬手要阻拦,你要是抬手阻拦吧,又把脸扭过去了,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还好白千了解秦老大,连连挥手,这才没有打断秦老大的临场发挥。 其实安之峰要是死皮赖脸的不认罪,倒也不至于马上被带下去。 主要是这老家伙让秦老大给忽悠了,哭着喊着“老臣错了”如何如何的,这就和认罪是一样一样的。 除了安之峰,还有十多个官员也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一群国外使节则是内心里连呼过瘾,原本就是觐个见走个过场,没想到还免费看了场大戏,尚书被押走了,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 议政殿中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臣子们面色各异。 即便都是官场老油条,却也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 秦老大微微合眼,似乎还沉浸在了痛失挚友的悲痛之中。 斐人正使斐宏志一看这么“悲痛”下去也没个时候了,弱弱的开口了。 “陛下,《寒山杂谈》…,三世子得卖我们吧?” “朕乏了。”秦老大微微挥了挥手,整个人都仿佛苍老了十多岁一般,轻轻扶着额头,声音中满是痛心。 白千连忙高声说道:“散朝,众臣奏事,午朝另议。” 这意思就是散朝了,几个使者还没确定能不能买书呢,满面不甘之色,不过都被鸿胪寺的官员给带走了。 其中鸿胪寺寺卿周伏虎走的是最快,临走之前还深深望了一眼秦游。 今天这小朝会的一场大戏,和周伏虎并没有任何关系。 可从头到尾,周伏虎看的那叫一个惊心动魄汗如雨下,都快吓尿了。 因为安之峰今天干的事,周伏虎他也想干来着,哪怕只有前几天的那么一瞬间。 走出议政殿的时候,周伏虎满心的后怕和庆幸。 如果他今天脑子一热也跟着凑热闹的话,后果绝对不会比安之峰强到哪去。 群臣都走的差不多了,不过却有几人留下了,也就是五部尚书外加一个秦游。 秦游本来也想走来着,想去刑部看看安之峰,顺便说两句风凉话来着,结果被白千给拦住了。 秦老大依旧是那副轻抚额头微闭眼睛的模样,连连叹气。 只有龚文华特别实在,张了张嘴,轻声说道:“安之峰可谓是咎由自取,要怪,就怪我们这些老臣一时不察才让他犯下如此滔天大错,陛下万万不要因此劳神过度。” 工部尚书魏云涛也叹了口气:“陛下待安之峰不薄,谁成想…哎,陛下,莫要挂心了。” 一旁的上官鄂听的直撇嘴。 刚才安之峰死谏的时候,他都怕秦老大一激动再抄刀子上去砍死安之峰。 户部尚书卢通是前朝大臣,不是从龙之臣,所以感触不是那么深,不过还是应应景张口说道:“陛下,还请以国事为重,老臣知您…” 话没说完,秦老大猛然睁开眼睛,身子往前一探,望着秦游,眼睛瞪得大大的。 “书呢!” 秦游吓一跳。 秦老大一把摘下了通天玉冠,急不可耐的说道:“书在哪里,将八册《寒山杂谈》统统拿来让朕瞧一瞧。” “陛下,《寒山杂谈》在书院中。”秦游挠了挠后脑勺:“我也不确定,写完之后都是几位大儒抄录的。” “明日早朝后,将书送到宫中。” 秦游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 一提起书这事,几个尚书也来劲了,张口就开始询问各自感兴趣的内容。 秦游一脸郁闷之色。 他就怕问这事,因为他也说不清楚。 原本这书不叫《寒山杂谈》,只是秦游随手写了一些关于后世的常识罢了,而且写了也是为了教授给小学子们,通过几位先生来教授学子们,除了数学,也就是“数术”之外,都是想到哪写到哪。 可随着廖文之等几位大儒抄录后,整天见到秦游就开始问,各种印证,每次都搞的秦游满脸的不乐意,也没个教授学问的态度,就如同闲谈一般。 随着廖文之等人的不断归类和完善,最终就变成《寒山杂谈》了。 “陛下,各位大人。”秦游苦笑着说道:“好多学问都是书院中几位大儒和先生们补录的,让我原封不动的背下来太难为人了,要不,让南宫奢、李太白、杜子美、贺季真他们四个人来…” 秦老大微微颔首:“那明日就让你李太白几人将书带到宫中。” 书不会无缘无故的没了,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跑了,秦老大也不急于一时,望着秦游带着几分责怪之色。 “秦游…” 秦老大刚想说《寒山杂谈》这么多实用的学问为何不报宫中,结果嘴巴刚刚张开,把话又咽回去了。 因为他曾派过白千告诉秦游,不管出什么书,只能在寒山书院内传播,要是外传的话就收拾着小子。 秦游似乎是知道秦老大要问什么,嘿嘿一乐,眨了眨眼睛,一副来呀来呀你问我的模样。 秦老大就见不得秦游这番嘚瑟的模样,刚想虎着脸教训两句,白千提醒道:“陛下,未时快到了,老奴让御膳房将吃食送来还是您移驾…” “送去偏殿。”秦老大站起身,对几位众臣说道:“朕与秦游还有些话说,诸位爱卿也去歇息一番吧。” 几个老臣知情识趣的退下了,秦老大也迈步而出。 秦游只能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 他不喜欢面对秦老大,更不喜欢单独面对。 第三百零九章 榜一大哥 秦游刚入敬仪殿就打了个哆嗦,看向旁边的白千嘟囔道:“怎么这么冷?” 他不问这话还好,一问之后,前面走的秦老大猛然转过身,冷冷的说道。 “朕这敬仪殿,当然不如你书院铺设地火的房间。” 听听这话说的,满是怨念,要是秦老大这怨念能换成钱,都能马上买好几套《寒山杂谈》了。 秦游瞬间反应了过来,丝毫犹豫没有,直接给秦玄卖了。 “陛下,侄儿也想将地火铺设到宫中,之前还主动询问了太子殿下,结果他说您最忌讳的就是铺张浪费以及大兴土木。” 其实秦游还真问过秦玄,只不过他是问有没有可能将“地暖”卖到宫中,铺设一米多少钱来着,秦玄嫌贵,觉得自己老爹消费不起,所以就没考虑。 要是免费铺设的话,秦玄绝对会屁颠屁颠的,更不会拿什么秦老大忌讳“铺张浪费”这种借口当理由了。 毕竟是当太子的吗,肯定要面子,怎么可能大大方方的和秦游承认自己老爹是个大穷逼。 “秦玄这混账东西。”秦老大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结果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了,转头看向秦游:“五日内,将地火铺设到敬仪殿。” 父子二人,高下立判。 秦游本想问问秦老大有没有预算来着,话到嘴边只能说了声是。 秦老大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正宁殿。” “是。” “泰丰宫也要…盛乾宫与泰丰宫不远,一道铺设吧,对了,广隆殿也铺上吧,还有凤熙、翠景二宫。” 秦游到底还是鼓起了勇气说道:“陛下,铺设地火都是大集的那些刁…那些庄户手工操作的,即便是寒山书院铺设的时候也给了他们工钱。” “铺设个地火罢了,你还想向朕讨钱?” 秦老大满脸的不乐意,不过他也不知道造价多少,看秦游的模样还以为很贵。 可能是觉得占晚辈的便宜不好,秦老大随口问道:“那铺设地火造价几何?” “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是像议政殿那么大,少说也要三百贯吧。” “三百贯?”秦老大心里计算了一下,满脸的肉疼。 白千在旁边也是哭笑不得。 人家都恨不得给天子办事,秦游倒好,还敢要钱,看秦老大那模样就知道,估计心里盘算着少铺几个宫殿算了。 谁知秦老大微微一笑,风轻云淡的说道:“让你的那些庄户明日就进宫铺设地火吧,冬日动工多有辛劳,每间宫殿四百贯吧,还要加上东璃、福隆、太清、泰昌等一楼三宫五殿。” 秦游双眼大亮。 这可是个大工程,几乎囊括了小半个内宫了,天子太豪气了,这一套工程下来,自己少说也能拿个一千贯中介费。 “陛下放心,明日侄儿就让人过来铺设。” “对了,别忘了议政殿,将议政殿也铺设上吧。”秦老大淡淡的说道:“这铺设地火的钱粮,去找户部要去,议政殿乃是群臣奏对之所,这钱,理应他们出。” 秦老大继续往前走,背影如同榜一大哥一般令人可望而不可即。 秦游下意识的问道:“找户部只要议政殿的钱还是…” 话没说完,白千连忙给他打了个颜色,秦游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秦游冲着秦老大背影竖起大拇指。 天子就是天子,怪不得给了这么多工程还和榜一大哥似的那么豪气,感情是不准备花他自己的钱啊。 待秦老大坐到了案几后面,白千搬来了个绣墩,秦游坐在了对面。 二人一坐,白千就开始忙活了,又是倒茶又是搬铜盆的,累的满头大汗。 秦游望着折腾半天的白千,一直想不通,好好的男人为什么要做太监呢。 你要说你和岳不群或者东方不败似的,老二祭天法力无边,那也行,问题是当太监还得伺候人,动不动就要成出气筒,何必呢。 “敢在朕的面前走神的。”秦老大捧着茶杯似笑非笑道:“秦游,你是第一个。” 秦游赶紧满脸堆笑的说道:“陛下您误会了,侄儿是在想怎么能尽快将敬仪殿铺设好地火,这不是怕您总在这批复奏折冻着么。” “也不知你这油嘴滑舌的模样是和谁学的。”秦老大喝了口热茶:“朕刚刚看你那贼眉鼠眼的模样一直盯着白千看,难道白千这老奴还和地火有关不成。” 秦游装傻充愣的笑了一声,不敢再找借口了。 “不过朕倒是好奇,好奇你每日心中都在想着什么,不妨与朕说说,也好叫朕知道你每日都想些什么才能作出《寒山杂谈》这等奇书。” “哦,没想什么。”秦游指了指白千,讪笑道:“侄儿在想,白公公好好的男人不当,为什么要做太监。” 秦老大先是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 白千满面尴尬,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秦游觉得秦老大这人挺低俗的,这有什么可笑的。 止住了笑容,秦老大望着秦游,若有所思的说道:“朕知道了。” 秦游眨了眨眼睛。 什么玩意就知道了。 “在常人的眼里,便是再常见不过了,可你秦游遇到了,却会思索,思索这世间万物的本质。” 说到这里,秦老大颇为感慨:“就如同那马蹄铁一般,人会穿鞋子,马儿又为何不可穿鞋子,如此简单之事,却无人想到,只有你秦游想到了。” 秦游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是啊,这世间万物,看了,道是寻常,可为何寻常,为何又不寻常,思索其中道理的人少之又少。”秦老大微微点了点头:“朕一直在想,为什么总觉得你与他人不同,这不同之处,又在哪里,现在朕知晓了,你的不同之处,便是在于思索,思索本不应该思索却理应思索之事。” 秦游重重的点了点头。 您是皇帝,您说什么都是,听听这话说的,虽然听不懂,但是觉得逼格蹭蹭涨。 放下茶杯,秦老大面带着几分欣慰:“不错,朕身边缺乏的,便是整日奇思妙想之人,你与越王不同,与你大哥秦狰亦不同,若说你像谁…” 秦老大放下了茶杯,语气中带着几分莫名:“像齐王,像朕的二弟,秦麒便是如此,善于思考,常有惊世之举,事过之后,却又令人恍然大悟,遥想当年中州大乱时,秦麒虽是书生,却可凭三尺青峰威慑群雄,奈何…” 秦老大长长的叹了口气,眼底带着几分悲伤。 秦游对秦麒知之甚少,也不敢随意接茬。 其实对于自己这位二伯,秦游也觉得挺可惜的。 秦氏三兄弟中,秦老大自不必说,都当皇帝了,秦烈是越王,常胜将军,二人在民间的传说不胜枚举,唯独秦麒,民间和朝堂都快淡忘了,也无人提及。 可作为三世子,秦游很清楚,二伯秦麒足智多谋,三伯秦烈能征善战,要是没这一文一武,秦老大未必能得了中州,不是未必,而是肯定不能。 第三百一十章 送的 其实对于皇帝这个职业,秦游一直挺好奇的。 他不是好奇这职业怎么干准备自己试一试,而是好奇这种职业的特殊性。 他是发觉但凡是干皇帝的,一般都属猴的,说翻脸就翻脸。 泱泱华夏,从秦王嬴政称“皇帝”始,一共出现了一千多位皇帝。 可以这么说,就这一千多皇帝里,什么样的奇葩都有。 明君、昏君、圣君、暴君,可无论是什么君,皇帝总是多变难以揣测的。 秦游能记住的皇帝没多少,也就十几个比较出名的,发家史和秦老大差不多,都是谋反起家的。 而且这十几个出名的皇帝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百姓好,对自己人,也就是家人以及功臣之类的,那叫一个狠。 比如刘邦,屌丝逆袭巅峰成为皇帝后,注重民生,休养生息,国家实施的政策大多是爱民之策,对老百姓没说的,可杀功臣也是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就说头号马仔韩信吧,出道第一战,暗度陈仓一战成名,之后井径之战以少胜多大破赵军,平定北方后有了三分天下的底牌,接下来十面埋伏几乎团灭了楚国的主力部队,最后垓下之战逼死了自己老板刘邦的一生宿敌项羽。 结果呢,刘邦当皇帝后,韩信成了串串香,梁王彭越成了老干妈香辣酱,英布和也被逼反了。 如果说韩信、彭越、英布等人都是手握重兵各自为阵的诸侯,刘邦是怕养虎为患倒是情有可原,可舞阳侯樊哙是正儿八经的老牌班底开国功臣,刘邦最后不照样起了杀心。 当然,樊哙的命比较硬,刘邦死他前面去了。 朱元璋也差不多,没背景没学历没钱的三无青年,因为出身底层,对百姓特别好,但是对身边的人绝对是个狼灭,刘邦干杀功臣这事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胡惟庸一案中,牵连十几年,诛杀三万多人,宰相都下马了。 李善长为六公之首,手握丹书铁券,结果依旧被定了谋反罪满门抄斩。 连坐的还包括吉安侯陆仲亨、延安侯唐胜宗、平凉侯费聚。 然后又是蓝玉案,大将军凉国公蓝玉被诬谋反之罪诛杀,株连杀戮者一万五千人,冯胜也连坐了。 接着又是空印案,朱元璋将本就算不得贪赃枉法的小破事做成了大案,诛杀数百人,其中不乏清廉好官。 郭桓案,死的大臣更多了,导致最后六部每个部门只剩尚书一人、侍郎两人。 还有明初诗文三大家之一的大儒宋濂,最早还被朱元璋誉为“开国文臣之首”,可结果呢,因一句话激怒朱元璋被诛杀。 包括颍国公傅友德、朱文正、朱亮祖、周德兴、廖永忠等大臣,一个活口没留。 可以这么说,那时候当臣子们的一大早上朝之前都得写好遗书,深怕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朱元璋当皇帝的时候,整个国家职业风险最大的就是当官的,尤其是京官儿。 还有李世民、赵匡胤、刘秀,这些出名的皇帝要么砍自己家人,要么干功臣,多多少少都有这方面的爱好。 要说这些皇帝对老百姓不好吧,也不是,相反,都是爱民如子的好皇帝,问题是他们砍身边的人那叫一个干净利索,甭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也不管功臣和家人是不是被逼的,总之必须砍,砍了一了百了。 在秦游来看,秦老大和这些皇帝很像,虽然还没开始砍自己人,但是很多功绩、性格之类的,都比较相似。 而秦游不是老百姓,他是天潢贵胄,皇帝的亲侄儿,是最近立了不少功劳的功臣。 最重要的是,秦游的老爹坐镇边关,军中第一人,大哥卫戍京城。 这也就是说,现在越王府具备了三大要素,军权,有钱,出名。 一般具备这三种要素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 所以秦游才不愿意入京,不愿意来皇宫,更不愿意见秦老大。 尤其是见到秦老大如此思念便宜二伯秦麒后,秦游心里更是发虚。 皇帝们都是戏精,就和李世民似的,砍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时候,哭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结果呢,该砍不还是砍吗。 不由得,秦游身体向后挺了挺,不敢再嬉皮笑脸了,深怕秦老大来一句笑你麻痹笑拉出去砍了! 作为一个穿越者,以前的秦游一开始对所谓的封建皇权并不是太过畏惧,至少不像其他人那般。 可随着彻底扎根在这夏朝后,他见的多了,思考的多了,渐渐也就被慢慢“同化”了,最终他想明白一个道理。 在古代,要问什么人死的最快,那么一定是不敬畏皇权的人。 秦老大正在回忆着当年和“二弟”的快乐时光,突然注意到秦游的面色有些莫名,抬起头,皱了皱眉。 “朕怎么觉着你突然拘谨了不少,你又在想些什么?” “没。”秦游坐直了身体也不敢嬉皮笑脸了,连忙回道:“臣是在等陛下您训话。” “训话?”秦老大面色略显古怪:“平日里,你都自称侄儿,你无官无职的,怎地又自称起了臣?” “君臣尊卑乃是礼数,不可不尊。” 秦老大眯起了眼睛,凝望着秦游,半晌之后突然笑了,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 秦游瞳孔微缩。 这老家伙果然是喜怒无常,没准下一句话就是,你长的真可笑拉出去砍了。 半晌之后秦老大才止住了笑声,脸上满是揶揄之色。 “可是因为安之峰?” 秦游微微一愣。 怎么又扯上安之峰了呢。 秦老大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看向白千:“去殿外守着。” 白千深深看了眼秦游,快步走了出去。 老太监离开后,秦老大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你可知朕这天下是如何得来的?” 秦游调整好表情,朗声说道:“自然是陛下雄才大略一扫八荒纵横寰宇气吞山河民心所向天命所归!” 秦老大的身体向后靠了靠,整个人都显得懒散了不少,淡淡的说道:“朕这天子之位,是你二伯与你大父送与朕的。” “啥意思?”秦游嘴巴张的大大的,足足能吞下一个双黄的鹅蛋! 这玩意…还能随便送吗? 见到秦游目瞪口呆的模样,秦老大再次爆发出了大笑之声。 第三百一十一章 坑爹 秦老大笑吟吟的问道:“当朕是玩笑话?” 秦游吞咽了一口口水:“陛下,天色不早了,要不,臣先告退吧。” “敢出去,朕打断你狗腿。” 秦游满脸的无助。 他就知道见到秦老大肯定没好事。 这尼玛叫什么事啊,没头没尾的说了句这皇帝是抽奖抽来的,然后还要解释给我听,谁愿意听,不管内情如何,这种事听了之后不死才怪。 见到秦游一副恨不得夺门而出的模样,秦老大笑意渐浓:“怎的,你就不好奇朕刚刚说的话是究竟是什么意思吗?” “臣不是太好奇。”秦游陪着笑说道:“陛下,臣觉得白公公挺好奇,他长的就和好奇宝宝似的,要不我给他叫进来,您和他讲讲吧。” 秦老大也不管秦游想不想听,自顾自的说道:“当年争霸中州时,你可知瓦城被围一战。” 秦游下意识点了点头。 秦氏三兄弟逐鹿中州时大大小小经历了数十战,光是十几万甚至数十万兵力参战的战役就不下二十多次,而瓦城之战只是一万多兵力参战的战斗,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秦游之所以知道这场围城之战,因为这场战役太有名了,瓦城被围一战,称为越王秦烈领军生涯中唯一的一次“污点”,也差点葬送了以秦氏三雄为首的起义军先期所有的努力导致功亏一篑。 瓦城距离京城很远,都快靠近涠江了,那时候天下形势几乎已经明确了,昌军虽还有六路大军共计百万余众,可大部分野路子选手基本上都退场了,除了涠江南侧以斐家为首的江南集团外,就剩下坐山观虎斗的天楚起义军以及秦氏三兄弟和南怀王昌善行。 昌善行是前朝殇帝的四叔,一直坐镇涠江,天下烽烟四起的时候割据自立,手下也有三十多万大军。 那时候秦家哥仨已成气候,但是单独面对昌军的话也有点风险,背后是昌善行的三十万大军,而昌善行身后是江南集团军。 秦家三兄弟要是挥军北上的话,怕身后的昌善行追上来,而昌善行也怕身后的江南集团军打过来。 最终,秦老二也就是秦麒和南怀王昌善行谈拢了,大家暂时成为盟友,秦氏三兄弟大胆的往前莽昌军,昌善行大胆的往后怼斐君,谁也别祸害谁,而当时的瓦城就处于两军中间。 一开始昌善行的确是遵守了协议,可到了后期,眼看秦家三雄都快打到京城了,昌善行这家伙又和涠江南边的人达成协议了,兵峰调转,开始往北怼了,深怕秦家夺取了京城。 而瓦城就是双方第一战,秦氏三雄的后方比较空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当时瓦城虽然被围,不过城外只有南怀王先锋军一万多骑兵,城里虽然只有不足两千兵力,但是依托防守的话也支持了七八天。 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瓦城被破是迟早的事,就算那一万多先锋骑兵破不开城门,后续的南怀君来了之后依旧能破城。 原本瓦城已经不保了,可当时已经带着大军快推到京城的秦烈也调转了马头,带着精骑去后方解救瓦城了。 那时候秦家大军兵临京城的城下,秦烈这个主帅非但走了,还命令步卒原地停留,骑兵源源不断的往后撤,就好像瓦城比京城还重要似的。 秦烈这一做法完全就是昏了头的决定。 瓦城又不是什么军事重地,让南怀军夺了就夺了吧,眼前夺取京城才是正理,兵贵神速,不去攻打京城,回去折腾瓦城,这不是扯呢吗。 后来秦烈带着不到两千骑兵赶到瓦城的时候,差点满盘皆输,因为那时候南怀军的步卒已经快到了,也就两三日的路程了,要是秦烈也被困住的话,南怀军就等于是买一赠一了,得了瓦城,还能活捉个秦烈,属于是买了一条充电线送了一个手机。 不过还好,秦烈带的都是亲卫和精锐骑兵,加上瓦城还有一些兵力,生生将围城的一万南怀军骑兵杀溃了,虽然秦烈麾下也十不存一。 解了围,秦烈连瓦城的城门都没入,又骑着马跑回去了,和抽风了似的。 要说秦烈喝多了吧,他没入城,丝毫不敢停歇就跑回去了,他还知道容易耽误大事。 要说秦烈没喝多吧,没事去瓦城干毛,差点耽误了大事。 当时没人知道秦烈在那折腾什么,虽然最后及时回去把京城给夺了,可是有一点谁也不能否认,这次战役带有太多的运气成分了。 如果秦烈被困在了瓦城,如果当时秦家大军军心大乱,如果回来的路上出了意外,如果昌军几路大军及时赶回去,出现任何一个如果,就没什么夏朝了。 这也是秦烈指挥数十次大大小小战役中唯一一次算不上失误的失误,因为当时他这个主帅带着不到两千的骑兵去解救围城没有任何战略意义,等同于身价过亿的大富翁去高压线上捡十块钱一样,属于是花样作死的行为。 秦老大望着秦游,见后者脸上并没有任何太多的表情,微微一笑:“越王果然没有和你道出过实情。” “实情?”秦游满面不解:“难道瓦城一战中另有隐情?” “不错。”秦老大颇为感慨的说道:“越王之所以丢下大军去解救瓦城,正是因为朕。” 秦游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年陛下您在瓦城之中!” “秦游,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内情,那么不妨你来告诉朕,若是朕死于瓦城之中,这夏朝的天子应该是谁。” 秦游也是个傻大胆,脱口而出:“我二伯。” “不错,不是你二伯便是你大父,而当年你二伯齐王亦不在军中,他在北线防备凉戎与昌军,若是夺了京城,这天子,想来应是你大父来当。” 秦游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秦老大刚刚说这皇帝之位是别人送的意思了。 这可不是吗,当年自己便宜老爹麾下近百万大军,属于是拳头最大的,只要破了京城,然后稳坐京中,大军再稳扎稳打往外推,那么天子之位也就不是秦老大而是秦老三的了。 秦游心里骂了声娘,感情自己与太子之位擦肩而过了,甚至…和皇位擦肩而过。 秦老大再次笑出了声:“怎的,觉得可惜。” 秦游脸都吓白了,连忙摇头摆手:“没,没有没有,陛下您果然天命所归,要不然怎能从瓦城脱围。” “谁和你说朕当年朕的在瓦城之中了。” “啊?”秦游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当年越王以为朕在瓦城之中,实则不然,朕早在南怀军先锋骑兵围城前便离开瓦城了。” 秦游张了张嘴,生生将你麻痹三个字咽了回去。 说了半天,感情你折腾爹呢…折腾我爹。 第三百一十二章 秦家旧事 随着秦老大娓娓道来,秦游这才知道当年瓦城一战的详情。 秦老大的确在瓦城滞留过,而且这事外人并不知晓。 秦氏三兄弟当时只有秦老三秦烈在大军之中坐镇,为了夺取京城。 秦老二秦麒则是带着七万步卒和五千骑兵在北方建立防线,防备两路北昌军杀回来。 而秦老大去了南侧,身边就几百名亲随,当时是准备在涠江附近见天楚的人谈条件。 兄弟三人,走的是三条线,上中下三路,中路最重要,老三秦烈要夺京城,搞个基本盘,因为秦烈最善领军作战。 上路是老二秦麒,在北方给老三争取时间,善谋略,私下里联络凉戎部族,让凉戎部族和北二路昌军狗咬狗。 唯独秦老大这条下路没什么太大意义,跑后方想要联系天楚的人,寻思让天楚的人拖住斐人和南怀军。 结果刚到瓦城,南怀王昌善行开始左右横跳,准备回来也掺和掺和夺京城。 还好秦老大提前得知了消息,早南怀军骑兵到达瓦城前一日跑了。 问题是秦老三不知道这个事啊,计算了一下时间,估计大哥被困瓦城了,这才抛下大军去解围。 当然,事实上是白跑了一趟,差点前功尽弃。 等秦烈回到大军中时,秦老大也刚回来,说白了就是白折腾一趟。 秦游听过之后,面色极为复杂。 他觉得秦老大挺不干人事的,在大军中老老实实的待着多好,非去嘚瑟,差点坑死所有人。 想归这么想,秦游嘴上可不能这么说,口是心非的准备拍马屁了。 “陛下果然是天命所归,这是老天爷的安排啊,当年要不是您去瓦城…” 秦游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秦老大完全是瞎姬霸折腾。 当时那情况,其实联不联系天楚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这不是瞎折腾不是什么,再说了,你要是说服天楚了也行,问题是你连涠江都没过去,中间还隔着一个斐国呢。 这得亏在瓦城就差点被抓了,这要是再多走两天,我爹还得特么去斐境救你,更扯了。 见到秦游绞尽脑汁的想要拍马屁却无从拍起,秦老大哈哈笑道:“朕做的糊涂事,可不单单这一件。” 秦游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拘谨,略显无奈的说道:“要不将白公公叫进来吧,侄儿不敢听下去了。” 就连秦游自己也没发觉,此时此刻,秦老大在他心里已经渐渐“丰满”了起来,有血有肉,如同普通人,或者如同亲大伯一样,会苦笑,会自嘲,会在后辈面前讲一些早年间丢脸的事。 “你这油滑的小子,这种事,除了你朕还能与谁说。” 秦游挠了挠后脑勺:“那您说吧。” 秦老大收起了笑意,先是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开口,又是平地一声炸雷。 “齐王,朕的二弟,你的二伯他…应是未死。” 秦游彻底愣住了,整个人呆若木鸡。 他以前还真想过这件事,坠崖是坠崖,问题是不可能连尸体都寻不到吧。 那时候乔冉也参与搜寻了,这家伙连活人都能找到,更别说死人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要是没死的话,二伯为什么不出现,努力了十多年,好不容易全家逆袭了,胜利的果实就在眼前,可不死的话,为什么不出现? “原本这些事情,朕不应和你说的,可若是不说,朕的心里…堵得慌,不知为何,今日朕见了你,便总会想起二弟。” 微微闭上了眼睛,秦老大再次开口道:“若论武,领军打仗战场杀伐,军中威望,朕,不如三弟,若论文,韬略谋划,朕,不如二弟。” 秦游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茬。 其实这事秦游多多少少一点,不过外面的版本是秦麒善文,秦烈山武,天子允文允武,当然,话也可以这么说,秦麒善文,秦烈山武,秦昭啥也不是,最多取个中间值,四舍五入就等于是允文允武了。 “当年夏军百万之众,一路所向披靡,猛将如云,谋士如雨,而军中,你可知谋士们皆以何人为首?” 秦游讪笑一声:“肯定是您了。” “若是再油嘴滑舌,朕便罚你,再让你说一次,军中谋士与那些文人皆以何人为首?” 秦游老老实实的回道:“二伯秦麒。” “不错。”秦老大再次问道:“那你可知,军中武将们,又是以谁为首?” “当然是…”见到秦老大瞪了自己一眼,秦游改口道:“我爹。” “不错,文臣皆以你二伯秦麒为首,武将便是以你爹秦烈为首。” 秦游暗暗翻了个白眼,他真想开口问一声,二伯管文臣,我爹管武将,那您呢,管炊事班啊? “夺了京城后,便是大功告成了。”秦老大呷了口茶,语气中带着几分莫名:“可人心,却乱了。” “京中的人心乱了?” “助我秦氏三雄的那些人,他们的心,乱了。” 放下茶杯,秦老大说道:“朕便再和你几桩旧事吧。” 秦游点了点头后,秦老大缓缓的开了口。 原来当年三兄弟夺了京城逼死殇帝后,队伍也就不好带了。 别看这群人一路势如破竹直捣黄龙,可实际上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就如同秦老大所说,文臣谋士皆以秦麒为马首是瞻,而武将们皆以秦烈为首。 那么遇到需要做决策的时候,文臣和武将势必会产生分歧,不提秦老大,首先文臣就不太喜欢秦烈的行事风格,觉得太莽,而武将们同样不喜欢秦麒的行事风格,说不上哪不好,就是觉得自己的智商跟不上,不如直接挥舞大片刀爽。 不过文臣谋士只是动动嘴,所以武将的权柄是最重的,毕竟他们是要靠命去拼。 夺取京城后,文臣和武将们的矛盾就激化了。 不管文臣们服不服带领武将的秦烈,他们肯定是不服秦老大的。 也不管武将们服不服带领文臣的秦麒,他们肯定也同样不服秦老大。 所以秦老大就比较尴尬了,正常来讲,他是老大,是兄长,古人信奉个长子嫡孙,继承家业什么的肯定是老大来。 可实际上呢,在面临着九五之尊的皇位时,古人们最不遵守的就是什么长子嫡孙的。 在文臣和武将眼里,自己老大出力最多,什么长子嫡孙的,秦麒和秦烈谁当皇帝都比秦昭有资格。 也就是在那时,心乱了,乱子也就出了。 最先搞小动作的就是那些谋士和文臣们,四下串联,想要一起推举秦麒登上皇位。 一看这些人动弹了,武将们也待不住了,想要捧秦烈上位。 眼看着矛盾越演越烈,秦麒突然出事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然后,秦烈又开始砍人了,带着武将们砍了很多文臣和谋士。 正当大家以为秦烈准备上位的时候,他竟然领军平叛去了。 老二生死不知,老三带着大军平叛去了,自此之后,大家才知道白忙活一场,最终,秦老大坐上了皇位。 当时不少人怀疑秦麒是被秦老大害死的,值得一提的是,这里面还有乔冉的事。 乔冉是秦麒义子,当年他也怀疑过是秦老大下的手害死了秦麒。 不过秦老大对乔冉说,让乔冉侍奉在自己身边,可以自由出入皇宫,还统掌骑司,如果有一天乔冉调查出秦麒之死和秦老大有关的话,随时可以取了他的性命! 这也是为什么秦老大怀疑秦麒没死的原因,他认为秦麒诈死是为了让他顺利坐上皇位,而且,这一一贯符合秦麒做事的风格,总以一种其他人接受不了但是却最为实际的方式解决问题。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不负秦家人 秦老大将这些事情说完后,再次陷入了沉默,微微闭上眼睛,脸色带着几分常人难以理解的悲痛之色。 秦游闭口不言,心中满是震撼。 令他震撼的并不是这些陈年旧事,而是秦老大。 作为一个天子,一个皇帝,秦老大竟然会主动和自己提这些事情。 在这些陈年旧事中,秦老大扮演的角色说直白点,基本上就是躺赢,说的难听点,如果秦氏三雄变成了秦氏二熊,这中州八成也能夺下来,当然,二雄是老二和老三,不带秦老大。 也怪不得刚刚秦老大说他这皇帝之位是秦麒和秦烈送他的。 不提瓦城这个大大的乌龙,单说夺了京城后,如果秦麒没有“消失”,如果秦烈生了其他的心思,这皇帝之位哪还轮得到秦老大。 可秦游想不明白的是,秦老大为什么会主动和自己说和重视,如果自己是天子的话,绝对不会主动和别人说的。 睁开了眼睛,秦老大露出了一丝笑容:“原本,这些是不应与你说的,可刚刚,朕从你的眼中看到了些许的戒备,对朕的戒备。” 秦游喃喃不语,原本应该否认的,可不知为什么,在如此坦诚的秦老大面前,最终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朕知道,是因安之峰吧。”秦老大身体向前倾了倾,正色道:“这份戒备,不应该出现在你的眼中,不应该出现在任何秦家人的眼中,懂么。” 秦游没有马上点头称是,而是默默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 “朕是九五之尊,所有人的君父,可也是秦家的族长,你可记得,半年前你在议政殿中,朕说要掳去你的世子,还要将你送去边关吗。” “记得,当时陛下误信谗言,盛怒之下…” “边关,越王在,你若是去了,你父子二人便可团聚,便是当日在殿上朕掳去了你的世子,只要朕一句话,你依旧是越王府三世子,懂么。” “侄儿明白。” 秦游这倒是真心话,也是秒懂。 之前那几次秦老大都气成那个熊样了,可以说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但是在盛怒之下依旧保有一丝类似于本能的理智,就说杖责吧,明明要三十五十的,话都说出来了,最后却又马上收回从轻处罚了。 “安之峰是安之峰,臣子是臣子,他们不姓秦,你秦游却姓秦,他们不记得,朕却记得,你可知道,安之峰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为何?” 秦游理所应当的说道:“咎由自取。” “不,是因为他将朕当做这九五之尊,当做这天下人的君父。” 秦游一头雾水:“可陛下您的确是天下人的君父啊。” “不错,朕是天下人的君父,可更是你秦游的大伯,你大父秦烈的兄长,在那御座上坐的久了,他们便以为,朕只是天下人的君父了。” 秦游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今日在议政殿上,朕从你的身上见到了秦麒的影子。” 说到这里,秦老大露出了一丝笑容:“谋而后动,有勇有谋,既早已掌握了安之峰的罪状,却八风不动任凭他上蹿下跳,待他底牌尽出才出雷霆手段,秦游,你当真是像朕的二弟,像极了。” 秦游呵呵傻乐了一声。 他也没见过秦麒,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 “你是个好孩子,比朕的儿子更加聪慧,不知更胜秦玄多少。”秦老大站起身,轻轻拍了拍秦游的肩头:“记住朕的一句话,秦家人,不负秦家人,无论是朕与你二伯和大父,还是你与太子,秦家人,永不负秦家人!” 秦游重重的点了点头:“秦家人,永不负秦家人!” “便当你承诺于朕了,君无戏言,你这世子,也要一诺千金。” “侄儿记下了。” “好,那便好,回去歇息吧,朕是操劳命,用过膳还要午朝,去吧,闲时,多入宫请安。” “侄儿谨记。” 秦游笑嘻嘻的站起身,施了一礼后,快步走出了敬仪殿。 路过白千时,秦游还客套了两句。 出了大殿,秦游越走越快,脸上一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一直到出了宫,见到等待多时的白千和南宫奢这才大大的吐了口气,揉了揉僵硬的面庞。 凤七连忙拍了一通马屁:“刚刚南宫先生已经和小的说了,三少爷就是三少爷,小的佩服的五体投地,安之峰那老鬼瞎了眼,敢招惹您,活该!” 秦游敷衍的说了一声“必须的”后,匆匆上了马。 南宫奢走了过来,将身上的皮肤搭在了秦游的背上。 秦游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了。 深吸了一口气,秦游依旧认为以后还是少和秦老大碰面好。 秦家人,不负秦家人。 秦老大这句话可谓是真情流露,将秦家人的感情至于任何事情之上。 秦游相信,深信,确信,秦老大这句话并不是忽悠自己。 可是他同样清楚,这只是后半句,前半句是----你是个好孩子,比朕的儿子更加聪慧,不知更胜秦玄多少。 秦游不知道秦老大是有心还是无意,不过他知道,这句话是底线。 ………… 敬仪殿中,秦老大端坐在案几之后,淡淡的问道:“游儿离宫了。” “是,这会应该是出宫了。”白千弯腰笑着说道:“陛下您说的一点都不错,三世子还真是像齐王,像极了。” “是么。”秦老大默默的叹了口气,抬起头微微看了眼白千:“朕与游儿,提起了当年的旧事,瓦城,夺京。” 白千闻言一愣,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三世子他…他知道这些旧事吗?” “不知,就如同当年我与秦狰提及时,兄弟二人都是极为错愕。” 说到这里,秦老大苦笑了一声:“朕这三弟永远都是这般模样,他不说,自是因为怕了,他不说,那朕便来说,三弟想忘记,可是朕不能忘记!” 说到这里,秦老大凝望着白千:“朕这天子做的久了,有时,便忘了朕是秦家人,是秦家的族长,白千,你要时常向朕提及,朕非但是天子,更是秦家人,是秦烈的大哥,是秦狰与游儿的伯父,是秦家的族长,朕这天子,宁辜负了诸臣万民,却万万不能负了秦家人。” “唯!”白千猛然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老奴谨记,陛下是天子,是天下人的君父,更是秦家的族长。” 第三百一十四章 火眼金睛 秦游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 碰到了一个“顾家”的好皇帝。 奇葩皇帝多了,有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但今天还是头一次见识爱“家人”胜过江山的。 不管秦老大那番话是不是真心的,秦游觉得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就值得自己庆幸了。 和秦老大聊了这么多,秦游的心境也有了一些变化。 原本,他是应该去骑司衙门的,见见安之峰,说说风凉话,以胜利者的姿态大肆羞辱一下这个老王八蛋。 可现在的秦游心态却变了,他突然挺提安之峰不值的。 因为从一开始,安之峰就在打一场永远赢不了的战争。 秦老大说的一点都不错,臣子们只记得陛下是天子,却总会下意识忽略掉一件事,那就是这位天子还是个大伯,还是兄长,一个“顾家”的大伯和兄长。 秦老大这么多年来不怎么关注秦游,并不代表他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侄儿,说直白点,就是眼不见心不烦,因为这小子太能作了,索性不闻不问,就和好多后世的有钱人似的,自己儿子实在成不乐才,也不奢求别的了,快快乐乐过完一辈子算了。 事实也是如此证明的,今日在朝堂之上,秦老大从一开始就“护犊子”,亲自下场和安之峰打擂台。 其实从那一刻开始安之峰就应该收手的,上官鄂等几个老臣已经看出来了,安之峰已经触碰到了逆鳞,天子的逆鳞。 当然,即便安之峰收手也没用,秦游昨夜派凤七去了趟刑部大牢,专门从巫雪那里“搜集”了安之峰的罪证。 有这些罪证在,安之峰即便能够保住尚书之位也要身败名裂了。 一路马不停蹄,秦游回到书院后马上就去寻找廖文之。 他得知道这群老头改版的《寒山杂谈》究竟写什么了,省的别人一问他就什么都不知道,弄的好像不是他写的似的。 廖文之正在屋子里喝茶看棋谱,十分惬意。 进了屋后,秦游抖了抖身上的雪,满脸的不乐意。 “老廖头,我去朝堂上为民除害扳倒奸臣凶险无比,您还有心情喝茶研究棋谱?” 放下棋谱,廖文之笑吟吟的问道:“奸臣,哪里来的奸臣。” “哦对,您还不知道这事呢,安之峰那老家伙弹劾我,结果哈哈哈,您才怎么着。” “斯文扫地,颜面无存,结党营私,草菅人命,当庭被红衣骑司解下了金玉跨带押往骑司大牢。” “您怎么知道?” “你以为,是谁让那些各地的官员们在议政殿中出班奏鸣《寒山杂谈》所载内容的?” “您指使的?”秦游一脸懵逼:“原来您才是幕后黑手?!” 之前秦游还暗暗奇怪,那些各州府的官员他一个都不认识,为什么会突然出班以这种形式为他站台? 廖文之差点没气的吐血,没好气的指了指面前的茶杯。 秦游赶紧小跑过去,恭恭敬敬的给廖文之的茶杯里斟满了热茶。 “怪不得。”秦游心里好奇极了:“您怎么知道安之峰今天要搞我,不会是乔冉这家伙和您说的吧。” 廖文之慢慢悠悠的喝了口茶,风轻云淡的说道:“京中近些日子满是流言,多与你这三世子有关,想必是有人要针对于你,谣言起于士林之中,那么多半是朝堂众人故意为之,要问这朝堂之中谁最是恨你入骨,定然是礼部尚书安之峰了。” 秦游拱起手,心悦诚服:“廖大爷,您永远是我大爷,说的一点都不假,奏是这么肥四儿。” “今日是小朝会,除了京中的文武,还有各道官员及各国使者,选在今日弹劾你,哪怕你是世子,陛下也偏袒。” “您说的一点都对。” 廖文之笑吟吟的,继续说道:“想要弹劾你,无非针对二事,其一,你欺辱使节,其二,《寒山杂谈》。” 秦游嘿嘿笑道:“您老说的一点都不错,您这么一分析,我也觉得这事挺简单的,先是在京中造势,然后借由弹劾我,昨天我就是没细想,细想的话我也能提前知道,不过当时在刑部大牢中那老家伙说要颠倒乾坤,我基本上已经知道安之峰今天他要搞事情了。” “莫要自作聪明,若不然,你便和那安之峰一样的下场。”廖文之拿起戒尺轻轻拍了拍秦游的额头:“你以为单凭安之峰一个人,便可在区区月余内让整个京城士林对你口诛笔伐么。” “那当然不是了,这老家伙有党羽的,四下一传播,那可不整个京城都骂…” 说到这里,秦游突然楞了一下,随即一拍桌子:“我靠,老廖头你别告诉我,你也跟着起哄架秧子了?” 廖文之哈哈一笑:“顺势而为罢了,老夫等几位先生在京中倒有不少有人,这些友人在士林之中颇有些才名,我等连夜写了几封书信。” 顿了顿,廖文之似笑非笑道:“也不能说是顺势而为,最早,这流言便是我等让人在京中传播的。” “我去,您这意思是,安之峰造势其实没这么夸张,是您在幕后搞风搞雨的…,不对,不是你让人帮着安之峰传播流言,是你们先找人传播的,然后安之峰傻了吧唧起哄架秧子!” 秦游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现在更替安之峰感到不值了,看似这老家伙步步算计,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秦游一脸古怪的问道:“您刚刚说的友人,有多少,书信,写了多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二三十人罢了。” “哦。”秦游翻了个白眼,刚要说没多少人,廖文之又补充了一句:“八马老儿交游广阔,大约写了四五十封书信。” 秦游:“…” “离竹老儿与墨石老儿也寻了数十人,加起来,大约百十人吧。” “我…” 秦游已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这群老头子的“故友”,肯定也都是些大儒,这么一传播,可不是在短短几天就闹的沸沸扬扬了吗。 站起身,秦游走到廖文之的身后,捏着老廖头的肩膀:“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您一口气说完吧。” “老夫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那您是怎么防患的?” “既已知道安之峰要以《寒山杂谈》和各国使节二事上做文章,老夫便知道,他今日定会满盘皆输。” “为什么?” 廖文之抚须一笑:“老夫已让几位小先生去各州府印证过书中的学问了,今日在议政殿内,一旦安之峰提及,各州府的官员便会反驳于他,至于各国使节一事,天楚的広谓筹措现钱高价够书,那必然是知道其价值的,与闻道鸣先生所料丝毫不差,而流言中,却是你讹诈天楚使节百万贯,安之峰定会拿此时大做文章,殊不知,笑话罢了,那么接下来,陛下与群臣定会对《寒山杂谈》顿感兴趣,了解其内容后,单单是有这桩功劳在,你秦游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不是我杠啊,您都说了,我只是立于不败之地,可这并不至于让安之峰满盘皆输啊,他还说我欺辱了其他使团的使节。” “其他使团?”廖文之哈哈一笑:“凉戎,晋昌,斐人,哪个与我大夏不是虚与委蛇,前二者与我大夏乃是世仇,斐人隔岸相望,若是再起战事必然刀兵相向,老夫教导过陛下数年,太了解他的性子了,即便今日表面迁怒于你,也定然不会将你如何。” 秦游哭笑不得:“您说的一点都不错,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安之峰说我欺辱各国使节的时候,秦老大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有点小开森。” “最重要的,是安之峰老眼昏花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什么事。” “你秦游,是陛下侄儿。” 秦游面色微变,楞了一下。 廖文之猛然回过头,微微一皱眉:“小朝会不到午时便散朝,你此时才归,陛下一定是将你留在了宫中,可是…与你说了什么?” 秦游苦笑连连:“您老真是火眼金睛,什么事都瞒不住您。” 第三百一十五章 字 坐在了廖文之的面前,秦游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都说人老成精,秦游今天算是领教过了。 天楚使团是闻道鸣老先生的“棋子”,书院故意对其透露出对天楚至关重要的“学问”,本想给朝堂君臣们设个套,结果安之峰虎了吧唧的钻进来了。 各州府的官员是廖文之早就安排好的了,印证学问顺道让这群人今天在议政殿中“作证”。 京中的流言最先也是由八马先生操控的,让士林口诛笔伐,给了安之峰偌大的信心。 这一切的一切,早就在书院这群老家伙的操控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更让秦游震惊的是,刚刚廖文之说出的那句话----还是陛下侄儿,极为耐人寻味。 秦游刚刚给廖文之捏着肩膀,一听这句话,就楞了那么一下,紧接着,廖文之就像知道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就询问。 原本,秦游是不想说的。 可是一想到这群老头子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若是隐瞒什么,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而且他相信廖文之,他相信这个已过古稀之年的老人永远不会害自己。 “瓦城之战。” 秦游说出这四个字后,廖文之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然后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秦游也跟着傻乐了两声。 他也觉得这事挺好笑,而且看廖文之的模样,显然是知道内情的。 “看来您老也知道这事。” “瓦城之战。”廖文之止住了笑意:“此等秘辛,老夫可不清楚。” “嗯,我信您个鬼。” 秦游撇了撇嘴。 都笑成这样了,还说不知道,不知道你笑什么。 “那陛下和我说的夺京之后的事呢,您是不是也不知道?” “夺京之后…可是说齐越二王麾下的文武之乱?” “对对对,就是这事,您知道吧。” “老夫也不知晓。” 秦游满脸大写的服。 听听这话说的,二王麾下文武之乱,名都起好了,还和我说不知道。 廖文之抚须一笑:“老夫观你面色之中隐隐带着几许担忧,可是因陛下与你提及这些秘辛的缘故?” “是的,陛下对我说,秦家人不负秦家人。” “秦家人不负秦家人。” 廖文之轻声重复了一遍,呷了口茶:“当年在寒山时,陛下、齐王、越王三人,就曾说过,秦家人不负秦家人,若为秦家人,可与天下敌。” 秦游脑补了一下当时的去情景,呵呵乐道:“桃园三结义啊,这哥仨是不是要弄个组合出道。” “啪”的一声,戒尺重重的拍在了秦游的脑袋上,廖文之骂道:“日后遭了祸事,定是因为你这口舌。” 秦游揉了揉脑门,虚心受教。 这话说的的确不对,人家本身就是三兄弟,用不着结义,本来是亲的,这么一说就成表的了。 “日后定要谨记,恶从口中出,祸从天上降,不要整日胡说八道。” “小子记住了。”秦游嬉笑道:“这不是和您吗,您就和我亲爷爷似的,当着外人面我肯定不能这么口无遮拦。” 廖文之没好气的说道:“便是你大父在我面前也不敢整日胡言乱语。”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能一样吗。” “不错,若说你这模样,最像的,不是你大父,而是二伯齐王。” “陛下也这么说的。” 廖文之面色微变:“陛下当真是如此说的?” “是啊,怎么了?” 廖文之没有马上接口,而是站起身来到了窗旁,望着窗外的漫天大雪,久久不语。 “怎么又不说话了呢,装什么深沉…”秦游突然神色一变:“我靠,你别告诉我,我爹不是我爹,我二伯才是我爹?” 廖文之回过头,望着满面惊恐的秦游都被气笑了。 “整日胡思乱想些什么,齐王膝下无子,只有一义子乔冉。” “那您装什么深沉,一提起这事,整的我和隔壁二伯家的孩子似的。” “只是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罢了。” 廖文之明显不愿意再谈下去了,合上了竹窗问起了正事:“《寒山杂谈》,陛下是如何决断的,可否推行天下。” “哦对,您不说我差点忘了这茬了。”秦游一拍额头:“一会我得去找四个干儿子,不是,四个门客,让他们明天入宫。” “入宫作何?” “我和陛下说了,这书是大家一起写的,我写了个开头,您和几位老先生,还有我的几个门客一起补全的,陛下让李太白他们明天带着书入宫。” 廖文之又露出了笑容,笑的无比的欣慰:“即便你整日胡说八道招灾引祸,我等也愿意与你共进退,便是如此缘故。” 秦游不解的问道:“什么意思。” “越王,可曾为你起好了字号?” “没,今天您怎么说话没头没尾的,又提这事干什么。”秦游笑嘻嘻的说道:“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叫傲天,或者日地,怎么样,霸气不,以后一出门大吼一声,我乃越王府三世子秦游秦傲天,aka玉面小飞龙,傲天日地…” 话未说完,秦游脑门又挨了一戒尺。 这么一会,他都被敲三次了。 “再胡言乱语,老夫打断你的狗腿!” 秦游捂着脑门直翻白眼。 他发现廖文章这戒尺用的是越来越顺溜了,以前敲人先抬手,一般都能躲过去,现在是走的最短直线距离,躲都不好躲。 “这天、地、龙,皆是忌讳,不可胡乱出口,这字号,无非四种,与其名之义相同、相近、相逆、相顺,岂能如你说的这般随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游眨了眨眼睛:“没太听明白。” “相同的意思,便如屈平,字原。” “屈平是谁?” “不学无术!”廖文之气的够呛:“屈原你竟然不知!” “屈原啊,那你说什么屈平,你说屈原我就知道了。” “如屈平,字原,广平曰原,意相同,颜回,字子渊,渊,回水也。” 秦游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喃喃道:“就是和名字的意思差不多呗,那我这个游,就是游戏人间,旅游,游泳的意思,那我的字…浪,秦浪?” 秦游双眼一亮:“秦浪怎么样,您看这个字够不够浪。” 廖文之都懒得搭理秦游,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其二,字号与名相近,如东汉梁鸿,字伯鸾,鸿雁和鸾凤可以互为辅助,也如同陆机,字士衡,机、衡皆是北斗星名,互为辅助。” “明白了,就是比较浪,但不是特别浪。” “其三,便是与名相逆,如曾点,字皙,点为黑污,皙为白,还有刘过,字改之。” “那要是意义相反的话,那我是不是得叫秦走啊?” 廖文之低吼道:“闭嘴,听老夫道来!” “哦哦。” “还有相顺之意,如徐干,字伟长,《孔丛子》曰,非不伟其体干也,名和字相顺,还有东汉曹操,字孟德,《荀子劝学》篇中,生乎由是,死乎由是,夫是之谓德操,字与名在其中合为德操。” “那赵云呢,我觉得子龙就挺霸气的。” “《周易》有载,云从龙,风从虎,赵云的字,便是此意。” 秦游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这次是真听明白了,那我可得回头好好想想。” “不用想了,待你束发成年之时,老夫等人会为你取字的。” “啊?”秦游的不乐意:“名不是我取的,字也不是我取的,这也太没人权了吧,而且这名字,不应该是我爹取吗。” 廖文之一脸霸气:“你大父的字便是他求着老夫取的,他若是不愿我等为你取字,让他寻老夫来!” 第三百一十六章 商谈 秦游在廖文之面前就是个孙子辈的,没有任何人权可讲,连取“字”这种基本权利都不具备。 这也只能说秦游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别说书院一群大儒们一起研究他的“字”了,就是随便挑出来个老头帮着取字,京中那些世家门阀都不惜花费重金。 一脸郁闷的秦游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后,让凤七去给几个门客给喊了过来。 要不是刚刚廖文之问了一嘴,他差点都忘记明日陛下召见这事了。 几个门客进屋后,刚要施礼,秦游挥手打断道:“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了,明天去一趟皇宫。” 几个门客面色各异。 李太白和杜子美面面相觑,贺季真仍然是那副睡不醒的模样,南宫奢则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微动。 “自己找地方坐,别在我面前站一排,整的和要账似的。”秦游没好气的说道:“明天入宫,陛下要见你们。” “陛下要…”李太白“噗通”一声跪地上了,激动的浑身直哆嗦:“觐见天子…恩主您是…您是向陛下保举了门下?” 李太白这一跪,反应慢半拍的杜子美也跪下了。 这俩人一跪,贺季真也满脸的不情愿磨磨唧唧跪下了。 南宫奢则是苦笑一声,同为门客,其他三个都跪了,自己也得跪。 “起来起来,有什么可值得跪的。” 南宫奢和贺季真立马站起身,然后发现李太白和杜子美还跪地上呢,一脸尴尬的又跪回去了。 李太白连连叩首:“恩主大恩大德,门下永世难忘,门下,门下无以为报,下辈子,下辈子…” “别下辈子了,下辈子不一定还能遇见你,所以你得珍惜,不能大意。” 杜子美虽然不知道入宫见天子是因为什么,但是同样激动的够呛,张了张嘴,却发现台词都让李太白说了,只能哭了。 秦游哭笑不得。 对他来说,见皇帝就是个苦差事。 他所理解的伴君如伴虎,其实并不是皇帝喜怒无常难以揣测,而是这家伙拥有想砍谁就砍谁的权利。 秦游觉得这一点很不好,无论什么事,都应该诉诸于法律,不能你说砍谁就看谁,这是不对的。 到底还是贺季真问到了正题,满脸的不情愿:“我们进宫见陛下做什么?” “带着书,《寒山杂谈》,陛下想了解这本书是怎么回事。” 南宫奢:“那为何不问恩主?” “我说这书是大家一起写的,其中大多数内容都是你们和几位大儒一起补全的,你们比我了解书里的内容。” 秦游一说完,就连贺季真的表情都变了。 杜子美二话不说,又哭了。 李太白也不拍马屁了,深吸一口气,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 南宫奢微微摇了摇头,苦笑道:“恩主何必如此,我等不过是劳力罢了,恩主却在陛下面前将这泼天的功劳拱手让门下,奢,受之有愧,明日见了陛下,自会明言,《寒山杂谈》乃是恩主你…” “哎呀行了行了。”秦游不耐烦的打断道:“就这样,明天你们见到陛下,问什么说什么就行了,哦对,还有,要是问我平常都在书院干什么,你们知道该怎么说吧。” 李太白第一个反应过来:“教书,做学问,教化万民!” 秦游满意的点了点头,为了自己敢忽悠天子,小白是越来越懂事了。 贺季真翻着个死鱼眼问道:“门下能不去吗?” 杜子美一巴掌呼在贺季真的大腿上,怒骂道:“恩主将这天大的殊荣赐予我等,你怎能说出这等没心肝的话,你还是不是人。” 贺季真耸拉着脑袋,不吭声了。 秦游乐道:“好了,就是这么点事,去找廖文之几个大儒,带着书晚上准备准备。” 几个门客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后离开了,秦游叫凤七入城一趟,将乔冉叫回来。 凤七离开后,秦游闲着也没事,又去门口堆雪人了。 约么也就一个时辰左右,眼看快入夜了,乔冉骑着快马回了书院。 秦游刚在院子门口堆好雪人,见到乔冉来了连连招手。 乔冉走过来后,没好气的说道:“有事你入城寻我便是,我又不是你三世子的门客,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秦游翻了个白眼:“那你不还是来了吗。” “你…” “哎呀好了好了,有事和你说,别傲娇了。” 说完后,秦游给乔冉拉进了屋里。 到了屋子里,秦游又是关门又是关窗,神经兮兮的。 乔冉不由问道:“又出了什么事?” “没出事,我有事问你。”秦游坐下后,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乔冉不耐烦的说道:“有话直说便是,京中还有要事等着我去办。” “要事?”秦游双眼一亮:“是不是收拾安之峰?” “与你无关。” “你看你那个熊样,怎么火气这么大。” 乔冉冷哼了一声,不吱声。 秦游暗暗奇怪:“怎么了,真吃枪药了?” 乔冉微微扫了一眼秦游,沉着脸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不是,跟谁甩脸子呢,谁又得罪你了。” 乔冉将茶杯重重一掷,终于还是没忍住,语气生硬的说道:“昨夜你让凤七去刑部大牢寻巫雪这事,为何不提前告知于我。” “就这事啊,我还以为谁抱你家孩子跳井了。”秦游乐不可支:“你那心眼怎么这么小,至于吗。” “如何不至于,巫雪乃是斐人,若是诓骗于你,今日在议政殿中你莫说全身而退,掳去了爵位贬为庶民亦是寻常!” 秦游翻了个白眼:“那巫雪不是没骗我吗,她虽然是斐人,不过对安之峰肯定是恨之入骨了,巴不得我弄死那老王八蛋。” “那你为何不提前与我商议?” “大哥,你是骑司,陛下御用的走狗…” 乔冉一拍桌子:“你说谁是走狗!” “没没没,你不是走狗,你是小鲜肉,小奶狗,行了吧。”秦游没好气的说道:“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要是让陛下或者安之峰知道我和你一起联手的话,咱俩都没好果子吃。” 乔冉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里不太舒服罢了。 “下次,下次一定,我要是再搞哪位尚书的话,一定和你商量,咱俩一起联手,行了吧。” 乔冉哭笑不得:“你还想招惹哪个尚书?” “开玩笑呢,谁闲的没事干了惹他们,不提这个事了,说正事。” “说。” “你能放了巫雪不?” 乔冉直接站起身:“告辞。” ………… 第三百一十七章 无懈可击 秦游赶紧拉住了乔冉:“等会啊,着急剖腹产去啊,听我把话说完。” 乔冉一抖肩膀挣脱了秦游,冷笑连连:“三世子,那巫雪乃是朝廷钦犯,十六条人命皆是她一人所杀,陛下亲口让我将此人捉拿归案,过几日便要明正典刑,你居然让我放了她?” 骑司抓的人多了,但是从来没有人主动寻找乔冉来求情,秦游还是第一个。 “你先坐下,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乔冉虽未坐下,可还是狐疑的问道:“你为何要放了她,难道是动了恻隐之心,你可不要忘了,她是斐人,斐人细作!” 换了别人,乔冉不但不会走,而且还会将求情的人也抓到骑司地牢。 因为要知道骑司抓的人都不是什么小偷小摸,而且都是秦老大关注的案件,谁求情,谁就有可能是同党。 望着秦游,乔冉面色古怪:“难不成,你见这斐人细作姿色过人,心中起了…” “说什么呢乱七八糟的,和凉戎使者有关。” “凉戎使者?”乔冉越听越迷糊。 “那什么,本世子收到卧底线报,凉戎使者要搞事情。” “卧底线报是何意?” “额…坊间传闻,对,就是坊间传闻,传闻中,凉戎使者有大大滴阴谋。” 乔冉:“既是坊间传闻,为何我骑司从未听闻?” 秦游:“额…” “凉戎有所图谋,又与斐人细作巫雪何干?” “额…” “坊间传闻,一贯是文臣弹劾惯用伎俩,十句话中有八句话都是胡说的。” “额…” 乔冉望着秦游,一脸鄙夷之色:“三世子,下一次,你再要诓骗我,还望事先想好说辞。” 看得出来,乔冉觉得秦游再侮辱自己的智商。 秦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要是实话实说吧,就得把飞云公主给“曝”出来,这比和斐人细作勾勾搭搭可眼中多了,因为飞云公主是细作“头子”。 可要不提飞云公主这事吧,还真没办法解释“消息来源”。 见到秦游又不吭声了,乔冉转过身作势欲走。 “等会等会,我说还不行吗。” 乔冉冷冷的说道:“若是你不信我,就不要与我说。” “不是不信你,主要是你工作性质太特殊,你也知道,你们骑司就是靠打小报告活着的。” 乔冉:“…” 秦游一咬牙一跺脚,决定还是将“秘密”说出来吧,要不然憋在心里太难受了,最重要的是, 他觉得乔冉信得过,如果信不过的话,也不可能昨夜将安之峰的党羽名单交给自己。 单凭这件事,一旦被陛下知道的话,不说骑司,至少乔冉会失去秦老大的信任,毕竟谁都知道,骑司只效忠于天子。 “飞云公主。”秦游摊了摊手:“斐国的飞云公主找我来了,说是要能给巫雪放了,她就告诉我一个秘密,关于凉戎使者的秘密,她还说这些凉戎使者绝对不是什么好鸟,一肚子坏水,放了巫雪,她就能帮咱们夏国避免一场塌天大祸。” 一口气说完后,秦游发现乔冉并没有任何激动之色。 乔冉呷了口茶,面如常色,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飞云公主。”秦游提醒道:“斐国的,飞云骑扛把子,飞云公主,你就不意外吗?” 乔冉呷了口茶,不紧不慢的问道:“这里,便是你与飞云公主密会之处,对么。” “你怎么知道?” “昨夜我在这里嗅到了胭脂水粉的味道,不,不是胭脂水粉,而是一种不知名的草药,这种草药味道极为特殊,半年前你说这书院中有鬼怪出没,那时你屋中便有此味道。” 顿了顿,乔冉继续说道:“我询问过书院中的骑司,从未有人见到行踪可疑之人进入书院,可这异香却是留了下来,能瞒过骑司进入书院,天下又有几人。” “所以你早知道飞云公主来过了?” “只是怀疑罢了。”乔冉苦笑连连:“不过心中虽然有所怀疑,听你亲口出了出来,还是不免心中震惊。” 秦游翻了个白眼:“一点都没看出来你哪里震惊了。” 乔冉似笑非笑道:“你就不怕我将此事禀与陛下?” “那你会告密不?” 乔冉面色一变,突然压低了声音,满脸八卦的问道:“你和飞云公主…有私情?” 说完之后,乔冉还看了一眼秦游的床榻。 秦游哈哈一笑:“美的她。” 其实关于这事,秦游一直也在思考,只不过想不出个所以然。 不是思考飞云公主是不是对他芳心暗许,而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大姐突然找上自己,而且第一次见面就是扮鬼吓唬自己,这娘们得有多闲? 而且和飞云公主聊过这么多次,对方话里话外都能听出来双方似乎早就认识,至少秦游是这么感觉的。 乔冉凝望着秦游,紧张的问道:“你们当真有私情?!” “你说呢。”秦游故作神秘眨了眨眼,开始吹牛b了:“要不然你以为她会冒着暴露的风险总来书院找我。” 男人嘛,甭管心里怎么想的,嘴上肯定是这么说的,秦游也不能免俗。 “飞云公主统管飞云骑多年,未尝一败,身手高绝文武双全,又是公主之尊,乃是天下间一等一的翘楚…”乔冉一脸狐疑的看着秦游:“那么她…岂能看上你?” “大哥,我也是翘楚好不好,没听过一句话吗,世子美名扬天下,人帅嘴又甜,长的帅气又有钱。” 乔冉:“又是坊间传闻?” 秦游:“…” 乔冉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看来传言不虚,那飞云公主果然长的人憎鬼恶其丑无比!” “靠,你埋汰谁呢,飞云公主长的是既勾勾又丢丢,你没见到真人,不是哥们和你吹,哎呀我去,真事,以后要是见到了你就知道了,特别漂亮,相当nice。” 乔冉似笑非笑的问道:“你们第一次见面时,就在此处,半年前快要入夏之时,随即你便搬到了学子的宿舍,对么。” “对啊,怎么了。” 乔冉哈哈笑着说道:“既然飞云公主如此绝色,为何你第一次见到她之后,满书院嚷嚷着闹鬼。” 秦游张了张嘴,半晌之后才说道:“你这个逻辑…只有无懈才能打败你。” 第三百一十八章 患得患失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吹牛b,秦游也不想隐瞒了,将和飞云公主几次见面的情况说了一遍。 结果等秦游说完后,乔冉的眉头反而皱的和个川字似的。 “此事,你为何不禀明陛下。” 秦游苦笑了一声:“我倒是想来着,问题是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这姐们儿是飞云公主,都见过好几次面了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你是从何时得知…” 说到这里,乔冉顿了一下,微微哼了一声:“怪不得你要陪我去京中查案,莫不是怕我骑司捉了那飞云公主。” “大哥咱有点自知之明好吗,还抓人家,要不是我,你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乔冉呵呵一乐:“面如恶鬼形如虎豹。” “人家很漂亮的好不好。” “若是漂亮,为何会看上你。” “谁说她看上我了。” 乔冉喝了口茶,淡淡的说道:“连恶鬼都看不上你。” “你能不能好好唠嗑了。” 放下茶杯,乔冉好奇的问道:“你连陛下都未曾告知,却为何告诉我此事,你平日里不是总说我乔最擅告密么,就不怕,我将此事告诉陛下,你可知道此事传了出去,不说陛下会不会心生芥蒂,便是朝中诸臣也会以此事大做文章攻讦于你。” “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的。” 乔冉笑意渐浓:“为何?” “你要是出卖了我,我就告诉廖文之那几个老头子,让他们削你。” 乔冉气呼呼的叫道:“我是骑司副统领,又不归廖先生统管。” “那我就满书院和学子们说,说你最喜欢打小报告。” 乔冉:“…” 秦游嬉皮笑脸的给乔冉又倒了杯茶:“开玩笑的,好兄弟,讲义气,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我的。” “谁是你兄弟。” “你看你这话说的,我可是拿你当亲生的朋友看待的,不扯这个了,说正事,你觉得飞云公主会不会骗我?” 乔冉揉了揉眉心:“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 “那你说了和没说什么有什么区别。” “不可全信,是因为飞云公主最善蛊惑人心,数年前震惊天下的叛夏投斐大案,便是飞云公主一手策划的,那些叛我大夏的官员不乏京中大员,事发之前我骑司居然一直被蒙在鼓中,若不是因涠江折冲府偏将舞弊一案东窗事发被我骑司寻了些蛛丝马迹,不知夏朝的官员要被飞云公主收买了多少。” “就是你只身入斐境刺杀那些叛逃官员的事呗。”秦游来了兴趣:“和我讲讲,让我听听你这飞马血骑的名号是不是找水军刷出来的。” 乔冉本不想说,架不住秦游一直墨迹,这才将当年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夏朝与斐国就隔着一条江,两边都派了重兵把守筑立了长长的防线。 不过夏国的北侧防线多在沿岸陆地上,单是折冲府兵卒就有五万之众,而斐国的防线在江水上,光是五牙战船就有八十余艘,将整个江面都封锁了。 所谓的五牙战船可以说是当今海上最强战力了,“五牙”是指战船有五层结构,高一百尺出头,前后左右都有拍竿,高五十尺,每根木桅顶系巨石,下设辘轳,战斗中和敌舰迫近时,可以迅速用辘轳把巨石放下砸坏敌船,全船可容纳千人左右。 斐国山地水多,骑兵很少,之所以能于夏朝隔岸划江而治,就是靠着八十多艘五牙战船,不过只能依托水势防守。 五牙战船的船体是木质结构,不过并不是什么木头都能用来造船,这种特殊的木头只有斐境那边有,所以在前朝的时候,造五牙战船的船坞都在斐境。 造船可不是随便找什么木头都行,木头必须满足三个前提条件,粗、硬、直,还得大,并且要考虑到长时间泡水后的膨胀损坏耐久等等。 在六年前,工部在怀溪发现了一种可以用来造舟船的谭桐木,但是数量比较稀少。 不过少总比没有强,甭管这种谭桐木生长周期多缓慢,种就是了,这一代造不出来船,下一代再造呗,下一代不行,下下代。 总之事情就是这么定下了,可谁知过了没两年,整座山林的谭桐木被付之一炬了。 秦老大龙颜大怒,怀溪的官员被贬的贬开革的开革,还有几个看守山林的工部官员被砍了脑袋。 按照当时工部的说法,是当地折冲府的偏将带着兵卒去打野味满足口腹之欲,结果在山林里点了明火,最终引起了山火一发不可收拾。 秦老大表面上处理了这些官员,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派了乔冉带着骑司去私下调查。 乔冉去怀溪后,最先审问的是那些被关押的折冲府军卒,事实如工部上报那般,这几十个人的确入山打野味了,也点明火了,可临走之前记得是将篝火给扑灭了。 那时候整座山林还没烧完,乔冉也没办法入山去现场探查,不过在怀溪滞留期间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不寻常之处在于官场,疑点有三,第一,文臣和武将其乐融融,互相之间称兄道弟好的如同蜜里调油,要知道夏朝当时就有了以文抑武文武对立的风气,这一点很反常。 第二个疑点,上下无尊卑,品级高的,未必能使唤动品级低的,好多五六品小官见到上官了经常甩脸色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第三点,官员们都富得流油,置办田产,仆从如云,极为奢靡,钱财肯定是来路不正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乔冉让骑司在暗中调查了一番,结果这一查,查出了轰动整个国朝的逆叛大案。 原来这怀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一个叫做云先生的暗中收买了,足有二十多人。 随着深入调查,骑司终于发现了事情的真相,折冲府的军卒既是冤枉的也不是全是无辜的。 他们的确是上山打野味了,不过当时还有另外一群人,斐人云先生和几个美婢。 折冲府的军卒下山后,云先生和那些美婢并没有马上离开,火是他们点的,最后军卒们顶了锅。 这种惊天大案自然是要交给刑部的,乔冉本以为这事就算完了,带着骑司回京了,可谁知,京中不少官员突然告假,有说老家双亲重病缠身的,有说身体不适的,还有的连假都不告就那么失踪了。 这些官员大部分品级不高,当时并没有人注意到异常。 之后怀溪的官员被带回京中刑部审讯,这才知道原来怀溪的云先生还和京中一些大员有来往,秦老大知道后,自然又交给专业人士乔冉去查了。 用了不到十二个时辰,乔冉锁定了这些官员,全是称病告假的,可带着骑司去抓人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乔冉不敢停留,带着骑司一路前往涠江,虽然途中抓了不少“跑路”的官员,可还有二十多个官员顺利经过涠江入斐了。 如果说这事就这么过去也就算了,主要是疼,脸疼,秦老大的脸火辣辣的疼。 因为飞云公主派人大肆宣扬,意思就是秦老大这个天子不咋地,下面的人都看不惯他了,全都弃暗投明去斐国当官了。 这给秦老大气的,好几天都没上朝。 你们的烧了老子造船的木料,收买老子的小弟,这也就不说什么了,还满天下的埋汰我,这是人干的事吗。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乔冉和骑司被秦老大临危受命,天子说了,不管用多久,一定给那群叛逃的官员弄死。 秦老大是个狠人,谁知乔冉更是个狼灭,前者根本没想到乔冉居然这么虎,直接孤身一人入斐了,耗时一年多,二十多个叛夏的官员,一个没剩,全弄死了。 最后为了给秦老大找回面子,乔冉临渡江前还不惜暴露身份,一把火给斐国南侧涠江防线的两处折冲府烧了,还买二赠一,寻思来都来了,顺道又凿漏了一艘五牙战船。 一艘孤舟,一人一马,乔冉趁着夜色才渡了江,那时候距离最近的追兵战船不足数百米,要不是岸边有夏朝的三床弩掩护,乔冉根本回不来。 到了岸上的时候,一身血衣的乔冉还喊了两声,什么再有夏官入斐,入一人,杀一人,入百人,屠百人,从那之后才有了个飞马血骑的艺名。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好多叛逃的官员都是工部的,这也是为什么从那之后工部官员一直夹起尾巴做人的缘故。 将这成名一战大致说完后,乔冉这才总结道:“这便是飞云公主不可信的缘故,最善蛊惑人心。” “暗中收买怀溪官员和京中官员的云先生就是她?” “云先生本名胡葆,渭南刺史胡青海长子,胡青海因在殿上辱骂陛下得位不正被贬为庶人,之后没几年便郁郁而终,而胡葆一直记恨在心,后被飞云公主麾下细作轻易收买,这才在怀溪拉拢了众多官员,又通过这些官员结交京中大员,操控计划这一切的,便是斐国的飞云公主。” 说到这里,乔冉微微叹了口气:“便是因为此事,陛下才许我骑司暗中监察百官,你可知前些日子你将斐人细作连根拔起后,陛下便有了扩充骑司的念头,还询问过我。” “还要扩充?”秦游面色莫名,看来秦老大对朝堂上的官员们越来越不信任了。 “不错,询问了一下所需钱粮几何后,最终作罢。” 秦游满面无语。 没钱,果然是限制一切想法的最大障碍。 想了想,秦游拧着眉头问道:“所以你怀疑我,飞云公主主动接近我,又是准备故技重施玩策反这一套,就和当年策反怀溪那群官员似的。”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不说接近你的目的,单说凉戎使者这件事,要说全然不信道也不见得,那些凉戎使者,的确有古怪。” 秦游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脸上呈现了几许失落之色。 第三百一十九章 秦烈 二人又聊了一会,最终乔冉建议先按兵不动。 巫雪肯定是不能放的,骑司先在暗中继续调查凉戎使团是不是准备真正“投靠”夏朝,越王秦烈也快回京了,到时候还要问问越王草原上的动态,而秦游要是再见到了飞云公主先稳住她,看看能不能套出更多的信息。 二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提要不要抓飞云公主,也没提将此事禀告秦老大。 而在此时的庆丰县,数百名骑兵飞马而至。 庆丰县是小城,城内不过万人,守门的不是军卒,而是县衙的两名衙役。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了,两个衙役本想着关上城门,谁知突然见到远处疾驰来了一队骑兵,少说也有数百人。 骑兵人数虽然不多,可却如同千军万马一般势不可挡。 两个衙役吓的魂不附体,刚要扯着嗓子向城内示警,突见到一名骑兵竖起大旗,黑地红字,一个个大大的“越”字迎风招展。 衙役二话不说,连忙跪倒在地。 精骑飞马而至,快到了城门时,马上的骑士们动作整齐划一齐齐拉住了缰绳。 为首一人在冬季竟然穿了一身挂满寒霜锁子铠,虎背熊腰头戴银盔,生的面圆耳大鼻直口方,骑在高头大马上不怒自威。 马是异种良驹,神俊异常极为高大,全身黑色的毛发满是冰晶,足足比寻常马匹高出半个马头,马背右侧挂着一把揽月大弓,就连箭矢都是儿臂粗细的透甲锥箭。 摘下头盔,越王秦烈黑白相间的乱发随风乱舞,如同怒狮一般令人不敢与其对视。 打马向前,秦烈看了眼城门上的“庆丰城”三个字后,微微点了点头。 一名亲卫翻身下马,跑到城门前将一块腰牌扔到了衙役面前:“还跪着作甚,速入城通禀。” 衙役连忙捡起腰牌,看都不敢看一眼,双手奉还后,撒丫子就往城里跑。 秦烈一挥手,五百骑兵齐齐下马,牵着马匹进入了庆丰城。 不到一刻钟,知县陈经带着一群属官匆匆跑来。 还未到跟前,陈经等十多人齐齐拜倒在两旁。 骑在马上的秦烈从一众身穿官袍的县官扫过,微微挑眉,一旁的亲随开口高声问道:“白鸣何在。” 陈经抬起头解释道:“白大人年中就升至府州了,下官陈经,庆丰城知县,请王爷暂且在府衙歇息片刻,下官以命人去安排吃食及住处了。” 秦烈微微颔首,一夹马腹骑向了府衙,身后的骑兵们则是化整为零,朝着四面八方散开了。 陈经面色大变,刚要开口,身旁的县丞连忙悄声说道:“上官莫急,越王和亲随年年来庆丰,和当地的乡民,比你我都熟上三分,起不了什么乱子的。” “可如此多的军卒入城…” “莫慌,莫慌。”县丞微微一笑:“没看这几日大家都去争相采买肉食么,每年年底,本地的乡民就巴望着越王带着亲随入城呢,惹不出乱子的。” 陈经恍然大悟:“怪不得街头巷尾总是在问越王何时回来。” “是极,越王治军最是严整,这些骑兵入了城,一切用度都是要使钱的,乡民们不收都不行,只是歇息几个时辰吃些吃食罢了,酒水不沾,上官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陈经微微松了口气,这才一路小跑跟上了越王。 官不修衙,更不要说庆丰这座小城了,县衙极为简陋,四处透风。 秦烈进了县衙后,一抖肩膀,锁子甲哗哗作响,掉了一地冰晶。 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上首之位,秦烈将亮银盔放在了文案上。 陈经带着一群属官进来后,分站两排,等待秦烈训话。 谁知秦烈却坐在那里不发一言,微微闭目,似是在养神。 足足过了一刻钟,当地的官员们就傻杵在这,也不敢吭声。 陈经看了眼秦烈,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您要是乏了,不如去后堂歇息片刻?” 秦烈没有开口,更没有睁眼,和睡着了一般。 正当陈经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亲卫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五六个姿色不一的女人,看穿着,正是本地栖姿楼的妓家。 陈经目瞪口呆,几个在庆丰城的官员们则是已经见怪不怪的模样。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一进来,为首的老鸨连忙笑道:“诶呦,王爷您可来了,一到年关就数着日子等您呢。” 秦烈猛然张开眼睛,双目一扫,大粗眉一挑:“怎地才五人,本王要十个!” 老鸨快步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秦烈的腿上,娇笑道:“您是王爷也得讲个理儿啊,您可比往年早回来七八日,人家上哪给您找那么多姑娘去。” “无妨,那你便顶五个吧。” 说完后,秦烈一把将半老徐娘的老鸨拦腰抱起,哈哈大笑着走向了后堂。 陈经和几个今年刚调来的官员们目瞪口呆,傻站在原地,不出片刻,后堂传来了各种不堪入耳的虎狼之词。 县丞苦笑着说道:“诸位,不用在这候着了,越王歇息过后就会离开,到时咱们在城外送一下便是了。” 陈经一脸懵逼的问道:“越王他入城就是为了…为了歇息一下?” “不错。” “这要歇多久?” “今年那老鸨带的人少,应该个把时辰吧,换了往年,少说也要歇息个小半夜。” 陈经:“…” 陈经是传统意义上的文官,敢怒不敢言,一甩袖子离开了。 几个当地的官员也是相视苦笑。 后堂是陈经的日常居所,越王一进城就跑人家平常居住的地方胡天胡地,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可他们能说什么呢,谁叫人家是王爷呢,再说了,又不是歇完了不给钱,也算是刺激本地经济了。 秦烈这一刺激经济足足刺激了快两个时辰,刺激完了之后再次穿上了锁子甲,大步走出了县衙翻身上马,快到城门的时候,原本那涌入四面八方的骑兵们开始寂静无声的归队,出城的时候,一人不多,一人不少,五百名骑兵扬长而去。 待这五百骑兵上了官道彻底隐入黑暗之中后,陈经有点想骂人了。 越王从入城到离开,拢共说了两句话,第一句话,他要干十个,第二句,老鸨子顶五个,然后…没了,至始至终都没和他这个本地的父母官说上半个字。 第三百二十章 黑白黄 自从入了冬,关中的雪几乎就未怎么停过,自初冬降下第一场雪后,天地之间便浑然一色只能看见一片银色。 今日难得有晴天,骄阳挂在空中,人间也多了几许暖意。 李太白、杜子美、贺季真、南宫奢坐在内事监的公房内,耐心的等待着。 李太白与杜子美二人,一夜未睡,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二人都是正儿八经的寒门,而且还属于是寒门中特别寒颤那种,前者家道中落,老爹因得罪上官被发配边关,后者倒不是家道中落,而是家里从来没起来过,八代赤贫。 觐见天子,这可是能吹嘘一辈子的事。 与朝奏不同,觐见天子是单独“唠”,开朝至今,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大儒被征辟为臣时有这种待遇。 可以这么说,只要今天见了天子,哪怕他们现在回老家种地去,当地的父母官都要敬若上宾,豪绅世族也必然会结交一番。 南宫奢倒是没这么激动,岁数大了,很多事情也就看的淡了。 别看南宫奢才三十岁出头,可是在这个年月三十多岁儿孙满堂的也不在少数。 所谓的功名利禄,在南宫奢眼中不过是一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外物罢了。 唯独贺季真表现的最正常,因为早上是被李太白和杜子美硬从被窝里拉出来的,哈欠连连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南宫奢望着一副半死不活模样的贺季真,哑然失笑。 觐见天子都敢睡懒觉,估计就是三世子都没这胆子。 四人带着一摞子书,来的也比较早,这时候议政殿刚开朝没多一会。 而此时的议政殿中,秦老大面色平静。 群臣们也很平静。 年底了,说些吉祥话,歌颂歌颂秦老大,再捎带着表示表示自己干的不错,都是些没营养的事,鸿胪寺也知情识趣的没有提昨日斐、楚、晋三国使者找他们闹着要买书的事。 一上午的朝会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没人提安之峰,没人提《寒山杂谈》,也没人提各国使团,仿佛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散朝后,并不是所有朝臣都离开了,几个尚书留在了原地。 秦老大目光扫过几个老臣,微微一笑,明知故问道:“诸位爱卿为何不走。” 上官鄂苦笑到:“昨夜老臣一夜未睡,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里想的,都是三世子的《寒山杂谈》。” 卢通满面正色:“陛下,如果《寒山杂谈》当真有那个工部郎中说的那般神奇,哪怕只有十之一二,亦是朝廷之福,天下之福。” 这几个老臣昨天都在场,知道秦游的几个门客今天会来觐见天子“献书”,心中和百爪挠心似的。 “朕昨日心中所思所想,何尝不是这《寒山杂谈》。”秦老大微微一笑,对白千说道:“移步偏殿,朕与诸位卿家一睹这奇书全貌,倒要看看,这价值万金的奇书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就这样,众人出门左转去了敬仪殿,白千则是去内事监公房传唤李太白四人了。 到了敬仪殿,秦老大率先落座。 五位尚书,除了卢通外,都是从龙之臣,君臣相伴了数十年,到了偏殿后也没那么多礼数,几人随意的聊了几句 过了片刻,白千带着李太白四人入殿了。 四人一入殿,徐徐拜倒口呼万岁。 君臣定睛望去,眼神之中则是带着几许审视的意味。 秦游的四位门客可以说是声名在外了,除了南宫奢,李、杜、贺三人在科举乡试中大放光彩,要是没有乔冉这个妖孽在,前三名就是这三人的了。 即便是南宫奢,昨日在议政殿上也给君臣们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虽是不入流的末微小官工部郎中,却在大殿之上面无惧色,面对安之峰这个尚书进退有据不亢不卑,说出的话更是严丝缝合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 大家之前在寒山书院的时候见过李太白,因为烈酒一事,印象也挺深刻。 只有杜子美和贺季真二人,君臣没见过,跪在那也看不清个长相。 秦老大望过去后,南宫奢最先开口:“臣,工部郎中,南宫奢,拜见陛下。” “学生李太白,拜见陛下。” “学生杜子美,拜见陛下” “学生贺季真,拜见陛下。” “平身。”秦老大爽朗的笑了一声:“白千,赐座,让朕看看大夏朝又出了哪些年轻俊杰。” 白千身后的小太监们搬来了四个小锦蹲,四人起身后坐了过去。 秦老大从四人面上扫过,突然发现了有趣之处。 白白净净的李太白极为拘谨,屁股贴着锦墩边缘不敢坐实。 旁边的杜子美也大抵如此,黑黑的脸庞激动的涨红。 贺季真面色发黄,皮肤也是黄铜色,整个人和个黄铜精似的,往那一杵病怏怏的。 秦老大哭笑不得。 这秦游,难不成是按照颜色挑的门客? 李太白,白,杜子美,黑,贺季真,黄。 《寒山杂谈》一共八本,每人带了两本,刚刚已经交给白千了。 觐见天子并不是想带什么就带什么的,除了携带的物品要检查外,还要脱光了身子让一群太监扣赤扣赤摸搜摸搜怼鼓怼鼓什么的,怕藏兵器之类的东西对天子不利。 八本纯手工抄录的书籍被红旗骑司拿走检查去了,还没送过来,秦老大也不急,目光最先落在了李太白身上。 “朕记得你。” 李太白激动的够呛,脱口而出:“学生也记得您。” 秦老大放声大笑,几个尚书也是啼笑皆非。 李太白脸红的和个猴屁股似的。 龚文华笑的最是大声,望着李太白打趣道:“大半年前本官也去过书院,你可还记得本官。” “记得记得。”李太白红着脸说道:“您是兵部尚书龚大人。” 龚文华又指了指卢通,笑着问道:“那他呢。” “户部尚书卢大人。” 龚文华又指向上官鄂:“这位大人姓甚名谁。” “礼部尚书上官大人。” 龚文华看向闻人泰,李太白说道:“刑部尚书闻大人。” “这位大人你一定知晓。”龚文华指了指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工部尚书魏云涛:“上一次我等随陛下去寒山书院,这位大人可未曾与你谋面。” 默不作声的贺季真抬起了头,微微看了一眼龚文华,如同看一个弱智。 全夏朝一共六位尚书,安之峰在骑司大牢里,剩下五个李太白认出四个,完了你问他最后一个是谁? 第三百二十一章 勤 贺季真本来以为龚文华就够二的了,没想到李太白更二,傻笑了一声说了句“学生不知”。 其实到了龚文华这地位,说任何话都是有深意的,更不要说当着秦老大和其他几位的众臣面了。 要说这烈酒换战马一事,可谓是给兵部解了燃眉之急,而当初秦游说这事是李太白一力促成的。 对于这样的“人才”,龚文华当然会带着几分期待和好奇。 要是他真二的话,也不可能做到兵部尚书,更不要说中州大乱时,他龚文华也是名震天下的名将,不管文化程度高低,脑子不好使的人是打不了胜仗的。 五位在位的尚书叫出了四个名字,剩下一个的身份呼之欲出,龚文华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可他不想听李太白说出魏云涛的名字,而是想知道李太白会怎么回答。 结果令他很满意,李太白说了句“不知”。 可问题是,这小子能不知吗,这么说不过是为了顾全他龚文华的颜面罢了。 龚文华知道这个道理,其他几位尚书,包括秦老大,同样知道。 看向李太白,龚文华不由升起了几分爱才之心。 他兵部里,就缺这种脑子好使的年轻后生。 李太白算是顺利“过关”了,秦老大微微颔首,目光又落在了杜子美的身上。 其实这也算是君臣之间的默契吧,别看敬仪殿是偏殿,可并不是谁想来就来的。 觐见陛下,自然是要考校一番的。 见到秦老大望向杜子美,上官鄂开口了。 “你可是叫杜子美?” 上官鄂掌管吏部,平日里不拘言笑,板着脸这么一问,杜子美略显慌乱道:“正是学生。” “会试,三甲头名。”上官鄂面无表情的问道:“既有如此才学,为何在京中声名不显。” “学生…学生无甚才学。” 见到杜子美手足无措的模样,不免让君臣微微失望。 “既然没有才学,会试又为何考了三甲头名。” 上官鄂素有威严,皱眉冷目这么一问如同审犯人似的,杜子美彻底慌了。 杜子美喃喃不语,不知道该怎么回这话。 “本官问你话,为何不答。” “学生…”杜子美求助似的看向了身旁的李太白。 这一小动作让君臣几人更加失望了。 在天子和众臣面前连话都说不出来,谈何加以重用。 上官鄂倒也不是想难为杜子美,只是他知道秦老大想要广纳天下贤良,为陛下择才是他这个吏部天官的分内之事。 见到杜子美难登大雅之堂,上官鄂的口气软化了一些,说道:“那你便和本官说说三世子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 “勤勉。” 一提起秦游,杜子美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开始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原本躲闪的双目竟可与上官鄂对视,淡淡的说道:“恩主教授了这世间最简单的学问,勤勉。” “勤勉?”上官鄂哑然失笑:“那你便告诉本官,你是如何靠勤勉二字上了这三甲头名。” “无他,四字而已,少睡,多学。” “少睡多学?”上官鄂笑道:“天下读书人,哪个不勤勉,可登上这三甲头名的却只有一人,你又作何解释,难不成,你每日只睡两个时辰么。” “学生每日要睡四个时辰,与其他学子一般。” 少睡多学,实际上四个时辰并不算是少睡,不过是秦游当时拿自己当参照物来着。 秦老大哭笑不得:“竟能每日睡上四个时辰,你可知朕每日至多歇息上三个时辰罢了。” 上官鄂也是面色古怪:“一日十二个时辰,你要睡上四个时辰,谈和勤勉?” “上官大人,学生…”李太白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上官鄂的脸色:“杜子美不善言辞,但却是书院中最为勤勉的人,学生,学生可否为他辩解一番?” “辩解?”上官鄂似笑非笑着问道:“每日睡四个时辰,足可称得上是懒惰至极了,本官倒是要听听你是如何辩解的。” “杜子美每日睡四个时辰是不假,可科考前夕,他足不出户每日读书。” 上官鄂哈哈大笑:“哪个考生学子不是每日足不出户的温习课业,不过他们倒是没有每日睡足四个时辰。” “大人,学生说的足不出户是指…整整两个月有余,杜子美未曾,未曾离开过竹屋一步。” 君臣们愣住了。 感情这足不出户的意思是,真.足不出户? 李太白解释道:“每日三次,书院中的护卫们会将吃食送到竹屋之中,每日辰时,护卫亦会将梳洗之物送到之屋,亥时,会有人将竹屋内的不堪之物取出,接连两月,日日如此,杜子美从未踏出过竹屋一步。” 上官鄂目瞪口呆,秦老大和几位臣子也是满面震惊之色。 秦老大看向杜子美,狐疑的问道:“你当真在竹屋之内接连两月一步未出?” 杜子美朗声道:“回陛下,是。” “除了吃睡,其他时间都是在读书?” “是。” “从未离开过竹屋?” “是,恩主命学生每做一篇八股便要在墙上写一个大大的勤字,何时写满了,何时才可离开竹屋。” 龚文华不由插嘴问道:“那你写了多少个勤字?” “三百七十一。” 上官鄂倒吸了一口凉气,龚文华也傻眼了,不由问道:“字可大可小,你多写几个大大的勤字,不就可以早日离开了么。” “恩主告诉学生,他这辈子只教授我一件事,那便是勤,而学生唯一能做的事,亦是勤,小勤成就大功,若是学生连这唯一的一件事都做不好,便是一无用处,一生必将碌碌无为,学生深以为然,勤勉一生,只做好这一件事即可。” 顿了顿,杜子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淡淡的说道:“学生天资愚钝,恩主说的没错,天下的万事只需一个字,那便勤,勤能补拙,功在不舍,朽木不折,金石可镂。” 上官鄂沉默了片刻,朗声说道:“七十余日,三百七十一篇八股,竹屋之内,心无旁骛,杜子美,你这三甲头名,名至实归。” 说完后,上官鄂坐了回去,对秦老大微微笑道:“此子可堪大用。” 秦老大微微颔首,看向杜子美,满面都是欣赏之色。 第三百二十二章 各个奇葩 要说这“勤”之一字,秦老大就从没服过谁。 堆积如山的奏折,出不完的事,闹不完的心,填不完的堵,十多年来,每日他能歇息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 可今天他才知道,有个比他更“勤”的人,直接把自己关屋子里两个多月不出去。 一脑补,秦老大都觉得肝儿颤。 以前他还觉得自己为了处理国家大事,就如同被关在笼中的鸟儿一般,被困在了皇宫之中“足不出户”。 现在和人家杜子美这个“真.足不出户一比”,他这皇帝就是“足”了个寂寞,一个皇宫能盖好几万个竹屋了,他想去哪去哪,还有好多妃子陪着他。 再说书院那竹屋,他见过,一张床,一个案几,基本上就没什么地方下脚了。 不由得,秦老大点了点头,十分认同杜子美所说的话,勤,便是通向康庄大道的唯一途径,任何投机取巧都不可取,只有勤之一字才是正道。 秦老大很满意,对李太白和杜子美都很满意。 当他的目光落在了南宫奢的面前时,嘴角再次勾勒出了一丝笑意。 南宫奢,昨日他已经“见识”过了。 弹劾安之峰之前,先弹劾秦游,是为有谋。 面对安之峰,安然不动字字如刀,是为有勇。 明知八大罪状言之无物,依一往无前,是有无畏。 区区末流郎中,敢在大殿之上大骂尚书,只因让秦游全身而退,是为有情有义。 有勇有谋,无畏无惧,有情有义,这便是秦老大对南宫奢的评价。 见到秦老大望向了南宫奢,工部尚书魏云涛苦笑了一声,开口了。 “陛下,这南宫奢在我工部可是声名在外,工部中的官员不说,就连京中都有不少人知晓他。” “哦?”秦老大来了兴趣:“这是为何?” 魏云涛叹了口气:“便是老臣这工部尚书都管教不了。” 秦老大微微皱眉:“上下不尊?” “不错,便是上下不尊,他的上官员外郎,员外郎的上官左右丞,还有侍郎,就连老臣这尚书都拿他无可奈何。” 秦老大脸色变了,有些不好看,其他几个尚书也是如此。 要知道官场有官场的规矩,无论你是否有才华,这规矩是必须遵守的。 哪怕你有天大的本事,若是不听话,照样招人嫌。 就如同天子一般,他宁可要一群听话没什么能力的臣子,也不愿意带一群能力出众却不听话的马仔们。 当年他们秦氏三雄不也是能力出众吗,问题就是不听话,听话的话也不可能推翻前朝了,所以秦老大在这方面很忌讳。 无规矩不成方圆,便是此意。 魏云涛这么一说,秦老大对南宫奢的好感全无。 可紧接着,秦老大却发现了一件趣事。 被魏云涛“揭老底”的南宫奢面不改色,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没等秦老大开问,魏云涛说道:“陛下,各位大人,你们可知这南宫奢有个什么名号,糊涂朗,工部糊涂朗,我工部最糊涂的人便是他。” “这是何意?” “老臣忝为工部尚书,不知见了多少官员,唯独南宫奢这号糊涂虫是第一次碰到。” 龚文华笑骂道:“少在陛下前卖关子,有话一口气说完。” 魏云涛也不恼怒,笑道:“龚大人,若是这糊涂官儿去了你兵部,定是一员骁将。” “此人是将才?” 魏云涛看向秦老大:“陛下可曾还记得五年前赣雍道刺史弹劾闵壑县县令一事?” 秦老大笑了:“略有印象,堂堂刺史,竟飞马传书把状告到了朕的面前,告的,还是一个区区县令,当真是笑谈尔,当时那奏折写的是…” 秦老大看向了白千,后者弯腰接口道:“赣雍道刺史方大人说是闵壑县县令隔三差五便去刺史府大闹,索要钱粮,索要兵器,还要请调兵的虎符,当时您说方大人御下无方,连个小小的县令都管束不住,还申饬了一番。” “不错,当时便是如此,这方亥素有才能,朕还纳闷,怎连一个区区县令都管束不住。” 魏云涛一指南宫奢:“当年闵壑县的县令便是南宫奢了。” 秦老大沉声问道::“你一区区县令,为何要大闹刺史府。” 没等南宫奢开口,魏云涛说道:“陛下不急恼怒,他任上共五年,可谓是政绩卓著,下辖之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魏大人莫要说笑了。”上官鄂满面不解:“闵壑县在赣雍道,多山多林,山林中满是土族番部,周围的县府苦不堪言,这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一说,在吏部评的可是极佳,而县府人口也要过万之数,赣雍道,尤是接壤山林的县府,十室九空,因土族之祸大多背井离乡,何来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这一点大家倒是清楚,赣雍道的土族天天造反,百姓们苦不堪言,那里的人口也是最少的,尤其是靠近山林的县府,基本都没什么人。 “上官大人说的不错,可这闵壑县却是例外,非但子民过万,而且足足有三万之数。” 上官鄂一脸狐疑:“岂能如此之多?” “这就是南宫奢的功劳了。”魏云涛看了眼面如常色的南宫奢,苦笑着说道:“南宫奢上任后散尽家财,招纳了一批民夫整日训练,大约有二百之数,加上当地的衙役近三百人,带着这三百相勇,他每月都要入山一趟,一入便是半个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入山?” “不错,专挑土族的小部落袭扰,劫掠一番便打道回府。” 君臣们傻眼了,龚文华一脸懵逼:“他…竟敢入山,还,还打劫土番?” “不错,南宫奢大修县府城门,若是土番报复,他便依托地势以逸待劳,三番五次后,闵壑县附近山林中的土族部落居然全都逃了。” 龚文华猛然转过头,看向南宫奢不由夸赞了一口:“好胆魄!” 秦老大满面欣赏之色。 他就喜欢这种狼灭,文官怎么的,文官就得这样,下马之乎者也的安天下,上马抄着大刀砍他娘的。 “这还不算完。”魏云涛接着说道:“虽说那些土族跑到其他的山林里,可南宫奢却带着人去其他县府的山林中袭扰土番,最远的时候,都跑到了瓷平县。” “瓷平县?”上官鄂目瞪口呆:“距离闵壑县可是有数百里之遥!” “不错,到了其他县府,南宫奢便说是走失了路,不知不觉便出了闵壑县,哪里有土族,他就追到哪里,这任上五年,南宫奢不管治下民生,只是练兵追打山林中的土番,最终逼的土番数个大部族结盟,要去闵壑县与南宫奢一绝死战,还下了战书,谁知南宫奢诓骗这些土番说要以六百人对他们万人,表面上应了战,当夜就去了刺史府索要兵符,说什么都要集结附近的折冲府的兵卒将土番一网打尽,这才是当年刺史弹劾他的缘故。” 说到这里,魏云涛感慨连连:“就是因为南宫奢这穷追猛打,才换来了闵壑县的五年太平,不少县民慕名而去,闵壑县治下人口才有了三万之数。” 上官鄂突然叫道:“他便是那个被赣雍道刺史以及一种文官保举入京的兵县令?” “不错,那时候多个土番部落归降,赣雍道刺史深怕诸多部落被南宫奢杀尽,见到弹劾不成,只能联合一众文官将他保举入京了。” 秦老大搓了搓牙花子。 望着南宫奢,他突然有种明珠暗投的感觉。 这么猛的一个家伙,怎么就给秦游那小子当门客了呢,这要是去了兵部,再带着兵镇守赣雍道,哪还有什么吐番部族叛乱了,谁不服砍谁就完事了。 “这人我兵部要了。”龚文华哈哈一笑:“魏大人,老臣从您这讨个情,将南宫奢给我们兵部,我龚文华给他个从五品麾羽偏将,如何。” 魏云涛也乐了:“龚大人可知南宫奢三年前入京便是从五品。” “这是何意,他不是你工部的从六品郎中么?” 魏云涛看向秦老大,这才解释起了来龙去脉。 三年,南宫奢连降了三次,入京前,原本是从六品的县令,到了京中后变成五品。 入京第一年,他连个屁都没放,提前将工部的木料拉到京郊给流民盖房子,那时候流民还没到,京中刚收到奏报,朝廷也没拿出个章程,等流民到的时候,南宫奢把房子都盖好了,因为这事,他变成了从五品。 第二年他长记性了,给工部左丞灌多了,让喝多的左丞写了条子,将给修葺户部衙门的木料调拨给了因为地龙闹灾的白鹭县,户部俩侍郎去工部一顿臭骂,南宫奢又成了六品。 去年还这样,他连声招呼都不打了,直接把接纳流民的房子盖在了吏部侍郎名下的田地上,那侍郎正好是头一年去工部骂的人,最终南宫奢又降了一级,变成了从六品。 接连三年,每年都被贬职,就是因此缘故,大家都将这家伙称之工部糊涂官。 而今年他也没消停,又干这事了,提前雇佣农夫将木料拉来盖房子,要不是碰到了秦游,现在绝对是七品了。 而且魏云涛一直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因为降到七品后,他又可以去穷乡僻壤当县令削土番去了。 魏云涛说完后,君臣们面色极为复杂。 大家可以确定的是,南宫奢绝逼是个狠人,怪不得魏云涛说管不了他呢,这种人,秦老大都不敢说自己能管的了。 秦老大能管的人,大部分都有两个特质,怕丢官儿,怕丢命。 而南宫奢明显不具备这两点,要是怕丢官的话,也不可能越干官越小了,要是怕丢命的话,也不可能带着三百人去山里追着土番一顿削,连削了五年。 秦老大看向了上官鄂,后者喃喃不作声,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想了半天,着实是说不出来“此人可堪大用”的话。 他倒是想说“此人真他娘的能打”来着。 第三百二十三章 死亡凝视 秦老大和几个众臣看向李太白三人,心思复杂。 关于养门客这种事,一般人都不敢说出口。 大家都在干,但是谁也不敢声张。 像秦游这种收门客收的世人皆知的,满京城就一个。 门客这种特殊的“行当”最早起源于战国时期,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战国四公子,养了大批的门客办事。 不过春秋时期可是正儿八经的群雄争霸,大大小小的国家一百多个,光是像齐、晋、楚、秦、鲁、卫、燕、宋、这种强国就有十多个。 那时候互相pk开片什么的,不止看双方兵力,也看敌我的门客多少和能力。 可春秋是战国,现在正值太平年月,养门客干什么,难不成还准备争霸天下啊? 当然,也可以这么问,不争霸天下你养门客干什么? 现在大家也养门客,但是不是这个叫法,叫弟子,叫学生,叫老铁,即便是门客也不敢满哪嚷嚷。 唯独秦游,最先收了三个门客,完了让这三个人去参加科考了,非得弄的天下皆知才好。 原本呢,大家就当个笑话看,秦老大也是如此,最初还问过乔冉,问他这些门客是秦游从哪忽悠来的。 秦老大倒是没别的意思,就是怕落人话柄,要是这几个门客是秦游寻访的名士大儒,外界指不定会怎么说闲话。 乔冉告诉秦老大,说这三玩意是秦游半卖半送弄来的,三个门客都是无名小卒,一个是酒肆打杂的小二,一个是一屁股账的穷逼,外加一个整天走路都直晃悠的酒鬼。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所以秦老大也觉得这就是个笑话。 可实际上呢,科考完事之后,大家笑不出来了,一个小二,一个穷逼,外加一个酒鬼,包揽了科考第二名到第四名,大家也就是这时才反应过来一件事,小丑竟是我自己。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寒山书院那是什么地方,甭管学子是不是寒门,大儒可是一大群,山长是原国子监祭酒,京中士林扛把子,aka哭泣战神,当年的帝师,天下无人不晓的廖文之。 廖文之麾下还有头号马仔原国子监司业董昱,以及八马、闻道鸣、墨石、离竹等文化圈四大天王,就这种师资力量,全国朝甚至说是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家了。 科考关系到寒山书院的荣誉和名声,可想而知这几位大儒肯定是不眠不休的悉心教导,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秦游三个门客拔得头筹也实属正常。 外界这么想的,朝堂上的君臣也是如此。 可今天一见面,秦老大和几位尚书觉得自己格局小了。 就秦游这几位门客,各个不简单。 李太白脑子活络,胆大心细,全权操办烈酒换战马一事可见一斑其人能力,稍加培养一番,一定会成为朝廷栋梁之材。 杜子美忠厚老实,虽然其貌不扬,可那股子坚韧劲让君臣几位都感到佩服,要是有什么苦差事累差事,交给这种人绝对错不了。 南宫奢就更猛了,这家伙不应该在京中任职,应该去边关,去涠江,或者去深山老林里。 四位门客,其中三位,君臣评价极高,最终,目光齐齐落在了贺季真的身上。 能跻身与秦游的四大门课之一,想来这家伙也肯定有所不寻常之处。 注意到众人的目光看向自己,贺季真如同一个二傻子似的,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显的傻了吧唧的。 闻人泰站起身,凝望着贺季真,不过却未说话,只是那么看着。 在前朝的时候,刑部的权柄实在有限,只能管管平民和七品以下的官员,而前朝七品和七品以下的叫吏不叫官,并且刑部只有行刑权没有处罚权,意思就是抓人砍人的时候他们可以上,但是抓谁砍谁就不是他们说了算的,基本上属于是给大理寺跑腿的。 所谓的三法司制,就是刑部主管全国刑罚整理以及审核刑名,督查台稽查,大理寺最后审核复核。 不过开新朝后,大理寺寺卿不怎么争气接连爆出了不少丑闻,而闻人泰速来公正廉洁,秦老大就开始回收大理寺的权利不断移交给刑部。 而前朝的督查台又被分成了督查司和监察使,前者没什么存在感,最后变成了骑司衙门。 这也就是说,刑部现在的职权囊括了三法司,想抓谁就抓谁,想砍谁就砍谁,不用和以前似的只能干跑腿的活。 而统管这个国朝最重要司法机构的闻人泰,自有一番威严。 闻人泰在民间还有个“艺名”,叫做闻青天,虽是礼部尚书,可却酷喜查一些冤假错案,得知京城或者京城附近的下县有冤案时,就会亲自前往当地衙门进行探查,算是个业余小爱好罢了,当然,在秦老大眼里这就属于是不务正业了,就和后世的司法部长天天去派出所抓菜市场小偷的行为差不多。 很多人都以为闻人泰姓闻,实际不然,他姓闻人,单名一个“泰”,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闻人这个姓源于“乐”姓,先辈是魏将乐羊。 乐羊后裔中最出名的就是乐毅,也就是战国时期的著名军事家,同样也是法家学派代表之一。 而闻人泰家族这一辈就和乐毅同属一支一门,传承的都是法家,只不过当时闻人泰先祖这一族运气不好,抱的大腿既然不是春秋五霸也不是战国七雄,而是弱鸡中的弱鸡舒廖国。 舒廖被灭国之后,闻人泰先祖就开始逃难,后来改了姓,变成了闻人。 改了姓倒是时来运转了,他们家又抱了个大腿,卫国。 不过卫国也没挺多久,他家又开始逃难了,最后生生将闻人这个姓改成了一个单字闻。 相比儒学,闻人泰是彻彻底底的法学派,从小到大学的都是法学,而儒学不过是大环境下他必须掌握的一种“技术”罢了。 同为从龙之臣,闻人泰当年跟着秦老大那会,既不是谋士也不是武将,而是督军,不负责打别人,就负责搞自己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闻人泰掌管刑部极为严厉,很多人都说心虚之人不可与刑部尚书闻人泰对视。 闻人泰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与人对视,相传这位尚书大人有着一双火眼金睛,可以看穿任何心怀不轨之人。 不过这种事也就是见仁见智罢了,闻人泰是尚书,而且还是刑部尚书,全国朝敢和他对视的人屈指可数,要他不是尚书的话,天天直勾勾的盯着别人看,活这么大得挨不少揍。 闻人泰现在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贺季真。 还真别说,长着一张国字脸的闻人泰的确很有范儿,双眼满是审视之色,一般人与之对视的话,未必能撑得过几秒钟。 其实闻人泰对于所谓的“考校”并不热衷,他不认为通过一些小事或者所谓考校就能对一个人有一个准确的定论,而之所以主动站出来,就是因为看贺季真不顺眼。 李太白四人入殿后,表现各一。 李太白和杜子美十分拘谨,属于是正常现象。 南宫奢不亢不卑,老成持重,倒是颇有几分大臣气度。 唯独贺季真,闻人泰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要说贺季真拘谨吧,这家伙小动作不断。 可要说这家伙不拘谨吧,这家伙坐的还溜直,就是眼神特别涣散,都不怎么对焦,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 见到贺季真这番模样,闻人泰这才主动站了出来,倒是令秦老大和极为老臣颇为意外。 贺季真就这样被盯着看了起码有半分钟,然后…打了个哈欠。 虽然贺季真想要极力合住嘴巴,可扭曲的五官还是出卖了他,这家伙,的确是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流出来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贺作死 一看贺季真居然在自己的“死亡凝视”之下打了个哈欠,闻人泰气的够呛。 “贺季真,你竟敢君前失仪!” 这一生气,闻人泰不大不小的扣了个帽子。 贺季真正色道:“大人,您看错了。” “本官看错了?”闻人泰一脸错愕。 他想过贺季真会辩解,会找理由,唯独没想过这家伙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死不承认! 敢当着自己这刑部尚书的面睁眼说瞎话,闻人泰怒了:“你刚刚明明一脸困倦之意!” “大人,您真的看错了。” 说完后,贺季真还一脸无辜的看了看左右,看那意思,是想让身旁的李太白给他“作证”。 李太白面如常色,可满后背都是冷汗。 还真别说,闻人泰站在贺季真面前,正正好好给后者挡住了,这家伙打哈欠的时候,秦老大和几位尚书因为视野的问题什么都没看到。 本身脾气就不咋地的闻人泰登时怒呵道:“当着本官的面还敢狡辩。” 贺季真委屈巴巴的说道:“闻大人,您整日忙于公务,为我大夏操劳国事不眠不休,有时…” “有时什么?” “有时看花了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闻人泰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气的须发皆张。 当本官面撒谎也就算了,还敢说本官是个老瞎逼?! 哪怕是见了那么多穷凶极恶之徒,闻人泰也是头一次见到贺季真这么一号的,当着自己的面,当着陛下的面,当着一群尚书的面,睁着眼睛说瞎话,装的还特别像。 闻人泰是个较真的人,这一急眼,猛然回过头,看向最靠身侧的龚文华:“龚大人,你刚刚可是看到他满面困倦之是君前失仪了吧。” 龚文华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没,本官可没看到。” 别说他真没看到,就是看到了也会说没看到。 闻人泰又看向上官鄂,没等后者开口,秦老大哭笑不得:“闻爱卿何至于此,不过是小辈,或许是昨夜未睡,困顿一下有何错处。” 闻人泰一时语噻。 他想说的不是贺季真打没打哈欠,而是这家伙竟然死不承认。 秦老大又乐呵呵的补充了一句:“闻爱卿多有操劳,平日也要爱惜身体。” 闻人泰差点没让秦老大这句话给噎死,这言下之意不是说自己刚刚当真眼花了吗。 倒不是秦老大不信闻人泰,都知道闻人泰最是公正不阿,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污蔑一个“小辈”。 不过呢,秦老大等人也是真的不了解贺季真,并不知道这家伙胆子有多大。 看看贺季真那老实巴交满脸无辜的模样,怎么敢君前失仪,就算是真的这么做了,又怎么敢当着君臣的面睁眼说瞎话? 所以解释只有一个,就如刚刚贺季真所说的那般,闻人泰眼花了。 此时的闻人泰别提有多憋屈了,是又羞又怒,恨不得弄个时光机器回到几分钟之前,好好让秦老大和几位众臣看看贺季真刚刚那副肆无忌惮打哈欠的找死模样。 可一时之间,闻人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要是继续墨迹下去吧,少不得让大家以为他是个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之辈。 可要不说什么吧,那不是承认自己老眼昏花了吗。 正当闻人泰恨不得一巴掌忽死贺季真的时候,后者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开了口。 “闻大人,学生敢问,您近几日可有神情恍惚之时,每日起来后,便会满心烦躁,批复公文也多有损目之痛?” 没等闻人泰开口呢,龚文华一拍大腿:“本官就是如此,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上年纪岁数大了呗。 不过这话到了贺季真嘴里就是另外一番解释了。 贺季真正色道:“忧国心常折,观书眼欲枯。” 龚文华一脑袋问号。 谁知一旁的上官鄂却连连颔首:“不错,老臣也有此异状。” 他这么一说,卢通、魏云涛俩人也连连附和,表示自己也有这个情况。 秦老大哭笑不得:“好好好,诸位爱卿都是忠君报国的贤能之臣,又都是饱读诗书之辈,自然是忧国心常折观书眼欲枯。” 顾名思义,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天天思考国家大事,所以天天忧思过重,然后还爱看书,爱学习,所以眼睛总不舒服,反正这句话就是不太隐晦的夸了下闻人泰。 龚文华听不明白,吃了没文化的亏,所以没来得及给自己脸上贴金。 闻人泰可不吃这一套,冷声了一声:“油嘴滑舌之徒。” 贺季真满脸无辜的说道:“学生对于这岐黄之术倒是懂一些皮毛,您眼中肝管缺失,眼孔不通所,致也,瞳神内有气急昏朦,如青山笼淡烟也,然目视尚见,但比平时光华则昏。” 见贺季真说的头头是道,闻人泰不免也有些狐疑了,难道刚刚自己真的眼花了? “闻大人,您是国朝栋梁,每日俯身于案几之上批复公文,学生又听闻您平日无事时也不歇息,若是知晓了哪里有冤案假案便会快马而至亲自查探,十数年来如一日。” 顿了顿,贺季真一脸高山仰止的表情继续说道:“学生听闻,三年前你知晓了广怀道豪族欺压良善,您便连夜赶去,一路上不眠不休骑在马上飞奔了整整四日,要知道哪怕是军中精骑也不过如此,您这般劳累,身体哪能吃得消,加上每日忧国忧民心思过度心力憔悴…如此操劳,哪怕是大罗金仙的身体也吃不消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闻人泰皱了皱眉。 突然觉得这小子说的很有道理嘛。 自己这么忠君爱国,这么爱民如子,这么凡事都亲力亲为,身体出现不适乃至眼花,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啊。 猛然间,闻人泰觉得贺季真这小子挺顺眼的。 看那表情,多真挚。 看那眼神,多诚恳。 看那苦口婆心的模样,就和亲儿子关心老爹似的。 而且,这一番话还是当着天子和几位老臣的面说的,一时之间,闻人泰心里美滋滋的。 “呜…”闻人泰风轻云淡的说道:“本官身为刑部尚书,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 “闻大人,您是国之栋梁,岂可不惜身体,若是病倒了该如何是好。” 明明是拍马屁的话,可在君臣几人的眼里,却觉得丝毫不违和,因为贺季真的表情太真挚了。 一脸关切的贺季真说道:“学生有一良方,大人不妨一试,青皮五钱,净水三盅,煎一盅,日洗三次,无论是风火眼、气朦眼、云眼,月余左右必可见效。” 见到连方子都说出来了,闻人泰心中一暖,走到了贺季真面前,微微颔首:“好,本官记下了,过几日便尝试一番,若是有效,本官倒是要重谢一番的。” “举手之劳,谈何言谢。”贺季真露出了人畜无害的表情,然后…又打了个哈欠,而且还是一副挤眉弄眼的模样,丝毫不掩饰。 巧的是,和刚才那般,闻人泰又给后面的君臣都挡住了。 闻人泰愣住了,一脸懵逼:“你…” 贺季真眨了眨眼:“大人,您是不是又眼花了?” 贺季真临走前,又打了个哈欠。 第三百二十五章 有旧 闻人泰觉得自己的智商被践踏了,气的浑身都哆嗦。 自己被耍了,当着陛下,当着几位尚书的面,自己被眼前这家伙给耍了! 眼看着闻人泰就要暴走,贺季真突然面色剧变,失声叫道:“大人,您双目充血,眉有土火之相,瞳神散大,可是病情加重了?” “你…”闻人泰大吼道:“你还敢戏耍本…” 话未说完,贺季真突然一脸惊恐,连忙站起身抱住了闻人泰。 闻人泰刚要挣扎,突然觉得腰侧一痛,随即发现自己居然口不能言浑身酸软了。 贺季真连忙叫道:“陛下,诸位大人,闻大人病发了,快传御医,急症,当真是急症。” 秦老大吓了一跳,没想到闻人泰这说“倒”就“倒”,白千连忙去请御医了。 几个老臣也围了过来,满面担忧之色。 贺季真将闻人泰平放在了地上,关切之色溢于言表:“闻大人莫慌,御医即刻便来,您先闭上眼睛歇息片刻,万万不要急火攻心,越是如此,病症越会恶化。” 此时此刻,口不能言的闻人泰别提有多憋屈了,心里那个恨啊。 贺季真大叫道:“还请陛下与各位大人后退数尺,目不见光,不利于缓解病症。” 秦老大等人哪懂这个啊,连连后退,然后,贺季真冲着地上躺着的闻人泰眨了眨眼睛,再次打了个哈欠。 闻人泰两眼一黑,这一次是真的急火攻心彻底晕过去了。 也就是在这时,御医们匆匆跑了进来,又是把脉又是摸头杀的,折腾了半天,最后老御医询问了一下经过,得出的结论与贺季真有着惊人的一致,劳累过度! 同时,老御医还提了一嘴贺季真处理的十分专业,要是刚刚闻人泰向后直接仰倒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很容易直接磕死在这。 这也就是闻人泰现在晕了,要是醒的话,一定会被气的吐血。 秦老大急的不行,赶紧让小太监们将贺季真送到怀恩殿休息,又命几个御医守着。 临出门前,贺季真还一副专业人士的模样说道:“闻大人的病情与家父有几分相似,醒来后,或许会胡言乱语一番,不过陛下与诸位大人无需担忧,过几日便好了。” 龚文华下意识问道:“那最后是如何治疗的?” 贺季真长叹了一声:“家父已是仙去了,走的时候恶疾缠身极为痛苦,临走那一刻,连双目都未曾合上。” 龚文华嘴巴裂的老大。 这是死不瞑目啊,也不知道闻人泰会不会也是这个下场。 御医和小太监给闻人泰弄走之后,敬仪殿内一片愁云。 除了安之峰外,几位尚书都是秦老大的左膀右臂,一看相知相伴数十年的老臣“病”了,秦老大满脸担忧之色。 还好,红衣骑司带着版本《寒山杂谈》进来了。 秦老大一看书来,登时就不“忧愁”了。 就这样,敬仪殿内终于开始干正事了。 针对《寒山杂谈》书中的内容,君臣们开始提问,四个秦游门客则是一一回答,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间的过去了。 不过秦老大主要是问地火一事。 ………… 此时的寒山书院中,秦游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他的面前坐着斐云荣,小斐同学罕见的生气了。 “世子殿下,前一日您曾答应于学生将《寒山杂谈》卖于我斐国使团,岂能出尔反尔。” 斐云荣已经数落秦游半天了,后者也没办法反驳。 前天虽然没同意卖书,但是也没说不卖。 “哎呀,本来是要卖的,问题是这事陛下知道了,要是没经过他同意就卖了,再诛我九族怎么办。” “诛九族?” 斐云荣哑然失笑。 要是诛九族的话,岂不是夏朝天子连他自己也要干掉。 “要不这样吧。”秦游尝试着打商量:“我的几个门客早上入宫了,《寒山杂谈》里面好多内容一看就能学会,也没办法保密,好几本里都是这种内容,估计陛下也不会当回事,到时候我把那基本不用保密的书卖给你好吧。” 斐云荣都被气乐了。 不需要保密的内容,那还买什么,就如同那马蹄铁一般,随便看一下就学会了,还用特意花这么多钱来找你买? 不过斐云荣也知道秦游说的是实情,既然这事让朝堂上的君臣们知道了,自然不会允许秦游将《寒山杂谈》全部内容卖于别人。 想到这,斐云荣只能退而求次:“那《商》、《工》以及《算学》三篇,世子殿下定要一字不少的卖于学生。” 秦游没敢马上答应,脑子里回忆一下这三篇的内容,大致想了一遍后没发现有什么不利于国朝的内容后,这才点了点头。 “一言为定,明日我便让家兄来此交接。” “急什么啊,等我的那几位门客回来之后再说吧。” 斐云荣见秦游不像以前那么好说话了,只能苦笑着点头同意了。 二人又随意聊了几句,秦游突然提前了另外一件事,神经兮兮的将窗户关上,这才说道:“娘炮兄,和你打听点事呗。” “殿下但说无妨。” “那个…”秦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墨迹了半天才开口问道:“就是你们国家的飞云公主,和我说说呗。” 斐云荣眼底略过一抹笑意,面如常色的回道:“殿下以前便询问过学生,可是忘了?” “没忘,你和我说那姐妹儿特神秘,没几个人见到她长什么德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以前秦游还真问过,不过斐云荣说了和没说一样,外面怎么传言的,她就怎么说,回答的滴水不漏,秦游也丝毫没起疑心。 斐云荣笑着问道:“殿下无端端的怎么提起了飞云公主?” “哦,随便问问,那个什么,就是…”秦游措了措辞:“你们国家的飞云公主,是不是特别会忽悠人啊,就是蛊惑人心那种。” 斐云荣闻言一愣:“为何这么说?” “就是随便问问哈,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斐云荣微微皱眉,秦游耸了耸肩继续说道:“你知道好多年前我们国家有一群官员叛逃到你们斐国的这件事吧。” “略有耳闻。” “前两天有人和我说这件事是飞云公主策划的,说这娘们老贼了,很多人被他卖了还帮她数钱。” 斐云荣的面色有些不太自然,强颜欢笑笑道:“学生只是商贾之后,接触不到此等人物,不敢妄下断言。” “那你哥呢,你哥认识她不?” “家兄虽是我国正使,不过却很少前往斐都,未曾见过飞云公主。” “哦。”秦游也不是太意外,之前问过乔冉,斐宏志在斐国那头的确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欻欻。 又随意聊了几句,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满心胡思乱想的秦游也没什么谈兴,最终将斐云荣送出了书院。 回到小院中,秦游这才想起几个门客还没回来呢,不由有些担忧。 不过他就担忧了那么几秒钟,又开始思索起那个倾国倾城的飞云公主接触自己的真正目的。 ………… 此时的敬仪殿中,李太白四人刚刚出来。 秦老大很满意,几个尚书也很满意。 白千亲自将李太白四人送出了宫。 待白千走后,贺季真刚要上马,南宫奢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神情莫名的问道:“贺兄弟可是与刑部尚书有旧?” 贺季真微微一愣,满面不解:“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那为何刚刚在殿中戏耍与他。” “怎么可能,敢当着陛下的面戏耍刑部尚书,我贺季真痴傻了不成。”贺季真一脸古怪的望着南宫奢:“你不会也是有眼疾吧?” 南宫奢:“…” 一旁的李太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他觉得以后还是离贺季真远点好,这家伙完全就是个疯子。 第三百二十六章 赏赐 敬仪殿中,秦老大捧着《工篇》读的浑然忘我。 其实别看寒山杂谈洋洋洒洒数万字,实际上最早秦游写的时候不过是两三千字,后期廖文之要翻译成“文言文”,还要加上印证后的释义,这才成了如今的《杂谈八篇》。 秦游说这套书要归功于书院中的大儒和先生们,倒也不是推让,而是的确如此。 挺简单的学问,让几个老头子弄的和天书似的,后期连秦游自己都看不懂了。 就好比之前秦游说大棚,就是提出一个概念,七八分钟就说完了,可动手能力极强的南宫奢忙活了小半个月,又是找材料,又是找地方,又要去询问农家。 除了动手的,还有动笔的,在秦游嘴中,温室大棚,种就完了,短短八个字,到了廖文之那,就变成了以纸饰密室,凿地作置沸汤于坎中… 还有“农篇”中的黑豆芽,秦游用十秒钟的时间演示了一下,到了书上,就成以水浸黑豆,曝之及芽,以糠皮置盆内,铺沙植豆,板压,及长则覆以桶,晓则晒之,欲其齐,而不为风日侵也… 这也是为什么秦游这个带头撰写书籍的人,到了最后自己反而看不懂的主要缘故。 秦游看不懂,可是秦老大等君臣却看的津津有味。 上官鄂看的是《兵》篇,一副摇头晃脑的模样。 本来《兵》篇是龚文华最感兴趣的,不过他和秦游差不多,也是看不懂太多的之乎者也,所以只能在旁边翻白眼。 “这马蹄铁当真是是妙用无穷。”上官鄂感慨连连的说道:“细微之处乃见神奇,对这三世子,老臣心服口服。” 上官鄂是文臣,《兵》篇中大多是锻体之术,全是后世部队那一套,实际上大部分都不适用于古代,不过上官鄂也看不懂,就是觉得不明觉厉,除了马蹄铁之外,其他的也不敢随意评论。 一听夸自己大侄儿,秦老大放下书微微一笑:“朕昨日何曾不是如你这般感慨万千,这许多的事物道是寻常,可却需不寻常之人去发现这不寻常之处,朕阅人无数,如秦游这般,少之有少。” 卢通点头表示赞同:“书中大多都是些巧技,可却能解大急,老臣也是万分佩服。” 龚文华呵呵乐道:“怪不得斐、楚、昌三国不惜花费重金。” 提起这事,秦老大动起了小心思。 百万贯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三个使团,也就是三百万贯,这么一大笔钱,秦老大一想起来就觉得心痒难耐。 “这书中的学问,虽多是奇思妙想,却也是一学便懂,既如此,朕倒是觉得让秦游卖于各国使团倒也无妨。” 卢通第一个表示赞同:“老臣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就是不知三百万贯之巨,三世子殿下要用在何处。” 同殿为官,大家互相之间太了解了,就好比龚文华,其他几个尚书放个屁,他光听个响就知道是啥味了。 微微看了眼卢通,龚文华讥笑道:“卢大人,这书可是三世子写的,不管卖了多少,这钱也是他的,可与你户部无关。” 卢通老脸一红:“本官不过是担忧罢了,三世子年幼,身怀如此…” 秦老大笑着打断道:“不错,这是秦游的学问,朕对秦游的品性也有所了解,想来,他会将钱粮用在寒山书院中。” “可寒山书院不过数百人罢了,哪里能消耗如此多的钱粮。” “秦游自己做主便可。”秦老大对卢通报以鄙夷的眼神。 大侄儿的钱怎么花用你操心吗,他不知道怎么花,不还有朕这个大伯吗,和你卢通有一毛钱关系吗。 卢通也不好意思吭声了,再逼逼下去他怕秦老大和自己翻脸。 秦老大看向白千笑着说道:“明日去一趟书院,秦游著《寒山杂谈》大功一件,嘉奖一番吧,还有李太白四人,都是德行极佳的年轻俊杰…” 说到这里,秦老大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几个老臣后苦笑道:“要说朕这侄儿也立了不少功劳,就如同昨天那南宫奢在殿上弹劾的那般,如此功劳朕却从未赏赐过,落人话柄,朕心中也不舒坦,虽说秦游曾说过都是些分内之事罢了,可过必罚,功必赏,朕也曾说过,秦游若是犯了错,必当重罚,可要是立了功,也应有奖赏才是,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上官鄂知情识趣的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不说以往,单单昨日在议政殿中,那晋昌的使节可谓是唾面自干央求连连,如同被拿捏了七寸一般摇尾乞怜,深怕三世子不将《寒山杂谈》卖于他,今日上朝之前,鸿胪寺的寺卿眉飞色舞,说昨夜几个正使可是卑躬屈膝了一番。” 一提起这事,秦老大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觉得这事太解恨了,昨天秦游一瞪眼,晋昌的使节们屁都不敢放一个,威风,大大的威风,那谭眗老狗也再也不敢谈“玉剑”一事了。 “好,那此事便定下了。”秦老大沉思了片刻,对上官鄂说道:“秦游本是天潢贵胄,如何赏赐倒是令朕有些头痛为难,既如此,吏部便商议一番拟个章程吧。” “老臣遵旨。” 说完秦游这事,秦老大又提起了四个门客:“秦游昨日可是说了,《寒山杂谈》乃是书院中的几位先生与大儒们的心血,虽有推功之嫌,却也有成人之美,何况今日朕对那李太白四人颇有好感,廖师傅几位大儒淡泊名利想来是不在乎恩赏的,不过秦游的四位门客却要另当别论,因修书一事,这几人便是连科考都未参加,功劳也好苦劳也罢,也该赏赐一番。” “南宫奢倒是好说,可其他三人皆是在寒山书院任教。”上官鄂抬起头看向秦老大,问道:“不知陛下想要如何赏赐?” “那便赐官身吧,赐个虚衔,就如那屯盐卫一般,将书中的学问推行天下,至于品级,你吏部商议一番即可。” “老臣遵旨。” “《寒山杂谈》一事莫要操之过急,待科考之后再做定夺。” 其实秦老大不是不着急,而是实际和实力都不允许。 想要将书中的学问推行天下,肯定不可能是抄个几万几十万本满天下可哪发,得分门别类的让专人去教授,就如同之前屯盐卫似的。 而且这眼瞅着快过年了,诸国的使团没离京,过两天又要科考,越王也快回京了,一大堆的事,得一件一件来办,还得在年底之前火速提拔个礼部尚书,要不然好多事都办不成。 时辰也不早了,秦老大放几个老臣离开了。 四位尚书离开后,秦老大又将白千叫了过来。 白千还以为秦老大要问闻人泰怎么样了,谁知秦老大先开口问的是今天“地暖”铺设的如何了。 一听要俩越,秦老大满脸的不乐意。 两个月之后谁特么铺地火,你咋不说夏天铺呢。 可皇宫不比其他地方,不是说想铺哪就铺哪想怎么铺就怎么铺的,肯定要耽误不少时间。 一时之间,秦老大和百爪挠心似的。 “白千你说,这地火,当真如此神奇?” 白千一脸无奈。 他哪知道啊,他也没被烧过。 第三百二十七章 诞辰礼物 李太白四人回到书院的时候已经快到亥时了,秦游原本都快睡了,见到四个门客全须全尾的回来后才询问了一下今日入宫的情况。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秦老大对《寒山杂谈》表示了高度认可和赞扬,不过和当初廖文之等几人似的,许多学问和知识都要论证、印证、验证等,书也不是一天就可以看完看懂的,什么时候秦老大看不懂了,这四人还得入宫。 秦游微微松了口气,只要秦老大不提自己就行,挥了挥手,让四人该干嘛干嘛去了。 不过秦游没注意的是,李太白和南宫奢二人的脸色都略有异样,似是有话要说。 四人离开后,秦游上床歇息了。 他准备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就入城一趟,倒是没太重要的事,主要是去看看安之峰。 关押安之峰的地方可是骑司大牢,秦游深怕这群人不讲规矩万一以礼待之可就坏了,他准备去提点意见什么的,比如辣椒水老虎凳千年杀之类的。 结果这一睡,秦游又没睡安稳。 子时刚过的时候,一阵冷风袭来,秦游一睁眼,睡意全无。 一张美的不可方物的面庞几乎贴他鼻尖上了。 身穿黑衣的斐云荣眯着丹凤眼,冷冷的说道:“为何还不放了巫雪!” 秦游望着斐云荣没有丝毫瑕疵的五官,心脏怦怦狂跳,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女人的容貌很奇怪,有些女人离远了看,哪怕只有一米的距离,觉得特别漂亮,可要是贴着脸就觉得长的和鬼似的,满是瑕疵。 有些女人和自己脸贴着脸,觉得倾国倾城,可离远了之后才发觉这长的是个什么玩意,和个锅盔似的。 可恢复女儿身的斐云荣没有任何死角,无论上下左右距离多远,美,便是美,没有任何瑕疵。 “那个…”秦游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冷吗,要不要一起睡会?” 斐云荣微微哼了一声,满面不喜之色,转身坐到了凳子上,随即两条大长腿一蹬,狐皮小蛮靴甩出了老远。 “哎呀,生什么气啊。”秦游坐起身,苦笑连连:“闻人泰又不是我儿子,总不能我说让他放人他就放人吧。” “好,那本宫就看着你夏朝大祸临头。” 秦游翻了个白眼。 自称姑奶奶,自称老娘,自称人家,自称本姑娘,其实通过女人的自称就可以分辨出对方的心情怎么样。 对方还是头一次自称本宫,虽然气呼呼的,但是绝对没到特别愤怒的程度,要不然就自称老娘了,比如老娘要“能”死你之类。 “大姐,你讲点理好不好。” 秦游裹着个棉被坐在了床沿边上,道:“你说你让我怎么说吧,直接跑到陛下面前,说放了弄死十多个番商的凶手巫雪,陛下问我为什么,我怎么说,说飞云公主告诉我的,真要是这么说的话,估计我就得和巫雪作伴去了。” “谁管你如何说如何做,你答应我的,就要做到。”斐云荣气呼呼的说道:“你不是最聪明了么,自己想法子去。” 秦游耸了耸肩:“你不也挺聪明吗,你为什么不自己想办法救巫雪。” “本宫想了呀,这不是寻你来了么,让你想法子将巫雪救出来。” 秦游张了张嘴,叹了口气:“你这法子想的真特么棒。” 看了眼气呼呼的巫雪,秦游犹豫了一下后才说道:“其实吧,也不是没办法。” 一听这话,斐云荣登时转嗔为喜,眼睛笑的和个月牙似的:“就知道你有法子。” 秦游长叹了一声。 别的男人是就见不得女人哭,自己是就见不得女人笑。 当然,得长的好看才行。 “不过我得先确定好,你确定没忽悠我吧,别到时候我给巫雪弄出来后,你那所谓的塌天大祸纯粹就是逗我玩的。” “你不信我?” 秦游没好意思吭声。 谁信你谁是傻x。 “不是不信你,假如我明天给巫雪放出来了,怎么确定你没有坑我。” “明日便能放出来吗?”斐云荣一脸狐疑:“你当真能办到?” “不是大姐,我看你这表情,好像你觉得这事我根本办不到啊,办不到你找我干什么。” 斐云荣笑眯眯的说道:“既不让骑司起疑,又要保证将巫雪放出来后没有人再纠缠于她,我想不出你能如何做到。” 秦游也是彻底服气了:“你觉得我做不到你来找我干嘛。” “总要逼你试试才知道。” 秦游刚要再吐两句槽,斐云荣面色微变,轻声道:“有人来了。” “我靠,不会是乔冉大半夜回来了吧。”秦游赶紧一指身后:“快,快藏到床上。” 斐云荣瞪了一眼秦游,随即轻轻一跃,修长的双臂抓住了房顶的横梁上,整个人就如同体操运动员一般,双臂一用力便翻身到了房梁之上。 秦游满面的失望之色。 他还以为和武侠小说似的,咔嚓一下就直接跳上去了,感情还得和引体向上似的那么费劲。 屋外传来了咯吱咯吱的踩雪声,的确是有人来了,不过肯定不是乔冉,因为这小子走路从来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秦游赶紧跑回到床上,外面也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谁啊大半夜的,门没锁,进…” “来”字还没说出口,横梁上的斐云荣连连挥手焦急的低声叫道:“鞋,鞋子,秦游,快把鞋子藏起来。” 秦游赶紧下床去捡鞋,结果刚拿起两双鞋,门被推开了。 然后,情况比较尴尬 南宫奢一推门看到的就是这番场景,秦游垫着个脚,弯着腰,和个贼似的,两只手分别拎着明显是女人所穿的小蛮靴。 “殿…殿下。”南宫奢一脸古怪:“你不歇息,这是在…” 别说在古代了,哪怕是在后世,一个大老爷们大半夜拎着两只女人的鞋子鬼鬼祟祟畏畏缩缩的,不用想,八成是个变态。 秦游微微沉吟了那么片刻,随即坐回到了床边,风轻云淡的说道:“过几天是乔冉的诞辰,这是送给他的礼部。” “这礼物…”南宫奢望着两双价值不菲的小蛮靴,微微点头:“倒是别致的很。” “千万不要说出去啊,说出去的话就不是惊喜了,偷偷告诉你,乔冉这家伙的喜好特别另类,上次我俩喝酒的时候,他喝多了,说平生最喜欢收藏什么女人的鞋子啊,裹脚布之类的,天天晚上搂着这些东西睡觉。” 南宫奢一脸恶寒:“乔统领的爱好竟如此特殊?” “你以为呢,你也不想想他是什么人,骑司,还是副统领,正常人谁能干这个活啊。” 南宫奢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倒也是。” 放了巫雪 再让骑司跟着呗。 第三百二十八章 江湖技艺 秦游深怕南宫奢发现了斐云荣,连忙招手让这家伙坐下来。 南宫奢歉意一笑:“深夜叨扰,还望殿下海涵。” 当着外人的面前,南宫奢管秦游叫恩主,一副门下走狗的模样,可没人的时候又称呼秦游为殿下,足以见这人并不是喜爱溜须拍马之徒。 “涵,特别涵,有事你赶紧说就行。” “奢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南宫奢苦笑了一声:“此事…倒是让奢心生有些愧疚,同为殿下门下,原本此事我是不应…” 秦游见这家伙磨磨唧唧的,深怕斐云荣在房梁上支持不住再一脚踩死这家伙,火急火燎的叫道:“大半夜找我干什么,说,快,赶紧的,立刻,马上,现在,说说说说说,本世子还有事呢,特别着急。” “这都快子时了,殿下有何要事?” “睡觉。” 南宫奢发现这答案特别完美,而且他也信了。 在书院待了这么久,他发现秦游每天都是雷打不动的五个时辰,作息那叫一个规律。 “别磨蹭,到底什么事赶紧说,大半夜跑人家屋子里,再让别人误会了。” “关于今日入宫觐见陛下之事。” “入宫的事么。” 秦游眼神向上瞟了瞟。 咱唠唠咱夏朝的天子不是不行,问题是有个斐朝的公主在你脑瓜子上满趴着呢,这也太不是时候了。 还好,南宫奢谈论的并不是秦老大,而是贺季真。 事无巨细,南宫奢将今日在殿上贺季真雷区蹦迪的事情说了一遍。 秦游听的直吸凉气:“这王八蛋胆子这么大?” 南宫奢看了眼秦游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这贺季真,是不是也有脑疾?” “谁说不是呢,脑子正常的人怎么…等会,你为什么带个“也”字?” 南宫奢老脸一红,讪笑道:“殿下多心了,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其实南宫奢大半夜过来肯定不是睡不着闲着没事干,而是真的十分担忧。 以前当县令的时候,大家都说他是个疯子,可南宫奢今天看完了贺季真的“表演”后,发现这家伙才是真正的疯子。 当着一群大臣的面,当着天子的面,居然“调戏”刑部尚书,一般不是得了绝症的人都干不出来这种事。 他和贺季真倒是没什么私交,主要是怕这种“疯子”连累书院。 书院创办之初南宫奢就跟着秦游混了,安置流民也好,招收学子也罢,包括建立北郊大集,南宫奢都没少出力,也是看着这一片荒地从无到有的。 寒山书院,南宫奢投入的心血比秦游三个门客加起来的都要多。 可如今书院中有这么一个“神经病”当先生,南宫奢怎能不担忧。 不过南宫奢不知道的是,贺季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之前还“调戏”过乔冉,弄的乔冉接连在书院中盯了他小半个月。 “这家伙是越来越嚣张了。”秦游也有点生气了:“当着陛下的面,他是喝了多少假酒,这要是陛下怪罪下来,本世子也得遭殃。” 其实秦游这番话埋怨大于动气,原因有二,第一个原因是秦游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一直认为贺季真这家伙脑子有病,而第二个原因,则是和观念与良心有关了,当初他被斐人孙锦堂掳走的时候,贺季真独自一人在京中调查,几乎是不眠不休,要不是他,骑司也不可能那么快锁定斐人细作的据点,当然,虽然最后没什么卵用是靠秦游自己跑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至少今天没出什么事,秦游也真的不会将贺季真怎么样。 不过要是换了别的大门大户,不管出没出事,至少也会将门客给逐出去的。 “殿下所言极是,贺季真着实胆大妄为,今日在敬仪殿中,贺季真竟敢接连数次戏耍于刑部尚书,生生将闻大人气的昏…” 说到这里,南宫奢突然一变:“不对!” “什么不对?” “原本我以为闻大人昏倒是因气急攻心,可刚刚回想起来却发觉并非如此,贺季真是先行抱住了闻大人,之后闻大人才昏倒的,在这个期间,似是口不能言,而非病症所致。” 说到这里,南宫奢的语气也带着几分不确信,随即突然站起,径直来到了秦游的床前将上面的棉被裹成一团。 秦游后怕不已,还好刚刚没让斐云荣藏被窝里。 只见南宫奢抱着被子,上下其手一番,又不断后退,再站起,再后退,再蹲下,如此反复了数次,还拍拍打打的。 “这啥啊,钳形战术啊。”秦游看的满脸懵:“搁这跟我演信条呢?” 不过秦游也能看出来,这家伙似乎是在模仿今天在敬仪殿中的情景,大棉被就是闻人泰。 南宫奢将被子往床上一扔,面色古怪:“果真如此,贺季真抱住闻大人时,后者并未昏到,而是突然的口不能言,身体也无法动弹了。” 秦游越听越迷糊:“能说普通话吗。” “难道是贺季真用的是‘斫’之手法?” “我再重复最后一遍啊,请说普通话,谢谢。” 南宫奢也没解释,脸上的表情比秦游还迷糊:“殿下,奢也是听说过一些传闻罢了,传言江湖上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技法,可以令人、哑、晕、死、咳、笑等,至于几分真几分假就无从得知了。”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南宫奢一抱拳:“奢在京中有几位武馆与镖局的朋友,明日京城需询问一番,奢就不叨扰殿下了,总之贺季真此人绝不简单,还望殿下多多留意。” 一听这话就知道了,和乔冉一样,南宫奢也准备查查贺季真的底儿。 “哦,那也行,你问明白了再来和我说吧,晚安。” 就这样,南宫奢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秦游把门关好后哭笑不得:“什么玩意啊,没头没尾乱七八糟的。” 房梁上的斐云荣悄声无息的落了下来,微微一笑:“少见多怪。” “怪”字说完后,斐云荣出手如电,一掌拍在了秦游的手肘上。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夜访 秦游突觉左臂一麻,紧接着就彻底失去了知觉,如同脱臼一把,整条胳膊无力的垂下了。 斐云荣笑道:“截血的手法罢了,共分七种,斫之手法便是其中一种,还有戳、拍、擒、拿、撞、闭其他六种,用掌边侧打为斫,指打为戳,掌根为拍,五指抓为擒。” 斐云荣说完后,秦游发现胳膊又慢慢恢复知觉了。 “你刚才是不是打我麻筋儿上了?” 斐云荣没搭理秦游,二指并拢,突然点在了秦游的胸前。 这一刻,秦游面色煞白,觉得呼吸极为困难,一个站立不稳就坐在了凳子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斐云荣如同恶作剧得逞一般的孩子似的,娇笑不已,又绕到了秦游身后,微曲食指,不轻不重的击打在了秦游的侧颈。 秦游呼吸倒是正常了,可右耳又失聪了,眼看着斐云荣又要整活,赶忙叫道:“停,停停,我知道什么意思了,你不用拿我现场教学了。” 斐云荣轻笑道:“这就是截血之术,以不同的手法截断体内脉血。” 刚刚亲身领教了一下的秦游,彻底明白了。 这应该和武侠小说中的点穴是一个意思,不过更加贴合实际,就像刚刚那般,一巴掌呼麻筋儿上了,胳膊就动不了了,而击打在不同位置,导致供血不足从而让身体产生不同的反应。 总之秦游就是这么理解的。 秦游来了兴趣:“能教教我么。” “不能。” “为什么,我可以…可以交学费,一百贯怎么样?” 秦游的神情很是激动。 任何一个男人在儿时都有一个武侠梦,秦游也是如此。 武侠小说、武侠电影、武侠游戏,各种以武侠为核心的娱乐事物总是能够吸引着少年躁动不安的内心。 三尺青峰仗剑天下,一声小二上酒尽显豪迈,黑衣夜行穿墙入室,而这些侠客们除了会用各种兵器外,最令人着迷的便是“点穴”的功夫。 虽然在飞云公主的口中这种花活是叫做“截血”,可实际上是和点穴一个概念的。 穿越到了古代,见识了天子的威仪,见识了京中的繁华,见识了封建主义的丑态,该见识的,倒是没有失望,因为秦游并不期望,要说失望的,只有一样,那便是“武学”。 要说能打的,凤七肯定能打,乔冉更能打。 可实际上呢,这所谓的“能打”一点都没观赏性,就说凤七,在对阵几个斐人细作时,完全就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充分展现了街头盲流子斗殴般的技巧,血刺呼啦吵吵把火的。 再说乔冉,秦游没见过乔冉和谁动手,但是见过这家伙上墙,冰天雪地的,也不知道是怕滑还是怎么的,就三米不到的房子,还得慢腾腾的爬梯子。 这飞云公主也是天下有数的高手,结果呢,上房梁还得先做引体向上,特别掉价跌份,彻底打碎了秦游对“古代高手”的一切幻想,哪有什么武侠小说中的那股子俊逸潇洒的劲儿。 可现在,秦游破灭的火焰再次被点燃。 甭管是打麻筋儿上了还是什么截血,反正和点穴差不多,至少和武侠小说中描述的很像。 所以,秦游很想学。 这是秦游第二次燃起了浓浓的“学武”兴趣了。 第一次,他准备练习暗器来着,也就是飞刀,最后发现对于飞刀这一块,自己是丝毫天分都没有,飞板砖绝对是天资过人,后来也就放弃了,不太美观。 这一次,注定秦游又要失望。 斐云荣坐在了床沿上,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玲珑曲线尽显无疑。 “你不会想学这门功夫的。” “为什么?”秦游搓了搓手:“我想学,特别想学,你开个价吧。” “你一定不会想学的,相信我”斐云荣没多做解释,只是娇笑道:“你这几个门客真是有趣,那个叫贺季真的人,居然胆敢当着天子和群臣的面戏耍刑部尚书。” 秦游耸了耸肩,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这事肯定是骇人听闻的,可是出现在了贺季真身上,又不是令他很意外。 全京城的官,甚至是全夏朝的官,哪个不是深怕被骑司盯上,贺季真到好,直接告诉骑司,而且还是face对face的告诉骑司副统领乔冉,说他自己是个被杀头的身份,让乔冉自己调查去。 今天又整了这么一出,当着全夏朝最有权利的几个人的面,狠狠的调戏了一把刑部尚书,让这位掌管夏朝刑名的尚书大人有口难辩。 “哎。”秦游叹了口气:“明天进城一趟吧,看看能不能和闻大人解释解释,实在不行,也只能说贺季真也有…额不是,不是也,是有,说贺季真有脑疾。” “你这做恩主的,就不怕门客为你招灾引祸么,怎么见你一副毫不动怒的样子。” 秦游嘟囔了一句:“谁没事和精神病置气。” 斐云荣刚要询问什么叫精神病,面色又是一变,满脸的无奈之色,轻轻一跃故技重施,再次回到了房梁上。 外面再次传来了咯吱咯吱的踩雪声,秦游都懒得回床上了。 随着叩门声响起,外面传来了李太白的轻唤声。 “恩主,您歇息了么。” 秦游没好气的说了声“进”。 “恩主。”李太白进来后,看了眼秦游的脸色:“这么晚还未歇息。” “你们怎么回事,为毛都大半夜来找我,有事不能白天说吗。” “门下也不愿深夜打扰恩主,可今日在殿上…” “又是关于贺季真的事?” 李太白微微一愣:“您已经知道了?” 对于李太白,秦游可没对南宫奢那么客气,一指门口:“着急睡觉,有事白天说,bye。” 谁知李太白刚要走,门又被推开了。 秦游心里咯噔一声,竟然是乔冉回来了。 乔冉就和进自己家似的,门也不说敲一下,刚要伸手扫掉肩头上的落下,鼻翼微微一动,面色突变,可马上又恢复了正常,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秦游。 秦游有点要崩溃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不睡觉全都往自己这跑,这是约好了一起来捉奸的? 而且看乔冉的模样就知道了,肯定是知道飞云公主来过了,甚至可能知道这大姐现在就藏在屋内,这都能凑一桌麻将了。 第三百三十章 暴露 秦游手心里全是汗,深怕乔冉高喊一声“妖女休走”后被揍的满地找牙,或者揍的飞云公主满地找牙。 不管谁找牙,都不是秦游所希望看到的,而且俩人打起来的话自己也容易被误伤的可哪找牙。 其实乔冉比秦游更紧张。 外人有所不知,乔冉的嗅觉和触觉特别敏感,自小在山林之中长大造就了他极为敏锐的嗅觉和视力。 一推门他就闻到了飞云公主身上特有的异香。 这种香味常人难以察觉,只有乔冉能够闻到。 味道比之前要浓郁一些,所以乔冉可以断定,飞云公主就在屋内。 然而秦游的卧室就这么大,能藏人的地方无非就是屏风后、床上以及房梁上了。 屋内有光,屏风无影。 床上被子卷成一团。 那么唯一能藏的地方只有房梁。 这一刻,乔冉心中满是纠结。 如果现在动手的话,飞云公主绝对跑不了,只要叫喊一声,书院内数十名越王府护卫和骑司就会马上赶来,哪怕飞云公主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逃。 抓了飞云公主,非但可以报了许多往日旧“仇”,如夏臣叛斐、火烧造船木料、京中安插细作等等,还能以飞云公主为筹码要挟斐国。 面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乔冉说不动心是假的。 可如果一旦这么做了的话,秦游和寒山书院势必会受到牵连。 秦游为什么夜会飞云公主? 寒山书院其他人知不知情? 这些事情根本没办法解释,就算解释了,又有多少人会信? 更重要的是,秦游的身份太过特殊,越王府可不只有一个三世子,还有越王,有都护将军秦狰,一旦有心之人利用这件事打压越王府,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转瞬之间,乔冉脑子闪过万千想法,再次深深看了一眼秦游,心中有了决定。 “三世子,不知道最近越王可与您通过信件。” 秦游不明所以:“没啊。” “那就无事了,乔某本想询问一下边关之事,早些歇息,告辞。” 说完后,乔冉拱了拱手转身离去,离开时还将李太白也带走了。 这也就是乔冉吧,换了任何夏朝人,绝对不会视若无睹的。 秦游也是运气好,和飞云公主的事只告诉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是整个夏朝唯一敢不鸟秦老大的狼灭。 领着朝廷的俸禄,统管着国朝的唯一特务机构,被外人认为是天子最忠诚的鹰犬,可实际上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乔冉还是那个十多年前徒步千里胆敢刺王杀驾的屠龙少年,之所以现在听命于秦老大,并不是因为忠君爱国,而是因为整个国朝中,如果有一群人能寻找到他的义父秦麒的下落,那么必然是骑司。 在外人眼里,秦老大这个当皇帝的给了乔冉一个一展才华的平台。 可在乔冉眼里,要不是秦老大是秦麒的秦大哥,他真懒得当什么骑司统领。 乔冉也确实没有辜负过任何人的信任,无论是秦麒,还是秦老大,或是秦游。 就这么带李太白走了,乔冉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二人刚出门,斐云荣已是轻盈的跳到地面上。 没等秦游开口,斐云荣狠狠瞪了前者一眼,唰的一下就跳出了窗外。 秦游完全一副搞不清楚的模样,等他追出去的时候,哪里还有斐云荣的身影。 “至于么。” 秦游也没多想,还以为是斐云荣见到乔冉回来了深怕暴露,这才直接跑掉了。 回到屋子里后,秦游困意全无,可谁知刚坐下没一会,门又被推开了,还是斐云荣,而且满面莫名之色。 一进屋,斐云荣快步走到了秦游面前,急不可耐的:“乔冉为什么不动手?” “什么意思。” “还装傻,乔冉刚刚明明就知道我藏于屋中。” “你怎么知道他知道你在屋子了里。” “他袖中短刀已经抓在了手里,可却又收了回去。” “是吗。”秦游眨了眨眼:“我都没看到。” “这是为何,明明知道我在这里却视若无睹,原本我以为他是去叫帮手,谁知他竟然回屋中歇息去了,书院中的那些骑司也未有任何异动。” 说到这里,斐云荣眼中的困惑之色更浓:“他甚至知道我就是飞云公主,对不对!” “应该…是吧。” 秦游这一刻才明白刚刚对方为什么突然跑了,感情是怕乔冉叫帮手抓她。 要么说斐云荣闯出这么大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可谓是艺高人胆大,换了别人,不管乔冉会不会有其他打算都得赶紧溜了。 斐云荣倒好,又折回来了,和秦游继续唠。 不过在秦游眼里,这就和二傻子是一个性质了,是他的话他绝对跑。 斐云荣眯起了眼睛:“骑司乔冉,他早就知道你我的关系,对不对。” 秦游老老实实的“嗯”了一声。 斐云荣面色剧变:“难道你越王府当真起了二心,竟然在暗中笼络了乔冉?” 秦游:“…” 斐云荣满脸都是异样的光彩,凝望着秦游,就连呼吸都变的略有急促了:“说来听听,我帮你谋划一番如何。” “你想多了,我来就是关系比较好罢了。” “关系要好?”斐云荣满脸狐疑:“要好到了可以为你掉脑袋的地步?” “为什么人与人之间要这么复杂呢。”秦游翻了个白眼:“之前我和乔冉说关于你的这事的时候,他也是诧异为什么我对他全盘托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也好奇。” “还不是因为巫雪这件事,这不是要找他参谋参谋吗,我说我的卧底探员告诉我的线报,他根本不信,无奈之下只能把咱俩的奸情捅出去了。” 斐云荣一巴掌又拍秦游“麻筋儿”上了,啐了一口:“谁和你有奸情。” 耷拉着膀子的秦游嘿嘿一乐:“不这么说也没别的说辞了。” “少在那里嬉皮笑脸,我问你,你要如何将巫雪搭救出来,既然你都与乔冉说了,他又愿意为你保守秘密,此事对你来说定是十拿九稳了吧。” “就等你问呢。”秦游打了个响指:“很简单,效仿程天豪,投奔我大夏。” “做梦。” “不是,我是说假意投靠我夏朝,这样的话不就可以被放出来了吗。” 斐云荣秀眉微皱:“你是说,让巫雪与你联手做戏,假意叛斐投夏?” “嗯。” “好,此计甚妙!”斐云荣拿过纸笔:“我这便书写一番密信让她取信与你,明日你去刑部大牢将密信交于她,她自然会相信你。” “那啥…”秦游讪笑了一声,挠了挠后脑勺:“不用这么麻烦,我和她说一声就行,她会相信我的。” “这是何意。” “我之前就和她说了,我是个二五仔小叛徒。” 斐云荣先是眉头一拧,紧接着气的俏面寒霜:“好哇,你一定是利用本宫的容貌身形诓取信于她了!” 斐云荣何其聪明,稍微一深想就推测出了个七七八八,又是一把掌呼在了秦游的“麻筋儿”上了。 这一次,秦游两个胳膊都耷拉下来了,而且半天还没恢复。 第三百三十一章 截血 飞云公主离开了,而且离开的时候十分嚣张,大摇大摆的让秦游将她送出书院的,临走的时候还给秦游的专用坐骑乌月锥骑走了。 更令秦游无语的是,平常乌月锥的傲娇程度堪比乔冉,除了凤七外谁都不能靠近。 结果一见到飞云公主,那就和多年好闺蜜似的,丝毫抗拒都没有。 飞云公主临走之前,又让秦游“宽限”了五日,说是五日内肯定会调查出凉戎使团的真正目的。 秦游对此倒不是很在乎。 等飞云公主骑着乌月锥走了之后,秦游嘟囔了一句。 “还特么不如养只哈士奇呢,谁都能骑一下。” 裹着个袖子的秦游转过身,这才发现乔冉不知何时站在书院门口。 “吓死老子了。”被吓了一跳的秦游破口大骂:“你下次走路带点声好不好。” 乔冉望着雪夜的黑暗深处,冷哼了一声:“好大的胆子,当真以为我不敢对她出手么。” “哎呀好了好了,大半夜黑灯瞎火的总翻墙再摔着碰着多不好,走正门就走正门吧。” 秦游能够看的出来,乔冉是挺闹心的。 这飞云公主也是,你怎么来的就怎么走呗,知道自己暴露了,反而大摇大摆的走大门,这不是故意给乔冉添堵呢吗。 哄了两句,秦游这才和乔冉回到了书院。 秦游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将情况说了一下,乔冉表示同意。 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番商的命也是命,话是不假,不过也分时候。 如果放了杀人凶手巫雪却能让夏朝避过所谓“塌天大祸”的话,番商的命就不是命了,真要是天大的祸事,只要能避过去,让秦老大再砍几百个番商他都乐意。 而且乔冉也不怕飞云公主忽悠秦游,巫雪离开了刑部大牢后肯定会有骑司暗中跟着,要是飞云公主不遵守君子之约也不怕,再给巫雪抓回去就完事了。 “对了,问你个事。”秦游止住了脚步:“你知道截血功夫吗?” “截血?”乔冉转头不解的问道:“问这个做什么。” “你果然知道。” 秦游双眼放光,略显局促的问道:“你会不,能不能教我。” 乔冉没说会,也没时候不会,只是讥笑道:“你学不来的。” “靠!” 秦游顿时就不乐意了:“怎么是个人都说我学不来呢,你一眼就能看出我根骨不行?” “与根骨无关,是练习的方式不适合你,当然,你是没什么根骨和悟性。” 秦游:“…” “你知道这截血之技要如何练习么?” “知道还问你干嘛。” “倒也不难,手熟尔,勤加练习,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必可大成。” 秦游咧嘴乐了:“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快告诉我怎么练习,明天我研究研究。” “在人的身体上标示各处穴道、筋骨、器官,气血聚集之处,每日不停练习便可。” 秦游一脸狐疑:“这么简单?” “刚刚便说了,手熟尔。” 说到这里,乔冉一副笑吟吟的表情:“前朝御医中有一名家,名为孙成晟,截血之技无人可出其右。” “还活着没,活着的话我去找他拜师。” “死了,死的很是凄惨。” 秦游望着似笑非笑的乔冉,意识到不对劲了,对方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提起了一个死人。 果不其然,乔冉乐呵呵的解释道:“若要练截血之技,极为简单,指力、掌力、眼力、气力,四力结合,指力粗浅,法门也多,掌力也是如此,而眼力稍难,不过只要不是年老体弱者都可练成,而唯独这气力,需要在活人身上练习,筋骨、穴位、气血聚集之处,深浅,轻重,熟能生巧。” “那要是点错位置了呢。” “轻则疼痛难耐,重则身死。” 秦游似乎是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表情古怪的问道:“你说的那个孙成晟,一直拿活人练习,他练死过人没?” 乔冉点了点头。 秦游又问:“练死过多少人?” “残,数以百计,亡,数以百计。” 秦游突然觉得后脖颈子有些发凉,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斐云荣和乔冉都说自己练不了这功夫了。 俩字,造孽。 “孙成晟多以受罚的太监、宫女,以及天牢关押的囚犯用于练习,前朝覆灭后,孙成晟离宫后在京中隐姓埋名过活,没过半年却被人识破了身份,最终被仇家分尸而死,那仇家正是当年孙成晟练截血之技致残之人的亲朋至交。” “活该!”秦游低声骂了一嘴:“这特么要是放在后世,那就是反人类罪,至少枪毙一小时。” “不过你是世子之尊,找来数百个活人用来练习这截血之技,想来并非难事。” “靠,你才练这玩意,你全家都练。” 乔冉哈哈大笑:“你看,我说你练不成吧。” 秦游翻了个白眼。 可不是吗,练这东西太损阴德的了,得是什么样的畜生才能拿活人练功。 可转念一想,秦游整个人都不好了。 飞云公主和贺季真都会这截血之技,这岂不是说他们… 一深想,秦游遍体生寒。 先说贺季真,这家伙是书院的学生,如果真是通过这种方式练的截血之技,还有什么资格当先生,这种变态应该被拉出去砍了才对。 还有飞云公主,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却通过这么残忍的方式联系武技,说是蛇蝎心肠也不为过了。 见到秦游面色有异,乔冉无声的叹了口气:“突然问起这江湖上的技艺,是因为飞云公主吧。” 秦游嗯了一声。 乔冉看了眼秦游,微微摇了摇头:“你可是钟情于她?” “啊?”秦游哭笑不得摆了摆手:“没有的事。” “领兵打仗的,哪个不是心狠手辣之辈,更不要说一介女流,三世子,听乔某一言,你是夏人,天潢贵胄,她是斐人,天下闻名的飞云公主,夏斐迟早都需一战,而在她手上吃了大亏的人不知凡己,凡事三思而后行,万万不要因她自误。” 说完后,乔冉背着手回屋了,留下秦游一人苦笑连连。 其实要说秦游喜欢飞云公主吧,倒也不是,男人嘛,见到如此漂亮的女人肯定会有几分小心思。 不过对这种事,两世为人的秦游也想的很通透。 这飞云公主漂亮是漂亮,可并不是那种能居家过日子的小家碧玉,就如同乔冉所说,这娘们手里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别人过不好日子最多是家暴,要是和这娘们过日子,分分钟被灭门。 所以说,过日子还是得找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秦游思索了半天,发现自己好像也不认识门当户对的女人,唯一一个兵部尚书龚文华的千金龚媛,还被退婚了。 不过有一说一,龚媛的确长的很漂亮。 可秦游想着想着又郁闷了。 龚媛这武力值,估计不比飞云公主低到哪去。 第三百三十二章 羽武 这一夜,秦游胡思乱想了很晚才睡。 飞云公主是怎么练的这截血之技和他没关系,他也管不了,但是关于贺季真,他必须要问个明明白白。 一脑补练截血之技的法子,秦游不寒而栗。 飞云公主那张绝美倾城的面庞,也逐渐开始模糊,甚至是待着几分诡异的扭曲。 第二日一大早,乔冉和进自己家似的推开了门,看那样子都想掀秦游的被子了。 看了眼床上满脸困意的秦游,乔冉没好气的说道:“跟我走吧。” 秦游揉了揉眼,明显没睡醒。 乔冉:“天亮就出发。” 秦游翻了个白眼:“梦已经醒来,心不会害怕。” “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爬起来的秦游开始洗漱,又吃了些东西后才离开了书院。 秦游还是头一次骑军马,最终发现还是满身是肉的乌月锥骑的舒服,别的马骑在身下有点硌屁股。 东大门还没开启,门外聚集了不少下县的村民,在冰天雪地中瑟瑟发抖的等候着。 这时候还没有棉布,普通人穿得多为麻布,非常粗糙,麻衣在春秋天还可以,但在冬天,基本上起不到任何御寒的效果,而且这种衣服极为漏风。 所以夏人便会在衣服里塞一些厚实些的内瓤以便挡风,家境好的会塞蚕丝、驼毛之类,穷人就只能塞麻类物、芦毛之类。 但这些填充物比较硬,必须得先敲打至柔软、服贴,且捶至成连着的一片,这样才能起到保暖的作用。 所谓的“捣寒衣”就是这个意思了。 秦游望着瑟瑟发抖的乡民们,一直想不通一件事。 一座城,两种人,难道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就看不到人间的境况吗? 春、夏、秋三季,四大门晚上关着就关着了,现在这么冷,还是以前的时辰开门,就这么任由子民们在冰天雪地中挨冻等着? 除此之外,秦游也想不通这四大门的作用。 要说防患敌军吧,大可不必。 要是敌军多了,不可能打到京城才知道,现关都赶趟。 要是人少了,想混进来的话,敌人怎么都能混进来。 这白天开晚上关的,都不够折腾的。 四门之中,北大门其实还并不是最拥挤的,不过现在门还未开,外面已经聚集了数百上千人。 京中居之不易寸土寸金,即便是柳河西侧的贫民区,小小的院落一个月的租子也要一贯大钱,所以不少在京中讨生活的人都居住在下县。 要是天气不那么寒凉的话,不少人都会在城外搭个棚子甚至是席地而睡。 夏朝是有宵禁这一规矩的,不是京中居民却在夜间滞留,一旦被武卒和京卫抓到就要扔进京兆府大牢里,想把人给赎出来可要使上不少钱财。 骑在马上的秦游看着热闹,突然见到一群十分嚣张的人们,大约四五十个。 这群人提着五花八门的工具吆五喝六的,十分惹眼,还有几个站在城门前不断催促,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城门朗都不敢还嘴。 要知道还有不十日就要过年了,今天守城的可不是京兆府的武卒,而是八大营的京卫兵卒,敢和京卫咋咋呼呼的人,不是没有,但是绝对不包括普通的乡民。 “我去,竟然有比本世子还嚣张的人。”秦游看向乔冉问道:“这是哪个下县的乡民。” “北郊大集,去给宫中铺设地火。” 秦游:“…” 一旁的凤七哈哈大笑。 还真别说,秦游打眼望去果然看到几个熟面孔,其中一个叫唤最大声的就是赵金银这个老家伙。 “怪不得,原来是本世子的庄户,嚣张就对了。” 秦游打了个哈哈,耐心的等着城门打开。 倒不是愿意挨冻,而是怕自己的“庄户”们被欺负。 催促京卫快点打开城门,秦游觉得没什么不对的。 在他的眼里,京卫基本上是和城管一个性质的。 不是秦游瞧不起京卫,而是京卫和京卫不同,他瞧不起的是开城门的这一支京卫。 京卫一共有八个大营,其中五个大营驻扎在城外,北大门有一支,西大门有两支,东、南两个大门各一支。 这五支京卫一年到头几乎不入城,平日除了训练就是训练,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要不然也不能卫戍京城。 而京中还有三支,两支拱卫皇城,分别是龙武卫和骁武卫,就在皇城根上驻扎,保护皇帝一大家子,肯定是精锐中的精锐…中的精锐了。 唯独剩下一支,也就是平日巡夜的羽武卫,基本上就算是滥竽充数的存在了。 羽武卫的军卒构成掺满了水份,与其他七支京卫不同,其中很少有当初跟着秦氏三雄争霸天下的老卒,内部也带点“兄终弟及父死子继”的意思。 这一支羽武卫是前朝的京卫,几乎被完整的保留下来了,也是唯一一支采取世袭制的京卫,就是老子死了,兄弟和儿子可以顶上,可想而知,里面充斥了很多少爷兵。 这些少爷兵没经历过战争,因为战斗力奇差无比更不可能被委以重任,不需要被委以重任,也就不需要训练,恶性循环下,这支羽武卫就成为了城管一般的存在,晚上值夜,抓几个醉汉街流子,白天巡城,看看哪个小商贩的推车占道了,这就是他们平日里需要干的活。 这几年来文武相争,文臣一直想要撤裁八大营的一些兵力,每次兵部扛不住的时候就想给羽武卫撤掉。 可实际上呢,文臣并不想撤裁掉羽武卫,因为羽武卫有很多旗官、军长、将领都是一些文臣的亲戚和关系户。 秦游没去过其他卫的大营,很少见过其他七卫,但是羽武卫的军卒他却是没少打交道,可以这么说,这就是一群穿着甲胄的盲流子,白天还好一些,毕竟京中大员多,还算规矩,到了晚上,这些巡夜的军卒各种偷奸耍滑。 京中分几个区域,像昌平坊那种达官显要的聚集之地,羽武卫一晚上巡视二十多遍,每半个时辰就巡视一到两趟,可贫民居住的地方就不同了,一晚上走个两三趟就不错了。 就说之前的巫雪一案,尸体都过去那么长时间才被被发现,柳河西侧的平民区更夸张,尸体第二天早上才发现的。 这也就是说,越容易出事的地方,羽武卫越不去,反倒是治安最好的“富人区”他们天天晚上刷存在感,摆明了是在干面子活。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晚上总会有人在城门落下后自由出入,只要使点钱财就行,而晚上看守大门的城门朗和军卒,正是出自羽武卫。 要不是因为这个缘故,秦游和凤七也不可能之前从城外运到了城里囚禁了那么久。 所以秦游对羽武卫的感官不好,印象也很差。 不过这些都和秦游没关系,秦老大都不操心,自己管哪门子闲事。 不到一刻钟,开门的时辰到了,随着几个门洞被打开后,人们开始蜂拥而入。 入城有规矩,不能骑在马上。 人们见到秦游三人骑马入城,纷纷让开,看穿着就知道是大人物,深怕躲闪不及冲撞了贵人吃鞭子。 干城门朗的,要的就是个眼色,离老远就看到了秦游腰间的虎纹吊坠,连忙连推带踹的将门口堵住的几十号乡民驱散。 看似是拍了秦游的马屁,实际上却让他对这群兵油子的感官更差。 就这样,秦游三人入了城,直奔刑部大牢。 第三百三十三章 风水轮流转 殊不知,秦游三人刚刚入城,城楼上走出了一个一身甲胄的将军,望着秦游的背影,面色无喜无悲。 此人正是羽龙卫领军正四品云麾将军屈止戈。 只不过这屈止戈并不是汉人,长的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看面相便知是凉人。 夏朝也的确有不少凉人为官,只不过屈指可数罢了,屈止戈就是其中之一。 望着秦游远去的背景,屈止戈淡淡的说道:“倒是有几分将门虎子之风。” 羽龙卫副领军陈超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几分讥笑。 “不过是沾了父兄的光罢了。” 屈止戈微微摇了摇头:“殿上斗诗、烈酒换马、撰书成册,这些事,可与秦烈秦狰父子没有任何关系。” 要知道秦狰是都护将军,品级要比屈止戈高上一些,直呼上官起名可是大忌,更何况这家伙胆敢直呼秦烈其名了。 值得一提的是,兵部内部皆知,屈止戈最是尊崇秦家父子,完全是一副小迷弟的模样。 至少,当着旁人的面屈止戈是这么演的。 “大人,这诗词歌赋有什么用,烈酒换马也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撰书成册就更是贻笑大方了,寒山书院那么多名家大家,那书八成都是那群老儒们写的。” “倒有几分道理。”屈止戈也不与其争辩,转过身淡淡的说道:“不过此事与我等无关,用心做好汗王交代的事情便好。” “卑下晓得。” ………… 再说秦游这边,三人一路到了刑部大牢。 乔冉都不用亮出腰牌,狱卒直接放行,还很懂事的将钥匙都交了出去,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外。 刑部的地牢分为上下两层,上一层稍微好点,至少有个窗户能见点阳光,是在地面上的,空气也流通,下一层地牢关押的全是穷凶极恶之辈,巫雪就在下层。 到了巫雪的囚室外后,秦游眼眶暴跳。 躺在草垫上的巫雪弓着身子瑟瑟发抖,整张脸都涨红涨红的,身体也没有任何起伏如同没了呼吸,好像随时都要撒手人寰一般,大腿上还渗出了丝丝血迹。 秦游一看这情况,下意识就要夺过乔冉手中的要是打开牢门进去查看情况。 谁知乔冉微微一收手,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秦游急道:“笑个屁,赶紧把门打开,这妹子都快挂了。” 乔冉根本没搭理秦游,而是冲着囚室里面淡淡的说道:“起来吧,我与三世子要放你出去。” 秦游叫道:“她都病成这样了,看样子已经晕过去了,你让人家怎么起来,快点把门打开。” 乔冉似笑非笑:“若是你执意进去,她伤着你我可不管。” 秦游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乔冉不耐烦的踹了一脚牢门:“不要在我眼前做戏了,快些起来,我们带你出去。” 话音一落,只见原本还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巫雪突然转过头,然后和个没事人似的站了起来,大大的喘了几口气,面色也恢复了正常。 秦游哭笑不得,这斐国的女人果然都不简单,全是戏精,刚才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感情是装的,这要是不知情的狱卒进去了,八成要倒霉。 怪不得刚刚面色苍白,原来是憋气憋的。 巫雪双眼放光:“三世子,奴当真可以出去了?” 秦游点了点头:“嗯,直接跟我们离开就行,乔冉会去找刑部衙门解释的。” 一脸狐疑的看了眼乔冉:“这骑司走狗…” “别说话,吻…不是,别提问,跟我走。” 乔冉懒得和巫雪一般见识,面无表情的用钥匙将牢门打开后,见到巫雪一身单衣,随手将披风解了下来递了过去。 巫雪一扭头,哼了一声。 乔冉也哼了一声。 凤七看看巫雪,又看看乔冉,然后应景似的也跟着哼了一声。 乔冉将披风递给了秦游,随即转身离开了。 乔冉这一走,巫雪双眼满是异样的神采:“骑司也被公主殿下收买了?” 秦游翻了个白眼:“不是收买,是被我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了,是这么一肥四儿,你得和我联手做一场戏,装作投靠了我夏朝,这样的话就没有人会追究你刺杀番商一事了。” “做戏投靠夏朝?”巫雪表情微动,满脸敬佩之色:“飞云公主殿下果然聪明绝顶,竟能想出如此高明的法子。” 秦游无语至极。 大姐,是我想出来的好不好。 不过秦游也懒得解释,要是一切顺利的话,让飞云公主和对方慢慢解释去吧。 巫雪身上的囚服早已破烂不堪,原本光滑的后背满是药汁,大腿上的伤口似是化了脓,秦游看着有些瘆得慌,把乔冉的披风披在巫雪的身上。 “什么也别说,乔冉已经找好轿子了,直接回越王府,不过会有骑司看守,千万别漏了马脚。” “世子殿下活命之恩奴永世铭记,大恩不言谢,待大事成后您到了斐国,奴必定会报此大恩。” 一旁的凤七满脑袋问号,关于秦游夜会飞云公主和联手做戏这事,他丝毫不知请。 “不用谢我,你得感谢我国宽松的政策,感谢刑部管理松懈,官谢安之峰年老体衰捅你一剑没伤到筋骨。” “安之峰?!”巫雪眼底略过一丝怨毒之色:“若是日后有机会,一定要找那老贼报这一剑之仇。” 秦游乐了:“安之峰也被抓了,就在楼上。” 巫雪满面不可置信:“当真如此?” 之前凤七找过巫雪要过安之峰的“黑料”,不过巫雪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安之峰毕竟是礼部尚书,而且她也不知道秦游的计划。 “那有什么可骗你的。”秦游突然心生恶趣味,笑道:“走,跟我一起看看他去。” 说完后,秦游带着半信半疑巫雪来到了楼上一层的监牢。 安之峰被关在最里侧的监牢,几个狱卒见到秦游来了纷纷行礼。 看的出来,看守安之峰可比看守巫雪的狱卒多了不少,下层就俩狱卒,上层是多个,还腰间挎刀。 这也能从侧面说明一件事,捅死几个外国人,皇帝根本不当回事,可要是直接得罪了皇帝,绝对没好下场。 秦游到的时候,安之峰正在囚室里奋笔疾书,也不知道在写什么。 囚室比较干净,比巫雪的囚室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地上的干草都是新的,床铺也是如此。 听到了脚步声,安之峰回过头。 一看是秦游,还有秦游身后站着的巫雪,安之峰顿时大惊失色,下意识喊道:“来人,来人,有人行刺本官,快来人!” 巫雪微微一欠身,竟然福了一礼,笑的如同花儿一样。 “安大人,奴给您请安了,这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几个狱卒跑了过来,秦游回头淡淡说了声“滚”,然后狱卒们又跑走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疯子 安之峰惊恐不安,指着巫雪,冲着秦游叫道:“这是何意,她是钦犯,为何会在此处!” 秦游没吭声,只是看着安之峰,觉得挺失望的。 虽然刚被关进来没几天,可安之峰的确消瘦了不少。 不过也只是消瘦了一些罢了,看起来身穿囚服披头散发的有些狼狈,可实际上精气神还挺不错的。 秦游还以为这老家伙每天以泪洗面痛不欲生呢。 见到秦游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安之峰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厉声道:“秦游,你们想做什么,难道是想行刺本官!” “大哥,你都成什么样了,还用得着我行刺吗,反正你都是个死人了。” “你说什么?”安之峰面色剧变:“难道秦昭不念丝毫旧情想要斩了老夫吗。” “大胆!”凤七一摁刀柄怒道:“胆敢直呼天子…” 秦游照着凤七的小腿就是一脚:“上一边凉快去。” 凤七:“哦。” 安之峰惊魂不定的叫道:“天子,天子当真不顾往日情面,要治老夫的罪吗。” 秦游耸了耸肩:“没有。” 安之峰凝望了秦游半晌,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随即又恢复了刚刚那副平静的模样。 “老夫乏了,不要在此碍眼。” 秦游都气笑了,这得不自知到什么程度还敢摆架子。 不过秦游也的确是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安之峰惨不惨。 见到安之峰依旧这么狂,秦游乐呵呵的说道:“本世子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以为陛下宽厚,念在你以前的那点小功劳,没准心一软就给你放了,是吧。” 安之峰微微哼了一声,自顾自的坐回到了石案上,留给秦游一个后脑勺。 秦游看向凤七:“七仔,安大人最喜欢坊间传言了,快过来给老大人说说,最近京城中的传言流言之类的。” “哦。”凤七走了过来,清了清嗓子:“京中如今流言颇多,其中人们谈论最多的便是越王府三世子秦游不学无术自不量力要修书教化天下学…” 秦游又踹了一脚:“老子让你说关于安之峰的,你提我干毛!” 凤七一脸委屈:“您又没说清楚。” 揉了揉屁股,凤七转头看向安之峰,张了张嘴,又转过头看回了秦游。 “三世子,最近没听闻关于安之峰的流言蜚语啊,都是关于您的。” “你继续上一边凉快去吧。” “哦。” 秦游没好气的推开凤七,对安之峰说道:“骑司已经在你的府邸中找到了数具尸首,还有账簿名录等,刑部也查抄了你家,这件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大家也都知道你结党营私、草菅人命、贪污受贿等罪状…” 安之峰如遭雷击,转过了头:“外界…外界已经知道了?!” “不错,陛下如果下了封口令,坊间不知清,说不定你还能留条命,可陛下并没有这么做,是个人都知道你安之峰的虚伪恶毒面目了,你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安之峰彻底慌了神。 秦游说的不错,朝臣总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天子乾纲独断”。 其实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议政殿是秦老大的一言堂,而是说秦老大会在“规矩”内定夺某些事情。 就好比安之峰这件事似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又是结党营私又是草菅人命的,按夏律肯定是当斩的。 可安之峰是礼部尚书,又是从龙之臣,那么夏律界定的就很模糊了。 如果秦老大在议政殿里下了封口令,不管用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总之就是很隐晦的告诉大家,这事不要宣扬,那么也就是说还没有下定决心弄死安之峰。 可要是没有下这封口令,那么态度就很明确了。 不下封口令,大家可以随便议论,外界也可以得知。 那么试想一下,当外界得知了安之峰的“种种罪行”后,首先这老家伙的名声肯定是臭了,没了名声,又被夺了官,下场不言而喻。 换句话来说,想要弄死一个从龙之臣,弄死一个礼部尚书,肯定是要顾及士林和民间反应的,而让外面知道安之峰的“罪行”,就等于是一种铺垫,做了这铺垫,接下来就好说了。 铺垫已经出现了,聪明如安之峰何尝不知秦老大的意思了。 “你…”安之峰突然冲了过来,吓了秦游一跳。 张牙舞爪的安之峰将双手伸了出来不断挥舞,大喊大叫道:“秦游,你这恶毒小人,你我不过是政见不合,你竟想要置我于死地,你这恶毒小人,恶毒小人!” 秦游后退了几步,冷笑连连。 安之峰叫嚷不休:“我安之峰门生故吏遍天下,我安家一门三百一十二人,我安家,我安家不会放过你的,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凤七都看不下去了,一脸讥讽的说道:“老东西,你招惹越王府在先,惹怒陛下在后,我家世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理你,你却接二连三的望棺材上撞,现在你怪了的谁。” 秦游接口道:“我被斐人细作给绑了,你说我叛夏,之后你被陛下批评了几句,脸上挂不住就称病告假了,可你等什么呢,等天子派御医给你台阶下呢,真是可笑,告假那么久,小朝会突然出现了,结果又是弹劾我,还和陛下玩什么死谏逼的陛下进退两难,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因为你想置我于死地,而是因为你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巫雪依旧是那副巧笑嫣然的模样。 “安大人,您不是和奴说,您是这夏朝的擎天玉柱么,若是离了您,这夏朝满殿的臣子们,还有陛下,可是要慌了神的。” 凤七傻了吧唧的问道:“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可不止呢。”巫雪冲着囚室内的安之峰抛了个媚眼:“这文官之首,看起来是吏部尚书上官鄂,可实际上,却是威望不二的安大人哦。” 秦游哭笑不得:“真的假的,老脸都不要了。” “世子殿下,您若是不信,问问安大人呀。” “贱人!”安之峰目眦欲裂:“闭嘴!” “诶呦呦,奴家好怕呀。”巫雪连连后退,可嘴上却不停歇:“太子无状,不似人君,天子无胆,缺乏魄力,臣子无为,尸位素餐,这不都是您说的么,偌大个夏朝,都得靠您安大人撑着呢。” 一听这话,秦游终于明白秦老大为什么要除掉安之峰了。 和能力无关,和品性无关,而是这老家彻底疯了。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不管是不是吹牛b,脑袋绝对不正常。 而事实上已经证明了,安之峰真的疯了,但凡脑子正常也不可能接二连三的想要置天子亲侄子于死地,更不可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用死谏来逼迫天子。 这得自信到什么程度,才敢做出作死的事情。 望向囚室内又羞又怒的安之峰,秦游突然觉得索然无趣了起来。 这老家伙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即便不是因为自己,秦老大也早晚会除掉他。 第三百三十五章 安之峰的寂寞 如果怒火和仇恨的目光能换成银子,巫雪现在可以马上收拾东西回斐境当个女首富。 安之峰双目都快喷出火来了,盯着巫雪,恨不得马上冲出囚室将这其大卸八块。 要么说吹牛b不是什么好习惯,就这么一会,巫雪将安之峰那点破事全抖落出来了。 埋汰天子,糟践诸臣,这个尚书能力不行,那个侍郎狗屁不是,从安之峰吹过的牛b里可以听的出来,这老家伙自比于管仲乐毅,甚至是自比禹舜,都有点让秦老大下来歇两天自己顶上去当当皇帝治治国的意思了。 这巫雪也是得志不饶人的刁角色,专往安之峰道德品性上面攻击,一套接着一套。 安之峰被气的哇哇乱叫,双眼都充血了。 “贱人,贱人贱人贱人!” 安之峰双手伸出了囚室栅栏外,对着空气又挠又抓的,明显是心态崩了。 巫雪满脸快意,可算是报了一剑之仇了。 俩人对骂了半天,巫雪完胜,毕竟有黑料在,安之峰翻来覆去就是“贱人”俩字,一点新意都没有。 巫雪最后又给了致命一击,笑嘻嘻的说道:“安大人,您也知道我的来历,奴家可是刺客哦,身手厉害的很,过几天养好了身体,奴家可要去探望探望姐妹们,你那外面养了二十多个小的,其中可有不少安大人的种,黄泉路上多寂寞,奴家可得让你安家人陪着您一起上路。” 秦游眉头一皱,转过头,面带几分冷意。 巫雪冲着秦游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秦游这才知道前者只是说说罢了,微微松了口气。 可安之峰不知道巫雪故意气他,一听这话,顿时气的双眼一黑险些站立不稳。 “你这个杀千刀的贱人!”扶着墙壁的安之峰破口大骂:“当初本官不知被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将你这蛇蝎心肠的贱人带回府中。” “迷魂汤…啧啧啧。”巫雪嘻嘻笑道:“还真有呢,每次您来到奴家的卧房之中都要小酌几杯,记得么。” 安之峰面色微变:“你这话是何意,那酒中…酒中有毒!” “您猜呢。” “好哇!”安之峰再次张牙舞爪了起来:“怪不得每次与你行房后身体大为不适昏昏沉沉,原来你每次都下毒害我,你好毒的心肠。” 巫雪一脸鄙夷:“不过是助情花罢了,想的美,没有镜子你总有尿吧,也不好好看看你的德行,姑奶奶岂会便宜了你这老狗。” 秦游都听楞了,满脸的八卦。 凤七问道:“三少爷,什么是助情花?” “嘘,别打岔,高潮来了。” 巫雪果然不负秦游所望,对安之峰说道:“还和姑奶奶行房,你配吗,不过是助情花让你这老狗陷入了幻象之中,心中所想,眼中所看,若你是正人君子,自不会被情花所困…” 说到这里,巫雪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每次姑奶奶就站在床边,看着你赤身裸体和野狗一样趴在床榻之上来回扭动,真是污了姑奶奶的眼,呸,礼部尚书,丑态进出!” 秦游彻底傻了,和凤七大眼瞪小眼。 感情这安之峰半年来,一直怼空气呢? 安之峰也傻了,看的出来,那表情已经是进入怀疑人生的状态了,喃喃道:“那为何…为何如此真实,我…我还搂你入怀安睡…” 巫雪满脸都是鄙夷之色:“想的美,梦里搂你那八十老娘去吧,我呸。” 秦游哈哈大笑。 这就是传说中的干了个寂寞吧,完了…旁边还有观众。 估计安之峰也脑补了一下画面,随即两眼一黑,到底还是被气晕了。 秦游满脸都是心满意足的表情。 他今天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个字----爽! 不管巫雪说的是真是假,反正安之峰是信了,秦游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原本他要是自己来的话,肯定达不到这个效果,没想到巫雪这个助攻这么给力。 心情大好的秦游也懒得逗留了,背着手,溜溜达达的带着凤七和巫雪离开了。 乔冉已经等候多时,也找好了轿子。 见到秦游一脸满足的出来了,乔冉哭笑不得。 一看秦游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在地牢里面“小人得志”了一番。 “冢中枯骨罢了。”乔冉似笑非笑道:“败之不馁,胜之不骄,三世子有失君子风度。” 秦游翻了个白眼。 自己虽然不是小人,但是也不想当君子。 小人也好,君子也罢,其实就是正派反派,而正派和反派各有忌讳。 反派忌讳话多,明明胜券在握了,非要bb两句,这一bb,局面就容易彻底扭转。 而正派忌讳装b,明明胜券在握了,非得玩什么不计前嫌或者大人有大量,最后,死的时候特别不安详。 秦游觉得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就是快乐,讥讽一个成为阶下囚的礼部尚书就挺让他快乐的,虽然这个趣味挺低级的,但是…还是快乐。 远处走来了六名骑司,乔冉掀开轿子看向了巫雪:“最近不要抛头露面,老老实实的待在越王府内,骑司会每日盯着你。” 也不知道为什么,巫雪对乔冉没有任何好脸色,扫了一眼六个骑司,冷冷的说道:“姑奶奶既然已经投了你夏朝,为何还要被监视。” “骑司大牢,越王府,你选一个。” 哼了一声,巫雪解开地上的披风往地上一扔,钻进了轿子里。 乔冉则是将地上的披风捡了起来,抖了抖上面的泥雪,又掀开了轿子,将披风递了进去道,一副霸道总裁的范儿说道:“轿中寒凉,披上。” 巫雪微微一愣,随即笑的和朵花似的:“乔大人,您是关心奴家吗。” 乔冉冷冷的说道:“你若是病了死了,耽误三世子大事。” “乔大人您真是心善,奴家心里和小鹿乱撞一样。” 说完之后,巫雪嘻嘻一笑,接过了披风,还抛给了乔冉一个大大的媚眼。 乔冉站起身,对轿夫说道:“路上慢些,勿要颠簸。” 就这样,轿夫和几个骑司离开了刑部大牢。 凤七看向秦游,小声的问道:“三少爷,这对狗男…这俩人不太对劲啊。” 秦游也觉得不太对:“是啊,狗在家中坐,粮从天上来,这俩玩意不会是在这秀恩爱呢吧。” 说完后,秦游看向乔冉:“哥们,你为啥这么关心人家,难道你也是个隐藏版的老色批,看人家长的漂亮动心思了。” “此女身患重伤,背部火疾已入骨髓,腿部剑上亦见侬血,里衣汗水遍布凝结为了寒霜,双目之中满是赤血,已是强弓末弩随时都有可能昏倒。” 说到这里,乔冉带着几分敬佩之色继续道:“虽观其面如常色,不过是以大毅力极力忍受常人难以想象之痛不声张罢了,若不早些治疗,轻则残,重则死。” 第三百三十六章 祸乱 乔冉还要去刑部衙门一趟,先行离开了。 秦游和凤七原本也准备骑马离开,一名狱卒匆匆跑了过来。 “殿下,殿下殿下殿下,三世子殿下。” 马上的秦游回过了头:“是我,是我是我是我,就是我。” 气喘吁吁的狱卒跑过来后抬头说道:“安大人,安大人要见您。” 凤七冷哼道:“阶下囚,安的哪门子大人。” 狱卒陪着笑,轻轻给了自己的耳光:“是小人口误,安之峰要见殿下,说是有要事相告。” 走到了秦游身边,狱卒略显无奈的说道:“安之峰说是事关越王与都护将军,倘若您不回去见他,必会后悔终生。” 秦游皱起了眉头:“这老棺材又耍什么花样。” “小人也不知道,看似不像作伪,小人把话带到了,您要是不回去,那小人便回去通禀一声。” 思考了片刻,秦游下马:“带路。”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秦游再次回到了地牢。 结果刚到囚室之外,安之峰“扑通”一声,居然跪地上了。 秦游目瞪口呆,对方居然跪了,始料不及。 “殿下,高抬贵手,饶老朽一命吧。” 安之峰叩首在地,老泪纵横:“老朽吃了猪油蒙了心,错在我,万千错皆在我,殿下莫要和老朽一般见识,高抬贵手饶了老朽一命吧。” 秦游的表情一变再变,先是满脸错愕,随后是冷笑:“说放你就放你,你以为我是秦老大他…你以为我是你爹,靠。” 说完后,秦游转身就走。 “世子,世子殿下。”安之峰哭喊道:“老朽今年已过古稀,如今身败名裂,不敢贪恋朝权,只求回罗云道老家了却残生,求世子殿下放老朽一马吧。” 秦游置若罔闻继续往出口走,眼看到了拐角处,安之峰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却不是哭腔,而是阴沉沉的。 “秦游,你若是走了,越王府将满门遭劫。” 秦游终于止住了脚步,转过身,半响没吭声。 一个手握滔天权力的人,就这么沦为了阶下囚,心头肯定是不甘的。 安之峰同样如此,这倒是很正常。 刚刚被巫雪一顿喷,心态差点就崩了,这也正常。 可当一个三天前还是礼部尚书的老头,突然对最恨的人跪下并且嚎啕大哭自己错了,这种人,不但不正常,而且极为阴险。 危险的人和阴险的人有一个显著的不同,危险的人不一定阴险,但是阴险的人一定很危险,而安之峰明显属于后者。 秦游不用想就知道,安之峰一旦逃出生天,无论是用任何方法,最先报复的肯定是自己和巫雪。 在死亡面前跪地上喊着爸爸我错了,其实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一百个人里面九十九个都会这么做。 可安之峰不同,他是礼部尚书,是跺一跺脚京城就抖三抖的权势滔天的六尚书之一。 这种大半生都端坐在云端的人,说抛弃了颜面就抛弃,说放弃了底线就放弃,说哭就哭,说错了就错了,无疑是演戏。 安之峰也不是向自己下跪求饶,而是向“生”下跪,向“生”求饶,所有的眼泪,悔恨,都是对现实的妥协。 一刻钟前还恨不得亲手弄死自己将自己大卸八块,转眼间就悔恨交加的说错了,这种人,这种话,这种眼泪,怎么能信。 “三世子!” 安之峰双手抓住了囚室的栅栏,低吼道:“若是你能救我,我便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可保你越王府避过一场大祸。” 秦游乐了。 安之峰这格局太小了。 同样是大祸大祸的,看看人家飞云公主,开口是整个国家的塌天大祸,安之峰只是说越王府,一对比,逼格马上就降下来了。 再次走回到囚室旁,秦游乐呵呵的说道:“我知道你十句话里面有十句话是扯淡,可我还是好奇,看看你能编出个什么谎话忽悠本世子,来,开始你的表演。” 果不其然,安之峰就是个老戏精,转个身的功夫,脸上的眼泪没了,人也站了起来,还背着手,哪有刚刚那副悔恨交加痛哭流涕的样子。 安之峰指了指牢门:“让你的护卫离开,进来,老夫便告诉你。” “你当本世子傻,万一你狗急跳墙行刺我呢。” “兵部。”安之峰幽幽的说道:“兵部必将会惹出大乱,到了那时,你越王府将会受到牵连。” 秦游瞳孔微缩。 之前见龚文华的时候,这老头也有这方面的担忧,不过却没有细致的讲述,只是隐晦的表达了兵部的将领会牵连到秦狰甚至是越王府。 不过当时秦游没多想,以为只是吃空饷贪污行贿等事情。 越王府之前一直穷的底儿掉,秦狰肯定没参与这种事情,就算他自己说他贪污了,全京城也没人信,贪污了越王府都穷这样,不贪污的话,岂不是要满门出去要饭。 秦游事后在回忆起这件事时,总觉得龚文华当时没有和盘托出,明显是因为不想让自己惹祸上身所以隐瞒了很多事。 见到秦游半信半疑,安之峰冷笑一声:“我夏朝和斐国又不会轻启战端,兵部为什么在年关要让秦狰去巡查涠江防线,你就不觉得古怪吗。” 秦游面无表情:“继续说下去。” “那你如何保证老夫将所知道的事情告知与你,日后你能在陛下面前为我美言。” “我只能保证我现在转身离开后,你死的肯定特别惨。” 安之峰面色一变再变,嘴里吐出了一个名字。 “刘勋。” 秦游一头雾水,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倒是凤七面色微变,凑到了秦游身旁解释道:“东海节度使,下辖罗云、东府二道马政大权。” 秦游终于有点印象了。 夏朝紧邻三个国家,重兵也把守三处,一侧草原,也就是北方凉戎,一侧江南,也就是斐国,还有一处在东海,也就是罗云道和东府道沿海区域,防患晋昌以及东海群岛的瀛人。 北侧边关秦烈镇守,高墙重城,凉戎寸步难入,最多就是扰袭一下城外的村落。 江北防线有七处折冲府镇守,光是大将军就有两位,与斐国隔江对望。 三处防线中,出问题最多的就是东海,因为海防线太长,晋昌和瀛人最善海战,仗着快船,经常在沿海地区烧杀掠夺,而掌管东海折冲府和军马大权的正是刘勋。 “你的意思是…”秦游眯起了眼睛:“刘勋要反?” 安之峰哈哈一笑:“若单单只是反,又岂会连累你越王府满门。”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那你如何保证老夫能离开这刑部大牢。” 秦游耸了耸肩,转头对凤七说道:“去找乔冉,让他派几个高手过来,就是会各种严刑拷打的高手,给安之峰这老王八蛋上刑,上到肯说为止。” 面对秦游这种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安之峰傻眼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投名状 此时的敬仪殿中,除了秦老大外,还有兵部尚书龚文华与鸿胪寺寺卿周伏虎。 别看周伏虎是九寺寺卿,也算是朝堂大员了,可这敬仪殿还是第一次来,官位允许,实力不允许。 九寺在秦老大的眼中,还不如下县的一个衙门重要。 对于极简的糙老爷们秦老大来说,九寺完全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九寺光有个名,衙门所在位置在六部衙门中,占地都没个门卫保安亭大,就那么几个歪瓜裂枣凑数打卡上班,完全就是个摆设。 光禄寺是掌宫廷宿卫及侍从的,白千的内事监把这活给干了。 太仆寺是掌舆马畜牧之事,户部给兼了。 太常寺掌宗庙礼仪,礼部负责这事。 宗正寺的活到没人干,问题是秦老大下面就四个孩子,一个太子,三个侄子,其中一个还被人贩子给拐走了下落不明,就这么仨瓜俩枣的,还用什么“寺”来管理,谁不听话大嘴巴子抽就完事了。 大理寺更不用说,刑部已经给前者架空了。 卫尉寺掌军器仪仗、帐幕之类的,工部有俩员外郎负责。 司农寺掌粮食积储、仓廪管理,还有京朝官禄米供应等事务,依旧是户部兼了。 太府寺掌管宫廷库藏和贸易,宫内有内事监,宫外有户部,照样是有名无实的衙门。 九寺之中,唯独一个鸿胪寺有点实际作用,人数是满员的,工资也可以安心的领,不过依旧不是什么实权部门。 作为九寺扛把子之一,本朝开朝后,周伏虎还是第一个来敬仪殿的寺卿。 众所周知,只有六部尚书才会被经常叫到敬仪殿中与天子单独奏对。 今日早朝结束的比较快,散朝后,龚文华将周伏虎拉到了敬仪殿中。 周伏虎略显拘谨,心中患得患失。 原本,他以为陛下突然给自己叫来,说不定有意让自己掌管礼部。 可转念一想要真是如此的话,旁边应该是吏部尚书上官鄂,而非是兵部尚书龚文华。 果不其然,秦老大开口问的并不是关于礼部之事,而是关于凉戎使团。 周伏虎有一说一,凉戎使团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自从上次小朝会后,天天缠着鸿胪寺说要买“书”,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不算什么异常之处,斐国、天楚、晋昌使团也是如此。 秦老大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是很满意,至少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沉默了片刻,秦老大问道:“鸿胪寺中可有前朝出使凉戎的相关记载。” “有,不知陛下所问何事。” “奴眦部族、拓跋部族、嚤佗、刹著,关于其四族,鸿胪寺中有何记载。” “奴眦部族原本是草原第一大部族,越王率边军深入草原后斩杀了上一代金帐汗王,奴眦部族四分五裂,被称之为草原金鹰也就是此次入京的正使奴眦乐四下收拢残部…” 秦老大今天极度没有耐心,沉声打断道:“挑紧要的说。” 周伏虎满面苦涩,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可否明示?” “你鸿胪寺每日接触的多是番商,朕问你,奴眦部族若是想要叛凉,不,非是叛凉,而是叛掌管草原大权的拓跋部族,周卿觉得有此可能吗。” “奴眦叛拓跋?” 周伏虎挑了挑眉,脑子开始快速转动了起来,沉吟片刻道:“微臣不敢妄下断言,不过若是有朝一日听闻奴眦一族叛了拓跋部族,微臣定然不会惊愕。” “为何。” “老臣观凉戎使团奴眦乐极为心直口快,没甚城府,几次接触,确是多有流露出对拓跋一族的不满与怨恨,此为其一,其二是草原上拓跋一族确实对奴眦一族极力打压,这一点京中番商也多有传言。” 秦老大微微颔首:“那嚤佗与刹著人,你鸿胪寺可有记载,可有官员知晓。” “嚤佗本是凉戎一支,因族人常活动于草原北侧,鲜有记载,至于刹著人,微臣倒是听闻过,番商称之为异目人,半年前从活动于草原北侧,攻击了数个凉戎小部落,其他的微臣就不知晓了。” 秦老大呷了口茶,又沉默了半响才开口说道:“暗中寻番商多多打探一番,关于刹著、嚤佗以及草原上任何的风吹草动,尤其是关于奴眦一族与拓跋一族之间是否不合等,不要声张。” “为臣遵旨。” 秦老大挥了挥手,白千将周伏虎送了出去。 周伏虎离开后,秦老大又看向了龚文华:“兵部可查到了什么?” “与鸿胪寺寺卿刚刚所说倒无出入,拓跋部族的确大肆打压奴眦部族,至于刹著人和嚤佗部族,倒是没有任何消息。” 顿了顿,龚文华问道:“陛下,骑司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正好白千回来了,秦老大冲着前者点了点头,白千对龚文华说道:“边关的骑司还未传回消息,不过京中骑司暗中接触了一些番商,那些番商之所以携家带口的迁入国内,确实是因为草原上的拓跋乐手段强硬,入秋时,征收了许多部族的牛羊和粮草,从而保证拓跋一族安然过冬。” 草原不比关内,没什么城池和建筑,大冬天就靠着帐篷硬挺,所以物资十分重要,牛羊,兽皮,木料等等,如果缺乏过冬的物资,被冻死简直是太常见的事。 越王秦烈当年带着大军深入草原,规模较大的战役只有那么几次,之所以没有赶尽杀绝,原因有四,一是补给线太长,二是因为找不到凉戎各部族的主力部队,三是运气逆天干掉了上一代金帐汗王,算是完成了战略目标,第四个原因就是太冷了,关外的凉人都受不了,更别说关内的兵马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烈带着大军回到关内的时候,草原上已经开始下雪了,沿途回来的时候,总能见到缺吃少穿被活活冻死的凉人,而且还是一片一片的,一个七八百的小部落一个不留全被冻死屡见不鲜。 而番商经常往返于关内关外,将战马兽皮等物品贩卖到关内,尤其是秋季的时候,换取大量的草料和铁器等过冬的物资再返回草原,当然,这也会让他们变成了拓跋部族首先压榨的目标。 也正是因为如此,番商才接二连三的带着全家入关。 但这也并不是长久之计,番商能混的开,主要是靠草原上的战马贩卖到关内,而长久待在关内也就没了货源,没了货源,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夏国又不是慈善机构,不可能一直收留他们。 不过这不归秦老大管,他要考虑的是奴眦族是不是真的要反叛。 这也是为什么秦老大会多方询问考量的缘故,不但要问鸿胪寺,还要让骑司调查,兵部同样如此,最后还要和快回京的越王商量。 秦老大和乔冉实际上是一个态度,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昨日,凉戎使团副使巴奴托周伏虎将一份舆图送到了秦老大面前,舆图上面表明了靠近边关几个凉戎部族的具体位置,算是投名状。 可这份投名状是真是假却无从辨别,一是因为路途遥远,二是因为凉戎部族是游牧民族,很少在一个地方待的特别久,一旦牛羊吃光了草或者水源稀缺就会迁徙。 秦老大看不上那些几百数千人的凉戎部族,他想的是一劳永逸,直接干掉拓跋族,让草原再次陷入内乱。 第三百三十八章 向南走北 刑部大牢中,秦游到底还是没找骑司的“帮手”来,因为安之峰成功的勾起了他的兴趣,或者说是担忧。 根据安之峰所说,北海防线已经烂透了,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按照兵部的说法,北海防线的折冲府虽然不少,可海岸线太长,想要防范化整为零的瀛人有些捉襟见肘。 可实际上呢,是因为瀛人知道折冲府的兵力部署,更为夸张的是,海岸线被袭时,折冲府故意在路上拖拖拉拉的,避免和瀛人战斗害怕伤亡。 如果单单只是如此,还不至于说东海兵备彻底烂了,主要原因是因为不少当地乡绅和瀛人沆瀣一气。 而当地的官员,将领,都出自这些乡绅豪族。 瀛人抢了沿海的城市和村镇,然后和当地的乡绅分赃,而本应保护这些城市和乡镇的官员以及将领们,正是得利者。 说的再通俗点,那就是将领们故意让敌人掠夺自己应该守护的子民们,基本上就和自己去抢子民们没什么区别了。 那么第一个问题来了,安之峰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原因很简单,安之峰的老家就在罗云道,这老家伙虽然没说,但是秦游听出来了,安家作为罗云道的大户,绝对也是既得利者。 那么第二个问题也来了,这和越王府有什么关系? 原因有二,第一个原因,统管北海两道军马大权的刘勋,正是当年秦烈亲手提拔并保举的人。 北海防线烂成了这样,刘勋难逃其咎,若是获罪肯定是首当其冲。 可秦烈是十多年前保举的刘勋,俩人都这么多年没见过了,秦老大不可能迁怒越王府。 不错,理是这么个理,可这就涉及到第二个原因了。 秦狰并不是去南巡了,几个月前离京的时候,大部队的确是去了涠江,可秦狰却带着不足百名亲随前往北海防线。 骑司遍布天下,秦老大怎么可能不知道北海那边出了问题。 之所以没有大动干戈,其实秦老大也是出于无奈。 一旦派大军过去的话,势必会引起当地豪族与官员的反弹,到时候狗急跳墙了,说不定就反了。 要只是反了吧,秦老大并不怕,他就是靠造反起家的,军伍生涯中,一半时间在造反,一半时间在平叛,两不耽误,造反和平叛两大领域,他都是专家。 可问题是北海防线走私猖獗,海船海舟数不胜数,距离晋昌还近,到时候北海那边一看大军压境,直接上船投奔晋昌去了,秦老大找谁说理去,人没抓到,北海被彻底祸害一通,遭殃的还是百姓,这才让秦老大投鼠忌器。 面对这种情况,秦老大只能兵行险着,那就是派遣秦狰过去。 秦狰是都护将军,在军中除了他老爹外,威望无二,轻车简随先去北海防线,在骑司的配合下调查了解情况,最终亮明身份,直接去折冲府夺权,该杀的杀,该抄家的抄家,办完了军中的蛀虫和当地的恶绅劣豪后,最终重新整肃兵备。 想法倒是很好,实施的可能性也很高,秦老大将什么都算到了,唯一没算到的是,烂的不止是北海防线,京中兵部也是如此。 在秦狰刚离京的时候,兵部就有人给北海那头通风报信了。 安之峰在一个月前就收到老家那边的来信,心中问他秦狰是不是前往北海了。 安之峰没对秦游说回信的内容,但是秦游知道,这老王八蛋一直看越王府不顺眼,信中的内容可想而知。 北海和安之峰两边通了不止一封信,所以安之峰很确定北海那边有了应对之策。 非但要干掉秦狰,还有一起弹劾秦狰,说秦狰叛逃到了晋昌,而晋昌和瀛人几乎是一家人,肯定会配合北海那边做戏,放出假消息以此证明秦狰的确是叛逃到了晋昌。 北海的官员说秦狰叛逃了,晋昌那边也证实了,所以安之峰才认为越王府要倒霉。 不过安之峰并没有提供北海那边究竟都有哪些个大员和豪族与瀛人沆瀣一气,也没有提供兵部内出卖秦狰的人,想要知道这些二五仔是谁,秦游必须保证安之峰能够活着走出刑部大牢回老家顾养天年。 秦游了解完了事情始末后,没有多滞留,只是说会禀报天子,随即离开了地牢。 上了马后,带着凤七快马赶回了越王府,同时派人去骑司寻找乔冉。 匆匆冲进了王府后,秦游找到了老朱管家,开门见山。 “老朱叔,你实话告诉我,我大哥到底是去了涠江还是北海。” 正在和大闺女金珠浇花的朱善面色微变:“是谁告诉你的。” 秦游暗暗骂了娘,看朱善的模样就知道,秦狰肯定是去了北海。 算算日子,秦狰现在肯定已经到了北海的地界了。 唯一令人安心的是,秦狰去了之后并不是马上夺取兵权,而是要先要私下调查一番。 可转念一想,秦游又开始担忧了。 以大哥的智商…这事的难度系数也太高了吧。 对朱善没什么可隐瞒的,秦游三言两语将安之峰说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听过之后,朱善满面忧色,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中来回的踱着步。 秦游宽慰道:“我大哥虽然应该是到了,不过还好,并不是马上兵行险着,只要不暴露的话,应该是安全的。” “可大少爷的…大少爷的…大少爷为人爽直,不善权谋,加之…” 秦游听出来了,朱善对秦狰的智商也抱有很大的疑问。 关于这事秦游也是满心的槽点。 也不知道秦老大是怎么想的,秦狰在军中是有威望,这不假,可问题是您也得考虑考虑我大哥智商方面的问题吧。 秦狰可不是飞云公主,军中谁不知道他的长相,而且这家伙的长相太出众了,两米多点的身高,长的和中年版的蜡笔小新似的,光是那两条大粗眉就太有辨识度了,总不能是北海防线的人都吃海鲜吃多了全是瞎子吧。 就在秦游和朱善研究要不要进宫马上找秦老大的时候,乔冉赶来了。 秦游急不可耐的问道:“北海那边,有我大哥的消息没?”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秦游猛翻白眼:“礼部的人知道,兵部的人知道,骑司的人知道,就连府里的管家也知道,唯独我这个当亲弟弟的不知道,这特么叫什么事。” 一旁的凤七弱弱的说道:“三少爷,小的也知道。” 秦游傻眼了:“卧槽,怎么连你也知道呢?” “大少爷走的时候,特意问过一句,去北海是不是一直朝着北走。”凤七呵呵的补充了一句:“小的老家就是北海的。” 秦游无语问苍天。 就秦狰这智商,不出事才怪。 下意识的,秦游看向了朱善,真想问一句,秦狰这都护将军到底是怎么当上的,夏朝选拔官员难道只看能不能打,就没什么基础智力方面的测试吗? 第三百三十九章 敌友不明 乔冉也没收到北海那边的消息,不过却证明了安之峰并没有忽悠人,北海那边的确已经从根子上烂了,甚至比安之峰说的还要严重。 安之峰已经十多年没回过北海老家了,但是每年都有北海的骑司将消息递回京中。 按照这些骑司的说法,北海的官员大部分是一丘之貉。 不过有的人是被胁迫的,有的人是一家老小都在北海只能同流合污委曲求全,其中也有不少忠君爱国的官员,只不过势单力薄孤立无援,没能力,也没那个权利改变乱状。 北海那边基本上就是富的越富,穷的越穷。 居于沿海防线的老百姓祖祖辈辈都在那边,再一个是有户籍的也不能随便迁往别的州府,所以人们即便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也只能咬牙挺着。 要是换了后世,分分钟传到网上全国曝光。 可这是古代,目不识丁没什么见识的平民们被欺压了,只能去找族老或者县衙,殊不知,别说县衙,哪怕是府衙甚至可能连刺史府都是一丘之貉。 而且严格来说,老百姓们并不知道自己被“欺压”了,他们一直怪罪于瀛人,而不是当地的官府,根本不知道应该庇护他们的官员们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根据骑司调查的情况来看,最早“污染”北海官员的是晋昌人,毕竟都是汉人,说汉话行汉礼,哪怕朝廷三令五申不允许晋昌人进入国境,可架不住人家给的多啊。 久而久之,北海防线就这么一片一片的沦陷了,最终演变成了这个结果。 瀛人想来烧杀抢夺一番,提前让晋昌的人和当地的乡绅豪族大打声招呼,乡绅豪族再通知当地的折冲府,该撤走撤走,该消极怠工的消极怠工,总之别做“无谓”的牺牲。 本身沿海的居民总被抢就特别穷,官府也好,瀛人海贼也罢,从老百姓刮出的油水少之又少,真正占大头的还是走私,晋昌会隔三差五开着海船运私盐、香料、金银等物品,当地的官府和豪族们转卖后,再将木料、铁器、粮食,甚至是军用物资运送到晋昌的海船上。 秦老大知道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一直苦于没有好的应对之策。 骑司手里倒是有一份名单,上面大约有四五十个名字,都是和晋昌以及瀛人勾结的文臣武将。 可问题是光有名单屁用都没有,乔冉真要是带着骑司过去,不可能一夜之间全杀光,一旦有人察觉到了不对肯定反。 这都属于是谋逆大罪了,不反肯定是死,反了还有一线生机,至少反了之后在夏朝混不下去了,晋昌那边还会接纳他们。 退一步讲,就算乔冉带着几百名骑司一起动手以最快的速度干掉那些文臣武将,可谁又知道还有多少漏网之鱼,再者说了,两个道十数个州府没了主政的官员,北海防线照样乱。 抓,乱,不抓也是乱,杀,乱,不杀还是乱,怎么都乱。 也正是因为这样,秦老大才能想出一个看似上上策实为下下策,说是下下策,有像是上上策,可实际上到底是上策还是下策根本没人知道的计策,那就是派秦狰过去。 秦游听过之后,觉得秦老大想多了。 不是这个计策不好,是秦狰长的不好。 本身古代人的身高就矮,超过一米七都算是“身材伟岸”了,像秦狰这种身高超两米的,那绝对是伟岸他娘给伟岸开门,伟岸到家了,全夏朝都未必能找出十个两米开外的汉子,更被说那两条蜡笔小新似的大粗眉了,到了北海防线后,还不如在脑门上刻着“老子是秦狰”五个大字呢,最起码死的时候人家还能夸你一声“都护将军果然够嚣张”! “不行,我得马上入宫,入宫找陛下!” 秦游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要走,刚站起身就被乔冉拉住了。 “便是你此时入宫见到了陛下,又如何。” 秦游愣住了。 是啊,秦老大要是有什么好的办法,也不可能给秦狰派去啊。 凤七宽慰道:“三少爷也不用太过有心,大少爷有万夫不挡之勇,未必会发生什么意外的。” 一听这话,秦游没好气的问道:“那你告诉我,北海的折冲府和府兵加起来一共有多少人。” 凤七掰着手指头开始算,片刻后说道:“二十余万吧。” “那你再告诉我,我有几个大哥?” 凤七再次掰起了手指头,秦游骂道:“这还用算啊?” 凤七抬起头,一副不太确定的模样说道:“一个?” “废话,你说有几个。” “小的觉得是有一个,可是看您那模样,就和有好多个似的。” 秦游翻着白眼说道:“不说我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万夫不挡之勇,姑且算是有吧,北海有二十万兵力,我大哥一次能打一万人,而我就一个大哥,你特么告诉我别着急?”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那分二十次打呢?” 乔冉默默的叹了口气:“三世子,当务之急,应该查出兵部之中是谁将消息透露给了北海文武。” “对,先找出二五仔,我现在就去找龚文华,他肯定知情。” 秦游刚要走,再次被乔冉拉住了。 “又特么怎么了?” 乔冉微微摇了摇头:“你怎知,龚大人与此事毫无干系?” 秦游瞳孔猛的一缩:“你什么意思!” 乔冉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秦游身后的朱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朱善也不知道嘀咕了一声什么,骂骂咧咧的走了,说的是家乡话,大致意思应该是快到年关了,关怀一些乔冉家里的亲戚什么的吧。 朱善走出了月亮门后,乔冉这才说道:“龚文华虽是出身涠洲,可妻族却是北海豪族,除此之外,陛下派你大兄前往北海,定会先询问龚文华,甚至,此事是龚文华提议劝谏的陛下。” “可这也不能代表什么啊,龚家速来与我秦家交好,龚文华和我爹是患难之交,更是看着我大哥长大的,不可能故意害我大哥吧。” “龚文华虽是兵部尚书,可这京中的将领们…” 乔冉只说了一半,可秦游却面色大变,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龚文华是兵部的扛把子,都护将军位列从二品,尚书位列二品,按道理也就是从官职上来讲,不提世子郡王这个头衔的话,秦狰是龚文华的下属。 可实际上,兵部都以秦狰唯马首是瞻! 这也就是说,龚文华名义上是大哥,实际上,不是大哥。 那么问题就来了,看似是老大实际上是老二的老大,会不会想方设法除掉看似是老二实际上是老大的老二? 情感上,秦游不愿意相信龚文华是这种人。 可实际上,史书中,现实中,这种例子不在少数,或者说是占绝大多数! 乔冉再次给了一记灵魂拷问。 “你大哥心直口快,不知得罪了多少文臣和豪族,因身份特殊,陛下一直护着他,可每每为了给群臣一个交代,陛下总会迁怒于兵部与龚文华,乔某如此说,三世子还不明白吗。” 秦游默默的叹了口气。 看似老大实际上是老大的老大,非但不是老大,还要天天给老二擦屁股背黑锅,那当老大的能乐意吗。 乔冉站起身,又淡淡的补充了一句。 “不过龚大人素来正直,也的确与越王是患难之交,又是看着你大兄长大的,想来,是不会设计除掉你大哥。” 秦游怒了:“靠你爹,什么都是你说的,你到底几个意思?” 乔冉微微一笑:“乔某是骑司,猜测一切可以猜测的,怀疑一切可以怀疑的,有什么不妥吗。” “去你大爷的。” 心烦意乱的秦游骂了一声后,带着凤七走了,准备去找龚文华探探口风。 第三百四十章 龚府千金 龚文华并不在兵部,秦游到了之后扑了个空,询问了衙门中的文吏才知道,散朝后龚文华被白千叫到了敬仪殿,现在还未回来,而且也快到饭点了,最近兵部没什么要事,就算是龚文华回来,也应该是先回龚府吃个饭再来打卡上班。 没找到人,秦游在兵部待着也没什么事干,看着来来往往的将领们,瞅谁都像二五仔,索性就离开了。 结果刚出衙门大门,一个骑着枣红色高头大马的壮硕将军迎面而来。 此人长的极为魁梧,基本上就是小一号的秦狰,秦游不由多看了两眼。 壮硕将军也看到了秦游,下了马后爽朗一笑。 “可是越王府三世子殿下。” “嗯呢。”秦游点了点头,想了半天也回忆不出对方是哪位。 “末将屈止戈,云麾将军,羽武卫掌军。”屈止戈快步走来,微微一拱手:“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三世子殿下果然生的一表人才,颇有当年越王三分风采,不愧为将门之子。” 秦游老脸一红。 在大夏混了这么久,很少被人夸,而且还是被人家如此真挚的夸奖。 将门之子秦游撅着屁股,磨磨唧唧的抓着缰绳慢慢下了马,因为地上太滑,还差点没站稳。 见到秦游下马了,凤七微微一弯腰,右腿一身翻身下马,动作潇洒一气呵成。 秦游瞪了一眼凤七。 到底你是将门之子还是本世子是? 秦游冲着屈止戈一抱拳:“屈将军,你好。” 屈止戈哈哈一笑:“好说好说,我与都护将军平日也是兄弟相称交情莫逆,常听秦将军提及殿下,今日可算有幸见上一面了。” “哦哦,我也总听我大哥提起你。” 秦游也摸不准对方的身份,只能虚情假意的客气一番。 看对方的玉带,加之自曝身份,也是个从三品的武将,在兵部中相当于是右丞或者左侍郎之类的角色,属于是大佬中的大佬。 甭管羽武卫废不废物,怎么说也是京卫,能统管八大营其中一支,肯定是深得秦老大信任了。 屈止戈取下了管帽,一头亚麻色的头发随风起舞,秦游这才发觉对方居然不是汉人。 “外面天寒地冻的,怎地不进去暖和暖和。” 秦游笑道:“不用了,就是来找人,马上就走了。” “可是找龚大人?” “嗯,不过他不在,下次我再过来吧。” “好说,今日和世子殿下见了面便是朋友了,改日得了空,屈某再去拜访殿下。” “哦了,没问题。” 俩人又客气了一番后,秦游也就离开了。 骑在马上,秦游满心好奇,向凤七问起了这位屈止戈的来历。 随着京城兵部通的凤七娓娓道来,秦游这才知道这个异族将军的来头不小。 屈止戈原名那史特忒,原本是凉戎一小部族的首领,多年前越王率兵出关深入草原时,一路横扫诸多部落,屈止戈的部族就是其中之一,见到夏军势不可挡就投降了。 屈止戈倒也光棍,既然把路走窄了,那就一条路走到黑吧,非但给夏军画了舆图,还标明了各个部落的栖息地以及水草充沛之处。 秦烈一看这小子挺上道,就给了个偏将当当,之后能征善战的屈止戈在征东一役中表现的极为出彩,杀自己人那叫一个狠,从一个虚衔偏将混成了游击将军,最后跟着秦烈回到关内后又来到了京城,之后数次东征西讨平乱伐逆,虽然都是揍国内的番邦小角色,不过活干的都挺漂亮,加上秦老大想树个典型,投夏也将近十年了,就成为了云麾将军。 不过这家伙毕竟是异族,秦老大不可能将卫戍皇宫或者城外驻扎的京营交给他,倒是将最废物的羽武卫交由他统管了。 即便如此,屈止戈也是感恩戴德,不止一次赌咒发誓,生要当夏朝的人,死要当夏朝的死人。 不过屈止戈在兵部并不是很招人待见,一个是因为这家伙是异族,其次是太善于钻营了,明明是武将,可和文臣混的比较好。 凡事有得必有失,虽然羽武卫废物,可里面充斥的全是官二代和富二代,这也就等于是屈止戈有了一个扩展关系的平台,正因如此,才在文臣那边混的风生水起。 不过屈止戈刚刚倒也没忽悠人,虽然和其他将领们关系一般甚至不好,可和秦狰的关系还算是不错,逢年过节都带着几马车礼品去越王府送礼。 秦游没“觉醒”前,越王府的下人们都盼着屈止戈来,因为这家伙一来,秦狰就有钱给大伙发俸禄了。 可以说在京中混的比较好的武将里,肯定有屈止戈,因为这家伙和番商们走的也近,不过大家也没当回事,毕竟这家伙是凉戎人,还不许人家和老乡泪汪汪一下吗。 离开了兵部,秦游又直接前往了龚文华的府邸。 只是快到人家大门的时候,秦游又有些犹豫了。 “本世子突然想起一件事,不能又和上次似的吧,从哪冒出一支骑枪扎着我。” 凤七一挺腰杆,满脸的忠肝义胆:“三少爷放心,若想扎你,那骑枪必须先穿透小的胸膛。” 秦游翻了个白眼:“你那意思是买一赠一呗。” 来到了龚府门前,门子正在门口扫雪,见到了秦游顿时开心的不的了,连忙将二人迎了进去。 到了正堂,管家也赶了过来,也是热情的不得了,又是上茶又是上点心的。 秦游也是客气的不得了,一边说不用不用一边塞的满嘴都是。 管家折腾了半天,笑着说道:“老爷还未回来,三世子歇息片刻,我让人去看看。” “不用麻烦了,等一会就行,还不回来的话我改日再过来。” “那也好,老爷不在,大小姐倒是在府中,我这就去让大小姐过来。” 秦游站起身:“告辞。” 管家一脸懵逼。 秦、龚两家几乎可以说是通家之好了,龚家没男嗣,又是将门,让小姐出来招待一下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又不是不认识,俩人可是光着屁股长大的,没那么多礼数。 可秦游不是这么想的,龚府的千金…她会功夫啊。 眼瞅着秦游要迈出门槛了,一声娇斥传来,然后就是一道劲风贴着秦游耳边飞过。 一把斩旗箭矢将秦游刚刚坐过的凳子射的四分五裂。 龚媛拿着揽月大弓挡在了月亮门处,满面冷色。 “秦游,你还…” 秦游一脸无奈的打断道:“我还有狗胆敢来姑奶奶的龚府,就不怕横死当场血溅五步尸首分家死不瞑目挫骨扬灰么。” 龚媛楞了一下,望着秦游半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这一笑,秦游突然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作特么孽啊,这么漂亮的妹子,怎么就让“自己”活活给折腾退婚了呢。 第三百四十一章 老贼哪里跑 娇笑了一声的龚媛刹那间又红了脸,大大的杏眼狠狠瞪了秦游一下,冷着脸走到了秦游面前。 “念在你信守承诺的份上,本姑娘这次就饶了你。” 秦游一脑袋问号:“信守什么承诺?” 龚媛见到秦游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噘了一下嘴:“当真忘了么?” “给个提示呗。” “安之峰!” “安之峰怎么了?” “你…”龚媛又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可紧接着又突然乐了:“你一定记得,我才不上你的当。” 望着古灵精怪的龚媛,秦游满面的无语,自己是真的不知道。 “好吧好吧,本姑娘大人大量,不和你一般计较。” 话音一落,龚媛头都不转一下,这么一挥手,半人高的揽月打工准确无误的挂在了身后的武器架上。 “就知道有一天你会给我报仇。”龚媛笑嘻嘻的说道:“家里人都和我说了,安之峰那老贼现在成了阶下囚,拜你所赐。” 秦游哭笑不得。 这都哪跟哪啊,自己和安之峰这点事,把逼格往高了说,叫做朝堂之争,往正常了说,叫做自卫反击,和龚媛又有什么关系。 没等秦游开口,龚媛一把拉住了秦游的胳膊就往正堂里拽。 “走,今天玉娘做的八宝鸭,一起吃。” 龚媛怒意来的快去的也快,手劲还奇大无比,就这么给秦游拉回了正堂。 坐下后,秦游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呷了口茶,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了。 龚媛倒是落落大方的坐下了,摆弄着腰间的弯刀,转过头看向秦游,笑吟吟的说道:“真是没想到,有一天你也能誉满京城,回京后,整日都能听到你的名字,真厉害。” 秦游讪笑了一声“还好吧。” 龚媛扳着修长的手指说道:“殿上作诗呀,去屯盐…咦,你不是最不喜欢读书了么,什么时候学会作诗的,是不是在外面买的呀。” 秦游讪笑了一声:“就是福灵心至妙手偶…” 秦游还没说完,龚媛继续扳着手指算道:“刚刚说到哪里啦,对了,屯盐卫,你居然还会炼盐,我尝过了,咸咸的,一点也不苦涩。” “那个,主要是见到屯盐卫的军卒们那么…” 秦游第二次被打断了,龚媛自顾自的说道:“就知道你心地善良,我也见过好多流民的,没有容身之处,差役恶狠狠的还要驱赶他们,以后来京中的流民都交给你安置他们好不好。” 秦游根本没吭声,因为他看出来了,这丫头就是个话唠,与其说和自己唠嗑,不如说是自话自说。 果不其然,龚媛根本不在乎秦游搭不搭茬,只管自己念叨。 “书院中的大儒们真的有那么厉害么,爹爹说廖大人是帝师,好凶的,连陛下和越王都被他罚过呢。” “马蹄铁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为什么我就想不到,爹爹总说我笨,可是我觉得我比你聪明呀。” “牛鼻环就不好了,牛儿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这个法子不好,不如你想想别的法子,牛儿哭,我也想哭。” “玉娘做的八宝鸭可好吃了,怎么还没做好,我好饿。” “父亲怕安之峰那老贼又要使坏,前些日子还犹豫要不要让我回涠洲老家呢,现在好了,他活该!” “你知道乔冉吗,都说他是京中年轻一代第一高手,你说我让他一只手,能打过他吗,打了他,陛下会不会恼怒?” 秦游就这么笑眯眯的望着龚媛,望着这个不但话多而且表情也多小动作更多的龚家千金。 龚媛与这个时代的其他女人有着很大的不同,喜动不喜静,即便是说话,手也不安分,一会摆弄摆弄锋利的弯刀,一会又用十根葱白似的手指来回搅动着,要么就是支着脑袋歪着头自己提问自己回答,仿佛八辈子没说过话似的。 秦游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在龚媛的口中,他发觉自己不是不学无术的浪荡子,不是什么整天横行霸世的混蛋,更不是不通礼数遭人唾骂的三世子,而是一个好人,一个善良正直的人。 龚媛会夸奖自己,认真的数着自己所做过的那些美好的事情,会为自己打抱不平,要拿着红缨枪去找那些说自己不是好人的坏家伙们让他们磕头认错,会鼓励自己,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蠢笨的,只有聪明人才能发现自己的闪光点… 这一刻,秦游突然觉得很宁静,甚至不用去特意听龚媛在说着什么,只是这么望着就有一种极为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可以让他忘记一切烦恼,带给他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宁静。 “喂,秦游,人家问你话呢。” 不知何时,龚媛弯着腰站在了秦游的面前,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啊?”秦游一阵恍惚:“你刚才问什么。” 龚媛皱着秀眉说道:“你怎么总是这样,听着听着就走神。” “那个…不好意思哈,你刚刚问我什么。” 一旁的凤七打着哈欠提醒道:“龚小姐问您到底看上了哪个府邸的千金。” 秦游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龚媛一巴掌拍在了秦游的大腿上,气呼呼的说道:“我们这么要好,你告诉我嘛,说不定我与她相识呢,若是你不好意思说出口,我可以帮你的,说来听听,到底是哪家的千金有幸被你这个秦家的大才子钟情于她。” 说这话的时候,龚媛的眼底略过一丝难言的落寞。 秦游并没有注意到龚媛的异样,哭笑不得的说道:“哪有的事,我在京中见过的姑娘连五个都不到,其中一个还是我家二百斤的大丫鬟。” “不止五个。”凤七再次提醒道:“之前去柳河花…” 秦游:“花你大爷!” 凤七:“之前去柳河花费心思让那些乘船的老伯们改良了船桨。” 秦游:“…” 龚媛回头冲着凤七挥舞了一下粉拳:“不要打岔。” 凤七不打岔了,打了个哈欠。 他觉得这俩人的对话很无聊。 龚媛望着秦游,脸上带着几分狐疑,双眼一眨不眨的问道:“你当真没有属意的人么?” 秦游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龚媛满面古怪之色:“那为什么你要推了你我的婚事?” “我…”秦游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我推了婚事?” 龚媛撅着嘴点了点头:“是嫌我学了功夫力气大么?” “不是,你等会,谁和你说的,说我推了婚事。” “爹爹啊。” 秦游怒极:“龚文华,我靠你姥姥!” 龚媛一巴掌呼在了秦游的脑门上:“不准辱骂我爹地。” 秦游揉着额头叫道:“孙子才悔婚了,龚文华派人去我越王府,说是你们家悔婚了。” 龚媛先是一愣,紧接着掐着腰破口大骂:“龚文华,姑奶奶与你势不两立!” 凤七:“…” 恰好刚刚进了月亮门的龚文华听到了这一声怒骂,面色大变,一缩脖子转身就跑。 龚媛听到了脚步声,转头娇斥道:“老贼哪里跑!” 秦游:“…” 第三百四十二章 老与少 龚媛不愧为将门虎女,的确有够虎,脚尖一点,刚刚用来吓唬秦游射碎木凳的斩旗箭直接抓到了手中。 一道流光飞掷,斩旗箭带着破空之声扎在了月亮门的侧面,距离转身要跑路的龚文华不足三十公分。 秦游看的冷汗都下来了。 这种斩旗箭也叫狼牙大箭,战场上专门用于斩断敌方帅旗,需要用特制的大弓才能射出,哪怕是军中的神射手也鲜少能在短时间内接连开弓。 龚媛倒好,直接用手给甩出去了,虽然距离不远,但是看射穿花岩的力度就知道其臂力有多大了,不比大弓射出去的力道小。 就这种臂力,一个嘴巴子,哪怕只是一个平a,至少三颗后槽牙。 正当秦游以为要上演花季少女痛殴老父亲的时候,“哇”的一声,龚媛突然蹲下来,抱着肩膀就开始痛哭。 龚文华也不跑了,转过身后,一溜小跑的冲进了正堂。 龚媛哭的那叫一个伤心,肩膀都一抽一抽的。 “诶呦。”龚文华跑进来后满面尴尬,又羞又臊,急的手足无措:“囡囡莫哭,莫哭啦,爹爹不好,是爹爹的错,爹爹错了还不成。” 龚文华想要给龚媛拉起来,结果后者哭的更来劲了,脑袋深深的埋在臂弯里,放声大哭,死活不起来。 龚文华一扭头,猛的看向秦游怒目而视:“你又怎么招惹媛媛了。” 凤七都看不下去了:“龚大人,刚刚龚小姐喊的是老贼休逃,不是三世子休逃。” “老东西!”秦游比龚文华更生气,火冒三丈的叫道:“明明是你派人来我越王府退的婚,怎么到了龚媛口里,成了我越王府率先悔婚了,今天你把话说清楚了!” 蹲在地上痛哭的龚媛抬起手臂,一巴掌挥打在了秦游的小腿上,头也不抬:“呜呜呜,不准骂我爹,呜呜呜。” 龚文华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老脸涨的通红,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你明知道女儿最喜欢游哥了,还骗人家,呜呜呜…”龚媛突然站起身,捂着脸就跑走了。 谁知龚媛刚跑出正堂没两步,又折回来了,满脸梨花带雨,呜呜呜的跑回到了正堂左侧一张实木案几旁。 只见龚媛吐气开声,突然扬起手迅速砍下。 “啪”的一声,厚度至少超过十公分的实木案几被这一掌劈的粉碎。 龚媛一捂脸,又“呜呜呜”的跑走了。 龚文华摇摇欲坠,捂着心口痛呼道:“老夫最爱的四海雕纹案呐…” 秦游目瞪口呆的望着变成了十几块的“四海雕纹案”,突然觉得龚文华退婚,似乎…可能也是为了自己好。 老管家匆匆跑了进来,望着龚文华,满脸都是恨其不争的模样:“老爷,您又怎么招惹小姐了!” 说完后,老管家跑了,看样子是去找龚媛了。 老管家刚走,又跑进来一个体态丰腴的大姨,还捧着个砂锅,狠狠的瞪了一眼龚文华:“你这老狗,杀千刀的!” 大姨刚走,又来了个胖老娘们,一指龚文华:“一会回来找你算账!” 老娘们也走了。 外面吵闹成了一团,看样子有不少人都去后院哄龚媛去了。 秦游看的嘿嘿直乐。 龚文华这兵部尚书,感情在自家府里是一点地位都没有啊。 垂头丧气的龚文华一脸郁闷,刚要坐下,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 “这怎么连黄花梨琢凳也碎了。” 秦游耸了耸肩:“你家大闺女射的。” “哼!”龚文华低声骂道:“还不是因为你。” 秦游翻了个白眼:“您要是不愿意讲理的话,那等我大哥和我爹回来的时候我让他们跟您好好说道说道。” 龚文华一时语塞,喝了口凉茶压压心火后坐下了。 看了眼秦游,龚文华满脸不耐烦的说道:“老夫也是无奈之举。” 秦游也坐下了,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龚文华斜着眼睛看了秦游一眼:“倘若你有个乖巧伶俐聪慧率真善解人意的女儿,会嫁给一个…一个你这样的夫君吗。” 秦游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先不说“我”这个的夫君是什么夫君,单说你这“乖巧伶俐聪慧率真善解人意”是怎么得出结论的? 你闺女身材好,我承认。 你闺女漂亮,我也承认。 可这乖巧伶俐聪慧率真善解人意…说的是机器猫吧,龚媛明明就是个夏朝版的春丽,您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龚文华长长叹了口气:“说吧,寻老夫什么事。” “等会。”秦游咧着嘴:“这就完啦?” “什么完了。” “退婚的事啊,我和龚媛指腹为婚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儿女情长卿卿我我总角之交门当户对,就这么被你拆散了,你一句龚媛像个机器猫就给我打发了?” 龚文华一脸冷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夫就是不让龚媛嫁到你秦家,你能如何。” 秦游站起身一拱手:“告辞。” “不送。” 秦游带着凤七就走,刚到门槛,龚文华又喊了一声。 “慢着。” 秦游转过头:“怎么的。” “你是不是准备找你爹越王告老夫一状。” “不错,还有我大哥,还有我大伯,说你棒打鸳鸯。” 龚文华面色不变,一指旁边的凳子:“贤婿,坐。” 秦游:“…” 等秦游回来坐下后,龚文华满面苦涩:“三世子,老夫就想不通了,之前你被退了婚,也没见你如何,今日这是怎地了,何苦呐。” “龚大爷,您别跟我装着明白踹糊涂行吗,是,之前我以为你们龚家退了婚,我是有自知之明,所以没当回事,问题是原来你和龚媛说的是我们越王府悔恨了,这能是一回事吗。” 龚文华再次长叹了一口气:“老夫…老夫是怕连累你越王府一门呐。” “因为北海的事?” 龚文华面色剧变,猛然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将正堂的大门关上,转过头,满面狐疑。 “你是如何得知的?” 秦游不再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凝望着龚文华,正色问道:“龚大人,我大哥去北海,可是您劝谏陛下的?” “混账话!”龚文华一巴掌拍在了门框上,怒不可遏:“老夫是看着秦狰长大的,岂会将他往火坑里推!” 秦游暗暗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岳父,开个玩笑啦,何必动气呢。” “谁他娘的是你岳父。” 第三百四十三章 暗流涌动 秦游再次坐回了凳子上,不再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耐心的等着龚文华解释前因后果。 龚文华就如同恨不得将一辈子能叹的气今天一口气给叹完,坐在旁边长叹连连。 “龚大人,您别在那叹了,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行不行。” “哎,为何不好好做你的逍遥三世子,招惹这是是非非又是何苦…”龚文华看向秦游,脸上带着几分哀求之色:“听老夫一句劝,北海一事,不管你知晓多少,当做未听过,未问过,不知,不言,不问,可好。” 秦游站起身,冲着龚文华弯腰一拜。 “龚世伯,大兄在北海,如今生死未知,若我秦游不闻、不问、漠不关心,还有什么颜面当这越王府的三世子,当秦狰的三弟,当越王的幼子,枉为人子。” “就知你是个好孩子。” 龚文华微微闭上了眼睛,沉默了半晌,露出了既欣慰又无奈的笑容。 “坐吧,老夫也并非是有意欺瞒于你,只是总将你当个长不大的娃娃看待,深怕你行差踏错自误终生。” 说到这里,龚文华苦笑了一声:“明明你做了那么多令人心惊不已的大事,老夫却还总将你当个娃娃看待,是老夫的错。” 秦游微微一笑,真心实意的说道:“我知道您是出于爱护之心,换了别人,您哪会操这闲心。” 龚文华哈哈大笑:“别的不说,你这小嘴成日就和抹了蜜一般,说的不错,老夫是看在越王的情面上才会多有照拂。” 秦游讪笑一声。 “秦游,老夫问你,关于北海一事,你究竟知道多少,又是从何得知的。” 秦游未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龚文华听话之后,冷笑不已:“这安之峰贼心不死,难道以为陛下不知这北海乱象吗,以此为要挟,不过是徒增陛下恶感罢了。” 秦游耸了耸肩,深以为然。 秦老大要办安之峰,谁也拦不住,别说自己这个世子了,估计就是满朝文武求情都没用,不是因为安之峰犯了什么事,而是这老家伙想要各种套路陛下,别说北海乱象了,就是天下都乱了,该办你还办你。 人不作就不会死,要怪只能怪自己,怪不了别人,找谁求情都没用。 “安之峰也是老臣了,如今却成了阶下囚,当日哪怕是在议政殿中退让几分,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龚文华呷了口茶,唏嘘不已:“从龙老臣,官至礼部尚书,天下闻名,何至于此啊。” 秦游侧目望了一眼龚文华,略微感慨。 所谓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龚文华到底还是个忠厚老实人啊。 这么多年来安之峰隔三差五喷兵部,喷龚文华这兵部尚书,现在安之峰成为了阶下囚,龚文华却并没有落井下石,甚至还能感受到些许的伤悲。 秦游可没这么多感情戏,开门见山的问道:“龚世伯,究竟是谁给陛下出的主意,让我大哥去了北海。” “不知。” “不知道?”秦游满面不解:“这怎么可能,陛下派我大哥去北海之前,没征求过你的意见吗。” “问过,岂能不问,可却也只是问问罢了,而且还是有了决议后才询问老夫,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知会一声。” “您就没劝一下陛下。” “劝谏?”龚文华自嘲一笑:“当日在敬仪殿中,陛下问我,北海这一盘乱棋可还有继续下下去的必要。” “您怎么回的。” “快刀未必斩的了乱麻,稍有不慎,满盘皆输,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派遣大军,北海势必数十万军民必定生灵涂炭。” 说到这里,龚文华连连苦笑:“可陛下却对老夫说,北海这一盘棋看似皆是乱象,却也能乱中取胜,只不过需兵行险着,若是成了,不费一兵一卒。” 秦游拧着眉头问道:“那陛下说没说,如果没成呢。” “当时老夫哪里知道陛下已有定计,一问之后,这才知晓所谓兵行险着是命秦狰前往北海,如此弄险老夫岂会同意,奈何陛下心意已决,还说这夏朝,是秦家的夏朝,秦狰作为世子郡王,便是弄险亦是应有之意,秦狰不去,难道还让旁人去拨乱反正么。” “陛下就不怕我大哥他…” 龚文华摇了摇头,打断了秦游:“我与陛下相识多年,陛下所说的这一番话,老夫乍一听之下,倒是觉得寻常,可离了宫之后,却又觉得极为反常。” “什么意思。” “秦狰不去,难道还让旁人去拨乱反正么,你就不觉得这话耐人寻味么。” 秦游面色微变:“您是说,这个计划并不是陛下想出来的,而是有人自告奋勇去北海,但是陛下并不相信这个人,所以才派我大哥去。” “不错,老夫也是如此怀疑,根据安之峰所说的日子,你大哥离开不久北海便知道了,这也就是说,在你大哥离京之前北海就已收到了消息,而知晓此事之人屈指可数,陛下,我,骑司…” “还有向陛下献策的人!” “不错,能与陛下谈论北海之事,只有我兵部将领。” “您问过陛下是谁了吗。” 龚文华哑然失笑,望着秦游也不说话,后者愣了一下,随即也是苦笑连连。 秦老大之所以不让龚文华提前知道这件事,就是因为知道后者绝对不会同意,毕竟秦、龚两家的关系太深厚了,龚文华又怎么可能同意将秦狰推进火坑。 虽然龚文华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当时在敬仪殿中,君臣二人说不定都红了脸。 本来就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龚文华再去问是谁献计的话,闹不好就会君臣相疑。 秦游不由提起了另外一件事:“若只是我大哥以身犯险,之前您为什么要说兵部也会倒霉。” “不是兵部,而是老夫,这也是为何早在大半年前老夫执意要毁了你我两家这桩婚约的缘故。” 放下茶杯,龚文华淡淡的说道:“其一,是你大半年前可谓是人憎鬼厌,京城哪个提起你不狠狠啐上一口,老夫的闺女是何等的聪明伶…” “世伯,您直接说其二吧。” “这其二,北海的折冲府,其中半数将领,都是我龚文华调拨过去的,若是北海出了事,当地此时刘勋首当其冲,而我龚文华,亦是难逃其咎,除此之外,这兵部,乃至朝中,暗流涌动。” 第三百四十四章 剑走偏锋 秦游离开龚府的时候,心事重重。 整件事情的脉络,他几乎已经清楚了。 北海已是一摊泥沼,明明是夏朝的地盘,夏朝的子民生活,夏朝的官员主政一方,可这北海却如同是法外之地一般,秦老大和朝廷鞭长莫及。 那里有脑满肠肥的世家豪门,有贪得无厌的文臣武将,有猖獗毫无人性的海贼,有心怀不轨的晋人。 秦老大隐忍多年,一直想不到好的法子一劳永逸,也就是大半年前,乃至更早,兵部,或者其他朝堂大员,有人献计于秦老大,派遣一兵部大员夺兵权前往东海快刀斩乱麻,拨乱反正! 这献计之人,八成是自告奋勇想要去北海,可秦老大虽采纳了这条计策,却不相信此人,而派遣了秦狰这个威望无二的都护将军前往北海。 也就是在这时,问题出现了。 北海竟然提前收到了风声,并且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蛇蝎毒策,杀人,泼脏水,将秦狰这都护将军变成尸体,变成遗臭万年的尸体,甚至会牵连到越王府。 根据龚文华的猜测,向北海透露风声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献计之人。 那么这个献计之人,为何要出卖秦狰? 答案有两个,第一个,因为自告奋勇却未被秦老大允许,所以也不想让秦狰办成这差事,透风报信,自己得不到的功劳,也不允许别人得到。 如果是前者,倒也不至于是最坏的情况,怕就是怕第二种情况。 那就是这是连环计,此人一开始就料到了秦老大会派秦狰前往北海,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很有可能不只是除掉秦狰,而是有着更大的阴谋,这张阴谋大网里,笼罩的不止是秦狰,还有兵部,还有龚文华,甚至有越王府,乃至整个国朝。 秦游回到书院后,一夜未睡,第二天天一亮,快马入城,想要在早朝前入宫觐见天子。 他必须将所有了解的情况告知于秦老大,不管能不能问出献计之人,至少,要让秦老大知道大家可能被耍了。 其实这件事龚文华就可以做,只不过他没有秦游这么冲动,这小半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暗中调查。 秦游也摸不准龚文华是不是有了怀疑猜测的目标,不过想来是有的,兵部中的大佬就那么几个人,一一排除的话,很容易推测出是谁向秦老大献计了。 除了想要暗中调查外,龚文华也无法确定献计之人只是单纯的献计,还是有着其他的图谋,若是没有实际证据就揭开这件事,一是会打草惊蛇,二,则是使君臣相疑,第三点,兵部内部也会出现分裂与不合。 龚文华这个兵部尚书要考虑的问题太多太多了,除了秦狰外,还要考虑到兵部的利益,如果出了什么事,说不定文臣们就会趁虚而入,一个闹不好,武将群体彻底成了万人嫌,甚至会出现前朝时那种大将军出征在外却被文臣监管的破事。 入了宫后,秦游找到了内事监的小太监,需先让小太监去找大太监白千,然后白千过来询问秦游是来干毛的,最后才反馈给天子,天子说见才能见。 秦游没想到见个自家大伯要这么繁琐,这来回一耽误,上朝的时间到了。 无奈之下,秦游只好在内事监的公房中耐心的等待,等着秦老大散朝之后再去单独觐见天子。 可谁知中午散朝后,白千过来告诉秦游,秦老大正在敬仪殿中召见大臣,还要再等一会。 这一等,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眼看着快要天黑,白千终于赶了过来,说是天子忙碌完了,可以见他了。 秦游气的鼻子都歪了。 什么叫忙碌完了可以见我了,听这话的意思是我来找你就是没正事呗。 这一天的功夫就这么耗没了,在内事监待了一天的秦游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学会了站在龚文华的角度上考虑这件事。 不得不说,老龚也挺难的。 秦老大不是不信任龚文华,而是知道后者太在乎秦狰了,所以带着某种“偏见”,认为无论龚文华说什么,最先考虑的都是秦狰安危。 而秦游觉得自己去见天子同样会面临这种问题,自己是秦狰的亲弟弟,那么无论说什么,秦老大会不会也带着这种“偏见”? 眼看快到了敬仪殿门口,秦游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昨日在兵部门口见到的异族将军屈止戈。 屈止戈见到了秦游明显也挺意外,爽朗一笑,招了招手。 二人走近后,屈止戈满面笑意:“三世子殿下,你我真是有缘,这么快又见面了。” 秦游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可心中,却满是戒备。 只要是兵部的将领,除了龚文华,他谁都不信任,尤其是对方还出现在了大内,并且看样子和秦老大在敬仪殿待了一下午,鬼知道这俩人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谈了什么,俩正常大老爷们一待就是一下午,总不可能是击剑吧。 秦游试探的问道:“屈将军,这是…” “陛下给了咱一个好差事。” 秦游瞳孔微缩:“什么好差事?” 屈止戈回头看了眼已经走远的白千,压低声音道:“自家人,咱也不能瞒殿下你,明日,我要往北边去。” “北边?” “不错,草原!”屈止戈神色中带着几分激动:“去草原上打上几架。” 一听说是去凉戎那边,秦游虽有疑问,不过却觉得对方应该和北海无关,既然和北海无关,秦游也没什么兴趣了。 “那就祝屈将军武运昌隆旗开得胜。” “好说好说,哈哈哈,待旗开得胜班师回朝时,你我兄弟二人再痛饮三百杯那将军烈,一醉方休。” 看的出来,屈止戈情绪很高涨,仿佛去了之后就能赢似的。 不过秦游也没多想,二人作别后,秦游匆匆追上了前面的白千。 白千笑吟吟的问道:“三世子殿下也与屈将军相熟?” “还好吧,昨天才认识的。” “昨日才认识的呀。” 白千捂嘴一笑,看的秦游一脸恶寒。 秦游也是好奇的随意问了一嘴:“最近屈将军总入宫吗。” “那可不是,屈将军可是简在帝心,今年可没少往敬仪殿跑,都快比龚大人来的次数多了。” 秦游面色微变,不过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陛下有事问龚大人就好了,没事老找屈将军做什么。” “诶呦,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龚大人老成持重,说的都是某国之言,不过有时候呐,也得时不时的剑走偏锋。” “剑走偏锋?!”秦游眉头一皱,本想再问几句,二人已经到了敬仪殿外。 第三百四十五章 师妹 眼看进了敬仪殿,秦游也没办法继续追问下去了。 此时的秦老大正在批复奏折,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不时还连连颔首或者微微摇头。 秦游觉得这家伙挺能装的,屈止戈才走出去五分钟都不到,就这么点功夫你还装模作样的批复奏折,跟谁演呢。 快步走了进去,秦游刚要施礼,秦老大头都不抬的说道:“赐座。” 白千将绣墩搬过来后,秦游刚坐下,没等张嘴,秦老大看了眼白千幽幽的说道:“若是秦游口中说出了东海二字,拉出去仗责三十。” 秦游傻眼了:“您怎么知道。” “啪”的一声,秦老大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 “混账东西,你当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你又当安之峰是何人,胆大包天,那巫雪杀害了十多条人命,说放就放了,那安之峰犯下十恶不赦之罪,你还敢进到牢中与他攀谈,真当朕是聋子瞎子吗。” 秦游赶紧耷拉着脑袋一副积极认错的模样。 秦老大知道这事他一点都不意外。 之前乔冉也说了,巫雪这事他肯定得让红衣骑司告诉秦老大,不过没提安之峰这事,估计是刑部的人告诉了闻人泰,或者是直接告诉了秦老大。 巫雪这事好解释,就说要策反,不过安之峰这事倒是没和乔冉商量,而且秦游也没当回事。 “写了几本书仗着廖师傅宠溺,你就敢恃宠而骄,秦游,你真当朕不舍责罚于你么!”秦老大越说越来气,将奏折狠狠摔倒了案几上,怒骂道:“那斐人细作也就罢了,无足轻重,可那安之峰,别人唯恐避之不及,你还敢主动去寻他,你小小年纪,怎能如此不知深浅,还有那地火,都铺设了三日,怎地还没铺设到朕的寝宫!” “儿臣知错,儿臣再也不…” 秦游突然愣了一下,抬起头,有点懵。 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地暖了。 “混账东西,朕不处罚于你,你当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说完后,秦老大一把扫洛了案几上的奏折,冲着白千喊道:“让这个混账东西去给朕铺设地火,何时铺设好了泰宁殿的地火何时再放他离宫。” “老奴遵旨。” 就这样,秦游一脸懵逼的被白千拉出了敬仪殿。 直到出了殿让冷风一激,秦游突然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白公公,陛下他…” 白千也不说话,明明是个老太监,可力气却不小,生生给秦游推出了百米远。 秦游发现还挺爽,地面很滑,白千这么一推和打出溜滑似的。 白千哭笑不得:“殿下呦,陛下这几日心火旺盛,你就别去敬仪殿找不自在了,听咱家一句劝,先把泰宁殿的地火铺设好,成不。” “铺地火和我有个毛的关系,大集庄户不是每天进攻吗。” “慢,太慢了,陛下一日都要问上四五遍。”白千陪着笑说道:“小世子先带人把地火铺设好,等地火铺好了再去寻陛下也不迟。” 秦游终于听明白了。 秦老大这是借题发挥呢,什么安之峰,什么东海,都是借口,就是让老子给你铺地暖! 不过没办法,谁叫人家是皇帝呢,只能先铺设好了地火再说。 “好吧,明天我带人过来。” “白日来的那些庄户还未走,泰宁宫的贵人们也都暂住其他苑殿了,今夜就干,早点干完,陛下也早点消气,你需要谁,抄个名录,咱家让人去叫来,地火铺设好之前,就先委屈殿下一阵了。” “大半夜就干?”秦游有点想急眼了。 ………… 南番馆,斐云荣一袭黑衣,站在房檐上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数十丈外,正是凉戎使团居住的院落。 院落中升起了两团篝火,一群凉使正在喝酒吃肉载歌载舞。 冒充奴眦乐的拓跋乐满面通红,赤着身子又笑又闹,一旁的副使巴奴则是不断苦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越来越多的凉使成员喝的呼呼大睡,就连拓跋乐也被巴奴给架回了屋子之中。 随着未时的锣声响起,斐云荣从怀里拿出了恶罗刹面具遮住了面容,随即轻轻一跃落到了地面上,如同鬼魅一般,悄声无息的翻进了拓跋乐的院子中。 微微屈下身子的斐云荣来到窗下,侧耳倾听了片刻后,翻窗而入。 借着窗外的月光,斐云荣看到拓跋乐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呼噜声震天响。 斐云荣挑了挑眉,一脸的嫌弃。 同样是睡觉,秦游躺在床上就安安静静的,裹着个被子和个蚕宝宝似的,再看眼前这家伙,又是磨牙又是打呼噜的,丑态百出,而且屋中满是令人掩鼻的难闻味道。 正当斐云荣想要在屋内搜寻一番时,床上的拓跋乐突然睁开双眼,低声一笑:“姑娘好身手。” 斐云荣面色大变,不过却没有马上逃离,而是静立不动。 拓跋乐坐起身,挠了挠下巴,嘿嘿乐道:“骑司?” 斐云荣没吭声。 拓跋乐:“天楚?” 斐云荣还是没搭话。 “晋昌?”拓跋乐笑意渐浓:“原来是斐人,整整三日,每逢夜里你都在暗中窥探于我,刚刚我还在想你何时露面…” 话还没说完,斐云荣突然动了,右手一甩,袖口中一蓬粉末洒了出去。 拓跋乐屏住呼吸,全身骨骼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双腿一蹬,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冲了出去,右拳带着千钧之力轰向了斐云荣面门。 拓跋乐身形极快,斐云荣亦是如此,脚尖一挑,实木圆凳射了出去,后发先至,袖口伸出了一把闪烁寒光的蛇形匕首。 拓跋乐一拳击碎了圆凳后,未等收拳,蛇形匕首已经快要抵到了他的咽喉处。 千钧一发之间,拓跋乐低头收颚,张开右手以拳变爪,抓向了斐云荣的面门。 斐云荣微微侧身,躲过了对方的手掌,蛇形匕首在拓跋乐的下颚处划出了一道三寸伤口,可脸上的罗刹面具也被拓跋乐抓在了手中。 拓跋乐连退数步,望着月色下斐云荣倾国倾城的面孔,双眼发直:“好美的姑…” “娘”在还没说出来,拓跋乐又突然注意到了斐云荣手中的蛇形匕首,脱口而出:“七星匕,你是云容师妹?!” 斐云荣冷笑了一声:“你果然是拓跋乐!”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不讨喜 斐云荣收回蛇形匕首,冷冷的看着拓跋乐。 反观拓跋乐,脸上带着几分激动之色。 二人的确是师兄妹,只不过斐云荣见过拓跋乐,后者却没有见过前者。 其实不止是这二人,天楚和晋昌的两位皇子,加上越王府二世子秦文,这五人都是师兄妹的关系。 虽然同出一门,但是互相之间却不相识。 三道隐门被前朝大昌毁了宗门后,殇帝知道这群道人的本事,深怕被报复,所以在民间大肆追杀三道门人。 大本营被掀了,门下弟子又不断的被追杀,真正隐姓埋名活下来的道人不过区区数百人。 在而在这数百人里,大部分都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苟延残喘,可也有数十人不甘心三道隐门自此没落。 恰逢中州大乱,大昌朝岌岌可危,三道隐门的几个弟子便开始充当人贩子。 收普通人当弟子,不管以后谁当老大了,该砍还得砍。 可要是收了天潢贵胄当门人,各朝各代总不会连自己人也砍吧,而这种做法明显也是遵循了门内祖训,也就是皇室子弟需遣一人入山拜师。 不过这些弟子都是自己混自己的,跟着师傅一边游历天下一边学艺,也没有个宗门据点什么的,更没有结伴而行的习惯,所以也就导致了门内弟子之间互相认识,但是门内弟子的徒弟们却互相不认识,只是知道对方的特定信物。 斐云荣之所以怀疑拓跋乐的身份,正是因为十多年前见过一次。 当时二人的师傅在昌平意外的遇见了,拓跋乐左太阳穴有一颗痣,斐云荣印象较深。 不过女大十八变,都过去这么久了,拓跋乐并不认识斐云荣。 在寒山书院的时候,别说斐云荣当时是男扮女装的形象,就是恢复本来样貌,拓跋乐照样认不出。 这也就是为什么斐云荣和秦游说凉戎使团有所图谋的缘故,因为她认出了拓跋乐。 如果拓跋乐只是一个普通的草原霸主,斐云荣也不敢这么说,万一人家就是假冒身份来京城溜达溜达呢。 可根据斐云荣的了解,拓跋乐的师傅叫做风道人,在三道隐门中传承的是先秦百家中的纵横学派,收了拓跋乐为徒,必定倾囊相授,而纵横学派的特点就是以“口舌”为武器,费小而利大、费少而利多。 外人只知拓跋乐只用了区区数年就统一了草原,实际上,拓跋乐最善计谋,拉拢分化、远交近攻、威逼利诱,草原上的各个部族都被他玩弄在了股掌之中,砍人肯定是没少砍,但是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玩的“计谋”。 那么试想一下,一个善于用“计”的人冒充别人的身份来到夏京中,怎么可能没有图谋。 而斐云荣的师傅就曾告诉过她,风道人在中州大乱期间,多次以谋士之名忽悠各方势力,很多或大或小的势力覆灭都与风道人有着之间的关联。 而在这群道人之中又有不少偏执极端之人,认为天下不应分诸国,应如前朝那般大一统,并以此为己任活动于诸国之中,至于到底是哪个国家和那个朝代能够大一统他们也不在乎。 至于拓跋乐认出斐云荣的缘故,则是通过兵器。 斐云荣的师傅叫做云道人,用的武器就是七星匕,一把酷似蛇形的匕首。 风道人比云道人的辈分大一些,拓跋乐也比斐云荣早入门小半年,所以按照辈分来讲,拓跋乐是师兄,斐云荣是师妹。 师兄师妹这一相认,有点尴尬。 斐云荣来这里,是想知道这家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而拓跋乐见到了斐云荣,却满心的激动。 “寅时三刻,来柳河西林见我。” 留下这一句话后,斐云荣不再停留,翻窗而出。 拓跋乐刚要张口,斐云荣已是没了踪迹。 拓跋乐点上蜡烛,擦了擦脸上血迹,突然嘿嘿乐了一声。 “师傅说的不错,师妹果然是国色天香,和我拓跋乐这种大英雄,可谓是绝配啊,哈哈哈。” ………… 泰宁殿外,秦游笼着袖子暗暗骂娘。 和他一起骂娘的还有贺季真。 原本贺季真在书院中都已经睡下了,秦游又让白千派人给这家伙叫来了。 铺设地暖这一块,南宫奢和贺季真都是行家,最开始带着人铺设地暖的就是他俩,大集的庄户都算是他们的徒子徒孙,而且大集好多屋子的地暖也是贺季真铺设的。 贺季真喜欢铺设地暖,但他只喜欢给老百姓和学子们铺,对皇宫内的贵人,他是丝毫兴趣都没有,因为这群人不配,就应该活活冻死。 贺季真打着哈欠问道:“这庄户们早已熟能生巧,恩主给门下叫来做什么。” “做个伴打发打发时间。” 秦游冲着泰宁殿内上百个正在拆地砖的庄户们喊道:“快点的啊,陛下可是说了,铺不完谁也不能走,就给三天时间,三天之内铺不完可是要诛九族!” 包工头招金银跑了过来,乐呵呵的说道:“山长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这活保证给您妥善的办好。” 秦游都懒得吐槽了。 要是能办的妥善,陛下还能给我困在皇宫里当监工吗。 不过这事真的怪不了庄户们,皇宫可不比其他地方,别看来的早走的晚,一天能干上活的时间也就两个时辰不到,要不然也不可能磨磨唧唧这么久。 而且之前秦老大一挥手,这大工程可是包含了十多个宫殿,照这么干下去的话,肯定都要到入春了。 要说带着人铺地暖,肯定是南宫奢干的快,而秦游之所以叫来的是贺季真,则是因为其他原因。 让赵金银继续加班加点的干后,秦游突然问道:“你认识刑部尚书闻人泰闻大人?” 秦游是突然问的,而且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谁知贺季真脸上没有丝毫异色,哈欠连连的摇了摇头:“不识。” 秦游转过头,皱眉道:“不认识他又为什么戏耍他。” “下次不会了。” 秦游:“…” 他想过贺季真会否认,会避而不谈,唯独没想过这家伙会老老实实的承认,然后说上一句下次不会了。 “那tmd是刑部尚书,你还当着陛下和其他四位尚书的面!”秦游气急:“你不想活了是吧,什么样的弱智能干出这种事?” 贺季真冲着手掌哈了口气:“下次不会了。” “卧槽!” 贺季真:“下次不会了。” “什么玩意下次不会了,我是让你说这个吗。” “那说什么。” “还和我装傻是吧。”秦游气呼呼的叫道:“我是问,为什么你要干这种弱智才会干的事情。” 贺季真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说道:“看闻人泰碍眼。” 秦游:“…” 贺季真又重重的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千真万确,他长的不讨喜。” 第三百四十七章 掌门 秦游有点处于暴走的边缘了。 就因为闻人泰长的“磕碜”就当着天子的面玩人家,忽悠傻子呢吧。 最让秦游来气的是,贺季真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极为正色,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算了,这事就不和你计较了。”秦游凝望着贺季真:“别的事我可以不管,我就问你一个事,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贺季真还是那副活不起的模样,打了个哈欠:“你说。” 就这么一会,贺季真哈欠连连,眼睛都不对焦了,就好像随时都能睡过去似的。 “你能不能尊重我点,和本世子说话的时候能不能看着我。” “哦。” “你特么看我的时候能不能睁着眼睛!” 贺季真一脸无奈,估计是嫌弃秦游太墨迹了,揉了揉眼睛:“恩主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快些问完了我好出宫回书院睡觉。” “睡个毛睡,给泰宁殿的地火铺设完毕之前,谁也不能回去。” “那我睡哪?” “睡你妹,告诉我,截血之技怎么学的。” 贺季真又打了个哈欠:“三道隐门中学的。” “三道隐门让你学你就学啊,这什么歪门邪…” 翻着白眼的秦游突然面色剧变:“三道隐门?!” 贺季真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卧槽,你是三道隐门的人?” 贺季真掏着耳朵满不在乎的说道:“殿下你小点声,让别人听到了就不好了。” “你说话声音比我大好不好。” 秦游吓的够呛,一时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怪不得这家伙和乔冉说是杀头的身份,当年三道隐门的道人要掳走秦玄,结果最后给秦文带走了,这可不是要杀头吗。 甭管是秦玄也好秦文也罢,都是天潢贵胄,一个太子,一个世子,杀头都是轻的。 “你怎么还能是三道隐门的人呢?” “嗯,门下是三道隐门的宗主。” 秦游一头雾水:“宗主是什么意思?” “算是掌门吧。” 秦游倒吸了一口凉气:“就你这x样的居然还是个掌门?” 贺季真掰着手指头说道:“殿下你看啊,我爷爷是宗主,我爹是宗主,我爷爷寿终正寝了,我爹在前朝那会被殇帝派遣的大军干掉了,我大哥被干掉,我二哥也被干掉了,按三道隐门的门规祖训,门下应该是宗主吧。” 秦游着实震惊的不轻,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了。 不说前朝那会,就是本朝,三道隐门也被称之为妖道,属于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那种,根本原因和历史遗留问题没关系,主要是因为掳走秦文这件事。 这么多年来,骑司一直都在暗中调查三道隐门弟子和秦文的下落,只不过没有任何收获。 秦游做贼似的四下看了一眼,这才小声问道:“我二哥在哪?” “不知。” “拓跋乐是不是三道隐门的弟子。” “不知。” “斐国飞云公主呢。” “不知。” “靠!”秦游一脸狐疑之色:“你不是掌门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宗门被屠了后我就被人带下了山,再也没见过其他门人。” “那你算哪门子掌门。” 贺季真自嘲一笑:“宗门被灭弟子逃散还被官府追杀且不想当这个掌门的掌门。” 秦游终于听明白了。 感情贺季真这个掌门,就剩下个“掌门”了。 想到这,秦游乐了:“你们三道隐门也讲究个顺位继承人长子嫡孙之类的啊,怪不得你这么年轻,原来是躺赢。” 贺季真颇为无奈的一笑:“宗门被毁时,门人带着我藏于京中,本想行刺殇帝为同门雪恨,奈何苦于没有机会下手,浑浑噩噩了数年,中州大乱,不少门人就离京了,只有我一直留在京中,待夏朝开朝后,就再也没有三道门人主动联系于我了。” “那我可真是运气逆天,跑酒肆随便找个酒鬼都能是三道隐门的掌门。” 贺季真也笑了:“这便是缘,门下与恩主缘定三生。” 秦游哭笑不得。 贺季真这掌门的水分太大了。 就说这掌门之位,有竞争力的全挂了,贺季真属于是躺赢得到这掌门。 可掌门掌门,手下得有马仔啊,抱歉,木有。 也就是说,这个掌门非但没有马仔,没有宗门,而且也能从贺季真的脸上看出来,这家伙绝对不想当这个掌门。 如果单单是没有马仔也就算了,问题是有自称是他马仔的人满天下的绑架天潢贵胄,而且还是各个国家都绑了个遍,导致贺季真被朝廷追杀。 秦游终于知道为什么贺季真每天一副活不起的状态了,换了是自己,自己也不想活了。 “关于恩主二哥秦文的下落,门下一无所知,不过想来应该是风、云、雷、火四位师叔其中一人带走的吧。” “风云雷火,什么鬼,偶像组合啊。” “外门护法,也是传功长老,宗门被屠灭的时候这四人并不在三道山,而传功长老的职责既是收受王公子弟为徒,虽然宗门被灭了,可他们依旧会按照祖训收取弟子保证三道隐门香火不断。” “那为什么非得收王公子弟,普通人怎么的,交不起学费啊。” “不知道,门规祖训就是这么记载的。” “风、云、雷、火。”秦游心里计算了一下,凉戎的拓跋乐、斐国的飞云公主、夏朝的秦文… “那不对啊。”秦游不解的问道:“之前乔冉和我说天楚和晋昌的皇子也被抓了,四个老头,五个弟子,怎么分,分一三五二四六周日休息啊。” “晋昌也配。”贺季真一脸鄙夷:“晋昌传袭前朝大昌,而大昌正是毁我三道隐门元凶,护法长老怎么会收晋昌之人为徒。” “也是哈。” 秦游呵呵一乐,可紧接着又觉得奇怪了。 “这种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就不怕我举报吗,让骑司抓你。” 贺季真再次打了个哈欠:“对恩主又没好处。” “真是这么一回事,给你举报了,我也说不明白了。” 说到这里,秦游深深的看了一眼贺季真:“那截血之技呢,你怎么练的。” “从小拿我爹练的,就练了那么三五天,只能将人弄晕,其他的就不会了。” 秦游:“…” 贺季真微微一笑:“三年前,闻人泰去醉翁居饮酒,见我在邻桌呼呼大睡,让家丁将我扔了出去。” “怪不得。” 第三百四十八章 傻 柳河,西林。 以拓跋乐的身手,瞒过番馆外的京卫兵卒易如反掌。 原本番馆外面还有两名骑司,斐云荣离开时顺便给放倒了。 拓跋乐来之前还特意梳洗了一番,弄的挺精神,和来奔现似的。 西林里面黑乎乎的一片,放眼全是奇形怪状的柳树,如同鬼影幢幢一般。 拓跋乐眯着眼睛看了一圈,哪有半个人影子。 “师妹,师妹师妹师妹,斐师妹,你在哪,师兄来啦。” 轻唤了几声,拓跋乐身后响起了一声异响,转过头去,正是一袭黑衣的斐云荣。 拓跋乐挺了挺胸膛,说出了想了一路的开场白。 “师妹你可真美。” 斐云荣:“…” 看向拓跋乐,斐云荣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 同样是惊讶于自己的容貌,秦游就愣愣的,看起来也傻傻的,仿佛失了魂似的,特别的好笑,虚荣心也会得到了空前的满足。 再看拓跋乐,像个憨批。 拓跋乐拽下了身上的狐皮披风走了过去:“夜里凉,师妹你穿这么少,给你。” 斐云荣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她有点洁癖。 “你我本是同门,不用见外。”拓跋乐又把披风往前递了一下:“用不用师兄帮你披上。” 斐云荣下意识就把袖口中的七星匕抽了出来:“离本宫远一些。” 拓跋乐吓了一跳,讪笑一声,一脸尴尬之色。 斐云荣挑眉问道:“你不在草原待着,为何要来夏京,还冒充奴眦部族族长。” “师妹放心。”拓跋乐哈哈一笑,温柔的说道:“无需担忧师兄的安危,京城里没人知道师兄的真实身份。” 斐云荣一脸错愕。 我什么时候担心你的安危了? 这拓跋乐也是想瞎了心,现在的确还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斐云荣这几天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秦游这家伙就是拓跋乐。 如果秦游知道了,骑司基本上也快知道了。 “我是问你,为何来夏京。” “办事呀。” “办何事。” “当然是要颠覆夏朝的大事,师妹你就瞧好吧,待把事办完了,师兄就带领我凉戎好男儿跃马关内” 拓跋乐说完后哈哈一笑,一抖斗篷,本想来个极为潇洒的动作,结果吹来了一阵狂风,斗篷直接盖他脸上了。 斐云荣望着和斗篷较劲的拓跋乐,确定了,对方就是个憨批。 一时之间,斐云荣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表现出痴傻的模样。 要知道这家伙可是在短短数年内统一了草原各大部族,而且手段极为高明,更是师承风道人,按理来说不应该如此不堪才对。 纵横之术最是讲究一个“” 拓跋乐费了半天劲才将斗篷给披上,咧嘴一乐:“师兄可是比师妹你们几人厉害了不少,如今草原上可是我拓跋乐说的算的。” 斐云荣的耐心已经快要消磨的一干二净,冷声问道:“我是问你,你来夏京,究竟所为何事。” “干大事!”拓跋乐反问道:“师妹你呢,你来夏京又做什么。” “刺杀夏朝皇帝。” “哎呀。”拓跋乐一听这话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千万不行,这会耽误师兄的大事的。” 斐云荣都傻眼了。 老娘随便说说你也信? 拓跋乐急的和什么似的:“师妹千万别干蠢事,成了,耽误师兄的大事,不成,师妹岂不是会有危险,不行不行,师妹万万不要鲁莽行事。” 斐云荣心中一动,索性将计就计,一脸冷意的说道:“夏朝皇帝抓了本宫飞云骑数十名探马,此仇不报,本宫还有何颜面执掌飞云骑。” 斐云荣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开始忽悠,有的没的乱说了一通。 不得不说,乔冉对斐云荣的评价丝毫不假,这姑娘忽悠人可谓是大师级别,说的声情并茂和真事似的,说自从那么多斐人细作被抓后,秦老大就让骑司将这些细作送到宫中,然后各种严刑,各种凌辱,各种惨无人道的折磨等等。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狗皇帝竟然如此残暴!”拓跋乐听的气愤填膺,就差一拍胸口直接带着斐云荣杀进皇宫取秦老大狗命了。 他也不想想,秦老大是没屁事干了还是怎么的,再怎么的他好歹也是个皇帝,一天天的就可着折腾一群斐人细作过日子了? 斐云荣之所以没有在番馆之中询问拓跋乐,主要原因就是她没想到这家伙居然“醒”了,方寸大失之下,只能和对方说来这里见面,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重做打算。 斐云荣也是苦思冥想了半天,要怎么将拓跋乐的话给“套”出来。 都出自三道隐门,虽然大家学的本事不同,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如果拓跋乐真的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也不可能在短短数年时间统一了草原。 可现在看拓跋乐的模样,居然如此轻易相信了自己所言,斐云荣面色不变,可心里却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故意装傻?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斐云荣索性不绕圈子了,准备直接问正题。 “过几日夏朝狗皇帝大宴群臣,本宫将会混入其中杀了那狗皇帝。” 拓跋乐气呼呼的说道:“这狗皇帝是该杀!” “拓跋师兄,你刚刚说你入京有大事要办,究竟是何大事,不妨告诉师妹,若是能动摇夏朝社稷,师妹让夏朝狗皇帝多活几日也无不可。” “这…” 拓跋乐挠了挠下巴,一副犹豫之色。 “同为一门弟子,难道你不相信师妹,哼。” 斐云荣这似娇似嗔的哼了一声,拓跋乐眼珠都有点发直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斐云荣转身作势欲走,拓跋乐赶紧满脸堆笑的拦住了她:“师妹别急,非是师兄不告诉你,只是此事…” 斐云荣挑了挑眉:“师兄,莫不是你口中的大事不过是子虚乌有,故意在师妹面前吹嘘吧。” “乱说!” 原本拓跋乐还有些犹豫的,一看斐云荣怀疑自己吹牛逼,顿时不乐意了。 “这件大事师兄我足足筹划了五年之多,只要办成了,哈哈,在边关拦住我凉戎铁骑的秦烈将会被取而代之,夏朝的越王府也将会灰飞烟灭,别说越王秦烈,就连那都护将军秦狰也都自身难保,边关形同虚设,这关内的土地成为我拓跋乐的囊中之物不过是早晚罢了。” “你要对付的是越王府?”斐云荣神色微变:“夏朝谁人可取代越王秦烈镇守边关?” 拓跋乐没马上解释,只是挠了挠后脑勺,脸色有些发红,略显羞涩的问道:“师妹,不知云师叔,有没有和你说过…说过…说过关于你下嫁于我的事情。” 风、云、雷、火,斐云荣的师傅正是云道人。 斐云荣一脸呆滞,望着满脸傻气的拓跋乐,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时都忘了询问对方究竟如何针对越王府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百足之虫 斐云荣回到住处时,天色已经快亮了。 长的和坐地炮似的胖丫鬟月芯捧着一些茶点走了过来。 “殿下,那拓跋乐怎么说。” 斐云荣本就是面含冷色,一听“拓跋乐”这三个字,胸膛微微起伏,看样子是气的不轻。 “殿下您是怎么了。”月芯不解的问道:“那拓跋乐惹恼您了?” “除了秦游…”斐云荣恨恨的说道:“那拓跋乐是本宫见过最善装傻之人!” “装傻?” “不错,这家伙看起来傻头傻脑无甚心机,实则…” 说到这里,斐云荣突然自嘲一笑:“是本宫大意了,要是这家伙真傻的话,又如何能一统草原各部族。” 月芯点了点头:“奴婢也是这么想的。” “深藏不露,计谋百出,而人不知,正是出自纵横家鬼谷子的‘谋’篇,拓跋乐师承风道人,风道人教授的又是纵横之术,纵横学派的鼻祖又是鬼谷子,拓跋乐尽得风道人真传,又岂会是泛泛之辈。” 顿了顿,斐云荣继续说道:“刚刚在西林之中,他只是说要计算与越王府,可具体细节,无论本宫如何询问,拓跋乐却始终不肯再透露只言片语,可本宫看的出来,从他脸上的自信模样看的出来,一旦拓跋乐计成,越王府定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没了越王府,没了秦烈,没了秦狰,这夏朝边关形同虚设,凉戎将会挥兵入夏。” 月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有什么能耐令越王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知。”斐云荣呷了口茶:“拓跋乐之所以将这此事告知于我,和我二人同为三道隐门弟子毫无关联,不过是故意勾起我的兴趣罢了,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也,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也,这便是纵横之术,今日夜探番馆,拓跋乐并未想到我会出现,可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内,他却改变了计划,想要将我,乃至斐国也算计进去,好一个风道人,好一个拓跋乐,果不是等闲之辈!” 月芯是越听越迷糊,一头雾水的问道:“您是说,他只告诉了您他要针对越王府,却不说是如何谋划的?”| “不错,若是我答应下嫁于他,等同于斐国与凉戎联盟,到了那时,他自然会和盘托出,他虽未明说,言下之意却是如此。” “厚颜无耻,他配吗。” 思索了片刻,斐云荣轻笑了一声。 “人有仁人、勇士、智者、愚者、不肖者、贪者等区分,而要利用或是笼络他人,就应首先揣摩此人,拓跋乐在我眼前装成一副毫无心机之辈,明明就是有意为之,纵横之中,讲究一个‘势’字,结而无隙,这才提出下嫁结盟一事,拓跋乐,好深的心计。” 月芯无声的叹了口气。 毫不吹嘘的说,她一句话都没听明白。 其实斐云荣的心中也有好多困惑。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越王秦烈可以说的是上夏朝的擎天玉柱,打了一辈子的仗,鲜有败绩,如果没了他镇守边关,以拓跋乐的能力挥兵入关不是没可能。 可问题是秦烈虽然年事已高,可是却老当益壮,远远没到年老体衰无法掌兵的地步,夏朝天子又不是傻子,为什么会让别的将领取而代之? 秦烈是越王,夏朝天子的亲弟弟,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信不过,还能信谁? 一时之间,斐云荣百思不得其解。 拓跋乐到底哪来的自信可以让别人取代秦烈镇守边关? 而且看拓跋乐的意思,将要取代秦烈的人,似乎是拓跋乐的傀儡。 可即便天子不信任秦烈,挑选镇守边关的人肯定也是兵部大员,不说能力堪比秦烈,至少也是在夏朝将领群体中数一数二的猛将。 可既然是兵部大员,又怎么会成为了拓跋乐的傀儡? 夏朝兵部中大员,在斐云荣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死活想不出来谁可以替代秦烈。 月芯忍住困意,开口问道:“殿下,那咱们就坐山观虎斗吧,坐享渔翁之利,就算拓跋乐兴兵入关,那也不可能在一年半载内打到夏京,这对咱们斐国来说无疑是有利的啊,说不定到时候咱们也可以渡江而过蚕食夏朝的地盘。” “不错,正是因为如此,拓跋乐才想拉拢与我,拉拢斐国,在他的计划中肯定也会算到了我大斐的应对,如果我下嫁于他,可解不少他的后顾之忧…” 说到这里,斐云荣脑海中,想起的却是另一张嬉皮笑脸的面孔,自此陷入了沉默,天人交战。 ………… 秦游对睡觉这种事没什么特殊要求,给个床就行。 可现在他是死活都睡不着。 一个是因为现在他身处的地方是一群太监办公的内事监公房,虽然没有太监,可他总觉得特别的别扭。 其次是刚刚又和贺季真聊了很多,令他极为忧心。 三道隐门可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根据贺季真所言,虽然宗门被屠灭了,可在短短数年之间又死灰复燃了,民间中不知有多少三道门人。 以前三道隐门收皇室子弟当门人,无非就是个保险措施罢了。 可昌朝都灭了十多年了,三道隐门为什么还要掳走那么多各国的天潢贵胄,说是遵循门规古训,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 拓跋乐是三道门人,斐云荣是三道门人,这俩人哪个不是搅动天下风云之辈。 三道隐门冒着杀头的风险掳走天潢贵胄,难道就是为了给各国输送人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游越想越不对劲。 原本几个国家中,夏朝无疑是最为强大的。 斐国虽然仗着涠江天险,可也只能被动防守无法主动进攻。 而多年前便宜老爹秦烈去草原溜达一圈,直接导致凉戎各部族四分五裂。 按照正常发展的话,夏朝一旦修养几年就可以再次行兵深入草原,到时候灭了凉戎,就能专心对付斐国了,一统中州大地将大夏版图扩展到了极致,不过就是时间罢了。 可实际上呢,两个年轻人出现了,一个拓跋乐,一个斐云荣。 拓跋乐在短短数年之内统一了草原各部族,让凉戎再次有底牌和夏朝对峙在边关。 至于斐云荣,同样间接性的导致了斐国的强大。 斐国后方有很多番蛮,在多次对外作战中,斐云荣率领的飞云骑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非但剑走偏锋出奇制胜的灭了许多山林中的番蛮,还震慑了邻国天楚。 最为主要的是,夏朝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打造战船的木料,却被斐云荣一把火给烧没了,自此彻底断绝了夏朝的大兴海军死磕斐国的美梦。 如果没有拓跋乐和斐云荣这两人,夏朝绝不会落得现在这种如此被动的境地,前一阵子更不会因为有谣言说是凉、斐结盟而导致君臣们惶恐不安。 再看拓跋乐和斐云荣,都是出自三道隐门! 那么从表面上来看,三道隐门似乎是在给各个国家输送人才,可往深了一想,总觉得这群道人似乎是唯恐天下不乱似的,不让夏朝一家独大,也不让其他国家四分五裂岌岌可危,大家相互制衡。 第三百五十章 运筹帷幄 躺在床上,秦游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穿上衣服继续回泰宁殿监工去了。 他需要让庄户们以最快的速度铺设好地火,之后好去找秦老大问问东海一事。 三道隐门到底要干什么,秦游不在乎,即便是好奇,那也没秦狰的安危重要。 赵金银等庄户们知道秦游也被“困”在宫中后,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干劲,觉都不睡了,一个个赌咒发誓,最多十二时辰,绝对会将泰宁殿的地火铺完。 秦游也没心思睡了,就在泰宁殿外看着。 天亮后,这一干又是一天,直到晚上酉时时,终于大功告成。 地砖铺回去了,水烧了,不到半个时辰,泰宁殿一片暖意,穿着厚厚的冬衣满上就会被捂出一身汗。 望着满面疲惫的庄户们,秦游将白千叫来,让禁卫将庄户们送出宫回去休息。 秦游自己则是没闲着,急匆匆的跑去了敬仪殿。 结果到了门口又被挡住了,原来是秦老大正在和一群兵部将领们商议事情。 秦游只好耐心的等待着,又过了一个时辰,将领们这才走了出来,龚文华也在其中。 只不过俩人没搭上话,因为秦老大让秦游马上进去。 入了敬仪殿,没等秦游开口,秦老大双眼放光:“泰宁殿的地火铺设好了?” “回陛下的话,铺设好了。” “好!”秦老大霍然而起:“带朕去看看。” 说是“带”朕去看看,秦老大却和急着入洞房似的,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在前面,都快小跑了。 秦游只能满面无奈的跟在后面,心里吐槽了一下秦老大没见过世面。 到了泰宁殿后,秦老大顿感一阵暖意袭来,满面都是毫不掩饰的惊喜之色。 进去后,秦老大快步走了两圈,随即放声大笑。 “好!”一声好后,秦老大解开了外袍,就穿着单衬,还把鞋给蹬了,又是来来回回走了几圈。 “好,好!” 连说了两声好字,秦老大转过头看向秦游,大喜过望:“此乃大功一件,秦游,做的不错。” 秦游瞠目结舌。 安置流民,你没说大功一件。 烈酒换马,你还是没说大功一件。 扳倒了安之峰,你都不愿意提这事。 结果就装了个破地暖,成大功一件了? 秦游也算是服气了。 怪不得历史上那么多宠臣、弄臣,感情功劳立的再多也不如投其所好,果然是富贵舔中求,立功有什么用,还不如各种跪舔回报高。 看的出来,秦老大这个古代人享受了一把后世人的福利后极为满意,居然解开了里衬的扣子开始敞着环了,一点也不注重形象。 秦游也是这才发现秦老大的身材也很壮硕,虽然有点小肚子,可一身肌肉也极为雄壮,这个岁数能有这种身材可不多见,要知道连龚文华这种戎马一生的老将现在也都快胖成球了。 不过秦老大壮归壮,就是男性荷尔蒙分泌有点过剩,汗毛挺重的,尤其是一胸口的护心毛都快连下巴上了,加上肤色还有些略黑,秦游都怕这位夏朝天子下一秒就跑出宫偷袈裟去。 “陛下,您满意就好,那个,儿臣有事想问一下您,关于东…” 刚说了个“东”字,秦老大敞着个怀往床上一坐,哈哈笑道:“朕已经好久未好好歇息一番了,有什么事情日后再谈,时辰不早了,游儿也回去歇息吧。” 秦游张了张嘴,口型倒是我日你x,不过声音还是没发出来。 他终于领教了什么叫提上裤子不认账了。 “陛下,儿臣…” “白千,送秦游出宫。” 一语落毕,白千从殿外走了进来,看样子又是准备给秦游一路推出去了。 秦游再次暗暗骂了声娘,然后语速极快的叫道:“陛下,除了冬日的地火外,儿臣还有一法子,可以在炎炎夏日内感受不到任何燥热。” 秦老大神情一动,一挥手又让白千出去了,站起身淡淡的说道:“刚刚你要和朕说什么事来着,可是东海之事?” 秦游:“…” 秦老大:“怎又不说话了。” “陛下,儿臣想要问东海…” 秦老大:“夏季燥热难当,你如何为朕解暑降燥?” 秦游有气无力的说道:“陛下,咱先说东海之事行么,到了夏天,儿臣自然会想办法。” “当真?” 秦游满面无语:“儿臣岂敢欺君。” “谅你也不敢。”秦老大风轻云淡的说道:“这夏日解暑降燥倒是无碍,有这份孝心便够了,朕只是刚刚见你不停询问北海之事才将你留下。” 秦游突然怀疑起了一件事。 当年秦老大登基的时候是不是也整这死出,和群臣说权不权利的无所谓,我就是想找个活干干? “陛下,儿臣想问的是,是谁提起让我大哥去东海的?” 秦老大神色一凛:“与你何干。” 言下之意,和你有鸡毛关系。 “陛下,您别误会,儿臣就是觉得这件事有古怪。” “有何古怪。”秦老大在皇帝与大伯之间的角色切换的来回自如,一眨眼的功夫,无非就是变换了一下表情,突然又让秦游感受到了一股难言的压力。 没等秦游开口解释,秦老大沉声说道:“秦狰身份皇命,前往东海捉拿不臣,有何不可。” “儿臣…”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是安之峰对你说秦狰刚刚动身东海便得了消息罢了。” 秦游一脸呆滞:“您都知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朕为何不知。” “可既然您知道了,那肯定是有人出卖我大哥啊,很有可能是…” “你认为,是向朕出谋划策之人将消息传给了东海?” 秦游一脸古怪的点了点头,望着秦老大,满心困惑。 既然秦老大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还执意派秦狰去东海,而且看对方的样子,似乎已经确定了走漏风声的人并不是献计之人。 秦老大突然笑了:“区区三日,你只是去刑部大牢见了安之峰,加之你昨日在皇宫之内,这才短短两日的时间,你便能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探查的清清楚楚,朕,当真是小觑了你。” 秦游没好意思开口。 我也小看了您,从地火这件事就能看出来,儿臣小看了您的脸皮和底线。 不过秦游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秦老大就是秦老大,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既然已经知道有人出卖秦狰了,这么淡定,肯来是有后手。 这一刻,秦游突然佩服起秦老大了。 怪不得龚文华只是兵部尚书,秦老大才是皇帝,前者还暗中调查毫无头绪呢,后者却满面淡然,说不定是故意将计就计,一看就知道肯定有后手。 正当秦游想拍两句马屁的时候,秦老大微微一笑,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秦狰到了广怀府时,朕才知道有人走露了风声,可秦狰已经快要到了东海,朕又能如何。” 秦游彻底傻眼了。 我日你大爷啊,感情您这是…破罐子破摔啊!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大案 秦游彻底傻眼了。 他觉得自己被秦老大给侮辱了,对方很直接的羞辱了自己的智商,而且还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秦游也终于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秦老大不是淡定,而是接受了。 因为对方很早之前就知道秦狰被出卖了,估计当时也是挺闹心,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也就接受了,因为接受了,所以淡然,因为淡然,所以看起来很运筹帷幄,可实际上呢,就特么是破罐子破摔,寻思秦狰都走那么远了,行踪也暴露了,再叫回来也来不及,不如让秦狰去试试,万一…成了呢。 “朕受命于天,秦狰乃是朕的侄儿,国朝都护将军,自有上天庇护,东海区区乱臣何须过忧,秦狰定会打开局面的。” 秦游望着秦老大自信的表情和淡淡的笑容,听着那浑厚富有磁性的男低音,那真是一个字都没信。 还受命于天呢,感情你受命于天你家亲戚就得活该被坑? “陛下,您还是直接告诉儿臣,是谁向您献计的吧。” 见到秦游不依不饶的问着,秦老大到底还是给出了一个名字。 “兵部云麾将军屈止戈。” “是他?” 此时的秦老大也陷入到了沉思之中:“不过向东海走露风声之人断然不会是他,他本是凉人,与东海世家阀门无任何关联,况且他与秦狰交好,秦烈又对他有大恩情,岂会出卖与秦狰,一年前,正是他带着羽武卫京营查获了私自收售私铁之人,如不是如此,朕也不会命他顺藤摸瓜查出了那么大一桩案子。” “陛下您说的是什么大案?” 秦老大没有解释,只是笑着说道:“你忧心秦狰性命乃是应有之意,朕不怪你,朕何尝不是如此,可这天下,是咱们秦家的天下,秦狰不去,难不成还要你小子去为朕讨伐不臣吗,放宽心便是,朕自会关注此事的。” 秦游问出了最后一个疑问:“屈止戈将军是否提议让我大哥去东海,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他是觉得我大哥会抢了他的功劳,所以才故意走露了风声。” 秦老大闻言哈哈大笑:“屈止戈是凉人,朕岂会命他前往东海,他也从未提及过,不过是与朕商议了几次罢了,勿要多心,在书院中好好做你的学问,越王亦快回京了,最近不要闯祸,知晓了么。” 秦游依旧满肚子疑问,可秦老大也提供不了答案,只能说了声知道了,施了一礼后满心失望的走出了泰宁殿。 京中再次降下了鹅毛大雪,刚出了皇宫就看到凤七正和两个看门侍卫聊天。 秦游颇为感动,凤七又是在宫外等了一天一夜。 不过还好,宫外有待殿的班房,专为入宫大臣的随从们临时歇息用,也算是有吃有喝。 叫上凤七后,秦游马不停蹄的赶往了龚府。 到了龚府的时候,龚文华也刚回来没多久,秦游也算赶上饭点了。 除了龚文华外,陪着吃饭的只有龚媛。 见到秦游来了,龚媛极为热情,连忙招呼下人添置碗筷。 前些日子龚文华的大老婆回老家避寒去了,家里除了龚文华这个老爷外,只有龚媛,这老头还有三个大胖媳妇,不过并不在正堂用膳。 饭菜很简单,三菜一汤,比之书院的伙食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米饭还是糙米,菜式也是少盐寡淡至极。 秦游饿了一下午,坐下就开吃,一旁的龚媛不断为他布着菜,龚文华则是满脸苦涩。 放下碗筷,龚文华对龚媛说道:“我和三世子有事要谈,你先去歇息吧。” 龚媛撅了下樱桃小嘴:“有什么事等游哥吃完了再谈嘛。” 龚文华看向秦游:“快些吃。” 秦游一脸尴尬,连忙扒拉几口饭。 龚媛叫来下人收拾了一下后,临走之前还冲着秦游俏皮的眨了眨眼。 秦游嘿嘿一笑,然后被龚文华瞪了一眼。 “屈止戈。”秦游端起茶杯暖了暖手:“是屈止戈拾掇这事的。” 龚文华面色一滞,紧接着连说了两声“难怪”。 “难怪什么?” 龚文华沉思了那么几秒钟,随即这才讲起来来龙去脉。 一年前,京兆府曾查获了一桩案子,关于私铁一事。 那时候也是快过年了,京里来了一个商贾,说是从罗云道而来的,要从京中购买些大儒名士的字画回东海贩卖。 这种情况倒是挺正常,京中文人雅士聚集,各州府不少人都会慕名而来求购,那些商贾看到了商机后就会经常出入京中。 商贾在京中待了两天,走的时候却只带了个包袱。 当时看守南大门的正是羽武卫,而屈止戈恰好当值,看了下入城的名录后觉得奇怪。 来的时候就带了个包袱,里面装有大量的银票,可走的时候也没见到带了什么字画。 屈止戈心中生疑,就让城门朗检查了一下包袱,结果里面除了一些衣物和干粮外什么都没有,连银票都没了。 要知道当时这名商贾来的时候可是带着数万贯银票的,在京中不过待了两日罢了,怎么可能将数万贯花销一空,若是购买了字画,字画又去了哪里。 不过屈止戈并没有声张,表面上让城门朗放行,实际上却是亲自带着几个亲随暗中跟着这名商贾。 这一跟不要紧,商贾接连前往了六处下县的户库,各种铁器甚至是半成品的军械拉走了有数千具。 户库是户部设于京外的大库,粮、铁、盐以及军械等等都存放于此。 这名商贾每到一处户库就有人接应,在当地雇佣了大量的人力和马车,从而将这些从户库里带出来的铁器运到北河商船之上。 最终屈止戈让亲随通知了当地府衙,调集了二百余人,这才在三艘商船开走之前将这群人一网打尽。 人赃并获后,这才知道这商贾是来京中“进货”的,给完了钱,去各处下县“取货”。 屈止戈连夜入宫禀报陛下,最终骑司、京兆府、刑部、户部顺藤摸瓜下才破获了这桩案子。 原来是户部几个库司监守自盗,将上好的铁器卖于东海的商贾,然后在备录里标明这些铁器保养不当统统废弃了。 这事接连查了将近两个月,期间发现并不只是京城的户库有人监守自盗,其他州府同样有这种情况,秦老大则命屈止戈一路查一路抓,最远都快抓到了罗云道了。 快到罗云道的时候,发现当地的户部关于竟然和兵备折冲府勾结到了一起,见到屈止戈来抓人,狗急跳墙动了刀兵。 虽然最后这事算是结了,可当时参与探查这件事的人都知道,问题的根源不在各个户库,源头是在东海。 而一年前屈止戈虽然没去东海,但是让不少手下前往罗云道了,所以很多时候遇到东海的问题,秦老大都会询问屈止戈。 第三百五十二章 来,动手 关于屈止戈其人,龚文华给出了十分公允的评价。 不说为人是否圆滑,能力肯定是有的,要说没能力的话,也不可能以一个异族的身份混成云麾将军,要知道在兵部之中,大家并不是很喜欢屈止戈,要不然也不可能把最废物的羽武卫交由他掌管。 不过屈止戈很会“来事”,和秦狰的关系比较好,如果秦狰出事了,对他并没有任何好处。 更不要说屈止戈长的比秦狰还有辨识度,后者只是身材高大,前者一瞅就是个凉人,所以即便是献计了,他也不可能去东海,所以也就不存在被“抢”功的可能性,因为他根本去不成。 屈止戈也因为破获了东海私贩官铁一案也被秦老大褒奖过,自此简在帝心,今天众多武将去敬仪殿,就是商议关于屈止戈出关一事。 刚刚秦游碰到屈止戈时,后者说的正是此事。 秦老大有了一份舆图,上面有几个凉戎大部族的位置和水源,其中还包括了拓跋一族的族人。 不用说也知道,这份舆图肯定是凉戎使团给的,权当投名状了。 不过关外不比关内,屈止戈最多就是带着数千骑兵去打打突袭罢了,所以也算不的什么大事。 而且这一来一去至少小半年,秦狰如何和他也没任何关系。 屈止戈是凉人,和东海那头一分钱关系没有,因为官铁一案,还砍了不少罗云道官员的脑袋,算是将那边彻底给得罪死了,而越王府失势对他也没任何好处。 现在能确定的也只是屈止戈献计,或者是和秦老大一起商议出来的这件事,可至于是谁走漏了风声,依旧是一个迷。 秦游喝了口茶,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其实就算知道了谁和东海那边勾勾搭搭的也没用,秦狰都走这么久了,知道谁是二五仔也于事无补。 龚文华心情也不怎么地,二人各自想着心事,久久不言。 沉默了良久,秦游突然说道:“如果我大哥出事了,兵部哪个将领会获益?” “老夫想不出来。” “肯定有啊,怎么能没有。” “兵部将领在朝堂中本就是步履艰辛,若是没了秦狰,更是如此,老夫实在是想不出来。” 秦游本想说一声老龚您就受益来着,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毕竟对方可能是自己未来的老丈人。 “派人去寻我大哥呢,让他马上回京。” “胡闹。”龚文华苦笑连连:“若是不接这差事,瞻前顾后一番倒也无妨,可身负皇命无功而返,别说是陛下,我兵部都会问责。” 秦游翻了个白眼。 装你大爷,瞅瞅你这兵部尚书当的吧,四个字,啥也不是,对国朝的唯一贡献可能就剩下生了个好闺女了。 龚文华默默的叹了口气:“再者,即便是派人去寻,又如何寻的到,这已去了数月之久,秦狰却从未传回过信件,只怕…” 秦游瞳孔微缩:“只怕什么?” “只怕是就是想回信也回不了。” 一听这话,秦游心跳都慢了一拍,只见龚文华捏了捏眉角:“你大哥他不识字,带去的几个亲随也是如此,怕是想要回信也不知道该如何写。” 秦游一脸你tm在逗我的表情。 ………… 寒山书院。 乔冉正坐在文案前练习书法,笔走龙蛇,一个大大拙字一气呵成,跃然于纸上。 满意的点了点头,乔冉深吸一口气,准备再练习一遍,突然听到了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 乔冉连头都没回,原本以为是某个书院的骑司有事寻他,可刚要再下笔,突然闻到一股异香,面色剧变猛然回过头。 一袭黑衣的斐云荣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乔冉差点被没气的吐出一口老血。 这特么叫什么事啊,我是骑司副统领,你是斐国飞云公主,上一次没抓你是不假,可你也太猖狂了吧,直接大摇大摆的推门而入了,而且这才子时不到,就不知道避着点人么。 斐云荣冷冷的说道:“秦游为何不在书院之中。” 乔冉放下笔,没好气的说道:“我哪里晓得。” “他何时回来。” “不知。” “好。”斐云荣关上门,坐在了矮凳上:“那本宫在这等着他。” 乔冉有点想急眼了,怀疑这娘们是故意找茬来的。 想了半天,乔冉终于问出了口:“你怎么进来的,外面一片灯火通明,你如何瞒过书院内的骑司。” “正门进入,对护卫说是来寻三世子,入了书院便无人问本宫的身份。” 乔冉又想急眼了。 这越王府的护卫脑子都进水了怎么的,这么一个陌生人闯了进来,就说一句找三世子,问都多问一句? 可转念一向,乔冉觉得自己手下的骑司也有够废物的,门口的越王府护卫至少还问一嘴,书院里的骑司问都不问。 “你寻秦游,所为何事。” 斐云荣挑弄着桌上的烛火:“与你无关。” 乔冉微微哼了一声,不和斐云荣一般见识。 刚想拿起笔再次练习书法,乔冉又觉得还是不对劲。 老子是骑司副统领,你他娘的是斐国飞云公主,大摇大摆的进来,还上我屋里等着,我就这么不闻不问的,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转过头,乔冉刚要开口,斐云荣突然乐了。 “你居然会写字?” 乔冉满头黑线,气哼哼的说道:“乔某非但会识文断字,科举乡试更是拔得头筹。” “骑司副统领…跑去科举?” 斐云荣两个大眼睛瞪的圆圆的,然后突然噗嗤一声又乐了,仿佛听到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的花枝乱颤。 乔冉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心头的怒意:“虽你与秦游相识,可乔某却是骑司副统领,若是再挑拨于我,别怪乔某不客气。” 斐云荣忍住笑意,摆了摆手:“骑统领莫要恼怒,本宫和你赔个不是。” 乔冉:“我姓乔,不姓骑!” 斐云荣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挑弄火烛上的火焰。 乔冉哼了一声,转过头,准备继续练字。 斐云荣再次幽幽的开口了:“本宫看你,也不像是很厉害的样子。” 乔冉微微转过身,凝视着斐云荣,沉声说道:“若是你再…” 斐云荣霍然而起,一脚踹翻了凳子。 “就等你这句话呢,老娘早就看你不爽利了,来,亮兵刃吧!” 第三百五十三章 傻 乔冉算是看明白了,这斐云荣就是来找茬的。 事实上还真是如此,一个统管骑司,一个统管飞云骑,一个是夏朝年青一代第一高手,一个是斐国年青一代第一高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止是斐云荣,乔冉也有心思比试一番。 “好,那乔某今日倒是要好好讨教一…”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斐云荣不耐烦的说道:“快些打发走。” 乔冉哼了一声,推开了窗户,结果发现往院子里走的是廖文之。 “快藏起来,莫要让院长见到你。” 斐云荣满不在乎:“要藏你自己藏。” “你…” 乔冉急的直跺脚,可廖文之已经推门而入了。 老廖头的面色不是很好看,一进来后扫了眼背对着他的斐云荣,随即气哼哼的对乔冉说道:“在书院中就莫要办你骑司的事,以往老夫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你竟然还敢让女子进入书院,成何体统。” 听这话就知道,廖文之误以为斐云荣是骑司的人了。 斐云荣虽然蒙着面纱,可外形在那摆着呢,不少人多看了几眼,所以廖文之也知道了,不过老廖头没问斐云荣来找谁的,听说穿着黑衣蒙着面纱,下意识就以为骑司的人,好巧不巧的,来到乔冉这后,果然见到了斐云荣。 乔冉一脸郁闷,本想解释,最终还是放弃了。 “老夫问你,关于《寒山杂谈》一书,陛下到底何时拿出个章程,这么好的学问,不闻不问,究竟是何意思。” “《寒山杂谈》里面涉及到了太多不传…” 廖文之毫无耐心的打断道:“《农》《工》二篇难道也不可示人吗,宫中办事最是拖拉,明日一早你就去面见陛下,就说是老夫知会他一声,这几日我等会让学子们将这两篇的学问抄录送去个州府。” 要么说还是廖文之霸气,别人都是入宫请示天子,他直接让乔冉去通知一声。 不过也不是老廖托使唤人,而是在他的认知里,骑司就是专门负责跑腿的。 乔冉满面无奈,急着想要赶紧给廖文之支走,敷衍似的嗯嗯啊啊了两句。 结果他这么一敷衍,廖文之更来气了,怎么瞅乔冉怎么不顺眼。 其实不止是因为有“女骑司”进入书院找乔冉这一件事,还有科考的事。 秦游的三个门客不参加科考,是因为要去各个下县去印证学问,这也就是说,原本应该五个人去参加科考了,三个去不了。 那就是剩下两个了,一个乔冉,一个秦玄。 结果乔冉也不参加了,就剩下一个秦玄了。 廖文之之前还让八马先生找过乔冉,乔冉很隐晦的提醒了一下他是骑司副统领,不是天天闲的蛋疼的太子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没那么多时间参加科考。 然后廖文之就很生气,你那么忙,之前还怎么参加乡试了呢。 还是那句话,在老廖的认知中,骑司就是专门跑腿,跑腿的能有多忙? 正是因为这么多有的没的,廖文之是越看乔冉越来气。 好好的年轻后生,文武双全的,不好好读读书当什么天子的狗腿子,这完全就属于是不务正业了。 这一来气,廖文之就开始数落上了。 乔冉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低着头老老实实的挨训。 斐云荣看的乐不可支,不过碍于自己“女骑司”的身份也不敢笑的太夸张。 见到廖文之一时半会还撒不完气,斐云荣站起身来到案几前,看了眼乔冉刚刚写的那个大大的“拙”字。 微微一笑,斐云荣提笔蘸墨,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傻”字。 廖文之正好骂的嗓子有点干,到桌子旁喝茶,一看斐云荣写字,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老廖头双眼一亮,不由走了过去凑近瞧瞧。 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情不自禁的大喊了一声“好字”。 斐云荣后退了一步:“院长见笑了,小女子随便写写罢了。” “这个‘傻’字…” 本想点评一番,廖文之又突然微微做了个请的手势:“再写一字让老夫瞧瞧。” 斐云荣盈盈一笑,却没有马上拿起笔,而是闭上了眼睛,轻声呼吸着。 这一站,足足过了半天,斐云荣却动也不动。 乔冉不由哼声道:“装模作样,院长让你…” 廖文之回头狠狠瞪了一眼乔冉:“禁声!” 斐云荣置若罔闻,又过了半晌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提笔蘸墨一气呵成,一个大大的“傻”字一笔而下。 廖文之不由大叫了一声:“好!” 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廖文之双眼满是异样的神采:“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夸,笔迹流水行云,好,好字。” “院长见笑了。”斐云荣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廖文之双眼就没离开过桌上的这个“傻”字,越看越是入迷。 兴致来了,廖文之头都不回的说道:“乔冉,去老夫书房取文房四宝。” 像廖文之这种大儒,写字作诗什么的都有讲究,必须用自己的笔墨。 乔冉一脸郁闷,只能推门去取笔墨了。 廖文之的小院不远,乔冉将笔墨取回来的时候,廖文之已经洗过手了。 和刚刚的斐云荣似的,老廖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里不断的“演练”接下来所写的字。 足足片刻,廖文之提笔下字,同样是一个大大的“傻”字。 写完后,廖文之看向斐云荣,以一副平辈论交的姿态问道:“如何?” 乔冉满脸敬佩:“朴实无华而兼纳乾坤。” 廖文之都没搭理乔冉,只是望着斐云荣。 斐云荣却不说话,而是抬起手臂,空写了一番,随即笑道:“院长的字…小女子只能说此字不过是成年累月的象征罢了,笔笔铿锵有力,可却无甚出彩之处,这一字,只是数十年的笔力罢了。” 明明并不算是夸奖,可廖文之却抚须大笑:“果然是行家。” 廖文之一把将桌上的纸张扫落,再次提笔落字,又是一个大大的傻子。 望着斐云荣,廖文之笑问:“这一字,又如何。” 乔冉皱眉不已。 这次的字和刚才写的字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斐云荣还是没有立马搭话,依旧是空手虚握,微微闭上眼睛。 手掌挥舞了几下后,斐云荣猛然张开眼,微微施了一礼。 “此字融合了儒家的坚毅、进取之心,又蕴含了庄子的虚淡、散远之意,以一种不求丰富变化,在运笔中省去尘世浮华以求空远真味的意味。” 廖文之神色激动,一指凳子:“请!” 斐云荣同样指了指凳子:“院长请。” 一老一少一相视一笑。 一旁的乔冉沦落成了背景板,表情如同老婆改嫁了亲儿子被后爹用皮带在脸上抽出来了一个“h”一般苦涩。 就这样,这一老一少开始切磋了起来,来了兴致就开写,还就写一个字----傻。 乔冉望着满屋子的“傻”字,突然觉得后槽牙有些隐隐发痛。 第三百五十四章 如坠冰窟 斐云荣到底还是没和乔冉打起来,因为廖文之强势介入了。 寒山书院中有这么多大儒,写字都是行家,可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所以几个老头各有所长,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是不同领域的顶尖人物。 而廖文之最擅长的就是“字”,知音难寻,恰好,斐云荣也擅“字”,二人这一聊一写就过了足足快两个时辰。 最终廖文之一开心,又让乔冉给斐云荣打扫出个小院居住,今夜太晚,让斐云荣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离去。 斐云荣不过是斐国的飞云骑统帅和飞云公主罢了,能有什么坏心思,这一聊下去,廖文之都想收个干女儿或者干孙女了,还扬言以后可以让斐云荣随时来书院中找他。 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待在斐云荣就这么住下了,可这一夜却未睡,因为秦游没回来。 乔冉也不免开始担忧了,秦游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的习惯,于是后半夜叫了几个骑司去京中越王府询问。 快天亮的时候,骑司回来后说秦游去龚府了,应该是在龚府住下了。 乔冉又转告了一下斐云荣,顺便询问了一下后者为什么找秦游,是否与凉戎使者有关,后者闭口不言,天亮后就离开了。 也是赶巧了,斐云荣才走没一会,也就半个时辰的模样,秦游带着凤七回来了。 秦游的确是在龚府中呆了一晚上,不过却没睡,而是和龚文华“筛选”兵部的将领,研究谁有动机出卖秦狰,俩人研究了一晚上也没得出个结论,不免开始猜测是不是其他五部的人针对越王府。 这一猜测,发现朝堂上的三分之一的文臣都有嫌疑。 有的是被秦狰敲过闷棍的,有的是被秦烈踹进柳河里的,还有被秦游喷过的,反正都被越王府得罪过。 秦游将自己了解的情况和乔冉说了一遍,后者也没个头绪,一时也想不出来究竟是谁走露了风声,不过有一点乔冉倒不是很认同秦游和龚文华,那就是关于屈止戈的事情。 不是说屈止戈出卖了秦狰,而是觉得这家伙不简单,去年的官铁一案,骑司也在暗中探查过,总觉得这事有蹊跷。 因为太“顺”了,也就是说屈止戈这个功劳立的很蹊跷,可以说是运气逆天。 屈止戈是云麾将军,好巧不巧的快落城门的时候去大门巡查,又好巧不巧的查了众多商贾中唯一有问题的一个,能干下这杀头买卖的人又好巧不巧的将所有人都招了。 太多的巧合反而让乔冉觉得不对劲,不过他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件事有古怪,只是觉得太屈止戈运气太好了。 二人共享了一下信息后,秦游就回屋睡觉去了。 不过秦游并没有睡上多一会就被叫醒了,斐云荣来找他了, 当然,白天的斐云荣肯定是男扮女装的。 秦游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后,凤七将斐云荣带了进来。 双方落座,斐云荣没有以往那标志性的微笑,秦游则是哈欠连连。 揉着眼睛,秦游略显歉意的说道:“关于《寒山杂谈》这件事,你得让斐国使团去问鸿胪寺,现在我也做不了主了。” 斐云荣微微摇了摇头,表情莫名:“我来寻你,并不是因为此事。” 秦游揉了揉太阳穴,并没有注意到斐云荣的自称从“学生”变成了“我”。 昨夜斐云荣已经来过了,空等了一晚上,之所以又马上男扮女装的赶了过来,并不是因为《寒山杂谈》,而是不想再隐瞒身份了。 昨天她纠结了一天,一直在天人交战之中。 不管拓跋乐打的什么主意,肯定是要针对越王府。 按道理来讲,作为斐国公主,斐云荣是乐享其成的。 其实早在她见到秦游之前就苦思冥想过如何对付越王府,刺杀、挑拨君臣关系、收买拉拢等等。 如果越王府有失,等于是夏朝断了一臂。 而斐云荣迟迟没有动手并不是没想到办法,而是没想到夏朝天子和文臣们做的更绝,以文抑武,打压兵部的同时打压越王府。 从拓跋乐的言谈中可以看的出来,这家伙有着很强烈的自信,不管计划着什么,一旦成了,将会率领凉戎铁骑踏破夏朝边关。 而想要踏破夏朝边关,必须先“废”了秦烈,想要动秦烈,肯定要动越王府,而动了越王府,势必牵连到了秦游。 斐云荣不想秦游出事,一想起秦游会出事,心里就有一种难言的苦楚。 她喜欢寒山书院,喜欢书院内的大儒,喜欢那些学子,喜欢庄户,喜欢秦游作的诗词,喜欢秦游做的所有事情,所做的那些她想做却永远无法做到的事情。 同是天潢贵胄,秦游,活成了她原本想要活成的样子。 秦烈是征战杀伐大半辈子的统帅,是夏朝的擎天玉柱。 秦狰是兵部的都护将军,早晚要接秦烈的班。 这二人,都是将来斐国要除掉的心腹大患。 可是秦游何辜? 不沾染朝堂上那些令人作呕的恶事,只是做一些对的事,正确的事,为什么要被卷入这些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丈深渊的阴谋诡计之中? 斐云荣望着哈欠连连的秦游,一时有些失神。 回想起二人共处的一幕幕,斐云荣露出了笑容,如释重负的笑容。 原本还有些犹豫,这一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想告诉秦游,她就是飞云公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她想告诉秦游,凉使正使奴眦乐就是草原霸主拓跋乐,只要让骑司抓了他,一切阴谋诡计都将不攻自破。 她想告诉秦游,若不是各为其主,她愿意和秦游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她想告诉秦游,她欣赏聪明人,喜欢聪明人,更喜欢淡泊名利的聪明人,就如同秦游这般。 她想告诉秦游,如果可以选择夫婿的话,她一定会找一个像秦游这般有趣的人共度一生,每天都傻乎乎的笑着,一起想着那些天马行空奇思妙想的事情。 秦游根本就没看斐云荣,只是哈欠连连,连喝了三杯热茶才恢复了几丝精神。 望着秦游无精打采的模样,斐云荣会心一笑,眼底略过了一丝皎洁。 “殿下,你可有意中人?” 秦游微微一愣:“怎么没事提起这个了?” “有,还是没有。” 秦游挠了挠后脑勺,总觉得对方今天有点不一样,至于哪不一样,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 嘿嘿一乐,秦游说道:“算是有吧。” “学生好奇极了,像殿下如此不凡之人,会钟情于什么样的女子?” “长的高。”秦游打了个响指:“皮肤好,特别有性格,活泼,最重要的是还会功夫,聪明伶俐。” 斐云荣笑意更浓,不由回想起秦游见到自己原本模样时那惊愕的表情,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望着自己,双眼一眨不眨的,特别有趣。 “会功夫?”斐云荣心脏狂跳,喃喃道:“这天下间…会功夫的女子可不多。” “那对呗,所以才是奇女子,我要是娶老婆,一定要娶这样的奇女子。” 斐云荣脖颈升腾起了几许红云,鬼使神差的问道:“若是这个奇女子比你年长呢。” 斐云荣的年纪的确比秦游大,大整整五岁。 “五岁怕什么,就是十岁我也认了。” 斐云荣轻咬着嘴唇,心里满是欢喜,这一刻,她再也不顾及所谓的夏人、斐人了,只想摘下伪装告知秦游,自己,也无数次在夜里想起对方的面孔。 “秦游。”斐云荣露出了一丝别样的笑容,俏面微红:“其实我…” 话还没说完,凤七推门而入。 “殿下,龚家小姐来寻你了。” 秦游哈哈一笑,站起身冲着斐云荣说道:“说曹操,曹操到,走,带你去看看刚刚我说的奇女子,正好帮我参谋参谋我和龚媛般配不。” 斐云荣,如坠冰窟。 第三百五十五章 冷暖 秦游飞快的跑出了院子后,斐云荣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寸步难行,双眼之中,流露出了些许的无措与彷徨。 站在院子外的雪人旁,斐云荣望着书院门口和龚媛嬉笑不已的秦游,失魂落魄。 “秦游…”斐云荣强忍着委屈轻轻唤了一声,喃喃道:“她,便是你的奇女子么?” 雪花落在斐云荣的额头上,化为雪水,划过了眼角。 秦游早就将斐云荣抛到了九霄云外,嘻嘻哈哈的带着龚媛走进了食堂。 却不知,斐云荣已经离开了书院,形单影只。 走过了独木拱桥,走出了竹林,走出了大集,斐云荣越走越快,直到来到了官道之上,终于停住了脚步。 狂风袭来,夹杂着雪花吹打在了斐云荣的面庞之上。 这一刻,斐云荣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要放声大哭。 自从拜入了三道隐门,她从未哭过,更未动过情。 甚至,她根本不知道已经动了情。 每日卸下了伪装时,躺在床榻心力憔悴时,脑海中,边有个嬉皮笑脸的面孔挥之不去。 一匹快马飞驰而来,月芯翻身下马。 “殿下,您…” 望着驻足而立双目无神的斐云荣,月芯吓坏了。 斐云荣艰难的转过头,望着月芯,露出了极为苦涩的笑容:“我…” “殿下,您怎么了?” “我来自大斐。”斐云荣踉踉跄跄的上了马,喃喃道:“来到夏京,遇一公子,满腹才华,嬉笑怒骂。” 一夹马腹,骏马狂奔。 迎着狂风,斐云荣紧紧夹着马腹:“公子名为秦游,乱世繁华,世子如玉。” 狂风呼号,大雪纷飞,骏马疾驰。 斐云荣声音嘶哑的喊道:“平生一顾,至此终年。” 骏马吃痛,嘶鸣不已,奔腾如风。 “我策马于凉戎草原,见识了如云铁骑,却也领域了草原风光。” “我东渡于晋昌群岛,见识了遮天巨浪,却也领略了岛中奇珍异兽。” “我踏遍了十万大山,见识了那险山恶,却也领略了化外风情。” “我见识了天下,却驻足于夏京,山不如世子,水不如世子,天下,亦不如你。” 狂奔的骏马再也支持不住,折肋失蹄,斐云荣被狠狠甩了出去。 狼狈不堪的斐云荣倒在冰凉的雪地中,紧紧咬着牙关,额头鲜血横流。 紧追其后的月芯大惊失色,不待马匹减速,一扯缰绳飞身而下,匆匆跑了过去跪倒在了斐云荣面前,满面无助,满面泪水。 “殿下,殿下您到底怎么了,您有什么委屈,您和月芯说。” “本宫…”斐云荣抬起头,喃喃道:“本宫,非奇女子。” 站起身,斐云荣来到倒地嘶鸣不已的骏马旁。 手起刀落,骏马哀嚎一声,额头射出一道血箭,再无丝毫生机。 斐云荣搂着骏马尸首,埋着面庞,双肩抖动不已。 “殿下,我们走吧,离开夏京,离开夏国,我们回去,回斐国吧。” 斐云荣抬起头,喃喃道:“不,我…我要问问他,为何,为何我不是那奇女子!” ………… 书院食堂中,秦游正在介绍今天骑司厨子们做的八样菜式。 龚媛自从来到了书院后,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眼睛如同弯弯的月牙一般。 秦游滔滔不绝的讲着,讲大集中的刁民们,讲书院中倚老卖老的大儒们,讲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成天踢球的学子们,讲屯盐卫的兵油子们,讲天天练习炒菜的骑司们。 龚媛就那么安静的听着,浅笑着。 秦游说的口干舌燥后,龚媛开始问,问大集中的庄户们,问书院中德高望重的大儒们,问勤奋好学的学子们,问为国杀敌的屯盐卫辅兵们,问为了学子们甘愿当庖厨的骑司们。 不用秦游回答,他只需要听就好。 秦游就那么安静的听着,望着龚媛时而困惑时而激动时而俏皮时的模样。 饭菜没有动上几口,两个人又去堆雪人。 龚媛堆的雪人一点都不好看,有些狰狞,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鼻子还是歪的。 秦游掐着腰哈哈大笑:“哈哈哈,堆雪人,本世子是行家,看本世子堆的雪人,萌萌哒。” “看刀,游龙摆尾!”龚媛娇斥一声,手臂一挥,秦游堆的雪人尸首分家。 望着秦游目瞪口呆的模样,龚媛掐着腰,丝毫没有淑女形象的哈哈大笑。 “神龙摆尾。”秦游也低吼了一声,然后一脚将凤七堆的雪人踹翻。 乔冉从远处走来,路过秦游时,报以一个鄙夷的眼神。 秦游捡起一团雪,团成雪球后扔了过去。 乔冉侧头躲过,右脚一提一甩,一团雪砸在了秦游的胸口上。 “贼子好胆,安敢欺我游哥!”龚媛弯腰捡起雪团就砸向了乔冉。 就这样,秦游、龚媛追着乔冉满书院跑。 跑到了球场边上,刚被放出来两天的秦玄如同一个直立行走的大猩猩似的,猛拍打着胸膛肆意嘲笑着输了球的小学子们。 龚媛追不到乔冉,气呼呼的跑到了球场上,捡起皮球后继续追乔冉。 秦玄傻眼了,也追了上去,一群小学子也是如此。 龚媛举着球追着乔冉,秦玄追着龚媛,小学子们追着秦玄。 秦游则是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雪地上,仰头哈哈大笑。 “这他妈的才是人生!” 话音一落,皮球砸在了秦游的后脑勺上,龚媛气的直跺脚,指着远处一脸得意的乔冉喊道:“游哥帮我,他拿雪砸我。” “看本世子为你报仇!”秦游爬起身,左右手各抓起了一团雪就跑向了乔冉。 乔冉冷哼了一声,高喊道:“骑司何在,给本统领递雪。” 书院中跑出一群骑司,开始满地捡雪。 秦游猛然刹住脚步,大吼一声:“小的们,给老子砸这群狗腿子们。” 远处看热闹的越王府护卫匆匆跑了过来,开始团雪球砸骑司。 正在吃饭的八马先生听见吵闹声急匆匆的跑了出来,看了一会后,抚须一笑:“来人,给老夫取画桶。” 书院之中,一片笑闹之声。 而此时在书院大门之外,一个落寞的身影黯然离去。 “此处,为何无我斐云荣一席之地。” 叹息了一声,斐云荣伴着风雪,消失在了竹林之中。 第三百五十六章 黑风将军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书院规模空前的雪球大战在两个红衣骑司的闯入下结束了。 骑司分为两种,一种黑衣,一种红衣,和办红白喜事似的,前者活动于京城,后者是专门给秦老大传话,黑衣骑司兼职比较多,红衣骑司专职跑腿。 红衣骑司来了两名,一前一后,前后脚,挺尴尬的。 “陛下口谕,越王府三世…” 第一个红衣骑司刚下马,话还没喊完,又来了一个骑司,翻身下马喊道:“陛下口谕,骑司副统领…” 也是没喊完,第二个发现了第一个,俩人对视一眼,满面的无奈。 秦游都看乐了。 估计这俩人心里现在正同时问候秦老大他老娘呢,这不是折腾人呢吗,大冷天的来一个就完事了,还分两拨,骑着马,一来一回快三个小时,冻的和狗似的,一说话都直吸溜鼻涕。 其实秦游也是想多了,乔冉这家伙最近很少在骑司衙门待着,所以红衣骑司刚刚白跑了一趟,先去了骑司衙门才来的书院。 秦游和乔冉对视了一眼,二人匆匆走了过去。 乔冉皱眉问道:“陛下传我与三世子?” 俩骑司点了点头。 乔冉再道:“陛下还传了其他人吗?” “回副统领的话,兵部尚书龚文华大人及右侍郎,吏部尚书上官鄂大人及右侍郎,户部尚书卢通大人及右侍郎,工部尚书魏云涛大人及右侍郎,刑部尚书闻人泰及右侍郎,礼部左侍郎。” 秦游翻了个白眼:“你搁这跟我水字数呢,直接说六部尚书加个右侍郎就完事了。” “只有五部尚书及右侍郎,礼部尚书和右侍郎并未上任。” 秦游一拍额头,乐道:“差点忘了,安之峰和他的马仔们还在刑部大牢里关着呢。” 乔冉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冷声问道:“究竟出了何事,陛下为何召见众臣?” “卑下不知。” 乔冉不敢耽误,一把夺过红衣骑司的马鞭,翻身上马。 秦游朝着凤七喊了一声,本想让后者牵一匹温顺的母马过来,乔冉非得让他骑着另一个红衣骑司的战马。 秦游嘟囔道:“那娘们搞毛啊,还不把乌月锥还回来。” 秦老大召见,秦游也顾不上泡妞了,交代李太白带着龚媛在书院里好好逛一逛后,带着凤七赶往京城了。 路上秦游还想和乔冉分析一下都快晚上了秦老大召见这群人要做什么,结果乔冉马不停蹄,急的不行,秦游在马上一张嘴还灌了一肚子风。 最终,秦游破了记录,有史以来以最快的速度也就是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到了皇宫外。 不得不说,红衣骑司这群跑腿的就是专业,马都跑的贼快,这要是换了乌月锥,这会都未必能到京城北大门。 白千早就在皇宫门口等候多时,一问才知道,几个大臣已经到半天了。 跟着白千,二人一路来到了议政大殿,并非敬仪偏殿。 议政殿中已经站了十多位大臣,可以说是夏朝大佬们齐聚一堂了,秦游进来的时候里面正在争论不休。 御座上的秦老大面色极为阴沉,和谁偷刷了他花呗了似的,整张脸都快阴沉的滴出水来了。 见到秦游和乔冉来了,群臣们也停止了争吵,秦老大面色莫名的看了眼秦游,随即抓起御案上的两本奏折,在手中扬了扬。 白千会意,拿过两本奏折交给了秦游。 秦游一脸懵逼,打开了第一本奏折,随即眉头紧皱,面色一变再变,一字一句的看完后,抬起了头。 秦老大淡淡的问道:“作何感想?” 秦游小心翼翼的说出了三个字。 “没看懂。” 秦老大差点被气的吐出一口老血。 没看懂你还看半天。 “混账东西,不学无术。” 秦游满脸无辜。 不认识好多字和没标点符号倒是其次,主要是读的根本不通顺,完全不知道啥意思,什么臣闻啥玩意必固其根本什么玩意积其德义德不厚而思国之安乱七八糟的,连断句都做不到,更别说读懂了。 乔冉拿过了奏折,一目十行,表情和秦游差不多。 不过秦游是没看懂所以皱眉,乔冉是看懂才皱眉。 合上奏折,乔冉抬头看向秦老大,满面困惑之色:“连州、广怀、罗尚三府二十一名官员,联名上奏,下辖之地寇患成灾?” 秦老大微微颔首:“再看。” 乔冉又从秦游拿过第二本奏折,看完之后面色极为古怪,而且还侧目看了眼秦游。 秦游一头雾水。 寇患是什么意思? 乔冉知道秦游看不懂奏折,解释道:“连州、广怀、罗尚皆是罗云道州府,三府主政官有奏,罗云道出现一伙流寇,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官差多次捉拿无果,损伤惨重。” 秦游面带不解。 听是听明白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出现了一伙贼人打家劫舍。 不过这种事情很正常,秦游不明白的是就这么点破事还至于奏报朝廷吗,特意让秦老大给一群大佬们叫来商议? 更令他想不通的是,这和自己有个毛线关系。 乔冉又指了指第二份奏折:“罗云道折冲府游击将军所奏,同是关于匪患一事,日子较第一份奏折迟了近月余,不过是快马传奏,匪患猖獗,日渐势大,如今已有五百余人,藏于深山之中,东怀折冲府进山捉贼,铩羽而归,数日后,这伙流寇竟然袭了屯兵卫所,军卒伤者不计其数,可谓是骇人听闻。” 秦游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要造反?!” 乔冉面带思索之色,再次看向了奏折。 龚文华望着秦游,语气古怪的说道:“奏折所言,匪首身高九尺,面如金铁豹眼横眉,颇为知兵用计,与官军对战进退有据战三仗胜三仗,正是秋末使节始于罗云道内为祸一方,自称黑风将军还扬言…” 说到这里,龚文华看了眼秦老大的脸色。 秦老大的脸色就和便秘似的,微微颔首。 龚文华接着说道:“那黑风将军扬言天子不仁,臣子无德,这皇…总之,皆是大逆不道之言。” “这年头当山贼的都学上兵法了。”秦游哭笑不得:“身高九尺,快两米了,那不是和我大哥差不…” 说到这里,秦游突然愣了,下一秒,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秦老大给自己叫来了。 秦游彻底傻眼了。 地点是在东海,时间是快入东的时候,身高两米多,还贼能打,这特么不就是秦狰那货吗。 第三百五十七章 定计 秦游猜的一点都不错,两份奏折上面写的“匪寇”正是秦狰。 第一封奏折是一个月前写的,罗云道文臣们奏上来的,大致意思就是突然蹦出来一群悍匪,战斗力奇高,干死了不少衙役,所以得让折冲府的军卒们搞定,官府的差役不是很专业,总送人头也不是个事。 国朝有硬性规定的,各州府动用折冲府军卒必须奏请。 第二份奏折是大半个月前写的,不过用的是八百里加急,所以和第一份奏折同一天入京了。 而后一封奏折是折冲府的将军们写的,大致意思是匪患很猖狂,奏折一来一回的话黄花菜都凉了,所以折冲府就先去剿匪了。 这也没什么问题,事急从权嘛,奏折到京中将近一个月,批复再发回去又是将近一个月,太耽误事了。 可实际上呢,折冲府进山剿匪后才发现,这群匪患不只战斗力高,还特么懂兵法,进山两次,挨揍两次,那些匪寇倒是没杀他们,就是揍他们来着,揍的挺惨。 挨揍就挨揍了,折冲府寻思回去吹哨子叫人,等马仔到齐了再进山一次,结果呢,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那群匪寇居然一路尾随他们这伙残兵败将跟到了折冲府军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又给他们削一顿,临走之前毛都没给他们留一根,别说军马粮草兵器之类的,锅都让人给全抢走了,走之前还一把火给他们的大营点了。 这眼瞅着过年了,折冲府也算是提前红红火火了一把。 现在这群残兵败将都没地方待了,吃的没有,穿的没有,住的地方也没有,总之就是鸡毛没有,都跑当地府衙杵着去了。 夏国开朝十多年,还从来没碰到这么嚣张的匪寇,刺史府得知后,集结了上千兵力入山搜寻,然后,人没找到不说,老家还被偷了,连州府的粮仓、户仓、武备仓,反正就是各种仓,因为防备空虚全被抢了。 那么现在问题出现了,罗云道的官府从县衙到刺史府,根本抓不到这伙人。 虽然人数少,可是质量高,抢了那么多军马,可谓是来去如风,最恶心的是,人家还走群众路线,抢来的东西多余出来都分发给当地老百姓了,官府这边刚集结,那边已经收到信了,这摆明了是要造反的节奏,不是铁了心的要造反,谁敢这么玩。 几个老臣面色各异,龚文华则是苦笑连连。 秦老大目光扫过众人:“诸卿皆是众臣,亦都知晓秦狰去东海所为何事,朕将你们召来,便是想要问问你们,这两份奏折,可信否。” 秦游也正想问这句话来着。 奏折都是东海那边的文武发来的,鬼知道是不是和之前安之峰说的那样故意诬陷秦狰。 上官鄂率先开口:“老臣以为此事千真万确,若是子虚乌有,大可不必夸大其词,奏折之中言明那匪首便是都护将军秦狰即可,何须让朝廷派遣将领前往东海剿匪。” 闻人泰接口道:“不错,老臣亦是如此认为,观此两份奏折,东海文武并不知晓匪首正是秦狰将军,若不是被其闹的苦不堪言,也不会奏请朝廷派兵剿匪。” 秦游满面不解:“东海那边不是知道我大哥干什么去了吗,长的和擎天柱似的,全国朝也没几个吧,他们就猜不出来么?” 龚文华哑然失笑:“原本是应猜到的,只是秦狰他…秦狰自称黑风将军,还说什么天子不仁…总是,换了是本官,本官亦不会相信此人是秦狰的,贵为世子,岂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秦游听明白了。 秦狰这套路完全就是杀敌八百自损一万二啊。 跑到东海之后,既不去刺史府也不去折冲府,直接落草为寇了,最令人迷惑的操作是,这家伙成反贼了,而且还说了一大堆百分百杀头的话,估计东海那群文武也懵逼了,如果真是越王府大世子秦狰的话,怎么可能给秦老大埋汰一顿,还特么要扬言推翻夏朝,这操作也太秀了。 秦游也算是心服口服了,他是真没看出来便宜大哥还有这智商。 这可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套路还有套路王,东海那群王八蛋本来想污蔑秦狰造反来着,结果便宜大哥不用他们污蔑,直接造反了,然后再逼的东海的文武求救,到了那时,朝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派兵过去了。 这波操作,太优秀了。 “事急从权,朕便是被骂两句又何妨。”秦老大突然笑了,一拍御案:“秦狰果然不负朕之期许,这东海的局面,算了打开了。” 上官鄂笑道:“不错,老臣也是未曾料到,秦将军竟有如此智计,东海既上奏求援,那兵部委派一员大将带兵前往便可。” 秦老大看向其他人:“诸卿以为如何。” 几个尚书倒是连连颔首,结果工部和户部的两个侍郎叽叽歪歪一大堆,说秦狰大逆不道,即便是去讨伐叛逆也不应该造反,更不应该说那么多大逆不道之言,就算这事成了回京也应该责罚一番。 秦游猛翻白眼,将这两个侍郎的容貌记下来,看看以后有没有机会敲个闷棍什么的。 秦老大又看向乔冉,问了一下骑司是否收到罗云道那边的密信之类的,这也是乔冉被叫来的缘故。 流寇这种事哪个州府都有,这事刚发生没多久,骑司那边就算是注意到了也不会特意向京中汇报,所以骑司衙门这边一无所知。 大家讨论的很激烈,唯独乔冉没有参与,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终兵部右侍郎举荐一人,掌管骁武卫京营的云麾将军李雄,由李雄带领精骑三千人,步卒五千入罗云道,对外宣称精骑一千,步卒两千,到地方后和秦狰汇合,然后再以剿匪名义捉拿不臣,将东海那些人连根拔起。 定计后,君臣们开始制定细节,秦游根本插不上嘴。 这一唠,又是多半个时辰,最终事情就这么定下了,然后群臣们开始上演传统才艺,大力派秦老大马屁,说他有什么识人之明运筹帷幄之类的。 秦游在旁边听的直翻白眼。 群臣不要脸,这秦老大也是一路货色,前两天还和自己说当时他也有赌的成分,现在又成“朕早已看穿一切”的模样。 不过这也没办法,谁叫烂尾楼改成学区房了呢,总之秦狰不出事就好,秦游也懒得想那么多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演 君臣商业互吹完毕后,群臣们也就离开了,秦游和乔冉也是如此,临走之前秦老大还乐呵呵的,看的出来,解决了东海这事令他心情大好。 秦游和乔冉是一起出宫的,到了皇宫门口,乔冉却磨磨蹭蹭的。 秦游着急回书院睡大觉,刚要上马,乔冉却拉住了缰绳。 “等一下。” “等什么?” 乔冉没吭声,而是望向宫门内。 正当秦游莫名其妙的时候,白千一路小跑了出来。 “还好咱家跑的快,三殿下,乔冉,陛下让你二人速去敬仪殿。” 秦游一脸懵逼。 有这么玩人的吗。 “又叫我们回去干什么?” 白千解释道:“原本陛下只是叫乔冉,不过又说若是三殿下你未离开,不妨与乔冉一同去敬仪殿。” 秦游有点想骂人。 啥意思,我可有可无呗? 闹心归闹心,谁叫人家是皇帝,秦游只能满脸不乐意的跟着白千往回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秦游突然反应了过来。 乔冉这家伙之所以磨磨唧唧的,一定是知道秦老大肯定又得叫他俩回去。 秦游刚要开口,乔冉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到了敬仪殿,秦游打眼一看,心里咯噔一声。 秦老大正在殿内,不过脸上哪还有半分刚刚那般喜色,满面怒火,就连案几都被踹翻了。 乔冉面如常色的走了进去,秦游则是一脸的小心翼翼。 “该杀,统统该杀,朕要诛了他们的九族!” 秦老大整个人须发皆张,猛然转过身,望着乔冉阴恻恻的说道:“朕戎马半生,不过是在那议政殿内坐了几年罢了,那群跳梁小丑便当朕的刀已是不利了吗!” 秦游看看秦老大,又看看乔冉,满脸大写的懵逼。 这是唱哪一出,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秦老大见到秦游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冷声说道:“秦游,你当真以为你大哥有如此计智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秦游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面色剧变。 不错,以便宜大哥的智商,怎么可能会想到“将计就计”落草为寇? 刚刚议政殿里的人们是知道有人提前走露了风声给东海,可是秦狰不知道啊,不知道东海已有防备,更不知道东海准备污蔑他造反,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又何来的“将计就计”? “那两封奏折,都是假的?!” 秦老大冷笑道:“五百人,匪寇至少五百人,难道那数百人中,无一人识文断字,秦狰已去数月之久,若真如奏折所写,他为何不传回书信!” 秦游没好意思开口。 要是识文断字的话,谁会落草为寇啊,教教学生坑坑学费什么的不香吗。 不过他也知道秦老大说的有道理,馆驿的信件都传回来了,过去这么久了,秦狰一封信没回,百分百是出事了。 秦游不解的问道:“陛下,东海那边最怕的应该就是朝廷派遣军卒过去,既然是这样,又为什么会写这么两封奏折向朝廷求援?” “李雄。”秦老大口气阴沉的吐出了一个名字。 “李雄?!”秦游恍然大悟:“您是说,李雄是东海那边的人?” 秦老大没吭声,而是看向了乔冉。 乔冉微微摇了摇头:“李雄亲族皆是涠洲人士,骑司为发现与东海文武以及世家阀门有过任何接触,不敢妄下定论。” 秦老大眉头紧皱,沉默片刻后对秦游说道:“你说的不错,东海是怕朝廷派遣大军前往不假,可若是这统军之人已与他们同流合污,又有何惧。” 秦游大脑开始高速运转,思考整件事情。 就那么万八千人,就算是去了并且全员被拉拢收买了又能怎么样,东海那边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万军卒,多这点鸟人不多,少这点鸟人不少,没必要啊。 可如果只是为了给秦狰泼脏水,范不着这么大费周章,直接说秦狰叛了就完事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完全没必要冒这个风险,万一秦老大让别人去而不是李雄去呢。 一时之间,秦游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满腹疑窦。 猛然之间,秦游突然想起一件事,面露惊恐之色:“陛下,那我大哥呢?” 秦老大微微阖目,叹了口气,没开口,却等于给出了一个答案。 秦游如遭雷击,面色煞白。 敢这么写奏折,肯定是百分百确定秦狰没办法给京中写信拆穿他们,那么,东海这群人又为什么可以确定秦狰向京中传递消息,答案不言而喻。 沉默了半晌,秦老大看向白千:“将密信给他们看。” 白千走了过来,从怀里套出了一张小纸条,乔冉一把夺过,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看过之后,乔冉面色阴沉如水,抬头看向白千:“何时传回的。” “晌午。” 秦游忙是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那伙假冒秦将军的贼寇,截杀了东海十四名文武。” “杀朝廷命官了?”秦游面露骇然:“刚刚不是说没杀人吗。” “幼稚!”秦老大冷哼了一声:“东海之人假冒贼寇,用的乃是一石二鸟之计,既可故布迷阵将计就计,又可假借贼寇之名铲除异己,密信上被截杀的文武,多是近年来向京中奏明东海乱象的忠心臣子,不肯与那些逆臣同流合污,如今却惨遭了毒手。” 秦游一时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这群人,一个比一个阴险,一个比一个能演。、 你预判了我的预判,我预判了你的预判的预判,我再预判你预判我的预判,然后各种预判。 先说东海那边,知道秦老大要搞他们,也知道秦狰去了,更知道秦老大知道他们知道秦狰去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假借秦狰之名变成了匪寇,然后铲除异己。 刚刚秦游就奇怪,罗云道的折冲府也太废了吧,那么多人竟然干不过一群农民武装。 当时他还以为是秦狰太猛的缘故。 现在知道了,这是在那演呢。 秦老大也不赖,密信是中午传回来的,这也就是说,刚刚在议政殿的时候,秦老大一直在演呢,还是将计就计,演的那叫一个真,眼神真挚,表达喜悦内心的笑容恰到好处,带着几丝自得,装作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实际上全程都是演。 第三百五十九章 真.塌天大祸 敬仪殿中寂静无声。 秦老大背着手眉头紧锁,脸上已经看不到怒火了,不知在想着什么。 乔冉低头垂目,默不作声。 秦游则是心思杂乱,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秦狰出了“意外”这件事。 虽然现在没有证据表明,可是秦狰没消息就足以证明很多事了,东海那边敢这么演,肯定是有所凭仗的。 秦老大注意到了秦游满面的担忧之色,宽慰道:“秦狰是朕的侄儿,必有上天庇佑,不必过于忧虑。” 秦游没好意思吭声。 还特么上天庇佑呢,这话你自己信吗? 估计秦老大自己的确不信,又补充了一句:“秦狰毕竟是朕的侄儿,又是国朝都护将军,不到万不得已,东海之人必定不会置于其死地。” 秦游微微松了口气。 这还像句人话,人质就人质吧,总比死人强。 秦老大叹了口气,望着乔冉略显无力的问道:“可有良策。” 秦游心中苦笑。 秦老大这一看就是没辙了,要不然也不能问乔冉。 这就和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核武器是一个意思,这明显是玩不起了,准备玩下三滥的了。 乔冉反问道:“陛下需何计策?” 秦游一脸敬佩。 敢和秦老大玩反问的,全国朝都未必超过三个。 “朕,要秦狰生,要东海逆臣死,要京中那些与东海狼狈为奸之人生死两难!” “陛下,秦将军是越王府大世子,若是出了事,越王必会心急如焚,定不会过了年关回边关继续掌军,说不定还会亲自率兵去东海讨伐不臣,微臣以为,去了东海,需先打探秦将军下落。” “不错,言之有理。” 乔冉继续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何惧哉,东海虽有大乱之相,可并不是所有文武皆是乱臣贼子,谁是不臣,谁是忠臣,微臣去了后便会暗中探查。” “接着说。” “暗中联络忠于朝廷的文武,若是少数,从长计议,若是多数,快刀斩乱麻,夺了沿海兵权,收缩兵力驻守沿海防线,以防乱臣贼子见事情暴露逃之夭夭,朝廷需委派信得过的将领一路迅速赶往北海,不可声张,途中收纳各路府兵,再与东海沿线呈东西合围之势,沿海驻防断其后路,兵部将领与府兵一路向西征讨,朝廷再派遣大量官员接替各州府主政安民。” 秦游侧目看着乔冉,惊呆了。 这家伙不但跑腿跑的好,竟然还特么懂兵法? 秦老大叹了口气:“你这计策,实乃下下策,真要是到了如此地步,东海必然民不聊生烽烟四起。” 秦游猛翻白眼。 人家这是下下策,那你倒是说个上上策啊。 乔冉冷声说道:“东海门阀林立,晋昌无孔不入,文武沆瀣一气,折冲府糜烂不堪,各州府流寇四窜,东海,早已民不聊生。” “容朕在想想。” 秦游都想开口骂人了。 还想你大爷想,再想下去明年这时候我都该去给便宜大哥上坟了。 秦老大明显很犹豫,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 之所以派秦狰过去,就是想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结果没想到,还是到了最坏的地步,赔了夫人,还搭进去个侄儿。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秦老大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似的,恶狠狠的看着乔冉:“好,便这么定下了,你有几成把握。” 乔冉:“半成。” 秦老大:“…” 秦游也顾不得什么君前失仪了,破口大骂:“半成你特么说个蛋,秀智商呢。” 秦老大也是气的够呛:“朕以为,至少五成,为何只有半成。” “陛下,别忘了,还有晋昌与东海群岛瀛人。” 秦老大面色一沉。 可不是怎么的,乔冉去沿海区域多兵权,倒是能聚集不少人马,也能驻守沿海防线断了那群逆臣的后路。 这样看似是乔冉和朝廷派遣的府兵将东海乱臣夹在中间,可实际上,乔冉同样也被夹在了中间。 乔冉背朝大海是不假,问题是东海再往东还有晋昌和瀛人快船,乱臣被东西夹击,乔冉何尝不会面临这种情况。 就算晋昌和瀛人不派战船来,东海的乱臣也会和乔冉拼命,往西走,死路一条,能不能打过朝廷派来的府兵都是死,除非能一鼓作气打到京城,这个可能性比凉、斐、天楚三国哭着喊着管秦老大叫爸爸的可能性还低。 既然不能往西,肯定是往东,只要干掉了东侧防线的乔冉才能顺利上船前往晋昌和瀛人的地盘。 乔冉能够聚集多少兵马,朝廷派遣的府兵及不及时,东海有多少兵卒会跟着一起反,太多太多的未知因素了,说是半成,一点都不夸张。 秦游也转瞬之间想通了其中关节,望着乔冉,半晌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这家伙办事的一贯风格就是不要命,也不知道内心里有多厌世不想活了。 秦老大默默的叹了口气:“兵部李雄,朕自会处理,去东海吧。” 望着乔冉,秦老大眼底闪过几许难言的愧疚。 “去东海把差事办了,回京后,若是还愿意留在朕的身边果然是好,若是不愿,去书院,做院判,将齐王的本事教授于那些学子们吧。” “扑通”一声,乔冉双膝跪地,铿锵有力吐出了一个字。 “唯!” 秦游突然觉得乔冉这家伙的情商好低。 你就算再不愿意跟着秦老大,那也不能表现的这么直白啊,一听说不干狗腿子了,居然表现的这么激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实秦游有所不知,乔冉之所以此番模样,与他当不当这骑司统领无关,而是秦老大应允他可以将秦麒的本事传授给他人。 ………… 番馆,凉戎使节下榻之处。 拓跋乐翻过院墙,悄声无息的回到了屋内。 副使巴奴等候多时,连忙迎了上去,压低声音问道:“汗王,见到人了么。” “见到了。”拓跋乐嘿嘿一笑:“夏朝君臣果然中计了。” 巴奴满面喜色,激动的难以自持。 拓跋乐一脸自得:“还笑话咱们凉人没脑子,他们夏人才是没脑子,哈哈哈哈。” 巴奴哭笑不得。 草原上像你这么一肚子坏水的种,几百年出不了一个。 将桌上的将军烈一饮而尽,拓跋乐擦了擦嘴:“秦狰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本王再派人弄死那小世子,嘿嘿,秦烈三个崽子,两个死,一个下落不明,那小世子不是喜欢拿人头吓唬人吗,好,我就将这小子的人头送到秦烈面前,看这夏朝越王还有什么心思回边关坐镇。” 拓跋乐越说越是得意:“等史特忒出关后,再灭了几个草原上的大部族,令他的威名响彻草原,响彻关内,夏朝君臣自然会让史特忒坐镇边关暂替秦烈…” 巴奴接口道:“史特忒坐镇边关后,汗王的铁骑便如无无人之境!” 二人轻轻碰了下杯,相视一笑。 “夏朝君臣还拿我当乐子看,看谁才是乐子,哈哈哈。” 拓跋乐又喝了一杯:“乐子也好,待本王打到夏京,就让人们称本王为乐子爷,好好羞辱羞辱夏朝君臣。” 说完后,拓跋乐收起了笑容:“切记,出关之前,不要再派人联络史特忒。” “帐下谨遵汗王之命。” 拓跋乐口中的“史特忒”,正是夏朝兵部掌管羽武卫的云麾将军屈止戈! 早年间,秦烈挥兵征北杀入草原,那时,声名不显的拓跋乐就早已谋划了,屈止戈便是他第一个安插在夏朝的钉子。 秦烈出关没多久就干掉了上一代金帐汗王,外人都以为是瞎猫碰见死耗子,殊不知,上一代金帐汗王的位置,正是屈止戈告诉秦烈的。 而实际上,这也是拓跋乐借夏军之手除掉上一代汗王罢了。 为了能让屈止戈获取秦烈和秦老大的信任,除了上一代金帐汗王,拓跋乐还将十数个万人部族的栖息地告知了屈止戈,再让屈止戈告诉秦烈。 若是没有秦烈干掉了上一代金帐汗王,若是夏军没有干掉了当时兵强马壮的几个大部落,凉戎各部族也不会大乱,而拓跋乐也不可能成为凉戎的霸主。 那一役,凉戎死了将近二十万人,不过是为了拓跋乐争霸草原铺路罢了。 斐云荣一点都没有我危言耸听,这对夏朝来说,的确是塌天大祸。 以北海乱象引秦狰前往,秦狰下落不明,秦烈回京后,定会茶饭不思,到时候秦游再出了事,三个孩子死的死丢的丢,秦烈定会心神俱损,也就不可能回边关坐镇了。 而就在昨日,名为夏朝异族将军实为拓跋乐心腹的屈止戈也带着大军出关了。 按照拓跋乐的计划,屈止戈带着少数的兵力出关后却能大杀四方,在草原上杀出一个赫赫威名,杀出一个捷报频传,杀出一个屈止戈比秦烈还要猛的假相。 到了那时,夏朝的君臣至少也会让屈止戈在边关顶替秦烈一阵子。 一旦屈止戈坐镇边关,那凉戎进入关内就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轻松。 而且就算夏朝君臣不打算让屈止戈坐镇边关,这个二五仔同样可以在边关搞事情,里应外合之下,结果是一样的。 值得一提的是,秦烈之所以年底回来,不是草原上的人也过节不打架,而是冬天他们没办法打架,得先想办法活着熬过冬天。 可拓跋乐玩的就是个出其不意。 加上北海的事情让夏朝焦头烂额,拓跋乐再联系斐人一起出兵,到时候夏朝腹背受敌内忧外患,这塌天大祸,丝毫没有言过其实。 第三百六十章 皆是无奈 秦游和乔冉出宫后,前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后者却是沉默寡言。 一路无话,二人与凤七赶回书院后,乔冉一路什么都没说,直接回屋了。 秦游回到自己的小院后,坐在台阶上,心情不是很好。 他想要和乔冉聊一聊,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游理解不了乔冉,想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要这么拼。 当年争霸中州的时候,带领着陷阵营每每第一个攀上城墙。 国朝初立时,孤身入斐追杀叛徒。 现在东海要乱,又是带着几个骑司以身犯险。 作为朋友,秦游想要劝劝乔冉。 人的一生可以做很多事,被尊崇,被喜爱,成为传说,让人顶礼膜拜,可是无论做什么,首先也要活着啊,什么也没有活着重要。 可作为秦狰的弟弟,秦游却又有私心。 要问夏朝谁找人最专业,肯定是骑司了,而作为骑司实际上的大统领,如果秦狰真的被抓了,也只有乔冉能寻到他的下落了。 哪怕是作为臣子,作为三世子,作为夏朝的一份子,秦游还是开不了口。 身负皇命,看似简单的四个字,代表着荣与辱,生与死。 最重要的是,秦游能看的出来,乔冉想要办这个差事,想要将这个差事办好,与东海的百姓无关,与秦老大的期望无关,而是为了当书院中的乔院判。 正当秦游满心纠结时,一声马儿嘶鸣之声传了过来。 只见书院大门处奔来一匹快马。 凤七大喜过望:“三少爷快看,乌月锥!” 乌月锥飞奔而来,眼看快撞到秦游了,人立而起,然后,地面太滑,居然一马屁股坐在了地上,极为滑稽。 秦游看的哈哈大笑,乌月锥四个蹄子扑腾一阵后挣扎而起,用大大的马头胡乱的拱着秦游的胸口。 一旁的凤七奇怪的问道:“三少爷,马是还回来了,可那个飞云公主说的塌天大祸呢,咱不能白白放了那斐人细作啊。” 秦游也奇怪这事呢,突然看到乌月锥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荷包。 秦游扯下来后将其打开,只见里面有一个小字条,一排字,一句话----此乐彼乐,缘尽,他日相遇,刀兵起。 秦游反反复复看了三遍,一头雾水。 缘尽,他大致能明白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大家两清了,他日相遇,刀兵起,就是说阵营不同,再见面的时候大家抄着刀子互相捅。 秦游心里突然有种淡淡的失落感。 前一段话,他都能看明白,就是觉得这缘尽两个字有些怪异,可问题是这个此乐彼乐又是什么意思。 “此乐彼乐?”秦游看向凤七:“我乐你也乐,还是说在这个地方让你乐一乐?”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咧着嘴,试探性的“哈哈”笑了一声。 “哈你妹,不是这个意思。” 秦游皱起了眉头默念了几遍:“最早说的是这塌天大祸和凉戎有关,凉戎那边的扛把子叫拓跋乐,这两个乐字,是不是代表拓跋乐的意思啊?” 凤七:“小的觉得也是。” “你觉得是什么?” “小的觉得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秦游:“…” 就在此刻,秦游脑子里突然划过了一个猜测,拓跋乐带个乐,那剩下一个乐,是不是也代表着某个名字,带乐的名字? 正当秦游马上要想出答案时,院门被推开了,乔冉拱了拱手。 “多谢三世子在书院中多有照拂,乔某…” “进屋说。”秦游没好气的转过身,打开门后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乔冉苦笑了一声,跟在身后。 二人进了屋,秦游率先坐下,斜着眼睛问道:“想好了,真要孤身赴死?” “食君之禄,分内之事罢了。” “就看不惯你这装b的样子。”秦游翻了个白眼:“准备什么时候走?” “宫内来了消息便动身,原本今夜就要回骑司衙门挑选人手,不过倒也不急于一时,想着明日一早与几位先生拜别后再行离开。” “你这整的和生离死别交代遗言似的,弄的我心里挺不好受的。” 秦游给乔冉倒了杯茶,问道:“你不和陛下商量商量到时候派哪个将军去东海啊,别到时候整个草包,去了时候磨磨唧唧的再给你害死。” “有何商量的,兵部诸多将领本就不被陛下所信任,经此一事,能被陛下委此重任的,想来应是龚文华大人了。” “老龚?”秦游哭笑不得:“他都这么大岁数了,能打仗吗?” “老而弥坚。” “你是不是开车呢?” 乔冉微微一笑:“当年龚大人与陛下争霸中州时,破阵、斩将、夺旗,乃是不可多得的猛将。” “真的假的,都胖成那熊样了,没看出来啊。” “中州大乱时,猛将骁将如过江之鲫,能够在百战之中全身而退成了从龙之臣,除了龚大人还有谁,各方雄主霸主,麾下不知有多少猛将,如今何在。” 秦游乐了:“听明白了,老龚这么牛,全靠同行衬托呗,其他人都挂了,就他活着,所以成名将了。” 乔冉哈哈大笑:“若是你执意这么说,倒也不假。” “哥们。”秦游突然收起了笑容,一脸正色的说道:“飞马血骑、乔陷阵、骑司副统领、斐境变态杀人狂,这么多名号,都足够你吹嘘八辈子了,再来个什么东海大魔王的称号,多它不多,少它不少,听我一句劝,什么事都没有活着重要,明白吗。” “不,许多事,比活着重要。” 乔冉默默的摇了摇头:“你可曾想过,若是我没有救出你大哥,越王回京后会如何。” 秦游微微一愣,下意识说道:“伤心欲绝。” “不错,到了那时候,即便是越王还会想着坐镇边关,可依陛下的性子,必然不会同意,越王不坐镇边关,秦将军又不在,若是与斐国再起刀兵,何人守北关,何人守涠江防线,无论是与凉戎开战,还是与斐人开战,另一方势必会趁虚而入,更不要说晋昌虎视眈眈,乔某,不过是区区骑司罢了,又如何比的上大世子与越王,大世子与越王,又是我大夏军中无二的帅才将才,没了他们,夏朝谁人可战,而我乔冉的性命,又如何比的上我大夏国朝。” 秦游沉默了,喃喃不语。 良久后,秦游长叹了一口气:“中州,为什么要他妈分这么多国家呢。” 第三百六十一章 风一样的汉子 乔冉身份皇命也好,去意已决也罢,都不是秦游能左右的,更不是他可以劝说的。 回到屋中,秦游久久难眠。 其实秦游骨子里就不喜欢纷争。 吃好睡好,大家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不香吗。 他是一个乐天知命的人,穿越成了天潢贵胄,一定是上上辈子自己做了很多好事,所以他想这辈子也多做一些好事,再接再厉,争取下辈子再进一步,当世子他爹。 大仁大义他不懂,大荣大辱距离他太远,他只想当个逍遥三世子。 可这盛世的世子逍遥,若是乱世,最先倒霉的便是天潢贵胄这个特殊群体。 胡思乱想之间,好不容易睡下,秦游却做了噩梦。 噩梦中满是妖魔鬼怪,这些“妖魔”是张牙舞爪的高门大阀,是脑满肠肥的凶豪恶绅,是欺上瞒下草菅人命的乱臣贼子,是杀人盈野的东海瀛贼。 这些“妖魔”的身下,满是东海无辜百姓的枯骨。 一个高大的身影,手持斩马大刀,身着甲胄,一步一步走向枯骨,走向这些妖魔,最终,却被枯骨所淹没。 又是一个决绝的身影,手持三尺青锋,一身血衣,背影决绝的走向枯骨,走向这些妖魔,最终,同样被枯骨所淹没。 秦游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打湿了床铺,看向窗外,天色微亮。 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刚刚噩梦中的场景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直到这一刻,秦游才猛然发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想过若是秦狰真的出事了会怎样。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一张面孔。 这是一张四方大脸,满面虬髯,豹头环眼,长的凶极了。 回忆如同幻灯片一般在脑海中浮现,自己“幼年”时与秦烈的一幕幕,是那么的清晰真实。 秦游穿越后,从来没见过秦烈,所有的记忆都是那么的模糊。 可此时此刻,这些原本模糊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如同亲身经历一般。 八岁那年,自己在涠洲老家生了一场大病,尚在京城的秦烈收到书信后,独自一人,三天四夜几乎是不眠不休,换了八匹快马才赶了回来。 可那时,自己已是痊愈了,正在河塘里抓泥鳅,秦烈跑来后,挽着裤腿下了水,只是哈哈大笑着。 过了几年到了京城,秦烈牵着他从城西逛到城南,从城南走到城北,逛了好久好久,秦烈对他说,这座城,是他这老爹打下来的,以后,就在这座爹爹打下来的城中过活,在这座城中,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欺负他这个越王府三世子。 秦烈去了边关后,知道自己看不懂书信,便学绘画,从两三笔的“木”字小人,到画出了巍峨的城墙,从圈圈叉叉,画出了威风凛凛的军卒,不喜拿笔的秦烈,为了和自己通信,生生被逼成了丹青妙手,每个月,都有驿马将这些秦烈所画的图画送回京中。 可自己,却从未回过任何只言片语,每到年关见了秦烈,只知道告状,只知道埋怨,只知道去花船上醉生梦死,每年到了年底,在府中与秦烈相处的时间不过几个时辰罢了。 秦烈的形象越来越丰满,越来越真实,真实到了秦游能记起便宜老爹眼角旁的每一处皱纹。 越是回忆,秦游越是恐惧。 恐惧如果秦狰当真出了事情,老爹又会如何的伤心欲绝,要知道便宜二哥秦文已是下落不明了。 除了秦烈,和秦狰相处的一幕幕也浮现在了心头。 那如同蜡笔小新一般的大粗眉,如同拖拉机脱挡一般的笑容,每次喊出“我家三弟”时满脸都是喜悦之情… 秦游突然有了一种明悟,一种自己原本早就该想通的明悟。 “七仔!” 秦游突然大喊了一声,几个呼吸后,凤七匆匆跑了进来。 “乔冉走了没?” “刚刚去了一一拜访了几位老先生,半个时辰前离了书院。” 秦游胡乱的穿上了一副,急吼吼的喊道:“备马!” “三少爷,您是要去…” “回京城,去骑司衙门。” 凤七不解的问道:“您是要去找乔副统领?” “没错,一起去看看咱大夏的大好河山!” ………… 閩州府距离京城不远,骑着快马的话,也就两三日的路程。 本地的知府姓孙,孙文台,在閩州已经当了四年的知府。 孙家在当地可是出了名的富户,说是閩州第一大世家也不为过。 此时的孙府中,这主政一方的父母官正弯腰塌背满脸堆笑。 孙文台是孙府的大老爷,在自己家中如此谦卑,正是因为正堂之中做着一个他招惹不起的人。 秦烈敞着个怀,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沿上,呼吸粗重,身后躺着几个娇喘连连的妩媚女子。 “老子爽够了。”秦烈哈哈一笑,转身一巴掌拍在了一个女子的屁股上:“都滚吧。” 床上的数个女子娇嗔不已,衣不遮体的赤着脚离开了卧房。 孙文台连忙从衣架上拿来了崭新的衣物,秦烈大手一挥:“你也滚吧,老子要歇息。” 孙文台屁都不敢放一个,连忙将衣服放好倒退着走了出去,临走前还轻轻的将房门关好。 踮着脚走下了台阶,孙文台苦笑不已。 他在閩州府当了四年的知府,也见了越王四次,可秦烈对他说过的话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第一年年底,第一句话,叫姑娘们来,第二句话,老子爽够了,明年再来。 第二年年底,只说了一句话,今年的姑娘不水灵。 第三年年底,骂了一句,你这知府怎么当的,姑娘是一年不如一年。 第四年,也就是今年,倒是说了两句话,第一句话是姑娘再不好你他娘的辞官吧,第二句话刚刚说的,老子要歇息,你也滚吧。 孙文台对秦烈也是服气了,每年年底路过閩州,和他这当地父母官说的话最多不超过两句,要说越王惜字如金吧,也不是,在床上这位王爷的话可特别多,嗓门还贼大,半个宅子都能听见,不少妇人一听说越王来了,晚上睡觉都得捂着耳朵。 不过孙文台也不在意,不说越王这私人爱好如何,治军却是极严的,数百精骑入城后从来没有惹出过乱子,秦烈也不会多做停留,睡完就走,来去如风,年年如此,雷打不动。 月亮门处站着两个军卒,持刀而立,身穿甲胄。 孙文台快步走了过去,问道:“越王已是歇息了,二位,本官是否还需为越王准备些吃食。” 其中一个军卒面色白净,一点都不像是边关军汉子,笑道:“倒是叨扰孙大人了,无需费心,王爷休息一阵子我们便走。” 孙文台微微颔首。 他就喜欢越王这性子,直爽,痛快,不绕弯子,上你家就睡,睡完了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除了容易给床榻弄坏外,从来不给自己这个知府添麻烦。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东海游 此时的越王府中,秦游面前站着四大门客。 秦游翘着二郎腿,目光扫过四人:“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没等四个门客开口,朱善一脸嫁不出去闺女的模样哭嚎道:“我反对,老夫反对啊,三少爷,您可不能如此鲁莽,万万不可啊。” 四个门客面色各异。 刚刚越王府的护卫跑到书院,说是三世子相召,让他们入城去越王府见秦游。 本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还真他娘的是大事,秦游说他要去东海。 秦游那表情,那语气,那模样,仿佛是出城踏青一般。 几个门客很诧异,好端端的去东海做什么。 秦游也没隐瞒,说他大哥秦狰迷路了,他这个做弟弟的得去东海给迷了路的大哥带回来。 四个门客,三个都是民间街溜子,剩下一个南宫奢虽然是官员,可是距离朝堂的权利中枢还差着四五个品级,因此都不知道东海的事,也就是南宫奢略有耳闻罢了。 秦游叫他们来,无非就是交代一下书院的事情,可那表情和口气有点像是交代遗言。 加上一旁的朱善在旁边哭丧似的叫唤,四个门客终于大致听明白怎么回事了,秦狰去东海剿匪,piapia的走着,人没了,可能是被东海的地头蛇给劫了,然后秦游坐不住,准备去找人,但是,他一旦暴露身份的话,也容易步秦狰的后尘,总之,这一趟东海之行肯定是凶险万分。 “三少爷,您要是去,老夫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朱善老脸煞白,一听秦游要去东海,他都有心给秦游捆上了。 连秦狰在东海都“丢”了,秦游就更白扯了,咋的,越王府卖世子大酬宾,买一赠一啊。 “王爷过几日就回京,三少爷您再等等,等王爷回来后再从长计议一番。” 秦游没好气的说道:“到了东海之后我又不说我是秦游,没人发现怕什么,至于吗,这么大反应。” 朱善都想骂人了。 反应能不大吗,你这操作,完全是奔着让越王府绝后来的啊。 “不行不行不行,总之,就是不行,你敢去,老夫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秦游满面无奈的看着朱善:“哎呀,老朱叔您又不是我爹,总不能限制我自幼吧。” 朱善气的够呛。 的亏我不是你爹,要是的话,我早大嘴巴子呼你六个自然面了。 见到说服不了秦游,朱善照着一旁看热闹的凤七屁股就是狠狠一脚。 “愣着作甚,快劝劝三少爷。” 凤七揉了揉屁股,看向朱善发出了灵魂拷问。 “那大少爷就不管了?” 朱善闻言,面色一滞,说不出话来了。 凤七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三少爷是我老七见过最聪明的人了,除了三少爷,我想不出来谁还能在东海找到大少爷。” “刚刚三少爷不是说陛下遣骑司与乔冉了么,三少爷何必跟着以身犯险。” 秦游插口回道:“乔冉的主要目的是弄死东海的那群二五仔,能找到我大哥就找,找不到就办正事,这群狗腿子你能信得过吗。” 秦游也是忽悠朱善。 他刚从骑司衙门回来,也见到正在挑选人手的乔冉了,二人大致聊了一下。 昨天在敬仪殿的时候,秦老大宽慰秦游,说秦狰要是被抓的话,肯定不会被轻易弄死,毕竟这个人质的价值很高,以后事情败露了还能当个谈判筹码。 乔冉也是这么认为的,东海乱了,最多也就是派遣大军平叛导致那些叛贼全部上船跑了,可要是秦狰出了事后果可就严重了,就算征战了一辈子的秦烈能够接受,朝廷也接受不了,大世子都被弄死了,那绝逼是要马上想办法造船和东海晋昌以及瀛人开战的,牵一发动全身,所以骑司去了东海后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秦狰。 至于秦游说要跟着一起去,乔冉没同意,但是也没说不同意,只是让前者考虑好了再去骑司衙门找他。 而秦游之所以忽悠朱善,不过是怕老管家不让自己去罢了。 朱善垂着脑袋,长叹短吁,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了。 还真别说,听过凤七这么一“提醒”,他还有点小期望。 自家三少爷这将近一年的光景可谓是“惊喜”连连,连安之峰都搞倒了,去了东海后,说不定还真能把人找回来。 越是这么想,朱善越觉得秦游还真挺靠谱的。 以前吧,他觉得这三少爷挺坑人的,天天让大少爷擦屁股。 现在妥了,风水轮流转,秦狰开始坑人了,而且一坑就是个天坑,还得让秦游给他弄回来。 朱善一咬牙,红着眼睛说道:“好,老夫陪着你去。” 秦游哭笑不得:“那越王府怎么办?” “让凤七守着。” “靠,朱大爷您可别闹啊,越王府好不容易存下点钱,您这是又想让咱返贫啊。” 朱善可能也觉得凤七不靠谱,思前想后一番,实在是找不出合适的人选坐镇越王府。 秦游扫了眼四个门客,随即对朱善说道:“我是这么想的,南宫奢回工部打卡上班去,按品级他是能每天去议政殿上朝的,上不了朝也能在议政殿外候着,这样的话,出什么事也能让咱王府第一时间知道” 朱善微微颔首,秦游继续说道:“杜子美帮我看着点书院,出了任何问题,马上来京中找您商量。” 朱善微微看了眼杜子美,怎么看这黑小子怎么觉得不靠谱。 “至于李太白…”秦游微微一笑,对李太白说道:“你和我一起去东海。” “扑通”一声,李太白双膝跪在了地上,和中奖似的激动不已:“恩主有所差遣,门下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游一脸意外。 他还以为这种差事一般人会特别抗拒呢。 之所以让李太白陪着过去,主要是看重这小子的机灵劲儿。 四个门客之中,李太白的脑子最好使,就说之前在醉云阁的时候,全京城,上到哪位大人置办地产了,下到谁家老婆偷汉子了,就没他不知道的事,最长五天,最短一天,秦游要想知道什么事,这小子都能打听出来。 秦游也没个什么计划,就是想着跟乔冉一起去,带着大把银票去,到了东海后让李太白自由发挥。 杜子美也跪下了:“恩主,门下也想与您一同前去。” “你去能干毛?” “门下农家出身,尚有一膀子力气。” 秦游翻了个白眼:“在书院好好待着,别添乱,乖。” 杜子美直接把脑瓜子杵地上了:“门下恳请恩主…” 秦游冷声打断道:“寒山书院是本世子将近一年的心血,廖文之几个糟老…几个大儒年岁已高,《寒山杂谈》中许多学问未必能融会贯通,就得靠你将这些学问教授给那些小学子们了,阿美啊,你可不能辜负本世子啊。” 杜子美的眼泪唰唰往下淌,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受秦游器重。 “就这么定了。”秦游看向朱善说道:“老朱叔,大集每个月的租子已经够书院和王府的维持运转了,将府中的现银兑换成银票吧,我带去东海。” 事已至此,朱善也只能点头称是了。 贺季真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的说道:“祝恩主马到成功,那我们先回书院了啊。” “慢着!”秦游突然眯起了眼睛,望着贺季真,不怀好意。 第三百六十三章 路线 本来吧,秦游对贺季真是没有任何安排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安排”不了这家伙,索性爱咋咋地,只要在书院中老老实实的不闯祸就行。 结果贺季真这家伙一副“赶紧走慢走不送”的模样,秦游不乐意了。 “你也跟我去。”秦游冷笑着说道:“反正你在书院里也不怎么教书,跟我一起去东海吧。” 贺季真傻眼了:“东海距京城千里不止,一路舟车劳顿,不知要遭多少罪。” “听听,大家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秦游破口大骂:“你是本世子的门客,你去遭罪,合着我们去就不遭罪了,到底你是门客我是门客。” “不去。”贺季真一扭头:“要去让杜子美去。” “贺季真!” 没等秦游吭声,杜子美低吼一声霍然而起,指着贺季真的脑袋就骂上了。 “你好不知羞,你本在京中居无定所颠沛流离食不果腹醉生梦死浑浑噩噩,是谁为你结清了酒家食家的赊财,又是谁将你收入门下,若是没有恩主,你如今定还是这京城中的无名小卒蹉跎一生,哪来的你今时今日,你…” 杜子美说急了,一巴掌呼在了贺季真的后脑勺上。 李太白也跟着开骂了:“亏我将你引为至交好友,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辈,我呸!” 贺季真一脸被狗日乐了的表情。 老子不去北海,和你俩有他娘的什么关系。 秦游看乐了,咋咋呼呼的叫道:“说的没错,小白,阿美,给本世子喷他!” 李太白刚要第一个响应号召,贺季真满面无奈的看向秦游:“门下整日只知道吃睡,便是和你去了,又有何臂助。” “感情你自己还知道除了吃睡啥也不行啊。” 贺季真笑嘻嘻的点了点头:“门下是废物。” 秦游翻了个白眼。 这种送死的事,他也没办法强求,将心比心,自己要是给谁当门客,恩主要带着自己送死,自己也不去。 再说了,贺季真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门客,可实际上并不亏欠自己什么,反倒是自己被斐人细作掳走之时,书院之中只有这个家伙有能力找到自己,而且也这么去做了。 退一步来讲,如果自己没有策反程天豪,如果没有逃出生天,那么自己被骑司救了的话,贺季真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秦游是个感恩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不计较贺季真是三道隐门光杆司令这件事。 本来秦游就是随便说说,见到人家都自称废物了,他也就不好意思再继续调侃。 可谁知秦游没当回事,李太白和杜子美却来劲了。 看的出来,这俩人是真生气了,尤其是杜子美,气的都直哆嗦。 指着贺季真,杜子美吼道:“知遇之恩,高于天,厚于地,你我三人本事寂寂无名之辈,若不是恩主,你如何能在科考之中拔得头筹一朝闻名天下知,又何如在敬仪殿中面见天颜,今日回到书院,我必讲请求廖院长将你开革出寒山书院。” 秦游汗颜无比。 你们是天天刷题加上运气才入榜的,人家贺季真是天天吃喝玩乐,靠的是真本事考上的。 李太白也没闲着,直接对秦游说道:“恩主,贺季真此等狼心狗窝不知恩图报之辈,与他为伍,门下寝食难安汗颜无比,门下恳请恩主将贺季真扫地出门!” 秦游哭笑不得:“不至于,不至于。” 杜子美冲着贺季真骂道:“恩主对你如此厚待,即便是…” “给老子闭嘴!”贺季真突然怒吼一声,吓了杜子美一跳。 然后,杜子美又给贺季真的后脑勺来了一下:“你吼什么!” 贺季真揉着后脑勺,气呼呼的瞪着杜子美,后者不甘示弱,最后贺季真又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了。 秦游诧异极了。 贺季真绝对是有功夫的,要不然之前也不可能揍了那么多斐人细作,不管功夫高低,揍杜子美肯定是和玩似的。 可看现在的模样,贺季真似乎有些惧怕杜子美,说惧怕也不准确,有点像是理亏的模样。 说来也怪,贺季真连秦游的面子都不给,可是在杜子美面前,总是挨削。 “好了好了,不去就不去吧,你们都是一家人,要好好相处,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见到贺季真挨了杜子美好几下,秦游也解气了,笑呵呵的说道:“贺季真不去就不去吧,本世子是去办大事的,带个废物做什么,万一扯后腿呢。” 贺季真撇了撇嘴,低着脑袋嘟囔道:“罗州、广怀、尚云三州府,三条官路,你走哪条?” 秦游微微一愣:“啥意思。” 别说官路了,秦游连夏朝有几个州府都不知道。 倒是一旁的凤七乐呵呵的说道:“当然是走广怀官道,下蛩洲,广怀最近。” 贺季真打了个哈欠:“广怀官道三府十六县,四处折冲府,七处屯兵卫,不说刺史府,单说十六县,其中十二县父母官出自东海一姓二家,七处屯兵卫中,四营辅兵,何为辅兵,见钱眼开之辈,虽不受重用,却早已成了一姓二家走狗。” 说到这里,贺季真一脸揶揄的望着秦游:“走广怀官道,十二县,四营辅兵,都是东海一姓二家之人,你如何避过他们的耳目。” 朱善面色微变:“你竟知道一姓二家?” 贺季真没吭声,揉了揉眼睛上的眼屎。 秦游听的一愣一愣的,完全没明白什么意思,皱了皱眉:“取舆图来。” 远处一个下人匆匆跑开了。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那走罗州官道。” “罗州多山多水,穷山恶水出刁民,流寇、山匪、乱民,比比皆是,如过江之鲫一般,数十人成凶,数百人成霸,你们是轻车简从还是带着大队人马,若是轻车简随从,寡不敌众,若是带着大队人马沿途接连击溃流寇山匪,东海一姓两家必会得到消息,未入东海已是暴露了身份,如何行事。” 秦游半信半疑,看向了朱善,后者则是满面思索之色。 正好下人将舆图拿来了,秦游铺开之后,盯着舆图,眉头紧皱。 南宫奢小声提醒到:“殿下,反了。” “我知道反了,东海不准备反能这么嚣张吗。” “我是说舆图拿反了。” 秦游风轻云淡的说道:“我从小就喜欢反着看。” 说完后,秦游看向凤七:“是吧,七仔。” “您打小没看过舆图。” 秦游:“…” 贺季真走了过来,随手一指:“尚云州最是富裕,一姓二家根深蒂固,其势力攀枝错节,恩主,三条官道,你要走便走尚云。” 李太白骂道:“你是叫恩主自投罗网吗,你都说了此处…” 朱善一屁股将李太白拱到一边,对贺季真微微一拱手:“敢问贺先生,为何走尚云官道。” “灯下黑。”贺季真回头看向远处几个越王府护卫,嘿嘿一乐:“府里的护卫大多都是面带伤疤或深有残疾,三世子带着众多护卫前去,完全可以冒充推行炼盐之术的屯盐卫老卒。” 朱善双眼大亮:“不错,屯盐卫推广炼盐之术,多是以辅兵为主。” 刚刚一直默不作声的南宫奢突然插口说道:“炼盐之术乃是利国之策,即便是东海也是趋之若鹜,算算日子,那些屯盐卫老卒已快到了东海诸州,令骑司飞马即可动身前往,寻到那些屯盐卫老卒后令他们延误一阵,而屯盐卫辅兵皆受世子恩泽,定不会出卖世子,世子与其汇合后李代桃僵便可进入东海!” 贺季真漫不经心的说道:“依大世子的性子,走的必然广怀官道,尚云与广怀交界不足四日路程,以屯盐卫传授炼盐之术为由,东绕广怀,再一路沿着大世子入东海的路线东去,路上打探一番,自然就寻到蛛丝马迹了。” 凤七一脸狐疑:“你怎么对东海如此了解?” “道听途说。” “我咋没听过。” “你最近没怎么去花船吧?” 凤七点了点头。 贺季真打了个哈欠:“那便是了,我在花船上听别人说的。” 凤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秦游叹了口气。 这么弱智理由你也信。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夏朝好门客 朱善面色莫名,冲着贺季真微微一拜:“三世子此行凶险无比,老夫见小先生一番话字字珠玑,对东海乱象针针见血,不自有何妙策传授三世子。” 贺季真摆了摆手,嬉皮笑脸的说道:“妙策谈不上,随口一言。” 说完后,贺季真回头看向李太白和杜子美二人,示威似的挑了挑下巴。 李太白和杜子美,异口同声,一起冷哼了一声。 朱善哑然失笑。 这三个门客,各个奇葩。 苦笑了一声,贺季真又沉沉的叹了口气:“本是孤魂鬼,浑浑噩噩了残生,奈何身入王侯府,盛世,乱世,事事无常。” 满面自嘲的嘟囔了一嘴,贺季真凝望舆图半晌,随即深深看了一眼秦游。 这一刻,贺季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满面正色。 “敢问恩主,此行前往东海,是为寻大世子下落,还是为平定东海乱象?” 秦游哭笑不得:“我救我大哥都有点费劲,更别说…” 话未说完,贺季真冷声打断再次发问:“敢问恩主,此行前往东海,是为寻大世子下落,还是为平定东海乱象?” 秦游微微一愣,望着无比认真的贺季真,一时未开口。 贺季真第三次重复问道:“敢问恩主,此行前往东海,是为寻大世子下落,还是为平定东海乱象?” 李太白刚要出声呵斥咄咄逼人上下无尊的贺季真,秦游对李太白微微摇了摇头。 贺季真在舆图用手指画了一个大圈,沉声说道:“若是只为寻大世子下落,骑司足矣,三世子大可不必多此一举,骑司最善探查,走尚云官道,假冒屯盐兵卒,一路西去,定能马到功成。” “你什么意思?” “东海瀛贼,乘快船破海防,勾结当地豪绅,官府助纣为虐,兵备糜烂不堪,致东海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沿海下县更是十室九空,敢问世子,只是为寻大世子下落,还是为平东海乱象?” 秦游哭笑连连:“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朝堂上的君臣尚且对东海…” 依旧没等秦游说完话,贺季真突然双膝跪地:“门下深知恩主淡泊名利,从未参与朝堂纷争,若不是此次大世子下落不明,恩主断然不会为东海乱象忧心,倘若三世子愿平东海乱象,门下愿此行相伴,助恩主解救万民与水火,诛奸,屠恶!” 朱善看向凤七,满面询问之色,凤七微微摇了摇头。 这二人都觉得贺季真有些猖狂。 朝廷都不敢说平定东海乱象,区区一门课居然口出狂言? 贺季真并不在意其他人所思所想,只是指着舆图自顾自的开了口。 “东海乱,乱在一姓二家,一姓,是为陈,陈家传承四百余年,前朝泰和年间,五世三公父子同宰,门生故吏遍天下,党羽充斥朝堂,殇帝登基后,家主陈洛鱼位极人臣,敢与殇帝当庭争利夺权,殇帝虽非人君,陈洛鱼亦不是忠勇之辈,结党营私祸乱朝政,君臣相斗数年,殇帝棋高一招,施雷霆手段将陈洛鱼党羽肃清一空。” 朱善面色微变:“,陈家在前朝时权倾天下,陈洛鱼被称之为陈半朝,半个朝堂的官员被其左右。” 贺季真继续说道:“陈洛鱼朝堂失势,当机立断上书请辞,自此,陈家再无子弟入京,可陈家威望却是不减,经营东海以谋后势,东海官场之上充斥着陈家嫡系,殇帝本想以雷霆手段铲除陈家,恰逢中州大乱烽烟四起,陈家占据东海十三府,虽不兴兵,却是广积粮高筑墙,待价而沽,看似臣服于当今天子,却与前朝臣民也就是晋昌逆臣媾和取容。” 秦游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不由看向朱善:“当初是陈家帮着前朝保皇派跑路的?” “不错,当初昌朝溃败文武便是在陈家的暗中帮助下逃往东海群岛。” 秦游颇为的看着贺季真:“这些事我都没听人说过,你怎么知道的?” 贺季真没有解释,指着舆图接着说道:“方、温二家,方家富可敌国,家主方不二被称为当世陶朱,当今天子起事时,方不二便委派族中子弟携重金资助各方势力,包括当今天子的秦家军,天子登基后征辟方不二为户部尚书,方家百般推辞,天子许诺,方家不反,永享富贵,而温家家主温文为前朝勋贵,官拜平波侯,统东海四万水军,前朝覆灭后,温文作为前朝勋贵并未逃亡与东海群岛,而是将兵权上交,看似没了统兵之权,可沿海数个州府武将,皆是温文故旧,东海坊间有传,温文不着甲,假子三千,子子着甲,甲甲披红。” 三言两语,贺季真讲着东海的一家二姓说的通透。 秦游也终于听明白了。 东海乱,乱在这一姓二家,一姓是为陈,家主陈洛鱼在前朝位极人臣,嚣张到了可以和皇帝叫板的程度,虽然最后没整过殇帝,但是小弟众多,都在东海州府为官。 剩下二家分别是方、温两家,前者有钱,巨有钱那种,中州大乱那会还资助了秦老大,后者温家有兵,尤其是这温家,从刚刚那句话就能看出来,温文不着甲,是说这家伙已经不是兵部将领了,可却有三千假子,而假子就是义子干儿子的意思,三千个干儿子,子子带甲,是说全部都是当兵的,至于甲甲披红,在夏军中,只有武馆才有资格披着红披风,至少也就是九品武将,通俗点来所,温文的干儿子全是将领,最次最次也是小旗官。 一姓二家,一个有关系,一个有钱,一个有马仔,三大家族守望相助,在东海经营了十多年,可不是让朝廷尾大不掉吗。 前朝那会东海就让殇帝鞭长莫及,中州大乱又给了这群土霸王生长的空间和时间,还背着大海,也怪不得秦老大投鼠忌器。 望着低垂着头颅不再言语的贺季真,秦游思忖了片刻,道:“国中之国。” “不错,国中之国。”贺季真沉声说道:“恩主,若是你愿前往东海,平定乱象,门下誓死追随,若是只为寻找大世子下落,门下,恕难从命。” 秦游眯起了眼睛:“我…行吗?” “不行。” 秦游破口大骂:“那你说个鸡毛。” “仓促而行,不行,计划周全,可行。” 秦游神情一紧,学着秦老大的模样,用手指敲了敲石桌:“汝,有几成把握。” “一成。” “再见,夏朝好门客,你可以回书院继续睡大觉去吧。” 贺季真:“…” 秦游已经张嘴准备骂人了,门子跑了进来:“三少爷,骑司来了。” 话音刚落,乔冉已是快步从月亮门中走了出来。 见到这么多人在,乔冉微微皱眉:“三世子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借你八步。” 第三百六十五章 遭我该遭的罪 秦游带着乔冉进了屋子里。 一进屋,乔冉转身关上了门:“你可是想好了,当真要随我等去东海?” 秦游坐在凳子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点了点头。 “此行凶险重重,可谓是九死一生。”看了眼秦游,乔冉说道:“秦游,你大可不必亲自前往,只要大世子还活着,乔某必将他带回京城…” 顿了顿,乔冉开始思考如何说服秦游,不让秦游跟着自己去冒险。 他之所以来找秦游,目的正是在此。 他并不是嫌秦游是累赘会拖后腿,而是想要劝说后者,劝说秦游不要去东海,不要做这种凶险重重却毫无意义的事情。 “我得去。”秦游喝了口茶,露出了一丝苦笑:“要是不去,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爹。” “越王?”乔冉皱眉:“此事与你无关,乃是陛下遣大世子前往东海,越王岂会怪罪于你。” “不是怕他怪我,而是,而是怕他不怪我…” 说到这里,秦游突然叹了口气,抬着头望向乔冉:“今天早上我做噩梦了。” “噩梦?” “是的,噩梦,梦里见到你和我大哥挂了,死的老惨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乔冉哑然失笑:“有劳三世子挂怀,斐国尚且闯得,东海又有何惧。” “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觉得我应该做一些事情,而不是在京中傻等。” 秦游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哥们,有点事我想问你,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和谁说。” 乔冉一头雾水,坐下后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前几年,我爹回越王府的时候,我总是埋怨他。”秦游的脸上闪过几丝愧疚之色:“我说我大哥脑子不好使,京中总有文臣骂我,大哥非但不能帮我出气,还总给我背锅,我问我爹,为什么他老人家就不能在京中待着,他都那么大岁数了,在京中待着多好,以后有人欺负我了,他还能随时帮我出气。” 乔冉哭笑不得:“你在京中,自有大世子与陛下庇护,越王需镇守边关,岂能因私废公,没了越王镇守,何人能为我大夏卫戍边疆。” “不,不不,我爹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秦游眼睛有些发红,喃喃道:“我爹说,边关不好,大大的不好,风大,冷,没娘们,全是糙汉子,大家缩在城墙上一起吃沙子,吃风,吃比烙铁还硬的胡饼,边关不好,全天下最令他厌恶的地方就他娘的是边关。” “他还说,杀了大半辈子,砍了大半辈子,手中的刀还锋利,可心中的刀已经满是豁口,身子骨就和这心中的刀似的,可他得咬牙挺着,还得砍,什么时候他的身子骨和心中的刀崩了,断了,他才能停下,才能歇会。” “他说了,说的认真,说他也不想去边关,一年到头,他就盼着年关的时候回京,看看我,揍揍我大哥,睡几个娘们,喝几坛好酒,去皇宫里气气陛下,找几个文官出出气,多好的日子,多好的一座京城,在边关的时候,他就盼着年底,盼着年底回京…” “可是他必须去,他不能在京中陪着我,他去了边关,才能庇护我在京中胡作非为,庇护我整日闯祸不被责罚,说我这三世子,是他拿命换来的,我这三世子要是想开开心心的混到老,一辈子无忧无虑,他还得换,去边关换,砍凉戎的脑袋换,拿他的身子骨,拿他的刀,拿他的血去换,他心甘情愿的换。” 说到这里,秦游已是留下了几滴眼泪:“他说我是个有福气的,因为我无才无德,这是老天爷的安排,老天爷就是让我享福,废柴不享福干什么,就得享福,天经地义的享福,谁叫我是个废材呢,他和我大哥就得顺着老天爷的意,越王府一门父子四人,老大给朝廷卖一膀子力气,老二为了太子丢了命,他这当爹的,也得给朝廷卖命,父子四人…三人遭的罪,一点也不冤,这不是还有我吗,只要我能享上福就行,他和秦狰多卖些命,将来我的孩子,保不齐也能享上福。” 说到这里,秦游的眼泪已经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爹还说,他死在边关才好,死的越远越好,最好是死在大草原上,死的越惨越好,最好是死在凉戎的乱刀之下,乱刀将他砍的血肉模糊,只要留个脑袋就行,到时候让人把他的脑袋送到陛下面前,怎么也得让陛下认出他秦烈的面孔,他是笑着说的,他说他要是死了,死的越惨,我就能过的越好,我的孩子们也能过的越好。” 秦游泪流满面,笑着说道:“也知道今天,我才知道我大哥为什么要去东海了。” 乔冉低下了头,欲言又止。 “不错。”秦游哈哈大笑,笑的眼泪横流:“我大哥他…他能不知道东海九死一生吗,他也想死,死的远远的,死的惨一点,死了,我越王府才能多延续几年,死的惨,我这三世子才能多享几年福,才能多闯几次大祸。” 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秦游咬着牙说道:“我得去,不去不是人,是王八蛋,是畜生,不去,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不但要去,我还要立功,还要平乱,得干点什么。” 秦游和魔怔了似的,自言自语道:“对,我得干点什么,我得立功,干点什么,我大哥才能当他的大世子,,立了功,我爹才能安享晚年,对,去,必须去,去,去,我要去,去立功,去遭罪,我得遭这个罪,这是我该遭的罪!” 眼泪顺着秦游的下巴流淌着,秦游踱着步,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狰狞。 “我得给我家的傻大哥带回来,带到我爹面前,告诉我爹,风水轮流转,我秦游,也能遭罪了,也能让他这老骨头歇歇了,咱越王府,就得公平,老的遭完了罪,该享福了,该小的遭罪了,哪能总让他俩专美于前。” 乔冉站起身,脸上带着几分庄重,一把抓住了秦游的手臂。 “那就说定了。”乔冉微微一笑:“东海一行,乔某及手下的兄弟们,就仰仗三世子了,咱们同去,立功,遭罪。” 秦游也抓住了乔冉的胳膊,重重的点了点头:“说定了,东海一行,本世子便仰仗乔统领以及骑司兄弟们了,同去,立功,遭罪。” 殊不知,门外偷听的朱善,早已老泪纵横。 第三百六十六章 墨衣客 秦游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再次坐回到凳子上。 哭过,喊过,胸中的那一团火已是平息了。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三世子的含义,以及代表着什么。 自己这个三世子,应该是叫大夏朝越王府三世子。 三世子的上面,有越王府,越王府的上面,有夏朝。 哭的快,笑的也快。 脸上挂着笑容的秦游,再次变成了平日里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可是心中,却再无一丝彷徨和无助之色。 他以前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无惧,无畏。 而这一刻,他也变的无惧,无畏。 无惧无畏,并不是真的不怕死,而是知道,即便是身死,亦是有所值得。 这一刻,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老爹会无惧无畏的去边关。 这一刻,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便宜大哥会无惧无畏的去东海。 这一刻,秦游也变的无惧无畏。 这一刻,越王府满门,无惧无畏,不是报效朝廷,不是忠君爱国,不是什么身负皇命,而是一种出生那一刻就注定的命运与羁绊。 既然同意了秦游跟随,乔冉也不隐瞒,准备将计划和盘托出。 “东海骑司近四百人,蛰伏市井之中,暂且不论,此行离京,你只可挑选数人跟随,若是多人,兵分多路,而我骑司亦是如此,人马不宜过多,二十余人轻车简从即可,三条官道选其一,虽是广怀官道最快,可…” 秦游喝了口茶,慢悠悠的接口道:“可十六县其中十二县父母官出自东海一姓二家,还有四个营辅兵都信不过,折冲府更是敌友难辨。” 乔冉颇为意外:“你竟还知东海一姓二家?” 秦游呵呵一乐:“花船上道听途说的。” 乔冉一脸你tm在逗我的表情,继续说道:“也不可走罗州官道,因…” “因为流寇什么的乱民太多了,人少打不过,人多了容易暴露,是吧。” 乔冉面色微变,随即苦笑了一声:“三世子果然是真人不露相,乔某万万没想到,东海一事你从未问过乔某,平日不言不语,原来胸中已有韬略。” “没韬略。”秦游耸了耸肩:“就是在花船上道听途说罢了。” “不错,乔某打算走的是正是尚云官道…” 说到这里,乔冉笑着问道:“可这尚云州府,一姓二家根深蒂固,其势力遍布各处,三世子,你可知为何我要走尚云?” “还能为啥,灯下黑呗。”秦游学着贺季真的模样,打了个漫不经心的哈欠:“到时候咱们冒充屯盐卫的军卒,炼盐是利国之策,东海那边也想学,算算日子的话,那些屯盐卫的兵油子都快到东海那边了,你一会让骑司赶紧日夜兼程,找到屯盐卫的人让他们耽误一阵子,咱动身之后就去和他们汇合,这群兵油子都欠我人情,肯定不会出卖咱的,汇合后,咱再冒充屯盐卫的兵卒大摇大摆的前往东海就行。” 乔冉面色剧变,两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秦游,足足半晌,突然一拍桌子霍然而起。 指着秦游,乔冉咬着牙低声吼道:“你越王府竟敢在我骑司衙门安插人手?!” 秦游也傻眼了,一脸古怪之色:“你也这么想的?” “你还装。” 秦游突然乐了:“不是,你真这么想的啊?” 乔冉一脸懵逼,面色是一变再变,一脸狐疑:“你当真没在我骑司安插眼线?” “没,真的,没骗你。” 秦游就差赌咒发誓了。 在骑司安插人手,这是奔着诛九族去的。 “是我多心了。”乔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脸郁闷之色。 他和一群骑司想了一上午才想到这万全之策,定计之后他马上来了越王府,骑司不可能通风报信。 可谁知自以为这天衣无缝的计划,人家秦游早就想出来了,而且还一脸的风轻云淡,好像一副理所应当连傻子都知道这么干的模样。 乔冉有些怀疑人生了。 他不是看不上秦游,而是觉得这种事,不应该是秦游能想出来的才对。 他不否认秦游很聪明,不否认这家伙满脑子奇思妙想,可问题是这可是他和衙门中最聪明的几个骑司集思广益了一上午才想出来的法子啊! 望着乔冉一脸郁闷的模样,秦游哈哈大笑,随即朝着门外喊道:“老贺,贺季真,进来,快点的。” 一直守在门外的贺季真推门而入,进门之后先打了个哈欠,就和深怕别人不知道他活不起似的。 扫了眼贺季真,乔冉微微哼了一声。 看的出来,乔冉特别不喜欢贺季真。 之前贺季真对乔冉说他是杀头的身份,后者现在还没摸清楚贺季真的底细。 贺季真来到秦游面前,呵呵一乐:“恩主,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们何时动身,迟了,越王可就回来了。” 秦游愣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你tm偷听我俩说话?” 贺季真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咋知道我怕我爹回来呢。” “猜的。” “猜你大爷。” 贺季真微微一笑,不吭声。 这家伙刚刚的确偷听了。 朱善偷听,是想知道乔冉能不能劝说一下秦游,不让秦游以身犯险。 贺季真偷听,就是因为闲着没事干,觉得挺刺激。 乔冉满面戒备之色,指了指贺季真:“他也去?” 秦游没好气的说道:“他让我平乱去,说是我平乱他就跟着去,要是光是找我大哥,他继续在书院中睡大觉。” “不妥。”乔冉冷哼了一声:“乔某不信任此人。” 贺季真一脸无奈的看着秦游:“恩主,这可不是门下不去,是他不让我去。” “哎呀,行了行了。”秦游对乔冉说道:“选尚云官道,冒充屯盐卫,包括一家二姓的事都是他和我说的。” 乔冉面色微变:“他竟与我骑司不谋而合?” “嗯,都是他刚刚和我说的。” “怎么可能。”乔冉冷眼看向贺季真:“你究竟是何身份,区区京中读书人,为何知道东海一家二姓之事?” 贺季真眨巴眨巴眼睛:“我要说我是三道隐门当代宗主,你信吗?” 乔冉哈哈大笑:“乔某还说我是斐国大君呢。” 贺季真撸了一下袖子,右手胳膊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圆形疤痕,略显无奈的说道:“可我真是三道隐门宗主。” “那乔某还当真是斐国大…” 乔冉突然笑不下去了,望着贺季真胳膊上的疤痕,面色大变,失声叫道:“面如赤金,身手高绝,手持三道剑,破城夜,连杀前朝逆将二十一人,你就是三道隐门宗主墨衣客!” 贺季真腼腆一笑,拱了拱手:“好说好说,都是道上的兄弟们抬爱。” “扑通”一声,乔冉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哭笑连连:“难怪,难怪。” 抬起头,乔冉望着贺季真胳膊上的疤痕,脸上浮现出了几丝敬佩的表情。 秦游一头雾水:“说什么呢,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第三百六十七章 缘由 骑司有很多悬而未决的案子,有的外界知道,有的外界丝毫不知请。 其中最大三桩案子,分别是齐王坠崖、越王府二世子被掳走,以及破城夜墨衣客一案。 前两桩案子,已经慢慢淡忘于人们的记忆中了,至于第三桩案子,全京城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 破城夜,墨衣客,前三个字代表时间,后三个字代表嫌犯。 所谓破城夜,就是当年秦昭秦狰带着大军攻破京城的那一夜,也是秦老大鼎定中州关内的起始点。 破城那一夜,死了很多很多人,保皇派的文臣,武将,还有不少百姓死于这京城有史以来最为混乱的一夜。 当时乔冉带着骑司的前身,也就是陷阵营的军卒,在京中刺杀了不少前朝军中将领,入城的时候,他怀揣着一份名单,都是坚定的保皇派,也就是百分百会负隅顽抗的份子。 刺杀进行的挺顺利,能杀的就杀了,不能杀的有大军保护的,那就换下一家。 可快到天亮的时候,乔冉杀着杀着突然发现了一件怪事,有人捷足先登了。 名单上有上百人,其中有十几个已经让别人做掉了,杀死他们的肯定是剑,而且凶手应该只有一人,百分百是用剑的高手,只不过死因却都是失血过多而死,这也就是说,凶手并没有当场杀死他们,而是故意折磨了他们了一番。 之所以说是折磨他们,是因为每个死者都被上了“刑”,刑具是护臂,护肩,护腿等护具,这些原本应该保护身体的甲胄护具,内侧却镶嵌了一种粗细不一的长钉,长度倒也不至于入骨,但是绝对会深深的扎入到肉皮里,疼痛难当。 当时陷阵营还不是骑司,乔冉也没转职,因此就没有过多的关注,只是以为有人趁着破城夜大乱报私仇罢了。 过了半个月,京城也算是安定下来了,秦家兄弟也彻底将京城收入囊中,可之后乔冉却发现了一件古怪之事。 原来那些被上了刑失血致死的前朝将领,不止十二人,而是二十一人,全是前朝兵部将领。 其中几个将领还是前朝的大将,破城夜,身边肯定满是兵卒,而凶手能在众多兵卒保护中刺杀了这些将领,不可能没有目击者。 好奇之下,乔冉私下调查了一番,终于打探出了消息。 凶手面如赤金,身手高绝,手持三道隐门弟子才会用的三道剑,身穿着一种极为笨重却刀剑不侵的墨色甲胄,每当制服死者后,便会取下甲胄上的一部分护具,这些护具内含极为尖锐的钉刺,然后将这些护具穿戴在死者身上,让其临死之前受钉刺穿肉之痛。 令人心胆俱裂的是,凶手在破城夜可是穿着一身内有尖刺的甲胄,这也就是说,凶手每动一下,便要承受戳骨割肉之痛。 凶手并不是凭着一腔孤勇行刺这么多前朝将领的,而是使用了一种手掌大小的“神兵”,砸到地上后发出震天巨响,四散而爆火光连连,极为骇人,距离近了便会被伤的血肉模糊,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尸骨无存。 就是靠着这种神鬼莫测的“神兵”,凶手才能人挡杀人佛当灭佛,一夜接连杀掉了三十一名前朝将领。 不过乔冉也没其他的线索了,凶手肯定是三道隐门的人,可究竟姓甚名谁,一无所知。 后来骑司成立,乔冉却没忘记这件事,断断续续的调查了一番后才知道,原来死掉的三十一名将领,当年都参加过剿灭三道峰宗门一役。 加上凶手的兵器是三道剑,无疑表明了这人是为了报这些将领血洗宗门之仇。 乔冉不是想抓住凶兽,而是好奇凶手用的“神兵”究竟是什么东西,所以他从未放弃过调查这件事。 皇天不负有心人,五年前,他还真在京中抓到了一个三道隐门的门人。 经过询问这才知道,行凶的人是三道隐门的少门主,也就是当代三道隐门的宗主掌门。 当年三道隐门被屠灭的时候,少门主被一众门人带到了山下,最后藏匿于京城下县。 内含锐刺的甲胄是少门主亲自打造的,内含五十二支锐刺,穿在身上,便可入肉扎骨。 穿戴着这如同刑具一般的甲胄,少门主每日练剑六个时辰,这也就是说,除了睡觉外,几乎每天一睁眼他都要练剑,每一次练剑,他都要忍受着锐刺扎骨之痛。 这并不是自残,而是少门主要记得宗门被屠灭时,他有五十二位至亲尸骨无存,有朝一日,他要将这一身内含尖刺的刑具,亲手穿戴在当年屠灭他宗门的三十一位前朝将领身上。 破城那一夜,少门主终于大仇得报,脱下了刑具甲胄,亲手穿戴在了那些手染至亲鲜血的凶手身上。 自此,少门主销声匿迹,便是连其他三道隐门的门人也不再联络。 至于少门主所使用的“神兵”,乃是三道隐门不传之秘,只有历代掌门才知晓起打造方法。 事实证明,少门主的确是销声匿迹了,骑司一直没有任何线索,最终就只剩下了骑司悬案中寥寥几笔记载,面如赤金,身手高绝,手持三道剑,破城夜,连杀前朝逆将二十一人,行凶者,三道隐门宗主墨衣客。 值得一提的是,被抓到的三道隐门门人并不知晓关于秦文被掳走的事情,至于其他三道隐门的事情,也是知之不详。 乔冉当着贺季真的面,将关于“墨衣客”的事情说了一遍,听的后者一愣一愣的。 秦游震惊的够呛,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知道贺季真为什么天天一副活不起的模样了。 之前贺季真倒是和他说过所有亲人都死了,可说的时候一脸的满不在乎,秦游还以为这家伙没心没肺或者和家人没什么感情呢。 现在他才知道,不是贺季真没心没肺,而是内心缺失了太多,活着的时候,他只是为了报仇,仇报了,他已经没什么可做的事情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与其说是活着,不如说是等死,生与死,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难怪,难怪。”乔冉苦笑连连:“怪不得你说你是杀头的身份。” 秦游在旁边说道:“这家伙不知道我二哥的事情,也联系不到其他三道隐门弟子,在京中隐姓埋名混了好多年了,一直没和其他三道隐门接触,算不得杀头的身份,一直以来就是醉生梦死活的和行尸走肉似的,真的,我可以担保。” “不错,破城夜之后,的确是没有了墨衣客的消息。”乔冉站起身,直视贺季真:“可乔某想知道的是…你为何要接近三世子!” 秦游呵呵乐道:“赶巧了呗,那天我正好满哪找狗腿子,正好去一家酒肆…” 贺季真突然轻声说出了一个名字:“杜子美。” 秦游愣住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智子疑邻 之前秦游还奇怪过,自己运气还挺好,随便收个门客就能收到三道隐门的宗主,这完全就是网络小说的套路了,太扯了。 随着贺季真的娓娓道来,秦游这才知道,原来这家伙成为自己的门客根本不是巧合。 收杜子美成为门客的确是巧合,可贺季真却不是,二人属于是买一赠一。 当时秦游将杜子美收为门客的时候,贺季真已经在暗中看到了,所以才故意在下一处酒家等着,最终被自己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挑中了这个京城街溜子。 而贺季真之所以在京中暗中“监视”杜子美,也是有缘故的。 破城夜后,贺季真大仇得报,可是却也身受重伤,一路跑到颌州,原本想找个深山老林独自过活,事实上也的确是这么干了。 可这家伙的运气着实不怎么地,刚入山没多久就碰见大虫了,也就是老虎,而且贺季真还一次碰见俩。 俗话说的好,狼不成单,虎不成双,一下碰见俩,是因为这两只老虎可能是两口子,正繁衍后代谈几个亿的项目呢,就是人干这事被打断都生气,何况是老虎呢。 一看来了“人”,俩老虎寻思正好先垫吧一口补充补充体力。 贺季真本来就身受重伤,拼着命弄死一只后,另一只也被揍残了。 虎很少有怕人的时候,直接跑了,可想而知被贺季真揍成什么熊样,都打怕了。 虽然打死了一只打跑了一只,可贺季真也基本上到了快蹬腿的时候了。 命不该绝,一个上山的老猎人发现了躺在地上的贺季真。 按理来说,猎人见到老虎的尸体,一般肯定是拖着虎尸下山,而不是去管一个旁边快死的人。 可这老猎人心善,虎皮都不扒,扛着贺季真就带下山了,在家里给贺季真治了快一个月的伤。 老猎人倒是有个老伴儿,只不过却是独居,也有一儿一女,老伴在县里给人家浆洗衣服,顺便照顾大儿子,而这个好大二正是杜子美,杜子美也在县里给有钱人家的孩子当伴读,一年到头就能回来那么两三次,女儿还小,也在县中。 就这样,老猎人生生将贺季真从阎王手里把命给抢回来了。 贺季真无以为报,只能吃光了老头家中的口粮。 当然,贺季真肯定不是恩将仇报的畜生,吃饱了是为了快点养伤,伤养好后,这家伙就当起了全职猎人,没事总和老猎人上山打猎,不过却不在人家的家里待着了,在山上弄个小茅庐,有点想要深山修仙的意思。 自始至终,杜子美包括他老娘还有他妹子,都没见过贺季真,只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不曾谋面。 后来老猎人过世了,贺季真也就不想在深山老林中待着了,没地方去,只能回了京城。 待了几年后,贺季真不放心老猎人的老伴和年幼的闺女,就回了颌州一趟。 到了颌州才知道,老太太和小闺女过的很可怜,饭都快吃不起了。 贺季真也没什么钱,然后干了两趟兼职,分别给颌州的州府老爷和县府老爷给劫了。 结果这俩玩意比贺季真都穷,正儿八经的清官穷官,贺季真鸡毛没劫着,临走之前见到俩父母官可怜巴巴的,还给人家留下了几百文当修门的钱了。 暗中打听了一下,贺季真知道老猎人的大儿子也就是杜子美入京了,贺季真想报答当年老猎人的救命之恩,再次回京,便在暗中照顾杜子美。 其实说是照顾,就是暗中观察,和个死变态似的,什么忙都帮不上。 杜子美就是个穷书生,最缺的就是钱,可贺季真唯独帮不了这个忙,因为他比杜子美都穷。 所以说,这就是一个穷b为了报恩,天天暗中监视另一个穷b,大致就是这么一回事。 直到有一天秦游出现了,贺季真怕这个“浪”名在外的混账三世子欺辱杜子美,这才故意在下一处酒家等着,和杜子美一起成了越王府的门客。 这也是为什么杜子美总冲着贺季真吆喝,而贺季真从来不还嘴的缘故。 要不是看在杜子美老爹当年救过他,谁要是敢呼贺季真后脑勺,他早就让别人知道什么叫做泰坦星反浩克拳法了。 贺季真将自己的“盲流子”生涯讲述完毕之后,乔冉信了八九成。 之前乔冉调查过贺季真,的确发现这家伙当京城街溜子的时候总围着另一个京城街溜子杜子美,不过俩人从来没说过话,所以乔冉也没多想,而且杜子美也的确是身家清白,人家早在半年前就把老娘和妹子接来了,身份经得起骑司调查。 乔冉也是没想到,贺季真还真是个杀头的身份,居然是三道隐门的宗主。 不过令乔冉苦笑不已的是,这个宗主就是个摆设,三道隐门的弟子还是有很多,只不过是各干各的,根本没人搭理贺季真,也从来没人联络这位宗主,秦文被掳走,和贺季真毛关系都没有。 秦游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每个人都有故事,而有的人,故事之中充满了事故。 贺季真就是这种人,一连串的事故,造就了这个有故事的男人。 “既是如此。”乔冉冲着贺季真面无表情的说道:“墨衣客,那本统领便应允你一起陪同我等前往东海,不过丑话先说前面,你的身份乔某会保密,可若是你触犯夏律,乔某必定会将你绳之於法。” 贺季真撇了撇嘴:“哦。” “等下。”秦游突然咋咋呼呼的叫道:“你tm什么时候学会撇嘴了,是不是跟我学的?” 贺季真翻了个白眼:“门下不知恩主说的是何意。” “卧槽,你连翻白眼都学会了!” 一旁的乔冉满脸懵逼,不知道所谓的“撇嘴”和“翻白眼”是啥意思。 其实贺季真一开始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每次观察秦游后,大致明白是表示不屑和老子不太乐意的意思。 随着几声敲门声传来,秦游喊了声进,最近正在越王府养伤的巫雪走了进来。 烟视媚行的巫雪穿着一身红裙,冲着秦游微微施礼:“殿下。” 秦游和乔冉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有些一时不知道拿那巫雪怎么办。 按理来说,飞云公主应该是食言了,约定日期已经过了两日了,除了将乌月锥送回来外,连个口信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而巫雪作为“人质”,应该是挺尴尬的。 可问题是,尴尬的是秦游。 飞云公主食言了,他应该给巫雪送回刑部大牢继续关着去。 可问题是秦游还真不好意思这么干,乔冉也不提,一副爱咋咋地的模样。 秦游没好气的说道:“有事直接说就行,他叫贺季真,三道…三大门客之一,不用避讳。” “殿下。”巫雪咬着嘴唇问道:“公主殿下,为何…为何还不相召?” 秦游刚要开口说话,乔冉突然说道:“飞云殿下对你另有安排,你随我等去东海。” “东海?” “不错,飞云殿下交代,东海期间,你听从三世子安排,事办好了后,回斐境。” 巫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字。 巫雪离开后,秦游立马低声叫道:“你喝多了吧,去东海带她干毛?” “留在京中我不放心。”乔冉微微一笑:“而且,此女有大用。” “你他娘的不会是又让人家玩什么美人计吧。” “乔某岂会做这下三滥之事。” 秦游双眼一亮:“那就是你看上人家了,贪图人家美色。” “你可知智子疑邻的典故。” 秦游一头雾水:“啥意思?” 一旁的贺季真笑呵呵的说道:“宋有富人,天雨墙坏,其子曰,不筑,必将有盗,其邻人之父亦云,暮而果大亡其财,其家甚智其子,而疑邻人之父。” “说特么人话。” “恩主是什么德行,看别人就是什么德行。” 秦游恍然大悟:“明白了,就是说我什么b样,看别人就是什么b样呗?” “便是如此。” “如此你大爷!”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为民除害斐云荣 南留县,官道。 马上的斐云荣身穿男装,又是那副翩翩佳公子的形象,说不出的风流倜傥,只是双眼之中,带着几分难掩的疲惫之色。 月芯骑在高头大马上,满脸的不情愿:“殿下,好端端的,咱们不回斐国,去东海做什么呀。” “不都和你说了么,暗中接触一下陈家,东海陈家已有反心,若是为我大斐所用,他日起战事,陈家便可成为夏朝后方的一条毒蛇。” “可京中也有陈家子弟啊,为何不先寻陈家子弟试探一下口风,倘若…” 斐云荣冷声打断道:“本宫不愿留在京中!” 月芯缩了缩脖子,微微哦了一声。 见到斐云荣冷着脸,月芯也不敢随意开口。 又骑行了一会,斐云荣突然一扯缰绳,让马匹走向了小路,一条通向茂密山林的小路。 “殿下,为何要走小路。” 斐云荣头都不回的说道:“前些日子白鹭县的告示上不是写了么,南留密林有一伙匪寇盘踞。” “可匪寇盘踞和咱们又有什么干系啊。” 斐云荣也不说话,自顾自的骑着马,到了山下后,静静的坐在马上。 月芯一头雾水:“殿下,您究竟又是闹哪般?” “下马!” 月芯一脸戒备:“殿下,您不会是又准备溜掉吧。” “快些下马,你骑在马上太显臃肿。” 月芯:“…” “快下马。” 月芯不明所以的下了马,斐云荣又道:“左移两步,把头发散开,快遮挡一下腹部。” “殿下,我…” 斐云荣嘴角微微上扬:“来的好快。” 话音一落,两个猎人装扮的汉子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两人满脸横肉,背着柴刀,走出来后四下看了眼,最终目光才落到了斐云荣和月芯的身上。 其中一个猎人哈哈一笑:“小公子,是不是走失了路,这荒郊野岭的,带着女眷,遇了贼人如何是好。” 另一个猎人满脸淫笑,冲着马后的月芯招了招手:“小娘们,来,让虎爷看看你那娇羞的小模样。” 月芯从马后面走了出来,露出了坐地炮一般的矮壮身材。 自称虎爷的猎人笑容一滞,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满面惊恐。 另一个扮成猎人的流寇也吓了一跳,他还是头一次见到长的这么方的女人,和酱菜缸修炼百年得到成精了一般。 斐云荣微微一拱手,朗声道:“遍地绿花柳树横,海浅天低腰板折,吼一声开天地,进了山中劈柳树,横着膀子顶着天。” 虎爷微微一愣,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马上的斐云荣:“劈了树,绿花遭了灾,吼了开天地,水火棍遮天蔽日,横着膀子折了腿,入山喝酒吃肉?” “入山喝酒吃肉,会各方豪雄,敢问山中多少好汉。” “喝酒吃肉好说,手中可有水火棍。” “不曾有,折过,骂一声狗官,骂一声狗皇帝。”原本还笑吟吟的斐云荣突然咬牙切齿的说道:“再骂一声杀千刀的狗世子!” “好一声狗皇帝,当真是山中豪杰。”虎爷脸上再无一丝戒备之色:“敢问兄弟是哪个山头的豪杰。” “才折了水火棍,刚称的豪杰,未立山头。” 斐云荣微微一笑,身手入袖,将一包大钱扔了过去:“拜会大豪杰,吃口肉,讨口酒。” 虎爷接过钱,微微掂量掂量,哈哈大笑:“原来是刚落草的兄弟,好说好说,这就随我入山。” 月芯一脸大写的懵逼。 这一套贼匪的切口,殿下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刚刚斐云荣和虎爷的对话,正是流寇、乱民、山匪之间的黑话,大致意思就是小民没活路了,水火棍代表的是官差,折了水火棍,就是说打了官府的人想要落草。 但是呢,为了证明真的是同行,必须喊一声“狗皇帝”,要是不敢喊狗皇帝的话,八成是“卧底”。 骂了狗皇帝,又给了钱,就可以进山了。 两个山匪一看就是常年在山里混饭吃的,如履平地走路带风,斐云荣和月芯则是紧随其后。 走了没一会,果然是到了匪窝,五个身形不一的山贼正在一处山洞外烤着火。 见到来了陌生人,一个长的和熊瞎子似的大汉站起身,满面戒备之色:“什么来路。” 虎爷将钱袋子抛了过去:“王老大,是折了水火棍骂了狗皇帝的兄弟。” 王老大打开钱袋子,双眼满是贪婪之色:“好说好说。” 笑过之后,王老大不怀好意的看向斐云荣身后的月芯,然后面色一滞,赶紧收回目光。 斐云荣一抱拳,朗声问道:“敢问山中的豪杰可是俱都在此?” 王老大哈哈一笑:“不错,兄弟入山,有何贵干。” 斐云荣突然伸手入怀,拿出一包药粉再脸上揉搓了一阵,随即微微一甩头,如云的长发披散了下来,几个呼吸间,翩翩佳公子又变成了绝世倾城的丽人。 七个山贼各个目瞪口呆,其中几个流下了口水而不自知。 王老大先是呆滞,然后是满面淫笑,激动的都直打摆子了:“灵验了,哈哈哈,老子的愿望灵验了,灵验啦。” 月芯叹了口气,无力的问道:“殿下,用兵器吗?” 斐云荣使劲挥了挥粉拳,恶狠狠的说道:“不,本宫要用拳头,那杀千刀的说了,打人,拳头才过瘾!” “您还是用兵器吧,他们脏兮兮的。” “有理,铁鞭。” 月芯打开包袱,将一根刻有云纹的短枪递了过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王老大哈哈大笑:“小娘子,你这是何…” 话没说完,斐云荣如同鬼魅一般窜了出去,王老大眼前一花,随即感到一阵剧痛,天旋地转,闷哼一声仰面而倒。 斐云荣身如入海蛟龙,一把短枪连挥带劈,七个山匪还没反应过来就躺下了三个,剩下四个又急又怒,张牙舞爪的就扑了上去。 斐云荣脚尖一提,踢飞闪烁着火光的木柴,人紧随其后,火光闪过,寒光又闪光,两声令人牙酸的骨裂之声传出后,又是两个倒霉催倒下了。 剩下俩人一看斐云荣这么猛,二话不说撒腿就准备跑。 斐云荣欺身而上,一枪扎在了其中一人的后心上,另一人脚下不麻利,直接摔倒在地了。 “不堪一击。” 斐云荣冷哼了一声,一甩胳膊,短枪插在地上,紧紧贴着王老大的大腿内侧。 走到了王老大的面前,斐云荣脚尖一提,短枪又抓在了手中。 “说,本宫美不美?” 王老大都吓傻了,额头鲜血横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斐云荣手起枪落,王老大小腿腿骨碎裂。 “说,本宫美不美!” 王老大捂着小腿喊的撕心裂肺:“美,美,姑娘美极了,小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 “闭嘴!”斐云荣厉喝道:“说,本宫是不是奇女子!” “是,是是是,您是天女下凡!” “砰”的一声,王老大肩膀又挨了一墙。 “什么天女下凡,本宫是奇女子!” “奇,奇女子,姑奶奶,您是奇女子,小的错了,小的知错了。” 斐云荣一脸煞气:“既然本宫是奇女子,为何还要和那龚媛眉来眼去!” 王老大一脸懵逼:“姑奶奶,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砰”的一声,王老大大腿又挨了一下。 “本宫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向你通风报喜,你难道就不曾感动么,说,你为何不感动。” 王老大忍着剧痛吞咽了一口口水。 那铁枪砸一下太他娘的疼了,我当然不敢动。 月芯赶忙走了上来:“殿下,殿下您别闹了,他们不是秦游,他们是官府追捕的黑云八枭,您认错人啦。” “黑云八枭?”斐云荣目光扫过:“为何只有七人,还有一人藏在何处?” 黑老大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我们就兄弟七个。” 铁枪又结结实实的落下了。 “整日就知道油嘴滑舌,不是黑云八枭吗,怎只有七人。” 捂着胳膊的王老大想哭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兄弟七个,匪号黑云八枭,这…没毛病啊。 斐云荣撒完了气,冷哼一声,一枪把这家伙砸晕后,转身就走。 月芯匆匆追了上去,满面苦涩:“殿下,殿下您这是何必呐。” 斐云荣头都不回:“为民除害。” 月芯满面无语。 你一个斐国的公主,为夏国的民除哪门子害? 第三百七十章 取士 秦游接连三日没有回书院,而是一直待在越王府。 骑司衙门这台庞大的国家机器,在乔冉的指挥下开始高速运转了起来。 越王府人来人往,如同骑司分部办事处似的。 秦游、乔冉、贺季真三人,梳理着关于东海的一切信息。 越是查阅这些信息,东海这个国中之国,在秦游的脑海里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 东海的乱象、幕后黑手一家二姓、如入无人之境的瀛贼、唯恐天下不乱的晋人、糜烂的兵备,脑满肠肥的世家门阀,以及,生活在水生火热中的百姓。 随着对东海越来越了解,秦游满腔都是一种无法言述的怒火。 百姓的惨状,让他触目惊心。 他的怒火,不是因为自己是什么天潢贵胄,不是因为自己什么正义之心,而是单纯的因为大家作为同一个物种而齿冷。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对“底层百姓”有着足够的认知。 可直到了解了东海的百姓到底是什么模样后,他才知道自己太过天真了。 此时他面前摆着数封骑司近年来传回京中的密信,都是与东海一家二姓有关的。 其中一部分,是关于东海“首富”方家。 东海群岛的走私船,每过四个月到六个月期间,就会将一批品质极佳的长刀送到方家。 群岛的银矿矿产丰富,所以这些刀不是用来换钱的,而是用来换“人”的。 一把刀,可以换五个女人,或者十个青壮年,如果是老弱的话,能换二十个左右,婴儿最“值钱”,三个健康婴儿就可以换一把长刀。 走私船一年来两到三次,一次运送一百至一百五十把长刀。 这也就是说,方家,每年会将东海两三千百姓送到走私船上。 沿海有一处著名的“招子”县,全县近千名女人,一年到头什么都不做,只是怀孕,只要怀了孕,就可以入籍招子县,县里可以提供吃住,孩子生了下来就能送到方家,方家,再将这些孩子送到晋昌或者瀛人的走私船上。 根据骑司密信所述,去年初夏,一群瀛贼带着长刀来到了沿海防线,与方家人交接的时候,为了证明群岛产的长刀品质优良,瀛贼竟然连砍杀了二十七人。 这二十七人,都是被押送到走私船上的无辜百姓,瀛贼拿着长刀,一刀又一刀,将一个又一个大夏的无辜百姓砍翻在地。 方家管事就站在尸体的旁边,连连赞叹,每倒地一名百姓,便喊上一声“好刀”。 秦游将这名管事的名字记下来了,去东海,除了救秦狰,他还要必须做一件事,也试试刀,试钝刀,试试用一把最钝的刀,需要砍多少次才能把这名管事砍死。 秦游无法想象瀛贼拿百姓“试刀”的场面,但是他能想象出方家人魔鬼一般的面孔。 这一张张面孔,让秦游知道,如今并不是什么盛世,至少,对百姓来说,对东海百姓来说,不是盛世。 中州大乱时,东海几乎没怎么遭受到战火的波及,可到了这所谓太平盛世后,东海成为了炼狱。 乱世时,各方豪雄相互征战,当这些所谓的大人物们忙着窝里横的时候,那些百姓,至少可以享受最低限度的安稳,至少,大人物们不会挖空心思去祸害折磨他们。 最令秦游感到心寒的是,东海的百姓已经习惯了,甚至男人娶了很多老婆,就是为了生孩子,生了孩子,送到温家换钱。 这些男人也是挣扎在最底层的百姓。 可这种百姓,却比方家还要可恶。 因为他们明明也是弱者,却要将比自己更弱小的人找出来肆意践踏。 秦游负责生气,负责怨恨。 贺季真和乔冉却早就习以为常了,他们负责干正事。 相比于秦游,二人对这个世道有着更清醒的认知。 人员安排、钱粮调度、东去路线等等等等,在乔冉的安排下,计划越来越周密,细节越来越完善。 至于贺季真,则是负责“打击”乔冉。 哪条路线不对,哪个日期不对,哪个人员安排不对。 这家伙满嘴都是不对不对不对,可又不说哪里不对。 原本乔冉是想急眼的,可后来慢慢发现了,很多细节的确“不对”。 正是因为贺季真满嘴的不对,乔冉不断修整计划,让计划越来越完美。 秦游不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站在二人身后,学习着,感悟着,愤怒着,也准备着。 越王府中,秦游三人忙做一团,可是越王府外,京城却是热闹非凡。 因为今日,是会试科考的日子。 ………… 国子监,考场。 秦玄坐在考棚中,俊白的小脸上满是鄙夷之色。 经过接连数月的“刷题”和书院数位大儒轮番调教下,秦玄发现八股文也就是那么回事,朝廷以八股取士这个制度,就像堂兄评价的那般,四个字,去你大爷。 就如同一个知县似的,八股写的好能如何,能抓贼,能练兵,还是能让百姓富起来? 之乎者也两句,贼就能主动投案? 孔子曰了两句,差役们就懂得忠君报国了? 先贤之语讲了一大通,就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 教化万民,用什么教化,之乎者也,万民,能听懂吗? 秦玄不否认四书五经,他只是排斥这种漏洞百出的制度。 之所以会有这种感想,是因为在书院这大半年来,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书院中最早讲的是《三字经》,小学子们那时候每天洋溢着大大的笑脸,在球场上有着发泄不完的精力,走路都是一路带风,总而言之,大家很开心,赤子之真。 可随着大家开始学习《四书五经》后,秦玄突然发现,小学子们变了,变的很别扭,越是听懂《四书五经》越没有“活力”,仿佛一个个缩小版的老夫子似的,书院中也没有整日的欢声笑语。 直到几个月前,秦游开了“兴趣班”,有算学、工学、农学等一大堆学科,书院,仿佛短短数天内又回到了最初那般,小学子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争论着,笑骂着。 秦玄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但是他本能的觉得书院中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这种东西,似乎在限制着什么,这种限制,可以将每个人都变的沉默寡言,可以将每个人变的死气沉沉,变的“成熟”,变的书院。 最近一段时间里,秦玄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书中讲的东西,可以学,可以通,但是绝对不能学一辈子,通一辈子。 最近他一直在读《寒山杂谈》,最终发现,寒山杂谈里的学问,有用,有大用,但是这书中的学问似乎和先贤没有丝毫干系。 秦玄觉得八股取士不好,应该《杂谈》取士,朝廷要的是可以治民的人才,这些人才,至少可以让百姓过的好起来,而不是满嘴之乎者也的老学究。 甩了甩头,秦玄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用心的开始写八股。 第三百七十一章 君君臣臣 敬仪殿中,秦老大心情美美哒。 本来他最近的烦心事挺多,东海的秦狰、挑选礼部尚书、各州府赋税、京中关于安之峰的流言等等。 但是秦老大依旧心情美美哒。 因为敬仪殿的地暖铺设好了。 每当进入这暖烘烘的敬仪殿中,秦老大心中就感慨连连。 老三这孩子…生的太好了。 要不是装不下那么多酒囊饭袋,秦老大都想在这敬仪殿中上早朝了。 想起这事秦老大也有点动起心思了。 这一上朝就百十来个,奏事的却只有那么十几个,其他人往那一杵和个死人是的,完全就是个摆设。 以前的时候吧,他觉得挺好,人多点,挡风。 现在他又觉得人太多了,要是能精简个一半,那就可以在敬仪殿中上早朝了,这里多暖和啊。 一想到这,秦老大准备一会再让白千催催,让北郊大集的庄户赶紧给议政殿的地火也铺设好。 脱下通天玉冠,秦老大呷了口茶,开口了。 “李雄查的如何了。” 白千弯腰回道:“骑司已去李将军老家通坝县了,三日内就能有消息。” “通坝…”秦老大微微摇了摇头:“通坝县偏远,季季赋税入不敷出,李雄亲族居于通坝县,未必就会和东海有所关联。” “陛下说的有道理,李雄在兵部素来清廉,京中宅院也是租赁来的,平日里只有一老仆相伴,未听闻过关于李将军不法传言,骑司调查了几日,家里极为穷苦。” “不过这人呐,知面不知心。”秦老大幽幽的说道:“双目所见,双耳所听,未必就是真的,就如那安之峰,曾几何时,朕还想着此人在六尚书中最是懂朕的心意,可谁知,这私底下,他竟敢成日将大逆不道之言挂在嘴上,其心可诛。” “陛下大可不必如此心忧,这朝堂上忠君爱国的大人们可是多着呢。” “是多是寡,朕还不知么,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人呐,还是要多瞧,多看,不过你这老奴说的倒是不错,有奸自有忠,就好比朕的侄儿秦游…” 说到这里,秦老大轻笑了一声:“早些年,都说朕这侄儿不好,可结果呢。” 白千笑吟吟的连连称是:“可不是么,三世子安流民,办书院,殿上…” 秦老大哈哈大笑道:“结果怎么样,游儿这地火铺的妙哇,深得朕心啊,哈哈哈哈。” 白千的笑容有些扭曲。 感情人家三世子立了那么多功劳,您就记得个地火啊。 一提起这地火,秦老大来劲了。 在沙场上征伐了半辈子,大大小小的伤疤也有不少,一到刮风下雨就遭罪,尤其是冬天。 这也就是身份限制了,要不秦老大都想解放一下天性光膀子了。 二人聊了一会,小太监跑了进来,通禀兵部尚书龚文华求见。 秦老大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意,随即调整好表情挥了挥手:“传。” 白千连忙拍马屁:“陛下神机妙算,龚大人果然来请兵了。” 秦老大微微颔首,可随即又叹了口气:“若是他不来请兵,朕还真不知该如何肃清兵部的害群之马。” 过了片刻,小太监将龚文华带了进来。 “陛下。”龚文华进来后施了一礼。 没有废话,龚文华直接跪倒在地,开门见山道:“臣请缨,平东乱。” 六个字,铿锵有力,面色坚毅。 秦老大先是微微一愣,然后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紧接着,满是感动之情,演技直逼荒野猎人小李子。 “这…这…这这这,景章你…” 秦老大霍然而起,连忙走下了台阶,略显慌乱的将龚文华扶了起来。 “景章…”秦老大深情的唤了一声龚文华的字,连连摇头:“你这是教朕如何是好哇,当年朕登基时便承诺于你,再不会让你遭受这沙场征伐之苦了。” “为君分忧,老臣甘之若饴。” 秦老大沉沉的叹了口气:“你,你这是教朕做这背信弃义之徒啊。” “陛下,老臣心意已决。” 龚文华脸上满是感动的神色,可心里却连连骂娘。 老子不也是被迫营业吗,现在骑司私下里将兵部的将领挨个查了一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这当天子的是谁都不信任了。 龚文华也不是傻子,既然兵部的将领都不被信任,那么只剩下他这个老将能出征了,自己磨磨唧唧的等天子找自己,还不如主动请缨。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秦老大眼睛红红的说道:“景章,让你再次挂帅,朕…朕的心里疼哇。”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是朕亏待了你。”秦老大摇头不已:“这群臣中,除了景章你,朕竟不知该相信何人。” “陛下…” “景章…” 一旁的白千眼睛也是红红的,一副被君臣情谊感动够呛的模样。 “好!”秦老大也懒得演了,大喊了一声“好”字后,沉声说道:“朕虽于心不忍,可也不能因私废公,既然景章请缨,朕便应允了你。” “臣,敢不用命。” 秦老大坐了回去,沉声问道:“可有章程。” “掌三道虎符,轻车简从,调动三道十二处府兵,七处折冲府,近东海三道,可掌步卒三万,精骑四千,直入东海,捉拿不臣。” 秦老大思忖片刻,问道:“既是轻车简从,想来并不是以剿匪之名,那东海求援一事,还是派李雄?”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老臣与骑司副统领乔冉皆在暗处,乔冉先行,老臣随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好。”秦老大看先白千:“拟旨,命乔冉即刻动身。” “唯。” 就这样,大军这事就定下了,如之前乔冉所料,这差事到底还是落到了龚文华身上。 倒不是乔冉算无遗策,而是这事只能龚文华来办了,秦老大知道,龚文华也知道,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其实甭管是古代还是后世,做马仔的,最基本的就是要揣摩领导咋想的。 龚文华不但知道秦老大最后会派自己去,还知道一旦自己带着大军去了东海,朝堂还会整顿兵部,整顿将领,整顿京中兵备。 龚文华可以不去,可以称病,可以找理由,可以留在京中。 但是,一旦他留在了京中,他就要承受更多的压力,甚至身败名裂。 秦老大让他去东海,虽然辛劳,虽然最后可能会因为东海大乱而背负骂名,可至少,他能离开这京中的是是非非。 很多事情,心照不宣罢了。 秦狰不在,龚文华不在,不正是千载难逢整顿兵部的机会吗。 此次东海之乱,龚文华这个兵部尚书只有两个选择。 再挂一次帅,平东海之乱,或者举荐一个兵部将领,他继续留在京中。 如果选择平乱,好处是兵部将领出什么事都和他没关系,坏处是,东海之行辛劳无比,如果东海真的乱了,他可能要背负千古马兵。 如果选择留在京中,好处是不用折腾,坏处是朝廷整顿兵部时他可能要面临最大的压力,东海和涠江兵备如此糜烂不堪,他这兵部尚书肯定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与其留在京中背锅,还真不如去东海搏一搏呢,万一把事办漂亮了,功大于过,这兵部尚书之位肯定是保住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会试放榜 书院外,独木拱桥上。 秦游背着手,望着书院大门内,驻足良久。 凤七问道:“三少爷,您进去吗?” “我…” 秦游最终还是微微摇了摇头:“我要是进去了,未必还能再出来,算了。” 凤七“哦”了一声。 原本,秦游是想和廖文章等几位大儒拜别的。 可到了书院门口,他又不知道见了几个老头后该如何开口。 两个时辰后,他将要带着凤七和六名越王府护卫去找乔冉汇合,动身前往东海。 按理来说,他是应该和廖文章等人说一声的。 可是他怕廖文章不同意,非但不同意,说不定还会去找秦老大通风报信。 想都不用想,一旦秦老大知道这事,百分百不让他去,闹不好直接关刑部大牢里都不是没可能。 这次秦游去东海是完全保密的,也就朱善和几个门客知道,深怕走露了风声 长长的叹了口气,秦游深深望了眼书院内的景色,转过身上了马,眼中满是留恋之色。 二人离开后,廖文之等几个大儒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耷拉着脑袋的李太白。 秦游终究还是太小瞧几位老先生了。 前几日李太白等几位门客被叫到越王府的时候,廖文之就知道秦游有事瞒着他们。 等这几位门客回来后,廖文之一群老头直接给李太白堵屋里了。 李太白倒是宁死不屈,让一群大儒用吐沫星子洗了把脸,又挨了十几下戒尺。 要么说还是八马先生老奸巨猾,他又跑去找杜子美了,说李太白“招”了,杜子美这个憨批哪能想到这群大儒会忽悠他,秦游要去东海之事也就被全盘套了出来。 不过与秦游料想的不同,廖文之并没有让人去通知秦老大,而是一直在书院中等着,等着秦游回来后他再尝试劝说。 可没成想,秦游并没有进入书院,只是在独木桥上站着,足足站了半个时辰,未入一步,最终转身离去。 直到秦游和凤七走远了,廖文之几位大儒才从书院中走了出来。 离竹先生气呼呼的叫道:“岂有此理,这便离去了么,不与我等知会一声?” 八马先生叹气连连。 董昱摇头苦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山长他…不愧为我大夏世子。” “好男儿,当建功立业。”廖文之微微闭上了眼睛,两滴老泪顺着脸颊滑下:“我等岂有阻拦之理。” 墨石一甩袖子,满面忧色:“那东海凶险万分,不亚于龙潭虎穴,这孩子倘若遇了险…” “将门虎子,这是他的命。”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头从远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大世子下落不明,秦游要是留在京中无动于衷,老夫反而不耻,这天下是他们秦家的天下,这孩子不去,谁去。” 说话的人正是书院中最为神秘的闻道鸣老先生,将两只手伸进宽大的儒袍袖中,脸上永远是那副笑眯眯的神情。 墨石气哼哼的骂道:“秦游尚未成年,也未曾掌过兵,更不知兵,连秦狰都下落不明,秦游这孩子去了又能作何,你个老鬼,整日就知说些风凉话,若是他在东海遇了险,看你和书院中的诸多学子如何交代,又看你和这北郊大集的庄户们如何交代。” 闻道鸣乐呵呵的说道:“怕个甚,三世子不是将《寒山杂谈》留了下来吗,人死了,书不是尚在吗。” “老狗!”这次连八马先生都看不下去了,挥起拳头就要动手:“老夫撕烂你的臭嘴!” 李太白吓了一跳,赶紧拦住了八马先生。 “都给老夫住口!”廖文之低吼了一声,回头冷冷的望向闻道鸣:“老夫知你是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既如此,又为何说这风凉话令人齿冷。” 闻道鸣没吭声,就这么站着,也不解释。 正当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书院内跑来一个人影,还背着两个包袱。 来者正是原斐人细作,现秦游记名门客,兼职书院食堂切墩,实为斐国头号二五仔----程天豪小朋友。 闻道鸣迈步离开走向了独木拱桥,留给了几位大儒一个后脑勺,程天豪则是笑嘻嘻的冲着几个一头雾水的老头施了一礼,随即一路小跑撵了上去。 快到独木拱桥的时候,闻道鸣突然驻足转过身,满脸得意之色:“老夫当然打心眼里喜欢秦游这孩子,这娃娃以身犯险,老夫岂能无动于衷,自是要亲去东海暗中照拂一二,不像你们这群酸儒,只可站在那里吹胡子瞪眼,哈哈哈哈。” 几位大儒彻底傻眼了,廖文之却突然深深一拜:“秦游,便仰仗悟悔兄了。” “好说,且候着,定将秦游这孩子全须全尾的带回书院。” 闻道鸣说完后就翻身上了马,一夹马腹,带着程天豪闯入了那漫天风雪之中。 八马、离竹、墨石、董昱四位先生,齐齐弯腰深深一拜。 ………… 京中,鸿胪寺外。 今日便是会试揭榜之时。 榜下人头涌动,随着几榜一一揭开,考生们放声大笑有之,伏地痛哭有之,大多则是黯然离开。 国子监的诸多考生最为喜庆,榜上有名者,十之三四都是国子监的学子们。 这些国子监的学子们激动异常,其中只有一人面如常色,正是被国子监中的头号学霸,江州戴家长子嫡孙谏纮。 戴谏纮负手而立,脸上无喜无悲,至始至终没有抬头看过红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等,等最后一榜。 自从上次乡试之后,他痛定思痛,每日说是头悬梁锥刺股也不为过,天天除了睡觉吃饭就是读书,憋着一口气想要“一雪前耻”。 上次乡试被寒山书院拿了前五名,他一直视为奇耻大辱。 这一次会试,他要为江州戴家正名,为国子监正名,为自己正名,让天下人知道,江州戴家才是真正的诗礼传家,不像某些满门街溜子文盲的王府,让天下知道,国子监才是天下学府之首,让天下人知道,他戴谏纮,比秦游强! 眼看到了最后一榜,戴谏纮终于抬起了头,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 戴谏纮三个大字,果然出现在了最后榜上。 可惜,只是第二名。 戴谏纮大惊失色,猛然望向了会元的名字。 “寒末?” 戴谏纮满面困惑之色,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止是戴谏纮,其他考生们也面面相觑。 戴谏纮又望向了其他榜单,一一看过之后,心思复杂。 令他闹心的是,自己只考了第二,虽然也是了不得的名次,可毕竟不是第一会元。 不过令他稍微有些庆幸的是,寒山书院的人,一个都没上榜,别说前三张红榜了,就是前百名都没考进去。 不止是戴谏纮发现这个问题了,其他国子监的考生们也是如此,顿时开始吆喝了起来。 “这寒山书院,也不过如此,榜都未上,真是徒增笑而。” “不错,寒山书院的考生,何在,看你还如何神气。” “我国子监才是我大夏学府之首。” 不得不说,寒山书院的人缘是不咋地,几个人一起哄,几乎所有人考生都跟着讥笑了起来。 人群之外,一顶素色的轿子中,一个少年人满脸鄙夷,轻声道:“果然是一群废物。” 秦玄放下了珠帘,客串轿夫的四个骑司们抬轿离开。 再看榜下,负责揭榜的礼部官员笑吟吟的说道:“午时一刻,这一到三榜的考生们可入宫觐见天子,天子嘉奖。” 一语落毕,不少考生们欢呼了起来。 第三百七十三章 考生觐见 议政殿中,秦老大正在与群臣扯闲篇。 今日早朝延误了一会,之所以还未散朝,正是要等放榜。 毕竟是国朝第一次科举,满朝君臣还是要表示一下高度重视的,让会试的前二十名可以入宫觐见天子,就当是提前熟悉工作了,能在会试之中名列前茅的学子,将来肯定是要入朝为官,像寒山书院那种玩票性质的,全国朝也找不出第六个了,其他人学考生科举的目的还是在于入朝为官。 秦老大看向上官鄂,笑吟吟的问道:“上官爱卿,你上官家家学渊源,想来是有后辈子弟参加了此次会试,不知名次如何。” “陛下抬爱。”上官鄂笑着摇了摇头:“老臣幼子上官挚的确参加了此次会试,可挚儿勤奋有余,性子却是愚钝了一些,上一次乡试,位居四榜。” 会试与乡试不同,上一次乡试四榜是十到十五名,而上官鄂的好大儿上官挚正好第十名。 “果然是个聪颖的孩子。”秦老大微微一笑:“位居四榜,也应算是三榜五名了。” 一听这话,上官鄂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还真别说,上一次的乡试太过奇葩了,寒山书院横空杀出,直接给前五名包了。 因此民间一直有个有趣的说法,就是往前排,比如谁谁谁考第六了,如果没寒山书院的话,那就是第一,谁谁谁考第七的话,这家伙就应该考第二来着。 之所以流传这种说法,是因为后期前百名的考卷都被吏部给放出来了。 原本很多人不服,最后一看寒山书院的考卷后,不服也得服了。 直到看了卷子后大家才想清楚一件事,寒山书院能包揽前五名,是因为最高名次只有第一到第五名了,就好像人家考了满分一百,不是因为比其他人高几分,而是因为分数最多就一百了。 这完全就是五个妖孽,要是有范本答案的话,那肯定是这五人的答卷。 甚至乡试过后,很多人有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 这乡试似乎并不是为了朝廷择才,而是寒山书院来了个五个考生,然后互相比试一下排个高低罢了,人家就是过来内部竞争的,至于其他考生,他们根本不在乎,因为不管你们考的多好,肯定没我们哥五个考的好,前五我们包了,第六名往后,你们随意。 所以外界才有了这个说法,名次往前顺眼五位。 上官鄂的大儿子考了第十,那么按照这种说法的话,那就相当于第五了。 秦老大也是有口无心,见到上官挚一脸尴尬之色,连忙说道:“爱卿不必介怀,那寒山书院是何等地方,廖师傅是为院长,又有八马、墨石、离竹,闻道鸣几位老先生,便是连国子监的司业董昱也在此处执教,若是寒山五人不得了好名次才是咄咄怪事。” 上官鄂哑然失笑。 事倒是这么个事,可他还是对寒山书院有挺大意见的。 上次乡试过后,他也有心将上官挚送到寒山书院中读书,还特意让府中的管事去问了一下。 结果倒好,秦游是丝毫面子不给,还当着一群人的面说了,什么上官鄂下官鲨的,就是皮皮虾杰尼龟都不好使,不是八代赤贫,想入学,门儿都没有。 不得不说,那时候秦游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谁都敢得罪。 其实这也不怪秦游,那时候朝堂上的文臣,上到尚书,下到八九品不入流的小官,几乎都喷过越王府,所以秦游也懒得给这群人好脸色看。 不过还好,秦游也是出了名的“脑残”青年,上官鄂倒是没计较,而且他也有些犹豫,深怕自己儿子入了寒山书院,别人会误会他这吏部尚书与越王府走的近,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上官鄂笑吟吟的说道:“陛下,若说家学渊源,必然是诗礼传家的江州戴家。” “不错。”秦老大目光扫向群臣:“戴爱卿可在殿中。” 一个老臣从班中走出,朗声说道:“陛下,上官大人可是羞煞老臣了,我江家何来的家学渊源,不过是承蒙皇恩享太平盛世,这才让家中的子侄多读了读书罢了。” 老臣名叫戴平德,品级不高,却极为青贵,礼部南舍郎。 所谓南舍,就是专门修“史书”的地方,国家发生了什么事,天子发生了什么事,朝廷发生了什么事等等,难舍郎就是这群人的老大。 可以这么说,有时候秦老大都得看戴平德的脸色。 江州戴家是世家,但不是门阀,传承了数百年,却从不争权夺利,前朝那会他们就专门修史书,到了本朝,还是修史书,只要是汉家天子,这南舍郎必须让戴家人来当,算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因为大家都知道,戴家祖祖辈辈都头铁,前朝好多皇帝那些操蛋事都被将家给记录下来了,从不会拍皇帝或大臣的马屁,发生了什么事就记录什么事,一五一十的记录。 就说殇帝吧,操蛋事没少干,都被戴家一笔一笔的记了下来,殇帝好多次都气的要屠戴家满门了,可人家不怕,你打死我吧,打死我,我还有儿子,我儿子还有孙子,反正就是记,各种记,你干啥我们戴家人记啥。 戴家的分支还多,子弟也多,殇帝一看也不能全砍了啊,最后索性让戴家不再担任难舍郎了。 不过戴家可不只是天子钦定的“史官”,人家不当官,照样可以记录,谁叫人家牌子硬传承久呢,记录历史,戴家才是正宗的,哪怕不当官,还是能记。 到了本朝,秦老大自然将戴家征辟为官了。 不过戴平德很少上朝,只有遇到特殊情况才来议政殿,比如小朝会,或者像今日这种放榜的时候。 对于戴平德,秦老大还是挺敬重的:“戴卿家,家中可有子侄参加本次会试。” “回陛下,家中幼子戴谏纮参考。” “戴谏纮?”秦老大微微一愣,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不由问道:“乡试成绩如何。” 戴平德含蓄一笑:“屈居六名。” “第六名?”秦老大脸上倒是没有太多意外之色,喃喃道:“这么算的话,倘若上一次寒山书院没有参考,岂不是一榜头名吗。” 戴平德:“…” 秦游哈哈一笑:“戴家果然是教子有方,想来,这次定会拔得头筹。” 话音刚落,小太监走了进来。 “考生带到。” “好,诸卿,这些少年俊杰可都是朝廷未来的栋梁之材。”秦老大面色一正:“传!” 第三百七十四章 寒末 十九名考生,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依次进入了议政殿中。 一群臣子们挨个在这群考生们的脸上扫过,抚须点头,一副大感欣慰的模样,整的好像他们全都认识似的。 秦老大笑着说道:“离的近些,让朕好好瞧一瞧大夏未来的栋梁之材。” 白千赶紧跑下了台阶。 “诸位小文曲星,快往前凑凑,让陛下瞧个清楚。” 十九个考生,十八个都略显拘谨,毕竟是第一次来到这夏朝中枢议政殿,唯独戴谏纮昂首挺胸阔步向前,不少人都眼前一亮,目光落在了戴谏纮的身上,感觉这小子颇有朝臣之风。 这小子可不是有朝臣之风吗,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都第二次来了,当然不会打怵。 第一次他来的时候是因为“夜围越王府”这事,让秦游喷的和三孙子似的,当时秦老大还怀疑这小子是个痴呆儿,傻了吧唧的。 不过都过去大半年了,秦老大和臣子们也没认出来。 众人站定后,戴谏纮率先出声:“学生见过陛下。” 说完后,戴谏纮长身拜倒,不亢不卑。 “好,果然是我大夏年轻俊杰。” 秦老大望着戴谏纮,连连颔首,表示很满意。 “一举夺得会元,果然颇有一番气度。” 戴谏纮一脸苦涩:“陛下,学生非是会元,而是乙榜头名。” “第二名?”秦老大微微一愣,心中暗暗不喜,考第二你站第一位干毛,整的好像你是会元似的。 秦老大又看向第二人,一个小胖子身上。 “那你便是会元喽。”秦老大微微一笑:“不错,果然有状元之相。” 小胖子吞咽了一口口水:“禀陛下,学生是乙榜第二。” 秦老大心情有些不爽了。 考第三你站第二名干鸡毛,整的好像你是第二似的。 秦老大的目光又落在了第三个考生的身上,刚要开口,还好白千反应及时,弯腰低声道:“陛下,这好像只有十九名考生。” 这得亏白千反应快,要不然秦老大又该表错情了。 秦老大目光一扫,心中暗数,一头,两头,三头…十九头,可不是咋的,就十九个,少了一个。 秦老大的目光落在了礼部群臣身上:“为何只有十九人?” 一个礼部左丞走了出来,回道:“陛下,会元寒末并未入殿,揭榜时也不见踪影。” 秦老大看着礼部左丞,瞅了半天想不起来这家伙叫啥。 以前吧,礼部是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自从安之峰倒台后,左右侍郎全折进去了,左右丞一个告病在家,一个跑刑部自首去了,就这新上任的左丞还是礼部火线提拔的,这家伙以前是负责采买的。 如今礼部的大佬们该蹲蹲还查查,这一顺位继承,会计混成扛把子了。 按理来说也轮不到这个会计,主要是好多有资历的人不敢“升”,深怕升了之后倒霉。 “寒末?”秦老大微微皱眉,看向群臣问道:“可是哪位卿家的后辈。” 一群人面面相觑,就没听说过谁姓寒啊,这姓听着就凉快,要是有的话,不可能没印象啊。 秦老大哭笑不得。 国朝科举会试会元,竟然没人认识,还真出了个寂寂无名之辈。 对白千打了个眼色,老太监又跑去找礼部的会计耳语了一阵,大致意思就是赶紧去调考籍,看看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或者是哪个寒门子弟居住在哪个客栈,赶紧通知入殿。 礼部官员跑出去后,秦老大笑道:“倒是稀奇,都说寒门无状元,朕看也是未必。” 没第一,秦老大只能夸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二十了。 十九个考生一一唱名后,不少臣子都来“认领”了。 一看有自家子侄,群臣们来劲了,开始自谦,一个个的,这是我家犬子那是我家不成器的,朝堂上一时有些喧闹。 秦老大心里酸酸的,因为他没看到秦玄的身影,只能任由一群大臣们吹牛b了。 不过秦老大也不至于心情不好,因为本来就没报什么期望,再一个是他对会元第一名很是期待。 他怕就怕这科举和举荐似的,搞来搞去,当官的还是世家门阀,可事实证明,这考取第一的“寒末”就是寒门弟子,不正是合了他的意吗。 一问第二名竟然出自江州戴家,不少臣子们略显震惊。 上官鄂笑道:“陛下,老臣刚刚还说这诗礼传家的戴家子弟定能名列前茅,这不,老臣言中了。” 秦老大看向戴平德,连连颔首:“江州戴家果然名不虚传,戴家之子乙榜第一,足见戴家文风家风。” 秦老大这一夸,群臣们也跟着拍了几句马屁。 戴平德倒是八风不动,安然接受了众人的吹捧,谁知等一群人说完后,这老家伙却突然开口找事了。 “这名列前茅的考生,不知寒山书院占了几位。” 这一问大家才反应了过来,殿上的考生都是有名有姓的后辈,还真没见到哪个寒山书院的考生。 戴平德看向了一个礼部官员:“不知寒山书院的考生可如乡试那般震惊世人?” 礼部官员摇了摇头:“寒山书院只有一人参加会试,并不在殿中。” 这名礼部官员是监考官,当时见到了一个拿着寒山书院考牌的小学子,不过却没看到名字。 “只一人参加会试。”戴平德似笑非笑道:“想来必定是出类拔萃的年轻俊杰,不知成绩如何。” 礼部官员轻笑了一声:“榜上无名。” “榜上无名?”戴平德楞了一下,原本以为寒山书院的人考了二十之后,还想着好好奚落奚落寒山书院,结果这都一百开外了。 秦老大的脸也黑了。 寒山书院只有一人参考,别人不知道是谁,他能不知道吗,正是秦玄,结果呢,这混账小子居然连榜都没上! 戴平德连连摇头:“盛名之下亦有虚士,这寒山书院也不过如此,想来…” 话没说完,但是大家明白啥意思了。 秦老大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 是个人都知道,廖文之是寒山书院的院长,戴平德这半句话,无疑是说廖文之“不行”。 不少臣子都在寒山书院吃了闭门羹,顿时开始跟着讥笑,眼看着大家要询问这寒山书院参考的人姓甚名谁,白千回来了。 白千脸上笑吟吟的,一进来连忙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这会试会元,老奴给您带来了,就在殿外候着呢。” “这么快?” 秦老大笑的有些牵强,心情也不是很好,强颜欢笑的说了声传。 白千也喊了一声“传”,一声传后,身穿蟒袍的秦玄快步而入。 “儿臣,拜见父皇。” 秦老大气不打一处来:“朕传这会元寒末,你来填什么乱。” “父皇。”秦玄眨了眨眼睛:“儿臣便是寒末,寒山书院中,论学问,居于末流,寒末,便是儿臣,院长与山长说了,上一次乡试考的太差,这次会试重新来过。”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万万没想到 群臣傻眼了,秦老大也有点懵,只有白千笑眯眯的。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太子秦玄的身上。 议政殿中鸦雀无声,戴平德第一个回过神来,看向礼部官员,失声问道:“太子殿下当真是会元寒末?” 礼部官员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不错,下官认得太子,在考棚内,便是太子答卷。” 这名礼部官员也是火线提拔上来了,以前没进过议政殿,更没见过秦玄长什么德行。 得到准确答复后,戴平德老脸红的和什么似的。 群臣们也开始怀疑人生了。 怪不得寒山书院不派人来参加科考,感情是…人家根本懒得浪费时间了,科考,就是玩儿,随便派来个,直接拿了个第一完事了,还是那句话,第一是我们寒山书院的,我拿了,第二名往后,你们随意。 “哈哈哈哈哈。” 秦老大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之声,笑的那叫一个得意啊,就差来一句“这是我家犬子”了。 “来。”秦老大笑过之后,满脸得意的说道:“到朕的身前。” 秦玄挺着胸走了过去,路过完全傻了眼的戴谏纮等考生时,微微哼了一声,那脸上的表情,要多鄙夷有多鄙夷,仿佛在说,我寒山书院要是多来几人参加会试,哪有你们这群渣渣入殿的份儿。 秦老大眉眼带笑,上下打量了一眼精气神十足秦玄,朗声道:“不愧为朕的麒麟儿。” 这还是秦老大第一次夸奖秦玄为“麒麟儿”,以前都是“老子恨不得给你安回去回炉重造”,这骂的一点都不夸张,以前的秦玄的确是一直往出厂设置使劲。 秦玄不亢不卑的回道:“是书院大儒们教授的好。” 秦老大又爆发出了哈哈大笑之声。 他就喜欢谦虚的孩子。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觉得秦玄应该再多加一句,比如…父皇您教导有方之类的。 秦老大目光扫向下首的十九个考生,原本刚刚还觉得挺满意,现在是咋看咋别扭。 这一个个的,这都是群什么鬼,连秦玄都不如,现在我大夏读书人的普遍水平都这么低了吗? 不只是秦老大,不少臣子们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秦老大还是蛮开心的,不管怎么说,自己亲儿子拔得头筹了,以后论教育这一块,他也可以和一群文臣们吹两句牛b了。 要知道以前和几个大臣闲聊时,尤其是聊“教育”这一块,秦老大心里老不乐意了,总觉得这群大臣在戳他心窝子,所以一旦大臣们聊“教育”,他就喷,喷越王府,说越王府“教育”这一块属实不咋地。 没办法,全京城能比秦玄混账的,只有越王府的秦游了。 “好,不错。”秦老大越看秦玄越觉得这孩子是亲生的:“不枉朕闲暇时常常督促你多多读书。” 秦玄的笑容开始勉强了。 下面的臣子们心里都挺不得劲的,无奈之下,只能跟着言不由衷的夸了两句了。 秦玄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倒是令不少老臣刮目相看了。 以前秦玄站没个站样坐没个坐相,往那一杵就和老爹刚去世似的耷拉个脑袋,这数月不见,倒是令人觉得焕然一新颇有几分太子的模样。 秦老大一高兴,让秦玄站在了身侧,不咸不淡的勉励了几句其他十九个其他考生。 无非就是说这些考生虽然名列前茅,但是不能忘本,应该感谢父母,感谢老师,感谢朝廷,感谢朕之类的,没有爹妈,没有先生,没有朝廷,没有天子,就没有他们的今天。 以戴谏纮为首的考生们,脸上火辣辣的,尤其是第十六名到二十名,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觉得不应该感谢爹妈,不应该感谢先生,不应该感谢朝廷,不应该感谢陛下,应该感谢寒山书院,感谢寒山书院就派了一个人参加科考,要是派二十个的话,这里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可转念一想,他们又觉得自己挺幸运的。 寒山书院有一百多个学子,这也就是说,到了明年的时候,这一百多个疯狗一般的学子可能都要参加科举,然后…就没然后了,这他娘的科举是专门为寒山书院办的吧,那这还扯什么犊子了,朝廷直接从寒山书院挑人当官好不好,这不是闹呢吗。 几个臣子也明显意识到了这件事,不由苦笑连连,过了今天,肯定又有不少人去寒山书院哭着喊着求入学了。 好好的国朝科举,倒是成全寒山书院了。 正在大家五味杂陈的时候,小太监又跑进来了,说是寒山书院院长廖文之求见,所为“献书”一事。 秦老大神情大震,连忙坐直了身体:“快传,白千,取绣墩!” 之前秦老大和秦游的几个门客交代过,《寒山杂谈》肯定是要传阅天下的,不过还要修订一下,有的学问能外传,有的不能外传,什么时候修订好了,什么时候送进宫。 原本秦老大以为会是秦游送来,谁知是廖文之亲自跑来了。 廖文之就是廖文之,他见秦老大从来不管什么时候,他进宫,就必须见到秦老大,不管你是上朝呢还是搂媳妇睡觉呢。 要么说还是廖文之有范儿,一入殿,面不改色的走了遍程序,大致就是刚要弯腰施展礼,秦老大说免礼,然后赐座,老廖说不用,秦老大说必须坐,然后老廖就坐了。 廖文之坐下后,将修订好的《寒山杂谈》交给了白千,白千又送到了秦老大的案头。 不少臣子都知道这个事,双目灼灼。 秦老大连忙翻开了精简版的《寒山杂谈》,可这一看,面色却便的古怪了起来。 第一篇,秦老大看的特别仔细,就和每个字都要读一遍似的,看完了第一篇,又直接翻到了最后一夜,越看,面色越是阴沉。 不少臣子们面面相觑,好端端的,怎么又变脸了呢。 秦老大抬起头,微微转头,侧目看向了秦玄,冷冷的说道:“李太白,可是参加了上一次乡试。” 秦玄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是。” “杜子美,也是,对么。” “是。” “贺季真,亦是。” “是。” 秦老大指了指寒山杂谈第一页,几乎是咬着牙问道:“这上面,有秦游的名字,有几位大儒的名字,有李太白的名字,有杜子美的名字,也有贺季真的名字,为何《寒山杂谈》编撰之人,都是上次参加乡试之人,可其中,唯独没有你的名字,这是何意!” 秦玄一脸懵逼:“因为李太白三人帮着堂兄印证了书中学问啊,儿臣要参加会试,每日在房中读书,无暇顾及。” “混账!” 秦老大一拍桌子,破口大骂:“你个不成器的蠢物,人家都去修书,修这流芳百世的《寒山杂谈》,连名字都署在了上面,唯独你,你,你…你好端端的参加个什么会试,你这不务正业的混账东西,便是会试第一又有何用,哎呀呀呀呀,气煞朕也!” 秦玄懵了,满脸大写的懵逼,望着时候翻脸就翻脸的亲爹,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不错,几个月之前,秦老大也是先给秦玄夸的和一朵花似的,乡试第五,都快喊祖宗有灵了,然后…秦老大又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寒山书院一共参加了五个人,秦玄排第五! 这次倒是第一了,问题是这第一鸡毛用没有,因为这纯粹是没正事的表现,之前参加会试的那几个人,虽然没参加本次科考,但是人家的大名在《寒山杂谈》上署着名呢,再看秦玄,傻逼呵呵的跑去参加会试了。 秦老大确定了,这号基本是练废了,考试第一有毛用,主要是脑子根本不好使,什么样的弱智能干出这种事? 不止是秦老大,那十九个考生也觉得活着没啥意思了。 毁灭吧,不活了,科考…呵呵,科你奶奶个腿! 一想到刚刚在国子监满哪嚷嚷寒山书院学子何在时,他们都恨不得把脑瓜子插裤裆里。 第三百七十六章 离京 秦老大登基十多年了,可以说是头一次在议政殿中失态了。 以前也有过,但是有数的几次都有演的成分,剧情需要。 今天,他是一点都不想演了,直接让白千宣布散朝。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对秦玄使用家传绝学老父亲之慈爱大撇子了。 群臣们面色复杂的退下了,将偌大的议政殿留给了秦老大。 大家都能理解秦老大的心情,这秦玄要是换了是自己的儿子,说啥也得削一顿,谁都拦不住,太特么气人了。 不少家中后辈考的好成绩的臣子们都暗暗庆幸,虽然自家孩子没考第一,可至少脑子是正常的啊,哪像某些人,考了第一,呵呵… 群臣刚离开议政殿,不少人还没走远,秦老大已经是按耐不住了,霍然而起。 “畜生,跪下!” 秦玄屁都不放一个,完全是出于本能反应,直接跪地上了。 秦老大快步走了过去,扬起手就要来一套大义灭亲拳法。 坐在绣墩上的廖文之淡淡的开口了。 “陛下,所为哪般。” “这混账东西。”秦老大双眼都快喷火了:“同在书院,旁人都知印证这《寒山书院》中的学问,这孽子却参加什么科考,真是气煞朕也。” “陛下,是怪书院没有将太子之名署在书中?” 秦老大苦笑连连:“廖师傅哪里的话,朕非是此意。” 廖文之不疾不徐的问道:“那是何意。” 秦老大的嚣张气焰明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熄灭。 他当然是这个意思了,考试第一有个毛用,每次科考都有状元,可撰写书籍流传后世的又有几个,要是秦玄的名字也能在这面,哪怕秦老大这个皇帝都面上有光。 书不是我写的,可是我是写书的他大伯啊,是写书的他爹啊,多威风。 这得亏是廖文之来了,要是秦游来的话,估计也得遭殃。 沉沉的叹了口气,秦老大又坐回御座上了。 廖文之不疾不徐的说道:“秦玄乃是国之储君,他要学的,是治国,是安民,是稳固天下之本,是操持社稷,杂谈中的百工一道,浅尝即止,印证书中学问,需去百里之外的各处下县,秦游之所以没有提及,也是怕太子出了意外。” “那调骑司呀,京中这么多骑司,重重保护下,还能让这混小子出了事。” “调骑司么?” 廖文之眯着眼睛看向秦老大:“陛下,老臣若是记的不错,当初,陛下似乎是并不喜这《寒山杂谈》,还让宫中太监前往书院告诫秦游不可外传,若是那时秦游要让太子印证这书中学问,陛下可是会应允?” 秦老大闻言一愣,老脸有些发红。 廖文之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秦老大更加尴尬了。 敢和秦老大“哼哼”的,也只有廖文之了。 当然,也可以换着说,这也就是秦老大吧,要是换了别人,廖文之早就开喷了。 之前上赶着找你商量,你不当回事,现在看书写的好了,又想来占便宜,做梦呢。 事已至此,秦老大也不想继续掰扯这事了,狠狠瞪了一眼秦玄,没好气的说了声“起来”。 秦玄站起来后,下意识往廖文之这边靠了靠。 秦老大当着廖文之的面前收拾不了秦玄,骂骂秦游还是可以的。 “秦游这混账小子,这天寒地冻的,怎能劳烦廖师傅亲自将书送进宫中。” 廖文之面不改色心不跳:“身体抱恙。” “病了,病的重么,要不要朕遣些御医去书院中照料。” “不劳陛下挂怀,秦游不过是偶染风寒罢了,在书院中歇息几日便好。” 秦玄望向廖文之,满脸钦佩。 当着父皇的面睁眼说瞎话,除了堂兄,也就廖师傅了有这个胆子了。 秦玄虽然不知道秦游去了东海,但是却知道秦游好几天没回书院了,要是病了,哪还能在外面浪,早就在书院中养病了,越王府又没铺地火。 一听只是风寒,秦老大微微松了口气,笑道:“平日就知好吃懒做,朕在他这年纪可是百病不侵,每日耍刀弄棒,一年到头也不见病上一回。” 廖文之微微一笑,没好意思开口。 是,你在秦游这年纪是身体棒棒的,可有个蛋用,你是安置流民了,还是创办书院了,或者是出书了,元夜好多胸口碎大石练把式的身体更好,你咋不和他们比呢,也好意思舔个脸在这吹。 二人又随意的聊了一阵,廖文之就离开了,秦老大还特意让白千叫几个红衣骑司抬着轿子给老廖一路送回书院。 至于秦玄,则是被秦老大留下了,至于是不是挨揍就没人知晓了。 ………… 京中的一切,已与秦游无关了。 此时的他正骑在马上,刚过白鹭县官道。 没有入县,而是在官道上一路马不停蹄。 一行二十六骑,秦游、乔冉、凤七、贺季真,外加六名越王府护卫,以及十六名骑司好手。 骑在马上的秦游颇有一种笼中之鸟解放天性的感觉。 他之所以愿意天天待在书院,就是因为他不喜欢京城,不喜欢这座中州最大人口也是最密集的城市。 因为这是一座多变的城市,都说京城充满了机遇,可秦游却觉得这座城市里危机四伏。 朝堂上莫名其妙的就出现了好多新面孔,也莫名其妙的没了好多老面孔,而每当有新面孔出现时,或许乱坟岗上就会添上几座无名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随着身后的那座宏伟之城越来越远,秦游突然有了一种海阔凭鱼跃的感觉,以后自己干什么事情,再也不用担心秦老大突然派一群扑克脸红衣骑司找上门了,世子在外,大伯命有所不受,就是这个理儿。 暴雪狂风,屁股下面的乌月锥没办法跑的太快,秦游缩着个脖,心中火热。 他要找到秦狰,然后大干一场,哪怕回京之后让秦老大收拾一顿也好。 人活一世,就得轰轰烈烈的干点什么,至于将来秦老大找茬说自己乱跑,去你大爷的吧,没你瞎使唤我大哥,本世子能乱跑吗,好意思怪我。 秦游也是想好了,救回秦狰的话,秦老大绝对没脸收拾自己。 要是救不回秦狰的话,他八成也没命回京城了,所以更不用担心秦老大了。 凤七一夹马腹,来到了秦游身边。 “三少爷,冷吗,要不要小的再给您加点衣服。” “不用。”秦游吸溜吸溜鼻涕:“本世子乃是将门虎子,区区寒风算的了什么。” 马上的贺季真打了个哈欠,对凤七说道:“半个时辰后你再询问恩主。” 凤七不明所以,没当回事。 然后…半个时辰后,秦游和凤七共撑一马,将整个人都缩在了凤七的背后。 秦游心里有点打退堂鼓了。 这也忒特么冷了,要在马上骑半个月,谁能受得了? 秦游一直都想不通一件事,都是穿越者,为什么其他穿越者回到古代后那么猛,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再看自己,大冬天上炕都有点费劲,这也不科学啊。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不义岛 东海之乱,乱在一家二姓,而这陈家,就是一家二姓中的“一家”。 都说树倒猢狲散,可陈洛鱼在前朝倒台后,陈家却并没有就此衰败,而是潜心经营东海,趁着中州大乱,又联合了方、温二家,彻底将这东海打造成了“国中之国”。 罗州府,陈家的宅子修的富丽堂皇,比之前朝最大的王府还要占地巨大。 这要是换了京城,或者是国朝任何一处州府,宅子头一天修出来,第二天就要推平,顺道再给立个坟。 在罗州,乃至东海,对陈家来说,没有违制这一说道,因为这“制”是他们陈家定下的,若是有违,也是旁人违了他陈家的“制”。 不少人管这罗州叫做“陈州”,因为罗州府的良田沃土,七八成都是陈家的。 此时的陈家宅邸中,已经年逾七十的陈洛鱼坐在软垫上, 陈洛鱼的脸上遍布着老人斑,身材又瘦又小,整个人缩作一团,就连眼皮都是耷拉着如同快要睡觉了一般,看起来没有任何精气神可言,旁人见了,绝不会将这小老头和前朝权倾一时的宰执联想到一起。 可是在东海这片地界上,上到文臣武将,下到贩夫走卒,没人敢不看陈洛鱼的脸色过活,甚至到了百姓只知陈洛鱼却不知当今陛下的程度。 陈洛鱼此时面前摆着五十余道菜,端菜的下人川流不息,陈洛鱼每道菜也只是浅尝一口,有的菜甚至只是微微闻上那么一下罢了。 菜肴之多,只能说是奢靡,真正令人震惊的是下人。 就说这男仆,全是受过宫刑之人,而婢女穿戴着袖群,和大内宫中的女官是一个扮相。 全大夏,只有一个地方,也只有一个人可以被太监和宫女伺候着,那就是皇帝。 而在这陈家宅邸中,陈洛鱼就被一群野生太监和低配版的宫女所伺候着。 为陈洛鱼做饭的地方不是一个房间,而是整整一个大院,大院之中,分为荤房、素房、粥房、茶房、飞鸟房、走兽房、果房、鱼房等等,不同的屋子,负责不同种类的膳食。 菜也不是用筷子夹,而是别人喂,许多肉食也要婢女在嘴里咀嚼成肉糜再用嘴巴送到陈洛鱼的嘴里。 举罗州以奉一人,这一人,便是陈洛鱼。 最好的,必须要给陈家,而陈家拿到了最好的,必须孝敬陈洛鱼。 五十余道菜走过之后,软垫上的陈洛鱼终于用完了晚膳。 喝了口茶后,陈洛鱼低垂着双目,动作极其轻微的点了点头。 站在台阶旁的管事匆匆跑了出去,过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在外面等了足有半个多时辰的陈家长子陈修德才脱靴而入。 陈修德正好四十,不惑之年,原本他并不是长子,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十多年前陈洛鱼在京中失势后,老大老二老三全被殇帝给剁了,他就成了顺位老大了。 陈修德身材挺拔,只是嘴唇极薄,整体来说面容还算是俊朗,只不过今年都四十了,却是一直未娶妻。 “父亲。” 明明是父子二人,陈修德行的却是大礼,极为繁琐,不比三叩九拜也差不了多少了,哪怕是行完了大礼,依旧匍匐在地,额头距离地面正好三寸,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陈洛鱼嘴里轻轻吐出了两个名字。 “秦狰。” 陈修德朗声回到:“孩儿已打探清楚,正是不义岛的岛匪将秦狰劫走的,父亲放心,不义岛之人心狠手辣,断然不会留下活口,秦狰,必死无疑!” 陈洛鱼又吐出了一个名字。 “李雄。” “京中尚未传回消息,不过想来十拿九稳,一旦李雄率领大军前来,我陈家就可以瞬时铲除方家。” 陈洛鱼没有再开口,而是如同睡着了一般,足足过了片刻,再次吐出了两个字。 “温家。” 陈修德回道:“孩儿今夜便启程前往温家与温将军商谈,温将军与李雄有旧,当年李雄至亲被方不二所害,只要温将军将此事告于李雄,李雄势必会铲除方家。” 陈洛鱼用手指敲了敲大腿,片刻后,走进了一群婢女,用长棍插在了软垫下面,抬着陈洛鱼离开了房间。 直到脚步声微不可闻时,陈修德这才抬起头,至始至终,他从没看过陈洛鱼一眼,而陈洛鱼每次开口,也从不超过两个字。 不得不说,陈家这一手的确漂亮。 骑司在京城中调查了那么久,死活找不出李雄和东海这边的联系,殊不知,李雄的确和东海的世家阀门没关系,有的,只是仇恨,只不过李雄此时并不知道罢了。 四年前李雄亲族十二人被害,成了无头冤案,实际上就是被方家所害,而陈家想让李雄带兵过来,就是想借李雄之手铲除方家。 ………… 东海区域陆地上有着一家二姓,再往东,海面上也不平静。 除了晋昌和瀛人群岛外,还有几处岛屿,被称之为不义岛,不义岛被夹在东海、晋昌、瀛人三大势力之间。 瀛人常年乘着快船洗劫沿海地区,而不义岛,则是常年坐船洗劫瀛人。 不义岛是海面上几大势力中人数最少的一方,可却是最为凶猛的一群人。 当年中州大乱后期,前朝昌军被揍的节节败退,几支大军被逼到了东海沿线,大部分都乘船前往瀛人群岛那边去了,也就此建立了晋昌。 可当时还有一群人,既不想投靠夏朝,也不愿意跑去瀛人那头,而这伙人,最终占据了数处无人岛苟且偷生,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海的巨寇、晋昌的大盗、就连瀛人国度的海匪都前往了这些法外之地无人岛。 不过不义岛的海贼悍匪们从来不袭扰东海防线,也是烧杀掠夺,但是去的都是晋昌和瀛人的地盘。 不义岛一共十三座,最大的一片岛屿在群岛最中央。 岛屿中央的空地上,外界眼中杀人如麻穷凶极恶的海匪们,载歌载舞,膀大腰圆的岛民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其中一个两米多高的汉子赤裸着上身,正在和一个个头差不多的家伙摔跤。 铁塔般的汉子两膀一角力,将对手甩出了两米开外,周围传来一阵叫好之声。 一个身材消瘦的老者走了过来,身形瘦弱不堪,满面书卷之气,站在一群壮汉之间,如同鸡立鹤群一般。 可周围的大汉无不退让,恭声喊着“岛主”。 被称之为岛主的老者弯腰将一坛酒扔了过去,两米多高的汉子拍开封泥,仰头就灌。 岛主哈哈大笑,明明满面书卷气,一开口,却是匪气十足。 “日他娘,小的们,老子这侄儿,当不当的上一声豪气冲天。” 一群海匪们大声叫着好,如同群魔乱舞一般。 大汉一甩手,摔碎了酒坛,抖了抖大胸肌喊道:“没卵子的怂货们,还有没有不服气的,并肩子上,出了红圈,算老子输!” 岛主哈哈大笑:“天下英雄,且看我秦家好儿郎!” 第三百七十八章 燥 盛平县,客栈。 秦游裹着个被子直哆嗦。 望着木桌旁正在喝茶的乔冉和贺季真,秦游越瞅这俩人越觉得闹心。 都是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一个千里走单骑血衣渡江,一个破城夜斩杀数十人徒步跑出数百里。 秦游越想越觉得这俩人可能买水军帮着做虚假宣传了。 别说千里,天寒地冻的,他连几百里都走不了,而且还是骑马。 骑了八个时辰后,他彻底受不了了。 原本大家是打算一路几乎不停歇,最多在驿馆吃个饭休息个一两个时辰继续上路来着。 但是秦游这小身板是实实承受不住了,再一个是他受得了,乌月锥也受不了了。 不止是秦游娇气,乌月锥更娇气,快到盛年县的时候,死活不动弹了,咩咩和个羊似的叫着,怎么拉怎么不动弹,非往官道下面走。 这还真不是秦游身体不行,其实他这都算不错了,放到后世,接连开车十几个小时的话,一般人都受不了,更别说骑马了。 乔冉之所以没奚落秦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以为秦游四五个时辰就应该到了极限。 原本是应该这样的,乌月锥比较胖,浑身全是肉,加上马鞍是特制的,要是换了军马,秦游最多坚持四五个小时。 乔冉翻看着舆图,头都不抬的说道:“早些歇息吧,八日之内,尽快感到尚云,明天一早就动身。” 秦游一脸尴尬:“是我拖累了你们。” 乔冉哑然失笑:“算不得拖累,我本就知道你不行。” “靠,什么叫我不行。” “那你休息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我们就动身。” 秦游叹了口气:“我的确不行,明早见,晚安。” 说完后,秦游裹着被子就躺下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一大早,秦游不用叫就自己醒了。 这一夜他睡的极其难受,是屁股也疼腰也疼。 可没办法,自己选的马,蛋磨碎了也得骑。 人就是这样,不逼自己一把,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蛋有多硬。 乌月锥不愧为名驹,除了能吃能睡比较矫情外,没其他毛病,咩咩咩叫了两声,迈动四蹄撒腿狂奔。 就这样,众人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随着一路奔波,秦游终于明白骑马多讲究技术了。 以前在书院和京城往返的时候,就根本不是骑马,而是坐马鞍上玩儿。 马这种极具灵性的生物,能够感受到马背之上的骑士很多情绪,以前秦游骑乌月锥的时候,十分佛系,乌月锥就和知道秦游不会骑马一般,有的时候成心故意作对,让它走它非不走,故意低头啃啃草甩甩蹄子,见到秦游破口大骂,还故意抗缰,皮的一逼,就和熊孩子似的。 这一次远行,秦游发现自己可以和乌月锥沟通了,不是通过语言,而是身体,利用自己的重心去配合乌月锥的重心,无形之中能够感受到乌月锥奔跑的规律,从而改变自身身体的规律,这样不但能让乌月锥减少压力,也让自己的身体更加舒服一些。 当人与马配合到了一定程度后,秦游发现骑马并不累,至少比以前轻松多了。 秦游开始观察起了其他人,他准备再接再厉,争取达到贺季真的程度,就是骑马上能睡着。 一连五日,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气温也随着升高,秦游甚至已经不用去州府或者县城住宿了,找个路边避风的地方,点燃几堆篝火,吃两张发硬的干饼,躺在行囊上就能睡。 ………… 敬仪殿中,秦老大正在批复奏折。 眼看还有五日就要到元日也就是过年了,朝臣并没有太多奏折递上来,一些小事,各部尚书就处理了。 也只有年底的时候,秦老大才稍微轻省一些。 批复完了几本奏折,秦老大抬起头,白千连忙奉上一杯热茶。 呷了一口茶,秦老大笑道:“算算日子,越王府快要回京了,朕倒是想念的紧。” “往年也就是三四日后,今年雪下的一场接着一场,也或许会多耽误一两日,不过老奴是觉着肯定会在元日前回京的。” “等越王回来了,让他带着秦游一起入宫吧。”秦游微微一笑:“朕这侄儿,今年可是做了不少事情,越王可有的得意了,对了,秦游最近在做什么。” “书院中的骑司昨日刚回过信,这接连十日来,秦游一直在京中,未回书院。” 乔冉走了后,京中的所有骑司都归白千负责了,按照规矩,书院中的骑司每过五日向京中汇报一次,无非就是秦玄怎么样了,顺带提一嘴秦游。 “京中么,可是在越王府中?” “老奴不知。” “好端端的,他一直在京中做…慢着。” 秦老大微微皱眉:“接连十日,可是前几日廖师傅还和朕说,这秦游偶感风寒,正在书院中修养着。” 白千一脸懵逼。 推理这种事,他不擅长,端个茶递个水什么的他是专业的。 “派骑司去一趟越王府,再去一趟书院,看看秦游究竟在哪里,眼看元日了,这小子可别又闯了什么祸事。” “老奴这便去。” 白千走了后,秦老大也没多想,继续批复奏折,将最后一本奏折批复完,天色还早,又叫来个小太监拿来笔墨后,准备练习练习书法。 秦老大好歹也是文武双全,平常也爱好个字画什么的,尤其是写大字。 看了眼身旁的小太监,秦老大心情不错,问道:“朕今日,练个什么字好。” 小太监不是白千,平常基本没什么伺候秦老大的机会,极为拘谨,磕磕巴巴的说不出来。 秦老大也不介意,微微笑道:“这字,便是心中的意境,朕想想。” 片刻后,秦老大落笔了,嘴中还念念有词:“这殿中的地火烧的可是足足的,朕坐了久了,便感受些许的燥热,就写个燥字吧。” 一个大大的“燥”字写完,秦老大微微颔首,刚要收笔,白千匆匆跑了进来,过了门槛后扑通一声就跪地上了。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不在,三世子不在越王府,也不在书院,廖师傅说,三世子随乔冉去了东海!” 秦老大面色剧变,右手没来由的抖了一下,一排墨迹甩下,纸上大大的“燥”字,生生便成了一个“操”字! 第三百七十九章 王与皇 秦老大整个人都不好了,瘫坐在凳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他甚至怀疑秦游在故意报复自己。 怪不得这小子以前总被冤枉却从来不计较,会不会是…在这等着朕呢? 越这么想,秦老大越觉得可能性很高。 一想到秦烈这几天就要回来了,他都想直接让秦玄登基自己马上跑路了。 他秦老大也是要脸的人! 当年秦烈被封为越王的时候,一天福都没享,直接去边关了,走的时候义无反顾,一句多余话都没有,就一个要求,将两个孩子照顾好。 秦老大自然是满口答应了,然后,给这俩孩子照顾的,那叫一个没的说,一个丢了,一个跑了。 望着书案上那个大大的“操”字,不知道为什么,秦老大觉得这字和自己此时的心境很相似。 五日,秦游已经走了五日,现在就是派人去追也追不回来了。 秦老大自从当了皇帝后,头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助与彷徨。 他都来不及寻思怎么收拾秦游了,光想着该如何面对秦烈。 越王府,一门父子四人,老子镇守边关,老大卫戍京中,老二为救太子丢了,老三倒是混来着。 可现在呢,老子镇守边关,老大在东海下落不明,老二还没找回来呢,老三也跑了。 秦老大抬起头,双眼无神的看着白千,喃喃道:“越王今年,已到花甲之年了吧。” 白千哭丧着个老脸点了点头。 秦老大自言自语的说道:“老三已是花甲之年,想来,这脾气和性子,肯定和以往不同了,毕竟…毕竟也是花甲之年了。” 白千没好意思吭声。 越王今年六十一,去年就到花甲之年了,去年花甲那会,不照样在京中揍了好多文官,没见到脾气好到哪去,前年五十九的时候没到花甲,打人好个轻重,去年花甲的时候,给两个文官揍的生活不能自理了,脾气比以前还暴。 “今年,大雪一场接着一场,会不会…”秦老大一脸期望的看着白千:“老三他…会不会一看路途遥远,大雪连连,保不齐…就不想回来了?” 白千依旧没好意思吭声。 您就想吧,想瞎您那七窍玲珑心了,当越王是您啊,看儿子看的都厌了,想揍随时就能揍,人家越王一年到头就能见着俩儿子一次,别说下雪,下刀子人家该回来照样回来。 “哎呦呦,这可如何是好,白千你说,这让朕去哪弄两个儿子给老三。” 白千发现自己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瞧瞧您这话问的,问我一个太监怎么整儿子,埋汰谁呢? 秦老大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再次恢复了往日八风不动的帝王风采。 老子是皇帝,是你大哥,秦游又不是我弄走的,和我有个鸡毛关系。 心理暗示了一大通,秦老大又不断给自己提气,腰板是越来越直。 就在此时,一个红旗骑司匆匆跑了进来,单膝跪地。 “陛下,越王入京,随五百边关铁骑,西隆门。” 秦老大屁股一出溜,差点没滑案几下面,刚刚提起的气,刹那间全跑光了。 “这是天要亡朕呐!” ………… 满身风霜秦烈坐在高头大马上,望着巍峨的城墙,面露笑意,秦家特有的大浓眉上,挂着些许的寒霜。 城门朗和一群京营的军卒跪成两排,最先得到消息的兵部将领们也全来的,甭管当不当值,也甭管和秦烈有没有交情,都站在城外,站在风雪中,站在寒风中,垂手而立。 这就是越王秦烈,你可以不喜欢他,可以讨厌他,甚至可以恨不得他去死,但是当他出现时,你必须表达出最大程度的尊敬,你不尊敬可以,夏律没有要求别人必须尊敬越王,可如果不尊敬越王的话,会被戳脊梁骨,会被骂忘本,会被啐上一口。 因为越王作为本朝唯一的一位王爷,足足为国朝镇守边关十二载,凉戎铁骑,寸步未进。 其实秦烈可以直接入城的,但是因为带了五百亲随,所以必须通知宫中,宫中给了手谕或口谕,才可以进城。 每年,秦老大都说秦烈可以不用这么繁琐,可每年,秦烈都会在城外候着,等宫中的首肯才带着亲随进城。 一个微胖的身影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一群武将。 最前面的,正是龚文华,出了城门后,老龚朗声高喝。 “兵部尚书,龚文华,恭迎越王回京。” 二十余名将领,朗声起喊:“兵部,恭迎越王回京。” 秦烈哈哈一笑,龚文华快步走来,从文吏手中接过酒杯,亲自斟满了一杯将军烈。 秦烈一饮而尽,将酒杯随手一扔,甲胄哗哗作响,一把搂住了龚文华。 龚文华比秦烈挨了一头,官帽都歪了,苦笑连连。 “华章。”秦烈松开了龚文华,后退一步,无比郑重的朝着龚文华深深拜了一礼。 “本王在千里之外驻守边关,家中不孝子居于京城,谢,华章照拂。” 龚文华连忙扶住了秦烈:“诶呦,老哥哥,羞煞我也,羞煞我也啊,愚弟何德何能当得起老哥哥这一拜。” 秦烈脱下头盔,满面正色,刚要开口,突然见到远处来了上百名骑兵,正是背插靠旗的宫中红衣骑司,下了马后,矗立在了道路两旁,随即是一群兵卒跑来,将道路彻底封锁了起来。 “飞羽卫?”龚文华面色微变:“陛下竟亲自来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烈挑了挑眉,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极为不详的预兆。 又是越王又是陛下的,西隆门肯定是走不成了。 堵在门口看热闹的老百姓嘴上喊着越王爷公侯万代,心里连呼mmp。 升斗小民就是这样的,王爷,天子,离他们太远,只有家近,床近,因为这些云端上的大人物,阻隔了他们回家的距离,延误了他们上床暖和的时间,不骂娘才怪。 果不其然,的确是秦老大来了。 秦老大是一点排场都不讲了,带着半个飞羽卫和二百多名红衣骑司就来了,看的出来,来的很仓促。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秦老大应景的穿着一身戎装。 所有人都跪倒在地,连呼万岁。 大门外面心里骂mmp的老百姓们更不乐意了。 这家伙还不如越王呢,越王就是耽误的点时间,皇帝老子一来还得跪,杵一裤腿雪水,回家洗起来老费劲了。 秦老大匆匆下马,几乎是用跑的来到了秦烈面前,双手一托。 “三弟,想煞朕了,快快平身。” “臣弟,见过陛下。” 秦烈站起身后,眉头皱成了川字。 他太了解自家大哥了,这家伙无缘无故绝对不会大冷天特意跑来接自己,八成是干了什么亏心事! “这一年来,驻守边关,三弟为朕,为国朝,为天下臣民…” 在秦烈如刀子一般的鄙视下,秦老大说不下去了。 深吸了一口气,秦老大脸上的关切之情便成了如同老娘刚刚改嫁了一般,低声说道:“秦狰去东海了。” “什么?!” 秦老大一咬牙,又补充了一句:“秦游也去了。” 秦烈面色剧变,破口骂道:“狗皇…” 秦老大赶紧捂住秦烈的嘴巴,一脸祈求之色:“回宫,回宫再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还好,大家都低头跪着,光听了个“狗皇”俩字,帝和老子与你势不两立后半句话没听到。 被捂住嘴巴的秦烈也是气急眼了,一口咬在了秦老大的手上。 一旁的龚文华满面困惑的抬起头。 秦老大满面笑容,手还在秦烈嘴里叼着呢,却淡淡的说道:“三弟一路辛苦,脸上都挂上了霜雪,朕为你擦拭擦拭。” 第三百八十章 大哥与三弟 也就是秦老大从事的职业比较特殊,但凡他不是干皇帝的,秦烈说不定都能直接举旗造反了。 估计秦老大也是怕秦烈当场动手,费了半天劲才把手抽出来,抬高音量夸赞了几句,然后马上上马一路疾驰而去,就和深怕秦烈追他一样。 秦老大之所以跑来,就是寻思有外人在秦烈不好给他脸色看,可没成想,还是错误低估了秦烈的怒火程度。 不过还好,秦烈就是咬他一口,狗皇帝仨字也没说全。 秦烈也上马了,一夹马腹,兄弟二人和赛马似的,一前一后跑进了皇宫。 至于护驾伴驾的京卫和红衣骑司们,一脸懵逼的在后面追。 秦老大也挺不要脸,快到宫门的时候仗着自己是皇帝就没下马。 秦烈却不能这么干,下了马后,两条腿肯定追不上四条腿,一路吭哧吭哧的撵到了泰宁殿。 秦老大的底线可见一斑,不往议政殿跑,不往敬仪殿跑,往他媳妇那跑。 可以说秦老大今天绝对是流年不利,宁妃就没在泰宁殿。 不过就算宁妃在也没用,今天就是秦老大跑到天涯海角秦烈也得追。 秦烈到的时候,秦老大正在让白千帮着他藏什么名贵字画花瓶镇纸之类的“名贵品”。 杀气腾腾的秦烈一跨进门槛,白千都快吓尿了,深怕秦烈不敢动陛下,再有气没地方撒给他这个老太监削一顿。 还好,秦老大一指门外:“滚。” 白千一脸为难的看向秦老大。 秦老大:“滚!” 白千如蒙大赦,二话不说,直接跑出门口。 临走之前还和另一个小太监合理将敬仪殿的大门关上了。 秦老大差点没气的喷出一口老血。 你个死太监给门关上,朕一会怎么跑? 人家白千也是好心,怕一会声音太大怪丢人的。 白千跟了秦昭大半辈子了,还真见过兄弟二人动手,还不止一次,知道这俩人打起来很容易误伤。 秦烈三下两下就将身上的盔甲脱了下来,叮铃咣当的往地上一砸,面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秦狰,秦游,为何要去东海。” 秦老大看了眼秦狰的面色,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陛下!”秦烈突然双膝跪倒在地:“敢问,都护将军秦狰,三世子秦游,为何要去东海。” 秦烈老泪纵横,血灌瞳仁。 秦老大麻爪了。 事情,比朕想的还要严重啊,当年老三得知老爹冤死在牢中时也没有这幅样子。 “三弟,听朕狡辩…不是,听大哥和你解释。” 见到秦烈一副要灭自己满门的模样,秦老大也不敢称孤道寡了。 “老臣,听着。”秦烈一额头杵地面上了,上好的青岩砖时满是裂纹。 “此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 秦烈霍然而起,爆喝一声:“秦昭!” 秦老大吓了一跳,语速极快:“东海大患,朝廷忌惮,一家二姓要叛,秦狰只身平乱!” 要么说人在应激反应下总会超常发挥,秦老大不但短短一句话解释了事情经过,还押上韵了。 秦老大说完后,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很机智的嘛。 原来以为说来话长,结果…这也不长啊,一句话就解释完事了。 秦烈如同老牛一般喘着粗气:“那秦游为何也去了东海。” 秦老大垮着一张批脸:“大哥也不晓得。” 见到秦烈眼睛一眯,秦老大赶紧一副赌咒发誓的模样叫道:“大哥我是真不晓得,一个时辰前,一个时辰前才得知的消息。” 秦烈咬着牙问道:“游儿,何时离的京。” “十天,十天前!” “十天?!”秦烈暴吼道:“走了十天你才得知,你这皇帝,究竟是如何当的。” 秦老大也不乐意了:“朕每日忙于案牍,又不是天天围着…” “秦昭!” 秦老大低下头:“大哥知错了。” 秦烈站起身,双目无神,整个人如同老了数十岁一般,摇摇欲坠。 秦老大刚要上去搀扶,走出一步,又退回来了,一脸狐疑。 老三不会使诈吧,等朕过去搀扶他时…再他娘的趁机捣朕一拳? 秦烈还真不是装的,双眼发黑,人都站不稳了,刚站起身,双腿一软,又扑通一声坐地上了。 老泪纵横的秦烈哽咽出声:“这是老天爷…老天爷要我秦家断子绝孙呐!” 一听这话,秦老大脸都黑了:“这是什么话,秦家岂能断子绝孙,不还有朕的…” 秦烈抬起头,一脸鄙夷,秦老大说不下去了。 一想起秦玄那死出,秦老大也是老脸一红:“秦玄今年…今年在寒山书院中…” 越往后说,秦老大声音越小,因为他又想起秦玄这个死孩子不修书跑去科举这件操蛋事了,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干不出来这种事。 一提起寒山书院,秦老大突然知道怎么让秦烈消气了,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两步。 “老三,秦游今年做了好多事情,你…可有耳闻?” 秦烈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没搭理秦老大。 秦老大陪着笑说道:“烈酒换马一事,你在边关,想来是听说过的。” 坐在地上的秦烈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京中有一醉云阁,产烈酒,将军烈,换番商战马,充边关军备。” “醉云阁是你们越王府名下的。” “我越王府名下?”秦烈抬起头,满面不解。 秦老大也愣了一下:“你真不知?” “我只知不少番商入关,说是将战马贩往京中,此事与越王府有关…”秦烈皱着眉头问道:“还当是我越王府在这醉云阁里掺了份子,醉云阁背后东家想要借我名号令番商顺利入关,朝廷又是默许,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醉云阁,果真是我越王府名下产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然是了。”秦老大哈哈笑道:“这将军烈,便是游儿鼓捣出来的。” 秦烈来了精神:“将军烈可是好酒,不少边关城镇都要重金求购,我越王府,怕是没少赚?” 秦老大笑不下去了。 秦烈又眯起了眼睛:“为何不说话?” “都…都换战马了。” 秦烈愣了半晌,口气阴森:“你是说…游儿酿了酒,分文不取,都让朝廷换取战马了?” “大抵…大抵便是吧。” “秦昭,你他娘的还要脸吗?” 秦老大连连摆手:“小点声小点声,莫让人听到,大哥我可是皇帝。” “皇你娘了个蛋!” “好端端的骂什么人,有辱斯文。” “你斯文,你他娘的斯文,倒是将酿酒赚取的钱财还于我御王府!” 秦老大火气腾地一下上来了:“你再骂娘!” 秦烈霍然而起,冷笑不已:“怎的,陛下,您这天子,莫不是要诛臣弟九族?” “不是,大哥的意思是,不要总是骂娘,莫要忘了,咱兄弟二人是一个娘。”秦老大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诛你九族,那不是连大哥也要去死。” 秦烈破口大骂:“我儿子都没了,三个,一个都没给我剩,你还和我喋喋不休,娘亲就是仙去了,若是在世,非打你个不孝子!” “哎呀。”秦老大赶紧说道:“莫急莫急,听大哥解释。” “你还有何可解释的!” 秦老大突然一脸狐疑的问道:“你连醉云阁一事都不知,岂不是流民、书院、《寒山杂谈》等事一概不知?” “什么流民书院,究竟在说些什么。” 秦老大似笑非笑:“你平日里,不关注京中之事吗?” “我镇守边关,为何要关注京中之事。” “那你王府里的事情,也不关注?” “王府能有什么事情。” “那秦游呢。” 秦烈气哼哼的说道:“我已交代过朱善,不管秦狰秦游,也不管是王府出了何事,更不论京中出了什么事,与我秦烈无关,哪怕是秦狰和秦游横死,也莫要告知与我,除了皇帝驾崩,不许传任何书信到边关,我只需坐镇边关为国朝守好北疆便好!” 秦老大沉默了,闭上了眼睛,沉默了良久,语气哽咽。 “老三,是大哥亏欠了你,亏欠良多。” 第三百八十一章 得儿如此 这便是秦烈令人敬重的地方。 刚去边关头几年,秦烈总是往京中写信,每日在床上难以入眠时,便想念着京中的两个傻儿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换了别的门户,自然不会像秦烈如此担忧。 知子莫若父,秦狰性子鲁莽,秦游更别说了,没一个省心万一,将这两个孩子留在京中,秦烈这个做父亲的能不日日担忧吗。 无数次,秦烈都想骑着快马回到京中,深怕两个孩子闯了滔天大祸。 可后来秦烈又想通了,或者说是认命了,正是因为自己镇守着边关,两个孩子哪怕闯了祸,秦昭也可以庇护这两个傻孩子,倘若自己回到了京城,反而是害了这两个傻小子。 为了让秦狰和秦游哥俩安然无事,秦烈一狠心,告诉了身边的人,一心一意坐镇边关,无论京中出了什么事都不要告诉他,除非是皇帝驾崩了。 所以,关于秦游的事,秦烈是丝毫不知情。 即便是烈酒换战马一事,秦烈也没有多问。 他是坐镇边关的王爷,没事也不可能总找番商唠嗑,所以光知道京中有个醉云阁出产烈酒换了番商的战马,其他的一概不知。 秦老大走了过来,坐在了秦烈身边,将靴子一脱。 “我已命人沿着官道派人去寻秦游了,事已至此,是大哥的错,大哥一定将人给你带回来。” “若是带不回来呢。” 秦老大一激动,叫道:“那遍将秦玄给你,这总成了吧。” 秦烈怒意更盛:“你还嫌害我不够惨?” 秦老大:“…” 秦烈也不吭声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老大看了眼秦烈脸色,陪着笑说道:“老三啊,其实今年,游儿做了许多事,既然你不知道,大哥和你讲讲吧,我秦家的好儿郎,出息了。” 秦烈根本懒得搭理他。 秦老大不以为意,自顾自的说道:“你知道悯农诗么,想来是不知的,入夏时,秦游闯了祸,被骑司带到了议政殿,因殴打了不少读书人。” 秦烈老脸一红:“游儿,性子是随我。” 秦老大微微一笑:“打的好,打的大快人心,朕,也打了,杖责,狠狠抽他。” “秦昭,你还敢杖责游儿!”秦烈一脸暴怒:“我和你拼了!” 秦老大连忙解释道:“我是说杖责辱骂秦游的那个读书人,明明是秦游做的诗,私下花费了重金买来后欺世盗名,秦游为了证明诗词是他所坐,当殿赋诗,技惊四座。” “秦游会作诗?”秦烈一脸你tm在逗我的表情。 “何止。”秦老大颇为得意的说道:“寒山书院,便是朕这侄儿…是你越王府三世子所创。” “寒山书院?” “不错,就在北郊大集。” “北郊大集又是什么地方?”秦烈是越听越迷糊。 秦老大笑吟吟的说道:“你可知寒山书院的山长是何人?” “谁人与我有何干系。” “秦游。” 秦烈乐了:“京城竟然还有大儒与我家游儿同名同姓。” 秦老大哈哈大笑,站起身,慢悠悠的倒了两杯茶,随即又将茶杯放下了,朝着门外喊道:“来人,取酒,取好酒,将军烈。” 喊完后,秦老大坐回到了秦烈身边。 “这将军烈,便是秦游思念老三你这爹爹,方才以此命名。” 一听这话,秦烈眼睛又红了。 一辈子都没哭过,今天眼泪掉了好几次。 “莫哭,刚刚大哥我说的这寒山书院山长秦游,便是秦游了,大哥我的侄儿,你越王府的老三。” 秦烈愣了:“游儿?” “不错,正是你越王府三世子秦游。” “这混小子,开这书院,不知要赔光多少钱粮。” 秦老大:“…” 秦烈开骂了,骂秦游是个败家子,骂了一会,又开始黯然神伤了。 “这孩子,胡闹便胡闹吧,谁叫他爹爹在边关吃傻子,他大伯又是个心狠的。” 秦老大也是服气了,三弟这关注点也太独特了。 “这叫什么话,我这做大伯的可是听不下去了,你可知这书院的院长的先生们是何人,院长又是何人?” 秦烈满脸都是“老子没兴趣”的模样。 秦老大卖了个关子:“廖师傅回京了。” 秦烈表情一动:“身体可还安康?” “身子骨硬朗。” “现居于何处。” “寒山书院!” 秦烈一脸困惑:“游儿的书院?” 秦老大微微笑道:“廖师傅,便是这寒山书院的院长,教书的先生,不但有国子监的司业董昱,还有八马先生、闻道鸣先生、离主先生、墨竹先生。” 秦烈一脸惊容:“这寒山书院,竟如此骇人?” 说完后,秦烈满面困惑:“可为何,我家游儿却是这家书院的山长?” “若是没有秦游,这寒山书院哪能齐聚天下名儒。” 正好白千带着一群小太监进来了,除了几坛子酒外,还有十几样小菜。 白千见到秦老大脸上一点伤痕都没有,突然有点小失望。 秦老大将白千留了下来,笑道:“快和越王说说,朕这侄儿今年是如何震惊国朝的。” 白千笑吟吟的说道:“陛下,老奴听您这意思,越王对三世子殿下的事情,丝毫不知?” “让你说就说,哪里来的这些废话。” “那老奴可是说了。”白千为秦烈和秦老大斟满了烈酒,随即说道:“咱家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三世子还聪颖的年轻俊杰了…” 秦烈急不可耐的问道:“那寒山书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游儿何德何能,竟可当这书院山长,莫不是游儿耍了手段裹挟了廖师傅?”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越王知道秦游的三位门客么?” “门客?”秦烈一脸古怪:“游儿为何要收揽门客。” “朝廷开设科举,乡试一考,三世子门下三位门客一举成名,寒山书院拔得头筹,一甲头名到三榜第五名,皆是书院考生,三世子门下的三位门客,分别考得了二、三、四名。” 秦烈哭笑不得:“如此才学,想来是京中拔尖的年轻俊杰,又为何要投入秦游门下。” “无名之辈,寂寂无名之辈,这三人得是前世修来的通天福分,若不是三世子,这三人只怕如今还在京中浑浑噩噩厮混着,拜在了三世子门下,这才一鸣惊人。” “我儿买通了礼部监考官?” 白千:“…” 秦老大也不卖关子了,又将秦游安置流民等事情说了一遍,最终又让白千将《寒山杂谈》全部取来。 第三百八十二章 入集下马 秦烈又哭了。 哭的像个月子里的娃儿,嚎啕大哭。 作诗技惊四座、数道怪题难倒了全京城的读书人、办书院、安流民、烈酒换马、策反斐人细作、殿上怒斥诸国使节、扳倒安之峰,这一桩桩,一件件,随着秦老大娓娓道来,秦烈不停的重复着一个问题----你说的,是我家秦游吗? 老泪纵横的秦烈不断念叨着“祖宗有灵”,这一刻,他不是夏朝战神,不是边关大帅,不是国朝越王,只是一个父亲,一个望子成龙的父亲,望子成龙满怀欣慰的父亲。 秦老大微微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只要提了秦游这些事,秦烈这怒火,定会消弭无踪。 事实的确是这样,秦烈老怀大慰,一边哭,一边翻看着《寒山杂谈》,泪水打湿了纸张,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辈子值了,哪怕是现在身死,也值了。 合上了《寒山杂谈》,秦烈又笑,大笑出声,笑的声震屋瓦,笑的好不快意。 又哭又笑的秦烈如同疯魔了一般,连饮了几大杯将军烈,指着《寒山杂谈》第一页“编撰秦游”四个大字,不停的拍打着胸膛,噗噗作响。 秦老大感慨万分的说道:“秦游,是个好孩子,当真是个好孩子啊。” 秦烈连连点头,刚要说话,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了,随即,脸上满是怒意。 猛然看向秦老大,秦烈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怒火。 秦老大一脸懵逼,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又翻脸的。 看的出来,秦烈比刚刚还要更怒三分。 秦烈死死的盯着秦老大。 老子这么优秀的孩子,居然…他娘的让你给弄丢了? 秦烈的双眼之中,又带上了几分狐疑之色。 你不会是…嫉妒老子有这么优秀的儿子,故意让秦游去的东海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因为秦烈太知道秦玄是个什么德行,都是儿子,秦游才叫儿子,秦玄,最多算是个灵长类。 “三弟,你又是怎的?” “扑通”一声,秦烈坐下了,一拳将地砖砸碎:“我的好儿子啊,我的游儿啊,你…你怎就贪上了如此…贪上了这么一个大伯呐。” 秦老大:“…” 秦烈霍然而起,提着靴子就跑。 秦老大一脸懵逼:“三弟,你这是去哪。” “去我儿的书院!” 秦烈头都不回的就喊了一句,直接跑出了泰宁殿,还将“我儿”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秦老大苦笑不已。 直到秦烈跑了无影无踪后,秦老大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 “白千!” “老奴在。” “将京中骑司,悉数派往东海,沿途寻秦游下落,寻到之后,务必带回。” “那京中…” “宫里的红衣骑司,散到京中,拟旨,命龚文华为尚云道大总管,今日启程,不可耽误,沿途征各州府兵折冲府,入东海平叛!” “唯。” “派二十名宫中骑司好手,暗中跟随越王,若是离京,便是动武,也要拦住他,玩玩莫要让他前往东海!” 说完后,秦老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淡淡的补充了一句:“告诉骑司,京中,若是有人再敢嚼舌根子,敢说秦游不是,敢说秦狰不是,敢说越王不是,不用请奏,直接拿下关入骑司衙门,无论是士大夫,还是百姓,哪怕是议政殿中的朝官,统统扔进骑司大牢!” 白千满面惊恐:“陛下,这…” “谁若不服,便让他去边关,去东海,将他全族送到边关,送到东海!” “老奴懂了。” 秦老大转过身,眼角逐渐湿润,满面愧疚之色。 一声叹息,秦老大幽幽的说道:“老二,已是离了朕,若是老三也因此记恨上了朕,这皇位…” 白千扑通一声跪地上了,磕头如捣蒜,老脸吓的煞白。 ………… 秦烈跑出宫后,十多名亲随等候多时。 秦烈二话不说,上了马,一路疾驰,亲随紧随其后。 直到出了城,秦烈却突然拉住了马缰,任由马儿慢慢前行。 一名亲随策马来到秦烈旁边,低声道:“王爷可有吩咐。” “查。”秦烈面无表情的说道:“关于秦游,事无巨细,查,关于秦狰,事无巨细,查,关于寒山书院,事无巨细,查。” 顿了顿,秦烈又补充道:“天子在朝堂之上,可对秦狰秦游二人流露出过不满,查,秦狰东去,何人献策,查,秦游东去,天子是否今日才得知,查!” “卑下这便安排。” 亲随的名字叫做九州,边军六品郎将,秦烈心腹,也是亲随中的队率。 九州回过头低声吩咐了几句后,其他亲随全部离开,只剩九州一人留了下来。 秦烈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再次疾驰而奔。 一直到了屯盐卫门口,秦烈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白雪之中,果然有一片大集,来往的商贩络绎不绝。 秦烈打马上前,结果刚到门口,两个汉子走了过来。 上下打量了一眼穿盔戴甲的秦烈,其中一个汉子一指身后:“上好的青砖,马不能塌,下马。” 秦烈面露不喜之色。 不是他不接地气,而是上马下马有说道的。 文不下轿,武不下马,平民是无法要求文臣武将下轿下马的,这属于是不敬之罪。 “大胆!”九州低喝道:“除了大内,谁敢叫我家大帅下马!” 汉子面无惧色:“此处,只有三人可不下马,这位将军,不在此列。” “哦?”秦烈来了兴趣:“这三人,又是何人。” 汉子朝着书院方向一拱手:“这第一人,国朝三世子,寒山书院山长,我大集主人,越王府三殿下,这就是规矩,三世子殿下定的规矩。” 秦烈一脸懵逼,九州也是哭笑不得。 “除了山长,越王府大世子殿下,越王府王爷,皆在不下马三人之列,除了这三人,其他人入大集,必须下马。” 汉子又微微哼了一声:“除了越王府,谁也不准在大集中马踏而行。” 秦烈哈哈大笑,笑的极其得意,回头冲着九州说道:“听着没,还不下马。” 九州一脸无语,翻身而下。 秦烈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看清楚了,老子正是越王秦烈,你家山长的爹爹,亲爹!” 第三百八十三章 此处 秦烈到底还是下马了。 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过来,全都跪下了。 背手而行的秦烈一路走,一路嘴角带笑。 这些跪下的庄户,满面激动之色。 越王,活的,这就是传说中的山长他爹,就在眼巴前,会走,还会乐呢,唯独长的太粗狂,一点不像三世子那样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亲的,俩人长的不咋像。 牵着两匹马的九州也在乐,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越王这么开心了。 秦烈反而不急着去书院了,问问这个,问问那个,但凡和秦游有关的,他都问。 庄户们说的,比秦老大和白千说的可详尽多了,其他事不知道,但是被安置的事,这些流民街溜子比谁都有发言权。 几个上了岁数的老人牵着一群孩子,将秦烈围了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叫着“大恩大德”。 秦烈扶起这个,那个又跪下了。 秦烈的眼睛也红红的。 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了秦游那嬉皮笑脸的模样。 秦游和他说过,百姓,刁民也。 每当想起秦游说到的这五个字,秦烈总是彻夜难眠,单凭这五个字,秦游早晚得闯大祸。 可现在,原本那些担忧一扫而空。 当秦烈来到书院门口的时候,两匹战马已是不堪重负了,马背上挂的满满当当,有鸡蛋,有活鸭,有平安符,也有新呐的鞋底子,九州手里还拴着一头吭叽吭叽叫唤的猪崽子。 这已经是秦烈百般推辞了,要是不推辞,他可以直接原地开个农家乐大饭店。 数百个庄户也不做生意了,一路“护送”,跟在秦烈和九州的后面。 到了独木拱桥的时候,秦烈转过身,挥了挥手:“大家回去吧,不用送了,快些回去吧。” 庄户们又齐齐跪下了,保佑越王府公侯万代。 秦烈一巴掌拍在了九州的肩膀上,满脸自豪之色:“老子这孩子,生的如何。” 九州吃痛,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好,生的好,将来小的要是有了儿子,也要和三殿下这般出色。” “你也配,看你那熊样,长的和秦狰似的。” 九州:“…” 大笑了几声,秦烈走向了书院大门。 看门的是越王府的护卫,一看是越王,二话不说跪倒在地,激动的浑身直打摆子。 “王爷,王爷您回来了,小的恭迎王爷。” 秦烈走了过去,照着护卫的屁股就轻踹,朗声问道:“说,此处是何地。” 护卫一脸茫然的抬起头:“寒山书院呐。” 说完后,护卫还指了指大门上的牌匾,上书四个大字---寒山书院。 “错!”秦烈正色道:“这是秦游创办的寒山书院!” 护卫哭笑不得:“对对对,您说的对,是三少爷创办的寒山书院。” 秦烈一甩胳膊,迈着八爷步进入了寒山书院。 正好到了饭点,几个大儒从食堂中走了出来。 不过这些老头没见到秦烈,径直走向启文堂。 秦烈快步走了过去,到了廖文之身后,朗声喊道:“学生,秦烈,拜见廖师傅。” 廖文之愣住了,却没转身,驻足许久。 几个大儒倒是转过了身,不过大家没见过面,脸上带笑,上下打量了一番秦烈。 足足过了几个呼吸,廖文之才慢慢悠悠的转过身,随即,抽出袖中戒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呼在了秦烈的脑门上。 秦烈赶紧揉了揉额头,一脸郁闷。 廖文之抚须大笑:“好你个秦三儿,老夫耳聪目明,喊的响亮,是要吓老夫吗。” “学生哪敢。”秦烈抬起头,嘿嘿傻乐了一声。 廖文之一指秦烈,冲着几位大儒说道:“秦烈,我廖文之,生平最得意学生!” 没有那么多繁杂的称号,只是直呼其名,秦烈却鼻头一红。 几位大儒纷纷见礼,秦烈一一回礼。 廖文之一指食堂:“吃!” 一个“吃”字,廖文之又走回了食堂,几个大儒则是相视而笑后离开了。 秦烈和个听话的小学生似的,紧跟在廖文之身后。 进了食堂,廖文之往凳子上一坐:“人来!” 两个客串厨子的骑司赶紧跑了出来,一看是越王,连忙单膝跪地。 “取儒衫,布膳食。”廖文之就和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似的,一语落闭,食堂里的人开始忙活起来了,该做饭的做饭,该取衣服取衣服。 过了片刻,骑司将两套儒衫取了过来。 秦烈和九州都是军中大老粗,脱下甲胄直接换上了儒衫。 九州还是第一次穿儒衫,笨手笨脚的,廖文之挥手叫来了个小学子,帮着九州将儒衫穿戴完毕。 得到消息的李太白、杜子美、南宫奢三人也赶了过来。 深深一拜,三人异口同声:“门下,拜见越王。” “好!”秦烈的目光送三人脸上一一扫过:“没想到我越王府也有读书人做门客了,好,好,看面相,果然不像是谄媚之徒。” 廖文之手指一挥,满脸自豪之色:“此处,名为寒山书院,京中世家门阀子弟,趋之若就难入其门,此处,名为寒山书院,《寒山杂谈》便是在此编撰,各国使节不惜重金,百万贯难求,此处,名为寒山书院,齐聚天下名儒,此处,名为寒山书院,夏朝,文风首重之地,此处,名为寒山书院,你秦烈幼子,秦游所创办!” 秦烈起身弯腰施礼:“廖师傅教导有方。” 正好饭菜端了上来,八个菜,有荤有素,香气四溢。 廖文之一直饭菜:“吃。” 秦烈食指大动:“奢靡,太奢靡了。” 廖文之微微一笑:“平日里,学子吃什么,你便吃的是什么。” “平日里学子便如此奢靡?” 廖文之笑意更浓:“皆是秦游功劳。” 秦烈本想骂一声败家子来着,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 九州吞咽了一口口水,看向秦烈。 “看本王作甚,吃!” 一声吃后,秦烈拿起筷子就要狼吞虎咽,结果刚夹起一块狮子头,老脸一红,放下筷子看向了廖文之。 “吃便是,老夫已经用过膳了。” “那学生可就吃了。” 不待廖文之吭声,秦烈开始大快朵颐,九州也是,和八辈子没见过肉似的,筷子都不用了,直接上手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祭天 吃过了饭,廖文之亲自当“导游”,带着秦烈和九州将整个书院逛了一遍。 秦烈的表情一直很激动,嘴巴都笑的麻木了,“好”字也不知说了多少声,将廖文之送回小屋中休息后,继续溜达,仿佛永远也看不够这书院中的一草一木似的。 得了信的朱善也从京中跑了过来,见到秦烈后,又是一番痛哭。 站在秦游居住的小院门口,望着有些融化的雪人,秦烈驻足良久。 秦游为何去东海,他已经听朱善说了。 “有佳儿如此,夫复何求。”秦烈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游儿,这是何苦。” 朱善和九州对望了一眼,二人脸上满是无奈之色。 二人都看出来了,秦烈宁愿秦游不办这书院,不做了这么多轰轰烈烈的大事,不立了这么多功劳,只要能老老实实的待在京中,哪怕混吃等死一辈子也好。 一个穿着儒衫的学子跑了过来,站在秦烈身后,弯腰施礼。 “季父。” 秦烈转过身,微微颔首:“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太子秦玄,长身而立,精气神十足,倒是令秦烈颇有些意外。 秦烈上下打量了一番秦玄:“不错,殿下倒是长高了不少,听闻你乡试三榜第一?” 秦玄羞涩一笑:“正是。” 秦烈:“秦游的三个门客名次比你高。” 秦玄:“…” 秦烈微微一笑:“听闻你曾帮着大集流民搭建房屋。” “侄儿分内之事。” “大集是秦游建的。” 秦玄:“…” “听闻你此次会试,你考得了会元?” 秦玄叹了口气:“是。” 秦烈:“我儿编撰了《寒山杂谈》。” 秦玄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都懒得搭茬了。 秦烈拍了拍秦玄的脑袋,一脸欣慰的说道:“不错,书院中皆是闻名天下的大儒,多看看书,多做作学问。” 秦玄点了点头:“侄儿晓得。” 秦烈:“这书院也是我儿秦游办的。” 秦玄:“…” 秦烈哈哈大笑。 原来成为别人家孩子的父亲,这么爽! 秦烈迈步进入了小院屋中。 一进屋,秦烈的心情又有些不好了。 睹物思人,来到书案后,望着文房四宝,秦烈叹了口气:“我儿,想来平日里便是整日埋首于案几之上做着学问吧。” 朱善没好意思吭声,下意识的看向了床榻。 他在书院中待过一阵子,秦游在没在书案上做学问他不知道,他光知道每次来找秦游的时候,这小子都在床上躺着,那两条腿就和个摆设似的,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秦烈坐在了矮凳上,看向秦玄,好奇的问道:“平日里,游儿除了做学问,还会做些什么。” 秦玄回忆了一下,面色有些古怪的说道:“堂兄他…平日只做三件事。” 秦烈欣慰的点了点头:“读书,作诗,教授学子,对么。” 秦玄叹了口气,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本来想说吃饭睡觉堆雪人来着。 秦烈对秦玄说道:“多学学游儿,平日里,多读读书,多做做诗,教授教授学子…哦,险些忘了,你是学子,非是山长,哪来的本事作诗教授学子呢,那便…多读读书吧。” 秦玄:“…” “想当年,游儿和你倒是有几分相似,胡闹的模样,就算不如你,也你之三四分了。” 秦玄都想急眼人了。 是三四分吗,是三四倍好不好。 秦烈接着说道:“秦游平日里,既不读书,也不通礼数,不知多少个夜里,我都在担心,若是秦游如我皇兄的孩…如某些混账东西一般整日胡作非为,可要如何是好。” 秦玄微微看了眼秦烈。 你也别某些混账东西了,你直接就说是孤吧。 “混迹于花船之上,飞鹰走马,顽劣不堪,由着性子胡来,这迟早…迟早是要闯大祸啊,同为天潢贵胄,可他只是世子,哪来的这么多底气胡闹。” 秦玄到底还是没忍住:“季父,您说堂兄就说堂兄,能不能不要总捎带上侄儿。” “我何时说殿下了。” “您说了,同为天潢贵胄。” “殿下想多了。”秦烈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继续说道:“担忧啊,我着实是担忧啊,可担忧又有何用,坐镇边关,少则一年一回,多则数年才回京一趟…” 秦玄好心的宽慰道:“季父何必担忧,堂兄他…” "啪"的一声,秦烈一拍桌子,眉飞色舞的说道:“是啊,担忧作甚,同人不同命,游儿有何可担忧的,他和殿…他和某些人可不同,这某些人,你便是担忧了也没有用处,可我儿秦游,何须挂怀,自有雄心壮志,可不像你…额不,是可不像某些人,三岁看到老,若不是去什么书院好好调教一番,都不知要顽劣成什么模样,可秦游不同,自是无需担忧的。” 秦玄一拱手:“季父,侄儿还有课业未完成,要回去温习课业了。” “去吧去吧。”秦烈一脸鼓励的说道:“差点忘了,殿下只是学子,不是山长,同人不同命啊,快去温习课业吧,万万不要耽误。” 秦玄二话不说,转头就走,心里堵的和一万年没掏过的公厕似的。 秦玄走后,朱善和九州相视苦笑,可秦烈却没有了刚刚那副得意表情,而是拧着眉头,默不作声。 “老爷…”朱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大少爷和三少爷?” 九州看向朱善问道:“朱叔,你确定三少爷是自愿去的东海,非是…” 话没说完,但是朱善明白什么意思,解释道:“确是三少爷自愿去的,与天子无关。” 顿了顿,朱善双眼发红的看向秦烈:“老爷,当日我就在府中,三少爷亲口对骑司副统领乔冉说的,若是没法将大少爷带回来,他无颜见你。” “无颜见本王?”秦烈微微哼了一声:“这无颜见本王的人,如今就在京中,可本王的幼子,却去了东海,这是何道理。” 说完后,秦烈看向朱善:“东海如此乱象,京中朝臣又哪里脱得开干系,去见龚文华,将所有与东海有关的人都给本王吐出来,文臣也好,武将也罢,将这些名字,一个不少的给本王吐出来,狰儿和游儿找不回来,本王,便拿他们祭天!”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东海鹏城 鹏城距离尚云不远,骑着快马,一日便能到。 虽不是东海诸府,但是一家二姓的影响力早已辐射到这座城中了。 鹏城是新城,前朝所建,距今不过三十余年,从一座下县发展成如今模样。 一座原本人口不足万人的下县,之所以能发展成人口近四万的大城,正是因为这里商贾成风。 士、农、工、商,商是贱业,连百工都不如,可在鹏城之中,放眼望去皆是商贾,只知清谈穿着儒衫的士人倒是少见。 秦游漫步在繁华的街市之中,脸上满是困惑之色,只有凤七跟在他的身后。 如今大家已经算是到了东海的地界了,再向东,一日的时间就可以进入尚云,乔冉和其他骑司在城中打探消息,贺季真正在客栈中呼呼大睡,秦游则是没事出来溜达溜达。 “这座城…”秦游皱眉四下观察着:“给我的感觉…特别古怪呢。” 秦游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东海乱,乱在一家二姓,在一家二姓的阴影笼罩下,东海州府百姓民不聊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艰难度日。 秦游一直是这么想的,可眼前的景象,却和他所预料的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他甚至看到了一种繁华和生机,一种与京城完全不同的繁华和生机。 京城的繁华,是那种斤斤计较的繁华。 走在昌平坊的几个街市,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可只能在辰时到酉时期间去,其他时辰,商贩无法驻留,店铺关上门窗,街市上寂静无声,最多,只是京卫寻街匆匆巡过。 斤斤计较,计较在城中逗留的时间,计较入城出城的“税金”,计较你走哪条路,哪个坊,身穿什么衣,腰夸什么带,计较骑马还是做轿,任何事情,都要计较,大事小事,都要计较,走在路上,大家互相看着,就连眼神都要着,计较着大家如果会撞到,谁的声音可以大一些,什么都要计较。 这就是京城,斤斤计较的京城。 而京城的生机,也是步步凶险的生机。 生活在京城,走在这座中州最雄伟的城市中,想要抬起头,需要根脚,需要门路,需要钱财,需要家世,即便全部具备了,也要夹着尾巴走路。 说错话,走错路,撞错人,就连心中想错了事情,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可鹏城不同,鹏城没有城门,有城门洞子,却没有门,门被拆了,没有城门朗,没有军卒,更没有城金,也就是入城时索要缴纳的费用,连看门的都没有,自然不需要出示什么凭证了,连门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入夜落门这一说法,除非每天官方费劲巴拉的早上拆门晚上装门。 出了客栈,一排轿夫候着,给钱就抬,不会计较你的身份,秦游刚刚就看到了一个身穿布衣行色匆匆的男人入了轿。 要知道在京城的话,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轿子不会用来租赁,更不可能让穿着布衣的人上轿。 即便是在客栈里,店家也不会看路引,给了钱,报了房间,你来选,仅此而已。 秦游满心的不解。 任何一种职业,都是服务行业,你是当官的,服务的是老百姓,哪怕你是杀手,服务的也是雇主,所有职业都是服务行业。 在京中,那些店铺,背后都是世家门阀,进去后,人家第一眼就要看你的穿着,若是穿的不好,直接轰你出去,哪来的服务精神。 可在这座城中,这种服务精神随处可见。 在古代,在一座被皇帝和臣子认为是一座“乱城”的城市中,鹏城,不应该是如此模样的。 食不果腹,衣不遮体,这才是应有的模样才对。 可秦游看到的,却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人们虽然行色匆匆,但是脸上却没有任何秦游以为可以看到但是的的确确看不到的神色,例如被压迫,例如被欺辱,例如被生活压垮了脊梁的神色。 “七仔。”秦游侧目问道:“你不觉得这座城有点不对劲吗。” “三少爷您是指?” “我怎么觉得这里的百姓全是一副安居乐业的模样,不说东海民不聊生吗。” 凤七四下看了一眼,乐道:“还未到东海的地界,想来是这个原因吧。” “不是,距离东海这么近,要是东海乱的话,鹏城不可能是这番模样呀。” 说完后,秦游看了眼几十米外的酒肆,乐了:“走,去看看这里有没有卖将军烈。” 到了酒肆前,秦游哑然失笑。 原来幡子不止一个,除了第一个写着“酒”字的幡子外,后面还有三个幡子,分别是“赌”“茶”“饭”。 要知道在古代,做什么生意写什么字,打的什么幡子。 这家三层小楼倒好,一个铺面,做四个买卖,啥意思,一条龙啊,赌完了喝茶消气,消完了气再吃点,吃完了喝点酒醉醺醺的接着赌? 秦游来了兴趣,带着凤七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这刚跨过门槛,一股热浪和吵杂的声音扑面而来。 只见这一层小楼竟是个赌档,十几张桌子,叶子牌、大小鬼、闷桶花、骰子、百鸟皆有。 人们扯着嗓门叫着,笑着,哭着,嚎着。 明明是下九流的地方,什么人都有,除了短打扮套着暖褂的贩夫走卒,还有身穿绫罗绸缎的富贾,更是有几个穿着儒衫的读书人。 秦游大感奇怪。 读书人、商贾、贩夫走卒,别的城市不知道,但是在京城,秦游是从来没见过这三种人聚在一起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就是京城斤斤计较的地方之一,什么人,待在哪里,和什么人聚在一起,都是要计较的。 喧闹声和刺鼻的气味让秦游有些受不了,带着凤七又上了二楼。 可刚上台阶,秦游又愣住了。 二楼台阶上面的入口处竟然被一个大木板盖住了。 正当秦游懵逼至极,一个小二打扮的少年人冲着上面喊道:“开天梯,迎两位爷。” 秦游回过头看向凤七:“骑在,开天梯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小的光知道点天灯。” 秦游:“…” 正在这时,木板被提了上去,秦游和凤七对望一眼,继续往上走。 原来木板极为沉重,需要上面有人拉住锁链将木板提上去。 秦游和凤七到了二楼后,木板也就随着落下了。 刚刚楼下吵闹之声,几乎微不可闻。 秦游面色微变,不由看向了地面上的地板。 他很清楚,隔音与传音都是和密度有关的,高密度的木材,隔音效果自然更好,因为传声是震动的关系,所以隔音的木材必须达到一定的厚度和密度。 能达到这种要求的木材,基本上就可以制作战船的木料了! 在整个夏朝,制造战船的木料十分稀缺,可就这么一家随处可见的赌档酒肆,竟然用这么稀有的木料当做天棚和地板? ………… 在这里说一下更新时间吧,正常的话每天是至少一万字,最多一万五,都是在下午四点以后陆续上传,因为上传需要审核,到了晚上十一点后,审核的编辑大大们已经休息了,所以要延迟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经常有读者老爷们发现第一天少更了,这是因为上传晚了,第二天就能正常看到。 再多说两句废话,关于“三世子”这个设定,我知道正常世子只有一个,老大是世子,但是在开篇初期就交代过了,越王府的三个倒霉催都叫世子,老三老二老大了,历史架空嘛,能看到这里的都是老读者,说实话也不怕大家笑话,我以前写都市和科幻的,历史题材是第一次碰,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不严谨的地方,请大家多多见谅,你要是不见谅也无所谓,那你就打赏侮辱我,投票蹂躏我,这样的话我就会很生气,很难过,很闹心,很郁闷。 第三百八十六章 方家的酒 二层是茶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饮茶。 夏朝的茶文化已经兴起到了一个阶段,煎茶、庵茶、以及煮茶。 煎茶又有粗茶、散茶、末茶、饼茶四种,将茶叶先碾碎,再煎熬、烤干、春捣,然后放在瓶子或细口瓦器中,灌上沸水浸泡后饮用的,称庵茶,至于煮茶,和唐代的煮茶方法几乎是一致,葱、姜、枣、橘皮、薄荷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一起充分煮沸。 秦游就喜欢煮茶,不过他不喝,而是用来炖猪筒子骨的。 二楼就没什么贩夫走卒了,都是一些商贾和读书人。 秦游对茶不感兴趣,只对木材感兴趣。 小二快步走了过来:“爷,喝茶、饮酒、还是用些吃食?” “饮茶。”秦游发现二楼靠窗的角度不错,径直走了过去。 一壶煎茶,一盒茶点,很快就送来了。 矮桌旁,秦游盘腿而坐。 顺着窗户往外望,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越是观察,秦游越觉得古怪,可究竟哪里不对劲,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吃了两口茶点,秦游双眼微亮,目光从窗外收回。 糯米粉、糖与蜜桂花制作的桂花糕。 枣和红豆制成的枣泥酥。 口味清香绵软不粘牙的绿豆糕。 颜色也是晶莹剔透的茯苓夹饼。 四样糕点,样样精美,各有特色。 秦游一样尝了一口,对凤七点了点头:“快尝尝,好吃。” 凤七警惕的问道:“没毒吧。” 秦游愣住了。 凤七压低声音说道:“这都快到东海了,三少爷咱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我吃之前你怎么不说?” “您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小的见您吃的开心,就不忍心提醒您。” 秦游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了。 感情你这做侍卫的让主子的帮你试毒? 凤七拿起一个桂花糕,刚要往嘴里塞,深深的看了眼秦游,就好像观察中没中毒似的。 “吃,沃日!” 凤七讪笑一声,将桂花糕塞在了嘴里。 嚼了两口,凤七乐道:“出门在外,小心为上,应该随身一根银针才是。” “大哥,银针只能试出砒霜好不好,寒山杂谈中记载了,没看过吗。” “小的连字都不认识,看哪门子书。” 秦游叹了口气:“吃你的吧。” 作为一个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后世人,秦游这点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影视作品中,谁拿出银针一插,然后大喊一声什么啊~十香软筋散、啊~七星海棠、啊~七步催魂散、啊~西地那非,这完全就是扯淡的。 银针,或者说是银,只能试出砒霜,也就是三氧化二砷,其他的毒药完全试不出来,砒霜里面都会含有少量的硫或硫化物,当硫和银接触便会产生化学反应,生产黑色的硫化银。 而且银针也特别不准,蛋黄也含硫,银针插一下也变黑。 秦游还把这事写在了《寒山杂谈》中,之前他还问过秦玄,有没有哪个御厨因为给秦老大煮了个鸡蛋然后被乱棍打死的。 秦玄给出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答案,秦老大比较节俭,宫里试毒根本不用银针。 之后秦游问那用什么,秦玄说,用白千。 秦游也懒得给凤七科普了,敲了敲桌子,将小二叫了过来。 “你家这糕点不错,请的是名厨吧?” 对于吃这一块,秦游还算是有点发言权的,京中出名的酒家茶馆他都去过了,可以这么说,这里的茶点完爆京中那些所谓的名厨大厨。 “公子抬举,您觉得好吃顺口就成” 小二也就十七八岁,小脸白白净净的,和李太白的面向倒是有些相似。 其实原本计划李太白也要跟着来东海的,这小子有大用。 不过秦游怕李太白受不了奔波之苦,准备等开春的时候河面化冻了让他坐船过来,省的大冬天骑马再给折腾坏了。 再一个是他留给了秦烈一封书信,必须让李太白亲手交给便宜老爹,除此之外,也想要知道自己走了之后秦老大是个什么态度,到时候再让李太白告诉自己,以后回去的时候也有个准备。 秦游笑着问道:“楼上是酒肆吧。” “是,大爷您想喝两盅?” “都有什么好酒。” “哎呦,那可就多了,美人醉,七步梦,陈年老红,闷口浆,您就说想喝点什么,小的保准能给您上来。” “没有将军烈。” 小二微微一笑:“怪不得看您眼生,果然是外地来的公子,这将军烈,有,不过稍贵。” “多贵?” “百六十贯,一壶,您要是喝将军烈,就不必上去,在这层喝就行。” 秦游一脸懵逼。 一百六十贯,还特么一壶,怎么不去抢? 要知道现在冬天换不来战马了,所以京中也有卖将军烈,可即便是京里最贵的酒肆也就不到十贯,还是“精装”的一坛,这鹏城倒好,直接翻了十几倍。 秦游都有心说八十贯我卖你,你要多少卖你多少。 小二解释道:“咱鹏城可不比京城,走京的商贾也没几个,大雪封了几处路,车马难行,这京中特产的将军烈,是喝一壶少一壶,您见谅。” 秦游也是财大气粗,一挥手:“来一壶吧,少爷我嘴刁,别的喝不惯。” “好嘞。” 秦游对凤七打了个眼色:“给银票。” 小二笑道:“不急,您吃够了喝够了,要是心情爽利了,玩两把也成的,临走的时候再结钱。” “先消费,后结账。”秦游乐了,要知道在京城里,即便是饭庄客栈,要是高消费的话,都要先结账才行。 酒很快就上来了,小二斟满后,秦游微微抿了一口。 本来秦游就是有钱烧得慌,寻思支持支持自家产业而已,结果这一喝,顿时是变颜变色,在嘴里含了那么一两秒,全吐了。 “靠,假酒!” 秦游怒目而视。 要知道将军烈最少是五十二度的,结果刚刚喝的这酒,别说将军烈,世子烈都不够格,最多也就是凤七烈吧,二十度撑死。 “这特么兑了多少水。”秦游破口大骂:“忽悠本公子呢吧,这是将军烈?” 小二也懵逼了,一脸困惑:“这怎么可能,都是方家走的酒呀。” 秦游的眼睛眯了起来。 一家二姓,方家。 第三百八十七章 方律 凤七也尝了一口后,凉水洗屁股,激眼了。 “他娘的!”凤七一拍桌子:“只有我家少爷糊弄别人,竟然还有人敢糊弄我家少爷,找死!” 秦游翻了个白眼:“七哥,请注意你的措辞。” 军中的汉子哪有不好酒的,凤七也好酒,作为秦游的侍卫,这家伙去大集要酒喝从来都是不限量的,所以他比秦游更清楚,这已经不是兑水的事了,而是将军烈稀释后,又兑了其他稠酒,就是那种浑浊不清的劣质酒,就和一瓶雪碧兑了两瓶雷碧外加一瓶水似的。 看的出来,小二也很懵,丝毫不像是知情的模样。 “二位爷,稍待片刻。” 小二满头是汗,转身跑走了。 秦游瞪了眼凤七,低声说道:“别闹事啊,低调。” “这不是砸咱大集的招牌吗。”凤七气咻咻的说道:“您之前不还说要打造什么国朝名酒么,小的能不生气吗。” 秦游乐了。 要不是凤七提醒,他自己都快忘了这事了。 当时他还不知道东海这边的情况,秦狰也没过来,秦游满脑子都是一些有的没的,开连锁餐饮、打造名酒品牌之类的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有些觉得索然无味,想赚钱,办法太多了,赚钱简单,难的是,如何将钱守住。 一个胖乎乎的穿着罗袍的中年人跑了过来,看扮相应该是掌柜。 “二位爷,海涵。”中年胖子自我介绍道:“鄙姓郭,这里的掌柜。” 郭掌柜四十多不到五十,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满头是汗:“对不住,对不住二位爷。” 说完后,郭掌柜抽出一张银票,面值百贯,弯腰双手奉上。 秦游满面困惑:“你就不问问,我们怎么知道这是假酒?” “不用问,不用问。”郭掌柜连连摆手:“看这位公子就是外地来了,涵养非凡,想来是北边的大户公子,有见识,有见识的,您说是假的,这酒便是假的,这百贯银票,还请笑纳。” 凤七则是又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你这是何意,我家少爷在乎你这百贯钱么。” 郭掌柜二话不说,又抽出了两张银票,都是百贯面值,汗珠子滴答滴答的顺着下巴就往地上流淌。 “他娘的。”凤七霍然而起:“你侮辱我家少爷?” 秦游一桂花糕砸在了凤七的脑门上:“住嘴。” 郭掌柜陪着笑看向秦游:“不瞒公子,这酒也是前几日才进下的,喝的都是本地人,像您这种见过市面的公子要喝将军烈的,还是头一个,对不起,您海涵,切莫不要报官。” 说完后,郭掌柜咬了咬牙,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张银票,加起来正好五百贯。 秦游满脸懵逼。 喝着假酒了,老板来了,直接赔了五百贯,本地民风这么淳朴吗,五百贯,说赔就赔了? 望着满脸堆笑的郭掌柜,秦游立马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对方,似乎是极怕自己报官。 秦游一时也有些搞不清楚了。 用器不中度,不粥于市,兵车不中度,不粥于市,布帛精粗不中数,幅度狭不中量,不粥于市,奸色乱正色,不粥于市。 这句话出自《礼记.王制》,夏律也有相关的法令,大概的意思就是禁止一些违禁品和质量有问题的东西在市面上进行买卖。 不过夏律也是沿袭前朝的律法,并不完善,就说这卖假酒这一块,没有详细的条文律法。 衙门也很少接这种案子,一是因为卖了假货,一传十十传百,小商小贩就混不下去了,要是大宗的买卖,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更不可能告到官府了。 就好比在京城,要是买了假货,要么店大欺客,小民也不敢要个说法,要么闹了一通双方私了。 想了想,秦游一拍桌子,冷笑道:“一千贯,要不这事没完!” 这次轮到郭掌柜一脸懵逼了。 秦游哼了一声:“本少爷是什么身子骨,活这么大,就没喝过假酒,你这破店,竟然拿假酒糊弄我,我要报官!” 郭掌柜直起了腰,笑容没那么谄媚了:“这位公子,那依你的意思是…” 秦游大嘴一张:“一千贯!” “一千贯?!”郭掌柜哭笑不得:“最多五百九十九贯,若是行,我这便让人再去取九十五贯,若是不行,请便。” “不是。”秦游满面不解:“为什么还有零有整的,直接六百贯不行吗,你就差这一贯?” “笑话!”郭掌柜一甩袖子:“贩售劣酒,官府只罚没六百贯,若是给了你六百贯,我分文未省,何必与你多费口舌。” 秦游倒吸了一口凉气:“卖假酒,官府居然罚这么多?” “五百九十九贯,公子愿意要,我便给,若是觉得不合理,衙门就在南市尽头,请便。” 秦游一脸佩服。 看看人家这鹏城的商人,多纯粹,干买卖的,高低得省一贯,说什么也不能白折腾。 当然,郭掌柜最开始想省四百贯来着,问题是凤七没乐意。 凤七这辈子全身上下揣钱都没超过三贯钱,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跟人家咋咋呼呼的。 “夏律之中,贩售假酒要罚这么多钱吗?” “夏律?”郭掌柜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说道:“一年到头,也见了不少像您这样的公子哥,不怕实话告诉您,这里,不讲夏律。” “夏国,不讲夏律讲什么?” “别的地界咱不好说,可在鹏城,在尚云,讲的是方律。” 秦游瞳孔微缩。 郭掌柜嘿嘿乐道:“这位公子,您这是要去尚云州府吧,出门在外,入什么庙拜什么佛,要不,我和您说道说道?” 秦游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的凳子:“那就有劳掌柜的了。” “无碍,您是外地人,倘若您拜差了佛,踏错了路,方家人还得派人来寻我,我也是省了自己的麻烦。” 说到这,郭掌柜一屁股坐了下来,指了指桌上假酒:“口干舌燥说的多了,喝上一口,公子莫要介意。” 秦游哭笑不得:“这是假酒,你喝?” “假酒也是酒,更何况,这酒可是一百六十贯一壶,莫说假酒,就是马尿,咱也得尝上一口。” 秦游耸了耸肩:“请便。” 郭掌柜给自己斟了一杯,微微品了一口,也不说好不好喝,随即一饮而尽。 秦游乐道:“假酒,有那么好喝吗?” “好不好喝暂且不论,这酒百六十贯一壶,得喝。” 秦游哭笑不得,问道:“掌柜的,你刚刚说拜错了佛,方家人还得来找你,这是何意?” 郭掌柜微微一笑,指了指酒壶:“不报官?” 秦游退回一张百贯的银票:“不报。” 郭掌柜眼疾手快,一把将银票收进了袖里,这才乐呵呵的将这鹏城的“规矩”说了一通。 第三百八十八章 农商 秦游猜测的一点都不错,鹏城作为距离东海诸州府最近的城市,一家二姓中的方家,其影响力早已在这座城中无处不在。 就说这方家,本地的知府就姓方,方同悟,不过礼部上的官册中,本地的知府可不是方同悟,而是叫许同悟。 人是同一个人,不过是这个知府自己将姓给改了,可想而知其人有多没底线了,也可以从侧面看出方家在本地的影响力。 刚刚郭掌柜所说的“方”律,说的就是方家定的规矩。 只要进了这鹏城,就必须按方家的规矩来,方家的规矩不多,大多和“商”有关,其中就要求本地做生意的人必须童叟无欺,就和贩卖假酒似的,有着十分详尽的处罚措施,贩卖多少,价值几何,又要罚多少,赔多少等等,最为严重的法令触犯了,是要受刑的,去官府受刑。 夏朝的官府,行的方家的刑罚,属实是骇人听闻。 可事实就是如此,像秦游这种情况,花了一百六十贯买了壶假酒,店家除了要赔六百贯外,还要挨十板子。 鹏城通向数个州府,除了尚云道,还有罗云、广怀二道,所以这里有很多外地人,不过甭管是哪里来的,必须按照规矩办事,要是坏了规矩,官府非但要拿人,方家也要拿,方家的人会从外地人入城的那一刻开始查,接触过什么人,住在哪里,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等等。 除此之外,在这座城中,有钱就是大爷,只要不坏了规矩,用郭掌柜的话来说,那就是当皇帝都行。 总而言之,一是不能坏了方家的规矩,二是有钱就可以在不坏了方家规矩的前提下为所欲为。 在郭掌柜这打探完了消息后,秦游收了四百贯银票,乐呵呵的带着凤七离开了。 值得一提的是,郭掌柜并没亏钱,他这酒是从方家进的,方家很讲理,至少在这种事上很讲理,郭掌柜赔了多少钱,方家给多少,至于方家是不是要找送酒的人要这笔钱,那就不得而知了。 离开后,秦游又带着凤七逛了一会,终于明白一件事,这座鹏城,方家无处不在。 就如同郭掌柜的店铺,一楼是赌档,看似和方家没关系,可是放印子钱也就是放高息贷款的,正是方家的人,二楼茶馆,所有的茶叶,都是从方家茶庄进的,酒楼和食肆更不用说,酒和肉食都有方家的人来送货。 布庄,不是方家人开的,里面的布匹全是从方家进的货。 学堂,方家人投的钱请的先生,颇有才学脑子好使的,年底都会被方家的管事挑走。 车马行的轿夫,轿子都是租赁的,而这些轿子,也都是方家租借给他们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方家就是鹏城“商业”体系的源头,可以理解为供货商,也可以理解为制定规则的人。 半天下来,秦游感慨万千。 这鹏城里所有的行当,都和方家有关,更令他无法想象的是,商贾不需要上税给官府,当然,也不需要给方家上税,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给方家打工。 方家不参与经营,只是提供一个平台,或者说是提供必备的工具。 在鹏城中,方家制定了一个规则,一个标准,然后利用规则和标准来赚钱。 作为一个后世人,秦游太清楚这种手段有多么的高明。 制定一个标准,打造一个平台,先期投入巨资弄死其他同行垄断市场,最后商家和客户的钱,两头赚。 这种资本运行方式,后世比比皆是。 不过方家这种方式和后世还是有些许的不同,他们是行业制定者,不存在同行,可以说是很创新了,就比如车马行,不将车马和轿子租给大户人家,而是租给苦哈哈,让这些苦哈哈去卖命的赚钱。 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方家还很“公平”,没有仗势欺人,可以说是童叟无欺,酒是假的,赔钱给你,印子钱的利息也不是特别高。 秦游和凤七二人回到客栈的时候,乔冉还没回来,贺季真依旧呼呼大睡。 泡了壶茶,秦游坐下后,乐道:“这鹏城还真是让本世子刮目相看,商业体系居然这么成熟。” 凤七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的附和着,完全不知道商业体系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鹏城不错,真心是这么觉得的,商贾受到尊重,人们遵守契约精神。”秦游喝了口热茶,感触良多,看向凤七:“你觉得呢?” “小的不懂。” “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小的觉得鹏城不好,可哪里不好…小的一时又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好像人人…” “人人都在谈钱,是吗。” 凤七不太确定的点了点头:“或许是。” “这有什么不好的。” 作为一个后世人,秦游清楚,商业是社会体系不可或缺的一环,社会体系的发展,生产者和消费者的衔接协调,劳动力的吸纳利用,都需要商业的带动。 “就好像咱们北郊大集似的,没有大集,那群刁民哪能天天喝酒吃肉,你说是吧。”秦游摊了摊手:“所以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夏律对商贾那么苛刻,商人也不受到重视和尊重。” “您说的,小的也知道,大集的庄户日子是过的宽心,可…”凤七不解的问道:“可都变成了商贾,谁来务农,粮食何来?” 秦游微微一愣,随即自嘲一笑,想通了关节。 以前他还觉得秦老大和朝臣没什么见识,重农抑商,现在凤七这么一“提醒”,如此浅显的道理他也想明白了。 原因很简单,古代生产力太低下了。 本来从事农业生产的人就不是很多,如果农民都放弃土地开始经商,那么就会对农业生产造成严重的影响。 这样下去的话,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种地的人越来越少,粮食产量也会随之锐减。 没有粮食,动摇的就是国本,就说最简单的一个道理,老百姓吃不起饭,那就只能剩下一件事可以干了,造反! 可转念一想,秦游又觉得不对了。 生产力低下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不少人根本种不起地,因为地都在地主的手里,之前就听朱善说过一件事,前年是个丰年,京城下县的粮食产量比往年提高了三成有余。 那些地主们竟然私下里达成了协议,一起将大量的粮食统统倒入了柳河之中,目的就是维持粮价的平稳。 在夏朝之中,甚至说是中州,其实这种情况比比皆是,还有玩的更花花的,头一年屯的粮食足够了,第二年就不种了,宁可把地荒着也不种。 “问题…不在于没人种地。”秦游若有所思的说道:“而是在于这些地,不在百姓的手里。” “那您说怎么办?” 秦游哑然失笑:“朝堂上的君臣都没办法,更别说我了。” “连您都没办法,朝堂上的君臣更不灵了。” 秦游回头看向凤七:“最近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什么了,情商这是蹭蹭的往上涨啊。” 第三百八十九章 命与命 秦游陷入了沉思之中。 泱泱华夏五千年,在科举制度完善前,天下绝大多数的“人才”都出自世家门阀,到了夏朝,可以说世家门阀兴盛到了极点,说是影响天下兴衰,甚至主宰王朝更替也毫不夸张。 远了不说,要是没有世家门阀的支持,秦氏三雄也不可能推翻前朝,要是没有世家门阀的支持,秦老大也不会这么快稳固国朝。 说句再难听的,当秦氏皇朝轰然倒塌时,世家门阀,依旧存在。 没有千年的王朝,却有千年的世家,这句话说出来,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秦老大嘴上从没说过,可是却一直憋着打压世家门阀的心思,要不然也不会以文抑武,因为军中很多将领都出自世家。 那时候世家门阀非但掌握着士林,还想染指兵权,就是因为这个缘故,秦老大才以文抑武,他本身就是武将出身,两害取其轻罢了。 再说科举,这都喊了多少年才彻底落实。 秦老大是九五之尊,以文抑武和科举,只是打压世家门阀的第一步,可这第一步,走了快十年才走完。 连皇帝都没办法甩开膀子收拾世家门阀,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首先是世家极为重视子弟的教育,保证家族每一代都有大量的人才服务于家族。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世家门阀能够不断传承,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极为重视教育,有了人才,世家才能传承。 除了人才,各大世家还会通过联姻共赢来巩固地位。 就好比后宫之中,其中就有不少妃子都出自世家。 既有人才,又有关系,朝堂上可不是充斥着世家门阀吗。 在这种情况下,秦老大也算是尽力了,他这一代是够呛能彻底搞废世家门阀了,就得看下一代够不够头铁。 不过按照秦游对“下一代”的了解,秦玄这小子别说铲除世家门阀,不奶人家几口就不错了。 一直以来,秦游都从未期望过秦老大能干废世家门阀。 可今天在鹏城逛了半圈,他总觉得悟通了一些东西。 东海一家二姓之中,陈家是严格意义正儿八经的世家门阀,前朝那会陈家就世代为官了,至于温家也差不多,往上数好几代,家中都有子弟在军中效命,还都是高级将领。 可唯独这方家却是后起之秀,往上数八代,不说代代贫农吧,可却没出过什么出彩的人物,唯独到了方不二这一代,区区数十年,竟然齐名东海陈家温家。 靠着“商业”,方家能够跻身于东海成为一方豪族堪比世家门阀,那么,是不是也可以靠着“商业”来瓦解一个世家门阀? 就说这鹏城,人们只知方家不知朝廷,即便是陈家和温家在这座城中也没什么存在感。 处于尚云道外围的鹏城都是如此模样,尚云道的州府都算的上是方家大本营了,可想而知会是怎么样子。 秦游总觉得自己似乎想通了某些事情,可还缺少一些参考,一些信息,当将一起串联起来后,说不定这东海之“乱”,还真能平定,至少,能灭了方家从而起到连锁反应。 恰好,乔冉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 门刚被推开,乔冉身后的人直接冲了进来,吓了秦游一跳。 没等秦游开口后,这人扑通一声跪地上了。 “屯盐卫李贵,拜见三殿下!” 军伍中的人就是实在,李贵也不知道该怎么溜须拍马,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先直接先磕仨吧。 “咣咣咣”,三个响头,秦游这才看清来者面容,正是之前在屯盐卫被他传授炼盐之术的老兵油子李贵。 少了一条左小臂的李贵磕完了头眼泪就流下来了:“世子爷,卑下…卑下…” “你别卑下了,起来说话吧。” 李贵满面激动之色,站起身后,看着秦游,就那么傻呵呵的乐着,和个二傻子似的。 “哭什么。”秦游上下打量一番李贵,笑道:“最近兄弟们怎么样,在各州府传授炼盐之术,没受什么委屈吧。” “回世子爷的话,兄弟们无碍,整日都念叨您,要不是您怜惜我等,屯盐卫的兄弟们岂能有今日…” 李贵一打开话匣子,眼泪又掉下来了,也不知道这么大个老爷们为什么总是动不动就哭,言语中满是感恩戴德。 事实上的确如此,没有秦游的话,屯盐卫这些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辅兵们,别说升官跑到各州府传授炼盐之术和个大爷似的被伺候着,指不定现在都饿死一半了,要知道大半年前秦游去屯盐卫的时候,这群倒霉催的已经被朝廷拖欠了好几个月的粮饷。 在这年月,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了,一个人活在世上,尤其是最底层的人,与其说是活着,不如说是受罪挺着熬着。 但凡能有口吃食,有个遮风挡雨的立锥之地,谁也不可能去当辅兵。 而辅兵又是兵部之中最不受待见的,当一个人受尽了欺凌和冷落,尝遍了人间苦楚后,善意,便是最为奢侈的东西。 秦游,则是将这种奢侈的东西赐予了这群辅兵们。 在秦游眼里,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可是对这群辅兵们来说,便是恩同再造。 不用秦游开口,李贵单膝跪地,掷地有声:“乔统领已将世子爷的来意和卑下讲明,符通、惠州、挲南县、中台,五十七名屯盐卫军卒,尽遵世子爷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是人手不够,卑下这边传信,让其他各州府的屯盐卫军卒尽快赶来。” 秦游哭笑不得:“大哥你别闹了,将其他地方的人调来,这不是抗命不遵吗,朝廷知道是要砍你们脑袋的。” 李贵抬起头,双目灼灼:“世子爷,别的,我们不懂,也不想懂,您怎么说,我们便如何做,二百一十七名屯盐卫军卒,二百一十七条命,都是您的。” 秦游连忙将李贵扶起来:“别动不动就把命给谁,都是爹妈养的,都养着媳妇儿女,留着命,回去伺候爹妈,哄媳妇,养儿女。” 秦游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李贵又哭了,哭了稀里哗啦的。 挣脱开了秦游,李贵双膝跪地,又是三个响头。 “世子爷,我们都知晓了,您将兄弟们的家眷都安置在了大集中,房子是大红砖砌的,吃的是鸡鸭鱼,寒冬腊月能穿上四五套衣衫,京中贵人们都没有的地火,您…您先给我们铺上了,家里老的小的都能享着福,孩子读上书识上了字,好多兄弟们的亲人,还都成了商贾,存下了钱,卑下…卑下…” 李贵“卑下”了半天也没卑下出个所以然,一激动,又是三个响头,秦游死活拉不住。 直起了腰板,李贵狠狠用拳头砸了几下胸口。 “世子爷,卑下不会说旁的,五十七名屯盐卫军卒,五十七条命,都是您的,您先用着,命不够,还有一百六十条,十日内便能赶来,你使着便是。” 第三百九十章 昔日雄,今日鬼 广怀,幽水城。 罗陈、尚方、广温,说的是罗云陈家,尚云方家,最后这广温,自然是广怀温家了。 温家家主温雅就居住在幽水城中,幽水城最早还有其他名字,舟师城、水师城,以及幽鬼城。 前朝时,涠江以南也是大昌的地盘,没什么斐国天楚之类的,只有广怀道面临外敌,也就是东海群岛的瀛人。 而前朝舟师驻扎的地方就是幽水城,一座城,容纳了近五万舟师海卒极其家眷,不过那时还叫舟师城。 三十余年前,瀛人战船四百余艘,战卒三万人,不宣而战,突然登陆了罗云道沿海防线。 接连三日,沿海百姓死伤无计,处处火光冲天。 温家家主也就是前朝水军都督温雅,调兵遣将集结十二万人马,耗时月余才收复了沿海防线击溃了瀛人。 那一战,昌军战死三万六千余人,伤者不计其数,同时斩获一千四百余级,溃逃七千敌寇,剩下两万余瀛人被活捉。 把瀛人战俘押回舟师城后,温雅命昌军彻夜开凿,将幽水护城河与城外支流相连,随即将一万瀛人战俘扔进河中溺毙,又在幽水城城东挖下大坑,将剩下一万战俘活埋后,命大军纵马踩踏足足五日。 自此之后,这座城就变成了幽水城,城中总有居民说到了子时便会听到瀛人幽魂的惨叫声,就连护城河的喝水都泛着幽幽绿光。 而幽水城的居民,只有听到瀛人幽魂的惨叫之声才能安然入眠,甚至不少沿海的百姓徒步而来,只为在城中待上一夜,只为听一听那瀛人亡魂的惨叫之声。 那时,温雅还是东海的定海神针,东海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 到了本朝,舟师改为水师,坐镇幽水城温雅也请了辞卸下了职务。 虽然没了官职,没了爵位,可在幽水城,依旧是温雅说了算,依旧是温家说了算。 除了幽水城外,广怀道的折冲府,屯兵卫,同样是温家说了算。 此时的温府中,七十有二的温雅正赤裸着身体泡在一汪热泉之中。 这一处热泉就是当年开凿护城河时挖出来的,一直连到了城中,每过四日,温雅就要在池中泡上一时片刻。 温池旁有一张长凳,温家长子陈修德正坐在那里慢慢的品着茶。 足足过了两刻钟,水花四溅,温雅猛然站起身,身上冒着腾腾热气,就这么径直的走向了陈修德。 虽说东海气温比京中高上不少,不过早晚依旧寒凉,陈修德身穿长衫,周围湿气又重,不免觉得有些身体发冷,可温雅却不着片缕。 相比于同样已过古稀之年的陈家家主陈洛鱼,温雅丝毫不像是个老人,满身的伤疤看起来极为骇人,消瘦的身形仿佛藏着一头野兽一般准备随时择人而噬。 陈修德站起身,将一杯热茶送到面前这位前朝水师大将的手中。 单手握着茶杯,温雅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来寻我,是因你的事情,还是因你父亲。” 陈修德苦笑一声:“有何区别?” “那便是你父亲交代你来的。”温雅温雅冷哼了一声,直接将杯子扔到了温池之中。 “伯父这是何故。” 温雅没说话,一个长的和熊瞎子似的大汉从远处走了过来,将一件长衫披在了温雅的背上。 温府之中,没有任何女眷,全是男子,甚至其中还有不少军中的军卒。 陈修德微微看了眼垂首站在温雅身后的壮汉。 温雅眉头一皱,冷笑道:“你陈家,又要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陈修德不以为意,淡淡的说道:“法不传六耳。” 温雅挥了挥手,身后的壮汉倒退着走出了月亮门。 除此之外,院墙外也传出了密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陈修德笑道:“此处是温宅,此城是幽水城,罗云道,幽水城,温宅,此时,此地,世伯莫不是怕有人胆敢行刺于你么。” “你陈家呢,你陈修德,出行为何要百名家丁相随,想必在陈家大宅中,亦是满府挎弓持刀之士吧。” 陈修德老脸一红。 还真是这个情况,自从得知了秦狰被不义岛的人给劫走后,陈家可谓是戒备森严。 谁不知道秦狰是当今天子的侄儿,在东海这个地界“丢”了,理所当然会怀疑到一家二姓身上。 明着派遣大军,大家倒是不怕,怕就怕在又整个什么飞骑渡江,血骑跨海之类的。 飞马骑司的大名,别说在东海,就是在偏远的天楚都凶名赫赫,要说不怕,肯定是假的。 “有话直说。”温雅盘膝而坐,冷冷的说道:“本将乏了,说完早些滚出罗云。” “温世伯。”陈修德弯腰施礼:“小侄前来,所谓的是李雄一事。” “李雄?!” “不错,夏京兵部举荐李雄领军前来剿匪,夏朝朝廷八成是要派遣李雄来东海,而小侄儿又知你与李雄有旧。” “有旧又如何。”温雅狰狞一笑:“怎的,你陈家想借我之手除掉李雄么,就是除掉了李雄,夏朝皇帝不会遣其他将领前来吗,你陈家就不怕夏朝皇帝借故派遣大军打进东海?” “世伯误会了,莫说我陈家非是如此打算,便是这么做了,夏朝皇帝也不会遣大军打来,这东海百万无辜百姓,秦昭这夏朝天子还是要顾及的。” “有话快说,少绕弯子。” “方家!”陈修德露出了一丝狠厉之色:“借李雄之手,除掉方家,你温家,与我陈家,共分东海!” 温雅一脸讥讽之色:“看来方不二那老鬼已是搭上了晋昌与瀛人的线了,怎的,你陈家怕方家将你陈家取而代之,按耐不住终于想要动手了,本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给晋昌当狗,为瀛人做奴,你陈家就如此的甘之若饴?” 陈修德眼底略过一丝寒光,可表情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 “世伯说笑了,你是知晓的,晋昌皇后,可是侄儿的亲妹子,我陈家本就是晋昌臣子,家父又是晋昌国丈,何来做犬为奴一说。” “亲妹子又如何,还不是女人。”温雅指着地面说道:“知我温府为何没有女眷么,女人,最是倚靠不住,你那妹子,呵,名为皇后,不过是你陈家摇尾乞怜送于那晋昌国君的玩物罢了,待你陈家没了价值,这皇后,玩的腻烦了,扔到海里喂了鱼都不无可能。” 陈修德眼眶暴跳,额头上的青筋凸显。 “恼了?”温雅哈哈大笑,随即伸出枯瘦的双手,捏了捏陈修德的左右脸颊。 陈修德想要挣脱,温雅却一拳击打在了前者的太阳穴上。 陈修德眼冒金星,左右脸,又被温雅扯住了,扯的很用力。 温雅满脸快意,咧着大嘴笑道:“陈家长子,喜怒不形于色,怎还恼了,笑,笑才是,莫要恼,你这面皮,不能恼,恼了,岂不是有失陈家长子的气度。” 温雅的力气奇大无比,枯瘦的双手如同铁钳一把扯着陈修德的脸蛋,不停的往两侧拽着。 陈修德疼的冷汗直冒,两只手握成拳头咬牙停着,双眼死死的盯着温雅。 “八年,不,七年,七年前…”温雅双手不断用力,同样直勾勾的望着陈修德,大笑着说道:“七年前,陈洛鱼,你那大父,将你的亲妹子陈灵思送到此处,就在这汤泉之中,陈灵思央求本帅发兵灭掉兰城中郎将黄擎,你妹子,那娇柔的身段…不愧为陈家狐女,啧啧啧,便是过了七年,本将如今想起来亦是回味无穷,哈哈哈哈,本帅好奇的紧,那晋昌的稚子国君,就不曾问过你家妹子为何不是处子吗,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温雅的双手垂了下来,老泪纵横。 “本帅的孩子,本帅唯一的孩子,本帅那可怜的孩子…剿灭黄擎一役,身中四箭…” 温雅霍然而起,一脚将满面红肿的陈修德揣进了热泉之中,怒吼道:“直到今日,我那可怜的孩子还在瀛人岛上吊着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不能言不能语,生不如死,生死两难!” 满面怒火的温雅突然冲到兵器架旁,抽出了一把斩马大刀,直接跳进了汤泉之中,挥舞着钢刀在水中跨着步,一副要将陈修德千刀万剐的模样。 “就因你妹子央求于我,就因你陈家要灭掉黄擎,就因本帅信了你们陈家的鬼话,如今我儿受制于瀛人,如今我温家受制于瀛人,如今我温雅成了这东海罪人,你陈家,满门当诛!” 一语落毕,温雅双手举起钢刀就劈了下去。 陈修德面无惧色,淡淡的开了口。 “世伯,就不怕你那唯一的子嗣,当真活不成么。” 钢刀停在了陈修德的额头处,紧贴着头皮。 温雅咬着牙,一字一顿:“我温雅,迟早,灭你陈家,满门!” 陈修德微微笑了一声,狼狈不堪的爬出了汤泉,头也不回的走了,只是留下了一句话。 “告诉李雄,他李家一门,皆被方不二所屠,想知当年旧事,派人寻我。” 钢刀掉进了水中,温雅痛哭出声。 三十余年前,他为给东海百姓复仇,不等朝廷回信,私自下令将两万瀛人溺毙活埋。 七年前,他为了让瀛人方士救自己唯一的子嗣,成了昔日仇匪瀛人的奴,成了这东海的恶鬼。 温雅再次捡起了钢刀,突然跳出了水中,赤身裸体的冲了月亮门,冲出了大宅,冲出了府门。 此时陈修德刚要上轿,突然见到身旁随从满面大惊之色,回过头,却见赤身裸体的温雅举着钢刀如同失心疯了一般跑来。 近百名随从如临大敌,不少人伸手抓向刀柄。 陈修德失声大吼:“莫要伤他!” 下一秒,漫天箭雨袭来。 随着连绵不绝的惨叫声,陈家百名随从倒下了一大半,而温雅也杀了过来。 将一名最近的陈家随从枭首后,温雅如同虎入羊群,刀光闪过,掀起了一蓬蓬血雨。 陈修德早已吓的魂不附体,站在原地双腿不停的打着摆子。 活着的随从想要还击,可每当伸手触碰兵器时,温宅院墙上的步弓手便会用长箭射穿他们的头颅。 温雅如同发了狂一般,一柄斩马钢刀左右挥舞,鲜血染满了全身。 直到陈修德身边再无一个站着的随从时,温雅扔掉了钢刀,冲着前者咧嘴一笑,舔了舔嘴唇上的鲜血,淡淡的说道:“世侄,好走,本帅回府歇息了。” 说完后,温雅背着手,赤着脚,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慢悠悠的走向了府中。 到了台阶时,温雅突然弯下腰,捡起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转过了身,面对着陈修德。 将头颅挡在自己面孔前,温雅发出了瘆人的笑声。 陈修德再也坚持不住,双腿一摊,坐在了遍地鲜血的地面上。 温雅将头颅大力的甩了出去,发出了快意的大笑之声。 第三百九十一章 城南,人鬼 此时的秦游躺在床上死活睡不着,窗外的喧闹之声让他心痒难耐。 鹏城居然没有宵禁,夜晚竟然也是人来人往,百姓不入眠,商铺不落门。 李贵刚刚离开,约定好明天在城北汇合,骑司和越王府的护卫将会扮成屯盐卫的兵卒,秦游、凤七、贺季真三人装作是来东海游玩的公子哥,兵分两路,一明一暗。 乔冉如同秦游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似乎是知道这小子想出去溜达,故意在屋中和贺季真下棋,也不回房休息。 床上的秦游郁闷无比。 一方面,之前他和乔冉说过,这次来东海,肯定服从指挥听从命令不给大家添麻烦,可另一方面,他又十分好奇古代人们夜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在京城的时候,只要入夜,那就和鬼城似的,他相信其他的地方也是如此,全国朝,可能也就鹏城或者东海尚云这地界晚上没有宵禁了,来都来了,怎么能不见识一番呢。 秦游站起身,面如常色的说道:“本世子要出去溜达溜达。” 乔冉下了一子,淡淡的说道:“不许。” “你又不是我爹,我想去哪就去哪。” “在京中,你可是答应过我,不可招惹麻烦。” “又没人知道我的身份,招惹什么麻烦。” 乔冉抬起头,一脸揶揄,看着秦游,也不说话。 秦游不乐意了:“不是,你那什么表情啊。” 乔冉拿起茶杯微微呷了一口,没吭声。 “问你话呢,你刚刚那什么表情?”秦游坐在了贺季真旁边:“小贺,刚才你看到了吧,就是乔冉那死出,你看着没?” “见到了。”贺季真笑呵呵的说道:“恩主,他那模样,就如同你出去一定会惹祸一般。” “对对对,这家伙刚刚那死出就是这意思。” 乔冉笑道:“白日里你不是逛过么。” “那能一样吗,白天和晚上的感觉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贺季真插口说道:“白日里妓家可不开门。” 秦游下意识问道:“鹏城还有大保健?” “既然三殿下想要见识一番。”乔冉站起身,似笑非笑道:“那乔某,便带你去看一眼白日里看不到场景,如何。” 秦游双眼一亮:“原来你也好这口,不是不是,没有也,没有也,重问,原来你好这口?” 乔冉没说话,打开了房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贺季真苦笑了一声,问道:“乔统领可是要带我家恩主前往城南?” 乔冉笑吟吟的回道:“不错,既然三世子想要看看这鹏城见不到的景象,乔某岂能不允。” 贺季真一脸无奈,也站起了身:“那我也去吧,若是恩主出了事,又是一桩麻烦。” 秦游一头雾水:“城南很危险?” 乔冉和贺季真对视一眼,没人开口。 “卖什么关子,说啊。” 贺季真微微摇了摇头:“城南…门下无法言说,恩主去了便知。” “靠,整的和有一群灭霸打麻将似的,去就去。” 就这样,秦游、乔冉、凤七、贺季真四人走出了客栈。 一路向着城南走,秦游大失所望。 虽然路上依旧人来人往,小商小贩也在叫卖着,可并不如白天热闹。 见到秦游一脸失望的模样,乔冉问道:“和白日可有不同?” “没什么不同。”秦游耸了耸肩:“我还以为晚上…” 秦游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上一世”,夜里,繁华的街道中,遍地的啤酒摊,各种小吃,街头巷尾散发着烤羊肉串的香气,喝多的醉汉站在路边,和一颗海草似的挥舞着手臂召出租。 沉沉的叹了口气,秦游自嘲一笑,失去了继续逛下去的欲望了。 不过出都出来了,他倒是挺好奇城南是何模样。 要知道白天的时候他和凤七也去城南了,没见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四人一路走着,很快就到了城南。 结果乔冉所说的城南,指的是城外。 秦游不明所以:“去城外做什么。” 乔冉指了指远处的荒山:“倒了便知。” “你别卖关子了行吗,大半夜荒郊野岭的,我可胆子小。” “鹏城,并不如你眼中那般繁华。” 荒山不远,甚至不用走到荒山,秦游就已经知道乔冉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沿着土路往前走,秦游看到了人影,很多很多的人影,很多很多躺在地上的人影。 秦游吓了一跳,还以为两侧都是尸体,凤七打着火把走了过去后才看到,原来是一群熟睡的人。 这些人面如枯槁衣不遮体,大冷天的,居然全部睡在野地里,少说也有数百人。 凤七刚举着火把走过去,这些如同“尸体”一般的人全动了,场面极为骇人,匆匆涌到了凤七的身边。 “爷,要奴仆么,不要工钱,不要工钱的,求您带着我入城吧。” 说话的是个男童,也就七八岁,瘦的皮包骨头,小脸冻的已经发紫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一把将男童撞开,扯下了麻衣,赤裸着上半身:“爷,带奴,带奴进城吧,奴梳洗一番也是美人儿,求求您带我入城吧,您瞧我这身段,您快瞧瞧,火把凑近一些。” 披头散发的女人如同疯了似的,抓着凤七的手臂就将火把往自己身前带。 噼里啪啦的火把蹦出了火星,烧在了女人的头发上,女人却不在意,满面哀求的望着凤七。 刚刚被推开的男童跑了上来,一口咬在了女人的大腿上,疼的女人哇哇乱叫,甚至撕扯下了一块皮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男童又抓着凤七的裤腿叫道:“爷,带我,带我入城,别理她,她患了病,污了您的眼…” 话还未说完,赤裸着上半身的女人突然将男童扑倒,两个人扭打在了泥水之中。 越来越多的人将凤七围了起来,如同群魔乱舞一般。 “带我,带我入城,为奴为仆一生一世,您就当养条狗,求求您带我入城吧…” “小的腿脚利索,带我,带我入城…” “求求您了…” “奴没病,真的没病,脱光了,您快瞧一瞧,奴身子干净着,没病…” “大爷,您大恩大德带我进去,进不去,一日,就剩一日了,再进不去,小的就要被拉上船了…” 凤七何时见过这种场面,拔刀也不是,不拔刀也不是,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衣服被东拉西扯,挣脱开这个,又被那个缠上。 秦游目光收紧了,黑夜中,他感受不到任何一丝尊严,任何一丝人应该拥有的尊严。 幼童扯着老妪的头发,衣不遮体的女人撕咬着身旁男人的胳膊,人们仿佛疯了一般,想要接近凤七,魔障了一般,将挡在面前的人推倒,野兽一般,呲牙啃咬着。 “他们…”秦游呼吸急促,望着乔冉:“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乔冉没有解释,只是望着城门方向。 几个呼吸后,两匹快马疾驰而来。 马背上的骑士身手矫捷,翻身下马,其中一个人提着灯笼,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方”字,另一人,则是手持水火棍。 提着灯笼的人身材矮壮,跑到秦游身边满脸歉意。 “对不住,对不住,公子您受惊了。” 没等秦游开口,另一个手持水火棍的突然冲了出去,紧接着,满是哀嚎之声。 矮壮的方家家丁,转过头,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轻点,打残了可就卖不上价了。” 手持水火棍行凶的家丁转过身,呲牙一乐:“放宽心,心里有数,女的打断腿,不耽误生孩子,男子的皮糙肉厚,打不坏的。” 说完后,家丁满面狞笑,如同恶狗一般扑向四散而逃的人们。 “他娘的,你倒是机灵。”矮壮家丁又看向秦游,脸上,再次恢复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公子,没惊着您吧。” “无碍。”秦游望着矮壮家丁,耳里,听着哀嚎惨叫之声,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而双拳,则是紧紧攥紧着。 第三百九十二章 荒山鱼 足足上百人,被一个手持水火棍的方家家丁打跑了,跑向了荒山。 人们惊恐着四散而逃,不少人摔倒了,被踩踏,被家丁拿着水火棍敲打在腿上,砸在后背上,一边惨叫,一边喊着饶命。 凤七紧紧抓住刀把,想要抽刀,却被贺季真稳稳的摁住。 火光下的秦游,面色阴晴不定。 乔冉走了过来,哈哈大笑,从怀里拿出了一贯大钱,丢给了矮胖家丁。 “倒是稀奇的景儿。”乔冉指了指荒山,装作一脸好奇的模样问道:“这群刁民跑的倒是快,可全是去了那荒山上?” 矮胖家丁点头哈腰的说道:“这位公子,分内之事,分内之事,哪能收您的钱财。” 话是这么说,可却迅速将钱收到了袖子里。 正好拿着水火棍的家丁走了回来。 秦游咬着牙关,缓慢的呼吸着,平复着心中的怒火,他怕自己忍不住让凤七抽刀将这两个方家家丁剁成肉泥。 水火棍上,满是鲜血,上面,还挂着灰白色的液体。 秦游不敢去猜这灰白色的液体是什么,他只知道,远处有几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血肉模糊。 矮胖家丁见乔冉出手阔绰,嘿嘿一乐:“还有更稀奇的景儿,您要不要瞧瞧。” 没等乔冉说话,另一个家丁满面兴奋之色,突然朝着南门喊道:“给孩儿们放出来,赶羊!” 乔冉眼底闪过一缕寒光,想要说些什么时,阵阵犬吠传了出来。 至少十多条体型粗壮足有大腿高的黑狗窜了出来,手持水火棍的家丁一挥手:“孩儿们,入山。” 十多条黑狗呲着牙,冲向荒山。 矮胖家丁笑道:“您是赶上巧了,东边的船让不义岛给劫了,年底怕是来不了,这群刁民没甚用处,看着怪碍眼的,正好给几位爷当个乐呵,要是再过半个月,就得养着这群鱼…” 话未说完,另一个家丁连忙给他打了个眼色:“胡咧咧什么,都是广怀道的乱民,莫要乱说。” 秦游攥紧的拳头终于松开了,笑眯眯的问道:“二位,你们刚刚说景儿,就是放狗咬人?” “一听这话您就是见过世面的,不错,就是咬这群乱民,不是小的和您吹嘘,大活人,也就片刻的功夫,能撕的满地血,您上山瞧瞧?” “这么神奇么,不过我想看别的。” “您要看什么。” “看我家侍卫表演砍人。”秦游看向凤七,淡淡的说道:“挑了他们的手筋脚筋。” 凤七就等这句话呢,仓啷一声腰刀出鞘,可终究是慢了一步,乔冉和贺季真已经动了。 乔冉向左,贺季真向右。 乔冉袖中闪出一道寒光,刺入矮壮家丁的肋部。 贺季真出手更快,手指微曲,一探一收。 矮壮家丁捂住肋部,满脸惊恐之色,倒在地上如同熟透的虾米一般。 另一个被击碎喉咙的家丁则是捂住脖子,嘴里一口一口的喷着血沫。 凤七蹲下身,认真的执行着秦游下达的命令,举着火把,瞪着眼,将两个家丁的手筋脚筋割断。 两个家丁明显是活不长了,凤七无疑是多此一举。 不过凤七不在乎,秦游怎么说,他就怎么干,哪怕地上是两具没了呼吸的尸体,他也得认认真真的把活干好。 乔冉看向秦游:“此地不宜久留,回客栈拿了行囊,今夜离开吧。” “不急。”秦游望着荒山,淡淡的说道:“先入山,杀狗!” 秦游话音一落,凤七已经跑了出去,贺季真紧随其后。 二人一走,秦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肩止不住的颤抖,脸上满是无措,惊慌,带着几许难言的恐惧。 乔冉默默的叹了口气。 秦游一拳砸在了地上,大喊道:“人,x你妈,这些都是人,都他妈的是人,为什么,为什么就没个人样?” “这便是东海的乱。”乔冉坐在了秦游的身旁:“记得在你越王府中曾对我说的话吗,建功,立业,平贼。” 秦游紧紧咬着牙,不停的点着头。 乔冉从袖中抽出了一把短刃,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秦游的手中。 “宁国,靖海,两把短兵,你手中的,叫做宁国,曾诛杀不臣六十七人,我暂借于你,保管好,有朝一日,你要用此兵器,亲手割下东海恶鬼方不二的头颅,可好。” 秦游低下头,紧紧抓住手中的短刃:“好。” 乔冉站起身,将秦游拉了起来:“不为建功,不为立业,只为割取贼首!” 秦游重重的点了点头,血灌瞳仁:“不为建功,不为立业,只为割取贼首!” 荒山之上,犬吠之声变成了哀鸣,片刻后,再无一丝声响。 凤七和贺季真并肩走了回来。 贺季真神色如常,凤七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游将宁国插在了腰后:“说!” “人。”凤七吞咽了一口口水:“荒山上,全是人,密密麻麻,都是人,少说,少说也有上千人,都是…都是…还有尸体,枯骨,小的…” 贺季真面无表情的说道:“恩主,城南荒山,被本地人称之为鱼山,意为山中人皆是塘中鱼,网中鱼,东海瀛贼每相隔数月便会将大量的夏人带上舟船,跨海运往瀛岛,这些人入不了城,就会被带走押到瀛贼的船上。” 秦游的眉头拧成了川字。 贺季真继续说道:“鹏城的繁华,建立在万千白骨之上,城中居民有定数,若是家徒四壁,便要被赶出城,被赶出城者,聚集于鱼山,若是无法回到城中,只能被押走卖与瀛贼。” “他们为什么不跑?” “跑?”贺季真苦笑道:“往何处跑,身无长物,便是连路引都没有,去其他州府,便会被官差或是方家人乱棍打往扔到乱坟岗,官道之上,又有折冲府军卒骑着马巡路,人只生了两条腿,哪里有军马跑的快。” “为什么不反抗?” “如何反抗,恩主刚刚也见到了,一个无胆鼠辈,靠着一根水火棍,将上百人追的四散而逃,这方家的威名,恶名,凶名…” 说到这里,贺季真叹了口气:“这便是世家门阀,便是豪族强绅,升斗小民,又如何敢反抗。” 听到这里,秦游突然笑了,笑的无比狰狞,喃喃自语:“老子来东海,干的就是世家门阀,削的就是豪族强绅。” 贺季真看向乔冉,二人相识一笑。 凤七兴冲冲的问道:“那现在就入城,弄死当地的知府和方家的人?” 乔冉和和贺季真同时看向凤七。 死活想不通,秦游这么聪明的主子,怎么天天走哪都要带着这么一个没脑子的莽货? 第三百九十三章 客串 鹏城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趁着没人发现方家少了两个家丁,秦游一行人迅速回了客栈,将东西收拾完毕后,化整为零,分成五拨人,趁着夜色离开了鹏城。 直到沿着官道走出了五十多里地,众人才重新汇聚到一起。 点燃了几堆篝火,大家围着火光坐下暂作歇息。 贺季真满脸幽怨的看着秦游。 秦游翻了个白眼:“看毛?” 贺季真没好意思吭声。 都说了让你在客栈睡觉睡觉的,非得出去,果然,一出去就惹事,大半夜不能睡觉,跑的和狗似的,何苦呢。 秦游也知道贺季真这表情是什么意思,耸了耸肩:“人家乔冉都没计较,就你事多,郎中说了,大半夜骑马有利于身体健康。” 正烤着馕饼的乔冉,盯着面前的火光,面无表情的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如今已是进入东海的地界了,人多眼杂,兵分三路行事。” 秦游举手:“我走下路。” “下路…”乔冉一脸困惑:“下路是哪个州府?” “没事,你继续说。” 乔冉目光扫视了一圈:“我与骑司、王府护卫等人,冒充屯盐卫兵卒进入琶洲,琶洲兵备郎赵志蔚曾传密信至京中告发东海乱象,骑司回私下与其接触探查大世子下落。” 秦游问道:“赵志蔚是什么时候检举揭发的。” “三年前。” “大佬,都过去三年了,这么久,说不定已经被策反了。” 乔冉摇了摇头:“东海可信之人寥寥无几,无论如何,乔某也会试上一试。” “好吧,然后呢。” “三世子殿下,你走郭城,途经慧明、东丰、泰隆三县,沿途打探大世子下落,郭城以东十五里折冲府兵备郎韩策,其人是温家家主温雅义子之一,若是大世子失踪与温家有关,韩策必然知情。” 秦游一脸无语:“你都说人家是温雅干儿子了,我总不能直接找他问吧。” 乔冉微微一笑道:“那就要看三世子你的手段了。” “贺季真是跟我一路的吧?” “不错。” “那就好。”秦游嘿嘿一笑,不怀好意的看向贺季真。 这家伙能在破城夜接连干掉了那么多将军,到时候夜黑风高,偷摸绑个兵备郎问题应该不大。 乔冉继续说道:“还有三十余名屯盐卫兵卒五日内可赶来,明面传授炼盐之术,私下打探大世子下落以及军备机密,我等冒充屯盐卫兵卒,在明,三世子殿下需在暗,若是有人询探,就以斐国富贾之子身份欺瞒,凤七,贺季真,以及三名你越王府护卫护你周全,到了泰隆县,停留一段时间,你的门客李太白便会坐船东下与你汇合,至于…” 说到这里,乔冉转头看向了独自烤火的巫雪,轻声道:“此女也需与你同行。” 秦游坐在了乔冉身边,悄声问道:“不是,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这娘们可是斐国细作,不,应该说是斐国刺客,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非要把她带来,还要让她跟我走下路,你带着他走中路和方家直接对线不好吗?” “斐国不止在京中有细作,在东海同样如此。” 秦游恍然大悟:“你是说,利用巫雪联系斐人细作,打探东海的情况。” “不错。” “那我怎么忽悠她?” “随你。” 秦游:“…” “我们先在此处歇息一阵,离开鹏城时,我在城中留了一名骑司打探消息,两个时辰后都会启程追上我们。” “不是打探完消息了吗,还打探什么。” “关于昨夜之事,方家被打死了两名家丁,不知鹏城会不会大张旗鼓,若是四下派人探查你的身份,你再入尚云时就会寸步难行。” “那怎么办。” 乔冉笑着说道:“不急,等骑司告知鹏城应对再做打算。” “好吧。”秦游打了个哈欠:“那我睡会去。” 众人骑了大半夜的马,不免有些劳累,席地而坐后开始歇息,唯独秦游躺在几个包袱上呼呼大睡。 倒不是秦游嫌地上凉喜欢躺在包袱上,主要是二十万贯的银票都在包袱里放着呢。 夏朝的银票也叫官票,桑皮纸侵染染料后拼接制成,百贯银票高一尺,宽五寸。 其实最早的时候这种官票在前朝是商贾们自由发行的,那时候很多世家门阀就开始经营专门保管现钱的银票铺户。 存款人把现钱交付给铺户,铺户再把存款人的现金数额填写在卷面上,和存折有点像,存了多少,取了多少,都会被标注清楚,最后盖上红印。 为了防伪,铺户每月月底会前往各州府其他铺户传报“数字”,谁谁谁存多少取多少之类的,如果铺户的数字和官票数字对上了,就可以凭着官票存钱取钱,唯一的缺点就是核实的速度太慢。 不过后期有一些铺户变的唯利是图贪得无厌,一旦收取了大量的现钱后就关张捐款逃跑,也有不少动用“客户存款”的铺户投资失败还不了钱的,总之出了很多问题,最终朝廷就接收了这一块的产业链,每个州府过万人的城镇都在衙门旁边至少设有一家铺户,有户部统辖,并发行了统一官票,面额最小的是一贯,最大的则是百贯。 秦游来东海前就让朱善兑换了二十万贯银票,来东海以备不时之需。 众人歇息了不到两个时辰,一匹快马奔来,正是之前被乔冉留在鹏城的骑司。 果然如乔冉所料,方家两个家丁的尸体被寻到了,官府稍一打探就锁定了“凶手”,随即全城大索,找不到人后,倒是没有张贴公文,而是让不少方家的家丁前往其他州府了。 骑司拦住了一个方家人,一顿削后问出了情报。 “凶兽”面白无须,身材挺拔,以及身高多少,穿着什么衣服,走路姿势,又自称是什么人等等,和秦游的外貌基本吻合。 秦游听过之后哭笑连连:“这还没偷家的,刚到塔下就暴露了。” “无碍。”乔冉分别看向了凤七和贺季真,突然笑了。 “笑什么?” “你说,你那侍卫,与你那门客,谁像是公子哥?” 秦游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乔冉笑道:“既然方家说你是公子哥的打扮,那三世子殿下只能委屈委屈了。” “你是说…” “不错,你冒充下人,让其他人冒充主子。” “妙啊。”秦游竖起大拇指:“一点都对,这样就没人怀疑我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坦诚相待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秦游不当少爷了,而是当书童。 衣服倒是现成的,骑司的包袱里就有。 可问题是这少爷谁来当? 此时的凤七正在和贺季真烤火,秦游走过来,笑嘻嘻的说道:“恭喜二位获得大少爷十日体验卡一张,不过只能有一个人获得使用权,你俩谁来?” 凤七和贺季真一头雾水。 秦游解释道:“到了尚云,本世子要客串下人,有下人,肯定得有少爷啊,你俩击剑决一生死吧,谁赢了谁当少爷。” 凤七和贺季真异口同声:“他来。” 秦游愣了:“都不愿意?” 二人又是一起点头。 秦游哭笑不得,目光从二人俩上扫过,一时有些犯难。 凤七长的满脸横肉,脸上还有一道刀疤,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人。 至于贺季真,则是和个黄铜精一般,也不像是公子哥。 这俩玩意和奔波儿灞和霸波尔奔似的,从外表上就无法胜任这项工作。 一时之间,秦游有些犯难了,看向身后的乔冉。 乔冉也是哭笑不得,估计和秦游是同样的想法。 秦游又转头看向其他越王府护卫,目光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 最终,秦游只能默默的叹了口气。 这些越王府护卫,有一个算一个,那形象,那气质,只要蒙上脸,完全可以组个江洋大盗的组合直接出道了。 乔冉也挺闹心,刚刚他也是看了一圈骑司手下。 这些骑司,也是有一个算一个,长的贼兮兮的,走路都是踮着脚不带声,往那一站,眼珠子可那乱瞄,就和个刚偷完钱的贼准备随时撒腿跑似的。 直到今天,乔冉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手下这支队伍的形象居然这么差。 秦游瞅了半天,最终想了想,相比贺季真,凤七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就你了七仔。”秦游指着凤七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凤家大少爷。” 凤七一脸懵逼:“小的…小的没经验啊。” “可以学,你跟我这么久了,模仿我就是了。” 凤七连连摇头:“三少爷您别胡闹了,您那欠打的德行一般人可学…不是不是,你那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模样,一般人可学不来。”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干不干,不干下个月俸禄扣掉。” “您把明年的俸禄都扣掉吧,小的不成啊。” “少废话,以后你就凤家大少爷了。” 乔冉提醒道:“中州似乎没有‘凤’姓。” “啊?”秦游一脸狐疑:“那凤七为什么姓凤?” 凤七一脸无语:“小的姓陈。” “那为什么所有人都管你叫凤七。” 凤七满脸尴尬,支支吾吾的不吭声。 一个越王府走了过来,嘿嘿乐道:“三少爷,您是有所不知,七哥在他娘胎里的时候,他爹娘还以为是个闺女,名都起好了,叫陈翠凤。” “陈…翠凤?”秦游咧着嘴,随即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 越王府护卫接着说道:“七哥下生那会,他爹娘不甘心,就翠凤翠凤的叫着,和叫几声就能给他叫成闺女似的,七哥排行老七,他村里人就叫他凤七,后来叫着叫着就叫习惯了,别人问他叫啥,他就说是凤七。” 乔冉哭笑不得:“陈家倒是有趣,别的爹娘,巴不得生个男娃。” “老陈家七个孩子,都是男娃。” 秦游乐道:“这是葫芦兄弟转世了。” 护卫冲着老脸通红的凤七眨巴眨巴眼睛:“是这么回事吧,翠凤兄弟。” “去你娘的。”凤七照着护卫的屁股就是一脚。 秦游一拍大腿:“诶,对对对,就是这副模样,这一脚颇有本世子七分风采。” 凤七微微一愣:“有吗?” “有,就是这个气质,我相信你,你可以的,翠凤。” 凤七:“…” 贺季真站起身,皱着眉头说道:“名乃父母赐,岂能如此嘲笑,非君子所为。” 说完后,贺季真看向凤七,正色道:“何必与这群人见气,愚弟就觉得你这本名不错,以后,愚弟就如此称呼你,翠凤姑娘,你意下如何?” 凤七望着满脸正色的贺季真,一时有点分辨不出来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作弄自己。 贺季真紧紧咬着嘴唇,到底还是装不下去了,突然一捂肚子猛拍大腿,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哇哈哈哈哈,翠凤,哈哈哈哈哈,这名起了,真他娘的绝了。” “你们是真低俗。”秦游冲着一群人骂道:“笑一会就得了,还没完没了了,名字就是个代号,就和凤七似的,名字好不好听有个毛用,乔冉被叫乔陷阵,为什么,得根据做什么事或者什么外表来称呼。” 凤七感动异常,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秦游指着凤七脸上的刀疤说道:“这是什么,这是男人的勋章,以后也不要叫凤七了,叫绰号,明白吗?” 凤七双眼一亮:“那小的以后就叫刀疤七了?” 秦游纠正道:“刀疤翠。” 大家笑的更大声了。 凤七默默的叹了口气,坐回到了地上,懒得和这群人一般见识。 秦游乐呵呵的坐在凤七身边,笑道:“翠哥,不是我和你吹,起绰号这一块,咱夏朝我说我是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给个痛快话,你到底演不演这大少爷,不演,我就再给你起十个绰号,换着叫,赶紧说,这扮演大少爷的差事,你到底干不干。” 凤七一挺胸膛:“本少爷,干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远处,形单影只的巫雪掩嘴娇笑。 见到凤七同意了,秦游就开始制定身份。 他自己扮的是书童,而贺季真是护卫,其他几个越王府护卫则是家丁。 至于大家的身份,则是斐国那边来的,在大夏溜达了小半年,准备去东海去乘坐舟船前往涠江回斐。 商量完毕后,秦游又来到了巫雪这边。 坐下后,秦游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有口无心的说道:“这一路上,我见你都不怎么说话。” 巫雪盈盈一笑,望着秦游双眼,悄声问道:“世子殿下,您和奴家说句实话,您真的是我大斐飞云公主殿下的人吗?” 秦游微微一愣:“当然是,为什么这么问。” “这一路,您见这东海乱象,心急如焚,从您的身上,奴家只看到了夏国三世子,而非想要叛夏的天潢贵胄。” “大姐,秦狰是我大哥,我是他三弟,我来救他,有什么不对吗。” “您的目的,似乎不只是为了寻找秦狰大世子,奴家也说不上来,总觉得您和乔统领似乎在瞒着我什么。” “你想多了。”秦游站起身,乐道:“我巴不得东海越来越乱…” “三世子殿下。”巫雪也站了起来,微微欠身:“奴家虽不是绝顶聪明,却有眼睛,有耳朵,更何况,这一路上您和乔统领商谈机密之事并未将我支开,我知您来东海非但是为了救贵国大世子,亦是来平东海之乱。” 秦游张了张嘴,望着巫雪清澈的双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的,飞云公主她并不知道我将你带到东海了。” 巫雪脸上毫无意外之色。 秦游苦笑着连连。 他就知道,要是巫雪这么好忽悠的话,又怎么可能在京城潜伏这么久。 叹了口气,秦游解释道:“当时从你将刑部大牢带走时,怕你问东问西又不肯跟我走,所以才说我是飞云公主的人,不过你不用担心,飞云公主拜托我救你的。” “您与公主殿下,想来有约定的…”巫雪面色莫名的问道:“奴家想问的是,殿下她,究竟应允了你什么,你才肯答应搭救奴家。” “靠,不提这个我都不来气。”秦游骂骂咧咧的说道:“你家殿下也太不讲江湖道义了吧,说好了给你救出来后她就告诉我凉戎使团有什么阴谋,结果呢,她居然食言而肥,都不联系我了,这不是耍我呢吗。” 巫雪见到秦游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突然笑了。 秦游不解:“你笑什么?” “既然殿下她未守约,您又为何不将奴家关回刑部大牢?” 秦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死几个番商罢了,要是夏人的话,我都不带给你放出来的,番商的命不值钱,死了就死了吧。” “那您…能放奴家离开吗?” “放你离开?”秦游下意识的看向了远处的乔冉:“这我说了不算,得问乔冉,再说了,万一你跑了之后出卖我们呢,满世界的嚷嚷我们来东海了,那我们就死定了。” “倘若您说了算的话,您回放奴家离开吗?” 秦游反问道:“那你能替我们保守秘密吗。” 巫雪微微点了点头:“若是走露了风声至您于险境,公主殿下定然不会饶过奴家的。” 秦游没吭声,脑海里,出现了那张倾国倾城的绝色面容。 看了眼秦游,巫雪轻声问道:“奴家帮您寻回大世子,您放我离开夏国,可以么?” “啊?”秦游回过神了,打了个响指:“o他妈k,只要你出力了,找回我大哥,谁不放你谁是孙子。”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二人相视一笑,秦游乐呵呵的跑了回去。 来到乔冉身边,秦游将刚刚和巫雪的约定说了一遍。 谁知乔冉脸上毫无意外之色。 秦游一脸狐疑:“你早就知道她看穿咱们了?” “是。” “那你还带着她?” 乔冉回头看向远处树下的巫雪,道:“此女虽是斐人,却恩仇必报,你在刑部大牢将她救出,她定是感激于你,何况,这本就是你与飞云公主约定好的,与其诓骗与她,不如坦诚相待,若是愿意相助你我调遣东海斐人,自是省了我们不少功夫。” “哦。”秦游翻了个白眼:“原来你主意打到这上面来了,怪不得每次谈东海的时候你都不避着她。” 想了想,秦游问道:“你就不怕你眼瞎,看错人了?” “若她非是我想的那般。”乔冉风轻云淡的说道:“乔某自会取她性命。” “大哥,你别在这装b了行吗,她特么是跟我一路的,等你知道她出卖我的时候,我们尸体都凉了。” “放心。”乔冉宽慰一笑:“乔某的为人你也知晓一二,若真是如此,乔某必会为你复仇。” “我谢谢您呐。” 第三百九十五章 信 京城,北郊,寒山书院。 秦烈站在秦游之前居住的小院中,望着两个刚刚堆好的雪人,沉默不语。 听闻秦游喜欢堆雪人,秦烈也养成来了爱好。 不过他没有秦游那两下子,更没有凤七堆的那么惟妙惟肖。 出自越王秦烈之手的雪人,居然带着杀伐之气,大小眼,虎口嘴,越看越狰狞。 另一个雪人还好,普普通通,两个小眼睛下面插着一个胡萝卜,显得有点猥琐。 九州推开了院子的小门,望着两个雪人,哑然失笑。 秦烈指着狰狞的雪人问道:“如何,像不像本王。” “像。”九州丝毫犹豫都没有,睁着眼就开始说瞎话:“这雪人满身煞气,鬼神辟易,威风凛凛。” “哈哈哈,本王也是如此觉得。” 九州又看向旁边稍微小一号的雪人,无声的叹了口气。 既然大雪人是王爷,那旁边小的雪人,自然是三世子了,睹物思人,触景生情,思子心切,也不知道王爷心中有多么难熬。 秦烈沉声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九州指了指屋子:“王爷,进去我再和您通禀。” “慢着。” 秦烈突然露出了一丝狞笑,随即暴冲到了小号雪人面前,低吼一声:“狗日的,吃三弟一脚!” 一个神龙摆尾,小号雪人被他踹的稀巴烂。 九州瞠目结舌。 感情这小雪人,不是秦游啊… 秦烈又上去狠狠踩了几脚,这才一脸快意的走进了屋子。 望着地上稀巴烂的雪人,九州不断吞咽着口水,不由打了个寒颤,随即快步进入到了屋中。 秦烈自顾自的泡了壶茶,坐在了书案后面,朗声笑道:“都说这地杰人灵,怪不得游儿能在此处写出旷世奇书,本王坐在这里,也不由诗兴大发想要吟诗一首。” 九州没好意思吭声。 越王的确在边关吟过几首诗,其中一首广为人知,叫做边州词,老牛虽老尚能耕,远望嫩草困墙端,凉戎娘们胸脯大,不如夏女屁股圆,又大又圆是斐女,斐人娘们圆又大。 九州还是比较佩服秦烈文采的,一首诗,道出了各国…的特点,从此诗中,也能听出越王心中想要收复斐境的雄心壮志。 “对了,说到吟诗,本王险些忘记问了。”秦烈挑着大粗眉问道:“柳河破冰了没有?” “河面已经化冻了,王爷何故发问?” “化冻了好,化冻了好。”秦烈嘿嘿乐道:“化冻了,那些花船便能开张了。” 九州一脸懵逼。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都姓秦,你儿子坐着能写出,你坐着…光想着花船了? 即便九州跟了秦烈十来年,依旧无法理解这位夏朝战神的脑回路。 九州也懒得去猜测了,他都习惯了,开口说道:“王爷,查清楚了,与东海有所关联的,非是李雄,而是兵部左丞马乘风。” “既然李雄不是东海的人,马成风为何要拾掇兵部让李雄去东海?” “不知。” 秦烈没好气的骂道:“不知道你他娘的还说查清楚了。” “这马乘风是马家幼子,今年三十有五,在兵部春风得意,不过在暗中却敢编排咱越王府和天子,说了不少杀头的话,要不要卑下告知骑司,去做了他?” “才三十有五么?”秦烈不以为意的说道:“少年人口无遮拦,下辈子叫他收敛一些就是了。” “卑下懂了。” 秦烈满脸不爽:“就查到个马乘风?” “卑下查到的是另一桩秘事,关于东海陈家。” “说。” “陈家对外宣称长女陈灵思数年前被瀛人劫走,实际上陈家将陈灵思送往了晋昌,而晋昌的皇后便是陈家长女陈灵思。” 秦烈啼笑皆非:“夏朝女人,竟成了晋昌皇后?” “是,陈洛鱼深入简出,几乎在陈家大宅里闭门不出鲜少露面,陈家名下的产业以及人脉等,多是长女陈灵思打理,前往晋昌之前,常年出入与方家与温家,当年温家率兵平灭罗云守备黄擎前,此女多次出入温家,温雅的义子逢人便吹嘘,说是陈家长女不过是他们干爹温雅的玩物罢了。” “你是说…陈灵思说服了温雅,让温雅污蔑黄擎造反,又调集兵马灭了黄擎?” “卑下不敢妄下定论,如今陈家主事的是陈修德,不过陈修德只是最近几年才冒出的头,早在陈修德之前,一直是陈灵思游走于东海各大门阀世家之中。” 秦烈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开口问道:“一家二姓,可有矛盾?” “当然,虽然陈、方、文三家占据东海,表面上守望相助,井水不犯河水,可私下里却是勾心斗角手段尽出,陈家得晋昌相助,视晋昌为最大依仗,可近几年来,方家却多次派遣商船前往晋昌,方家得到晋昌赏识,断然不是陈家想要看到的。” “那温家呢。” “温雅幼子在平灭黄擎一役中身负重伤,一直卧床不起,温雅得知瀛人方士最善刀兵之伤,数次信件往来似是达成了协议,温雅将幼子送往瀛人岛治疗。” 秦烈冷哼了一声:“原来如此,难怪瀛贼入东海如入无人之境,东海兵备如此不堪,不知多少子民死于瀛贼刀下,原来是这温雅只顾一己私利的缘由。” 九州默默的叹了口气:“前朝时,温雅乃是舟师大帅,坐镇东海,瀛人有来无回,可到了如今,因顾及幼子性命,却成了瀛贼的帮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烈站起身,望向墙上的舆图,背着手沉声道:“陈家,晋昌鹰犬,其女为晋昌皇后,最大依仗便是晋昌,方家,富可敌国,与瀛贼私通,温家,握兵马大权,受制于人,而陈家与方家,又素有间隙…” 顿了顿,秦烈的眉头拧成了川字:“乱,民乱,兵乱,官乱,明处乱,暗处也乱,这东海,当真是放眼皆是乱象。” “王爷,三少爷已走了半月之久,必然是到了尚云方家的地盘,该动身了。” “不错,是该动身了,龚文华已是领了虎符前往罗云,本王也该动身了。” 九州单膝跪在地上:“果县府兵可用,一千四百人,华通县折冲府可用,五百精骑,绥…” 秦烈转过身,微微摇了摇头:“本王不是去平乱的,这东海之乱,自有人去平,本王是去将两个孩子带回来,切记,此事不可张扬。” “是。” “年关将至,京中的骑司撤走了不少,今夜便动身吧,去城里集结五十精骑,让朱善准备好一百匹军马,准备完毕后,回书院,制住书院内剩余,记住,不要伤了他们,打断狗腿即可。” “唯!” 领了命的九州站起身刚要离去,敲门声传来。 九州问道:“何人?” “学生李太白,恩主有书信转交于越王。” 秦烈瞳孔微缩:“进!” 李太白推门而入,却见秦烈快步而来,眯着眼睛冷冷的问道:“书信,为何今日才转交本王。” 李太白吞咽了一口口水:“恩…恩主说,您一定会去东海,而…而且一定是趁着元夜这几日离开京城,因为,因为骑司在这几日最是忙碌,所以命门下在元夜前三日内将书信转交于您。” 第三百九十六章 小白的神 一封长信,大白话,一字一句,似乎都能从中看到秦游那嬉皮笑脸的模样。 秦烈老泪纵横。 信里,满篇大白话。 人,总是要成长的,一帆风顺,那就不叫成长了。 不成长,就是一辈子的孩子,这世道,又哪有当一辈子孩子的理呢,这种人,活不到老的。 孩儿成长的太晚,还好,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晚还是不晚,孩儿都已经走了,老爹您现在就是追也追不上了,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到尚云道了,要是运气好,说不定都能找到我大哥了。 孩儿知道您要来找我,可这事不成,和大道理无关,就是讲讲亏心却又不亏心的道理。 老爹,镇守边关十数年,大哥,卫戍京中十数年。 这已经给朝廷卖了十多年的命了,更不要说中州大乱时。 现在呢,朝廷姓夏,皇帝姓秦,这夏朝,不是就咱秦家活该享福的年月吗。 可谁享着福了,孩儿被人骂的和狗似的,大哥也差不多,您又在边关喝了那么多年风。 现在大哥去了北海,我也去了北海,您要是也去了北海,那谁来享福,既然咱秦家享不成福,何必遭了这么多年罪,这不是贱皮子吗。 所以说,您留在京中,享福,娶上几十上百个媳妇,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想削谁就削谁,想骂谁就骂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福,您享的安生,任谁也说不出二话,不服,让他去边关,让他儿子去东海,就是这么个理儿。 书院大集每个月的租子,咱越王府的产业,这么多进项,您就是卯了劲的花,作,败坏,用不完的,这点您就放心吧,得花,使劲花,使劲玩,使劲享福。 您看,要是您去了北海,没的享了,说句难听的话,要是我和我大哥出了事,就是在天上看着您也难过,对吧,您也不想让我们哥俩难过。 还是那句话,还是那句大逆不道的话,这夏朝,欠咱秦家的,您得替我们哥俩把这欠的收回来,天经地义的事儿。 您要是来东海,不是救我们哥俩,是让我们哥俩伤心,我大哥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肯定是得恨您,图什么啊,咱越王府一门拿命博来的,却没人得好处,没道理啊,您说是不。 我在京中做的事儿,你肯定也听说了,不是和您吹嘘,就您儿子这手段,一般人不是孩儿的对手,我不敢和您保证肯定将我大哥带回来,我只能保证没事,保证安安全全的回到京中,您要是去了,可能还得折腾我一趟。 您要是不享福,我活着不安生,死了也不安生,死活都不安生,您享福,我死活都安生,求您了,在京中,享福。 孩儿和您发誓,只要您老老实实的在京中待着,等我回来,咱君子之约,那孩儿以后再也不惹祸,再也不得罪人,再也不放浪形骸,活到老,舒舒服服快快乐乐的活到老,享一辈子福。 可您要是去了东海,陛下肯定会急眼,朝臣肯定也会找您事,那您就是害了孩儿啊,等我回来了,又的一门心思的立功,天天被君臣们使唤的和狗似的,您也不愿意让孩儿再给朝廷卖命吧,既然不愿意,您也别闯祸,省的我给您收拾烂摊子。 爹,听我的,这辈子,就听我这一次,在京中,享福。 一封信,不长,满篇两个字,享福,落款,好大儿秦游。 秦烈眼泪交加,伏在书案上泣不成声。 眼泪打湿了书信,秦烈的指甲狠狠抠在了书案之上。 眼泪干了,秦烈颤抖的双肩渐渐安静了下来,脊梁,也直了起来。 深吸了一口,秦烈吐出了一个字。 “来!” 守在门外的李太白和九州二人走了进来。 秦烈先看向了九州:“告诉本王,我儿秦游,此番入东海,能否全身而退!” 九州:“这…卑下不敢妄下…” 秦烈低吼道:“老子让你说!” 九州单膝跪在地上:“回王爷的话,三世子无法全身而退。” 李太白微微哼了一声。 秦烈看向李太白:“你,告诉本王,我儿秦游,此番入东海,能否全身而退。” 李太白挺起胸脯:“若是恩主都无法全身而退,试问,这世上还有何人可将大世子带回来。” 九州抬头看了眼李太白。 你这拍马屁的手段都赶上宫中那白千了。 秦烈沉默了半晌,对九州说道:“你,告诉李太白,为何我儿回不来。” 九州站起身,转身看向李太白,朗声道:“一家二姓经营已久,朝廷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飞马骑司无孔不入,在东海却是寸步难行,可想而知东海已是如铁桶一般,三世子,又如何在一家二姓的眼皮子低下打探到大世子下落又将其带回,莫说将大世子带回,暴露了身份,三世子亦是深陷险境。” 秦烈看向李太白:“你,告诉九州,为何我儿可以回来。” 李太白看向九州,拱了拱手:“朝廷解决不了东海之乱,不错,敢问,夏朝缺马,尤缺战马,朝堂君臣,可有良策?” 九州微微皱眉,不待开口,李太白掷地有声:“没有,朝廷解决不了战马一事,可我李太白的恩主,三世子秦游殿下,却如轻而易举的解决,可是如此,都是朝廷解决不了的大事,我家恩主,能解其一,为何解不了其二。” “是如此,可东海与战马岂能混为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太白冷声打断道:“一家二姓在东海经营已久,如同铁桶一般,不假,学生敢问,那礼部尚书安之峰如何,六尚书之一,门生故吏遍天下,京中谁敢招惹,风吹草动,安之峰尽在掌握,这京中,这礼部,这朝堂,不也被他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吗,如今,安之峰何在。” 九州苦笑道:“京中有陛下,有其他五部尚书,还有…” 九州第二次被打断了,李太白一脸讥讽之色:“东海的天子不是朝堂上的天子么,东海就没有五部的官员吗,还是说,东海没有其他世家阀门,又有什么区别。” 九州有口难言,总觉得李太白在偷换概念,可一时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李太白一指窗户:“出了书院,便是北郊大集,庄户千余人,这位将军,你去喊上一声,说你要行刺与三世子殿下,学生与你打赌,十吸之内,你必成一摊烂肉,就是你老娘来了都认不出你来。” 李太白越说越快,气势凌人。 “这流民,与我家恩主相处了不过区区数日,便愿意赴汤蹈火,那东海,多的是流民,多的是乱民,多的是走投无路之人,我家恩主能降这京中乱民,为何降不住东海的乱民。” “陈家根深蒂固,文臣皆以其马首是瞻,可文臣是什么,都是士林中人,廖院长,八马先生,离竹先生,闻道鸣先生,哪个不是士林中人,哪个不是举世闻名的大儒,却依旧愿成我家恩主为山长,京中不知多少学子大儒,口中不说,心里,却早已对我家恩主拜服。” “方家富可敌国,又如何,钱财,在我家恩主眼里,不过是浮云罢了,当初,我家恩主散尽万贯家财,变卖越王府所有产业,为的,就是安置流民,这是何等的气魄,方家财势无双又如何,他方家,有此气魄么,敢如我家恩主一般,散尽家财为民谋利,他方家没有,可我家恩主有,此去东海,携二十万贯,更不要说,学生不日便要东区,亦是携三十万贯巨资,当年我家恩主凭着数百贯,短短三月时间,便赚取了这偌大的家业,更不要说五十万贯了。” “温家掌管东海兵马大权,又如何,何为兵,何为卒,屯盐卫老卒,哪个不是心思油滑之辈,如今,就如同那大集庄户一般对我家恩主死心塌地,东海,有多少辅兵,有多少被拖欠克扣粮饷的军卒,又有多少报国无门的忠勇之士,我家恩主,能收服屯盐卫,为何收服不了东海的军卒,那军卒对温家忠心耿耿,当初斐人细作就对斐国就不忠心耿耿吗,遇见我家恩主,又是什么下场。” “天下,无非四种人,士、农、工、商,什么人,我家恩主没见过。”李太白冷哼了一声:“这世间,能困住我家恩主的人,学生,想不出!” 说完后,李太白低垂着头颅,不再言语。 秦烈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面色激动,心潮汹涌。 九州沉默了足足半响,突然冲着李太白微微一拱手,面色极为复杂。 “敢问李先生,你…刚刚所说之人,是越王府三世子殿下秦游吗?” 李太白:“…” 第三百九十七章 慧明驿 夏朝所谓的管道,其实和后世的国道很相似,也称之为驿道。 不过并不是谁都能走管道,因为普通的升斗小民如果没有特殊事情,是无法离开居住地太远的,需要当地官府开路印和相关的凭证。 一般情况下,官道都用于京城与地方的各种政务、经济、军事等公文信息传递、物资运输、军队调动、军队后勤补给和官员出差、调任与巡视等。 官道和官驿与折冲府或者屯兵卫相连,平常都会有小队的骑兵在官道来回巡视,见到人,就会盘查一番。 大家从鹏城一路赶来,倒是没遇到过骑兵寻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慧明驿站。 如果官道是后世的高速公路,那么驿站就是高速公路上的服务站。 慧明驿站因慧明县得名,而慧明县,则是因为县中的慧明寺得名。 先有百家村,百家村背靠山,山中有个慧明寺,慧明寺声名在外,百家村变成了慧明县。 因为一个寺庙,一个小小的村落发展成了县城,虽然是只有不足五千人的丙县,这种情况极为稀少。 更夸张的是,为了一个县,又特意修了官道和驿站。 在秦游带领着…不,准确的说,应该陈凤翠大少爷的带领着他的小跟班走向了慧明寺驿站。 陈凤翠,也就是凤七大少爷异常的惹眼,因为他走路很慢。 之所以很慢,并不是因为步子迈的小,而是因为他迈腿的方向不对,冷不丁一看,像是外八字,再一瞅,又和要随时一字马似的。 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的秦游低声骂道:“我tm让扮大少爷,没让你扮海鲜。” 迈着八爷步横着走路的凤七微微哼了一声:“我在京中见的公子少爷就是这般模样走路。” “谁走的这么嚣张,我怎么没见到,东海龙宫蟹太子啊。” “你。” 秦游懵了:“我什么时候这么走路了?” “入夏那会,您一直…你一直这么走路的。” “那特么是我骑马骑的好不好,磨着蛋了。” “我觉得这么走很嚣张,像富家少爷。” 秦游猛翻白眼:“像什么富家少爷,你好好走道行不行,怎么的,必须给路上的每一块土地都踩到位啊,走直线。” 凤七鼻子微微哼了一声:“本大爷饿了。” 贺季真提醒道:“你扮的是少爷,不是大爷。” “哦。”凤七抠了抠耳朵:“那本大少爷饿了。” 秦游:“没毛病。” 跟在后面一副婢女打扮的巫雪咯咯娇笑。 慧明驿站占地并不大,连院墙都没有,来来往往的人却是不少。 不得不说,凤七这两步道走的,那就和渣哥刚出狱又灌了二斤白酒完了还有点小脑萎缩似的,引的路人们纷纷侧目。 路人看凤七,凤七看天,秦游则是看着路人。 秦游满面不解,因为他看到了很多僧人。 慧明寺就在慧明县中,该寺十分出名,有僧人不奇怪,令秦游奇怪的是这些僧人的模样。 首先是这些僧人衣着极为华丽,路人也要极力避开这些僧人,很是敬畏。 秦游在京中也见一次僧人,五名,为京城哪个门户做过一次道场,其中四人都穿着“粪扫衣”。 所谓粪扫衣,就是死人穿过的,或者被经血玷污、以及没有人要的衣服,将这些衣服洗干净后重新剪裁穿在身上。 再看慧明县中的僧人,身上穿的绝对不是粪扫衣,几乎都是崭新的罗麻服,衣服颜色也不对。 正儿八经的僧人,衣服都是“坏色”,坏色就是非正色,而正色则是青、黄、赤、黑、白五种颜色,以他之不正色染坏之,故曰坏色,三种坏色,分别是青坏色,黑坏色、木兰坏色。 驿站的僧人生生将淡黄正色的僧袍,生生传出了土豪金的颜色。 衣服不对,气质就更不对了,这群来来往往的僧人竟然有点虚胖。 秦游素人出道到现在这么久,见过的胖子屈指可数,一般都是贵族子弟,外加几个富贾而已。 不是说古人营养均衡喜欢锻炼身材管理做的好,而是普通人很难胖起来,别说营养均衡了,主食都填不饱肚子,更别说胖了。 再看这些僧人,不是壮,就是虚胖,和后世的肥宅有些相似,挺着个肚子,满面油光,肥头大耳。 这些僧人,完全颠覆了秦游对夏朝“僧人”这个概念。 驿站主要是用来暂时休息以及换乘马匹,按理来说普通人是不能进入的,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几乎也没什么人管,都是为了恰饭,所以就对外营业了。 僧人和一些路人来来往往,用过饭,继续赶路,不过驿站中的军马自然是无法让普通人骑乘的。 和客栈差不多,三处院落,有休息和吃饭的地方。 在凤七的带领下,众人进入了中间提供饭食屋子。 进了屋,秦游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十几张桌子倒是寻常,大部分都是僧人,虽然不寻常,但是也不夸张。 让秦游不解的是墙壁上挂的画像,全部和佛教有关。 官家的驿馆,科普佛教知识,这不是扯呢吗? 众人寻了个角落坐了下来,秦游看向四处的墙壁。 墙壁上的画像下面还有释义,大致意思就是在汉明帝永平七年也就是西元六四年的时候,朝廷派遣十二个人到西域求佛法,到了在西元六七年的时候,这十二人带着两位印度的僧人也就是迦叶摩腾和竺法兰回来了,携带着经书和佛像,之后便翻译了一部分的佛经,也就是武侠小说中总提到的《四十二章经》。 这些画像无非就是说佛家原本的起源,剩下一部分画像,则是讲述了当时为什么汉明帝要派遣十二名使者去西域求佛法。 也是在永平七年,有一天晚上汉明帝睡觉,睡着睡着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他见到一个头顶发光的金人从西方飞来。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汉明帝就将这个奇怪的梦分享给了大臣们,其中一人听到之后说是汉明帝梦到的是西方的神佛,哎呀妈呀老神了。 之后汉明帝就乐呵呵的派遣使者去印度了,最后佛教就这么传了过来。 秦游望着墙壁上的画像,望着汉明帝梦中“冒光的金人”,他越瞅这画像越觉得像天使呢,脑瓜子上面都有光圈,再冷不丁一看,又像是奥斯卡小金人。 歪了下脑袋,秦游又觉得既不像天使也不像小金人,像是超级赛亚人。 秦游困惑了。 汉明帝当年那个梦…难道是那美克星那边的老乡们托的梦? 那也不对啊,要是那美克星那边托的梦,以东汉当时那个财力和科技能力,也没办法让使者离开地球前往那美克星啊,后世都没这硬件实力。 第三百九十八章 恶僧 食客大多是僧人,饭食也不是斋饭,虽不是大鱼大肉,但是能见荤腥。 众人分了两桌,陈凤翠大少爷、秦游、贺季真、带着面纱的巫雪一桌,五个王府护卫一桌。 秦游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过来,低声问道:“怎么连个小二都没有。” 贺季真笑道:“馆驿哪里来的小二,稍待片刻便是。” “哦。” 秦游继续观察周围的僧人。 不少僧人抬起头也在观察着秦游等人。 过了片刻,一个老妪提着粥桶走了过来,将粥桶放下,又放下了几幅木质碗筷。 凤七斜着眼睛说道:“本少爷要吃…” 话都没说完,老妪走了,凤七面色一变,低声问道:“莫非她看出我不是少爷了,竟然不理我?” 众人:“…” 老妪又走了过来,端着一个木盆,里面是一些黑乎乎的酱菜。 将木盆往桌子上一放,转身离开了,至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酱菜和咸菜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苦涩不已,一般都是穷苦百姓经常食用的,但凡家里条件不错的都不会制作酱菜。 凤七嘿嘿一乐,夹了一块酱菜,吧唧吧唧嘴:“味道不错。” 秦游翻了个白眼:“大哥,你扮的大少爷,大少爷就吃酱菜?” “险些忘了。”凤七将筷子一扔,随即一拍桌子,大吼道:“再给本少爷拿几张蒸饼,要死面的,顶饱!” 秦游:“…” 凤七这一拍桌子,屋内十几个僧人齐齐看向了他。 老妪却再也没出来过,凤七打眼一看,发现不对劲了。 唯独他们这两桌是粥水和酱菜,这些僧人吃的虽然丰盛,可少说也有七八碟子菜,还有一些荤腥肉油。 凤七怒了。 他觉得自己的大少爷生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霍然而起。 “他娘的,为何这些秃驴吃的比本少爷还好。” 贺季真一捂脸。 早知道自己扮大少爷好了。 凤七刚骂完,僧人们满面怒色,齐齐站起了身。 凤七微微哼了一声,面不改色,伸手抓向了腰间,然后…突然发现腰间的腰刀早就换成了扇子。 一脸尴尬的凤七抽出扇子,坐下后,开始扇风。 秦游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这大冷天的你扇什么扇子? 而且他也是实在理解不了,之前让这家伙收拾行囊的时候,装两把扇子干什么。 一个满脸横肉的僧人冷声说道:“口出恶言,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凤七根本懒得搭理他,直接从包袱里抽出了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 “怎的,大爷没钱吗。” 银票是百贯的,僧人们有一个算一个,皆是满目贪婪之色。 秦游也后悔让凤七这白痴扮演大少爷了,财不露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不知。 满脸横肉的僧人双手下压,其他僧人继续吃饭。 只见这满脸横肉的僧人端着木盘走了过来,将木盘上的饭菜放在了桌子上,微微施礼。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慧通,皆是身外物,皆是虚妄,皆是浮云,既然粗茶淡饭吃不惯,这饭菜,便让与诸位施主。” 慧通嘴上说的敞亮,可双眼总是下意识的看向桌子上的银票。 凤七呲着大牙乐了:“那就谢…” 秦游照着凤七的小腿就踹了一脚,凤七一变脸:“谁他娘的稀罕吃剩菜。” “咦?”慧通也不动怒,演技浮夸的盯着凤七:“施主竟是有些许的慧根?” 秦游满脸鄙夷。 他就知道,这根本不是一群正儿八经的和尚,这套路,他见的太多了。 慧通满面激动之色:“这位施主,不如让贫僧为你算上一卦可好。” 秦游都想骂人了。 这什么专业素质,和尚算卦,亏你想的出来,你不如直接掀了桌子说你想抢这百贯银票好了。 凤七也反应过来了,满脸冷笑:“少爷不用算卦,这辈子都是侍卫…少爷命,滚开。” 慧通脸上的横肉一抖,也懒得装了:“施主,当真不怕死后下拔舌地狱吗。” 秦游都看不下去了,笑呵呵的说道:“这位大师,去医院偷喝尿检样本了吧,小嘴这么甜。” 秦游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人,动不动就你死后如何下辈子如何,说这话之前,就不想想如果真的会下拔舌地狱的话,自己就不算口出恶言? 贺季真从袖子里掏出了一贯钱,递了上去歉意说道:“打扰几位大师了,我等急于赶路,还望大师回了寺庙帮我等上一炷香。” 慧通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桌上的百贯银票,满脸不甘之色。 “好说,好说。”慧通接过了贺季真递过来的一贯钱,这才离开,走的时候还将饭菜给端走了。 贺季真低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路上随意吃些干粮,速速离开。” 秦游也感受到了周围那些僧人不怀好意的目光,点了点头,几人匆匆起身,另一桌的护卫们也跟着快步离开。 出了驿站,秦游骂道:“一群假和尚,还算卦,靠。” 贺季真苦笑道:“和尚倒不是假的,真和尚,慧明寺的真和尚。” “这算哪门子出家人,刚刚凤七抽出…” 凤七清了清嗓子纠正道:“叫大少爷。” 秦游翻了个白眼:“刚刚大少爷抽出银票的时候,那群和尚眼珠子都快拔不出来了,就和没见过钱似的,这是出家人?” 贺季真幽怨的看着凤七:“大少爷,能劳烦您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拿银票出来。” “我看我家三少…本少爷见平日里我的小书童便是这么做的。” 书童打扮的秦游一挺胸膛:“没错,就是我。” 秦游刚说完,见到院落里跑出了一个僧人,匆匆进入了隔壁的院子里。 “处处都是麻烦。”贺季真颇为无奈的说道:“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 没等秦游询问,另一处院落里突然走出了两个驿马郎。 所谓驿马郎,既不是官也不是吏,虽然朝廷会下发粮饷,可又不是公务员,大致和后世的城管差不多。 穿着红色公服的驿马郎竟然挎着刀,要知道驿马郎可没有夸刀这一说法的。 夏律中是禁止百姓私藏以及携带兵器的,家中有人为官,根据官职大小和品级,可有护院或者护卫,人数也有限制,只有护院和护卫才能携带兵器。 除此之外,商贾也要买“兵录”,算是一种凭证,行商时,护卫持刀需要随身携带这种兵录。 而驿马郎既不是护卫也不是差役,所以是没资格佩戴兵器的,更不要说是长刀了。 要知道即便是大户人家的护卫携带的也是短刀,只要兵卒才有长刀可用。 两个衙役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众人,最终目光落在了贺季真的身上。 “可有路引。” 第三百九十九章 财不露白 驿马郎一老一少,老的身材瘦弱,精神不佳,弯腰驼背,另一个驿马郎也就二十多岁,中等身材,长相平常,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走路也是摇头尾巴晃的。 贺季真从怀里掏出了文书,笑着递给了年轻的驿马郎。 出门在外,官方的人有出行公文,而普通人则是路牌、路引、州行文书等五花八门的凭证。 这些五花八门的文书,有的可以进城,有的可以走官道,有的可以夸州府,作用不尽相同。 贺季真拿出的公文正是户部下发的“胪书”,有日期,在日期之内哪都能去,上面详细的写明身份,年龄,面貌,随行几人等。 一般能拿到这种胪书的人,多是商贾,也有不少番商和斐商。 这种胪书,贺季真包袱里有好几本,还有好多路牌、路引、州行文书等,都是空白的,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填,连户部的“行章”都有,填完了直接盖上就行。 驿马郎又上上下下的看了眼凤七,面色古怪:“斐人,陈翠凤?” 凤七双眼望着天,鼻子发出了一个哼声。 “一行九人。”驿马郎又看向了五个越王府护卫,最终目光落在了带着黑色面纱的巫雪身上,冷冷的说道:“揭开面纱。” 秦游满脸激动。 他很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按照剧本发展,巫雪揭开面纱后,驿马郎色心大起,出言调戏,然后…被大家胖揍一顿,说不定某个人大杀四方,美女还会芳心暗许,这桥段,他看过无数遍。 果不其然,巫雪摘下了面纱,年轻的驿马郎神情一阵恍惚,望着眼前的绝色,双眼一眨不眨。 巫雪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道:“大人,您看够了吗,风沙大,若是看够了,奴家能否将面纱佩上。” 秦游搓了搓手,准备一会也打打太平拳。 “等着!” 年轻的驿马郎留下这俩字后,匆匆跑了回去。 秦游呼吸急促,看来是回去吹哨子叫人去了,准备当众调戏良家妇女。 贺季真则是对身后的几个越王府护卫打了个眼色。 五个护卫微微换了下身位,将秦游给保护了起来。 过了片刻,年轻的驿马郎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不过只有他自己,并没有吹哨子叫人。 快跑到了巫雪面前,驿马郎略显局促的将一条丝绸长巾递了上去:“这位姑娘,路上风狂沙大,戴上这个。” 巫雪张着小嘴,木木的。 驿马郎傻笑道:“姑娘,你可真美。” 贺季真啼笑皆非:“这位大人,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好,好好,好走,文书无差。”驿马郎回的是贺季真的话,双眼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巫雪,面色涨得通红,鼓起勇气问道:“姑娘,你以后会回慧明驿么,我还能再见到你么。” 巫雪哑然失笑,微微点了点头。 驿马郎傻笑出声。 就这样,大家有惊无险的离开了慧明驿站。 秦游则是一步三回头,满脸的失望之色。 靠,有流氓你不当,当尼玛的舔狗,太让人失望了。 驿马郎还挥了挥手喊道:“姑娘,我叫李礼。” 秦游双手卷了个喇叭花,回头喊道:“她叫王德发。” 李礼激动的够呛:“德发姑娘,我会一直留在慧明驿的。” 秦游翻了个白眼:“舔狗!” 谁知大家刚上马没走出几十米,身后方向传来了叫骂之声。 众人回头,只见一群僧人围着李礼两个驿马郎破口大骂,刚刚那满脸横肉的僧人还一脚将李礼踹倒在地。 老驿马郎赶紧拦在了僧人面前苦苦哀求,结果却挨了一巴掌,捂着脸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巫雪满脸煞气:“恶僧,该死!” 秦游皱眉道:“僧人竟然敢殴打驿马郎?” 凤七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问道:“三少爷,咱要不要回去?” “勿要节外生枝。”贺季真摇了摇头:“与我等无关,赶路便是。” 秦游侧目微微看了眼贺季真。 原本贺季真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是那副活不起的模样,反正脸上就差些了三个大字---不靠谱。 可和乔冉分别后,贺季真却不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甚至多多少少还能看出一些乔冉的影子,那种老成持重的感觉。 秦游调转马头:“听贺老三的,继续赶路。” 贺季真哭笑不得:“门生行九,何来的老三。” “小白老大,阿杜老二,你不老三吗。” 贺季真:“…” 巫雪转过头,深深看了眼驿站门口抱着脑袋被一群僧人圈儿踢的驿马郎李礼,幽幽的叹了口气,张开手掌,手中的丝绸长巾随风飘香了空中。 丝绸,已经算的上是奢饰品了,驿马郎每月的俸禄才多少,看李礼的模样和身份也不像是有钱人,这丝绸,想来对他来说是宝贝的不得了。 众人打马前行,又走了几里,谁知一匹快马而至。 快马是驿站的军马,可骑士却不是军卒,而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和尚,与众人擦身而过时,大家分明从这和尚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冷笑之色。 贺季真苦笑道:“真是处处不顺。” 说完后,贺季真又看了眼凤七:“记住,以后莫要再随意将银票亮了出来。” 秦游不解的问道:“就一百贯,至于吗。” “如何不至于,翠凤…” 凤七骂道:“老子叫凤七!” 贺季真:“七凤抽出银票时,那胖僧人必然是见到包袱里的其他银票,起了歹心,官道直通慧明县,而慧明县又满是慧明寺的僧人,想来,刚刚那和尚去叫人在慧明县拦住咱们。” 秦游狐疑道:“也未必吧,万一人家是家里有事呢。” “三世子若是不信,可敢打赌。” 秦游笑了笑,没说话。 论江湖经验,他肯定没贺季真老道,傻子才打赌,贺老三这么说,那八成就是如此了。 凤七:“那绕道,走山路。” “走山路,反而更会令他们对咱们的身份起疑。” “那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凤七一脸愧疚的看向秦游:“三少爷,小的本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侍卫,您突然叫小的装大少爷,小的装不来啊。” “不要乱想,你怎么能是一无所有呢。”秦游微笑着安慰说道:“至少你还有逼脸拿着老子的钱装土豪。” 第四百章 备忘录 众人骑在马上又走了一段,眼看快到慧明县了,果然如贺季真所料,大家被拦住了。 几个县衙的官差,居然还在官道上架设了拒马。 所谓拒马就是一种木质的障碍物,将木柱子交叉固定。 京城四门也有拒马,不过是为了防止百姓冲撞入城的。 再看官道上的拒马,前端削成了尖状,架子上还镶嵌了刃刺,这明显是军营外所用的拒马,用于阻拦骑兵冲刺。 这要是骑马冲了上去,绝对是满身窟窿,人马都活不成。 而且此时已经快要入夜了,万一谁没看清楚来不及拉住缰绳,直接死上面也不是没可能。 “要不要这么夸张,拒马都用上了。”秦游皱眉说道:“是不是咱们暴露了?” “不会。”贺季真笑道:“若是暴露了,岂会就派几个县衙差役在此。” “旁边会不会有埋伏?” “视野宽阔,半里之外就是慧明县,哪里来的埋伏。” 凤七笑道:“总不能是藏在地下吧。” 秦游耸了耸肩:“那是因为你们没看过火影,等咱过去的时候,没准地底下就钻出个穿拖鞋的家伙,照你熊脸就来几百支苦无。” 众人打马过去时,几个差役并没有推开拒马,其中一人走了出来,一副例行公事的模样:“胪书。” 贺季真笑道:“这位大人,您怎知我等带的是胪书,而不是路牌路引?” 差役抬起头,面色不善:“你哪里来的甚多废话,找死不成。” 贺季真伸手入怀,拿出了文书。 差役呵斥道:“下马!” 贺季真对身后的护卫打了个颜色,众人下马。 秦游也翻身下了马。 就这么屁大个功夫,没走出几公里,一会上一会下的,都不够费劲的。 倒不是秦游矫情,而是乌月锥矫情。 乌月锥可能是无意中得知自己是个名驹了,所以每天被骑的次数是有限的,不能超过三次,不按路程来,按照次数来,要是秦游骑它的次数超过三次,乌月锥就和死狗似的往那一杵不动弹。 差役随意翻看着文书:“原来是斐人,跑我们夏国来做什么。” “行商。” “不会是探子吧,我可看你们不像什么好人。” 贺季真笑道:“原来大人比礼部和户部的大人们都厉害一些。” “你什么意思?” “礼部户部下发的胪书。” 言下之意,就你眼睛亮,人家户部和礼部的人都是瞎子,发给我们这群细作胪书。 “牙尖嘴利!”差役冷哼了一声,看了眼马匹上的包袱,阴阳怪气的说道:“这是赚够了银钱,准备回斐了?” 贺季真笑着说道:“大人说笑了,不过是疲于奔命讨生活罢了。” 差役打眼看向凤七:“这是你家主子?” 凤七两眼望天。 差役:“聋了不成,你便是陈翠凤?” 凤七低头看向差役,咧嘴一笑:“本少爷就是陈翠凤。” 差役吓了一跳,这才看到凤七脸上那道骇人的疤痕,凤七这么咧嘴一笑,看起来极为瘆人。 秦游从怀里套出了一贯钱,连忙递了上去:“这位大人,我等还要赶路,若是文书没问题,可否放行。” “走不了了。”差役扫了眼凤七,不耐烦的说道:“数十里外的山塌了,路堵死了,你等在慧明县候上几日吧。” “山塌了?” “不错。”差役一指路边的小道:“少则三五日,多则十日,去慧明县安心候着吧。” 另一个差役走了上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慧明县的慧明寺你们应是有所耳闻吧,灵的很,去拜拜佛烧烧香,保你们一生平安。” 贺季真也不揭穿,收起了文书,笑呵呵的点了点头:“那我家少爷倒是要去拜拜,有劳各位大人了。” 众人刚要上马,差役说道:“不准骑马,牵着马,下小路去慧明县。” 贺季真都懒得问为什么不让骑马了,一行九人下了官道,牵着马,走向慧明县。 眼看到了慧明县,秦游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本本,用特制的小毛笔沾了点水囊里的清水,随即在小本本上面写了个hm-5y四个众人看不懂的字符。 凤七好奇的问道:“三少爷,您写什么呢。” “慧明,五个县衙差役。” 凤七一头雾水:“这是何意。” “这小本本全名叫做事后算账备忘录。”秦游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等少爷我平了东海之乱收拾了一家二姓后,这些什么僧人,衙役,家丁之类的,一个都不放过,得先记着,别到时候再给忘了。” 贺季真笑道:“不过是些鼠辈罢了,何须斤斤计较,此举与稚童又有何区别。” “女人至死是名媛,男人至死是少年,你懂个屁。” 巫雪帮腔说道:“奴家倒是觉得三世子是真性情,有恩必报,有仇必报。” 秦游转头看向贺季真,正色道:“这世道,大佬们互相撕咬,未必真的能伤害到底层的小老百姓,真正伤害到他们的,同样是底层阶级的普通人,同为弱者,这种人却寻找着比自己更加弱势的人去肆意凌辱,你不觉得他们比所谓的大人物们更可恨吗?” 贺季真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拱了拱手:“门下受教。” 秦游微微一笑:“走,跟本少爷去这慧明县看看,看看又有多少人上了这事后算账备忘录。” 凤七纠正道:“三少爷,别露馅了,小的是少爷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谁家少爷自称小的,大哥你可长点心吧,行不行。” ………… 书院之中,秦烈和廖文章相视而坐。 在中州战无不胜,在边关呼风唤雨,在京中见谁削谁的越王秦烈,和个小学生似的老老实实的坐在廖文章面前。 廖文章面前摆着秦游的“信”,沉默了足足半晌,这才开口说道:“老夫打见到秦游那时便知道,这是个好孩子。” 秦烈连忙点头称是,完全不知道廖文之第一次和秦游在国子监见面的时候,老廖头差点没让秦游给气出脑溢血原地升天。 “你能将此信让老夫观看,想来,心中已是有了决议。” 秦烈长叹一声,没有吭声。 廖文之笑道:“孩子说的,在理,即便是你去了又如何,你能护他一时,又岂能护他一世,这孩子,非是凡夫俗子,做一番事业乃是迟早的事,既如此,为何不让他放手一搏。” “可连秦狰都…” 廖文之一脸鄙夷之色:“那是个什么货色,岂能拿来和秦游比较。” 秦烈:“…” 想了想,秦烈突然觉得这话没毛病。 一贯钱扔水里还能听见个响儿,你他娘的是都护将军,响儿都没听见,人就这么没了,都有辱老子一世英名。 “就在书院中安生待着吧,与其担忧这两个孩子,不如查一查凉戎使团。” 秦烈皱眉:“凉戎使团?” “前些日子,秦游与乔冉一直在探查凉戎使团,东海一事事发突然,这二人也不知查出了什么没有就离京了,老夫对此也知之不详,不过倒是很少能见到秦游如此担忧的模样,既然他未做完,你这当爹的,便帮他把事做完。” “学生懂了,一会学生便安排下去。” “还有一事。”廖文之指了指桌上的信件:“老夫问你,这封信,你当真看懂了?” 秦烈双眼一红,点了点头:“游儿,用心良苦。” 廖文之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第四百零一章 无常果 慧明县已经完全算是东海尚云的地界了,众人也算是彻底进入方家的势力范围内中。 自从入了县后,大家还真没见到任何方家人,反倒是满哪都是身穿土黄色僧袍的僧人。 这些僧人结伴而行,大多都是青壮年,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没有僧人那种平和的模样,而是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戾气。 慧明县不大,数千人口罢了,主干道挺宽,横平竖直,两侧几个店铺,所贩之物,多是与佛教有关,客栈、食肆、茶馆就那么几家。 唯独有特色的就是道路了,居然用黄土铺了路,而且应该是新铺的不久。 要知道其他县城的路面大多泥泞不堪,尤其是这个时节,一踩就是一脚泥,一般只有州府级别的官员视察时当地才会用黄土垫道。 不同于鹏城,慧明县的都是居民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几乎全是老弱妇孺,而且县中的女人不是年纪幼小就是上了年纪的老妇。 而且大家敏锐的感觉到了这座县城中的所有僧人都在暗暗看着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是。 之前在驿站中,僧人看向他们的目光只是好奇。 而慧明县的这些僧人,目光极为莫名,不单单是好奇,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恶意,仿佛猎人看着猎物一般。 值得一提的是,至始至终,没有人提出过反对意见,也没有人说不来这慧明县,哪怕每个人都知道这座县城危机重重。 在凤七大少爷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了一家客栈。 客栈没有名字,就是一个大大的幡子上面写着个“栈”字。 一楼有七八张桌子,二楼是客房,两层楼,占地不大。 一行人进来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正收拾着桌子,四十岁左右,五短身材,穿着打满补丁粗布衣裳,肩膀搭着个麻巾,看样子是掌柜的也是小二。 见到有人来了,掌柜满面笑容迎了过来。 “几位爷一看就是外地来的,风尘仆仆赶了这么久的路,吃点东西,打发个舌尖儿,还是解解乏上去歇息歇息?” “掌柜的。”贺季真笑道:“折腾些吃食,填了肚就歇息。” “好嘞。” 掌柜刚要收拾临近的桌子,贺季真指了指角落:“我们在那坐。” “成,都成。”掌柜的跑了过去,将凳子都拿了下来,又把两张桌子合到了一起。 众人坐过去后,贺季真让掌柜的看着弄就行,拿出了一贯钱,老板喜笑颜开。 一楼人不多,就两桌有食客,其中一桌还是僧人,另一桌是一老一少一,正在吸溜着面条。 贺季真吩咐了几声,两个护卫去了马厩,一个护卫上楼去看客房,剩下两个借故找掌柜的“开房”实则是去看看后厨的情况。 过了片刻,后厨的掌柜的掀开帘子带着两个护卫出来了,笑吟吟的将几把钥匙交给了护卫,马厩和二楼的护卫也回来了,坐下后,各自汇报了一下情况。 二楼八间房,都四敞大开着,没有任何异常,马厩就两匹老马,同样没见到不寻常的地方,目前来看,客栈是没什么问题的。 看房间的护卫也下来了,低声说了一下后厨的情况。 后厨就一个老妇,应该是掌柜的老娘,整个客栈就这俩人,老妇在后厨,掌柜的在前面招待客人。 贺季真看向秦游,低声问道:“三世子觉得呢。” “觉得什么?” “可有古怪。” 秦游没吭声。 他很有自知之明,外行指导内行只有一个解决,团灭,所以他只需要默默的观察着学习着就好。 “客栈没古怪。”凤七看向窗外三三两两的路人:“本少爷觉着慧明县定有古怪。” 不用凤七说大家也知道,可至于这慧明县古怪在哪里,大家现在也暂时无法得知。 在座九人,除了秦游外,三道门光杆司令贺季真,斐人细作二把手巫雪,在京中混了这么多年的凤七和一群越王府护卫们,哪个不是老油条。 刚刚在驿馆的时候,凤七无意中露出那么多银票,肯定是被那群僧人盯上了,要不然事情哪有那么巧,县衙的差异在官道上设了拒马,还说什么塌山了,这不是糊弄傻子呢吗。 将大家骗到慧明县来,肯定是为了银票,就是不知道这群僧人,想要怎么把这些银票据为己有。 饭菜很快就来了,两桶面条,一盆酱菜,半盆野猪肉,两只烤兔,还算丰盛。 谁都没有动筷子,等掌柜的转身走了之后,贺季真才将饭菜挨个闻了一遍。 秦游大感兴趣:“靠闻的就能知道有没有毒?” 贺季真反问:“不然呢?” “那要是无色无味的毒呢,怎么闻出来?” 秦游这一开口,巫雪掩嘴一笑,贺季真则是一脸揶揄。 “这世间哪有什么无色无味的毒药。” “怎么没有,肉毒毒素,溶解水中,吸入或者吃下后,神经系统就会遭受破坏,眩晕,呼吸困难,肌肉麻痹,死亡…” 秦游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见到大家都是一脸懵逼的模样,这才反应过来这群人都是没见识的“古人”。 想了想,秦游说道:“那颠茄你们总该知道吧,十个茄碱小果子就能要你们的老命。” 一群人面面相觑,依旧听不懂。 秦游叹了口气:“算了,一群文盲,说了你们也不知道。” 巫雪若有所思的问道:“三世子殿下所说的,可是指甲大小的紫色果子?” “对对对,紫色黑色的,这么大…”秦游比划了一下:“还有叶子,生长在潮湿的地方,一串一串的。” “您说的果然是无常果。”巫雪面色莫名的问道:“三世子殿下竟去过番野大山?” “番野大山是什么鬼?” “无常果,数颗就可将人置于死地,中州,只有我大斐后方的群山中生长,无常果经过土人秘法可成剧毒,也可治疗眼疾,的确是无色无味。” 秦游指着饭菜看向大家问道:“那这些饭菜里会不会有无常果?” 没人搭理他,大家开始动筷子了,觉得秦游问的这个问题有点侮辱智商。 这偏远县城里,要是谁有那本事跑斐国后方的大山里弄个什么无常果来毒害大家,就是吃死了大家也认了。 第四百零二章 血光之灾 吃饱喝足,众人上了二楼。 房间比较简陋,除了床外,还有一张垫着青石板的木桌,几把凳子,一个木盆。 九个人,要了五间房,都是临街的房间。 秦游倒是不困,搬了张凳子坐在了窗边,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路人。 僧人,僧人,还是僧人,十个人里面,七个僧人。 看了小半个时辰,秦游发觉不对劲了。 “七仔,额不,翠凤少爷,你看外面这些行人,是不是有古怪。” 站在秦游身后的凤七跟着秦游看半天了,摇了摇头:“没觉得古怪。” “全是僧人。”秦游指着窗外说道:“大多数都是僧人,有老妇,老头,小孩子,男子少点,可是一个女人都没有,就几个老太太,十多岁的萝莉到三十多岁的熟女,一个都没有。” 凤七双眼一亮,嘿嘿乐道:“三少爷您忍一忍,这小城是没有那种地方的,等到了檀城时,小的陪着您去找娘们。” “大哥,你这脑子天天想什么呢,我是说没有女人。” “小的知道没女人,到檀城的时候就有了。” “靠,我是说没年轻的姑娘,就是岁数小的。” “檀城肯定有年轻的娘们。” 秦游一脸无语:“我是说,这个县城里,没有年轻姑娘,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凤七微微一愣,若有所思的说道:“莫不是…岁数小的娘们都去檀城了,那您还是得忍到檀城才行。” 秦游发现自己根本说不明白了,可能是表达能力的问题,也可能是凤七的理解能力有问题。 刚要再张口,突然一声狗叫声从楼下传来,叫的十分响亮,而且还是抬着狗头冲着秦游叫。 狗一叫,周围人纷纷看来,见到狗是冲着客栈二楼叫,大家全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然后继续忙活自己的事。 狗有两条,一黑一白,白的不叫,黑的一直叫。 正当秦游被吵的心烦时,门被推开,掌柜的满面惊恐的跑了进来。 “二位爷,坏了坏了,大事不妙。” 掌柜的说完后赶紧跑了过来,伸着脑袋看向窗外,瞅了眼黑狗后,一脸如同老娘改嫁一般的表情,愁眉苦脸。 看向一头雾水的秦游和凤七,掌柜的急的不行:“二位爷,近几日,你们可是要有血光之灾的,我把银钱退给你们,你们换个店家住吧,对不住,对不住了。” “说什么鬼话。”凤七一把捏住了掌柜的肩膀:“老子现在就让你有血光之灾,你信是不信?” 掌柜的吃痛不已,身子矮了半截,连忙解释道:“黑枭吠,血光现,血光现呐。” 秦游给凤七打了个眼色让他松开掌柜的,皱眉问道:“你是说,楼下的那条黑狗冲着谁叫,谁就倒霉?” “是呀是呀,二位爷得去慧明寺化解一番,若是不化解,血光现,不妥不妥,几位爷还是去别的店家投宿吧,对不住了。” “等下啊。”秦游看了眼外面狂叫不休的黑狗:“黑狗冲谁叫,谁就有血光之灾,看你吓的这个熊样,应该是出现过很多次你口中所说的血光之灾,是这个意思吧。” 掌柜的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脸都有点吓白了。 “说说,都有什么血光之灾。” 掌柜又连连摇头。 凤七上去就是一个耳光,直接将掌柜的呼倒在地:“说!” 掌柜的捂着脸,挣扎着爬了起来,夺门而出,结果撞在了刚走进来的贺季真身上。 贺季真微微看了眼秦游,随即拿出了一贯钱递给掌柜的:“莫慌,一会我等便去慧明寺寻大师破了这血光之灾。” 掌柜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收了钱后还不忘一直嘱托让大家快快动身去慧明寺。 等掌柜的走了之后,贺季真这才走进屋来。 坐在凳子上,喝了口茶,贺季真看向秦游,似笑非笑的问道:“恩主,你可知门客刚刚打探出来什么了吗?” “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慧明寺的人养了两条狗,训一训,故意让它们冲着别人叫,然后再人为的制造个什么‘血光之灾’,对吧。” “不错。”贺季真哈哈一笑:“这便是慧明寺的敛财之术。” 随着贺季真的娓娓道来,秦游也大致知道了慧明寺的“作案手法”了。 最早的时候,这里叫做百家村,还不叫慧明县,不过上百户人家,山上有座寺庙,也叫慧明寺。 有一天寺庙下来个老和尚,说是里长家的婆娘印堂发黑将有血光之灾,当时村民们没人信,结果过了几天,里长媳妇得了一种怪病,浑身奇痒难忍,恨不得将全身上下的皮肤割下来。 联想起之前慧明寺的和尚,里长带着媳妇上山了,也没人知道那和尚是怎么救的,反正里长媳妇是好了。 之后这事就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人都慕名来百家村登山找老和尚,不过慧明寺的老和尚说出家人不能沾染太多世俗之事,几乎不见客,但是没少让几个年轻的和尚收香火钱。 大约过了半年,老和尚又下山了,临县一处富户家,说这户人家将会有血光之灾。 富户倒是听说过老和尚,半信半疑,问老和尚咋整,老和尚提了个数,说是得用这钱“建设”百家村,没人知这“数”具体是多少,反正富户没同意, 然后就毫无新意的出事了,富户大儿子被蛇咬了,二儿子被下人推井里,就连老爷进城的时候都被山匪给劫了,揍的老惨了,一颗后槽牙都没剩。 接连出了这么多事,富户让人拉着好几马车的钱去慧明寺,结果却连门都没进去,看门的小和尚说了,佛度有缘人,大致意思就是只给你一次机会,没把握住就活该,滚犊子吧。 从此之后,慧明寺越传越神,就连不少州府的大户都特意跑到慧明寺中。 老和尚就为不少人“解”了血光之灾,还说什么有损寿命,总之,收了不少钱。 而老和尚高明就高明在这里,慧明寺收了钱,就拿小头,大头全给山下的百家村村民了,修路,盖房,谁提起老和尚都得赞一声得道高僧高风亮节。 之后住在百家村就能辟百祸这说法也传开了,越来越多的人在百家村定居,之后百家村就变成了慧明县。 至于黑狗白狗,的确是冲谁叫谁就倒霉,而且倒霉的全是外地人,尤其是外地来的有钱人,尤其尤其尤其是这些有钱却不去慧明寺拜码头的有钱人。 不止是黑狗白狗,还有什么乌鸦叫的,莫名其妙的听到狼叫的,以及屋子里进了条蛇等等,总之碰到这种事,肯定会有血光之灾,唯一的办法就是慧明寺化解。 这些就是贺季真刚刚打探出来的消息,而且还是找外面的僧人打探出来的。 听过之后,秦游转头看了眼还在客栈外面叫唤的黑狗,深深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是要侮辱谁的智商,一点新意都没有。” 第四百零三章 黑狗白狗 秦游又和贺季真聊了一会,越聊越是失望。 当他有时候觉得古人很幼稚很愚昧的时候,古人总能给他当头棒喝让他知道古人是多么的不可小觑。 可当秦游有时候带着敬畏的心里去和古人相处时,他觉得这完全就是一群沙漠之雕,二极了。 毒蛇咬人,这个不用想,肯定是有人将蛇扔到富户家里的,咬着谁算谁倒霉。 让山匪群殴了,老和尚和别人串通的,没别的解释,要不就是流年不利。 至于孩子掉井里,这个也好解释,当时下人畏罪自尽了,肯定是先被买通后被灭口了。 这些都可以人为,但是老和尚毕竟是和尚,是出家人,标榜着慈悲为怀,这也就导致人们不由走进了一个误区,接连出了这么多事,肯定是真的“衰”,同时下意识的会去忽略老和尚完全有动机做这些事情。 唯独这个百家村里长媳妇痒这件事,好好的娘们,怎么就“痒”了呢? 又详细询问了一下,得知是夏天出的事,加上当时说是老和尚用混合了他“精血”的粗布为里长婆娘擦拭全身驱的邪,秦游瞬间想到了答案。 和毛毛虫有关,准确的说是毛毛虫的毛。 毛毛虫的种类很多,也很常见,其中有几种毛毛虫身体上带有一些刺激性的物质,如果不慎接触到了就会引起皮肤过敏反应,瘙痒、起泡等,这种感觉如同针扎一般,肉眼看不到这种毛,恨不得用刀将皮肤给刮下来。 其实治疗方法很简单,拿胶粘就行,树胶就可以,熬化了用麻浸染,等温度差不多再往皮肤上一盖一扯就解决了。 “闲着也是闲着。”秦游看向贺季真问道:“既然他们已经出招了,要不,咱去慧明寺会一会这群骗子?” 凤七插口说道:“去了不就成自投罗网了吗?” “怕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凤七纠正道:“鞋子,三少爷,是舍不得鞋子套不着狼。” 秦游哑然失笑。 凤七说的不错,还真是舍不得鞋子套不着狼,而不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其实像这种传到后世的名言谚语,很多都是传着传着就变味了,秦游就碰到很多种情况。 在古汉语中,是没有鸡、七、西这三个音,所以当时的鞋子不叫鞋子,而是叫“孩”子,人们上山去抓狼,要在山上走很多很多的路,草鞋经常会走坏,所以人们才说舍不得“鞋子”套不着狼,但是“鞋”又读“孩”音,而且很多地区方言也是这么念的,传来传去就变成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了,而且读“孩子”就有一种很莽的感觉,说出来很有气势,如同孩子是隔壁老王家的一般。 其中最让秦游懵逼的就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句话,其实根本不是臭皮匠,而是裨将,至少夏朝人说的是三个裨将顶个诸葛亮,没臭字,也不是臭皮匠。 之前秦游总在书院中骂这世道不公平,还喊了一句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当时就在食堂,笑的一群大儒们都喷饭了。 后来秦游才知道,所谓刍狗是古时候人们用来祭祀的工具,也就是用草扎成的草狗,原意是说不管是用来祭祀的刍狗还是祭祀之后烧成灰,都是平等的,人们需要遵循自然规律生存在这个世界中,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随其自然发展,通俗点带你意思就是指不管万物变成什么样子,那是万物自己的行为。 甚至后世中不少人,直接就给当成天地以万物为“猪狗”了。 像这种被误传的话太多太多了,在华夏灿烂的文明长河,很多话,很多人,很多事,很多手艺,到了后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面目全非了。 所以现在秦游无论听到什么话都不会马上去反驳,而是要现在脑子里过一遍,免得被嘲笑。 “翠凤少爷莫要担心。”贺季真笑道:“不去也不成,那黑狗朝着咱们叫了这么久,店也无法住了,若是离开慧明县,那些衙役和僧人也不会让们离开。” “对呗。” “好,门下这便叫上人干他一票!” 秦游连忙叫道:“等会等会,什么玩意干他一票。” 贺季真根本不等秦游把话说完就跑去叫人了。 秦游哭笑不得:“这家伙怎么一到晚上就和换了个人似的。” 以前在书院的时候就是,白天的时候,贺季真就和活不起似的,哈欠连连,一点精神都没有,可要是到了晚上,这家伙双眼都开始放光。 现在来了东海也是,这一白天都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现在一入夜,就和变身了似的,满脸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趁着贺季真去吹哨子叫人,秦游和凤七下了楼,想要看看那黑狗为什么会朝着指定的人叫唤。 秦游出了客栈的时候,那黑狗估计也是叫累了,正趴在地上伸着舌头喘粗气,小白狗则是在旁边躺着打滚。 俩狗还有个如雷贯耳的绰号,白无常,黑无常,白狗叫,喜事连连,黑狗叫,霉运连连,黑狗白狗一起叫,红白喜事一起办。 掌柜的躲在门框后面,哆哆嗦嗦的,深怕黑狗也冲着他叫两声。 秦游看了眼两条狗,乐呵呵的说道:“伙食不错啊,头一次见这么胖的狗。” 掌柜的不断的吞咽口水,直勾勾的望着门口的两条狗,也不搭茬。 秦游想要套套话,漫不经心的问道:“这狗这么胖,平常都吃什么啊。” 掌柜的心不在焉的问道:“客官是问黑狗还是白狗?” 也不叫“爷”了,叫上客官了,看得出来,掌柜的巴不得赶紧给这群人赶走。 秦游指了指黑狗:“黑狗。” “吃的是乡亲们的剩菜剩饭。” “那白狗呢。” “吃的乡亲们的剩菜剩饭。” 秦游翻了个白眼,继续问道:“这狗多大年纪了。” “客官是问黑狗还是白狗。” “黑狗。” 掌柜的回忆了一下:“约摸着养了三年多了。” “那白狗呢。” 掌柜的又回忆了一下:“约摸着养了三年多了。” 秦游都想骂人了,斜着眼睛叫道:“这不都一样啊,那你怎么还老问我问的是黑狗白狗。” “因为那黑狗是老槐树棺材店掌柜养的。” “白狗呢?” “老槐树棺材店掌柜养的。” 秦游张了张嘴,生生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要不是怕暴露身份,他都想让凤七给这掌柜的大卸八块了。 第四百零四章 冒失了 一行九人,背着包袱,将马匹留在客栈,徒步走向了慧明山。 要不说人家慧明寺的企业文化就是厉害,连山的名字都改成慧明山了,这还好是实力不允许,要是允许的话,这群和尚都能将夏朝改成慧明朝。 看的出来,慧明县这名字叫的真不亏,居然特意修了一条小路铺上了青石连接到后山上。 半山腰的慧明寺灯火通明,和灯塔似的。 山不高,入了山后可以看到,山中的树木都是被精心修建过的。 众人走了约么一刻钟,突然听到了一声虎啸之声。 除了贺季真外,其他人无不变颜变色。 秦游都傻眼了:“这山里怎么还能有老虎呢?” 贺季真笑道:“看来,这便是所谓的血光之灾了。” “咱这不是来了吗,来了还要还血咱一下?” 护卫们连忙结阵,抽出了腰刀严阵以待。 这也就是上过战场的军中汉子,换了普通人早就撒腿跑了。 被围在中间的秦游低声叫道:“翠凤,翠凤快进来,别忘了你是大少爷,哪有大少爷站外面的。” 凤七满脸不情愿的和秦游并排站在了中间。 等了片刻,果然,一个硕大的黑影在远处若隐若现。 秦游眯起了眼睛,不停的吞咽口水。 上一世他去过动物园,和老虎只隔着一面特种玻璃,不近距离观察的话,根本体会不了这种万兽之王骇人的气势。 动物园圈养的都那么吓人,更别说是野生的了。 看奥特曼就知道了,家养的永远干不过野生的。 不过要说怕,秦游也不是特别怕,就是紧张罢了。 要知道身边可是站着贺季真,这家伙当年破城夜的时候身负重伤,又跑了个全程马拉松,即便是这样还能打死一头打跑一头,可想而知战斗力有多彪悍了。 要是旁边就站个凤七的话,秦游绝对撒腿就跑。 而且秦游死活是想不明白,慧明寺到慧明县,人来人往,怎么可能会有一只老虎游荡在山林之中? 正当秦游纳闷的时候,巫雪突然轻笑了一声。 贺季真也是满脸失望之色。 正当秦游开口要询问时,黑暗中的老虎迈着四个爪子慢慢逼近,眼看着就要露出全貌时,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喝。 “孽畜,休要伤人!” 右侧黑暗中,一个双手合十的大和尚走了出来,如同老虎一般的黑影则是远遁走了。 秦游一脸期待:“法海儿,法海儿是你吗?” 众人面带戒备,没人搭理秦游。 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秦游总是和个神经病似的莫名其妙的说一些他们根本听不懂的话。 本以为是个宝相庄严的主儿,结果谁知到了火把跟前,居然是个满脸横肉恶相的和尚。 大和尚穿着黑色的袈裟,身形十分高大,双手合十,明明长的如此凶恶,非要装着一副悲天悯人慈眉善目的模样。 “诸位施主,贫僧来迟了,可否惊吓到各位施主。” 秦游撇了撇嘴。 你是来早了,但凡你再来迟点就穿帮。 刚刚“老虎”跑的时候他也看明白怎么回事了,那就是人扮的,“跑”的时候尾巴都是冲着天支棱起来的,也不动弹一下,也不知道是扮老虎还是扮扎了毛的kitty猫,太不专业了。 “各位受了惊,贫僧在这里给诸位赔个不是。” 贫僧可一点都不贫,脖子上套的大佛珠子被火光一映,似乎有流光闪动,一看就知道是至少百年的海梨木,一根手指那么粗的就要上百贯。 贺季真演技属实不咋地,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演技浮夸的说道:“还好高僧来的及时,若不然我等已是葬身那大虫的血盆大口了。” 大和尚微垂着双目问道:“诸位施主深夜上山,莫不是…莫不是那黑狗冲着你等狂吠?” 秦游猛点着头:“是呀是呀,乡亲们都说有血光之灾,这不,寻思上山去找哪个大师给破一破。” “哎呀呀,怪不得几位天顶隐隐带着几丝黑光,原来是如此缘故,也难怪这山中恶虎现身,大灾,大灾呀。” 说到这里,大和尚突然叹息了一口,继续说道:“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慧明寺主持每月只为一人破这血光之灾,诸位施主终究是来晚了一步呀,就在十日前,淮州一官宦子弟携重金来到寺中求主持为他解灾,此子可是在寺中生生跪了十日不吃不喝,这才入了寺,就等明日日头初生时见主持。” 秦游猛翻白眼。 我和你聊历史类的天,你跟我唠修仙类的嗑,不吃不喝,十天,逗傻小子呢。 大和尚目光落在了凤七身上:“这位施主,要不,下个月你在过来尝试?” 凤七傻了吧唧的点了点头:“哦,好。” 说完后,转身就要走。 大和尚傻眼了。 沃日,你他娘的也太不诚心了吧,血光之灾,这可是血光之灾,你就不争取抢救一下吗? 眼看着凤七真的准备带大家离开,大和尚连忙说道:“诸位请留步,主持还未允诺见那官宦子弟。” 凤七歪着脑袋说道:“你都说了是官宦子弟,得罪不起,还是算了。” “慢着!”大和尚连忙改口道:“也不是什么大官儿,就是淮州一个文吏之子。” “文吏本少爷也得罪不起。” “外房所生!” 所谓外房所生,意思就是私生子。 文吏的孩子,还是私生子,那基本上就是普通百姓了。 凤七挠了挠头,看向秦游,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他有点困了,想回去睡觉,主要他是怕这群狗日的再让他也跪一晚上。 演戏没问题,跪一晚上就拉到吧。 秦游一脸为难的说道:“大师,我家少爷最是心善,那文吏外房之子跪了整整十日,哎呀我去,太让人感动了,不行就让他先来吧,我们不是很着急。” 大和尚有点演不下去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说道:“那个,也不到十日,也就七八日吧。” “那也挺感人啊,七八日不吃不喝跪着,得多诚信啊。” 大和尚懵逼了。 这是碰着真.好心人了,自己都“血光之灾”了,还在这为爱鼓掌呢,傻吧。 也是难为这大和尚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忽悠下去了。 秦游笑眯眯的说道:“那我们先回去了嗷,下个月再来。” “慢着!”大和尚突然双眼一亮:“那文吏之子因七八日滴水未进,刚刚突然饿死了,好了好了,明日就你们见主持吧。” 秦游怒了。 你特么演戏就演戏,还顺带着侮辱我们的智商? 秦游开始较真了:“你不是说他在寺中吗,他在寺里饿死了,你在此处怎么知道的?” 大和尚愣了一下,有点尴尬,发现自己有点冒失了。 气氛的确很尴尬,一群人围着大和尚,直勾勾的看着他。 要么说人家是得道高僧呢,突然一闭眼,然后就和触电似的浑身抖了起来,嘴里还咿呀呀的叫着。 足足过了半晌,大和尚猛的一睁眼。 “刚刚贫僧已经开了天眼,看到了那官宦之子饿死在了寺中!”大和尚说完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各位赶紧跟我走,现在,立刻,马上就能见到主持,快快快。” “我…我尼玛…”秦游盯着大和尚,足足半晌,然后突然破口大骂:“马勒戈壁,给本少爷削他!” 贺季真是最先动手的,一脚踹了出去,大和尚躺在地上四十五度仰望星空。 一群侍卫们一拥而上,抡着脚丫子就是一顿踢,巫雪都上去踹了好几脚,也是气的柳眉倒竖。 秦游双眼都快充血了,冲上去后一边踹一边骂:“我靠你爹,你还不如直接抢呢,侮辱谁呢,啊,我就问你,侮辱谁呢,先说饿死,再开天眼,我他妈…但凡,啊,但凡你是先开的天眼再说看到了那人被饿死的我都不带削你,你这是将我们的智商置若无物啊,靠你大爷的!” 第四百零五章 真.贼秃 不是秦游又鲁莽了。 是他真忍不了。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忍不了了。 还真如秦游说的那样,他娘的你们还不如直接来抢呢。 大和尚被揍的鼻青脸肿,如同吃了一套威力加强版的面目全非脚似的,躺在地上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 拳头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离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小腹一痛,四五十度仰望天空,然后放眼都是大脚丫子,紧接着全身如同被暴风洗礼一般,处处痛,疼到麻木。 秦游蹲在地上,余怒未消,气哼哼的骂道:“整个和kitty似的假老虎也就算了,还跟我玩修仙,十天不吃不喝,也行,我们忍了,唯独这天眼…” 秦游越说越来气,上去又是一脚。 “你要是先开的天眼,再说看到人家饿死了,我们二话不说就跟你走,结果你t他妈…你有点欺人太甚了吧,你说你这戏,让我们怎么接?” 大和尚也是老江湖了,招子亮,能屈能伸。 这顿揍一挨,他就知道眼前这群人根本不是肥羊,而是狠角色。 更让大和尚心寒的是,这群人看自己的目光,就如同看一个死人似的,可想而知,绝对不会留自己活口。 “诸位好汉,诸位好汉饶命啊,小的就是个吃漂子钱的老合,水里混不下去了才在地上当个老合马眼子,诸位好汉就当是皮子串了,放了小的一马吧,这线上的鹰抓孙和翅子顶罗都是并肩子,放了小的一马,你们也好走出这趟线。” 秦游一脸懵:“说的什么玩意乱七八糟的?” 贺季真颇为意外的看了眼大和尚,随即对秦游解释道:“江湖黑话,吃漂子钱的老合,意思是这人以前是在海上混饭吃的,应是海贼,海上混不下去了,才来到地上当山匪,老合就是地上的匪盗,至于马眼子,是指专门踩点或者偷马的,皮子串是被狗咬了,鹰抓孙是官府,翅子顶罗是当官的,看似求饶,实际上威胁咱呢,要是不放了他,咱走不出这趟线,线指地盘,这人曝了他自己的身份,算是将把柄给了咱。” 大和尚忍痛挣扎着爬了起来,跪在贺季真面前就磕了个头:“您果然也是草莽汉子,同为道上混的,留个颜面,日后必有厚报。” 贺季真一脚将大和尚踹翻,面露鄙夷之色。 “草莽?”秦游一头雾水:“你不是和尚吗?” 大和尚又爬起来了,不过这次是冲着秦游跪的:“是是,看您发号施令,您才是正主儿,饶了小的一命吧。” “你不是和尚吗。” “是是,小的是和尚。” “那你又说是…”秦游终于反应过来了:“靠,原来你们都是一群山贼。” “是是是,都是草莽汉子。”大和尚回头看了眼贺季真:“这位英雄,您一看就是道上的行家,我们把头子大号插翅翻江蛟,您一定听过,草莽英雄都听说过。” “没听过。”秦游又是一脚给大和尚踹翻:“草蟒英雄我只知道许仙许汉生,少在这废话,我问你,慧明寺的和尚,都是你们这群山匪假扮的?” “不是。” 秦游又抬起了脚,大和尚连忙说道:“我们都是混口饭吃,五湖四海的好汉们齐聚于此,有漂子,有老宽,托线孙…” 秦游这一脚到底还是踹出去了。 “说人话!” 大和尚挨了一脚,这才用字正腔圆的官话解释了一遍。 还真如他说的,这慧明寺的僧众,什么人都有。 有海盗,有山匪,还有跑镖的,其中不少都是在其他几个州府上了海捕公文的,不管是干什么的,都是脑袋别裤腰带上刀头舔血的身份。 这慧明寺叫寺庙,实际上就是个各路盲流子齐聚的大本营。 和尚是有的,正儿八经的和尚,老方丈是正经的和尚,还有几个小和尚也是,其他的,穿着僧袍,剃着光头,但都是半路出家的,名为和尚,干的还是以前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值得一提的是,甭管是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这些和尚都有度牒,而且还是在京中备过案的。 要知道度牒可不是随便拥有的,也不是像影视作品中谁谁失恋了把头一剃说看破红尘就出家成为和尚了,想当和尚,得有“许可证”,也就是度牒。 有了度牒,寺庙才能收留,就等于是职业资格证似的,而且度牒是官方开的。 魏晋南北朝的时候,官方发度牒这种形式就已经出现了,主要目的是在于限制和尚的人数。 当时寺庙占据的社会资源越来越多,人数也越来越多,一个是不利于官府的治理,再一个是很多寺庙占据着名山大川,在其辖区内有着大量的农田佃户以及各种商铺产业,而寺里的和尚既不结婚生子也不交税,更不用服徭役,说的直白点,那就是赚着大家的钱,还不用交税,受官府保护,却不用服徭役,收孩子当弟子,却不生孩子,这明显是给原本就生产力低下的社会持续放血,要是不打压的话,赚着国家的钱,收着国家的百姓,受着国家的保护,却几乎不用付出任何回报,试想一下谁还会种地,都去当和尚了。 在这种前提下,度牒就出现了,官府有专门的部门发放度牒,一般人弄不到,除了花钱,还得有关系,就说京中附近几个大的州府,一张度牒二三百贯都未必能买到。 而慧明寺一百二十个和尚,人人都有度牒。 大和尚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他也是刚加入慧明寺不到半年,这寺庙具体是怎么运转的,方丈是什么来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法分子,其他行骗的手段又是什么,他知道的也不多。 大和尚光听说在慧明驿出现了个肥羊,为了让这群肥羊先体验一把“血光之灾”所以让“师弟”扮个老虎,他再学一声虎啸后及时出现,就是这么简单的骗术。 看的出来,除了秦游外,大家都准备做了这家伙,省的他去通风报信。 不说在慧明寺当和尚造的孽,就是以前,这种人身上肯定背着命案,死不足惜。 贺季真一脚踹了出去,大和尚闷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两个护卫扛着晕过去的大和尚走了,直接去哪,秦游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去后山山崖体验地心引力了。 对此,秦游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出来混,肯定是要承担风险的。 第四百零六章 入寺 顺着盘山小路往上走,护卫们看出些门道了。 这慧明寺建立的位置,称得上是易守难攻,两道山峰,需要爬到第一道山峰上,走过铁索桥来到第二座山峰,登到顶绕半圈,再过一道铁索桥回到第一座山峰,下到了半山腰后才能入慧明寺。 看的出来,修山路的时候肯定是故意的,明明可以一条路直接修到半山腰的慧明寺,非要多绕了将近两倍的路程,除此之外,山也被削过,绝对是认为的,特意将半山腰下的山体削空,几乎就是直上直下,重新修路都修不了,只能绕了。 这么做的坏处就是上下山费劲,而好处就是一旦遇到战事,断了两座桥,谁也上不来,这也就造成一种顺着山一直往上走就能到入寺的错觉,两道铁索桥一旦全断了的话,就是十万大军来了也攻不上来,只要在对面有人守着,搭桥都搭不了。 望山跑死马,登山也是如此,更别说是黑夜登山了。 这也就是秦游最近小这半年加强了体育锻炼,没事骑骑马做作广播体操,要是换了之前,未必都能等到山顶。 凤七骂道:“这鸟寺怎地建的这么高。” 秦游微微一笑。 生活需要仪式感,化解“血光之灾”也是如此,突然发现自己有了血光之灾,然后出门左转二十米就到地方了,也就放个屁的功夫,心态肯定是不同的。 可要是换一种体验的话,大半夜登山,跌跌撞撞走了好几个时辰,累的和死狗似的,当看到寺庙的时候,则是另一种心态了。 就好比追女神,当了三年舔狗泡手,和三千块钱直接带客栈谈项目去,虽说结局一样,问题是体验感不同啊。 足足用了两个多时辰,大家这才来到了慧明寺。 寺庙战地不大,依山而建,墙壁斑驳,古老的寺庙在晨雾的笼罩下,如同浮云上的剪影一般,显的格外沉寂肃穆。 比起那些建立在城中的寺庙,慧明寺显得极为破旧,屋角屋延满是落叶和尘土。 太阳初升,坐落在此处的寺庙又突然增添了几许莫名的光彩。 寺庙大门紧闭着,倒是令人有些奇怪。 要知道夏朝的寺庙是从来不会关门的,寓意为佛悯苍生,不拒万物。 随着悠扬的钟声从寺庙内传出,两扇大门被缓缓推开,一个小沙弥走了出来。 “阿弥陀佛。”小沙弥双手合十,低头垂目:“方丈已料到诸位施主会此时前来,一切因果天注定,今日山下黑云…” 小沙弥抬起头,愣住了,目光扫过,神色有些不对劲。 因为他没有看到大和尚,按照计划,应该是大和尚将这群人带上山才对。 秦游心中冷笑,调整好表情说道:“小师傅,我家少爷最近霉运缠身,还有血光之灾,刚刚上山的时候竟然碰到了大虫,千钧一发之际,有一壮硕的僧人出现救了我等一命。” 小沙弥不由问道:“这位施主说的应是智通师叔,却不知,为何智通师叔没有与诸位施主同回?” “大师说是山下还有众生要解救,要了一千贯银香火钱就匆匆离开了。”秦游可谓是章口就莱:“为了答谢大师的救命之恩,我家少爷给了五百贯香火钱,大师说五百贯不吉利,一千贯吉利,就又要了五百贯,最后匆匆离开了。” 小沙弥脸上满是困惑之色。 秦游开口问道:“小师傅,难道我们在山中碰到的那个和尚不是你们慧明寺的僧人?” “是,是,怎会不会。”小沙弥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智通师叔前几日夜观天象,山下黑云遮日,怕是会生大乱,这才下山解救天下苍生,诸位施主快快入内,住持已是等候多时了。” 秦游心中冷笑,也不揭破,众人可算是进入到了寺庙之中。 从这群和尚的称呼就能看出有多不专业了。 方丈,住持,就不是一个概念,一般情况下必须是上规模的寺庙群才有方丈。 通常寺院要有三个大殿,寺众要在五百人以上,小规模的丛林寺众至少要有三百人,多的高达两千至一万,这才能有方丈才是。 大和尚将他们的扛把子叫方丈,小和尚叫住持,可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概念,不能混为一谈。 方丈是指接受和传法的和尚 ,并且有卷宗能够证明他的传承,而住持就不需要了,这是其一,其二是有方丈的寺庙必须要制度健全,从人员到规模都有一定的要求,就和旅店和酒店的区别差不多,旅店那叫老板,酒店叫经理或者董事长,董事长可以去旅店当老板,但是旅店老板胜任不了酒店的董事长。 一般来说只要有寺庙就有住持,而方丈必须是上了规模的寺庙群才能有,方丈可以兼任多个寺庙,住持就不行,和多家连锁快捷酒店的董事长和一家快捷酒店的经理之间的区别。 连称号都能混淆,也不知道这慧明寺是怎么传承二三十年的。 小沙弥在前面引路,众人则是四下观察。 跨过了门槛,便能看见一尊释迦牟尼的塑像,几个和尚正在露天打坐念经,大约二十多人左右,像模像样的。 寺墙上还有“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大字,建筑物经过了岁月的侵蚀,外皮脱落的很严重,显得十分破旧。 慧明寺倒是没给秦游一种古寺的感觉,就是一种单纯的破,破寺。 如果不知慧明寺是个什么地方,秦游可能还会心怀虔诚,可得知了实情,在他眼里,即便是破,那也是故意装出的破。 大雄宝殿坐落在寺庙的最中央,到了门口,只见里面一个老僧正背对着大家席地而坐,殿中,同样供奉着一座释迦牟尼佛的佛像,老僧正对着佛像打坐诵经。 领路的小沙弥转过身:“诸位施主请留步在此,容小僧通禀一声。” 说完后,小沙弥跑进了大殿之中,附在住持耳边耳语了一阵,估计是说大和尚慧通的事。 其实秦游也是临时起意。 那大和尚本来就是盗匪,“讹”了一千贯跑路,正好符合他的人设,真要是什么讲义气的江湖草莽,也不可能装和尚坑别人钱。 第四百零七章 套路 老和尚住持没转身,小沙弥跑了出来,双手合十先来了句阿弥陀佛,看向了凤七。 “这位施主,请入殿。” 凤七看向秦游,后者笑呵呵的说道:“小师傅,我家少爷有个毛病,就是走哪都得带着小弟,不是,带着书童、下人、护院等,要不然迈不动腿,他胆儿小。” 小沙弥不乐意了,小小年纪,脸上居然带着几分煞气。 “主持只见一人。”看向凤七,小沙弥清声说道:“这是本寺的规矩,若是施主执意如此,那住持就爱莫能助了。” “哦。”凤七大手一挥:“我们走。” 说完后,凤七转身就要走。 他不是装的,他是真想走。 如今的凤七已经开始进入角色了。 谁家大少爷晚上不睡觉爬一宿山,滴水未进不说,还得听一个老和尚和自己叽叽歪歪。 秦游赶紧给凤七打了个眼色。 马上要见到正主了,怎么能说走就走。 其实来慧明寺,表面上来看和大家的“任务”无关,实际并非如此。 东海乱,乱在一家二姓,可不代表东海所有的问题都和一家二姓有关。 在秦游的概念中,是平东海之乱,而不是平一家二姓,大乱小乱都是乱。 就好比这慧明寺,大肆招揽江湖“好汉”,鬼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阴谋。 一群有着度牒的和尚,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揍驿站的驿马郎,在别的州府根本是无法想象的事。 慧明寺能如此猖狂,当地官府不知道吗? 没有当地官府罩着,这破地方又怎么可能叫慧明寺。 县衙府衙中,不知有多少人给方家当狗,那么慧明寺的人会不会也认识方家的人?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个问题,大家才没有绕路离开,都是艺高人胆大之辈,想探一探这慧明寺。 见到秦游不让走,凤七只能转身回来,指了指秦游,对小沙弥说道:“本少爷身边没有下人不舒坦,带着我家书童。” 凤七倒不是怕老和尚,而是怕说错了话。 小沙弥刚要拒绝,大殿之中传来了住持的声音。 “无妨,入殿。” 四个字,吐字清晰,丝毫不显苍老,嗓音极为低沉。 秦游和凤七对视一眼,双双迈过门槛。 大雄宝殿内,也只有一个背着坐的住持,小沙弥则是守在门外。 秦游和凤七坐在蒲团上后,住持依旧没转身。 “二位施主,心思杂乱,需先静下心来。” 背对着秦游二人的住持如同泥塑的一般,不转身,也不动弹,至于长什么样子自然也看不到了,不过听声音倒是没感觉有多大岁数。 秦游面带笑容,迫切的希望这位慧明寺的boss给自己一点惊喜。 凤七则是满脸的不耐烦,往蒲团上一坐,来回蛄蛹。 足足过了一刻钟,住持还是不转身不说话,故弄玄虚。 秦游也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用手指悄悄的怼了一下哈欠连连的凤七。 凤七不明所以,秦游无奈的说道:“大少爷,您不是要找大师化解血光之灾吗。” “哦,对对。”凤七又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表情浮夸的说道:“大师,本少爷有血光之灾,好骇人呀,我担忧的不得了,心里慌,心里急,心里怕,大师,快帮我化解化解吧,啊,我好害怕。” "哎…"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住持终于开口了:“贫僧刚刚为施主算了一卦。” 秦游的期待感慢慢降低。 大哥,你是和尚,不是道士,你算个毛的卦,专业点好不好。 “你生于大富之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近些时日,怕是多了不少浮财,贫僧说的可对。” 凤七张了张嘴,想说一点都他娘的不对。 住持继续说道:“你虽是星宿加身,可一飞冲天之地却不在东海,甚至,不在夏国,观卦象,施主,怕不是夏国人吧。” 秦游叹了口气,期待感彻底消失。 他觉得自己又被侮辱了。 你个和尚算卦,不是不可以,问题是你得弄点应景的道具吧,往那一坐,动都不动一下,哪怕你摆弄摆弄手指头也行啊。 文书上写着斐人,用脚想都知道有人通风报信了。 正当秦游想要直接问想坑多少钱来着,住持又吐出了一句话。 “施主,你的杀气,太重。” 秦游微微一愣,随即立马反应了过来,杀气不重的人,脸上能有那么长一条疤痕吗。 住持继续说道:“杀伐之气颇重,破你吉运,厄运降,血光连连,这便是施主的凶灾了。” 凤七掏了掏耳朵,耷拉着眼皮说道:“哎呀,这可要如何是好呀,要不然本少爷使些钱财吧,大师你看多少合适。” 秦游暗暗骂娘,这家伙一看就是不想演了,懒得绕弯子直接进入正题。 住持也是突然沉默了片刻。 估计他也没想到凤七这么奔放直接,这套路刚开个口,肥羊居然主动开口提钱了。 “施主,上一柱香便好,无需破费。” 秦游眉头一皱,难道不是骗钱的? “用你们此行上山随身携带的钱财,买一炷香点燃,老衲今日便为你祈福七七四十九日,七七四十九日过后,你非但能破了厄运免了血光之灾,飞黄腾达一生平安。” 秦游默默的叹了口气。 他终于明白什么意思了。 话说的好听,无需破财,只需要将携带的钱财交出来换一炷香,问题是随身携带的钱财就是所有家当了。 按照正常的理解,人们出行不会随身携带太多的钱,而这住持肯定是知道大家没将钱留在客栈,都带在了身上,换一句话,那就是“全都要”! 秦游微微一笑:“那怎么成呢,我们此次上山,只带了几百文,这不合适吧。” 住持肩膀一抖,再次叹了口气,陷入了沉默。 秦游窃笑不已。 看你怎么破,就说没钱,爱咋咋地。 过了片刻,住持淡淡的说道:“心诚则灵,施主的心,不诚,老衲虽想解救,奈何…” “诚啊,怎么不诚呢,可我们真的只有几百文,谁没事爬个荒郊野岭的带那么多钱。” 说到这里,秦游一脸正色:“大师,要不您说个数吧,我家少爷派人去取,怎么样?” “老衲救人,岂是为了这身外之物,即便是让施主上一炷香,也不过是换些粗茶淡饭罢了。” “您早说啊,我明白了。” 秦游转过身,冲着殿外喊道:“快去人,上附近的县府求购,五十车粗茶,五十车淡饭,额不是,五十车酱菜,五十车陈米,赶紧送到慧明寺来,高僧说了,粗茶淡饭就破血光之灾,咱别抠抠搜搜的,再来一车蒸饼。” 第四百零八章 斗富 大雄宝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气氛极为尴尬。 住持怎么想的不知道,凤七觉得三少爷就是善良,太实在了,自己应该多和三少爷学习。 秦游倒不是实在,他就是单纯的讨厌这种口是心非的人。 张口闭口粗茶淡饭,真要是天天粗茶淡饭,肯定掀桌子。 要么就是此生足矣死而无憾,你要是让他现在去死,他肯定和你拼命。 还有说什么从来没碰过钱,咋的,这么多年来买东西全靠抢啊? 最虚伪就是这些人,明明是最为在乎的,最为值得炫耀的,却想要表达出一种自己与众不同的境界,一种高于终生超脱于凡夫俗子的形象,殊不知,金身塑的越是华丽,破碎之后,内里越是丑恶不堪,说出这种话的人,也不过是想表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优越感罢了,神若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而给自己玩死的疯子们,十个里面十个都认为自己与众不同,自己更加优越。 人永远是人,不是神,七情六欲与生俱来,酒色财气是天性,这些可以淡化,可以改变,但是永远无法抹除,这才是人,拥有着丰富的情感,鲜活,丰满的人。 秦游一直认为所谓的得道高僧不是没有欲望,而是摆脱了低级趣味,相反,他们有着更为宏大的“欲望”,这种欲望,世人理解不了,世人想的是人命关天生死最大,可对于这些高僧来说,或许,生死不过只是轮回罢了,死亡也不过是这一生的结束,下一生的开始,至于是否存在下一生,对此,只能报以“呵呵”二字,见仁见智。 如果真有孟婆桥,下一生也不记得这一生的事情,那这所谓的“下一生”,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可秦游依旧敬畏宗教,敬畏佛教。 因为佛教很多时候无法救你的姓名,但是可以尽最大努力,帮助你解脱,治好你的心病。 或许,这个世界上最早出现的心理医生就是这些宗教人士了。 秦游敬畏任何宗教,无论是修来世的佛教,还是修今生的本土道教,他都敬畏,不过也只是敬畏罢了,不喜欢,与敬畏,并不冲突。 而慧明寺的所作所为,更是令秦游唯一存在的敬畏之心也消弭无踪。 寺是正儿八经的寺庙,和尚也有着正儿八经的度牒,住持同样穿着坏色的法衣袈裟,不过秦游依旧觉得这慧明寺与“佛”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没有关系,那就不需要敬畏,既然不需要敬畏,破了寺毁了庙又如何? 按照秦游的计划,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己被人惦记上了,那就只有两种解决途径。 第一个办法,息事宁人,该配合演出配合演出,该拿钱拿钱,当是破财免灾了,省的暴露身份麻烦不断。 第二个办法,该揍揍,该砸砸,让这群东海佬见识见识京里人是怎么办事的。 秦游更加倾向于第一个办法,毕竟这才刚到尚云,一个方家人没看到,暴露了身份将会寸步难行。 可他着实没想到的是,这住持开口就是“我全要”,是一分钱都不准备给自己留啊。 没钱,照样在尚云寸步难行,既然如此,那只能用第二个办法了。 这就是不在京城,要是在京城,秦游高低让人给这所谓的高僧住持圈养起来,十马车酱菜,十马车陈米,就着蒸饼吃,什么时候吃完了什么时候才准离开,不是喜欢粗茶淡饭吗,成全你。 沉默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大殿之外跑来了一个和尚,油光满面。 “方丈,胡家公子又来了。” 秦游撇了撇嘴。 一会住持,一会方丈,一会贫僧,一会又老衲,大哥你们先统一一下称谓好不好? 背对着大家的住持,光是一个背景就全是戏,幽幽的叹息了一口。 “也罢,胡家公子已经接连来了十数次,心诚如此,老僧就见他一面吧。” 秦游翻了个白眼。 得,这又变成老僧了。 和尚跑出去了,住持又是一阵叹息。 “大少爷。”秦游今天是准备将台拆到底了,看向凤七说道:“那胡家公子都来十多次了,八成是厄运连连,什么让蛇咬,家里死人,吃东西中毒,走路摔跟头,骑马马受惊之类的,总之肯定是倒霉透顶,没准还要散尽家财拿着几万贯甚至几十万贯求大师给他化解血光之灾,诶呦呦,太可怜了。” 凤七刚要说话,一个身穿锦服的年轻人跑了进来。 一进来,不说话,先跪地上连连磕头,绝对卖力气,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额头砸地,一下比一下使劲。 “大师,大师求您救救我吧,帮我胡家解了血光之灾吧,家中幼子踏青被猛兽所伤,现在还躺于床榻之上,原本身子骨还硬朗的祖母,无病无灾的就那么仙去了,家父噩梦连连,每日不吃不喝身体都快要撑不下去了,二哥出游又碰到了山匪,使出浑身解数走脱了身,谁知马又惊了摔断了腿,家宅不宁,家宅不宁啊,这么下去,我偌大个胡家…大师,大师救救我吧,我胡家散尽家财凑足了八万贯,八万贯奉上,求大师帮我解了这血光之灾吧。” 这套嗑,和秦游说的大致无二,凤七惊为天人。 他觉得秦游“算”的比住持“算”的准多了。 秦游看向痛哭流涕的“胡公子”,有些头疼。 胡大公子,您好歹把僧鞋换了再进来演行不行,咱也不要求什么灯光舞美了,好歹得有个道具师把把关吧,完了你还戴个头巾,你这是深怕我们不知道你是和尚假冒的? 秦游觉得这种“烂片”还是直接快进吧,要不然看的太遭罪。 “八万贯,哼,我家大少爷,出十万贯!” 秦游一说完,住持身体抖了一下,看样子想要“为你转身”,不过终究还是忍住了。 趴在地上的胡公子也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狂喜之色,随即咣咣咣又磕了三个头。 “大师,我胡家还有几家店铺尚未发卖,我出…出十五万双手奉上!” 凤七来气了,冷哼一声:“本少爷出二十万!” 秦游:“…” 凤七已经完全进入角色了,现在一看有人和自己斗富,哪能忍得了。 胡公子:“我胡家出二十五万!” 凤七:“本少爷出三十万贯!” 胡公子丝毫犹豫都没有:“四十万贯!” 凤七:“告辞。” 说完后,凤七站起身就要离开。 这一刻,住持终于转身了。 “慢着。” 第四百零九章 还是明抢吧 原本秦游对这些和尚是真的没有任何期望了。 不专业,太不专业了,就这水平还好意思出来行骗。 可当所谓的住持转过身时,秦游发现自己还是太高看这群人了。 这慧明寺,永远能在自己始料未及的地方突破自己的想象和底线。。 住持一头雪白的头发,过肩,微垂着双目,面色红润,五官端正。 正常来讲,应该可以说是鹤发童颜。 那些世外高人,尤其是影视作品中的什么仙人啊,神人啊,鸟人啊,都是这幅鹤发童颜的长相。 可秦游很生气,觉得自己被第n次侮辱了。 他觉得这群人认为自己没见识。 认为自己没见过少白头! 不错,就是少白头,眼前的住持也就三十多岁,五官,气质,容貌,都是中年人的模样,唯独一头白发,还不是那种正常白,就是那种少白头的白。 最让秦游生气的,这个带有侮辱性质的“为你转身”还是个连击。 这特么是寺庙,不是道观,为了这所谓的“鹤发童颜”人设,还留了一头白发,这不是本末倒置吗,就再是得道高僧或者老僧,你也不能留头发啊。 住持微垂着双目,淡淡的开了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胡公子,佛度有缘人,老衲,更不是为了区区身外之物为你破例,还是请回吧,今日,老衲只为另一位施主解难化灾。” 胡公子痛哭流涕,满脸不甘之色。 还真别说,相比山下那个大和尚和小沙弥,这位“胡公子”的演技还算是比较过关的。 “大师,大师,您不能不救我胡家啊,您…” “等下。”秦游忍着笑,满面歉意的对住持说道:“大师,其实我家少爷没带这么多现钱,刚刚就是胡说罢了,谁出门在外会带几十万贯呢。” 凤七傻了吧唧的连连点头:“本少爷瞎说的。” 秦游耸了耸肩:“您还是救胡公子吧,人家都散尽家财拿出四十万贯了,还是救他吧。” 住持一脸日了狗的表情,要不是维持高僧的形象,他都想骂人了。 要么说还是胡公子演技好,长长叹了口气,对着凤七一拱手:“其实本公子也没有四十万贯,这位公子,还是你先来吧。” 凤七:“我也没有三十万贯,你先来。” 胡公子:“我连二十五万贯都没有,你来。” 凤七:“我也没有二十万贯,你来。” 胡公子:“我吴家…” 秦游好心的提醒道:“是胡家。” 胡公子:“对对,是我胡家,胡家也凑不齐十五万贯。” 凤七:“我连十万贯都凑不齐。” 胡公子一咬牙:“八万贯…” 秦游第二次好心的提醒道:“你刚刚可是说了,你带着八万贯上山的。” 说完后,秦游还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胡公子的长袖。 不带下人,不拿包袱,秦游很想知道这家伙把“八万贯”放哪了。 气氛,再次陷入了尴尬,大雄宝殿内,安静的可怕。 秦游看向住持,试探性的问道:“要不,你们还是明抢吧,我都替你们心累。” 住持睁开了原本低垂的双目,双眼之中,带着几许委屈。 “我是真有点心疼你们了。”秦游苦口婆心的说道:“可干这行,是需要天分的,演技这东西,并不是单靠后天的努力就能提升,诸位好汉,要我说,你们还是明抢,明抢不费劲,真的,这样不止你们累,我们也累,这戏都没法接下去了。” 守在殿外贺季真等人哈哈大笑,巫雪也是掩着嘴笑的前仰后合。 住持和胡公子的脸色越来越红,越来越尴尬。 秦游打了个响指,贺季真带着侍卫们鱼贯而入,准备随时开片。 殿外远处还在打坐念经的各路好汉们也有点装不下去了,面面相觑。 住持的脸涨的和猪肝似的,一咬牙,一拱手:“敢问这位小兄弟,我们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你应该是问我,哪里没有破绽。”秦游怒其不争的叫道:“大哥,戏,什么叫戏,不止是代入角色,得了解角色的内心,熟知角色的内核,内核明白吗。” “不明白。”住持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问道:“能细细解释一番吗。” 秦游一指住持的头发:“你见过哪个和尚留披肩发的?” 住持不乐意了:“这一头白色长发,你不觉得很有得道高人神采吗,不觉得有那种仙人一般风姿吗,鹤发童颜,鹤发童颜的观感,难道你就没有吗。” “你这明显是本末倒置,我知道你想要营造出鹤发童颜的感觉,问题是你得精准定位客户的阶层啊,你们要骗的是大户人家,什么叫大户人家,人家读过书的,有见识的,明白吗,但凡有点见识的,都知道佛教的起源,普通老百姓也就算了,问题是大户人家是知道和尚不能留头发的,而且你还是住持。” 住持双眼一亮,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怪不得师傅叫我不要转过身去,原来是如此缘故。” “还有你这称呼,住持,方丈,不是一个概念好不好。” 住持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再次拱了拱手:“还请这位小兄弟明示。” “住持,意为久住护持,又称住职,是掌管一个寺院的主僧,方丈是掌管好多寺庙的,这么说你懂了吗。” “原来如此。” “还有这胡公子。”秦游指着身旁同样洗耳恭听的胡公子说道:“他说带了八万贯,钱呢,银票呢,藏哪了,还公子,你连个下人都不带,也没个包袱,你说你带了八万贯,谁信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公子一脸汗颜:“冒失,冒失了,事发突然,准备不周,诸位见笑了。” 秦游:“…” 住持再次拱手:“这位小兄弟,还有其他见教吗?” 秦游摊了摊手:“还是那句话,总结经验吧,从经验中汲取教训,天下间没有任何事可以一蹴而就的,慢慢会好的,再接再厉。” “嗯嗯,小兄弟说的是。”住持搓了搓手,看向秦游,一副打商量的口气问道:“那我们…再来一次?” “来你大爷,明抢吧。” “也好,那就得罪了。” “等下。”秦游赶紧后退几步,跑到了角落:“现在可以了。” 住持脸上带着几分犹豫之色:“小兄弟,兄弟们这买卖做了也有不少年月了,宰的肥羊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像你们这样愿意为我们考虑的还是头一个,要不,你们把银票直接给了我们,我再给你们留一些盘缠,还是别动手了,伤了和气。”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我想打听点事,不打服你们也不好打听,还是先打一架吧。” 住持叹了口气:“好,那就先打一架,不过我人丑,我话说在前面,若是伤了残了,可莫要怪兄弟们。” 秦游一脸无奈:“那叫丑话说在前面,不是谁丑谁先说话。” "哦,原来如此。"住持再次一拜:“老衲受教了。” “大师。”秦游苦笑了一声:“打之前,我和你说句心里话,我们也真的是王八退房憋不住了,但凡你们演技再稍微好点,我们都能陪你演下去,可问题是这戏我们真的没法接了,对不住了。” “惭愧惭愧,是兄弟们学艺不精,怪不得你们。” 秦游点了点头:“好说好说,时间也不早了,那咱现在就打吧?” “好,打。” 住持一声“打”字落下,贺季真已经冲了出去。 第四百一十章 乱斗 看的出来,住持绝对是艺高人胆大之辈,大殿内明明就这二人,居然不先吹哨子叫人。 事实证明,住持的确又两下子,一抖肩膀,法衣袈裟飞落,暴吼一声,冲向了距离最近的凤七。 估计是想着擒贼先擒王,毕竟只有凤七是一身少爷装束。 由此也可以看出来这家伙智商属实不高,凤七真要是少爷的话,怎么可能一直听着一个小书童逼逼来逼逼去的。 凤七面露狞笑,大喊一声来得好,不退反进。 军中的把式就那么多,都是大开大合的路数,仗着长着一副抗揍好身板的凤七生生抗住了一拳,然后压低身姿抱住了住持的腰部,如同蛮牛一般将住持撞到在地,骑在身上就是一通老拳。 秦游再次失望了。 他不知道三脚猫功夫具体是个什么概念,但是这住持肯定是打不过凤七的。 几乎是在同时,贺季真也人如迅雷,一掌推向了胡公子。 胡公子不是没有准备,双臂交叉格挡,反应不可谓不快。 可惜,他就是做梦都没想到贺季真的力气居然这么大,不是拳,而是掌,不是击,而是推。 当贺季真的右掌触碰到胡公子的双臂时,再次发力,下一秒,胡公子整个人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墙壁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殿外的小沙弥大喊大叫着,越来越多的僧人冲了过来。 越王府的五名护卫也亮出兵刃,不过不是腰刀,而是裹腿中插着的短刀。 少说也有三十多名僧人齐齐止步,望着闪烁着寒光的短刀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 夏朝民间的腰刀并不是长刀,正常长腰刀是军用步卒所用,也叫雁翎刀,全长九十厘米,刃长七十到八十厘米左右,刀兵十五到二十厘米,较为平直,刀尖略为上翘,刀尖至刀背二十厘米处开有反刃,刀身断面为等腰三角形,因而在刀尖处轻微上翘,由于外形像极了大雁的翎毛,故称之为“雁翎刀”。 这种长刀一般都是军中将领亲随护卫所使用的,这五名护卫的腰刀则是没有那么长,只有五十厘米,正好没超过夏律要求的长度。 而一般大门大户的护卫用的都是这种短腰刀,因为配重问题肯定没有军中腰刀用的顺手和杀伤力大,加上不允许开刃,所以使用这种腰刀一般不会造成致命伤,和拿个铁板差不多。 可短刀就不同了,开刃的短刀属于是违禁品,捅进去就能死。 原本这些护卫们在京中佩戴的都是开刃腰刀,因为他们是王府护卫,在兵部是有备案的,来到东海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才换了普通护院佩戴的未开刃短腰刀。 这玩意就是个摆设,对护卫们来说,要么别动手,要动手就是以命相搏,自然会用裤腿中暗藏的短兵。 僧人们明显是没想到这些“家将”竟然随身携带着能够致命的开刃短匕。 小沙弥扯着嗓子喊道:“点子扎手,兄弟们上家伙。” 僧人散开,跑回了附近的建筑物内,一看就知道是取兵刃了。 大雄宝殿内,胡公子已经被贺季真补了一脚,下巴都被踹碎了,晕死在了地上。 至于住持也着实是让秦游大失所望,还以为是个什么高手,结果让凤七摁在地上一通王八拳揍的面目全非。 不费吹灰之力的解决了殿内的两个虾兵蟹将,接下来就要面对寺庙内取了兵刃的众多僧人了。 来到台阶处,秦游见到越来越多的僧人拿着长刀短剑聚集在了一起,将大雄宝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过秦游丝毫不担心。 什么五湖四海的好汉、草莽、英雄,不过都是些乱民盗匪罢了,乔冉曾经说过,除了受到过特殊训练的专业人士,打架靠的就是魄力、力气、临阵经验三大条件,尤其是上过战场的老卒,见过血,杀过人,远远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小沙弥躲在一群贼僧身后,尖着嗓子叫道:“放下你们的兵刃,小爷饶了你们的狗命。” 秦游皱眉不已:“这逼崽子满脸煞意,一点都不像是个孩子。” 一群僧人聚集在了一起,叫骂不休。 巫雪一甩手,两道流光飞掷,紧接着两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 两个僧人捂着鲜血弥漫的胸口惨叫倒地,前胸插着飞刀,直入胸膛。 巫雪双手插入袖中,再次露出双臂时,每只手又夹着两把飞刀。 秦游心里给朱善全家都问候了一边。 这种飞刀他见过,越王府的兵器架上有不少,就是个摆设,也不知道巫雪是什么时候偷偷藏在身上的,而且看那模样,还藏了不少。 这得亏大家没什么大仇大怨,要是有的话,这娘们一道给自己捅死都不知道上哪说理去。 巫雪娇斥一声,手臂又是挥动,四把飞刀齐齐甩出,又是四人惨叫倒地。 “这也太准了吧!”秦游看的满脸羡慕,之前他也想学这本事来着,奈何没这天分。 一旁的贺季真没好意思吭声。 这么多僧人们扎堆往那一杵,瞎子都能扔中。 僧人们也没想到一个头戴面纱的女人竟然如此狠厉,血气一上涌,一起冲了上来。 巫雪再次抽出飞刀,不过没有扔出去,而是双手反持,不退反进,却没有攻向人群,飞跳下了台阶跑到另一侧,冲向了外围几个叫嚣的僧人。 巫雪身形极为迅捷,仗着身形如同鬼魅一般,一触既分,与僧人交身而过时便会出手一击,绝不恋战,几声惨叫后,又是三个僧人捂着腹部倒地不起。 五名越王府护卫也懒得守住大殿了,结起战阵杀了出去。 一时之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贺季真和凤七守在秦游身旁。 专业和不专业的,区别就在这里。 山匪碰到老百姓,他们就是专业的,因为他们人多势众,因为他们有兵器,因为他们不在乎所谓的律法。 当山匪碰到这些曾经效力于越王帐下的亲随时,他们无疑就是极不专业的,因为越王府的护卫进退有据,因为他们在战场上杀过太多太多的凉戎骑兵了,因为他们从成为府兵的那一刻就开始训练,训练如何高效的杀人,他们的工作就是杀人,抽出兵器的那一刻,要么杀人,要么被杀,仅此而已。 僧人们被五名越王府护卫一冲而散,巫雪则是在外围专挑落单的下手,贺季真一看敌人根本不冲过来,一脸狰狞的加入了战团。 随手捡起两把长刀的贺季真如同虎入羊群一般杀了过去,和砍瓜切菜似的砍翻了一个又一个敌人。 秦游依旧觉得很失望。 贺季真应该算的上是高手行列了,可依旧和个盲流子斗殴似的乱砍一通。 第四百一十一章 念念不忘 大殿外,弥漫着扑鼻的血腥味。 僧人嚎叫着,爬行着,求饶着,嘶吼着。 僧众们死伤惨重,全部倒地,就连小沙弥也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五名越王府护卫毫发无伤,贺季真和巫雪同样如此。 秦游摇头不已:“外行,太外行了。” 这群所谓的慧明寺“好汉”们,刚刚已经充分的为他展露出了教科书一般的街头盲流子斗殴技巧,和后世电影中那些古惑仔几乎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大喊大叫着,举着武器就往上冲,身边的人倒下惨叫后,别说武器了,有几个双腿都开始哆嗦了。 这种血腥的场面,秦游见过一次,之前被斐人细作在城外被绑架的时候。 虽然只是几个人以命相搏,但是凤七和斐人细作搏斗时那种惨烈,那种不惜以命换命的打法,着实是震撼了秦游。 再看这群僧人们,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吊打,既不惨烈,也不令人震撼,如果要是拳脚斗殴或者不用利器不会流这么多血烘托一下氛围的话,这几乎就是几个成年人欺负一群小学生的场面。 惨叫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多躺在血泊之中的僧人双眼失去了气机。 秦游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不是他冷血,而是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带着的不是越王府的护卫而是寻常家丁的话,如果没有巫雪和贺季真的话,如果大家只是一群普通人,现在倒在血泊里的就是自己了,这些僧人,同样不会有任何怜悯之情,只会捡起包袱中的银票,将自己的尸体扔到深山中任由野兽啃食。 军中汉子就是如此,越王府的护卫们不出手则已,出手就多是一击致命的手法,锋利的短匕专往心脏、咽喉、腹部两侧的位置捅,即便当场不死,失去战斗力后也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凤七薅着住持那一头飘逸的白发,将他拖到了大殿之外的台阶上。 鼻青脸肿的住持倒也硬气,叫道:“你们走不脱的,慧明县百余僧众,下了山你们也是死路一条!” 秦游耸了耸肩:“一会将你们全弄死,下山的时候再将两座铁索桥砍断,等你们的小弟再架起一座铁索桥发现你们的尸体时,我们都走出十万八千里了。” 住持眼眶暴跳。 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这说法,没毛病。 小沙弥叫道:“杀了我们,方家不会放过你们。” “方家?”秦游笑意更浓,对凤七打了个眼色。 凤七走了过去,伸手抓住小沙弥的脖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谁知异变突生,小沙弥突然从腰后抽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照着凤七的肚子就捅了过去。 凤七神色大骇,下意识含胸缩腹,抓着小沙弥的手也松开了。 匕首刺入衣物,还好凤七穿的厚实,也还好小沙弥胳膊不长。 凤七躲过了这惊险的一击,小沙弥则是落到地上撒腿就跑。 巫雪随手一挥,一把匕首带着破空之声扎在了小沙弥的后腿处。 小沙弥躺在了地上,惨叫连连。 巫雪走了过去,一把将小沙弥拽了起来。 秦游低头看向住持,皱眉问道:“这小子是方家的人?” 住持不说话。 秦游又问道:“这里有方家的人?” 住持冷笑道:“不错,方家就是我们的依仗,现在放了我们,既往不咎,若不然,方家知道此事,你们就别想竖着离开尚云的地界了。”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谁是方家的人。” 住持只是冷笑,不说话。 贺季真走了过来,打了个哈欠,然后踩在住持的胸口上,也不见怎么用力,却听见了轻不可闻的骨骼碎裂之声。 住持呼吸困难,双手死死抓住贺季真的脚踝,却如何也移不开。 令人牙酸的骨骼破裂声越来越密集,住持面色张红,双目充血连忙叫道:“我…我说…说!” 贺季真收了力气,瞪着死鱼眼望着住持,住持抬起手指,指了指叫骂不休的小沙弥。 “方家旁支,涿州方武之子。” 被巫雪拖着的小沙弥大喊大叫:“贱妇,小爷我定让你生死两难,诛你全家,将你全家挖目割舌斩断四肢浸泡在粪桶之中。” 小沙弥明明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可说出的话却令人脊背发凉。 巫雪回过头,俏目满是冷色。 秦游看了眼叫骂的小沙弥,又问住持:“这小子…当真这么干过?” 住持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哦。”秦游打了个响指,一个护卫弯腰附身。 “掌嘴。”秦游歪了歪头:“一颗牙不准留。” “小的明白。” 护卫面无表情的从巫雪手中接过小沙弥,轮圆了胳膊就是一个大耳光。 “敢打小爷,你们都该…” 又是一个大耳光,凤七走了过来,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的抓住了小沙弥的肩膀,紧接着,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秦游再次蹲下身,看向住持。 “将这寺庙所有的一切,关于方家的事情,说出来。” “你们究竟是谁?” 贺季真的右脚再次用力了,住持吃痛不已,再也不敢装硬汉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鹏城,醉客楼。 男扮女装的斐云荣品着茶,对面坐着百无聊赖的坐地炮丫鬟月芯。 将茶杯放下,斐云荣望着窗外的人来人往,轻笑了一声。 “您又笑什么呀。”月芯一脸幽怨的说道:“不是说接触陈家么,咱们又来尚云做什么?” “夏国方家家主方不二,扬言世间万物皆可贩卖,倒是想要问问他,这方家的忠心,他卖是不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月芯不明所以。 斐云荣低声说道:“若是陈、方两家皆为我大斐所用,大事可成。” “好吧,您怎么说,奴婢就怎么听,反正我又不懂。” 说完后,月芯看了眼斐云荣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您最近清瘦不了少,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还想着那个负心汉?” 斐云荣秀眉猛的一皱:“本宫恨不得将那小贼剥皮抽筋,若是再到他,定打的他跪地求饶痛哭流涕,看他还敢不敢说本宫不是奇女…总之就是要打他,狠狠的打他,哼!” 月芯吞咽了一口口水,陪着笑脸低声说道:“殿下,奴婢想说一句话,您别恼怒。” “说。” “您要是真欣赏那小世子,为何不明说呀,哪怕是留个书信也成,若是他真的对您无意,也就罢了,若是有情…” 斐云荣摇了摇头,冷声打断道:“他为夏国世子,我为斐国公主,有情也好,无意也罢,怕是今生再难想见,既如此,为何还要念念不忘…” 斐云荣话说的洒脱,可越说越来气,气咻咻的继续说道:“秦游千万莫要在出现本宫面前,若是胆敢出现在我眼前,保准打的他满地找牙,看他还怎么嬉皮笑脸油嘴滑舌!” “您最近的火气是越来越大啦。” 斐云荣咬着牙说道:“那你是未见当日在书院中他那登徒子模样,与那龚媛,同桌而食也就罢了,男女授受不亲,光天化日之下竟还肩并着肩走在一起相谈甚欢,真是不知羞耻,哼,狗男女,人人得而诛之!” 月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了。 人家肩并肩走个路就是狗男女了,那您大半夜跑人家屋子一腻歪就腻歪半宿又算什么,奸夫淫妇? 哼了一声,斐云荣眯起了眼睛:“总之,倘若再叫本宫见到他,一定将他大卸八块!” 月芯缩了缩脖子,她一点都不怀疑自家公主殿下能干出这种事,看这模样就知道已经是恨之入骨了。 正在此时,酒楼的掌柜跑了过来。 到了桌旁,掌柜一拱手:“这位公子,叨扰了,对不住对不住,看你模样也是外地来的吧,劳烦打听个事,前几日也有一外地来的公子,大闹鹏城,现被官府捉拿,还命大家拿这画像询问外地人。” 说完后,掌柜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画像,一抖膀子将其展开。 斐云荣看了眼画像,神色瞬间满是恍惚。 下一秒,斐云荣霍然而起,一巴掌拍在了木桌上。 “他的双眼明明满是神采如同星辰一般,你这画的是什么丑东西,信不信本宫诛你九族!” 第四百一十二章 毁尸灭迹 掌柜的懵了,周围的食客也懵了。 一个俊秀公主,自称本宫,还要诛掌柜的九族,失心疯了吧。 还好月芯反应快,连忙朝着掌柜解释:“我家公子患有脑疾,脑疾,掌柜的勿怪。” 说完后,月芯扔下钱生拉硬拽才将气呼呼的斐云荣带出了酒楼。 回了客栈后,月芯这才惊魂未定的松了口气,满脸的幽怨。 坐在床上的斐云荣余怒未消:“去,打听清楚,究竟是此地官府中是哪个家伙将秦游绘的这般的丑,今夜就去打断他的狗腿!” “画的这么丑您都认能认出来…诶呦,我的姑奶奶啊。”月芯满头大汗:“您别胡闹了成不成,您要是暴露了身份可如何是好。” 斐云荣哼了一声,动了动嘴唇,也不知道是嘀咕了一声什么。 月芯奇怪的问道:“秦游怎么也在东海?” “对呀。”斐云荣微微一愣:“秦游为何也来了东海?” 瞩目二人大眼望小眼,都是一脸懵。 斐云荣咬了咬嘴唇:“难道…难道这是天意?” 月芯:“…” 斐云荣脸上满是一种莫名的神采,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显得有些傻了吧唧的。 月芯噗嗤一笑,笑吟吟的问道:“殿下,您不是说要将秦游大卸八块吗,见到被画的丑了,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气。” “大卸八块也是本宫亲自动手,别人不能打他,不能骂他,画的丑了也不行!” 月芯哭笑不得:“您又不是他娘亲,管这闲事作甚,哎呀,您就放心吧,秦游贼着呢,除了他爹爹秦烈,估计这世上还没人能打他。” “秦烈又如何,敢打秦游,本宫率飞云骑踏平他秦烈的边关!” 月芯:“…” 斐云荣瞪了一眼月芯:“哪这么多废话,还不快去打探一番,秦游为何身现鹏城,快去。” 月芯叹了口气。 “自从离开夏京后,您这脾气是越来越…” “还说废话。” “去去去,奴婢现在就去,您安生在这等我,奴婢入夜前就回来。” ………… 慧明县,慧明寺。 秦游怒不可遏。 凤七、贺季真、巫雪以及五个护卫也是如此,恨不得将包括小沙弥在内的所有人枭首后再一把火烧了这座寺庙。 原本,大家以为这慧明寺无非就是骗骗钱财罢了,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手上也应该沾了不少人命。 可事实上,他们发现自己还是对于人性丑恶没有一个准确的认知。 慧明寺不止是骗有钱人,骗外地客商,本地人也不放过。 秦游之前就奇怪,在慧明寺根本见不到任何年轻的女子。 原来这些女子都去招娣村了,就在百里之外的一个村落。 所谓招娣村,没有男子,只有孕妇,这些孕妇都是各地州府送去的,孩子生下来后,就会送到方家。 孕妇有的是被方家从各处抢来的,有的是被山匪掳走的女人被强行怀孕的,还有一些,是自愿去的,这些人自愿去的原因就和慧明寺有关。 很多穷苦人家来慧明寺后,这些假僧人就欺骗他们,说什么厄运缠身得化解罪孽,化解罪孽的办法就是让家中女人来帮他们,无论是老娘、姐妹、老婆,只要能生孩子就行,只要这些女人生了孩子,孩子福气旺,就会抵消他们的罪孽,生的越多,他们不但下辈子会过好日子,这辈子也会越过越好,生了男孩,还有方家的赐钱。 可实际上呢,这些女人到了招娣村就会被看管起来,当孩子生下后,孩子就会被送去方家,方家再将这些孩子送给瀛人,瀛人将孩子拉回赢岛,算是变相扩大人口了,至于那些女人,则是永远无法离开招娣村,有的连身体都没恢复好就要继续怀孕。 这年头讲究一个出嫁从夫,很多女人怀着孕被送到招娣村,官府根本不管,或者说是官府还提倡这么做,毕竟他们都是方家的狗。 到了后来,甚至有不少人专门卖孕妇换取方家的赏钱,哪怕这些孕妇是他们的至亲。 这也就是瀛人知道小孩子已经记事了所以不要小孩,要不然,不知道要有多少小孩子也被抢走送到方家。 慧明寺的上一代住持早就挂了,不过这个老和尚也不是什么好鸟,和附近山中的盗匪串通一气欺骗周围的富户和百姓。 之后有个方家的人听说慧明寺很灵,就慕名而来,结果被骗了不少钱,一怒之下就带着人将住持弄死了,最后顺手“接管”了慧明寺做大做强。 小沙弥就是方家的人,别看岁数小才十三岁,做下那些伤天害理的事馨竹难书,正是因为出身大户读过书脑子也聪明,可谓是一肚子坏水和阴狠的主意。 为了将慧明寺“做大做强”,这小子招揽了不少“绿林好汉”,让他们假扮和尚干尽了丧心病狂的勾当,不只慧明县有个慧明寺,其他地方同样有这种寺庙,都是方家的“产业”。 “招娣村,招娣村!”秦游坐在台阶上,双目发红:“当地官府派差役看管,折冲府军卒寻路已防孕妇逃跑,方家再将这些孩子运到沿海防线送到瀛贼的船上,这些在大夏出生的孩子们,从此以后就成了瀛人,再过十几年,又会拿起盗抢来我夏国烧杀掳掠!” 凤七双手握拳:“这群人都该死!” “是,都该死。”秦游望向了口中已经一颗牙齿都没有并且晕倒在地上的小沙弥:“能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培养的如此恶毒,可想而知到这方家是什么模样了。” 贺季真提醒道:“我们离开吧,已经过了半日,迟则生变。” 凤七看向大殿内五六个活口和小沙弥问道:“这些人呢?” “全部干掉!”秦游冷冷的说道:“包括那方家小子,一把火烧了这里,断了铁索桥。” 贺季真摇了摇头:“火光冲天,慧明县的人一定会怀疑到咱们身上,即便咱们走了,方家人也会追查。” “那就这样。”秦游站起身:“找地方给这群人全埋了,埋的深一点,隐秘一点,寺庙的血迹冲刷干净,别留下任何线索,用鲜血在这些假佛像的眼角画上血泪,再将怒目金刚的佛像搬到门口,将痕迹都擦掉,弄成怒目金刚凭空出现在门口的假象。” 凤七微微一愣,紧接着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寺中僧人全部消失,佛像流下血泪,怒目金刚又凭空来到了大门之外,这官府来了都不敢调查,得请慧明寺的同行老道们。 第四百一十三章 乌月锥的脾气 都是专业人士,毁尸灭迹这种事简直不要太拿手。 这些假和尚,死的,活的,住持,小沙弥,全被护卫拖走了。 秦游不需要问这些人是死是活,因为最后都会变成一具具尸体。 他也不需要关注这些人的身份,因他们最后只是一具具尸体。 做过什么,不重要了,因为他们做过了,所以他们必须成为一具具尸体,如果他们不变成尸体,秦游怕自己晚上睡不踏实。 望着大雄宝殿中的佛像,秦游陷入了沉思。 这就是所谓的因果? 坏事做绝,自己来干掉这群假和尚? 这些和尚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命,一条命就全抵了? 还是说下辈子继续赎罪,可就算有下辈子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算哪门子赎罪? 没有下辈子,就是在地狱中赎罪,问题是地狱存在吗,能证明的人,也回不到阳间,这不是无解了吗? 一时之间,秦游觉得宗教这种事真的真的不适合自己,以自己的悟性还是敬而远之吧,相比宗教,还是良心这种东西比较实在,同样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是真真正正存在的,这东西给不了自己大富大贵,不能保证自己下辈子成为人上人,可至少,能让自己踏踏实实的睡觉。 杀人是不对,可要是不杀这群人,自己肯定睡不好吃不香,既然如此,还是干掉这群人吧。 秦游带着贺季真和巫雪伪造“灵异”现场,凤七带着护卫们处理尸体。 忙活了一个时辰后,秦游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留下什么人为的蛛丝马迹后,这才带着人扬长而去。 下山的时候还发现了一处山洞,夜里假扮老虎的哥们正在里面熟睡。 凤七进去打了个招呼,然后一刀给这个特型演员攮死了,临走之前还把虎皮给顺走了。 等众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各个表情浮夸,说上山之后就遇到了鬼打墙,折腾了一夜都走不到第二座山峰上。 客栈掌柜的、很懵,秦游也不解释,营造出了“我们很怕怕我们要走”的急切模样。 大家离开慧明县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大雪。 东海很少落雪,雪花洒在大地上,要不了片刻就化为了雪水,变成了泥泞,踩上一脚,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拔出,拔脚太过用劲,又会弄自己一身污迹,仿佛在这片大地上,容不得任何洁白纯粹的东西。 还有一日,便到了元日。 可是在鹏城,在慧明县,看不到一丝节日即将到来的喜悦,人们在忙碌着,忙着当行尸走肉,他们没时间欢度佳节,他们需要最大努力的活着。 慧明县的居民,是彻底把韭菜给当明白了,赚的那点钱,不用娶媳妇,不用置办东西,不用养孩子,只要送到慧明寺中孝敬那群僧人保平安就好了。 秦游都懒得多看这群人一眼,他怕看的多了,自己也会降智。 出了慧明县,又是碰到了两个拦路的差役,没有拒马,只是在路边拎着酒壶闲逛。 巧得很,这两个差役,正是前一日将大家强行“送”到慧明县的人。 看着秦游一行九人骑在马上,两个差役也不提什么塌山了,站在路边笑嘻嘻的,这种笑,摆明了是幸灾乐祸,幸灾乐祸着一群肥羊被慧明寺给宰的痛不欲生。 大家骑着马,并没有搭理他们,只有秦游看向了两个差役的腰间。 住持说了,差役和差役不同,大部分的差役,腰间会挂着一条红绳,这条红绳,代表着他们是方家的人,只有成为方家忠心的狗,才有资格佩戴红绳。 绳叫平安绳,带上了,才可平安,也不知道这平安,是他们毁了多少人的平安才戴上的。 两个差役,腰间有红绳,如血一般刺目。 走出了数十米,乌月锥突然停住了,无论秦游如何拍打也不再向前迈动蹄子。 秦游不明所以,大家也纷纷看着乌月锥。 凤七笑骂道:“这畜生,平日不是让骑三次么,今日怎么才骑了一次就不动了。” 乌月锥乌溜溜的眼睛看了眼凤七,随即转过身,迈动着蹄子踢踢踏踏的往回走,直到走到了两个差役身边才停下。 其中一个差役叫骂道:“碍什么眼,扰了老子的酒兴。” 秦游没搭理差役,只是皱眉望着乌月锥。 乌月锥也盯着秦游,两个大眼睛似乎会说话,乌溜溜的转动着。 秦游突然笑了,抬起头,见到周围荒无人烟,哈哈大笑。 差役骂道:“让那些和尚弄傻了不成,笑什么笑。” 秦游翻身下马,其他人也是如此。 见到这群人不怀好意的将自己包围了,差役惊恐不安的抽出了水火棍:“你们做什么,要做什么。” “连牲畜都鄙夷你们。”秦游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差役的脸蛋。 差役大怒,刚要抬手,贺季真双手一错,咔嚓一声,差役的胳膊反向骨折,另一个差役也被凤七踹倒在地。 秦游歪着脑袋,认真的说道:“下辈子,记得,做个人,不做好人,至少得做个人,拜托了。” 说完后,秦游翻身上马,这一次,乌月锥没耍脾气,迈着蹄子就抛开了,很欢快。 贺季真和巫雪骑着马跟上,凤七则和五名护卫留了下来。 这种事,不用秦游交代,他们知道该如何做。 三人骑着马前行,秦游俯下身,对着乌月锥的大耳朵轻声说着什么。 贺季真和巫雪对视一眼,露出苦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二人不知道秦游对乌月锥说了什么,只知道乌月锥不停的打着响鼻,似乎,很开心。 三人三马,也不急于赶路,走了约么小半个时辰,凤七带着护卫们追了上来。 秦游不需要问,他们也不需要说。 也没什么可问可说的,荒地里,不缺三具枯骨,缺的是三百具,三千具,三万具,什么时候方家满门都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才值得大家说上一番。 贺季真微微看了眼秦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游注意到了贺季真的目光,侧目看了眼:“你想问的,我已经说了,不过是和乌月锥说的。” “恩主。”贺季真让胯下战马靠的秦游近一些,轻声说道:“门下知您不喜见血,可有的时候…” 秦游耸了耸肩打断道:“谁都不喜欢见血,谁都不喜欢杀人,可有的时候,不见血,不杀人,办不了事,不见血,不杀人,流的血更多,死的人更多。” 看了眼贺季真,秦游笑道:“你可千万不要说什么凝望着深渊,深渊也在看着我,更不要说什么少年屠了恶龙,最终却也变成了恶龙,这样会让我笑掉大牙的,尼采说的那两句都成装b专用语句了。” 贺季真一时恍然。 凝望着深渊,深渊也同样在凝视着自己… 贺季真陷入了思考,觉得这句话十分富有哲理。 一旁的巫雪则是笑吟吟的。 她觉得如果朝廷真要是平乱的话,第一个平的应该就是秦游,这家伙就是最大的乱党。 要知道在古代,龙被泛指天子,秦游又是屠龙又是变龙的,那不就是和要造反自己当皇帝一个意思吗。 第四百一十四章 遭罪的世道 乌月锥是个傲娇鬼,一行九人,九匹马,除了它之外,都是军马,可乌月锥作为唯一的一匹母马非要跑在最前面,要是有马匹超过它,它就会用大脑袋去撞其他的马。 都是膘肥体壮的军马,被乌月锥撞了,自然要反击。 可问题是马上的人不敢伤着乌月锥,越是这样,乌月锥越嚣张,完全称得上是马仗人势了。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乌月锥跑着跑着就突然停下了,站在原地等着别的马匹超过它,然后故意找茬去用脑袋拱其他的马匹。 要是有马儿拱它,乌月锥就会转过头,用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秦游,眼里满是委屈,或是皎洁。 “真是个绿茶小碧池。”秦游拍了拍乌月锥的大脑袋,笑呵呵的。 眼看到了岔路口,乌月锥当然往最近的地方拐。 骑在马上的秦游笑眯眯的,心情似乎很好。 凤七提醒道:“三少爷,那是去…” 贺季真回头冲着凤七微微摇了摇头,凤七一头雾水,后面的话也没说下去。 岔路口,一左一右,左面,按照原定路线前往东丰、泰隆二县,最终到达郭城,郭城以东十五里有一处折冲府,兵备郎韩策是温家家主温雅义子之一,按照计划,找到韩策问出温家是否知道秦狰下落。 而岔路的右面,则是前往怀县。 怀县没什么特殊的,不过怀县县下有一处村落,叫做招娣村,满是孕妇的招娣村。 凤七看向贺季真,面带担忧:“贺老三,你劝劝三少爷吧。” “陈凤翠,劝他什么?” “你能否不要叫我陈凤翠。” “那你为何要叫我贺老三。” 凤七嘿嘿乐道:“三少爷就是这么唤你的。” “恩主也叫你陈凤翠。” 贺季真一夹马腹,马儿快跑几步,与秦游同行。 “恩主。”贺季真苦笑了一声:“按照乔冉所说,我们应该在元日后第五日到达郭城,为何还要节外生枝。”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秦游甩着马鞭慢悠悠的说道:“韩策又不会跑,早几日晚几日有什么区别。” “招娣村也不会凭空消失,办完了正事再去招娣村又有何妨。” 秦游转过头,望着贺季真:“那你和我说说,什么叫正事。” “寻大世子下落,平一家二姓之乱。” 贺季真一探身,拉住了秦游的缰绳,微微摇了摇头:“恩主,今日杀的人,已经够多了。” 秦游耸了耸肩:“还不够。” “那要杀多少人才够。” 秦游从袖中抽出了乔冉借给他的“宁国”,依旧是笑眯眯的:“这把短刀什么时候折断,什么时候才够。” 人的大脑是最具想象力的,秦游也是一个充满想象力的人。 他喜欢想象各种事情,好的,坏的,都会去想象,每一个人,每一句话,每一段故事,都会联想出很多相干的,不相干的。 可离开慧明寺后,他无法想象了。 无法想象数百名女人怀着孕被囚禁在一个村落里。 无法想象当这些女人怀胎十月婴儿降生时,那些所谓的方家人,所谓的官府的人,将她们的手中把婴儿带走,这些人,哭的要有多么的撕心裂肺。 甚至无法想象,这些女人主动将婴儿交出,或是领了赏钱,或者松了口气,以为自己终于帮夫家解了“灾”。 更是无法想象这些婴儿跨过大海变成了瀛人。 十几年后,他们又会变成瀛贼,挥舞着屠刀,狰狞的冲向他们曾经的父兄,亲人,甚至是生母。 秦游无法想象这种场景,一想起来,心中就有一股火,这股火会将自己吞噬。 瀛人似乎永远就没有变过,现在,过去,未来,擅长想出最为恶毒的法子,擅长隐藏人性,擅长否认他们也是人的这个事实,似乎是憋着劲儿的想要向全世界证明,他们只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 秦游用马鞭轻轻扫了扫贺季真的右手:“放开缰绳。” “恩主。”贺季真翻身下马:“门生答应你,无论您是否灭了这一家二姓,当事情告一段落时,门客前往招娣村,所有与此有关的恶贼,必会取了他们的狗命,一个都不放过!” 秦游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难言的神色。 “大局为重!”贺季真松开了缰绳:“君子贵人而贱己,先人而后己,恩主若是去了,门生必然相随,可恩主是要去杀人的,您是为了平这满腔的怒火,杀了人,心情爽快了,可行踪也暴露了,接下来如何,莫说尚云,罗云与广怀也去不成了,那么便也只剩下乔统领与骑司孤军奋战,去招娣村,此乃自私之举,望恩主三思后行。” “艹!” 秦游突然大骂了一声,伏在马背上,双手捂着嘴,一遍又一遍的骂着,一遍又一遍的大声的叫骂着。 “艹…艹…艹…” 没有人知道这个字代表什么含义,贺季真不知道,巫雪不知道,护卫们也不知道。 但是所有人都能看的出来,听的出来。 看出来秦游的不甘。 听出来秦游的愤怒。 秦游的叫骂声终于停了,抬起头,双眼通红,望着贺季真,声音沙哑的问道:“你就不生气不愤怒么?” “门生…”贺季真露出了一丝苦笑:“离了慧明寺后,门生就在想,这世间,什么法子可以让人死时最为痛苦,直到现在,门生也在想,想到了,便记下来,当有一日前往招娣村时,门生便将这些法子,用在那些囚禁产妇的官差和方家恶犬身上。” 抬起头,贺季真摇了摇头:“恩主,门生只是一介白衣,只是百姓,而您是世子,大夏的天潢贵胄,您怎能如百姓一般看待所有事情,您又怎能如白衣一般考虑所有事情,这样,是不对的。” “有什么不对,世子也好,门客也罢,都是人,我只是以一个人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说完后,秦游拉动缰绳,乌月锥转了个身,走回了官道,低声说道:“就因为我是个世子,就因为我是天潢贵胄,若是普通人,哪怕是被打死,也不会有这种莫大的勇气管这不平事了。” “这真的不是一个好的朝代。”骑在马上的秦游,再次说出了一句大逆不道之言。 “朝堂大佬争名利,极尽谄媚,手段百出,底层百姓谋生存,囚徒困境,步履艰辛。”秦游的眼中没了往日的神采,就连笑容都变得有些苦涩。 “七仔。”秦游看向凤七,歪着头问道:“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变成人的吗。” 凤七摇了摇头:“小的不知。” 秦游打马前行:“大家都说,我们是跑赢了多少亿的小蝌蚪,最终成为了冠军,有幸来到这个世界,变成了人。” 凤七一头雾水:“小蝌蚪是什么?” 秦游不解释,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可现在我才知道,其他小蝌蚪都很聪明,他们知道这世间太苦了,当人,不好,大家互相退让,都说,你做人吧,不不不,你做个人吧,不不,我不做,还是你来做吧。” 说到这里,秦游突然笑了,自嘲的笑了。 “最后,只有我不知道做人不好,做人最遭罪,被其他小伙伴们推到了重点,变成了人,来到这世间,开始遭罪。” 秦游转头望向西侧,那里,是招娣村的方向。 “姐妹们,再坚持一阵子,等我带着贺老三回来的时候,一定帮你们干掉那些人,尽量…让你们和那些傻了吧唧来到人间的孩子们…当人的时候,不那么遭罪。” 第四百一十五章 破城 接连赶了三日的路,秦游一行人终于到了郭城。 元日,就这么过去了,在尚云,在方家的地盘上,秦游不想度过这个极为特殊的节日。 一年后,他要在东海过年,端着一碗酒,站在陈洛鱼、温雅、方不二的坟头上,喝着酒,唱着歌,让贺季真烤着肉,再让李太白赋诗一首,在三人的坟头上,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路过东丰、泰隆二县时,众人没有停留,直接来到了郭城。 秦游不敢停留,他怕再碰到什么让他想杀人的事情。 元日那一天,没有人提这件事,秦游也不说,仿佛,就如同平常那般,大家骑在马上,赶着路,聊聊天,坐下来休息休息,吃口硬的硌牙的蒸饼,继续上路。 郭城已是靠海了,算得上是沿海防线范围。 郭城很破,破的令人想要发笑,也想发怒。 瀛人发笑,夏人发怒。 秦游丝毫不失望,因为沿海防线的城池就他娘的应该是这样的。 一个土围子,城外的兵卒们穿着邋里邋遢的红色衣服,松松垮垮套着皮甲,腰上插着样式不一的刀剑,甚至有的还穿着草鞋而不是卒靴。 这他娘的就应该是大夏的沿海重镇,这他娘的就应该是保护夏人防患瀛人的兵城,这他娘的就应该是一家二姓地盘上的郭城,一点都没毛病。 兵强了,马壮了,城高了,怎么让人家远道而来的瀛人烧杀掠夺一番满载而归? 秦游实在是无法想象,当年温雅是如何靠着这么一座破城抵挡住了数万瀛贼的? 众人下了马,望着几百米外的郭城,叫骂连连。 东海就是个小妾生的崽儿,再被一家二姓把持着,那也是自家的崽儿。 就因为是自家的崽儿,户部哪年没拨钱,这些钱粮,不都说用于铸城和招募兵勇防患瀛贼吗? 年年要钱,年年给,年年铸城,年年被瀛人抢。 户部拨了这么多年的钱,就造了这么一个破土围子? 秦游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那出了小本本,写下了一排字。 回京查,查每年吏部和户部来东海的官员,挨个弹劾,x他们妈! 众人望见了本子上的字,心中的怒火消散了不少。 这事,没完! 吏部和户部每年都会派遣官员去各地巡查,查民生,查防务,查钱到没到位,用没用到正地方。 东海自然也有这些官员,可议政殿中,从来没人听到过郭城这个土围子,听到的,只是说东海尽力了,郭城尽力了,怪不了东海官员,怪不了郭城,因为瀛贼太凶猛。 是啊,东海尽力了,郭城尽力了,官员也尽力了,他们尽力将朝廷拨的钱挥霍一空,尽力每年年底之前把钱粮弄到自家的大宅里慢慢花,尽力第二年舔着个逼脸继续哭穷。 秦游合上本子,觉得小本子过几天应该不够地方继续写了。 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小本本,要做的,不要做的,都应该写清楚,若不然,经历了一些事情,见到了一些人,应该做的事情,就忘了,不应该做的事情,去傻了吧唧的往上凑。 贺季真还是比较干正事的,看了一会后皱眉问道:“如何入城?” 说“城”,还真是夸奖了郭城,地方占的挺大,可别说鹏城了,就连慧明县都比此地繁华几分。 秦游也犯起了难。 谁能想到这郭城竟然是如此模样,几乎全是一群叫花子似的兵卒,里面也全是破破烂烂的军帐,大家只要走过去,绝对无比显眼。 原本按照大家的计划,先入城找个地方住宿,打探好消息后,再调查韩策的行踪,最后想方设法掳了韩策,逼问温家是否得知大世子秦狰的下落。 现在倒好,这破地方如此残破,有没有客栈都是两说。 凤七看的摇头不已:“这他娘的到底是府兵还是辅兵?” 让军中百事通凤七都犯难的问题,秦游自然没办法解答。 辅兵是夏朝中最没地位的兵卒,说是民吧,能上战场,甚至不比府兵战斗力差,只不过他们领取的俸禄少,甚至没有,吃的也是自己的粮,武器是自己的,甲胄也是自己的,武器没有,赤手空拳,甲胄没的穿,光膀子也要上战场,人命才几个钱,一群辅兵都不够换一套上好的长刀和甲胄,还好辅兵的骨头都够硬,至少,挨了敌人几刀后能让敌人的刀剑砍出个豁口。 要说郭城的兵卒是辅兵吧,他们穿的是红甲,只有正规军府兵才有资格穿红甲。 可要说这群穿红甲的军卒是府兵吧,这群人哪有一丝大夏军中精英的精气神,甚至不如当初三天饿八顿的屯盐卫老卒残卒。 一名越王府侍卫满面不屑的说道:“五十精骑,二百步卒,东南并进,夜战突袭,十息破城。” 秦游深以为然,破这个破城,根本不用破城,因为这座破城的城门十分破,就破这么一座破城门的破城,用不了十息,估计一冲过去这城内的七八百兵卒就投降了。 破城,破城,破破城,秦游呵呵乐着,汉子真是博大精深。 可问题是大家要做的不是破城,而是入城,入城打探消息。 贺季真四下望了望,最终看向东侧靠海的一座荒山。 “那里树木茂密,去那里歇息一阵,门生想办法混入城中,打探韩策是否在折冲府中再做打算。” 秦游点了点头,目前也只能这么办了,这郭城,大摇大摆的进去肯定是不成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就这样,众人绕了一圈,进入到了东侧的山中。 经过几日的长途跋涉,秦游的后脑勺已经习惯睡在包袱上了,屁股也不怕粘在冰凉的泥土上了。 不敢点明火,大家只能用水泡着发硬的蒸饼对付一口。 “早知道当时在慧明客栈的时候弄点酱菜了。” 秦游啃了一口半硬不软的蒸饼,略微有些后悔。 离京的时候寻思着把钱带够就行,带够了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结果倒好,钱没怎么花,饭也没吃明白。 正在吐槽的秦游突然见到巫雪从怀里套出个小瓷瓶,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鼓捣着什么。 秦游垫着脚走了过去:“大姐,瓷瓶里是什么?” 巫雪微微一笑:“精盐。” “你哪来的?” “给。”巫雪大大方方的将装有精盐的小瓷瓶递给了秦游。 “好久没吃盐了。”秦游充满感激的一笑,拿着瓷瓶跑了回去,然后,将里面的精盐洒在了贺季真的蒸饼上。 “有盐,贺老三,快尝尝。” 巫雪追了过来,撅着嘴:“你怕有毒?” 秦游讪笑一声:“哪的话,乱说。” “那你为何你倒在你自己的蒸饼上?” “贺老三是本世子的门客,至亲至爱的门客,有好东西,当然让他先尝尝了。” 巫雪一伸手:“还给我!” 秦游翻了个白眼,将瓷瓶还给了巫雪,后者气呼呼的坐了回去。 贺季真满面无语,拿着蒸饼坐在了凤七的身边。 将蒸饼递给了凤七,贺季真笑道:“翠凤兄弟,这一路辛苦了,尝尝,撒了盐的蒸饼。” “谢谢嗷。”凤七傻了吧唧的咬了一口,没等吃第二口,蒸饼又被贺季真夺了回去。 秦游和贺季真直勾勾的盯着凤七,看的凤七直发毛。 半晌之后,秦游舔着个脸跑回到了巫雪身边。 “美女,再给我撒点盐呗,谢谢啊。” 巫雪没好气的说道:‘毒哪有发作这么快的,凤七才吃了多久。’ 秦游楞了一下,然后捂着肚子说道:“那什么,其实我不是太饿,一会再吃,对了,我真不是怕有毒,就是突然不饿了。” 说完后,秦游又跑回去观察凤七去了。 巫雪气的够呛。 第四百一十六章 失望的潜入 随着月色降临,贺季真离开了树林,借着黑暗的掩护接近郭城。 黑暗笼罩中的郭城,显的既残破不堪又孤独落寞。 很难想象这是一座守备尚云道的三大兵城之一,至少,京中人都以为这是一座兵城。 五十公里外,就有几个下县,不说繁华,至少有一万多人口,至少有高大的城墙,至少有膀大腰圆的衙役。 贺季真开始“潜入”了,在黑暗中奔跑,快速接近郭城。 然后,秦游的感觉是失望,失望,特别的失望。 他发现人就应该多上学,多经历些事情,没事少看些乱七八糟的影视作品,尤其是小学毕业就参加工作的那种编剧编的影视作品。 秦游期待的“潜入”,是那种惊心动魄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心都提到嗓子眼里的那种场面,比如躲在草丛中,等着巡逻的兵卒走过,瞅准那一两秒的空挡,借着月色移动了一小段距离找下一个藏身处,然后躲在阴暗处,见到谁落了单,从黑暗中扑出,勒住兵卒的脖子,将晕过去的兵卒藏起来,每一步都惊险万分,每一秒都惊心动魄。 可实际上,贺季真这这样婶儿的。 先上泥里滚一圈儿,然后用短刀将鞋子戳上两个洞露出脚丫子,再将裤腿撕碎,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跑到了郭城,绕着土围子走了一圈,找到了个有缺口的地方后,撅着屁股找了两块青砖,垫在脚下,踩着青砖,费劲巴拉的翻过了土围子,潜入完成。 秦游觉得当年上大学的时候翻墙去网吧都比这场面惊险,至少看门的老大爷还会拿着手电筒隔三差五的巡视一圈。 再一个是贺季真踩着砖头翻墙的画面太辣眼睛,撅着个大屁股,右腿还往墙上挂了好几下,差点没栽下来。 下墙的时候也不是直接跳下去的,而是双手抓住边缘,身体慢慢往下沉,估计双脚还得在墙头另一侧试探了半天。 就两米高的墙,秦游觉得自己去了都比这利索。 秦游和凤七走回了树林中,很闹心。 这就是墨衣客? 破城夜杀了三十二名前朝将领,面对大军如入无人之境的墨衣客? 秦游是发现了,自己对于古人的浪漫遐想,似乎都建立在武侠小说和影视作品中。 而这些武侠小说以及影视作品中的水份实在是太大了,就连一些野史和正史也是如此,不说那些江湖游侠,就说战斗力爆表的将军,什么三千五精兵阻挡十万大军,太宗皇帝勇不可当,胯下战马马腿中箭速度不减,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 就这说法,不止侮辱后人的智商,也侮辱马的智商,什么马被箭矢射穿了前腿后还能继续跑,旋转木马? 历史上这样的记录不胜枚举,令人心生向往心潮澎湃,可当秦游真正经历一些事情的时候,却发现事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破城夜中,有两个注定被载入史册的神奇男人,一个会被记录在正史中,一个会被记录在野史之中,前者是哭泣战神廖文之,后者是破城夜墨衣客。 廖文之眼含热泪,五步一泪,十步一血,飒的一逼。 可实际上呢,他是和人家对喷,喷不过了,一急眼抽出刀子乱砍一通,完全就是恼羞成怒。 再说墨衣客贺季真,对战数百亲随面无惧色,一夜斩杀前朝三十二名将领。 秦游怀疑这家伙应该是弄了个什么大型的炮仗,就和威力加强版的摔炮似的,噼里啪啦一顿仍,本来就是破城夜,人人草木皆兵,这摔炮一响,吓的人马皆慌,贺季真这才趁乱弄死了那些将领,而且都破城夜了,谁还会死命的保护那些命不久矣的前朝将领。 联想到三日前在慧明寺时,贺季真和盲流子斗殴似的拿着砍刀胡劈乱砍,尤其是亲眼看到贺季真翻墙的模样后,秦游更加确定这件事了,没有降龙十八掌,只有照脸十八踢,没有凌波微步,只有撒腿狂奔,没有高来高去,只有在泥地里滚了一圈然后垫着青砖翻墙头。 回到山林中,看向郭城的位置,远远望去,这就如同是一座鬼城,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光亮,明明知道里面有近千名兵卒,可就是给人一种这座破城毫无生机空荡荡的错觉。 秦游丝毫不为贺季真担心,这家伙就算被发现了,撒腿跑就行,书院的猪肉肯定没白吃,瞅瞅那些面黄肌瘦兵卒们,别说追贺季真了,走上一两公里估计就到极限了。 失望不已的秦游躺在包袱上,脑子里胡思乱想的睡不着,最后又开始想慧明寺的那些和尚,想着那些和尚被凤七他们给埋在深山中连个坟头都没有后,终于睡着了,睡的香甜。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伴随着海风飘荡而来的咸味儿,秦游在梦中梦到了上一世的初恋。 佛晓时分,秦游被凤七叫醒了,说是贺季真还没有回来。 秦游迷迷糊糊来到了树林外围,望向依旧一片死寂的郭城,面带困惑。 “夜里有什么异常吗?” 凤七摇了摇头,护卫们看了一夜,郭城中,连声狗叫都没传出,要是贺季真被发现了,肯定会引起什么骚乱闹出动静才对。 正当秦游想要再派人进去打探打探时,凤七一指郭城的西门洞子:“出来了。” 秦游望去,果然是贺季真,这家伙居然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来了,而且还和擦肩而过的几个兵卒打着招呼,似乎是在挥手作别。 秦游一脸懵逼:“这是什么鬼?” 凤七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这家伙是去打探韩策下落的,在城里待了一夜,这还交上朋友了? 凤七出了城门洞子后,还冲着山林这边招了招手,不少兵卒也看向了山林。 秦游连连骂娘:“他是猪吗?” 凤七比较谨慎,连忙将其他人都叫过来,将马匹也都松开了,深怕有人杀上山来,让大家准备随时跑路。 事实证明凤七的担心是多余的,城外那些兵卒只是看了眼山林的方向,并没有接近,只有贺季真独自一人往这边走。 秦游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郭城的兵卒,应该都是折冲府的府兵,而此地折冲府的扛把子是韩策,韩策又是温雅的义子,这郭城又是方家的地盘,既然如此,贺季真为什么要暴露大家的踪迹,而那些郭城的府兵,又为什么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 正当秦游死活想不出贺季真是如何忽悠郭城府兵时,低沉的号角声从海面上传来。 所有人,面色剧变。 第四百一十七章 瀛贼袭 沉闷的号角声从海面上传来,悠扬,低沉。 紧接着,滚滚狼烟从东侧升起,那里是海楼,也是烽火台。 “敌袭?!”凤七失声叫道:“是海楼,海楼的号角,是海楼的狼烟,敌袭,有敌袭!” 秦游满面不解:“大过年的哪来的敌…靠,是瀛贼!” 凤七眯着眼睛望去,可也只能看到浓浓的海雾和狼烟,海岸的海水都看不到,更别说 众人连忙围了过来,齐齐看向秦游。 “跑。”秦游当机立断:“贺季真回来后就跑,跑的越远越好。” 秦游也没想到自己的点子这么背,刚到沿海防线就碰到了瀛贼来袭。 根据骑司的密信记录,冬季时瀛贼几乎不会来袭击海防线的。 可号角声响彻在耳边,狼烟滚滚冲天而起,除了瀛贼外,大家想不出沿海还有什么敌人来袭。 秦游连忙让人收拾包袱,准备接应了贺季真后就跑路。 东海官兵靠不住,无论是府兵还是辅兵,无论是折冲府军卒还是屯兵卫军卒,要是这群王八蛋能靠得住,这郭城也不会建成这熊样。 正当秦游满面焦急的朝着山下的贺季真挥手时,让大家破口大骂的一幕发生了。 贺季真这家伙回头看着远处的狼烟,居然站住了。 这一刻,贺老三多了好多亲戚,全家都被大家问候了一遍。 站了半晌,贺季真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突然冲着秦游等人的方向挥了挥手,也不知道是让大家过去还是让大家赶紧跑,随即快步跑回了郭城。 秦游都有心大义灭亲了。 “我日啊,他回郭城干什么,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喝酒了?” 凤七拉住了秦游的胳膊:“三少爷,甭管他了,我们快些走吧。” 秦游满面纠结之色。 “不行,下去给这家伙绑回来,带他一起走!” “三少爷!”凤七死死拉住秦游的胳膊:“你骑着马先走,我们去给那狗日的带回来。” 秦游刚要说话,突然又发现了一件实在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郭城中的那些兵卒,出城了,杂乱无章的跑出了城门,而且还是东门。 东门的方向明显是海岸,这也就是说,他们是朝着狼烟升起也就是瀛贼要登陆的方向跑去,而不是跑出西门撤退。 这些军卒们,提着刀枪棍棒,明显不是去“欢迎”瀛贼的,一个个杀气腾腾的,完全就是一副赴死的模样。 “这是什么鬼?”秦游满面困惑:“骑司不是说没人抵抗瀛贼吗,瀛贼一来,折冲府就会将军卒撤走,这些郭城的人不是折冲府下辖的兵卒?” 乔冉的确说过这话,而且东海也的确是这幅模样,瀛贼大摇大摆的来,烧杀掠夺一番,折冲府和各地屯兵卫见到狼烟也不出营,等瀛贼上了船扬长而去时再来沿海防线走走过场。 不,准确的说,就不应该升起狼烟。 “这群郭城的军卒…”秦游一头雾水的问道:“是去杀瀛贼的?” 凤七和一群护卫面面相觑。 看模样,应该是,可问题是这不可学啊,不说东海无人抵抗瀛贼吗? 秦游望着滚滚狼烟,咬牙问道:“瀛贼有多少?” 没人吭声,按理来说烧狼烟是有说道的,几股,颜色细微差别,也代表着不同的意义,包括号角的声音也是。 实际上狼烟并不是狼粪,要知道烧狼粪就像是烧羊毛毡,冒出的烟是浅棕色的,比干柴堆冒出的烟还要淡,还不如普通烟囱冒出的烟显眼,而当狼粪下的干柴烧成了大火,狼粪也能全部烧起来,最后与干柴一起烧成了明火,不过这样烧的话连烟都看不见了,哪来的冲天黑烟。 若专门以狼粪为燃料也不现实,事实上很难收集到大量的狼粪,所以烽火台和海防塔燃烧的是芦苇、红柳等植物,至于烟的颜色,一般都是青色和棕色的。 海岸这狼烟就一股,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号角也吹的是极为平缓,就是鼓着腮帮子猛吹,也听不出个意思,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个“外行”吹的。 秦游又问道:“瀛人有马吗?” “没有。” 这个问题凤七倒是能回答:“瀛人仗着船快,登陆后沿海烧杀掠夺,不会离开海岸太远,遇到大量夏军就能迅速跑回船上离开。” “没有马就好。”秦游回头看向大家:“贺季真跑回去肯定是有理由的,我和凤七去看一眼,愿意留在这里的…” 秦游目光扫过众人,哑然失笑:“算了,不说那些矫情话了,我知道你们肯定都得跟着我,上马,远远的观察就行,被人发现咱们就跑。” 就这样,众人牵着马出了树林,上马后开始远远的跟着在郭城兵卒的侧面。 大家已经找不到贺季真的踪迹了,鬼知道这家伙到底是回城了还是混入兵卒的队伍之中。 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上这家伙了,大家只想知道瀛贼来了多少,郭城的兵卒又为何要抵抗瀛贼。 眼看快要接近海岸了,那些兵卒们终于停了下来,秦游等人也下了马,远远的观察着。 兵卒们没有列队,杂乱无章。 战鼓擂响,秦游也看到了瀛贼的船舟。 一艘大船,六艘小船。 大船其实并不大,和斐人的大牙舟差不多,这种舟船没有海战的功能,就是运人拉货的,最多能装下二三百人,船帆已经收了起来,瀛贼和下饺子似的从船帮上跳到水中,快速的游向海岸,六艘小船也就三四十人,下了船后聚集在一起,望着郭城兵卒谩骂嘲笑着,极为嚣张。 秦游大致数了一下,人不多也就二百来人。 可即便只有二百人左右,秦游也替那些郭城兵卒捏了把冷汗。 在朝廷的军报中,像十几个瀛人追着几百个夏朝兵卒砍的事情,屡见不鲜。 海风中,一股血腥之气缓缓飘荡,咸涩的海风涌进嘴里,秦游呼吸变得粗重。 他既欣慰,又难过。 欣慰的是,东海,尚有敢战之士。 难过的是,这些敢战之士,几乎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 第四百一十八章 完全懵 战鼓并不是来自海防塔或者郭城的军卒敲打的,而是瀛贼的大船上。 这一声声擂鼓之声,沉闷,如同击打在了胸膛之上,就连心跳也开始跟着鼓声起伏。 二百余瀛贼已经集结好了,赤着脚,踩在砂石上,海水没过了他们的小腿。 同样是没有队形杂乱无章,可从这些瀛贼的面孔上,能够看出一种极为强烈的自信,哪怕他们的人数不足郭城兵卒的五分之一。 这些瀛贼挎着长刀,抱着膀子,气定神闲的走向郭城兵卒。 从他们的穿着上就能看出,这是一群赢岛海贼,大多数都穿着兜裆裤赤裸着上身,剩下的,有穿着残缺的甲胄,也有穿着绯红色和服的赢岛浪人。 反观郭城的兵卒们,虽然人数占着上风,可却丝毫谈不上气势可言,甚至就连指挥的人都没有,说是散兵游勇都是抬举他们了。 郭城军卒的兵器五花八门,刀枪棍棒什么都有,刀,大部分都是柴刀,枪,大部分都是蜡杆锈铁头,棍棒更不用说,都不如官府差役的水火棍结实,长短不一,粗细不一。 看的出来,这群人很怕,怕的要命,人们推搡着,兵器互相磕碰着,人群乱成了一锅粥。 眼看着瀛贼步步逼来,郭城军卒的队伍中射出了几支箭矢。 这些箭矢飞在空中,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笑,不但少,更没有任何准头可言。 眼看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时,一个梳着髡头面容狰狞的瀛贼叽哩哇啦的叫喊了起来,身后的瀛贼们仰头大笑。 双方阵营此时仅有数丈之遥,瀛贼发起了冲锋,郭城的军卒,终于动了,不过,并不是两支队伍冲撞在一起,而是你追我赶,因为郭城军卒掉头就跑。 丢盔卸甲已经无法形容郭城军卒的狼狈模样了,得加上个哭爹喊娘才行,只恨爹妈没把他们生成大型鸟类生物,跑的那叫一个飞快。 秦游目瞪口呆,身后的护卫们也是满面失望之色。 要么,就不要跑来应敌,来了,就要战! 可这群郭城兵卒在搞什么鬼,就射了几支可笑的箭矢,一刀未砍,一枪未出,就这么跑了? 秦游咧着嘴,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凤七骂道:“真他娘的丢我夏卒的脸。” 一个护卫叹了口气:“东海军卒是东海军卒,夏卒是夏卒,不可混为一谈。” “他娘的,要是王爷的边军,同等人数,不,一百人,只要一百边军,杀他娘的丢盔卸甲。” 众人深以为然,可也只能徒呼奈何。 凉戎的骑兵,斐人的水师,夏军的步卒,都是中州名号响当当的狠角色。 凉戎骑兵最善平原作战,来去如风,势不可挡。 斐人水师不善陆地作战,可水战的技能点是绝对点满了,在晃晃悠悠的舟船上如履平地,嘴里衔着短刀,跳过了帮就是一群索命的阎罗,守在涠江南岸,夏人寸步难入。 至于夏军步卒,并不是说每个夏朝府兵,而是单指边军,也就是越王麾下的三万步卒。 这些步卒并不是各地挑选的精锐,之所以被誉为不败之军,是因为越王隔三差五就带着他们出去溜溜,骑着快马,人数不多,去草原上找各大部落的麻烦,一年到头要出关十几次,每次多则千人,少则数百人,这十来年下来,边军里都是见过血杀过人的敢战之士,想要成为越王麾下的边军,一年内,至少要亲手割下一个凉戎人的脑袋。 除了实战经验,边关的恶劣环境也无时无刻不捶打磨炼着边军的精神。 可惜,边军远在边关,这里,是东海。 东海郭城的军卒,有敢战之心,却无死战之力,就连交战之勇都没有。 凤七一拳头砸在了大腿上,目眦欲裂:“若是边军在此,哪容这些贼人如此猖狂。” 秦游翻了个白眼:“老子的意大利炮要是带来的,照样让他们屁滚尿流,竟说废话。” 不是精锐府兵,秦游无法理解凤七和护卫们的不甘之心。 作为军人,看着外敌在自己的国家上烧杀掠夺却无能为力,这种痛心与自责远远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 秦游心里也不好受,看着瀛贼举着屠刀追着自己的同胞,看着这些嗜血的野兽要屠戮郭城军卒,他心里针扎一样的疼。 “三少爷,咱走吧,郭城没什么可抢的,这些瀛贼之后会去泰隆县附近的村镇,咱们还是绕开吧。” 秦游眯着眼睛望向远处,试图寻找着贺季真的踪迹,可双方你追我赶乱糟糟的,距离又远,哪能找到贺老三的身影。 “这家伙一天天的可真能作死。”秦游骂骂咧咧的:“还特么是武大郎吃奶,跳着嘬,在郭城呆了一夜,又跟着一群军卒过来送人头,有病!” 贺季真如何作死,秦游操不上心,他现在要操心的就是将人安全带走,鬼知道那群瀛贼抢完了别的村镇后会不会进山中休息,要是被发现的话肯定要团灭。 眼看着瀛贼将兵卒追进了郭城,秦游等人也准备离开了。 可谁知就在这一刻,大家突然看到一个家伙撒丫子往这边跑,看路线的话,是往那几艘瀛贼舟船的方向跑,后面还跟了三十多个瀛贼。 被追的人,正是贺季真,虽然看不清面孔,但是那跑步的造型一看就是贺老三。 追到一半,不少瀛贼又突然不追了,朝着郭城的方向叫喊,也不知道喊的是什么,还一边喊一边挥手。 大家一脸懵逼,这是什么个情况? 正当大家不明所以的时候,十多个瀛贼又掉头朝着郭城的方向跑,剩下十多个去追贺季真。 秦游见到郭城距离这里还有两公里左右的距离,一咬牙:“去帮他!” 二三百瀛贼,大家对付不了,十几个还是没任何问题的。 凤七和五个护卫早就按耐不住了,快步将马牵出了树林,骑上马就冲向了海滩,秦游和巫雪也是紧随其后。 可谁知令大家更加懵逼的事情发生了,贺季真跑到海边,当海水快要没过腰的时候,一个猛子扎了进去,快速游向了瀛贼的大船。 与此同时,凤七和五个护卫也快要接近追贺季真的那十多个瀛贼了。 眼看着双方就要接触,郭城方向又传来了吼叫声。 秦游看了一眼后,突然拉住缰绳,二话不说往回跑,其他人也是如此。 因为郭城中跑出了上百个瀛贼。 秦游也好,其他人也罢,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但是大家知道要跑,赶紧跑,这要是让一百多号瀛贼困住,绝对死的很惨。 本来大家就懵逼,然后,懵逼喜加一,瀛贼身后,又跑出了上千名郭城兵卒,各个张牙舞爪,各个凶神恶煞,各个喊打喊杀,就连武器都换了,追在瀛贼屁股后面就是一顿猛砍。 第四百一十九章 杀贼 秦游从未感觉过自己的脑袋有如此乱过。 其他人也是如此,大眼瞪小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郭城的废物军卒们跑了过来,要迎战,屁都没放一个,跑了。 军卒跑回郭城,郭城中又跑出一个贺季真,后面跟着三十多号瀛贼。 瀛贼追着追着,其中一半又掉头往回跑。 贺季真一个猛子扎水里了,游向瀛贼的大船。 大家准备去帮贺季真,郭城跑出来一百多号瀛贼。 秦游刚要带人跑,又发现瀛贼后面跟着一千多个喊打喊杀的郭城兵卒。 事就是这么个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一目了然。 可为什么是这么个事,又为什么是这么一个情况,大家心中只有俩字---懵逼。 正当大家不明所以的时候,大船上传来贺季真的声音。 “上船,来,快来!” 贺季真快速的挥舞着手臂,如同急着招揽客人的老鸨子,又蹦又跳。 秦游骂了声娘,跳下马就往海边跑。 他隐隐约约知道了贺季真打着什么主意。 秦游一个猛子扎海里了,其他人也只好弃了马紧随其后。 大家都是用蛙泳,唯独秦游是自由泳,大家侧目不已。 众人到了大船下方,贺季真抛下了绳索,众人纷纷顺着绳索就往上爬,而此时那一百多号瀛贼也跑到海边了。 一上船,大家这才看到,假扮上还有六具瀛人的尸体。 这一看就是贺季真的手臂,全部都是一击致命。 凤七刚要砍断绳索,贺季真连忙喊道:“别,别断了绳索,让他们爬,爬上来的时候砍死他们!” 说完后,贺季真还从地上捡起了几把长刀扔给护卫们。 秦游也从凤七手中夺了一把长刀,守在了绳索上方大喊道:“你特么到底搞毛呢。” 贺季真也不解释,一边将绳索往下扔一边喊道:“兄弟们准备,等他们爬上来就砍死他们,一个都别放过!” 喊完之后,贺季真还冲着船下的瀛贼们大喊道:“快,快上来,砍死你们!” 秦游来不及多问,因为已经有瀛贼开始顺着绳索攀爬了。 凤七一把给秦游拉到了身后。 秦游照着凤七的屁股就是一脚,随即冲到船边上,双手举着长刀,心脏如同快跳出腔子一般,喘着粗气。 他没想到人生第一次,竟然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将门虎子,岂能不饮贼人血。 凤七刚要再次将秦游拉走,巫雪悄声无息的站在了秦游的身侧,双手各持一把匕首,揭开面纱,冲着凤七笑着点了点头。 凤七冲着巫雪一拱手,随即迅速进入到了战斗岗位。 第一个瀛贼终于爬上来了,嘴里还叼着一把短刀。 巧的是,他顺着爬上来的绳索,正是秦游看守的位置。 凤七刚要上去帮忙,贺季真却突然拉住了他,微微摇了摇头。 “去你大爷的!”秦游暴吼一声,双手举着长刀就砍了下去。 因为他过紧张,因为是朝着头颅劈下去的,因为,是第一次,所以秦游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然后,长刀剁在了船板上,瀛贼吓的肝胆俱裂,长刀贴着耳边砍下,这一害怕,双手没抓稳,直接掉了下去。 旁边的人都忍住笑,秦游老脸通红。 接二连三的瀛人爬了上来,大家开始挥舞着长刀化身索命阎罗。 一时之间,血肉横飞,秦游也终于如愿以偿的将长刀劈在了一个瀛贼的肩膀上了。 吃痛不已的瀛人左手一松,人又掉了下去。 可刀却卡在了骨头上,满手是汗的秦游一个把握不住,刀没抽回来,跟着瀛人一起掉了下去。 又是一个瀛贼爬了上来,巫雪站在了秦游身旁,右手一挥,这名瀛贼的脖子射出了一条血线,仰头掉了下去。 巫雪脚尖一提,手中反握长刀,递到了秦游身旁,笑吟吟。 “三世子殿下,第一次难免失手,再试试,多杀几人便会熟能生巧。” “你好像是个变态。”秦游接过长刀,这次学聪明了,探出半个身子,不砍了,用刀尖扎。 双手反握住长刀的秦游,冲着绳索下方的瀛贼肩膀扎了三次,终于将这个倒霉催瀛贼扎到了地上。 相比秦游,其他人简直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得心应手。 探上来一个脑袋,一刀劈下。 伸上来一条手臂,一刀斩下。 大船上宽下窄,根本没有借力的地方,只能顺着绳索往上爬,所以这些瀛贼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注定他们结局的,并不只是秦游和他的小伙伴们,还有已经追杀而至的郭城兵卒。 此时的郭城兵卒哪还有之前那副狼狈逃跑的模样,一个个杀气腾腾,不少人连武器都换了,多是瀛贼刚刚用的长刀。 追去郭城的,至少有二百多个瀛贼,跑出来的,只有一百人出头,秦游不知道那短短的不足一刻钟内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不少郭城军卒手里抓的是瀛贼的长刀,以及,瀛贼宁愿冒死登船也不愿意和这些郭城兵卒面对面拼命。 上有剁手党,后有郭城兵,瀛贼们哪还有之前的嚣张气焰,同样是恨不得变成大型鸟类生物离开这修罗场。 可惜,他们没这花活。 没有瀛贼登船了,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一条可望而不可即的大船,怀里这张破船票,已经过期作废了,近在眼前的大船,是他们永远得不到的女神,可望而不可即。 早已军心大乱的瀛贼们,放弃了登船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反身冲向了郭城兵卒,鼓足最后一丝勇气拼死一搏。 然后,郭城兵卒们的表演开始了。 这些面黄肌瘦,一个个无精打采的郭城军卒们,就和换了个人似的,各个如同恶虎一般,非但进退有据,而且还结成了不同的战阵,如同绞肉车一般吞噬着瀛贼的血肉。 探着身子的秦游望着下面一片血肉横飞,非但不觉得害怕,甚至还想拍掌叫好。 解气,太解气了。 那些骑司密信中所描述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最近一直在他脑海中徘徊着。 瀛贼追着夏人们砍,虐杀着,大笑着,挥之不去。 而此时此刻,郭城军卒们满身浴血,如同杀鸡一般,将手中的长刀送进了瀛贼们的身体里。 谁说夏人不杀贼,这郭城军卒,便在杀贼,杀的大快人心。 这是一群职业军人,一群真正的杀才。 倒地的瀛贼,无论是活还是死,必须有人补刀,一刀下去,脖子几乎被斩断,死的,再死一次,没死的,送你上路,郭城军卒,使命必达,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口! 凤七第一个反应过来,扬起长刀就把面前的绳索斩断了。 “他们是府兵!”凤七大喊道:“兄弟们,将绳索斩断,他们是东海的精锐府兵,千万别让他们上来,保护三少爷!” “他们是曾经的府兵。”贺季真呵呵一乐,随即顺着绳索就坠了下去,加入了战团,仿佛丝毫不担心这些东海府兵对大家不利一般。 第四百二十章 寇众 海面上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瀛贼们乘风破浪的来了,郭城兵卒展现出了如火一般的热情,将他们整整齐齐的摆在沙滩上,头朝大海腿朝山,海浪拍打在他们身上,冲刷着他们身上的血水,一个个睁着眼睛,咧着嘴,走的是那么的安详。 一个活口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秦游没有见过夏军成建制的作战,但是他有一点可以确定,东海之内的各地折冲府的府兵,绝对没有这群郭城兵卒凶悍,要是所有东海府兵都这么猛,一家二姓完全可以自立为王了。 这群人不但能打,还会演。 昨日刚来时,所有人都被骗了。 穿的破破烂烂,走的摇摇晃晃,饿的有气无力,长的其貌不扬,看着瘦骨嶙峋。 的确,现在他们依旧是这个样子,如同乞丐一般。 可就是这群乞丐一般的兵卒,刚刚将瀛贼砍的四处乱跑,这一仗,来的快,结束的也快,瀛贼每一个活口,郭城军卒也只有不到十个人受了轻伤,其中四个还是因为追的太急摔倒被自己人给踩了。 军报中,从来没有瀛人求饶的记载,有的,只是说这群人多么多么的残暴,多么多么的凶狠。 可刚刚,瀛人有跪地求饶的了,而且还不少。 他们投降,跪在地上投降,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郭城军卒果然是一群心存善念的人,见到瀛人投降了,一刀胸口,一刀脖子,让他们走的是那么安静,那么安详,无痛,轻松,快速,加量不加价,说两刀就两刀,绝对没有第二命半价这一说的,童叟无欺,来多少人,死多少人,整整齐齐,团团圆圆。 秦游望着海面上那一双双麻木的双眼,后脖颈子都开始发凉了。 “这到底是一群什么人?” “不晓得。”凤七满面戒备之色,和其他护卫们一起握着长刀,准备随时将绳索砍断,深怕这群兵卒是一家二姓的人。 “拥有这么强悍的战斗力,绝对不是普通的府兵。”秦游望着远处一个和贺季真勾肩搭背的瘦小汉子,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可要是精锐府兵的话,不可能穷成这样,他们也更不可能是辅兵了。” 凤七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除了边军外,全国各地还有哪一支军队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这些兵卒们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 都是一群有悟性的人,知道人在世间走一遭是赤条条来,赤条条的去,所以将瀛贼们扒的一干二净,连兜裆裤都没剩下。 这还是一群懂得勤俭节约的人,三下五除二,将六搜小船拆成了数十块木板,抗在了肩头上走回郭城,脸上洋溢着孩子一般的纯真笑容。 越来越多的军卒带着战利品走向了郭城,只有贺季真和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瘦小汉子争论着,两人似乎有着什么分歧,争的面红耳赤。 见到地面上就剩下十几个军卒了,凤七终于放下了心,顺着绳索跳到了地面上,大家也依次下了船。 秦游带着人走过去时,贺季真和瘦小汉子已经争的面红耳赤,看那样子,都快要拳脚相向了一般。 “他娘的。”贺季真一脸泼皮像:“行就行,不行就给老子滚!” 瘦小汉子手里抓着一柄生锈的鱼叉,黑黑的脸庞憋的涨红。 “问你最后一次,行,或是不行,给个痛快话。”贺季真的吐沫星子喷了瘦小汉子一脸:“五个呼吸,快些,少跟老子婆婆妈妈。” 瘦小汉子咬着牙,最终一跺脚,嘴里蹦出一个“好”字,随即用一种沿海方言问候了一遍贺季真的全家女性。 贺季真非但不恼怒,还哈哈一笑,跑到了秦游身边,一伸手。 “钱,快快快,十贯钱,银票,快些。” 秦游一头雾水,刚要问怎么回事时,那瘦小的汉子突然暴吼道:“不,十二贯,说好了十二贯。” “你他娘的出尔反尔。”贺季真转过身跑了过去,指着瘦小汉子的脑门就是一通骂:“说好了十贯钱,又要反悔,怎如妇人一般,好是叫人小瞧。” 瘦小汉子梗着脖子叫道:“可昨夜你还说十二贯!” “老子带着兄弟们在船上砍狗日的瀛贼不算怎么说,我们少说也砍了二十个,这他娘的不抵两贯钱?” “又没求你。” 秦游都看不下去了,这瘦小汉子也就三十岁出头,满脸的委屈和倔强,还被贺季真喷了一脸吐沫星子。 走了过去,秦游困惑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十贯钱十二贯钱的。” 贺季真一脸鄙夷的指着瘦小汉子说道:“今早说好的,十贯钱,他们护咱周全。” 瘦小汉子叫道:“明明说的十二贯。” 秦游哭笑不得:“原来是请个保镖啊。” 说完后,秦游从包袱里拿出了一张面值二十贯的银票,递给了瘦小汉子:“我们用不着你保护,只要你们不向外人透露我们的行踪就行。” 瘦小汉子面露狂喜,不等贺季真开口,一把夺过银票。 凤七问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贺季真冲着瘦小汉子哼了一声后,这才对秦游说道:“他们既不是折冲府的军卒也不是一家二姓的人,而是东海寇众。” 凤七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微变:“居然是寇众?!” 秦游问道:“你知道寇众?” 凤七:“不知道。” “不知道你特么那么震惊干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的就觉得这名字很有气势,听起来就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秦游:“…” 贺季真继续说道:“使了钱,就能护咱的安全,杀瀛人,也能杀一家二姓的走狗。” “雇佣兵?” 贺季真不知道雇佣兵是什么意思,三言两语的将这群人的来历解释了一遍。 这些寇众,严格来说并不是夏朝人,而是前朝人,前朝水师,也是温雅担任前朝水师大帅时的手下。 本来他们在各地折冲府或者屯兵卫任职,可后来温雅助纣为虐彻底成为了瀛人的走狗后,这群人就离开了军营,变成了逃兵,或者说是流民更合适。 想要在东海混下去,都得看一家二姓的脸色,所以这群人就遁入了山林,当然,肯定是被官府定义为匪寇的,而夏朝中的“寇”,一般多指逃兵叛军等,准确的说,就是受到过军事训练的人成为了盲流子,叫做寇。 可实际上,这些盲流子都是东海的本地人,自然不会去抢本地的老乡们,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山中待着。 俗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所以,他们靠吃山空,要不然也不能一个个的饿成这个熊样。 东海的各州府倒是派了不少人去剿匪,问题是这群盲流子太专业了,前朝最猛的就是舟师,虽然主场换了,可依旧能打。 官府去了不少人,都铩羽而归,到了后期,一家二姓和官府也看明白了,这伙盲流子也不抢本地人,山里又没什么吃的,那还剿什么剿了,等着他们慢慢饿死就行。 后来这群盲流子也是饿急眼了,开始干兼职,天天干瀛贼,打听哪里有瀛贼就去哪里,一个是能锻炼身体,再一个是还能抢瀛贼点财物。 可瀛贼跨海而来,本身他们就是来抢东西的,船上装的最多的就是麻木口袋,好多时候杀完了瀛贼却发现这群逼比他们还穷。 就这样,原本三千多的前朝舟师将领兵卒们,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该从良从良,该投靠一家二姓投靠一家二姓,反正如今就剩一千二百余人了。 瘦小的汉子就是领头的,前朝舟师校尉,匪号白彪,前两天劫了个方家的车队,打探到今日会有一群瀛贼登陆,所以提前带着人在郭城守株待兔。 值得一提的是,郭城根本没有任何兵卒驻扎,十五里外的折冲府也早就废弃了,骑司在东海的情报系统属实有点拉胯。 昨夜贺季真入城后,打探出这群人竟然是寇众,主动去找了领头的白彪,本想要谈谈,结果白彪怕贺季真是一家二姓的人,就将他给囚禁了起来,怕他通风报信,直到早上天亮的时候才给他放了。 贺季真将事情经过和这群人的身份解释完后,秦游双眼放光。 望着瘦小汉子白彪,秦游问道:“给了你们钱,当真能保护我们?” 白彪拍了拍胸脯:“放心,在郭城,俺们保护你,瀛贼,夏军,谁敢杀你们,我们杀谁。” 秦游双眼越来越亮,低声嘀咕道:“一个人二十贯,这群人这么猛,十个人才二百贯,一千多人,无非是两万多…” “恩主。”贺季真苦笑连连:“他们…” 秦游一挥手,满脸都是“大爷是土豪”的神情,看向白彪问道:“你们有多少人。” “一千二百二十人,都是好手。” “好!”秦游豪气的一挥手:“也别带零带整的了,三万贯,我全…” 贺季真赶紧冲上来捂住秦游的嘴:“恩主恩主,二十贯,二十贯足够了。” “我知道,一个人二十贯嘛,多给点无所谓,我也不差这几千…” 贺季真满面无奈:“二十贯,是雇所有寇众。” “啥玩意?”秦游张大了嘴巴:“所有人二十贯,不是一个人二十贯?”。 “所有人!”贺季真重重的点了点头:“二十贯!” “我靠。”秦游一脸的不可置信,望向白彪:“你们怎么这么贱?” 白彪:“…” “太便宜了吧。”秦游还是无法相信,前朝的精锐舟师,一千多人,居然才要二十贯? 贺季真在旁边撇了撇嘴。 你要是不来横插一杠子装大爷,十贯钱就能搞定了,没准还能再杀杀价。 秦游一拍头,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赚不赚钱无所谓,他们就是图个兴趣爱好,一定是这样的。” 老实巴交的白彪摇了摇头,正色道:“不,我们就是穷。” 第四百二十一章 扑了个空 秦游从来不敢说诸如自己对钱没概念这种话,他怕被板砖拍后脑勺。 可实际上,他真的是对钱没什么概念。 他也真的没怎么碰过钱。 越王府的产业,朱善管着。 大集的租子,李太白算着。 钱,凤七随身带着。 所以秦游对二十贯没什么概念,而且他对东海这一亩三分地上的“不法之徒”更没什么概念。 一千多人,前正规军,二十贯,砍人,砍谁都行。 这是秦游难以理解的,可又是东海最朴实的现状。 各行都有各行的规矩,跨界不是那么好跨的。 想当贼,最好是去抢老百姓。 不抢老百姓,你就去劫官家,二选一。 可寇众有寇众的倔强,他们本身就是本地的老百姓,怎么可能抢自己的相亲。 老百姓,不愿意抢,官家,他们又劫不着,明明是从贼,可一天天过的比老百姓都惨。 尚云道现在的米价是斗米三钱,拿米做换算的话,放到后世就是八块钱左右,一贯钱就等于是八千元,二十贯,十六万! 花十六万买的大米, 一千二百多人,足够吃一阵子了。 对于沿海地区的百姓来说,命不值钱。 当人命不值钱的时候,这世道上所有东西都会降价,良心、道义、律法、公正,剩下唯一坚挺的,也只有钱了。 寇众虽穷,却遵守着并不应该存在于他们身上的职业道德,不问姓名,不问身世,不问来路,白彪回了郭城后,让一百多个手下在郭城、树林、海船三点之间建立了巡逻以及示警的两道防线,然后管贺季真“借”了几身衣服,亲自带着几个马仔去几个临近的县城购买粮食去了。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别管他们什么身份,只要有钱,一样能买到粮食。 秦游则是对瀛贼的舟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船不大,不过挺结实,有些年头了,造型仿照前朝时赢人的遣昌使船。 大昌朝也曾创建过极为辉煌灿烂的历史,尤其是东海水师着实凶悍,数次前往赢岛那边,揍的瀛人恨不得五体投地跪地上叫爸爸。 被打服后,瀛人就派遣遣昌使船来中州一边跪舔一边偷师,船队一般由两到三艘海船组成,每船一百五十人左右,官员、学者、画家、翻译、医生、神官,以及一半水手。 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这就是一个将“能屈能伸”烙印在骨子里的民族,中州稳固时,卑微到了泥里,哈着腰,屈着膝,恨不能将所有昌人称为爸爸。 可当中州政权不稳时,或者出现乱象无暇顾及他们时,这个民族就会爬起来,挥舞着刀剑,满面狰狞,展露出最为残暴和嗜血的一面。 前朝殇帝残暴不仁,中州大地民不聊生,内忧外患不断,那个阶段也是瀛人彻底和中州翻脸的时候,屡屡派遣舰队骚扰沿海地区,不知掳走了多少人口,杀害了多少汉人。 这些瀛贼的海船有三帆,头低尾高,前大后小,适合划浪而行,左右设置浮板,在风浪中具有稳定船只的作用,又可阻挡侧浪,不是战船,单纯的海船。 秦游没逛完就下船了,因为船上有着一股子极为刺鼻的怪味,比恶臭更加难闻的刺鼻怪味。 防人之心不可无,秦游又派出了两名护卫乔装打扮,去附近的村镇打听“寇众”们的底细。 他倒不是不相信贺季真,而是来到东海这个地界后,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贺季真,他自然是相信的,只不过这家伙总介乎于靠谱与不靠谱之间,很多时候,很多事上,很难确定这家伙到底是靠谱还是不靠谱。 坐在沙滩上,秦游闻着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咸咸的海风,突然觉得这个海边就应该飘荡着这种味道,清新的海风,混合着瀛贼的血味,这种味道,更应该飘散在东海的另一头。 郭城东侧燃起了熊熊大火,二百余名的瀛人尸体开始被焚烧。 寇众自然不会好心的为瀛贼举行火葬,他们只是单纯的认为瀛人即便是死了,他们的尸体也不配留在中州大地上,烧成灰,海风一吹,再无一丝存在的痕,本就不应该存在的,就不需要留下痕迹了。 没有人喜欢住在海边或者船上,秦游也不例外,带着人回到了树林之中,等待着护卫的消息。 打听寇众是一方面,再一个是想要知道折冲府的兵备郎韩策在什么地方。 原本应该是兵城的郭城荒废了,就连十五里外的折冲府都废弃了,朝廷每年拨的钱粮去了哪里,兵卒去了哪里,韩策这个兵备郎又在哪里,之前看过的骑司密信已经没有任何参考价值了。 到了第二天夜里,两个护卫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寇众的确如贺季真所说,不效忠于一家二姓,沿着海边可哪流窜,有瀛贼就杀杀瀛贼,没有就躲在山林里坐吃山空,大部分时间一个字就可以形容---惨。 至于韩策,人在平波城,尚云道最大的城市之一,这家伙名为镇守郭城的兵备郎,实际上却是在数百公里之外的城中享福当富家翁。 至于折冲府的兵卒,一个都没有,这也就是说,韩策一个人,领着朝廷下发的整个折冲府的粮饷。 那么尚云道有折冲府吗,有,只不过营地都搬到了几座大城外了,这些大城,都是东海达官显贵和方家子弟居住的城市。 说的再直白一些,折冲府是有的,但是他们不保护沿海防线,不保护沿海村镇的老百姓,他们只保护那些原本已经被高墙坚墙保护起来的世家门阀。 “平波城。”秦游望着地上铺展开的舆图,犯起了难。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原本以为韩策在郭城这边,结果这家伙居然在平波城中。 而平波城非但是方家的大本营,附近还有两个屯兵卫和三处折冲府,一旦引发了乱子暴露了身份,大家在城中根本无法脱身。 抬起头,秦游看向贺季真:“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门下…”贺季真望着舆图,沉默了半晌,问道:“您要死的还是活的?” “废话,当然是活的,死了我还怎么问我大哥的下落。” 贺季真发出了灵魂拷问:“先问完了再弄死不可以吗?” 秦游愣住了,发现自己的确是有些降智了。 贺季真的意思明显是偷偷潜入韩策的府中,带出城也是问,在韩策的府中也是问,那还带出来干什么,直接问完了弄死就好了。 可秦游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弄死韩策的话,怎么跑出平波城?” 贺季真没吭声。 “算了。”秦游摇了摇头说道:“我就三个门客…” 凤七提醒道:“四个,还有南宫奢。” “对,我就四个门客,死一个少一个,再从长计议吧。” 正准备再商量商量,外围放哨的护卫跑了过来。 “三少爷,寇众的首领白彪想要见您。” 第四百二十二章 小黑 白彪非但不彪,看起来还老实巴交的。 背上插着一根满是铁锈的鱼叉,也不怕刮破后背得破伤风。 黝黑的小身板,很难想象这家伙率领着一千多寇众满沿海线追着砍瀛贼。 这家伙不但作战凶猛,还多多少少懂点兵法。 昨日示敌以弱,就是怕在海边打的太狠让那群瀛贼跑了,这才佯装跑回郭城,最后来个关门打狗。 当然,偷船这种事还是贺季真的主意,这家伙也是临时起意的。 白彪显得有些拘谨,望着秦游,又看了看凤七,试图分辨这俩人到底谁才是管事的。 拘谨很正常,穷屌丝见到有钱人一般都会这么拘谨。 “白…”秦游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家伙了。 叫小白吧,这小子长的挺黑的。 叫白统领吧,这群人的身份又是山贼。 叫白老大吧,人家之前还是官军。 可要是叫白将军吧,那就更不不对了。 想了半天,秦游终于想到合适的称呼了。 “小黑矬子。”秦游笑眯眯的问道:“找我们有事吗。” “船。”白彪回头指了指海面上瀛贼那艘大船:“给我们。” 一旁的贺季真没好气的说道:“再送你个媳妇好不好?” 白彪脸色一红:“真的吗?” 贺季真翻了个白眼:“做梦时送你,梦里什么都有。” 凤七满脸羡慕,他发现贺季真的模仿能力就是强,翻白眼,撇嘴,学秦游学的是惟妙惟肖。 “钱。”白彪把手伸进了短裤里,从裆部掏出来了一个系着绳的布袋,将布袋里的串子钱都倒出来了:“给你钱,船,给我们。” “不是,你等会。”秦游目瞪口呆:“钱不钱的无所谓,你给我解释解释,这装钱的布袋你给藏哪了?” 白彪傻傻的望着秦游,愣了吧唧的,没开口。 秦游看向贺季真,后者明显也很好奇。 俩人都是都一次见到把钱藏裆里的。 这也没地方藏啊,总不能是用细绳栓着吧? “船。”白彪指着地上的串子钱,也就几百文吧,执拗的说道:“卖给我。” 贺季真满脸鄙夷:“老子把那船拆了当柴火烧也不止这么点钱。” 按理来说,那艘船应该是寇众的战利品,只不过贺季真先登了船罢了,从这也能看出来这群寇众挺讲理的,要是秦游,直接开口要了,不给也行,动手抢呗,反正自己有一千多个小弟。 “米。”白彪脸色憋的涨红,挠了挠手心:“我会有米,好多米,给你们一些。” “买米那钱都是我家恩主给你的,靠。” 凤七用手指头捅了捅贺季真,悄声问道:“贺老三,这靠,究竟是何意?” “不知道,恩主总这么说,很有气势。” “哦。”凤七点了点头:“靠。” 秦游:“…” “钱,米。”白彪如同一个执拗的孩子,指了指海面上的大船:“换船。” 贺季真眼皮子一翻:“滚。” 秦游都看不下去了,指了指地上:“坐下,慢慢说。” 白彪:“钱,米,换船。” 秦游发现这小子和个智障似的。 “坐下慢慢说,问你点事。” 白彪:“钱,米,换船。” 秦游:“不是,你先坐下,你往那一杵遮着阳光了。” 白彪:“钱,米,换船。” “你能先坐下!” “钱,米,换船。”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先坐下,我问你点…” “钱,米,换…” 秦游:“换你大爷,滚!” “好嘞。”白彪坐下了。 秦游:“…” 此时此刻,大家终于知道贺季真为什么一直不给白彪好脸色了。 这什么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这小子太磨人了。 秦游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船给你行,不要钱,也不要米…” “多谢。”白彪站起身就要走。 “我日。”秦游赶紧拉住白彪:“你等会行不行,问你点事。” 白彪又坐下了,望着凤七手中的蒸饼,吞咽了一口口水。 凤七注意到了白彪的模样,露出了友善的一笑,然后背过身继续吃。 秦游满脸无奈,将贺季真手中的蒸饼抢了过来,丢给白彪:“吃。” 白彪露出了一口白牙,咧嘴一笑,然后开始狼吞虎咽。 也就是这时秦游才发现,这小子的牙齿不但整齐而且还特别白。 秦游有些不解了。 夏人是有刷牙这一说的,叫做揩齿,也就是晨嚼齿木,事先要把杨柳枝泡在水里面,等到要刷牙的时候就取出来,用牙齿咬开,里面的杨柳纤维就会支出来,就如一把细小的木梳齿,最后塞嘴里一顿捅咕。 不过这都是些家境殷实的人家才有的做派,一般平民是不在乎这种事的,所以大部分的人牙齿黑黄,加上缺乏营养和其他一些因素,导致牙齿不但黑黄,更不是特别整齐。 秦游回忆了一下骑司的密信,死活想不起来哪个高门大阀姓白。 白彪无疑是东海人,当年水师的兵卒也全都是东海本地人,看这小子的牙齿就知道,出身肯定不是普通的小门小户。 可既然是本地大户,又为什么会从军,又为什么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想了想,秦游觉得自己可能找到答案了。 这小子和个智障似的,可能是哪个大户的爹妈太嫌弃他所以不管了,任由其自生自灭。 事实上,这种事在高门大阀中简直不要太常见。 高门大阀都信奉着优中选优,老婆多,小妾多,孩子也生的多。 有不少庶出的孩子从小就送到外宅去养,到了一定岁数之后如果显露出了某些特长或者天赋,包括培养的特别优秀的话,那么就能获得更多的家族资源,反之亦然,如果被“淘汰”的话,打发走看守老宅,甚至每个月就给一些份例钱,至于其他的就不管了。 现代人很难理解古代人的思维,尤其是那些特权阶级,都说血浓于水,可骨血后代多了,也就不是太在乎了,京中不少世家阀门,一个爹能生出二三十个孩子。 一个巴掌伸出来都有长有短,越是不讨喜的越不被搭理,越不搭理越不讨喜。 不过秦游也没开口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对方没有问自己的身份,自己又何必要探究对方的老底呢。 “船,白给你们。”秦游看着白彪问道:“就是好奇的问一句,你们要这船干什么?” “不义岛,买粮!” 第四百二十三章 二杆子 不义岛这三个字,在骑司密信中不止一次被提及。 劫晋昌海船,去瀛岛烧杀掠夺,一家二姓的上船去晋昌或者赢岛的话,被不义岛的船只碰到后就会被收“保护费”,法外之地,海上巨寇。 秦游觉得这就是东海版的海贼王,藐视律法,谁都敢硬刚,战斗力爆表。 不过不义岛并没有太多年的历史,也就是出现才十年左右,盘踞东海群岛。 “不义岛买粮?”秦游哭笑不得:“所以你才要船,坐船去不义岛买粮?” 三口两口将蒸饼吃完的白彪点了点头,看向了秦游手中的水囊。 将水囊递了过去,秦游问道:“不义岛不全是海贼吗,他们哪来的粮卖?” “抢的,吃不完,卖,不止粮。” 秦游听明白了。 看来不义岛市场拓展的不错,抢的东西都用不完。 可听明白是听明白了,秦游更懵了。 按理来说晋昌、瀛人,就连一家二姓都应该将不义岛的人恨的直咬牙了,那么连白彪这种寇众都知道不义岛的位置,为什么其他势力不去灭了不义岛? 秦游又问道:“为什么不在附近的村镇买?” “广丰、斗米,三钱二,泰隆,斗米,三钱三。”白彪仰头将水囊里的水全部喝光,接着说道:“船,大船,送不义岛,换米。” “哦,拿船换米。”秦游听明白了,这小子嫌附近的村镇县城卖的米贵,就想拿船换米。 秦游哑然失笑:“那你们把船给他们了,怎么回来啊,扛着大米一趟一趟游啊。” “快船,不义岛快船,送。” “我去。”秦游乐了:“这就是传说的盗亦有道啊,还能送货上门。” 又详细问了几句,根据白彪所说,不义岛并不是和农贸市场似的谁想去就能去,从这里航行大约一日,到了一片荒岛等着,少则一日,多则三日,不义岛的快船会到荒岛上将人接走,而且还得蒙着眼睛扔到不义岛的快船上,至于原本自己乘坐的海船就得在荒岛边上停着。 所以外界并不知道不义岛的具体位置,东海群岛实在是太多了,这群人都在东海上猖狂这么多年了也没暴露过位置。 木料,现成的船,物资等,都可以换给不义岛,换钱,换物资,换粮食,只要不义岛有的,都能换。 二十贯对秦游来说是小数目,当然,对有钱人来说也是小数目,可是拿着二十贯买的粮食就是一笔大数目了,昨天白彪带着人去了趟县城,发现很难在不暴露踪迹的前提下购买这么多粮食,最主要的是贵,比正常的粮价贵了两到三文钱,白彪觉得很吃亏。 所以白彪才管秦游要船,带着船去不义岛换粮。 听完之后,秦游觉得白彪这群人完全是脑子有坑。 “来回至少七天。”贺季真死活是理解不了白彪的脑回路:“你直接抢成不成,抢广丰县的粮仓,你手底下这么多弟兄,差役衙役也就数十人罢了。” “不。”白彪摇了摇头:“不抢乡亲。” “哪来的乡亲们,广丰县衙门皆是方家的狗。” 白彪执拗的说道:“广丰县的乡亲们。” 秦游都被气笑了:“官粮是官粮,乡亲是乡亲,官粮和乡亲们有什么关系。” “官粮要给乡亲们。” 贺季真没好气的骂道:“蠢货,收成不佳时,低价卖与百姓,天灾时,送与百姓,维持粮价平稳,官府之人每月领取,此为官粮。” 白彪点了点头:“知道,所以不抢。”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东海没有天灾,没有人患,那官粮就积压在粮仓里,不,不是积压,是官府自行发卖了,拿着本应该给朝廷的粮食自行卖掉。” 白彪直勾勾的盯着贺季真,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东海水土丰足,沃土千里,完全不缺粮…” “缺。”白彪用力的点了点头,打断道:“很缺,乡亲们吃不到粮。” 一旁的秦游叹了口气,耐心的解释道:“正常情况下,东海的各州府,尤其是尚云道,州府,乡镇,都不缺粮,问题是田地都在大户手中,粮食丰收后,他们不会低价卖给本地百姓,而是拉到其他州府,卖给那些缺粮的州府,高价卖给他们,所以,尚云原本是不缺粮的,但是因为官商勾结,这才导致你们缺粮,非但不卖你们本地粮,还将朝廷下发的粮食中饱私囊,这么说,你懂了吗。” 白彪望着秦游,过了大约五秒的时间,站起了身,转身就要走。 “不是,你干什么去啊。” “广丰,抢粮。”白彪头都不会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秦游都要崩溃了,赶紧起身拉住了他。 “大哥,你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似的。”秦游哭笑不得:“你真的要去抢粮啊?” “抢。”白彪指了指着海面上的大船:“不要船,不去不义岛,去广丰,抢粮,近,省事,出气。” “你去了,谁保护我们。” “广丰,土鸡瓦狗,二百人足矣杀他们片甲不留。” 秦游都不知道是该哭是该笑了。 话他是听明白了,广丰县的差役衙役都是菜逼,带二百人就足够了,剩下的人继续守着郭城。 可问题是这小子想一出是一出,秦游实在是跟不上对方的脑回路了。 而且这小子的造型也足够傻的。 胳膊拉着,左腿迈着,身体前倾,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也不回头,就这么瞅着大海和秦游唠,和要光荣赴死似的。 秦游确定了,这小子脑袋绝对有问题,至少也是反应迟钝。 他更理解不了是,这一千多个寇众里,怎么就挑选出了这么一个首领? 凤七笑道:“东海本来就够乱的了,三少爷,他们愿意去就去吧,反正广丰县的官府也不是什么好鸟。” “也是。”秦游刚要松开白彪,贺季真却突然说道:“不能抢。” “为什么?” “方家与官府之所以没有集结各折冲府兵力剿灭寇众,正是因为这些寇众从不入城,若是他们抢了广丰县,各地折冲府和兵备势必前来,到了那时便会牵连于我们。” 站起身,贺季真来到白彪面前说道:“我家恩主再给你五十贯,别去抢了。” “不。”白彪用力的摇了摇头:“钱财无用,买不到粮,要抢,抢广丰,杀狗官。” 秦游瞪了一眼贺季真:“就你非特么提抢粮!” 贺季真:“靠!” 秦游:“…” 第四百二十四章 靠海挨饿 执拗,意思是坚持己见,固执任性。 白彪明显就是个执拗的人,是秦游两世为人中见到过最执拗的人。 之前秦游见过最执拗的人就是秦老大,夏朝皇帝。 问题是秦老大执拗归执拗,人家有执拗的资本啊。 再看白彪,没有执拗的命,非犯了执拗的病。 秦游拉着白彪的胳膊,后者就这么拖着往前走,就差秦游哭着喊着geigei不要抛弃我了。 贺季真分析的不错,如果寇众抢了广丰的官粮,势必会惊动平波城,到时候平波城再集结各地折冲府兵卒来郭城削寇众们的话,秦游这伙人也没地方去了。 刚刚两名越王府护卫骑着快马前往平波城了,打探关于韩策的消息,现在大家要做的就是等着,要是官兵杀来,大家又得换地方,而且还没办法联系那两名越王府护卫。 接连经过了鹏城以及慧明寺两次事件,谁也无法保证大家没有被怀疑。 现在不止是秦游和贺季真拉着白彪,凤七都上来抱着这小黑矬子的腰部,生怕这小子跑进郭城嗷呜一嗓子带着几百人就跑去广丰抢粮去了。 大家还不敢动粗,要是动粗的话,郭城里那一千多寇众再给他们埋了。 别看白彪长的瘦瘦小小的,力气奇大无比,拖着三人走出了十几米。 白彪和个蛮牛似的,身体前倾,吭哧吭哧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往前走。 眼看着贺季真都要急眼动粗了,巫雪突然走了过来,站在了白彪的面前,一挺高耸的胸脯,掐着腰,满面冷笑:“不准走。” 白彪抬头看了眼巫雪,换个方向继续往前拱。 巫雪微微一侧步,又拦在了白彪面前:“走呀,你若是撞倒姑奶奶身上,姑奶奶打死你个登徒子。” 白彪楞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叫道:“我不是登徒子。” “撞到姑奶奶便是。” “不撞你就是了。”白彪低下头,再次变换方向往前拱。 然后,又被巫雪拦住了。 秦游松开了手,站在旁边看热闹。 凤七和贺季真也松开了手,累的够呛。 巫雪也不搭理白彪,就是挺胸往那一站。 白彪抿住干裂的嘴唇,换了好几次方向,巫雪永远比他快。 就这样,白彪朝哪走,巫雪拦在了哪里,掐着腰一挺胸,也不让开。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白彪和个困兽似的,动弹半天,未进半寸。 巫雪的身形和反应太快了,无论白彪朝着哪个方向走都能被拦住。 秦游确定了。 这小子脑袋绝对有问题,要是自己,早就一脑袋撞上去了。 一群人抱着膀子在旁边看热闹,乐不可支。 白彪就和个傻小子似的,急的不行,死活就是绕不过去。 “好了好了好了。”秦游拦住了白彪:“我们也是为你好,你们要是抢了广丰,官军就会围剿你们,到时候可不是吃不上饭的事了,而是没脑袋吃。” “官军来,杀他们!”白彪气呼呼的交道:“来多少,杀多少。” 秦游都被气笑了:“你们能说杀多少,一千,两千,五千,一万,东海这边十几二十万官军,你们杀的完吗。” 白彪一脸傲气,不屑的说道:“杀不完。” “那你那表情和能杀完似的,装什么呢。”秦游翻了个白眼:“你自己都说杀不完了,那等官军围剿你们的时候,你们怎么办,同归于尽啊。” “跑。”白彪指了指海面上的大船:“上船,跑,官军没有船。” “那船最多能装二百人,你们一千多人,怎么上去,在后面游啊。” “抢。”白彪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道:“抢更多的船。” “抢,抢谁的,东海有船厂?” “瀛狗。”白彪指了指郭城另一侧:“后日,还有瀛狗来,抢他们的船。” 秦游面色莫名,回头看了眼贺季真,后者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白彪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知道过几天有瀛贼的船来。” “方家走狗说的。” 秦游恍然大悟。 之前贺季真就问过,寇众之所以知道昨日有瀛贼来,就是因为之前劫了一伙方家的车队从而“打”探出来的。 要知道每当有瀛贼来袭时,他们都会利用快船先派人提前通知一声方家,方家再通知官府,好将距离较近的折冲府兵卒撤走,同时知会一些家中子弟不要涉足沿海防线。 转瞬之间,秦游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寇众存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自己等人混在寇众之中行事,方家和当地官府就不会怀疑到有“外地人”来了。 平波城也好,几处重镇也罢,总之尚云道几座大城都有大量的军卒,一旦暴露身份就是团灭,与其这样,还不如伪装成山匪,至少有寇众们掩护身份。 想了想,秦游问道:“你们的口粮,还能坚持几日?” “一日。”白彪回道:“至多两日。” “粮食还能坚持一到三天…那就…” 白彪纠正道:“是我们还能挨饿一到两日。” 秦游:“…” 贺季真一脸懵逼:“你们多久没吃饭了?” “下山前,将山中食物都吃掉了,在郭城待了两日,我们已有两日没有吃饭了。” 秦游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天没吃饭,拿着农具似的武器,追着瀛人满沙滩跑,这特么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怪物? 贺季真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苦笑连连。 “恩主,他说的不错,前夜我进入郭城时,确是未见任何一人用过饭。” 白彪认真的说道:“再挨一日饿,尚能战,过两日,未必能战。” 秦游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换了自己,别说饿了四天去打架,就是饿了一天他都走不动道了。 凤七和几个护卫们交头接耳,最后发现,即便是当年中州大乱时,最能抗的精锐步卒也就是两日,一旦两日不吃饭就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了。 这也是现代人和古代人的区别之一,在古代,挨饿对他们来说可谓是家常便饭,而且正常情况下是一天吃两顿,甚至还有很多猛人吃一次顶两三天,正史之中就有类似这样的记载,就好比唐朝初年名将薛礼薛仁贵,每顿饭要斗米斗面,换算成现在的斤两,基本上就是几十斤了,吃一次顶好几天,丝毫不给“科学”任何面子。 秦游无比困惑的问出了一句话:“靠海,为什么不吃鱼?” “鱼?”白彪吞咽了一口口水:“在哪里?” “海里啊。” 白彪如同看一个傻子似的看着秦游:“海里,如何捉?” 秦游:“你特么…” 第四百二十五章 能写会画 生于不同的时代,两种认知和思维总会激烈的碰撞,大家不理解秦游的诧异,秦游同样理解不了其他人的“愚昧”。 靠海不吃鱼,脑子有坑吧。 秦游觉得有坑。 靠海就能吃到鱼,脑子有坑吧。 大家觉得说出这句话的人脑子的确有坑。 背靠着山,面朝着海,寇众居然要挨饿,秦游理解不了。 秦游面色古怪的望着白彪,仿佛在说:靠海,竟然吃不到鱼,怎么可能会饿肚子? 白彪同样面色古怪的望着秦游,仿佛在说:照你这逻辑,那我家楼下有个银行呢,我岂不是发了? 秦游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类似这样的事情了,早就有了经验,不先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先询问,免得出丑,或者被别人当成傻叉。 询问了一圈,他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靠海的人,的确是吃不到鱼,至少,鱼无法满足大家对食物的需求。 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并不实际,至少对这些寇众来说不实际。 当饥荒发生的时候,却很少有人会通过狩猎或打渔来维持生计,这不是古人傻,而是有原因的。 先说狩猎,根本行不通。 正史之中,动不动就看到皇帝或者将军带兵入山狩猎,满载而归。 这是不假,问题是他们是去“娱乐”的,而不是找“吃食”的,这种大规模的狩猎活动,仅限于古代的帝王或军队。 要是放在百姓身上,完全行不通,首先狩猎必须要有专门的工具,而一般百姓家都是务农为主,不仅没有打猎专用的工具,甚至根本不懂得如何狩猎,除了少数一些以此谋生的猎户之外,绝大多数百姓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就算把工具交给他们们,照样麻爪猎不到什么动物,没工具,没经验,冒失的进山,那不是打猎,是给动物们送温暖去了。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山上的野兽们,生的绝对没人们吃的快,一座山,就是再大,碰到饥荒的时候,一个村进去了,一个月后出来了,山里几乎就没什么再能动的东西了。 再说渔业,淡水鱼倒是很平常,就和书院大集后面的河流似的,系统的学习一下就能上手,不少靠海的百姓们也以打鱼为生。 但是河是河,海是海,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第一,人们对海是敬畏的,东海也经历过几次或大或小的海啸,祖祖辈辈口口相传,都说这是因为人们杀害了海中的生灵导致龙王爷发怒了。 第二,距离问题,如果是在几十公里外的村落居住,来到海边就算打到鱼了,没办法带回去,天冷,下不了海,天热,推着车回去鱼都臭了,可要是住在海边,那就涉及到第三个问题了,那就是风险太大,瀛贼来了,根本没法跑。 别说打鱼了,连渔船老百姓都造不了,又要怎么打鱼。 涨潮落潮的时候,倒是有不少海鲜会留在海滩上,问题是大多都是什么花甲、螃蟹之类的,海带也有不少,可人们根本就不吃这种东西,鱼也不会没事往海岸上游。 总之,就是这样那样的原因,人们越是不打鱼,相关技术越是得不到发展,越不发展相关技术和工具,越打不到鱼,然后…穷逼们就靠山面海的挨着饿。 秦游搞明白大家是怎么想的了,可是其他人却不知道秦游是怎么想的。 一时之间,秦游也无法解释。 打鱼的方法太多太多了,方法粗暴的,技术尖端的,性价比高的,他知道十几种。 可现在要解决的问题不是让大家知道怎么打鱼,而是让大家先吃上饭才是。 “抢广丰。”秦游心中已经有了计划,看着白彪的双眼说道:“我帮你们一起抢。” 白彪:“多谢,不用。” “为什么?” “人手足够。” 秦游嘿嘿一乐:“那我们暂时加入你们寇众好不好。” “不好。” 秦游中指食指用力一扣,打了个灭霸同款响指。 凤七赶紧跑了过来,低声问道:“动手…银票…还是拍马屁,三少爷您言语。” “银票。” 凤七赶紧从包补里掏出一张一百贯的银票,秦游接过之后,笑眯眯的塞在了白彪的怀中。 谁知白彪竟然看都不看一眼,任由银票掉落在了地上,和之前为了两贯钱与贺季真斤斤计较时判若两人。 秦游再次打了个响指,凤七又递过来一张银票。 白彪不接,银票掉落在了地上。 秦游再次打响指,又是一张银票。 白彪依旧无动于衷。 接连四次,秦游愣了。 难道金钱攻势不好使了? 刚要开口,秦游突然注意到地上的银票分别是一百贯、五十贯、二十贯、五贯,面值越来越少。 秦游转过头,望向凤七。 凤七嘿嘿笑道:“小的寻思省着点。” 秦游:“…” 贺季真一脸诧异的望着白彪:“之前你不还是一副爱财如命的模样吗?” 白彪摇了摇头:“无用,买不到粮。” 秦游和贺季真对视一眼,二人苦笑连连。 原来白彪不是要钱,而是想拿钱卖粮给其他寇众吃,现在不用花钱直接用抢就好了,还要钱做什么。 秦游笑道:“我们和你一起抢广丰,抢了广丰后,我保证你们以后再也不会挨饿,怎么样。” 白彪依旧是那副木讷的样子,点了点头:“好。” 秦游反倒是愣住了。 “你不问我如何让你们不挨饿?” “不问,我信你。” “为什么相信我?” “你杀瀛狗,官府,方家鹰犬,不敢杀瀛狗。” “勉强算个理由。”秦游哭笑不得:“那你就不问为什么我们要和你一起抢粮吗?” “不问。” “为什么。” “你杀瀛狗,官府,方家鹰犬,不敢杀瀛狗。” 秦游望着白彪,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是啊,敢在东海这个地界杀瀛贼,已经代表了很多很多事情了。 白彪蹲在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竟然在短短片刻就画出了一个地图,标识着广丰县附近的地形图,除此之外,还标上了附近村落的名称。 凤七猛然皱起眉头:“你究竟是什么人?” 白彪没有说话,依旧低着头继续画地图。 秦游也满脸好奇之色。 牙齿白,整齐,还会画地图,甚至还会写字! 不管是放在夏朝还是前朝,就单单凭着能够绘制地图以及会写字这两种技术,至少也是七品武将,不用上阵杀敌,给将领和大帅当个军参谋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这小子…”秦游盯着白彪的后脑勺,搓了搓牙花子:“这家伙不会是传说中的水师退役兵王吧?” 凤七满面不解:“三少爷,什么是兵王?” “隐姓埋名一直当雇佣兵,过了几年回家后突然发现老婆被卖到青楼,一怒之下放出风声,然后十万水师将领跑到青楼里给他老婆冲业绩的那种。” 凤七:“…” 第四百二十六章 完美计划 破广丰,抢官粮! 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接下来就要说细节了。 大家看向白彪,贺季真问道:“你是寇众首领,有何计划。” “破城。”白彪依旧是那副惜字如金,或者说是木纳的模样:“抢粮。” “之后呢?” “抢了粮,跑。” 贺季真一脸无语:“没了?” 白彪沉默了片刻,不太确定的问道:“吃饱了…再跑?” “也不知道你是如何混上这寇众首领的。” 贺季真蹲下身,指着舆图说道:“广丰县衙门,至少有二十五名差役,县中不少富户皆有护院家丁,集结数百人不无可能,粮仓在县衙之后,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一人不留,一千二百余名寇众同去,既可多带些官粮离开,又能保证此战必胜。” 凤七点了点头:“不错,把人都带去,强入城,堵四门。” 都是专业的杀才,这种事简直不要太有经验。 凤七和一群护卫踊跃的发表了一通意见。 明明是白彪的主场,也全都是他的手下,结果这小子一声不吭,光听大家讨论了,也不插话,看那模样就好像是大家怎么说他就带着手下怎么来似的,着实是令人想不通这小子为什么要这么相信秦游等人。 秦游询问了一下最近折冲府的距离,大致计算了路程后,指着舆图说道:“半个时辰,最多半个时辰的时间,一旦城中飞鸽示警,半个时辰内,距离最近的折冲府就会赶来,骑兵一旦拖住咱们,步卒紧随其后,城中再组织反抗,咱们很容易团灭,,速战速决,半个时辰内把事情做完,回到山中骑兵就无法追踪了。” 古代的通讯方式一般都是靠马,如果是遇到紧急情况,比如被袭城了,就可以点燃狼烟和用飞鸽示警。 凤七摇叹了口气,道:“若是有边军马弓手在,只需在城墙上严阵以待,绝然不会放飞任何一只信鸽。” “我前两天开盲盒开出来的手提式核弹也落公交车上忘带了,要不然我自己就能干灭一座城。”秦游翻了个白眼:“一天天的就知道说废话,边军在的话,还用抢官粮吗,我直接屠了一家二姓好不好。” 凤七嘿嘿傻乐,不说话了。 信鸽的确是个难题,如果没有信鸽的话,大家就可以有着更充裕的时间胡作非为。 信鸽有一种极强的归巢能力,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强烈的“回家冲动”,不管把它丢到多远,信鸽都能准确的定位出“家”的位置,各地折冲府就驯养了大量的信鸽,将信鸽的窝搭在军营内,然后每过一段时间,附近的州府就会将信鸽带走,遇到紧急情况就将需要传达的信息绑在信鸽的腿上,信鸽则会因为归巢能力飞回折冲府军营传递消息。 京中骑司衙门就有专门的地方养很多信鸽,有骑司去其他各州府办事的时候就会带几只在身上,遇到急事就将信鸽放飞回京城,路上饿了的话还能改善改善伙食。 白彪终于开口了,问了一句十分傻x的问题。 “你们,可有百二十张强弓?” “我们有一百二十把沙漠之鹰要不要,无限子弹的,还带自瞄挂。”秦游没好气的看着白彪:“不,你不适合沙漠之鹰,你适合沙漠之雕。” 不怪秦游吐槽,白彪问的就是一句废话,秦游等人冒充斐商,九个人,出门带一百二十把强弓,脑子有坑吧。 再说了,九个人,九匹马,怎么装那么多强弓? 贺季真好奇的问道:“你要强弓作何。” 白彪:“有舟弓手百二十人,若得强弓,守四门,信鸽无法飞离广丰。” “舟弓手?!” 秦游面色莫名。 所谓舟弓手,也是弓手,但不是普通弓卒,和马弓手一样,需要经过特殊的训练才行,放到后世,那就属于是特殊兵种,类似于狙击手。 天下皆知,飞云骑虽然是骑兵,但是很少以骑兵冲锋作为攻击手段,而是骑射,骑着马,在高速运动中射箭,从而达到在运动中消灭敌方有生力量的目的。 普通弓手,一般都是站在原地杵着一起齐射,就是一帮人扎堆一起射,反正敌人那么多,不用瞄准,射就行了。 可骑射手需要要求精准度,在运动中进行精准射击,难度系数特别高。 舟弓手也是如此,前朝水师海上作战时,两船靠近,也就是跳帮之前,舟弓手会进行中短程射击,很多时候处于劣势的时候还要射杀准备跳帮的敌人。 站在船上进行精准射击,并不比在马上射击难度系数低多少,因为船在海上也是会摇晃的,需要进行大量的训练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舟弓手。 而海战的时候兵卒不会穿戴盔甲,毕竟盔甲死沉死沉的,跳帮的时候太危险。 既然没盔甲,弓箭只要射中,不死也要失去战斗力。 所以说,如果陆地上最难缠的是骑射手,那么海战的时候杀伤力最强的兵种就是舟弓手。 而前朝的舟弓手也是最为出名的,很多时候两艘船还没靠近呢,舟弓手已经将敌船上的敌人射死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也不敢冒头。 像很多影视作品中,一排弓箭手站在船边上齐射,基本都是扯淡,海风太大,根本射不出那么远也射不了那么准,再一个是船上的箭矢有限,真要是那么射,敌人没死几个,箭矢会先射光。 总之,骑射手也好,舟弓手也罢,完全可以称的上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了,寇众其他人不说,如果这一百二十名舟弓手愿意归附,兵部至少给个小旗当当。 贺季真动了起歪心思,喃喃道:“破城,抢粮,一个时辰的时间略有些急促,若是能够将信鸽射下…” 说到这里,贺季真陷入了思考之中,随即看向秦游,搓了搓手:“要不,先抢了折冲府,折冲府有大量的强弓。” 秦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刚要说话,凤七说道:“距离广丰最近的折冲府虽说是下府,却少说也有八百人,如何打?” 白彪面无表情的吐出三个字:“打不过。” 秦游乐道:“我还以为你们是天下无敌呢。” “没吃饭,没盔甲,没武器,打不过。” 凤七双眼一亮:“那就先抢屯兵卫,屯兵卫虽然没有长弓,但是有甲胄和武器,至少有五百副!” “不错,屯兵卫吃的是鬼饷,兵部备录上虽有七百人,可骑司密信中却表明此处屯兵卫只有百十人。”贺季真越说眼睛越亮:“屯兵卫在山脚下,无信鸽,无狼烟,控制住这百人后,抢了他们的甲胄武器,吃了他们的粮,直奔折冲府,趁夜突袭,折冲府同样吃的是鬼饷,至多三四百人,有心算无意,东海兵备又早已糜烂不堪,寇众勇猛,定能一战而胜,灭了折冲府,拿了长弓,回马杀进广丰抢粮!” 秦游大手一挥:“哎呀,抢屯兵卫和折冲府没意思,咱直接造反打到京城吧。” 凤七微微一愣,傻了吧唧的问道:“越…越王会同意?” “你特么是傻x吧!” 秦游开骂了,他是真忍不了了。 去广丰抢粮怕信鸽报信,得弄强弓。 哪有强弓,折冲府有,那就抢折冲府的强弓。 可折冲府装备精良,怎么办? 好办,先抢屯兵卫,屯兵卫有武器和盔甲。 抢了屯兵卫,再抢折冲府,然后回去抢广丰县! 计划有毛病吗,没有,天衣无缝,一点毛病都没有,理论上可以称得上是完全可行了。 问题是…去广丰怕就怕折冲府过来救场,都特么给折冲府和屯兵卫灭了,还怕什么信鸽报信? 这他娘的和为了在公交车上偷个钱包提前给警局灭了有什么区别? “恩主。”贺季真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搓了搓手满面红光:“可行,当真可行,屯盐卫,折冲府,不堪一战!” 秦游抬起头,望了眼天色,了然了。 怪不得贺季真和个精神病似的,原来是天黑了,一到天黑贺老三就犯病。 没等秦游再说话,白彪点了点头:“可行,屯盐卫,折冲府,不堪一战。” 秦游环视了一圈,突然觉得,好像真挺可行的,就寇众杀瀛贼那个劲儿,干一群老爷兵,应该问题不大。 一咬牙,秦游恶狠狠的说道:“十八拜都拜了,不差最后那一哆嗦了,灭了屯盐卫和折冲府,回到广丰县,给那些富户也抢了,老子这辈子最讨厌有钱人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战即 说干就干,天色马上就黑了,两个时辰内就能到屯兵卫,一刻钟内拿下这群辅兵,然后修整小半个时辰,再花两个时辰到折冲府,那时候天还没亮,人们正是熟睡的时候,夜袭,一战而定! 唯一的一个小问题就是时间有点不太够用。 削完折冲府后,又要长途奔袭回广丰县,那时候天已经亮了。 按照白彪的想法,应该以最快的速度控制广丰县,速战速决,他最怕的就是引起城中恐慌导致普通百姓受到伤害。 最终秦游又补充了一下计划,拿下折冲府后,他们七人骑马提前赶到广丰县,潜伏在城内,等寇众到城外的时候,想办法打开城门,以最快的速度将寇众放入城内,尽量节省时间,争取在天亮之前开始抢粮。 白彪跑回了郭城,也不知道是怎么动员的,也或者是根本没动员,不到一刻钟,一千多人就这么走了出来,好多人还揉着眼睛看样子是刚睡下。 依旧是有气无力的模样,依旧是那副活不起的模样,也依旧是那副散兵游勇的模样。 可这一次,骑在马上的秦游等人却不敢再小瞧这群乞丐一般的寇众了,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这些人是夏朝尚云道折冲府的兵卒,绝对可以守住一州的沿海防线了。 贺季真带着两个护卫先行一步探路,主要是怕官道上巡路的军卒或是衙役发现大家。 骑在马上的秦游感慨万千。 如此精锐的军人,却被逼成了匪寇,吃不饱穿不暖不说,成了匪寇还只能打瀛贼,不打自己人。 反观那些享受着精锐军人待遇的废物,穿着兵甲,干却是强盗行径,内斗内行,外斗外行,耗子扛枪窝里横,见到瀛贼跑的比哈士奇都快。 屯兵卫并不远,距离郭城也就不到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二十公里出头。 秦游不时回头看着逃荒一般的寇众,总怕这群人走着走着再倒下几个。 这还好昨天还抢了一次瀛贼,多多少少搞了一点吃的,一些老弱病残不管怎么样算是吃上两口了。 秦游原本还问白彪要不要将一些饿的眼睛发绿的寇众留在郭城,白彪拒绝了,掷地有声,说是不会抛下任何一个人。 凤七感动的都快掉眼泪了,说军中同袍就应如此。 不过按照秦游的猜测,他估计白彪是怕把人留下后人家直接跑了,换是他自己的话就跑,当贼当的三天饿八顿,那去当乞丐好不好,至少运气好的话一天还能吃上一顿半顿的。 乌月锥不喜欢走夜路,更不喜欢慢悠悠的走夜路,所以撒起欢儿跑了起来。 秦游也是猝不及防,刚要拉缰绳,发现跟在后面的白彪也跑了起来,白彪一跑,后面跟着沉默不语和难民逃荒一般的寇众也突然跑了起来。 乌月锥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可能是发现自己成“领跑”的了,无论秦游怎么拉缰绳也不停下,就是甩着蹄子往前奔。 秦游还不敢太使劲拉缰绳,怕伤着乌月锥。 跑出了大约七八百米,乌月锥终于停下了,因为它扭头发现给后面的“难民”们落下了不少距离,打着响鼻开始转圈儿,似乎是专门等着大家追上来。 等白彪带着人快要追上时,乌月锥又开始往前跑了,气的秦游破口大骂。 本来这群人就饿了好几天,又马上要去开片儿,这么消耗体力一会还打个毛打。 乌月锥也就算了,更让秦游郁闷的是白彪也跟着跑,他一跑,其他人也跑。 秦游照着乌月锥的大脑袋使劲拍了两下,谁知这家伙突然人立而起,差点没给秦游掀下来。 这也就算了,乌月锥还玩急停,跑着跑着突然停着了,屁股还挺了一下,秦游下半身都有点腾空了。 嘚瑟完了,乌月锥转过马头,望着秦游,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皎洁。 秦游不敢惹乌月锥,只好回头朝着奔跑的白彪喊道:“你跟我们跑什么,走你们的。” 白彪也不说话,身后跟着的寇众同样如此,乌月锥跑,他们跑,乌月锥走,他们走,弄的秦游无语至极。 一千多人,就没一个脑子好使的。 凤七暗暗竖起大拇指:“不亏为虎贲之士!” “是不是贲之士我不知道,我就知道这群人是真的虎,这不是没脑子吗,白彪跑他们就跑,傻吧。”秦游扬起马鞭,又舍不得抽乌月锥,最终只能听之任之了。 小母马,能有什么坏心眼,贪玩罢了。 秦游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倒是旁边骑着军马的凤七喋喋不休,什么马得驯,要不上了战场就容易惊马,马是第二条命如何如何的。 秦游懒得接茬。 乌月锥,不是他用来骑着上战场的,他也不希望自己会上战场。 马而已,能骑就行,除此之外,当初他被斐人绑架的时候也听书院里的人说了,自己被绑走后,乌月锥发狂似的冲到书院里,拱这个撞那个的,大大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明显是找人去救自己。 一匹马都养成这样,还想奢求什么。 就这样,众人跑跑停停,终于来到了赤尖峰,也就是广丰屯兵卫的位置,只要绕过半座山就能看到屯兵卫的大营。 太阳升起时,山巅一抹红霞,因此得名。 贺季真和另一个越王府护卫早已等候多时。 东海军备果然名不虚传,贺季真和护卫一路疾驰过来,一个寻路的军卒都没看到,一千多人连跑带颠的走了这么久,愣是没人发现。 “恩主。”贺季真翻身下马:“十二座军帐,没有暗哨,没有探马。” 秦游丝毫不意外,要是和其他州府的军卒似的又设暗哨又有探马巡逻的话,也就不叫东海辅兵了。 夏朝屯兵卫的兵卒都是辅兵,也可以理解为预备役,和军卒中的临时工是一个性质,叫兵,却没有府兵那么高的待遇,要是退役的话,官府也不会分地。 各地的屯兵卫辅兵待遇不同,就像之前的屯盐卫,有差事干,粮饷会多一些,如果没有差事干,只发粮不发饷。 一般情况下,屯兵卫归各地州府或者县衙管理,当然,按照兵备是直属折冲府管理的,小活的话,他们自己干,铺个桥修个路什么的,要是大活,则是带着服徭役的百姓们一起干,和监工是一个性质。 总之,这就是一群天不收地不养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倒霉催,战时还好,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用命搏个前程,要是没有战事,只能躺在屯兵卫大营中虚度光阴。 当然,他们也可以有田地,也可以退役,问题是大多数留在屯兵卫军营的人,都是穷鬼,无处可去,无家可归,混吃等死,等战事,等折冲府不满员时来屯兵卫挑人。 第四百二十八章 舟师副帅 火把的光芒随着微风晦暗不明。 山风吹着破烂不堪的黑旗猎猎作响。 大营唯一的入口处,原本应有三处拒马和六名军卒,至少,其他州府的屯兵卫答应是这样的。 一处拒马,斜在军营入口处,就差贴上欢迎光临四个大字了,仅此而已,或许这群屯兵卫的兵卒便是做梦也想不到居然有人敢袭营。 一千余人,将鞋子全部脱掉,放在了路上,弯下腰,围住了屯兵卫。 黑暗中的秦游,突然发现这群难民一般的寇众变了,眼里似乎有光,嗜血的红光。 秦游一直觉得什么“杀气”完全是扯淡的,完全就是一种影视作品中虚构出来的东西。 可这一刻,站在寇众旁,他能感受到一种心悸的感觉,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转头时才发现,原来是人太密集了,挡着风,可能是氧气有点不够分了。 凤七怕秦游伤着,将他拉到了入口旁,紧贴着木桩。 一千多个寇众,蹲在路边,就是扎堆在一起,看着乱,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秦游望了过去,总觉得特别瘆人,仿佛这就是一千多具尸体似的。 凤七低声道:“虎贲之士。” 秦游翻了个白眼,低声说道:“虎贲之士虎贲之士,一路上刚听你说虎贲之士了,你告诉告诉我,到底什么叫做虎贲之士。”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千余人,不发出声响。” “这就叫虎贲之士了,那我找一千多个哑巴算不算?” “出了郭城后,一路上不发出声响。” 秦游微微一愣,有些明白凤七的意思了。 虎贲之士,并不单单指能打,而是令行禁止,不提问题,不交头接耳,不做任何无用的事情,只是服从命令,只是赶路,白彪走,他们走,白彪跑,他们跑。 秦游微微摇了摇头,倒是有些佩服这些人了。 “对了,白彪呢。”秦游四下看了眼:“怎么个安排,这小子人呢?” 一声近在耳边的声音传来:“杀进去么?” 秦游吓了个激灵,汗毛都立起来了:“谁,谁他妈在说话,出来!” 蹲下身的白彪抬起头,张了张嘴,露出了一口白牙。 秦游这才看到身边还蹲着一个人。 惊魂未定的秦游想骂人。 白天还好,就是感觉白彪长的有点黑,这里一点光亮都没有,白彪要是不张嘴露出洁白的牙齿,这家伙已经完全可以和黑暗融为一体了。 白彪又问了一嘴:“杀进去么?” 秦游诧异至极。 之前就是,白彪明明是寇众的首领,商量抢粮的时候,一点主见都没有,现在都到地方了,居然还问自己,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没主见的人,是怎么当这么多前朝精锐舟师兵卒首领的? 除此之外,更让秦游不解的是,这小子什么都不问,不问身世,不问姓名,话也少,仿佛多说一个字就少活一年似的。 贺季真从裹腿里抽出了短刀,轻声说道:“现在进去,围住十二座军帐,尽量不发出声响,进入军帐拿走他们的兵器,有人未睡,击杀之,其他人听到示警之声,快刀斩乱麻,若不投降,击杀之,找到此处发号施令之人,击杀之!” 白彪依旧是那副没有主见的模样,点了点头,然后跑到了营门口火把下,接连打了个好几个手势。 秦游都看乐了,原来这家伙也知道自己长的黑,特意跑到火把下面。 凤七却是行家,看着白彪打手势的模样,满面古怪之色。 “怎地是旗语?” “旗语是什么鬼。” “前朝折冲府,兵卒大小分置上、中、下三等,府长折冲都尉,副为左、右果毅都尉,府下设营,营官校尉,团下有队,设队正,队下为伙,设伙长,每营下辖五队,每队下领三伙,每伙领五位什长,什长各领十丁。” 秦游听的云里雾里的:“说普通话,谢谢。” “兵种不同,打的手势也不同,唯一通用的就是旗语,只有府长折冲都尉使用旗语。” “既然打的手势都不同,他们怎么看懂白彪比划的是什么。” 凤七眉毛拧成了个川字,也是满面困惑的模样,低声解释道:“他下的令,是下给左、右果毅都尉。” 凤七指向了那些寇众,继续说道:“看,那两个人打的手势是左、右果毅都尉用来命令下辖营旗的,那些营旗,又将手势打给队正。” 最前方的贺季真面色莫名:“府帅,在前朝兵制中,只有主帅或是府帅才能打旗语。” “府帅?” “既是副帅。” 秦游越听越糊涂:“前朝舟师有几个副帅?” “二人,温雅是舟师主帅,主帅之下便是左右两名府帅,亦是四品折冲都尉。” 秦游一脸懵逼:“真的假的,你是说这小子是前朝舟师府帅,前朝舟师二把手,不可能吧?” 贺季真和凤七没接话,他们也迷糊了。 舟师府帅,也就是四品折冲都尉,前朝也好,本朝也罢,别说三十岁出头了,就是五十岁混到四品的都少。 可要不是府帅,这小子又为什么使用大帅和府帅用的旗语? “不对啊。”秦游狐疑的问道:“贺老三,之前你不是说他就是个舟师小旗官还是校尉吗?” “他是这样与我说的。”贺季真指了指另一侧聚集的一百多人:“那些人左手在前,不佩兵器,右脚后撤,右臂又比左臂粗壮,定是舟弓手,舟弓手,左、右果毅都尉、营旗、队正、什长皆有。” 秦游听明白了。 这群寇众是一个完整的编制,而且很有可能之前服役的时候,这些人就是一个完整编制的作战单位,各级指挥都有。 可问题是,这些年龄不一的各级指挥,为什么要听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家伙指挥,难不成白彪真的是四品武将舟师副帅? 秦游想不明白,贺季真和凤七也想不明白。 他们也没时间想明白了,寇众已经弯着腰有序的进入屯兵卫大营了。 如同鬼影重重,一千余人,进去一半,这些人又分别散开,包围了十二座军帐,每座军帐五十人左右。 正当秦游以为这些人要突然冲进去大喊一声“查房”的时候,一根根火把亮了起来,几乎是刹那间将整座军营照的通红,紧接着,这些火把被扔进了军帐之上,寇众后退数步,抽出了兵器,双目血红。 白彪站在点将台上,一挥手中鱼叉,低吼一声。 “杀!” 秦游傻了,贺季真傻了,凤七傻了,巫雪和三名越王府护卫也傻了。 大家全都傻眼了。 计划…并不是这样的。 既然不按照计划来,刚刚问我们干毛,弄得好像是我们发号施令似的。 火光冲天,惨叫连连,刀光剑影,杀戮,开始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清奇脑回路 贺季真气的连连骂娘。 凤七目瞪口呆。 秦游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原本以为白彪是个傻小子,没成想…小丑竟是我自己。 之前不声不响的,那模样,就是我傻我不懂,你们聪明你们说,傻傻的我听聪明的你们来安排。 大家讨论了半天,计划制定完了,包围营帐,再进去“偷”了兵器,安安静静的把事情给办了。 结果呢,结果这家伙比划了一通,下的命令和大家的计划根本不一样,进去,放火,砍人,简单粗暴。 放火,砍人,其实也没毛病,就是让大家觉得自己和个傻子似的,不按照我们的计划来,你问我们干毛? 事已至此,大家还能说什么,贺季真已经带着护卫们杀进去了,他怕去的晚了一个人都砍不到了。 实际上,当营地内火光冲天的时候,结局已经注定了。 军帐燃烧着火光,伴随着惨叫之声,一个又一个穿着单衣的屯兵卫兵卒跑了出来。 寇众依旧是那么的善良,不忍这些军卒忍受烈焰灼身之痛,兵器挥过,军卒躺在了地上,心脏和咽喉处再被补上一刀,双眼中再无生机。 军营之中,满是惨叫之声,满是浑身燃烧着火光的辅兵军卒。 可寇众,却是那么的安静,握着武器,火光映红了他们那一张张冷酷的面庞。 秦游还是高看了东海兵备了,这满员应该七百人的屯兵卫,按照贺季真推断,应该有二百人左右,可实际上,连一百人都不到,六七十人就顶天了。 秦游的内心没有丝毫的波澜。 乔冉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将靠近平波城的几处兵备军卒全部拉出来,全砍了,保准找不到任何一个无辜的。 杀戮,只是单纯的杀戮,将近六百余名前朝纵横大海数十年的舟师军卒,杀戮着毫无防备的东海辅兵。 滚烫的血液,汇聚成了小溪,混合着泥水,流出了营外。 惨叫声渐渐少了,火光渐渐小了,寇众双眼中的红光也渐渐熄灭了。 寇众安静沉默的走出了营外,坐在了土路上,再次恢复了之前那木讷的模样,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双眼无神。 营内,只有白彪带着二十余人检查尸体,胸口没有鲜血的,补一刀,不管是否喘气,脖子上没有鲜血的,斩一刀,不管是否睁眼。 一人未留,从火光燃烧时,五分钟,不,三分钟,或许更少,屯兵卫再无一个活口。 白彪走到了大营最深处,翻开了几个木箱,恒古不变的木纳面庞,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赤着脚的白彪匆匆跑了出来,跑到了秦游的面前。 “粮,许多粮。”白彪搓了搓手问道:“我们,先吃,吃过再去折冲府,好吗。” “滚!” 秦游骂了一声后,上一旁坐着声闷气去了。 他觉得白彪是故意的。 又他妈老问老子? 问题是我说了你听也行,我说的天花乱坠,你该怎么干还怎么干,逗谁呢,我跟你玩一日老大体验卡呢? 白彪凑了过来,执拗的说道:“很快,吃了,有力气,杀折冲府。” 秦游气的直翻白眼。 白彪皱了皱眉,满面困惑:“你恼了?” 秦游不吭声。 白彪:“那我们,要吃。” 秦游吸了口气,扭过头,懒得搭理这家伙。 白彪捂着肚子:“我们很饿。” “吃!”秦游低吼一声:“快去吃,别在我这墨迹!” 白彪露出了一丝笑容,回头喊道:“埋锅,造饭。” 如同死尸一般的寇众们终于有了一丝“人气”了,撒丫子就跑进了大营中,挤作一团,白彪也跑走了。 秦游满脸都快成几何图形了。 凤七笑道:“三少爷何必和他置气。” “不是,这家伙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秦游死活想不通,要说这家伙故意“玩”自己,不像,可不是“玩”自己,为什么事事问自己,问了,又不照做? 贺季真走了过来,坐在了秦游身边。 “贺老三。”秦游侧目;“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贺季真也是苦笑连连。 巫雪也坐了过来,坐在秦游身旁,笑吟吟的。 秦游看向巫雪:“这小子怎么回事?” “奴不知。” “不知道你傻乐什么。” “有趣呀。”巫雪指了指那些正在军营里生火煮粥的寇众说道:“觉得他们傻乎乎的。” 秦游干笑一声。 是啊,傻乎乎的,杀起人来老麻利了,一刀一个。 秦游越想越来气,骂道:“我总觉得这小子玩我,靠他大爷,是玩我呢吧?” 看向凤七,秦游:“是玩我呢吧?” 凤七没吭声。 秦游看向贺季真:“老三,他是玩我呢吧?” 贺季真微微笑:“恩主若是觉得受辱了,门下这便取了他性命如何。” 秦游:“…” 还真别说,秦游真怕贺季真不是开玩笑,如果自己微微嗯一声,这家伙没准真的抄刀子冲进去就给白彪囊了,毕竟这家伙白天黑夜完全就是两个人,和精神分裂似的,白天的时候,睡不醒,活不起,但是脑子是清醒的,还算比较稳重,到了晚上,生龙活虎,和有发泄不完的精力似的,然后智商彻底下线消失不见。 贺季真真要是这么干了,然后…大家一起给白彪陪葬,被一千多个寇众剁成肉酱。 正当秦游生闷气的时候,白彪手里捧着个木盆,里面是还没有完全煮熟的米粥。 送到秦游面前,白彪开口了:“给,吃。” 秦游皱眉凝望了白彪半晌,突然觉得这小子似乎是在讨好自己。 “哥们,问你个事呗。” 白彪:“何事。” “既然你不按照我们制定的计划来,为什么之前要问我们。” “怕你恼。” 大家纷纷看向白彪,贺季真眉头一挑:“你知到我们的身份?” 白彪摇了摇头:“怕他恼了,不帮我们。” 秦游一头雾水:“帮你们什么?” 白彪霍然而起,双手握拳,咬牙叫道:“你之前明明说了,不会让我们再挨饿。” 凤七和贺季真同时站起身,面带戒备之色。 秦游将凤七和贺季真拉了回来,笑道:“对,我之前是说过这样的话,你的意思是,之所以一副唯我们马首是瞻,是因为怕反驳我们,让我们生气,然后就不管你们了?” 白彪点了点头。 秦游满面古怪:“你就这么信我说的话?” “不信。”白彪指了指军营内坐在尸体旁边吃饭的寇众们说道:“他们跟着我,总是挨饿,可无论如何,总要尝试,若是骗我,杀了你们,若没有骗我们,他们就不会挨饿。” 秦游望着白彪,丝毫看不出来这家伙像是开玩笑。 “明白了。”秦游耸了耸肩:“抢完了广丰,就教你们一个永远不挨饿的办法。” 白彪重重点了点头,随即单膝跪在地上,拱了一下手,然后站起身又跑回了军营。 秦游哑然失笑:“真是什么奇葩都有。” 到了现在,他大致上明白这小子是怎么一回事了。 询问自己等人的意见,一副马首是瞻的模样,不过是因为怕自己生气罢了,现在回想起来,的确如对方所说,自从自己说了不让他们挨饿后,这小子就极为老实,说什么听什么。 可秦游还是理解不了,理解不了对方这种清奇的脑回路。 可猛然间,秦游似乎又懂了。 为了不挨饿,为了不让自己身边的人挨饿,人,总会做出一些无法理解却又理所应当的事情。 第四百三十章 傻子 屯兵卫虽然没有多少存粮,但是对于寇众们来说却是足够了,他们只需要吃一顿就行,就吃一顿,一顿吃完。 如同蝗虫过境,屯盐卫的粮全都被寇众给吃了,衣服扒了,不算精良的甲胄和武器也顺走了,就连铁锅都没放过,不过兜裆裤却给他们留下了,同为汉家儿郎,这是留给他们最后的尊严。 秦游走进了大营,随意看了眼。 最里面的大帐是堆放物资的,除了存放折冲府下发的米粮外,还有一些衣物。 衣物里除了屯盐卫所穿的兵甲外,还有瀛贼穿的简陋甲胄,以及一些样式不一的武器。 通过这些甲胄和武器就能看出来,此处屯兵卫没少干兼职,平常的时候客串过瀛贼和山匪。 屯盐卫兵卒客串瀛贼和山匪,目的不言而喻。 乔冉说的一点都没错,东海沿海防线的兵备,全拉出来站一排,从头砍到尾,没一个冤枉的。 兵与贼,在东海这地界,已经完全模糊了界限。 秦游也有点饿了,但是他没有坐在尸体旁吃东西的习惯,大营内弥漫的味道也着实令他极为不适。 焦臭、血腥、米香、汗水、混合在了一起,令秦游有些反胃,看了一会后就迅速走出了大营。 白彪追了出来,依旧是那副木纳的模样。 “现在动身,去折冲府。” 秦游转过身,苦笑着问道:“你是问我呢,还是通知我呢。” “问。” “你甭问我,我谢谢你啊,你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不用问我。” “该问的。” 秦游哑然失笑:“我说了,抢完了广丰后,教你们不挨饿的法子,说到做到,你不用刻意的讨好我。” “还是问问要好。”白彪将鱼叉背在了身后:“你是将门。” 秦游瞳孔微缩:“你刚刚说什么?” “你是将门。” “什么将门。” “夏朝越王,将门之后,你知兵。” 巫雪悄声无息的站在了白彪的身后,飞刀已经捏在了手中,凤七面色大变,贺季真则是挡住了其他寇众的视线,三名越王府护卫,身手抓向了刀柄,转瞬间就将白彪给围在了中间。 秦游冲着大家摇了摇头,看向白彪:“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他们。”白彪指着身后的护卫说道:“兵卒,不二的兵卒。” “然后呢?” “皇帝、兵部将领、太子、世子,出行带兵卒,带厉害的兵卒。” 秦游自嘲一笑。 发现最近自己总是拿别人当傻子,结果最后才发现,自己才是傻子,对方竟然能通过护卫的身手来推断自己的身份。 “皇帝是老头,不会来,兵部将领来东海,找死,太子只有一个。”指了指凤七,白彪继续说道:“他叫你三少爷,你行三,越王府有三位世子,你是三世子,越王之后,将门之后,知兵,问你们,有好处。” “原来是这样。”恍然大悟的秦游让大家不用紧张,拉着白彪坐到了一旁,好奇的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彪指着凤七:“他叫你三少爷时。” 秦游狠狠瞪了一眼凤七。 凤七转过脑袋,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一时之间,秦游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这还好是被一个寇众知道了身份,要是其他人的话,估计现在一家二姓已经带着人来堵自己了。 “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也不隐瞒,没错,我摊牌了,我就是中老年妇女的梦中情人,万千少女偶像,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风流倜傥英勇善战的越王府三世子秦游。” “久仰。”白彪面无表情,语气特别敷衍。 秦游:“…” 白彪想了想,然后转过身,拱了拱手,正儿八经的说道:“久仰大名。” 秦游叹了口气:“你没听说过我,对吧。” 白彪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只知越王府有三位世子。” “那你久仰个屁大名。” 白彪又不吭声了。 秦游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聊下去了。 对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丝毫好奇心都没有,既不问自己为什么来东海,也不问和他们混在一起干什么,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一般。 秦游能够从白彪的双眼中看出来,这家伙是真的不在乎,丝毫好奇心都没有。 越是这么想,秦游越是困惑。 按理来说,对方应该好奇,应该在乎才对的。 贺季真也是暗暗观察着白彪,最终得出了和秦游同样的结论,这家伙,的确不在乎大家的身份。 “恩主。”贺季真见到吃饱喝足的寇众们已经走出大营,说道:“现在动身吧,去折冲府。” 不少寇众们已经换上了“崭新”的“破旧”甲胄和刀剑,加上之前从瀛贼那扒的装备,至少现在人手一把武器了,而不是像最初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拿着农具和自制的武器。 “等下。”秦游看向白彪,正色问道:“我们可以相信你吧。” “你们不需要相信我。” 秦游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凤七在旁边看的想笑。 能给三少爷聊的哑口无言,白彪是头一个。 秦游:“那你相信我们吗?” “不相信。” “你不是知道我是三世子了吗。” “就算你是三世子。”白彪认真的说道:“不遵守约定,我一样会杀你。” 秦游彻底失去继续聊下去的欲望了,站起身,有气无力的说道:“走,去折冲府。” 白彪站了起来,也不用下达什么命令,秦游等人上了马后,他就是沉默的跟着,营外的那些寇众们同样如此,如同飘荡在黑暗中的幽魂一般,低着头,紧紧的跟在后面。 秦游越来越好奇。 原本,他以为只有一个白彪脑子有问题,一路走来,他发现可能所有寇众的脑子都有问题。 这群人安静,不交流,不沟通,似乎和他们是不是精锐军人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因为其他的什么缘故。 包括白彪,每个人的脸上,只有一种表情,麻木,这些人活着,似乎只是为了活着,仅此而已。 秦游悄声问了一下凤七和护卫们,询问关于前朝舟师的事情。 善战,英勇,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舟师没有和秦氏三雄的秦家军交过手,解散后,朝廷就更没有关注过了。 可每个人都清楚,就连神经大条的凤七也清楚,这一千多人,绝对经历过什么事情,就是因为这种事情,才让这群精锐的军卒双眼中失去了生气和光彩。 第四百三十一章 折冲府 骑在马上,秦游不时的回头张望。 渐渐的,他看出了一些事情。 原本,以为白彪才是最为木纳的那个人。 可现在看来,相比之下,白彪应是这群寇众中稍微“正常”的人,其他的人,也只有刚刚入营吃饭时才展现出了与平时不同的“活力”,而这种活力,与情绪和内心无关,只是一种被生理支配所表现出来的现象,也就是因为饿了,要吃饭。 白彪会为了让这群人不挨饿而争论,其他人不会,永远是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让人怀疑这群人是不是都是哑巴。 秦游越来越好奇了,这一千余名前朝舟师将领,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导致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 不止是他好奇,每个人都好奇。 人活着,不管活的好与坏,总要有个样子,一个活着的样子,而不是像这些寇众一般,仿佛不在乎生死,哪怕下一秒被箭矢射穿了胸膛,依旧会是那副麻木的模样,接受命运的模样,生与死,没有任何差别。 上了鲁,贺季真还是担任探马,从屯兵卫到折冲府,也依旧没有遇到任何巡路的骑兵或者差役。 乌月锥有着极为自律的作息习惯,很少熬夜,所以在路上显得无精打采的,每走一会,就会停下来转头看看秦游,似乎是在问,什么时候可以吃点干草美美的睡上一觉。 每当这时,秦游都会俯下身轻声安慰几句。 原本,秦游以为乌月锥是听不懂的,以为自己只要做做样子就可以。 可谁知,当秦游真的去做样子的时候,俯下身,轻声说道“快走你这傻马”时,乌月锥停住了,不但不走,还打响鼻。 这一路,秦游光跟乌月锥较劲了,不知不觉间,已经接近广丰折冲府了。 当秦游以为屯盐卫戒备森严时,结果发现屯盐卫大营就是个四敞大开任人采摘的少女闺房。 当秦游以为折冲府和屯盐卫一样防备松懈时,他又想错了。 扎营在一片小树林外的折冲府大营,灯火通明,至少二十个探马在绕着大营巡逻,一前一后两个出口,兵卒背弓持刀,戒备森严。 寇众已经压低了身子,在百米开外的道路两旁蹲着,秦游几人和白彪趴在一处小土坡上,望着大营观察着情况。 秦游看向身旁的贺季真:“不说兵备糜烂不堪吗,这处折冲府戒备怎么这么森严?” 贺季真翻了个白眼:“乔冉说的,不是门下说的。” “你能不能别总学我翻白眼?” “门下最近得了眼疾。” 秦游:“…” “不对劲。”白彪眯着眼睛说道:“往日,不是如此。” “什么意思?” 白彪也不说话,直接弯着腰跑下土坡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这家伙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正当大家的心都提起来时,突然傻眼了。 因为他们发现找不到白彪了。 这么多双眼睛,明明一起盯着跑下土坡的白彪,结果,这家伙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秦游感慨万千:“这就是长的黑的优势。” 众人深以为然。 当白彪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野时,这家伙已经扛着一个人跑了回来。 秦游瞅着贺季真乐道:“看见没,这才是真正的潜入,来无影去无踪,还能带着俘虏回来,而不是撅着屁股可哪找砖头垫着脚翻墙。” 贺季真没吭声,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秦游在说什么。 白彪瘦瘦小小的,扛着一个大活人跑回来却丝毫不气喘,将穿着折冲府兵卒的倒霉鬼往地上一扔。 大家这才看到,这是一个暗哨,穿着酱色的兵甲,额头一片红肿。 凤七蹲下身,两个大耳光将这个倒霉催的抽醒。 没等这名兵卒开口,凤七的短刀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白彪冷声问道:“为何近日营地森严?” 兵卒满面惊恐:“你们,你们是谁?” 凤七手腕下压,短刀割破了兵卒的皮肤。 “饶命,好汉饶命。”兵卒吓的魂不附体,下意识的想要抬起身体,结果,抬的猛了,脖子主动撞在了锋利的匕首上。 然后…这倒霉催的捂着脖子挣扎了那么几秒,挂了。 秦游一脸无语。 为什么事情总不按照剧本来? 为什么别人抓俘虏回来三言两语就能把事情问清楚,到自己这,竟他妈的出问题,而且还是出各种奇葩问题。 一群人望着凤七,怒目而视。 凤七一脸尴尬。 这事还真不怪凤七,只能说是这名兵卒吓坏了,身体下意识的挣扎,然后就这么挂了。 白彪倒是没吭声,又跑下了山坡,看样子是准备再抓个人回来询问,贺季真也跟了下去。 趴在土坡上的秦游也不由开始紧张了起来,望着百米外灯火通明的大营,知道接下来肯定是有一场恶仗要打。 大约过了两刻钟,贺季真和白彪回来了,虽然没扛着俘虏,但是一定有所收获,因为贺季真手中的匕首上还残留着血迹。 “恩主。”贺季真跑回来,咬着牙说道:“此处营尉叫做张泰,放了谁都可以,唯独此人,一定不能放过!” “为什么。” 望着大营处的贺季真,目光幽幽,随着将问出的消息娓娓道来,众人听的是火冒三丈。 白彪说的不错,折冲府并不是每日都如此戒备森严,只有今日情况特殊,因为,他们在等人,等一群瀛人,也就是前日大家在郭城海防线干掉的那二百余名瀛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广丰县有一大户,姓孙,孙家小女初长成,年前的时候张泰去广丰时见到了这名孙家小女,起了色心。 不过孙家毕竟是大门大户,张泰也不可能带着兵卒明目张胆的抢人,毕竟孙家也是拜过方家码头的,在尚云道这地界,大家都要看方家的脸色。 广丰县的县老爷叫方井,非但是方家直系子弟,还与张泰是拜把子兄弟。 孙家也是坐地户,虽说靠着方家吃饭,但是仗着本地的影响力,并不是特别给方井面子,这么多年大仇小怨的积累下来,双方之间都恨不得弄死对方。 方井一看结拜大哥想要孙家姑娘,就出了个阴损的主意,通知了瀛人,让瀛贼从郭城海防线登陆,然后直接去广丰县,装作袭城,趁机屠了孙家。 孙家财物,瀛贼和方井对半分,孙家小女,则是给张泰。 为了配合瀛贼,县老爷方井会撤掉广丰县的兵卒,到时候方家问起来,他就说这是一伙瀛人海贼,流窜作案。 至于张泰率领的折冲府,没有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更没有什么为民除害的戏码,只是在这里等,等瀛贼把孙家小女送过来。 折冲府里有四百余人,装备精良,占据地势,却怕瀛贼不守约定,所以今夜才如此戒备,而平日里,不比屯兵卫强上多少。 ………… 一百万字了,感谢大家的支持,不管是从之前老书追来的书友们,还是刚追的书友们,感谢大家的支持。 如今写书也写了四本书一千多万字了,慢慢明白了一件事,写网络小说其实是一件很纯粹的事情,给读者看,让读者喜欢,仅此而已。 所以我会继续做好这一件事,感谢大家支持。 第四百三十二章 入营 秦游发现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东海群畜生的底线了。 和瀛贼串通一气,秦游一直知道。 可他没想过的是,一个折冲府的将领,竟然因为想要霸占一个姑娘,假借瀛贼之手灭人家满门! 看的出来,这应该是真爱了。 秦游都懒得在小本本上记录了,一会破了营,高低让贺季真弄死张泰 “既然他们等瀛人。”秦游冷笑道:“那就扮成瀛贼进去。” 白彪傻乎乎的说道:“我也是如此想的。” “你别说话,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殿下。”巫雪突然开口说道:“奴有个法子,不知成不成。” “什么法子?” “奴扮做孙家小女,白统领带着寇众扮成瀛贼,待奴进了大营,再挟持了张泰。” 秦游摇了摇头:“张泰又不是瞎子,一眼就能看出你不是孙家小女。” “门下觉着此计可行。”贺季真望向远处的大营说道:“那张泰不过是个见色起意之辈,是不是孙家小女又何妨,巫雪姿色无双,张泰一定中计,定会以为瀛贼绑错了人,大营如此戒备,想来张泰也是对瀛贼畏惧三分,未必会让瀛贼入营,既如此,不如让巫雪在营内制住张泰,若能不折损人手拿下大营岂不美哉。” 说完后,贺季真回头看向白彪:“如何?” “可行。” 秦游说道:“大哥,你们可商量好了,这小黑矬子说一套做一套,别到时候又整事。” 白彪:“相信我。” 秦游翻了个白眼:“除非我是傻x。” “殿下无需担心。”巫雪盈盈一笑:“若是出了差池,奴自会逃出大营的。” “别扯了,里面有四五百人。” “酒囊饭袋罢了,殿下放心便是。” 秦游觉得这话从巫雪嘴里说出来,是怎么听怎么刺耳。 瞅瞅这东海兵备,丢人都丢到斐人眼里了,就和军营里不是几百夏兵还是几百只鸡崽子似的。 可秦游也无从反驳。 折冲府和屯兵卫差不多,平常也是不设暗哨和探马,一看就知道是一群什么货色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贺季真和秦游一样,也极为担心白彪说一套做一套,再三确定后,最终大家同意了这个计划。 寇众干掉瀛贼时,扒了不少衣服,现在就穿身上呢,白彪带着三百人冒充瀛贼大摇大摆去大营门口,贺季真扮演二鬼子翻译,一切顺利的话,巫雪被送到营中接触张泰,到时候在找机会挟持张泰,要是能让折冲府兵卒放下兵器最好,不投降的话就直接开片儿。 大家也不怕暴露,反正也没人听得懂瀛贼说的鸟语,要是这群兵痞有那毅力学好一门外语的话,也不可能在这地方厮混。 白彪带着贺季真和巫雪离开了,隐入到了黑暗之中,接下来,他们要带着寇众绕到官道上,从官道接近折冲府。 秦游突然心生一种古怪的感觉。 如果当时没去直接去郭城,而是先去广丰的话,就碰不到这群寇众了。 碰不到寇众,寇众也不会来打折冲府。 如果当初张泰不觊觎孙家小女的美色,今夜,也就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天意。”秦游望着大营,冷冷的说道:“今夜,是老天爷让你张泰死!” 此时的军营大帐中,张泰正在和副将饮着酒,矮桌上摆着几个小菜。 张泰食不知味,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自从入夜后已经问了五六次时辰。 喝了口浊酒,张泰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那些瀛人到底怎么回事,城门开,衙役也撤走了,抢个广丰县还要这么久?” “大人,莫急莫急。”副将为张泰斟满了酒水,笑着说道:“广丰县的油水可足的很,依末将看呐,定是方大人与瀛贼瓜分财物耽误了。” 说到这里,副将看了眼张泰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广丰县可有不少大门户,咱折冲府,一点荤腥都不沾?” “当老子不想。”张泰满脸不爽的说道:“不过方井已经和瀛人谈好了,只抢孙家,其他那些大户,不过是做作样子罢了,抢了多少,都交给方井,方井再原数奉还。” “原来如此,这方大人够贼的。” “那孙家也是不识好歹,不知当众给了方井多少次难堪,就算本将不提这茬,方井也会想方设法除了方家,不过这孙家养的确够久了,县中那么多铺面,三成都是孙家的。”张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本将倒不喜好财物…” 说到这里,张泰脸上露出了猥琐的淫笑:“那孙家的婆娘,啧啧啧,那屁股,足有磨盘那么大,那腰身,诶呦呦,光是想想,本将这心里就和有蛇虫抓着挠着一般,难耐,着实是难耐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人莫急,按照约定的时辰,最迟不过天亮,想来是快把人给带来了。” 副将话音一落,一个兵卒跑了进来。 “大人,来了,瀛人来了,约么着二百人左右,快到大营门口了。” 张泰霍然而起,对着副将说道:“点起人马,挑些壮硕的,这伙瀛人没打过交道,招子放亮些。” “末将晓得轻重。” 说完后,副将拿起头盔跑了出去,而张泰这名主将却没有离开。 瀛贼,自然是寇众们假扮的。 不得不说,寇众们那种要死不活的气质,在黑暗中远远望去,还挺符合那种人狠话不多的人设。 为了不露出破绽,贺季真刚刚还拿着短刀给不少寇众的头发刮了,在脑瓜子上刮出了一种和被雷劈出来的那种缝似的。 本来站在最前面的应该是白彪,但是贺季真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家伙没有演技,所以他来扮演瀛贼首领。 穿着瀛贼和服似的长袍,敞着个怀儿,右手插在腰里,披着头散着发,走路都是大大的外八字。 一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往大营入口处走,眼看着快接近了,副将带着一群兵卒们跑了出来。 叼着一根青草的贺季真双眼望天,吐出俩字。 “八嘎!” 他就会这一句,还是刚刚秦游教他的。 副将走了过来,面无表情,说了一通标准的瀛贼东洋话。 贺季真傻眼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广丰折冲府,居然真有人会说东洋话。 眼瞅着要暴露,白彪走了过来,一口浓痰涂在了副将的面前,叽哩哇啦,也是一通流利的东洋话。 第四百三十三章 劫将 贺季真和巫雪紧张极了,后者袖中的匕首已经滑落到了掌心之中。 正当二人都准备直接抄刀子动手时,白彪竟然讲出了流利的东洋话。 白彪讲东洋话也就算了,不少寇众也大声的吆喝着,全都东洋话,各种八嘎、库索、哈酷其之类的。 贺季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折冲府副将却吓的面色煞白,赶紧带着两个兵卒跑进了营内。 还有十几个兵卒站在拒马后面,贺季真也没办法问白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贺季真一脑子浆糊,一个白彪会东洋话就已经足够他震惊了,看样子,会这种鸟语的人在寇众中还不在少数,所以这群人演技浮夸,可说的绝对是东洋话,至少不会让折冲府的兵卒以及刚刚那个副将产生怀疑。 山坡上的秦游也听到了叫骂声,同样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想不通这群人怎么还会东洋话,别的他不知道,但是什么八嘎哈酷其之类的,绝逼是标准的鬼子语。 贺季真也不知道副将跑回营内干什么,但是白彪却扛着一把武士刀横晃着往前走,来到拒马面前,也不知道说了声什么鸟语,后面的寇众们叫嚣着,然后不少人往后退。 白彪双手拿着武士刀,和要表演似的,不断用武士刀上下比划着面前的拒马,拒马后面的折冲府军卒面面相觑。 白彪出刀了,喊了声鸟语后,一刀劈了下去。 拒马是用粗树桩绑在一起的,不可能一刀劈开,所以白彪接连劈了好几刀,寇众们用鸟语叫着好,折冲府的军卒们敢怒不敢言。 贺季真毫不怀疑,就是现在白彪冲进去一刀劈了大旗,这群怂包也不敢吭一声 也就是这时,副将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不少人,抬着三口大木箱子。 将木箱子放下后,白彪扛着刀走了过去,一脚踹开一个其中最小的箱子,只见里面全是香料。 香料属于是奢侈品,中州这边,也只有斐国后侧的一些蛮商贩卖,据说是从什么摩伽陀国带来的,价格极为昂贵,而且也只有胡椒这一种。 箱子里面还有其他的香料,豆蔻、肉桂、番红花、阿魏等,有的中州没有,有的中州有,都是极为昂贵香料种类。 就这一小箱子香料,放到京城的话贩卖的,至少能卖上两三万贯。 三口箱子,白彪一一踢开,除了香料外,剩下两口箱子分别是书籍和海图。 白彪回头叽哩哇啦的喊了一声,走过来几个寇众,将箱子带到了后面,巫雪也被贺季真推到了副将面前。 副将望着佩戴黑色面纱的巫雪一脸困惑,白彪又装腔作势的喊了两声。 望着巫雪,副将一脸狐疑:“你是广丰孙家之女?” 要么说女人是水做的,那眼泪说来就来,巫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官爷,官爷快救救奴家,这些瀛人闯入了县里…” 白彪冲着巫雪又八嘎了一声,巫雪“不敢”再开口,哭哭啼啼的,我见犹怜。 一把将巫雪推到了副将的面前,白彪一挥手,带着人要走进营中。 副将面色剧变,叽哩哇啦一大堆。 白彪叽哩哇啦一大堆。 俩人一起叽哩哇啦一大堆。 然后,白彪突然双手举起长刀作势欲砍,副将吓了一跳,又跑回营中了,临走之前还拉住巫雪,将巫雪也带进了营中。 贺季真暗暗骂娘,虽然不知道白彪和副将说了什么,但是这家伙绝对没按剧本演。 白彪和一群寇众用东洋话骂骂咧咧的,不少人举着武器,看似是在发泄怒气,实则是将军营周围的木桩子全部砍断。 至于门口的折冲府军卒们,敢怒不敢言,甚至不敢直视这群“瀛贼”。 副将再次回来了,又和白彪叽哩哇啦了一大堆。 结果说到一半,白彪一脚给副将踹到在地,嚎了一嗓子,带着寇众就往军营里进。 军营里的兵卒们炸窝了,慌乱不堪,也有一些人抽出了武器,可是脸上却满是畏惧之色。 副将狼狈不堪的爬了起来,大喊道:“收起来,把刀收起来,他们要吃饭,只是在营地中吃饭歇息一阵就离开,快把刀收起来。” 混在人群中的贺季真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心中百味杂陈。 进入到了军营中,要是打起来的话肯定是占优势。 可是让他感到悲哀的是,东海的军备,居然对瀛贼如此恐惧。 折冲府大营中慌乱不堪,白彪就这么带着马仔们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副将满头是汗,还招呼着兵卒们赶紧去准备饭食。 寇众们在大营里就和进了自家后院似的,和个大爷似的满哪乱晃,很多人还故意找茬,撞撞兵卒,踢踢东西,满嘴八嘎八嘎的叫着。 贺季真暗暗观察着,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想法。 他竟然隐隐有些希望这些忍气吞声的折冲府兵卒抽出武器。 就算这些人不是折冲府兵卒,至少也得像个男人吧。 可惜,贺季真失望了,军卒们躲的远远的,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而此时,巫雪也被军卒带到了最里面的大帐。 作为此地的守备主将,张泰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也明明知道瀛贼进入了答应内,可却没有离开大帐,只是让副将自己去看着办,只要别打起来就行。 巫雪被推进来的时候,张泰早已等的不耐烦了。 可当他看到巫雪后,彻底愣了,双眼发直。 巫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娇声叫道:“官爷,官爷救救奴家。” 一边哭,巫雪一边往前走。 “你不是广丰孙家之女!”张泰霍然而起,满脸嫌弃:“怎是个柴火似的娘们。” “柴火…”巫雪怒了,一脸冷色:“你说姑奶奶是柴火似的娘们?” “你…” 张泰还未说完,巫雪已经冲了上去,双指并拢微曲,出手如电的点在了张泰心口上方。 猝不及防的张泰感到胸部一麻,一口气没喘上来,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下一秒,闪着寒光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站在张泰身后的巫雪,一拳击打在了他的后腰上。 “扑通”一声,张泰双袭跪地,脖子上满是冰凉冷寒。 “喊一声,不准任何人进来,若不然,姑奶奶要了你的小命。” 张泰满身冷汗,磕磕巴巴的说道:“不,不要杀我,没人,没有人进来,没有人敢进来的。” 巫雪一脸鄙夷。 堂堂的折冲府守备,怎么竟是这样的怂包货色。 第四百三十四章 儿戏 巫雪不亏为行业精英,右手握着匕首,左手拿着麻绳,三下五除二就将张泰捆了个结结实实,还用床下两条臭烘烘的裹腿堵住了这个倒霉催的嘴巴。 巫雪也没想到会出奇的顺利,这张泰丝毫反抗都没有。 想了想,巫雪将头发散开揉乱,掀开营帐探出了半个身子,对着远处军卒喊道:“军爷,张大人唤刘副将,有事相商。” 军卒贪婪的看了眼巫雪裸露的香肩,随即抛开去找副将了。 巫雪收回了身子,屏住呼吸,躲在帐帘后面。 过了片刻,脚步声传来,副将掀开帐帘,第一眼,看到了角落里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张泰,然后,后脑勺挨了一下,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多余的声响。 巫雪揉了揉手掌,将副将绑好后,拖到了张泰的身边,熟练的如同从业至少十年的老匪。 皱了皱眉,巫雪来到张泰面前,轻声问道:“副将之下,旗官,小旗,伍长,对么?” 张泰点了点头。 巫雪又走回到了帐帘后,露出了半个脑袋:“军爷,张将军唤旗官入帐,麻烦您通禀一声。” 远处的军卒楞了一下:“咱营里没旗官啊。” 巫雪神色一变,随即装作回头的模样自言自语:“张将军,您是说,哦哦,奴家听错了,是唤小旗么?” 再次伸出脑袋,巫雪说道:“军爷,张将军是唤小旗入帐。” “李爷,王爷,陈老八,张大人叫的是哪个?” “李爷。” 军卒匆匆跑开了。 巫雪把脑袋缩了回去后,随即满面煞意的来到张泰面前,二话不说就是一顿踢。 看起来修长白皙的小腿,如同铁棍一般,七八脚之后,张泰满面血水。 “再敢和姑奶奶动小心思,要你狗命!” 冷哼了一声,巫雪又藏在了帐帘后面等着下一个倒霉鬼走进来。 军营中依旧乱哄哄的,随着三百名“瀛人武士”来了后,折冲府的军卒们远远站开,心里巴望着这群煞星们赶紧吃饱了滚蛋,却根本没注意到,营内的军官们越来越少。 白彪等寇众,胆子也是奇大无比,八嘎八嘎的叫着,招惹招惹这个,招惹招惹那个的,就和生怕折冲府的军卒不急眼一般。 不少人看的来气,又敢怒不敢言,索性回到了帐篷里,眼不见心不烦。 折冲府的大营占地广阔,三十多个军帐也很分散,军卒们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而寇众们也渐渐分开了。 贺季真暗暗观察着四周,原本想通过服装来断定谁是当官的,一会打起来后好最快击杀这些发号施令的人,可看着看着,发现那些当官的都跑进了最里侧的大帐中,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反倒是总有传令的军卒来叫人。 贺季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很有可能是非但白彪不按剧本来了,巫雪也是解放天性了。 贺季真趁着没人注意自己,走向了最里侧的大帐,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结果快要接近的时候,白彪从黑暗里窜了出来,一刀就将一个看守大帐的军卒给攮死了,令一名寇众也是如此,几乎和白彪同时动手,扭断了刚要拔刀的军卒脖子。 两个人将尸体拉到了阴暗处,白彪冲着贺季真摆了摆手,随即用小刀在军帐上划出一个小口子,想要看看里面的情况。 这一看,白彪脸上的表情五花八门,招呼着另一个寇众,将两具尸体拉了进去。 贺季真赶紧跑了过去,进入军帐之后才看到,巫雪果然解放天性了,军帐里面全是人,至少十多个,都被捆住了手脚。 有的是被麻绳捆住的,有的是被撕碎的布单,好几个人还没穿衣服,因为他们的衣服被巫雪割烂后当绳子用了。 贺季真大致瞅了一眼,折冲府军营里能发号施令的,一个不少,都在这里。 “这折冲府…”贺季真低声骂道:“一群饭桶!” 巫雪的大眼睛亮亮的,兴冲冲的问道:“人都抓齐了,什么时候动手?” 贺季真满面无语。 按照计划,是让你挟持张泰,不是让你将所有军官都抓起来。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是该感到庆幸还是悲哀了。 庆幸计划超乎预计的完成了。 悲哀这些军卒们简直不要太辣鸡,这哪还是府兵了,连普通老百姓都不如,十多个大老爷们,就被个女人这么一个一个的个制服了? 其中还有两个小旗官,一看到被拖进来两具尸体,登时吓尿了。 还真别说,这些人虽然穿着府兵的衣服,却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军卒,因为他们这些官身大部分都是花钱买的,就连张泰也是如此。 张泰的姐姐是方家老二方远的小妾,所以才得了这么个折冲府兵备扛把子的职务,别说杀敌了,摸刀的次数都有限,折冲府内大部分的军务都归副将刘敏管理,再者折冲府都糜烂成这个熊样了,也没什么军务可言。 “大营外面已经没有守营的军卒了。” 贺季真掀开帘子观察了片刻后说道:“外面的木桩也有好多缺口,将你的人叫进来,不要叫太多,再叫二百人左右就行,一时半会,这些军卒察觉不到多了人,剩下的人,靠近大营,以火为号,快一些,迟则生变。” 白彪也不发表意见,哦了一声后就带着另一个寇众跑了出去。 贺季真满心啼笑皆非之感。 这折冲府大营,简直如同儿戏一般。 巫雪指了指身后:“他们如何处置。” “那些小旗旗官,全宰了吧,留下几个上官,一会等寇众进来后挟持这些人要挟其他军卒。” 说完后,贺季真跑了出去警戒,怕有人误闯进来。 而大帐中的巫雪,则是抽出了匕首,面无表情的走向这些所谓的军官们。 不消片刻,大帐之中传出了淡淡的血腥味。 此时土坡上趴着的秦游都快睡着了。 “搞毛呢,磨磨唧唧的还不动手。” 凤七笑道:“袭营是如此的,三少爷您耐心候着就是,一会免不了要打一场恶仗。” “一会天都亮了,还要去广丰。” “广丰的军马已经撤走了,破广丰,轻而易举,天亮又如何。” “也是。”秦游打了哈欠:“但愿那小黑矬子按照计划来。” 秦游刚说完,身后传来脚步声,那些那些寇众们悄声无息的从他身边走过,弯着腰开始接近折冲府大营。 第四百三十五章 猜忌 被几百名“外人”混进了大营之中,甚至扛把子都被抓了,这要是放在其他州府的折冲府,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可事实就是如此,广丰的折冲府,如同黑色渔网袜一般,处处都是漏洞和破腚。 原本只有三百余名寇众,又涌进来二百多人,居然没人发现,折冲府的兵卒们该忙活什么忙活什么,愣是没发现多营里多出了将近一倍的“瀛人”。 当然,也或许是有人发现了,只是不可能挨个去数。 瀛贼都是些穷鬼,寇众也是穷鬼,穷鬼的气质都是相似的,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到现在还没有人识破寇众的身份。 不得不说,寇众们的运气太好了,而折冲府的府兵们运气也都太差了。 估计府兵们做梦都想不到,竟然有一群山匪敢冒充瀛人进入大营,更想不到这些山匪还会东洋话,更更想不到,在东海这地界,匪竟敢袭击兵。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错。 随着大量的寇众从外侧进入到军营中后,终于有府兵发现不对劲了。 不是发现了寇众们的真实身份,而是发现寇众们分的很散,进入了军帐中,站在了每个府兵的身后或身侧,瞪着一双死鱼眼,不怀好意的盯着府兵身上的要害部位。 白彪拎着长刀,跳到到插着大旗的点将台上,环视了一圈,随即一刀斩断了旗杆,大吼了一声。 一声“杀”字,响彻在大营之内。 寇众们动了。 从静,到动,眨眼之间。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寇众同时下手。 寒芒四射的刀锋,架在了府兵的脖子上。 没办法偷袭的,直接一脚将身边的府兵踹倒。 无法踹倒的,刀光闪过,劈在了府兵的胸口前。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突然的令所有府兵都猝不及防,没有一丝丝预兆,也让他们没有一丝丝防备。 两个呼吸之间,整座大营如同油锅中泼入了一盆清水,彻底沸腾了起来。 五百多名身经百战的前朝舟师精锐,四百多名只会欺负百姓的府兵,差距,一目了然。 几乎在这座大营沸腾起的那一瞬间,在营外等待多时的寇众们冲了进去。 反抗,是有的,可如同大海中的几朵浪花一般微不足道。 可笑,又可悲。 可笑的是,当绝大部分府兵被制住时,他们的面孔满是茫然与无措,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究竟发什么了什么情况。 可悲的是,这群府兵的名字,叫做大夏府兵。 骚乱,只持续了几个呼吸之间,寇众极为擅长制止骚乱和吵闹。 因为他们是沉默的,冷酷的。 冷酷的他们,让整座大营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如果反抗,一刀劈死。 哪怕投降后,身体却有多余的任何一丝动作,一刀劈死。 哪怕身体不动,张嘴出声,还是一刀劈死。 哪怕身体不动,不张嘴出声,可眼中有着想要反抗的欲望,依旧,一刀劈死。 对他们来说,只有被劈死的府兵,才是一个好府兵。 当倒下一百多具尸体时,府兵们跪倒在地,不敢喊,不敢叫,埋着头,瑟瑟发抖。 事情来的快,结束的也快,快的令人心悸。 寇众,无一伤亡,一座四百余人的折冲府大营,就这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贺季真来到了点将台上,面色莫名。 失望之中,带着几许欣慰。 至少,营地中有一百多具尸体。 至少,这些尸体生前试图反抗过。 当秦游来到大营时,面色阴沉的可怕。 这就是折冲府,沿海防线的折冲府。 秦游现在都有点感谢晋昌和瀛人了。 换了自己是外敌,东海防线就这么一群货色,直接带兵打过来占了东海多好。 守备朗张泰和副将赵敏正跪在点将台下,其他的兵卒也都被扎堆反绑着双手。 来到张泰面前,秦游扯掉了这家伙嘴里塞着的布条。 “你就是张泰?” 秦游极度怀疑,眼前这个家伙的守备朗可能是抽奖抽来的,越王府中随便一个护卫当守备朗都不至于让此处折冲府糜烂不堪成这样。 广丰折冲府已经不是有没有战斗力的事了,估计就是训几百条狼狗都比这群所谓的军卒强,至少,见到了外人,狗会叫。 “是,是。”张泰早已吓的魂不附体,面色煞白的说道:“我…我与斋藤将军有交情,有交情的。” “斋藤?”秦游满脸鄙夷,到了现在,这个白痴居然还以大家是瀛贼。 贺季真走了过来,刚要开口,秦游对他打了个眼色。 看向张泰,秦游冷笑道:“斋藤将军算什么东西。” “不是斋藤将军的手下吗?”张泰不由看向了身边的刘敏。 相比张泰,刘敏这位副将倒是镇定一些,抬头打量了一番秦游:“你是汉人?” 秦游抱着膀子没吭声。 “渡海而来,无非是求财,这位小兄弟,不如你和这些瀛人美言几句,想要什么,我等尽力筹措便是,何故要袭折冲府大营,营里的东西不值几个钱,我给他们指几条财路,保叫他们满载而归,如何。” 巫雪凑了过来,在秦游耳边轻声说道:“刘敏,折冲府副将,刚刚在军帐之中就已怀疑了大家的身份,折冲府军务皆有刘敏打理,张泰不过是个酒囊饭袋罢了。” “哦。” 秦游听明白了,微微看了眼刘敏,随即对凤七打了个眼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凤七出手如电,匕首深深扎在了刘敏的心窝处,不消片刻,刘敏软踏踏的倒在了地上,鲜血横流。 张泰吓的魂不附体,裤子上浮现出了一摊水迹。 秦游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串通瀛贼,抢自己应该保护的子民,这种人,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望着张泰,秦游沉默了半晌,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了一个不太成熟的计划。 当计划的细节越来越详细时,秦游将贺季真和白彪叫到了旁边的军帐之中。 看着白彪,秦游问道:“怎么想的,这些人是杀是留?” “杀。” 淡淡的一个字,满是寒意。 秦游又看向了贺季真,后者点了点头:“与屯兵卫一般,存放物资的大帐之中,同样有许多瀛贼甲胄长刀。” 秦游丝毫不意外。 东海这边的军备,好像没冒充过瀛贼和山匪打家劫舍都不好意思说他们是军人一般。 见到秦游不吭声,贺季真也不顾及白彪在场,直言说道:“恩主,此番我等前来既是平乱,若是妇人之仁,又如何平定乱象。” “和妇人之仁没关系。”秦游摇了摇头:“我是在想甩锅,袭了折冲府,再去广丰,肯定会惊动方家和州府,既然这样,想方设法把锅甩到瀛贼身上,这样的话,至少能为咱们争取一些时间,也可让他们互相猜忌。” 贺季真面露思索之色,随即点了点头:“门下知晓如何做了。” 说完后,贺季真离开了大帐,过了片刻将张泰拖了进来。 第四百三十六章 广丰外 秦游离开了折冲府大营,除了凤七六人外,还有五十名鸟枪换炮骑着军马的寇众。 折冲府里事情,已经不用秦游操心,那些府兵的结局也已经注定了。 秦游虽然知道这些军卒死有余辜,可依旧不愿意见到太多的杀戮。 张泰死了,被贺季真一刀封喉。 死之前,情报也问的差不多了,广丰县城以北四五里地,有一处大宅,县老爷方井的居所。 按照这群人的计划,瀛贼夜袭广丰,方井带着心腹躲在大宅里,天亮晌午时再回到县中。 张泰被贺季真逼问的时候,秦游一直站在旁边看着。 他想让自己更加心安理得一些。 一个折冲府,四百余人,总得有那么几个良心未泯的吧。 可事实上,秦游发现自己真的很天真,天真到了可笑。 假李逵碰见了真李鬼,这群折冲府兵卒根本就不是府兵,而是真正的土匪。 副将李敏原本就是东海这片的山匪,手下二百多来号兄弟,在广怀道被温家势力揍的满地找牙,这才来到尚云道混日子,最后投靠了方家,替方家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最后方家就给了这伙人官身,让他们成了所谓的折冲府府兵。 剩下其余那些一百多人,也不是什么好鸟,这么多年来,一直为方家暗地里掳人口交给瀛人,可谓是坏事做绝死有余辜。 战斗力不怎么地,装备却很精良,还有百十多匹快马,强弓二百余张,甲胄武器三百幅,这一趟,可谓是收获颇丰。 按照计划,白彪带人走的时候,会留下一些瀛贼所用的破损长刀短剑,造成此处当真是被瀛人袭击的假象。 秦游等人骑着马一路疾驰,直奔广丰,不过第一站并不是入城,而是去抓方井。 骑行了一个时辰后,众人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望着所谓的“方家宅邸”,秦游满脸郁闷之色。 他发现事情就从来没有按照正常剧本发展的。 所谓宅邸,完全就是个坞堡! 依山而建,仅开一门,三面筑有土墙,墙高三米左右,在每墙正中有一凸出方形夯土马面,城墙四角有角台,外墙下方还有护城壕,城壕为锅底状。 这完全就是个小村落了,这坞堡一看就是为了战乱和灾荒而建的。 前朝时有很多这种民间豪强建造的防卫性建筑,战乱、饥荒时节,各地的豪强可以在坞堡内进行自保。 秦老大登基后,想过下令拆毁所有坞堡,毕竟当年夺中州的时候秦氏三雄没少在这上面吃亏,好多残兵败将在正面战场上不堪一击,跑到一些大型坞堡中后,反倒要耗费不少功夫才能拿下。 想要中央集权的秦老大,自然不会允许坞堡的存在,不过却遭到了群臣的反对。 要知道群臣的背后就是世家门阀,而建造坞堡的地方豪强也正是世家门阀的一份子。 群臣们反对也不是没道理,坞堡不止是乱世所用,天下太平时,碰到个天灾人祸,也能自保,就说灾年,乱民也好、流民也罢,虽然可怜,但是也并不全是什么良善之人,在外部环境的逼迫下,人们将会丢掉所有的良知。 灾民们冲进大户人家,如果单单是抢粮也就罢了,女眷会被羞辱,甚至全家上百口人被灾民屠戮一空都不在少数,历史上这种事情比比皆是。 所谓天灾必有人祸,大抵便是这个意思。 在灾年,甭管是积善人家还是地方豪强,只要有粮,有吃的,在灾民眼里就是原罪。 据不完全统计,中州内至少数千座这种坞堡,尤其是中州大乱时,只要有点实力的大户,都会建造坞堡。 方井的坞堡明显是才筑没几年,应该也是防范流民的,或许最早是为了防患瀛贼,毕竟这里距离海边很近。 破折冲府容易,但是想要破坞堡,就凭秦游身后这几十人,不说多难,但是肯定会出现伤亡。 现在坞堡大门是开着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有不少人,类似于村落,应该都是方家的家眷。 角楼里也有护院们来回巡视着,如果大家出现的话,大门就会关闭,想要强攻,伤亡在所难免。 凤七骑着马在外围溜达了一圈,回来后对秦游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任何其他入口。 从见到坞堡的第一眼时,秦游就不准备进去了。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应该是一个宅院才对,一脚给大门踹开,然后见人就是一顿削,最后薅着方井的脖领子噼里啪啦大嘴巴子往死里抽,打到半死再问情报。 现在见到居然是一座坞堡,秦游也就顿时绝了心思,因为即便是破了坞堡,里面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是方家的家眷,肯定会誓死反抗,看这规模,里面有个二三百人也不是没可能,与其犯险,不如守株待兔 “方井是广丰县县令,来坞堡待着也不过是怕碰到瀛贼,早晚要出来。” 秦游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说道:“等着,去广丰县就一条路,守在这里,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动手。” 贺季真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就这样,众人分成两队,埋伏在路旁,耐心的等耐着。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太阳已经升了起来。 秦游一点都不急。 相比于去广丰县抢粮,他更在意关于方家的事情。 方家是否知道秦狰的下落,与瀛贼到底是如何勾结如何联络的,东海这边还有没有心向朝廷的人,这些问题,他都需要一个答案,而方井作为方家的旁支子弟,虽不是核心人物,了解的情况却远远比外人所知道的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 此时的官道上,白彪带领着又混了一顿饱饭的寇众们急行,距离广丰只有两里的路程时,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广丰县城的城墙。 白彪打了几个手势,寇众们开始放慢步伐。 广丰县城越来越近,白彪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因为大门是落下的。 如果城门是落下的,肯定要多耗上一番功夫。 正当白彪心里想着要怎么最快破城时,城门上方一个差役手搭凉棚看了过来,紧接着大呼小叫了一番,城门,就这么被拉起来了。 寇众们面面相觑。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正是刚刚城门上方的县府差役。 到了白彪面前,差役翻身下马,满脸堆笑:“诶呦,诸位爷怎么现在才来,不是说好了夜里来吗,这城门锁到了现在,一个人都没放出来,就等着你们了…” 差役说到一半,面色微变,因为这是他才发现人数有点多,密密麻麻的少说也有千人。 原来是这差役也是误以为寇众都是瀛人,留在城中,就是为了给“瀛人”开门的,而且听他这话的意思,夜里关门到现在没打开,是怕放跑城中居民提前见到“瀛人”造成麻烦。 不过差役见到这么多人也没多想,来到一看就是领头的白彪面前,点头哈腰说道:“方大人说了,城里有一富户王家,正堂摆着一尊血珊瑚,麻烦诸位顺手抢了…” 说到这里,差役一拍额头,四下望去:“瞧我这脑袋,诸位爷中,可有懂汉话的吗?” “你说够多了”白彪面无表情的说完后,一名寇众来到了差役的身后,双臂一错,勒住了差役的脖子将其拖走。 望着门户大开的广丰县,白彪下达了命令。 “粮、马、兵刃、抢,可抢富户,不可抢百姓,差役,衙役,兵卒,杀,不可杀百姓。” 一语落毕,寇众们沉默的跑向了广丰县城。 第四百三十七章 下落 皇天不负有心人,秦游终于等到了人。 不过从坞堡里出来的并不是方井,而是方家的家丁。 家丁骑着快马,刚上官道就被凤七用绊马绳拦了下来。 这名可怜的家丁还没等爬起来,就被一群越王府护卫围起来一顿踢。 踢完之后,贺季真询问了一下情况。 原来这家伙是派出来探探广丰那边的情况,按照方井的布置,瀛人袭完了广丰县就会走北门去折冲府送“姑娘”然后再换“赏金”,等瀛人一走,广丰那边会派人来通知坞堡。 可现在眼瞅着快中午了,广丰那边还是没信,方井怕出了什么闪失,所以派家丁过去探探情况。 了解完了情况后,秦游犯起了难。 没想到这方井还挺机警,现在拦了家丁,要是天黑之前不回去,坞堡就会意识到出事了,方井更不可能冒头了。 “强攻吧。”凤七建议道:“坞堡中有信鸽,要是那方井放出了信鸽示警折冲府可就坏了。” “麻烦翠凤你下次说话过过脑子。”秦游翻了个白眼:“折冲府都特么被屠了,信鸽去了有个屁用。” “忘了。”凤七挠了挠后脑勺,傻乐了一声。 “我去吧。”贺季真自告奋勇:“门下潜进去,夺门。” 秦游只能报以呵呵二字。 对贺季真的“潜行”技术,他不抱有任何希望。 正当众人七嘴八舌想主意的时候,一名树上的寇众突然跳了下来。 “骑士,一人。”寇众指了指东侧。 凤七爬到树上,眯着眼看了会叫道:“三少爷,应该是广丰的差役,穿着红甲。” 贺季真问道:“拦下吗?” 看了眼日头,秦游说道:“不拦,算算时间的话,应该是白彪他们已经进入广丰了,方家的人狗胆都小,说不定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就来通风报信了,而且寇众是带着强弓去的,要是通风报信的人在城里,肯定不会跑出来。” “有理。” 秦游苦笑:“但愿是这样吧。” 就这样,大家藏好,任由这名差役进入了坞堡。 秦游眯起了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坞堡的方向。 看了片刻后,秦游微微松了口气,因为坞堡的大门依旧是打开的,这也就代表,如果差役发现了寇众的真实身份,一进去就应该示警,一旦示警,大门肯定要关闭的。 到了现在,大家也只能继续等着了。 这一等,又是快一个时辰,就连秦游也快失去耐心的时候,幸运女神终于在百忙之中眷恋了他一次。 八名差役骑着马在前面,四名轿夫在后,一行人缓缓从坞堡里走了出来。 见轿夫抬脚的模样就知道,轿中有人,而且吨位不低,十有八九就是广丰县令方井。 众人上马,前往官道找埋伏地点。 这里距离坞堡太近,要是直接动手的话很容易被坞堡的人发现。 一直跑出了将近五里地,大家才找到了一处沿着山边拐角的埋伏地点。 五十多人,伏击十几个人,原本是不用这么麻烦的,但是秦游最近一段时间变的极为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 毕竟是乘轿,磨磨唧唧的,大家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等到目标。 寇众中有五名舟弓手,背着弓来的,趴在草丛中,耐心的等待着。 随着方家人越来越近,秦游打了个响指,冷冷的说道:“动手!” 然后…趴在地上的寇众们没人搭理他。 秦游极为尴尬,凤七等人则是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不是大家不给面子,而是秦游就是个外行。 弓箭射程有限,距离越近杀伤力越大,现在还有一百多米,根本就不是最佳距离。 秦游一脸尴尬的甩了甩胳膊,两个手接连打了个好几个响指,讪笑道:“没事多活动活动手臂,有利血液循环。” 寇众们依旧没搭理他,直到距离只有二十多米的时候,拿着弓箭的寇众突然爬了起来,蹲下身后,五支利箭带着破空之声射出,准确无误的射进了五名差役的头颅中。 五个差役仰面栽倒,马匹受惊,一名差役大喊敌袭,四名轿夫双手一松撒腿就跑。 其他寇众也杀了出去,而越王府的护卫则是断了另一侧的后路。 与此同时,五个舟弓手再次挽弓拉弦,剩下三名差役也被射了个透心凉。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足两个呼吸。 秦游从草丛中站起身,感慨连连。 什么是专业,这就是专业。 八名差役骑着马,还没发现敌人就倒了五个,刚喊一声敌袭,剩下三人也倒了。 四名轿夫跑的倒是挺快,可惜,被越王府的护卫拦住了。 都是方家恶奴,自然没什么好说的,结局已是注定。 而此时,轿帘也被掀开,一个满面油光的大脸蛋子伸了出来,惊恐不安。 “谁,是谁,本官乃是广丰县令,谁这么大胆!” 色厉内荏的一声叫喊并没有任何用处,贺季真跑过去,一把将方井拉了出来。 方井不但出来了,还顺出来两个衣衫不整的女婢。 两个女婢捂着胸口半躺在地上,吓的哇哇乱叫,巫雪走了过去,一人赏了一个大耳光,大家耳根子又清静了。 狼狈不堪摔倒在地的方井,抬起头看向大家,想要叫喊什么,却见到了贺季真手中的短刀,只能不停的吞咽口水。 “本官…本官…” 贺季真冷冷的说道:“再多说一个字,割了你的舌头。” 方井立马紧紧的抿住了嘴唇。 秦游从草丛中走了过来,细细打量了一眼方井,乐了。 “癞蛤蟆日青蛙,长的丑还玩的花。”秦游看向了两个衣衫不整的女婢,乐道:“轿震,花活还不说,怪不得刚刚远远望着的时候你这轿子来回乱晃。” “你,你是谁。” “越王府三世子,秦游!”秦游笑容一收敛,蹲在地上,冷冷的说道:“越王府大世子秦狰,这个名字,知道吗!” 方井瞳孔猛的一缩,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连连摇头:“不,不晓得你说什么。” “是吗。”秦游突然手起刀落,乔冉交于他的短兵“宁国”,扎穿了方井的手掌。 鲜血喷射到了秦游的下巴上,方井疼的哇哇大叫。 “乔冉说的不错,这把宁国,果然最适合捅你方家人。”秦游一把抽出了宁国:“本世子再问你一次,秦狰,这个名字,听过吗。” “饶命,殿下饶命,不义岛,大世子被不义岛劫走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二傻子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儿。 没办法去平波城抓韩策,却抓了个方井,方家人,果然知道秦狰的下落。 在秦游的逼视下,方井捂着血流如注的左手,不敢再有隐瞒,将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其实不止是方井,在东海这边混的人,但凡有头有脸的都知道秦狰的事。 去年入秋的时候,秦狰的确到了北海的地界,陈家收到了京中的消息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找人假扮成瀛人在半路上截杀秦狰。 秦狰不愧为掌管八大营卫戍京中的都护将军,更不愧为越王之子,身边虽然只带着二十多名亲随,可毕竟身手高强,见到了一百多号假扮瀛人的刺客,直接被打的丢盔卸甲落荒而逃,被撵的和狗似的,最后跑到了沿海地界,前去求助临雾县折冲府。 要知道临武县折冲府守备朗是从京中调来的,秦狰到了大营门口,直接亮出了身份。 然后没出任何意外,秦狰总是能在无数个选项中找出最不应该选择的那个选项,临武折冲府守备朗带着三百多个军卒,杀气腾腾的,又给秦狰追山里去了。 秦狰的运气很好,折冲府的军卒不敢入山,因为山中有一伙悍匪,大约百十人,虽然人不多,可是各个都是海捕公文上的大盗,熟悉地形,都是凶狠之徒,军卒还真不敢入山。 然后,秦狰在山中碰到这伙悍匪了,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秦狰被这伙悍匪又给撵下山了。 来的时候带着二十多名亲随,让东海各方势力一顿追,最后秦狰身边就剩下三四个马仔了。 人家逃亡,不是往山里跑就是往内陆跑,秦狰就非得玩另类的,往海边跑。 那时候别管屯兵卫还是折冲府,就连各个州府县城以及有名的大门大户,都在抓秦狰,眼看着到了海边秦狰已经走投无路了,老天爷估计也是可怜他,秦狰阴郁的天空洒落了一丝曙光。 不义岛的海船出现了,跑出来上千人,二话不说,该杀杀该宰宰,将数百追杀秦狰的军卒屠戮一空,最后给秦狰绑上船了。 方井说完后,一群人听的直吸凉气,一个个目光古怪的看着秦游。 秦游也是脑瓜子嗡嗡的。 便宜大哥…海风吹多了还是怎么的,这特么哪是来平乱的都护将军,这完全就是迷了路的傻小子啊。 从进了东海的地界就被追杀,被官府追杀到山里,又被山贼给撵到海边,最后还被一家二姓的刺客围在海边。 你去海边,不是不行,问题是你有船啊还是怎么的? 据秦游所了解,秦狰连游泳都不会,完了还往海边跑,在山里的时候让健美大野驴踢着太阳穴了吧? “不义岛!” 秦游不断念叨着三个字,来回的踱着步,凤七和一众越王府护卫也是满面担忧之色。 之前已经从白彪的口中了解到了不义岛这群法外之徒,纵横于东海,晋昌、赢岛、一家二姓,谁的面子都不给,可谓是法外狂徒! 被这群人抓了,秦狰,还能有命在吗? 秦游一把将至少一百八十多斤的方井给提了起来,双目血红:“为什么,不义岛的人为什么要抓我大哥!” 方井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煞白,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不,不知道。” “我大哥出了事,我保证灭了包括你方家在内的一家二姓,鸡犬不留!” “殿下,殿下您放了我吧,此事与我无关。” 贺季真拍了拍秦游的肩膀:“恩主,我来吧。” 秦游喘了几口粗气,松开了方井。 贺季真则是让护卫将方井的手掌简单包扎一下,然后,又捅了这胖子一刀,捅在了方井的大腿上。 没等方井喊出声,贺季真一把捂住了方井的嘴巴,笑眯眯的说道:“我姓贺,贺季真,三世子的门生,和我家殿下不同,刀剑这种物件,我贺季真是行家,三十刀内,保准你不死。” 方井满面惊恐之色,浑身抖的和筛子一般。 贺季真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表情:“从现在开始,说,不停的说,你方家的事,不义岛的事,陈家和温家的事,任何事,说,不停的说,想说什么说什么,明白了吗。” 说完后,贺季真松开了手,方井喘着粗气问道:“好汉,好汉您要问什…” “么”字还没说出来,噗嗤又是一刀,扎进了方井的屁股中。 “说,我说…”方井强忍着剧痛大喊大叫:“不义岛,约么十二三年前…” 就这样,方井开始了“自言自语”。 所有能想到的事,不思考,不停留,脱口而出。 秦游则是站在一棵树旁,面色阴沉的可怕。 秦游的手背红红的。 刚刚他一拳怼在了树木上,然后,疼的龇牙咧嘴。 凤七走了过来,欲言又止:“三少爷…” “不义岛!”秦游转过身,靠着大树,缓缓的坐了下来:“白彪之前说过,不义岛的海船很少来沿海防线,就算是来了,也不会靠岸,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大哥?” “会不会是一家二姓让不义岛的贼人做的…” “不会。”秦游打断道:“要是一家二姓想让不义岛背锅,一开始就不会出手,既然出手了,又为什么多此一举。”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说不出个一二三。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一家二姓给秦狰抓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还不用太过担心,秦狰身份特殊,一家二姓不可能轻易干掉他,会抓起来当做人质。 可谁知一家二姓这么废,居然让不义岛的人把秦狰给抢走了,现在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秦游转头看向了远处的贺季真。 贺老三不愧是专业的,又捅了方井两刀,这胖子非但没失血过多,反而和打了鸡血似的气都不喘,现在都讲到他平日吃的什么喝的什么了,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和背灌口似的。 “三少爷,咱下一步怎么办?” “去不义岛!”秦游眯着眼睛说道:“我大哥要是活着,给他带回来。” “那要是…” 秦游冷冷的看着凤七,后者赶紧把有口无心的下一半句话给咽回去了。 “尽快弄到船,弄到小弟,弄到所有能弄到的,去不义岛,给我大哥带回来!” 第四百三十九章 下一步 秦游已经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了,靠在大树上,原本想要休息一会,可秦狰那张大饼脸总是出现在脑海之中,还挥舞着一个小红手绢,可怜巴巴的喊道:“三弟,三弟快救大哥啊,来呀来呀。” 秦游猛然睁开眼睛,看向凤七:“这不义岛不是什么青楼之类的地方吧?” 凤七不明所以:“小的没听懂。” “没事了。”秦游揉了揉眉心,死活想不通,这不义岛劫走秦狰干什么? “哦对了,之前乔冉不是说,秦老大会让龚文华过来救场吗,什么时候能来。” “三少爷您口中的秦老大是何人。” “天子。” “哦。”凤七想了想后说道:“咱们离京之前,秦老大并未在朝堂上透露出任何口风,小的也不敢胡乱猜测,不过想来是快了吧。” “大哥,我叫叫也就得了,你别跟着秦老大秦老大的叫着,说顺嘴里,以后容易掉脑袋。” 凤七讪笑一声。 “与其指望老龚头,还不如指望乔冉呢,也不知道那群狗腿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经调查出了秦狰的下落,下一步就是看如何解救秦狰,一家二姓倒是不急了。 秦游越想越郁闷。 自己要是秦老大,直接派遣大军来灭了一家二姓就完事了,这都乱成什么样了,还在这“徐徐图之”呢? 话都是不错,真要是派遣大军明目张胆的打过来,东海这边肯定来个大卷包,全跑晋昌去了,临走之前也一定将东海变成一片炼狱。 问题是伤十指不如断一指,快刀斩乱麻多好,赶走这群王八蛋,再赶紧派人来安民,政策方面对东海这边宽厚一些,要不了几十年慢慢也就恢复过来了,这可倒好,持续流血,晋昌人和瀛贼都大摇大摆的来东海嘚瑟了。 正当秦游满心烦躁时,贺季真那边也完活了,方井现在已经开始讲述他小时候玩蛐蛐的事了,实在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让贺季真一脚踹晕后在地上开始挺尸。 贺季真跑来后,挑出一些有用的情报,一一说给秦游听,总的来说一共四件事。 第一件事,谁也不知道不义岛为什么要抓走秦狰,甚至不知道这群人是有针对性的抓秦狰,还是碰巧撞见了。 要是有针对性的话,可能性不大,因为当时知道秦狰在北海的人,都是一家二姓的忠狗,消息封锁的很严,至少当时是这样的,不义岛不可能知道秦狰来北海,而且他们也没理由抓秦狰。 可要是碰巧来的话,也说不过去,不义岛从来没靠岸过,早不来晚不来,秦狰差点让人给攮死的时候来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不管是凑巧还是特意过来,东海这边的人都认为秦狰基本上应该是挂了,因为秦狰的身份对不义岛来说屁都不是。 头几年不义岛和晋昌以及瀛贼在海上开片的时候多了,什么王公子弟,将军大臣,也没少抓,最后呢,赎金也不要,直接踹海里滋养万物了。 方家倒是派人联络过不义岛,说是可以用任何代价给秦狰换回来,不义岛那边回信了,死了,骨灰都给扬了,想找秦狰,自己去海底找吧。 第二件事,坞堡里有大量的木料,都是造船的上好木料,还有一些现成小舟船,原本是要下个月月底交易给瀛人的。 第三件事,方家家主方不二不在东海,去了晋昌,如今在平波城主事的是方家俩兄弟,老大方近,老二方远,二人也是方不二的亲儿子。 第四件事,一家二姓并不是铁桶一块,温家手下有着大量的兵卒,除了广怀道的折冲府、屯兵卫等现役兵卒,前朝的舟师将领也被温家暗中养着,因为手底下有真正的“兵”,所以陈家和方家都挺忌讳温家,而陈家和温家关系也不咋地,方家扩展的太快了,金钱开路,除了尚云道,暗中也拉拢了不少罗云道也就是陈家势力范围内的豪强。 总之外界来看,一家二姓把持着东海三道,可实际上,背地里这三家也竟是龌龊事,有外敌的话,肯定是守望相助,但是窝里斗也从来没停止过。 对于秦游这种“外来户”,三家内斗当然是他喜闻乐见的事情。 可现在他只关心秦狰的下落。 贺季真何其聪明,秦游不开口他都知道自家殿下是怎么想的。 “恩主,不义岛纵横北海近十年,绝非浪得虚名。”贺季真苦口婆心的说道:“根据白彪所说,这不义岛平日行事并不是为了钱财,即便是换取木料兵甲等物资,也是少量换取,那方井也说了,方家联络了不义岛,愿付出钱财换取大世子,却被拒绝了,不爱财,又有坚船猛士,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万万不可鲁莽。” 秦游也正犯愁这件事,贺季真说的他何尝不知。 软,硬,无非就是给钱,或者往死里揍,可目前来看,这不义岛真算的上是软硬不吃,人家当海贼,好像就是个爱好一样,就是个玩儿,今天揍揍瀛贼,明天骚扰骚扰晋昌海防,过两天心情不好了,直接打到人家赢岛也就是瀛人家门口去了,完全就是一群神经病,就好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两手准备,想办法接触不义岛的人,看看我大哥是不是还活着。” 说到这里,秦游看向了远处的五十名寇众。 贺季真压低声音:“殿下可否是动了心思,想要将这些前朝舟师将领收为己用?” 秦游点了点头:“以前没这想法,毕竟他们是贼,而且智商好像都不怎么高,不过现在有这想法了,在东海,还是得靠拳头。” “恩主有何打算。” 秦游苦笑了一声:“先把承诺过的事情做了吧,白彪那家伙脑子绝对有问题,要是再不解决他们吃饭的问题,他真敢拿刀捅我。” 说完后,秦游站起身,指了指半死不活方井说道:“接下来这么办,兵分两路,我去广丰看看情况,你带着寇众,想办法进坞堡,挟持方井兵不血刃最好,不行的话就等着,我去广丰再叫来一些寇众,占了坞堡,将里面的东西都抢了,直接拉到海边,尤其是那些木料和舟船,我有用。” 贺季真微微一笑,连连颔首。 秦游皱眉问道:“你怎么笑的这么猥琐?” “无事,门下谨遵恩主之命。” 秦游翻了个白眼,冲着凤七和几个护卫吹了声口哨,随即上了乌月锥,准备前往广丰。 第四百四十章 揍 秦游骑在马上,焦躁不安。 乌月锥似乎能够感受到秦游的不痛快,迈开四支蹄子撒腿狂奔。 “平贼,平贼,平你妈的贼。”秦游迎着狂风怒吼:“陈家、温家、方家、都是贼,山贼,海贼,不义岛,全都该死!” 灌了一肚子的风,秦游连连咳嗽,咳嗽之后,依旧叫骂不休。 “秦昭,你个傻缺,仁厚,仁厚你大爷,你他妈仁厚,怎么不自己来,派我大哥来,你算哪门子大伯,狗皇帝,干你大爷!” 骂着骂着,秦游的眼眶湿润了。 秦狰的面容总是会浮现在秦游的脑海之中。 我秦家好儿郎… 三弟,涨了咱老秦家威风… 我三弟,脑子最是灵光… 谁敢欺辱我家三弟,老子生撕了他… 秦游的眼泪被狂风吹成星星点点,未等落地便化为乌有。 想起秦狰那两条蜡笔小新似的大粗眉,想起自家傻大哥拖拉机脱档一般的笑声,想起趴在议政殿中紧握着拳头为自己求情的模样,秦游泪如雨下。 东海,至今没人知道不义岛的具体位置,正是因为这群人从来不留活口。 铁锁加身,秦狰哈哈一笑,大喊着我家三弟会为老子报仇,钢刀挥过… 秦游的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的出现这种画面。 哭着,骂着,骑在马背上,秦游将嗓子喊的沙哑。 眼看到了广丰,秦游安静了下来,翻身下马,再次变成那个眉眼带笑的俊俏三世子。 凤七和几个护卫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巫雪走到秦游身旁,将散发着一缕香气的手帕递给了秦游。 秦游一脸戒备:“手帕上面没毒吧?” 巫雪微微一愣,紧接着乐不可支咯咯娇笑。 秦游也笑了两声,随即望向了广丰县城。 广丰县城门大开,一群寇众正催赶着马车,车上满是粮食和铁器。 秦游微微松了口气,广丰拿下了,意料之中的事情。 凤七赞叹道:“果然是前朝精锐舟师,这才两个时辰不到就下了城。” 几个护卫也是夸赞了几句,都是混军伍的,挎着刀,背着弓,一辈子干的事不过两件,杀人、夺城,把这两件事干好了,那就是值得敬佩的汉子。 秦游不予置评。 同为汉家儿郎,本事兵,成了贼,破了自家的城,城内是汉人,干的却不是人事,乱,除了乱字,秦游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兵、贼、好人、坏人,东海的本地佬,似乎永远能够随意切换身份。 秦游带着人牵着马进了城。 城中,见不到平民,都躲在房中,小崽子把窗户弄了条缝,好奇的望着拉粮的寇众,随即被爹娘一把抓住脖子,噼里啪啦一顿大嘴巴子。 秦游很好奇,好奇城中的百姓是否反抗过,找了个寇众打听了一下,然后捧腹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刚入城的时候,大家说的是汉话,说不伤百姓,说他们是寇众,只抢官粮和富户。 然后,百姓扔石头,破口大骂。 之后,穿着瀛贼服装拿着长刀的寇众进来了,百姓全都跑进了屋子里,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秦游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似有似无。 城里发生过战斗。 但是从寇众的脸上永远看不出任何端倪。 敌人死了,同伴死了,他们永远是这幅表情,估计就是等他们自己死的时候,还是这幅表情。 广丰城的居民很幸运,至少秦游是这么想的。 因为破了城的是寇众,而不是真正的瀛贼。 若是瀛贼的话,自己所过之处,应该满是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街道两旁,每隔数十米便有一名持刀的寇众警戒。 像这种县城,道路横平竖直,主干道永远是十字,县府,永远在十字最中间的位置。 秦游闭着眼都能找到县府的位置,闻着血腥味就能找到。 县衙里,摆着十几具尸体,看不出身份,已经被扒光了。 寇众就是这样,节俭,不浪费,将人杀了,最多留个兜裆裤,其他的,哪怕是一条裹腿也会扒走。 凤七认为寇众都是节俭不浪费老实巴交的军汉子。 秦游嗤之以鼻,俩字,穷的。 凤七无法反驳。 秦游看的尸体已经足够多了,闻的的血腥味也足够多了,神经早已麻木了。 没有多看一眼,跨过尸体,秦游来到了县衙大堂。 五个身材不一的老头子跪成一排,双手被反绑。 白彪正坐在角落,大口大口的吃着肉干,见到秦游来了,擦了擦嘴,咧嘴一笑,站起身迎了过去。 “他们。”白彪指了一下五个老头:“知你大哥下落。” 分别时秦游交代过,要是抓到方家人,或者有头有脸的人,询问知不知道秦狰这个名字。 “他们是谁?” “富户。” 秦游望着二傻子一般满脸讨好表情的白彪,哑然失笑。 他是死活想不通,白彪为什么就能确定自己有办法让寇众们不挨饿? 易地而处,自己是万万不信的。 在如今这年月,食物永远是最稀缺的,皇帝都不敢说他可以让百姓们不挨饿,只要他敢这么说,这辈子就得在被打脸中度过。 转过身,来到五个老头之前,秦游皱眉问道:“你们就是本地的豪族?” 一个瘦小的老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游,挑眉问道:“你又是谁,管事的?” “揍。” 一声揍后,凤七和另一个护卫扑了上去,二话不说就是一顿踹。 秦游来到第二个老头面前:“你们就是本地的豪族?” 第二个老头牙齿都快掉没了,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少说也有七十多岁了。 尊老爱幼,不存在的,至少在东海这片不存在,在广丰更不存在。 老头怎么了,打的就是老头。 方井交代的很清楚,别看广丰县是个县城,五个富户,各个富的流油,五个深墙大院,不知关押过多少女人,就是这五个富户,在各州府都有牙行,人牙子,专门买孩子,买女人,说是到家里为奴为仆,实际上都给了方家,最后再交易给瀛贼。 从这五个本地豪强手里流出的人口,两三千都是往少了说。 “你们…”秦游望着第二个老头,沉默了一下,随即吐出了一个字:“揍。” 又有两个护卫上来,三脚过后,老头仅存的几颗牙齿都没了。 不是秦游喜欢打老头,而是真的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这群老头子没有方井知道的多。 来到第三个老头面前,秦游张了张嘴,本想说破财消灾把钱都交出来吧,结果话到嘴边才想起来寇众应该已经给这群人的宅子搬空了。 “揍。” 又一个老头被拖走了,秦游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接着揍。” 人手不够用了,连巫雪都上手了,满屋子都是五个老头求饶声。 秦游冷冷的望着这些满地打滚的老头,脸上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表情。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喜欢,他多么希望在东海里找到一种很常见的东西,人性,良心,人性和良心,为什么在东海如此奢侈? 都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可正因为是奸计使他们累计了大量的财富,从而变本加厉。 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良心在钱财与权利面前,又算的了什么。 秦游转过身,看向白彪:“哥们,以后,你们跟我混吧。” 白彪眨了眨眼,不是很明白秦游的意思。 “我也不瞒你,朝廷派遣大军来了,无论如何,都要还东海一片艳阳天,一家二姓被灭了,覆巢之下无完卵,海贼,山匪,同样没有了生存的土壤,跟我混,帮我平了这东海之乱,我给你们个官身,以后不用挨饿,还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之下,怎么样?” “多谢。”白彪笑的很傻,很天真:“不用。” 第四百四十一章 故事 秦游无法理解白彪为什么愿意相信自己,更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无法拒绝自己。 看着咧嘴傻笑的白彪,秦游歪着脑袋,陷入了沉思。 王霸之气呢? 虎躯一震呢? 目光扫过皆臣服呢? 同为穿越者,为什么别人放个屁都能收获一大帮小弟。 同为穿越者,为什么自己连一群傻了吧唧的土匪都收服不了? 连一群穷逼都忽悠不明白,秦游发觉自己挺丢脸的。 一声凄厉的叫声打断了秦游的沉思。 “方家会将你们挫骨扬灰!” 秦游转过身,发现是第一个挨揍的老头。 这老头满面是血,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指着秦游大叫道:“你可知老夫是谁,老夫是方家次子方远大丈,方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哦。”秦游看向凤七,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别停,继续揍。” 转过头,秦游再次看向白彪,调整好面部表情:“和你说正经的,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跟我混,以后不会挨饿,还有身份,难道不好吗。” 白彪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好。” 秦游哈哈一笑:“那就跟着我混。” 白彪摇了摇头:“不好。” “不是,你能不能听明白人话,我是世子,越王府的三世子,全国朝就仨,很有可能,就他娘的剩我一个了,给你们官身,一句话的事,我和那狗皇…我和当今天子关系贼铁,真的,一句话的事,你们就能洗白,不饿肚子,继续当兵,不香吗?” 白彪依旧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香。” “那以后就跟着我混了。” 白彪又摇了摇头:“不好。” “我特么…”秦游鼻子都气歪了:“你故意的吧?” 白彪眨了眨眼,满脸都是很无辜的表情。 要不是怕打不过对方,秦游都想动手了。 “别他妈打了!”秦游转头暴吼一声,不敢冲白彪发火,只能把气都撒在护卫们身上。 护卫们停下了,秦游骂了声娘:“继续揍,拖出去揍,别让他们叫唤,吵得老子烦死了。” 五个半死不活的老头被拖下去了。 找了个凳子坐下,秦游斜着眼睛看向白彪:“今天你给我说明白了,为什么不愿意跟着我混,老子是穿越者,穿越者懂不懂?” 白彪摇了摇头:“不懂。” “反正很牛b,叫什么来着…对对对,天选之子,明白吗?” “明白。”白彪面露困惑:“你要造反!” 秦游:“…” 秦游也是气糊涂了,天选之子,上天之子,都是用来形容皇帝的,要不然也不能叫天子。 站起身,秦游又拽了把凳子,指了指:“坐。” 白彪和个小学生似的,老老实实的坐了上去。 秦游也坐下后,凝望着白彪,正色说道:“给我个理由,就一个,说服我,不,不用说服我,说个理由,实话,告诉我,为什么拒绝我。” 白彪拧着眉,咬了咬干裂的嘴唇,半晌之后,反问道:“你需要我们?” 秦游点了点头:“是的,需要你们杀人。” “好。” 秦游哭笑不得:“既然都能帮我杀人了,为什么不跟着我混,为什么不恢复官身?” 白彪又开始摇头了。 秦游叹了口气:“好吧,帮我杀人就够了,以后的事以后说。” “不不不。”白彪掰着手指头算道:“十贯,郭城,护你。” 秦游点了点头。 白彪继续掰着手指头说道:“教我们不挨饿的法子,离了郭城,我们护你。” “嗯,怎么了?” “还要我们帮你杀人,不公平。” 秦游微微一愣,转瞬间明白了:“你是说,十贯钱给你们,买你们在郭城保护我,然后是教你们不挨饿的法子,作为条件,你们保护我,现在我要求你们杀人,所以等于是我还欠你一次?” 白彪猛的点着头。 秦游问道:“好,你想要什么?” 白彪反问道:“要帮你杀多少人?” “几十人,几百人,也可能是上千人。” “好。”白彪伸出双手,十指岔开:“上千人,我们帮你杀是个上千人,杀够是个上千人,可你需要帮我们杀一人。” “谁?” “前朝舟师大帅,平波侯,温雅。” 秦游瞳孔微缩:“温家家主?” 白彪呲牙一笑,点了点头:“温家家主,温雅。” “你为什么要杀他。” “该死。” 秦游紧紧皱着眉头:“我虽然不知道你在舟师是什么官职,但是温雅,应该是你的上级吧。” “大帅。”白彪挠了挠下巴,傻笑道:“舟师大帅。” “当初你们为什么离开舟师落草为寇。” 白彪摇了摇头。 秦游苦笑道:“告诉我,为什么离开舟师,为什么离开广怀道,为什么要杀温雅,给我答案,我答应你干掉温雅,怎么样。” 白彪低下了头,陷入了沉思,久久不做声。 秦游耐心的等着,不催促,耐心的等着。 每个人都有故事,一千二百多个纵横瀚海的舟师汉子,他们的故事,定然是惊心动魄的。 秦游想不出来,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这一千二百多个舟师汉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如今这幅行尸走肉一般的模样。 足足过了良久,白彪的面孔变了,时而忧伤,时而悲愤,再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眼泪混合着鼻涕顺着下巴流到了地上,突然之间,白彪嚎啕大哭,撕心裂肺,指甲深深的陷入在了木凳之中。 哭声,似乎能够传染一般,门外守着的寇众也开始哽咽,哽咽声越来越大,最终同样变成了嚎啕大哭。 秦游的心,被深深的刺痛了。 他不知道故事的开头,不知道故事的过程,他只知道,这个故事,或许永远不会有结局,将会伴随这些寇众们的一生,折磨他们一生,如同身处九幽炼狱一般,永世煎熬。 秦游站起身,将白彪满是土灰的脑袋搂在了怀中,轻轻拍打着这个矮小黑瘦的汉子。 “哇”的一声,又是一声痛哭。 秦游转过头,原来是凤七在那嚎啕大哭。 秦游一脸懵逼:“你又哭什么?” “小的…小的…”凤七抽噎着哭喊道:“小的见他们哭的伤心,呜呜呜,也想哭。” 秦游:“…” 第四百四十二章 海上的故事 县府大堂之中,大堂之外,满是哭声。 秦游搂着嚎啕大哭的白彪,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 守在门外的三名寇众,跑了进来,单膝跪在了白彪的面前,低垂着头颅,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砸。 背后插着鱼叉,皮肤粗糙,头发乱糟糟的,满面土灰,这就是白彪,一个年过三旬的黑瘦汉子,一千二百余名前朝舟师的统领。 那双黑漆漆的双手,不知染了多少敌寇之血,那把满是锈迹鱼叉,不知捅死了多少贼人。 可在这一刻,白彪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死死的搂住秦游的腰部,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如同快要背过气似的。 “船!” 白彪抬起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脸上,满是悔恨交加:“船,船,船!” 秦游不住的点着头:“船,对,是船,慢些说,不急。” “船,人,贼…”白彪已是泣不成声,松开了秦游,瘫倒在了地上,如同虾米一般侧躺着,卷缩着,粗糙的手掌紧紧的抠住了自己的胸膛:“船,船,人,温雅,温雅该死,我们,我们该死!” 说过后,白彪用力的砸着自己的胸口,三名寇众扑了过去,狠狠的压住白彪。 四个黝黑的汉子,扭在了一起。 白彪如同疯了一般,挥舞着双臂,扑腾着双腿,大喊大叫,双眼血红血红,流出的眼泪,仿佛也如同是血泪一般。 力气奇大的白彪,竟然一脚将身旁的寇众踹出了两米多远。 踹开了手下,白彪用额头用力的撞在了地上,鲜血横流。 秦游刚要上前,凤七一把挡在了他的面前,巫雪则是突然跑了过来,出手如电,一根纤细长针扎在了白彪的后脑处。 白彪不再挣扎,用力的想要拔出脑后的长针,最终手臂无力的垂下了。 秦游面色大变,赶紧上前探了一下鼻息,还好,白彪只是晕倒了。 三个寇众跪倒在地,冲着巫雪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随即擦了擦眼泪,站起身,走到了门外,继续警戒。 秦游匆匆跟了出去,来到一名寇众面前。 “告诉我,怎么回事。” 寇众目不斜视,眼睛发红,一语不发。 秦游来到另一人的面前,同样如此,第三人依旧,没人说话,没人看他,紧紧咬着牙关,抿着嘴唇。 秦游气的满肚子邪火,大喊道:“谁他妈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前朝精锐舟师,为什么会落草为寇成为寇众?” 一声气若游丝的声音传了出来:“寇…寇众?!” 秦游转过头,原来是一个瘦小的老头,正是本地富户王元平。 “你知道寇众?” 王元平满身鲜血,突然笑了,哈哈大笑:“原来,原来是寇众,哈哈哈哈,老夫还当是方家串通了瀛人,可笑,真是可笑。” 秦游也笑了,然后嘴里轻轻吐出了一个字:“揍。” 护卫围了过去,王元平不敢再笑了,连连求饶:“饶,饶命,饶命,老朽,老朽说,我说,我知道寇众。” 秦游回过头,三名警戒的寇众,依旧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 “拖进来。”秦游背着手走进屋中,王元平则是如同死狗一般被凤七和另一名护卫架了进来。 秦游坐在木凳上,冷冷的说道:“告诉我,寇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元平瘫坐在地上,咳出了一口血痰:“说了,饶老儿一命。” “靠你妈,你说不说?” 秦游霍然而起,王元平吓了一跳,连忙开口说道:“说,说说,他们是昌朝舟师。”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叛了,好多人都叛了。” “叛了?”秦游皱眉问道:“本朝天子登基后,舟师撤裁,舟车将领充入了各大兵备,你说判了,是说他们叛了朝廷,还是叛了温家?” “温家。”王元平面色莫名:“也叛了朝廷,当今朝廷。” “为什么。” “瀛人。” “瀛人?”秦游不解的问道:“和瀛贼有什么关系?” “当年,温家家主温雅命令海防兵备不准阻拦瀛人。” “然后呢?” 王元平挣扎着站了起来,有气无力的坐在了凳子上,擦了擦脸上的血,长叹了一口气。 “小老儿虚活七十载,什么人都见过,不识好歹有之,无…” 秦游冷声打断到:“再废话,马上捅死你!” 王元平畏惧的看了眼秦游,这才继续说道:“七年,不,八年,不不,九年…” “到底几年!” “小老儿也忘了,总之,瀛人从那时开始掳咱们大夏的人口。” 秦游冷笑道:“别跟我在这咱们咱们的,谁和你是咱们。” “这位公子,你我皆是汉家儿郎,小老儿今年七十有一,按辈分…” 秦游霍然而起,一脚将王元平踹到在地:“你他妈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要是不捅死你,我和你一个姓!” 说完后,秦游抽出了短兵宁国,破口大骂:“你还知道你是汉家男儿,你还知道你的岁数当我爷爷都绰绰有余了,既然知道,那你干又的是什么事,王元平,东丰王家,平州,乃县,参平,都有你王家的产业,是也不是,这些产业,你们暗中买了、绑了、掳了多少妇女,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吧,这些人现在在哪,你告诉我,说,在哪!” 王元平捂着腹部,在秦游的逼视下喃喃不语。 “不说是吧,我告诉你,都被方家送走了,送给了瀛贼,送去了瀛岛,王家主,王爷爷,我说的一点多不错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方…方家逼我的。” 秦游将宁国抛给了凤七,深吸了一口气:“从现在开始,这老头,再多说一句废话,任何一句和寇众无关的事情,杀了他!” 凤七反握短刀,拱手道:“唯!” 王元平吓的魂不附体,连忙说道:“七八年前,最初,最初时,大家并不知道瀛人暗中带走了那么多汉人,舟师将领,也就是这些寇众,他们,他们只是以为瀛人走私一些财货罢了,据说这些寇众多次拒绝了温雅之命,屡屡想要在海防线截杀瀛人,奈何广怀道皆是温雅鹰犬,温雅怕他们去杀瀛人,甚至将这些寇众押进了军牢之中。” “这些寇众想杀瀛人,想要保家卫国,想要保护百姓,温雅不同意,所以起了争执,还将他们关进牢中?” “争执?何止,何止是争执,据说因为此事,温雅砍了上百颗脑袋。” “然后呢?” “之后这些前朝舟师将领炸营哗变了。”王元平看了眼地上昏睡的白彪,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叛了,约么三千多人,都是前朝舟师将领军卒。” 秦游皱眉问道:“温雅没有派人追杀他们?” “哗变那一夜,正好瀛人有四十余艘海船要离岸,这些哗变的前朝舟师将领们,在广怀道夺了船,大大小小快船战船二十余艘,他们哗变后,没有逃跑,只为截杀瀛人海船!” 凤七一挥拳头:“好汉子!” 秦游也是满心钦佩。 哗变,不跑,却夺船杀瀛贼,数遍东海,二十余万兵卒,竟不如前朝舟师血勇。 看向王元平,秦游道:“继续说。” “当夜,温雅下令七处折冲府近万人前往海岸,小老儿族弟便是广怀道折冲府校尉,亲眼所见,火光冲天,海面上,满是浮尸,这些寇众,架着船,撞上了瀛船,嘴里衔着刀子,喊打喊杀,瀛人有四十余艘瀛船,寇众有二十余艘三牙舰,十余艘快船,海上,海上共七十余艘,七十余艘海船,烂了,烧烂了,撞烂了,寇众,不要命,不要命的驾着船,撞瀛船。” 王元平微微闭上了眼睛,继续说道:“四十余艘瀛船,无一立于海面,破了,碎了,着了,海面上,满是浮尸,数不尽的尸体,漂浮在海面上,数千具尸体,都是…” “都是什么?” “都是赤裸着身体。” 秦游皱眉:“瀛贼都不穿衣服?” 王元平低垂着双眼:“两千余人,至少两千余人,都是妇孺,皆是妇孺,好多,都是怀着身孕的女娃…他们都是,都是汉家儿女,瀛人的尸首,不过数百人罢了。” “噗通”一声,秦游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如坠冰窟。 巫雪一把扯掉面纱,满面惊恐之色,失声道:“四十余艘瀛船装的,皆…皆是汉人?” “不错。”王元平喃喃道:“这些寇众,破了船,可杀的,却是,是五千余汉人,那些汉人,不少,不少都是寇众亲族。” 长叹了口气,王元平接着道:“也就是从那时,大家才知瀛人带走的,都是汉家儿女。” 第四百四十三章 躯壳 秦游双目无神的坐在凳子上,嘴唇蠕动着,大口大口喘息着。 巫雪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将白彪的头放在大腿上,双目无神,呢喃着。 凤七和一群护卫,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一遍又一遍的骂着娘。 温雅纵容瀛人海船登陆,下令不让任何折冲府兵卒接近海岸线。 那时,除了温雅、方家、陈家外,无人知道这些瀛人海船走私的是人,活生生的人,大部分,都是女子和幼童,其中不乏孕妇。 接连几次后,以白彪为首的前朝舟师将领们,终于忍无可忍,哗变了,炸营了,拿着刀枪,穿上盔甲,骑着快马,在海防线夺了船,誓死截杀瀛贼! 他们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死亦何妨,杀了贼,破了船,才不辱没他们舟师的身份。 舟师精锐,三千余人,架着船,撞向了敌船,嘴里衔着刀,衔着火把,杀,杀,杀,杀声震天,用刀捅进了瀛贼的胸口,用火把,点燃了一艘又一艘瀛船。 船沉了,船破了,尸体,漂浮了上来。 可尸体中,除了几百个瀛贼外,全是汉人,全是汉家儿女! 这便是寇众的故事。 贼,杀了。 可死的更多的,却是他们的同胞,其中,不乏他们的亲族。 秦游想象不出来,巫雪想象不出来,凤七和几个护卫也想象不出来。 想象不出来,火光冲天,满是碎木,当这些舟师汉子踩着水,望着亲族的尸体,那一刻,那一幕,那一刹那,他们,生不如死。 是的,生不如死,生,不如死,不少舟师的汉子,就那么抱着亲族的尸体,慢慢沉入水中,将自己活活溺死。 剩下的,活着,如同死了一般,彻彻底底的死了,死的连骑在马上的温雅都没有下令让手下将这些舟师精锐们屠戮一空,任由他们嚎啕大哭的抱着浮木被海浪冲到了岸边,躺在亲族的身边,哭着,喊着,喊到喉咙沙哑发不出声,哭着双目血红留下血泪,抱着尸体,跪在沙滩上,被炙热的阳光炙烤着,任由海浪拍打在他们的身上。 温雅无法下令,即便下令,骑着马的东海军卒们,或许,也不忍将屠刀挥下吧。 温雅走了,带着军卒们走了,海滩上,只剩下千具尸体,还有两千余名如同尸体一般的前朝舟师精锐。 秦游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白彪拒绝了自己。 这些人,手染的,是汉家儿女的鲜血,又岂能再拥有官身? 白彪醒来了,躺在巫雪的大腿上,再次哭泣,哭的死去活来,哭的背过气晕了过去,昏迷中,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秦游无比的自责,自己,为何要追问? 无力的望着白彪,秦游无比的背上。 白彪,这个小黑矬子,当年,也是下五洋捉蛟的血性汉子,踩在旗杆上,手里握着刀,大喊大叫着,露出一口小白牙,哈哈大笑,喊着杀贼,杀贼,杀贼,那是何等的风采,何等的快意,何等的意气风发。 杀了贼,一坛酒,撒的,比喝的多,白彪哈哈大笑着,甩着鱼叉上的贼人之血,与兄弟们击掌,与兄弟们站在船上,赤裸着上身,任由狂风呼啸在了胸膛之上。 杀贼,杀贼! 杀贼,杀贼! 杀贼,杀贼! 贼人之血,染红了海面。 贼人之尸,遮盖了海面。 衔着刀,为我汉家儿女而战,死,就死在大海中,那是何等的壮烈。 可秦昭登基,舟师散了,船,没了,骑着马,他们的双眼暗淡了,没了贼,没了波涛汹涌的海浪,剩下的,只有苟且。 苟且,苟且,可他们明明属于大海,属于战船,属于血与火。 海上的汉子,如何能骑着马继续苟且。 他们再次拿起了刀,冲出了大营,再次回到了海上。 闻着腥风,听着海浪拍击之声,那一刻,他们的双眼亮的可怕,呼吸着咸腥的海风,大喊着,杀贼,杀贼,杀贼。 他们要让天下知道,他们属于船,属于海,要喊着杀贼,要将所有胆敢靠近海岸的贼人,屠戮一空。 无关生死,关乎的,只有杀贼二字。 贼杀了,杀了一夜,碎了七十余艘战船,染红了半边海。 可尸体,却太多了,太多太多了,尸山血海,那尸,那血,令他们无法直视,令他们如坠深渊,心,比海水更凉。 那一夜过后,没了船,没了刀,没了杀贼,没了笑容,剩下的,只剩下麻木,只剩下无心之人,只剩下一具躯壳。 自称为寇,背负骂名,聚众而行,是为寇众。 秦游不由捂住了胸口。 不知是疼,还是无法呼吸。 “去问问,去问问广丰县中,还有谁掳过汉家儿女。”秦游无力的抬起了胳膊,挥了挥手声音沙哑:“无论男女,老幼,杀,一个都不要放过。” 凤七和护卫们单膝跪地,齐齐道了一声“唯”,领命而去。 站起身,秦游看向巫雪,轻声道:“照顾好他。” 巫雪重重的点了点头。 背着手,握着短兵宁国,秦游走出了县府,来到了街市。 望着那一张张麻木的脸,望着寇众那一双双毫无神采的双目,秦游突然想跑,跑的远远的,跑出东海,跑回京城,头也不回的跑掉,跑回京城,跑回书院,跑回那个充满了欢声笑语的书院。 那里有温文儒雅的大儒,没有面目可憎的豪强士绅。 那里有追逐打闹的学子,没有吞噬血肉的兵备军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里有读书人的自以为是浪漫,有士人的自我吹捧的风流,有文官的侃侃而谈,有武将上不了台面的计谋。 这些,秦游已经不再讨厌了,至少,夏京的人没有故事,没有令人痛彻心扉的故事,没有听起来就让人发狂,发狂过后悲痛,悲痛过后内心缺失的故事。 “东海?”秦游站在了原地,仰着头,望着徐徐落下的日头,喃喃道:“东海!” 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宁海。 宁海,乔冉双兵之一,宁东海,靖夏国,宁海靖国。 有贼如此,如何宁东海,有贼如此,如何靖夏国? 秦游无力的坐在地上。 大伯,那高高在上九五之尊的大伯,您,知道这东海乱成这样了吗? 知道,一定知道。 可您知道,这东海的乱象之下,有如此多的故事吗? 光是一个尚云道,便是这样,广怀,罗云二道呢? 光是一个方家,便是这样,温家,陈家呢? 秦游凝望着宁海,许久,许久。 “三少爷。”一声轻唤,满身血污的凤七走了过来,蹲在了秦游身旁:“差事,办好了。” 秦游默不作声。 凤七也坐了下来,陪在秦游身边,仰着头,望着已经漆黑的月夜。 寇众越来越少,城内的粮,已经搬空了。 一个脏兮兮的脑袋,出现在了秦游面前。 白彪拘谨的搓了搓手,陪着笑脸:“我们,回郭城?” 秦游木然的望着白彪,霍然而起,一把抓住了白彪的衣襟。 “杀贼?”秦游深吸了一口气:“杀贼!” 白彪呲着小白牙,腼腆一笑:“不杀了,不杀了。” 秦游低吼道:“杀贼,杀贼!” 白彪依旧笑着,脑袋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杀了,真的不杀了。” “杀贼!”秦游暴吼一声,一拳打在了白彪的下颚,大吼道:“杀贼,本世子让你杀贼!” 白彪依旧摇着头,依旧笑着,摆了摆手。 “不杀了,谁再杀贼,谁是傻子。” 秦游身体瘫软,靠在了凤七的怀中,喃喃道:“为什么?” 白彪挠了挠下巴:“我们,回郭城?” “你不杀,我杀!”秦游一把挣脱开了凤七,抓住白彪的衣襟,用额头死死的盯着:“杀东海之贼,本世子,杀给你看!” 白彪傻笑着:“我们,回郭城?” 巫雪走了过来,抓着手帕,温柔的擦拭着白彪嘴唇上的血迹,轻轻点了点头:“回郭城。” “好,回郭城。” 白彪紧了紧鱼叉,赤着双脚,走向了城门,沉默着,低着头颅,加入了寇众的队伍中。 这一刻,秦游已经无法分辨哪个背影才是白彪,仿佛每个人,都是白彪。 一千二百个寇众,一千二百个白彪,一千二百个,没了心的躯壳。 第四百四十四章 心病 京城,议政殿。 秦老大端坐在御座之上,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看向左侧武将中的第一人。 群臣奏着事,大事,小事,要事,闲事。 年前积压的事情,过了年,自然要处理。 礼部依旧没有尚书,不过挑上来个右侍郎,原鸿胪寺寺卿周伏虎。 年号定了,泰和。 轻描淡写,群臣没有讨论,甚至连秦老大都没怎么过问。 泰和一年,第一次早朝,议政殿中多了一些人,少了一些人。 多的,是一些年轻的官员,以及越王秦烈,少的,则是一些老人,兵部尚书龚文华和几个兵部将领。 这个年,过的不好。 过的群臣战战兢兢的,过的群臣满腹疑窦,过的群臣一个比一个低调。 因为元夜时,皇帝没有大宴群臣,宫里说是秦老大不喜铺张浪费。 不大宴群臣也就罢了,就连几个老臣,也没有被召见入宫。 都是耳目众多之辈,不少人都打听到了,皇帝不是没召见别人入宫,而是召见的人,没去。 想去的人,皇帝没召见,皇帝召见的人,却没去。 连皇帝的面子都敢驳,明显是不要命了。 可问题是,事实证明京城中不怕皇帝的人有,而且不少,还都扎堆聚在一起。 元夜,皇帝派白千前往北郊寒山书院,召越王秦烈、寒山书院院长廖文之、先生八马、离竹、墨石、闻道鸣、董昱等人入宫赴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白千孤零零的去,孤零零的回。 孤零零的皇帝,待在孤零零的宫中,也不知为何,秦老大非但未怒,还将太子秦玄撵走了,撵去书院。 不止秦老大,群臣们也总是不由自主的移转着目光,看向武将那一侧,看向秦烈,扫了一眼,匆匆就将目光收回。 秦烈微垂着头颅,穿着绛红色的蟒袍,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文臣所奏之事,几乎都避了兵部。 因为谈及兵部的话,或许秦烈会说话。 文臣们不希望秦烈说话,因为他们总觉得在秦烈的外表下,隐藏着滔天的怒火,没人想要触这个霉头。 早朝就这么结束了,群臣转身,准备离开。 秦老大望着那个宽大的背景,几次想要张口,却终究不知说些什么。 原本应是文官先行,文官之中尚书先行,尚书之中,上官鄂先行。 可今天,上官鄂等几位尚书,却是站在门侧,没有跨过门槛。 秦烈,第一个走出议政殿后,上官鄂等人才走了出去,群臣鱼贯而出。 龚文华没有这待遇,一辈子都不会有,整个国朝,只有一人可以让文官让路,那就是秦烈,与夏律无关,与秦老大无关,与任何律法任何人都无关,只是单纯的让秦烈先走,不是规矩,胜似规矩,国朝,只此一人。 秦烈走出了议政殿后,背着手,踩着雪水,一群武将们匆匆跑了过去,跟在身后,默不作声。 秦烈走出了数十米,转过身,望着数十名大大小小的武将,面无表情。 “王爷。”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将,朗声说道:“如今龚大人离京,都护将军去了涠江,兵部尚无主事之人,又积压了不少军务要事,还请王爷坐镇兵部。” 秦烈目光扫过诸多武将,表情看不出喜怒。 武将齐齐低下了头,等待着秦烈答复。 “老子…”秦烈撇了撇嘴:“没那闲工夫。” 说完后,秦烈转身离开,武将们,却不敢再跟随,不少人长叹了口气,各自散开。 是啊,秦烈没这闲工夫,以前,他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边关防务中。 现在回了京,还要去做这些事? 在边关,他能想着,盼着,想着回京,盼着回京。 现在回了京,想的人没了,盼的人也没了,为何还要继续做这些事?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对秦烈来说,就是屁话,他不造反,已经是对天子最大的“忠”了。 议政殿中,秦老大依旧坐在御座之上。 待群臣走的一干二净时,摘下了通天冠,唤了一声白千。 白千连忙凑到秦老大身边,俯下身,侧着耳。 “陛下。” “越王他…”秦老大说不下去了,沉默着,凝望着殿外,久久不做声。 白千就这么弯着腰,等待着,等待面前这位君王开口,或是不开口。 秦老大终究是开口了,一声叹息,浓浓的悔意。 “朕,糊涂。”秦老大站起身,喃喃道:“是朕糊涂了。” 白千心里发疼。 他知道,君王,是不需要被心疼的,可白千,心里依旧发疼,只是不敢表现出来,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此事,此事是三世子殿下太过孟浪…” “够了!”秦老大厉声斥道:“游儿是秦狰的胞弟,兄长下落不明,游儿难道要无动于衷的待在京中吗?” “是是。”白千连忙陪着笑说道:“三世子殿下重情重义。” “这是自然,我秦家儿郎,哪个不是…” 秦老大说不下去了,无力的坐回到了御座上。 是啊,秦家哪个不是重情重义的血性汉子,除了某人。 ……… 郭城,海岸线。 秦游双手紧紧的抓住小舟的边缘,吹着海风,闻着腥咸,努力适应着。 坞堡的木料和小舟都被拉到了海边,秦游上了船,然后他发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他晕船了。 上一世,他没坐过船,所以不知道自己还存在晕船的情况。 双眼无神,呕吐连连,两条腿和面条一样。 贺季真和凤七对视一眼,只能将船划回岸边。 看的出来,秦游很遭罪,但是他必须坚持,也必须客服,他需要去不义岛,乘船去不义岛。 船到了岸边,秦游想要下船,险些没站稳,还好贺季真眼疾手快的托住了他。 贺老三这时才发现,秦游满身冷汗。 本就晕船,出了一身的汗,风一吹,当秦游回到郭城时,身体终于扛不住了,开始发高烧。 凤七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近一年来,秦游从未生过病。 巫雪在郭城中找了一处废弃的土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后,将窗户钉死,守在床旁,日夜不休的照料着。 贺季真带着一名护卫骑着快马离开了,临走前没说去哪。 秦游醒了睡,睡了醒,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面色苍白,双眼睁不开,总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凤七想要去绑个郎中回来,巫雪却告诉他,与晕船无关,与风寒无关,而是心病。 凤七不知道什么是心病,白彪却知道。 白彪说,在东海待久了,都患心病。 心病只患一次,想要痊愈,就得舍弃一些东西,要不然,一辈子都带着心病,哪怕离了东海也是如此。 凤七听不懂,他也不想听懂,他只想自家三少爷快些痊愈。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直到第七日的时候,贺季真回来了,除了之前派去平波城打探消息的两个越王府护卫外,还有一群老卒,正是屯盐卫李贵等人。 第四百四十五章 咬牙活着 秦游开始渐渐好转了。 屋子里人来人往,都是些老面孔,屯盐卫的老面孔。 叫不出名字,却能感受到浓浓的关切之情。 每当睁开眼望着这些屯盐卫的辅兵老卒时,秦游的心里就踏实了几分。 身处于郭城,来来往往的都是寇众,秦游的心里很空,很不踏实。 又过了三日,终于下床了。 来到海边,吹着海风,秦游有些失神。 “粮。”白彪从远处跑了过来,搓了搓手,脸色有些发红:“粮要吃没了。” 秦游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白彪走了。 不问怎么办,不问能不能办得到,只是提醒一下秦游,大家又要挨饿了,既然醒了,就要履行诺言。 贺季真和李贵走了过来,后者满面红光。 “就说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咱老李说的没错吧。” 贺季真哑然失笑,点了点头:“是,恩主吉人自有天相。” 秦游转过身,对李贵微微颔首:“让兄弟们担心了。” 李贵面色大变,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殿下您,您…” “您”了半天也没您出个所以然。 李贵嘴笨,心里能想的通透,却说不出来。 “兄弟”这二字,在军中可不是随便叫的。 替袍泽挨了刀子,能叫。 和袍泽一个马勺里吃饭,也能叫。 一起上阵杀敌,都能叫。 俩字说了出来,就是一种信任,一种认可,一种“同类”之间的称呼。 可李贵自认为自己就是个军中糙汉子,卑微到泥里,卑微到京中达官贵人踩上一脚都嫌影响了心情。 叫“兄弟”那就是自己人,这一声“兄弟们”李贵担不起,敢和国朝世子称兄道弟,兵部不砍了他们的头,他们自己都睡不踏实。 一急,李贵单膝跪在了地上:“殿下对我们有大恩,命都是您的,您使着就是,莫要在作践小的们了,真是羞煞小的了。” 秦游将李贵拉了起来,淡淡的说道:“我给你们功名利禄,你们帮我杀敌,护我周全,不公平,真的不公平,我只是动动脑,动动嘴,你们却要用命,叫一声兄弟们,是我秦游羞愧才是。” 望着秦游真挚的眼神,李贵紧紧的咬着牙关,最终,使劲的猛点着头。 话不能再说了,再说,就真是没心肝的畜生了,辱没了自己,也辱没了世子。 秦游转过身,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 这年月,人,活着活着就傻了。 傻乎乎的以为,杀了贼,天下就太平了。 傻乎乎的以为,受人些恩惠,就要把命豁出去。 傻乎乎的以为,人就是不平等的,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受着。 这世间,最无法直视的便是太阳,与人心。 人心的黑暗,可以遮挡阳光。 可有的时候,人心的火热,又能驱散黑夜。 “一个时辰后,上船,我带着你们捕鱼。” 凤七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三少爷,您莫要说笑,您…” “我怎么了?”秦游笑道:“我不适合大海,是吗。” 凤七连连点头。 这已经不是适不适合了,这是八字犯冲,上了船,就站了那么一会,吐的和什么似的,还染了风寒,这一躺就是十天,半条小名都没了。 “是,我不适合大海。”秦游指向李贵:“老李也不适合当辅兵,他适合当兵部将领。” 又指向郭城方向,秦游继续说道:“寇众也不适合当贼,适合当京中的京卫。” “还有贺老三,他不适合当门客,适合当游侠儿,携三尺青峰快意江湖。” “巫雪也不适合当细作,不适合当刺客,她适合找个好夫家,相夫教子。” 刚走过来准备给秦游披上披风的巫雪楞了一下,满面红霞,将披风扔给了贺季真,跑开了。 “人呐,哪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秦游挽起了裤腿,随即朝着海面大喊道:“我秦游,一定会成为海贼,王路飞的!” 人来疯似的喊了一声后,秦游慢慢走向海边。 凤七刚要上去阻拦,贺季真拉住了他。 “拉着我做什么,三少爷怕水。” “怕水?”贺季真笑道:“第一次来这里恩主登船时,可是比你我游的要快。” 凤七微微一楞,想起来了,之前砍瀛贼的时候,秦游非但游的快,姿势还特别怪异。 “这是为何?”凤七陷入了困惑:“既然三少爷会水,为何在舟船上是那般模样。” “心病,恩主不是在舟船上怕水,而是身处于海中,恐惧了。” 说完后,贺季真看向了郭城方向的寇众。 不止是秦游,那些寇众,似乎也畏惧着大海,敢靠近,却不敢入海。 秦游不会蝶泳,只会蛙泳,自由泳,以及仰泳。 最喜欢仰泳,感受水面荡漾,望着天空。 天空中不会出现浮尸,只有海鸟飞过。 彻底让身体适应了冰凉的海水后,秦游换成了蛙泳,小心翼翼的接近一艘最近的小舟。 抓住船沿,略显笨拙的翻了上去。 再次踩在小舟上,秦游缓慢的呼吸着。 那种令他恐惧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冷汗,开始渗出额头。 秦游确定了,自己的确是晕船,只不过不晕大船,晕小船。 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秦游踩着水,哈哈大笑。 “不晕了,本世子不晕了。” 沙滩上的人们面面相觑。 秦游大叫道:“以后坐大船,坐大船不晕。” 凤七傻乐道:“看着没,三少爷天生就是享福的命,船小了,不舒坦。” 李贵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唯独贺季真没有言语。 寇众的事情,他听说了,他认为秦游之所以病倒,与大船小船无关,而是因为其他的一些事情,自从来了东海,这些事情一点一点的积累,直到在广丰了解了寇众的经历后,终于承受不住了。 这种经历,贺季真也曾有过。 每个人都有故事,难以启齿或者不愿回想的故事。 秦游回到了岸边,接过凤七的衣服,大大咧咧的开始换了起来。 刚走回来的巫雪,又转身跑走了。 东海的气温远远比京城要高,如今只有早晚会寒冷一些,白日的时候,日头挂在空中,暖洋洋的。 换好了衣服,贺季真这才说起了正事。 乔冉等人以屯盐卫的身份做幌子,如今已经混进了平波城,该打探的消息也打探的差不多了,韩策的居所,方家主事等等。 不过这些消息已经没有什么太大意义了,想要找回秦狰,只能去不义岛。 不义岛的位置,没人清楚,只能在海上航行一日到一片荒岛,在荒岛滞留后,不义岛的快船会出现。 而这也是最难办的事情,带的人少了,容易送人头,带的人多了,不义岛的快船根本不会露面。 对此,秦游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入海 答应的事,就要做到。 承诺了,就要还愿。 天子也好,庶民也罢,说了,不做,总有人能治你。 秦游不想被治,他想当一个有逼格的男人,说出的话就要做到,哪怕自己是世子,也要做一个有逼格的世子,说到做到的世子。 既然答应了让一千多寇众不挨饿,秦游就必须让这群穷鬼们吃的上饭,或者海鲜。 都是八辈子混海的,渔网这东西简直不要太拿手,粗布、麻,不是稀罕玩意,织就是了。 渔网用经线和梭子里的纬线套上结,结节比网绳大上四倍就够,突出于网衣平面,一张张渔网就这么编好了。 二十余艘小船,大船一艘。 秦游光着上身,赤着脚,原本过肩的拢辫被巫雪剪掉了,刮成了夏朝第一个莫西干头型,两边刮秃,中间留着一条,自以为很酷,实际上在别人的眼中巨傻。 换了个头型后,秦游可哪问自己好不好看,大家都说好看。 好看,是因为他是世子,但凡他换个身份,大家早就笑的前仰后合了。 秦游还特意让巫雪给他缝制了一个黑色的披风,上面绘着一个巨大的骷髅头,又找了把鱼叉,自以为很海王,很亚特兰蒂斯,实际上有点像潮汐海灵袁华。 秦游准备放飞自我了,既然要当王路飞,什么特么的礼数,形象,统统滚一边去,当的,就是狂士。 讲礼法,讲形象,好啊,你有礼法,有形象,来东海,平东海之乱。 平不了,那你说你大爷! “是爷们,就得玩水!”秦游如同一个巡视兵卒的大将军,来回扫视着屯盐卫的兵卒,扫视着一千余名寇众,扯着脖子喊道:“跟老子上船,老子教你们不挨饿的法子。” 大手一挥,秦游走向了大船。 眼看到海水没过腰间的时候,秦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回过头,骂娘了。 因为跟在他身后的只有凤七、贺老三、巫雪和越王府的护卫们,至于其他人,屯盐卫老卒,寇众,站在原地,没动地方。 秦游气哼哼的走了回来,歪着脑袋看向李贵,满脸不爽。 “世子爷。”李贵腿肚子都有些哆嗦了:“都是黄土上跑的汉子,您让我们下水…小的,小的做不到啊。” 其他屯盐卫也把脑袋摇的好拨浪鼓似的。 “上船,不是让你们下海,怕什么。” “怕,死怕死怕。” 秦游还真不好意思和李贵计较。 因为老李少了半个胳膊,本来就不会游泳,学起来更费劲了。 “你们呢。”秦游又看向其他屯盐卫的老卒。 这些人最多就是岁数大点,或者岁数太小,要不就是少个手指头什么的,不影响游泳。 秦游打了个响指,凤七凑了过来。 “把人名都记下来,十息之内,谁能到海里,回京之后,一人赏十贯钱,二十息之内,谁能上船,回京之后,赏…” 秦游话还没说完呢,李贵第一个窜了出去,屯盐卫的兵卒们撒丫子就冲向了大船。 一看这些人入海的模样就知道,是真的不会游泳。 秦游暗暗摇头。 有钱能使磨推鬼,这话一点都不假,这群旱鸭子连游泳都不会,为了钱,却连命都不要了。 不过秦游也不担心,船靠的近,最多没过腰,只要这群人站直了就淹不死。 秦游又来到了口中面前,目光落在了白彪脸上。 “他们都是旱鸭子,畏惧大海,能理解,你们又是怎么一回事?” 秦游死活想不通,舟师不敢下海,这不是超人不敢飞吗,扯呢? 白彪望着那些哇哇乱叫往船上爬的屯盐卫老卒,面色复杂。 “问你话呢。”秦游在白彪面前打了个响指:“瞅什么呢,下令,五十寇众上大船,再来一百人上小舟,跟我打鱼去。” “海里。”白彪摇了摇头:“捕不到鱼。” “我说能打到就能打到。” “祖祖辈辈,都捕不到。” 秦游翻了个白眼:“那你帮我们织鱼网干什么。” 白彪不做声了。 秦游是确定了,自己永远无法理解白彪的脑回路,这就是一个矛盾的人,矛盾的令人发指。 不相信,还跟着我们干,这不是矛盾是什么? 白彪和凤七等人还不同,跟着秦游久了,见识太多化腐朽为神奇的事情了,别说能捕到鱼,就是秦游说能在海里捕到老虎他们都信。 可白彪不同,这些寇众不同,在东海,但凡和海和水沾边的事,他们是行家,他们的祖祖辈辈也是行家,捕鱼,就俩字,呵呵。 闲着没事想开开海荤,拿着钓竿待上几个时辰,运气好了没准真能钓上来几只。 可要说指望钓鱼养活几口子人,那还不如早点洗洗睡了,至少省些力气,挨饿时也能多抗抗。 “不下海。”白彪摇着头说道:“下海不好。” “你特么在逗我?”自从秦游病了一场后,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指着白彪破口大骂道:“那之前你什么意思,还和我说什么要是官军来了,你们抢船跑,不下海,抢船有什么用,你别告诉我抢的是宇宙飞船,不在海里划在天上飞?” “我不信你能捕到鱼。”白彪依旧摇头。 “那你帮我们织鱼网干什么?” “让你捕鱼。” “你不是说我们捕不到吗?” 白彪点着头:“是。” “不相信你帮我们织鱼…”秦游气的够呛,张了张嘴,气哼哼的说道:“行,好,no problem,等我们捕回来,一条都他妈不给你们吃!” 白彪呲着牙,傻乐:“你们捕不到。” “去你大爷的。” 秦游骂了一声后转身就走,朝着好不容易爬上大船的军卒喊道:“下来三十个人,驾小船。” 屯盐卫的军卒傻眼了。 秦游:“驾小船,二十贯!” 大船上的军卒和下饺子似的往下掉,跑向小船。 还好,大海没下过,柳河,他们去过,小船多多少少还能适应。 想要捕鱼,一条船是不够的,能下海的满打满算不到七十人。 秦游大致计算了一下,大船至少得五十人才能划的动,再来十条小船,人是勉勉强强的够了,剩下的,就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了,不用划出去太远,只要水深足够五十米就行。 回过头,秦游狠狠的看了一眼白彪:“等着啊,天黑之前我回来,打你脸,狠狠的打你脸!” 白彪傻笑着点头。 第四百四十七章 梅里号上的海王 敲舟古,又叫舟古艚,一种捕鱼的手法,最早出现在明朝嘉靖年间,主要用于黄花鱼、黄雀鱼等。 每当有人小觑古人的智慧时,古人就会用各种事实将别人的脸打的噼啪作响的。 二三十条渔船,到了至少深五十米的海域后,大船将矩形渔网投入海中,小船散开,在外围形成一个包围圈,然后不断敲击船板,然后再缓缓收缩包围圈。 就是这么简单,简单的发指,简单到了在后世的时候这种捕鱼方式被明令禁止,抓到了不止要罚款,严重的还要判刑。 办法,肯定是好用的,但是秦游没有实践过。 今天,他要实践,要完成自己的承诺。 贺季真爬上了旗杆,挥舞着鲜艳的红色手帕。 手帕是巫雪的,能擦拭血迹,能包扎伤口,能给秦游擦汗,也能当令旗。 没办法,除了巫雪的手帕,大家实在是找不出红色的东西了。 要是不拿出手帕,一群屯盐卫老卒都准备拿着刀子给自己放血将白布染红了。 手帕挥舞过后,整个海面都是啪啪啪敲击之声。 贺季真跳下来后,秦游也顺着旗杆爬了上去,摆了个造型,迎风狂吼。 “龙王爷,小子也是没招了,兄弟们饿了,好久没吃肉了,得罪了!” 啪啪敲击之声掩盖了秦游的人来疯的呐喊声。 大船没人敲击,他们只要等着收网就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啪啪啪之声不绝于耳,可是海面,并没有任何动静。 秦游倒是不气馁,怀疑是不是海太潜了。 虽然没实践过,但是秦游相信科学。 敲舟古就是一种通过声学传播原理“驱赶”鱼群的方法,很科学,科学到了后世严令禁止。 啪啪之声并不大,淹没在了狂风之中。 秦游又大喊了一声:“龙王爷,您是王爷,和我爹是同行,按辈分,我是世子,得喊您一声叔儿,小子初来乍到,您给个面子!” 几乎是在秦游话音刚落的时候,海面突然开始泛黄。 “这,这…”永远都是八风不动的贺季真面色剧变,指着海面失声叫道:“海,海变了颜色!” 秦游只是低头微微看了一眼,再次喊道:“叔儿,您仗义,平了东海,我让海上混饭吃的都供着您!” “鱼!”一声大喊,凤七扑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面惊恐之色。 是的,鱼,出现了。 大船上的兵卒们一个个如同见了鬼的表情一般。 海面彻底黄了,无数的黄鱼,甚至开始撞击船底。 所有人都是满脸见鬼的表情,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大船置身于黄色的海洋中,秦游低头看了一眼,也是吓了一跳,还好没有密集恐惧症,要不然肯定会失足掉下去。 巫雪挥舞着纤细的手臂,抬头看着秦游,满眼都是崇拜:“鱼,殿下,好多鱼呀。” “没见识的村妮。”秦游哈哈一笑,满脸自得之色。 他就知道,什么都没科学好使。 贺季真亡魂大冒,爬上旗杆,双腿一用力,人高高跃起,夺过了秦游手中的红手帕,高声呐喊道:“别敲了,别你娘的敲了,住手,快住手。” 贺季真怕,怕大船被鱼潮彻底吞没。 整个海域,除了黄鱼,什么都看不到了。 包括秦游在内,没有人不是头皮发麻。 秦游跑到边缘,伸头看了一眼,倒吸了一口凉气,光是两寸多的大黄鱼就遍布满眼,龙王爷,太给面儿了。 要是在后世的话,就这种肥大的大黄鱼,几千甚至几万一条都有大把人求购。 就是因为人们用类似于敲舟古这种方式,利用大黄鱼的特性无节制的捕捞才导致这种肥妹的鱼类近乎灭绝。 秦游身后跪倒了一排,除了贺季真和巫雪外,凤七以及一群护卫和屯盐卫老卒,全都跪了。 有喊龙王爷转世的,有喊三世子法力无边的,还有喊什么海中神子的,全是怪力乱神的话。 秦游风轻云淡的甩了甩额头上的汗珠。 “以后,叫我海王。” 也只有贺季真还记得正事,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收网!” 船上的人们动了,手忙脚乱的将所有的渔网都被抛了出去,喊着号子,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这番模样,就好似一个乞丐走着走着,突然见到了满街道的百元大钞似的。 人,终究是带少了,一渔网丢下去,居然拉不上来了,因为网里的鱼太多了。 外围的小舟划了过来,上面的屯盐卫军卒们,一个个脸色煞白,好多鱼直接蹦跶到小船上了。 大家都疯了,嘴里叫嚷着,喊着号子,骂着娘,使出进洞房的劲儿,拉着渔网,肌肉高高隆起。 哪怕大家知道捞不完,抓不完,依旧用着力,使劲的拽着。 新晋的海王陛下秦游大喊道:“悠着点,悠着点,别给老子的梅丽号弄沉了。” 没人搭理他,他们不在乎,他们只想捞鱼。 鱼,肥美的大鱼,他们捞不够,抓不完,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想法,使劲,使劲,再使劲! 渔网破了一张又一张,秦游急的乱骂一通,可什么用都不顶。 鱼太多了,多到了巴掌大的地方就堆着好几只。 小船开始接近大船,屯盐卫的兵卒不愧是群不怕死的,游泳都不会,就敢出海,驾的还是小舟。 在庞大的鱼群中,这些小船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兵卒们紧紧抓着船沿,还得软着腿将船上的鱼丢下去,他们怕,怕再过一会,鱼全蹦跶上来给船压翻。 ………… 沙滩上,白彪杵在原地,眯着眼望着海岸线。 一名寇众走了过来:“府帅。” 白彪没吭声,可眼里,却带着光,不明亮,可的确是光。 “府帅。”寇众声音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可言:“粮不够了。” 白彪还是没有说话。 “去昌隆吧,他们,捕不到鱼的。” “是的。”白彪转过头,呲牙笑道:“捕不到鱼。” “那您为何还要等待?” “若是,能捕到呢。” 寇众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 他又何尝不希望秦游能捕到鱼,可希望是希望,经验告诉他们,这是天方夜谭,而自家的府帅,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变过,总是对任何事情抱有希望,哪怕都是些不切实际的希望。 “府帅,卑下想问,您,为何信他?” 白彪又不说话了,只是望着海面。 第四百四十八章 鱼 白彪一直站在沙滩上,不吃不喝,等了半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拂晓,大船出现在了海平面上。 白彪微微松了口气,随即走向了郭城。 他等待着,不是等待什么满载而归,而是等着这群人平安归来。 大海需要被敬畏,不懂得敬畏大海的人,都会葬身于这片无边无际的蔚蓝之中。 白彪能看出来,这就是一群半桶水,驾船都是照猫画虎,能将大船开走,已是令人意外了。 如今平安归来,白彪也可以放下心回郭城休息了,休息够了,饿着肚子,去抢粮,至少,也要让手足们活着,不被饿死。 一路回到郭城,白彪连床铺都不用,找了一块还算整洁的土坯,枕着胳膊睡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在睡梦中,恍恍惚惚,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白彪,叫爸爸,白彪,快来叫爸爸,这一声声叫喊,挥之不去。 白彪猛然睁开眼,确定了,的确在海滩方向有人在喊。 站起身,紧了紧鱼叉,白彪走向了海滩。 当他来到海滩时,秦游站在旗台上,挥舞着红手绢,满脸都是得意的笑容。 白彪面容一滞,望着缓缓靠近海滩的大船,呼吸不由的开始紧促。 他似乎是知道了,秦游的笑容,代表什么含义。 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当白彪快要接近时,大船已经停稳了。 踩在旗台上的秦游哈哈大笑,笑声,是那么的猖狂,那么的嚣张。 “白彪小儿!”秦游从身后抽出装门面的鱼叉,狠狠的一挥舞:“叫爸爸!” 一声“叫爸爸”后,一个硕大的渔网从船上扔了下来。 白彪瞳孔开始扩散。 那渔网,紧实,蠕动,里面,全是鱼。 又是一阵水花,第二个渔网被抛了下来,第三个,第四个,一个,又一个。 白彪的双眼已经无法对焦了,望着渔网里塞的满满的大鱼,突然抬起手,抬起两只手,使劲的揉着眼睛。 渔网还在落下,小船也开始靠近海岸。 “鱼!” 白彪突然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撒腿跑回了郭城。 秦游一脸懵逼。 这是几个意思? 船上的军卒们根本不管白彪,他们还得扔“鱼”,鱼,太多了。 秦游不知道白彪是怎么回事,闲着也是闲着,帮人一起卸渔网。 大家不想秦游帮忙,怕累着他,累着这位拥有“法术”的龙王爷私生子。 秦游骂了一通,他想要胸肌,腹肌也成,所以得加强锻炼,白皙的皮肤已经虽然没有变得古铜,但是有些男人的样子了。 古人,以白为美。 秦游不喜欢,他对自己娘炮一般的容貌一直不是很满意。 沙滩上,满是装满了大肥鱼的渔网,少说也有三四十之数,可船上依旧还有很多,粗略估计,这一船渔,少说也有数万尾。 郭城中,跑出了人,乌压压的一片。 都是寇众,发疯一般跑了过来,领头的白彪,大呼小叫着。 跑的飞快,快到跟前时,又突然停住了,如同上演一出舞台剧一般,动作整齐划一。 人们散开,围着渔网,擦亮了眼睛,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到渔网旁,摸着那一条条滑溜溜的大肥鱼,如同爱抚着情人的肌肤。 寇众们,终于不再是那副死人一般的表情,大吼大叫着,鱼,鱼,好多鱼,好多好多鱼。 疯狂的寇众们开始攀船,顺着绳索往船上爬,上了船,看着鱼,挥舞着双臂,朝着船下的同伴大呼小叫着,鱼,鱼,好多鱼,好多好多鱼。 那无法回忆的伤痛,如同将他们的语言功能退化了一般,也或者是,除了大喊着鱼,其他字眼,无法表述出他们狂喜的内心。 上了船的寇众们,近乎野蛮的将屯盐卫老卒们挤开,却又极为温柔的搬着渔网,轻轻的往下抛,船下密密麻麻的站着寇众,高举着双手,深怕给这些鱼儿摔坏了。 秦游看的一脸恶寒。 活鱼死鱼最后的下场是一样的,摔着就摔着呗,至于吗。 当最后一的渔网被抛下时,秦游也顺着绳索滑了下来。 寇众们赶紧围了过去,争先恐后的深出双臂,深怕秦游摔着。 “海雄,威武!”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随即,声浪震破云霄,寇众们一遍又一遍的喊着。 “海雄,威武!” “海雄,威武!” “海雄,威武!” 秦游这些夏京佬,并不知道海雄是什么意思。 在前朝舟师的口口相传中,只有被大海认可的英豪,才有资格被称之为“海雄”。 在寇众眼中,秦游等人,就是海雄,若是没有被大海认可,又如何捕了这么多肥鱼回来。 秦游迈着八爷步,来到了白彪面前,挑了挑下巴。 “阿彪,怎么样,本世子没骗你吧。” “没有。” 白彪依旧是那副呲牙咧嘴傻笑的模样,看不出特别激动,可是双眼,却亮的下人。 一名长的极为魁梧的寇众跑了过来,单膝跪在了地上,中气十足的喊道:“卑下,前朝舟师,舟弓率瀚海校尉,司哲!” 秦游吓了一跳,转过头,一头雾水。 司哲神情激动的问道:“敢问殿下,这鱼,能捕几次?” 凤七嘿嘿乐道:“鱼,太他娘的多了,渔网全都用上了,死沉死沉,破了二十多张,船不够,人手不够,要是够,拉上十船,不,一百船,不不不,捕不完,捕不完的。” 司哲呼吸急促,看着秦游,张着嘴,却发不出声来,最终猛的敲击了一下胸口。 “吃不完,我们吃不完。”司哲面色涨红的说道:“殿下,我们吃的少,吃的很少,剩下的,给百姓,给沿海百姓,给沿海百姓们吃吧。” 说完后,司哲变成了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秦游笑了,没有应声,只是转过头,看向傻了的白彪。 “阿彪。”秦游似笑非笑的说道:“跟我混,赎罪,好不好。” 白彪挠了挠下巴:“赎罪?” “是的,赎罪,跟我混,跟我们一起,让沿海的百姓,再也不挨饿,怎么样。” “哦。”白彪呲着牙,还是那副傻乎乎的笑容:“好呀。” 第四百四十九章 打算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可即便见了这么多鱼,寇众们依旧要再出海一趟,亲自看一看越王府护卫们口中形容的那种“夸张”场面。 黄鱼覆盖了整片海域,这种情景,他们想象不出来。 不是他们缺乏想象力,而是根本理解不了。 对于大海,不少寇众还是抗拒的,仿佛入了海,就会再次置身于浮尸之中。 秦游对此表示理解,但是满脸都是神棍的神情。 因为他已经化身为海王,可以和大海沟通,作为龙王爷的“私生子”,他宣布龙王爷暂时赦免了寇众当初在东海所犯下的罪孽。 寇众们半信半疑,不知道这个为什么头一天自称为世子的家伙,出了趟海,摇身一变就和龙王爷有交情了,直接从世子越级成为“海王”了。 不管怎么说,二百多个寇众出海了。 专业与非专业,差距一目了然。 大船小舟呈锥子队形,迎风破浪,将帆拉满,驾着大船小舟,驶向了海平面。 秦游没有上船,只有一群屯盐卫兵卒跟去了。 白彪也没有上船,看的出来,对于大海,他有一种难言的畏惧之心。 很多事,需要一个过程,秦游也不着急。 他要做的,就是吃,美滋滋的吃上一顿烤鱼。 郭城,燃起了无数篝火,鱼香四溢。 鱼太多了,多到了人们不知道该如何吃才好。 鱼烤好了,外焦里嫩,大家吃的不亦乐乎,唯独秦游皱着个眉头。 不好吃,特别不好吃。 香是香,问题是闻着香,可吃起来却很腥,还特别寡淡,因为是凤七烤的,更谈不上鲜嫩了,都烤焦了。 秦游亲自烤了一条,味道也没好到哪去。 最后,秦游罪恶的双眼盯上了巫雪。 “雪妹妹。”秦游来到了巫雪身边,嘿嘿乐道:“还有盐没。” 巫雪噗嗤一笑,从怀里拿出了装盐的小瓷瓶,在烤鱼上微微撒了一些,转动着铁钳:“奴家帮您烤。” “谢谢嗷。” 巫雪望着秦游那极为另类的莫西干头型,满眼都是笑意。 秦游喜欢看女人的笑,单纯的欣赏,和痴不痴汉没关系。 “殿下。”巫雪笑吟吟的问道:“你也给我起了绰号吗?” 秦游嘿嘿一乐:“随口一叫。” “奴家可担不起。”巫雪又在烤鱼上撒了一层精盐,笑吟吟的说道:“您是天潢贵胄,奴家何德何能被您称呼为妹妹。” 巫雪好奇极了,好奇为什么秦游喜欢给别人起绰号。 小白、阿杜、贺老三。 三个门客,一个没落下。 凤七的绰号就更多了,七仔、老七、翠芬。 屯盐卫的也没放过,李贵成了老李,郭远成了郭子。 就连白彪都成了阿彪。 巫雪总觉得这些绰号傻里傻气的。 可当她自己被秦游叫成“雪妹妹”的时候,心里甜滋滋的,仿佛只有被秦游起了绰号,才真的算是融入了这个小圈子。 鱼很快就烤完了,秦游咬了一口后连呼好吃,吃的满嘴是油。 大黄鱼除了肥美,主要是“大”,一条就够了,吃饱了,自然要睡觉。 城里都是废弃的营帐,本想随便找个地方就睡了,却被巫雪拉到了之前休息的土房之中。 小土房子里面收拾的很干净,窗户也封的严实。 秦游依旧是那个秦游,善意需要接受,而不是拒绝。 之前从坞堡和广丰拉回来不少清水,待秦游睡着的时候,巫雪将他换下来的衣服洗好晾上,又在木盆放满了清水等到秦游起床后梳洗用。 没有人要求她这么做,秦游没提过,贺季真也没提过,可一切又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秦游照顾大家,大家照顾秦游,没人觉得不自在,没人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这一夜,秦游睡的无比香甜。 一直睡了五个时辰,他才被欢呼声吵醒。 欢呼声是从海边传来的,秦游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他知道,这是寇众回来了,满载而归。 事实的确如此,寇众们疯狂的围着大船,那些出海的人们,用他们匮乏的词语滔滔不绝的形容捕鱼时的“奇”景。 当秦游来的时候,寇众们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新的变化,不是那副麻木的模样,眼中,有光。 鱼太多了,放不久,大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吃,不停的吃。 吃到肚子发胀躺在地上起不来。 古人的身体就是抗造,能接连饿两三天,也能一顿吃着顶上两三天。 如今的秦游已经能理解一些事了,理解当人们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用挨饿后,那种喜悦之情,远远超过突然中了彩票一等奖。 不曾拥有的,突然拥有,喜悦。 原本应该拥有的,拥有过的,却被剥夺了,失而复得,这种喜悦,远远超过前者。 秦游这龙王爷的“私生子”身份算是坐实了,寇众们看向秦游的目光也变了。 不是龙王爷的私生子,怎么可能会“指挥”鱼。 大家不懂什么声学生物学,所有理解不了的,都归纳到“法术”的范畴之中。 大家看向秦游的目光,带着几分敬畏,几分崇拜,几分不解。 白彪依旧是那副傻乐的模样,吃的肚皮滴流圆。 鱼很多,可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 捞的太多,放不住,寇众的意思是将吃不完的鱼送给沿海的百姓,好多村落依旧在温饱线上挣扎着,有了这些鱼,就不会挨饿。 可秦游却犯了难。 尚云道、罗云道、广怀道,三道之中,只有尚云道也就是方家势力范围内的各州府兵备是最废的。 现在大家盘踞在郭城沿海区域,就靠这一千多寇众,暂时不用担心任何安全问题。 方不二去晋昌了,方近方远兄弟在平波城,尚云道各地折冲府和屯兵卫虽然以方家为马首是瞻,可谁都不敢过来找麻烦,除非方不二要求他们集结起来过来开片。 要是单独几个折冲府兵卒,最多凑齐个两三千人,要是来了,在这种开阔地带作战,面对寇众,官军没有任何胜算。 最主要的是,东海这边当兵的,穿上兵甲不是为了杀敌的,让他们杀敌,着实有些为难他们了。 可要是寇众分出大量人手去“送鱼”的话,安全系数就会大大降低。 人多了,郭城这边就缺乏防备力量。 人少了,在外面容易被其他州府抓到。 自从抢了坞堡和广丰后,事情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方家不可能没收到信,也不可能放任不管,集结大军过来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赤着脚踩在沙滩上,秦游和贺季真并肩而行。 “恩主,门下已经放出去十六名屯盐卫老卒打探消息了,若是尚云道官军有所异动,倒是能提前示警。” 秦游微微颔首:“示警是示警,如何应对才是问题。” “不错,船太少了,唯有死战,可与官军死战,并无益处。” 秦游坐了下来,有细沙摩擦着红肿的小腿,陷入了思考之中。 第四百五十章 闲着也是闲着 不穿鞋子,是秦游最近才有的习惯。 因为在穿鞋子在甲板上太滑,容易摔倒,行动慢,也容易死。 在海上,就需要像一个水手一般行动。 在东海,就要像一个本地佬一般思考。 走一步看一步,那也得先走出一步再说。 计划远远都没有变化快,准确来说,实际上根本没有计划。 在京中越王府时,大家想的是如何混进东海来,所有的计划,都是围绕着乔冉那一队人马,秦游心里和明镜似的,自己就是个备胎,连保险措施都算不上。 谁会为备胎制定详细的计划呢,就连备胎自己都不会这么做。 就因为是这样,问题来了。 乔冉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不知道,总之秦游自己这边是阴差阳错打探到了秦狰的下落。 可想要去不义岛,需要人,需要大量的船,需要精确的海图。 现在人有了,却没足够的船,也没有不义岛的准确位置。 就是因为人有了,尚云道官军也快要动手了。 这也是令秦游极为无语的事实。 瀛贼可以抢老百姓。 屯兵卫和折冲府同样可以扮山贼抢老百姓。 方家和官军都不管。 结果正儿八经的山贼抢老百姓,官军反而要来打,这都没地方说理去。 “船。”秦游念叨着如今最需要的东西,船、船、船,一遍又一遍的念叨。 贺季真试探性的问道:“抢瀛贼的船?” “怎么抢?” “广丰县县令方井说每月都会有一到两批瀛贼船只靠岸。” “太少了。” 这事秦游倒是听白彪说过那么一嘴,之后也详细的问了一下,的确如贺季真所说,瀛贼会隔三差五来掠人口。 可这些船都是海船,主要是用来拉人装货的海船,航行可以,但是在海上没有任何进攻或者防御手段。 根据白彪所说,不义岛是一片群岛,海岸线有着大量的防御工事,还有投石车三弓床弩等这种大杀器,要是有不明船只想要靠岸,被轰成渣渣只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 没战船,弄一大堆破海船有什么用,秦游是想当海贼王,不是想当航海王。 “东海这地界,哪里有战船?” 贺季真哭笑连连:“广怀,广怀沿海防线有着大量的战船。” “下次这种没营养的话你还是别说了。” 秦游翻了个白眼。 罗云、尚云、广怀,三道之中,最难啃的骨头就是广怀道,战斗力高如寇众,在温家的地盘上寸步难行,广海道军事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广怀道的折冲府、屯兵卫,其中大多都是前朝兵卒,那都是些真正久经战阵的硬茬子,别说一路莽到沿海防线了,带着一千多号人,没到幽水城的时候就已经被团灭了。 站起身,秦游绞尽脑汁,丝毫办法都没有。 船这东西不是其他,就算有了木料也不是三两天就能造出来的,寇众之中倒是有不少船匠,可想要造船还需要地方,需要船坞,不是说整点破木板子拿绳子一绑就能下海。 没有船,就无法下海,不能下海,就只能在陆地上晃荡。 “他妈的。”秦游一脸泼皮像,站起身恶狠狠的叫道:“抢泰隆去。” 贺季真满面不解之色:“泰隆也没有船。” “没说泰隆有船。” “那去抢泰隆作甚?” “天天吃鱼谁受得了,不得吃点大米蔬菜啊。” 秦游说完后就走了,去找白彪吹哨子叫人去了,留下贺季真独自一人凌乱在了海风之中。 贺老三发现秦游说的这话一点让人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等秦游找到白彪时,这家伙正在熬鱼汤。 几十号人围着一口大锅,不停的吞咽口水。 烤鱼没啥意思,越吃越渴,还是鱼汤鲜美。 见到秦游来了,寇众们站起身,傻乎乎的喊了声海王大人。 秦游以前觉得“海王”这俩字挺酷的,可当这个称呼从寇众的嘴里说出来后,配上那痴呆的表情,怎么听怎么傻。 不过秦游也懒得多说什么了,至少现在寇众们见到他还能打个招呼,之前的时候,都不带正眼看他的,完全拿他当空气。 “出来,和你说点事。” 冲着白彪勾了勾手指,秦游背着手走出了土房。 不止白彪跟出来了,长的和个熊瞎子的司哲也跟出来了。 秦游对司哲印象挺深的,同样挨饿,别人都是皮包骨头,唯独这家伙又高又壮。 在本朝,是人是狗都能当个校尉,就说李贵吧,以前在屯盐卫的时候也是辅兵校尉。 可在前朝不同,前朝没有什么以文抑武这种操蛋事,武将出门都是挺着胸脯走路的,尤其是舟师,前朝精锐,其中的军卒不累积个十几次军功根本无法升任校尉,但凡是武将,尤其是舟师,甭管几品,都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一点水份都掺不了。 “有个想法,问问你。”秦游看向白彪:“一只鸡也是逮,两只鸡也是炖,广丰都抢了,也不差个泰隆了,去抢泰隆,怎么样,闲着也是闲着。” 白彪问道:“不伤百姓?” “不伤。” “好。” 白彪永远是这么干脆,干脆的和个二傻子似的,仿佛他的字典里根本不存在“思考”两个字一般。 司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秦游。 “有屁就放。”秦游不喜欢司哲,特别不喜欢。 因为这家伙拥有一身古铜色的肌肤,至少一米八二的个头,最特么令人讨厌的是,居然有八块腹肌,完了天天还光这个膀子可哪乱晃。 这年月,谁家正经人练腹肌,还练出八块,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殿下。”司哲指了指空地上堆积如山的海鱼:“那些鱼,怎么办?” “吃啊。” 司哲尴尬的说道:“吃,吃不完的。” 司哲的脸红的和个猴屁股似的,他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能有一天说出“吃不完”这三个字。 吃不完!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在中州这片土地上,能理直气壮的将这三个字说出口的人,少之又少。 这三个字说出来,就是造孽,得折寿。 第二次出海捞鱼的时候,司哲也去了,亲眼见到整片海面都泛黄了,那种奇景,让他恐惧。 直到现在,他还如梦似幻。 鱼可比普通的米面精贵多了,那鱼潮,取之不尽吃之不竭,太过骇人了。 “吃不完就送人,再放就臭了,吃鱼得吃新鲜的。”秦游想了想后说道:“正好去抢昌隆,不是路过好几个村镇吗,将鱼送给百姓吧。” 司哲也犯难了,苦着脸问道:“用什么装呀?” “老子管你。”秦游翻了个白眼:“揣兜里,爱咋咋地,还有,你挺大个老爷们了,要点脸行吗,出门把上衣穿上,坦胸露乳的和个流氓似的。” 说完后,同样赤裸着上身的秦游背着手离开了。 司哲皱了皱眉,转头看向白彪,不解的问道:“府帅,为何卑下觉着,世子殿下对卑下有着些许的恶感?” 白彪挠了挠下巴:“鱼汤好了没。” 第四百五十一章 妖法 慧明县,慧明寺。 这才过了半个多月,往日香火鼎盛的慧明寺已是杂草丛生,大殿之中满是灰尘,一片死寂。 这里,已经变成了禁忌之地。 不要说来这里,慧明县的居民们就是连提都不敢提上一嘴。 怒目金刚流下血泪,寺庙内的僧众们凭空消失,这一切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种怪力乱神的色彩。 就连慧明县的百姓也搬走不少,似乎是怕被佛祖迁怒。 不少人都知道慧明寺的僧人都是招摇撞骗之徒,听闻了此事,更加深信是佛祖发了怒。 此事,斐云荣正站在大雄宝殿外,秀眉微皱。 别人不知道秦游的身份,她能不知道吗。 斐云荣何其聪明,让月芯打探了一番,又加上细作的描述,当场就断定了之前秦游等人来过这里。 正是因为如此,斐云荣才极为好奇寺院的内的僧众是如何消失的,怒目金刚又为何流下血泪。 月芯惊恐的望着空荡荡的大殿,总觉得寺庙内阴风阵阵。 除了月芯外,周围还还站着八名斐人。 这些斐人都是潜伏在东海的细作,从鹏城到慧明,皆有。 能干细作的,肯定不是胆小之辈。 可这八名细作加上一个月芯,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深怕哪个佛像突然动了起来糊他们的熊脸。 “殿下。”月芯吞咽了一口口水:“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奴婢总觉得此处阴冷阴冷的。” “科学。”斐云荣转过头,认真的说道:“要相信科学。” 月芯张着嘴,一脸懵逼:“殿下,科学是何物?” “世间万物皆有其规律,许多想不通看不透的事物,与鬼怪无关,只是以你我的智慧无法理解其运行规律罢了。” 月芯越听越迷糊:“您能说的再详细写吗,奴婢听不懂。” “总之就是科学。” “那万物又是如何运行的?” 斐云荣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淡淡的说道:“以科学的方式。” 月芯一头雾水:“那什么又是科学。” “万物运行规律。” “怎么运行?” “本宫哪里晓得,是秦游说的,又不是本宫说的,你去问他。”斐云荣瞪了一眼月芯:“你看那凤七,整日都是顺着秦游去说,就你话多。” 月芯一脸无语。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可又不能反驳,没办法,谁叫自己不懂科学呢。 斐云荣目光扫过众人:“谁来告诉本宫,寺庙之中的僧众,为何消失一空不见踪迹。” 一群人面面相觑,他们也不懂科学。 斐云荣投以一个鄙视的眼神,又思考了片刻后说道:“既然不知晓科学,那就劳力吧,翻遍整座山,看看可有蛛丝马迹。” 没人敢吱声,耷拉着脑袋离开了寺院,去寻找能够证明科学的蛛丝马迹了。 月芯看了眼斐云荣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秦游是不是…真的会什么妖法?” “你个笨丫头,瓷笨瓷笨的,都说了科学,是科学,哪来的什么妖法。” “奴婢虽然知晓科学为何物,可除了妖法,奴婢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令佛像流出血泪。” 斐云荣微微楞了一下。 月芯面色古怪的说道:“您想啊,自从您见了秦游几次后就魂不守舍的…” “谁魂不守舍,少在那里乱说。” “好好好,您怎么说都成,奴婢这几天也在想,秦游那小子,什么都知晓,您就不觉得古怪么,《寒山杂谈》您也看了,和那些大儒毫无关系,这哪能是一个少年人的学问,说不通呀。” 斐云荣支着下巴,默不作声。 月芯说的她又何尝没有想过。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日不过十二个时辰,除去睡觉吃饭,其余的时间,又剩下多少。 《寒山杂谈》共八册,她看了其中四册,单单是这四册的内容就足以证明很多事情,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没有涉遍千山万水,哪懂得这么多道理与学问。 秦游才多大,二十岁不到,怎么能懂这么多学问? 那《寒山杂谈》中的知识,不可能是一个人,甚至不是一代人,而是至少几代人或者数十代人不断累计下来的成果。 斐云荣出自三道隐门,她所学所懂的,正是经过无数代人累计下来的技艺和传承。 私下里,斐云荣也调查过秦游。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秦游几乎是没有任何隐私的,涠江,京城,仅此而已,尤其是在京城,这小子隔三差五就霸占京中头条,别说拜师学艺了,就连京城都没离开过,一直活跃在公众视线以及百姓的谩骂之中。 试想一下,这样一个人,是从哪里懂得这么多学问的? “难道…”斐云荣脸上透露出了几许茫然:“秦游他,真的有妖法?” “奴婢就是这么觉着的。”月芯越说口气越是坚定:“您想啊,咱大斐的年轻俊杰,您见了不知又多少,夏京之中也有不少,可有哪个能让您看上眼,只有一个秦游才让您念念不忘,您就不觉得古怪吗?” 斐云荣侧目,望着月芯,轻轻咬着嘴唇,陷入了迷茫之中。 月芯如同柯南附身一般,悉数秦游在夏京做过的事情,越说语气越说肯定。 斐云荣却只是沉默着,不开口。 过了片刻,一个斐人细作跑了进来,兴奋的叫道:“殿下,寻到了,寻到了,数十具尸首,埋的很深。” 月芯一脸呆滞:“只是藏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月芯姑娘,其中几具尸体还被放过血。”斐人细作指着怒目金刚说道:“那血泪,八成是僧众之血。” 月芯傻眼了。 她再次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 原来只是杀人藏尸,再用血液伪装成血泪的模样? 转念一想,月芯觉得当真不是什么高深的手段,只是大家先入主为强罢了,慧明县人心惶惶,都说佛祖发怒了,僧众又凭空消失,加上怒骂金刚满是血泪,这才让大家误以为是什么怪力乱神之事。 “殿下。”月芯哭笑不得的说道:“原来是这么低劣的手段,奴婢还当真以为是什么妖术。” “不!”斐云荣一脸认真的说道:“就是妖法!” “哎呦,不都找到尸体了么,哪来的什么妖法。” “本宫说是妖法,就一定是妖法!” “不是妖法。” “就是。”斐云荣一脸倔强的说道:“你说的不错,若不是妖法,本宫为何总是会想起这小子的无赖嘴脸。” 月芯一时语塞。 这可能和妖法没关系,而是另一种原因导致的。 “秦游一路向东,以他的性子,定会惹出不少祸事,寻着踪迹定能找到他。” “还往东?”月芯满脸的不情愿:“殿下,不是去罗云道寻陈家的人么?” “此事不急,先找到秦游破了他施在本宫身上的妖法再说。” 说完后,斐云荣走向了寺庙出口。 月芯咧着嘴,觉得自己的智商被第三次狠狠的给侮辱了。 望着斐云荣的背影,月芯无奈至极。 您想找秦游,直说就是,还说什么要破妖法,是真把奴婢当傻子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我是好人 秦游当然不会什么妖法,但是他会拳法,擒敌拳十六动,耍的有模有样。 左右直拳起手,一个鞭腿结束,八甲村里长被秦游揍倒在地。 里长叫做谢志山,很嚣张,秦游带着大队人马入村的时候,这位乡村干部居然面无惧色的给寇众们喷了一顿。 八甲村不大,只有几百户,在山窝窝里,距离昌隆县县城不过二十余里。 秦游最讨厌爬山了,本身就一肚子火,然后还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快到八甲村的时候,里长跑了出来,横眉冷对,望着一千余名寇众,脸上毫无惧色,破口大骂,让这些寇众赶紧滚,还说是什么别牵连到他们八甲村。 秦游死活想不通了,这群刁民面对官府欺压的时候,和被现实中堵了门的键盘侠似的,屁都不敢放一个,可面对杀人如麻的寇众时,竟然叫骂连连,也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 没说的,秦游走过去后两拳一脚将里长谢志山揍躺在地。 干一行爱一行,既然成了山匪,那肯定是要遵守行业规矩的,什么是行业规矩,那就是别讲理,见面先给两拳再说。 躺在地上满嘴是血的里长满面惊恐:“你们,你们打人?” 秦游都被气乐了:“土匪不打人,难道去搞慈善?” 司哲跑过来:“您先慢慢打着,我们进村去送鱼。” 秦游一脸无语。 打脸来的是如此之快,自己还真是带着一群土匪来搞慈善的。 寇众们也算是为沿海百姓操碎了心,一个个光着膀子,拿衣服兜着鱼,跋山涉水的,就是为了献一份爱心,完了还被里长给喷了。 寇众们入村了,带着鱼,带着善意。 秦游没入村,蹲在地上,他很好奇一件事,好奇这八甲村里长的脑回路。 “里长,谢志山,对吧。” 捂着脸的谢志山连连点头,眼中还带着几许迷茫,应该是很不理解秦游为什么一言不合就动手。 谢志山刚过不惑之年,颧骨很高,脑门子很窄,那脸型脑型长的和吉他拨片似的,身材中等,肤色黝黑。 秦游伸出手,将谢志山拉了起来,认真的问道:“能不能请教一下,为什么你一个小小的里长,见到这么多山贼,非但不怕,还敢叫骂?” 谢志山畏惧的看了眼秦游:“因…因寇众从未伤过人。” “哦。”秦游哦了一声后,又一脚给谢志山踹倒了。 他还以为这家伙有什么万夫不当之勇,感情是个欺软怕硬之徒。 贺季真还是比较了解寇众的,三两言语的解释了一番,秦游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寇众来尚云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好听点,叫流窜作案,说直白点,没有作案,只有流窜。 这么多年来,寇众除了削瀛贼外,对百姓可谓是秋毫不犯,甚至在山中打了野味吃不了还会送给就近的村子。 各个折冲府也没什么战斗力,不敢招惹寇众,但是各州府却不让老百姓接触寇众,怕老百姓接济寇众,寻思着饿死这群流寇算了。 就是因为如此,老百姓怕瀛贼、怕官府、怕山匪,唯独不怕寇众。 半个月前寇众袭了折冲府和广丰县的事已经传开了,八甲村也知道了,里长谢志山怕和寇众扯上关系到时候被官府问责,所以见到寇众来了才破口大骂想让这群扫把星赶紧离开。 里长最早叫做里君,在战国时期是一里之长,就是说一里地都归他管,到了昌朝时,君字犯忌讳,所以里君改成了里长。 夏朝的村落,尤其是想八甲村这种比较偏远而且没多少户的,县府会派遣一名里长管理村里的一应事务,除了里长外,还有族老。 族老不吃皇粮,也不归县衙管,类似于村长,虽然不被朝廷赋予权利,但是却在村里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威,说的通俗点,就好比谁家熊孩子在外面打人了,派出所给教育了一顿,等回到家里,爹妈再来个混合双打。 族老扮演的就是爹妈的角色,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里长执行的是国法,族老执行的就是家规。 一般情况下,族老的比里长有威望,大多是本地户年老者担任,就是里长都要给几分薄面,因为族老代表的是全村人的利益。 说了一声“揍”后,秦游背着手进村了,身后响起了里长谢志山的惨叫。 秦游现在瞅任何当官的都不顺眼,但凡在东海这片儿有官身的,见面不揍一顿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里长也是官,是官就得揍,官儿越大揍的越狠。 过了牌坊,秦游眼一扫,转过身大喊道:“继续,用力,使劲,大力点,不要停!” 秦游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他没有见到女人,三百多户,上千人,一个女人都没有,不止是年轻女人,连个老太太都看不到。 茅草屋,烂泥路,屋不遮风,路难下脚。 寇众正在挨家挨户的送鱼,面黄肌瘦的村民们叩谢连连。 看的出来,寇众的群众人缘还是不错的,一些岁数大的人甚至还会说上两句话。 他们是怕官府,可更怕挨饿,看这些人的模样就知道了,吃了上顿没下顿,一个个瘦弱不堪的,村里也没什么鸡犬相闻炊烟袅袅,有的,只是破败,如同刚刚被洗劫了一般。 秦游气呼呼的跑回了村子口,推开正在圈儿踢谢志山的护卫们。 一把抽出了腰侧的宁国,秦游蹲在地上阴森森的问道:“女人呢,村里的女人呢?” 早已是血肉模糊的谢志山刚刚还一副连连求饶的模样,现在一听秦游说要找女人,居然满脸冷笑。 “匪盗果然还是匪盗,贼性难改,村里没有女人,你们这群天杀的畜生。” “我们是畜生?”秦游一嘴巴子呼了上去:“如果我们是畜生,你们又是什么,至少我们没有将女人卖给方家!” 捂着脸的谢志山微微一愣:“谁卖女人了?” “还和我装,不是将女人卖给了方家,村里的女人又去了哪里?” 谢志山冷哼一声:“找女人,呵,回家找你老娘去!” 凤七大怒,抬起手就要将谢志山砍死,眼看着刀快要落下,秦游突然拦住了他。 皱眉望着谢志山,秦游面色莫名:“你没将村里的女人卖给方家?” “卖于方家?”谢志山破口大骂:“你当老子与你们这些畜生一般毫无人性么,要杀要剐,老子不怕,要女人,找你老娘去!” 秦游困惑了。 东海,都是一群怪人。 这家伙刚刚被打的时候还连连求饶,这一提到女人,又成不怕死的硬气汉子了。 秦游总觉得哪里不对,觉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望着谢志山,秦游挑眉说道:“我们是好人。” 谢志山:“我还是你爹呢。” 秦游:“接着揍。” 众护卫:“唯!” 第四百五十三章 人心 秦游是看明白了 。 网络小说那都是骗人的。 什么王霸之气虎躯一震的,都是扯淡。 什么感动天感动地感动全世界,也是扯淡。 什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更是扯淡。 就说里长谢志山,挨揍了吧,讲理了吧,身后站着那么多小弟,也绝对武力压制了吧。 然后呢,然后说“我是好人”,再然后呢,人家没有痛哭流涕,没有纳头便拜,直接来一句“我是你爹”。 所以说秦游看明白了,一个字,揍就完事了。 野蛮,野蛮怎么了,自己要是不野蛮,不知要有多少人上赶着给自己当爹。 护卫们动手了,揍的格外的狠。 还真别说,谢志山不愧为是硬气汉子,那惨叫声,中气十足。 秦游抱着膀子,冷眼旁观。 眼看着谢志山被揍的连他亲娘都不爱他的时候,秦游止住了众人。 蹲下身,秦游乐呵呵的问道:“还给不给我当爹了?” 满脸是血的谢志山,那倔强的三角眼狠狠的望着秦游:“当,老子就是你爹,有本事,你杀了我。” 凤七一脸冷酷,抽出了刀狞笑道:“好,老子成全你,今日,我就帮我家三少爷大义灭亲!” 秦游照着凤七的屁股就是一脚,破口大骂:“你他娘的下次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 挨了一脚的凤七满脸茫然,挠了挠后脑勺,两三秒过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秦游现在已经学会包容了。 侍卫不是护卫,这玩意不能换的,就像开盲盒,开着什么是什么,不能退,买定离手,智商低就智商低吧,不管怎么说,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有感情了。 秦游发誓,但凡他刚穿越的时候就发现了凤七的真实智商水平,他绝逼得重新换一个侍卫。 居高临下看着面目全非的谢志山,秦游再次问道:“说不说,村里的花姑娘们都去哪了?” “呸。” 秦游打量了一番谢志山,正合计再揍一回合会不会打死这家伙的时候,司哲跑了过来。 司哲一看谢志山都没了半条命了,连忙说道:“此地里长虽口出恶言,却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也非是方家与官府走狗。” “他是不是方家的走狗,和我揍不揍他有关吗?” 司哲认真考虑了半晌,摇了摇头:“无关。” “那我能揍他不?” 司哲点了点头:“能。” 秦游冷眼看向谢远志:“再问你最后一次,村里的花姑娘们,到底去哪了,说,是不是让你们给卖了?” 司哲连忙插口说道:“殿下误会了,八甲村的女子与幼童被藏于后山山洞之中。” “藏起来了?”秦游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藏起来?” “八甲村村民以为我等是瀛贼与方家走狗。” “原来是这样。”秦游看向谢志山:“怎么不早说?” 谢志山冷冷的哼了一声。 秦游淡淡的说道:“继续揍!” 一群护卫们可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上去又是一顿踹,不过这次倒是留了力气。 司哲都看不下去了:“为何还要打他?” “你瞅他那个熊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司哲微微看了眼秦游,觉得这小子就是个不讲理的主儿。 “怎么的?”秦游似笑非笑的望着司哲:“觉得我蛮横,不分青红皂白?” 司哲没吭声,虽然没承认是这么想的,可沉默不语已经代表了他心中所想。 “今天给你上一课。”秦游问道:“村里的人,都没什么存粮吧。” “是。”司哲面无表情的回道:“每年年关时,昌隆县都会派人入村征粮,年关过后,村民们至少接连两个月食不果腹。” “看出来了,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秦游对身后的凤七说道:“去个人,找到里长家,看看有没有存粮。” 说完后,秦游制止住围殴谢志山的护卫们:“好了好了,今天就先打到这吧,再打就打死了。” 秦游望着已经快要被活活揍死谢志山,一脸讥讽的说道:“我们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带着鱼,活蹦乱跳的鱼,你站在牌坊下,在上方,远远就看到了,寇众以前也给你们村送过食物,你不可能不知道我们是来送鱼的,既然知道是送鱼的,依旧大声谩骂想要将我们驱赶。” 说到这里,秦游一脸讥讽:“村子我刚刚进去了,村民们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只有你,中气十足,跑下来的时候健步如飞,大家都挨饿,只有你没挨饿,感情是你吃饱了就不用管别人了,是吧。” 司哲微微一愣,看向了地上的谢远志,面色莫名。 “跟我装硬汉子,装好人,是吧。”秦游眼中满是鄙夷:“一个挨饿的人,见到了食物,永远不可能拒绝,你们怕官府,但是更怕挨饿,村里的人接受了食物,感恩戴德,只有你,只有你拒绝了,因为你不饿,丝毫都不饿,所以我很奇怪,都是一个村子的,为什么大家都在挨饿,只有你不饿?” 谢志山转过头,望着秦游,想要说什么,却张不开嘴。 “将村里的女人藏起来,这是你身为里长应该的做,最多,有个理由不让我杀你罢了,但是不代表你有资格在我装什么好人!” 司哲皱着眉头:“您是说,这里长也得了方家的钱物?” “不,他只是一个还没有坏透顶,却又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 秦游望向村口,等待着凤七。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自己的判断,挨饿的人,他见过太多太多了,当人挨饿到一定极限时,所思考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食物。 全村都在挨饿,都无法拒绝食物,而一个里长却要拒绝了唾手可得的食物,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驻足等了片刻,凤七回来了,跑过来后,照着谢远志的面部就是一脚。 “三少爷,这老小子的地窖里有粮,都是官粮,上交的官粮。” 秦游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有多少?” “算不出,打眼一看,少说也够一个人吃上一年半载了,这恶徒定是截留了村民们上交给县府的官粮!” 秦游看向司哲:“怎么样,我就说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了吧。” “卑下受教了。” 司哲心悦诚服的施了礼。 秦游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随即看向护卫们:“继续揍,不要停。” 谢远志开始求饶了,哭着喊着求饶。 秦游觉得人心真是有趣,有趣极了。 当一个人脑子里想着自己是一个好人善人时,连死的都不怕,仿佛自己升华了,超脱了,硬气的很。 可当他原本丑陋的面目一览无余时,怕死,怕的要命,心中坚持的某些东西,一触即碎,又变成了另外一副面孔,贪生怕死。 第四百五十四章 取人头 寇众们离开了八甲村,谢远志偷藏的粮也被分发了下去,至于这家伙养好伤还能不能继续当八甲村的里长,没人在乎,甚至不在乎村民们会不会活活打死这个家伙。 藏粮,藏的大家的粮,在大家饿肚子的情况下藏粮,谢远志下场堪忧。 凤七跟在秦游身后,眉头皱成了川字,他不理解,开口想要问,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这谢远志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是好人,为什么要藏粮? 是坏人,为什么又不与方家狼狈为奸。 秦游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 像谢远志这种人,他见国太多太多了。 没胆子大奸大恶,却有胆子小偷小摸。 并不是所有人都憋着心思当枭雄,当恶霸,你让他抢银行,他没那个胆子,让他占占小便宜,他比谁都勤快。 谢远志就是这种人,不给方家当狗,原因可能有很多,方家看不上他、他不敢真的明目张胆的欺压村民、心里最后一丝良心还没有泯灭等等。 也或许,他只想保证自己的利益,当个里长,截留点官粮,自己能填饱肚子就好,也没那胆子将村中的女人送到方家,怕遭雷劈,大恶小恶,总还是有区别的。 不给方家当狗,却截留官粮只顾着自己任由村民们挨饿,这种人都觉得自己是“好人”了,在东海这地界,人们对良心这二字的要求未免也太低了点。 前往昌隆县,又路过了四个村落,名字起都比较随便,大环寨、奶子峰、马蹄村、三羊村,有一个算一个,都在挨饿。 东海这破地方,就和不挨饿都不敢说自己是百姓似的。 秦游问过之后才知道,情况正常,因为每年年关的时候,官府都来征粮,按人口征,没粮,那就给人,女人最值钱,其次是幼童,明着要,虽说还没丧心病狂的直接抢,可村民们会丧心病狂,为了不挨饿,人们总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官府也不需要丧心病狂,因为他们的种种手段就可以让村民们丧心病狂了。 秦游之后就没有入村了,没什么意义,把鱼给了就好,见不了那些感恩戴德的场面,见了之后,不是内疚,不是自责,更不是愤怒,而是麻木。 秦游不想麻木,他怕自己会变成冷血生物,东海就是一个造就冷血生物的炼狱,待久了,要么疯,要么冷,要么变成冷血的疯子,要么如同疯子一般冷血,总之,这地方就不是好人待的地儿。 到了昌隆县城,还有三里之遥,城门被落下。 大白天的,寇众们本身也没想隐藏踪迹,他们只是来抢点吃的用的罢了。 城门落下后,一名差役骑着马迎了过来。 一看这差役战战兢兢的模样就知道,混的不咋地,硬着头皮被逼来的。 离的老远就开始喊话,哆哆嗦嗦的模样,估计见到情况不会立马掉头就跑。 “诸位绿林好汉,县老爷说了,想要什么,言语,派人送出城,只要不进城,万事好商量。” 秦游扯着脖子喊道:“粮,清水,蔬菜,还有张德广的项上人头!” 张德广,昌隆县县令。 张德广的人头,秦游今天必须取。 五个村子的粮就是这家伙征的。 夏律之中,没有哪个明令让县府在年关征收百姓的粮食,张德广征粮,不是用来吃,而是用来卖,交给县城中几个专门在各处州府开粮栈的富户,这些富户发卖后,大家分钱,年底的时候粮价最高。 征粮,得有个限度,和人性似的,不能没底线,可张德广就是没底线,年底粮价太高了,他不说征多少,而是很霸气的告诉差役们,有多少征多少,这就不是人该干的事。 大过年的,几个村子的百姓三天饿八顿,连年都没办法过,张德广等人却强行征收百姓的粮食用来发卖。 有来有往,既然钱赚够了,就该把脑袋交出来了,这颗脑袋,秦游得收,不收,都对不起徒步走的这几十里路。 一路上,秦游也和大家聊过。 以尚云道目前的兵备,想来郭城“剿匪”,有力无心。 广丰屯兵卫和折冲府被端了,就连广丰县城都被抢了,消息早就传开了,可各州府一直没动作。 这里就要说一下“剿匪”的流程了,正常来讲,如果是小股匪患,当地衙门组织组织乡勇,再带着衙役和差役就能自行剿匪了,一般是能不上报就不上报,因为下辖的地方一旦出现匪患的话,甭管人多人少,都会影响政绩。 要是当地县府觉得是悍匪自己解决不了的话,就会上报给府,府分为城府、州府、道府,城府一般管辖着三到五个县,州府管辖着三到五个城府,而道府最大,也叫刺史府。 东海就有三个刺史府,分别是罗云、尚云、广怀。 走程序的话,屯兵卫、折冲府、县城被袭,都是捅破了天的大事,刺史府要第一时间集结各折冲府兵力进行剿匪的,直接调兵,先斩后奏,上报朝廷的同事先把匪给剿了。 事是这么个事,情况也是这么个情况,换了别的州府,刺史府早就派大量军卒将寇众打的满哪乱逃了。 可这里是尚云道,是方家的地盘。 方家是一个很奇葩的家族,各种乱七八糟的亲戚数不胜数,互相之间还有争斗,都姓方,背地里恨不得捅死另一个姓方的。 这就是新兴家族的最大毛病,没传承,族内子弟都为了自己的利益。 要是老牌家族,就好比京城的那些大门户,为了家族的利益,族长都死不足惜,一切为了家族,统一调度统一指挥,哪有方家这样一盘散沙的。 就好比之前广丰县县令方井,广丰县附近就是他的地盘。 军、政原本是分开的,县官主政,兵备郎管辖屯兵卫和折冲府,是两套系统。 可事实上呢,军政都归方井管,因为他姓方,张泰算是他的小弟。 这些乱七八糟的方家子弟,在尚云道就和各方诸侯似的,并不是团结一心,你被削了,我凭啥去帮你? 走程序,是平波城的刺史府凭虎符调兵。 而平波城主事的两个人,分别是方家的兄弟二人,放近和方远,这俩人平时也争斗,自己的小弟充斥在不同的州府里,根本没办法算,乱的和什么似的。 根据贺季真的推算,只要寇众在海边待着,不去挨个州府招惹的话,问题不大,官军不会费那事来剿灭寇众。 寇众是老字号,本身就存在这么多年了,方家人不会特意的留意。 如果是一群外来户的话,早就派兵了。 贺季真也询问过白彪,后者表示就是这个情况,一千多寇众不是普通的匪患,方家要动手,至少集结五千可战之兵,而以方近和方远的威望,折冲府根本不会给他们面子团结起来跑过来送死。 所以现在先苟着,至少在方家家主方不二从晋昌回来前,大家是安全的。 既然官军不来,秦游也就没了顾忌,广丰都抢了,也不差一个泰隆。 “射他。” 秦游话音一落,凤七挽弓拉弦,随着一声破空声传出,传话的差役仰面而倒。 伸了个懒腰,秦游淡淡吐出了两个字。 “破城。” 第四百五十五章 有罪 秦游终于找到规律了,关于寇众表情的规律。 不是寇众的面目表情少,而是得需要特殊的词语来刺激他们,比如杀贼、破城、鱼等。 破城二字出口,寇众们如同出笼的野兽冲向了昌隆县城,脸色极为狰狞,如同准备去养殖场配种的哈士奇。 秦游觉得自己作为将门之子,作为新晋海王,作为龙王爷的私生子,完全是有必要身先士卒的。 当然,这是建立在县城差役的兵器全都是水火棍的前提上。 但凡差役衙役有把菜刀,秦游绝对会在至少一公里之外观战。 至于城墙上那些拿着短弓的衙役,就是个摆设。 一千多个寇众,四个一看就不会射箭的衙役,要是这种几率都被射中了,秦游觉得活着也没啥意义了,就这运气,今天不死明天也得死。 大喊了一声“杀”,秦游左手举起宁国,右手挥舞着鱼叉,与人流一起冲了出去。 然后…秦游差点被撞倒,如同一个混进狼群中的吉娃娃,被这个撞一下又被那个推一下,别说往前冲了,站都站不稳。 好不容易撑过一千多名寇众跑出去后,秦游满身污迹,宁国和鱼叉都掉地上了,脚还被踩了好几下,鞋子也掉了一只。 秦游丝毫都不觉得尴尬,用手抹了一把巨傻无比的莫西干头型,风轻云淡的说道:“看来,本世子只适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话是这么说,秦游还是小声骂了一句。 “超市秋裤打折还是怎的,至于吗,靠,撞死你爹了。” 说完后,秦游满哪找鞋子。 昌隆县的墙太低,只有三米来高,寇众没带梯子,因为他们自己就是梯子,叠着罗汉就能翻上去。 城墙上本来是有衙役的,拿着根本拉不满的长弓,双腿哆嗦着,最终一咬牙,如同负气而走的小媳妇,赌气似的一把将长弓砸扔了下去,撒腿就跑。 前朝舟师除了跳帮外,攀登也是一把好手。 攀船不在话下,更何况是攀墙了。 秦游穿好鞋的时候,已经有数百名寇众攀登到了城墙上面。 没有任何惊喜,城墙上没有反抗,因为没有敌人。 城门被缓缓绞了上去后,寇众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进去。 秦游觉得左手拿短刀又手拿鱼叉像个二傻子,不伦不类的,随即将鱼叉抛给了凤七。 将宁国插在了腰侧,秦游背着手如同下乡视察的领导,带着一群护卫们朝着城门走去。 昌隆县城只有两个进出口,西门已经被贺季真带人给堵住了,秦游要的脑袋,溜不出昌隆。 进了城门后,秦游搓了搓牙花子。 上次破城,他不在,所以很好奇破城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可事实上他很失望,失望极了。 费劲巴拉的跑来,结果别说打架了,骂架的都没有。 入了城,寇众十步一哨,分站两旁,百姓们井然有序的回到了屋子中。 秦游暗暗叹气。 韭菜这一块,老百姓是绝对给当明白了。 一看这模样就知道,城中百姓没少经历这种事情,该回家回家,该关门关门,还有几个岁数大的熊孩子打开窗户看热闹。 秦游带着护卫们直奔县衙。 一切都如他所料,县令张广德跑的无影无踪。 不过秦游并不担心,敲了两下鸣冤鼓,让凤七泡了壶茶,第一杯茶下肚后,张广德出现了,被贺季真踹进来的。 除了张广德外,护卫们还押进来三个年龄不一的老头,都是本地的富户。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坐在堂上的秦游哈哈笑道:“就知道你们这群老小子会从西门跑路。” 张广德年逾五旬,脸色苍白,碧绿色的官袍上全是大脚印子,三个本地富户也是如此。 “好汉。”张广德早已吓的魂不附体:“好汉饶命啊,我昌隆县与诸位绿林好汉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 “啪”的一声,秦游一拍惊堂木,大吼一声:“升堂!” 然后…县衙内鸦雀无声。 秦游怒其不争的望着护卫们和几个寇众:“看我干毛,喊威武!” 护卫和寇众们先是面面相觑,然后突然振臂高呼。 “威武,海王威武!” “威武,海王威武!” “威武,海王威武!” 秦游:“…” 贺季真哭笑不得,不过他大致知道秦游要抽什么风了,从地上捡起了一个水火棍,站在旁边,敲打了几下,有气无力的喊了几声“威武”。 大家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站在两旁,弄的和真事似的。 秦游叹了口气。 还好身边带个贺老三,要不然光带着凤七这群棒槌,出门太掉价了。 再次用力的拍了一下惊堂木,秦游大喊道:“堂下何人?” 县令张广德一脸被狗日了的表情,望着鸠占鹊巢的秦游,半晌没开口。 “藐视本官,先来二十大板。” 凤七一脚将张广德踹到在地,仓啷一声长刀出鞘。 秦游连忙大喊道:“日你大爷,是二十大板,不是二十大刀,你再给他攮死!” 凤七哦了一声,认错态度不是很积极,接过贺季真丢过来的水火棍后,低吼一声,重重砸在了张广德的屁股上。 水火棍断了,张广德晕了,秦游也懵了。 凤七瞅了瞅手中的断棍,又瞅了瞅直接晕过去的张广德,一脸尴尬之色。 “你在人类范畴之内,真的是没啥退化的空间了。”秦游望着凤七,认真的问道:“翠凤哥,麻烦问您点事,人类进化的时候,你是不是躲下水道里和忍者神龟练空手道呢,你智商呢?”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忍者神龟是何人?” 三个本地富户吓的瑟瑟发抖,直接跪地上了,连连磕头求饶。 “换人换人,让贺老三来。”秦游瞪了凤七一眼:“你上一边杵着去。” 贺季真也是个人来疯,蹲下身后,噼里啪啦的冲着张广德给了十几个大嘴巴子。 张广德醒来后,被两个护卫给架了起来,跪在地上,早已吓的六神无主。 秦游再次拍了一下惊堂木,煞有其事的叫道:“张广德,你可知罪!” “有有有,有罪,大罪!”张广德双眼大亮:“后院,就在后院卧房床下。” “后院?”秦游一头雾水。 问你有没有罪,你说有,罪在后院卧房床下,什么乱七八糟的。 凤七匆匆跑向了后院,过了片刻后捧着个木匣子回来。 秦游将匣子打开,果然看到了“罪”,大罪,少说也有三千多贯的银票。 张广德递给了秦游一个“你懂得”的眼神:“好汉爷,这罪,够了吧。” 三个富户纷纷叫了起来。 “有罪有罪,小老儿也有罪。” “大罪,老夫也有大罪,就在宅中。” 秦游已经无力去笑了。 钱就是罪,或者说是钱能顶罪,东海,总是能够刷新他的认知,每当他以为对这群人的底线足够了解时,东海佬们还是能够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底线深不可测。 看向贺季真,秦游轻声说道:“先意思意思吧,一人十大板。”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不义二当家 蔚蓝的海面上,三艘瀛船拉满了风帆,齐头并进。 一艘鬼头战船,两艘破浪海船。 名字起的霸气,实际上都是高仿diy。 鬼头船仿的是斐国的牙舰,可容纳海卒八百人,三层结构,高六十五尺,四台拍杆作为海上近战的攻击手段。 至于破浪海船,其实就是桨帆船,船体细长,吃水线很浅,装有三帆,不过主要以人力驱动,除了弓箭外,没有任何攻击手段,优点是能够在逆风或逆流等条件下航行。 三艘船,四百人,目的地正是尚云道郭城海岸防线。 黑沢八照站在主舰鬼头船的船头上,粗糙有力的五指按住刀柄,死鱼一般的眼睛满是幽光。 这一次前往夏朝东海境内,他不是和方家做交易的,而是去杀人的,准确的来说,是复仇。 二十多日前,他的弟弟黑沢空应方家方井之“邀”前往东海防线广丰县,原本就是个轻松的活,杀几个人,抢些东西,再掳些人口,不出意外的话,十几日内就能回到赢岛。 可这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渺无音讯。 黑沢八照知道,自己的老弟出事了,而且应该死的挺惨,要不然不可能一个人都没回来。 黑沢八照是武士,一名武士要捍卫荣誉,要为自己的血亲报仇。 为了不使家族蒙羞,他需要跨越东海取回黑沢空的尸首以及一百个人头。 黑沢空有着百人斩的称号,所以即便是挂了,也需要一百个人头来陪葬。 黑沢八照看不上一百个人头,他需要一千个人人头,带着一千个夏人的人头,以及三千名夏人奴隶,他要让夏人知道,什么才是最强大的武士。 狂风裹挟着海浪,三艘瀛船乘风破浪全速前进,站在摇晃的甲板上,黑沢八照如同一尊塑像一样稳如磐石。 海平面上,出现几个黑点。 黑沢八照瞳孔猛地一缩:“上杆!” 几名穿着兜裆裤的瀛人迅速爬上了旗杆,手搭凉棚。 随着那些黑点越来越大,其中一人大喊道:“旗,黑旗,是黑旗。” 黑沢八照脸上闪过几丝慌乱的表情。 东海之上,只有一伙势力悬挂黑旗,不义岛海寇! “有多少船!” “六艘,六艘船,只有三艘驶来。” 黑沢八照大喊道:“降帆,快降帆,减速。” 通过这句话就可以看出来了,黑沢八照怕了。 在海上,有很多礼节,也有很多规矩。 降了帆,不掉头,代表着善意,至少,不是开战,说善意也不准确,而是懦弱。 降了帆,掉头,代表逃跑。 不降帆,那就是开打。 语言不通,但是礼节和规矩是相同的。 在东海这片混的人都知道,不义岛的海船两大特点,快,猛,又快又猛。 现在是逆风,两艘破浪倒是能跑,可鬼头船跑不了。 与其跑了激怒不义岛的快船,不如停下来谈一谈,大家都是海盗,有素质有身份,总得讲理不是。 黑沢八照敢去东海惹事,可是面对不义岛的人,只能如同一个孙子一般低声下气。 不义岛海寇,东海的无冕之王,晋昌、赢岛、东海防线,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三艘不义岛的海船很快就逆着风快速驶来。 黑沢八照吞咽了一口口水。 不愧是不义岛的海船,逆着风,竟然还有这么快的速度。 黑沢八照的目光收紧了,他看到了船,也看到了人,一个极其魁梧的人。 对方的主船上,一个大汉单手抓住旗杆,背后交叉着两把鱼叉,古铜色的肌肤在日头下闪闪放光,高高隆起的肌肉如同钢打铁铸一般。 黑沢八照摘下了遮面盔,站在船头,左右手覆盖在胸口,微微弯腰,表达了对不义岛海寇们的最高敬意。 不义岛也回敬了黑沢八照的敬意,令人牙酸的绞筋声隐隐传来。 黑沢八照神色剧变,下意识的趴在了地上大吼道:“敌袭,敌袭!” 几乎就在黑沢八照的声音刚传出时,刺耳的破空之声传来了。 一支旗杆断了,一道流光闪过,旗杆后面的瀛人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倒飞出去了数十米,掉在了海中。 “砰”! “砰”! “砰”! 至少二十架三床弩倾射出了一支又一支手臂粗细的鱼叉。 正常情况下,三床弩射出的都是弩箭,但是不义岛战船上射出的却是鱼叉,鱼叉后面连着锁链。 现在就是鬼头船想跑都跑不了,瀛船,三艘,不义岛战船,三艘,随着绞索声再次传来,六艘船的距离越来越近。 黑沢八照又惊又怒,嘶吼着下命令。 既然不宣而战,那便誓死一搏。 瀛人们举起短弓,脸上的表情虽然惊恐,可是他们没有退路了,不义岛,从不留俘虏,无关你是平民还是贵族。 黑沢八照也在水手的手中接过了大臂弓,拇指粗细的长矢搭在了弓上。 在赢岛,黑沢八照有一个外号,叫做射阳手。 所谓射阳手,就是说此人的本领可以射到太阳,如果弓大,箭够猛,就可以射到太阳。 虽然不符合科学,但是能够被称为射阳手的人少之又少,只有数百人,足以看出黑沢八照的箭技了。 擒贼先擒王,射敌先射帅。 黑沢八照瞄准的,正是踩在旗杆上的那个壮的不像话的家伙。 刺耳之声传出,黑羽大箭如同流星飞掷,直奔对方面门。 黑沢八照笑了。 两船接近,站在旗杆上,找死! 可很快他的笑容就变成了惊惧。 对方船上的那个大汉,动了,只动了左臂,右臂依旧抓在旗杆上,左臂一挥,抓住了箭矢,锋利的箭矢,距离他的面门只有不足半寸的距离。 黑沢八照的心脏忘记了跳动,就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无法理解,人,怎么可以在这种距离下抓住箭矢? 金刚木制作的箭矢,在大汉的手指用力下,断成了两截。 不义岛战船上传出了欢呼声。 “二当家威武!” “二当家威武!” “二当家威武!” 那些高举着刀剑的不义岛海寇挥舞叫喊着。 黑沢八照依旧无法理解。 不义岛,只有一个大岛主,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二当家。 “砰”的一声,两艘船撞在了一起。 不义岛的海寇们如同群魔乱舞一般,飞身跳帮。 可最显眼的,依旧是那位从未听说过的二当家,壮实的身躯,遮挡了烈日的光芒。 第四百五十七章 破阵 黑沢八照盯上了二当家,对方又何尝不是盯上了他。 四米高的旗杆,二当家如同饿虎扑羊一般,直接跳了下来。 两艘船本就贴着,加上高度,落点正好在鬼头船的船头。 人在空中,二当家已经从背后抽出了鱼叉。 黑沢八照魂不附体,这一招从天而降的“叉”法,他头一次见识。 身体下意识的做出了本能的反应,他后退了,接连后退了数步。 二当家落地了,两柄锋利的鱼叉插在了一名瀛人水手的两肩,船头甲板出塌陷了,碎裂了。 这一刻,黑沢八照甚至感觉到整艘船都晃动了。 二当家双膝跪在水手的尸体上,站起了身,抽出了鱼叉,冲着黑沢八照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两条大粗眉挑了挑。 黑沢八照的呼吸紧促,这时他才发现,对方,足足比自己高了两头不止。 “我叫秦狰。”秦狰甩了甩鱼叉上的血迹:“来,打我,用力。” 寇众已经开始登船了,身后,满是瀛人水手的惨叫之声。 黑沢八照心如死灰,他不用看也知道,三艘船,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寇众绕开了黑沢八照,将这家伙留给秦狰。 “黑沢八照。”黑沢八照报上了自己的名号,左腿后撤,微微弯腰,右手抓住了刀柄:“让我们来一场,公平的较量吧,夏人勇士!” “汉话说的不错,让你一支鱼叉。”秦狰随手一挥,左手的鱼叉随意甩出,一个瀛人水手被贯穿了胸膛。 黑沢八照眼眶暴跳,咬了咬牙,缓缓抽出了武士长刀。 “为了八尺家族的荣耀!” 大吼一声,黑沢八照举刀冲了上去,快到秦狰面前时,双手握刀,大力劈了下去,这一刀,仿佛带着风雷之势。 黑沢八照看到了秦狰脸上的表情变化,那是一种失望,一种不屑。 轻描淡写一般,秦狰只是微微侧了侧身体,躲过了这一记力劈华山,满面从容。 黑沢八照刚要收刀,秦狰左手已经扔掉了鱼叉,如同铁钳一般的抓住了他的手臂。 下一秒,秦狰的右手,已经覆盖住了他的面门,紧紧抓住了他的头颅。 “死!” 一声死后,黑沢八照被秦狰单手举高高了,整个身体,被抓了起来,向后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线。 秦狰跳了起来,抓住了黑沢八照的脑袋,带动着他的身体,向前跃出。 “轰”的一声,黑沢八照整个上半身被摁在了甲板之下,双腿倔强的踢踏了一下,再无声息。 单膝跪地的秦狰站起身,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如同饿虎扑羊一般冲向了其他瀛贼。 赢岛射阳手,黑沢家族最勇猛的武士,黑沢八照,一个回合,卒。 秦狰已经懒得去拿武器了,一脚踹躺下一个瀛贼后,弯腰抓着这个倒霉鬼的两条腿,随即如同大风车一般舞了起来。 不止是瀛贼,就连不义岛的海寇都傻了,赶紧跑的远远的。 以秦狰为中心,直径五米内,被他抓着尸体抡出了一个真空地带。 两米出头的身高,孔武有力的身躯,压迫性的攻击方式,这就是秦狰,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他这辈子只擅长一件事,那就是破阵! 扔出了尸体,秦狰一脚踹倒了实心的旗杆,捡起后,接着抡。 人们开始跳船,因为他们不跳,秦狰就会给他们抡出去。 依旧不止是瀛贼水手,不义岛的海寇们也开始跳船,甚至连骂娘都不敢骂了。 一艘船,至少三百人,除了骤一交锋就挂了的倒霉鬼外,剩下的人,都跳船了。 战斗就这么结束了,剩下两艘破浪瀛船也沦陷了。 寇众挥舞着横刀,洒下了一捧又一捧鲜血。 瀛贼们唯一的选择,就是跳船。 当秦狰回到鬼头船的时候,满脸的意犹未尽。 远处驶来了三艘战船,挂上锁,固定好,战利品被拉向了不义岛。 回到了主船上,秦狰接受着众海寇崇拜的目光和赞美,哈哈大笑着。 接过酒,拍开封泥,仰头便灌,众人又是一阵叫好声。 将酒坛狠狠扔进了海里,秦狰和个大猩猩似的用力拍打了两下胸膛。 穿着一身儒衫的秦麒走了过来,望着秦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二伯。” 秦狰抓过一个海寇,粗暴的从这个风骚的家伙身上扯下红色的披风,随即系在了秦麒的身后。 “海上风大,您在岛上歇着就是。” 秦麒笑意渐浓:“像极了。” “像何?”秦狰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像你爹,像我秦麒的三弟,勇不可挡。”秦麒拍了拍秦狰的肩膀,二人走向了船头。 海面渐渐平静,狂风也变成了徐徐微风。 “海上的生活,习惯么。” “习惯。”秦狰哈哈乐道:“比京中舒坦。” “是啊,比京中舒坦。” 一阵狂风吹来,红色披风猎猎作响,秦麒挺起了胸膛,哈哈大笑。 “中州,不过尔尔,可这大海,却未曾被征服过,古往今来,何人征服过这片蔚蓝色的大海。” 指着海面,秦麒满脸都是豪迈的神色:“如同宫殿一般的大鱼,遮日的巨浪,将人吹翻的狂风,这便是大海,我辈向往之地,我辈身死之地。” 秦狰挠了挠下巴上的胡子茬,跟着傻乐了两声。 秦麒收敛了笑容,转过身,却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可惜,这里不是你秦狰向往之地,身死之地。” 秦狰微微一愣。 “回去吧。”秦麒望着秦狰,脸上带着几丝不舍:“我与秦昭和老三,打下这中州,为的,可不是让你们这些小辈继续遭受刀兵之苦,回去吧,若是想二伯了,再来看我。” “二伯。”秦狰的眼眶有些发红:“您能和我一起回去么。” “瞧瞧,你这孩子,果然是不喜欢海上的日子,也不说假意推辞一番。” “侄儿…侄儿只是放心不下三弟。” “游儿?” 秦麒突然笑了,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的前仰后合。 “二伯您笑什么。” “蠢,笑你蠢。” 秦狰傻乐道:“老爹也是这么说我的。” 提起秦烈,秦狰又乐不下去了,喃喃道:“也不知道爹爹回了京…不过三弟尚在京中,想来爹爹也不会太过伤心的。” “京中的事情,二伯也有所耳闻,你三弟用不着你来操心,不过这东海,你也不要待了,过几日,我命人带你沿着广怀道前往涠江,到了涠江,你下船回京,何时这东海不乱了,你又想二伯,再来看我。” “二伯…” “好了,莫要多说,回去喝酒。” 第四百五十八章 道理 昌隆县中,秦游还在客串本地县令,根本不知一场祸患就这么在海上风吹云散了。 瀛人的运气很不好,带齐了马仔,本来想来东海刷刷存在感,恰巧碰到秦狰闲着闹心,秦麒就让他上海上打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县衙之中,秦游的“案子”也审完了。 和他得知的情况丝毫不差,没什么好人,三个富户,一个县令,官商勾结,强行征粮中饱私囊,就这么点事。 惊堂木一拍,打个半死,然后把四个人扒光了挂城墙上。 是死是活,凭运气,运气好,人缘好,胆大的百姓给他们放下来,运气不好,没人搭理,等死,一饮一啄,皆是因果。 这就是东海风格,简单,粗暴。 秦游已经烦了,杀的烦了,乔冉给他的宁国,不是用来杀这种小鱼小虾的,最次最次也要是姓方的狗东西。 沉默的来,沉默的走,大包小裹,拉着马车,秦游和一千多寇众离开了昌隆县。 骑在乌月锥上,秦游愁眉苦脸。 船船船,还是船,没有船,就等于是完全处于了被动,方家和官府要么不动,一旦动了,肯定是大军蜂拥而至。 只要有了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回到了郭城后,秦游将大家召集了起来,集思广益,群策群力。 想搞到船的话,尚云道这只有平波城有,平波城依海而建,大量的商船海船靠岸停留,想弄到船,只能去平波城。 干一行爱一行,以前秦游是世子,想要什么东西,花钱就行,现在他是匪盗,银票自然就不用了,靠拳头,靠小弟,靠刀剑。 可平波城是州城,城高墙坚,周围还有五处折冲府和数个屯兵卫,刺史府一声令下就能迅速调集至少五千人,加上城里的防备力量,就靠这一千多寇众去,基本上就是千里送人头的。 陆路不通,海路也是如此。 想要接近平波城的港口,游过去肯定是不行,就得驾船,可驾着船去的话,一样没办法突破海防线,没等靠近就能被海防线的投石车砸个稀碎。 方家不是傻子,也不是无条件的信任瀛贼,所以平波城附近有着大量的防御措施。 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好办法,现在只能碰运气了,继续待在郭城,等瀛贼驾着船来打秋风,之后就好办了,杀人,抢船。 既然要打持久战,废弃的郭城也不能这么继续废下去了,在白彪的安排下,少部分寇众依旧去海里捞鱼保证后勤补给,剩下的寇众开始去砍树筑城以及建造防御工事等。 又过了五天,瀛贼没等来,却等来了四百多口子八甲村的村民。 得知消息的秦游跑了出来,深怕是什么诡计,让大家严阵以待。 事实证明,没什么诡计,就是人家饿了,过来看看能不能混上两口吃的。 望着眼前的老妪,秦游哭笑不得。 老妪叫做屈陈氏,老伴之前是村里的族老,年前没挺住,撒手蹬腿了,作为村里资历最老的老人,屈陈氏就成了八甲村的族老。 八甲村的民风还是比较淳朴的,按理来说妇女是不能成为族老的,不过人家的资历摆在这,今年八十六,村里一大半人都和她攀着亲带着故。 没见到八甲村的里长谢远志,不用问,不出现就是死了,怎么死的,不重要。 “好后生。”屈陈氏双目都快失明了,站在秦游面前,睁着眼说瞎话:“真是俊俏的好后生。” 数百名村民,男女老少都有,和逃荒似的,望着海滩上刚被卸下的大黄鱼,不停的吞咽着口水。 凤七骑着马回来了,冲着秦游微微摇了摇头,表示附近没有官军。 秦游松了口气,大手一挥:“埋锅,请乡亲们吃鱼。” 郭城响起了欢呼声。 要说如今郭城缺什么,那缺的太多了,可要说不缺什么,鱼,唯独鱼,要多少有多少,好多寇众现在吃鱼吃的一看鱼都掉头发,后槽牙都上火。 早上鱼汤,中午烤鱼,晚上吃烤鱼喝鱼汤,顿顿都是鱼。 秦游倒是想给大家改善改善伙食来着,也抓了不少大虾和螃蟹,可大家都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模样。 天天吃海鲜,换了谁也受不了,可即便如此,白彪还是让寇众们一趟又一趟的出海,一趟又一趟的捕鱼,仿佛去晚了就有人抢鱼似的,典型的没见过世面心态。 八甲村的百姓们不但吃,还拿,临走的时候满身装的是鱼。 不是他们贪得无厌,是秦游真的够够的了,现在一看鱼都眼珠子直翻,与其扔海滩上臭着,不如都送给村民们了。 村民们走了,临走之前抓着活蹦乱跳的海鱼,跪倒在地,大喊着“海王大恩大德”。 秦游现在是越听越觉得“海王”俩字特别傻,可寇众都这么叫,村民们听见了,也这么叫,完了大家都喊海王,越听,越觉得二,二极了。 送走了村民,秦游继续盼,盼星星,盼月亮,盼瀛贼,然后到了第二天,瀛贼没来,又来了一群村民。 领头的是个老汉,大约三百多人,来到秦游面前,颤颤巍巍的,刚要开口,秦游大吼一声。 “埋锅,请乡亲们吃鱼!” 老汉哭了。 活了六十多年,头一次见到这么敞亮的山贼。 吃饱了,喝足了,老汉带着村民们刚要拜谢“海王”大恩大德,秦游又吼了一嗓子。 “一人至少拿五条,少了五条不准走!” 老汉又哭了。 这是菩萨转世啊。 回到土屋中,秦游越想越来气。 巫雪笑吟吟的望着秦游:“殿下,您心真善。” “靠,我特么到底是来东海平乱的还是送温暖的?” 实锤了,的确是送温暖的,因为凤七又跑来了,奶子峰和马蹄村的村民们来了。 秦游都懒得出去了,有气无力的说道:“吃,吃饱了,让他们带着鱼走。” 海王的善心,裹扎着海风,吹遍了附近的十里八乡。 奶子峰和马蹄村的村民比较多,加起来八百多人,吃完了没走,见到寇众们正在拉着木料筑城,自发性的留了下来,帮着寇众们干活。 当秦游走出来的时候,半大的孩子互相追逐打闹着,妇女们准备着食材,男人们帮着拉木料。 这一刻,秦游又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不人,鬼不鬼,只是因为大家饿了而已,饿成这样了,还当什么人。 当大家吃饱的时候,有了力气,有可以如同一个人一样的活着,孩子们吃饱了,露出了笑脸,女人们吃饱了,做着针线活,浆洗衣服,帮着做饭,男人们吃饱了,干活,仅此而已。 大家以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是因为饿了,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第四百五十九章 船来了 郭城的人,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的村民们赶来,吃了饭,干活,干些力所能及的活。 秦游没有撵他们,人们就这么留了下来。 家里,没粮,要挨饿,一个挨饿的家,没有回去的必要。 郭城也一天一个样,拒马,横在了城门外。 哨塔,立在了山林中。 城内破败的土房被推倒了,取而代之的是简陋的木房。 寇众们的表情也越来越丰富,村民们不怕他们,他们,也对村民们露出了笑容。 寇众就是一群没了心的尸体,百姓就是一群快成尸体的躯壳。 有了吃的,百姓的心热了,连带温暖着寇众,都是食物闹的,都是人性闹的。 每个人都很开心,很高兴,大家都喜欢这样,喜欢吃饱了撑得慌的感觉,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如坠云端。 只有秦游不高兴,不开心。 因为贺季真刚和他说完,如今郭城的人口达到了三千六百多人! 一座被废弃的破城,如今焕发了新的生机,每天都有食不果腹的村民们赶来,吃上一口饭,然后干活,干完了,进城里找个遮风的地方往地上一趟,第二天,便算是安了家,不需要户籍,不需要路牌,只你要饿着肚子来就行。 “这不是闹呢吗。” 秦游在海滩上来回踱着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贺季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郭城都快四千人了,四千人,这都快上赶上一个下县的人口了,基本上就是明摆着告诉方家,来呀来呀,快来干我们呀。 “恩主。”贺季真苦笑着说道:“这样下去可不成。” “谁说不是呢。” 秦游心里和明镜似的,人越多,目标越大。 要是来了两三千兵卒,别说出海用大船抓鱼,就是让他当爹似的伺候着他都乐意,战斗力越高,越不怕方家。 可问题是,现在是来了两三千穷鬼,还是百姓。 最近一段时间,寇众用木料造了百艘小木舟,可以用绳索连接到大船上,要是官军来了,那么大家可以逃上船,上大船,上小舟,贴着海岸线走,去罗云道,官军沿着海岸线没法追他们,因为要跨过一个出海口,罗云道海岸线那么长,找个防守薄弱的地方登陆就算逃命成功了。 可这还有两千多百姓呢,不说官军会不会迁怒他们,寇众绝对不会扔下他们。 这就是秦游为难的地方,他之前试探过白彪,这家伙说宁愿战死也不会抛弃这些投奔而来的百姓。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彪是笑着说话的,这家伙一笑着说话,那不用想了,一点周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听听这词用的,还投奔,人家明明是来蹭饭的好不好。 可白彪不管,他觉得作为山贼,他有义务保护百姓,这逻辑,听着都他娘的想笑。 秦游问道:“打探消息的护卫们回来了吗,州府什么反应?” “在附近打探消息的护卫倒是回来了,平波城的还未回来。” “回来的护卫怎么说的。” 贺季真回道:“方家不知,可几处折冲府和州府,似乎,不是太愿意招惹咱们。” “他们倒是想招惹咱们。”秦游一脸不屑:“有那实力吗,三道之中,尚云道军备最他妈废,来了也是送死。” “话倒是不错,不过还有一些其他的缘故。” “啥意思?” “外界,都以为寇众要自立为王,不想耗费人手,似乎是想等京中的兵马来剿灭咱们。” “自立为王?”秦游愣住了:“我什么时候说要自立为王了?” “海王。”贺季真一脸古怪之色:“也不知道谣言是怎么传的,说是寇众首领自称为海王,想要雄霸一方。” “我…”秦游彻底傻眼了:“就是个绰号而已,至于吗。” “反正若是门下不知内情的话,听到要是有人称王称皇,想来也会认为此人有图霸天下之心。” 秦游:“…” 一脚踢飞一个张牙舞爪的螃蟹,秦游气的够呛。 最近他一直觉得海王这个绰号很傻,现在更加确定了,不但傻,还招灾。 他都不敢想下去了,这事要是传到秦老大耳朵里,不知道这老小子又会怎么想。 不过还好,大家也只是以为善良的“海王”是寇众首领白彪,估计也没人有那么清奇的脑洞可以联想到京中越王府三世子的身上。 贺季真笑道:“外界以讹传讹罢了,恩主莫要担心。” “告诉那群穷鬼,以后别管我叫海王了。” “那如何称呼您?” 秦游一脸郁闷的说道:“梁志超的奶奶吧。” 贺季真一脸懵逼:“梁志超是何人?” 秦游蹲下身,满脸怨念,自言自语:“我爷爷不知道怎么教育那老小子的,秦老大一天天骂我和他妈骂小菜似的,靠!” 贺季真望着天,他知道,秦游又进入到了一种极为独特的状态之中了,但凡进入到这种状态中,就会说着一些旁人完全听不懂的事情。 秦游是越想越来气。 要不是找秦狰,也不可能跑到这破地方遭罪,归根结底,就是因为秦老大,一天天的,竟乱出主意,这皇帝当的,四个字,啥也不是。 正当秦游准备再礼貌的问候几句秦老大时,贺季真面色一边。 “旗!” 秦游霍然而起,转头望向了远处的哨塔,果不其然,哨塔上的寇众正在挥舞着红色的旗帜。 一瞬间,秦游大脑充血了,撒丫子就跑。 “阿彪,阿彪,来活了,来大活了,好大一艘船,快,吹哨子叫人啊,来活了。” 秦游这一喊,人们也大喊大叫了起来。 火把熄灭,百姓进屋,寇众四处寻找武器和弓箭。 贺季真也激动的够呛,他都好久没见血了。 只能说是老天爷太给面子了。 大船出去打鱼了,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小船还没下水,只要郭城不燃起大量的火光,瀛贼根本无法发现郭城有着大量的人口,只要靠了岸,船就姓秦了。 之前寇众矫情,不愿意下海,所以要在郭城中埋伏。 现在这群矫情逼已经完全克服心理障碍了,提前潜在水中,等大船靠岸后,趁着夜色,藏在水中的寇众游过去接近大船,攀了船,断了瀛贼的后路,岸上的人在将其他瀛贼杀光,so easy。 寇众们已经开始下海了,海边的浪倒是不急,以寇众的身手完全没问题。 司哲带着人入海,秦游则是带着上百人躲在沙坑中,右侧是白彪带领的三百名寇众,三管齐下,万无一失。 第四百六十章 欲哭无泪 大船缓缓减速,并没有掉头,显然是没发现海岸处已经满是埋伏。 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可秦游等人却犯迷糊了。 看造型,不像是瀛船啊,而且,也太大了吧,和哥斯拉露个脑瓜子出水似的。 随着船只越来越近,秦游的呼吸急促了,就连身旁的贺季真也心脏怦怦直跳。 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竟然是楼船,晋昌为数不多的楼船! 所谓楼船,全中州只有两个地方有,斐国,以及晋昌。 夏朝在涠江寸步难进,就是因为江面上横着很多楼船,这玩意绝对算的上一船当关万舟莫开的巨无霸,因船高首宽,外观似楼,得名楼船。 船大楼高,远攻近战皆合宜,不过因船只过高,重心不是太稳,所以一般不会用来远航,一般在都是在内河或是沿海地区作战,并且担任主要战斗单位。 不过楼船也分很多种,有的比较小的,不适合作战,稍作改进的话可以远航,但如果是作战的话,一般分三层,第一层为庐,第二层为飞庐,最上层为爵室,每层都设有防护女墙,用以防御敌方射来的弓箭和矢石,女墙上还开有箭眼,用以发射弓弩,为防御敌方火攻,船上蒙有皮革用来隔热。 最要命的是,这船能装三千到四千人,要是满员,五千人挤一挤也没问题。 “楼船!”趴在沙坑中的秦游下意识的念叨道:“楼船,楼船,楼船。” 贺季真和凤七等护卫也开始跟着念叨了。 “楼船,楼船,楼船!” 或许是老天爷也听到了这群沙中屌丝的祈祷,随着这艘巨船越靠越近,众人恨不得马上跳起来欢呼庆祝,是楼船,如假包换的晋昌楼船! 秦游一拳砸在了贺季真的屁股上:“终于能开荤了!” 揉着屁股的贺季真却满面不解。 “晋昌的楼船跑东海干什么?” 贺季真这么一嘀咕,众人也反应过来了。 是啊,晋昌的楼船跑东海做什么? 要知道楼船不适合远航,从晋昌跑到东海,在海上航行本身就有一定的风险,而且来的还是夏人的地盘东海,晋昌人脑子抽了? 没有人知道答案。 很多时候,要么不发财,要么一发财就是要了命的横财。 这艘楼船就有点要命,因为无法靠岸。 楼船无法靠近海岸,众人想要去夺船,只能游过去,而且这种大船攀爬难度也很高。 别说攀爬了,就是在海上作战,这种压倒性的高度连跳帮都做不到。 楼船缓缓停稳后,数十艘小舟被吊到了海面上,大约百十人,划着小舟开始接近沙滩。 秦游眼珠子通红。 到嘴边的鸭子,难道要飞了? 晋昌人上岸后,不管大家动不动手,势必会发现海滩上有埋伏,到了那时,楼船也会离开,不说寇众能不能攀船,估计等游过去的时候船都开没影了,而且楼船上有大量的弓弩,就算不开走,寇众也得被射成马蜂窝。 秦游急了,眼睛越来越红。 贺季真呼吸粗重,只有凤七和一群护卫们磨刀霍霍。 由此可见,没脑子的人总是能够活的很开心,他们不需要思考。 “动手!” 眼看小舟靠了岸,眼看下来了一百多号人,眼看着司哲已经带人游过去了,不动手的话,同样会被发现。 秦游是真的急了,急的抄起鱼叉就冲了出去。 “尽快干掉这群人,别让他们示警!” 夜黑风高,楼船在海面上缓缓停稳,距离海面尚有一段距离,现在也只能祈求楼船上的人看海岸上的情况了,虽然几率很渺茫。 秦游带着护卫们是冲在最前面,另一侧白彪带着人包抄。 大家在跑,在冲刺。 海岸上的晋人在下船。 大家依旧在跑,依旧在冲刺。 晋人下了船,开始点燃火把。 大家终于跑过去了,晋人也发现四面八方出现了无数人。 寇众们如同黑暗中扑出的魔鬼,各个张牙舞爪,可看清楚敌人时,明显齐齐楞了一下,以为这些昌人,明显和他们想象中的敌人不同。 “愣着干毛,削他们!” 秦游喊完之后,极为勇猛,冲上前,一脚就踹翻了一个…老头。 不错,这百十人,其中一半都是老头,剩下一半,全穿着儒衫,一看就是读书人。 秦游今天异常的勇猛,几乎就是一脚一个,打老头,他太专业了,专往腿上踹,一半老头都是老寒腿,踹一脚之后立马失去战斗力,虽然这群老头也没什么战斗力可言。 寇众也有着刹那间的晃神,意外接二连三。 首先来的是楼船,完了还是晋昌的楼船,小舟靠岸了,下来却是一群读书人,而且很多还是老头。 寇众们将武器插进了腰后,一阵拳打脚踢。 即便是土匪,他们也是有底线的。 如果是瀛贼,别说老头了,啥头都得割下来。 可晋昌人不同,寇众本就是前朝昌军,算是半个自己人,又都是老头和读书人,着实下不去手。 秦游可不惯这毛病,要是一群凶神恶煞的瀛贼,他还不敢打的这么狠,是读书人的话,呵呵,他做梦都幻想着这场景。 除了秦游,凤七和一群越王府的护卫们下手也狠。 癞蛤蟆找青蛙,跟啥人啥熊样,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也就是一个照面,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一百多个读书人,一个没落下,全躺了。 这是秦游打的最爽的一仗,也是寇众们最羞耻的一仗。 爽也好,羞耻也罢,一百多个昌人反正是全躺下了,被捆的严严实实。 秦游望向了海岸,叹了口气。 幸运女神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碧池,你以为掀开了她的裙角,实际上,裙子下面可能是一条大毛腿。 楼船到底是发现异常了,没等水中的寇众们靠近,已经调转船头驶向了黑暗之中。 “靠你爹啊靠你爹!” 秦游欲哭无泪,一个低鞭腿,一个刚爬起来的老头挨了一下后彻底晕死过去了。 楼船消失的无影无才,秦游破口大骂。 此时秦游的心情,就如同散尽家财追到了女神,结果洞房时才发现是自己动过手术的发小,一颗心,可谓是跌到了盲肠之中。 第四百六十一章 同一种人 望着眼前跪着的一百多个老头,秦游挨个宰了他们的心都有了。 这叫什么事啊,来了艘那么大的楼船,放下来几十个老头,咋的,东海各州府免费发鸡蛋了? 这年头的读书人,甭管哪个国家的,到哪都一样,被揍了,被抓了,嘴不闲着,还特么在那什么我辈读书人岂能受此奇耻大辱。 秦游来到一个叫唤最凶的老头面前。 “刑不上大夫,老夫是晋昌大儒,便是去了夏京也不会受此屈辱!” 老头头发胡子花白,估计可能是因为岁数大,没怎么挨臭流氓毒打,身上就一个脚印子。 秦游都气乐了。 “这是夏国的地盘,大哥,夏国的地盘,明白什么意思吗。” 老头哼了一声:“夏国又如何,便是夏国君王见了我等也要以礼相待!” 秦游刚想说秦老大见了你肯定大嘴巴子呼死你,但是转念一想,以秦老大那虚伪劲儿,没准还真如对方所说以礼相待。 “我特么…”秦游大吼一声:“我们是土匪!” 一百多个读书人不吭声了。 贺季真走了过来,轻声说道:“恩主,晋昌为何会将百多名读书人送到东海?” 贺老三这么一提醒秦游才想起来。 是啊,难道晋昌君王也嫌国内的键盘侠太多了,直接废物处理扔东海祸害夏国? “全押回郭城!” 秦游刚才打老头打的太猛,出一身汗,风一吹有点冷。 一群老头们又开始叫唤了,秦游骂骂咧咧的转头走了。 回到郭城后,秦游气的都哆嗦了。 巫雪笑吟吟的走了过来,递给了秦游一碗水。 秦游没好气的说道:“大姐,你是细作,杀手,刺客,不是卖东北老冰棍的,怎么天天嬉皮笑脸的。” 巫雪又噗嗤一声乐了:“殿下为何总是能碰到有趣的事情。” “有趣?” “是呀,一艘罕见的楼船,一百多名读书人,其中不乏晋昌大儒,难道不是很有趣吗。” “废物处理呗。”秦游翻着白眼说道:“估计晋昌那边终于意识到了百无一用是书生,直接扔这边自生自灭了。” “奴和您打赌,事情绝不简单。” 秦游微微点了点头。 火气下去了,冷静思考一下,确实如巫雪所说,晋昌如果真的意识到了百无一用是书生,有这悟性,那用不了几十年就可以全面碾压夏国了,应该是别有内情。 将碗中清水一饮而尽,秦游走出了屋子。 一百多名晋人已经被带回来了,分别看管,满郭城都是这群酸儒的叫骂之声。 秦游顺着梯子爬上来简易木房,大吼一声:“谁再多逼逼一句,给我揍!” 司哲抬头喊道:“敢问殿下,逼逼是何意?” 秦游:“你现在就是逼逼!” 司哲:“懂了。” 秦游爬下来的时候,郭城四处响起了惨叫声。 过了片刻,果然没有酸儒再继续叫唤了。 “去。”秦游看向凤七:“打听清楚谁是领头的,给我带过来。” 凤七把刚热好的烤鱼递给秦游:“三少爷您先吃着,边吃边等,小的这就去。” 说完后,凤七跑走了。 本来秦游气都消了,瞅着眼前的烤鱼,又来气了。 他现在就见不得两样东西,老头,鱼。 烤鱼也就算了,主要是凤七烤的这条鱼和让麻雷子炸了似的,焦黑焦黑的。 吭哧一口,秦游咬住了鱼头,越想越来气。 就等着船呢,船来了,大船,完了扔下来几十个老头,这是气谁呢? 司哲又跑了回来,满面可惜之色:“若是那楼船再靠近一些,定然把那大船夺下。” “竟说废话,我要是穿越的时候把我家祖传的ak47带来。”秦游翻了个白眼:“我直接给方家人全突突死就和玩似的,你信不。” “信。”司哲乐呵呵的说道:“您说什么我都信。” “靠,我还说我是东海龙王的私生子呢。” 司哲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这是当然,若不是,哪能号令群鱼。” 秦游现在都有应激反应了,一提鱼,胃里翻江倒海的,鱼也就算了,还号令群鱼! 巫雪在旁边娇笑不已。 秦游将烤的焦黑的破鱼扔掉,气呼呼的骂了声娘。 司哲赶紧捡了起来:“诶呦,这是粮食,可不能扔掉。” “破鱼多的是。” “您是龙王爷私生子,不在乎,我们可不行。” 秦游张了张嘴:“你上一边吃去,少在我眼前晃悠。” 司哲陪着笑,赶紧跑开了。 最近司哲总没事往秦游身边凑,也不知道打着什么鬼主意。 秦游大喊道:“把衣服穿上,别一天天和个臭流氓似的。” “殿下最近的火气是越来越大了。”巫雪站在了秦游的身后,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的揉捏着。 秦游如同触电一般,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巫雪又是一声娇笑,反倒是落落大方面如常色。 秦游吞咽了一口口水,本想板着脸说一声男女授受不亲。 话到嘴边了,一寻思,都是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讲究。 还真别说,巫雪手法很好,放到后世,一个钟少说也要一百起步,还得是光按摩那种。 “殿下。”巫雪轻声说道:“奴知道,您之所以火气大,是因为心里想着百姓,对么。” “百姓?”秦游望着远处吃鱼的村民们,冷哼道:“刁民,穷逼刁民。” “好好好,都是刁民。”巫雪笑道:“自从这些刁民来了郭城,您才总是胡乱发火。” 秦游刚想再骂两声,最终还是微微叹了口气。 “是啊,要是没他们,船足够用了,带着寇众,哪里都能去。” “就知道您心善。”巫雪手上不停,突然叹息了一声,幽幽的说道:“公主殿下也是这般心善。” “飞云公主?” “是呀,您和公主殿下,是奴见过最心善的人了,怒总觉得,您和公主殿下很像。” 秦游的神情有些恍惚,脑海中那张绝美的面孔渐渐清晰。 自从来了东海后,秦游几乎已经忘记了这张面孔,可当巫雪提起时,这张面孔刹那间便清晰了起来,栩栩如生,一颦一笑。 想到飞云公主,秦游心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很不好,一种很难言的滋味。 赤着脚,晃动着秀气的小腿,笑吟吟的,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忘怀了。 使劲甩了甩头,秦游撇了撇嘴:“你可别给你家公主脸上贴金了,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也别拿飞云公主和我相提并论,恶毒的女人我见多了,飞云公主,呵,绝对拔得头筹。” 巫雪猛然停住了,抽回了双手,来到秦游面前,正色的说道:“不许您说飞云公主殿下的坏话。” 第四百六十二章 倔强 巫雪罕见的发怒了,轻咬着嘴唇,皱着眉看着秦游,那模样,和要准备吃了谁似的。 秦游翻了个白眼。 愚忠,这就是愚忠。 在凤七眼里,自己还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呢。 见到秦游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巫雪跑进了屋子,拿出一个小板凳,板板正正的坐在了秦游面前,一脸倔强。 “公主殿下,是好人,心底最是善良,与您一样!” 秦游敷衍的说道:“对对对,是好人,老好了,活好花样多,行了吗。” “你敷衍奴。” “不是,大姐,老提她干什么。”秦游心里有些烦躁,不提还好,一提就开始挥之不去,明知道这娘们不是什么好鸟,脑子里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 “公主殿下在夏京时,总会提及您。”巫雪一脸认真的神色,如数家珍:“说您会作诗,说您懂得藏拙,说您最是聪颖,说您创办寒山书院招收寒门子弟,说您安置流民…” “停停停。”秦游既好气又好笑的打断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这些旧事不提也罢,都是喝多了一时轻狂酿下大错,悔不当初。” 巫雪凝望着秦游,秀眉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也不说话,就是望着秦游。 “公主殿下最是心善,奴最是清楚,以后您不准说公主殿下坏话。” 看着巫雪,秦游讪笑了一声。 他想起了乔冉所说的话,飞云公主,最善蛊惑人心,这话一点都不假,看看巫雪就知道了,估计飞云公主打个响指,巫雪为其跳进火海都不带眨一下眼的。 巫雪是什么人,细作,刺客,杀人于无形之中,这种人的血,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冷的,能做细作,最是会察言观色。 看看,像巫雪这种人都被飞云公主忽悠的脸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想而知这位公主殿下的手段了有多犀利了。 看着巫雪,秦游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随着来东海后接触这么久,秦游也看出巫雪的性子了,如果不论职业的话,谈不上善良或是不善良,只是一个女人,选错职业的女人罢了,可怜,也可叹,可这年头,可怜可叹的人太多了。 这世道,职业不是用来选的,是用来凑合活的,别说女人了,就是男人都无法决定自己该怎么活着。 凤七走了过来:“三少爷,小的烤鱼呢?” “你能不能别提鱼了。” “哦。”凤七瞅了瞅巫雪,又瞅了瞅秦游,估计是感觉可能有热闹可看,也从屋里拿出一个小板凳,老老实实的坐在了秦游身边。 以前凤七都是坐地上的,跟着秦游久了,也知道在乎形象了。 叹了口气,秦游苦口婆心的说道:“等你离开东海的时候,别去找飞云公主了。” 巫雪又不乐意了,秦游刚要拿起木碗喝水,却被前者一把夺走了。 “不准喝!”巫雪咬着嘴唇,气呼呼的。 “大胆,那个,对,你竟敢对殿下无理,成…成何体统” 凤七这一声大胆,说的极为敷衍,屁股不动地方,还掏了掏耳朵,完全就是走个形势。 “您说清楚,为什么讨厌公主殿下。”巫雪眼眶都泛红了,十分倔强:“不准喝,不说清楚不准喝水。” 秦游都想骂人了,你又不是我妈,你管我喝不喝水,再说了,你要是我妈的话,应该多让我喝水才对。 秦游也是好奇极了,这飞云公主到底给巫雪灌了什么迷魂汤,连坏话都不准说一句? “这还好是大家相处了这么久了。”秦游苦笑道:“要是陌生人的话,说飞云公主坏话,你都直接杀他全家了吧。” “不,别人可以说,唯独您,您不能说。” “这是为什么?” “因为公主殿下从未说过你坏话。” 秦游微微哦了一声,不知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也不知是喜还是悲。 “哎,爱上了我这种像一样的男人,皂滑弄人啊,往事如风,不必再提了。” 巫雪一脸恶寒:“殿下,您与公主还是些许的区别的。” “什么区别。” “公主她…在乎颜面。”巫雪认真的纠正道:“奴只是说,公主她未说过你的不是,却没有说过对你有丝毫的男女之情。” “是吗。”秦游呵呵乐道:“你懂什么,这那女之情,都是扭扭捏捏的,得看火候,男的想通了,女的想开了,这才水到渠成。” 巫雪坚定的摇了摇头:“公主殿下只是欣赏您,没有任何男女之情,这一点,奴可以看的出来。” “好了好了,不提这事了,跟我去打老头吧,老过瘾了,一百多个老头呢。” “不!”巫雪依旧是那副倔强的表情:“您得告诉我,为何您误会公主殿下。” “重要吗?” “重要!” “好吧。”秦游好奇的问道:“那你先告诉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维护她。” “因为公主殿下心善,天底下最为心善的人了。” “怎么说。” “奴和奴的妹子是孤儿,没有爹娘。” 一旁的凤七不屑的说道:“说的好像谁有爹娘似的。” 秦游:“…” 巫雪懒得搭理凤七,继续说道:“飞云骑的探马,不少人都是孤儿,都是殿下游历时收养的。” “不是,你等会,飞云公主才多大啊,就收养孤儿?” “奴的妹子,八岁时被殿下收养了,那时,殿下与一个道人漠南游历,奴的亲妹子被贼人掳了,是殿下与那道人出手相救。” “飞云公主那时候多大?” 此时秦游心里怕极了,这飞云公主不会是个大老娘们吧,利用什么易容术之类的变的年轻。 一想起一个四五十岁大老娘们坐在房梁上晃动着小腿,秦游从生理到心理都感到一种极大的不适。 “不知,不过比奴的妹年长不了几岁。” 秦游微微松了口气,心里满是槽点,自己都是小蹦豆子呢,还可哪收养孤儿,这什么爱好? 凤七好奇的问道:“飞云骑数千人,都是孤儿?” “多数是,都是公主游历时碰到的。” 凤七感慨万千:“真有钱。” 秦游:“…” 第四百六十三章 有爹没爹 飞云骑被称之为斐国飞云公主的嫡系和死忠,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随着巫雪的娓娓道来,秦游这才知道这支特殊的骑兵有多奇葩。 亲军,绝对的亲军,都是飞云公主跟着她师傅四处游历时碰到的孤儿和年幼的可怜人,中州各地哪都有,给些银钱,让这些可怜人找附近的斐人,再被带回斐境。 值得一提的是,飞云公主跟着的那个老道,似乎是有意为之,哪有孤儿带着飞云公主往哪跑。 而飞云骑的基本构成就是这些孤儿和无家可归之人,除此之外,年老者都是其他军备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探马。 要知道中州大地是没有女子掌兵的,以前秦游一直很奇怪,飞云公主就是再能打,身份再高贵,哪怕她是斐君的亲娘,那也是女人,一个女人,又是如何掌军的? 现在答案有了,飞云公主对这些人有大恩,飞云骑中除了少部分的老卒外,全受恩于飞云公主,加上飞云骑的练兵之术都是飞云公主亲自把关的,兵卒的对飞云公主的忠心程度自然就没的说了,战斗力也是异常强悍。 秦游不由开始脑补当年的画面。 小小的飞云公主拉着一个杂毛老道的手掌,见到一群孤儿,凑过去看了两眼,一边裹着手指头,一边指着孤儿,奶声奶气的叫道,师傅,我要这个,我要那个,还有这个,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秦游会心一笑,这娘们也就是公主了,但凡换个身份,还要这个,要那个,爹娘绝对一个大嘴巴子呼过去,要你奶奶个腿!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秦游耸了耸肩:“只能说你家公主有孤儿收集癖罢了。” “不,公主心善。” “哥是过来人,这么和你说吧,人是会变的,小时候心善,长大未必就是善人,小时候操蛋,长大也未必是坏人。” “不错不错。”凤七搭腔说道:“这一点我老七认同,巫姑娘,远的不说,就说我家殿下吧,一年之前,那是个什么东西,天天陪着三少爷出门,老七都是提心吊胆的,深怕涌出来一群百姓捅死我家三少爷,再看现在,不一样了吧,不是老七和你倒苦水,我就是三少爷的侍卫,若我是老百姓,那…那…” 凤七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他终于注意到了秦游吃人一般的眼神。 秦游冷笑道:“你要是老百姓,那怎么的。” “那…”凤七讪笑一声:“那小的必然要告诉他们,他们误会您了,您是大好人。” “嗯,我也就是三世子了,但凡我不是,我他娘的也一刀捅死你这傻缺了。”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不吱声了。 秦游想不通了,就挠后脑勺这装傻的动作,是怎么做到古代和后世全部统一的? 巫雪咬着嘴唇说道:“公主不同,公主殿下从小就心善,现在也心善,和您不同,您以前不是好人,公主殿下一直都心善。” 其实飞云公主心善不心善,秦游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可是看着巫雪这副“中毒”已深的样子,总觉得挺闹心的。 “救了那么多孤儿。”秦游看了眼巫雪的脸色:“那个,假如啊,我是说假如,她是不是准备拿这些孤儿练截血啊,你小时候被她捅过没?” “截血?”巫雪满面困惑:“您也知道截血之技?” “那你看看,别说截血了,截肢我都会。” “可这与截血之技又有何干系?” “怎么没关系呢。”秦游竖起手指,在凤七身上一顿戳:“就是这个,点谁谁不能动,知道吧。” 凤七目不斜视的说道:“三少爷,巫姑娘在旁边看着呢,你莫闹了,快给小的解开。” “三个时辰后自行解穴。” 秦游翻了个白眼,凤七总是在该捧场的时候捧不出来,不该捧场的时候瞎特么捧,完了一捧完吧,显得他和自己都巨傻。 巫雪哭笑不得:“殿下,您还没回答奴,您说公主不好,与截血之技有何干系?” “你知道截血之技是怎么练的么?” “知道呀,飞云骑中好多探马都会。” 秦游微微一愣。 这飞云公主竟然如此恶毒,自己练不说,还要手下马仔一起练,这得祸害了多少人? 秦游的面色有些不自然:“你也会?” 巫雪点了点头。 秦游望着巫雪,随即哑然失笑。 巫雪是细作,是刺客,会这种歹毒的手段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 可转瞬之间,秦游发觉自己有些矛盾。 巫雪修炼截血之技,自己能接受,为什么飞云公主会这种歹毒的手法自己却接受不了? “殿下。”巫雪轻声唤道:“殿下您说呀,截血之技与公主殿下有什么干系。” “你这三观也是够歪的了,那不得拿人练吗,在人身上咔咔咔一顿点。” 巫雪一头雾水:“在人身上?” “是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巫雪眼睛睁的大大的,双眼之中满是困惑。 “哎呀,一看你就是不懂装懂,给你叫个老司机过来解释解释。”秦游用肩膀撞了撞凤七:“去,给贺老三叫来。” 凤七:“三少爷,您得先帮小的把截血之技解开。” “滚!” “哦。” 凤七匆匆跑开了。 过了一会,凤七带着贺季真回来了。 秦游指了指贺季真说道:“给你介绍一下,三道妖门余孽,贺老三,他也懂截血之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贺季真纠正道:“掌门,掌门,不是余孽。” “那你这掌门下面还几个活口?” 贺季真不吭声了。 巫雪一头雾水。 到现在她还是没明白秦游的意思。 “老三,来,给咱很傻很天真的巫雪小姐姐讲讲,截血之技你是怎么练的。” 贺季真:“在我爹身上练的。” 巫雪看了看秦游,又看了看贺季真,还是一脸懵懵的表情。 秦游没好气的说道:“将详细点,在你爹身上是怎么练的。” “哦,巫姑娘,贺某对此绝技也不过是初勘门径罢了,练此技时,需将我爹全身毛发去除,一根不留,用滚烫之水淋遍全身,再用…” 秦游听不下去了,打断道:“我问你武功绝学,没问你烹饪技巧,说重点。” “重点便是对比穴位图在我爹身上乱戳一…额,是对比穴位图,在我爹身上练此绝技。” “听见了吧,父母祭天,法力无边。”秦游乐道:“贺老三就是爹太少了,所以没练明白,但凡他多整几个爹,现在都大成了,再看你家公主,截血之技玩的贼溜,不知道点死多少个爹了。” 贺季真提醒道:“拿别人爹练也行,不用非是亲爹。” 巫雪一脸狐疑的望着贺季真:“你当真是三道隐门门主?” “不错。” “那为何,公主殿下与飞云骑探马,用木桩练的截血之技?” “都一样。”贺季真乐呵呵的说道:“当年我怕手疼,所以戳我爹。” 话音一落,秦游愣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似的,足足沉默了半晌,看向巫雪,声音沙哑:“你是说,这玩意,拿木桩子也能练?” “是呀。” 秦游又木然的看向贺季真:“这玩意,没爹也能练?” “是呀。” 秦游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仰天大吼。 “乔冉,我日你x!” 第四百六十四章 傻眼 郭城上方响彻着秦游的叫骂声,乔冉全家被问候了一遍又一遍,连义父秦麒都没放过。 秦游怒了,彻底怒了。 这也就是乔冉不在身边,要是乔冉出现在秦游的面前,他绝对拿板砖拍乔冉,就照嘴拍。 “老子的幸福,终身幸福啊!” 秦游欲哭无泪。 问明白了,刚刚详细的问了一下巫雪和贺季真,终于破案了。 截血之技,拿大活人练,可以,不拿大活人练,也可以,主要是分悟性,也分教材。 就好比前朝的御医,这老小子就是拿大活人练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得拿大活人练。 这里也就要说一下截血之技是怎么回事了,民间有,三道隐门也有,三道隐门是正宗的,民间的,是流出的。 就好比练枪,你打靶子是练,实战打人也是练,都是练,但是前者肯定没有后者练的快。 而正版是不传之秘,写着如何练习,写着如何不用活人也能练的法子。 前朝御医收藏的是盗版,而通过这老小子流出的,是盗版中的盗版,所以上面记载的是拿活人练的法子。 飞云公主师承三道隐门云道人,截血之技是正版的,不是民间盗版的,所以根本不需要拿活人来练。 正版和盗版的区别太大了,正版在于循循渐进,眼力、力道、出手速度等等,当慢慢熟练后,就可以在人身上练了,不过在人身上练也是一些无足痛痒的穴道,大部分穴道还能治病。 而盗版就曲解了正版内容,极为简单粗暴,直接让在大活人身上练,观察“活靶子”的身体反应。 穴位不同,但是人的生理解构是一样的,能截住对身体有益的穴位,为什么偏偏往死穴上点呢,反正反应和触感都是一样的。 这就是正版和盗版的区别。 乔冉也是个二傻子,他光知道前朝御医是这么练的,加上贺季真这个傻缺之前说拿他爹练,这才让秦游先入主为强,以为飞云公主从小就拿大活人练,以为这丫头太过歹毒,加上一些不实的传闻和乔冉的碎嘴子,这才自我幻想出了一个蛇蝎美人的形象! 找不到乔冉发火,贺季真却在身边,秦游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是不是脑子让凤七啃了,没事拿你爹练个毛线?” 贺季真耸了耸肩:“那也不能拿我娘练啊。” “你是不是傻,咋的,就可着你爸妈祸害了?” “戳木桩子疼,戳我爹,不太疼。” “你可真是孝死了。” 秦游捂着脑袋,想哭,却挤不出眼泪。 脑海里,满是飞云公主赤着脚坐在房梁上晃动着小腿的模样。 过去这么久了,秦游依旧能想起第一次见到飞云公主时的感觉,那种惊艳,那种挪不开目光,那种心神荡漾的感觉。 那时候秦游心中就生出一种感觉,要是娶媳妇的话,一定要娶飞云公主这么漂亮的媳妇! 飞云公主的形象,越来越丰满,就连幼年时的模样都出现在了脑海中。 几岁的小丫头片子,跟着一个杂毛老道满世界的游历,见到同龄的小朋友吃不饱穿不暖,裹着手指头求杂毛老道帮帮这些小孩子。 十年,艺成,回到斐国,执掌飞云骑奔袭千里,打的斐国后方番蛮哭爹喊娘四处逃窜。 面带罗刹面具,伸着两个白皙的手臂,“哈”的一声,既吓人,又好笑。 “斐国不败女将,一朝成名天下之,夏有飞马血骑乔陷阵,斐有不败云骑女帅。”秦游一拳头砸在了贺季真的大腿上:“何等的惊才艳艳,怎么就误会了呢,我日啊。” 凤七默默的点了点头:“是啊,咱夏国有乔冉,斐国有飞云公主,都是年轻俊杰,二人齐名,多般配的。” “般配你大爷!”秦游破口大骂:“乔冉是个什么玩意,他配吗,他就是个傻叉,大傻叉,一天天的就知道装大明白,还截血阴险恶毒,恶毒他大爷,还最善蛊惑人心,我靠,我得吃多少耗子药才信了他的鬼话。” 巫雪、凤七、贺季真,不知内情的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秦游抽什么风。 秦游锤了几下脑袋,自言自语道:“好多的姑娘啊,哎,早知道的话,当初不管成不成,好歹追追试试啊,万一泡到手了呢,万一娶了呢。” 凤七傻乎乎的问道:“您不是要娶龚府大小姐吗?” 秦游微微一愣,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龚媛的模样。 抬起头,秦游看向贺季真,问了一个极度白痴的问题。 “老三,你说飞云公主和龚媛打起来的话,她俩谁厉害?” 贺季真如同一个智者一般埋头沉思了片刻:“门下不知,不过…不过门下觉着,反正谁你都打不过。” 秦游:“…” 秦游郁闷了,继续误会下去还好,现在知道错怪人家了,脑子里那张绝世容颜似乎永远都挥之不去了一般。 如果没误会,秦游还不至于如此念念不忘挥之不去。 可正是因为觉得自己错怪了,感觉更怪了。 对于飞云公主,秦游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一眼终身难忘肯定是有的,但是一见倾心也不是,只是和飞云公主在一起相处时,那种感觉很奇异,哪怕不说话,只是看着,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看着飞云公主如同多动症似的模样,哪怕看一辈子都不觉得烦。 这种感觉和龚媛还不同,和龚媛在一起,内心很平静,不在乎对方说什么,不在乎自己说什么,两个人在一起,仿佛有着聊不完的话题,哪怕两个人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可就是能聊下去,就是能看着对方的眼睛,嘴巴不受大脑控制,想说什么说什么,不想说的时候,就那么看着,时间就那么飞快的流逝了。 两个女人的身影不断在脑海交替着,秦游突然站起身,自言自语道:“想特么什么好事呢,一个都未必追的上,还俩,瞅瞅你这熊样,秦游你配吗,臭不要脸的玩意,靠。” 说完后,秦游匆匆走向了远处。 凤七连忙追上去:“三少爷,您去哪。” “干正事。” “什么正事。” “打老头去!” 第四百六十五章 老相识 一百多个读书人,秦游一时都不知道该从谁打起了,选择太多,着实有些苦恼。 最后在精挑细选下,选了个三十多岁看起来比较好欺负的家伙。 一群膀大腰圆的越王府护卫拿着长刀,不怀好意的盯着这家伙,吓的对方基本上已经处于吓尿和吓瘫的边缘。 秦游走过来后,这名读书人抬起头,眼神总是不由自主的看向秦游的脑袋。 “啥意思,鄙视我的头型?” 秦游坐在了台阶上,尽量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说,姓名。” “谭,谭良思。” 秦游:“年龄。” “三…三十一。” “婚姻状况。” 谭良思一脸茫然。 凤七恶狠狠的叫道:“娶婆娘没。” “娶了,娶了。” 秦游顿时不乐意了:“你长的这么丑都能找到媳妇,有天理没。” 谭良思哆哆嗦嗦的说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秦游脸黑了。 谭良思又补了一刀:“七房小妾…小妾不是,只有大妇,大妇青梅竹马。” “揍。”秦游现在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针对自己,满满的恶意。 一声揍后,护卫们一人给了好几脚。 “够了。”秦游来到鼻青脸肿的谭良思面前:“说,为什么你这熊样的能娶八个老婆…额不是,说,你们这群废物读书人为什么被送到东海。” 谭良思的目光有些躲闪。 秦游:“继续揍。” 护卫们又开始圈儿踢,谭良思连连求饶。 秦游:“说,你们这群废物跑东海来干什么?” 谭良思又不吭声了。 秦游:“揍。” “慢着!”谭良思突然大吼一声! 一群护卫吓了一跳。 谭良思叫道:“我是读书人。” “哦。”秦游挥了挥手:“那就按读书人的标准揍。” 护卫们一拥而上,开始呼大嘴巴子,照嘴呼。 直到谭良思被打了个半死,护卫们这才住手。 秦游是发现了。 甭管是夏朝的读书人还是晋昌的读书人,贱骨头是通病。 挨揍的时候,哭爹喊娘连连求饶,结果一住手问问题,又闭口不言了。 “明明很怕死,却什么都不说。” 秦游皱着眉,望着疼的直吸凉气的谭良思,想不通了。 贺季真笑道:“这人可不是什么硬汉子,之所以不说,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说了,便会遭致杀身之祸。” “嗯,有道理。” 秦游也不着急,三木之下难有勇夫,更何况一百多人里,总不能一个开口的都没有吧。 正当秦游准备吓唬吓唬谭良思的时候,司哲跑来了。 “殿下,有个人要见您,他自称是什么晋昌的大儒。” “见我?” “是,他说要见首领。” 秦游猛翻白眼。 下命令指挥的时候,白彪是首领,到了动脑子或者想办法找吃的时候,这群刁民又说自己是首领了。 “带来。” 司哲冲着远处招了招手,两个寇众压着一个老头过来了。 老头七十上下,一脸傲色,明明是阶下囚,却生生走出了t台上的步伐。 秦游眯了下眼睛,总觉得这老头有点眼熟。 老头冲着秦游冷哼了一声:“你便是这些贼人的首领?” 秦游摸了摸光秃秃的后脑勺:“诶,咱俩是不是见过?” 老头微微一愣,望着秦游,看了半晌冷笑道:“老夫乃是饱读诗书的大儒,岂会与你这种匪类结识。” “你叫什么?” “区区鼠辈,你还不配知道老夫的名号。” 秦游看向司哲,十分不满。 这一看就知道寇众的工作没做到位,这要是换了越王府护卫,早就挨个锤一遍了。 “三少爷。”凤七也盯着老头看,半晌之后说道:“小的也觉得这老东西眼熟。” “我也觉得…”秦游望着老头,突然一拍双掌:“你是之前入京的晋昌使者,谭狗!” 不错,老头正是之前带领使团入京的谭眗,十多年前在夏京中鼎鼎有名的大儒,直到他遇见了哭泣战神廖文之。 这老家伙如今在晋昌那边混的挺不错,中书省左侍郎。 谭眗楞了一下,眯眼看着形象大变的秦游,先是一脸呆滞,紧接着失声叫道:“夏朝越王府三世子秦游?!” “诶呦,果然是老相识。”秦游乐了,刚要伸手和对方握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了,一脸困惑:“你跑东海来干什么?” 谭眗也是满脸大写的懵逼:“你又在这里作甚?” 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气氛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秦游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他乡遇知故,倒是难得,秦游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揍。” “慢着!” 谭眗太了解秦游的脾性了,知道自己所谓的大儒身份在对方眼里屁都不是,连忙说道:“三世子殿下,三世子殿下,莫急莫急,都是有身份的人,何须动手。” 之前在夏京的时候,秦游都敢拿着人头吓唬凉戎使团了,现在成了阶下囚,还不是在夏京,这小子一刀捅死自己都不会令人意外。 秦游一头雾水,谭眗何尝不是如此。 好好的越王府三世子,怎么还跑东海来了,来东海也就算了,还领着一群强盗? “爹爹。” 一声弱弱的声音从秦游身后传来,谭良思望着谭眗:“您与此人相识?” 秦游乐了:“原来是你的犬子啊。” 谭眗想哭,望着自己的傻缺儿子,欲哭无泪。 “说吧,怎么回事。”秦游乐呵呵的说道:“谭大人,你也知道某家的手段,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抗不抗揍,给大家省点事,赶紧如实招来,省着我折腾你儿子了。” 谭眗微微闭上了眼睛,长叹了一口气,一脸认命的表情。 秦游不屑的撇了撇嘴。 就是没你儿子,削你一顿你不得照样开口吗,现在一脸你完全是顾及你儿子性命逼不得已的模样,虚伪至极。 “敢问世子殿下。”谭眗睁开了眼睛,满眼困惑:“你又为何在这里?” 说完后,谭眗还瞅了瞅秦游的莫西干头型。 “当贼啊。”秦游嬉皮笑脸的说道:“京中混不下去了,来东海当山贼,赚点外快。” 谭眗试探性的问道:“你是来寻你大哥的?” 秦游面色一冷:“你也知道秦狰的事?” 谭眗连连摇头:“道听途说,道听途说,与我晋昌无关。” “少打岔,本世子耐心快耗没了,赶紧说,你们这群废物跑东海来干什么?” 第四百六十六章 偷梁换柱 谭眗脸上满是纠结之色。 秦游是真的一点耐心都没有了,掏出了宁国,转过身,直接扎在了谭良思的大腿上。 “老夫说,说,快住手!” 谭良思不愧是名儒之后,大腿挨了一下子,一声不吭,双眼一闭直接晕过去了,也不知道是晕血还是疼的。 巫雪走了过来,半蹲下身子为谭良思止血。 谭良思死不死和巫雪没关系,她只是怕秦游出手没个轻重,再让着小子失血而亡导致谭眗不合作。 秦游收起了笑意,冷冷的望着谭眗:“说,一字不落的说,为什么你们来东海!” “我们…”谭眗咬了咬牙:“我们要去平波城。” “去平波城做什么?” “找方家。” “找方家做什么。” “找方家谈事情。” “找方家谈…”秦游跑过去一脚将谭眗踹翻:“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跟我玩快问快答呢。” 挨了一脚的谭眗满脸屈辱,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三世子,老夫好歹也是晋昌中书省左侍郎,你如此羞辱我,岂是天潢贵胄所为,岂是君子所为。” “大哥,你要点脸好吗,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来干什么,但是你扪心自问一下,就凭着你们来我们夏国的真实目的,我踹你一脚,你冤吗。” 谭眗思考了几秒,点了点头:“不冤。” “这不结了,你自己都知道是来干坏事的。” 秦游走回到晕倒的谭良思身边,将宁国抵在了这小子的咽喉处:“最后一次机会,别和挤牙膏似的,一口气说完。” “住手,快住手,休要伤我思儿。”谭眗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去,被却司哲狠狠的摁倒在地。 秦游的宁国紧贴在了陈良思的脖子上,谭眗连忙大叫道:“说,说还不成,我们去寻方家,是为了做官的。” “做官?”秦游哈哈笑道:“忽悠傻子呢,你们是晋人,跑我们夏朝当什么…” 秦游说不下去了,一脸呆滞。 贺季真和巫雪二人也是目瞪口呆。 秦游匆匆跑到了谭眗面前,面色凝重:“你是说,方家有办法让你们这些晋昌的读书人,在我们夏朝做官?” 谭眗点了点头。 秦游一把抓住了谭眗的脖领子:“怎么当?” “偷梁换柱,移花接木。” 谭眗已经开了口,也没必要隐瞒下去了,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方家家主方不二早在一年之前就接触过晋昌人了。 这家伙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天下万物皆可买卖,事实上也是如此,这家伙将“生意”都做出花了。 人家卖官儿,至少卖的是自己人,夏人卖夏人。 方不二倒好,一年前渡海前往晋昌,主动要求抱大腿。 晋昌好歹是个国家,那是谁想抱就报的吗,再说了,东海的陈洛鱼就是他们的代言人,要是收了方不二当小弟,陈家肯定会心生间隙。 可方不二提出了一个晋昌君臣无法拒绝的条件,那就是卖官儿! 将夏朝的官儿,卖给晋昌,方不二出“官”,晋昌出“人”,具体操作方式就是更改户籍和身份凭证,偷梁换柱。 比如某某县的县令,方不二可以偷偷把人干掉,甚至灭门,全替换上自己人,然后这个县令的名字不改,信息不改,直接让晋昌人顶上。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方不二的商业运营模式极为完善,精准的抓住了这个时代官场上的各处漏洞。 正常情况下,一个七八品的小官被平调时,可能会跨州府,从一个县城调到另一个县城,少说相隔几百里甚至几千里,方不二就会在这些官员途中埋伏截杀,一般调任的官员不会带太多随从,尤其是那些清廉没什么钱的官员,出门在外无非就是个书童和两三个老仆罢了。 这也就让方不二有了可乘之机,直接灭口,然后让晋昌人顶上,再去走马上任。 除此之外,方不二还会卖户籍,卖寒门子弟的户籍,也是移花接木偷梁换柱的法子,这些晋昌人有了夏人的身份后,方家再大力培养,将他们送出东海发展,甚至可以让他们直接参加科考为官。 这就是方不二的“生意经”,世间万物皆可卖。 正是应了那句话,商人眼中,没有国家,甚至没有民族。 之前晋昌那边已经来过两批人了,去年上半年来了二十多人,大部分人来了东海后,摇身一变成了世家子弟,少部分顶替了一些品级不高的官员,下半年又来了五十多人,效果也不错,其中已经有十几人送出了东海,还有三人入京参加科考了。 晋昌那边一看双方合作挺愉快的,这次就送来了一百多人,而方不二年前去晋昌就是为了谈这事的。 因为这次来的人太多,不能去平波城下船,所以就挑选了郭城这边,按照双方约定,广丰和昌隆两位县令应该带着方家的忠心狗腿子来迎接才是,再想办法将他们送到平波城和其他州府。 只能说是皂滑弄人,广丰县令方井尸体都凉了,昌隆县令现在被挂在城墙上,没死也快了,所以被秦游捡了个“大漏”,一次性掏着一百多个晋昌的读书人。 这也是为什么晋昌会派一艘楼船来的缘故,这群读书人死矫情的,别的海船他们受不了,上一次就是,一共来了七十人,结果半路上死了十七个。 读书人在秦游眼里,那就是大白菜,不值钱,可在晋昌那边,读书人可精贵的很,一看海上死亡率这么高,连楼船都派来了。 “啧啧啧。”秦游也算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这方不二,自诩陶朱在世,果然有两把刷子,偷渡,安排身份,衣食住行,工作,一条龙,全都给安排好了。” 关于方不二,秦游也从骑司那边了解过不少信息。 士、农、工、商,商人想混起来,难如登天,更何况还要在东海这里与陈家和温家三足鼎立。 现在来看,方不二这老小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第四百六十七章 族老们 又找了几个老头和软骨头,一顿社会毒打后,证实了谭眗所言非虚。 之前出个斐人细作,都能渗透到了宫里和六部尚书家里。 晋昌玩的更花花了,人家不渗透当官的,直接摇身一变成了夏朝官员。 秦游觉得秦老大发的工资真冤,还夏朝鼎鼎有名的白马骑司,白马气死吧。 正正好好,一百零八个读书人,其中八十多个已经被安排好了身份,剩下的都是备胎。 秦游、凤七、贺老三、李贵、白彪、司哲,众人齐聚一堂。 “都说说吧,下一步怎么打算。”秦游目光扫过众人。 大家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本以为是掀开了幸运女神的裙角,结果发现原来是给绿巨人的裤衩子扒下来了。 估计原本方家还不准备搭理大家,现在扣了一百多个晋昌读书人,方家要给晋昌当舔狗,肯定会集结大军过来抢人。 秦游目光落在了贺季真身后,后者苦笑道:“郭城的百姓们,带不走。” 说完后,贺季真又看向白彪:“白统领,听贺某一句劝,如今方家已将寇众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派遣大军来剿灭你们不过是早晚的时间罢了,既如此,不如乘船与我家恩主一起离去以图后事。” “不。”白彪微笑着说道:“我寇众,不做这不义之事。” “城内已有三千百姓,官军即便是来了,也不可能将他们屠戮一空,至多就是将他们驱散罢了,留在这里,反而会让方家迁怒百姓。” 白彪固执的摇了摇头。 “你怎么这么轴呢。”看着白彪,秦游没好气的骂道:“道理都给你讲清楚了,寇众待在这,反而会牵连百姓。” “你如何能确定方家与官军不会为难村民们?” 秦游愣了一下。 白彪继续说道:“不敢赌,我们,不敢赌的,不敢赌方家和官军的良心。” 秦游沉默了。 是啊,换了别的州府,官军剿匪,哪怕当地的百姓与匪盗有关系,要是人数多的话也不会怎么样,毕竟法不责众。 可这里是东海,方家和官军的恶行可谓是馨竹难书,指望这群人有良心,不如指望女主播和榜一大哥之间是真爱。 “你们继续商量吧。” 叹了口气,秦游走出了屋子。 既然白彪和寇众们这边说不通,只能找村民们了。 找了个越王府护卫,去将各个村镇的族老都叫来。 过了片刻,五个加起来都快超过四百岁的老人来了。 都是老者,当秦游太爷爷太奶奶都够了。 秦游一直怀疑一件事,其他富饶的州府,人们平均年龄就是四五十岁,怎么越是贫穷的地方人们寿命越长,难道挨饿还有这隐藏属性? 将几个老人请进了旁边的屋子,秦游亲自为每个族老倒了碗茶水,坐下后,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屈陈氏笑眯眯的说道:“好后生,将我们叫来,怕是有急事吧。” 望着这位八甲村的族老,秦游苦笑了一声:“屈奶奶,是有急事。” 奶子峰的李太爷顿了顿拐杖:“有话直说就是,扭扭捏捏,哪有个大丈夫的模样。” 别看李太爷快七十了,精神抖擞,中气十足,而且脾气还挺不好的。 前几天秦游也和这些各乡镇老扛把子接触过几次,主要是交代了一下都看好自己的小弟,在郭城居住行,蹭吃蹭喝也行,但是不能闹事,而且每天每个人至少要吃六条鱼,不守规矩就直接撵出去。 老头老太太们拍着胸脯保证了,这年头吃口饭都难的要磕头,哪能做这种没心肝的事。 事实证明,族老就是族老,岁数大,威望也在这摆着,相当的霸气。 尤其是李太爷,那叫一个雷厉风行,非但要求奶子峰村民遵守规矩,还额外安排了任务,青壮每天至少从山林里抗回十根木料,要不然打断狗腿。 秦游本以为这老头就是做做样子给自己看,谁成想人家一口吐沫一个钉,吃饱喝足了,带着村民们就去伐木了,木头够了,就带着人干活,在郭城起到了良好的表率和榜样,有偷懒的闲汉,抡着拐杖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揍,揍完了还要撵出郭城,撵出郭城不说,还要从族谱里踢出去,要不是寇众求情的话,这老头真就这么办了。 “李太爷,小子也不瞒您,我们得走了,不走不成。” 马蹄村的张大爷问道:“怕官军打来?” “嗯。” 李太爷先是“嘿”了一声,然后一口浓痰吐到地上,一脸不屑的说道:“官军,欺负欺负我们小民还成,你手下全是刀头舔血的寇众,来了,将他们打杀了就是,尚云道的官军,黑…呸。” 两口浓痰,表达里李太爷对本地军备深深的鄙夷之意。 另一个族老老吴头也是一脸不屑的说道:“老汉年纪大了,再往前数二十年,老汉一把陌刀保准砍的这群小兔崽子人仰马翻。” 秦游哭笑不得。 他还真没看出来,瘦小的老吴头以前也从过军。 不过转念一想,秦游这才想起,中州大乱那时候,哪还有什么庄稼汉啊,不是兵也被拉了壮丁从军了,各个草头王你抢我我抢你的,打打杀杀他们见的太多了。 “昨天夜里我们抓了一些晋昌人,这些晋昌人对方家很重要。”秦游也不隐瞒,坦诚说道:“方家一定会派遣大量军卒打过来,不说打不打的赢,主要是我不想打,打了,就得死人,各位爷爷奶奶,你们也看到了,寇众叫寇,可他们是好人,我要带他们走,他们却不放心你们,想留在这里,保护你们。” “混账东西。”李太爷一拍桌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破口大骂:“谁要留下,他娘的,谁留下,你让他来老子面前,打断他狗腿,走,赶紧走,方家可不是好惹的,不用管我们,来郭城前,我们也没死绝,回村子里就是了,快些走,可别让方家的恶犬盯上。” “是呀。”屈陈氏点了点头,颤颤巍巍的说道:“都是好后生,好孩子,别误了事,快些走吧。” 张大爷重重的点了点头:“说的不错,大丈夫能屈能伸,快些离开吧,上船,快些走,一会老汉就带着村民离开。” 秦游双眼通红,站起身,后退了两步,弯腰拜倒。 “各位爷爷奶奶,小子发誓,半年之内,我一定回来,等我回来的时候,再也不让你们挨饿!” 屈陈氏站了起来,连忙将秦游扶起来,笑眯眯的:“好孩子,好后生。” 李太爷和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赶紧走,记住你说的话,半年见不着您,老子天涯海角也找到你打断你狗腿。” 第四百六十八章 敌来 秦游也没想到这些族老们这么好说话。 他想过这群人会拒绝,会提出条件,会索要打鱼的方法等等。 没有,没有任何二话,不担心他们自己是否还会挨饿,只是担心寇众们走的晚了出差池。 秦游也是考虑再三,要不要把捞鱼的法子告诉村民们,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首先捞鱼需要大量的船只,其次是一旦方法外流,最受益的不是百姓们,而是方家和官军。 取舍之间,秦游只能三缄其口了,也还好,族老们也没有问。 说通了族老们,秦游再去做白彪的工作就好做了。 得知百姓们会回到村里,白彪终于同意撤离了,只不过撤离之前,他要亲自出海,打鱼,打多多的鱼,送给乡亲吗,至少,也要让乡亲们少挨些饿。 秦游同意了,若是连这个要求都拒绝,他怕自己也变成一个方家人。 至于谭眗等一百零八名读书人,当人质关着,没敢关郭城里,而是扔大船梅丽号上,绑好了,定时定点送饭。 接连五天,白彪不眠不休,带着二百寇众,一趟又一趟的出海,一趟又一趟的打鱼,满沙滩都是大黄鱼。 卸鱼的村民们泪流满面,望着白彪被晒伤的后背,望着因为白彪拉扯渔网满是血道子的手指,望着白彪血红疲惫的双眼,喊着够了,够了。 白彪总是咧嘴一笑,露着一口小白牙,腼腆一笑,说一声还不够,再喊一声扬帆。 每次卸鱼的时候,秦游就在旁边静静的看着。 他喜欢看,看有情,看有义,情义,是东海最为难得的东西。 眼看着第一批拉回来的鱼已经臭了,秦游下达了命令,等大船拉完最后一趟鱼回来的时候,大家上船,上舟,离开郭城海防线,去广怀道,抢几次官粮和清水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黑夜中,秦游带着人站在海滩上。 郭城的木质简易房已经被拆掉了,各个村落的村民不肯走,他们要送送寇众们,看着大家上船,看着大船小舟消失在夜色中,他们才肯安心的走,安心的回去睡觉,安心的继续过苦日子。 打来的鱼,村民们已经带回到村子里了,多余的木料,能用的,能吃的,都带回村子里了,可他们又回来了,站在沙滩上,目送大家离开,不送,心里不踏实。 大船和数十艘小舟在黑暗中露出了模糊的轮廓,秦游转过头,冲着几位族老施了一礼。 “各位爷爷奶奶,带着村民们回去吧,船来了,半年内,我回来。” 这一趟捞鱼,不卸了,实在没法卸了,大家留着在海上吃。 屈陈氏颤颤巍巍向前迈了几步,伸出手。 秦游连忙弯下腰低着头。 屈陈氏很矮,只有一米四出头,瘦瘦小小的老太太,伸出枯瘦的手掌,轻轻的拍了拍秦游的脑袋,咧嘴笑了笑,露出了没有几颗牙齿的牙床。 “好孩子,好后生。” 秦游连忙将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屈陈氏的肩上:“海风大,您带着人回去吧。” “怎地这么多废话。”李太爷杵着拐杖走了过来,瞪着眼睛说道:“你们上船就是,赶紧走,管我们作甚。” 秦游重重的点了点头:“半年,半年内,我一定回来。” 李太爷挣脱开搀扶他的村中后生,尽量将腰杆挺的笔直,直视着秦游,大声叫道:“奶子村,李擒虎…” 双膝跪在了地上,李太爷继续喊道:“叩谢恩公,活命之恩,永世难忘。” 秦游刚要过去将李太爷搀扶起来,奶子峰的村民接二连三的跪在了地上,其他村民也是如此。 “八甲村村民,叩谢恩公,活命之恩,永世难忘。” “奶子峰村民,叩谢恩公,活命之恩,永世难忘。” “大环寨村民,叩谢恩公,活命之恩,永世难忘。” “马蹄村村民,叩谢恩公,活命之恩,永世难忘。” “三羊村村民,叩谢恩公,活命之恩,永世难忘。” 三千余人,跪倒在地,不整齐,跪的不整齐,喊的也不整齐,却声嘶力竭。 “好,好,好!”秦游不住的点着头:“半年,半年,等我,半年内,我回来,一定等我!” 秦游想要搀扶几位族老,贺季真却拉住了他。 “恩主,登船吧,我们走了,他们自然会起身离开。” 李太爷抬起头,两行老泪顺着下巴流了下来,却是笑着说道:“老汉的孙子倘若没死在海里,也是和你一般大,老汉梦到过,孙儿没走,还在海里,在海里看着老汉,你们上了船,遇了事,喊李大鹏,喊的响亮些,是老汉的孙儿,他护着你们。” “好,李大鹏,我记下了,入了海,我帮您点三炷香,告诉大鹏兄,您一直念着他。” 李太爷擦了擦眼泪,哈哈一笑,一拱手:“多谢。” 秦游抬起头,瞳孔,突然一缩。 他看到了火光,无数道火光,从郭城,山林方向涌来。 贺季真面色剧变,连忙趴倒在地,耳朵贴着沙土,大喊道:“骑兵!” 的确是骑兵,秦游的运气,很差。 外围的探马刚刚撤回来不到半个时辰,官军,来了。 寇众们抽出了刀剑,李太爷却站了起来,用拐杖用力的敲打着秦游的肩膀:“走,快些走,船来了,上船,老汉是纵横沙场的好手,听老汉的,被骑兵缠上就走不了了,快走!” 秦游回头望了一眼缓缓停靠的大船,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贺季真爬起来,对凤七打了个眼色后,二人拉着秦游往海里拖拽。 “等我!”秦游大喊道:“半年,半年内,我回来!” 骑兵,官军,少说也有五百名,举着火把,奔驰而来。 李太爷说的不错,被骑兵缠上了,很难甩脱,陷入鏖战,步卒就会围上来。 秦游大喊道:“寇众听令,入海,攀船,入舟,我们走!” 早就是计划好的事情,寇众和屯盐卫兵卒不敢犹豫,匆匆跑向了水中。 骑兵来的太快了,不少骑兵甚至带着弓箭,只要到了海滩上就可以放箭了。 护卫们将秦游护在中间,深怕箭矢袭来。 五百骑兵奔驰而来,那么紧随其后的少说也有五六千步卒。 没的打,秦游也不想打,一头扎入海里,游向了海船。 大部分寇众都上了小舟,将马匹固定好,斩断了绳索。 秦游和护卫们也迅速游到了大船梅丽号下,抓着绳索开始往上爬。 到了船上,秦游连忙望向海面,随即大大的松了口气,小舟们已经驶离了岸边。 可当秦游抬起头望向海面上,却呆住了。 官军的骑兵,已经冲到了沙滩上。 各个村镇的居民们,拉住了手,死死拉住身边人的手,变成了一道道血肉之墙,阻拦在了骑兵面前。 李太爷站在最前面,高举着拐杖。 “大昌北府虎贲营副校,李擒虎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一支利箭,飞至而来,贯穿了李太爷的胸膛。 骑兵,速度不减,撞向了村民们。 秦游血灌瞳仁,一个猛子扎回了海中。 高举着宁国,秦游嘶声呐喊。 “杀,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第四百六十九章 云骑至 凤七、贺季真、白彪、屯盐卫老卒、就连巫雪也跳到了海中,身后,是无数寇众。 他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试图以最快的速度游回岸边。 海滩上,战马嘶吼。 村民们,横着双手,紧紧闭着眼睛,被战马撞倒,撞飞,被战马踩踏。 第一个寇众上岸了,冲跑了上去,短刀掷出,穿透了一名骑兵的头颅,随后,被更多的骑兵砍翻在地,身中不下五刀。 更多的寇众上岸了,他们的双眼,比血更红,比火更热。 步卒对骑兵,毫无优势。 但是寇众们不在乎,他们只在乎如何将这些骑在马上的畜生的头颅割下来。 这一刻,没人想着要逃跑。 就连秦游,都不再去想。 若是跑了,这辈子,他会永远做噩梦,梦见在这片诅咒之海上,那些无辜的村民们被战马踏成肉泥。 马儿畏惧海水,无法继续冲锋,寇众们,终于形成了反包围圈。 鲜红的血,冷冽的刀,在这边沙滩上,在黑暗中,交织出了一曲无声的悲歌。 秦游如同一个疯子一般,扑倒了一个骑兵,骑在骑兵的身上,宁国不断的向下猛刺着,刺到血肉模糊,刺到血液飞溅。 身边,就是屈陈氏的尸体。 老太太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脑袋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扭曲着,眯缝着眼睛,望着秦游,似乎还在喃喃自语,好后生,好孩子。 秦游被贺季真拽起甩出,一匹快马疾驰撞来。 贺季真侧身躲过,一拉一拽,身上的骑士被拉了下来,寒光闪过,骑士身首异处。 秦游抓起了骑士的头颅,连滚带爬,爬到了李太爷尸体旁。 “李爷,李爷。”秦游抓着首级,跪倒在李太爷面前:“是不是他,您看,是不是他,是不是他拿弓箭射的您,贺老三给您报仇了,您快起来看一眼。” 秦游满面泪痕,冲着护卫们撕心裂肺的呐喊着:“李爷说不是,说不是这个畜生,杀,继续杀,杀光他们!” 寇众们已经全部上岸了,高高跃起,将一个又一个马上的骑士扑倒在地。 秦游扔出了头颅,踹开了凤七,挥舞着宁国,冲向每一个身穿红甲的骑士。 死的,活的,他都要杀。 脱了力气,哑了嗓子,秦游跪倒在地,一具赤裸着上身的苍老尸体趴在面前。 秦游不敢将尸体翻过来。 他认识这具尸体,尸体后背上,有一片胎记,形如大鱼。 张大爷曾告诉秦游,老张家,天生都是在海里吃饭的好手,看,背后这胎记见到没,龙王爷给画的。 秦游猛锤着沙地,哭的如同月子里的娃,哭的失了声,哭的快要背过气去。 他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这世道怎么了,想不明白为什么东海的官军会屠戮百姓。 李太爷、屈陈氏、张大爷,老吴头,还有那些族老,那些村民们,他们只是站在海边,手挽着手,静静的站在那里,何罪之有? 傻子,都是傻子,吃饱了,带着鱼,回村里,快些回村里,躲的远远的,为什么要留下,又为什么要阻拦骑兵? 秦游想不通,一万个想不通。 他们只是普通的村民,再普通不过了,一辈子,没吃过几顿饱饭,最大的愿望,就是体验一次“撑得慌”是个什么滋味。 躺在郭城的木房里,乐的见眼不见牙,美滋滋的说一声撑得慌,美,真美,死了也值。 不值,一百个不值,一千个不值,一万个不值。 与其横死,不如从未吃饱过,若是不吃饱,也不会撑得慌,不吃饱了撑得慌,你们挡骑兵做什么? 秦游鼓足了勇气,将面前苍老的尸体翻了过来,小心翼翼。 张大爷的面孔依旧慈祥,紧紧闭着眼睛,当战马撞来时,想来,他是怕极了。 是啊,混海里的张家人,怕陆地上的马,不丢人。 秦游搂着张大爷瘦小的尸体,眼泪止不住的躺着。 喊杀之声越来越小,血腥味,刺鼻,刺眼。 天地间,死一般的寂静。 秦游茫然的抬起头,寇众们相互搀扶着,围成了一个大圈,圈里面,是幸存的百姓们,少了,少了太多太多,少了叫嚷了一辈子是前朝副尉的李太爷,少了眯着眼睛叫着好后生好孩子的屈陈氏,少了想要年轻个十岁二十岁再去海里游一圈的张大爷,少了好多人。 “恩主!”贺季真沉稳的声音响彻在了秦游耳边:“此生,拜入您的门下,贺季真无悔。” “三少爷!” 接下来,是凤七的声音:“我老七,下辈子再给您当侍卫。” “恩公。”满身鲜血的李贵单膝跪在秦游了面前:“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巫雪捡起地上的宁国,放在了秦游的手中,笑吟吟的,重重点了点头。 “你是好人。”白彪露出整齐的牙齿,牙齿上,满是血迹:“你是好人。” 秦游茫然的抬起头,环顾四周,这才看到,无数举着火把的官军,已经将他们包围了,密密麻麻的,数不胜数,整个海滩上,都是官军,三个方阵,缓缓逼近。 一杆虎纹大旗,大大的一个仇字,迎风招展。 仇骁,尚云道刺史! 一匹披挂的黑马缓缓走来,仇骁骑在马上,立于土坡之上。 “尔等贼寇,岂敢称王。”仇骁身材高大,全身着甲,目光幽幽:“放了晋人,留你们全尸!” 秦游大声嘶吼:“不杀你,誓不为人!” “杀。”一声轻描淡写的杀字,仇骁调转马头,回到了军阵之中。 “轰”的一声,九千名步卒,齐齐向前踏了一步,气势逼人。 三个方阵,呈品字形。 兵卒,依旧是尚云道的兵卒,依旧是那群废物。 可他们的人数太多了,十倍之多,人多势众,哪怕是废物,也是人多势众的废物。 幸存的村民们,捡起了地上的兵器,瑟瑟发抖着,来到了外围,站在了寇众的身边。 “进!” 一声齐声呐喊的进,三个方阵的兵卒,再次向前踏出了一步。 “进!” 又是一声震天齐吼,兵卒们缓缓逼近。 “进!” “进!” “进!” 一声声进,这些原本只会欺辱百姓的废物军卒们,紧握着武器,如同真正的虎狼之师一般。 秦游也走到了外围,扯下了衣襟,用染着血的长巾,将宁国死死的缠绕在了手腕上。 秦游,高高举起了宁国。 杀字,还未出口,一声马匹嘶鸣,随即一支长箭带着破空之声,如同流星飞逝。 仇字大旗,折杆而断。 郭城方向,一队骑兵,百人,人人挽弓,人人搭弦。 领头的骑士,一袭白衣,身形修长。 飞马而起,白衣骑士遮挡住了月色,马在半空中,人在半空中,扭身,拉弦,马落,矢飞。 军阵之中的仇骁,跌落马下,左眼之中,插着一支箭矢。 白衣骑士一声娇斥。 “云骑,破敌!” 第四百七十章 百骑破万敌 “云骑,破敌。” 破敌这二字,听起来是那么的可笑。 可当这百余名骑士在马上射出一轮箭矢后,想笑的人,发觉自己才是最大的笑话。 主将,仇骁倒了。 三个方阵的大旗,断了。 旗官,倒了。 骑在马上的校尉,倒了。 最外围的监卒,倒了。 掌令兵,倒了。 马上的,被长箭穿头。 马下的,长箭贯胸。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这百人骑兵杀出,到一轮箭雨,刺史府,四大折冲府,两大屯兵卫,九千步卒的二十三名统兵之人,再无活口。 三个方阵停了下来,步卒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拒!”又是一声娇斥,百余名骑士分出了二十余人,抽出短刀,扎破了马腹下的包裹。 刺鼻的味道随着海风飘散,黄色的粉末撒出了五条长线。 这些横空出现的骑兵大胆到了极致,他们穿梭在了寇众和刺史府部族的中间。 三个方阵跑出了长枪兵,想要将马上的骑士戳下来,可当他们刚跑出方阵时,瞬间,就被射穿了头颅。 百余名骑兵,如同和战马化为了一体一般,从出现到现在,从未停止过疾驰,如同举起镰刀的死神,弯弓拉弦,游走在三个步兵方阵的外围,寻找着自不量力的目标。 那一双双毫无感情色彩的双眼,那一支支闪烁寒光的利矢,每当有人想离开方阵冲出时,下一秒, 他们的面门上就会插着长箭,只有一支,一击毙命。 可笑的一幕出现了,百余名骑兵,竟然逼的近万兵卒不敢妄动。 军阵之中,是有弓箭手的,可是当他们想要还击时,同样会在脸上插上一支箭矢。 百余名骑士如同鬼魅一般,骑着黑马,穿着黑衣,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只有一名身穿白衣的骑士骑在马上发号施令。 每个方阵,外围快速移动着二十名骑士。 步卒们,明明知道每个骑士最多只能带三十支箭矢,可他们,依旧没有勇气,没有勇气冲杀出去。 那带着破空之声的箭矢,太过骇人,他们甚至不知道该听谁的指挥,能够下令的人,都死了。 “夺!”一袭白衣的骑士再次娇斥出声。 “轰”的一声,拒字落下,海滩上出现了五道火墙,将寇众与折冲府兵卒们彻底隔离开来。 骑兵们换了箭矢,不是锐矢,而是顶端有着布袋的奇怪箭矢。 “退敌!” 白衣骑士终于勒住了缰绳,从马腹下抽出了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长剑,缓缓举起,随即,猛然落下。 下一秒,高速移动的骑兵们将一支支挂着布袋的箭矢射进了三个方阵之中。 一时之间,粉末漫天。 几个呼吸之间,每个骑兵都射出了至少十支箭矢。 “破敌!”白衣骑士再次缓缓举起了长剑,又是猛然落下。 骑士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弯腰,火星闪烁,箭矢上,冒着熊熊火光。 带着火焰的箭矢射向了三个步兵方阵。 下一秒,火焰,照亮了夜空。 火光冲天,方阵之中,满是全身燃着大火的兵卒。 火焰,会传染,当一个着火的兵卒碰到另一个兵卒时,二人,都变成了火人。 火焰,如同瘟疫一般,快速感染着每一个兵卒。 近万人,三个方阵,彻底乱了起来。 “遮!”一声娇斥后,白衣骑士的战马人立而起,将黑色的面巾遮挡住了面部,杀向了敌阵。 百余名骑士也抽出了马腹下的长枪,黑巾遮面,从四面八方杀了刺史府折冲步卒。 这些骑兵极有章法,不冲进阵内,而是在外围,如同一把把锋利的餐刀削着苹果一般,沿着外围,利用战马的冲撞力,扎穿了一个又又一个胸膛。 火势越来越大,惨叫声越来越刺耳。 直到这一刻,这些精锐骑兵才暴露他们的意图,将三个方阵的步卒驱赶到一起,如同牧羊犬驱赶羊群一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闻之欲呕的“香”味,混合着扑鼻的鲜血味,烈焰染红了半边天,海滩一侧,如同人间炼狱。 白衣骑士处于最外侧,不停的下达着命令,每一条命令,只有言简意赅的一个字,每当一个字出口时,骑兵们就会变换位置,变换战术,或聚,或散,或冲,或退,或开弓,或投掷装有易燃物的粉包。 百余名骑兵,缓慢,却有效的收割着一条条性命。 百骑,破万卒! 近万名步卒,再无反击之人,他们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精准致命的箭矢。 黑暗中刺出的长枪。 沾染上就能全身燃烧的粉末。 就下下令的人都没有了,他们甚至不知该战该逃。 这百名骑兵,就如同幽冥恶鬼一般,黑巾遮面,游走在外围,每一次冲锋,都带走数十条人命和破损的尸体。 冲出去,追不上战马,冲的远了,身边没人,死的更快。 可不冲聚集在一起,又要被那些布包扔在身上,下一秒,自己就变成了蜡烛头。 原本,战阵中是有马匹的,可是无人敢骑,因为上了马后,就会被长矢贯穿头颅。 弓骑兵,最多携两支箭囊,三十支箭。 可这些弓骑兵竟然还携带了短矢,短矢方便携带,可只有在近距离才有杀伤力,最多,可携五十支。 这是一群精锐,精锐到了发指的弓骑兵,不发出丝毫声音,黑衣黑甲黑马黑巾,面对十倍敌人,毫无惧怕之色,击击致命,每一次出手,都会带走一条人名,不恋战,反反复复的折磨着敌人们脆弱而敏感的神经。 箭矢的长短已经无所谓了,因为这些弓骑兵射出的箭矢准的可怕,准的令人心生绝望。 聚在一起,会被火烧,分散出去,会被箭矢贯穿头颅,只能被驱赶,慌不择路的驱赶,等着这些明明只有百余名弓骑兵慢慢蚕食着他们。 “这,这…”究竟战阵的凤七如同见鬼一般,不停的吞咽着口水:“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人?” 巫雪笑吟吟的,淡淡的吐出了五个字。 “大斐,飞云骑!” 贺季真倒吸了一口凉气:“飞云骑,果然名不虚传!” 秦游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高举着宁国。 “愣着干鸡毛,给我杀,杀光这群畜生!” 寇众们动了,面对万名军卒,他们尚有死战之心,何况这些慌不择路的溃败之兵。 秦游依旧冲杀在前方。 凤七与贺季真护在左右,巫雪紧随其后,确保没有人可以从任何角度袭杀秦游。 火焰渐渐熄灭了,夜,依旧红,被血染红。 第四百七十一章 好丑 杀出了海滩,杀进了山林,杀进了官道。 一路上,满是横尸,满是残肢断臂。 寇众和屯盐卫老卒们继续挥舞着刀剑追杀着逃兵,身穿红甲的官军,必须死! 很多人骑上了战马,红着眼睛,冲的飞快,他们不需要追杀面前的敌人,他们要追杀跑的最快的人,争取一个都不放过。 这一战,光是村民就死伤过千,血债,必须血偿。 秦游只追出了沙滩就累倒了。 脱力了,心神俱损,他甚至不敢看一眼沙滩上的村民尸体。 刚刚扑倒一名官军步卒时,大腿处被地上的断刀割伤了,扎心的疼,秦游再也站不起来,巫雪正在为他包扎着伤口。 凤七与贺季真二人,守在一旁,庆幸之余,观察着飞奔在战场上的飞云骑,面露戒备之色。 秦游转头,望着溃逃的官军,心里舒坦了一些。 这里,不应该只有族老和村民们的尸体,应该还有东海兵卒,越多越好,去了地府在阎王爷面前,给村民们磕头认错后,再去下油锅。 瘫坐在地上,秦游大脑一片空白,仿佛随时都要晕倒一般。 一匹骏马踢踏着蹄子,停在了秦游的身边。 “小世子,好巧。”斐云荣低下头,巧笑嫣然:“你也是来东海散心么?” 秦游茫然的抬起头,目瞪口呆。 望着眼前这张绝美的面孔,秦游双眼渐渐失去焦距,渐渐合上双目,随即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了巫雪的怀里。 斐云荣面色微变,连忙翻身下马,伸手一扯,将晕过去的秦游拦腰抱起。 顾不上惊世骇俗,斐云荣就这么抱着秦游一路走向了郭城。 凤七和贺季真面面相觑,巫雪轻声说道:“愣着做什么,跟上呀。” 二人跟上后,凤七看向贺季真,小声问道:“老三,三少爷被人家抱着,不妥吧?” 贺季真翻了个白眼:“那你去抢啊。” 凤七刚要说话,一匹匹黑马疾驰而来,放慢了脚步后,分到两旁缓缓骑行,沉默无声的护卫着斐云荣。 凤七把想要说的话又给咽回去了。 进了郭城,巫雪连忙在前面引路,来到了一处还没有被拆掉的木房里。 斐云荣轻轻将秦游放在床上,皱着修眉,坐在床边为秦游把了下脉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贺季真拱了拱手,声音有些沙哑:“这位将军,额不,这位女侠…” 贺季真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被凤七一肩膀公开:“姑娘,你与我家三少爷有旧?” 斐云荣转过了头,俏面满是煞气,柳眉倒竖。 凤七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抽刀,却被眼疾手快的贺季真拦住了。 伸出青葱一般的玉指指着秦游的脑袋,斐云荣气呼呼的问道:“他如今怎么变的这么丑?” 凤七一脸懵逼, 贺季真也是啼笑皆非:“莫…莫…” 凤七:“三少爷说是叫莫西干。” “蠢货。”狠狠瞪了一眼凤七,斐云荣低声骂了一句。 凤七不乐意了,看向巫雪:“她究竟是何人?” “大斐,飞云公主殿下。” 凤七张大了嘴巴,贺季真也是满面震惊之色。 满身鲜血的月芯跑了进来,一肩膀给挡着门的凤七拱开。 “殿下,敌兵已溃逃,三世子麾下正在追击。” 斐云荣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在秦游的脸上,撅着嘴喃喃道:“这家伙为何越看越丑?” 凤七和贺季真俩人对视一眼,没吭声。 关于飞云公主去书院的事,他俩倒是知道,只是想不通为什么飞云公主会带着百名飞云骑来东海了? 满肚子的疑问,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只能等秦游醒来了。 不过二人倒不是很担心,秦游只是脱力了,加上心神受损太过悲伤,这才晕了过去,休息两天就好了。 斐云荣头都不回,淡淡的说道:“都出去。” 声音平缓,无喜无悲,却带着一股无法质疑的意味。 凤七抱着腰刀站在了角落:“三少爷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是么。”斐云荣回过头,眯着眼睛:“那之前在夏京中,我数次与秦游会面,你为何只知屋中呼呼大睡。” “啊?”凤七一脸困惑:“有吗?” 贺季真看了看斐云荣,又看了看秦游,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连拉带拽的将凤七弄出了屋子。 斐云荣微微看了眼巫雪:“东海,他都经历了些什么,为何如此憔悴。” 巫雪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斐云荣只是听着,就这么坐在床前,静静的望着床上昏迷的秦游。 直到巫雪将所有的事情讲完后,斐云荣才轻声吐出了两个字。 “取水。” 月芯匆匆跑了出去,一出门,撞见了正在偷听的凤七和贺老三。 瞪了一眼这两个家伙,月芯去找水了。 凤七望着月芯的背影,傻乐道:“这姑娘够圆的,都赶上老朱叔那胖闺女了,书院的猪崽子都没她肥。” 贺季真挑了挑眉:“不是一回事,王府里那胖闺女就是胖,这娘们是壮,刚刚在马上,那就和一头牛犊子成精骑在马上似的。” “嗯,言之有理。” 白彪和司哲带着一群寇众跑了过来,不少人都带着伤,连忙询问秦游的情况。 得知了秦游无碍后,司哲原本想要打探一下飞云骑的事情,被白彪给拉走了。 白彪是单细胞生物,只要秦游没死就行,带着一群寇众去城外收拾残局去了。 战斗之后,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要悲伤,要掩埋尸体,要清点战利品,要放出探马,要继续悲伤,悲伤好久好久。 这群人一走,那些幸存下来的村民们也来了,乌泱泱的,两千多人,将木屋围了个水泄不通,也不说话,盘膝而坐,默默的为秦游祈福着。 屋内,站起身的斐云荣望向外面的百姓,噗嗤一声笑了。 巫雪不解:“殿下,您笑什么。” 回头看向床上的秦游,斐云荣笑吟吟的说道:“现在再望他,又不是那么的丑了。” 巫雪想了想,跟着笑道:“习惯便好了。” 斐云荣表情突然有些古怪,望着巫雪,眉宇之间带着几分戒备之色。 “你去吧,本宫在这里陪着他便是。” 巫雪施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巫雪一走,斐云荣皱起了眉头,探着身子近距离的看着秦游。 这越看,斐云荣越觉得别扭。 伸出手,在秦游的脑袋上慌乱的揉搓了一阵,斐云荣咬了咬嘴唇,又捏了捏秦游的鼻子,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咦…”斐云荣满脸嫌弃:“好丑。”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七嘴八舌 秦游又做梦了。 李太爷、屈陈氏、张大爷、老吴头,还有一群老头子们,围着自己,气呼呼的,连脾气最好的屈陈氏都不叫好后生好孩子了,指着自己的脑袋喷了一脸口水。 老人家们气呼呼的,兔崽子,小混蛋,小畜生的叫骂着,听不到声音,却能看到口型。 骂着骂着,老人家们又哭了,老泪纵横。 倔强的李太爷都哭了,拿着拐杖照着自己的脑袋一顿敲。 自己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内疚,自责。 一个人,骑着白马从远处赶来。 不是唐僧,是一个女人。 女人很漂亮,很漂亮很漂亮,拦在了一群老人家的面前,连说带比划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老人家们不生气了。 似乎是有了声音,女人说什么会照顾他们的儿女,照顾他们的村民,照顾他们孙儿,就饶了秦游这一次吧。 老人家们喜笑颜开,连连点着头,冲自己挥了挥手,说要走了,去更好的地方,那个地方不会挨饿,没有战乱,也能吃鱼,烤鱼,炖鱼,酸菜鱼,水煮鱼,藤椒鱼,还有什么鱼香肉丝,总之,很多很多鱼,是个好地方,喝完汤就可以去享福了。 老人们走了,原谅自己了,女人转过身,没好气的将自己拉连起来,撅着嘴,娇嗔说着什么,听不清楚。 自己又蹲在了地上,和个受气的家庭主夫,一点地位都没有。 猛然间,一股熟悉的味道传来,淡淡的幽香,不浓烈,似有似无。 女人渐渐模糊,自己想要身手去抓,却发现胳膊如何都抬不起来,又疼,又麻,又痒。 秦游猛然睁开了眼睛。 布满蜘蛛网的天棚,昏暗的烛光。 秦游再次闻到了梦中的味道,似有似无的幽香,不,不是梦中,而是现实中的味道。 微微转过头,秦游愣住了。 梦中的女人,正趴在床前,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那张绝美的面庞因为挤压变成了金鱼嘴,居然还流着亮晶晶的口水,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的,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居然呲了呲牙。 飞云公主!!! 秦游刹那间回忆起了晕倒之前的一幕幕。 入海登船,再下船上岸,鲜血染红了沙地,火光映红了夜空,飞云公主与飞云骑,破敌! 手臂的不适感让秦游不由的动了一下胳膊,飞云公主睁开了眼睛,睡眼朦胧。 四目相对,秦游调整好表情,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斐云荣眯着眼睛,眉头轻皱:“好丑呀。” 秦游:“…” 斐云荣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凹凸有致的曲线一览无余。 伸直双臂歪着脑袋的斐云荣突然愣住了。 气氛极为尴尬,继续四目相对。 斐云荣明亮的双眼终于对上焦了,也终于恢复了清醒的状态:“你醒啦?” 秦游揉着酸软的胳膊,苦笑着点了点头:“哈喽。” 靠着墙壁坐了起来,秦游讪笑一声:“这么巧啊,你也来东海了,咱俩可真是有缘。” 说完这话,秦游自己都乐了,真的是巧合吗? 斐云荣刚要开口,一群人涌了进来,凤七、贺季真、巫雪、李贵、白彪、司哲还有几个护卫。 斐云荣连连后退,被挤到了墙角。 瞬间,整个屋子里如同菜市场似的,大家将秦游围了起来,乱哄哄的。 斐云荣微微一笑,贴着墙边离开了屋子。 秦游也终于在大家七嘴八舌中中了解到自己不过是睡了两天三夜罢了,还好,不像上一次,足足躺了将近十天。 村民们已经安顿好了,不愿意回村,留在郭城,挑选出了新的族老,带领大家埋了亲人,立上碑,日子继续过,有饭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白彪没有拒绝村民们留在郭城的举动,尚云道军备,这一战损失了上万人,短时间之内不会再集结兵力过来找茬,甚至会不会再集结兵力都是两说。 仇骁是尚云道刺史,被斐云荣一箭射穿了头颅,死的不能再死了,平波城附近的几处屯兵卫和折冲府,兵力十不存一,所有掌兵能够发号施令的,在这一战中全部成了箭下亡魂。 现在别说方家找寇众们的麻烦,寇众不跑去平波城灭方家满门就不错了。 五百骑兵,九千步卒,跑走了两千不到三千人,这些溃兵们会将“海王”的威名传遍东海。 没人知道那定鼎战局的百名骑兵是赫赫有名的飞云骑,溃逃的兵卒只会以为他们是“海王”的伏兵。 寇众们很悲伤,他们损失了一百一十二人。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将骨灰撒进大海,寇众的英灵将会继续守护着这片蔚蓝色的东海。 至于各村镇的百姓,则是死伤八百余人,大多数都是被那五百骑兵冲撞践踏而死的,剩下一部分,是在寇众回到岸上后再次被殃及,那些骑兵丧心病狂了,见人便砍,不分寇众或者平民。 唯一让大家心里舒坦一些的便是一个骑兵都没放跑,五百骑兵,全部死在了沙滩上。 要知道小规模的军事冲突中,机动力最强的骑兵,战损率永远是最低的,当时倒是有不少跑的,大约二百骑左右,跑向了郭城方向,然后遇到了他们的同行,战无不胜的飞云骑! 众人七嘴八舌的乱嚷嚷一通之余,也不免感慨突然杀出来的飞云骑,若是没有这飞云百骑,寇众就算能打赢,至少要损失一半的人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飞云骑的大名,连东海的寇众都知道。 没有亲眼所见,永远无法想象这支斐国的弓骑兵有多么的狠辣和悍勇。 那神乎其技的箭技,就连寇众中的舟弓手都自叹不如。 面对近万名步卒,一百名飞云骑,无一损伤。 一百匹快马,一百个弓术精湛的骑手,但凡是步卒,数量多寡对飞云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追不上,打不到,只能被一箭箭射穿头颅。 事实上,哪怕同样是骑兵,对飞云骑也没有任何威胁。 逃跑的二百余名折冲府骑兵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一个照面,人没了,只剩下马儿了。 最令人惊恐的则是那些粉末,那些一点就燃的粉末,一点投掷出或者射出,再被点燃,无时无刻不折磨着普通军卒脆弱的神经。 最令寇众和老卒们佩服的是,百余名飞云骑中,竟然有近一半是女子。 秦游满面苦笑。 屋子里只有少数的人知道,这些弓骑兵并不是飞云公主从斐国带来的,而是东海的斐人细作。 秦游从床上走了下来,敲着胳膊走向了门口。 “三少爷您的腿上还未痊愈。”凤七连忙追了上去:“您这是要去哪?” “泡妞,泡一个送九十九个那种。” 说完后,秦游自己也乐了。 这飞云公主,绝对有强迫症。 他是死活不信,东海的细作就正正好好九十九个,哪有这么巧的事? ………… 刚才看到评论,有书友问我能更新八章吗,抱歉,实在做不到,因为这几天我每天更十章。 第四百七十三章 二 秦游离开屋子的时候,斐云荣正背着手望着天空中的弯月。 造型满分,就是旁边站着个坐地炮似的胖闺女有点不搭气质。 秦游总觉得这胖闺女有点眼熟,看体型,总觉得在哪见过。 不过胖闺女正在吃烤鱼,满脸黝黑的,光能看着个大脸盘子,也看不清楚具体长啥样。 望着月芯,秦游双眼一亮,终于想起来。 在上一世见过,深海鱼雷就长这样! “那个,公主殿下。”秦游走了过去,拱了拱手:“感谢殿下搭救之恩。” 大胖闺女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两个眼睛里满是好奇:“你会妖法?” 秦游吓了一跳,望着月芯黝黑的面孔翻了个白眼。 我特么会妖法我就给你栓跑步机上,一天五十公里,累死你丫的,呲个大板牙突然窜出来,老子还以为你要炸我呢。 斐云荣背对着秦游,依旧望着天上的弯月,一袭白袍,丝尘不染,冷不丁望去,竟然带着几分仙气。 秦游看的有些痴了,就这背影,便是下凡的仙女也不过如此。 事实的确如此,斐云荣的声音带着几分清冷。 “举手之劳罢了。” 斐云荣慢慢转过身,脸上带着那种与生自来的骄傲,与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秦游傻眼了,紧接着突然乐出了声,这一乐,再也忍不住了,捧腹大笑。。 因为斐云荣嘴上也是一片焦黑,和长胡子了似的,应该是刚刚吃烤鱼的时候忘了擦。 月芯赶紧拿出手帕凑了上去:“嘴,嘴,殿下,嘴巴。” 斐云荣整张脸都红了,夺过手帕赶紧转过身,用力的擦着双唇。 秦游乐的更大声了,月芯挥舞了一下拳头,呲了呲大门牙。 秦游不敢笑了。 他发现这胖闺女长的挺奇葩的,就那门牙,一颗顶两颗,一呲牙还挺吓人的。 斐云荣擦完了嘴,继续摆造型,背着手,仰着头望着弯月,如云一般的秀发直达腰际,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不过现在秦游丝毫感觉不到仙气了,他觉得这姐们二了吧唧的,仙女哪有吃烤鱼的,人家都喝露水和依云,对瓶吹的大姐才吃烤鱼。 秦游挠了挠后脑勺,讪笑一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以前在书院的时候,大家明明都熟的可以赤足相对了,可几个月不见,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了距离感。 的确是有距离感了,因为秦游见到了斐云荣的另一面,在战阵中,指挥自若,每娇斥一声,便落下无数颗人头。 “破”、“退”、“拒”,每次一个字,又飒又酷。 一回想起来,秦游就特别羡慕,逼格差太多了,哪像自己,最多就是个干、靠、揍、弄死他们之类的。 秦游半天没吭声,斐云荣终于转过身,刚要开口,突然拧起了秀眉,上下打量了一般秦游。 “你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丑样子?” 秦游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刚刚醒来的时候,这姐们就说自己丑,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这么戳人家心窝子吧。 斐云荣气呼呼的走到了秦游面前:“你平日里所穿的锦衣呢?” 秦游:“我…” 斐云荣:“拢辫哪里去了?” “拢…” “还有,你平日里就这样赤着身子么,为何肤色晒成了这般模样。” 斐云荣这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伸出纤细的玉指,轻轻点在了秦游的额头上数落道:“在海边见到你时,你举着刀,你要做什么,杀敌么?” “你连甲胄都未穿戴,为何不穿甲胄?” “战阵之上,最适长兵,你那短刀怎么回事,你会短兵技击之术?” “还有你那侍卫凤七,你们越王府就是这般保护主子么,你的腿又是怎么一回事,如何受的伤?” “近万步卒,背水一战么,你都要蠢死了,为何不登船?” “本宫得知了平波城集结兵力后便连夜奔袭而来,若是来迟一步,难道还要本宫为你收尸不成?” 每说一句,斐云荣脸上的怒意就更胜一分,玉指点在了秦游的脑袋上,越来越用力。 秦游全程呆滞,咧着嘴。 他突然有一种错觉,难不成自己老妈也穿越过来了,穿越成了飞云公主? “这一次你运气好,本宫来的及时,下次呢,难道你要本宫永远护着你么。”斐云荣一巴掌拍在了秦游的额头上,气哼哼的说道:“你又没那胆子迎娶本宫,要本宫如何永远护你周…” 月芯赶紧跑了上来,都恨不得跳起来无助斐云荣的嘴巴。 斐云荣这才意识到失态,脸,又红了。 秦游目瞪口呆。 斐云荣突然使劲的闭上了眼睛,鼻子都皱了起来,紧紧嘴唇,好像在水里憋气似的,脸也红的和桃子一般。 仿佛一闭眼,时间就能回到几分钟之前。 “殿…殿下。”秦游突然了一口口水:“你刚刚是不是喝假…” “住嘴!”斐云荣猛然睁开眼睛:“不准说话!” “我…” “你懂妖术!” 秦游:“…” 飞云又转过身了,望着天上的弯月。 秦游望着斐云荣的背景,表情古怪。 这丫头…已经不是对瓶吹的大姐了,有点像是未经过主治大夫首肯就提前出院的精神病患者,这都哪跟哪啊,什么玩意我会妖术。 气氛再次陷入了尴尬,安静的可怕。 半晌过后,依旧是秦游率先打破了尴尬。 “公主殿下,咱都认识这么久了,一直没有请教您的芳名。” “斐云荣。”斐云荣头都不回,语气生冷。 秦游微微一愣,乐道:“这不是巧了吗,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有个朋友,也叫斐云…” 秦游说不下去了,傻眼了。 月芯望着秦游,如同望着一个脑残。 斐云荣终于转过身了,满脸得意之色,眼睛弯的和月牙似的:“哈,没想到吧,本宫就是斐云荣,斐云荣就是本宫。” “这怎么可能。”秦游的目光落在了斐云荣的胸脯上,满脸呆滞:“这大小…额不是,这长的根本不一样啊。” 斐云荣得意极了:“骗到你了吧,说你蠢还不承认。” 秦游半晌说不出话来,可这冷不丁一看,突然发现,二人的身形,的确很像,只是男扮女装的斐云荣,好像没这么二。 “砰”的一声,凤七突然推开门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指着月芯大喊大叫道:“三少爷三少爷,小的终于想起来了,这就是当初斐公子带着的那个大肥丫头!” 秦游:“…” 月芯狞笑一声,一把捡起地上的铁钳子冲了上去。 凤七吓了一跳,转身就跑。 “站住,本姑娘取你狗命!” 第四百七十四章 海滩 凤七刚被月芯撵走,贺季真又跑出来了。 不过贺老三比较懂得察言观色,一看秦游脸色不太好,赶紧走了。 谁知白彪又跑了过来,好几次斐云荣要说话都被打断了。 白彪傻呵呵的瞅着秦游的大腿:“疼吗?” “不疼。”秦游挺了挺胸脯:“对我这种将门虎子来说,区区小伤,算不得什么。” “还好是外面,若是内侧的话…” 白彪挠了挠后脑勺,然后看向斐云荣,没往下说。 秦游有点想骂人了。 他知道,白彪不是故意的,绝对不是故意的,可这家伙的模样,就是给人一种故意的感觉。 冲着白彪微微一笑,秦游礼貌的说道:“滚。” “哦。”白彪傻笑一声,拎着破鱼叉子走了。 秦游也烦了,看向斐云荣问道:“去走走?” 斐云荣微微颔首。 就这样,两人并肩而行,路上碰到不少寇众与村民,见到了秦游,都恭敬的喊上一声海王。 事实证明,秦游的感觉的是对的,海王这俩字的确挺二,斐云荣笑了一路。 秦游已经无力吐槽了。 后世人和古代人真的没有太多共同点,除了海王这事,他还觉得古铜色的皮肤挺好看呢,结果在斐云荣眼里,估计和逃荒庄稼汉差不多,再一个是他的古铜色晒的也不太正宗,有点掉色儿的感觉。 整座城里都是人。 郭城都不够折腾的,刚被搬空了,人们又回来了,大包小裹,拉着木料,重新盖房子。 这一点和后世很是相似,反正木料也用不上,放那也是放着,不如盖房子,有没有人住不管,盖上再说。 二人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就出了城。 原本秦游想带着斐云荣去海边逛逛,看日出,很罗曼蒂克,结果快到海边的时候,秦游才想起来一群傻缺寇众一大早会去海边洗海澡,光膀子洗。 司哲也有这毛病,一想到这家伙都快练出十块腹肌了,秦游又往西侧走了。 就是现在没多余的布料,但凡有布料,秦游绝逼让司哲这家伙天天穿着个大棉袄,当土匪还练块,当你是麻匪啊。 日头渐渐升起,阳光驱散了海边的些许凉意。 二人就是这么静静的走着,漫无目的。 听着海浪声,听着海鸟声,听着微风声。 走了片刻,斐云荣放慢了脚步,侧目看了眼秦游,眼底满是笑意。 “往日里,你的嘴巴总是停不住,今日为何沉默不语。” 秦游背着手,风轻云淡的说道:“我平日,不喜多言。” 男人嘛,就得沉稳,惜字如金才对,像斐云荣这种见过世面的女人,肯定不喜欢大舔狗和碎嘴子。 “不喜多言?”斐云荣噗嗤一声笑了:“我从未见过谁整日比你的话还要多。” 秦游:“…” 好吧,碎嘴子就碎嘴子了,哥争取不当大舔狗。 斐云荣脚尖一提,一只小螃蟹被抓在了手中。 看向手中张牙舞爪的小螃蟹,斐云荣略显好奇的问道:“巫雪说,你最是喜爱吃这种东西?” “那是必须的啊。”秦游乐呵呵的说道:“不是哥和你吹,海鲜、海螺、海带都能吃,还有蛏子、虾、鳆鱼,也就是鲍鱼,都是好东西,一会回去我就给你整个海鲜航母,你就说你想怎么吃吧,只要你能说出来,我就能给你做出来。” 斐云荣放下小螃蟹,笑吟吟的看着秦游:“你今日怎么这般殷勤?” 秦游:“…” 得,大舔狗也占上了。 秦游有些郁闷了。 他发现泡妞这种事,主场真的很重要。 在夏京,在书院,穿着华丽的锦衫,一走一过都是持一卷书的小学子,喊一声山长,要么就是大儒,持着戒尺,微微颔首喊一声世子,秋竹东雪,鸟语花香,逼格拉满。 再瞅瞅郭城,破房子和刚发生地震似的,一走一过都是光着膀子脏兮兮的寇众,傻x呵呵的叫一声,叫的还是海王爷。 最傻的就是自己,也不知道是海风吹多了还是怎么的,脑子一抽,居然刮个莫西干头型,所有和“傻”有关的条件,自己全占上了。 一脸郁闷的秦游也懒得装了,反正都造这样了,沿着小树林走着走着,弯腰捡起了一个小树杈子,一边走一边来回扒拉着,和拾荒似的。 斐云荣又笑了,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皎洁。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秦游撇了撇嘴:“我现在的模样就和逃难的流民似的,对吧。” “是也不是,就是觉得好笑。” “你懂什么啊。”秦游将小树杈子递了过去:“也不完全是为了扒拉什么东西,就是一种感觉,说不上来,你试试。” “好。”斐云荣接过了小树杈子,学着秦游的模样,一边走,一边扒拉。 “不用特意扒拉,你就正常走,无意识的用小木棍扒拉扒拉就行。” 斐云荣哭笑不得,总觉得这样特别傻。 可又走了一会,她突然又有了一种特别奇妙的感觉。 走路时,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无意识的胡乱挥舞两下,或者东点点,西戳戳,这种感觉,很神奇。 二人又走回了沙滩,斐云荣玩的更起劲了,一会挑出一个螃蟹,一会又挑出个贝壳。 秦游也再次捡起了根长木杈,当拐杖杵着走路的,腿上还没好利索,路走多了,隐隐有些发疼。 斐云荣注意到了秦游的异常,关切的问道:“很痛么?” 秦游也懒得装什么硬汉了,找个稍微阴凉的地方坐下了。 “在海边走,得光脚。” 刚说完这话秦游就后悔了,深怕对方再误会自己是个恋脚癖。 结果谁成想斐云荣一抖小腿:“接着。” 下一秒,两只小蛮靴直接甩秦游身上了。 赤着脚的斐云荣在沙地上踩了踩,盈盈一笑。 “怪不得寇众都不穿鞋子,很舒适。” 秦游哭笑不得。 那是寇众穿不起鞋好不好。 来到秦游面前,斐云荣微微蹲下身,看了下前者的伤口,笑道:“休息几日便好了,伤口愈合,不碍事的。” “嗯,小伤。” 斐云荣站起身,皱眉问道:“你与骑司乔冉同来东海,为何到了尚云道便分开了,他不应与骑司一起保护你么?” “兵分两路,他去广怀道了,我来尚云道。” “为何他不来尚云?”斐云荣一副为秦游打抱不平的模样说道:“陈洛鱼虽是暗中投靠了晋人,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调集军卒,哪里像尚云,方家只手遮天,竟敢私自调动折冲府军卒。” 提起这事,秦游也挺来气的。 之前他和乔冉商量过,两帮人谁来尚云谁去广怀。 当时秦游还多问了一嘴,问尚云道美女多吗,乔冉说贼多。 之后秦游就来尚云了,结果到了才反应过来,乔冉说的贼多,不是美女贼多,而是字面上的意思,贼,特别多。 山贼,水贼,兵贼,各种贼。 第四百七十五章 莫西干 想起乔冉,秦游就气不打一处来。 “都失联快俩月了,我都怕这家伙再挂了,别傻乎乎的真的去刺杀陈洛鱼了,真要是那样,我回京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和我国陛下交代。” 斐云荣收起了笑容,语气莫名的说道:“以飞马血骑乔陷阵的性子,或许…” 秦游脸色变了:“不会吧,这家伙不会真的傻乎乎的去刺杀陈洛鱼吧?” 斐云荣转过身,望着平静的海面,不再开口。 秦游暗暗骂着娘。 他太了解乔冉的性子了,这家伙就是那种典型的士为知己者死的性格,和那些英名流芳千古的刺客似的,有着视死如归的气魄,总会做一些撼动山河的举动,最后,就真的挂了。 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秦游狠狠的扔了出去:“都特么怪秦老大。” 斐云荣转过身:“秦老大是何人?” “我夏国的皇帝,秦昭,他就是个大傻比!” 斐云荣似笑非笑:“说这种大不敬的话,你就不怕传出去被杀头么?” “这里就咱俩,怕什么。”秦游哈哈笑道:“你又不会传出去。” 斐云荣笑意渐浓:“你怎么确信我不会传出去?” “好吧好吧,要是有一天我被杀头的话,下辈子一定会注意,再也不泄露国家机密了。” “机密?”斐云荣略显困惑。 秦游没吭声。 他觉得和一个斐人说秦老大是个大傻比,应该不属于大不敬,而是属于泄露国家机密。 不来东海,还挺理解朝堂上的那些君臣。 来了之后才发现,秦老大和那些尚书们,就是一群天天在议政殿里瞎捉摸的白痴。 一家二姓,已经不是祸乱东海了,而是影响到了整个国朝。 就说那方家,倒卖人口,连“官员”都敢倒卖。 这方家还是一家二姓中综合实力垫底的,可想而知广怀道陈家和罗云道温家暗地里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恶事。 都这样了还前怕狼后怕虎的,直接派遣大军过来干掉一家二姓就完事了,战乱就战乱,再乱能乱到哪去。 朝堂上的君臣不是傻x是什么,快刀斩乱麻多好,总是在计较得失,总想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回报,就是因为一家二姓抓到住了君臣的心理,这才敢明目张胆的坏事做绝。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秦游看着斐云荣,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也来东海了?” “寻你。” “寻我?” “怕你死掉。” 秦游愣了一下:“我没欠你钱吧?” 斐云荣回忆了一下:“应是没有。” 秦游满脸戒备之色:“大姐你别闹啊,有证据再说,没证据别带个‘应’字,没有就是没有。” 斐云荣坐在了秦游的身边,还将破树杈子横放在了腿上,脸上露出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又笑什么。” “巫雪说的不错。”斐云荣转过头:“前几日见的时候,很丑,可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说完后,斐云荣还看了看秦游脑袋两侧光秃秃的头皮,眼神中又带着几分嫌弃了。 “别谈论我的莫西干了,说说你吧,说正经的,你为什么来东海。” “说了,是来寻你的。” “找我做什么。” “因为你有趣,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斐云荣的手似乎永远都闲不下来,手里把玩着小海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来寻你。” 说到这里,斐云荣的面色又有些不好看了,俏面带霜。 “叫你一声三世子,还真当自己是将门之后了,若是我迟来一步,你已葬身于此了。” 斐云荣站起身,又开始用破树杈子怼秦游了,气呼呼的说道:“若是想要掌军,便学兵法,勤练武艺,什么都不知,也什么都不晓,喊两声破贼就能掌兵了么,愚蠢。” 秦游一脸无奈。 他也想学,问题是根本没这天分,很多事情并不是勤能补拙的,现实中有太多太多这样的例子。 上一世,秦游有一个高中同学特别迷粤语歌曲,一毕业就跑广州打工去了,待了三年,一分钱没赚到,粤语歌也没学会,完了还被叫了三年的吊毛。 秦游扒拉开了树杈子,没好气的说道:“大姐,都啥年代了,还用的着自己学吗,你知道本世子出道至今混出这么响当当的名号,靠的是什么吗?” 斐云荣噗嗤一笑:“靠什么?” “三样!”秦游竖起了三个手指。 “你大伯,你爹爹,你大哥?” 秦游:“…” 一时之间,秦游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没这仨人,自己现在的坟头应该都盖上高层了。 斐云荣笑吟吟的:“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秦游打了个响指:“本世子出来混,靠三样,够狠,够义气,男朋友多。” “男朋友?” “不是不是,说差了,是小弟多,许多事情我不会,但是我小弟们会啊,小弟们都会了,我还学什么。” 秦游随手捡起了一个小石块,走向了沙滩,弯着腰扔向了海面,打出了三个水漂。 “试试,比谁的水漂多。”秦游又捡起了一个小石块,随手抛给斐云荣。 斐云荣随意一甩,石块如同贴海飞行时候,一连串的水漂,数都数不过来。 秦游目瞪口呆。 斐云荣微微一笑:“为何一副震惊的模样?” 秦游一脸佩服。 何止是我震惊,物理界都震惊了,您这石头块是奔着牛顿的坟头扔的吧,都飞出海平面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得出来,斐云荣对这种毫无挑战性的小游戏没有任何兴趣,站在了秦游身边。 “总觉得,你变了许多。” “我么?” “是的。”斐云荣凝望着秦游:“以前的你,整日嬉皮笑脸,总之,总是在笑,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喜欢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差。” 顿了顿,斐云荣继续说道:“在夏京时,我不懂,可之后见了许多人,你说的很对,喜欢笑的人,运气,真的很好,都是些丰衣足食无忧无虑的人。” 秦游都不好意思吭声了。 混的饭都吃不下去了,谁好意思天天嬉皮笑脸,可不是爱笑的人运气都不差吗,天天倒霉还乐呵呵的,这心得多大。 一匹无人骑乘的马匹疾驰而来,二人转过身,正是从郭城跑出来的乌月锥。 对于乌月锥,秦游都是散养状态的。 最令人惊奇的是,乌月锥还喜欢乘船,之前准备撤离的时候,不少军马都被送到了大船上,着实费了不少劲,唯独乌月锥,先是上小舟,再被绳子绑好拖上去,不挣扎,也不叫唤,还喜欢站在船头望着大海如同一个智者一般思考。 乌月锥跑来后,直接用大脑袋供着斐云荣的胸口,十分亲昵。 秦游满脸羡慕,他也想用脑袋和斐云荣撒撒娇。 斐云荣笑道:“乌月锥的模样好有趣。” 秦游也是这么觉得,他曾经不止一次怀疑过,乌月锥体内应该流淌着阿拉斯加的血脉。 翻身上马的斐云荣问道:“你与乔冉来东海前,捉到拓跋乐了吗。” “拓跋乐?”秦游一头雾水:“那家伙在草原上,怎么抓。” 马上的斐云荣呆住了:“在书院时,你没有见到乌月锥身上的锦囊么?” “见到了啊,此乐彼乐,啥意思啊?” 斐云荣:“…” 第四百七十六章 可笑 议政殿中,秦老大红光满面。 殿上的君臣们一个个喜气洋洋,就连兵部的将领们也是如此。 大捷,难得的大捷。 屈止戈在边关斩获两千五百级,接连端掉了三个凉戎聚居地,其中两个还是拓跋乐的部族,更加振奋人心的是,屈止戈打的并不是守城战,而是带领四千骑兵出关作战,在凉戎的主场上取的了如此大的战果。 “好!”秦老大放下捷报,看向礼部一众官员说道:“润色一下,传抄天下。” 五个月前,边关发来急奏军报,凉戎游骑兵不断袭扰各处重镇,快到年关时凉戎更加猖獗,竟屠了几个村镇,朝野震惊,秦老大怒不可遏。 原本秦老大寻思再忍一忍,等着秦烈年关回来的时候商量一下,过完年后把场子给找回来。 瞌睡了,正好有人送枕头,送枕头的人正是以凉乐和巴奴为首的凉戎使团,提出举族依附要当二五仔,还提供了几分舆图,上面除了标注几个部落的聚居地外,还有水源草场等位置。 为了验证凉戎使团是否真心依附,秦老大这才命屈止戈出关证实。 屈止戈离京的时候并没有大张旗鼓,毕竟君臣们也无法确定是不是被忽悠了。 现在来看,结果是喜人的,凉戎使团提供的舆图完全真实的,斩获两千五百级,称的上是大捷。 要知道现在可不比中州大乱那时候,十几年前,两千五百个人头捆一起都扔不出一个水花,现在不同了,别说两千五百个凉戎脑袋,就是五百个凉戎脑袋都可以大书特书一番,毕竟这么多年来边关将是都是守城不出,很少有大规模的主动出击。 殿上的君臣知道怎么回事,就算出击也找不到人,可是百姓们不知道,所以就有不少士林中人带偏节奏,造成一种边军有些“软弱”的假象。 现在屈止戈砍了这么多凉戎的脑袋,可谓是出了一口恶气大快人心。 秦老大这一开心,又是一大堆封赏。 君臣们都乐呵呵的,只有一人站在班中默不作声,不喜不悲,正是秦烈。 秦老大注意到了秦烈的脸色,笑容一滞,又对礼部交代一下拿出个封赏将士的章程后,挥了挥手散朝了。 前两天原礼部尚书安之峰被明正典刑了,秦老大一点情面都没留,御笔一批,安之峰人头落地,全家四百多口剩下不到一半人,活下来的不是发配就是为奴。 这也是秦老大登基后有数几次露出冷血的一面,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臣子们都战战兢兢的,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要看秦老大的脸色。 殊不知,秦老大上朝的时候也挺闹心,因为他也得总看秦烈的脸色。 每次上朝的时候,他都怕秦烈这个莽货突然一急眼冲上来给他一拳。 秦老大是看出来了,现在秦烈几乎是有点生无可恋的意思,毕竟三个儿子都没了,换谁谁也不乐意。 散朝之后,群臣们一一离开了议政殿,依旧是秦烈先行。 只是出了议政殿后,秦烈突然站住了,后面一群兵部将领们险些撞在秦烈身上。 转过身,秦烈眉头皱成了川字,又匆匆回到了议政殿中,兵部将领们相视苦笑。 刚刚在殿中,大家都称赞屈止戈时,只有秦烈默然不语。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秦烈的脸色,心思各异。 越王镇守边关十数年,除了出关深入大漠的那一次打出了夏国的威风外,一直都靠着城墙坚守,虽然没出过岔子,可也没什么功劳。 如今屈止戈一出关就离下了如此的泼天功劳,这两厢一比较就显出了差距,不少人心中不由生出了廉波老矣之感,想来,就连越王自己心里也极为别扭。 秦烈回到议政殿的时候,秦老大正在鼓着腮帮子和白千吹牛b,什么慧眼识人,什么朕一眼就看出了屈止戈是善战之将如何如何的。 正吹着起劲呢,突然见到秦烈回来了,秦老大马上住嘴,淡淡的说道:“这屈止戈,倒是有越王一两分的风采。” “诶呦,陛下,何止一两分,当年越王带着大军深入草原时…”白千是背对着门口的,说到一半,突然见到秦老大猛给自己打眼色,顿时改口朗声道:“那可真是大军所过神鬼辟易,凉戎贼子远远望见越字大旗便吓的肝胆俱裂溃不成军。” 要不说白千混到今天不是浪得虚名,头都不回,一看秦老大神色不对就有了“应激反应”,改口改的那叫一个流畅丝滑。 秦烈懒得搭理这两个逗比,直接走到书案前拿起捷报,一字一字的看了下去。 秦老大面色有些尴尬。 自从年关时秦烈得知了秦游跑掉后,再也没主动入过宫,兄弟二人虽然每天在议政殿中见面,却一句话都没说过。 秦老大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秦烈的脸色,心里发虚,深怕自家三弟终于憋不住火故意找茬要擂自己。 望着秦烈那紧紧皱起的眉头,秦老大又开始闹心了。 这皇帝当的是真他娘的没劲,还得看你一个王爷的脸色,这叫什么事啊,也不知道咱俩谁是皇帝。 可转念一想,秦老大又觉得自己的确挺不是个东西的,老三的三个儿子,一个没落下,全丢了,还全都是因为自己,换了自己,自己也急眼。 “捷报…”秦烈抬起了头:“有误!” 秦老大微微一愣,白千连忙陪着笑说道:“王爷,这捷报并不只有一份,边关的骑司和关外的探子也发回密信了,斩首多少,丝毫不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烈冷哼了一声:“你一个没卵子的太监懂个蛋!” 白千没吭声了,一脸幽怨。 越王,不愧是你,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正中要害,咱家要是懂蛋了还当什么太监了。 “为何朕看不出哪里不对劲。” 秦烈不耐烦的说道:“你不知兵。” 秦老大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老子好歹是开国皇帝,怎么也算是沙场老将,谁不知我秦昭允文允武,竟然说我不知兵? 怎么说秦老大也是九五之尊的天子,最近天天看秦烈的脸色上朝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时终于爆发了,一拍书案,勃然大怒。 “你个老狗,怎么当奴才的,没看到越王在看奏报么,还不去取绣墩斟茶!” 白千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转身就去搬凳子去了。 秦老大陪着笑看向秦烈:“三弟,这捷报,当真有误?” “取舆图。”秦烈依旧低头看向捷报。 刚把绣墩搬过来的白千又跑走了。 等把舆图拿过来的时候,秦烈终于抬起了头,沉声开口。 “三个凉戎部落聚居地,相隔四百余里。”秦烈展开舆图,随手点了几下:“出关后,等同于奔袭千里,一路马不停蹄作战,其中两个部落是拓跋一族主力游骑兵,斩首两千五百级…” 说到这里,秦烈将捷报扔到书案上,抬头看着秦老大。 秦老大一脑袋问号,本想问哪里不对来着,可看向秦烈似笑非笑的模样,连忙露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嗯…这个…果然…嗯…” 吭哧瘪肚了半天,秦老大也没说出个一二三。 刚斟完茶的白千扫了一眼舆图,不由呢喃道:“对呀,日夜不休奔袭千里,还能有如此斩获,屈将军带领的京卫竟有如此战力?” 一语惊醒梦中人,秦老大面色微变。 秦烈则是一脸鄙夷,仿佛在说,你他娘的还不如一个太监。 秦老大顾不得秦烈的鄙夷,反正他都习惯了,再次拿起捷报,越看脸色越是阴沉。 捷报上没有标明时间,但是从路程就可以大致推测出来,这也就是说,屈止戈带着四千骑兵出关后,接连七日不眠不休突袭了三个部落,之后斩获良多,理论上,倒是可能的,可也只限于理论。 “战损。”秦老大看向白千,冷声问道:“骑司密信中,战死多少人?” 白千回道:“九百余骑。” 秦烈冷笑不已:“凉戎悍勇,非大败不溃逃,千人,战死过半才有可能溃逃,斩获两千五百级,这便是说,屈止戈至少突袭了七千到一万两千人,三个部落,每个部落至少三千人,四千夏骑,袭至少三千凉戎游骑,每战至少斩获千级,每战战损不过三四百人,更不要说,他们是奔袭千里作战,陛下,这捷报,难道不可笑吗。” “啪”的一声,秦老大狠狠的将茶杯扫落在了地上,双眼之中满是怒火。 是可笑,秦老大觉得自己太可笑了,满殿的君臣,都可笑。 第四百七十七章 告状 “杀良冒功!” 秦老大嘴中吐出了四个字,语气森冷。 杀良冒功,在前朝屡见不鲜,很多将领都爱干,剿匪,局部冲突,小规模作战等,明明只是干死了几百个敌人,却能带回上千个人头,而这多出来的人头,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种可能是战死的军卒,第二种可能是百姓的人头。 前者的性价比比较高,军卒战死不上报,这样的话,所属折冲府或者领军的将军就能吃空饷吃鬼饷,还能省了兵部抚恤战死军卒家属的钱粮。 要是后者的话,基本上就是流民了,反正流民东死一片西死一片的,想查也不好查,性价比虽然不高,但是胜在保险,割了脑袋回京就能领赏。 不过在本朝倒是没有这种情况,首先是战事很少,再一个是兵部扛把子是龚文华和秦狰,刚开国的时候还真有将领这么干的,最后被查出后,死的老惨了,秦狰亲自动的手,直接带着亲卫将杀良冒功的将军打成了残疾,然后将其挂在了兵部衙门的大旗上暴晒整整五日。 打那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外出作战的将军回京之后宁可不立功也不敢虚报功劳。 秦老大气的都哆嗦了。 这是拿君臣当傻子玩呢。 刚刚在殿上的时候,还有几个文臣说什么屈止戈颇有关二爷温酒斩华雄的风采,到了边关之后也不休息,直接带兵出战,飒的一逼。 结果秦烈这么一分析,这他娘的哪是温酒斩华雄,感情是温酒斩了个华佗。 “屈止戈!”秦老大额头青筋直冒:“该死!” “未必是杀良冒功。” 秦烈皱着眉头,淡淡的说道:“边关百姓民风彪悍,户户藏刀,两千五百余级,杀了这么多百姓,骑司不可能收不到风声。” 秦老大微微一愣。 是啊,屈止戈出关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带着两千多个血淋淋的脑袋,要是百姓的头颅,不可能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既不是杀良冒功,他哪来的两千余级?” “难道当真是凉人。” 秦老大一脸无语,一会斩华雄,一会斩华佗,都是你的说的,那到底斩的是啥啊? “这也是臣弟想不通的地方。”秦烈坐在了绣墩上,面露沉思之色:“战,定是战了,臣弟想不通的是,屈止戈麾下当真如此勇猛,凉戎游骑,当真有如此不堪?” 秦老大摇了摇头。 中州大乱那会,他毕竟跟了秦烈秦麒打了那么多年酱油,不说是当时名将,眼光和分析能力还是有的,经过秦烈这么一提醒,顿时也觉得太过天方夜谭了。 羽武卫那是什么货色,秦老大心里有数,之所以让屈止戈带着羽武卫出关,也是打着废物利用的心思,战死了不心疼,占便宜了算是白捡的。 “腾”的一下,秦烈猛然站起身,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看向白千高声问道:“出关四千余骑,战死近千骑,这近千骑,可是边关精骑?” 白千一脸懵,茫然的摇了摇头。 秦烈满面莫名之色:“屈止戈离京时,带走了多少兵马?” “羽武卫,三千人。” “碰”的一声,秦烈一巴掌趴在了书案上,吓了秦老大一跳。 “屈止戈!”秦烈咬牙切齿低吼道:“老子要将你扒皮抽筋!” 秦老大瞳孔微缩,瞬间反应了过来:“三弟的意思是,那战死的骑兵皆是边关将士?!” “战死…”秦烈紧紧握住拳头,恨恨的说道:“若是战死,也算是落了个好下场,怕不是…死于屈止戈之手。” “边关将士不肯与屈止戈同流合污…”秦老大面色剧变:“所以被屈止戈谋害用来冒功?!” 秦烈没吭声,秦老大冲着白千叫道:“查,给朕速速去查,派出百名骑司,飞马前往边关,给朕查清楚!” “老奴遵旨。” 白千匆匆跑出去后,秦烈渐渐冷静了下来,再次陷入了沉思。 秦老大怒不可遏。 全夏朝最精锐的兵卒,一个是边关铁骑,一个是涠江防线的长弓卫,尤其是前者,国朝唯一一支精锐骑兵,之前因为缺少战马,秦烈花费了近十年的时间才培养出了近万名边关铁骑,屈止戈倒好,直接灭掉了十分之一用来冒功。 近千名铁骑,再突袭几个凉戎小部落的牧民或者番商马队,或许还要屠两个人烟稀少的村镇,这两千五百级也就凑出来了,首级凑了出来,可不就是泼天的功劳吗。 秦老大沉声说道:“三弟,若事实当真如此,大哥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秦老大也不敢自称朕了,开始称大哥了,毕竟现在议政殿就他们兄弟俩人,白千都跑出去了,要是挨揍的话都没人拉架。 “此事…”秦烈微微摇了摇头:“未必就是如此简单,应是还有其他图谋。” 秦老大无语至极,苦笑连连:“三弟你莫要吓大哥,连边关铁骑都敢谋害,可谓是狗胆包天,他还能有什么图谋,难不成这贼子敢与凉戎里应外合夺取边…” 秦老大说不下去了,突然一脸死了老妈的表情。 秦烈抬起头,五官都开始抽抽了。 “你真他娘的是个乌鸦嘴!” 恨恨的骂了一声后,秦烈起身就跑了。 秦老大豁然而起,侧耳倾听了片刻,确定再也听不到脚步声后,随即一巴掌拍在文案上,对着空气怒骂道:“混账东西,上下不尊,竟敢对朕如此无礼,来人,拖下去仗责五十,不,仗责一千,给朕狠狠的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正好门口路过一队宫卫,领队的小旗匆匆跑了进来,单膝跪倒在地,四下看了眼,满脸茫然。 鬼都没有,仗责谁啊? 小旗抬起头:“陛下…” 秦老大:“滚。” 小旗:“唯。” 再说越王,秦烈飞似的跑出宫,正好看到一名将领要骑马离开。 秦烈跑过去后,一个大飞脚将这名将领踹出去三米开外,夺了马就奔向了兵部。 将领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脑瓜子晕乎乎的,半天才缓过神来,使劲晃了晃脑袋,大喊道:“谁,谁偷袭老子?” 守门的红旗骑司如同看傻比一样看着这名将领。 将领恶狠狠的看向红衣骑司:“说,刚刚是哪个下作的狗东西偷袭本将?” 骑司冷冷的吐出了俩字---越王。 将领冷笑一声:“越王果然好身手,佩服,佩服。” 拍了拍身上的土,将领一瘸一拐的走了。 秦烈一路飞奔到了兵部,接连写了四封信后让文吏快马送到骑司衙门。 文吏走后,秦烈在房间里破口大骂。 路过的将领们都离的远远的,深怕越王骂的不解气再跑出来削他们一顿。 这一下午,秦老大和秦烈兄弟二人,一个在宫中,一个在兵部,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的不行。 一直到了入夜时,身心疲惫的秦老大才在白千的伺候下梳洗入寝,秦烈也骑着马从兵部回到了寒山书院。 宫中的秦老大好不容易才睡下,结果不到一个时辰突然惊醒。 听到声响的白千赶紧跑了进来,只见秦老大满身冷汗。 “陛下,陛下,可是做了噩梦?” 秦老大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白千:“陛下,您…” “混账!”秦老大咬牙骂道:“秦烈那个狗东西,竟然如此阴险!” 白千一脸懵逼,这怎么还突然骂上越王了呢? “朕刚刚在梦中,被太上皇追着打。”秦老大破口大骂:“定是秦烈那狗东西找太上皇告状了!” 白千:“…” “白千!” “奴在。” 秦老大气哼哼的说道:“天亮你便去西郊皇陵,去和太上皇解释清楚,不管秦烈说了什么,皆是胡言乱语,莫要信他一家之言!” 白千连忙成了一声是,离开宫殿后匆匆安排去了。 还真别说,古人就信这个,而且白千觉得以为秦烈的性子,没准这几天还真去皇陵“告状”了。 ………… 在这里和各位读者老爷们解释一下,晚上十一点左右的时候上传章节无法显示,要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才能看到,因为平台是人工审核章节的,晚上审核的编辑们要休息,所以即便是我凌晨更了也要在上午才能看到。 第四百七十八章 麻花辫 秦游又开始郁闷了。 自从来了东海后,他几乎一直处于在致郁的状态中。 随着斐云荣说了一遍关于拓跋乐在京中的前因后果,秦游蹲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锤着自己的后脑勺。 “造孽,造孽啊,我靠!” 秦游哭的心思都有了,差一点就能干掉夏朝的心腹大患草原霸主拓跋乐,自己,竟然这么错过了! “大姐,亲妈。”秦游抬起头望着斐云荣,满脸幽怨的神情:“你为什么就不写清楚呢。” 斐云荣正在逗着乌月锥,背对着秦游,表情也挺尴尬的。 “我们斐人,就是这样做事的。”斐云荣表情不自然的说道:“你自己没有看懂,怪的了谁。” 其实斐云荣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没有明示,想不搭理秦游吧,又怕这小子认为她出尔反尔,可直接告诉秦游拓跋乐的真实身份吧,又不甘心,觉得便宜这小子了,所以写的很隐晦,总之,当时的心情很矛盾,患得患失,又恨又气。 “算了,东海的事都没弄明白呢,也别研究草原了。” 秦游站起身,耷拉着脑瓜子。 现在的他别说泡妞了,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北凉戎,南斐国,夏朝的两个强邻,无论灭掉哪一个,永不了数十年就可以彻底统一中州。 草原凉戎和汉家王朝还不同,要是汗王挂了,草原势必大乱,各方部落争权夺利,到了那时,夏朝就可以趁虚而入各个击破。 要是不知道这事还好,现在知道了,秦游悔的肠子都青了。 此时他的心情,就如同报了个单儿手里剩下一张红桃三,结果队友扔出了三个炸一样,满心都是mmp。 要是弄死拓跋乐,不说以后在夏京彻底支棱起来了,至少秦老大也不敢再跟他比比划划了。 “荣姐。”秦游可怜巴巴的说道:“再有这样的事,麻烦您下次写大白话,越通俗越好,就比如直接写凉乐就是拓跋乐,赶紧让骑司弄死他,千万别放跑这孙子之类的,行吗。” 斐云荣噗嗤一笑:“好,下次我不传信,我帮你抓住他。” “o特么k。” 秦游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声后,坐在沙滩上显得心不在焉的。 斐云荣坐在了秦游的身边,曲着腿,支着下巴,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事已至此,秦游再郁闷也没用了,想着想着,自己就想通了,天意呗,只能说拓跋乐命不该绝。 “这孙子胆儿可真肥。”秦游倒是有几分敬佩了:“要是我的话,肯定不敢冒充身份去敌国的大本营嘚瑟。” “不错,拓跋乐师承风道人,确有几分魄力。” 秦游侧目看了眼斐云荣,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原本想说你吹牛b来着,那是有几分魄力吗,都算的上是胆大包天,可转念一想,在你这种奇女子的眼中,也不过平常罢了。” “奇女子?!”斐云荣面容微变,双目灼灼的望着秦游:“你说我…也是奇女子么?” 秦游耸了耸肩:“你都不算奇女子,谁还能算的上。” 斐云荣也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小得意。 “你又笑什么?” “你不也整日傻笑吗。” “我那不是傻笑,是睿智的笑容。”秦游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斐云荣:“和我说说,有什么开心的事,让我也开心开心。” 斐云荣下意识将上半身向右移了几寸,结果秦游突然失去重心,直接躺斐云荣的怀里了。 刹那间,斐云荣满面通红,秦游则是尴尬的要死。 二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尴尬至极,可谁都没有先动,谁也没有开口。 足足过了十几秒,斐云荣红着脸将卷曲的双腿放平,秦游也慢慢放松了下来,枕在了斐云荣的大腿上。 “你…”斐云荣轻咬着嘴唇,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一般。 秦游一闭眼,不吭声。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当然,风险也很高,以斐云荣的身手,要是一掌劈下来,他秦家基本可以宣布绝后了。 还好,斐云荣没有一掌劈下去,只是脸上越来越红。 恼怒的望着秦游,斐云荣娇嗔道:“还不快起来。” 秦游一咬牙,舔着脸说道:“腰疼,起不来。” 斐云荣双手抓住秦游的耳朵,生生将他给提了起来。 “疼,疼疼疼疼。” 秦游呲牙咧嘴的坐起身后,眉宇之间却满是笑意。 斐云荣瞪了一眼秦游,随即赌气似的,撅着嘴,身子一倒,躺在了秦游的大腿上。 秦游愣住了,这次轮到他身体僵硬了。 斐云荣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拢了拢头发,面朝着大海,就这么躺在秦游的腿上,嘴角勾勒出了一丝笑容。 秦游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鬼使神差的说道:“我给你编个麻花辫吧” 斐云荣轻轻的“嗯”了一声,虽然她不知道麻花辫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这样,二人一坐一趟,一个编着辫子,一个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静静的消磨着时光。 乌月锥绕着两人走了几圈后,四条腿一曲,和个大金毛似的趴在了旁边。 斐云荣噗嗤一笑:“你的马儿,竟然趴着睡觉。” 秦游也不说话,静静的帮着斐云荣扎了一个大麻花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海面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斐云荣转过身,望着秦游,两个眼睛如同弯弯的月牙一般。 “这样瞧你,更丑了。” 秦游呵呵傻乐着。 自己丑不丑不知道,他就知道斐云荣的绝美的面容没有任何死角。 斐云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笑吟吟的问道:“秦游,我是你见过最有趣的人么?” 秦游思考了片刻,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没有趣先不说,总之肯定是最漂亮的,也是最能打的。 “怎么不说话。” “算是吧。” “什么叫做算是,你就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斐云荣从脑后抓起了麻花辫,手指轻轻缠绕了几下,麻花辫又松散开了:“这个不好看,再编一个。” “哦。” 斐云荣转过身,继续望着海面,脸上带着浅笑。 第四百七十九章 二人 秦游又编好了一个麻花辫,躺在他腿上的斐云荣看了看。 摇了摇头,说不满意,辫子很丑,和秦游现在的容貌似的。 “再编一次,好看一些的。” “哦。” 秦游面色如常,继续编着辫子。 望着海面的斐云荣轻声说道:“作一首诗给我。” 要求很突兀,说出的口气却很自然。 秦游思索了两三秒,开口道:“百里雷声震,鸣弦暂辍弹,府中连骑出,江上待潮观,照日秋云迥,浮天渤澥宽,惊涛来似雪,一坐凛生寒。” “好诗。”斐云荣转过头,笑吟吟的说道:“你做诗的时候就不那么丑了。” 秦游耸了耸肩。 斐云荣轻轻念着这首《钱塘登樟亭》,歪了歪脑袋:“你为何这般厉害,如此佳作,张口就来?” 秦游哈哈一笑:“也不看看我是谁。” “再作一首给我听。” “好,这次我给你整个狠活。”秦游挺了挺胸脯,故意压低了嗓音开了口。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昔日多少豪杰,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枕还酹江月。” 斐云荣的表情变了,收起笑容望着秦游,双眼中满是莫名。 “秦游。”斐云荣轻声问道,语气中满是心疼:“你为何要如此忧愤,这世间,当然叫你如此失望么?” 秦游微微一愣,紧接着才反应过来这首《念奴娇》的思想感情。 “乱作的。”秦游笑道:“随口作出来的,别当真。”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 斐云荣秀眉微皱,转念想到秦游“作”出的许多诗词都有着不同的意境,随即噗嗤一笑。 “我就知道,你是我见过最有趣,最喜欢笑的男子了,在你眼里,所有事也一定有趣极了,你总是这么有趣,诗词皆是有感而发,四季变换有之,登临山川有之,人生际遇有之,悲欢离合亦有之,只有你,可以随口就来,与你无关,与你的境遇无关,可每首皆是流芳千古佳作。” “你也不看看我是谁,白嫖之…诗词界的短笛大魔王,必须章口就莱。” 斐云荣笑着说道:“我也喜欢作诗,可作的没你这般好。” 秦游耸了耸肩,那是因为你没穿越。 “不要作诗了。”斐云荣再次看向了海面,笑着说道:“讲一些有趣的事情给我听。” “有趣的事情…笑话?” “什么都好,你说就是了。” 笑话没有,荤段子倒是不少,秦游也不敢讲,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笑话能get到斐云荣的点。 “怎么不说?” “不知道说什么?” 斐云荣似乎永远都不会保持一个姿势超过一分钟,又转过了身,望着秦游笑吟吟的说道:“那便说说你在夏京的荒唐事,为何京中百姓都暗地里骂着你。” 秦游翻了个白眼。 键盘侠敲键盘还需要理由吗。 “我可没做什么荒唐事,都是那些刁民们乱说的。” “是么。”斐云荣笑吟吟的提醒道:“我记得又一次去书院,走北门时,不少百姓都在骂你,说你纵马吓到了一名老儒,你下马后,还踢了人家一脚。” “靠。”秦游立马想了起来,满面无奈的说道:“根本不是那回事。” “那是怎么一回事?” “那天我和凤七回书院,乌月锥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快到北门的时候就撒欢跑了起来,一个老头吓了一跳,没站稳滑倒了,正好那是第一次下雪,路面很滑。” 斐云荣一脸的不信:“乌月锥才不会那么坏,一定是你故意的,若不是,为何人们又说你下马后踢了老儒。” “我…”秦游叹了口气,郁闷的说道:“我一看那老头倒地上了,就下马寻思给他扶起来,结果…结果到他身边的时候我也没站稳滑到了,然后…一脚给他踹出去更远了。” 斐云荣微微一愣,紧接着突然哈哈大笑,笑的毫无形象,捂着肚子捧腹大笑,两条大长腿还胡乱的踢踏。 秦游无语至极。 你这笑点也太低了吧。 斐云荣笑了好久,然后突然坐起身,一把搂住了秦游,将秦游摁在了她的大腿上:“你说滑倒,我突然想起一件趣事,我说给你听好不好。” “好。”躺在斐云荣的大腿上,秦游感慨万千。 这种死亡角度望去,斐云荣依旧没有任何死角。 “你晓得什么走兽总是滑倒么?” 秦游摇了摇头。 斐云荣笑吟吟的说道:“狐狸。” 秦游眨了眨眼。 斐云荣忍住笑:“因为狐狸最是狡猾呀。” 说完后,斐云荣又乐的花枝乱颤。 秦游:“…” 乐了一会的斐云荣突然发现秦游毫无反应,气氛陷入了尴尬之中。 斐云荣撅着嘴:“很无趣么?” “那个…我再讲一个吧,你这个太冷了。” “好吧。”斐云荣满脸的不开心。 “你知道西游记吧,就是之前我在地牢忽悠程天豪时讲的。” 斐云荣连连点头,来了兴趣:“知道,有趣极了。” “有一天,孙悟空问猪八戒,说你为何被贬到凡间,然后八戒望着月亮,惨兮兮的说到,玉帝让我完成日常任务,我理解错了。” 说完后,秦游哈哈大笑,斐云荣则是一脸茫然。 秦游乐了两声乐不出来了,二人再次陷入了尴尬之中。 斐云荣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秦游的脑门:“还是狐狸有趣。” “好吧,你说什么是什么。” 斐云荣一低头,如云秀发遮盖住了秦游的脑袋。 “噗嗤”一声,斐云荣又笑出了声。 涨潮了,潮水没过了沙滩。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足足过了片刻,斐云荣突然问道:“秦游,你会一辈子都这般有趣么?” “应该会吧。” “真的么。” 秦游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问你,你觉得,海誓山盟,风花雪月,究竟算什么?” 秦游思考了片刻:“算…成语?” 斐云荣抖了抖腿,涨潮的海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脚丫,秦游只好不舍的坐起了身。 赤着脚的斐云荣站了起来:“回去吧。” “嗯,好。” 斐云荣拍了拍乌月锥的大脑袋,呼呼大睡的乌月锥也站了起来。 翻身上马后,一人走,一人骑着马,再次陷入了沉默。 就这样走着,两个人,似乎都有话要说,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直到快进郭时,斐云荣突然转过头,凝望着秦游,足足半晌后轻声问道:“若我不是斐国公主,若你不是夏朝世子,秦游,你能否娶我?” 秦游丝毫犹豫都没有,一挥拳头:“娶!” 斐云荣又笑了起来,眼睛如同月牙一般,绝美的面庞,如同绽放的玫瑰一般。 秦游一跺脚,大声问道:“要是我不在乎什么世子,也不在乎你是不是斐国公主,你能嫁我吗?” 斐云荣双眼亮的吓人,紧紧握着粉拳:“嫁!” 然后…乌月锥撒腿狂奔,一骑绝尘。 秦游懵了。 你说的是…嫁啊,还是驾啊? 第四百八十章 故事 嫁,或者驾,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斐云荣下了马,面若桃花, 秦游傻乐着。 两个人并肩走向郭城,肩膀贴着肩膀。 秦游不问斐云荣如何嫁。 斐云荣也不问秦游如何娶。 因为很多事已经不需言明了。 刚刚在沙滩上,发生了很多事,也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说了千言万语,也似乎什么都没说。 古人的爱情便是这样,私定了终身,剩下的,就是要挣脱封建礼教的束缚。 秦游很幸运,因为他碰到了一个根本不在乎枷锁的女人。 斐云荣同样很幸运,因为她碰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叫枷锁的男人。 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我,这就够了,我想娶你,是因为你是斐云荣,而不是飞云公主,我想嫁你,是因为你是秦游,而不是越王府三世子。 当有一天,我不是越王府三世子时,自会娶你。 当有一天,我不是夏国飞云公主时,自会嫁你。 为了娶你,我可以不做这越王府三世子。 为了嫁你,我可以不做这夏国飞云公主。 这就是私定终身,等待着有一天时间成熟时,你未娶,我未嫁,执子之手,白头偕老,面朝大海,子孙满堂,笑着走过一生。 东海就不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地方,二人刚回了郭城,李贵跑了过来,说晋昌俘虏谭眗要见秦游。 秦游没什么兴趣,知道这老家伙无非就是想谈判罢了。 斐云荣知道谭眗的大名,详细询问了一下秦游后,被勾起了些许的兴趣。 斐云荣有了兴趣,秦游自然也就有了兴趣。 找了间屋子,秦游让李贵给谭眗带了过来。 老头灰头土脸的,哪还有什么晋昌重臣的模样。 “殿下。”谭眗不但没了形象,也没了傲气,被押进来后,讨好的喊了几声殿下。 “他是夏国的三世子,又不是你晋昌的世子。”斐云荣脸上带着几分鄙夷之色:“你叫哪门子殿下。” 谭眗看了眼斐云荣,摸不清楚来路,不敢还嘴。 看向秦游,谭眗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您这样总关着我们,不妥,大大的不妥。” 秦游没吭声。 他也觉得不妥,问题是没有妥善的办法。 弄死吧,晋昌那边肯定要炸窝,绝对会派战船过来找场子,这可是一百多个读书人,不是一百多棵大白菜。 可要不弄死吧,方家和官军肯定会想方设法将这群晋昌读书人救走。 之前战死了不少寇众,秦游都心给这群人全砍了。 “不如…您放了我们。”谭眗估计也是摸着了秦游进退两难的心里,试探性的说道:“若是您放了我们,我晋昌就欠您一个天大的人情,您看…” 斐云荣呷了口茶,突然冷冷的说道:“秦游,要船,而你,要命,一个时辰内,想出法子,将船弄来,若是想不出,每过一炷香,便砍一颗脑袋丢在你的面前。” 谭眗微微看了眼斐云荣,没搭理她。 “月芯。” 斐云荣轻唤了一声后,坐地炮似的月芯走了进来。 “砍一颗脑袋,丢到他的面前。” 说完后,斐云荣再次拿起茶杯,无喜无悲。 “唯。” 一声唯过后,月芯离开了屋子。 谭眗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望着斐云荣半响,突然冷笑了一声。 斐云荣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 秦游也有点摸不准斐云荣是几个意思了。 而且他也想不出谭眗从哪能弄来船只? 正当秦游要问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阵阵叫骂之声,听口音就知道是一群晋昌人。 叫骂之声很快就齐齐止住了,变成了惨叫之声。 谭眗面色大变,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满面惊恐之色。 “妖女尔敢!” 斐云荣淡淡的说道:“百余名晋昌读书人,下船便被擒住,楼船岂会轻易离开,楼船上的水手若是无功而返,定会被你晋昌君王诛九族。” 斐云荣站起身,背着手来到了谭眗面前,继续说道:“楼船既不离开,想来,是在近海之处徘徊等待消息,你为晋昌侍郎,独驾一舟,将楼船骗到海边,我们夺了船,你便能够保住性命。” 秦游霍然而起:“楼船没有离开?” 不用斐云荣回答,谭眗的表情已经证实了这个猜测。 “想让我叛晋?”谭眗满面冷笑:“做梦。” 秦游心脏狂跳,刚要说话,斐云荣微微指了指木凳:“坐。” 谭眗望着斐云荣,不动弹。 斐云荣:“不坐,死。” 谭眗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凳子上。 斐云荣轻笑了一声。 “谭大人,我们夺了船,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晋昌不知,既然晋昌不知,何来叛晋一说。”斐云荣的声音带着一种说出的舒缓轻柔:“海上本就风高浪急,而楼船又不适合远航,您说是么。” 谭眗一脸不屑的神情:“我谭眗岂会做这种里通外敌之事。” 斐云荣微微一笑,轻轻唤了一声月芯。 下一秒,外面又出来了一声惨叫,然后满是晋昌俘虏求饶之声。 斐云荣笑容不变:“没了船,三世子便无路可走,无路可走,早晚被东海官军所剿。” “老夫求之不得。” “三世子活不成,他又为何让你们活着。”斐云荣笑吟吟的望着谭眗,淡淡的说道:“既如此,不如临死之前叫你们陪葬,何况,正是因为你们,官军与方家才会调集兵力,谭大人,您说,是这个理吗,三世子活不成,你亦活不成。” 谭眗吞咽了一口口水,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无从反驳。 是啊,反正早晚都得死,为什么不拉着一群垫背的,换了是自己,肯定这么干。 “听闻谭大人三代单传,谭公子又是才华横溢。”斐云荣转过头,望着秦游笑道:“三世子,便是许谭公子一个夏朝六部左丞,又有何难。” “老夫乃是晋昌侍郎,若是想让良思为官,何须…” “若当真如此容易,谭大人为何让令公子以身犯险来到夏国。” “好男儿…” 斐云荣摇着头打断道:“谭大人,小女子,可否给你讲一个故事。” “故事?” “是的,一个流传千古的故事。” 斐云荣为谭眗倒了杯茶,轻启檀口,一个让谭眗呼吸急促浮想联翩的故事,娓娓道来。 第四百八十一章 无法拒绝 在斐云荣的故事中,一个京中的大儒,不满当朝皇帝的暴虐,远渡东海,前往了晋昌,背负骂名十数载。 在晋昌,这个大儒成了朝堂大员,甚至代表晋昌出使夏朝。 直到有一天,晋昌编织了一个阴险毒辣的阴谋,大儒再次回到夏朝,揭发了这个阴谋,也就是在这时夏朝的百姓才知道,这位大儒当年忍辱负重前往晋昌,完全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无数次在暗中捣毁晋昌针对夏朝的阴谋,为了保密,夏朝只有皇帝和三世子知道其真实身份。 因为这名忍辱负重的大儒,夏朝多次化险为夷,真相大白那一天,人们歌颂着这个大儒的名字,大儒风风光光回到了夏朝,人人敬仰,其子更是才华横溢被朝廷君臣所重视成为六部大员。 父子二人成为佳话,流芳千古,为后世所敬仰。 而这个故事的主角,就是谭眗! 斐云荣讲述完这个“故事”后,静静的站在了秦游的身后。 谭眗的面色一变再变,呼吸越来越急促,茶杯中的茶水冷了而不自知。 足足过了半晌,谭眗猛然转头看向斐云荣:“我如何信你?” “谭家三代单传,想来,谭大人是在晋昌朝堂之中失了势,若非如此,为何你父子二人以身犯险来到东海,既然晋昌大君不义,谭大人,又有何顾忌呢。” 为谭眗倒了杯茶,斐云荣继续说道:“谭大人大可不必有所顾忌,夏朝君臣忠心耿耿的臣子,忍辱负重在晋昌位极人臣,此事传了出去,谭大人必然名传天下,此事,也必定会名传天下,晋昌君臣必然会沦为笑柄,而夏朝天子与臣子,怕是做梦都会笑醒,非但不会对谭大人秋后算账,甚至恨不得让全天下人知道此事,毕竟,谭大人为夏朝立了如此大功。” 微微一笑,斐云荣的声音中,满是一种无法拒绝的魅惑:“谭大人名流千古,令公子入殿为官,谭家,受万世所敬仰,而谭大人要做的,不过就是乘着小舟,将楼船带到海岸罢了。” 谭眗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 “靠!”秦游一拍桌子,神色激动的说道:“干了,这么好的事上哪找去!” 斐云荣回头狠狠的瞪了秦游一眼,刚要出声,桌子又是一颤,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的谭眗低吼一声:“干了!” 秦游:“…” 谭眗猛然站起身,来到秦游面前双膝跪地:“老夫自此,以三世子唯马首是瞻!” 秦游愣了,有点懵。 这么简单? 斐云荣微微一笑,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秦游觉得简单,是因为他不知内情。 谭眗在晋昌,的确失势了。 斐云荣冲秦游打了个眼色,后者赶紧将谭眗扶了起来:“诶呦,谭大人客气了,以后咱就狼狈为…以后咱就是自己人了,别客气。” 秦游不喜欢演戏,但是这关系着几千条人命,只能虚与委蛇下去了,又客气了一番,谭眗一脸决绝,让秦游给他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去套话,一个时辰内,说是一定会问出楼船的位置,问清楚位置之后再回来策划一番。 谭眗走后,秦游好奇极了,看向斐云荣:“这老家伙当真在晋昌失势了?” “晋昌与你夏朝,不死不休,谭眗若是真的权势滔天,又岂会出使夏京,不怕死的人,有,谭眗却不在此列。” “是啊。”秦游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这就是个送死的活,还真如你所说,出使夏京,要么是不怕死,要么是炮灰。” “带领百余名读书人前来东海,依旧是凶险重重,谭眗三代单传,与唯一子嗣前来,足以说明他已失了势想要放手一搏。”斐云荣坐了下来,呷了口茶,继续说道:“据你所说,谭眗带着读书人是来寻方家的,而近几年来,方家家主方不二多次前往晋昌,原本,倚靠晋昌之人只有陈家,想来,对于方家,陈家必然是不喜的,而谭眗来寻方家,岂能不会惹怒方家,所以谭眗失势,八成是得罪了陈家,这才来烧方家的冷灶。” 秦游沉思了片刻,佩服的五体投地。 “全都是推测出来的?” 斐云荣微微颔首:“不错。” “牛逼!”秦游想了想后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楼船没走呢?” “晋昌国小力微,楼船,不过三五艘罢了,用楼船运送这些读书人,可想而知晋昌国内对这读书人无比珍视,既然珍视,下了船就被你绑走了,待楼船上的水手回了晋昌,君臣们定会迁怒于他们,对这些水手来说,同样是死路一条,而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回晋昌,死路一条,另一条路,便是不回晋昌,逃到晋昌国境之外,可海面不比内陆,无法补充补给,人皆有侥幸心理,下定决心之前,一定会观望徘徊,毕竟他们知道东海是方家的地盘,方家和官军也会想尽办法解救这些读书人,待方家把人救了,他们安了心,才可回去交差,或是确定这些读书人已经被你杀了,他们才可下定决心离开东海寻找一线生机。” 秦游竖起大拇指。 斐云荣分析的一点不错,如果自己是船上的话事人,肯定也会先观望一段时间。 秦游心悦诚服,怪不得人家混出这么大名号,脑子就是好使,给人心分析的透透的。 尤其是谭眗,三言两语间就倒戈了。 谭眗失势,心里肯定有怨念。 现在被抓了,斐云荣告诉他,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叛晋帮着秦游夺船,要么被秦游拉着陪葬。 原本,这两条路都是死路,可是斐云荣却给谭眗提出了一条死中求活的道路,那就是叛到夏朝这边,最令人无法拒绝的是,完全不用担心夏朝秋后算账,因为夏朝的君臣都是坏种,巴不得让晋昌成为笑话,完全就是双赢。 将谭眗打造成了一个忍辱负重的形象,得益的不止谭眗,还有夏朝君臣们,在他们的周全计划下,谭眗成了晋昌有史以来最大的二五仔,晋昌彻底变成了笑话的同时,也显示出了夏朝君臣们的足智多谋和先见之明,何乐而不为。 要是秋后算账的话,无非就是杀了个无关痛痒的谭眗,却不能永远笑话晋昌了,更不能显示出夏朝君臣们的英明了。 正是因为这样,夏朝的君臣将会大力将谭眗捧上神坛,非但不会杀他,还会大吹特吹,谭眗越是忍辱负重,晋昌越是小丑和笑话被玩弄于鼓掌之中。 而对谭眗来说,没有性命之忧,甚至他们父子二人还能名传千古,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而他谭眗唯一要做的,不过就是把船给骗来罢了,这已经不是单车变摩托了,而是单车变航母了,而且还不用搏一搏。 第四百八十二章 智商碾压 一切都如斐云荣所预料的那般,楼船果然没有离开,同行之中的两个读书人就是水手所扮,按照原定计划,将这些读书人都送到广丰和昌隆后,他们会乘着小舟回去报信,然后再一起回到晋昌。 这也就是斐云荣来的早,要是再耽误个两三天,楼船肯定会开走。 距离不是太远,乘着小舟也就小半个时辰就到。 确定了这个消息后,大家振奋不已。 一艘楼船,挤一挤的话能上去四千多人,一旦将船夺了,就是一座海上堡垒,要是官军和方家的走狗来了,想打就打,不想打直接就上传撤离。 其实之前也是意外,大家都要撤离了,所以探马也跟着撤回了,事情就是这么寸,就那么不到一个时辰的空白时间,官军突然杀过来了。 贺季真为了不重蹈覆辙,直接将探马放到二十里开外了,单单是瞭望哨就新修了二十座,除此之外,还在密林中设了不少建议陷阱,除了密林,四周一览无余,要是官军再来,大家至少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做准备。 只要抢了楼船,非但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还能前往罗云道或者广怀道。 楼船在那停着,接下来就要看大家的本事了。 秦游将小团伙都聚集了起来,大家开始商讨计划。 司哲第一个开口的:“海王殿下…” 秦游身后的斐云荣噗嗤一声,娇笑不已。 秦游没好气的说道:“以后别叫我海王了啊,太二了。” 司哲不解的说道:“可您海王的大名,如今在东海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不叫了,岂不可惜。” “真的吗?”秦游呵呵乐道:“现在我这么出名吗?” 司哲和几个寇众连连点头,白彪傻笑道:“海王,寇众首领,寇众首领就是海王。” 秦游大手一挥:“本海王明白了,继续说。” 司哲继续说道:“趁着夜色,我和兄弟们跟在小舟后面,接近了楼船,攀上去,杀人,夺船。” 斐云荣淡淡的说道:“楼船高十余丈,未等攀船便会暴露。” 司哲梗着脖子说道:“你如何能确信会是如此。” “斐国涠江南侧舟师,便是本宫操练的。” 司哲老脸一红,拱了拱手,不吭声了。 在斐云荣面前谈舟船,纯粹是自取其辱,司哲只是舟师校尉,人家斐云荣是操练过的舟师的女帅,俩人中间差了好几个府帅白彪。 贺季真皱眉说道:“让谭眗将那些船上的将领骗下来呢,就说方家要犒赏他们,如何?” 斐云荣一边用手指轻轻敲着秦游的后脑勺,一边心不在焉的说道:“舟师水卒外出作战时,船在人在,擅自下船者,杀无赦,操控楼船必是晋昌舟师精锐,岂会轻易上当。” 贺季真也不吱声了。 李贵开口说道:“以犒赏为名,将小舟连在一起,上面摆放犒赏之物,寇众藏于小舟下方,接近大船后,潜入海下将船凿了。” 斐云荣轻轻的叹了口气:“你们是夺船,还是毁船?” 李贵立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斐云荣就和敲木鱼似的,用手指轻轻翘着秦游的后脑勺,语气幽幽:“怪不得你会被至于如此险境。” 话音一落,在座众人纷纷老脸一红。 斐云荣言下之意,都是一群废物,就这群人的智商,秦游不出事才怪。 贺季真有点不乐意了,没好气的问道:“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妙计?” 斐云荣依旧敲着秦游的后脑勺,轻描淡写的说道:“十艘小舟,载五十名我飞云女骑,女骑身穿常装扮做村妇,谭眗先行上船,诓骗楼船水手,方家送来五十名女子犒劳船上水手,水手断然不会拒绝,女骑上了船,杀人,夺船。”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平静,然后,有一个算一个,都快步离开了。 他们觉得和斐云荣待在一个屋子里,总有一种智商被碾压和侮辱的感觉。 唯独凤七没走,因为他刚刚没提供任何建议。 秦游哈哈大笑,得意极了。 斐云荣坐在了秦游的对面,笑吟吟的:“都不知你平日里是如何忍受他们的。” “忍受?” “是呀,一个比一个蠢笨。” 凤七插口道:“谁说不是呢。” 秦游没好气的说道:“说的好像你很聪明似的。” “小的是侍卫,不需要聪明。”凤七傻笑道:“小的只要够勇猛就好了。” “问题是你也不勇猛啊。” 斐云荣认真的说道:“凤七,你作为三世子的侍卫,单单作战勇猛却是不够的。”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小的不需要脑子,三少爷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了,万事三少爷做主就好了。” 斐云荣面色一滞,哑然失笑,突然发现凤七这番话,似乎只有无懈才可以击败。 是啊,凤七再聪明也聪明不过秦游,没事动脑子干什么。 秦游感动的够呛。 凤七终于开窍了。 斐云荣朝着窗外唤了一声月芯,坐地炮推门而入。 月芯进来的时候,还冲着凤七呲了呲牙。 斐云荣交代道:“去向村民们借取五十件常衣,让女骑们换上,到时乘小舟接近楼船,上去后,将船夺了,驾回海岸。” “奴这就去办,寻四十九名女骑。” 秦游一脸呆滞:“这就完了?” 斐云荣反问道:“不然?” “不好好计划一下啊,就这么简单交代一番,能行吗?” “为何不行,又不是什么大事,夺船罢了。” 秦游:“…” 凤七看向月芯,插口问道:“你也去吗?” 月芯没好气的说道:“与你何干?” “你还是不要去了。” 月芯微微一愣:“你是在…关心我?” 凤七认真的说道:“你太肥了,小舟载不动,就算载的动,我恐楼船上的水手见了你在海上后,会迅速将船驶走。” “唰”的一下,月芯一把从靴中抽出一把匕首,凤七吓的连连后退。 斐云荣哭笑不得:“莫要胡闹,去做正事。” “你给本姑娘等着!”冲着凤七挥了一下匕首,月芯这才气哼哼的走了。 凤七一脸无辜的看向秦游:“三少爷,小的说的不对吗?” 秦游望着凤七,最终确定了,凤七真不是嘴贱,而是真的担心会发生刚刚他说的那种情况。 ………… 第七章,今日份更完。 第四百八十三章 船长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在斐云荣的三言两语轻描淡写下定下了。 战斗力爆表的飞云女骑客串村妇,杀人,夺船。 斐云荣的计划丝毫漏洞没有,可行性十分之高,没人反驳,也没人能够提出比这更好的计划。 计划是斐云荣提出来的,人手也是人家的,秦游自然习惯性的当了甩手掌柜。 然后他突然发现斐云荣好像也是一个职业甩手掌柜,交代月芯后就不闻不问了。 不过秦游也没在意,月芯安排完了肯定会找斐云荣汇报一下,到时候他再装模作样把把关刷刷存在感就好了。 白彪走了进来,搓了搓手:“打鱼。” 秦游满面无语:“那鱼放沙滩上都快臭了,吃完了再去。” “臭了也打。”白彪执拗的说道:“多打,多吃,不饿。” “好吧。”秦游知道说服不了白彪,也懒得说服:“去吧去吧,少捞一些,捞那么多鱼都吃不完,浪费可耻,明白吗。” 白彪傻笑了一声,跑出去着急人手了。 关于捕鱼这件事,秦游已经解释了很多遍了,鱼很多,多的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就是所有寇众和村民把脑瓜子插海里不停地吃,连续吃上几百年几万年也吃不完。 可白彪和寇众们依旧要捞鱼,仿佛少去一次就吃了一次大亏似的。 斐云荣面露困惑:“你们在哪里捕捞了这么多的海鱼?” 之前斐云荣就注意到了这个事情,郭城里数千人,人人都在吃鱼,沙滩上的那些小舟里也满是黄鱼,不少鱼蹦跶到了沙滩上也没人捡,着实是令人匪夷所思。 要知道不论是在夏朝还是在斐国,鱼比米贵,也比肉贵,可听秦游的意思,鱼根本吃不完? “海里啊。”秦游耸了耸肩:“出一次海大约一两万尾吧,我也没数过,数不过来。” 斐云荣哭笑不得:“吹嘘。” “这有什么可吹嘘的,你要是不信,我带你去看看。” “信,你说的,我都信,不过我还是好奇,带我看看你是如何捕了这么多的鱼。” “没问题。” 秦游闲着也是没事,带着斐云荣离开了屋子。 白彪这边也刚好集合完了人手,正在乘着小舟登船。 秦游和斐云荣上了船后,来到了船头。 秦游举起宁国,大吼一声:“扬帆!” 虽然不是官船,可依旧有船上的规矩,入了海,船长就是最大的,一声扬帆,水手就要动起来,各司其职,无条件服从船长的命令。 如果秦游不上船,白彪就是船长,白彪不上船,司哲是船长,每次出海,这三人中必须至少有一人登船,这也是规矩。 最大的规矩,是经验,航海的经验,海中的资历。 原本秦游是没这个资历和经验的,可架不住他是龙王爷的私生子,若不是,怎会指挥那么多黄鱼让大家填饱肚子。 所以说比资历和经验更重要的就是身份,秦游有了这个“私生子”的身份,他就是船长。 在东海的这段日子里,秦游早就褪去了从前的青涩,宽阔的肩膀迎着海风,皮肤不再像以前那般白皙,有了顶天立地男子汉该有的样子。 既是船长,必须在船头站上一炷香的时间,目视着前方。 这也是规矩,船长要站在船头告诉这片蔚蓝色的世界,大家是敬畏大海的,大海认可了你,才没有狂风暴雨,才没有滔天巨浪,这些都是规矩。 寇众喜欢秦游登船,只要他登了船,大家就会感到心安,比白彪和司哲在船上时都心安。 斐云荣后退了一步,站在秦游右侧身后。 原本秦游是不喜欢这些规矩的,都是封建迷信,可他必须遵守,不是遵守海上的规矩,而是要尊重海上的水手。 海风袭来,秦游的莫西干头型有些飘逸。 斐云荣突然觉得这个发型,其实并不丑,相反,站在船头面向大海,带着一种凌冽粗狂之感。 登船,扬帆,遇到天气恶劣时,将要战斗时,船长都要站在船头。 每当一个船长站在船头时,他面前只有大海,仿佛自己就是这艘迎风破浪舟船,不用回头,他知道自己后面是舵手,是水手,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按照规矩,站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秦游这才转身。 斐云荣微微一笑:“看的出来,你是一位受水卒们崇敬的船长。” 秦游哭笑不得。 应该说我是一个受到尊敬的龙王爷私生子才对。 对于这件事,秦游和寇众们解释了很多遍,告诉他们这是声学原理,是科学,然后…大家认为所谓的科学和龙王爷有关。 斐云荣微微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徐徐的海风,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喜欢大海。”斐云荣睁开了眼睛:“还记得师傅第一次带我来东海时,呼吸着海风的气息,眼望着那无尽的蔚蓝,包纳百川,静观海的坚韧,潮起潮落,永不停息,看着大海的沉稳与安静,山高月朗,水波不兴。” 秦游微微点头,淡淡的说道:“是啊,看这大海…大海,大海全是水。” 斐云荣:“…” 秦游一脸尴尬。 读书和不读书的区别果然很大。 “那个,那什么,你以前来过东海啊?” “是的,很多年前,师傅带过我来过。” 秦游好奇的问道:“那时候尚云道就这么乱吗?” “不,那时的方家不过是无名小卒罢了,莫说东海,便是尚云道也无人知晓方家。” 说到这里,斐云荣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这方不二倒有几分本事,区区十数年,一介商贾,竟能与陈、温二家三足鼎立,在尚云道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这家伙是是挺厉害的。” 秦游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他发现方不二居然和后世的那些商人很相似,从无名小辈变成了什么首富大亨土豪,不需要什么家族传承,只需要把握住一个机会,一个小小的稍纵即逝的机会,随即一飞冲天势不可挡。 斐云荣问道:“可以四处走动么?” “啊?”秦游回过神来了:“走,随便,咱俩什么关系,甭客气。” 斐云荣微微一笑,背着手四处溜达去了。 ………… 今天忙了一天,刚回来,更新的晚了一些,抱歉抱歉。 第四百八十四章 教你啊 斐云荣将黄金梅丽号里里外外逛了个遍,随即面色如常的回到了秦游的身边。 “你常驾此艘船出海么?” 秦游摇了摇头:“不的啊,谁没事总出海干什么,对皮肤不好。” “好。”斐云荣微微颔首,再次望向海面。 秦游不解的问道:“问这个干什么?” “若是你常驾此船出海,我便说,若非如此,无需多言。” 秦游越听越迷糊。 倒是旁边站着的司哲眉头一皱,拱了拱手问道:“敢问公主殿下,这艘船,可有问题?” 斐云荣望着海面,如同没听到一般。 她不喜欢和光着膀子而且智商特别低的男人说话。 司哲略显无奈的看向秦游。 还真别说,像司哲这种小角色,还真没什么资格和无人不知的飞云公主主动说话,直白点说,就算飞云公主去了夏京,秦老大见了她都得以礼相待。 秦游好奇的问道:“这船真有问题?” “是。”斐云荣轻轻点了点头。 “哪里有问题?” “数不胜数,你若不常驾此船,便与我无关,懒得与他们说。” 秦游哈哈大笑。 他发现斐云荣的优点越来越多了,就这股子傲娇劲,可比什么张嘴闭嘴什么geigei我要骑你摩托车逼格高多了,言下之意,除了我秦游,别人她根本不在乎。 “说说吧,这群人暂时算是我的小弟。” “好。”斐云荣转过身,看了眼司哲,那副盛气凌人和鄙夷的模样,好像司哲欠了他好几十套二环的房子似的。 司哲也不在意,一副躬身受教的模样。 扫视了一圈,斐云荣开口了。 “出海,需将缆绳盘固,缆绳随意摆放,愚蠢。” “船内各处锐角,风浪之中船身摇晃,碰到了,便是头破血流,愚蠢。” “杂物、水桶、吃食,需固定于角落处,风高浪急会伤到人,愚蠢。” “风帆杂色,敌船远远便可望见,愚蠢。” “船舵满是油光而不清理,掌舵吃力,愚蠢。” “既是快船尖角,为何不包裹铜皮,用以破浪击船,愚蠢。” 斐云荣的声音很轻,似乎都懒得浪费力气和司哲说,可司哲却要侧耳倾听,因为句句在理,每听到一个“愚蠢”,面色就红了几分。 秦游在旁边看着热闹,期初觉得都是些小问题,可细想一下才知道成功绝非偶然,细节决定成败,如果斐云荣不是一个注重细节的人,又岂会操练出威名赫赫的飞云骑。 而且这些细节也可以称得上是隐患了,平常看不出什么,要是遇到意外,处处都是能要人命的。 看得出来,司哲也是个实在人,恭声说道:“公主殿下说的是极,小人受教,不知殿下还有何见教。” “有,不过以你之悟性,实在是不值得本宫多废唇舌。” 司哲:“…” 斐云荣又转过了身,看向大海,继续拿司哲当透明。 秦游看向司哲,揶揄道:“听见了没,你悟性不行,自己找地方练你那胸肌去吧,哈哈哈。” 司哲满面通红的跑走了。 他是老司机,斐云荣说的一点都不假,很多问题现在就能改,斐云荣不在乎除了秦游外其他人的性命,可是他在乎。 站在了斐云荣身边,秦游乐道:“果然是天下知名的不败女将,本以为你只懂骑兵,没想到连海上的事情都懂。” “之前我便说了,曾操练过涠江水师,你总是不在意别人的事情。” 说到这里,斐云荣看向秦游,笑吟吟的说道:“三世子殿下,小女子还当您无所不知呢,原来也有您不知不懂的学问。” “谁说我不懂。”秦游老脸一红:“只是我懒得说罢了,我也觉得那小子悟性太低,说了也没用。” 斐云荣笑意渐浓:“小女子略懂舟船之事,三世子殿下指教一番可好?” 出来混,头可断,血可流,面子可不能跌。 “行,今天就给你小刀拉屁股,让你开开眼。” “又说怪话。”斐云荣一巴掌拍在了秦游的脑袋上。 捂着额头的秦游转头喊道:“司哲,滚过来。” 正在盘绞绳的司哲跳动着两个大胸肌跑了回来。 秦游也学斐云荣的模样,背着手说道:“那个,秦老师给你讲几个知识点,听好了。” 司哲神色一正,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首先,那个…那什么,哦对,要是船进水的话,赶紧整出去。” 司哲一脸木然:“这个卑下晓得。” 不知他晓得,二傻子都晓得。 “还有那什么,对,船航行的时候,船底会吸附好多贝壳杂物之类的,得及时清理。” “这个卑下也晓得。” 秦游一脸郁闷:“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卑下以前是舟师校尉。” 斐云荣在旁边娇笑不已。 秦游:“滚吧。” “唯。” 斐云荣笑道:“原来你也不懂的学问。”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不懂。”装逼未果的秦游耸了耸肩:“用有限的精力学一些有用有意义的学问才是正理。” “那你平常都学些什么学问?” 秦游刚要开口,大船停了下来,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敲击声。 “捕鱼。” 秦游嘿嘿一乐:“今天就给你小刀拉…额,今天就让你开开眼。” 斐云荣巧笑嫣然:“小女子拭目以待。” “来。”秦游抓住了斐云荣的手快步走到了船沿:“看好了啊,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黄色的海洋。” 斐云荣笑吟吟的望着海面,原本还以为秦游是吹嘘,可看了一会,渐渐的,笑容开始凝固,小嘴张成了可爱的o形,眼睛瞪得大大的,满面不可置信之色。 海洋,变成了黄色,数以万计的大黄鱼出现在了海面上。 “这…”即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斐云荣也是满脸震撼。 秦游哈哈大笑,得意非凡:“研究破船有什么用,研究鱼才是正事,就问你服不服。” 望着黄色的海面,斐云荣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斐云荣转过身,眼睛瞪得大大的:“这…这是为何?” “涨见识了吧,这是因为我…” 斐云荣:“你当真是龙王爷之子?” 秦游:“…” 翻了个白眼,秦游笑道:“教你,想不想学。” 斐云荣不愧是练过功夫的,脑袋点的飞快,都快出残影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秦烈野望 捕鱼的道理很简单,但是对古人解释起来很麻烦,即便是向斐云荣这种上知天文下肢修长的奇女子解释起来也很麻烦。 光学声学科学之类的,秦游就不讲了,直接将声音驱赶鱼类的法子告诉了斐云荣,简单粗暴,她不需要懂原理,只要知道管用就好了。 斐云荣亲自下到了下了黄金梅丽号去小舟上试了一下,激动的难以自持。 中州的土地已经被开垦几千年了,早已贫瘠不堪,人们却不自知,依旧向着贫瘠的大地索取着。 殊不知,物产最丰富的不在地上,而是在海里,人们畏惧大海,畏惧到了骨子里,就连生活在海边的渔民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避而远之不敢深入探索。 斐云荣即便再与众不同,依旧是古人,她从未想过,原来鱼是可以这么捕捞的。 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人们捕鱼的速度远远不及鱼类繁衍的速度,像后世那种将大黄鱼吃绝种的情况,没有丝毫可能,哪怕是利用秦游教授的方法。 相比占据关内的夏朝,斐国的物产更加丰富,可斐云荣依旧震惊。 东海,就是一座宝库,藏着金银财宝的地方不叫宝库,满是粮食的地方才是财宝,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说,其中九成九成的,即便是有了钱也会买地,买地做什么,答案是种,一辈子都活在一个“粮”上,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不挨饿。 斐云荣很清楚,东海就是一座宝库,一座可以养活无数人的宝库。 秦游捕鱼的办法,就是开启宝库的钥匙。 现在斐云荣也得到了这把钥匙,可惜,宝库不是他们斐家的。 不过斐云荣依旧很感动,感动的双眼望着秦游,满是华光溢彩,心里甜蜜极了,这个法子,值百万贯,千万贯,甚至不是已经用钱来衡量的。 返航的时候,斐云荣神秘兮兮的给秦游拉到了底仓。 斐云荣还特意将底仓给关上了,并且让凤七在上面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在黑漆漆没有旁人的底仓里,秦游呼吸粗重。 难道幸福…来的这么快吗? 斐云荣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兽皮包,在秦游面前晃了晃。 “原本,是等着你问。”斐云荣的大眼睛在黑暗中也是亮晶晶的:“既然你不问,那我便教给你。” 秦游一头雾水。 斐云荣打开了兽皮包,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在了底仓中。 用手指沾染了一些兽皮包中的粉末,斐云荣随手一弹,粉末飞向了旁边的火把,哗的一声,火光爆闪。 秦游更加迷惑了。 “此物名为斐炎,可燃大火,前日破敌时用的便是此物。”斐云荣一脸正色的说道:“我将这种炼制粉末的法子教给你,学了后,万万不可传授他人。” 秦游挠了挠后脑勺:“不就是磷和易燃物吗,我学这玩意干什么。” 斐云荣呆住了:“你…原本就懂?” “不是磷吗?”秦游凑近了闻一闻:“就是磷啊,里面还有一些易燃物。” 斐云荣不知道什么是磷,但是看秦游的模样就知道,对方早就知道炼制斐炎的法子了。 “你是从何得知此物炼制方法的?” 秦游嘿嘿笑道:“你让我亲一下,我告诉你。” 斐云荣下意识的道了一声“好”。 秦游微微一愣。 本来就是玩笑话,没想到斐云荣竟然答应了。 鬼使神差的,秦游直接搂住了斐云荣,闭着眼睛亲了上去。 斐云荣刚刚完全没思考就说了声“好”,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当双唇被秦游贴住时这才回过神来,黑暗之中,霞飞双颚。 斐云荣如同触电了一般,整个人都动弹不得,脸红的如同滴出血似的。 秦游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见到斐云荣和被施了定身术似的,知道对方是懵了,赶紧松开了手。 黑暗中,秦游满面戒备之色:“大姐,刚刚你可是同意的,你不会要打我吧。” 斐云荣没有吭声,秦游也看不清对方的脸色,心里紧张极了。 二人都不说话,沉默了很久。 秦游心脏狂跳,刚要撒腿就跑,斐云荣的双臂环绕住了他的脖子。 “再来。” 斐云荣轻声说了句“再来”后,秦游感觉到了一双柔软的双唇贴住了自己的嘴巴。 秦游狂喜不已,同样抱住了斐云荣。 黑暗中,二人紧紧的拥吻在了一起。 斐云荣的身体很僵硬,却生涩的尽力迎合着秦游,二人甚至能够听到对方的狂躁心跳声,粗重的呼吸声。 二人就这么拥吻着,直到斐云荣无法呼吸时,这才将脑袋埋在了秦游的肩膀上。 “总有一日,你会娶我,对么。” 秦游用力的点着头:“谁不娶你谁下海喂王八。” “好,那我嫁你。” 斐云荣再次将双唇送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 夏京,北郊,寒山书院。 如今已是入了春,万物复苏,春意盎然。 秦烈望着球场上飞奔的学子们,笑眯眯的。 他喜欢书院,喜欢书院中的孩子,书院的食堂,书院中的大儒。 天大的事,来到了书院,置身其中,皆可抛之脑后。 穿着一身儒袍的九州跟在秦烈的身后,眉头皱成了川字。 “王爷,单手飞马传信去边关预警,卑下觉着…” 秦烈笑容不变,头也不回:“觉着什么?” “我们回边关吧,若是屈止戈当真和凉戎串通一气夺了边关该如何是好。” 秦烈突然跑了出去,跑到球场中,一个大脚开了出去。 “吃老夫一脚!” 皮球飞了出去,准确无误射在了守门员秦玄的脑门上。 秦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脸的委屈。 秦烈哈哈大笑:“废物东西,和你老子一个熊样。” 九州:“…” 秦烈转过身,乐呵呵的问道:“凉戎有多少骑兵?” “至少二十万。” “算三十万吧。”秦烈又问道:“夺了边关后,凉戎会如何做?” “摧城拔寨。” “边关急报到京中多少日。” “十五日。” “十五日得了信儿,率领大军前往边关,二十日。”秦烈微微点了点头:“四十日内,凉戎攻陷多少关内城池?” 九州一头雾水,不过还是算了一下:“从边关到赣州,至多五座,接近边关的守将都是敢战之人。” “也别五座了,算十座。” 秦烈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茬,风轻云淡的继续说道:“最坏的境地,屈止戈与凉戎串通一气夺了边关,又放三十万凉戎骑兵入关摧城拔寨,而边关告急后,飞马军报到京中,至多十五日,而本王整顿军马只需三日,带着大军前往边关,二十日,算起来,从凉戎入关到本王与其对阵,四十日不到,而这四十日里,凉戎不过攻陷了五座…不不,老夫多算他五座,算他们攻陷了十座城池,没错吧。” 九州一头雾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秦烈哈哈大笑:“用十座城池,换三十万凉戎骑兵,不亏,本王干掉三十万凉戎骑兵后,再深入草原让凉戎断子绝孙,这买卖,太他娘的划算了,千载难逢呐。” 九州满脸呆滞,望着一脸得意的秦烈,吞咽了一口口水,突然发现,好像还真他娘的是这么一回事,无懈可击啊! 越王镇守边关,不是不愿意出去打,而是根本抓不到! 秦烈又突然皱了下眉头,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屈止戈那家伙,不会没有和凉戎串通一气吧,还有,凉戎不能没那胆子入关吧,要不要本王再写一封信,将边军调走?” 九州:“…” 第四百八十六章 大实话 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故其战胜不忒。 从中州大乱到现在,名将名帅太多太多了,靠着数场战役一鸣惊人者不知凡几。 就说中州大乱那会,秦氏三雄中的秦昭善守,竖坚城,以七千兵力守六万敌军坚持了整整三十日余日,一战成名。 老二秦麒足智多谋,常以奇、诡制胜,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素有小卧龙之称。 前朝大昌的名将也不少,水师瀚海候温雅,东海水师大帅,最善海战,天下闻名,后期率领昌军平叛的琊恭王昌擎也是一代名帅,要不是率领大军回京救殇帝,早就莽穿斐国和天楚了。 再说如今的年青一代,草原霸主拓跋乐勇不可当,战必胜,短短数年打服所有部落。 斐国飞云骑掌军飞云公主,善奇袭,以少胜多,战功赫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老中青三代,名将名帅太多太多了,任提起哪个名将,人们耳熟能详的必是此人的成名之战。 而这些名将名帅中,唯独一人没有什么成名之战,那就是秦烈。 提起秦烈,大家都知道,这是夏朝如今的定海神针,镇守边关,军中第一人。 可要说秦烈指挥过哪场特别出彩的战役,没有,一次都没有,无论是大规模战役还是小规模冲突,没有哪次是让人们耳熟能详津津乐道的。 仿佛和那些名将名帅比起来,秦烈是那么的不起眼,只是运气好活的久罢了。 但是有一点是大部分人所忽略的,那就是秦烈没败过,一次都没败过。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秦烈就没有赫赫之功,打仗从来都是中规中矩,能打过,就打,以雷霆万钧摧枯拉朽之势击败敌人,打不过,拖着,守着,甚至直接带着兵跑路。 这也是为什么秦烈没有成名战的缘故了,他所指挥的战役,仿佛都是必胜之战,换了任何一个人,中规中矩的去打都能赢,每次开打的时候,天时人和地利,必占其二,甚至全占,要是只占一样,秦烈就会避而不战。 九州虽然是边关的年轻将领,可作为六品郎将也是跟了秦烈十多年了,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秦烈没有吹牛,如果凉戎骑兵真的入关的话,必死无疑! 望着跑到球场上为老不尊大呼小叫的秦烈,九州苦笑不已。 秦烈这几天还听了几堂杜子美的算学课,算是白听了。 首先凉戎绝对凑不齐四十万游骑兵,二十万都算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了。 其次是时间也不对,从得到消息到大军开拔,至多十八到二十二日。 那么在这短短二十日左右,凉戎能否攻下十座城池? 答案是否定的,别说十座,五座都费劲。 拿了边关五城,凉戎反倒是自曝其短,骑兵不在平原作战,打守城战,纯粹是脑子进风了。 可不守城的话,国内平原处有很少,骑兵照样发挥不出优势。 要是凉戎骑兵化整为零的话,结果是一样的,只会被各路折冲府和府兵一一蚕食。 一想起秦烈之前发给边关急信的内容,九州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些信中很隐晦的告诉了边关的将领,屈止戈或许和凉戎串通了,要是真的想要里应外合夺取边关,边军不要死战,以溃逃之势离开边关,进入草原。 之前九州还以为秦烈怕边关守军白白牺牲,现在他才知道,这是要瓮中捉鳖。 要是凉戎夺了边关,无论是守边关还是深入关内,都是死路,因为到时候关内有越王率领的大军,关外有边关精锐,里外夹击,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而一旦越王干掉了这些入关的骑兵,草原就是予取予夺的后花园,边军趁虚而入,彻底让凉戎断子绝孙! 九州不知道这算是越王的将计就计还是什么,他只知道,任何计谋面对领军的越王,都是那么的幼稚可笑。 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传来,秦烈一脚将球射进了门网中,得意非凡。 守门员秦玄终于爆发了,跑到秦烈面前,指着人仰马翻的小学子们气哼哼的说道:“撞人,三叔您撞人了,犯规!” 秦烈一巴掌呼在了秦玄的脑门上:“他娘的胡说,是那群小兔崽子撞老子。” 捂着脑门的秦玄不吭声了,他觉得秦烈比他爹都不讲理。 闷闷不乐的秦玄撅了下嘴,说了声“不踢了”,自顾自的离开了。 这几天秦玄的心情不是很好,秦游不知道去哪了,乔冉也是如此,就连平常和他玩的比较好的李太白也好几个月没出现了,问其他学子、问大儒、问骑司,没有一人和他说实话。 他很担心秦游和乔冉,每日都担心。 坐在球场边上,秦玄连连叹气。 秦烈欺负了一会小学子,注意到了秦玄后,也不知道嘀咕了一声什么,迈着八爷步走了过去。 大马金刀的坐在了秦玄身边,秦烈问道:“你整日哭丧着个脸作甚。” 秦玄转头看了眼秦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便说,扭扭捏捏哪里有一分太子的模样。” “三叔。”秦玄语气古怪的问道:“之前堂兄和侄儿说,说侄儿一点都不像父皇。” “为何这样说?” “不知道,总之堂兄就是这么说的。”秦玄扭头看着秦烈,继续说道:“还说玩笑话,问侄儿是不是被父皇领养的。” “放他娘的屁!”秦烈面色微变,连忙低声说道:“游儿年少无知,不知轻重,所说其言不过是玩笑话罢了,殿下莫要当真。” “可年前到现在,父皇不曾让侄儿入宫,只让侄儿在书院中待着,侄儿已经快三个月没见到父皇了。” 秦烈哑然失笑。 秦玄不知道缘故,他自然是知道的,秦老大不过是想让秦玄在书院中陪着他罢了,三个儿子没了,只能先拿一个侄儿凑凑数顶着了。 “殿下莫要多心,书院中皆是大儒,为你授业解惑,乃是陛下对你的爱护栽培之心。” 秦玄沉默了片刻,随即咬了咬牙,悄声问道:“可是侄儿总觉得父皇越来越疏远,堂兄之前又说侄儿是被领养的,三叔您实话告诉侄儿,侄儿不会真的是被父皇领养的吧。” “这孩子,竟说傻话。”秦烈拍了拍秦玄的肩头,露出了一丝笑容:“若当真是如此,陛下岂会领养你这样的。” 秦玄:“…” 秦烈背着手走了,秦玄则是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第四百八十七章 儿戏 黄金梅丽号返航后,寇众们开始卸鱼,郭城中的村民们一个个哭丧着个脸,站在船下等候着。 站在船头的斐云荣不解的问道道:“为何捕了鱼,那些村民们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刁民。”秦游拉着斐云荣的手,低声骂道:“就特么是一群刁民,之前吃不起饭的时候,哭着喊着催促打鱼,现在看顿顿吃鱼,吃腻了,都不愿意让我们去打鱼了,都是贱皮子。” 其实还真不是这么一回事,村民们哪有“吃腻了”这种作孽的想法,无非是心疼罢了,就是让他们天天往死里吃,可依旧架不住捞的快,天天看着那些臭了的鱼,心里疼的都滴血,粮食啊,统统都是粮食,这不都浪费了吗,造孽,就是造孽,看着那么多鱼被扔掉,大家都怕死前遭受天打五百多雷轰。 鱼卸的差不多了,秦游和斐云荣二人肩并肩走回郭城。 入城后,斐云荣说要回去休息片刻,秦游也没多心,浑身腥气,他也得去洗个澡。 秦游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后,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贺季真跑进了屋子里。 “恩主。”贺季真将房门关好,低声说道:“谭眗和五十名飞云女骑离开了,那个叫月芯的女婢也不在郭城之内,就在一个时辰前,门生也是刚刚才知晓的。” 秦游皱了下眉头:“去找楼船了?” “应是如此。” “不会吧。”秦游满面困惑:“这么大个事,也不通知斐云荣一下,直接就这么去办了?” 贺季真苦笑连连:“是啊,夺楼船,岂能如此儿戏。” 秦游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了。 这楼船,关乎的可是大家唯一的退路,几千条人命。 从始至终,斐云荣只是提出了一个初步的计划罢了,可以说就是一个框架,然后让月芯去挑选人手。 之后秦游一直和斐云荣在一起,也没见到月芯过来禀告后者询问一声,结果这大肥闺女直接带人去办了,这不是扯呢吗。 计划细节呢,时间呢,备用计划,后援,什么都没有,这也太不当回事了。 “靠,那胖闺女一看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不会把事情搞砸了吧?” “门下也觉得那个叫月芯的女婢看着不妥。” “不行!”秦游直接跑了出去:“我得去问问斐云荣,这也太儿戏了。” 出了门,找了个飞云骑的探马问了一嘴后才得知斐云荣的位置。 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小土房外,两个飞云骑探马正在门口守着,一男一女。 见到了秦游,两个探马躬身施礼。 秦游问道:“公主在里面吗?” “在屋内,不过还望世子稍待片刻,此时殿下不便见客。” 女探马嘴上说的客气,却伸手拦住了秦游。 “不便见客。”秦游一脸狐疑:“为什么?” 女探马不吭声。 “闪开!”秦游满脑子都是楼船的事,推开了女探马的胳膊,硬着头皮闯了进去,然后,他又硬着裤裆出来了。 因为斐云荣正在屋子里洗澡,水雾缭绕中,什么都没看清楚,还被骂了一声登徒子! 秦游满面通红,出门的时候狠狠瞪了一眼女骑:“怎么不早说?” 女探马没吭声,目视前方,拿秦游当空气。 屋内传来了斐云荣的娇笑声和拍打水花的声音。 秦游一脸无奈,这娘们绝逼是故意的,光听那拍打水花的声音就可以脑补出她有多得意了。 再最主要的是,秦游还什么都没看到,明显是斐云荣故意逗自己。 找了个台阶坐下,秦游抬头看向两个探马,没好气的问道:“月芯出海了?” 俩探马没吭声。 “装你大爷t80呢,问你们话,没听到啊。” 俩探马还是没吭声。 秦游捡起个小石头,砸在了男探马的小腿上:“说话,月芯是不是带着人去夺楼船了。” 还是没人搭理他。 秦游捡起一块大石头,狠狠的说道:“再不说,砸你裆了啊。” 男探马吓了一跳,赶紧点头说道:“回世子爷的话,月芯姑娘的确是带着姐妹们出海寻楼船了。”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 男探马一脸茫然:“殿下已经交代过了,月芯姑娘去办就是了,何须通禀。” 秦游算是服了。 这么大个事,就让一个胖闺女去自己发挥,斐云荣的心可真大。 倒不是他不相信斐云荣,而是总觉得这太儿戏了。 见到斐云荣一时半会洗不完,秦游又匆匆跑走了,去找白彪和司哲了。 找到二人后,一问谭眗的独子谭良思还在,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可心依旧悬着。 虽说秦游如今还是喜欢干甩手掌柜的事,可都是建立在万无一失的前提下,从来没有三言两语说个框架然后让别人自由发挥过,因为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更何况关系着这么多条人命。 飞云骑的身手,他不怀疑,问题是他现在都不知道楼船上有多少水卒,用的又是什么武器,还有,万一那群水卒不好色不上当呢。 这是其一,其二是谭眗这老家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万一耍诈怎么办? 会出现的意外和问题太多太多了,之前秦游在黄金梅丽号上还暗自感慨,斐云荣果然是个注重细节的人。 可现在他又觉得斐云荣这丫头太二了。 司哲听闻了飞云骑已经离开,也是急的够呛,凡事谋而后动,这谋都不谋一下就动了,着实也是让他和一群寇众们难以理解。 “事已至此,担忧也是毫无意义。”贺季真倒是看的开,笑呵呵的说道:“如今能做的,也只有等了。” 眼看着入夜了,斐云荣来找秦游了。 一群人火急火燎的,斐云荣却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只对秦游说让大家等着就是。 听听这轻描淡写的话,不过是夺楼船罢了,何须担心,仿佛那楼船早就是她斐云荣的囊中之物似的。 斐云荣非但不担心,还要大半夜上黄金梅丽号捕鱼去,要亲自尝试一下“声学”捕鱼。 巧笑嫣然的斐云荣永远无法让秦游说出拒绝二字,后者只能无奈的让司哲去跟着上船了。 就这样,斐云荣带着一群寇众们登上了黄金梅丽号,又去捕鱼了。 而郭城里的一群百姓们,一看黄金梅丽号又开走了,各个都如同死了娘一般哭丧着个脸。 烤鱼,他们是真吃不动了,现在一打嗝都一股子腥气,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怕一使劲再吐出个鱼刺扎着别人眼睛。 第四百八十八章 认亲 事实证明,秦游等人完全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天快亮的时候,一艘庞然大物出现在了海平面上,看那轮廓就知道是楼船了。 楼船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所以这代表着月芯他们成功了。 寇众们发出了欢呼声,越来越多的人从郭城中跑了出来,屯盐卫的兵卒,百姓们,人们振臂齐呼。 秦游松了口气,看了眼周围人,猛翻白眼。 寇众们欢呼也就算了,这群王八蛋最喜欢船,船比自家婆娘都重要。 问题是百姓们喊个毛,这群人难不倒不知道船越多他们吃的鱼越多吗? 楼船越来越近,人们的欢呼声也越来越响亮。 吃水太深,楼船无法靠近海岸,停稳后,小舟被抛了下来,正正好好五十一人,谭眗、月芯外加四十九名飞云女骑。 小舟刚靠岸,谭眗以极不符合年龄的速度跑到了秦游面前,满面红光。 “老臣,幸不辱命。” 秦游自然是客气了一番,连忙让护卫带着谭眗这个晋昌有史以来的最大二五仔回郭城休息。 后无来者不敢说,肯定是前无古人了,毕竟晋昌见过比夏朝都晚了一年多。 看的出来,谭眗对当二五仔这件事丝毫抗拒都没有,甚至还有点小兴奋,都开始自称老臣了。 女骑们受到了英雄凯旋般的待遇,百姓们都快夹道欢迎了,不过这些女骑就和木有感情的机器人似的,将小舟固定后,沉默不语的走回了郭城。 月芯晃动着敦实的大体格子跑到了秦游面前,东瞅瞅西看看:“公主殿下呢?” “出海了。” 秦游不待月芯再问,匆匆带着人上了小舟,要好好参观参观传说中的楼船。 寇众们激动的够呛,都不用上小舟,一个猛子扎海里游了过去。 到楼船下方后,秦游才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也能更加直观的了解楼船为何要被称之为海中霸主了。 仰着脑袋,秦游乐的见牙不见眼。 一直以来提起的心也彻底放了回去,有了这艘楼船,加一个黄金梅丽号,再来一千百姓都没问题,大不了人上人上人呗,怎么都挤得下了。 登了船,秦游背着个手,迈着八爷,里里外外走了一圈。 寇众们一个个和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似的,上蹿下跳,傻乐着,兴奋的喊叫着。 之前刚弄到个黄金梅丽号时,不少寇众都懒得看一眼,现在秦游是明白了,不是这群前朝舟师不稀罕船,而是不喜欢小船。 寇众们满意,秦游也很满意。 船上还有不少血迹,秦游都懒得去问。 杀了多少人,遇没遇到反抗,尸体哪里去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谭眗和五十名飞云女骑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看了一会,秦游回到了岸边后,看着一群吃瓜的百姓们乐呵呵的,大喊了一声。 “乡亲们,为了庆祝我们寇众弄了一艘楼船,一会吃烤鱼,管饱,一人至少五条。” 海滩陷入了沉默,笑容在百姓的脸上渐渐消失,秦游则是得意洋洋的回到了郭城。 ………… 幽水城,万胜楼。 闻道鸣披头散发,手里拎着一壶浊酒,站在窗边哈哈大笑,如同耍酒疯一般。 已经改变过容貌的程天豪,装模作样的拉着闻道鸣,小声劝慰着。 掌柜和小二都跑了上来,见到闻道鸣耍着酒疯,想要将其赶出去。 站在二楼窗户旁,闻道鸣仰天狂笑着开了口。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半首《将进酒》,豪饮高歌,借酒消愁,不少原本还报以鄙夷之色的酒客们连连围了过来,静静的听着。 哪里都有文人,万胜楼更是文人墨客聚集之地。 将进酒中那种失望与自信、悲愤与抗争的情怀,还有那种强烈的豪纵狂放的个性,被闻道鸣体现的淋淋尽致。 当然,这首诗是秦游剽窃李白的,然后闻道鸣又剽窃了秦游。 一队骑兵正好赶来,为首之人皱眉抬起了头。 闻道鸣眼底略过一丝笑意,仰天灌了一口酒,再次高声吟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吟完之后,闻道鸣将酒壶扔了出去,正好扔在街面上,差点惊着战马。 “大胆!”一名骑兵唰的一下就将长刀抽了出来:“哪里来的狂生,活腻味了不成!” 闻道鸣一副吓了一跳的模样,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 骑兵刚要下马, 披着玄色披风的温雅轻笑了一声,嘴里发出了一个“好”字。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温雅记忆力不错,轻声念着,越是念,双眼越是发亮。 “好!” 又大喊了一声好,温雅冲着骑兵说道:“将刚刚吟诗的儒生请下来,不可慢待。” “唯!” 骑兵匆匆跑了进去。 过了片刻,闻道鸣和程天豪略显惊恐的走了出来。 闻道鸣不亏是天生的戏精,战战兢兢的模样,恰到好处,程天豪也不愧是干细作的,低着头,迈着小碎步。 温雅哑然失笑,翻身下马,上下打量了一番闻道鸣,笑着问道:“好诗,敢问此诗可是先生所作?” 闻道鸣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先生大才,却未曾在幽水城中见过,不知先生是…” 原本还面带笑容的温雅突然面色剧变,满脸都如同见鬼一般的神情,因为程天豪抬起了脑袋。 “涛…涛儿…” 温雅突然抬起手臂,险些栽倒,踉踉跄跄的走向了程天豪,双眼圆瞪。 程天豪一副惊恐的模样躲在了闻道鸣的身后。 精通于易容之术的程天豪,此时的模样与温雅之子温涛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这也得力于东海的骑司,虽然经常拉胯,但是东海一些重要人物的画像还是被记录了下来,要不是这样,程天豪也没发挥的余地。 “大帅!”两个亲卫连忙拉住了温雅。 温雅胸膛起伏不定,望着程天豪,半晌才回过神来。 “像。”温雅盯着程天豪,喃喃道:“像,像极了,像极了涛儿。” 几个亲随对视一眼,随即齐齐望向程天豪,若有所思。 闻道鸣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位将军,老夫饮醉了酒,非是有意掷壶,还望海涵,我们这就离去。” 说完后,闻道鸣赶紧拉着程天豪,作势欲走。 “慢着。”温雅一眨不眨的看向程天豪,双目渐红,轻声问道:“可否赏几分颜面,老夫想要宴请二位,可好?” 第四百八十九章 腌吧 秦游并不知道闻道鸣带着程天豪也来到了东海,他也不需要知道。 就如同之前对付安之峰似的,闻道鸣同样没有提前告知秦游。 或许对闻道鸣来说,都是些不需要特意提及的小事,是他应做的,做了,就做了,范不着去告诉秦游。 除此之外,闻道鸣和贺季真关系比较不错,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此可以看出,闻道鸣老先生也是个胆大包天闲不住的主儿。 事实上,七日前闻道鸣就和程天豪到了幽水城,这七日来,二人将温雅的行踪摸了个一清二楚。 程天豪是什么人,斐人细作,职业的,专业技能都点满了,就连温雅的喜好都打探的一清二楚,除此之外,一些温家的核心人物,也就是那些义子假子们也没逃过程天豪那双贼眼。 每隔三到四日,温雅都会去城外几处大营视察一番,回府的时候,必经万胜楼。 作诗吸引温雅注意力,再让温雅看到容貌与温涛有着七八分相似的程天豪,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一老一少早就设计好的。 闻道鸣是胆大包天的主儿,程天豪又何尝不是如此,二人连骑司都没联系,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来到了幽水城。 计划很顺利,二人演技也很到位,战战兢兢的钻进了轿子里,被“请”回了温府。 而此时的郭城,秦游望着斐云荣,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秦游的身后,数千个目瞪口呆的村民们,望着海滩上密密麻麻的大荒原,想哭,下意识的摸着肚子,欲哭无泪。 贺季真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望着笑吟吟的斐云荣,如同望着一个怪物。 贺老三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是本身就是傲气之人,这家伙就是太懒了,要是不懒的话,无论是为官还是为匪,无论做什么,绝对是一个可以和乔冉与斐云荣齐名的硬茬子。 可此时的贺老三佩服的五体投地,在斐云荣面前,甘拜下风。 因为鱼,很多很多鱼。 斐云荣出了一次海,刚下船,黄金梅丽号上没有任何一条鱼,但是海面上满是大黄鱼,不用船捕捞,村民们卷着裤腿直接去捡就成。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斐云荣。 秦游将捕鱼的办法教给斐云荣后,这位公主殿下举一反三,以黄金梅丽号为中心,小舟散开,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包围圈,然后一起敲舟,就这么一路敲回来了,然后大黄鱼在椭圆形的包围圈中被“驱赶”到了海岸线上。 “真有趣。”斐云荣笑吟吟的:“明日我继续去驱赶鱼群。” 秦游转头看向那些哭丧着披脸去捡鱼的百姓们,自己也想哭。 现在满郭城,从里到外,从上倒下,都泛着一股子腥气,上午时秦游都下令了,城里那些米粮不准随便吃,早上喝鱼粥,一条鱼剁碎了,放十粒米,熬粥,多一粒米打断一条狗腿! 斐云荣指了指海面上的楼船:“明天驾着他去,赶很多很多的鱼给你。” “我…”秦游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谢谢您啊。” 斐云荣笑的甜甜的,带着月芯回城洗澡了。 待斐云荣走远后,秦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嚎了一嗓子。 “作孽啊!” 司哲也坐在了旁边:“殿下,不成啊,这样真的不成了。” 秦游翻了个白眼。 司哲哭丧着个脸说道:“这鱼太多了,太多太多了,吃不完,捕不完,看着那些鱼臭了,馊了,烂了,小的晚上都睡不着,睡不踏实。” 旁边的白彪打了个嗝。 这家伙刚刚生吃了八条两指宽的大虾,就着一条烤鱼吃的。 凤七看向司哲,呵呵乐道:“我家三少爷第一次去捕鱼时,也不知哪个狗日的说…是如何说的来着?” 凤七看向贺季真,后者接口道:“看他上哪里捕,他能捕到鱼,我司哲把项上人头拧下来。” 司哲老脸一红,冲着凤七和贺季真连连拱手认错。 李贵笑道:“这还好没说捕多少吃多少,要不然撑死这个狗日的。” 司哲:“…” “这样真不行。”秦游叹了口气:“腌吧,腌完了送给其他地方的百姓。” “腌?”李贵苦笑道:“您莫要说笑了,这上哪里弄盐去,便是去各州府买,又要买多少粗盐才可腌制这么多鱼。” “买?”秦游一头雾水:“在大海边不弄海盐,买粗盐,脑子让鲸鱼给亲了吧。” 一群人面面相觑,秦游反而更懵了。 看向白彪,秦游不由问道:“你们不会弄海盐?” 白彪鼓着腮帮子,撅着嘴,不说话。 秦游骂道:“问你话呢,跟我卖个毛的萌。” 白彪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随即长吐了一口气:“吃顶着了,险些反出来。” “瞅你那没出息的样。” 白彪傻笑了一声。 他现在一天吃六顿,六顿全是鱼。 鄙夷的冲着白彪翻了个白眼,秦游看向大家:“你们真的不知道怎么炼海盐吗,不能啊,海水喝过没?” 司哲点了点头:“喝了半辈子。” “那你不知道海水是咸的?” “晓得啊,可这和盐有什么关系。” “盐也是咸的啊。” “小的知道啊。” 秦游彻底懵了,他记得海盐炼制方法早在先秦时就有记载了,怎么到了夏朝这,连海边的人都不清楚呢? “刮土淋卤,取卤燃薪熬盐,你们都不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 秦游一拍脑袋,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海边的自然结晶盐,必须是在洼地处才会有,而东海沿海地区全是沙地,根本无法天然形成。 战国末期的确有炼盐的法子,海滨咸土,淋卤煎盐,就是如此,可东海的环境并不适用于这种老法子。 贺季真第一个反应过来,双眼亮亮的:“恩主,您是说,以海水炼盐?” “嗯,是的。” 李贵是老把式了,脱口问道:“那为何之前不提及。” 话一出口,李贵意识到到了孟浪,连忙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特别响亮,陪着笑说道:“殿下您不提及自然是有顾虑,小的嘴贱,是小的嘴贱,下不为例。” “都这么熟了,少在我面前整这些没用的。”秦游翻了个白眼后说道:“我之前不提,首先是我以为海边的人知道这种方法,其次是鱼没那么多,咱也没那么多人手。” 贺季真笑道:“现在便是鱼多,人多。” “是啊,鱼太多了,连我都觉得可惜了。” 贺季真没好意思吭声,不是鱼多,是斐云荣多余,这位公主殿下明天又要去“赶鱼”,而且还是架着楼船去,他都怕鱼给郭城淹了。 秦游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粒,冲着老李勾了勾手指:“你是老司机,我把方法教给你吧,去城里挑几百人,明天就开干吧,要是村民们不同意,那就让他们一天给老子吃二十条鱼。” 说完后,秦游看向远处的村民们,破口大骂:“都给老子好好的干活,谁不干活就吃鱼,干好了,给工钱。” 一个族老连忙跑了过来,诚惶诚恐:“您说的这是哪的话,管着我们吃,管着我们住,为何还要给我们工钱。” 秦游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管吃管住了,为什么还要给工资? 这话要是放在后世,华尔街大鳄听了都得跪。 第四百九十章 妃 秦游终于搞明白怎么回事了,和地理位置关系真不大,以前有人炼过海盐,但是吃死过人。 这也属于是正常情况,因为氯化镁没分离也没沉淀。 少量氯化镁并不会致死,但是过量的话,百分百会导致肾衰竭。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东海才没人炼海盐。 古人不知道氯化镁,只知道吃了会死人,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没有发展出完善的相关工艺。 这一点对秦游来说很好解决,东海阳关充足,可以说是理想的晒盐场所,只要用经过太阳晒干的海滩泥沙浇海水过滤,制成高盐分的卤水后,再将卤水存在池中,然后在阳光下蒸发结晶成盐就行了。 秦游实在是受不了满沙滩的臭鱼烂虾了,晚上也没睡,带着人搞了起来,一边传授方法,一边弄工具。 龙王爷的私生子都动起来了,寇众和百姓们也不可能在屋子里睡觉,这一夜,人们干的热火朝天。 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秦游累的腰酸背痛,回到城中后倒头就睡。 他刚进屋没一会,斐云荣带着几个女骑鬼鬼祟祟的从房后绕了出来。 月芯侧耳听清了几声,悄声说道:“殿下,他睡了,咱们去赶鱼。” “好,咱们走,轻一点。” 斐云荣踮着脚,带一群近百个飞云骑鬼鬼祟祟的离开了。 聪明如斐云荣,岂能不知道秦游不愿意再让她打鱼了,尤其是驾着楼船去打鱼。 可斐云荣依旧想去,因为这事太刺激了,她就喜欢刺激的事。 而且昨夜她给大家形容了当时打鱼的场面,整片海都泛黄了,月芯和四十多个女骑有点不信,斐云荣高低要带她们见识一下。 也是为了满足一下虚荣心,是想让这些人知道,她斐云荣欣赏的男人有多厉害。 斐云荣和一群女骑和秦游等人还不一样。 斐人就生活在涠江南侧,多山多水,鱼米之乡。 水是多,可鱼少,所以他们对鱼有一种近乎于病态的渴望,带着几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心态,因为不远观的话,很容易给那些江鱼和河鱼吃灭绝。 就仿佛一个人家里有泳池似的,结果活了几十年爹妈不让下去,好不容易到了水上乐园,岂能不痛痛快快的玩一番。 至于赶回来的鱼谁来吃,这就不归斐云荣考虑了,她就想要这种满满的成就感。 而秦游则是睡到了晌午,起来后简单的洗漱了一番,本来肚子有点饿,结果一出屋闻着那股子腥气,突然又觉得不饿了,非但不饿,还有点反胃。 憋着气喝了口鱼粥后,秦游带着凤七来到了海滩上。 人多力量大,现在郭城有近五千人,除了老弱妇孺外,青壮就有三千多人,热火朝天的架起了烧锅和各种蓄盐池,工具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李贵和一群屯盐卫老卒正在现场指导。 找了个凉快的地方,秦游打了个哈欠,突然眼皮子开始跳。 “我老婆去赶鱼了?”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老婆是何人?” “我媳妇,斐云荣。” “她不是斐国公主吗,何时成了您的婆娘,三少爷您是不是没睡…” 凤七说到一半,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改口道:“三少爷,世子妃是去赶鱼了。” 秦游哈哈大笑。 世子妃这三个字,听起来就逼格拉满,比什么我媳妇我对象之类的高大上多了。 晒着暖洋洋的太阳,秦游枕在双臂上,翘着脚问道:“去各州府打探的护卫们回来了吗,方家和官军有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没有,老四昨夜回来的,广丰和昌隆到现在还没个县令上任,再远一些,倒是出告示了,说是郭城海边盘踞了大量的贼寇,不许百姓们接近,那些城镇的折冲府都都没了兵卒,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说到这里,凤七乐道:“险些忘记了,之前那仇骁也集结了不少附近的折冲府府兵,被咱们杀的溃逃后或许就没有回营,还有那些县城一些有钱的富户,听闻仇骁率领的大军溃败后,连夜跑了。” 秦游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喜还是该悲。 折冲府的府兵们撤走了,官道都封了,就连县城的官员们都跑了,这还好是自己,而不是真正的山匪海贼,要是真正的山匪海贼,岂不是就和逛自家后花园似的,想抢哪抢哪,想杀多少百姓杀多少百姓。 越是这么想,秦游越觉得一家二姓的确是该早日除掉了。 如果尚云道没有方家的话,兵备不会如此不堪,吃空饷鬼饷,日常也不训练,天天连营都不回,指挥系统一片混乱,很多官员都是花钱买的,兵备就是个摆设。 要是没有方家把持尚云道的话,别说出了一千多个山匪,就是五千个,一万个,刺史府只要一集结,少说也能集结出四五万人马,早就给山匪剿了。 再者说了,在别的州府,也不可能给山贼们这么大的生存土壤。 “三少爷,有个事小的想问问您,成吗。” 秦游翻了个白眼:“不成。” 凤七坐在了秦游的身边:“您就不好奇小的想问什么吗?” “不好奇。” 凤七嘿嘿一乐:“小的想问关于飞云公主的事儿。” “斐云荣?”秦游侧目看着凤七:“她怎么了。” “小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您看呐,您是夏朝的三世子,是来东海平乱的,平咱大夏的内乱,是这个理吧。” “是啊,怎么了?” “她是斐国的公主,还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战功赫赫的斐国飞云公主,对吧。” 秦游越听越迷糊:“然后呢?” “斐国战功赫赫的飞云公主,来帮着您一个夏朝的三世子,平东海的乱,这事…小的觉得不太对劲啊。” 秦游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是啊,这事看起来,的确是不对劲。 看斐云荣的样子就知道,近期之内应该不会离开,那么问题来了,夏斐虽不是水火不容,但却是潜在的敌人,帮着敌人解决对方国家的内乱,这的确有点玄幻了。 秦游得意的翘着二郎腿:“你不懂,这是爱情,love,懂吗?” 凤七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小的不懂爱情,小的就知道这事要是传回夏京的话,陛下肯定又要责罚您了。” “他懂个蛋,敢多bb一句,我让世子妃带着飞云骑点了他的议政殿,靠。” ………… 今日第五章,之后的上传了也没办法审核了,要到明天早上才能看到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巨鱼 此时的海面早已泛黄,大黄鱼被敲舟之声不断驱赶着,所有人都跑到了船侧上,满是惊叹之声。 斐云荣站在楼船的第三层,迎风而战,背着手,形象九分,差一分是因为之前秦游给她扎的麻花辫显得有些傻。 “这便是秦游的法子,如何。” 月芯无奈的说道:“厉害,厉害极了,殿下,您都说了八十遍了,我们都晓得这是三世子的法子了。” 斐云荣指了指最高的旗杆:“上去。” 月芯微微一愣。 “快上去。”斐云荣指着旗杆说道:“莫不是太胖了,爬不上去?” 月芯一脸委屈:“奴婢是女子,如那些水手一般爬上爬下的,殿下,您叫女婢以后怎么嫁人。” 斐云荣笑吟吟的说道:“你太胖啦,这辈子很难嫁出去,快爬。” 月芯叹了口气,来到旗杆下面后,幽怨的望了眼斐云荣后,慢腾腾的爬了顶端。 “快喊,喊这捕鱼的法子,是秦游想出来的。” 趴到旗杆顶端的月芯差点没喷出一口血。 斐云荣挥舞着胳膊:“快喊呀。” 月芯一脑袋扎进海里的心都有了,只能鼓起腮帮子喊道:“捕鱼的法子,是秦游想出来的。” 敲舟的人们抬起头,望着月芯如同望着一个白痴。 斐云荣乐不可支:“再大点声。” 月芯面色红的和猪肝似的,刚要再喊一声,突然注意到了远处一个庞然大物缓缓游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后,突然失声叫道:“殿下,鱼,好大的鱼!” 斐云荣双脚一点,飞身借力,极为轻盈的踩在了横杆上,面色微变。 “鼓浪成雷,喷沫成雨,水族惊异皆逃匿,莫敢当者,其雌曰鲵,大者亦长千里,眼为明月珠。”斐云荣秀眉微皱。 随着露出小半个身子的鲸鱼越来越近,月芯面色煞白:“殿,殿下,这…” “吞城鱼,师傅孤舟渡海是曾遇到过。”看的出来,斐云荣也带着几许紧张,冲着附近的几艘小舟打了个手势,随即对月芯说道:“告诉其他人,勿要轻举妄动。” 月芯赶紧跳了下去,大呼小叫的一通。 巨鲸越来越近,海面再次变了颜色,巨大的蓝色身躯一览无余。 或许是楼船也比较巨大,也或许是被敲舟的声音所吸引,巨鲸擦着楼船游过,身体带起的水波甚至将楼船横推出了十数米,至于那些小舟,则是差点翻了过来。 原本,巨鲸就这么游过去了,可一条巨大的水柱喷了上来,随即,如同漂泊大雨降下一般。 斐云荣首当其中,海雨落下顿时成了落汤鸡,麻花辫湿溻溻的,整个人都往下滴着水。 月芯吓坏了,连忙低声说道:“殿下,殿下,您忍住,别和海里的畜生一般见识。” 斐云荣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巨鲸强有力的尾巴不经意的甩动了一下,正好甩在了舟船的尾部。 整艘船都开始晃动,剧烈震颤着。 “它…”斐云荣双眼之中开始酝酿怒火,紧紧握住粉拳,咬着牙:“妖鱼,竟敢毁秦游的楼船!” 月芯一捂脸,想哭。 ………… 躺在树下的秦游很得意。 人生圆满不过三件事,不愁吃不愁喝,不受气不被欺负,以及有个“老婆”。 秦游觉得自己距离圆满不远了,至少完成了三分之二,不愁吃不愁喝肯定是有了,不受气不被欺负,自己完成了一半,最后一个,也完成了一半。 “公主,而且还是最出名的公主。”秦游得意洋洋的和凤七说道:“鼎鼎大名的飞云公主,现在被本少爷拿下了,你羡慕不,嫉妒不,恨不?” 凤七傻乎乎的符合着。 他没觉得有啥值得开心的。 是,才貌双全,智计无双,英勇无比,优点一大堆,还是公主,问题人家是斐国那头的,要是夏斐开战的话,满朝君臣最想弄死的斐人,肯定是飞云公主,到时候真要打起来的话,你时候你帮谁,是帮飞云公主打陛下啊,还是帮着飞云公主打陛下? 凤七觉得以自己对秦游的了解,应该是会帮着飞云公主打陛下! “哎呀,人家飞云公主的优点太多了。”秦游乐呵呵的说道:“本世子一时还想不起来那么多,七仔,你快补充补充。”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对,飞云公主还会驾船,会……会…” 凤七说着说着,突然愣住了,望向了海面。 眯着眼睛晒太阳的秦游打了个响指:“就说让你平常多看看书吧,这叫什么,书到用时方恨少,拍马屁都拍不明白。” 凤七站起身,张着嘴,抬手指着海面,吞咽了一口口水:“三少爷,昨天咱把楼船抢回来时,没…没这么破吧?” “破?”秦游不明所以,做起来,顺着凤七的手指望去,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嘴巴张大,使劲揉了揉眼睛。 不只是他,越来越多的人看向海面,看向缓缓驶回的楼船。 工具,从人们手中掉落。 甚至有些人,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部分都是寇众。 “老子的船!”秦游带着哭腔大喊了一声,撒腿冲向海滩。 这一刻,不止秦游,所有人都想哭。 因为楼船回来了。 准确的说,是一艘破船回来。 破,甚至已经无法形容这艘船的模样了。 四根旗杆断了三根,船头的锐角断裂了,楼船的三层建筑,塌了两层,整艘船,就如同让喝多了的绿巨人整整蹂躏了二十四小时一般。 离的这么远,海滩上的人们都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 人们都在担心,担心这艘船下一秒就会散架。 破船停稳了,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立在海面上,十多艘小舟被放了下来,斐云荣带着飞云骑的探马们回来了。 小舟上,灰头土脸的月芯悄声问道:“殿下,三世子他…” 斐云荣的形象也没好到哪去,白色长袍全是污迹,负手而立,面无表情:“不过是一船罢了。” 小舟上的其他飞云骑心里都有点发虚。 “殿下,这可是楼船。”月芯回头看了眼破烂不堪的楼船,满脸幽怨:“要不是您…” 旁边的飞云女骑赶紧给月芯打了个眼色。 “楼船又如何。”斐云荣淡淡的说道:“秦游岂能因为一艘楼船责怪本宫。” 月芯幽幽的叹了口气。 但愿吧。 眼看着到了海滩,寇众和百姓们都是一脸呆滞,秦游整个人都快瘫了,望着海面上的楼船,嘴巴咧的老大。 月芯小声的说道:“殿下,要不您和三世子认个错吧,没准…” 斐云荣冷哼了一声:“就算本宫将船一把火烧了,他又能将本宫如何。” 说完后,斐云荣跨出小舟,然后,将头发披散开弄的乱乱的,再然后,突然快步跑向了秦游,再再然后,一脸委屈,带着哭腔,开了口。 “秦游,鱼,好大的鱼,那鱼,欺负人家。” 说完后,斐云荣把头埋在一脸呆滞的秦游肩膀上,一抽一抽的,委屈极了。 月芯瞠目结舌。 刚刚…不是您非要主动拿叉子插那巨鱼的么? 第四百九十二章 战鲸 现在秦游死的心都有了。 就仿佛老天爷突然扔给他五百万现金,然后问他开心吗,他说开心,老天爷突然一个大嘴巴子呼他脸上,骂了声呸宁配吗,最后带着五百万现金走了。 秦游脑瓜子嗡嗡的,斐云荣如何颠倒黑白他也听不清楚,他的眼里,只有那艘破船,那艘原本一看着就心安结果现在一看着就害怕散架的破船。 凤七挠了挠下巴的胡子茬,望着破船,突然想起,刚刚三少爷还问自己飞云公主有什么优点,现在想出来了,有钱,要是没钱的话,能把一艘如此珍贵的楼船祸害成这德行吗。 “这…”秦游半晌才回过神,一脸生无可恋的瞅着演技浮夸的斐云荣:“楼船怎么成这样了?” 刚刚秦游还挺苦恼,想着给这艘威武不凡的海中霸主起个什么名字好呢,现在好了,不用起了,因为无论起什么名字,别人看到第一眼后,以及唯一的印象就是“破船”,无论叫什么名字,人们提起时,都会说“那艘破船”! “鱼,好大的鱼。”斐云荣一脸委屈的说道:“在海上,我们捕着鱼,突然就来了一条大鱼,好大,张着嘴,好凶好凶,撞我们,还要咬我们,人家吓坏了。” 秦游一脸懵逼。 “它得长多大个嘴啊,什么鱼敢直接上来咬舟船,那鱼多大啊?” 见到秦游不太相信的模样,斐云荣连忙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下:“这么大。” 转念一想觉得不对,斐云荣连忙竖起一根手指头:“一颗牙齿这么大!” 秦游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暴击。 斐云荣回过头,赶紧给月芯打眼色。 月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秦游看向鼻青脸肿的司哲:“到底怎么回事?” “小的…”司哲刚要说话,突然感觉一道冷光射来,斐云荣眯起了眼睛,俏面满是寒霜,威胁之一一览无余。 吞咽了一口口水,司哲想起刚刚在海上的画面,死活没敢开口。 秦游骂道:“问你话呢,到底是特么怎么回事,为什么老子的船破成这样,你别告诉我装尼玛泰坦尼克上了?” “我们…”司哲硬着头皮说道:“我们在船上…在船上敲舟,然后,然后一条大鱼就游了过来…” “继续说,然后呢?” “然后…然后公主殿…然后从天而降一支鱼叉,插在了那条大鱼身上,它就开始攻击楼船。” “鱼…鱼叉?”秦游觉得自己的智商再次受到暴击:“还尼玛是从天而降的鱼叉?” 斐云荣突然娇呼一声,然后扶住了额头,又顺势倒在了月芯的怀里,虚弱的说道:“本宫的头好晕,应是受了伤,月芯,快,快扶着本宫回去休息。” 跟在秦游身后的乌月锥,还拿脑袋拱了拱斐云荣,表示关切。 眼看着要穿帮,月芯也配合着斐云荣的表演,连忙扶着斐云荣走向郭城。 秦游刚要问伤的重不重,司哲连忙低声说道:“殿下,那鱼叉是飞云公主扔的,和我们无关,真的,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司哲话音刚落,还没等秦游反应过来,刚走出去没几步的斐云荣突然翻身上马骑上了乌月锥身手那叫一个矫捷,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秦游:“…” 月芯孤零零的站在沙滩上,望着斐云荣的背影,久久不语。 一看斐云荣走了,司哲和一群寇众们连忙七嘴八舌的将刚才的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本来鲸鱼当时都要游走了,结果非贱兮兮的冲着天上喷水,当时司哲就站在楼船第三层,离的那么远他都能感受到了斐云荣的怒火。 当时他就看出来了,斐云荣应该是不太喜欢洗海澡。 不过当时看情况的话,斐云荣应该是忍住了,谁知道鲸鱼又用尾巴拍在了楼船上,和示威宣示主权似的,然后,斐云荣就没忍住,抄起一把鱼叉就扔了过去,正好扎在了鲸鱼的后背上,再再然后,鲸鱼开始攻击舟船了,和楼船展开了战斗,准确的说,应该是和斐云荣展开了战斗。 一群寇众还傻逼呵呵的说斐云荣老勇猛了,站在船头上一把接着一把往鲸鱼身上扔鱼叉,整艘船都快散架了,斐云荣愣是没退半步,海面都被染红了。 更让寇众们既惊恐又佩服的是,斐云荣还让月芯在鱼叉上绑上了绳子,将绳子固定好后,又扔出去几十把鱼叉,看那意思,是不弄死那条鲸鱼不罢休。 一说起当时的场面,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寇众们满脸叹服,还在七嘴八舌帮着斐云荣在那吹呢。 满后背鱼叉的鲸鱼估计也是认怂了,直接下潜,然后楼船突然猛地一沉,被鲸鱼带着差点飞起来,那叫一个风驰电掣。 鲸鱼一会钻出海面,一会潜下去,尤其是高高跃起砸在水面时,掀起的水花就和下雨似的,声势惊人,最后鱼叉都让斐云荣给扔完了,又开始射箭,那么大一条鱼,背上满满当当的,不是鱼叉就是箭矢。 提起当时的场面,寇众们一个个竖起大拇指,要是他们,早就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了,当箭矢都射没了的时候,看斐云荣那模样,似乎都想提着剑跳海里去和那条鲸鱼单挑去了,要不是月芯拿长刀将系着鱼叉的缆绳都斩断的话,舟船不知道要被拖出去多远。 鲸鱼潜入海里无影无踪的时候,斐云荣还站在船头上骂呢,喊什么再次见到那妖鱼就势要取人家性命什么的。 简单的说,斐云荣几乎算是以一己之力将比楼船还大的鲸鱼给揍跑了,同时,又以一己之力将楼船折腾的的快散架了。 事情大致就是这么一个经过,司哲和一群寇众们连连赌咒发誓,说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当时他们也吓坏了,整艘船上,就月芯帮着递鱼叉,其他人动都不敢动一下。 秦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望着海面上的破船,大脑一片空白。 他实在想不明白,什么样的人,还是女人,会去和一条鲸鱼打个你死我活? ………… 七章更完,第七第八章上传的太晚,要到明天上午十点左右才能显示。 第四百九十三章 难带的刁民 秦游已经没有勇气看向海面了,东海成为了他的伤心地。 “三少爷…” 凤七瞅了眼秦游,又看向贺季真。 贺老三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恩主您…节哀顺变吧。” 白彪瘫在秦游身旁,咬着嘴唇,眼睛红红的,如同自己的老婆刚刚跟着二舅私奔了似的,生无可恋。 沙滩上,可谓是男默女泪。 秦游木然的转过头,看向白彪,一脸祈求:“这船…能修不?” 白彪同样一脸木然的看向秦游,点了点头。 秦游欣喜若狂,然后,白彪又摇了摇头。 “我日,到底是能修还是不能修?” “能,没有铁木。” “哪有!”秦游眼睛红红的:“你直接告诉我哪有就行,就是夏京大内皇宫,老子也给你抢回来!” “等我。”白彪站起身,喊了几个名字,大约十几个人,然后扎进了海里游向楼船。 白彪转身的那一刻,秦游见到了这家伙的下巴掉落了几滴眼泪。 秦游也想哭,他甚至想死。 楼船,全中州都未必有二十艘,这都算是夏朝第一艘楼船了,然后,就这么退役了。 叹了口气,秦游带着凤七和贺季真上了一艘小舟,划向了楼船。 事实上,楼船离的很远的时候看着很破,离的近了后才发现,更他妈破。 大家都极度怀疑这楼船是怎么开回来的,没在半路上散架已经算是奇迹了。 秦游站在小舟上,仰着头足足看了五分钟才鼓起勇气上船,他都怕上去之后船再沉了。 登上船后,秦游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船太破了,总觉得自己摇摇欲坠。 楼船甲板一共三层,塌了两层半,各处都是残壁断瓦,女墙全部坍塌,旗杆也就剩下一支了。 走了几圈后,秦游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想坏,整体结构已经变形了,再次航行的话,一旦遇到风浪,船体十之八九会断裂。 秦游一捂额头:“劈了当柴烧吧。” 贺季真叹了口气。 他也觉得这船没办法修了。 凤七来到唯一完好的一根旗杆前,抬头看了几秒,然后又轻轻踹了一脚。 “咔嚓”一声,最后一根旗杆也断了。 秦游和贺季真怒目而视。 白彪跑了过来,神情激动:“修,可修,可以修补的。” “啊?”秦游不明所以:“这还怎么修,用五零二粘上啊?” “用手修。” 秦游:“…” 白彪拉住了秦游的手臂跑到船尾,指着残破不堪的甲板,连连点头。 “啥意思?” 白彪从怀里抽出了半只黑乎乎的烤鱼,三口两口吃完后,将完整的鱼骨放在了甲板上。 指了指鱼骨,白彪双眼亮亮的。 秦游抬头看向旁边的司哲:“他是不是早上吃什么脏东西了,怎么现在说话越来越费劲了?” 司哲看着鱼骨,若有所思的问道:“府帅,你的意思是,船的龙骨没受到损毁?” “不错。”白彪把鱼头给拧了下来,吭哧吭哧两口咬了个细碎:“可以修补。” “怎么修?” 一群外行看着白彪,目光灼灼。 “木料,大量的木料,还有…” 白彪拿出了木炭,在甲板上写写画画了半天。 一刻钟后,秦游看明白了。 望向白彪,秦游足足沉默了半晌后才问道:“你想吃鸡,所以我得给你弄个养殖场,是这个意思不?” 白彪傻乎乎的笑着。 他不明白秦游的意思,但是他知道,秦游懂自己的意思了。 的确,秦游明白了。 简而言之,船,能修,但是需要一个船坞! 秦游有气无力的坐在了台阶上,连骂都没力气骂了。 他觉得命运还真是一个小碧池,折腾人的小碧池。 来东海,调查秦狰下落,本来寻思忽悠点保镖,弄了一千多号寇众,想着喂饱这一千多号人寇众,结果用力过猛,鱼打多了,寇众就把鱼送给村民,又来了几千村民,村民多了,寻思整点船,怕被官军围剿,官军也来了,差点灭团,斐云荣出现了,有了斐云荣的飞云骑和寇众,安全系数直线上升,喜加一,又弄了条楼船回来,然后…船坏了,得修,想修,得弄个船坞。 而最早的时候,秦游只想调查秦狰的下落而已,不是带着四五千人和官军打团战,更不是建设什么郭城或者船坞! “人生…处处是反转啊,任何事,就不能高兴的太早。” 秦游叹了口气,上了小舟后,开始怀疑人生了。 一路回到郭城,秦游给小伙伴都叫到了一起,发起了投票。 “船,能修,但是得建个船坞。” 秦游目光扫过屋内众人,除了寇众代表,村民代表,还有代表斐云荣和飞云骑的月芯。 估计斐云荣怕秦游没消气,所以给月芯送来当炮灰了。 “我这人做事,就三个特点,公平,公平,还他妈是公平,要修楼船,就得建造船坞,根据是否建造船坞这件事,现在发起投票,先说不想修船坞的,可以举手!” 屋内二十多号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举起了手。 秦游微微松了口气,然后突然发现,白彪和司哲居然也举手了。 “好,想建造船坞的,举手。” 然后…齐刷刷的,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秦游一脸懵逼:“建船坞,你们举手,不建船坞,你们还举手,到底建不建?” 众人又不吭声了。 秦游无比郁闷的看向白彪:“你到底想不想建船坞?” 白彪摇了摇头。 秦游大手一挥:“那就不建了。” 白彪:“我想修船。” “那就是想建船坞呗?” “不。”白彪依旧摇头:“我只想修船。” 秦游听明白了。 终于听明白这群人是什么意思了。 想修船,但是不想建船坞! 就如同想吃饭却不想给钱似的。 “我靠啊!” 秦游坐在凳子上,双手捂着脑袋:“你们这一届的寇众和刁民,也太难带了吧。” 白彪不傻,相反,他很聪明。 想要建造船坞,不是几千人喊着号子出两膀子力气就能行的事,首先得挖个大坑,在这个大坑里面建船或者修船。 如果只是修船的话,需要在泥地里挖一条长长的穴道,还要洒水润滑,船底纵向绑扎两根方木,搁于穴道中滑行下水,将楼船拉到大坑里,然后排除积水堵住穴道,什么时候船修完了,再次打通穴道进行灌水,将修好的船只推拉回海中。 如果是小船的话,用不着船坞,拉岸上就能修,如果是牙船的话,就必须使用船坞,像楼船这么大的船,想要弄一个修理用的船坞绝对是个大工程,加上修船的时间,至少需要两到三个月。 而白彪顾忌的地方就在这,时间太长,人手不够,木料也不足,一旦官军和方家再集结兵力的话,功亏一篑。 第四百九十四章 破船,破城,破事 船坞是船坞,造船厂是造船厂,两者不是一个概念,前者得挖坑,后者得在坑旁边建东西。 还好是修船,只需要一个船坞。 秦游思考了半夜,最终做出了决定,一个字,干! 下定决心后,秦游又让凤七将白彪和司哲叫来,仨人在屋子里合计了半夜。 在白彪磕磕巴巴的解释下,秦游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个又让他怀疑人生的问题。 那就是船坞都造了,不如再顺便给造船厂盖起来。 船坞需要船台和滑道,长度要在八十米左右,滑道底下垫有枕木,滑道面上有规则地排列着一组组木墩,墩的高度大致在一米左右,而船是搁在木墩上制造的,造成后在滑道上横向铺设许多圆木,撤去木墩后,使船下降搁在圆木上滚动下水。 那么问题来了,造了个船坞,就等于是整出大半个造船厂了,为什么不顺势给造船厂盖出来? 如果只是弄个船坞的话,即便是给楼船修好下水了,剩下的木料,工具等等,还可以用最短的时间内造出几艘大船。 最让秦游难以抉择的是,原本他以为夏国境内是没有可以造船的木料,可实际上呢,在东海这片,能造船的木料太多太多了,多到了现在郭城里的刁民们都用来生火烤鱼吃。 原本刁民们烤鱼的木材是普通的榆木栎木等,后来发现铁枝木烤的鱼比较香,就开始大量用这种木料生火了,而这种木料,就是造船的适用木料。 一咬牙,一跺脚,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郭城旁边,要有造船厂,要有船坞,不止要修舟船,还要造更多的战船。 让秦游下定这个决心的,是因为秦狰,秦游要用很多船去包围不义岛,然后逼着这群想当王路飞的家伙们把秦狰交出来,要是交不出来,他不介意客串一下海军剿灭所有不义岛的王路飞。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秦游再次将各个组织的代表召集了起来,准备宣布一下这件事情。 原本秦游心里还有点发虚,毕竟接下来的工作光靠寇众可不成,甚至需要城内男女老少全部发动起来加班加点的干,谁知道这群刁民们会不会同意。 可令秦游意想不到的是,人们欢呼雀跃,一句话,干就完了。 尤其是新上任的族老们,高兴的都快哭了,他们说这鱼吃的都不踏实,天天除了睡就是吃,要不就是晒太阳,躺在郭城新盖的房子里,总怕突然天打五雷轰,对他们来说,白吃白喝不干活,那就是造孽,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事情就这么定了,工程总指挥为龙王爷私生子秦游,副指挥为白彪,大家一出门就开始召集小弟们做动员去了。 坐在屋中,秦游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挺欺负人的。 来了尚云道,揍方家的人,抢人家的粮,这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在人家眼皮子下面整造船厂和船坞,要换了自己是方家人,那绝对是要跑来拼命的。 门被推开,斐云荣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秦游翻了个白眼。 “还生我的气么。”斐云荣坐在了秦游面前:“不就是一艘船么,修好了就是。” 秦游并不生气,因为他从来不和脑残置气。 不是脑残的话,谁家正常人会站在船头和一条鲸鱼单挑? “就知道你不会生气的。”斐云荣趴在了桌子上,歪着头,用手指轻轻弹了弹秦游的胳膊,笑嘻嘻的说道:“月芯说你要建船厂与船坞,是么。” “嗯。”秦游苦笑道:“船坞都弄了,也不差个船厂了。” “不错,若是有足够的人手,区别并不大。” “问题是现在愁的就是这个事啊,还要炼海盐腌鱼,郭城好多简易房子都没盖好,现在又要弄船坞和船厂,人手根本不够用。” “或许,我有法子。”斐云荣的笑容中,带着几丝唯恐天下不乱的意味。 “什么法子?” “容我再想一想。”斐云荣笑道:“若是我解决了人手问题,以后不许你再提我毁了楼船一事,也不准生我的气,好不好。” “本来就没生你的气,就是觉得挺可惜的。” 秦游也趴在了桌子上,与斐云荣四目相对,略显无奈的说道:“只是现在又被困在了沙滩上,一旦官军和方家卷土重来,没地方跑。” “为何要跑,若是敢来,战便是了。” “还有三千多百姓呢。” 秦游的眼底带着几分悲凉:“原本,我以为官军不会迁怒于百姓,可事实恰恰相反,如果我们跑了,这些百姓有一个算一个,绝对会成为官军和方家的出气筒。” 如今的秦游已经不敢赌了,或者说是他可以百分百确定,方家和官军没有丝毫人性,一旦抓不到自己,但凡在郭城居住过的百姓,哪怕只是吃了一条大黄鱼,有一个算一个,都会成为方家的出气筒。 “为何要总是想着逃呢,尚云道官军不堪一击,即便是打来了,击溃他们就是了,为何要逃,不如,我帮你练兵吧,好不好?” 秦游哭笑不得。 郭城的刁民们要卸鱼,要炼盐,要挖坑弄船坞,要建造船厂,现在又要被操练,这是拿他们当应届毕业生使唤了。 “算了,战斗是军人的天职,寇众,越王府护卫,屯盐卫老卒,都可以战斗,唯独百姓不行。” “好,听你的。”斐云荣盈盈一笑:“那等你修好了楼船,去帮我出气。” “出气,找谁出气?” “那条大鱼呀。”斐云荣气呼呼的说道:“等楼船修补好了,我们便出海,去找那大鱼,打它!” 秦游一脸呆滞:“…” “怕什么,那大鱼昨日运气好,让它走脱了,若是船上有床弩与足够的鱼叉…” 秦游没好气的说道:“哎呀,人家活那么大也挺不容易的,不如…” 秦游话还没说完,斐云荣突然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自顾自的说道:“再遇到那妖鱼,定叫它死无葬身之地!” 秦游望着差点被拍散架子的石桌,吞咽了一口口水。 斐云荣看向秦游,目光又恢复了刚刚的温柔:“你刚刚要说什么?” “哦,我说…我说那什么,人家活那么大也挺不容易的,不如宰了吃肉。” “就知道你会帮我出气。” 秦游又下意识看了眼满是裂纹的石桌,笑的很尴尬。 是啊,我不帮你出气,你就该帮我出殡了。 ………… 那些在评论说什么我更新慢,更的少的,你们是不是对更新有误解,我每天至少一万字,几年来从不断更,每个月平均四十万以上,不信可以自己计算日期和字数,不敢说全平台第一,但是一百个写手里,只有一两个像我这么勤奋的,拜托你们别在评论区下面骂了成吗,搞的新读者看到你们的留言以为我断更或是怎么样。 你们看书很快,但是我更的很慢,一章要一个小时左右,再加上校对改剧情,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但是一天写的内容,你们可能十几分钟就看完了,咱们互相理解,谢谢,算我求你们了,别骂了,好吗,真的影响新读者,新读者看到你们的留言,大概率不会追我的书。 第四百九十五章 谁是傻子 事情定下了,秦游就开始进入了恍恍惚惚的状态,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而郭城们的村民则开始进入了红红火火的状态,同样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秦游恍恍惚惚的看着,村民们红红火火的干着。 炼盐的炼盐,跟着捕鱼的捕鱼,挖坑整船坞的整船坞,一堆堆木料也被扔到了沙滩上,人们拿着工具,面朝沙滩背朝天,吃着烤鱼骂着娘,开始大干八十天。 按照白彪的预计,船厂加船坞,需要一个月左右,修船,弄材料,需要五十天左右。 如今郭城的百姓已经不分哪个村,哪个镇,或者哪个寨子哪个峰了,都叫郭城居民,天天吃鱼的郭城居民。 土围子也被拆了,房子基本上都完工了,整个沙滩,整个郭城,满哪都是人。 斐云荣从来不和秦游客气,所以就不客气的接管了“防务”。 秦游到现在还不知道所谓“防务”是个什么意思,询问了凤七才知道,探马、暗哨、巡逻、游骑之类的,总之保卫郭城的军事行动都叫防务。 反正斐云荣把越王府的护卫、屯盐卫老卒以及飞云骑都整编了一下,具体谁负责什么,秦游也不知道。 没有人觉得哪里不对劲,哪怕这是一个斐国的公主,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如果没有这位斐国公主带着飞云骑横空杀出,大家早就喂王八了。 白彪很快就带着人把大坑挖出来了,秦游跑过去瞅了一眼,很满意,给霸天虎和擎天柱当墓穴都足够了。 接下来就是要固定大坑和放水了,这就要用大量的木料, 距离海滩很近的密林,一个月前变成了树林,半个月前变成了小树林,到现在,秃了,寇众只能带着村民们去三公里外的地方伐木去了。 眼看着木料越来越少,秦游急在心里。 骑在乌月锥上,秦游绕着大坑走了一圈,冲着蹲在坑旁边的白彪勾了勾手指。 “所有木头都用来防水?” “不。”白彪指着远处浓烟滚滚的地方说道:“蜃灰。” “蜃灰是什么鬼?” 白彪捡起了一个蛤蜊,抛给了秦游:“烧成灰,蜃灰。” 白彪说话比较费劲,秦游听了半天后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所谓“蜃灰”,实际上和石灰差不多,算是建筑材料的一种。 最早使用石灰的是罗马人,他们居住的地方距离火山很近,所以可以挖火山灰,但是中国古人没这条件,替代物就是蜃灰,也就是蛤壳,用智慧弥补环境上的不足。 《左传》之中就有记载,利用蛤壳烧成灰来加固建筑,秦汉时巍峨的宫殿就大量利用了这种蛤壳烧成灰,加上猪血和姜石抹成,不但坚固,还防潮。 到了夏朝时期,东海这边有了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所以很多建筑都用三合土,远远比蜃灰更加坚固,也就是蜃灰、黏土、沙子,再加上水,按照一定比例黏合后就成了“古代”版的混凝土。 边关的城池就是用利用了大量的三合土,可以说是紧密如石,极为牢固。 不过在秦游的眼中,三合土还是有很多缺点,首先是颗粒太粗糙,其次粘合度也有些差强人意,加固程度也就那样了。 秦游思索了半天,突然笑了,下了马乐呵呵的说道:“我有更好的办法,你信吗。” 白彪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你快问我,是什么好办法。” 白彪头都不抬的说道:“法子现在用不了。” 秦游一脸古怪:“你怎么知道?” “若是能用,你早就大呼小叫命人安排了。” 秦游愣住了,足足愣了半晌,随即翻了个白眼。 “以后谁再把你当傻子,谁才是真正的傻子。” 白彪没搭理秦游,依旧蹲在大坑的边缘,如同一个智者一般思索着什么问题。 秦游刚想问白彪想什么呢,郭城突然传来马匹嘶鸣之声。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百余名骑兵疾驰离开,领头之人,正是一袭白衣的斐云荣。 秦游吓了一跳:“我靠,那娘们又干什么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落在了秦游的身上。 言下之意,你都不知道,我们就更不清楚了。 秦游耸了耸肩,讪笑道:“恋爱,恋爱阶段,还没到事事和本世子汇报的程度,不过快了,快了,呵呵。” 一群人继续该忙活什么忙活什么了。 秦游深怕斐云荣又出去惹祸,让贺季真赶紧回城打听一下。 不过要说多担心也不至于,陆地上可没有鲸鱼,除了海中的大鲸鱼外,秦游想不出谁还能和斐云荣比划两下子了。 又来到了白彪身边,秦游好奇极了。 “你明明不是傻子,为什么每天和个傻子似的呢。” 白彪微微看了一眼秦游,没吭声。 秦游问道:“你要是傻子的话,也不可能是前朝舟师府帅,对吧?” 白彪呲牙一乐:“我不傻。” “但是看起来很傻啊,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是傻子?” 白彪思考了片刻,认真的说道:“总是喜欢问问题的人像傻子。” “是啊。”秦游笑道:“一天天问这问那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问,那可不是就像…” 秦游笑不下去了,因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慢慢转过头,秦游看向凤七,刚要开口,后者指了指大坑:“三少爷,为何这坑看起来不圆?” 秦游确定了,自己的确被白彪给套路了。 凝望着白彪,秦游极为困惑。 这家伙只是看着傻,但是绝对不傻,还是那句话,要是傻的话,也不能年纪轻轻就混成了前朝舟师府帅。 前朝的军事指挥体系和本朝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尤其是舟师,甭管什么级别,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了,白彪如此年轻,得累计了多少军功才能混成府帅,这家伙总不能是单独一人凿穿了一艘航母吧? 贺季真跑了回来:“恩主,恩主,大事不好了。” 秦游霍然而起:“怎么了?” “飞云公主带着飞云骑骑着快马离开了。” “去哪了。” “门下不知。” 秦游一脸无语:“不知道你还说什么大事不好了。” 贺季真指了指海面上的破船。 秦游瞬间反应了过来。 可不是大事不好了吗,上一次斐云荣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楼船变成了破船,这一次,不知道又会搞什么幺蛾子。 ………… 刚刚看到评论,很感动,真的很感动,谢谢你们理解,大家催更,我很开心,因为代表有人支持我,鼓励我,之所以特意说明一下,就是怕有的新读者误会,一看到评论还以为我不按时更新或者断更,最怕的事就是新读者流失。 不管怎么说,感谢大家,感谢大家支持,恨不得马上去你们家里给你们一人生个孩子,谢谢你们。 第四百九十六章 岛 除了大搞建设,秦游也没忘记正事。 之前就交代过,让司哲除了每天继续打鱼外,还要顺便记下详细的海图,哪里有暗流,哪里有岛屿,哪里可以补给淡水等等,每天出海都是去不同的位置,现在也是越走越远。 东方不亮西方亮,黄金梅丽号回来后,除了让人吃到吐的鱼外,还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司哲发现了一座岛屿,一座巨大的岛屿。 东方不亮西方亮,虽然楼船挺尸了,可发现了一座巨大的岛屿,振奋人心。 秦游喜不自胜,他现在就喜欢听“巨大”二字,因为现在跟着他讨生活的人太多太多了,巨大的船,可以让大家有一条后路,巨大的岛屿,同样也是一条后路。 秦游带着几人就匆匆的登了船,要实地考察一番。 按照司哲的推测,岛屿附近应该是有一条航线,虽然黄金梅丽号没有靠岸,但是远远望去,应该是有人们短暂停留过的痕迹。 有人停留,就代表这是一条航线一个补给点。 放在外面是航线,放在东海那就是商道了,海上商道。 其实海上的商道远远比路上的商道获利更多,速度更快,需要的人手更少,载货量也更多,这也是为什么方家通过走私能够在短短十数年时间成为了今天这个庞然大物的缘故。 就说陆路吧,番商走了上万里路,需要的辎重甚至是货物的十倍以上,而在海上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 瀛岛产银,晋昌产铁,方家打通海上商道后,两头赚,赚的盆满钵满。 夏朝虽然没禁海,可满朝走海道行商的也只有方家了。 多年前倒是听说东海有不少世家也尝试着海运,最后下场都不怎么好,可能是遇到了风浪,可能是遇到了瀛贼,也可能是遇到了假扮瀛贼的晋昌人,总之有舰队护航的只有方家,算是垄断市场了。 东海这片有船的,不止是方家,但是拥有只为战争服务的战舰,除了方家就是温家了,不过温家并不行商,方家也没有竞争对手。 航行了半日,黄金梅丽号很快就到了司哲所说的岛屿。 司哲猜测的不错,这座无名岛绝对是一座补给点,太多太多人们涉足的痕迹留在海滩上,腐烂的骨头,未烧完的木炭,碎裂的酒坛子等等。 黄金梅丽号吃水比较潜,靠近了岸边后,大家开始下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沙滩。 结果刚登陆,一阵阵异响传来,吓了大家一跳,顿时刀出鞘弓上弦,随着一群海鸟掠过,小树林中跑出了十多只异鸟,一群人傻眼了。 凤七瞠目结舌:“凤…凤凰?!” “凤个屁。”秦游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是白腹锦鸡。” 凤七梗着脖子说道:“就是凤凰,小的在书上见过图。” 贺季真乐了:“你还看过书呢?” “花船上的书。”凤七老脸一红:“也不算是书,春宫图,讲的是一只冰凤凰化为女子,嘴里满是寒霜,捧着一壶茶…” “你给老子打住。”秦游猛翻白眼:“你看的这是书吗,姿势百科吧?” 望向远处的白腹锦鸡,秦游乐了,还真别说,这玩意的确挺像凤凰的。 头顶金属绿色,头冠呈紫红色,后颈被有带黑点的白色扇状羽毛,白色的尾巴带着蓝黑色的斑纹,身上五颜六色的,的确和凤凰很相似。 不过凤凰并不是特指某种生物,而算是一个统称吧,凤,凰,鸾等等。 “去,逮两只。” 秦游话音一落,身后的寇众们如同恶狗似的扑了出去。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如今秦游说话也比较好使了,不像以前那般,一下达什么命令,寇众们整齐划一的转头看向白彪。 鸡飞狗跳,一刻钟后,寇众们拎着两只白腹锦鸡回来了。 寇众们就是这么懂事,说两只就两只,绝不多抓,也绝不少抓。 秦游又让凤七做了两个简易笼子,将白腹锦鸡装了进去扔到了船上。 随着深入这座岛屿,秦游喜笑颜开。 是个好地方,漫山遍野的果树,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有不少毒蛇和蜥蜴。 秦游腿肚子有点转筋,他对爬行生物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可寇众们和护卫们都疯了,张牙舞爪的冲了上去,什么蛇,什么蜥蜴,什么大王八之类的,只要不是鱼,只要能吃,只要看到,他们就双眼放光。 秦游骂了一声土鳖,让贺季真爬到椰子树上打椰子。 这才是好东西,放在后世,没个几十块都买不到。 贺季真是聪明人,他知道秦游一半的聪明的用在嘴上了,见到秦游喝椰汁,他也有样学样。 和其他寇众差不多,贺季真现在见鱼也有点想吐,平常喝的也是鱼汤,因为秦游说鱼汤大补。 练过的人就是不一样,劲道恰到好处,接连拍裂了八个椰子,一人四个,仰头就开始灌。 贺季真一连喝了四个,满下巴都是乳白色的液体,一脸满足和幸福的表情,意犹未尽的喊了一声:“爽。” 秦游瞅了一眼贺季真,有点喝不下去了。 整座岛太大了,秦游又怕蛇,带着贺季真和凤七回到了海边,让寇众和护卫们继续深入探索。 清澈的海水拍打着沙滩,秦游揉着脚丫子,发现鞋子是越来越不合脚了。 赤脚踩着沙子,感觉很舒服,可随着天气越来越炎热,沙子极为滚烫,不穿鞋的话,走上一天满脚都是泡。 从京中带来的靴子早就穿坏了,别人的鞋,秦游不敢穿,怕长一身脚气,毕竟这群护卫们都没什么洗脚的习惯。 不穿鞋可不行,而凤七是个好侍卫,说他以前编过草鞋,连夜给秦游弄了几双草鞋。 为了让秦游知道他以前真的编过草鞋,还换着花样编,生生编出了三双高跟草鞋,给秦游都看懵了。 就这几双高跟草鞋,不走维密秀都对不起凤七那双巧手。 现在秦游穿的就是凤七之前编的草鞋,有点扎脚。 揉着脚丫子,秦游打定主意,回到郭城后就马上再策划一次“抢劫”行动,之前只是抢粮和清水,这次什么都抢,连鞋也不能放过,郭城是除了鱼之外,什么都缺。 “殿下,殿下!” 一声声呼喊声从背后传来,三人转过头,司哲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奔跑。 “发了,发了,发财了,殿下快来。” 第四百九十七章 演呗 的确是发财了,如同秦游在后世读过的通话故事,有岛屿的地方,就有宝藏。 四十多口大小不一的木头箱子,有珠宝,有香料,有浊酒,还有不少装饰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宝剑,都是些值钱的玩意,也都是目前秦游完全用不到的东西。 就这四十多口箱子,回东海各州府换上几十万贯都是眨眼的事,看工艺,不是夏朝的东西。 寇众都是老司机,瞅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些东西都是有人故意埋在这的,市场饱和就是这意思,大量的珍品涌入的话就会掉价,所以不管是哪的海商,并没有一次贩卖,而是将东西放在这里,等下一次过来的时候再取了贩卖。 此处岛屿接近夏境,八成是晋昌海商埋在这里的,如果是方家的海上,犯不上多此一举,而且瀛人那边只有银矿和刀剑,没这么多工艺品。 秦游大手一挥,让大家将这些东西都搬回船上。 其实除了香料外,都是些用不到的东西,秦游顺手挑了两个梳理玉佩,准备回去送给斐云荣。 虽然用不着,但是白捡的便宜不能不要,要不会夭寿。 沉默寡言的白彪正在绘制舆图,写的一手好字,将每个区域都标注清楚。 望着舆图,秦游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如果这是一个补给点的话,是不是代表经常有海船过来?” 秦游话音一落,周围的人们,一个个贼眼发亮。 现在大家就听不得俩字,一个“船”,一个“鱼”,因为船破了,鱼多了。 不过秦游这次提到的“船”字,大家明白了。 晋昌的海船也好,方家的海船也罢,如果走航线来到这个补给点,那么势必会停留一下,都是老司机,都知道水手有个习惯,海上航行对身心都是一种巨大的磨难,能有个地方停靠,哪怕是无人岛,下去走两步,睡一夜,都是求之不得的。 这种事,秦游深有体会,在船上待了半日他就受不了了,恨不得马上登岸鹏达几下,和习惯没关系,而是生理和心理的缘故,就好像坐飞机坐火车时间太久了,中途靠站肯定想要溜达溜达。 海滩上那些遗留的痕迹也代表着海船经常会靠岸停留,如果大家事先在这座岛埋伏好,等上船一靠岸… 大家的眼睛红了,一个个都是一副磨刀霍霍的模样,恨不得现在就来几条商船让他们抢一抢。 还是那句话,船,缺船,什么船都缺! 现在别说还穿了,破木板子他们都需要。 司哲喃喃道:“晋昌的海船行商,一般是一到三艘,而方家的商船,至多五艘,就算五艘海船,每艘二十余人,不过百人罢了,提前埋伏在岛屿上…” 贺季真点了点头:“此事可为。” “干了!”秦游也不废话:“现在回去,拉人,带兵器,蹲点,弄他们!” 秦游不说弄谁,大家也不在乎这个“他们”指的是晋昌、瀛贼或是方家人,现在大家在郭城扎根,放眼都是敌人,既然是敌人,弄谁不是弄。 就这样,大家也顾不上继续探索岛屿了,秦游带着人上船返航了。 画个破舆图哪有抢劫来的过瘾。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走了,白彪和几个寇众留下了,继续画舆图。 黄金梅丽号扬帆起航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对司哲这种老司机来说,距离又不远,闭着眼睛都能把船开回去。 一路上,秦游暗暗祈祷,千万别碰到鲸鱼。 据说这种海洋霸主的智商很高,说不定还记仇,黄金梅丽号可不是楼船,船上更没有斐云荣那个战斗力保镖的二傻子,真要是碰到鲸鱼了,毫无争议,大家一起下海喂王八。 夜间的海风总是狂暴的,一路满帆,用了不到三个时辰众人就回了郭城。 出来混干事业,没那么多讲究,司哲亲自挑选了二百个寇众,带着武器和弓箭以及食物再次上船,前往群岛埋伏。 计划大致制定好了,船到了后将人放下,船再回来,然后每五天黄金梅丽号去一趟,开门红了,将船开回来,没抢到海船,那二百名寇众继续蹲点。 黄金梅丽号这一来一回,又是一日过了了,回来时,白彪下了船,司哲留守,因为白彪这个副指挥还得和一群刁民们研究建船厂和船坞的事。 ………… 夏京,敬仪殿。 秦老大坐在书案后,表情极为古怪,眼前放着几封奏折和军报。 上官鄂、魏云涛、卢通、闻人泰,四大尚书齐聚一堂。 众人面面相觑。 奏折和军报,都是好消息,上面全是诸如斩获、威武、大胜等字眼。 边关发回来的,可以这么说,屈止戈如今是小母牛看妇科,牛逼坏了,没怎么在边关停留,接连出了三次关,次次斩获无数,次次大胜,就这么小半年的功夫,干没了二十多个部落,干死了一万七千多凉人。 现在的边关,不管是夏人的城镇还是关外,一提屈止戈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夏人称赞屈止戈的威武,凉戎恐惧屈止戈的大军。 几个尚书都是老臣,秦老大对他们有着无比的信任,所以也没隐瞒,早就和他们说过怀疑屈止戈是二五仔这件事。 这段时间,大家都战战兢兢的,可远水解不了近渴,为了怕打草惊蛇,也不敢大肆宣扬大动干戈,加上秦烈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大家心里虽然发虚,却也没有什么动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现在一瞅这些军报和奏折,大家反而懵了。 上官鄂皱着没说道:“陛下,会不会…这屈将军,并不如越王所猜测的那般?” 闻人泰盯着奏折,下意识点了点头:“若真是和凉戎传统,为何还不夺关,更不要说,如今在关外,屈止戈杀的那些部落四散而逃。” 上官鄂看了眼秦老大的脸色,试探性的说道:“若是屈止戈没有通敌,如此勇猛,若是用来镇守边关的话…” 话没说完,言下之意,可以成为秦烈的接班人。 秦老大抬头看向白千:“红衣骑司都去了这么久,为何还没将越王请过来?” 军报和奏折是三个时辰前受到的,当时秦老大就派人去书院找秦烈了,而且还是去了两波。 第一波去了,白跑一趟,秦烈说肚子疼来不了。 第二波也去了,秦老大让红衣骑司实话实说,转告了一下奏折和军报的内容,结果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人还是没来。 白千刚要再催促一声,红衣骑司跑回来了,入殿单膝跪倒。 秦老大没好气的问道:“为何又没来?” “陛下,越王说…说…” “说什么?” “越王说,谁要是信这军报和奏折,赶紧抹脖子上吊死了算球,丢人现眼的货色。” 秦老大:“…” “越王还说…屈止戈如今杀凉戎杀的痛快,实则…就等着朝堂上哪个蠢货提出屈止戈可以代替越王镇守边关。” 话音一落,上官鄂的脸红的和猴屁股似的。 秦老大也是无语至极:“还说什么了,一口气说完。” “越王让卑下转告陛下,让礼部拟个章程,大肆表彰屈止戈,传出消息,说是朝廷不少文臣提出让屈止戈镇守边关,如今朝廷正在争论不休,尚未定论。” 秦老大微微一愣:“这是为何?” “托的越久,屈止戈就会杀更多的凉人给满朝文武们看。” 一时之间,敬仪殿的君臣们,突然心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越王之所以不来,是不是怕忍不住会笑话大家,笑话大家的智商? ………… 今日第五章,还有两章一会上传的了没人审核,要到明天早上才看到。 第四百九十八章 我们不吃鱼! 又折腾了两天,秦游突然意识过来一件事,斐云荣还没回来! 不过秦游知道担心也没用,只能专注于眼前的事情,补充郭城四千余人的物资以及日常需要等事宜,说的再通俗点,那就是抢劫。 秦游将罪恶的目光盯在了峰城,距离不算太远,日夜兼程不到两天就能到,城内三万多人口,三面环山,建城于罗峰之下,城内兵备近千人,附近有两处折冲府和三处屯兵卫,距离最近是折冲府,两个时辰能赶到,最远的是屯兵卫,半日就能驰援。 之前仇骁带着近万人过来找茬,里面并没有峰城折冲府的兵卒。 而且峰城偏离官道,存在感很低很低,骑司之前的传回夏京的密信中,没有任何只言片语提到峰城,只知道守备叫做韩蛟,前朝时就是峰城的守备。 从破城到抢劫完毕,必须要在一个时辰内完成,除此之外,拉运物资会严重拖慢行军速度,一旦被折冲府的骑兵追上,很有可能会被咬住从而陷入鏖战。 当然,这是建立在峰城附近的折冲府和屯兵卫敢追杀的前提下,就以尚云道军卒的德行,秦游估计他们没这个魄力。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秦游是真不想一趟一趟折腾了,那些小县城他根本看不上,来回一天一夜,就拉几十马车粮食和清水,都不够这群刁民们吃上两顿的,要干,就干一票大的,峰城不大不小,肥瘦适中,正正好好。 近千名寇众,五百多匹军马,三百多副甲胄,强弓、箭矢、长刀,皆有,秦游觉得不干一票大的都对不起早上喝的鱼粥。 他是真受不了早上喝鱼粥中午吃烤鱼晚上吃炖鱼的日子了,要是再不整点米粮蔬菜什么的,他都怕自己以后一说话都一股子腥气。 说干就干,秦游召开了一次作战布置会议,会议主题为“我们不吃鱼”,根据此次会议主题为核心,迅速决定了抢劫峰城的作战方案。 与会人员一一发言。 贺季真率先表态,抢不抢劫倒是其次,主要是想弄点粮食吃。 白彪代表寇众发表了看法,双手双脚赞成,最好弄点瓜果蔬菜回来。 李贵作为留守人员,拜托贺季真回来的时候多带点大米什么的,要是带不回来大米,他宁可吃土。 凤七一拍桌子,大吼了一声三少爷说的对。 会议结束后,秦游为了吉利,挑选了八百八十七人参与此次抢劫行动,加上他正好凑个八八八,要是将近九百人都拿不下峰城,再多去那一二百人也没什么意义。 就这样,八百八十八名勇士,为了不继续吃鱼而踏上了征程。 秦游一马当先,骑在乌月锥的身上,觉得挺可笑的。 土匪走官道也就算了,最主要的是,寇众们那精气神,比官军都官军。 去峰城会路过昌隆县,秦游远远望去昌隆县城墙,有些拿不定主意。 “七仔,老三,你们说,咱要不要再抢一下昌隆,就当练练手了。” 贺季真笑道:“恩主,您就别可着一个昌隆祸害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昌隆现在还没县令,也没有差役和衙役。” 贺季真善于模仿,跟秦游久了,说话的方式也越来越像秦游了。 “也是,总不能进去抢百姓吧。”秦游一夹马腹,回头喊道:“加快速度,gogogo。” 这次白彪没来,坐镇郭城,所以秦游就是老大,一语落毕,骑兵们策马扬鞭绝尘疾驰,就连那些没马骑的步卒们也撒丫子狂奔。 然后,秦游从领头的变成了最后一个,因为所有人都听令,只有乌月锥不听话。 要是秦游不夹马腹还好,不说乌月锥撒腿狂奔,至少也会保持原有的速度,秦游这么一夹,乌月锥不乐意了,它拒绝继续迈动四个蹄子往前走,它觉得自己是秦游的伙伴,想要让自己加快速度,得商量着来,不能老夹自己。 秦游满面无奈,低头说了一大堆好话,乌月锥这才慢慢悠悠的迈着蹄子继续往前走。 贺季真等秦游跟上了后,略显担忧的说道:“恩主,平常倒也无碍,可若是遇到战事,以乌月锥的性子,怕是…” 话没说完,意思表述清楚了,乌月锥太任性了,得驯,要不然真要是遇到紧急情况的话,还是这样慢悠悠的,秦游很容易被弄死。 乌月锥就如同能听懂人话似的,居然先看了看贺季真,然后又扭着大脑头看向背上的秦游。 秦游弯下腰,将耳朵凑了过去。 “嗯嗯嗯,哦哦,明白了,好好。” 贺季真一脸懵逼:“恩主您当真能听懂马语?” 秦游直起腰,点了点头。 贺季真:“乌月锥说什么。” “它说让你滚犊子。” 贺季真:“…” ………… 幽水城,温府。 花园之中,温雅抚须长笑,满面红光。 程天豪刚做了一首诗,还是剽窃秦游的,温雅听过之后高兴的那就和孩子进国企了似的。 除了程天豪,闻道鸣也站在一旁。 二人如今摇身一变,一个成了温府的门客,一个成了温雅的假子也就是义子或者说是干儿子。 闻道鸣博览群书,满腹经纶,程天豪知情识趣才华横溢,这一老一少如今很受温雅赏识,几乎是去哪里都要带着这爷俩。 温雅就和有儿子收集癖似的,满广怀道都是干儿子,足有七八百,可这七八百人都是军中的将领,最次最次也是个小旗,像程天豪这种“文弱书生”当干儿子,还是头一个。 之所以破了例,就是因为程天豪如今的模样和温雅的幼子温涛长的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别看温雅做尽了恶事,用情倒是很专一,这辈子就娶了一个老婆,外加一个陪嫁过来的丫头,属于是买一赠一。 大老婆二十多年前因病亡故了,陪嫁丫头倒是生了三个孩子,老大掉海里淹死了,老二战死了,就剩下个幼子温涛,平灭罗云道守备总管黄擎一役时被射的和刺猬似的,虽然没死,但是也没了半天命,天天往床上一趟,一天就做三件事,吃,睡,咳血,眼瞅着咳出的血都快灌满一个游泳池了,温雅听闻赢岛的方士能够给温涛续命,最终便将唯一的幼子送到赢岛,自此之后,他温雅也成了瀛贼的保护伞。 温雅转过头,望着程天豪笑道:“好男儿只会吟诗作赋可不成,不如义父在军中寻个空缺,也好让你在军中历练历练,如何。” “义父,这…”程天豪略显腼腆的说道:“孩儿身子骨自小便弱,倘若去了军中,怕吃不消的。” 温雅微微一笑,说了声“也好”。 第四百九十九章 方家三奇 平波城,商港。 原本平波城是没有港口的,方不二掌权后,征民夫三千,耗时半年有余修建了一座港口,随着不断完善,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此时的商港处,可谓是人山人海。 人们分站在海港两旁,大部分都是身穿红衣的方家人。 方不二喜欢红色,认为红色喜庆,所以在方家大本营也就是平波城中,方家人都穿着红色的小褂。 一艘巨大的商船最先出现在了海平面上,后面则是跟着六艘战船,缓缓驶来。 商港最先端,两个人负手而立,一胖一瘦,正是方不二的两个儿子,方近与方远。 看得出来,方不二的确没什么文化,起的名字很随意,俩儿子长的也很随意。 老大方近少说二百斤,挺着个大肚子,如同直立行走的野猪精。 老二身材倒是平常,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可五官着实长的有些差强人意,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然后长了个樱桃小嘴和招风耳。 俩人是双胞胎,刚生出来的是前后脚,就差手挽着手出来了,原本应该长相几乎大致不差,可随着年龄的增大却长成了截然不同的物种,一个身材有缺陷,一个五官有缺陷,俩玩意和奇珍异兽似的。 老大方近笑眯眯的说道:“爹爹这一去就是三个月有余,元夜也未在家中,这可算是回来了。” 方远面沉如水,没说话,只是望着视线所及的那艘巨大的商船。 “二弟为何不言语,难道不想念爹爹吗。” “想念倒是想念。”方远嗓音也挺特殊,和公鸭子似的,阴沉的说道:“就是不知大哥见了爹爹要如何交代,温雅那老不死的前几日调集了两府兵力挡在了滨城官道,陈家又派了四艘快船前往晋昌,还有那温家水师的余孽寇众,千余人盘踞在了郭城,屠了不少咱方家子弟,还接连抢了二县与两处折冲府,仇骁都被射死了,万名军卒四散溃逃,连晋昌送来的那些读书人也是下落不知,这些事,不知大哥见了爹爹后,又要如何交代。” 方近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家中的事务,都是二弟你在搭理,大哥每日只是吃吃喝喝,不曾插手这些事情,与大哥又有何干。” “你…” 方近转过头,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好了好了,安心便是,若是爹爹责怪与你,大哥会帮你劝说爹爹的。” 方远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方近本身就胖,即便有两个女婢打着罗伞,依旧还流浃背,嘴里嘟囔几句后就跑到阴凉处了。 虽然见到了船队,可一时半会却难靠岸,少说也要小半个时辰才会缓缓驶入港口。 方近走后,一个高瘦的老头凑到了老二方远身边。 老头姓余,余有志,方老二府邸的大管家。 余有志低声说道:“大少爷说的不错,老爷回来后,若是责怪,必然会责怪二少爷您,可否想好了说辞?” “说辞?”方远眼底略过意思怒色:“每一次出了事,爹爹只会怪罪于我,却从对我大哥说上一言半语,方井平日里又只和我大哥走的近,事情出在了广丰昌隆那边,难不成这次又要责骂我!” 余有志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话,没办法接。 方家核心子弟皆知,老大方近就是个平日里只知吃喝玩乐的废物,嘛事都不管不过问,吃肉喝酒玩女人,对方家的事更是从不放在心上。 再看老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管上一管问上一问,除此之外,家里的核心子弟都以其为马首是瞻,如今出了事,家主不找老二难不成还要找老大吗。 余有志心里也和明镜似的,自己侍奉的老二方远素有野心,不管能力如何,肯定是想接手这偌大的家业,正因为如此,这才事事过问事事也都要管。 可问题是人们都信奉个长幼有序,也正是因为如此,方远才心有不甘想要在家主面前表现。 结果这家主方不二也是个奇葩,天天好吃懒做只知道吃肉喝酒玩女人的老大却深受其喜爱,反而一天天累的和死狗似的老二却总被家主责骂。 不过即便是这样,大家还是愿意跟着方老二,因为任谁都清楚,方不二只要不是让门框子给脑袋夹了,最后肯定是要将家业交到老二手中的,即便再宠爱老大,方近的能力在那摆着呢,真要是接手了这么大个家业,早晚都要败坏光。 船队终于靠岸了,为首的巨大商船缓缓进了港口,方家三百多名身穿红色小褂的下人快步跑了过去。 商船停稳后,下人们赶紧搭好了云梯,云梯裹着红绸,数十个身强力壮的方家下人两人一组,每相隔数步就要扎好马步合力抬着。 人们吹着唢呐长笛,敲着锣打着鼓,如同元夜一般喜庆。 平波城的文武们,则是按照品级站在了云梯两侧。 方不二终于出现了,绿豆眼,塌鼻梁,大扁嘴,尤其是身材,如同一个加肥加大的方近似的。 方不二出现后,用目光扫视了一圈,哈哈一笑,踩在了云梯上,一步一步的往下走。 当这平波城吨位最重的老家伙走到了最下层的云梯时,止住了脚步,因为他不用动了,抬着云梯的下人会慢慢移动,那叫一个稳当。 云梯慢慢落地后,方不二的大红靴子终于踩在了地面上,微微转过头,船上开始走出女人,穿着赢人服饰的女人,鱼贯而出,少说也有五十人,盯着红盖头,如同要入洞房的新娘子一般。 这就是东海的一家二姓,家主都有癖好,陈洛鱼喜好收集各路人才,方不二喜好收集各种女人,温雅则是满哪收集干儿子。 方不二哈哈大笑。 这些女人是晋昌大君送给他的,都是赢女。 方近方远兄弟二人快步跑了过来。 方不二率先望向方近,见到自己的好大儿满面喜意,微微一笑。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了老二方远的脸上时,笑容一滞。 “出事了?”方不二的声音极为沙哑。 “爹爹,昌隆那边,出事了,晋昌的读书人…” “啪”的一声,众目睽睽下,方不二一个耳光将方远扇了个踉跄。 “废物!” 一声怒骂,方不二看都不看方远一眼,快步走进了轿中。 方近看向老二,露出了爱莫能助的表情。 不是大哥不帮你,而是爹爹出手速度太快啦。 挨了一巴掌的方远这次倒是没猜错,他爹的确没责备他,而是直接给了个大嘴巴子尝尝鲜。 ………… 今日七章更完。 第五百章 遇匪 秦游率领的抢劫大队,距离湖城只有不到五公里了,湖城背靠的群山遥遥在望。 贺季真望着哈欠连连的秦游,哭笑不得。 每当看到秦游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贺季真总觉得这一趟东海之行令人啼笑皆非。 明明是来寻找秦狰下落的,结果现在倒好,弄了一座破城,收留了三千百姓,手下近千前朝舟师将领,整个尚云道都知晓了“海王”的威名,又是盖船厂又是弄船坞的,可回头再想,当初来东海时,只是为了打探消息罢了。 “老三。”骑在马上的凤七面色古怪的问道:“同样都是瞌睡连连,为甚我老七打哈欠的时候,老朱叔就要骂我是个懒货整日就知道睡,而三少爷瞌睡时,大家却让三少爷多歇息歇息莫要累坏了身子?” 贺季真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必要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你他娘的是个侍卫,人家是三少爷,出身就决定了你已经被剥夺了打哈欠的权利。 秦游回过头,看向贺季真问道:“差点忘了问了,老三你知道斐炎吗?” “斐炎?”贺季真摇了摇头。 “就是之前我婆娘用的那个,给仇骁和那近万倒霉催府兵烧的可哪乱跑的东西。” “您的婆娘…哦,恩主是说飞云公主殿下。”贺季真哑然失笑:“原来斐人将丹火称之为斐炎,知道,我还当恩主不感兴趣所以一直不曾问起。” “你也知道这东西?” 贺季真笑道:“此物若是善加利用,摧城拔寨不在话下,恩主若是感兴趣,门下教您另一种法子,名为掌心雷,不过此乃我三道隐门不传之秘,法不传六耳,回了郭城门下再告知于您,切记恩主掌握此法后,万万不可传与外人。” “不需要,就是问一嘴。”秦游又打了个哈欠,显得兴致缺缺。 其实早在秦游第一次听到贺季真墨衣客的传说时大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无非就是火药罢了。 三道隐门,听这名字就知道,传承于道门,而最早的道士们,其中不少人都有个小癖好,那就是练个丹让人尝尝重金属之类的,而最早的火药很有可能就是先秦时期那群方士捣鼓出来的,只不过记载并不详实。 一直到了东晋,著名的药剂师炼丹专家葛洪出现了,在《抱朴子.内篇》中就有“以硝石化为水乃凝之”一语,说的应该就是火药。 后期又有南朝梁人陶弘景,也是著名药剂师炼丹家,所著《本草经集注》中记载,如握盐雪不冰,强烧之,紫青烟起,仍成灰,不停沸如朴硝,云是真硝石也,说的也是火药。 唐朝的孙思邈基本上就是实锤了,在炼丹过程中将硫黄、硝石、木炭混合制成药粉,不谈配比的话,配方原材料肯定是百分百能捣鼓出火药了。 贺季真在破城夜用的,应该类似于某种大号爆竹,明火点燃后扔出去,吓那群孙子一跳,然后趁乱干掉仇家。 至于斐云荣,相比较来说,逼格虽然不如贺季真,但是实用价值比较高。 所以秦游对什么斐炎啊,掌心雷啊,丝毫没有兴趣,有那原材料,直接弄个黑火药好不好,瞅谁不爽就塞谁裤裆里,那多过瘾。 贺季真最善察言观色,一看秦游毫无兴趣的模样,顿时满面狐疑:“恩主莫非早已知晓此二物的炼制方法?” 秦游刚要吹两句,前方开路的探马跑了过来。 “海王殿下,前方有一伙贼人,自称黑旗山三当家,要见您。” “黑旗山三当家?”秦游一脸古怪:“什么鬼?” “一伙盘踞在湖城群山的贼人。” “哦,原来是山匪。”秦游挠了挠脑门:“是正经山匪吗?” 探马茫然的看着秦游。 山匪这职业,还分正经不正经吗? 贺季真笑道:“恩主是问你,这山匪,是落草为寇者,还是方家、官军或是昌人假扮的,你们可曾听说过?” “听说过,寨子就在湖城群山,约有两千人众,在尚云道可谓无人不知,虽不是方家人,却与方家苟合。” “原来是正经的山匪啊。”秦游乐了,打马上前:“走,去瞅瞅。” 秦游带着贺季真和凤七,三人来到最前方,果然看到了十多人拦在官道侧面,正好挡住了前往湖城的去路。 其中为首之人,膀大腰圆,光着个膀子,一口浓密的护心毛连在络腮胡子上,看那模样带点要返祖的意思,旁边还站着个高高瘦瘦的家伙,挎着张弓,长相寻常,但是脑袋上却顶着一头黄色头发,应该是幼年营养不良导致的。 秦游带着几个护卫停住了马,上下打量了一番这群一瞅就不是什么好人的黑旗山匪寇。 快要返祖的男人看着秦游,脸上带着几分狐疑之色:“兄弟可是寇众首领?” 秦游噗嗤一声乐了:“正是洒家。” “兄弟我是旗山寨三当家,黑旋风张达。” 旁边那个高瘦的汉子也报了名号:“兄弟我是旗山寨四当家,黄发鬼李刹。” 二人齐齐拱手:“寇众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 秦游虽然也是土匪,可他并不是正经的,相反,对于正儿八经的土匪,他很是不喜。 歪着脑袋,秦游皱眉说道:“黑色风暴张达和…” 贺季真低声提醒道:“是黑旋风。” “哦对对,黑旋风张达,和黄色恶魔李…” 凤七:“黄发鬼。” “这都什么倒霉名字。”秦游翻了个白眼,拱了拱手:“小弟石家庄赵子龙,不知二位有何见教。” 出来混,名号肯定得响亮,秦游指了指身后:“这是洒家的二位兄弟,五星上将詹姆斯下士墨衣客墨老三,以及素有朝鲜冷面杀手之称的尬萌陈翠凤。” 贺季真和凤七同时拱手:“见笑见笑。” 张达张了张嘴,估计是没记下来这么长的绰号,想了想,直接说正事了。 “燥热的日头天上照,霞光少说有万丈,每丈一姓!” 秦游微微一愣,试探性的说道:“昏暗的巷子亮着粉灯,粉灯下站着大姐,一次二百?” 贺季真满脸无奈:“恩主,他是说这里都是他们黑旗寨的地盘,咱们过界了,不是和您对对子。” “哦。”秦游恍然大悟:“我就说嘛,还以为现在干土匪的文化素养都这么高了呢。” 贺季真:“…” 第五百零一章 总有傻子 贺季真打马上前,高声说道:“瓦破了,房漏了,淋湿了米,打湿了床,嘴里没个嚼劲,摸着黑觅个食。” 张达回道:“四里八乡挺着肚,肥的流油,再没个嚼劲,勿要过了桥。” 秦游一头雾水:“啥意思,江湖黑话啊?” “我说咱没吃的了,他说要抢抢咱自己的地盘,不能过界,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秦游将手指掰的咯咯作响,冷笑道:“要是偏要过界呢。” 凤七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低声说道:“一群上不来台面的匪类,仗着人多势众罢了,恩主若是不喜,屠了便是。” 张达也看出来了秦游才是首领,大喊道:“伤天伤地莫伤和气,伤了和气,天地也保不住你,别人怕你们寇众,我黑旗的兄弟,可是不怕的,这群山下的三城五镇子十六县,都是我们黑骑寨的地界。” 秦游乐了:“你都赶上半个刺史了。” “兄弟。”张达眯起了眼睛:“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山上,可还是有我们两千多个弟兄,都是腰里别着刀的。” 秦游掏了掏耳朵:“怎么脾气这么爆呢,你不开心吗,小时候你爸打你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刹皱眉说道:“不知兄弟们,想要觅个什么食,又要觅多少。” 秦游看向鬼子翻译官贺老三:“什么意思?” “问咱们想抢什么,抢多少。” “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要呗,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东海的匪盗太多太多了,尤其是尚云道,像黑旗寨这种盘踞个几百人对外成两千三千的大有人在,但是分地盘这种事,秦游还是头一次听说。 一旁的凤七都没什么耐心了:“三少爷,和他们废什么话啊,直接宰了他们赶紧去抢湖城吧,小的饿了。” 贺季真点了点头:“门下也是这么以为的。” 不止是他俩没耐心,身后跟着那八百多个寇众都没耐心了,就等着秦游一声令下冲过去踢死这十多个所谓的山匪,不少人都开始往前挤,八百多打十几个,都怕冲的慢了凑不上手。 “好吧。”秦游刚要打响指下命令,李刹突然喊道:“一条江里的鱼,肥了我瘦了你,不合规矩,若有花片子,亮出来,如何。” 秦游:“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好像有不少粮食,可以卖给咱们,只要出钱就行,门下去问问?” 秦游点了点头,贺季真打马上前,到了那十多个土匪面前后,翻身下马,一群人开始交头接耳。 看的出来,贺季真越说眼睛越亮,过了半天,匆匆跑来回来。 “恩主,您带银票了吗。” “问的这不是废话吗,我什么身份,出门带钱做什么,问七仔。” 秦游看向凤七,后者将马上的包袱拿了出来。 还真别说,在郭城虽然用不到钱,但是装有银票的包袱却是凤七随身携带着的。 贺季真一脸坏笑:“一千贯。” 秦游哭笑不得:“真从这些山匪手里买东西?” “是。” 凤七看向秦游:“三少爷,这…” 秦游望着贼兮兮的贺季真,自己也乐了,点了点头:“给他。” 贺季真得了银票就匆匆跑了回去,扬了扬手中的银票,交给了黑色风暴张达,几个山匪喜笑颜开,其中二人拿着银票顿时跑向了树林中。 贺季真和这群山匪也不知道又聊了什么,不时发出阵阵大笑之声。 凤七不解的问道:“三少爷,贺老三究竟是什么意思?” “耐心等着就是了。” 秦游下了命令,让寇众们下马原地休息一会。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越来越多的山匪从远处的树林中跑了出来,而且还是大包小裹的,还有不少牵着马下来的,马匹身上也是挂着不少东西。 秦游四笑意渐浓。 这些山匪少说也有三四百人,将包袱都放在了地上后,站在一旁,挺着瘦弱的胸膛,握着能当农具也能当武器,也不知道究竟是农具还是武器的工具,尽量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山匪肯定是山匪,就是整体素质照着寇众差了太多太多了。 寇众之前也瘦弱,但是能感到一种上过沙场经历过生死的气质,再看这些山匪,明显是一伙仗着人多欺软怕硬之辈。 包袱和乱七八糟的网兜都被打开了,有野果子、陈米、浊酒、衣物等,数量不少。 又过了一会,树林中走出来一百多人,秦游差点仰天大笑三声。 居然还有大量的牲畜,鸡、鸭、鹅各几百只,都被红绳系着脖子给拉了下来,甚至还有十几头耕牛和三十多只瘦了吧唧的山羊,除此之外,还有上百张烘干的兽皮。 秦游笑的更加开心了,就连不拘言笑的寇众们也强忍着笑意。 贺季真跑了回来,满脸贼笑:“恩主。” 回头指向黑色风暴长大,贺季真低声说道:“我刚刚和他们说咱们这有一万贯银票。” “然后他们说一万贯将这些东西卖给咱?” “不错。” 凤七哼了一声说道:“真当我们蠢么,若是在京中,就这些破烂,至多数百贯罢了,爱卖不卖。” 贺季真都懒得搭理凤七,秦游背着手走了过去,满面如同春风一般的笑意,来到张达面前。 拱了拱手,秦游笑道:“三当家的,除了这些,山上还有吗,有的话,都拉下来,放心,我们有钱。” “能卖于你的,都命小的们带下来了,剩下的,兄弟们还要用着吃着,下次,下次,倘若兄弟你还需要接济,三十日之后再来。”张达哈哈一笑,指着身后的牲畜继续说道:“一万贯,我们也算是多多少少赔了些,不过都是一个锅里舀食儿的,我们吃些亏,一万贯,都是寇众兄弟们的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游刚要开口,满头黄发李刹突然开口说道:“一万贯,只是包括粮食与杂物,这些牲畜,可不包括在内。” 秦游嘻嘻嘻的问道:“不卖你们拉下来做什么。” “两万贯,都卖于你,如何。” 张达满面困惑,刚要开口,却被李刹用眼神制止住了。 看的出来,这四当家李刹是个贪得无厌之辈,明显是临时起意坐地起价。 秦游好奇极了。 他真心想问一下,大哥,你看不到我们的人比你多吗,看不到贺季真一脸坏笑吗,看不到那些寇众们已经站起来杀气腾腾了吗? 秦游摊了摊手:“那就算了,一万贯,我们只买粮食和杂物。” 李刹愣住了。 “理性消费,明白吗。”秦游指了指那些牲畜:“这些我们暂时用不到,不买了,只买粮。” 李刹一脸犹豫之色,一咬牙:“一万八千贯,如何,都卖于你。” 秦游都怀疑对方这辈子见没见过一万八千贯,估计见过最大的银票数额就是一千贯,还是刚刚贺季真给的,都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张口闭口一万两万的。 “一万七千贯。”李刹面无表情的说道:“按道理讲,这么些东西,并不贵。” “不错,按道理讲,这些东西一万七千贯,的确不贵。”秦游耸了耸肩:“不过兄弟我呢,是个从不讲道理的人,好吧,今天咱也别理性消费了,就来一次野性消费吧。” 李刹眉头一皱:“这是何意。” 秦游转过身,往回走,淡淡的开口吐出了三个字。 “给我揍。” 第五百零二章 顶呱呱 寇众当土匪,其实就属于是玩票性质的。 他们的主业是战斗,是杀人。 而黑旗寨的土匪呢,他们倒是专业的。 可他们的主业是欺负人,欺负老实的百姓。 当将近九百个训练有素的舟师将领们,齐齐扑向不到五百个只会欺负百姓的土匪时,结局已经注定了。 当寇众撒丫子冲过来的时候,黑旗土匪们明显出现了短暂的惊愕。 当寇众们抽出刀时,对方终于意识到了他们碰到了作为土匪必经的一件事了,那就是黑吃黑。 当第一个寇众一记力劈华山将一个土匪的半个身子差点砍飞时,混战开始了。 或许在这些土匪的眼中,黑吃黑只存在人数差距过大的前提下。 也或许在他们的眼中,寇众虽然装备精良,虽然传闻打退了近万个官军,可这都是一群老实巴交的老实人,他们连百姓都不抢,只打瀛人,怎么可能干出黑吃黑的事呢? 秦游早就见惯了血腥的场面,杀官军,他都干了,更别说杀匪寇了。 看那些吃的用的喝的和牲畜就知道了,这群匪寇都是从老百姓手里抢来的,对这种人,不需要讲任何情面。 事实上,这些匪寇比秦游想的还要不堪。 大部分人已经吓瘫了,寇众是什么人,训练有素的军人,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信仰,如果没有信仰,当初也不会跟着白彪和司哲跑出折冲府夺了船去袭击瀛船。 所有人都可以拿起刀,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成为军卒,成为军卒的人很多,但是不怕死的很少,而寇众就是一群拿着刀,不怕死,并且拥有信仰的精锐军卒! 当一群有信仰的军人碰到一群只会欺负百姓的匪寇时,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前朝舟师训练时,校尉们可从没告诉他们砍哪不死,而是只教授了他们砍哪会让敌人死,死的凉凉的那种。 所以场面是血腥的,遍地都是残肢断臂,遍地都是飘散的血雾。 数百寇众,只有不到三四十人还击了,然后,他们是死的最快的,死之后还被补了一刀,其他人,全都跪了,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扔掉了手中的武器或者农具,看都不敢看这群煞星们一眼。 几个呼吸之间,战斗就这么结束了,结束的是那么快,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寇众的刀很大,土匪们一下都忍不了,战斗结束了。 将一个跪倒在地的山匪踹到在地,寇众高举着长刀,双眼紧紧的盯着山匪的脖子,只等秦游一声令下。 反抗的人,必须死,投降的人,死或者不死,都在秦游一句话中。 寇众虽然沉默寡言,可他们却是一群精锐的军卒,战斗就是战斗,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情,要么杀人,要么抓人,要么抓到了人再杀人。 见到寇众控制了局面,秦游目光扫过,微微松了口气。 寇众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受伤。 这种情况放到其他小规模冲突中,完全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寇众太强,对手太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秦游打马上前,来到了匍匐在地的三当家面前。 四当家已经挂了,身首异处,他是第一个挂的,因为他站在最前面,而且也是第一个喊着让马仔们反击的人,所以被一名寇众接连砍了两刀,将脑袋剁下来了。 寇众和飞云骑一样,或者说是精锐的军卒都有这个习惯,习惯第一个干掉对方的领头的。 骑在马上的秦游甩了甩马鞭,下了马。 踢了踢张达的肩膀,秦游乐道:“黑色风暴是吧,来,抬起头。” 凤七提醒道:“三少爷,是黑旋风。” 趴在地上的三当家张达瑟瑟发抖。 秦游一鞭子抽在了张达的后背上,皮开肉绽,后者疼的满地打滚。 两个寇众抓着张达的肩膀就给他摁地上了,凤七长刀出鞘,架在了这个有点返祖的家伙的脖子上。 “饶命,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啊,一万贯,一开始说好了是一万贯,是老二,老二临时起意的,和小的无关啊。” 秦游都被气乐了:“你居然以为我黑吃黑是因为你们坐地起价?” 张达抬起头:“不…不是吗?” “老子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给钱好不好。” 张达一脸茫然,喃喃道:“你…你…你不讲江湖道义啊。” “真尼玛脑残。”秦游翻了个白眼:“黄发恶魔不是老四吗,怎么又成老二了呢?” 凤七:“三少爷,是黄发鬼。” 贺季真翻了个白眼:“你嘴怎么那么碎。” 张达连忙解释道:“好汉爷,我就是大当家,李刹是二当家,我们…我们下山都是留个心眼的。”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秦游指了指半山腰:“和我说说吧,山上还有多少人,有没有陷阱,还有多少物资。” 一听这话就知道,秦游是准备一勺烩了。 “没了,没人,没货了,都带下来了。” 秦游又是一鞭子,抽在了张达的脸上,疼的后者捂着脸惨嚎出生。 “当我是七仔的智商呢,没物资,你们吃什么喝什么,这才几百人,你们不是有两千多人吗。” 凤七一脚将张达踹倒,寒光夺人双目的长刀紧紧贴在张达的咽喉处。 “再敢诓骗我家三少爷,身首异处。” “没了,真的没了,我和老二,想着…想着把银票拿到了手,我们…我们就离开群山,销声匿迹逍遥快活去,山上也没人了,真的,不信您问他们,把人都叫下来了,壮声势,货物也全都都带下来了,老二骗他们说,得了钱再去城里买吃食给他们,没有两千人,就六百多人,都在这,小的不敢骗你,您去问,真没有骗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游一脸呆滞:“你是说,你和那小黄毛准备得了钱就跑?” “是,是是。” “那你们的手下呢?” 张达不吭声了。 周围不少趴在地上的山匪转过头,怒目而视。 秦游满脸鄙夷。 当贼老大当成这样,也真够掉价的。 凡事就怕对比,同样是贼,看看人家白彪,看看人家司哲,宁可自己饿着,宁可自己委曲求全抱别人大腿叫爸爸,那也要让手下的弟兄们吃饱,虽然之前寇众们一直没吃饱过。 再看眼前的家伙,居然想着拿了钱就跑? “最后一个问题。”秦游一脸正色:“我们这么多人,其中不少穿着甲胄,背弓持刀,一看就都是一群杀人如麻的硬茬子,谁给你们的勇气和我们讨价还价,就不怕我们黑吃黑吗,不不不,不是黑吃黑,而是谁给你们的勇气,居然敢拦住我们的去路,还敢和我们做交易,就不怕我们动手吗?” 张达依旧是那副茫然的模样:“你们…不是寇众吗?” “是寇众啊,怎么了?” “寇众…寇众不是…不是只打瀛人吗?” “傻x,靠!”秦游转过身,一脸厌恶:“宰了他。” 话音落,一声闷哼,三当家被凤七枭了首。 秦游望着满地的物资,冲着贺季真竖起大拇指:“这一票,干的漂亮。” 贺季真微微一笑:“是他们不开眼。” 秦游看向凤七乐道:“以后多和老三学学,多懂点脑子,哈哈,看看和老三,这叫什么,这叫大铁棍子捅青蛙,顶呱呱!” 贺季真:“…” 第五百零三章 最后的倔强 东海这边的人,大部分都不说人话,秦游也不是第一天出道的素人,不可能别人说什么他听什么,让寇众们挨个询问,最后才确定了张达所说。 黑旗寨的确被搬空了,也没有对外宣称的两千人,就这么五百多个歪瓜裂枣,其中三百多个还都是一些村子被掳的青壮,只有一百多人是正儿八经的土匪。 满打满算不到二百个全职土匪,对外宣称他们是两千杀人如麻的悍匪,隔三差五去官道上打劫,有时候还去一些偏远的村子扫荡一下,大半年下来,积攒的货物都便宜秦游了。 秦游大手一挥,全职的土匪有一个算一个,都砍了,手上沾着人命的,也砍了,为虎作伥帮着抢劫的,打个半死,剩下那些被掳到山上或者被裹挟但是没伤过人的,原地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其实想要分辨是民是匪非常容易,只需要互相指认,再看一下精气神,基本就八九不离十了。 真正的山匪在寨子里待遇都比较好,那些被裹挟的村民们,一天就给吃一顿饭,还不是干的,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不是充数壮声势的。 就这样,不到六百人,骤一交战砍死了五十多个,经过辨认,又砍死了一百多,打残一百多,剩下三百多个都比较无辜,秦游让寇众给他们人扔点干粮就全放走了。 临走之前,这些被裹挟的村民们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骑在马上的秦游哈哈一笑:“吃不起饭了,就来郭城,请你们吃鱼,byebye。” 旁边乐呵呵的凤七,眼皮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猛跳了一下。 自此,盘踞湖城群山号称有两千之众的黑旗寨山匪烟消云散。 秦游又让贺季真带着百十来个寇众上山了一趟,事实的确如此,黑旗寨里没人,没物资,什么都没有,就是一些铺盖卷。 不过秦游确实有点小郁闷了。 原本他很开心,一分钱没花,甚至都没见到湖城的影子,一下多出来这么多物资,尤其是牲畜,可以说是令他喜出望外了。 可事实上,秦游却犯难了。 因为就带出来不到九百人,想要拉运这些物资的话,至少要分出一半人手,这也就是说,即便抢了湖城,不管抢多少,只能用剩下那一半人手运送,九百人干的活,只能带回去四百五十人的战利品,不算黑旗寨的物资,算是事倍功半。 那么问题来了,是继续抢湖城,还是带着现在手里的战利品回去? 这就好像下班打车的问题,就那么两步道,走着回去吧,有点远,打车回去吧,还不太合适。 “真是日了。”秦游郁闷不已:“回去吧,这些物资也够坚持一个礼拜的了,先回去改善一个礼拜伙食,过一个礼拜再来。” 贺季真表示赞同,谁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黑旗寨,而且还有这么多粮食和牲口,不带回去可惜了。 就这样,大家几乎可以说是不费一兵一卒,得到了“一半”的战利品。 回郭城的路上,秦游也想开了,天意呗,还能说什么,尤其是听着一百多只母鸡咯咯叫着,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黑旗寨的同行们还挺讲究,一百多只鸡,都是母的,以前倒是有公鸡,不过都宰了吃肉了,剩下的母鸡不舍得杀,等着下蛋吃。 秦游已经好久没吃鸡蛋了,这几个月来鱼籽倒是没少吃,吃的后槽牙都上火。 更别说还有很多耕牛和羊,秦游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回到郭城,好好整上一顿涮锅子。 越想,秦游越是开心,开始和同样是个吃货的贺季真交流起了经验,讲这些鸡鸭鹅牛羊安排的明明白白。 牛能帮着干活,羊能整点毛,大鹅直接炖了,鸭子产崽儿,母鸡下蛋,鸡生蛋,蛋生鸡,天天都有鸡蛋吃,作为海龙王的私生子,秦游准备回去先宰了一只牛和一只鸡,好好犒劳犒劳辛辛苦苦指挥寇众们作战的自己。 一旁的凤七听的直吞咽口水。 去的时候将近两天,回来的时候两天半,毕竟还要驱赶着牛羊和牲畜,尤其是那些大鹅,扑腾着翅膀子满哪乱跑,寇众直接给翅膀子绑上后挂在马背上,嘎嘎叫了一路。 眼看着快到郭城了,秦游放声大笑。 “先来顿涮锅子,明天起来吃烤羊肉,中午吃米饭,晚上吃…” 随着越来越接近郭城,秦游的笑容凝固了。 因为他看到了好几百号“大胖子”,少说也有五六百,正在沙滩上溜达,也有不少在郭城中晒太阳。 秦游懵了:“哪来这么多大胖子?” 贺季真手搭凉棚,看了一会后,满面古怪之色:“好像都是女子…飞云公主殿下似是回来了,城外有百匹战马。” “大胖老娘们?”秦游越看越迷糊,不由拍了拍乌月锥的大脑袋,乌月锥加快速度。 眼瞅快进了郭城,秦游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因为,城里和沙滩上的,不是女胖子,而是孕妇,少说也有五六百个孕妇。 “我日啊!” 秦游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仰天大吼一声,欲哭无泪。 贺季真也要是摇头苦笑。 二人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全东海能整出来这么多孕妇的地方,只有招娣村。 而之前斐云荣带着小弟们不告而别,走的时候还杀气腾腾的,不用想就知道,是去招娣村解放广大妇女了。 的确是这么一回事,除了孕妇外,郭城多出了很多女子。 未怀有身孕的女子们,正在帮着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秦游无力的下了马。 他觉得鸡蛋正朝着自己摆手作别… 老母鸡汤朝着自己摆手作别… 涮锅子朝着自己摆手作别… 羊肉串朝着自己摆手作别… 一道倩影飞奔而来,赤着脚,一袭白衣,身材高挑。 秦游一捂额头,蹲在了地上。 贺季真赶紧指挥着寇众将战利品送进了郭城之中,然后对秦游悄声说道:“恩主,这几天再去一趟湖城吧。” 秦游深以为然,重重的点了点头。 “秦游。” 斐云荣跑过来后,巧笑嫣然:“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寻你了。” 秦游抬起头,露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大姐,你说…孕妇如果光吃鱼的话…是不是也算是营养很全面了?” 斐云荣刚要说话,突然见到了寇众拎着的母鸡,巧笑嫣然:“正好,将鸡都炖了,给那些可怜的姐妹们补补身子。” “那个,明天的行吗,明天中午,明天中午炖,先让母鸡下点鸡蛋,行不?” 这是秦游最后的倔强。 第五百零四章 轻描淡写 秦游并没有吃到鸡蛋,连根鸡毛都没尝到。 因为斐云荣给母鸡都“抢”了,全都让小弟们拿去炖汤了。 秦游坐在房顶上,不断的安慰自己。 人家是公主,名扬天下的公主,吃你一百多只老母鸡,怎么了,怎么了,不就是一百只老母鸡吗,至于吗,至于吗。 就这样,秦游慢慢安慰着自己,然后流下了眼泪。 至于! 太他妈至于了,他已经小半年没吃过鸡蛋了! 秦游觉得自己好像吃亏了。 是,如今算是给斐云荣泡到手了,问题是代价也太大了吧,一艘楼船,外加一百多只老母鸡,这要放后世… 秦游想着想着突然又乐了。 是啊,要是放到后世,一艘破木头船,外加一百多只老母鸡,满打满算才能换多少钱,就这么点钱,别说泡正经的皇室公主了,民间那些不正经的野生公主都未必多看自己一眼。 斐云荣上房从来不用梯子,先是跳到了水缸上,微微一曲身又跳到了房檐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秦游竖起大拇指。 就这身手,不去走千家入万户都可惜了。 秦游嗅了嗅鼻子,总觉得斐云荣身上有一股子浓郁的肉香。 坐在了秦游身边,斐云荣微微皱起了秀眉:“你又生气了么?” “没。”秦游连忙摇了摇头,嬉皮笑脸的搂住了斐云荣:“就是想和你商量商量,下次你再离开,提前告诉我一声行吗,要不然你这一闯…你这一出去,我怪担心的。” 斐云荣顺势躺在了秦游的双腿上,望着秦游,笑眯眯的:“就知道你挂念我。” 说完后,斐云荣抓起了秦游的手:“你的手不应拿刀剑,拿笔才是,我喜欢看你坐在书案前写字,作诗。” 秦游回忆了半天,死活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老老实实的趴桌子前面写字作诗了,倒是很早之前画过一只大王八,写了秦老大仨字。 犹豫了一下,秦游还是开口了:“其实最早路过招娣村的时候,我也想进去来着,但是贺季真没让我去。” “贺季真无错,你是不应去。” “为什么?” “你去了,晚上便要睡不下了。” 秦游瞳孔微缩:“为什么。” “我不想说,你也不要问了,我已下了封口令,飞云骑,任何人不准向你透露细节。” 秦游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不用斐云荣说他也能想象的出来。 对方家人来说,那些女人只是工具,生孩子的工具,保障最基本的吃喝后,关押在一起,怀孕,生育,再怀孕,再生育,最惨的便是怀胎十月后,婴儿会被送走,送到了东瀛。 试想一下,怀胎十月,孩子出生了,却被夺走,任谁能够受得了,可想而知,要有多少女子承受不住打击自寻短见,而方家为了让将这些“工具”发挥出最大的效用,肯定采取了很多很多的措施,这些措施,这种环境,一定如同炼狱一般。 “方家的人,招娣村的里长,下场如何?” 斐云荣轻描淡写的说道:“里长,族老,衙役,差役,共计一百四十一人,烈焰焚身而死,招娣村,付之一炬。” 秦游微微点了点头:“做的对。” 来了东海,经历了这么多,秦游的心态早已慢慢转变了。 这就是个杀人的世道,想活着,想让别人好好活着,就得杀人, 大到千秋伟业,尽在杀人中。 中到太平盛世,尽在杀人中。 小到吃饱穿暖,尽在杀人中。 “我知道你可怜那些招娣村的女子,可下次万万不要这么冲动了,你们只有百骑,据我所知,招娣村附近有两处折冲府,一处上府,一处中府,还有一处屯兵卫,加起来也有三四千人,不是说你打不过,而是带着那么多孕妇和女子,一旦被咬住,后果不堪设想。” 斐云荣抚摸着秦游的面庞,笑吟吟的嗯了一声。 秦游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小本本,写写画画。 斐云荣好奇的问道:“在写什么?” “未竟之事,东海未经之事。”秦游写完后合上小本本,解释道:“上一次路过招娣村时我就记在小本本上了,干掉了方家满门后,一定解救招娣村,现在你做完了,就要划掉了,不过又新添了几笔,方家极为重视招娣村,两处折冲府和一处屯兵卫,就是为了看守招娣村的,记下来,等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带着寇众灭了他们。” 斐云荣微微一笑:“不用了。” “为什么?” “我岂会不知折冲府与屯兵卫看守招娣村,去之前,便已经除掉了他们。” 秦游微微一愣:“去招娣村村前,你先去折冲府和屯兵卫了?” “是呀,如你所说,若是不先去解决那些兵卒,如何平安回来。” 秦游目瞪口呆:“不是,你看我理解的对不对,为了去招娣村,你先给折冲府和屯盐卫给平了?” “嗯。” 斐云荣依旧是那副轻描淡写的模样,笑吟吟的说道:“再帮我编一个辫子,好看一些的。” 秦游半晌才反应过来,略显麻木的开始帮着斐云荣编辫子。 灭折冲府和屯兵卫,这事,他以前也干过,问题是他那时候带着一千多个寇众,非但是夜袭,还以瀛人的身份混进了军营中。 可斐云荣就带着九十九个骑兵,两个折冲府,一个屯兵卫,少说三千人,还解救了这么多孕妇和女子平安回来,这也太扯了吧。 “你刚才怎么不说。” “又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为何主动提及。” 秦游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干没两处折冲府,干没一处屯兵卫,干没三千多人,在斐云荣的眼里,果然是不值一提的! 苦笑了一声,秦游问道:“和我说说细节吧。” “哪里有什么细节,东侧折冲府不过八百余人罢了,将军营点燃,守在两处出口,跑出来了人,便用箭矢射死。” 秦游:“…” “北侧折冲府是上府,有些麻烦,千五百人,其中不乏精锐老卒,我命月芯截断了上游河流,到了第二日夜里移开滚木,河水倾泻冲垮军营,混乱之中一一射杀便是,不过走脱了不少人,我急于回招娣村,便没有赶尽杀绝。” 秦游已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一千五百人的折冲上府都被祸害成这熊样了,屯兵卫的垃圾辅兵更不用问了,肯定也是死的老惨了。 第五百零五章 你侬我侬 一直以来,秦游都以为斐云荣如同后世影视或者小说作品中的那样,指挥千军万马,运筹千里之外那种,反正飒的一逼,酷的一逼。 随着对斐云荣的了解,秦游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如同乔冉所说,斐云荣的“不败”,是胜在“奇”,胜在“诡”,利用了所有外部的环境,甚至还计算了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等等,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几乎很少正面作战,即便是正面作战,也是利用高速的机动能力慢慢蚕食敌方有生力量,而不是正面冲杀,更没有与骑兵正面作战过,可以说是从没有利用自身劣势去对抗敌方优势的先例。 之前在书院,秦游还和乔冉讨论过这件事。 秦游认为如果夏斐二国开战的话,飞云骑的作用可以忽略不计。 乔冉却有着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如果夏斐开战,夏朝大军第一个干掉的就应该是飞云骑,不计一切代价。 秦游的想法也没有错,根据传言,飞云骑满编的状态下好像都不足五千人,五千骑兵,在任何大规模集团式的战役中都起不到任何决定性作用。 中州大乱那会,平原作战的时候五千骑兵眨眨眼就没了,甚至一个浪花都砸不出来。 可飞云骑并不是单纯的骑兵,甚至弓骑兵都无法准确来形容,按照秦游如今的理解,在斐云荣的指挥下,飞云骑属于是奇袭部队,从建立初期就从未想过投入到正面战场上,看作战方式就知道,日常训练绝对和普通骑兵有着极为大的差别。 通过飞云骑的那么多场战役就可以窥之一二,多是斩首任务、截断粮草、污染水源、袭击后方辎重、利用天然环境困敌、刺杀暗杀等等,从来没有正面打过持久战。 五千骑兵对大规模战役是没有太多的作用,可是主将被宰了、水源被污染了、辎重被烧了等等,这种负面作用就大了去了。 这也就是说,飞云骑不是用来杀敌的,而是用来“溃”敌的,通过不同的作战目的来击溃敌人的心理,从而影响到整场战役的走向,甚至是鼎定占据,事实也多次证明,飞云骑也的确通过非常规战术无数次引导过战争走向,在战争的天秤上,飞云骑无疑是极有重量的一枚砝码。 突然之间,秦游觉得飞云骑挺“贱”的,脱下云骑重甲就是轻装骑射手,来去如风绕后偷塔,穿上云骑重甲冒充重甲骑兵就能冲锋陷阵,实际上趁着没人注意就挽弓射杀敌方将领,还真挺无解的。 也怪不得乔冉说要是开战最好先干掉飞云骑了,这支骑兵属实太贱了。 秦游给斐云荣扎了个丸子头。 他觉得丸子头挺配这支贱兮兮骑兵最高指挥官的,贱萌贱萌的。 斐云荣抬手摸着自己脑袋上的两个小揪揪,突然笑了,笑的前仰后合,两条大长腿胡乱的踢踏。 秦游乐道:“你能看到吗就乐成这样。” 斐云荣笑了半天,手臂环着秦游的脖子,妩媚的说道:“不用看就知道了,一定傻里傻气的。” 秦游哈哈大笑:“没有,萌萌哒。” “萌萌哒是何意?” “就是可爱,漂亮,美丽之类的。” 斐云荣乐不可支:“那我萌么?” “萌,萌死了。” “你也萌,萌极了。” 秦游:“…” 贺季真从远处走来,站在房子下面喊道:“恩主,天快亮了,还要不要去海王岛了?” “海王岛?”秦游一脸懵逼:“哪又钻出来个海王岛?” 贺季真仰着脑袋提醒道:“之前挖到箱子的那个岛,您让寇众埋伏在那里。” “哦,无人岛啊。”秦游刚要再扯着嗓子喊,随即一脸无奈:“你能不能上来说话,我都瞅不着你那张大熊脸。” 贺季真顺着梯子爬了上来,看了眼躺在秦游腿上面色如常的斐云荣,拱了拱手:“殿下。” “门主。”斐云荣看都不看一眼,随意的微微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 秦游笑道:“他算个蛋的门主,三道隐门满打满算有没有一百个活口都不知道,还都不听他的。” 斐云荣咯咯娇笑。 她就喜欢看秦游埋汰三道隐门。 作为三道隐门传功长老云道人的唯一弟子,斐云荣和贺季真的关系比较特殊,按理来说得持弟子礼恭恭敬敬的,不过斐云荣连师傅云道人的胡子都敢烧,更别说一个光杆司令贺季真了,最主要的是,她并不算是入了三道隐门,只能说是三道隐门云道人的徒弟,和三道隐门关系不太大。 斐云荣不在乎,贺季真就更不在乎了,俩人都是特立独行不喜束缚之人,不在乎这种俗礼。 “过一个时辰便要天亮,按照与司哲的约定,每相隔五日便要去海王岛接应,如今五日已到,天亮后就要扬帆起航,您去吗?” “去不去等会再说,海王岛这名是谁起的,什么鬼。” “寇众都是这么叫的。” “换了,不叫海王岛,难听死了。”秦游想了想后说道:“以后就叫云岛吧,以飞云公主殿下命名。” 斐云荣笑的甜蜜极了。 “好。”贺季真心悦诚服,怪不得恩主给斐云荣迷的神魂颠倒,就这股子不要脸的劲儿,忽悠哪个娘们不是一个来一个来。 “去吧,闲着也是闲着,到时间了叫我,一起去。” 斐云荣扯了扯秦游的手指:“我也去。” 秦游刚要点头,突然犹豫了一下:“你去行,但是有个要求,我让你去底仓你就得去底仓,答应我的话就带你去。” 斐云荣俏面发红,明显是想差了,轻轻的嗯了一声,微不可闻。 上一次乘船在仓底,两个人的关系进步飞快。 秦游重申了一遍:“你可答应我了啊,要是碰到鲸鱼,你不能再和它比比划划了,直接去底仓,什么时候鲸鱼游走了你才能出来。” 斐云荣的脸色更红了,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差了,却突然冲着秦游眨了眨眼,嘴角含笑:“好,那我下去时,你也下来陪我。” 秦游拍了拍胸脯:“必须的必。” 刚刚秦游还想着出海的时候千万别碰到鲸鱼,现在他则是想着最好一出海就碰到鲸鱼,几十条鲸鱼围着船转悠最好。 ………… 今日第六章,还有一章一会上传了看不到,要到明天早上才能看到。 第五百零六章 云岛 郭城中的居民成分很复杂,有寇众、有军卒、有王府护卫、也有平民百姓,现在突然多出来了一千多个女子,其中大部分还是孕妇,很容易出问题。 不过秦游却丝毫不担心,因为斐云荣这个甩手掌柜和他自己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斐云荣已经交代下去了,若是有人骚扰这些孕妇和女子,直接剁嘴剁手,嘴出恶言,剁嘴,伸手骚扰,剁手。 秦游了解越王府护卫,也了解寇众,同样了解屯盐卫老卒,这三个群体都是真正的军人至于那些百姓们,都是苦命人,有个地方睡,能吃饱,天天想着怎么报恩,老实巴交的,也做不出这种恶事。 值得一提的是,还有一小部分人比较特殊,那就是晋昌来的一百多号读书人。 现在郭城大兴土木,是人是狗都能派上用场,所以这些精贵的读书人现在天天削木头,怨气冲天。 原本他们是拒绝的,然后叫嚷最响亮的十个人被白彪挂在了旗杆上。 司哲认为两天,凤七认为一天,贺季真认为三个时辰。 事实证明,还是秦游了解读书人,半个时辰不到,被挂在旗杆上的读书人哭爹喊娘,被放下来后,削木头削的那叫一个快啊。 秦游不需要这群人心服口服,只要干活就行。 黄金梅丽号再次扬帆起航,白彪和李贵坐镇郭城,秦游则带着斐云荣等人前往刚刚被更名了的云岛,船上还有五十名寇众。 航行了半日,秦游站在船头急不可耐,眼瞅着快到地方了,居然没看到鲸鱼。 斐云荣站在秦游身旁,四下看了眼,见到没人望过来,突然拉住了秦游的手掌。 凑在秦游耳旁,斐云荣吐气如兰,轻咬着嘴唇说道:“我有些晕船,你带我去底仓休息片刻。” 秦游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就这样,二人鬼鬼祟祟的进了底仓。 进了底仓后,秦游一把搂住了斐云荣,刚要拥吻,斐云荣面色微变,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秦游皱眉,听到了一阵微不可闻的鼾声。 “日你大爷贺老三!” 秦游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贺老三跑下面来偷懒睡觉了,郭城里这么多人,有狗胆大白天睡觉的,也就贺季真了。 果不其然,揉着眼睛的贺季真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看了看斐云荣,又看了看秦游,无声的叹了口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自顾自的走出了底仓。 秦游再次搂住了斐云荣,刚要做出下一步动作,底仓外面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贺季真在外面喊道:“恩主,用把舱门锁上吗。” 秦游:“滚!” 斐云荣侧耳倾听了片刻,冲着秦游点了点头,噗嗤一笑:“这次走了。” 秦游搓了搓,嘿嘿一乐,刚要把脑袋凑过去,又是“咚咚咚”三声。 凤七在外面喊道:“三少爷,到岸了,你不出来的话,我们先下去了啊。” 秦游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声娘,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斐云荣娇笑不已。 二人钻出底仓后,来到船头,黄金梅丽号也彻底停稳了。 斐云荣望着风景如画的岛屿,满意极了:“这就是云岛么?” “嗯嗯,之前还给你抓了两只鸡,额不,抓了两只凤凰,本来寻思送给你来着,后来…” 秦游越说声音越小,越来越小。 “后来如何了。” 凤七在旁边认真的说道:“后来那两只凤凰竟然飞到了篝火上,还自己添了柴,您说奇怪不奇怪,要不是三少爷亲口对小的说的,小的是万万不会信的。” 说完后,凤七吞咽了一口口水:“不过还真别说,那两只凤凰挺香的。” 秦游满脸尴尬之色。 这种鬼话,也就凤七能信了。 斐云荣看向秦游笑道:“总是在嘴上抓挠。” 秦游讪笑一声。 你这是来晚了,你要是连吃四个月的鱼,估计你和我差不多,别说凤凰了,恐龙都敢吃。 其实前两天秦游抓了那两只漂亮的白腹锦鸡的时候,是真心准备要送给斐云荣的,结果回了郭城后,发现其中一只锦鸡病怏怏的,看样子是活不久了。 秦游和贺季真一合计,上了船就是自家兄弟,虽然只是个飞禽,可大家有缘,还是体体面面的来个火化吧,然后…越烤越香越烤越香,最后还整了两碗白酒。 喝着白酒,秦游的心情就不太好了,一只锦鸡在黄泉路上多孤独啊,后来一寻思算了,让另一只锦鸡去做个伴吧,然后两只锦鸡都烤了。 “哎呀,这岛上还有,一会我再给你抓十一只。” 斐云荣笑道:“两只便够了。” “哦,那一会我抓十二只吧。” “捉那么多干什么?” “烤…额不是,靠它们下蛋,繁衍后代。” 秦游正在胡编乱造的时候,司哲从远处跑了过来。 贺季真刚要挥手,突然发现司哲的胳膊帮着绷带,面色微变。 “他们遇到过敌人!” 寇众连忙散开,将秦游和斐云荣护在了中间。 司哲跑过来后大家才看到,这家伙鼻青脸肿的,一百多个寇众也从远处跑来,基本上都是一瘸一拐的,明显都受了皮肉伤。 秦游连忙问道:“来船了?” “是,来了几艘船。”司哲满面苦涩:“可却是不义岛的船,让我给您带个话。” “不义岛?!” “一日前来的,五艘船,百十来人,早就知道我们埋伏此地,也知道我们是寇众,站在海岸边喊了几嗓子,我让兄弟们藏好后,去了海岸。” 说到这里,司哲吞咽了一口口水。 秦游看向围过来的寇众,沉声问道:“没有伤亡吧?” “没有,都是些皮肉伤,不碍事。” 秦游微微松了口气:“不义岛的人说什么了?” “说若是再敢在夏境内自称为王,他们便灭了寇众。” 秦游一头雾水:“我自称海王和他们不义岛有什么关系?” “是的,卑下也是如此说的。” “再然后呢?” 司哲哭丧着脸:“再然后我们就被打了一顿。” ………… 昨天第七章,忘了上传了,刚看到。 第五百零七章 千里目 秦游见过很多狂人。 斐云荣,乔冉,贺季真,都挺狂的,最狂的当属于秦老大,这家伙狂的没边儿了,说杖责谁就杖责谁,说砍谁脑袋就砍谁脑袋。 但是这些狂人至少还讲理,哪怕只是表面讲理。 随着司哲和一群寇众七嘴八舌的讲述了一遍事实经过后,秦游终于发现更狂的人了。 一日前,海边突然出现了三艘船,不是大船,是快船。 快船停稳后,跳下来个大汉,那叫一个狂啊,下来之后扯着脖子喊了两嗓子,让寇众滚出去,并且自曝了身份,说他是不义岛二当家。 司哲跑出去后,这位二当家直截了当,说寇众首领再敢在夏境内自称什么王什么王的,他就灭了所有寇众,骨灰都给扬了,那是相当的嚣张,不是警告,不是威胁,就是通知。 大家都算是同行,而且司哲是前朝舟师,傲气肯定是有的,当时就不乐意了。 司哲也知道秦游一直在打探不义岛的位置,一看对方主动送上门了,还来个二当家,直接出手了。 别看司哲平常在秦游面前恭恭敬敬的,要是没两下子可也不可能率领前朝的舟弓手,身手肯定是有的,而且很强。 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司哲刚冲上去就被那个自称二当家的大汉一脚踹出去五米多远,趟地上半晌没缓过劲来。 那些埋伏起来的寇众一看司哲挨揍了,那没的话,放箭呗。 然后…也没有然后了。 大汉身后那些不义岛海贼根本没动手,就大汉一个人冲上去了,从背后抽出木盾后就莽了出去,挡住箭矢后,又和拎鸡崽子似的又给司哲薅起来了,当人肉盾牌。 寇众怕伤到司哲,只能近身缠斗,然后…还是没什么然后,几十号人让大汉揍的人仰马翻。 倒是用刀剑了,问题是那大汉左手薅着司哲脖领子当人肉盾牌,右手捡起一根椰子树,寇众们根本没办法近身,但凡离的近了就会被抡出去。 一个是大汉的确悍勇,再一个是大家也顾及司哲的性命,反正几十号人被对方一人好一顿削,后来对方给晕过去的司哲往地上一扔,扬长而去。 秦游望着鼻青脸肿的司哲:“有没有那么夸张啊,一个人打几十个,那大汉姓叶?” 司哲老脸通红,喃喃不语。 贺季真也是一脸古怪。 寇众的身手他是知道的,虽不精通什么武艺,但是放在夏军或者任何府兵中,都是拔尖的存在,这些常年在沙场上砍人的杀才,骨子里流淌的就是战斗的血液,砍人,挨砍,都变成了下意识的习惯了,这么多精锐连一个人都打不过,未免太过天方夜谭了。 凤七望着一瘸一拐的寇众们,呵呵乐道:“丢人。” 司哲梗着脖子叫道:“那是兄弟们顾及我的性命,不敢下死手。” 贺季说了句公道话:“对方同样如此。” 司哲又不吭声了。 还真是,要是对方想要下死手的话,自己就不是被一巴掌拍晕当人肉盾牌了,那大汉身后的不义岛海贼们也早就动手了。 斐云荣转过身,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若有所思。 贺季真则是拍了拍手,撅着屁股爬到了椰子树上,同样看向了海面。 凤七瞅瞅斐云荣,又瞅瞅贺季真,然后也看向海面上。 秦游:“你看什么呢?” 凤七:“不知道,他们看,小的也看。” 秦游:“…” 斐云荣望了片刻,终于开了口。 “不义岛从何得知云岛有寇众埋伏,又为何知晓他们是寇众?” 秦游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看向司哲。 司哲摇了摇头:“海岸上,每日都有兄弟们观察,未发现任何船只。” 斐云荣再次问道:“夜晚,可曾点燃篝火?” “都是海上讨饭吃的,我们岂会犯下这种错误。” “应是千里目。”斐云荣看向秦游:“可知千里目?” 秦游挑了挑眉,不太确信的问道:“扣眼睛上,能看到千里之外的工具?” “你果然知晓。”斐云荣轻笑了一声:“若是有千里目,一切便解释的通了。” “你是说,他们利用望远镜,额不,是千里目,利用千里目可以观察到云岛上有人,而寇众穿的甲胄是官军红甲,尚云道甚至东海都知道寇众劫了折冲府,通过红甲认出了寇众们的身份?” “应是如此。” 秦游眉头拧成了川字。 据他所知,第一架望远镜是十七世纪初荷兰一个眼镜店老板整出来的,而且望远镜是“架”,不是“个”,体积比较庞大。 至于中国,则是到了明朝才制作出来的,比西方迟了二十多年,明代科学家徐光年鼓捣出来的,也有一种说法是德国传教士在明末崇祯二年带入中国的。 不管起源是什么,如今夏朝的时间线接近于唐朝,中州应该不具备制作望远镜的技术啊? 看向斐云荣,秦游问道:“你是从哪里听说千里目的?” 斐云荣看向贺季真,笑道:“三道隐门流传出的技艺。” 贺季真苦笑道:“不错,根据门内古籍记载,先秦时齐国有一名匠,利用质地尚佳的晶石制作成一种可以眼望百里的工具,极为神奇,三道门人学会此种技艺后,寻了不少晶石,最终便制出了千里目,后三道隐门被毁其宗门,不少门人为躲前朝追杀,跨海东去,此种技艺或许是流传到了赢岛以及晋昌等地。” 秦游都有点想骂人了。 殇帝死的一点都不远,好东西好技艺都到外人手里了。 不过有这种类似于望远镜的工具,的确是一切解释的通了。 那么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不义岛的海贼,为什么不允许有人在夏境内“称王”? 秦游死活想不通,虽然海王这个名号是随便叫的,可是在外人眼中,肯定是要“反”的,单凭一个“王”字就可以说是明摆着要造反了,可这和不义岛有什么关系? 就算称王了,那也是夏京骑司的事,难不成不义岛还是骑司衙门东海分司? 秦游骂了声娘:“装他大爷,本身他们就是贼,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真要是想要代表月亮讨伐不臣,怎么不去干一家二姓,靠。” 司哲哭丧着脸问道:“那卑下还继续在云岛埋伏么?” “都暴露了还埋个屁,上一次人家就是k你们一顿,下一次肯定会要你们小命,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回去吧。” 第五百零八章 幽水城的信 喜笑颜开的来,灰溜溜的走。 这就是大家的真实写照,秦游脸上则是满脸的晦气,拉着一张批脸骂了半天。 “tmd,老子还没说去找不义岛的茬,他们倒是先跑来叫嚣了。” 秦游迎着海风,破口大骂。 对于秦游这种无能狂怒,大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都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贺季真微微叹了口气。 秦游之所以同意硬着头皮让白彪折腾船坞和造船厂,目的就是有朝一日去平了不义岛,救出秦狰。 没人敢说秦狰或许已经被不义岛的人干掉了,但是大家都知道,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秦游也会去不义岛,退一步讲,就算秦狰出了意外,秦游也还是要去不义岛,血洗不义岛。 结果谁成想,不义岛竟然先来寻晦气了。 了解秦游的人都知道,秦游很少发怒,大多数的情况下,不过就是生生气又自己想通了,很少像这样骂一路的情况,可想而知要气成什么样了。 秦游的确生气,劫了我大哥,揍了我小弟,还敢口出狂言,最郁闷的是,自己丝毫办法没有,别说有没有那个实力灭了对方,连不义岛在哪里都不知道。 斐云荣走到船头,轻声说道:“那座岛,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吗?” 秦游转过头,面容苦涩的点了点头。 斐云荣笑道:“那便夺回来,有朝一日,为我夺回来,云岛,便是我斐云荣的岛屿,你要让不义岛,让一家二姓,让晋昌,让瀛人,让天下人都知道,那是你送给我的岛,其他人,不可涉足。” 秦游重重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好,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斐云荣将披风系在了秦游的身上,二人望着海面,不再言语。 黄金梅丽号回到郭城时,已经快要入夜了。 秦游心情不是很好,回到屋子后,将门反琐,坐在床上想了半夜的事情才睡下。 凤七和贺季真二人守在门口,不允许任何打扰。 即便反应迟钝如凤七也看出来了,如今的形势并不乐观。 郭城现在的人口已经达到五千人左右,吃住倒是没问题,可是人多,目标也大。 不义岛现在又盯上大家了,威胁不但来自海上,也来自陆地。 现在又大张旗鼓的弄船坞和造船厂,方家和官军肯定要有所动作,不来则已,一来便是雷霆手段。 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场恶战,但是每个人都清楚,这场恶战避无可避,除非秦游放弃所有郭城居民带着寇众乘黄金梅丽号离开。 可问题是,秦游能做到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将近三千百姓,加上一千多女子,其中还有大半都怀着身孕,这些人早已把自己当成了郭城的一份子,帮着打鱼,帮着炼盐,帮着铸城,帮着挖船坞建船厂,敌人打过来时,秦游岂会放弃这些人带着寇众逃之夭夭? 船,人,郭城最需要的两样东西,暂时都无法解决。 船,多多的船,只要有了船,大家就有了退路。 人,多多的人,只要有了人,就可以加快建造速度,就有面对威胁时的可战之力。 到了第二日,秦游满面疲惫的走出了屋子。 斐云荣又离开了,不过没带飞云骑,只是带着巫雪和月芯二人。 半夜走的,让凤七转告秦游,少则一日,多则两日,无需担忧。 简单的梳洗了一番,秦游原本想要看看船坞怎么样了,李贵匆匆跑了过来,说是外围的探马抓到了个人,这人点名要见小三,说是从幽水城来的。 “幽水城?” 秦游看向贺季真:“幽水城不是温家的大本营吗?”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小三又是谁?” “跑郭城来找小三,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游满面狐疑,只能让李贵将人带来。 过了片刻,人被领来了,二十多岁,黑黑瘦瘦的,战战兢兢的不停吞咽口水,进了郭城后走路都是低着脑袋的。 来到了秦游面前,这小子都快吓尿了,明显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 秦游皱眉问道:“你从幽水城来的?” “小的叫狗子。”狗子扑通一声跪地下了:“好汉爷,小的是来传信的。” “传信?” “是。”狗子抬头看向秦游,哆哆嗦嗦的说道:“敢问,您是小三吗?” “谁特么是小三,你才是小三,你全家都是小三,有屁快放,传的什么信,又是谁让你传的。” “唐…唐长老骑的马,叫…叫什么?” 秦游面色巨变:“白龙马?!” 狗子长舒了一口气,继续问道:“最初,最初炼…炼盐的胖女子叫,叫什么?” 秦游脱口而出:“金珠!” “她爹爹又是谁。” “老朱叔?” 狗子终于露出了笑容:“正主,是正主,小的寻的就是您,对上了,您说的,都对上了。” 秦游赶紧给狗子扶了起来:“乔冉让你来的?” 狗子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小的不知您说的是谁,幽水城一个老者让我来的,给了十贯银票,还说,还说把信送到了,您…” 狗子脸色有些发红:“还说信给了您,您再赏小的三十贯。” 秦游和贺季真对视一眼,想不出来除了乔冉外,还有谁知《西游记》的事。 狗子继续说道:“那老者也无法确定您就是小三,所以让我先问您几个问题,若是答对了,才肯将信交给您。” 秦游哑然失笑。 自己是三世子,行三,可不是小三吗 狗子将一个小纸条掏了出来,递给了秦游。 秦游展开纸条,看了一眼后满脸懵。 因为上面全是数字,密密麻麻的,但是有逗号和句号。 “算学,是算学的数字!”贺季真望着纸条说道:“只有书院学子和先生们才学这种文字!” “全是阿拉伯数字…”秦游一头雾水:“这什么鬼?” 贺季真和凤七对视一眼,二人也是满面的困惑。 看向狗子,秦游问道:“给你纸条的老者,长什么样子?” “微胖,笑眯眯的,还说小三观三字,方得其解。” “小三观三字?”秦游恍然大悟:“是三字经,一定是《三字经》,七仔,快去找《三字经》。” 凤七摇了摇头:“三少爷,离京的时候没带《三字经》。” 贺季真笑道:“无碍,门下背写下来便是。” 秦游提醒道:“三段一行,三行一页。” “门下这便写。” 贺季真取来纸笔,一边写,一边询问阿狗,最终确定了,托他来送信的,十有八九是书院大儒闻道鸣! 秦游满脸大写的懵逼:“闻老头跑幽水城干什么去了?” 第五百零九章 困惑 对照着三字经,信中的内容很快就破译出来了,简而言之,方家许诺重金,求助于温家,希望温家派遣精锐水卒驾船前往郭城剿灭寇众! 除此之外,闻道鸣和程天豪二人,如今已经混进了幽水城温家,并且接近了温家家主温雅,所以才提前示警。 闻道鸣也听说了东海尚云道寇众之事,所以这老头怀疑领导寇众自称海王的就是秦游,这才寻了个村民也就是狗子过来送信。 要不说闻道鸣老奸巨猾,深怕找错了人,这才想出了各种保险措施,包括三个问题,以及信中“密码”等。 不得不说,闻道鸣的法子可谓是万无一失,要不是加上一句“小三观三字”,他这辈子都想不出要对照《三字经》。 闻道鸣和程天豪为什么也来东海了,又是怎么混进温家的,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方家已经准备联合温家来“剿匪”了。 秦游望着“破译”出来的密信内容,第n次开始怀疑骑司的专业素质。 连一个老头和一个二五仔都能传密信示警,甚至还能混成了一家二姓的核心人物,再看骑司,和被灭团了似的,到现在都没一点消息传来。 “骑司也太废了吧,乔冉到底怎么回事,不会是被人给弄死了吧?” 贺季真瞅了眼秦游,苦笑道:“恩主,按照当时与乔统领的约定,大家是要在平波城汇合的。” “你是说…乔冉一直没联系咱,是因为并不知道咱和寇众混一起盘踞郭城?” 贺季真点了点头:“门下觉着应是如此。”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老闻头都能分析出在本世子的英明领导下寇众才走上了国际范儿,乔冉难道会想不到?” 贺季真没好意思吭声。 看的出来,闻道鸣也不是百分百确定,要是确定的话,也不可能采取这么多措施,又是问问题又是故弄玄虚的。 不过转念一想,贺季真也有些想不通了。 “虽说一家二姓把持着东海,可骑司遍布天下,如今寇众行事这么张扬,骑司不可能没有察觉,既然察觉了,就算不想办法混入郭城也要远远观望。” “对啊。”秦游一拍额头:“是这个理,之前乔冉就说过,光是尚云道就有几百个骑司狗腿子,每个县里都有,昌隆和广丰也有,既然有,肯定知道是我,既然知道是我,为什么乔冉还没联系咱们?” “不对劲!”贺季真面色猛的一变:“如今恩主自称海王,带领寇众屡屡犯案,骑司断无可能不知晓,既然知晓,肯定会想方设法混进郭城之中打探虚实。” “什么叫屡屡犯案,我这叫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好不好,不过你这波分析也没什么道理啊,既然郭城中有骑司,为什么不出来相认?” “门下…门下也想不通。” 顿了顿,贺季真继续说道:“门下需暗中探查一番,将郭城中的骑司找出来。” 凤七乐道:“骑司行事历来诡秘,你怎么找?” 贺季真笑了一声,秦游也笑了。 俩人都觉得骑司挺废物的,不废物的话,也不可能鸡毛忙都没帮上。 “去吧,趁早找出来,问问怎么回事。” 秦游耸了耸肩,点头同意了。 他也没办法确定郭城有没有骑司,按理来说,应该是有的,可既然有骑司的话,为什么不出来相认? 贺老三走后,秦游又让凤七给白彪、司哲、李贵三人叫了过来。 “根据幽水城阿sir最新线人信息,方不二回到平波城之后,又派人去联系温雅了,想让温雅派遣水卒过来削咱们。” 白彪:“多少人马?” 司哲:“可乘战舰?” 李贵:“何日来袭?” 凤七:“不行跑吧。” 秦游瞪了一眼凤七:“闭嘴。” “哦。” 一家二姓中,要是挑一个最不想面对的,秦游肯定是选温家。 这也是当时秦游和乔冉都想避开罗云道的主要缘故,和尚云道以及广怀道相比,罗云道并不富裕,但是军卒最多,战斗力最强,每处折冲府,每处屯兵卫,几乎大部分将领都是温雅的死忠,这也是和其他两道最大的区别。 陈家和方家把持着其他两道,和当地的文武都有着很深的利益牵扯,可罗云道不同,可以这么说,如果温雅说要造反,那么罗云道的文武绝对会跟着揭竿而起没有二话。 最让人忌惮的,便是罗云道官军的战斗力,尚云道的酒囊饭袋,在人家面前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罗云道军卒大部分都是前朝舟师,那是真正上过战场的虎贲之士,但凡是舟师的将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温雅一手提拔的,这也是为什么温雅无官无职却能号令各州府文武的缘故。 “这叫什么事啊,来了东海,谁都指望不上了,乔冉失去了联络,朝廷派遣的大军也没个信儿。” 秦游越想越闹心。 离京的时候,说好了兵部李雄先带五千骑兵过来剿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龚文华集结各道精锐府兵紧随其后。 结果呢,李雄没见着,龚文华也没见着,连乔冉都失联了,自己还带着五千多口子,跑都没地方跑。 秦游看向众人:“大家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提一提。” 白彪:“无他,死战!” 司哲:“誓死保郭城!” 李贵:“唯铸城坚守!” 凤七:“不行咱跑吧。” “七哥,您是我的侍卫。”秦游无语至极:“你能不能不这么给我跌份儿?” “就因为小的是您的侍卫啊。”凤七理所应当的说道:“天大地大,什么都没三少爷您的安危重要。” 秦游感动的够呛,一指角落:“上那杵着去,不准再说话。” “哦。” 秦游敲了敲桌面:“那就是打呗?” 众人点头。 秦游又问:“几成把我能打赢?” 白彪:“没有任何把握。” 司哲:“没有任何把握。” 李贵:“没有任何把握。” 凤七:“那不还是跑吗。” 秦游已经懒得去骂凤七了,因为满屋子的人,只有七仔能公正客观的说两句大实话。 死战? 什么叫死战,听起来挺唬人的,实际上就是死了都要战,最后就战死了。 “都是群没脑子的。” 秦游叹了口气,觉得这事还是等斐云荣回来后再商量吧,眼前坐着的,有一个算一个,独当一面可以,但还是缺乏掌控全局的战略眼光。 第五百一十章 衰名 贺季真长的不靠谱,但是办事还是靠谱的,郭城之中果然有骑司,第二天就被找出来了。 骑司是个老头,看起来像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自称王来才,根据其他村民们“举报”,王来才是跟着奶子峰村民们一起来到郭城的,不过奶子峰没人认识王来才,这家伙是村民们快到郭城的时候才加入的,自称是被盗匪抢了,一路逃难才来到郭城的。 王来才说他是湖城下县的,贺季真又让王府护卫去湖城那边打探了一下,果然发现这家伙的身份全是胡编乱造的。 即便是被拆穿了身份,王来才也不肯吐出只言片语,被贺季真抓着脖领子扔到了秦游面前。 秦游看向贺老三:“这家伙就是骑司?”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若不是骑司,便是方家或者官军细作。” 秦游看向跪在地上的王来才,一脸狐疑:“这家伙长的也不像骑司啊。” 凤七问道:“那骑司应该长什么样?” “都是靠告密活着的,那肯定一个个长的尖嘴猴腮贱兮兮的。” “三少爷说的有理。” 贺季真将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秦游这才确定,眼前这个至始至终不说话的家伙,的确不是村民。 “大哥,最近我比较忙,没时间和你浪费,咱直接简单粗暴点。”秦游低头看向王来才,笑着说道:“要是骑司,你告诉告诉我怎么联系乔冉,你要是方家的狗,告诉我们点有用的消息,给你点钱,让你离开,怎么样?” 王来才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秦游,冷笑了一声。 秦游略显失望:“看来不是骑司了,既然是方家的狗,拉下去打死吧。” 凤七刚要给王来才拖下去,这家伙突然怒骂道:“大胆逆贼胆敢称王,待我大夏天军一到,势必叫你等尸首异处!” “等一下等一下。”秦游一头雾水的看向贺季真:“听这套嗑,应该是骑司才对啊。” 贺季真皱眉不已。 “那不对啊。”秦游望着怒目而视的王来才:“你到底是不是骑司啊?” “就是爷爷我,要杀要剐来就是了,狗贼,爷爷在奈何桥上等着你!” “既然你是骑司,为什么不和我相认?”秦游是越唠越迷糊,一头雾水的望着王来才:“咱是自己人啊,乔冉没交代过你们吗?” “谁和你是自己人,忤逆狗贼,人人得而诛之,大逆不道,诛你满门!” “我靠,你这嗑唠的也太下道了吧,我是三世子,诛我满门,那不是连秦老大也算进去了。” “你说什么?”王来才愣住了:“你是…三世子?” “废话,那我和你说什么呢?” “越王府三世子?” “嗯。” 王来才满脸大写的懵逼:“我夏朝的越王府三世子?” “你耳朵塞驴毛了,说几次了,不是越王府三世子,还特么是闹海的三太子啊。” 王来才上下端详了一边秦游:“你不是寇众首领海王吗?” 秦游:“…” “既是越王府三世子,为何胆敢称王?”王来才目光之中满是狐疑之色。 “哎呀,你不懂,回头你问乔冉去吧。” “乔冉又是何人?” 这次轮到秦游傻眼了:“骑司副统领,乔冉,大哥,你不是骑司吗,怎么连乔冉都不知道?” “我骑司副统领…”王来才傻乎乎的问道:“姓乔么?” “我日!”秦游一拍额头:“你连你家副统领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王来才还是一脸戒备之色:“你如何证明你是我大夏越王府三世子?” “我要不是三世子,早就弄死你个傻缺了。”秦游无奈的看向凤七:“我那吊坠呢,找出来给他看看。” 凤七在包袱里找了半天,最后将虎纹吊坠给拿了出来。 王来才面色大变:“您当真是三世子殿下。” “废话,那我这么半天和你唠什么呢。” 王来才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心悦诚服的说道:“三世子殿下竟有如此精湛的易容之技,卑下佩服。” “易容?” 贺季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看向王来才问道:“和你接头的人,是怎么形容三世子的?” “面如冠玉,常有惊世之语,拢辫过肩,逢人便笑,肤白眉粗,喜穿华服锦衣,避战,性谨。” 贺季真听完后,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他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秦游也反应过来了。 贺季真啼笑皆非的说道:“快想办法联络你的上官,告诉他们,寇众海王便是三世子殿下,让他们尽快通知乔冉,就是你们骑司的副统领。” “已是联系过了。” “何时联系的?” “两个月前,上官命我来打探海王虚实,在郭城待了近月余后,我将密信放在八甲村村口大石下。” “你如何写的?” 王来才一脸尴尬的说道:“贼首年约二十,肤黑,发短,颈无辫,赤膊赤脚,以鱼叉兵,每战身先士卒,骁勇善谋,自称王,以鱼粮收买人心蛊惑百姓,夺舟船,有大逆之相,乃是大患。” 秦游“…” 贺季真和凤七二人齐刷刷的看向秦游,突然发现王来才形容的几乎是丝毫不差,除了身先士卒这一块。 当然,身先士卒也不算错,毕竟每次揍的都是弱逼,根本没什么危险,秦游上去也是凑热闹打太平拳,唯独被仇骁带着一万官军那一次,还是秦游彻底发了疯,当时大家都以为谁也跑不了了,所以才护着秦游一起上前杀敌。 秦游足足愣了半晌,霍然而起破口大骂:“赶紧给老子去八甲村村口,再写一封密信,赶紧的,现在,立刻,马上,告诉乔冉,海王就是本世子,靠你大爷,去晚了老子打断你狗腿!” 王来才死的心都有了:“殿下,卑下联络不到了,只能等着上官主动寻我。” 贺季真叹了口气:“这也就是说,你联系不到你的上官或者其他骑司了?” 王来才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秦游无力的坐在了凳子上,欲哭无泪。 怪不得乔冉不露面,感情是真以为自己是反贼了! “老子就知道,海王这名要多衰有多衰!” 秦游无力的嘀咕了一声后,满脸的生无可恋。 凤七又补了一刀:“您看小的说的没错吧,好端端的,将头发剪了做什么,也不怪骑司的兄弟认不出您来。” 秦游:“…” 第五百一十一章 三最 在平波城行商的商人,不需要给朝廷交税,只给方家交税就可以。 这就是平波城,方家的大本营,商业体系极为发达,相比士人,商人更为受到尊重和优待。 平波城中几乎没什么世家阀门,但是腰缠万贯的富户却是不少,光是叫的上号,名下产业数十万贯的便有二十余家。 而而张家,便是这二十余家富户的其中之一。 方家也是五六年前才声名鹊起的,当家的叫做张莱金,原本是个斐人,贩铁起家,干的是杀头的买卖,搏出个偌大的身价后,这才在平波城干起了正经的行当,名下的产业也是包罗万象、玉器、陶器、牙行、酒楼、印子钱等。 外界皆知张家家主张莱金八面玲珑,却不知此人真正的身份是飞马骑司,早在六年前,张莱金因贩铁被尚云道的骑司拿下,本来应是被送到京中秘密砍了脑袋的,乔冉觉得这家伙颇有几分胆色,加上也没做过什么大逆不道只是,最终便收入到了骑司麾下。 之后在骑司的帮助下,张莱金这才将买卖做的风生水起,别人买不到的,他能买到,别人不敢做的,他敢做。 而在平波城中,最具价值的骑司就是张莱金,很多方家的信息,都是此人传回给京城骑司衙门的。 不过相比方家,张莱金还是有些不够看,从未接触过方不二,连方不二的两个儿子方近方远他都没打过照面。 而此时的平波城张家中,乔冉正站在花园中池塘旁,背着双手,微微仰头,望着一颗杏树,面带着微笑,就是这笑容有些不自然。 半晌之后,乔冉突然打了个哆嗦,一脸恶寒,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不拘言笑的沉稳模样。 一个家仆打扮的骑司摇了摇头低声道:“大人,不像,还是不像,三殿下不止是面上带着笑,那笑,仿佛是印在骨子里似的,就好似…一想起这个人,脑子里便是他笑吟吟的模样,一见这人,就觉得有趣极了。” “学不来,当真是学不来。”乔冉坐在了石凳上,默默的叹了口气,说道:“若是秦游在此该有多好…他最是会糊弄人,见了方近,定然不会露出任何马脚的。” 乔冉到达平波城已经快两个月了,暗地里做了许多准备,多方设计打点,这才有了一次结识方家老大方近的机会。 前几日城中最大的赌坊开张,乔冉倒是去了,也碰到方近了,问题是方近对他没有任何兴趣,连一句话都没说上。 要知道方近好吃懒做,成天只知吃喝玩乐,身边的人,除了护卫就是玩伴,所以乔冉才会又想起秦游,要是秦游在平波城的话,方近一定会将其因为知己。 可惜,秦游不在,如今平波城中年级差不多,形象比较不错,又比较有胆色的,除了乔冉自己外,实在找不出第二人可以接近方近了。 骑司看了眼乔冉的脸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沉默了半晌后,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卑下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打探三世子的殿下,可以确定,他们并未入城。” “或许是因些琐事耽搁了。” “可这都过去快三个月了…” “无须担心。”乔冉淡淡的说道:“秦游生性跳脱,本统领从未想过他会按时来平波城与我汇合,在城中继续打探消息便是,他若是来了,必然不会耐着性子寂寂无名。” 骑司说了声“是”后,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大人,郭城也传回了消息,那伙寇众愈发猖獗,如今已有四千余众,屡屡杀官劫粮,那匪寇首领大逆不道妄自称王,怕是要反了。” “反?”乔冉微微一笑:“这东海,何处不是在反,此事用不着我骑司操心,方家比朝廷更急才是。” “也是。” “一家二姓才是这东海之乱的根本,将心思用在一家二姓上,勿要怠慢。” “唯!” 骑司离开后,乔冉一抖胳膊,手中出现了短兵靖海。 望着手中短刀,喃喃道:“秦游,东海的魍魉鬼魅还等着你我联手杀之,你万万不可出事。” 一阵脚步声传来,张家的家住张莱金从月亮门里走了过来,单膝跪倒在地。 “统领。” 乔冉手腕一抖,短兵靖海收了回去,转过身,微微颔首。 “起来说话便是,无需多礼。” 张莱金今年刚好五十,相貌虽然平常,形象却极为干练。 “副统领,卑下刚从李府归来,听闻了一件事,特来向您禀告一声。” “何事?” “昨日来了一艘海船,似是东下而来,有一年轻人极为张扬,下了船便扔出了百张银票,每一张皆是十贯,共计千贯。” 乔冉哑然失笑:“却不知是哪个世家门阀之子,竟是如此孟浪。” “此子非是等闲之辈。” “如何说?” “那方近名下的赌坊,便是那年轻人去的第一处,到了赌档,他竟然拿出了二十万贯银票。” 乔冉瞳孔微缩:“此子究竟是何人,居然怀揣如此之多的银钱?” “自称姓李,押了大小,赢了,赢了赌坊二十万贯,据说方家大少爷方近听闻了此事,特意从南城赶了过去,又与那年轻人赌了一把。” “结果如何?” “方近欠了那李姓年轻人四十万贯,可谁知那年轻人不要银钱,只说让方近找来这平波城的三最。” “三最?” “最漂亮的姑娘,最博学的大儒,最有趣的玩物。”张莱金苦笑连连:“那年轻人扬言,他要睡了这最漂亮的姑娘,打了最博学的大儒,玩了最有趣玩物,四十万贯,一笔勾销。” 乔冉面色微变,沉声问道:“可有画像?” “尚无,此人被方近引为知己,据说二人在花船之上放浪形骸,如今已是要好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 乔冉沉吟了片刻,微微点头:“想办法接近此人,有了画像最好,若是没有画像,记下此人的容貌特征。” “是。” ………… 今天就更六章了,明日一大早有事,大家不用等了,谢谢大家的支持哈。 第五百一十二章 城外 斐云荣的归来,让持续怀疑人生的秦游感受到一丝丝的慰藉。 又有八十名飞云骑被带回来了,都是东海这边的斐国探马。 八十名飞云骑虽然不多,但都是精锐弓骑兵,就这么点人,甚至可以主导一场小规模战役的走向。 经过了解后秦游才知道,东海三道这边有五百名左右飞云骑的探马,尚云道这边有一百八十八人,都被斐云荣给带回郭城了,还有八名在外面打探消息。 秦游都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夏国的世子还是斐国的世子了。 跑这平乱来了,自家的细作失联了,光靠人家斐国的探马凑数,这叫个什么事啊,乔冉越来越不靠谱了。 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一千名寇众,一百八十个飞云骑,五十二名屯盐卫老卒。 翻来覆去的算了好几遍,秦游实在是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解题方式菜能够的算出就凭这些人可以干死温家的狗腿子。 打不打的过不说,日子肯定得过下去。 秦游再次带队前往湖城,马车,独轮车,各种能拉货的工具全都带上了,不过这次人少了,只有五百人,其中还有月芯带领的三十名飞云骑,郭城由斐云荣和贺季真坐镇,白彪继续研究船坞和造船厂。 秦游这次并不是空手去的,带着一大堆鱼,有活蹦乱跳的,有发臭的,也有用半成品海盐稍微腌了一下的,包括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海鲜。 他也是想通了,也别搞什么秋毫无犯了,攻城肯定是要攻城的,破了城后强行征粮,所有能吃的能用的,能拿多少拿多少,然后将鱼和海鲜往那一扔,就当暂时弥补一下湖城百姓们的损失了,要是能撑过温家一波活下来的话,以后再进行赔偿吧。 这次倒是没碰到什么山匪土鳖冤大头,一行人顺利的来到了湖城。 快接近湖城的时候,秦游发现有点不太对劲。 因为湖城居然有哨塔,就建在城墙两侧,应该是哨塔上的人发现了寇众,东大门落下后,城墙上居然跑出来好几十个弓箭手。 秦游翻了个白眼:“样子货。” “殿下,稍等片刻。”月芯说完后,一夹马腹,骑着马快速奔去。 凤七挠了挠额头:“这大胖闺女干什么去了?” 秦游握拳打了个手势。 身后的寇众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秦游也不知道这手势是什么意思,他总在电视上看到,就是觉得挺酷的。 月芯单人一骑,眼看快要接近湖城不到三百米的时候,城墙上的弓箭手突然动了,动作整齐划一,一排弓箭射在了马前。 月芯胯下战马人立而起。 “这种距离…”凤七倒吸了一口凉气:“强弓手!” 秦游连忙叫道:“胖丫头快回来,别再给你扎漏气了。” 百米外的月芯勒住缰绳,抬头看了眼城墙上再次张弓拉弦的弓手们,面色如常。 月芯人长的肥,胆子也不瘦,没有马上调转马头,而是抬眼观察了片刻后才回来。 “殿下。”月芯回来后,面色有些不太好看:“这湖城,不易破,守备是个知兵之人。” 秦游不屑的撇了撇嘴。 他不觉得尚云道有所谓的“知兵”之人。 湖城的情况他早就了解过了,建了一百多年,知州换了七八任,每一任知州都姓曹,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知州这个城池最高行政长官都干成家族式的了,可想而知曹家人是什么德行了。 最早听说湖城的时候,秦游三观都被刷新了。 其他城池的知州都是吏部经过考核调任的,湖城倒好,生生干成了父传子子穿孙,整的和家族企业似的。 “三少爷。”凤七直起了腰,看了会后说道:“这湖城,似乎真的和其他城池有些许的不同。” 秦游对月芯的话可以不在意,但是凤七也这么说的话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秦游转头喊道:“阿哲,阿哲呢,赶紧过来。” 队伍末端的司哲骑着马赶了过来,满脸喜色。 司哲已经找人打听过了,只有被三世子信任的人才会被起绰号或者昵称,而且阿哲这两个字,听着就大气,比什么七仔贺老三强多了。 瞬时间,司哲觉得自己的地位提高了,人生也圆满了。 可实际上司哲并不知道,秦游现在看他顺眼只是因为这家伙现在出门开始穿上衣了。 指了指湖城城墙,秦游问道:“大胖…月芯姑娘和七仔说这城墙有些不对劲,你觉得呢?” “兄弟们倒是没来过湖城。”司哲说完后,打马上前。 秦游连忙提醒到:“小心射你一脸。” 司哲没当回事,来到了地上插着的箭羽前,和刚才月芯那般,四下看了眼,随即打马往回走。 只不过司哲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翻身下马,调转了马头后抽出短刀扎了一下马屁股。 战马受惊,撒腿奔向了城墙。 令人大跌眼球的情况出现了,眼看着战马快要接近城墙的时候,骤然陷了下去。 众人神情微变,凤七沉声说道:“有护城河,浅盖草土。” 秦游拿出小本本记了一下,暴露狂欠战马一匹。 月芯皱眉说道:“非但如此,战马只哀嚎了两声便再无声息,护城河底部定是插着木枪!” 司哲快步跑了回来,面色也不是很好看,回头指着城墙说道:“弓眼,密密麻麻的弓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弓眼?” “以草灰遮盖,十尺见方,若是有人攻城,揭开草灰板,墙内弓手便可射出箭矢,若卑下猜的不错,护城河前方还有鹿脚和地包,一旦骑兵冲击便会人仰马翻。” “鹿脚和地包又是什么鬼?” 凤七小声解释了一下,所谓鹿脚,就是将木桩打入地下,排列方式不一,一根木桩的长度大约在九十厘米,入地五十厘米左右,外露四十厘米,露出来部分和梅花鹿的腿部一样高,所以被称作是“鹿脚”,一旦大量的骑兵冲击时就能起到绊马的作用。 至于地包,也是一种守城的手段,在一些关键的位置,比如敌人攻城的必经之路等,挖一大坑,深度在两米左右,坑内有阶梯,人藏在下面,上面再铺满木条用枝条和土石盖住,上面留有空隙,一旦敌人经过时,坑内的士兵会出其不意的进行刺杀。 秦游一脸狐疑:“你们没开玩笑吧,湖城就这么大,在吏部中连下城都算不上,防备这么森严?” “待本姑娘再去探上一探!” 月芯突然插口说了一声后,几名飞云骑探马从马腹下拽出了一大堆甲胄配件,快步跑了上来后,五六个人给月芯围了起来,有佩戴战盔的,有佩戴护臂的,也有递盾的,就和铁胆火车侠变身时候,几个呼吸的功夫,月芯穿上了传说中的云骑重甲,只有一双眼睛露出了外面。 周围,满是羡艳的目光。 将全身包裹在云骑重甲的月芯没有拿武器,而是拿着一大一小两个盾牌,一个臂盾,一个半人高的巨盾,随即,如同一个高速滚动的大黑球似的冲向了城门。 第五百一十三章 冲门 月芯的表演开始了,整个人包裹在重甲之下,移动速度却迅猛无比,而且走的还是之字。 要知道身穿重甲的都是重骑,是骑在马上的。 当快要接近城墙的时候,城楼上的强弓手再次放箭。 交叉举着两面盾牌的月芯速度不减,生生抗住了一波箭矢后,突然高高跳了起来,然后来了个超英经典的三点落地跪姿,不过巨盾是最先落地的。 离的这么远,秦游都似乎感觉到了地面轻微震颤了一下。 果然如同司哲所说,有地包! 月芯落地后,以她为中心,直径三米左右全部塌陷,地面还刺出不少长枪。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刚刚月芯连靴子都要换了,原来云骑重甲的靴子底部镶嵌着金属。 月芯没有停留,滚了两圈后又开始高速移动,那么胖个人,爆发力和冲刺速度着实是令人咋舌。 眼看快要接近城门时,月芯再次加速,一大一小两个护盾交叉挡在身前。 “轰”的一声,不到一米六并且圆滚滚的月芯就直接这么撞到了城门之上。 秦游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们明显感觉到高达至少八米的大门轻微震颤了一下。 “我日你大爷!”秦游惊的下巴都快掉了:“这特么是个什么玩意,哥斯拉mini?” 凤七和司哲也明显吓的不轻,平常见到月芯,就以为是个肥了吧唧软乎乎的大胖闺女,谁知竟然有这么强悍的力气。 月芯如同蛮牛一般撞在了城门上后,转身又来到了城门左侧,用身体顶着巨盾,再用巨盾贴着城墙快速奔跑了起来。 随着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传来,所谓的“弓眼”出现了,因为是被巨盾贴住了城墙,所以没有射出箭矢,而是扎出了一支支木枪。 因为视野有限,扎出木枪的人只知道外面有人,不知道具体位置,只能不断刺出。 月芯的力量再次惊爆眼球,左手臂盾挡在身前,右手大盾贴住城墙。 噼里啪啦一阵断裂之声,月芯身后满是被臂盾撞断的木枪枪头。 确定了弓眼的存在后,月芯转过身将身子缩在了巨盾后,臂盾挡住了上方,沿着右侧倒退着快步跑了回来。 凤七望着全身笼罩在铁甲之下的月芯,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和对方嘴贱了。 秦游双眼放光。 这就是人形坦克啊,虽然型号比较小。 倒退着回来的月芯面不红气不喘,摘下头盔,抬头看向秦游。 “殿下,的确是有地包与弓眼。” “嗯嗯嗯,我看到了。”秦游满脸讨好的笑容:“你穿的这种盔甲,卖不?” 月芯没好气的撅了噘嘴,懒得搭理秦游。 司哲犯了难,看向秦游说道:“这城当真与广丰、昌隆二县城墙不同,若是强行破城,免不了会有伤亡。” 秦游点头表示赞同。 的确如司哲所说,湖城依山而建,就一个大门,又是陷阱又是各种防御机制的,靠几百人,就算破了城也会伤亡惨重,而且城里还有守军,打到最后就算能赢也是得不偿失。 “白来了。”秦游骂了声娘后,开始思索最近是不是犯着什么了,怎么处处碰壁呢。 “殿下若想破城,倒也简单。”月芯指了指城门:“一炷香,可破。” 秦游哭笑不得:“你准备生生撞开?” “当然不是。” 月芯冲着三十个沉默不语的飞云骑点了点头,随即这些人再次回到战马旁,从马腹下方又掏出了一大堆云骑重甲的组件。 三十个人,两个人一组,为另一个人穿戴。 片刻之后,十个飞云探马身穿云骑重甲。 月芯呲牙一乐:“我们一起撞开。” 秦游半晌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最后只能竖起大拇指。 斐云荣是真牛b,人家都是几十人用冲城锤去撞城门,她倒好,直接把人给整成冲城锤了。 怪不得临走之前斐云荣还特意问秦游是不是要破城,然后让秦游带着月芯和三十名飞云骑探马,感情不是带了三十一个骑兵,而是带了十一根人形冲城锤。 “殿下,那我们可要破门了。” “大姐,您请便。” “好。”月芯将战盔戴好,娇斥一声:“破!” 一声“破”后,十一根人肉冲城锤排成一条直线冲了出去。 城墙上又多出了四五十号弓箭手,看的出来,一个个都吓的够呛,拉弦便射。 在月芯的带领下,十一个人避开了地包和护城河,安然无恙的跑到了城门前。 至于箭矢什么的,他们都躲都懒得躲。 今天大家也算是长见识了,十一个人散开后站成一排,月芯一声令下,“轰”的一声,这群人顶着巨盾就撞在大门上。 “轰”。 “轰”。 “轰”。 秦游和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寇众们,不停的倒吸着凉气,心脏都随着撞击声而起伏跳动。 “太夸张了。”秦游眼眶暴跳:“飞云骑都是群什么怪物,军中的大力士也远远不如吧?” 凤七吧唧吧唧嘴:“湖城城门已是有了年头,未包裹铁皮,城门后应该也没有支木,换了其他城池,他们未必撞的开。” 顿了顿,凤七还是公允的补充了一句:“不过这十一人也是好生强横,普通的木质简陋城门不可抵挡,尤其是那大胖…尤其是那月芯姑娘,身着重甲尚可如此迅捷,若是在军中,可为百人敌!” 秦游觉得百人都够呛,云骑重甲刀枪不入,这大胖丫头不但力量强横,速度还快,这要是冲进步卒方阵中,光是用撞的就得一片人仰马翻。 眼看着城门木屑纷飞出现了裂缝,城墙上一个身穿官袍清瘦的汉子高喊道:“住手,快住手!” “此处知州!”司哲面色一便,突然抽出背后大弓张弓拉弦,瞄向了城墙上,只等秦游一声令下。 月芯也转过了头,看向秦游。 “本官曹琥,此处知州,袭城的,可是郭城寇众?” 曹琥没穿盔甲,只是穿着一身浅黄色的官袍,背着双手,明明见到了不少寇众挽弓拉弦,脸上却没有任何畏惧之色。 秦游望着城墙方向,突然乐了。 因为这位叫做曹琥的知州,也是披头散发的,没扎拢辫不说,还是个大波浪。 “淡黄色的长裙,蓬松的头发?”秦游直接笑喷了。 凤七满脸懵逼:“夏朝哪里来的淡黄色的官袍子?” “前朝。”司哲笑着说道:“前朝的从六品官袍。” 第五百一十四章 扛着陌刀的文官 任何一座城都有历史,湖城也有如此。 要说是县城吧,湖城三万多人口,比县城多,可要说算是州府或者城府吧,人口又有点少,最重要的是,湖城在吏部的舆图中,就俩字,湖城,没有太多的记载。 作为本地佬,司哲大致讲述了一下湖城的历史。 大昌也就是前朝时,二百多年前吧,朝廷在涠江以南剿了不少土番,反正连打带削连糊弄带骗的,总之是归顺了七八万人。 这七八万土番性子野,不服管教,大昌的朝廷一寻思这也不好弄啊,就有人出招了,来个汉蛮混居,慢慢同化。 之后就将这七八万土番给打散了,比较听话的部落,扔到还算富裕的县镇中,有黑历史的,送到贫穷偏远的地方,看着就觉得会随时作妖的,扔到了东海这边。 被扔到东海的这群土番算是命最苦的了,基本上和奴隶差不多,给舟师造船,开山,伐木,反正就是当苦力。 来东海的大约有一万多人吧,一看这待遇也上不来,直接在东海反了,被干死了五千多人,最后消停了,不过朝廷也算干了次人事,划出一个类似于自治区的地方,说的好听,不收赋税,实际上就是让他们自给自足,或者说是自生自灭。 这四千多土番也挺争气的,还真就自给自足了,先是建栅栏,然后建部落,到最后一块石头一块石头的堆砌出了一座湖城。 有了城,自然就有百姓涌入,这么多年过去了,湖城的百姓们或多或少都有土番的血统,至于是哪个部落的也无据可考了。 湖城的位置比较特殊,加上前朝没人管,本朝也没人管,东海这边方家也不管,叫城,叫百姓,可就和散养的弃子似的。 司哲将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通后,秦游犯起了嘀咕。 “这么说,那个叫曹琥的家伙不是方家的狗?” 司哲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湖城的居民很少离开城池,一般都活动在城后的群山上,外人没法进去,像之前碰到的什么黑旗寨土匪,说什么群山是他们的地盘,那也是牛b吹的震天响,一群上不了台面的小丑罢了,最多在东侧山头嘚瑟一下罢了。 曹琥或者湖城有没有人和方家联系,双方之间是否有关系,司哲也不知道,他们寇众也是流窜作案,就是接触过一些村镇罢了,城池这么高大上的地方,他们一般都是敬而远之的,至于湖城里面什么情况,他们也是一问三不知。 而且说湖城有三万百姓,那也是一座下城的最低标准,所以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有没有三万人,甚至可能山上藏着十三万人,谁都说不清楚,至少寇众们不知道,骑司密信中也没有提及。 城墙上的曹琥再次喊了一声。 “本官问话为何不答,你们是不是郭城的海王寇众。” 凤七怒了:“三少爷,射死他吧,射死了知州,破了门,直接冲进去。” 秦游微微摇了摇头。 这么硬气的父母官,他还是头一次在尚云道见着。 不过对方如此硬气,也很有可能是因为有所依仗。 一时之间,秦游有些犹豫了。 广丰和昌隆,包括那些折冲府,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一清二楚。 可眼前这湖城,情报方面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就算破了城,若是出现大量的伤亡的话,明显是把买卖干赔了,得不偿失。 曹琥的确胆子很大,城墙上直接抛下了个绳索,连木篮都不用,这个淡黄色长裙蓬松头发的知州就这么顺着绳索下来了,独自一人。 最牛b的是,这个明明是文官的知州,左手还抓着一把陌刀。 要知道陌刀可不是谁都能用的,这玩意通长丈五,也就是一米五的长度,两面都是刃刀,最重的甚至高达十五斤。 这种大杀器就不是用来砍人的,而是用来斩马的。 凤七以前给秦烈当亲卫的时候就是陌刀手,陌刀手一般都是以步对骑,骑兵冲上来的时候,陌刀队分散而站,一刀挥出去就是人仰马翻。 扛着陌刀,曹琥一个人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护城河前方,目光扫过秦游等人。 “哪个是领头的,过来说话。” 众人齐齐看向秦游。 “这家伙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秦游连连摇头:“谁家好老爷们烫个大波浪,和个变态似的,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凤七不耐烦的说道:“射死他算了。” “殿下莫怕,奴婢护着你。” 月芯敲了敲护臂,未穿戴云骑重甲的飞云骑们一字散开,站在了秦游身后。 有二十名飞云骑加上一个人肉坦克保护,秦游这才壮足了胆气下马走了过去。 和曹琥相隔五米,秦游止住了脚步。 曹琥明显有着番人的血统,眼睛里满是血丝,和熬夜应该没关系,天生的,身材倒是普通,高高瘦瘦的,五官比较深邃,浓眉大眼鹰钩鼻,看起来也就三十五到四十岁那样。 目光扫过众人,曹琥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游,一脸揶揄:“你就是领头的?” 秦游翻了个白眼:“石家庄赵子龙,幸会。” “少他娘的废话。”曹琥将肩上的陌刀往地上一杵,激起了无数碎石:“湖城,是老子的地盘,从哪来的,滚回哪里去,别说你们是寇众,就是天兵天将也给老子滚的远远的。” 秦游乐了,看向凤七:“湖城这边全身暴脾气呢,这又碰着一个,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凤七冲着曹琥拱了拱手:“敢问,小时候你爹打你了吗,你心情不好吗?” 秦游哈哈大笑。 凤七可算能够领悟一次自己的意图了,虽然还有点小瑕疵,不过也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曹琥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大吼了一声番语,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城头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少说也有二百多人。 月芯一拍胸甲,护着秦游的二十名飞云骑抽出长弓,十名穿着云骑重甲的飞云骑跑了过来,竖起巨盾将秦游护的密不透风。 第五百一十五章 极品知州 望着往那一杵毫无惧色的曹琥,秦游好奇极了。 “你就这么自己跑出来,不怕我们弄死你?” 曹琥反问道:“不到千人来攻打我湖城,你就不怕老子带着兵砍了你们。” 秦游耸了耸肩:“那来呀,试试。” 曹琥冷哼一声:“好啊,试试。” 秦游:“试试。” 曹琥:“试试就试试。” 秦游:“你先动手。” 曹琥:“你怎么不先动手。” 秦游:“有本事你先动手。” 曹琥:“你有本事你先动手。” 凤七:“要不我先动手吧。” 秦游:“咱别水了,行吗。” 曹琥指着远处的寇众,不屑道:“就你们这群虾兵蟹将,不够老子一刀砍的,还想攻城,做你娘的白日梦。” 秦游望着曹琥,嘴里暗暗发苦。 自己怎么总能碰到怪事。 以为战斗力很强的折冲府,弱的和春田花花幼稚园似的,以为弱的一逼的湖城,竟然防备如此森严,更夸张的是本地父母官直接扛着一把陌刀跑出来了,满嘴三字经毫无惧色。 不说别的,湖城有这么一位知州,民风绝对彪悍。 加上摸不清楚城内的兵力,秦游一时有些骑虎难下了。 走吧,万一对方是虚张声势的话,白来了一趟。 留吧,又怕湖城内有大量的府兵,整不好今天就交代在这了。 想到这,秦游满脸古怪:“你他娘的是知州吗,怎么满嘴都是脏话。” “老子当然是知州。”曹琥一脸傲色:“老子的二爷是知州,大父是知州,老子当然是知州。” 秦游已经无力吐槽了。 他还以为对方会向着北侧一拱手,再来一句什么某某年皇上钦点的本地父母官如何如何的,一开口,直接来了句子承父业,还说的理直气壮的。 抬头瞅了眼城墙上的弓箭手,秦游叹了口气。 拉到吧,这是碰到硬茬子了,还是走吧。 “我们就是路过溜达溜达,没别的意思,走了,拜拜。” 犹豫再三,秦游彻底放弃攻城的打算了,不说别的,光城墙上那二百多个弓箭手就够吃一壶的了。 瞅了眼曹琥,秦游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寇众刚一出现的时候,湖城还没有动员起来,所以城墙上只有那么仨瓜俩枣,见到月芯准备破门,这家伙才特意跑下来拖延时间,估计现在城内已经做好了防备,要不然也不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弓箭手。 “就问你一件事。”秦游凝望着曹琥:“你是方家的狗吗?” “方家?”曹琥一脸鄙夷:“方家给老子当狗还差不多。” 说完后,曹琥哈哈一笑:“小崽子,老子不管你是寇众还是什么哪里跑出来的虾兵蟹将,滚的远远的,下一次再见到你们这些无胆鼠辈,可不会像今天这么客气了。” 秦游皮笑肉不笑了一下:“走。” 大家都是专业人士,秦游都能看出来湖城这块骨头不好啃,其他人也是如此。 眼看着大家转身准备回去了,曹琥突然又喊了一声“慢着”。 众人回头,曹琥指了指月芯身上的云骑重甲:“这甲胄看着不错,卖不卖。” 月芯冷笑了一声,都懒得搭理曹琥。 众人继续往回走,曹琥则是微微松了口气。 凤七提醒道:“三少爷,那些鱼怎么办啊?” "哦对,差点忘了。"秦游没好气的说道:“直接扔城门口,熏死这群傻缺。” 现在鱼在秦游眼里,基本上就和不可回收的垃圾是一个概念的,与其费劲巴拉再带回去弄的一身腥味,还不如扔了,扔哪都是扔,就当便宜湖城这群刁民了。 司哲跑回去大呼小叫了一通,寇众骑着马拉着车赶了过去。 站在城下的曹琥面色大变,举起陌刀,城墙上的弓箭手拉开了弓箭。 寇众们不为所动,将一堆堆活蹦乱跳或者已经发臭的生猛海鲜倒在了地上。 曹琥的目光收紧了,喉咙下意识的做出了吞咽的动作。 城墙上的弓箭手们也是面面相觑。 折腾了半天,寇众这才将大量的黄鱼海鲜和倒垃圾似的堆在了护城河外面。 秦游扯着嗓子回头喊道:“就当是爹爹赏给你们的了!” 喊完之后,秦游一挥手臂:“白折腾一趟,兄弟们咱们撤,回郭城继续吃他娘的烤鱼。” 寇众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和斗败的公鸡似的。 秦游都没什么心情骂人了。 自己应该和湖城犯冲,第一次来的时候碰到一群傻缺山贼,第二次来了连城门都没摸着。 转念一想,秦游觉得自己不止是和湖城犯冲,应该是和水犯冲,来了东海,靠着海边,还有什么海船,海鱼,不义岛海贼,还有这湖城,但凡和水有关的,就没一件顺心的事。 走出了十几里,凤七突然提议道:“三少爷,反正顺路,咱回去的时候把广丰和昌隆再抢一遍吧?” “七哥,咱不可着一个蛤蟆捏出尿来行不行。”秦游拉着张披脸说道:“昨天探马回来了,说到现在这俩地方还没县令,富户也没搬回去,据说县城里的不少百姓都准备投奔咱郭城了,你是去抢劫的还是去接亲戚的?” 凤七讪笑一声,不吭声了。 秦游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吃喝倒是其次,主要是白彪需要大量的木料和工具,要不然别说造船厂了,船坞都够呛能完工,船坞不弄好,楼船就修不了,没有楼船的话,只能被动挨打。 “殿下。”月芯突然喊道:“那湖城知州追来了。” 众人转过头,果然见到队伍后方追来了一人一骑。 凤七双眼亮了起来:“绑了这家伙,让他带咱们入湖城,抢他娘的。” 司哲没好气的说道:“那人若是怕死,刚刚也不会独自一人出城了。” “也是。” 秦游拍了拍乌月锥的脑袋,众人调转马头。 骑在一匹瘦马上的曹琥果然是个不怕死的,路过那么多寇众,看都不看一眼的,直接来到了秦游面前。 斜楞着眼睛,曹琥叫道:“你们这是何意?” “什么什么何意?” 曹琥指了指湖城方向:“将那么多海鱼扔下,是何意?” 既然对方不是方家的人,秦游也没什么敌意,不耐烦的说道:“没地方扔,不要就烧了吧。” “你当我曹琥是什么人,谁稀罕那些破鱼。” 曹琥伸手入怀,拿出了五贯钱,一脸傲色,直接扔秦游怀里了:“就当老子买你们的鱼了,多了,算赏你们的了。” 司哲勃然大怒,凤七也将长刀抽出了一半。 秦游冷笑一声,直接将凤七的包袱夺了过去,随便抓了一把银票然后直接扔了过去。 “你特么侮辱谁呢,老子缺钱吗。” 曹琥愣住了,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似的,木然的低下了头,望着地上少说也有三四千贯的银票,吞咽了一口口水。 深吸了一口气,曹琥抬头看向秦游,露出了一副极为谄媚却又不自然的表情。 指了指地上的银票,曹琥陪着笑说道:“这位好汉…你们…你们想抢点什么,本官打开城门,你们看上什么拿什么,可好?” 第五百一十六章 穷城 秦游懵了。 其他人也是如此。 一群人望着满脸堆笑的曹琥,半晌没反应过来。 曹琥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吞咽了一口口水,指了指地上的银票,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那本官,本官可捡了啊?” 秦游哭笑不得:“银票给你,我们入城,随便拿?” 曹琥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拿,看上什么拿什么。” “真的假的。” “谁诓骗你谁天打五雷轰!”说完后,曹琥突然弯下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地上的一大团银票捡了起来,仔细辨认了一下,乐的和什么似的。 众人面面相觑。 秦游突然有一种上当的感觉,一脸古怪:“你那破湖城,是不是鸡毛都没有?” “鸡毛?”曹琥将银票踹进了怀里,搓了搓手:“有,鸡毛,鸭毛,鹅毛,牛毛,什么毛都有,别说毛,牲畜随便拉,都拉走。” “城内有多少牲畜?” “约么着五百多只。” 秦游一拍额头。 他就知道,一看这家伙没见过钱的模样就猜了八九不离十,这湖城,果然穷的底儿掉,那么大一座城,就五百多只鸡鸭鹅,还不如昌隆呢。 司哲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开口问道:“湖城内有多少百姓?” “三千!” 司哲:“…” 秦游一脸苦笑。 人家有一千,对外吹一千五,有两千,不要点脸的话,能吹三千,要是有个五千人,一咬牙一跺脚敢说一万的,要是有个一万多,说个两万三万的也不是不可能。 结果这湖城倒好,直接翻了十倍,三千人,楞说三万人! “不是,你们这不是下城吗,至少三万人,怎么就三千呢?” “三万?”曹琥甩了甩蓬松的长发:“那都是天景年间的老黄历了。” “天…景?!”秦游着实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天景年都是一百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曹琥看了眼秦游,脸上带着几分狐疑:“你们…是好人吧?” 秦游都被气乐了:“你觉着呢?” “刚刚觉着不像是什么好鸟。”曹琥拍了拍怀里的银票:“可又是送海鱼,出手又这么阔绰,你们也不像是匪寇啊。” 说完后,曹琥自己都笑了:“还是第一次见识你们这般盗匪,粒米未抢,还送了这么多鱼扔了几千贯银票。” “老子还有七个月过生日,心情好,乐意。” 秦游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这土匪是做的是挺失败的,毛没抢到,还搭进去几吨鱼和几千贯银票。 曹琥看了眼秦游脑袋两侧光秃秃的头皮,突然嘀咕了一声:“难道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 曹琥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当真有很多鱼,多到了赠予郭城附近的百姓?” “嗯呢,咋的,都说了,还有七个月过生日,心情好,乐意,爽,有意见啊。” 曹琥伸手入怀,从里面掏出一张面值最小的十贯银票,递到了秦游面前。 “还有多少,本官都买了,剩下的给兄弟们买酒喝。” 凤七又把刀抽出来了,怒目而视。 “姓曹的你有点欺人太甚了吧!”秦游破口大骂:“连七仔都看不过去了,老子是看出来了,你是真不怕死,是不是?” 曹琥呵呵一乐:“买卖不成仁义在,岂能口出恶言,本官也是痛快汉子,银票自然不能白要,兄弟们需要什么,本官命人搬出来,如何,搬多了,你再多给些钱财。” “你逗傻子呢吧,看你那熊样就知道,湖城肯定穷的底儿掉,还多给些钱财,我给你给你十万贯,你直接把湖城卖给我得了。” 曹琥脱口而出:“十二万贯!” 秦游再次陷入了懵逼的状态之中。 曹琥:“十一万贯,最少十一万贯,湖城乃是我曹家世代镇守,少了十一万贯可不成。” 秦游:“…” “好!”曹琥一咬牙:“那就十万贯,何时交钱?” 秦游瞪着眼:“大哥,你没和我开玩笑吧,十万贯,你把湖城卖给我?” “再赠予你五十衙役!” 秦游吞咽了一口口水,试图分辨曹琥是不是逗自己玩呢。 “三百弓手!”曹琥深吸了一口气:“五十衙役,三百弓手,都赠予你,交了钱,我带着百姓上山,城是你们的,一把火烧了我们都不管,如何?” 秦游转过头,望向同样懵逼的凤七等人。 “拉到吧。”秦游觉得自己可能碰上精神病了,连连摆手:“大哥,那几千贯送你了,不不不不,是买粮,什么鸡鸭鹅,粮食之类的,你们用不上就给我们搬出来吧,这破城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九万八千贯!” “不要。” “九万七千九百贯!” 凤七哭笑不得:“你看我家少爷像是缺那百贯的人吗。” 曹琥:“那就九万八千贯!” 秦游满脸无奈:“曹大人,我最后重申一次,我们不要城,只要粮,粮,明白吗。” “明白,有,随我来,咱入城慢慢聊。” 说完后,曹琥上了马,一边走一边冲着大家招手,一副推销保健品套餐的殷勤模样。 秦游看向其他人,大家也是满面啼笑皆非之感。 不管怎么说,秦游等人还真被勾起了兴趣。 湖城得穷成什么样了,竟然十万贯“甩卖”了? 如果是十万贯卖个知州官身,大家还能理解,问题是这家伙的意思是直接把城都卖了。 要说这曹琥是损公肥私之人吧,也不像,如果是的话,也不可能一个人扛着陌刀出城给城内的居民争取时间了。 月芯悄声提醒道:“殿下,小心为妙,怕是有诈!” “也是。”秦游点了点头:“那好,一会你先带飞云骑入城,在城里看一圈,没有异样的时候你再出来告诉我。” 月芯:“…” 凤七看了眼身旁的司哲,低声问道:“三少爷又不是他们斐国的世子,为何也称呼我家少爷为殿下?” 司哲嘿嘿一笑,笑容有点猥琐。 就这样,众人跟着曹琥再次回到了湖城城外。 望着那些撅着屁股往城里搬鱼的百姓们,秦游确定了,这座城,很有可能是自己见过最穷的一座城。 第五百一十七章 部落 东海这个地方很邪性,邪性到了总是能够突破秦游的想象力。 作为一个穿越者,秦游不敢说自己见多识广吧,至少比普通人见识多,总之当个世子是绰绰有余了。 可事实证明,东海这个邪性的地方可以不停的刷新着他的三观,无时无刻不让他增长见识。 进城了,当城门抬起的那一刻,秦游瞠目结舌。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一个表情。 湖城…这名都对不起“城”这个字,对“城”这个字,就是莫大的侮辱。 因为没有城,只有墙! 城墙后面什么都没有,没有房屋,没有建筑,只有几条破土路,通往山上。 进了“墙”后,秦游咧着嘴转过头,四十五度仰视城墙,沉默了半天,张着嘴,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述出自己的心情。 现在就是将他上一世所有会的脏字全都骂出来都无法表达自己的内心。 一旁的曹琥老脸一红,面容带着几分尴尬之色。 秦游指着高达至少三层楼高的城墙,口水都快喷曹琥的脸上了:“十万贯,一堵墙,连接着两侧山体的一堵墙,你居然要卖我十万贯?” “九万贯…也可以…”曹琥越说声音越小,自己可能都觉得这话说出来容易被雷劈。 秦游越想越来气。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自己险些带着手下攻打“一堵墙”! 真要是这么做了,他估计自己一辈子都会活在耻辱之中。 “这个墙…”曹琥尴尬一笑:“我们也是几代人才慢慢砌起来的,很牢靠,很坚固的。” 秦游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我就问你一句话啊,你和我说实话,就一句实话,你摸着良心告诉我,这堵墙,这堵你们几代人才砌起来的墙,这堵你们几代人才砌起来的很牢靠很坚固的墙,值十万吗?” 曹琥双眼望着天,思考了片刻,到底还是有点底线,摇了摇头:“不值。” 顿了顿,曹琥又补充了一句:“可你看起来很阔绰的模样。” 本来秦游已经要消气了,一听曹琥这话,血压又增增往上涨,这是拿自己当冤大头呢? “府衙呢?”秦游指着来来回回那些穿着兽皮短裤搬鱼的“村民”们,大声问道:“衙役呢,差役呢,来来来,你告诉我,你这知州平常在哪里办公?” 搬鱼的村民们倒是不少,一打眼就能看到几百个,一人怀里捧着好几条鱼,撒开腿就往山上跑。 “跟我来。”曹琥又露出了推销保健品套餐的表情,一挥手,开始在前面带路。 秦游今天是打定主意想要开开眼界,他必须要看看,所谓的湖城,到底哪里配的上“城”这个字。 一行人就这么跟着曹琥往前走,到了半山腰才发现,原来山后有个村落,占地广阔,就坐落在两座山峰的中间,不上来的话根本看不到。 简陋的茅草屋,有百十来个,炊烟渺渺,估计都是准备烤鱼呢。 “城中百姓。”曹琥指着村落说道:“八百余人。” 秦游差点从乌月锥身上摔下来。 他是看明白了,这个叫曹琥的,嘴里是没一句实话,刚才还说三千人呢,这又成八百人了。 原本他以为三千人翻了十倍,叫三万。 现在他才知道,不是翻了十倍,是翻了三十倍还多。 “八百余人是吧?”秦游冷笑不已,开始较真了:“八百零一人叫八百余人,八百九十九人,也叫八百余人,你告诉我个具体数字。” “八百一十五人。” 秦游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说实话他还有点小意外,至少不是八百零一人。 骑着马,大家跟着曹琥到了村落之外。 结果刚到门口,乌月锥惊了,秦游也惊了。 不少寇众都拿出了弓箭。 因为除了村民,村子里居然还有各种大中型野生动物。 狼最多,少说也有五六十只,狮子、老虎、豹子,都有,有的趴在地上晒太阳,有的满哪溜达,还有的在屋子里趴着,甚至还有三头熊以及几只老鹰,整个村落就和大形野生动物园似的。 除此之外,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着自制的长弓和刀剑,有的刀剑直接裹了个兽皮连开刃都没有,男人们都光这个膀子赤着脚,大多都穿着兽皮,女人们也是如此,大家仿佛来到了原始部落一样。 秦游一脸懵逼:“大哥,人类文明进化的时候你们躲下水道里和忍者神龟练闪电五连鞭呢吧。” 曹琥没听懂,瞅着秦游,很茫然。 “不是。”秦游指着村落说道:“养猛兽,穿兽皮,住茅草屋,靠打猎为生,大哥,清朝都亡了多久了,你们居然还是一副原始社会的模样?” 曹琥还是没听懂,依旧很茫然。 凤七等人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说实话,这种情况他们还真见过不少,之前中州大乱那会,总是钻深山老林,像这种村落或者说是聚居地简直不要太多,即便是现在依旧有很多。 秦游突然乐了:“不过挺让我意外的,至少你还知道银票长什么样。” “我们过的简朴,不代表我们真的与世隔绝。”曹琥突然一扯自己的土黄色官袍,三下两下给自己扒了,露出里面的兽皮短裤,然后吹了声口哨。 鹰啸之声传来,远处飞来了一只巨鹰,曹琥将团的和抹布似的官袍往天上一扔,巨鹰给叼走了。 巨鹰低空掠过时,又是人马皆惊。 曹琥哈哈笑道:“你们这些汉人,就是无胆。” 秦游满面羡慕:“你那老鹰卖不卖?” “卖!”曹琥举起双手,十个手指摊开:“十万贯!” “我能给你十万个大嘴巴子,小弟我就特好奇一个事,这银票,你知道怎么花吗?” “去城里用,去钱庄兑换,买布,买酒,买粮,什么都可以买。” 秦游又意外了。 他还以为对方要集齐七张银票就可以召唤神龙呢,看来这群人也不是特别脱离“文明”。 望着村落里开始烤鱼的人们,秦游终于知道为什么湖城如此神秘了。 从外表就可以看的出来,这些人都是番人后代,与世隔绝,不与外人打交道,外界能知道才怪。 ………… 抱歉,今天还是六更,早上的事没办完,明天早上还得去一趟。 第五百一十八章 山民历史 湖城的历史,其实就是一堵墙的历史。 而这堵墙,则是湖女部落的历史,也正是这堵墙,才让湖女部落延续至今。 曹琥不姓曹,姓阿傩,湖女部落的族人最早以百兽之名取名,曹琥本名叫做阿傩虎,太奶奶是汉人,姓曹,最后他就取了个汉名,叫做曹琥。 前朝天景年间,朝廷对这些番人的“同化”的政策并不成功,失败了,失败到了一塌涂地。 原本朝廷打算让湖女部落与汉人混居慢慢被同化,事实也的确这么做了,目的是为了让番人说汉话,写汉字,执汉礼。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前朝朝廷忘了关键的一个问题,那就是执行力,地方执行力。 作为一个大一统王朝,中州大地拔剑四顾心茫然,几乎没什么敌人,也不是太缺乏人口,加上“非我族人其心必异”等问题,湖女部落被扔到北海后,并没有受到应有的待遇。 湖女部落的番人大部分不会说汉话,他们的双瞳充满血丝,不扎头发,身体又强壮,加上名字都和动物有关,所以在其他汉人眼里,和直立行走的野兽无异。 野兽需要被驯服,或者被消灭。 那些世家门阀,那些富人,甚至将湖女部落的族人当做野兽来驯养,身份低微连最低级的仆人都不如,除此之外,舟师还强行征调他们造船、开山、伐木。 番人的命,不值钱,不能杀了他们,那就慢慢耗死他们,因为没人喜欢异族。 湖女部落的番人不懂,归降的时候明明说好了,在汉人的地盘上居住,与普通汉人无异,好好的活着。 他们不懂,不懂汉人为什么出尔反尔,不懂的湖女部落族人们,试图找当地官府要个说法。 当地官府给了个说法,意思是你们千万别要说法,要的话,就是反! 然后,湖女部落反了,不给我们说法,那我们就给你们一个说法吧。 他们遁入深山,开始和官军打游击,几年之后,虽然杀了不少官军,可他们的人口也开始直线下降,直到惊动了京城朝廷,这才派来官员进行二次招降。 已经吃过一次亏的湖女部落,无论官员说什么都不信了,不过他们也知道,再打下去湖女部落就真的要断子绝孙了,就是他们再勇武,人口基数在那摆着。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山脚下就成了湖女部落的地盘,官府甚至允诺当他们的人口达到三万时可以建盖一座城池,官员的任命和管理由他们内部做决策,只要不继续反就行。 这个条件可以说是很不错了,超出了湖女部落的预想,最后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可事实上,生存压力依旧困扰着湖女部落的族人们。 朝廷官员走后,这群番人发现自己被孤立了。 因为他们反过,所以当地的官员被朝廷责罚了,而当地官员又和东海世家门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世家门阀将他们孤立了。 湖女部落的人想要吃粮,官府不发给他们。 想要出一膀子力气换点银钱买日用品,没人雇佣他们。 想要打点猎物换点钱,没人敢买他们的东西。 即便有了钱,也没人敢卖他们任何日用品。 压力不止来源于外部,也存在于内部,这些番人知道,近亲生育的话,婴儿大概率会出现问题,智力上的,生理上的,而他们本身人口就少,大多数人都有血缘关系,加上这样那样的原因,湖女部落差点消逝在了历史中没有留下任何一笔一墨的记载。 毕竟是汉人的历史,岂会记录外族。 还好,中州大乱了,东海这边虽然没有被严重波及,不过汉人都顾着内斗,抢地盘,插旗帜,征民兵等等,百姓们还要躲避战火和徭役,这才给了湖女部落一丝喘息之机,少量的汉人来到了群山,接触了湖女部落的人,人口这才稍微回涨了一些。 这就是湖城的湖女部落,数次在灭族的险境中挣扎,直到今天。 湖女部落的后代,在外貌上已经和汉人没有太大的差距,东海也不是太过排斥他们,或者说是没人搭理他们,至少至少,曹琥带着人去各个城镇时可以用山货兽皮等东西换取日用品,人们会投来异样的目光,但是不会报官,当地官府也不会找折冲府或者差役打杀他们。 这就是湖女部落的历史,充满了血与泪,悲与苦。 坐在茅草屋外面,秦游一言不发的听着,听着曹琥一口烤鱼一句日他娘的讲述着他们的历史。 曹琥说的,他都信,至少大部分都信,还有一少部分,他有所怀疑,具体哪里不对劲还暂时想不到,但是秦游知道,这个看粗犷的知州,还是有所隐瞒,隐瞒了某些关键信息。 寇众们已经开始将秦游“购买”的货物拉下山,三千多贯,买了百十只鸡鸭鹅,四马车野果子,一百多张兽皮,以及五马车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干。 曹琥很开心,估计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划算的买卖。 讲述完了他们湖女部落的历史后,掰着手头开始算着,计算着用这三千多贯能买到多少族人们的日用品。 秦游并没有觉得自己赔了,相反,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湖女部落,了解这些算是被“半汉化”的番人现状。 如今的湖女部落并不觉得自己和汉人有什么区别,他们更愿意称自己为“山民”,生活在群山之中,接受大自然的馈赠,好好活着就够了,日子苦一点也是应该的,毕竟他们的祖辈是番蛮,再过几十年,几百年,上千年,当他们的子孙和汉人无异时,那堵高墙外面的人,自然就接受他们了。 事实上,的确如此,生活在中州大地,无论你是哪个种族,最后都会成为一家人,这一点,秦游心知肚明。 与天斗,与地斗,与山斗,这就是湖女部落,如今的湖城山民,坚韧,不屈,乐观。 “时间会抚平任何伤口,至少,表面的伤痕会慢慢愈合。”秦游站起身,与曹琥微微拥抱了一下:“要是你们想吃鱼,派人来郭城找我,有多少拿多少。” 曹琥用力的抱了抱秦游:“说定了。” “说定了。” 有了这个轻描淡写的约定后,双方就成了朋友,至少,秦游是这么认为的,至少,他从曹琥的眼神中能看出对方是希望拥有自己这个朋友的。 第五百一十九章 三观 走出了湖城,或者说是湖城的墙,秦游心情有些沉重。 这堵墙,不是湖城部落的族人们建立的,而是汉人建立的,用异样的目光,用排斥,用刀剑,用仇恨等恶意逼着湖女部落建立的。 只有建了这堵墙,汉人们才能安心,汉人们安心了,湖女部落才能安心。 秦游带着人回到郭城的时候,天色刚亮,白彪等候多时。 作为曾经舟师的府帅,白彪这家伙根本不懂脑子,遇到问题了,只找秦游。 人不够,木头不够,所有的东西都不够,除了鱼。 人总需要一个慢慢适应的过程,如今寇众已经不是很愿意驾着黄金梅丽号继续捞鱼去了。 以前捞完了鱼回来,会受到英雄归来般的热烈欢迎,现在则是受到百姓们发自内心的鄙夷。 满海滩都是一股子腥味,捞捞捞,就知道捞鱼! 鱼不在多,够吃就行,大家终于明白了这个朴实至极的道理。 船坞工程进度已经被严重拖慢,大家只好前往更远的地方伐木了。 去更远的地方,代表着施工期更长,风险更大,可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就没一件顺心的事,除了斐云荣的笑容。 半躺在咯咯吱吱的破床上,望着挑弄烛光的斐云荣,望着那张笑吟吟的绝美面容,秦游总是能够将一切烦恼暂时抛之脑后。 “问你个事呗。” “好呀。” “就是我比较好奇,没别的意思哈。”秦游乐呵呵的问道:“你作为斐国公主,斐国的飞云公主,平常你都没什么正事吗?” “正事?”斐云荣望着秦游,不是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就是正事啊,你在斐国有官职吧,掌管飞云骑,掌管飞云骑的探马细作,属于是武将吧,你天天在夏国待着,你爹妈不着急吗。” “你厌烦了?” “没没没。”秦游连连摆手:“就是好奇。” 斐云荣噗嗤一笑:“除了公主这个头衔,无官无职。” “无官无职?” “是的,飞云骑是公主亲军,因为我是长公主,所以可掌亲军五千人,我也好,亲军也罢,并不归兵部统辖。” “所以严格来说,飞云骑是你斐云荣的私军?” 斐云荣微微颔首:“飞云骑并不归斐国兵部所管,一切用度皆有皇室调配,我想去哪里变去哪里,飞云骑亦是如此,无法请示兵部或是任何人。” 秦游恍然大悟,猛然想起来秦狰也有这个待遇。 原本一个王府只能有一个世子,前朝是这样,本朝开国最初也是这样,不过本朝比较特殊,首先是只有一个王爷,而越王秦烈只有三个孩子,老二还因为救太子下落不明,加上这样那样的原因,越王府三个男丁才同享世子待遇,成年后都可以有封地,被封为郡王,不过只有老大秦狰才能继承王爵亲王头衔。 可即便是郡王也没斐云荣这待遇能掌五千亲军,最多一千五百人,继承了亲王头衔后才能上涨到三千人,这三千人和私军差不多,粮饷都是朝廷下发,和皇宫侍卫是同一个规格的。 想到这,秦游反而不解了。 既然飞云骑不归兵部管辖,斐云荣没事总带着飞云骑揍这个削那个的,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望见秦游困惑的模样,斐云荣笑道:“还想知道何事,问就是,我答。” 秦游挠了挠后脑勺:“没别的意思啊,就是好奇。” “我知道,你总是对任何事都好奇。” 秦游嘿嘿一笑:“你看啊,你飞云骑的细作一直渗透我们夏朝,而我们夏朝的骑司,也一直渗透你们斐国,但是乔冉率领的骑司,属于是皇家狗腿子,都是有正规编制的,而你的飞云骑,却只是私军,你这不是临时工干正式工的活,吃力不讨好吗。” 斐云荣走了过去,坐在了床边甩了甩头发:“再帮我编个辫子,不要之前那样,太丑了,要英气一些。” “哦,好,那来个高马尾吧。”秦游盘着腿开始编辫子。 背对着秦游,斐云荣继续说道:“我们斐国也有如你夏朝骑司的署衙,叫做花马营。” “花马营?” “花马营,原本是宫中的禁卫,监察百官,由我兄长统领。”斐云荣转过了头,笑吟吟的问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若是夏斐开战,飞云骑如何自处,对吗。” 秦游尴尬一笑,既没否认也没承认。 “秦游,若是夏斐开战,夏朝天子又命你掌兵,你将如何?” 秦游微微一愣,随即哈哈笑道:“姐们儿你别开玩笑了,让我掌兵,这不是挤兑哑巴说话吗,秦老大得喝多少假酒,我就是个混日子的小世子,我大哥,我父亲,龚文华,还有兵部那么多将领,谁不能用,我不是和你吹,去兵部随便找条狗都比我靠谱。” 斐云荣乐不可支:“自夸之人不知凡几,像你这般成日自污的倒是不多见。” 秦游耸了耸肩。 不是自污,是几斤几两自己清楚。 斐云荣拢了拢发丝:“若是夏斐开战,我们走吧。” “走?” “是的,躲的远远的,你不帮夏,我不助斐。”斐云荣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淡淡的说道:“破城,灭国,屠戮,这些,都与我们无关,好吗。” 说完后,斐云荣转过身,望着秦游,等待着一个答案。 秦游一脸古怪:“你是认真的?” 斐云荣点了点头。 秦游的面色带着几分狐疑:“你真是这么想的?” “嗯。” “没骗我。” “没有。” 秦游打了个响指:“说定了。” 这次轮到斐云荣一脸狐疑了:“当真吗?” “当然当真,真真的。” “没有骗我?” “没有。” 斐云荣笑了,如同绽放的玫瑰一般,笑的甜蜜极了。 抱住了秦游,斐云荣将头埋在了秦游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我原本还以为,你会说一通大道理,却未想到,你如此轻易便答应于我。” “大道理,什么大道理?” “你是夏朝世子,天潢贵胄,理应为国为民,岂能避站而逃…” 秦游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你会说这种大道理呢,什么你是斐国公主,杀伐果断的飞云公主,你老爹那么信任你,你的子民那么爱戴你,怎么能容忍外敌践踏你的家园如何如何的。” “我选择不了出身,却可选择我的人生如何走下去,这个世间,没有任何一场战争是正义的,胜利者书写光荣,而光荣的背后只有血腥与不堪,若是外族,我必会死战不退,可夏斐,皆是汉家儿郎,汉家儿郎互举屠刀,非我所愿。” 秦游轻嗅着斐云荣发间传来的幽香,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被对方所吸引了。 与容貌无关,而是三观,而是一种远超于其他人的认知。 当然,要是光三观正长的难看也不行。 第五百二十章 不义战 每个人的性格,做事风格,都是由经历所塑造的。 秦游的性格,三观,与同时代的人有着显著的不同。 他以为只有自己是这样,可他实在没想到,斐云荣也是如此。 “你不喜欢战争,对吗?”为斐云荣编了一个高马尾后,秦游好奇的问道:“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建立飞云骑,又让飞云骑渗透夏朝?” “因为我是飞云公主,斐国的飞云公主。” 斐云荣半躺在秦游的怀里:“夏斐早晚会有一战,而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孙子兵法》的开篇?” “是的,既然无法避免,就要坦然接受,既然坦然接受了,就要筹划,准备,无法选择,就要去尽力完成。”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斐云荣继续说道:“春秋不义战,任何一场战争,都与正义无关,只是诸侯与各国互相吞并,互相残杀,夏斐二国皆是汉家王朝,所谓正统,所谓天命所归,不过是统治者冠冕堂皇的口号罢了。” 秦游哑然失笑:“很难想象这番话是出自一位皇室公主之口。” “你不也是如此么,原本以为你会和我讲一些大道理…”斐云荣说到这里,娇笑不已:“你好大胆,与我一般。” 秦游耸了耸肩:“我这人比较自私,觉得管好自己就够了。” “斐夏二国的战争避无可避,作为斐国飞云公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的义务与责任,但是这并不能代表我希望战争的来临。”望着秦游,斐云荣幽幽的说道:“既然无法避免,那么我只能去做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为战争所筹划。” 秦游点了点头。 是啊,这就好比他自己似的,如果两国开战并且有机会弄死斐云荣他爹,自己肯定毫不犹豫的一顿捅,可这并不代表他喜欢杀人,只能说是“避无可避”,很多事就是这样,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大环境就是这样,只能认命,认命之后,就要筹划,就要准备,就要尽力去做。 “我遇到了你。”斐云荣抚摸着秦游的面庞,轻笑了一声:“遇到了更有趣的人,与更有趣的事,许多事,就要令做打算了,我虽是女子,却与其他女子不同,秦游,我是斐云荣,是飞云公主,我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有资格去选择我想要过的人生,若是外敌攻斐,我必会全力以赴死战不退,可夏斐之战却是不义之战,如今有了选择,我为何还要手染鲜血,若是可能,你我二人联手阻止夏斐之战,若是无法阻止,我们便逃的远远的。” 秦游深以为然。 他也没觉得斐人比夏人多长出一个脑袋或者凶神恶煞见谁就要砍谁似的面目可憎,说来说去,都是汉家儿郎,打来打去,也全都是内战。 “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道理?” “师父带我游历十年,走遍了中州大地,晋昌、赢岛、草原,皆去过,师父带着我悟出了半个道理。” “半个道理?” “是,若要战,便要以战止战,这便是半个道理,而后半个道理,则是父皇令我领悟的。” “斐君?” 秦游坐直了身体,这还是第一次听斐云荣提起斐国君主。 “夏斐二国何时开战,这世间,只有两个人说了算。” “我大伯和你爹?” “不错,五年前,元夜,在宫中时我便问过父皇,何时会与夏国开战,父皇说我若是他,开战了,哪怕赢了,却做不成皇帝,与不开战继续当斐国皇帝,二者选一,我要如何选。” 秦游一头雾水:“即便打赢了也当不成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 “那你选的哪个。” “未选,父皇却说他选后者,父皇说,他若是当不成皇帝,就是斐国一统中州又有何用。” 秦游刚想说你爹也太自私了,又生生将话给咽回去了。 斐云荣轻笑了一声:“父皇最后对我说,倘若有朝一日我亦是面临相同境地,勿要想着我是飞云公主,也不要想着什么黎明百姓,更不要想着天下,天下与君臣百姓,自有愿意操闲心的人去操劳,因为这天下,这君臣,与他们利益相关,与他们休戚以共,而我,只需要想着如何快快乐乐过完一生便好。” 秦游足足沉默了半晌,这才由衷的说道:“老丈人果然是聪明人,智者,大智者啊。” 一时之间,秦游也是感慨万分。 怪不得斐云荣的三观这么“歪”,有这么一个师傅和老爹,不歪才怪。 师傅是云道人,教导斐云荣,所有内部战争都是“不义”的,都是当权者为了巩固自己的全力满足自己的野心而发动的。 老爹是斐国大君,教导斐云荣,做人得自私一些,人得先顾好自己再说其他,自己开心快乐比什么都强。 两个奇葩,教出另一个更奇葩的弟子和闺女。 秦游躺在了床上,消化着斐云荣所说的一番话。 而斐云荣则是趴在秦游的胸口上,安静的听着心跳之声。 作为一个后世人,秦游太清楚历史上数不胜数的战争中,至少九成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这九成的战争中只有杀戮与掠夺,尤其是封建帝国中,统治阶层的一句话落下,无数人将会挥舞着刀剑付出性命,甚至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尤其是在王朝更迭面前,在历史面前,这些战争就更加的可笑了,虽然有着必然的联系,有着因果,可造成这些因果的,不过是少部分当权者罢了,大部分人的存在都是没有意义的,尤其是挥舞着刀剑的人们,这些数不胜数的个体从未被记录下来,他们只是路人甲路人乙,只是数字,只是当权者指挥棒下的无名小卒罢了。 秦游之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要是夏斐开战,老爹秦烈应该是继续镇守边关,但是大哥秦狰肯定是要奔赴前线的。 战争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天潢贵胄就不会死的说法,打输了,小兵没准还能成为俘虏捡回一条命,哪怕是将领,说不定也有归降的机会,唯独天潢贵胄,那肯定是要被弄死的。 如果秦狰战死了,十年后,五十年后,一百年后,人们会怎么谈论这位夏朝大世子? 骁勇善战,为朝廷卖了一辈子的命,最后战死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秦游叹了口气,简单一句话,概括了一生,无趣又悲催的一生,这样的评价,他不想要,若是可以选择的话,他希望是守国门,战异族,开疆扩土! “不说这些了,总之我觉得我是占便宜了。”秦游一脸得意的说道:“我一个混吃等死一事无成的三世子,换一个你战功赫赫的飞云公主置身事外,太划算了。” 斐云荣噗嗤一笑:“斐国飞云公主换取夏朝越王府三世子置身事外,我倒是觉得,斐国才是讨了好处。” 秦游转过身,凝望着斐云荣,眨了眨眼。 斐云荣微微闭上了眼睛,带着浅笑。 秦游心脏狂跳,吞咽了一口口水,同样闭上了眼睛,然后…房门被推开。 “三少爷,不义岛来人了,要见您。” 第五百二十一章 岛贼 秦游现在就是没有船,小弟太少,要不然说什么也带着所有马仔去灭了不义岛。 这群王八蛋,太可恨了! 下了床,秦游气呼呼的。 劫我大哥就算了,还敢坏我好事! 凤七三言两语的解释了一下怎么回事,就在刚刚,一艘海船出现了,停靠岸边后,下来一个人,拽的和二五八万似的,到沙滩上就说要见海王,说他是不义岛的人。 来到沙滩上,秦游见到了这位不义岛的使者,如凤七所说,这家伙很猖狂。 穿这个粗布短裤赤着上身,油光发亮的六块腹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尤其是两个大胸肌,都赶上a罩杯了。 还不是纯粹的壮,而是精瘦精瘦的,这种体型不特意练的话根本练不出来胸肌。 但凡是有胸肌腹肌的,在秦游眼里一律都属于不务正业和骚包的行为。 对方站在沙滩上,抱着个膀子东瞅瞅西看看,被几名寇众围住也是面无惧色,除此之外,背后还背着兵器,一把鱼叉,一把长弓,交叉在背上,腰间还插着一桶箭囊,而且这小子名字也挺有特色,和寇众说他叫夏拓。 秦游背着手,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夏拓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游,乐了。 “就他妈你叫夏洛啊。”秦游哼了一声:“你这胸肌练的挺猖狂啊。” 凤七小声提醒到:“三少爷,是夏拓。” 夏拓也不恼怒,望着秦游笑道:“就是你小子自称海王?” 秦游翻了个白眼:“叫我波塞冬也行。” 夏拓伸出三根手指:“三十日,再给你三十日的时间。” 转过身,指着沙坑和那些堆积的木料,夏拓收起了笑容,口气阴沉沉的说道:“三十日内,将那沙坑填平,将木料扔进海里或是烧了,还有郭城中的百姓,叫他们离开。” 秦游面无表情:“不然呢?” “不然…”夏拓再次露出了笑容:“不然,将你,还有你身后的所有人,所有寇众,全部扔海里喂鱼。” 秦游伸出手,打出了灭霸同款响指,刚要说“揍”字,斐云荣突然走了过来,来到了夏拓的面前。 “这位大哥。”斐云荣笑的甜甜的:“小女子有礼了” 望着斐云荣,夏拓心神一阵恍惚失神。 秦游已经准备好了,要是对方吹口哨或者耍个流氓什么的,直接让凤七往死里揍。 谁知夏拓虽然惊诧于斐云荣的容貌,却没有任何不雅之词吐出,而是后退了一步,微微拱了拱手:“这位姑娘,可是有事。” 说完后,夏拓又皱眉看了眼秦游,似乎是想不通这里谁是主事的。 “夏兄,小女子听闻,不义岛从未插手东海之事,我等在此处盘踞,却不知是哪里触犯了贵岛。” 夏拓正色说道:“夏某只是传话之人,话是大当家交代的。” “大当家…可是不义岛岛主?” “不错,大当家说了,东海已是够乱了,可再乱,也是一家二姓之乱,至少这东海还是夏国的,所以这夏国的东海容不得再蹦跶出什么王什么寇,若是谁再胆敢称王,谁再胆敢让这东海乱上加乱,我不义岛自会来取人头。” 斐云荣秀眉微皱,秦游也是和贺季真对视了一眼,大家还是想不通这一切和不义岛有什么关系,东海乱不乱,不义岛说了算? 这是碰到海上的社会大哥了? 斐云荣微微颔首,浅笑道:“夏兄,你可知秦狰其人?” “秦狰?”夏拓摇了摇头。 “那夏朝大世子,你可知道?” 夏拓依旧摇头:“这位姑娘,我虽不知道你是何人,但是观你模样,应是出身不凡,卿本佳人,奈何为贼,郭城乃是是非之地,不如早些离开,言尽于此。” 秦游乐的够呛:“你自己是贼,还好意思埋汰我们。” 夏拓冷哼一声:“话,夏某带到了,三十日,再不离开,你的人头,夏某亲自来取!” “夏兄。”斐云荣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你是说,三十日内,我们要离开郭城,驱散百姓,不准再自称海王,烧了木料,填平沙坑,若是不从的话…” 斐云荣指了指身后的秦游,巧笑嫣然:“便要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不错。” “原来如此。”斐云荣笑意更浓,再次指了指秦游:“有我在,这世上,便…无人可伤他。” 说完后,斐云荣转过身,轻启檀口吐出了一个字---打! 下一秒,五六个飞云骑一拥而上。 夏拓不愧是纵横东海的不义岛海寇,眼看众人冲来,冷笑一声,然后…淹没在了拳打脚踢之下。 他也不是没准备还手,想还手来着,可是飞云骑的人出手太快了,尤其是月芯,跑上来就是一脚。 夏拓反应也不算慢,双手护住腹部挡住了,然后飞出去三米多,再然后就淹没在了大鞋底子中了。 秦游皱眉看了一会,稍微总结了一下,最后确定喊“打”比“削”逼格高多了,以后再打响指的时候就学斐云荣,先转身,然后轻描淡写的从嘴里轻轻吐出一个“打”字,将逼格拉到最高。 飞云骑的人下手还是有轻重的,没将人打死,只是半死,散开时,夏拓躺在地上满身都是脚印子,鼻青脸肿,动弹不得,双手还被踩住了。 抱着膀子,秦游走了过去,嘿嘿乐道:“让你装,还装不装了。” 夏拓吐出了一口血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呲牙一笑:“他日,必当百倍奉还!” 秦游掏出了宁国,蹲在地上:“再问你最后一次,秦狰,夏朝越王府大世子,知不知道。” “我只知…你们,都会被扔到海里喂鱼!” “不怕死?” “怕死,就不来了。”夏拓哈哈一笑:“有一个算一个,都要陪葬,爷爷在阎王殿等你。” “不错,夏兄的确是一条不怕死的好汉子。”斐云荣走了过去,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左手食指骨骼突出,你善用背上鱼叉,而左腕粗壮,右手二指指肚已被磨平,善用弓。” “是有如何。” 斐云荣轻声道:“割了他的左手拇指,右手食指。” 夏拓面色剧变,挣扎不已。 月芯面无表情的蹲在了地上,从靴子里套出了寒光四射的短刀。 凤七打了个寒颤:“这娘们可真…” 话没说完,贺季真一巴掌呼在了凤七的后脑勺上。 “夏兄。”斐云荣拢了拢发丝,漫不经心的说道:“握不住兵器,射不出箭矢,想来在不义岛中,便是废人了吧,小女子可是听说了,不义岛群贼肝胆相照,即便是废人,你的兄弟们非但不会嫌弃,反而会尽心尽力的照顾于你,可当你见到同伴们夺船建功,而你却只能远远望着时,心头的滋味,想来定是痛不欲生吧。” “臭娘们你…” 月芯一个大嘴巴子扇了过去,夏拓嘴里飞出了五六颗牙齿。 第五百二十二章 爷俩 夏拓到底还是屈服了,当月芯拿着短刀割破他右手食指上的皮肤时,屈服了。 不过这家伙倒也硬气,宁可残疾也不愿意说出不义岛的位置,只是有选择的回答了一些问题。 首先他是真的不知道越王府大世子秦狰是个什么玩意。 其次是不义岛群贼并不如外界传闻那般从来不上陆地,而是经常来,只不过没有暴露过身份,秦狰或许是被他们不义岛的人给带走了,但是他并不知情。 从话里就能听出来,不义岛是一片群岛,虽然岛主说了算,但并不太干涉不同岛屿的海贼自由,所以即便是有人被绑到不义岛上,其他人也不会特意打探,也没人在乎。 至于三十日之期,不义岛大当家也就是岛主的确是这么说的,要是寇众继续一边“称王”一边建设郭城和船坞造船厂,不义岛将会开着战船过来干掉所有领头之人。 至于不义岛的位置,又有多少人,夏拓只字不提,宁死不提。 秦游也没为难他,让他给所谓的岛主带个话,真要是抓了秦狰,十万贯银票,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其他的都好说。 好汉不吃眼前亏,夏拓也不敢再提什么三十日了,骂骂咧咧的离开了,上了小舟回到了快船上,扬帆而去。 望着消失在海岸线上的快船,秦游满面担忧之色。 黄金梅丽号太大,没办法追踪,小船又无法航行太远,现在只能慢慢等了。 不过大家心里都有数,不义岛肯定会打过来的,这群人要是真在乎银钱的话,早就不知道掠夺东海多少次了,就连寇众都知道,这群贼不差钱。 众人又开了一次会议,针对不义岛的“威胁”,大家发表了不同的看法。 各抒己意,大致分为两派,鸽派与鹰派。 鹰派以白彪与李贵为首,四个字,干就完了。 都是当贼的,谁怕谁啊,咋的,不义岛比我们寇众多个字你就牛b啊,你船多是不假,但是想打我们照样得登陆作战,到了陆地上,死磕呗。 鸽派主要以贺季真和司哲为首,四个字,走为上策,退到昌隆、广丰、哪怕是湖城那堵墙后面都行,避不义岛其锋芒在图后事,毕竟这城里还有三四千百姓,再重蹈覆辙的话,大家都无法再睡踏实了,大家可以战死,但是不想牵连无辜的百姓。 鹰派和鸽派都有自己的道理。 白彪和李贵都是吃军伍这碗饭的,见的血多了,命都不当回事,还怕开战吗,现在船坞都挖出一大半了,郭城的房子也全都翻新了,连城墙都砌出来了,要是大家走了,功夫都白费了。 而贺季真和司哲就比较理性,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要是连人都没了,郭城和船坞保留下来也没用。 都有自己的道理,可缺乏情报,不义岛有多少人,战斗力如何,没有系统的情报,说什么都是白扯。 所有人都看向秦游,等他最后拍板决定。 秦游看向默不作声只是笑吟吟的望着自己的斐云荣:“你总是笑什么,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百姓送往广丰、昌隆,告诉那些不愿走的百姓,若是他们留下,必会令大家分心,害了他们,也害了你们,其余人留下,等待不义岛的群贼,战便是了,百姓走,我们留。” 斐云荣说完后,房间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不用秦游说“散会”,大家耷拉着脑袋鱼贯而出,再次感受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智商被侮辱的感觉。 是啊,顾及百姓,让百姓就走完事了,顾及郭城,军卒们留下来战斗就完事了,折个中,全解决了。 ………… 夏拓乘坐的快船满帆,顺风不到一日就回到了不义岛的大本营群岛。 此时的秦麒和秦狰爷俩正在写诗,秦狰背,秦麒写。 秦狰背的吭哧瘪肚,秦麒写的闹心扒拉。 诗是悯农诗,之前秦游在京中“作”的,秦狰死活想不出下半段,自己脑补加上胡乱猜,背的驴唇不对马嘴。 秦麒后槽牙都有点上火了。 老三家里好不容易出个文曲星,游儿居然会作诗了,作了那么多名流千古的旷世佳作,结果秦狰一首完整的都背不下来。 “春种一粒粟,秋…秋有好多子…四海无闲田…”秦狰额头上全是汗,抓耳挠腮了半天,看向秦麒,试探性的问道:“四海无闲田,三弟会炼盐?” 秦麒:“…” 秦狰扯着头发:“对对,就是这般,四海无闲田,三弟会赚钱!” 秦麒叹了口气将毛笔扔在了桌子上:“你还是去耍石锁吧,诗词这种文雅之事…怪二伯,二伯太难为你了。” 秦狰使劲锤着自己的脑袋:“二伯,是真的,三弟真的会作诗,诗词歌赋皆会,三弟是侄儿见过最聪明的人了,总之,我三弟最是厉害。” 秦麒哑然失笑,坐在了秦狰的身边笑道:“二伯岂会不信你的话,游儿所做之事,二伯已是有所耳闻,背不下来,慢慢想就是了,还有一个月小八才会驶着商船路过,这一个月里,你慢慢想就是了。” 秦狰抓起酒坛子,仰头灌了一大口,放下酒坛,垂着头喃喃道:“侄儿想三弟了。” 秦麒叹了口气:“二伯何尝不是。” “三弟他…”秦狰眼眶有些发红:“他那么瘦弱,连只鸡都不敢宰,您说,京中会不会有人欺负他?” 说着说着,秦狰满面狰狞之色:“若是京中有人欺辱三弟,我回去杀他满门!” “安心便是,二伯不是说了吗,游儿如此机灵,岂会被…” 话未说完,鼻青脸肿的夏拓跑了进来,双膝跪在地上,额头狠狠砸了下去。 “岛主,小的办事不利。” 秦麒霍然而起,快步走了过去,也不见怎么用力,直接将夏拓扶了起来,眯着眼睛看了片刻,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哈哈一笑:“都是些皮肉伤罢了,吓死老子了。” 夏拓感动的要死,紧紧咬着牙关,眼眶通红。 第五百二十三章 甭客气 不义岛一共有四支船队,每一支都以春夏秋冬为名,而每艘船的船长也以春夏秋冬为名,夏拓就是如此。 夏拓一张嘴说话,秦麒才发现这家伙少了六颗牙齿。 秦麒弯腰随手捡起半坛子酒,抛给了夏拓。 “喝。” 夏拓仰头灌了一口,擦了擦嘴,这才将在郭城的事情说了一遍。 秦麒脸上倒是没有太多意外的神情,秦狰也是如此。 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打探秦狰的下落了,东海方家、陈家,都在打探。 秦麒不以为意的问道:“那自称海王之人,长的是何模样。” “少年人。” “少年人?”默不作声的秦狰皱起眉头,插口问道:“之前不是说此人连下二城,还击溃了平波城刺史仇骁率领的九千府兵,岂会是个少年人?” 夏拓咬着牙床恶狠狠的说道:“二当家的,就是个少年人,身边还跟着一些亲随,一看便知是行伍之人,其中一人脸上有疤,一看便知是用刀的高…” 话还没说完,秦狰霍然而起,一个大跨步就来到了夏拓面前,双手一抓其肩膀,直接给举高高了。 离地快半米的夏拓吞咽了一口口水,两个手臂就和被铁钳夹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说!”秦狰双目圆瞪:“那少年,是何模样?” “皮肤略黑,似是染了某种头疾,脑袋两侧一根毛都没有,腰后插着一把短刀,不像什么好鸟…” 又是话没说完,秦狰一松手,夏拓一屁股坐地上了。 秦狰满面失望之色,坐了回去,叹息了一口:“还当是三弟…” 秦麒哑然失笑:“若是游儿,岂敢称王,更何况此人骁勇善战,哪能是游儿,你呀你,莫要再胡思乱想,待你回了京,自然就见到你的三弟了。” 夏拓一头雾水,看向秦麒,不解的问道:“二当家的三弟,又是何人?” “夏朝京城大才子,文曲星下凡。”秦麒哈哈一笑,满脸自豪之色:“面如冠玉,温文尔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举世不二的人中龙凤,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夏朝斐国的名士大儒皆以礼待之,门下多是年轻俊杰。” 夏拓傻乎乎的跟着笑了两声,完全听不懂。 看向秦狰,夏拓问道:“二当家的三弟一定也是响当当的汉子,不知善用什么兵器?” 秦狰如同看傻x似的看了眼夏拓,懒得搭话。 秦麒淡淡的说道:“不过你说的这少年人,想来也是不凡,若不然,小小年纪,岂会让那些前朝舟师俯首帖耳。” 身后的秦狰心不在焉的说道:“舞刀弄棒的匹夫罢了,连我三弟一根毛发都不如,我三弟才叫不凡,那海王算哪根葱也能和我家三弟相提并论。” 秦麒笑道:“二伯可没说此人比游儿出色。” “总之我家三弟才是最厉害的人。” 秦麒乐不可支:“比你二伯如何。” “这…”秦狰傻乐了一声:“您作诗没他作的好。” “胡说,你二伯可是文武双全,只是你未见识罢了。” “那您会炼盐吗?” 秦麒:“…” “您会酿酒吗,将军烈。” 秦麒:“…” “我三弟可是在国子监…” 秦麒苦笑连连:“好了好了,不说游儿了,说这郭城海王吧。” 秦狰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 秦麒转过身,又询问了夏拓几句,这才让这倒霉催的离开。 背着手,秦麒不断的踱着步,自顾自的说道:“这自称海王之人,八成是温家子弟,看来这温雅已是按耐不住了。” 秦狰抬起头:“温雅?” “不错,那海王身边跟随着不少军中精锐,加之寇众本就是前朝舟师,若是温家之人,一切便说的通了,看来温雅是心生了染指尚云之心,这才派了那少年人自称为王,想来,非是要反,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温雅是何意?” “方家。”秦麒皱了皱眉:“温家似是要对付方家,不过其中还是有些疑点二伯尚未想通,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头,还有那海王行事作风,倒也不像是温家之人,据探子所说,海王极为护民…” “哎呀,管他什么海王地王的,二伯您给我几艘快船,我直接去灭了他们,抓几个活的回来,您慢慢问就是。” “也好,二伯与你同去,若是可有之才,收为麾下也不无不可,这几日便去。”秦麒微微笑道:“你三弟那话是如何说的来着,一切阴谋…” 秦狰憨笑道:“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力量面前都是纸老虎,一击即溃!” “智者之言。”秦麒仰头大笑。 ………… 秦游确定了,自己绝对是和水犯冲,闹心事一件接着一件。 湖城的扛把子曹琥来了,带着八百多人,男女老少大的小的全来了,不是来纳头就拜的,而是来占便宜的,一人拎着个兽皮袋子,来装鱼的。 曹琥说了,大家是朋友,好兄弟,既然是兄弟就甭客气,所以他们也不准备客气,得将鱼装满八百多个兽皮袋子才走,作为交换,送了秦游一只半死不活的狼崽子。 曹琥逼事还不少,说最好弄点虾,上次那两指宽的大虾吃的很得劲。 秦游大手一挥,让黄金梅丽号带着十多艘小舟去捞鱼了,这湖城来的八百多个穷鬼也别闲着,正好等着没事干,帮白彪他们干点活。 曹琥是痛快人,带着手下的乡亲们就开始挖坑竖木料。 到了下午的时候黄金梅里号回来了,曹琥望着堆成小山似的海鱼,傻眼了,那八百多刁民们也傻眼了。 活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鱼,一群郭城居民暗骂几声没见识,完全忘了他们当初也是这熊样。 湖城村民虽然傻眼了,可脑子不傻,一看真的如秦游形容的那般鱼多的都碍眼,直接原地开饭,吃饱了再把鱼带回去。 秦游也不在乎,告诉曹琥想什么时候来都行,但是大家得有来有往,不能空着手来,带着野果子,带着木料,反正带什么都行,郭城除了鱼什么都缺。 事实证明,秦游还是小瞧曹琥的脸皮了。 第二天,这帮人又来了,连吃带拿的。 第三天如此。 直到第四天的时候,斐云荣发现不对劲了。 站在城墙上,斐云荣用点兵术大致看了一眼,然后让人给秦游叫了过来。 “第一日,八百余人,第二日,八百余人,第三日,千人,今日,千二百人!” 秦游望着远处卸鱼的湖城居民,一头雾水:“不能吧,曹琥不是说他们村儿只有八百多刁民吗,剩下这四百多哪来的?” 斐云荣摊了摊手:“这我便不知了。” “呀!”秦游咋咋呼呼的叫道:“你刚刚是不是摊手了?” 斐云荣娇笑道:“这个动作,可是表示不知的意思么,总是见你这样。” 秦游嘿嘿一乐:“那我再教你个耸肩吧。” “好呀。” 身后的凤七满脸无奈。 咱还能不能有点正事了,不是说湖城人数吗。 第五百二十四章 来使 秦游决定和曹琥摊牌了。 因为到了第九天的时候,这家伙拉了两千多人过来占便宜! “你嘴里到底还有没有一句实话了?”秦游吐沫星子喷了曹琥一脸:“你不是和我说湖城就八百人吗,这剩下的一千二你哪弄来的,买洗衣粉送的?”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半个月前那个面对数百寇众扛着陌刀的汉子,此时一副卑躬屈膝满脸讨好的笑容,深怕秦游真的要急眼。 除了吃鱼,曹琥还借钱了,借了五千贯。 这也就是说,湖城的刁民们,不但将近十天连吃带拿,还从秦游这拿了将近一万贯钱! “口误,口误口误。”曹琥陪着笑说道:“当初咱兄弟二人初次见面,哥哥我也是带着几分戒心,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哥哥的湖城就两千余人,真的只有两千余人,倘若再诓骗你,哥哥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盛酒喝。” 斐云荣似笑非笑的问道:“曹大人,这两千余人,是两千一百人,还是两千九百人。” “两千…”曹琥看到秦游斜着眼睛望着自己,老脸一红:“两千九百八十五人。” 秦游猛翻白眼:“老子就知道!” 曹琥指了指正在卸鱼的黄金梅丽号号,讪笑道:“乡亲们赶了一天的路,滴水未进,先让他们吃些鱼?” 秦游叹了口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赶紧吃去吧。” “兄弟,我家婆娘这几日看上了些水粉,要是你手头…” “滚!” 曹琥一溜烟跑了。 秦游恨的牙痒痒。 为什么别人发挥传统技能虎躯一震的时候别人就纳头就拜,又是叫爸爸又是恨不得抛头颅洒热血的,结果到了自己这里,俩字----现实,忒他娘的现实,要是没鱼没钱,估计曹琥都懒得多看自己一眼。 不过要说一点收获都没有也不算是,黄金梅丽号每天都出海,已经有不少村民中的青壮取代了寇众,驶船捞鱼赶鱼也算是半个好手了。 这些青壮都是自发的组织起来跟着寇众学习驾船驭舟,甚至还想要学习一些军阵技击之术,寇众教了两天,秦游发现后给白彪和司哲喷了一顿,并且严令禁止。 对秦游来说,军就是军,民就是民,这是朝廷法度,也是底线,如今郭城四面皆敌自身难保,在这种情况下让百姓们操练成为兵卒,那不如直接明摆着说要当他们拿炮灰用。 这种事,秦游干不出来,因为如果这些百姓真的拿起了武器,温家也好,方家也罢,都会将他们赶尽杀绝。 秦游宁愿郭城满是好吃懒做占便宜的村民,也不需要因为报恩而因自己战死的百姓。 即便过去了快一个月,屈陈氏那些族老的面孔,依旧会不时闪现在秦游的脑海之中。 斐云荣说,只有善良的人才心怀愧疚。 贺季真说,这是屈陈氏等族老在天上保佑着他,是好事。 凤七说,这是因为打的少,多打几次,死的人多了,渐渐也就麻木了。 秦游给了斐云荣一个吻,对贺季真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给了凤七好几脚。 正准备和斐云荣在海边溜达溜达加身一下感情时,李贵跑了过来,说是探马在五里之外见到了一队人马,二十多人,一顶轿子,打了个大大的“方”字旗帜。 秦游和斐云荣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方家到底是坐不住了,竟然也派使者过来了。 这是好事,至少人家愿意谈,大家也可以争取一下时间,怕就怕不宣而战,直接带人来削你。 秦游吹了声口哨,凤七和贺季真跑了过来。 “找几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充场面,快去。” 斐云荣则是对李贵说道:“将探马放出十里之外,分出两队,一队巡视,一队前往官道,直达昌隆,确保没有大队人马跟随。” “唯!” 月芯冲着凤七呲牙一乐,得意的说道:“见识到了没,你家主子就知道弄一些不华之事,我家殿下却知将探马放出,高下立判。” 凤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微微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斐云荣瞪了一眼月芯,秦游则是嘿嘿傻乐着。 只有贺季真瞅了眼装傻充愣的秦游,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斐云荣冲着秦游歉意一笑:“可是越俎代庖了?” “没有没有。”秦游连连摆手,笑嘻嘻的说道:“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有数,多看多学,态度谦虚,嘿嘿。” 斐云荣哑然失笑:“我只是出身军伍罢了,你愿学,我必当倾囊相授治军之道,若是不学,我帮你就是,你我无分彼此。” “学学学,当然学,技多不压身,以后你该发号施令就发号施令,我在旁边看着,反正你都是为了我好。”秦游冲着斐云荣眨了眨眼:“好了,我回去换身行头,充充门面。” 说完后,秦游就匆匆跑进了郭城。 凤七刚要走,月芯吐着舌头说道:“公主,人家要学兵法您都不教。” “你又无需掌兵,本宫为何教你。” “那您为什么教三世子呀,他也不需要掌兵的,三世子殿下还不如奴婢呢,至少奴婢精通战阵。” 凤七实在听不下去了,哼了一声:“胖丫头,少说我家三少爷坏话,越王府九名护卫,早就被三少爷安排在了各处县城村镇与官道之中,最远放到了百里之外,若是真有大军来袭便会放出信鸽,一刻钟之内郭城就会收到警示,我家三少爷不过是谦虚罢了,你还当真以为三少爷他…” 贺季真拍了拍凤七的肩膀,笑道:“恩主都不主动提及,你多什么嘴。” 说完后,贺季真冲面色莫名的斐云荣拱了拱手,随即带着凤七走了。 二人走了后,月芯吐了吐舌头,面色有些发红:“三世子殿下既然安排如此周到,刚刚为何不说?” 斐云荣露出了浅笑:“因为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殿下殿下。”月芯歪着脑袋问道:“奴婢发现您每日都带着笑,哪里来的这么多好笑的事?” “有朝一日待你寻了一个如意郎君,自然就知晓了。” ………… 第七章,就更这么多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谋划 方家的来使很嚣张,二十多人,打了一根招展的旗子,黑底红字,光看上面的那个大大的“方”字都能感受出一股子欠打的味道。 一行人没接近郭城,在官道上就停了,派了个方家家丁来郭城通知,让海王过去被方家人“接见”。 三十名寇众们没吭声,抽出了长刀,然后这群人就来郭城了,等着海王“接见”。 到了郭城外后,秦游背着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十个精挑细选长的又丑又壮的小弟们。 十八个骑士,四个轿夫,一顶轿子,这就是方家来使的配置。 秦游微微仰着头,一脸倨傲:“下马,郭城的规矩,人来了,能不能活着离开先不说,马留下。” 一语落毕,周围的寇众们张弓拉弦。 秦游冲着身后的斐云荣眨了眨眼:“看着没,这就是真.下马威。” 方家的人很听话,二话不说赶紧下马。 一个管家打扮的老头虽然下马,但是满脸的倨傲之色。 “你就是海王?” 秦游懒得吭声,看了眼轿子。 他知道轿子中的人才是正主,只是不知道这轿子中的人在方家是什么地位。 老头目光莫名的看了眼大兴土木的海岸线,又问了一遍:“你就是海王?” “嗯,咋的,你可以称呼我为亚瑟,也可以叫…” 秦游话还没说完,轿子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喜至极的呼唤声。 “恩主…真的是恩主吗…” 贺季真和凤七对视一眼,总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众人纷纷看向轿子。 轿帘被掀开了,一张白净的小脸出现了,死死的咬着嘴唇,满脸喜出望外的神情。 秦游一脸懵逼:“小白?” “恩主…” 哇的一声,轿子中的李太白那眼泪就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直接跑了出来,因为太过激动还被绊倒了,都顾不得站起身,连滚带爬的跑到了秦游面前,哭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抱住了秦游的大腿。 “恩主,门下就知道是您,果然是您,门下终于找到您了…呜呜呜…” 秦游低着头,大脑陷入了宕机的状态。 方家的人也是大眼瞪小眼,一头雾水。 老头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望着李太白,哆哆嗦嗦的问道:“李…李公子,您…” 李太白哭哭啼啼的对秦游说道:“都是方家人的下人,呜呜呜…除了那周管事外,其余人等没任何价值,呜呜呜,全宰了吧,呜呜呜…” 李太白是两个字掉一滴眼泪,半句话一抽噎,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秦游哈哈一笑,打了刚响指:“揍。” 寇众一拥而上,除了老头周管事外,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被放倒后照脸一顿踹。 秦游连忙给李太白扶了起来,满脸诧异:“你是怎么混进方家的?” “恩主…呜呜呜,恩主,门下日日夜夜都想着您,终于找到您了。” 李太白情绪十分激动,哭的都快背过气去了。 秦游赶紧悄声安抚了一阵,小白这才吸溜吸溜鼻涕平复了情绪。 看的出来,李太白是真的激动的够呛,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站起身后,一看秦游黑了,也瘦了,连头发都“掉”没了,哇的一声,李太白又哭了,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秦游的眼眶也有些红润,连连轻拍着李太白的肩头:“好了好了, 这么大岁数人了,老哭什么,本世子这不是好好的吗。” “本世子”三个字一出口,一旁神情呆滞的周管事顿时老脸煞白,脱口而出:“越王府三世子秦游?!” “找死!”贺季真一脚揣在了周管事的后腿弯儿上:“胆敢直呼恩主名讳!” 跪倒在地的周管事魂不附体,望着秦游,生无可恋。 秦游微微看了眼周管事:“所有人都押回郭城,那老头别弄死。” 下完了令,众人走向郭城。 李太白紧紧跟在秦游身后,殷勤从怀里拿出扇子扇着风,马屁功夫也没落下,一边扇风一边马屁如潮。 秦游心情大好。 还是李太白懂事,同样是拍马屁,凤七支吾半天好不容易蹦出一句话还挺欠打的,再看李太白,句句顺耳,还不带重样的。 ………… 荀州,大道通衢之城。 东南官道,两日路程,直入广怀道。 东西官道,一日半的路程,直入尚云道。 东北官道,三日路程,直入罗云道。 台州府衙中,龚文华身穿常装,大马金刀的坐在首位,两侧分别是本地知州和本地飞马骑司。 知州姓许,许书文,名字起的和个文化人似的,实际上长的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个武人,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许书文是武将,但却是本地文官执掌一城。 但凡和东海沾边的,什么事都不算稀奇。 荀州官道可以直通东海三道,坐镇的城池统领周围六处兵备的自然是武将,只不过顶着个文官知州的名头罢了。 夏朝开国不久,兵部中还是有不少武将能拿得出手的,许书文就是其中之一,当年也是在马上砍人一步一步爬上来的硬茬子。 东海乱的一塌糊涂,自然需要一位终于朝廷的马上将军镇守荀州以防不测。 “老大人。”许书文冲着龚文华拱了拱手,沉声说道:“让下官骑着马砍翻那些不臣贼子,下官断然没有二话的,可这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与朝堂上的诸公,当真是下了决心么,起了这刀兵,这东海三道怕是要成人间炼狱。” “倘若没有这壮士断腕之心,本官又岂会来这荀州。” 龚文华苦笑连连:“陛下何尝不知起了刀兵的后果,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许书文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后问道:“待各地折冲府军卒集结完毕,不知老大人先取哪一道?” “尚云!” 龚文华站起身,指着墙上的舆图说道:“尚云道兵备最是不堪,本官率领八千精骑,入尚云,两万步卒及五千辅兵紧随其后,若是顺利,直逼平波。” “不错,尚云道折冲府至多集结五万人马,军卒虽多,却没有多少敢战之士,大多是方家用钱粮收买的贪生怕死之辈,取了平波城,尚云军卒自会变成散兵游勇不堪一击。” 顿了顿,许书文看向舆图上罗云道的位置:“可这一家二姓岂不知唇寒齿亡之理,尤其是这罗云道,若是老大人的军马入了尚云道,而温家又带领着罗云道军卒前来,不知道老大人要如何应对。” 第五百二十六章 大战在即 望着舆图,龚文华满嘴苦涩。 秦老大并没有明确告诉他应该先削谁,让老龚自己看着办。 其实这和信任不信任关系不大,因为秦老大也拿不定主意,这才让龚文华放手一搏,有点爱咋咋地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龚文华这次来东海其实也是被架在火上烤,要是能选择的话,他肯定不来,可要留在京中的话,兵部马上要被秦老大进行大清洗,同样会连累到他。 京中的事,龚文华已经不去想了,他现在就愁眼巴前的事。 许书文说的一点都不错,一家二姓经营东海近这么久,岂能不知道唇寒齿亡的道理,尤其是温家,早在前朝的时候就扎根罗云道了,那就和土皇帝一样。 现在各地折冲府府兵与屯兵卫辅兵已经开始从四面八方赶到荀州,一家二姓收到信是早晚的事。 那么面对朝廷的大军,一家二姓只剩下唯一一条路,唯一一条生路,那就是直接反。 可他们的反并不是为了反推到京城,而是为了证明给晋昌和瀛人看,他们有“反”的决心。 傻子都知道,一家二姓就是在东海经营的再久也不可能打的过朝廷。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打不过,为什么还要打? 因为他们得活,而唯一的活路就是跨海而渡前往晋昌和赢岛。 试想一下,如果不反抗直接跑了,晋昌和赢岛会接受他们吗? 或许会,但是肯定不会重用他们,因为他们太废了,没有对夏朝军队造成一点损失就逃之夭夭了。 这就属于是一份投名状,让夏朝损失越惨重,这份投名状的含金量也就越高。 想要彻底“收复”东海,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打上个一年半载都不是没可能。 如果一家二姓走个过场稍微抵抗两下就跑了,那也行,朝廷能够接受。 可怕就怕在晋昌和瀛人使坏! 朝廷派遣大军打过去,东海反了,那么晋昌和瀛人会不会来东海支援一家二姓? 大概率会是这样,在别人家里打架多过瘾啊,想烧哪就烧哪,比在自己家门口打架爽多了。 晋昌和瀛人一直有恃无恐根本不怕夏朝,倒不是国力多么强大,而是因为夏朝没船。 要是夏朝有个几百艘楼船的话,两国早就跪地上叫爸爸了。 当然,真要有这么多战船的话也轮不到他们叫爸爸,秦老大早就下令让船队过去灭国了,打完了正好回来吞并了斐国。 这才是朝廷君臣所顾忌的事情,派遣大军来东海,一家二姓就会反,晋昌和瀛人将会插手,整个东海都要陷入战火之中。 甚至更可怕的是,要是被拖入战争的泥沼,朝廷不断加派兵力的话,边关凉戎和涠江斐国会不会趁虚而入? 除此之外,最让龚文华头疼的就是温家。 尚云道被广怀道和罗云道夹在中间,一旦打到平波城莽穿方家,而陈家和温家也同时动手的话,自己很有可能面临着四面皆敌的险境! 背后是海,瀛人的战船和晋昌的战船会从海面上杀过来,两边是陈家和温家的势力,而温雅又是前朝大帅,岂会不知兵,断了自己的后路,朝廷大军就会被包成饺子。 第一步,应该是选择先削谁。 可这第一步就让龚文华犯了难。 先打方家吧,怕被包围。 先打陈家吧,晋昌肯定会插手。 先打温家吧,这又是最难啃的骨头,容易陷入拉锯战。 先打两家吧,剩下那一家绝对会来包抄后路。 三家一起打吧,兵力又不够。 龚文华是双鱼座,他可以对天发誓,他真不是选择困难症,他只是真的不知道这第一步该如何办。 倒不是说龚文华这个兵部尚书水平太差,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全国朝最精锐的兵卒,一个在北侧边关,一个在南侧涠江,其余折冲府大多都是新卒,上过战场的少之又少。 真要是有那青龙偃月刀,斩华雄是一点问题都没有,问题是秦老大给龚文华一把生锈的破铁板子,别说斩华雄了,斩华佗都费劲。 要是从边军越王麾下调来一万骑兵,再从涠江调来两万步卒,别说三家,一推七他都敢尝试尝试。 “尚云道…”叹了口气,龚文华转过身:“等各地折冲府兵赶来后再议吧。” 坐回了凳子上,龚文华捏了捏眉心。 许书文也是拧着眉头。 东海这边的事,他比龚文华还要清楚几分。 龚文华担忧的事情,他何尝不知,可同样拿不出什么好的主意。 抬起头,龚文华看向左手边的骑司,心不在焉的问道:“乔统领那边,可有消息。” “回大人的话,统领已潜入平波城,若是大军深入尚云,乔统领便可动手。” “乔统领有何打算?” “杀人,毁船,刺杀方家家主方不二,其子方近、方远,核心子弟方文、方武、方山、方海共计四十五人,以及平波城大船十三艘,海船二十六艘,商船三十一艘。” 龚文华皱眉:“乔统领那边有这么多人手吗?” “尽力而为。” 龚文华微微颔首,随口问道:“平波城方家最近可有异动?” “有。”骑司沉声回道:“方家大管事方武集结了三万步卒,准备前往郭城。” “郭城?” “是,郭城盘踞了一伙盗贼,自称寇众,前朝精锐舟师,贼首自称海王。” “海王?”龚文华一拍书案怒道:“我大夏国内只有一位王爷,哪里来的什么海王,其心可诛,屠其满门!” 许书文奇怪的问道:“寇众有多少人?” “千余人?” “千余人?”许书文哭笑不得:“千余人,还需要集结三万人马?” “许大人有所不知,一个月前,平波刺史仇骁亲率五百骑兵与九千步卒前往郭城剿匪,一战即溃,五百骑兵无人生还,九千步卒十不存一。” 龚文华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千人,打十倍之敌,这自称海王之人竟有如此能耐?” “是。” 许书文也是惊的够呛,都是老把式了,还真没听说过这么夸张的战绩。 不过转念一想,许书文又突然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都是不臣逆贼,狗咬狗罢了。” “话是不错…”龚文华略显诧异的说道:“只是没想到这千余名寇众竟是如此凶悍,只是这区区盗匪,方家为何要大动干戈?” “那自称海王之人颇有野心,在郭城建立船坞与造船厂,图谋甚大。” 龚文华微微一愣,紧接着笑了:“这贼首失心疯了不成,在尚云道海岸线建立船坞与造船厂,莫说是方家,温家得此消息也定会派水卒前去剿匪。” 第五百二十七章 五日 秦游的后槽牙已经肿了。 望着笑嘻嘻的李太白,无言以对,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屋子中做了十多个人,都是郭城说了算的头头脑脑们。 事情经过李太白已经说完了,这小子来东海也就一个月,但就这一个月的经历,足以写成教科书让骑司们好好学习学习了。 事实上,屋子里还真有一个骑司,之前被贺季真找出来的倒霉催,望着李太白,双眼放光,满脸小迷弟的神情。 一个半月前,也就是柳河化冻后,怀揣着二十万贯银票的李太白乘船东下,换了几次船后,顺利来到了东海。 最早的计划是李太白到了东海后走陆路,混进尚云道,最好能混进平波城,与秦游汇合后再做打算。 李太白嫌麻烦,直接坐船到平波城了。 要知道甭管是陆路还是海陆,只要进了平波城就要被查验身份。 李太白很牛b,下船的时候还没被检查呢,直接朝着天上撒了一把银票,大约几千贯,李太白也没数,就是随手一扔,然后守卫就和伺候大爷似的给他请到了城中。 李太白连客栈都没找,直接去了城中最大的赌档,也就是方家老大方近名下的赌档。 二十万贯往桌子一拍,李太白告诉庄家,随便选一个,大小都行。 庄家哆哆嗦嗦的将小山似的银票压在了小上,然后…开了个小! 放个屁的功夫,李太白身价翻了一倍,二十万贯变成了四十万贯。 赌了一把后,李太白一脸高手寂寞的模样告诉庄家,他每天就玩两把,赢来的二十万贯可以不要,但是得把平波城里赌术最高的人叫来赌一把。 方不二的好大儿方近听说了,挺着大肚子就跑去了,也是挺豪气,当场写了个条子,上面写着二十万贯,等于是打白条,交给了李太白后,说凭着这张条子可以在平波城里横着走,看那意思就和可以当信用卡刷似的。 相比于李太白这种真金白银的好奇,方近着实跌份。 二十万贯银票,加上另一张写着二十万贯的条子,直接被李太白拍桌子上了,笑眯眯的让方近帮他选个大或小。 方近给李太白选了小,大胖子自己选了大。 大小还没开呢,也不知道方近是太激动血压高还是怎么回事,直接倒地上了,一群人大呼小叫了半天这胖子才醒来。 然后…李太白身价直接攀升到了八十万贯! 李太白又是一分钱不要,让方近给找三个人。 最博学的大儒,最漂亮的妓子,最会玩的纨绔子弟。 三人找来了,李太白给头发胡子花白的大儒踹了一顿,然后吟了一诗诗,鼻青脸肿的大儒惊为天人。 最漂亮的妓子来了,李太白扔出一万贯银票,让这个妓子去陪街边的乞丐一晚。 至于第三人,也就是最会玩的纨绔子弟,当然是方近。 李太白说方近没意思,赌都赌不过自己,没什么兴趣,然后拎着包袱去找客栈了。 方近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跟在李太白身后,说天下就没人比他更会玩的人了。 然后,李太白找人做了副扑克,又在大街上随便拉了一个人,讲述了一下规则后,方近又输了十万贯。 第二天,方近邀请李太白去他府中做客,李太白不去,找人做了副麻将,又给店小二和掌柜找来了,四人打了一天一夜的麻将,方近又欠李太白十五万贯。 秦游在书院传授的知识,李太白学了几成不知道,但是扑克和麻将他都全记下来了。 从下船,到平波城中无人不知,李太白只用了短短两天的时间,而且平波城方家大少爷方近还在这小子屁股跟着,哭着喊着一起玩耍。 活这么大,方近就没见过这么“消散”的人,简直是我辈楷模。 正当平波城所有人都认为欠下巨款的方家要弄死李太白时,这小子又用二十万贯买了一艘海船,然后一把火给烧了,站在岸边哈哈大笑手舞足蹈。 方近望着火光前手舞足蹈的李太白,差点贵了,因为李太白活成了他想要的样子。 最后,方近将李太白因为知己,二人在平波城刺史府里义结金兰称兄道弟。 之后俩人天天腻在一起,就差晚上睡觉睡在一起了。 直到前几天方近提起寇众的事,李太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大致计算了一下时间,又研究了一下寇众转换风格的日期,发现和秦游来东海的时间吻合。 当时仇骁率领近万军卒去郭城的时候,跑回来不少残兵败将,李太白打听了一下,其中几个人说海王身边有一个护卫,是个高瘦的刀疤脸。 低调的寇众突然开始走国际范儿了,以及日期吻合,再加上护卫是个刀疤脸,李太白有些怀疑这自称海王之人很有可能就是秦游。 换了别人,哪怕是乔冉也不会这么想,因为海王带个“王”字,秦游是世子,不可能这么大逆不道。 但是李太白比较了解自家恩主,做事天马行空,别说海王,海皇都不令人意外。 最后李太白就和方近说,自告奋勇的来郭城,看看能不能招降寇众为方家所用,就这样,这小子成了方家代表来到了郭城。 李太白也算是胆大包天了,他也无法确定海王是不是秦游,就带着二十几个方家人来,要是猜错了的话,他很有可能被寇众大卸八块。 可为了寻找秦游,李太白依旧来了。 屋子里,不少人看着这个面色白净的文弱小子,暗暗敬佩不已,都说这小子胆气十足。 秦游则是猛翻白眼。 用二十万贯接近方近,这哪是胆气十足,这他妈就是崽儿卖爷田心不疼,别说方近了,拿出二十万贯银票直接跑皇宫里,连秦老大都能和你成为至交好友,大夏一年赋税才多少钱。 站在斐云荣背后的月芯满眼小星星,悄声说道:“殿下,三世子的门客好生厉害。” 斐云荣微微一笑:“也不看看此人的恩主是何人。” 斐云荣看着秦游的目光中也满是小星星。 二十万贯银票,交给了一个门客,不闻不问,这才是真正的豪气无双。 秦游摸了摸后槽牙,确定自己是上火了。 因为李太白不是代表方家“招降”的,而是来通风报信的。 方家派人来,明面上是招降,实际上是拖延时间。 方家实很清楚,以寇众当年触怒温雅杀瀛贼的做事风格,绝对没有可能归顺方家,寇众答应,瀛人也不可能答应。 之所以派人来,无非就是拖延时间,因为方家和官府勾结抽调了三万军卒,五日后就会感到郭城干掉寇众。 “五天的时间。”秦游目光扫过众人:“都说说吧,不到一千五百人,打三万,怎么打。” 第五百二十八章 交代 秦游的表情有些沉重。 三万人,虽然全是步卒,虽然都是些老爷兵少爷兵,可人数在这摆着呢。 他不懂什么军阵,他只会简单的加减乘除。 一千五百人,和三万人开战,这也就是说,平均一人得弄死二十人。 更不要说,郭城的兵力根本不足一千五百人。 更不要说,郭城是一座破城。 更不要说,还要顾及郭城外的船坞不被毁掉。 说实话,秦游不想打。 哪怕他知道尚云道的军卒就是一群废物,哪怕麾下有前朝舟师精锐和从无败绩的一百八十名飞云骑,他依旧不想打,因为双方兵力太过悬殊,因为会死人。 可他又必须打,如果不打,就保不住船坞,保不住造船厂,没有船坞,修不了楼船,没有造船厂,造不出更多的舟船,就没办法去威胁不义岛那群王八蛋给秦狰找回来! 屋内数十人,没人开口,齐齐看向秦游。 秦游总觉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去海边。” 说完后,秦游率先走了出去,众人跟在身后。 来到了城外,走在海滩上,秦游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半晌之后转过身望向大家,再次恢复了往日那般嬉笑的模样。 “你们不说的话,那我就先说了,哪里不对,大家指正。” 众人相视一笑,气氛轻松了下来。 刚刚大家面色沉重,是因为秦游面色沉重,仅此而已,与大战在即无关,对这些人来说,战斗再是寻常不过了,而且大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秦游率先看向司哲:“天亮后,乘黄金梅丽号出海赶鱼,能赶回来多少赶回来多少。” 司哲单膝跪地:“唯!” “将城中所有腌制过的海鱼装好。”秦游看向了李贵:“明天入夜之前,将城中所有的孕妇以及女子,送到湖城,带上一万贯银票,交予知州曹琥,告诉他,帮我照顾好这些孕妇和女子,要是我战死,三个月后,派人前往京城寒山书院,所有的女子和孩子归我书院抚养,每年可支取十万贯,就当是给他们湖城抚养费了,如果东海被收复,让书院和来人,将不愿意留在东海或者无处可去的女子以及孩子接到京城,入籍北郊大集,书院抚养成人至十八岁!” “殿下仁德!”李贵单膝跪地:“唯!” “黄金梅丽号捞够了海鱼后,交给郭城百姓。”秦游看向了贺季真:“三日内,将郭城内的百姓送往昌隆、广丰二县,若是听闻了寇众战败,让他们自行回到各村各宅。” 贺季真长身一拜:“门下谨遵恩主之命。” 秦游看向骑司夏拓:“马上动身,前往沿途州府村镇,散播谣言,说方家要反,朝廷已集结五十万大军,一个月后就会来到尚云道铲除方家,动摇方武的三万军卒的军心,还有…若是我战死,日后见到了乔冉,告诉他,带着方不二的人头,去我坟前祭奠,寻到我随身佩戴的短刀宁国,放入我的墓中,让我在阎王殿中再杀一次方不二!” “卑下遵命。”夏拓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殿下武运昌隆。” 说完后,夏拓跑向了远处的一匹军马。 秦游又看向了凤七身后的一名越王府护卫:“小黑,来。” “小的在。”肤色黝黑的护卫跑了过来,秦游从来没问过这些护卫的名字,也没记,只是根据外貌特征取绰号。 “骑着乌月锥,回京。” 护卫茫然的抬起头:“殿下…” “告诉廖院长,帮我照顾好乌月锥,谁也不准骑它,它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玩就玩,谁也不准管它。” 护卫双手握拳,双膝跪地:“殿下,求求您了,让小的护在您身边,你命别人回京吧,小的这辈子最大的出息就是给您当护卫,不死在您身边,小的死不瞑目…” 秦游冲着凤七挥了挥手:“给他和乌月锥赶走!” 凤七应了一声,强行拉着护卫的脖领子就给他带走了。 人们望着哭喊嚎叫的护卫,百感交集。 秦游冲着李太白勾了勾手指。 “小白。”秦游笑着说道:“三个门客中…” “四个,恩主,是四个。”李太白连忙提醒道:“还有南宫兄。” “对,四个,四个门客中,就你啥也不是…” 李太白又哭了,跪倒在地:“是门下不争气,您这样的身份都要骑着马来尚云道,只有门生…你见门生身子骨弱,特意交代要柳河化冻才乘船而来,是门下不争气,门下…” “起来吧。”秦游拍了拍李太白的肩膀:“现在动身,回平波城。” 李太白使劲的挺了挺并不厚实的胸膛,破涕为笑,傻乎乎的说道:“门下不走,门下帮您挡箭,门下能挡三支箭!” “听我说,你回平波城,继续混在方近身边,要是我挂了,找到乔冉,帮我报仇,弄死每一个平波城中姓方的人。” “门下不走,能挡三支…不不不,门下能给您挡五支箭,您就让门下留…” 秦游沉声打断道:“要是我没挂,你继续给当细作,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干掉所有姓方的。” “门下…” 秦游朝着远处大喊道:“七仔,把小白也给我拖走。” 凤七跑了过来,又拎走一个嚎啕大哭的。 “就这么点事,至于五日后怎么打,你们…” 秦游目光扫过众人,话没说完,楞了一下:“你怎么还没走?” 人群中,一脸看热闹神情的曹琥嘿嘿一乐,走了过来,正儿八经的说道:“兄弟,你现在就把银票交给哥哥吧,我带着那些女子回湖城,保叫他们安然无恙。” 秦游哭笑不得:“照顾好他们,去赵凤七拿钱吧。” “兄弟你就安心的去吧。”曹琥乐呵呵的走了,走到一半突然回过头:“为何刚刚有人称呼你为殿下,你究竟是何人?” 秦游耸了耸肩:“亚瑟,海王。” “哦。”曹琥没听懂,更不当回事,去找凤七要银票去了。 秦游又看向各村镇的族老和代表们,苦笑了一声。 “本想将捞鱼的法子交给你们,可必须要用大船,你们无法造出大船,得了捞鱼的法子,非但无用,还会引来杀身之祸,我也不瞒各位,东海的一家二姓早晚会被朝廷除掉,你们再忍一忍,最快半年,最长两年,两年后…” 秦游说不下去了,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一群老者们弯下腰,深深一拜,朗声说道:“小子秦三,拜谢诸位近日照拂!” 族老们跪倒一排,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走了出来,用力的拍了拍秦游的后背。 “好孩子,好后生。” 秦游无语哽咽,脑海里,再次出现了屈陈氏慈祥的面容。 将披风解下,系在了眼前老者的身上,秦游冲着贺季真点了点头,后者低声劝慰着,带着这群族老们走回了郭城。 秦游再次转身看向海面,轻声呢喃着。 第五百二十九章 备战 月色下,秦游赤着脚踩在沙滩上,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听着海浪拍击的声音,感受着踩上一脚就陷下去的海沙,走出一条直线,低头看着每次海面没过小腿的高度,这种感觉很平静,很适合思考。 “我是不是很傻。” 秦游苦笑着轻声嘀咕了一句。 “不,你是智者。” 斐云荣的声音出现在了身后,秦游吓了一跳。 “你走路怎么没声呢。”转过头的秦游满脸无奈:“你跟着我多久了。” 斐云荣将手上拎着的小蛮靴抛给了秦游,笑吟吟的说道:“一直在你身后。” 秦游哑然失笑。 刚刚让大家回郭城后,只顾着自己沿着海边走,根本没注意到斐云荣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 “为何觉得傻。”斐云荣踩着秦游留下的脚印。 “我刚刚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么久以来,我竟然没想过跑路,也就是逃跑的意思,从来没想过,一次都没有,按照我以前的性格,一听三万大军来了早就跑的没影了,所以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很傻。” “不,我说了,你是智者。” “智者是看透了,不是活够了,我可不是智者。”秦游苦笑不已:“我应该找个厨子借一把炒勺好好查查我这脑瓜子的淀粉粘稠度了,三万人,咱们连人家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我竟然还想着迎战,不是傻是什么。” “若是必死之战,我定会带你离开郭城。”斐云荣捡起一个贝壳,在手中抛了抛:“三万乌合之众,何须如此愁苦。” 秦游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白彪的寇众,斐云荣的飞云骑,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尤其是拥有高速机动能力的后者,牵制个数千上万人都不是没可能,还有五天的时间,加固城防,打的又是守城战,揍的又是一群垃圾,不敢说五五开,至少有打赢的机会,最主要的是,尚云道这些垃圾军卒心理防线很脆弱,一旦战损达到一定比率后就会溃逃。 可秦游一直想的并不是输赢的事。 打仗是要死人的,赢了输了,都要死人的。 他不喜欢死人,不管是寇众、飞云骑、屯盐卫老卒或是王府护卫,那一张张原本鲜活的面孔倒在血泊之中,这种感觉,秦游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直到现在,李太爷、屈陈氏、张大爷等人,这些族老和村民们的面孔还会时不时的闪现在脑海之中,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总会令人产生一种难以呼吸的感觉,一种心悸,比伤痛更加沉重和痛苦的感觉。 “或许,我就不应该来东海。” 秦游走累了,坐在海边上。 这种话,除了斐云荣,他不知还应该可以和谁说,甚至连凤七都不能说,因为说了出来,就是软弱,就是求饶,就是失望,不会遭受别人的耻笑,而是会让自己觉得失败。 “来与不来,皆是因果,还未看到果便说丧气话。”斐云荣也坐了下来,歪头靠在秦游的肩膀上:“击败了三万乌合之众,自此,尚云道再无人敢招惹于你,修补了楼船,想方设法前往不义岛,救回你的大兄,这才是果。” “你说…”秦游低下头,垂首轻声问道:“毕竟过去这么久了,我大哥他会不会…” “会,你不去不义岛,便会,若是去了不义岛,便不会。” 秦游抬起头,露出了笑容:“是啊,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尝试一下。” “秦狰身份特殊,虽被不义岛的海贼擒了,可想来那些海贼想来也不敢将他如何。” “之前白彪说不义岛从来不留活口,哪怕是抓了晋昌和瀛贼的王公贵族也照杀不误。” “瀛人与晋昌的跳梁小丑,岂可与你大哥相提并论。” 斐云荣将辫子拆开,侧躺在了秦游的腿上:“再为我编一个辫子,编着辫子,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嗯。” 望着平静的海面,斐云荣的表情同样平静,淡淡的说道:“方武,方家核心子弟,原名陈泰州,本是安南城校尉,七年前因贪墨军饷被发配到了东海,最早去的是罗云道,多方打点,认温雅为义父,半年后,温雅发现此人贪念过重便将其驱逐出了罗云道,陈泰州来到了尚云道,前往平波城毛遂自荐,方不二见此人颇有韬略,便认此人为义子,后改名为方武。” “原来是个共享儿子。”秦游乐道:“东海这边还挺流行认爹的。” 斐云荣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一提及我才想起一事,陈泰州最早在安南时便认了一个义父,安南知州黄广云,这么算下来的话,此人已认过三个义父了。” “诶呦,这可真是父可敌国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飞云骑本就在东海行事,一家二姓的核心子弟,我都知晓一些。” “我给你扎个双马尾吧。” 斐云荣笑着应了一声“好”。 “这家伙厉害吗,都认了三个爹了,那都和吕布是一个级别了,带兵水平应该很高吧。” 斐云荣风轻云淡的吐出了四个字---跳梁小丑。 秦游哈哈大笑。 他就喜欢斐云荣吹牛b的样子。 别人吹牛b,那是真吹牛b。 斐云荣吹牛b,那叫阐述事实。 “五日后,我会带领飞云骑埋伏在广丰,尝试射杀方武与其他将领,之后迅速游走到大军后方毁掉辎重,无论成功与否,都会迅速赶回郭城。” 秦游点了点头:“然后呢?” “守城兵卒不需太多,五百人便够,其他人以骑对步,明日让寇众将西侧山坡上的树木削平,在高处冲击,勿要让敌方接近船坞,如果寇众一鼓作气击溃敌人中军,那么此战既可一战而胜,倘若事不可为就要迅速退回郭城。” 说到这里,斐云荣转过头望着秦游说道:“答应我,在城中,勿要出城。” 秦游刚要说话,斐云荣补充道:“倘若你有闪失,寇众、飞云骑、屯盐卫老卒,便会不战而溃。” “知道了。”秦游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五百三十章 大军至 大战在即,所有人都在忙碌,就连斐云荣都每日带着飞云骑离开郭城探查地形,只有秦游闲着没事干。 闲着也是闲着,秦游带着凤七给之前那个方家的管事削了一顿。 上了年纪的人,都带个“老”字,不过不是所有带个老字的人都叫老者,很多老人叫老头,或者老登。 尊老爱幼是优良传统不假,但是不能因为坏人老了就将所有做过的恶事一笔勾销。 看周管事的模样就知道这老头不是什么好鸟,这种老头,就得揍。 揍了“半”顿之后,秦游得到了一些看起来有用但是暂时没什么用的信息。 方家集结三万兵卒,并不是因为寇众抢了两个县或者挖船坞,而是因为招娣村的事,一千余个女子,其中不少有身孕的,这才是方家人想要铲除寇众的原因。 剩下都是一些方家内部的信息,哪个人负责哪个领域之类的,方家大大小小数十名子弟,就方不二说了算,这老胖子最近又攀上了晋昌的线,在瀛人和晋昌两头讨好。 方不二下面就是两个傻大儿,一个是让李太白忽悠的团团转的方近,四个字形容,啥也不是,老二方远倒是颇有能力。 不过方家毕竟是后起之秀,没什么传承,小时候可能也没培养好,老二方远性格乖张,虽然读过一些书,可也是为了冲门面,不是什么文化人,行事不择手段十分极端,平常说话办事什么的,素质极度低下。 方家里,大部分核心子弟都跟着老二方远混,不过老二不是很受胖子老爹待见,反倒是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的老大方近十分受方不二宠爱。 五日的时间一闪而逝,郭城非战斗人员已经全部离开了,到了第五日的时候,秦游反而平静下来了,站在城头上,等着探马的消息。 可足足等了一天一夜,别说三万大军,连根毛都没看到,秦游站在城头摆了一天的造型,吹了一天的海风,骂了一天的娘。 事实证明,尚云道的兵备,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将探马又放出了五十里后大家才搞明白怎么回事。 按照正常脚程来算的话,三万大军应该是第五日就能来到郭城,但是方武带领的大军是第七日才到的。 这事放在其他道折冲府身上是完全想象不到的,大军出击,说几日就是几日,一个时辰都不能少,结果这三万大军足足迟到的两日。 让人想不到的不止这一件事,埋伏在官道上的飞云骑也无功而返了。 因为在长长的官道上,斐云荣瞅了半天死活没找到辎重的位置,最后想了好久才判断出原因。 两个原因,要么是辎重带少了,都被吃完了,要么是辎重没带够,不够吃。 无论是哪个原因,方武这名统帅无疑是不合格的。 不过方武很聪明,知道郭城有一百来个神射手专门射将领,所以没有穿将帅的盔甲,无从找起。 碰到这种傻缺将领,飞云骑是一点招都没有。 低头看着郭城外六百骑兵,秦游的热血沸腾了! 探马来报,还有十里距离! 握着宁国,秦游感觉整个身子都哆嗦了。 探马来报,三万大军…原地休整了。 秦游站在城墙上破口大骂。 他从来没见过逼事这么多的军队。 一个时辰过去了,探马来报,三万大军累的够呛,可能还没休息过来,没有任何动静。 这纯粹就是欺负人了,一鼓作气势如虎,眼瞅着快看到敌人,却原地休整,这是兵家大忌,可问题是秦游和斐云荣还真没办法下令主动出击,因为人手不够! 但凡再有五千兵力的话,斐云荣早就带人杀出去了。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探马来报,三万大军支起了帐篷,看那意思,似乎是想要睡一宿再来攻打郭城。 斐云荣都气的够呛,二话不说,带着一百八十名飞云骑离开了郭城。 半个时辰后,探马回来了,飞云骑跑到三万大军最后侧,给那群傻缺烧的和孙子似的满哪乱跑,至少烧死了五六百人,三万大军终于动了,杀向郭城。 探马刚汇报完,飞云骑也回来了,不过没进城,而是前往了北侧埋伏起来,准备打起来后冲击大军右翼。 就这十里的路程,秦游足足等了将近两个小时,这才在城头上看到所谓的三万大军。 其实对于三万大军,秦游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 当看到乌压压的人头出现时,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方家果然是做买卖的商人,童叟无欺,说三万就三万,绝对不吹嘘,就那一片红云,说五万人他都信。 秦游的瞳孔缩的如同针尖一般。 随着大军越来越近,强烈的压迫感甚至让他这个菜鸟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仿佛空气都凝结了一般。 府兵红色甲胄如同血染一般,长枪林立,三万大军缓慢却极具压迫感的变成了八个方阵。 凤七眯着眼睛看了一会,面色平静。 在凤七这位专业杀才眼里,方阵只能说是中规中矩,稍显业余。 随着方阵变化,凤七平静的面色变成了鄙夷。 方阵是最基本的阵型,阵中容阵,薄中厚方,中央兵力最少,而四周兵力多,可以更好的防御敌人进攻。 方阵没问题,问题是三万人打一千多人,还用方阵,八个方阵,得喝多少假酒,有这操阵的功夫都直接变换大旗下令破城了。 “这将帅真他娘是个饭桶。”凤七指着三万大军骂道:“还用个什么劲儿的军阵,废物。” “阵?”秦游数了一下方阵,又看了下前面椭圆后面方的模样,困惑的问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八亿金锁阵?” “八亿金锁?”凤七挠了挠头:“小的未曾听说过,哪个兵法大家所创?” “没事,一个范姓的兵法家创的。”秦游手搭凉棚,再次确定了一遍:“之前斐云荣和白彪说先在远处利用骑兵打散敌军阵型,看看能否破了中军,是吧?” “倒是这么说的。”凤七皱眉说道:“可敌军没有帅旗,掌军的未必在中军。” “那怎么办?” “守城,必是一场恶战。” 秦游心都提起来了。 总觉得事情并没有像之前斐云荣说的那么简单。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别说三万人,就是三万头猪也要杀上好久,斐云荣轻描淡写,也不过是怕秦游担忧罢了。 一旁的巫雪默默的叹了口气,面容莫名。 心知肚明,按照斐云荣的性子,应该是在数十里之外就开始骚扰大军的,之所以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就是担心秦游。 巫雪今天是被斐云荣特意安排在秦游身边保护他的。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斐云荣来了之后,秦游已经好久没见到巫雪了,明明就在一座城中,却死活碰不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五百三十一章 血战 军阵之中驰来一匹快马,直奔郭城城下,或者说是郭城城前,毕竟城墙才三米来高。 来人仰头喊道:“海王自缚双手…” “滚你妈的。”秦游骂道:“射死他。” 破空之声响起,传话的咽喉中了一箭,脱马倒地。 郭城之战,拉开了序幕,大幕之后,是一座狰狞的血肉磨坊。 密集的战鼓声响起,三万身穿红色甲胄的大军开始行进,如同秋色中的枫林。 海雾升腾了起来,号角声伴随着密集的鼓点震人心魄。 白彪脚尖一提,黑色的旗子抓在手中,大力一挥。 原本操着舟船的舟师精锐今日骑着马,虽只有六百人,却带着一往无前无人可敌的气势。 六百人,射出的箭矢却如同蝗虫过境一般遮挡住了烈日光芒,箭雨,倾泻在了红甲府兵的头上。 所谓舟师,并不是指所有水手,而是指海面上乘船作战的军卒,他们不但擅长跳帮杀敌,同样擅长两船快要接近时挽弓拉弦。 一支三万步卒组成的大军,自然兵种齐全,盾手、长枪步卒、弓手、皆有。 方阵外围的盾手退回到了里侧,顶着木盾抵挡弓箭。 可三万人太多了,多到了客串骑兵的寇众不需要瞄准,只需要射箭就可以了。 不少红甲府兵倒下了,即便没死也会被同袍生生踩死。 战争面前,人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当第一个人踩在同袍身上时,注定会有生命消逝在黄沙之上。 倒下的红甲府兵只有百十人,相比于三万大军,不值一提。 虽然不知道方武“藏”在哪里,但是看的出来他并不是一个蠢货,至少他知道这三万大军的唯一目标是郭城,破了郭城,那些骑兵不用追,自然回来救城。 这也就是城中的军马不够,要是够的话,所有人都可以上马打游击,可惜,大多数都是寻常马匹,上了战场就会受惊,不如步战。 侧翼,寇众骑着军马,将筒篓中的箭矢一支支的射出,可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拦大军前进。 敌人,太多了。 战争是最好的老师,当战鼓响起,号角震耳欲聋时,新兵,就迈出了奔向老卒的第一步,他们会麻木的前进着,麻木的挥舞着刀剑,当他们的神经彻底麻木时,便与老卒无疑了。 眼看大军距离郭城只有不到一里地的时候,斐云荣终于观察到了大军最薄弱的方位,一声“杀”字过后,百八十名飞云骑冲向了大军的侧翼。 一百八十名飞云骑中,二十五个身穿云骑重甲的骑士如同一柄尖刀戳穿了侧翼的一个方阵。 骑兵强大的冲击力显露无疑,当飞云骑手持长枪疾驰而来时,数百人如同餐刀面前的乳酪,没有任何抵挡之力。 一个方阵就这么被戳穿了,战马毫不停留,飞云骑将长枪插在了马腹下,挽弓拉弦,又是一排箭雨倾泻而下。 很多时候,数量就是唯一的优势,飞云骑悍勇无比,切割了一个方阵,引得三千多名红衣府兵阵型不稳四散而逃,可依旧无法阻挡其他方阵步步逼近郭城。 冲出了数百米,飞云骑调转马头,又是一轮箭雨,再次冲锋。 又是一个侧翼方阵被凿穿了,三名飞云骑被挑落马下,在大军之中尸骨无存。 斐云荣回头望了一眼,银牙紧咬。 若不是秦游的话,她断然不会带领区区不足二百人冲击三万大军。 娇斥了一声后,飞云骑拿出了最后的斐炎,扔进了距离郭城最近的方阵之中。 斐炎被点燃了,第一个方阵,也终于破了,三千多名步卒四散而逃,骑着军马的寇众冲杀了过来,无情的收割着生命。 城墙上的秦游慢慢闭上了眼睛。 狰狞的面孔,夺人双目寒光闪烁的刀剑,低沉而惨烈的嚎叫,弥漫的烟尘,这便是战争,令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无法直视。 秦游猛然睁开眼,呼吸着似有似无的血腥味,他必须适应,不适应战场的人,将会埋骨其中。 第一个方阵虽然破了,那些四散而逃的步卒却跑向了第二个方阵之中。 而第二个方阵,竟有大量的弓箭手,无数道黑烟点燃。 秦游面色剧变,凤七一把将他摁倒。 被点燃的火箭如同飞蝗一般射向了郭城。 城墙上,风中猎猎招展的“海”骷髅头大旗化为了灰烬。 战争,依旧持续着。 骑着军马的寇众和飞云骑汇合后,无法去攻击第二个拥有大量弓箭手的方阵,只能试图将方阵切割出一个真空地带。 战斗骤一打响,便是残肢断臂浓烟滚滚。 凤七将秦游死死摁在地上,白彪则是如同不怕死似的,站在墙头上,眯着眼睛。 他知道,骑兵在争取时间,在争取空间。 真空地带出现了,骑兵快速奔驰激起了阵阵烟尘,弓箭手方阵已是被隔绝开了,虽然只是暂时的,却的确距离最近的方阵有着三百步之遥。 “杀!”白彪怒吼一声,城内的寇众跑向了城墙,顺着绳索滑了下去,冲向了第二个方阵。 残阳如血,烈焰如血,处处,都如血。 落日的余晖倾洒在了城楼之上,烈焰映红了一张张狰狞的面孔。 寇众是勇武的,无论是海面上还是陆地上,他们永远如同迅猛的猎豹一般。 距离第二个方阵不足三十米时,弓箭手终于换上了箭矢,拉开了弓弦。 平射出的弓箭,带着蜂鸣之声,射在了寇众们的身上,而回应他们的,则是一柄柄鱼叉。 投掷出了鱼叉,寇众们终于扑到了弓箭手的眼前。 弓,射远,不打近,寇众们挥舞着长刀开始收割生命。 他们甚至来不及按照习惯补上一刀,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时间很少,少到可怜,数百骑兵根本无法拖延住后面的方阵,他们慢上一秒,哪怕只有眨眼的功夫,就会有更多的同袍和飞云骑被挑落马下。 秦游挣脱开了凤七,双手摁在城墙上,呼吸急促。 城墙下,是三十多具寇众的尸体,如同刺猬一般,身上扎着大量的箭矢。 侧翼,则是一匹匹惊马跑向了远处,马上的主人已是不见身影。 每一匹惊马,都代表一个鲜活的生命离开人世间。 弓箭手们抱头鼠窜,寇众则是用长刀大力劈砍着。 白彪是冷静的,斐云荣也是冷静的。 两个执掌最精锐军队的指挥官相距千米,却默契无比。 黑旗晃动,满身鲜血的寇众们退了回来,身后背着同袍的尸体。 直面如此密集的箭雨,最先冲出去的寇众,没有任何存活的可能性。 而牵制其他方阵的骑兵,也终于甩开了红甲府兵。 秦游望着跑向四面八方再次重整队形的骑兵们,看不出少了人,心里却知道,的确,少了人,少了很多人,那一匹匹惊马,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不知道骑兵少了多少人,只知道寇众,至少四十人,长眠于此。 ………… 今日份七章更完。 第五百三十二章 一贯钱 历史就是由战争书写的,也是人类以及文明进化或者退化的主旋律,恒古不变。 海雾来的快,褪的也快,取而代之的同样是雾,血雾。 战争的开头从来没有意外,但是过程和结尾总是充满了意外。 秦游看不到结尾,他只看到了过程,一个与自己所想象完全不一样的过程。 上一次仇骁带领九千步卒攻打郭城时,斐云荣横空杀出,战斗结束的很快,自斐云荣出现的那一刻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郭城也没有继续出现伤亡,可谓大胜,足以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次大胜。 这一次,同样是尚云道兵备,只是人数翻了三倍,可过程,却让秦游目眦欲裂。 为了不让敌军靠近郭城,寇众们不断穿插着敌阵的薄弱点,飞云骑则是试图寻找着发号施令的将领们,每一次冲锋,乱军之中都会疾驰出了数匹甚至数十匹军马。 每一匹惊马逃走,就代表着一名寇众或者一名飞云骑骑兵被困在了敌军军阵之中,下场,可想而知。 马匹嘶吼声,刀剑与血肉的碰撞声,无一不刺激着秦游敏感的神经。 秦游想要做些什么,也必须做些什么。 夺过了贺季真手中的弓箭,秦游用出了全身的力量,将箭矢射出。 他不需要瞄准,只需要将箭矢射出去就好,因为敌人太多了。 五支箭,只有三支射进了敌阵之中。 五支箭射过,秦游右臂微微颤抖着,再无一丝力气继续拉开弓弦,手指滴下猩红的鲜血而不自知。 “给我找出方武!”喘着粗气,双眼布满血丝,秦游顿感一阵天旋地转。 贺季真的拿过了长弓,微微点头。 巫雪搀扶着秦游,目光扫向战场。 贺季真的长弓是自制的,如果不是肾上腺素的缘故,秦游连开弓三次都做不到。 不止是城墙上的人在寻找方武,骑兵们同样如此。 八根方字大旗,全部被飞云骑射断了,掌骑的军卒也被射穿了头颅,可依旧没有人知道方武在哪里。 骑着军马的寇众射空了箭矢,抽出了马腹下的长刀和鱼叉,贴着敌军侧翼慢慢蚕食敌方的有生力量,不再冲阵。 这就是专业的军人,事不可为便要收手。 杀戮依旧在进行着,城内寇众再次跳了下去,与涌上来的长枪兵激烈的碰撞在了一起。 司哲率领的一百一十七名舟弓手跑上了城墙,挽弓拉弦,将试图靠近城墙的敌军和后方阻隔开来。 骑兵寇众扰袭侧翼,压缩敌军的活动空间。 穿着云骑重甲的飞云骑穿插冲击,切割军阵。 城墙下的寇众确保城门不失,砍杀着任何靠近城门的敌人。 城墙上的舟弓手进行确保城下的同袍不会被后方的敌军咬住。 城内的寇众、舟弓手,与城外的寇众和飞云骑配合的无比默契,任何一个挑剔的人都无法找出丝毫瑕疵。 可秦游依旧不满意,不是不满意,而是心急如焚。 战损只有十比一,甚至是二十比一,可这并不是秦游想要的过程,更不是他能接受的结果。 战争不是数字,而是消逝,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消逝,心如刀割。 明明是一群极不专业的敌人,明明以前一击即溃,明明有很多新卒,为什么一个个如同发了疯似的冲向郭城? 直到一声声呐喊,终于给了秦游一个答案。 “先登,赏百贯,杀!” “屠敌,赏一贯大钱,杀!” “夺门,赏百贯,杀!” 一声声呐喊,一声声杀,敌军红了眼睛,悍不畏死,冲击速度再次加快,士气高昂。 秦游终于知道原本应该不堪一击的废物们,为何变的如此“勇猛”。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使从未见过血的新卒变成沙场英豪悍不畏死。 一个人,只值一贯钱。 秦游满面怒容,可却别无他法。 鲜血浸透了黄沙,越来越多的军马逃出了军阵,城门下满是尸首,郭城终于被围住了。 越王府的护卫们与舟弓手,跑出了城外死守着城门。 一直以来,秦游总觉得郭城太小了,城小,门小。 可今天他却无比的庆幸,正是因为城门太小,双方之间的活动空间都被无限的压缩了,城门这才没有失守。 郭城内没有百姓,甚至没有物资,几乎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 但是每个人都用命在守着城门,这并不是一场夺城或是守城之战,而是一场只为杀戮的战斗,结局只有两种,郭城战死最后一人,或是尚云道府兵溃逃。 二十名飞云骑离开了军阵,消失在了秦游的视线之中。 秦游的心收紧了。 因为他看到了赤雪踏,通体赤红布满青筋,只有马眼一片雪白,天下独此一骑,正是斐云荣的坐骑。 凤七也认了出来,看向巫雪:“飞云公主为何离开军阵?” 巫雪摇了摇头,秦游若有所思的说道:“从战斗一开始,敌军摆开方阵后就再也没变换过,到现在近乎是散开阵型攻城,没有令旗挥舞,也没有将领指挥,敌军只是攻城…” 贺季真满面困惑:“飞云公主怀疑方武不在军阵之中,所以去后方寻找?” 秦游无法给出一个答案,他只知道,再拖下去的话即便是打赢了,结果也是他无法接受的。 跑到挥舞令旗的白彪身边,秦游大喊道:“打旗令,告诉寇众骑兵,杀向后方,杀最后方的方阵!” 白彪愣了那么半秒,随即迅速扔掉黑旗,捡起了两面赤红色的旗帜交叉挥舞。 秦游握紧拳头。 以己度人,如果自己是指挥官的话,一定会坐镇最后方,八个方阵,只有最后两个方阵行进的很慢,0方武要是在军中,一定会在最后两个方阵之中。 事实证明,秦游猜测的不错,当寇众骑兵攻击最后两个方阵时,处于中间的府兵们出现一阵短暂的慌乱,大约有三四千人开始回援后方,而这些军卒的装备明显比较精良,很有可能是方家的私军。 凤七挥舞着拳头叫道:“刚刚杀敌赏钱呐喊之声便是从后方传来,后侧方阵即便不是方武也是其他将领!” 秦游并不如凤七这般兴奋。 因为他知道,这是一支业余的军队,一支赶鸭子上架然后又为了赏钱卖命杀戮的军队。 这样一支军队,即便统帅被斩杀,对他们的意义也不是很大。 秦游趴在城头上,望向下方,强忍着自己跑下去的冲动。 鲜血喷洒在了城墙之上,染红了黄沙。 秦游突然大喊道:“方武已死,海寇援军即至,降兵不究!” 呐喊声被漫天的厮杀声所掩盖,秦游如同一个执拗的孩子,再次大喊道:“方武已死,海寇援军即至,降兵不究!” 凤七连忙跑过来:“哪来,援军在哪里?” 秦游没有理他,声嘶力竭的继续喊道:“方武已死,海寇援军即至,降兵不究!” 贺季真默默的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在乱喊,秦游只是想做些什么,哪怕这是一件幼稚可笑至极的事情。 “方武已死,海寇援军即至,降兵不究!” “方武已死,海寇援军即至,降兵不究!” 巫雪一抖双臂,两把短刀抓在了手中,站在了秦游身旁:“方武已死,海寇援军即至,降兵不究!” 贺季真深吸了一口气,扯着嗓子喊道:“方武已死,海寇援军即至,降兵不究!” “方武已死,海寇援军即至,降兵不究!” 凤七也跟着喊了起来,随即是白彪,然后是城下的寇众们。 呐喊之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亮。 围城的府兵攻势,终于缓了下来,不少军卒,茫然的望着郭城城头。 可厮杀,依旧持续着。 第五百三十三章 死战 郭城的门,如同这座城一般,破,却屹立着。 因为这座城门,是由四百多名寇众用鲜血与长刀守护着。 远处的厮杀依旧持续着,城门前却再无刀剑碰撞之声。 两个方阵,至少五千人,已经将城门围了起来。 “方武已死,海寇援军即至,降兵不究!” 城头上,秦游依旧声嘶力竭的喊着,声音嘶哑,用尽了全身力气。 城墙下,寇众紧紧握着长刀,满面狰狞。 司哲的右臂血流如注,无力的垂着,用着并不熟练的左手握着长刀,血水混合着汗水模糊了双眼,他却无法擦拭,因为长刀被白布紧紧的绑在了手腕上。 事实上,他的左臂,也近乎麻痹毫无知觉了。 有擦眼睛的力气,不如去挥刀。 眼睛看不到了,无碍,因为四面皆敌,只要挥舞长刀,便能砍到敌人。 他的身后,站着四百多名寇众,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吐着血水,依旧沉默着。 这就是寇众,死战不退,长刀,明晃晃夺人双目,冷森森摄人魂魄。 举着长枪的尚云道府兵们你推我搡,他们明知道城门前的寇众只有数百人,他们明知道冲进郭城只是早晚的事,可是他们不知道,若是再向前数米,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自己。 城门外已是尸骨累累,每一脚踩下去,红沙便渗出血水。 “方武已死,海寇援军即至,降兵不究!” 秦游固执的像个孩子,声嘶力竭的呐喊着。 可很快,远处再次传来了那应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声音! “先登,赏百贯,杀!” “屠敌,赏一贯大钱,杀!” “夺门,赏百贯,杀!” 这就是方武的策略,以赏代令,战损可不计,以钱换命,杀人,破城! 短暂的平静被打破了,城门下再次展开了血战。 秦游目眦欲裂,夺过了白彪的令旗:“换黑旗,换黑旗,所有飞云骑,所有寇众骑兵,回城,快他妈回城!” 白彪一把将秦游推倒在地,同样固执的他,继续挥舞着进攻的深红色旗帜,眼泪,却止不住的流淌着。 秦游狼狈不堪的爬了起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撞在了白彪身上,想要夺过令旗。 白彪纹丝不动,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麻木的挥舞着令旗。 “求你了,让他们回城吧,回城,至少,至少大家死在一起。”秦游泪流满面,声音嘶哑的哀求着:“再不回来,他们就永远回不来了。” 白彪痛哭出声,眼泪止不住的流下,令旗,随风招展猎猎作响。 贺季真走了过来,望着白彪,声音之中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旗,给我。” 白彪没有任何动作。 贺季真动了,出手如电,一掌推在了白彪的胸口。 白彪倒飞出去,坐在了地上后,双手依旧死死的抓住令旗。 贺季真捡起黑旗,挥舞出了所有人退回郭城的旗令。 白彪低吼一声,刚要冲过来,一把短刀抵在了他的胸前。 抓着短刀的巫雪微微摇了摇头,白彪却是依旧前行着,用胸口盯着锋利的短刀前行着。 巫雪一退再退,最终手起刀落,白彪手中的令旗一分而断。 白彪无力的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 秦游搂住了白彪的肩膀:“兄弟,不怕,至少兄弟们还在一起,不怕,别哭。” 白彪擦了擦眼泪,露出了标志性的傻笑,却无比苦涩:“谢谢你。” 寇众骑兵和飞云骑退了,挺着长枪,凿穿了围攻城门的辅兵,杀出了一条真空地带。 月芯带领身穿云骑重甲的飞云骑们翻身下马,接替了死守城门的舟弓手们。 二十五个身穿云骑重甲的飞云骑们,挡在城门前,如同钢铁堡垒一般,骑枪换成了长刀,每一次劈下,都是一篷鲜血,一片骨肉。 刀枪不入的云骑重甲,削铁如泥的斐刀,隐藏在面甲之下冷酷的眼神,二十五人,生生逼的红甲府兵们再次出现了慌乱和犹豫。 秦游跑下了城头,擦干了眼泪,为受伤的寇众们包扎着伤口,强颜欢笑着告诉大家,马上就赢了,很快。 月芯带领的二十五人虽然挡住了城门,所有筋疲力尽的骑兵也退回了郭城,却也导致敌军终于全部围了过来。 郭城,四面八方皆是敌寇,再无一丝退路可言。 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双方都需要这份平静。 尚云道府兵,需要慢慢忘记恐惧。 郭城军卒,需要一丝喘息之机。 秦游回到了城头上,终于见到了方武。 敌军,没有骑兵,却是带着军马而来的,只是因为没人乘马,所以飞云骑才无法分辨敌军将领。 方武此时已经骑在了马上,身穿与普通兵卒无异的红甲。 很平凡的长相,甚至给人一种老实巴交的感觉。 但是秦游知道,这个人就是方武,那一双漠视生命的双眼,应该被挖下来,扔在地上,狠狠踩着。 贺季真拉开了弓弦,紧紧咬着牙关,调整着呼吸,足足半响,砰的一声轻响,长弓断裂。 “恩主。”贺季真满面不甘之色:“距离太远。” 秦游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方武,他要记住这张脸,哪怕喝下了一碗孟婆汤也不要忘记这张脸。 方武周围的兵卒举起了大盾,护着他缓缓来到了郭城之下。 “海王?” 秦游一眼认出了方武,方武,同样一眼认出了前者。 骑在军马上的方武指了指脚下:“自缚双手,跪在本将面前,饶其余贼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游张着嘴,发出的声音却嘶哑无比,想要放声大骂,却只能吐出了一口血痰。 白彪挺起了胸膛,高声吼道:“寇众,死战!” 城下的月芯也摘掉了头盔,长刀遥指方武。 “唰”的一声,身后的飞云骑们也同一时间举起长刀,遥指方武。 方武呼吸一颤,身子下意识向后仰了一下,随即面红耳赤。 秦游哈哈大笑,笑声,充满了快意,却依旧沙哑,咳嗽连连,又是一口血痰吐出。 方武下了马,低着头,再次混进了周围军卒之中,没了踪迹。 “先登,赏百贯,屠敌,赏一贯大钱,夺门,赏百贯,杀!” 血与肉,刀与剑,再次交织出了最为残酷血腥的乐曲。 “先登,赏百贯,屠敌,赏一贯大钱,夺门,赏百贯,杀!” 红着眼睛的府兵们,挥舞着兵器,重复呐喊着这句给了他们勇气并且最为幼稚可笑的话语,前仆后继冲向了城门。 “先登,赏百贯,屠敌,赏一贯大钱,夺门,赏百贯,杀!” 狰狞的面孔,发出了一声声呐喊,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军阵后方响起了铺天盖地更加嘹亮的呐喊声。 “郭城,死战!” “郭城,死战!” “郭城,死战!” 秦游跪在了地上,痛苦的捂着脑袋,哽咽无语。 白彪如同疯了一般,跳下了三米高的城楼,抽出长刀。 尚云道府兵军阵后方,跑来了无数人影,衣衫褴褛,挥舞着农具,郭城,死战,声声如雷。 第五百三十四章 无畏 秦游跑下了城楼,高举着宁国杀了出去。 凤七没有阻拦,贺季真没有阻拦,就连巫雪都没有阻拦。 这一刻,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 三千余人,三千多甚至可以说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从大军后方冲了过来,没有阵型,没有统帅,甚至没有武器,老弱妇孺,皆有。 吃了你的鱼,就要扛着锄头帮你打官军,这就是东海的百姓,朴实到了令人心疼。 东海的贼,有多么的恶,东海的百姓,就有多么的善。 当附近百姓出现时,杀向官军时,这就不是一场纯粹的战争了,也不是一场单纯的夺城杀戮之战。 百姓们有苦不能言,有冤不能伸,甚至疼了,痛了,都不允许呻吟出声,哪怕只是喊上一声疼而已,就会遭受到方家与官军的血腥镇压。 今天,他们不但要喊疼,还要喊杀,杀到曾经欺辱他们的方家和官军喊疼,喊求饶! 妻女被掳走,粮食被征收,一年数次征税,几天吃不上一次饭…太多太多的理由让他们跑回郭城冲向沙场了。 秦游、越王府护卫、屯盐卫老卒、寇众、飞云骑,冲出了城门,如同钢铁洪流一般,势不可挡。 十八层地狱中那万人唾骂整日泡在油锅里的恶鬼,和尚云道的官军比起来,和方家比起来,就如同善良纯洁的天使。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如果他们冲的慢了,官军,将会用他们的屠刀劈砍在无辜的百姓身上。 十年,整整十年,积攒了十年的怨气,这一刻在数千百姓的胸膛中喷薄而出,冲破云霄。 他们的人数,没有官军多,可是他们的怒意,却强于官军十倍,百倍。 他们的呐喊声,盖过了官军,杀声震天。 两万多官军不知所措,除了最后方的官军,其他人并不知道杀过来的是百姓,他们以为,是寇众的援军。 那一声声充满怒意的呐喊之声,那声音之中震慑九霄的杀意,仿佛千军万马一般。 东海很简单,只有一个字---乱。 官府乱,百姓乱,处处都是乱,就连战争也是如此。 数千百姓从后侧杀向官军,郭城从正面杀向了官军,大部分官军,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寇众的援军是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知道援军有多少。 斐云荣再次出现了,带着刚刚消失不见的飞云骑回到了战场之上。 只是这些飞云骑骑兵换上了官军的红色甲胄,手中挥舞着“方”字大旗,奔驰在战场侧面。 “方帅有令,退!” “中计了,朝廷大军在五十里外,十万大军,快收拢阵型,对抗朝廷大军!” “退守昌隆、广丰二县,朝廷大军只有十万,固收二县,大家不要慌,收拢阵型!” 飞云骑乱喊一通后,战场上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当郭城的军卒想要博得一线生机时,官军封住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当他们放手一搏冲出长门放弃了生命时,幸运女神却对他们展露出了笑容。 围困郭城的官军彻底乱了。 听到了后方喊打喊杀之声,知是援军,却不知有多少援军。 当郭城里所有人冲出来时,他们怕了,因为本能的,下意识的,想当然的,以为来了很多很多援军,要不然,这些固守城池的悍匪们也不可能冲出来。 连象征性都算不上,几乎没有任何抵挡,围城的官军退了,不断后撤。 而后方的官军,原本准备掉头冲向那些挥舞着农具的百姓们,却突然发现前军在后撤。 二十名伪装成官军的飞云骑,挥舞着“方”字大旗,来回奔驰着。 朝廷、大军、退、固守广丰、固收昌隆… 这些敏感的字眼让两万多军卒迷茫、困惑、恐惧,不安的情绪开始在大军之中蔓延。 方武也听到了飞云骑散播的谣言,他大声喊叫着,辩解着,可是没有任何用处。 多数人,不认识方武,只知道大军中有一群方家的私军,大约上百人,一路上发号施令。 他们只认识“方”字,飞云骑挥舞的大旗上,就有一个红色的“方”字。 军心乱了,军阵自然也就乱了。 精锐和乌合之众之间的区别,开始显露,开始无限放大。 之前仇骁一役,所有小旗和发号施令的人都被飞云骑一一射杀。 所以方武为了不重蹈覆辙,无人乘马,就连甲胄都与普通军卒无异,而且攻城之前只下达了一道命令,那就是攻城杀人,所有非官军者全部杀光。 不得不说,这种安排也算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飞云骑损失了十三名人手,除了射断了八根大旗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斩获。 方武当机立断,在乱军之中命令所有身边的方家私军上马,冒着被飞云骑射死的风险,散开后发号施令,试图重新稳定军心。 而飞云骑等的就是这一刻,几个眨眼的功夫,骑上马大呼小叫的方家私军被射死了大半,剩下的人亡魂大冒只能下马,就连方武也是如此。 幸运女神的嘴角再次上扬,官军开始出现了大面积的后撤。 二十名飞云骑依旧散播着谣言。 “方帅已死,速速撤回广丰,固守广丰!” 秦游瞧不起官军,方武又何尝不是瞧不起寇众。 秦游瞧不起官军的理由太多太多了。 而方武瞧不起寇众,只是因为他有三万大军,仅此而已。 三万打一千多人,结局是显而易见的,反掌观纹一般容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是因为觉得很容易,所以一旦暴露出了某些致命的缺点后,这个缺点就会被不断放大,尤其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最善于抓住战机的斐国飞云公主斐云荣。 郭城外的战场,乱成了一锅粥。 应该固守城池的寇众再次冲了出来,应该继续攻城官军前军,被杀的四散而逃。 郭城外的大军,不知道来了多少援军,加上寇众实在太过勇猛,抱头鼠窜四散而逃。 他们不知道来支援的是百姓们,可后军知道,当他们发现敌人就是一群手持农具的百姓时,高举着屠刀迎了上去。 尚云道官军再是不堪,他们依旧是军,他们身穿甲胄,手持长枪,而百姓再勇猛,他们依旧是民,衣衫褴褛,手持农具。 意外,再次来临。 一只巨鹰低掠过了战场。 又是一伙人从远处奔跑而来,人山人海,喊声震天,少说也有万人。 ………… 一百万字了,最近将所有评论都翻了一遍,在这里絮叨几句吧。 看到东海篇章的都是老读者了,应该是比较适应男主的风格了。 写书三年了,这是第四本书,每一本书的男主性格几乎都是这样的,看过老书的读者应该都知道,而提建议想要帮助我提高的读者们,其中八成都是说男主有问题。 写了这么久,如今也算是半个老鸟了吧,平常也总看书,知道什么样的男主讨喜,杀伐果断,左拥右抱,运筹帷幄等等。 都写了一千多万字了,要是说我写不出来讨喜的男主肯定会被说成做作。 之所以不写,理由很简单,不想这么写,仅此而已。 不是不尊重读者,不是不愿意提高,而是因为这是一个选择题,多选项的选择题。 大家可以稍微扫一眼评论区的留言,有想看装x打脸的,有想看种马的,有觉得男主不是算无遗策就骂的很难听的,有说男主懦弱妇人之仁避战如何如何的。 其实大可不必,你就是骂了,我也不会改,要是愿意改的话,上上上本书我就改了,而且关于男主避战之类的事情,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个屌丝心里,他的小弟多,他愿意去打,小弟没有敌人多,他当然避战,他不是名将名帅,就是个普通人罢了。 写了这么多字,初衷就是觉得挺有趣的,大家生活压力这么大,看看小说稍微放松一下,写出一些有趣的故事,轻松的内容,看过也就忘了,没有那么多沉重,没有那么多苦大仇深。 追了我三本书的老读者都知道,一千多万字里,正面角色,一个没死过,反派,哪怕是杂兵,加起来可能都不到二三十人。 都追到这了,也不怕大家笑话,这是我第一次写历史架空类,不足之处肯定有很多很多,该改的,我虚心求教慢慢去改,改不了的,那就真的改不了了。 最后,对不满意的读者说一句抱歉吧,我没穿越过,更没见过战争,人生平淡如水,没碰到过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所以我真的不知道穿越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更不知道面对生死以及拥有权势财富后是什么感觉,以及穿越者穿越回古代应该表现出什么样子。 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从小到大性格比较乐观,甚至可以说是乐观到头十分沙雕了,所以写出的文也是这样,一个乐观的沙雕,写出一个并不适用于搞笑沙雕风格的历史架空文,这本身就很违和很矛盾,可我依旧这么写了,因为我只是想写出一些有趣的东西,而且之后的内容还是这样,秦游只会越来越沙雕,我觉得开篇的时候就表达的很清楚了,这本书本身的定位就是被其他同行和很多很多读者所唾弃的搞笑沙雕文,没有什么伟光正,没有什么大道理,没有什么苦大仇深和私货,就是一个沙雕穿越者穿越回夏朝,然后将身边的所有人都变的不正经。 好了,我都承认自己是个沙雕了,各位不满意的读者老爷们,没必要和我这样的沙雕计较,不管怎么说,你们看了书,支持了我,并且愿意帮助我提高,我真心真心很感谢,可你们要求一个沙雕去正儿八经的写一本书,这不是挤兑哑巴说话吗,总之,满意的也好,不满意的也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陪伴和支持。 祝大家周末快乐。 第五百三十五章 落不定的尘埃 援军真的出现了,足金足赤的援军,奔袭驰援。 在三千多百姓即将与后方官军冲杀到一起时,援军从西南西北两侧杀了过来。 骑在一匹异常高大的战马之上,扛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陌刀,曹琥不断的挥舞着手臂,兴奋的大喊大叫。 “小的们,杀,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找我兄弟海王,领赏钱,领鱼,杀光他们!” 秦游对曹琥的评价极为准确,这家伙嘴里从来没有过一句实话。 秦游曾问过曹琥,湖城究竟有多少百姓,问了三次。 曹琥答了三次,没有一次说了实话。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今天终于有了。 七千二百七十一人,湖城百姓不少于这个数。 因为七千二百七十一人个体内流淌着番人血脉的湖女部族,出现在了战场上。 穿着兽皮,拿着自制的刀剑,喊着听不懂的语言。 这样一群人,出现在任何战场上,都显得是那么可笑。 他们一边冲,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大呼小叫,如同野人一般。 是的,他们就是野人,自称山民,生活在群山之中,没有户籍,没有身份,如同野人一般,令人发笑的野人。 可当后方的官军看清楚这些野人时,亡魂大冒。 兽皮可笑,可是那高高隆起的肌肉,却一点都不可笑。 自制的刀剑可笑,可是背后足有拇指粗细的狼牙箭,却一点都不可笑。 散兵游勇一般冲了上来可笑,可那些冲在最前面的狼、豹、狮、虎以及天空翱翔的巨鹰,一点都不可笑。 番人,只有骁勇善战的番人才会驭兽加入战场! 曹琥冲在最前面,布满血丝的双眼更加赤红了。 两万多官军,每一个都是钱,都是鱼,都是部族的好日子! 刀锋划过,比斩马大刀还要长的陌刀劈开了一个官军的身子。 自上而下,自左而右,半截身子,飞向了空中,洒出了漫天的血雨。 杀戮,再次上演。 曹琥一马当先,紧随其后的是甚至快要遮挡住烈日的石锁,这种看起来极为可笑,古老、原始、笨重,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干什么用的工具,落在了一个个官军的身上。 双眼闪着幽光的巨狼撕咬着官军的咽喉,瘦的皮包骨头的猎豹扑倒了一个又一个敌人。 原本就惨烈的战场,因为这群山民的到来,支离破碎,鲜血满天,宛如修罗场一般。 曹琥就不是一个掌军的统帅。 山民们也不是正规的军卒。 可是他们从出生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要生活在群山之中,战斗,厮杀,将会贯穿他们整个人生。 虽然人数没有官军多,可是他们却倾泻的洪水一般淹没了过去。 山民的到来,敲响了这片血肉篇章最为震耳欲聋的重音符,也是最后一个尾音。 意外接二连三,郭城马上失守,村民们跑了出来,村民们马上要被屠戮,湖城的山民们杀了过来。 这些大呼小叫的山民们,如同挥舞着镰刀的死神,收割着生命,让官军的伤亡呈指数级增长。 后方的官军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抵挡,本身就不是密集阵型,又是后军,面对突然杀出来的官军,连下令的人都没有,他们不但茫然,还恐惧。 而此时郭城下方,秦游早已杀红了眼,短刀宁国刺穿了一个又一个官军的后背。 凤七在左侧,长刀所过,残肢断臂,用的都是军中大开大合的招式。 一到战场上,凤七就不是一个称职的侍卫,要不是贺季真和巫雪护着,秦游就算没有被伤到也被寇众和飞云骑给冲走了。 郭城冲出来的军卒们已经不在乎什么阵型了,跑的,不跑的,抵抗的,投降的,都是官军,而在如今的战场上,只有成为尸体的官军才是没有威胁的。 原本,这一千余人是追着前军跑的,可追着追着,却发现更多的官军跑向了郭城,而且还是朝着四面八方跑的,不像是要攻城,更像是溃逃。 没有人在乎,也不想去考虑,他们只想接应那些百姓,哪怕明知道以敌军的数量根本无法冲过去,可依旧要冲杀,因为他们无法站在城墙上看着百姓被官军屠杀的场面。 一匹战马奔驰而来,早就杀红了眼的凤七高高跳起,然后被马上的骑士用短枪拍出去三米多远。 斐云荣摘下战盔,一伸手就将秦游拉上了马横抱在了怀中。 战马冲进了郭城,凤七等人也赶紧往回跑。 秦游满身浴血,想要挣脱开斐云荣继续出城杀敌。 斐云荣横抱着秦游从马上跳了下来,就和老师提溜着小学生似的,抓着秦游的后脖领子就将他带到了城墙上。 秦游扫向战场后方,彻底石化了。 “那…那…” “湖城土番,曹琥率领的湖城土番。” 斐云荣再次戴上了战盔,面无表情的说道:“大局已定,莫要再涉险,等我将方武擒来。” 留下这句话后,斐云荣直接从三米来高的城墙上跳了下去。 战马疾驰而来速度不减,斐云荣飞身上马后,再次杀入到了军阵之中。 秦游望着战场后方,面露狂喜之色。 “援军,真的来援军了,曹琥那个家伙,是曹琥那个嘴里没实话的王八蛋!” 兴奋的秦游手舞足蹈,语无伦次。 凤七等人跑上来后,也是各个目瞪口呆。 在城下,他们看不到官军后方,现在站的高了,自然可以一窥全貌。 湖城山民已经不单单是用悍勇二字可以形容了,这群人完全就是疯子,不少人赤裸着上身就这么冲了过去,身边有野兽,人也如同野兽一般,仿佛被激发了原始的嗜血本能一样,用最残酷的方式收割着官军的生命。 仿佛和官军战斗的不是七千多山民,而是七千多只野兽。 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们,捡起了武器,同样冲杀了上去。 两万多官军步卒,终于溃了,大面积溃逃。 山民们如同野兽一般的吼叫和杀人手段,让他们最为直观的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的战栗和恐惧。 狰狞的面孔涂着五花八门的图腾,嘴里发出野兽吼叫的声音,三五成群,如同疯子一般扑了过来,令人心胆俱裂。 官军终于被凿穿了,被一千多名寇众,被七千多山民,被三千多百姓,凿穿了。 战争的天秤也开始剧烈倾斜。 前有寇众,后有山民,官军开始向着海滩跑去。 一个人放下刀剑不可怕,十个人放下刀剑也不可怕,可是当一百人,一千人放下刀剑四散而逃时,恐惧的情绪和行为是会传染的,尤其这群人还是尚云道的军卒! 浓浓的海雾中,一声声嘹亮的号角之声传来。 秦游转过身,一艘艘巨大的战船轮廓出现在了海面上。 这一刻,秦游如坠冰窟。 八条战船,打头的旗舰,旗帜招展,巨大的“温”字,夺人双目。 第五百三十六章 夏朝好大哥 秦游的心脏都收紧了。 八条战船,瀚海舟,两侧设有排矸,两层结构,每艘船可容纳五百人。 瀚海舟吃水并不深,如果想要强行靠岸的话也可以,只不过扬帆时需要等待涨潮。 秦游已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波霸跳蹦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猜想罗云道温家为什么会出现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郭城守不住了,击溃了尚云道官军也守不住了。 当事情坏到了一定地步时,反而会彻底冷静下来。 秦游已经冷静下来了,迅速分析着局势。 最终,他做出了一个对所有人都有利的决定,那就是“逃”。 再打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尚云道官军已经溃逃了,温家的水卒出现了,寇众也好,曹琥率领追杀官军的山民也罢,已是疲惫之师,再去抵抗温家精锐水卒,赢输不说,伤亡可想而知。 “韩海舟停靠或者是放小舟登陆,至少需要小半个时辰…” 秦游看向战场,当机立断:“寇众、飞云骑、屯盐卫、越王府护卫,全部上船,登上黄金梅丽号,不要再追杀官军了,让百姓赶紧走,和曹琥他们退回湖城!” 不得不说,秦游在如此险境中做出了一个最为正确的决定。 温家的船是从北侧出现,而黄金梅丽号是在郭城后方,也就是南侧。 当八艘战船收帆停靠时,一千多人完全可以趁着这个空挡乘坐小舟回到黄金梅丽号上逃之夭夭。 尚云道的官军已经溃败了,那些百姓直接离开,跟着曹琥去湖城也好,回到原本的村镇也罢,温家水卒不可能去追他们,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至于刚修建一半的船坞以及那艘残破的楼船,也只能舍弃了。 秦游已经不敢再去冒险了。 温家的水卒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每条船五百人的话,也就是四千人,而尚云道官军虽然溃逃,可一旦再次集结起来,少说也有两万人,而己方早已筋疲力尽,最主要的是,船坞和海滩上的那些木料肯定是守不住了。 既然船坞和木料必须舍弃,再打下去也不过是徒增伤亡,没有任何意义。 凤七等人跑下了城楼,骑上快马开始收拢友军。 事实上,当那八艘战船出现时,战场上已经是泾渭分明了。 一千多人退回到了郭城之中,而那些百姓和山民也停止了继续追杀官军。 事实上,也的确如秦游预料的那般,溃逃的官军沿着沙滩跑向了北侧,也就是温家战船出现的位置。 “弃守郭城,寇众登船离去,百姓退走。” “弃守郭城,寇众登船离去,百姓退走。” “弃守郭城,寇众登船离去,百姓退走。” 骑着战马的人们扯着嗓子嚎叫着,争分夺秒。 东海谁人不知道温家军卒的厉害,不止是秦游会分析局势,其他人同样如此。 杀的正兴起曹琥满面不甘,冲着一个骑马奔驰而来的越王府护卫大喊道:“十万贯,我们带着百姓离开,十万贯,下次见到海王,让他予我十万贯!” 护卫没鸟他,喊了一圈后回了郭城。 秦游已经没时间去点验缺谁少谁了,大呼小叫着,让大家拿着必带的物资跑向南侧沙滩。 斐云荣和飞云骑也回到了郭城之中。 没有任何人质疑秦游的决定,因为每个人都清楚,再打下去没有丝毫意义,输了赢了都没有任何意义。 不止是打下去没意义,刚刚那一战也没有任何意义,如果知道温家战船会出现的话,大家早就跑了。 就这样,千余人撒丫子跑向了海边,秦游望见了山民们带着百姓离去时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时间卡的非常好,当大家乘着小舟前往黄金梅丽号的时候,温家八艘瀚海战船刚刚靠岸。 这也就是说,大家至少争取了两刻钟的时间,而黄金梅丽号是海船,满帆速度比瀚海战船稍快一些。 陆地上的官军也好,海面上的温家战船也罢,谁也追不着,追不着百姓,也追不着黄金梅丽号。 黄金梅丽号人头攒动,所有人都登了船,包括飞云骑的一百多匹战马。 船帆被放了下来,大家望着郭城,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原本,那里是他们的城,他们的家,哪怕知道有一天会舍弃,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破城,破屋。 完成一半的船坞,堆成小山的木料。 八百多匹马儿。 上百担海盐。 这些,都被舍弃掉了。 眼泪打湿了眼眶,滴落在胸口上,模糊了身上的鲜血。 “起航!”踩在横杆上,秦游大吼了一声,声音中满是悲愤。 黑帆扬起,沙滩北侧的温家战船终于发现了他们,其中三艘战船同样扬起了白帆,看样子就知道是要追上来。 秦游面色渐渐平静了下来,看了眼郭城,看了眼城外的尸体,看了眼已经被山民们带走的百姓,胸腔中的那团火焰彻底熄灭。 这就是一家二姓,当他们露出尖锐的獠牙时,任何外部势力都无法扎根于此。 黄金梅丽号缓缓动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 秦游跳到了甲板上,站在了船头,背对着所有人,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不敢回头。 他怕回过头后,斐云荣、白彪、司哲、李贵等人会走过来汇报战损,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失去了多少人… 平静的海面开始变的波涛汹涌,风,逆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斐云荣到底还是走了过来,站在秦游身旁,默不作声。 “至少逃出来了。”秦游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不是吗。” “是的,逃出来了。” 秦游苦笑连连:“每当我的运气变好时,就会有坏事发生,每次都是,每次都是,官军来了,百姓来了,山民也来了,百姓来了,山民来了,差一点就打赢了,温家却也来了。” 斐云荣轻声安慰道:“世事无常罢了,哪有人会永远厄运连连。” “但愿吧,我八字和水犯…” “冲”字还没说出口,秦游使劲眨了眨眼,斐云荣望向海面,花容失色。 横杆上的白彪一脸死了妈的表情嚎道:“船,快船,冲船舟,十五艘,不义岛的船,迎敌,迎敌!” 秦游双眼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后有三艘韩海战船追着,前有不义岛大大小小十五艘舟船拦路,黄金梅丽号…没有丝毫逃走的可能性! 不义岛的十五艘船,明显也发现了黄金梅丽号,顺风而来,速度极快。 人们纷纷拿起了武器和弓箭,准备进行最后一搏。 可事实上,当一艘船头包裹着铁皮的冲船舟迎面而来时,大家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冲船舟不是战船,连黄金梅丽号的五分之一大小都没有,最多能容纳五十人左右,可速度奇快,最重要的是,这种船的船头是锐角,唯一的攻击手段就是撞船,将敌船撞出一个大窟窿。 一旦被撞到的话,哪怕是楼船也要沉入海底。 黄金梅丽号太大了,想要避开的话,时间上也来不及,而大家的箭矢早就射空了,没有任何阻拦对方的手段,更不要说,冲船舟后面还跟着十四艘战船。 秦游深吸一口气,紧紧抓着宁国,依旧站在船头之上。 郭城已经没了,现在,就连黄金梅丽号都要被毁了吗? “来吧!”秦游迎风大喊:“来啊,这该死的世道,大家一起死吧!” 转过头,秦游大喊道:“死战!” “死战!” “死战!” “死战!” 船上的人们高举着武器,来到了船边,准备撞船之后跳到海中,运气好的话,不在海上被不义岛海贼射死,那就攀船杀敌! 秦游回身望向了冲船舟,紧紧握住了斐云荣的手掌。 冲船舟越来越近,一个极为魁梧的大汉踩在旗杆上,挥舞着鱼叉,兴奋的大喊大叫着。 斐云荣转过身,紧紧的抱住秦游,背对着海面,仿佛这样就能保护秦游一般。 冲船舟越来越近,速度也越来越快。 秦游死死的抱住斐云荣,望着冲船舟上的大汉,紧紧咬着牙关。 站在船头,又在撒狗粮,秦游自然也被对方注意到了。 两船终于要接近了,秦游突然眯起了眼睛,凝望了几秒后,突然面色大变,使劲揉了揉眼睛。 冲船舟旗杆上的大汉也是如此,双目圆瞪,如同白日见鬼一般。 “卧槽!”秦游突然失声大叫:“大哥?” “三弟?”旗杆上的秦狰一听这无比熟悉的叫声,差点没从旗杆上栽下来。 “大哥!” “三弟!” “轰”的一声,冲船舟生生将黄金梅丽号撞出了一个大洞,开始缓缓下沉。 ………… 还有一章,可能要明天早上才能看到。 第五百三十七章 终相见 冲船舟并不是和个钉子似的直接嵌敌船上,而是破坏船体后再利用枝杆与敌船分开,主要也是看运气,要是逆风的话就很难破坏船体。 兄弟二人的运气都挺不好的,因为黄金梅里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下沉。 船上的人是怒从心头起,杀意惊鬼神,举着武器就要跳帮干掉秦狰。 一艘黄金梅里号,养活了将近五千人,杀人也就算了,还要砸锅? 秦游依旧处于呆滞之中,还好斐云容反应快,最先从懵逼中反应了过来,连忙喊道是自己人,大家不要妄动。 大家觉得自己的智商再次被斐云容给侮辱了。 自己人? 自己人驾着冲船舟往黄金梅里号上撞? 凤七和一群越王府护卫伸头看了一眼后,这才和白日见鬼似的大呼小叫让大家不要冲动,的确是自己人,海王的大兄。 秦游抬起手指,指着冲船舟旗杆上双目圆瞪一脸呆滞的秦狰,气的半晌没说出话来。 抓着旗杆的秦狰和个二傻子似的,不断的使劲揉着眼睛,深怕这一切是幻觉。 之前去郭城被扇没了半嘴牙的夏托也跑到了冲船舟的船头,一抬头看见了秦游,登时叫道:“二当家,就他娘的是这小子,打没了小的…” “滚你娘的!”话没说完,秦狰突然跳到甲板上,一脚给夏托踹进了海里,然后火急火燎的大喊道:“救人,快救人,打旗语,自己人,是自己人,是老子的三弟…” 冲船舟上大约有三十多个水手,有一个算一个,脸上都是大写的懵逼。 秦狰哪还顾得了解释那么多,用嘴说哪有用脚踹的快,又是三脚,三个水手被踹进海里后,大家这才打旗语的打旗语,抛绳索的抛绳索,乱作一团。 踩在横杆上的旗手举着旗帜楞了一下:“二当家,打甚旗语?” “告诉后面的兄弟们,告诉大当家的,是三弟,是我三弟,找到我三弟了,救人,快来救人,都他娘的过来给老子救人,都是我家三弟的人,少一个老子扒了你的皮,不不,扒了你们的皮,船来,还有所有船都过来,慢待了,老子一样扒了你们的皮,快,快一些,船要沉了!” 旗手哭的心都有了,您直接唱首歌让我打出来多少,这也太他娘的长了吧,而且什么三弟、扒皮、日你娘之类的,也没有相关的旗语啊。 黄金梅里号上的人们见到了冲船舟抛下了绳索,这才确定对方没有敌意,秦游也是气的够呛,望着大呼小叫的秦狰,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了。 因为骂什么都容易误伤到自己。 黄金梅里号,修仨月补仨月,修修补补又仨月,自从来到东海后,这艘船伴着大家度过了无数个艰难的岁月,赶过鱼,出过海,底仓下面摸过奶,狂风巨浪任我行,尚云道上闯威名,没让温家船队灭了,没让方家官军毁了,结果让自家大哥开着一条长的和他娘的黄鳝似的破小舟给凿沉了,这叫什么事啊。 秦游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我来东海救你,你凿我船? 有你这么当大哥的吗,是亲的吗? 船上乱的不行,眼瞅着黄金梅里号越沉越快,不少人开始跳船,抓着冲船舟的绳索踩着水,可船上的人太多太多了,绳索根本就不够用。 秦狰急的和什么似的,都恨不得跳下水中用自己给那大窟窿挡上。 一看到船上好多人都负着伤,秦狰二话不说,又是一顿大飞脚,将船上好多水手踹进了海里。 “给老子救人,快给他们拉上来,你们这群蠢货还有脸在船上看着!” 大家是看出来了,对面大船上的绝对是二当家的亲弟弟。 都知道秦狰是个什么脾气,可怜的不义岛群贼们争相恐后的跳进了海中。 冲船舟最多能上去五六十人,还好又来了两艘快船,外形和福船有些相似,一看就是前朝破浪战船改的,底尖上阔,船手盎然张开,尾部高耸。 这种快船最多只能容纳两三百人,本身上面就有水手,捞上去了五十多个寇众后就基本没地方了。 秦狰又命旗手打了几下旗语,两艘快船上的水手全都跳下了海,争先恐后的捞人,船上没了地方,这些不义岛群贼就在海里抓着绳索泡着,相当的仗义了。 一艘艘小舟也被放了下来,加上黄金梅里号原本就挂着二十多支小舟,勉勉强强才将船上的一千多人和一百多匹飞云骑战马安顿好。 秦游大呼小叫的指挥着,见到所有人都安全后,这才和斐云容二人准备前往冲船舟。 这期间,秦狰比秦游都着急,乱忙活了一通。 估计他也知道自己没干人事。 直到最后一名飞云骑上了小舟后,斐云容这才展露笑颜。 “去寻你大哥?” 秦游没好气的嗯了一声,可眼底还是掠过丝丝喜意。 虽然满肚子疑问,虽然黄金梅里号马上要沉,虽然让温家撵的和丧家之犬似的,可找到了秦狰,找到了完好无损脑子依旧缺根弦的秦狰,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不是那么的沉重了。 “好,我去福船,你去寻你大哥吧。” 说完后,斐云容直接跳到了最近的小舟上,双脚一点,几个起落后,眼看快到了福船,船上的月芯抛出了一条绳索。 斐云容一把抓住,月芯则是用力一拉,前者就这么上了高达四米多福船,踩在船沿上,负手而立,那叫一个潇洒,引的一群不义岛群贼卖力叫好, 秦游则是跳到海里后,慢慢游向了冲船舟。 秦狰老脸通红,探着个身子伸出手,等秦游过来后一把抓上了船。 “三弟。”秦狰叫了一声后,一把搂住了秦游,很用力。 楼了半天也没松手,秦游则是猛翻白眼。 他估计自家大哥刚给黄金梅里号弄沉了,所以挺不好意思见自己的,只能这么搂着。 “大哥。”秦游没好气的指了指船上的舱门门框问道:“我就想知道,夹完你脑袋的门框子还能夹碎核桃吗。” ………… 昨天的第七章,补上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二伯 秦狰到底还是松开了秦游,兄弟二人相互凝望着。 秦游抬头望着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还多的秦狰,望着这张未有任何变换的粗犷面容,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了笑容。 嘴角弧度越来越大,秦游笑出了声。 “大哥。” “三…” “弟”字没说出来,秦狰突然又一把搂住了秦游,肩膀一抽一抽的,搂的很用力。 秦游甚至都能听到自己体内的骨骼摩擦声。 秦狰眼睛红红的,眼眶里似有泪水打转:“大哥好想你。” 秦游喘气都有些困难了,连忙死力的推开秦狰。 刚要开口询问,一声声号角声传来,秦游转过头,正是刚刚追来的三艘温家瀚海战船。 秦游瞳孔微缩:“大哥,那是温家的船。” 秦狰的大粗眉紧紧的拧在了一起,语气莫名:“他们可是在追杀三弟?” “是,快带我们离开,温家的…” 话还没说完,秦狰一转身跳到横杆上,夺过了旗手的棋子,顺便一脚给这个倒霉催的踹了下去,然后不断挥舞着旗帜打着旗语。 旗语并没有统一格式,不同的船队都有不同的旗语,所以秦游也看不懂。 秦狰挥舞了半天后又跳了下来。 依旧是没等秦游开口,秦狰杀气腾腾的留下了一句“大哥去去就来”。 说完后,秦狰直接跳到了小舟,划向了最近一艘不义岛战船。 秦游一头雾水。 不过很快秦游就明白秦狰什么意思了。 因为十艘不义岛战船改变航向驶向了温家三艘瀚海战船。 瀚海战船在转舵试图调转船头,而不义岛的战船却是顺风,几个呼吸的功夫双方就接近了。 秦游长大了嘴巴,瞠目结舌。 十艘不义岛战船,以椭圆之势包围了三艘还没有完全的调转船头的瀚海战船,然后飞出了铺天盖地一般的箭矢,火箭! 一轮火箭后,三艘瀚海战船的风帆燃起了熊熊大火,紧接着,即便是距离数百米远,依旧能够听到令人心悸牙酸的破空之声。 儿臂粗细的床弩,至少五六十根,每条不义岛战船都射出了至少五根。 其中一艘瀚海战船正好是横着的,直接被射穿了船体,船身整个头部结构瞬间碎裂。 又是一轮火箭,另一艘瀚海战船彻底被点燃了,冒着浓浓的黑烟,水卒们如同被点燃的蜡烛头一般,惨叫着跳进了海里。 最后一艘瀚海战船处于后方,船体还算完整,可是风帆却燃起了火光,本就是逆风,火助风势,即便是逃过了一劫也无法继续航行。 不义岛的战船缓缓靠近,再次射出了火箭,将整艘船彻底点燃。 确定了瀚海战船无法航行后,确定了所有人都跳进了海里,不义岛的十艘战船缓缓离开了,没有任何留念。 二当家打的旗语言简意赅,毁船! 从交战到结束,整个过程连一刻钟的时间都不到。 说交战也不准确,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吊打或是碾压。 三艘温家瀚海战船自从看到了不义岛的旗帜就立马掉头准备逃掉,然后被追上了,被毁了船,所有水卒都跳到了海中,一刻钟不到,就这么结束了。 与传闻不是太一致,不义岛没有不留活口,而是留下了很多活口,海面上七八百水卒踩着水,大声呼救着,这些不都是活口吗。 不过这些人能不能一口气游回岸边就不归不义岛的人操心了。 一艘三翼巨大战船缓缓靠近了秦游所在的冲船舟旁。 秦游仰着头,眼眶暴跳。 这艘三翼战船和楼船的长度基本上差不多,也算的上是海中巨无霸了,同样是多层结构,不过女墙、箭眼什么的一个没有,只有一架架床弩。 这就是一艘用来作战的海船,只要是出海,那么就只能做一件事,作战。 三翼战船的船沿上,四个水手抓住了绳索跳了下来,入水后,用绳索固定好了冲船舟。 秦游连人带船,加上几十个寇众被一起拉到了三翼战船上。 上了船,秦游再次震惊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床弩,原来不止是上层结构有二十多架床弩,船沿周围也是,一架连着一架,就这么一艘大船上,少说也有上百架! 上百支手臂粗细的弩箭同时射出去,试问什么样的战船可以抵挡,怕是骤一交战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秦游犯病了,犯了红眼病。 要是郭城有五十架床弩,只要固定在沙滩上,温家船队都不敢靠岸。 要知道在涠江北岸防线上才不过三百多架这种大杀器。 绞盘拉弦,射程远到离谱,而且可以同时发射大量弓矢对敌军造成大面积伤害,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精准度不足。 但是这玩意并不是用来狙杀的,往敌人中随便射出一弩就能躺下七八个。 不过船上的床弩和夏朝的三床弩还不是完全相似,夏朝的床弩是安装了三张强弓作为连体动力,以绞车张弦开弓,弩臂上有五条矢道分放五箭,居中的一条放着一支大箭,如同长枪一般。 而战船上的床弩没有多余矢道,这也就是说,全部动力都用来射出一支大弩,力量和射程可想而知,这完全就是为海战而准备的,不是用来射人的,而是用来毁船的。 如果普通的箭矢算得上是小口径手枪的话,这种海战床弩就是反器材狙击步枪,一枪打没半个身子那种。 三翼战船至少可容纳三四千人不显拥挤,不过上面的水手并不多,五人一组站在床弩后面,每个人都光着膀子穿着黑色的短裤,扭头望着秦游等人,充满了好奇,不到千人。 寇众将秦游围了起来,其中一人低声说道:“老大,这些不义岛海贼像是军卒!” 郭城的成员很复杂,所以秦游的称呼也有很多。 普通寇众见到秦游,比较熟悉的,喊老大,不熟的,喊大首领。 而百姓都叫海王,飞云骑的人叫殿下,越王府的叫三少爷,还有屯盐卫的老卒,贺季真等,不同的场合,当着不同人的面,叫法也有很多,还有恩主、世子爷、主帅等。 “不错,是军卒。”秦游点了点头,他也看出来了。 不是训练有素的军人,绝对没有这种气势。 正当秦游困惑秦狰为什么会被不义岛海贼喊“二当家”时,船头匆匆走来了一个人,书生打扮,身材修长略显文弱。 寇众们组成人墙挡在秦游面前,手握刀柄,满面戒备之色。 他们一碰刀柄,船上的水手也齐齐握住了兵器。 “游…”秦麒凝望着寇众中的秦游,声音哽咽:“游儿,我…我是你二伯!” “我二伯?”秦游微微一愣,低声嘀咕了一句:“我还是你大爷呢。” 第五百三十九章 爷仨 虽然大家被不义岛的人救了,可秦游依旧满心戒备。 身边只有三十多不到四十个寇众,而整艘三翼战船可是有数百不义岛的海贼。 在东海待久了,秦游瞅谁都不像是好人,尤其是老头。 秦麒本想快步走来,可看到寇众们都抽出了长刀,连忙冲着不义岛海贼们喊道:“莫要妄动。” 一语落毕,所有水手都放下了兵器,没有任何质疑之声。 “打旗语,命秦狰上船,快!” 又喊了一声后,秦麒止住了脚步,示意寇众自己没有恶意,随即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上下打量了一番满身血污的秦游后,又露出了一种莫名的心疼之色。 凝望着秦游,秦麒神色微动,喃喃道:“皮肤略黑,似是染了某种头疾,脑袋两侧一根毛都没有,腰后插着一把短刀,不像什么好鸟…” 这是当初不义岛夏拓形容“海王”时的原话,秦狰低声重复了一遍后,突然哈哈大笑,捧腹大笑,笑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秦游低声对身旁的寇众提醒道:“干海贼的,脑子一般都不是太正常,大家小心点。” 寇众们紧紧握住刀柄,齐齐称是。 秦麒足足笑了半天,突然用力的一挥手,大喊道:“小的们!” 船上水手们齐齐应了一声:“岛主!” “此人,便是海王,千人破万卒的海王,杀恶官,诛恶卒,收服寇众,救济数千东海百姓的海王!” 秦麒一指秦游,继续大喊道:“此人,创办寒山书院,国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夏朝越王秦烈第三子,三世子秦游!” 所有水卒都看向了秦游。 秦麒深吸了一口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道:“此人,便是我秦麒的侄儿,我秦家好儿郎,秦游!” “轰”的一声,船上所有水手转过身,面向秦游的方向后齐齐单膝跪地。 “拜见三世子殿下!” 一声齐吼,响彻云霄。 秦麒仰天狂笑,笑声之中满是快意。 秦游面容呆滞。 这老头…当真是秦麒,自家二伯? 号角之声传来,一艘战船缓缓靠来,旗手扔出了绳索,踩在横杆上的秦狰将绳索固定好后,如同人猿泰山一般,直接双手抓住绳索滑了过来。 落到甲板后,秦狰直接快步跑了回来。 “三弟!” 大吼一声,秦狰洋溢着大大的笑脸,喜不自胜。 秦游赶紧让寇众收起长刀,兄弟二人再次用力的拥抱了一下。 随即秦狰迫不及待的抓住了秦游的肩膀,和拎着小鸡仔似的将秦游提溜到了秦麒面前。 “叫二伯。” 秦游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将宁国插在了身后,整理了一下满是血污的衣物,站直了身体后再深深弯下腰长身一拜。 “侄儿秦游,拜见二伯。” 秦麒枯瘦却有力的双手拖住了秦游,似笑非笑:“春种一粒粟。” 秦游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回道:“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 “农夫犹饿死。” “是极。”秦麒抚须长笑,后退一步,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游,越看,眉宇之间的笑意越是浓烈。 “对,对对。”秦狰激动的和什么似的:“就是这诗,是三弟作的,二伯,就是三弟作的,侄儿没骗您吧。” “好,好,好!”拍了拍秦游的肩膀,秦麒连说了三个好字。 秦游陪着笑,满腹疑窦的打量了一下秦麒。 说句老实话,秦游对秦麒可以说是丝毫印象没有,连个长相的轮廓都没有。 “记忆”中,所有关于秦麒的事情都是听别人说的,长什么样,又是什么样的容貌,丝毫不知。 望着眼前这位书生打扮书生长相甚至有些瘦弱的老头,秦游实在是无法和传闻中那个中州大乱时擅奇诡之谋的秦麒联系起来。 秦狰在旁边搓着手,神色激动的说道:“二伯,快看,快好好看看,我三弟,可是一表人才,可是人中龙凤,可是年轻俊杰,可是…” 秦麒微微一挥手打断了秦狰,喊了一声:“酒来!” 几个水卒连忙搬着几坛子酒和桌子凳子跑了过来。 “游儿!”秦麒一抖玄色长袍:“坐。” 秦游刚要坐下,突然叫道:“靠,我小弟…” 看向秦狰,秦游连忙叫道:“寇众、越王府护卫、屯盐卫老卒,好多人都受伤了,人呢,他们人呢!” “人来!” 秦麒微微唤了一声,一个水手跑了过来。 “命所有战船聚来,将秦游麾下将士接到船上,以上宾视之,不可怠慢。” “唯!” 秦麒再次指了指凳子,冲着秦游笑道:“游儿,坐。” 秦游再次冲着秦麒微微一拜:“谢二伯。” “哈哈哈。”秦麒朗声大笑,率先坐下后,拍开酒坛封泥刚要抛给秦游,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亲自将酒斟满到了杯中。 秦游双手持杯,低垂头颅,一副极为恭敬的模样。 秦麒感叹万千:“三弟他…竟能教出个如此知书达理的孩子,像文儿…” 顿了一下,秦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待秦游又给他倒了一杯后,这才笑着继续说道:“不,不似文儿,若是文儿,岂能以千人破万卒,游儿允文允武,文武兼备,秦家幸事,大幸之事,当饮一杯!” 说完后,秦麒仰头喝光杯中酒,秦游连忙再次站起来为前者到满酒。 秦麒满面欣慰之色,微微看了眼自顾自仰头对坛吹的秦狰,心里有些不得劲儿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前吧,他怎么看秦狰怎么顺眼,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上的了战阵杀敌,又能和群贼打成一片,豪爽的不得了。 可现在这么一对比,突然又觉得秦狰有点彪了呼的。 咱秦家人可是天潢贵胄,结果天天和个土匪似的,张口闭口日你娘,喝酒还是对着坛子,现在咋看咋不太对劲。 密集的号角声传来,越来越多的不义岛战船靠近,放下了一支支小舟。 不少寇众都不用乘小舟,直接一个猛子扎海里了,然后攀登上了三翼战船。 秦麒眯起了眼睛,望着那些浑身水淋淋却一个个叼着长刀身手矫捷的寇众,连连颔首。 相比之下,凤七那些越王府护卫以及屯盐卫老卒们就有点掉价了,毕竟不善水,磨磨唧唧的乘坐小舟被拉上来。 “虎贲之士!”秦麒赞叹了一声,刚要再开口,目光猛的一缩。 只见一道身穿白衣的身影从一艘战船上极为潇洒的跳了下去,踩在小舟上再次借力,几个跳纵就接近了三翼战船,手中突然甩出了一到长索,勾在了船沿后惊鸿一般跳到了船上,负手而立,见到了秦游后,体态轻盈的快步走来。 秦麒霍然而起:“好身…” “手”字还没喊出来,又是一艘小舟被拉了上来,月芯带领的二十名身穿云骑重甲的飞云骑上船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左手短枪,右手长刀,动作整齐划一,齐齐走向了斐云荣的身后。 二十一人,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生生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秦游转过身,斐云荣快步来到前者面前,一伸手,一名飞云骑探马将披风递了上来。 抓住披风,斐云荣温柔的系在了秦游的身上。 “风大,莫要凉着身子。” 第五百四十章 尴尬 秦麒的目光落在了斐云荣的身上。 刚要开口,又是一人快步走了过来,书生打扮,手中握着一把短剑,站在秦游身后,正是贺季真, 秦麒眼底略过一丝莫名之色。 因为贺季真站着的位置不对,几乎是贴着秦游的右肩站立,有些不合礼数。 但是秦麒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个位置,正好与对方手臂和短剑的长度吻合,若是要动手,对方只要抬剑一刺就可刺穿自己的咽喉。 秦麒露出了笑意,装作不经意的微微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贺季真如同因为船只摇晃一般导致站立不稳,向前微微踏出了半步。 二人之间的距离,依旧在短剑攻击范围之内。 秦麒顿时来了兴趣,抚须一笑,刚要开口询问,突然又注意到了一件事。 全身都包裹在黑甲中的人,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将这里包围了,虽然站的很分散,可只需要眨眼的功夫,每个人只要移动半分,就可以组成一个战阵,可守可攻。 秦麒扭过了头,看向了舵手的位置。 果不其然,舵手十步开外,左右两侧都站着秦游的手下。 “老夫名为秦麒。”秦麒已经不需要试探了,非但不恼,反而不停的点头颔首,坐回了凳子上:“秦游二伯,无需担忧。” 谁知秦麒话音一落,他意料之中的情况并没有出现,秦游身后的人,无动于衷,没有大礼拜见喊什么齐王,甚至脸上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秦游连忙说道:“都愣着干毛,叫人,这是我二伯,快叫人。” 贺季真满脸的不情不愿,弯腰拱手:“三世子门下门生,学生贺季真拜见齐王。” 秦游满脸尴尬,照着贺季真小腿轻轻踢了一脚:“二伯莫怪,侄儿这门客不通礼数。” “不通礼数?”秦麒双眼盯着贺季真,似笑非笑的说道:“怕不是露出破绽吧。” 秦游微微一愣。 秦麒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贺季真,淡淡的问道:“若是想要击杀老夫,五步,七步?” 贺季真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学生不知齐王是何意?” 异变突生,秦麒突然动了,伸手探向秦游咽喉,手掌成爪,出手如电。 可距离秦游咽喉处还有至少十寸时,秦麒完全的手臂停住了。 秦麒哈哈一笑:“原来是七步,你这门生可…” 可下一秒,秦麒笑不下去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手距离秦游咽喉尚又十寸,可一把短刀,不知何时已经抵住了他的胸口处,而一把长剑,则是贴近了他的咽喉。 贺季真手持短刀,斐云荣手持长剑。 秦狰吓了一跳,秦游也是如此,二人刚要说话,秦麒收回手臂,由衷的赞叹道:“好身手!” 秦狰微微松了口气,这才知道二伯是试探一番。 坐回到了凳子上,秦麒先是看向贺季真:“十步之内,你的快刀,无人可躲。” 贺季真手中短刀收回袖中,呵呵一乐,没吭声。 秦狰又看向了斐云荣,面色极为凝重。 “这天下间,在姑娘眼中,皆是插标卖首之徒。” 斐云荣微微一笑,施了一礼:“见过齐王。” 要知道礼节分为很多种,要是书生见到天潢贵胄的话,像贺季真微微弯腰拱手行礼就行了,而平民百姓第一次见面是跪礼,要是女子,要后腿向后屈伸底下头半蹲施问安。 而斐云荣只是微微颔首,平辈礼,或者说是同等身份的问候,不算是行礼。 不过秦麒也没多想,还以为斐云荣是个身手高绝的江湖女子,不通礼数罢了,而且他这个不义岛岛主也不在乎这些俗理。 “游儿好福气。”秦麒一脸正色的说道:“有此二人,天下无人可取你性命。” 秦游讪笑了一声。 那您是没看到刚刚侄儿在郭城被围的和王八的时候。 “人来。” 一个水卒跑来后,秦麒交代道:“命人为秦游麾下将士疗伤,未伤者,安排吃食与歇息之处,不可怠慢。” “是。” 水卒跑走了,秦游也冲着贺季真打了个眼色,让贺老三跟着这名水卒去安排了。 而贺老三前脚走开,穿着云骑重甲的月芯却走了过来,站在了秦游左手边。 秦游身后,以及左右两侧,依旧没有死角。 秦麒苦笑连连,看向秦游问道:“这些人,都是游儿的家臣?” 秦游一脸迷茫:“家臣?” 秦麒看向斐云荣身后的云骑重甲们。 斐云荣微微一笑:“王爷莫要误会。” 说完后,斐云荣头都不回,轻声道:“卸甲。” 一声“卸甲”后,飞云骑两人一组,站到同伴身后,动作几乎是整齐划一,几个呼吸间变将云骑重甲脱了下来。 秦麒面露惊愕:“怎有如此多女子身佩重甲?” 看热闹的秦狰“噗”的一声,嘴里的酒水喷了秦麒一身,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失声叫道:“斐国飞云骑?!” “飞云骑?!”秦麒也是面色剧变。 飞云骑的大名,即便是东海,即便是不义岛也听说过。 秦游一脸尴尬之色。 飞云骑再牛b,那也是斐国的,自己的二伯,是夏朝越王,自己的大哥,是夏朝大世子,而自己这个越王府三世子和斐国飞云骑混在一起,说不过去。 秦游连忙说道,指着斐云荣解释道:“二伯,大哥,别误会,千万别误会啊,那个,那什么,飞云公主与我私交甚好,所以是过来帮忙的,对,过来义务帮忙的,不代表官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狰一脸日了狗的表情:“她竟是斐国飞云公主?!” 秦麒则是看了看斐云荣,又看了看秦游,搓了搓牙花子,半晌没说出话来。 活到他这个年纪,一眼就能看出这俩人的关系不是太正当。 斐云荣又冲秦狰施了一礼:“斐云荣,见过大世子。” 秦狰赶紧后退了一步,一脸正色,微微一拱手:“秦狰,见过飞云公主。” 秦狰的正式与敬意,与秦游无关,别说是他,哪怕是他的大伯夏朝的皇帝,见到斐云荣也要以礼相待。 秦麒也站起身,语气复杂的说道:“盛名之下果无虚士,闻名不如见面,飞云公主当称得上一声女中豪杰巾帼翘楚。” 说完后,秦麒连忙招手,让一个海卒送来凳子。 斐云荣落落大方的坐了下去,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波澜不惊的笑容。 一桌四人,气氛突然变的很尴尬。 秦麒目光在斐云荣和秦游身上来回切换。 而秦狰则是总会下意识的看向十米之外站的如同标枪一般的一百七十多名飞云骑。 最后还是秦麒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略显尴尬的笑道:“额…佳儿佳女佳儿佳女…” 说完之后,秦麒更尴尬了,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更尴尬了。 斐云荣面容微微一红,站起身,为秦麒斟满了酒。 秦麒脸上的尴尬之色一扫而空,哈哈一笑又是一饮而尽:“郎才女貌,般配,当真是般配。” 斐云荣俏面更红了,不过依旧什么都没说,又是亲自为秦麒斟了杯酒。 秦麒笑的和什么似的,虚荣心空前满足。 飞云公主的大名谁人不知,相比他这个纵横东海的不义岛岛主,强了可不是一星半点,人家飞云公主亲自斟酒,都够他在不义岛上吹嘘半辈子了。 猛然之间,秦麒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像斐云荣这么出色的女子,那就该便宜咱秦家的好儿郎,一点毛病都没有,除了游儿,谁还能配得上威名赫赫的飞云公主? 反射弧比较长的秦狰,也终于在这一刻反应过来了,猛然看向秦游。 自家三弟和飞云公主…竟有奸情?! 第五百四十一章 乱世枭雄 秦狰凌乱在了海风之中。 自己三弟,越王府三世子,竟然和斐国的飞云公主搞到一块去了… 一时之间,秦狰脑子里开始盘算着一些有的没的了。 要是以后夏国和斐国开战,自己带兵碰到了飞云骑,那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打吧,不对劲儿,万一斐云荣过了门儿,这就是咱秦家媳妇了,自己这个当大哥的,怎么能打弟媳的麾下飞云骑呢? 可要是不打吧,飞云骑万一削自己呢,这群人可是老狠了,稍有留手就得吃大亏! 不过要是想过门儿的话,爹能同意吗,大伯能同意吗,满朝的文武能同意吗? 不对啊,三弟娶媳妇,和他们有个蛋的关系,夏律也没说世子不能娶公主啊? 一时之间,秦狰都快要愁死了,满脑子都是一些和他鸡毛关系没有的困惑。 秦麒则是对秦游将秦狰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之前方家人方井说过关于秦狰的情况,不过这些都是秦麒和秦狰连手做的戏。 一家二姓都以为去年入秋的时候秦狰到了东海,就带着二十多名亲随,还走的是官道。 而当时陈家是最先收到消息的,随即挑选了一百多个军卒假扮瀛贼在官道埋伏。 按照方井的说法,带着二十多名的秦狰可谓是被追的和狗似的,好几次都险象环生。 先是遇到了见到了一百多号假扮瀛人的刺客,被打的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然后一路跑到了临雾县折冲府,亮出了身份后,又被临武折冲府守备朗带着三百多个军卒给一顿削,跑进了山里。 去了山里之后,又碰到一百多个山匪,最后被撵出来了。 秦狰被这伙悍匪又给撵下山了,下山后,陈家放出了消息,各个州府的富户、折冲府、屯兵卫都在追杀秦狰。 就秦狰这经历,五个字形容---丧家犬中犬,就没比他更犬的了,似乎从进入东海之后就不停的挨揍。 可实际上呢,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秦狰刚到尚云道的时候,的确是碰到了方家的刺客,一百多人。 然后,秦狰带着二十多个亲随,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这一百多人干掉了,整个过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带着亲随,秦狰又去了临武折冲府,折冲府兵备郎的确是忠于朝廷的,借给了秦狰三百多军卒,而兵备郎对外宣称说是秦狰被打跑了,跑进了山里。 可实际上呢,山里还有另一处折冲府的兵卒,一百人,就这样,秦狰凑够了五百兵卒。 秦狰聪明就聪明在这,准备去各处折冲府联络忠于朝廷的人马,然后让他们耐心等候着,不过他并不带兵马,毕竟目标太大。 就好像临武县似的,这五百兵力耐心等候着,一旦秦狰动手时,他们就会同一时间去夺城杀官。 私下联络各处忠于朝廷的将领,联络差不多了,一起动手,夺取各个城镇,做好安民工作后再集结足够的人手打到平波城。 计划也说不上好坏,和当初秦老大想的差不多,可实际操作起来,几乎就是异想天开。 秦老大再深谋远虑,他毕竟没来过东海,根本不知道东海几乎可以说是全面“沦陷”了。 而秦麒不同,他是不义岛群岛岛主,纵横东海这么多年了,根深蒂固的一家二姓把持了这么多年,触手无孔不入,他深知秦狰本身就暴露了,再这么折腾下去早晚死路一条。 毕竟是自家孩子,彪点就彪点吧,总不能不闻不问吧,就这样,秦麒让人给秦狰去了信,最后爷俩合伙做了出戏,让外界以为秦狰跑到海边被不义岛的人给劫走了。 秦麒三言两语讲完后,秦游用脑瓜子使劲撞了两下桌子,生无可恋。 因为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在东海小半年了,所有经历的一切仨字就能概括---白折腾。 “游儿…”秦麒望着使劲用脑袋撞桌子的秦游,满面担忧:“可是吃醉了酒?” 斐云荣娇笑不已:“他只是懊悔罢了。” “懊悔?” “王爷可知秦游为何东海?” 秦麒面色一沉,眼底满是寒光,冷哼道:“秦昭竟如此无情无义,难道这夏朝无人可用了吗,命秦狰以身犯险还不够,又将游儿派来…” “王爷误会了。”斐云荣摇了摇头解释道:“夏朝天子并不知秦游来了东海,他是听闻大世子来东海后忧心不已,这才瞒着夏京君臣一路赶来。” “秦昭不知?” “不错。” “三弟不知?” “不错。” “带了多少人马?” “数十人。” “君臣不知,只带数十人相助…”秦麒猛然看向一脸生无可恋的秦游,“啪”,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秦麒抱起酒坛灌了一口,吼了一声“壮哉”,吓了秦狰和秦游一跳。 兄弟二人都回过神来了。 秦麒哈哈笑道:“秦家男儿,俱是重情重义之辈。” 秦游撇了撇嘴。 重情重义是不假,不过奇葩也挺多的。 有当了皇帝天天坑自家侄儿的,有傻了吧唧孤身犯险的,有好好的王爷不当当海贼的,还有有福不享非得去边关干仗的,有为救别人家孩子自己当人质的,还有一个天天就知道踢球的白痴,反正就没一个正常人。 “二伯。”秦游极为好奇的问道:“当年您是诈死吧?” 秦麒含笑道:“想知道原因?” 秦游点了点头:“想。” “倘若二伯没有诈死,成了这夏朝齐王,又会如何?” “又会如何?” 秦游挠了挠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劳碌命。” “是极,劳劳碌碌,窝窝囊囊。”秦麒微微扫了眼斐云荣,继续说道:“若二伯我成了这夏朝的齐王,如今…十有八九是在涠江北岸与防备斐船,如你父亲一般。” 秦麒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当年我和老三为秦昭打下了这偌大的江山,已算尽了兄弟之情,他喜欢坐在那大殿之中治理江山,老夫可不喜,哈哈,宁做乱世枭,不做盛世王,人生当如此。” 秦游竖起大拇指。 什么是智者,这就是大智者。 还真是这么一回事,秦麒秦烈兄弟二人都是帅才,打了半辈子的仗,敌人给你干掉了,皇位给你坐瓷实了,你愿意当皇帝天天劳劳碌碌的那是你自愿,那我凭啥继续出苦力啊,“王爷”俩字,听起来挺爽,可实际上真的爽吗,当然不爽,看看越王府,这几年都被喷成什么样了,再看当这不义岛的岛主,吃肉喝酒玩女人多过瘾,瞅谁不顺眼就干谁,爽的亚比。 微微看了眼秦麒,秦游总觉得自己这位二伯,似乎对秦老大有一肚子的怨言。 第五百四十二章 彪 当年诈死之事,秦麒明显不愿意多谈。 秦游浮想联翩。 任何一个组织或势力都不会随便起个名字,就好像大刀队似的,总不可能小弟们都用rpg吧。 不义岛是秦麒搞出来的,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叫不义? 当然不是行不义之事,不义岛手段狠厉是不假,但是却从未做过不义之事,没有骚扰过东海的百姓,甚至从没有大张旗鼓的开着船靠岸过,劫的,杀的,抢的,都是瀛贼和晋昌的船只,所以这不义二字,应该指的不是他们的行事风格。 那么秦麒当年建立不义岛时,又为何起了个“不义”二字? 秦游满脸八卦。 会不会说的是秦老大? 这老王八蛋的确挺不仗义的,总坑自家亲戚,相当的不讲究了,从不干人事,这不义二字,是不是二伯专门埋汰秦老大的? 越是这么想,秦游越觉得可能性很高。 “二伯,能问您个事吗?” “何事,说便是。” 秦游双目灼灼:“为何叫不义岛,这不义二字是什么意思?” “不义…”秦麒哑然失笑:“国朝新立,我却诈死远走东海,愧对秦昭与三弟,不正是不义行径吗。” 秦游满脸失望。 感情说的是您自己啊,我还以为是埋汰秦老大呢,那您直接叫王八蛋岛多好? 一提起名称这事,秦狰突然苦笑道:“三弟呀三弟,你叫大哥说你什么好,你是夏朝三世子,岂能称王,这要是让满殿君臣知晓了,可是要吃大亏的。” 秦游刚要解释,秦麒一拍大腿:“妙啊!” 秦游:“…” 秦麒看向秦狰:“你个莽货懂甚,正是因游儿自称海王,这才无人将他与朝廷联系到了一起,若是叫了别的名字,那一家二姓早就打去了。” 秦游傻笑了一声。 原来海王还有这隐藏属性呢? 越想越觉得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要是叫什么夏朝世子军,或者恶势力修正液的话,哪能活到今天啊。 “杀官,袭折冲府,屠屯兵卫军卒,自称为王…”秦麒望着秦游,那叫一个满意:“这些事,哪个不是杀头的大罪,可正是因为如此,却无人联想到海王竟是越王府三世子,妙,妙极了。” 秦游笑不下去了。 妙不妙他不知道,他光觉得齐秦前半句话说的对,杀朝廷官员,袭击折冲府,屠戮屯兵卫,又自称为王,这基本上就等于是飞鸽传书给秦老大,上书四个大字---求死,速度! 秦游叹了口气:“那也没拖多久,方家不还是和温家联手追杀攻打郭城了吗。” “这是何意?”秦麒面色微变:“你们是从郭城登船逃了过来的?” “是啊。”秦游眨了眨眼:“要不然我们乘船跑海上干什么?” “游儿你的意思是…方家的大军,攻了郭城,你们逃到了船上,又被温家战船所追杀?” “顺序错了,是我们击溃了方家大军,然后温家八条战船出现了,我们才逃…” 话还没说完呢,秦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冲着横杆上的骑手喊道:“下令,全速前往郭城,灭了所有温家战船,毁了船,登上海岸,杀光方家兵卒,将游儿的郭城夺回来!” 秦游一脸呆滞。 不问敌人有多少,不问是什么战船,什么情报都不问,直接下令去干仗,这二伯怎么看起来比秦狰还不靠谱呢? 秦狰也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大声叫骂道:“他娘的,敢欺我二弟,灭了他们满门!” 秦游都懒得吐槽了。 这么牛b,你小半年前想啥来着? 随着旗手不断挥舞着旗帜,所有战船都调转了船头,秦麒再次坐了回来,既好奇又好笑的问道:“刚刚为何不说?” “没啥可说的啊。”秦游摊了摊手:“我们死守郭城,是因为守着船坞和木料,现在见着我大哥了,那些东西也没意义了。” 秦麒满面困惑:“险些忘了问你,为何要建船坞?” “修楼船,造船啊。” “造船?” 秦游讪笑一声:“想着多打造些战船杀到不义岛给我大哥救出来。” 秦狰的眼眶一下就红了:“三弟…” 秦麒凝望着秦游,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瞅了眼举起酒杯和秦游碰了一下的秦狰,秦麒心里又觉得不太得劲了,满脸嫌弃。 你瞅瞅你,跑东海来各种莽,还没莽明白,要不是老子,你他娘的坟头都长草了,到了不义群岛,成天就是喝酒吃肉摔跤耍石锁,要不就是往那一蹲,娘们唧唧的说你想三弟,你特么想你倒是行动啊! 你再瞅瞅人家,还是当弟弟的,直接带着几十个人直接杀到东海,集结了一千多寇众,据点都有了,麾下还有飞云骑和几千名百姓,完了弄了一条战船和楼船,连船坞都造上了,就是为了打上门来救你,都是一个娘生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你老弟是带着几十人来,现在混了一千多虎贲之士。 你他娘的也是带着几十人来,结果现在就剩下八个了,好意思吗。 凡事就怕对比,一旦有了对比,原本挺稀罕自家大侄儿的秦麒,是越瞅秦狰越不顺眼。 秦游好奇的问道:“二伯,温家和方家来揍我,我理解,你们不义岛过来干什么,别告诉我是来捞鱼的。” 这次轮到秦麒老脸一红了,尴尬的说道:“二伯哪知这尚云道威名赫赫的海王竟是游儿…” 秦狰嘿嘿乐道:“二伯一听有人称王称霸,急了,说这夏朝只有一个王,便是咱大父越王,谁若称王,必屠之。” 秦游猛翻白眼。 您有这脾气,咋不去干一家二姓呢? “那也不对啊。”秦游看着秦麒问道:“之前那个叫夏洛还是奥拓的,不是说给我们五十日的时间吗。” 秦麒哈哈大笑:“兵者,诡道也。” 秦游没好意思吭声。 您比秦老大还能扯犊子。 默不作声的斐云荣终于开口了,插口问道:“敢问王爷,大世子,不义岛十五条大船上,有多少战卒?” “弟妹有…额飞云殿下有所不知。”秦狰一脸自豪的说道:“二伯的不义战船无人可敌,这海战,拼的可不是数量…” 没等秦狰继续吹下去,秦麒赶紧伸出脚踢了一下秦狰,满面尴尬之色。 在人家飞云公主面前吹水战,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人家不但是当世名将,还出身于最善水战的斐国,你到底是有多彪? 第五百四十三章 打回去 “战船十五艘,水卒两千八百余人。”秦麒指了指远处连城一排的床弩:“有此利器,温家战船,不堪一击。” 秦游深以为然。 秦麒又指了指船上的水手:“都是虎贲之士,毁了温家的船,方家的步卒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近三千人,保准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很狂傲,但是秦麒有这个资格。 再一个是他了解尚云道的军卒,那就是弟中弟,没了温家战船撑腰,敢不敢抵抗都是两说。 揍温家的战船和尚云道的军卒,秦麒都懒得浪费脑细胞去想什么计策和布置了。 秦游又开始将加减法和兵法混为一谈了,点了点头:“也差不多,一个不义岛水卒干死五个敌人,这就将近一万五了,别说一万五了,干死七八千估计剩下那两万多就得跑了,那群王八蛋垃圾的要死。” “慢着。”一脸狂傲之色的秦麒有点狂傲不下去了:“游儿刚刚说,这方家步卒有多少人?” “是三万吧?”秦游转过头看向斐云荣:“有了吧,刚刚看到密密麻麻的。” 斐云荣轻笑一声:“不错,不过已是损失了数千人,不足两万五千人,刚刚大败过,军心不稳,有不义岛水卒相助,无需担忧。” 一旁的秦狰满脸都是被狗日了的表情:“三万人,打你们一千多人?” “嗯,不过他们很垃圾,死了几千人就溃逃了。” 秦狰吞咽了一口口水,满面不可置信。 秦麒的面色也没好到哪去,哭笑不得。 之前一千人打一万人就够夸张了,这次一千人打三万人,还差点打赢了,也不知道该说寇众战斗力强还是说尚云道军卒废物了。 秦游连忙解释道:“我们守了一阵子,后来百姓们来送人头了,也有两三千,不过没起什么作用,还好湖城的刁民们来了,哎呀我去,当时那场面你们是没看到,啧啧啧,我差点以为穿越到了系统文里了,那群刁民就和能用召唤系统似的,直接整出个野生动物园,各种禽兽,相当生猛了。” 一听还有两万多人,秦麒也不敢装b了,冲着旗手喊了两嗓子,让船队慢些行进,拖到夜晚,快到地方的时候放下小舟先探探敌情。 交代完后,秦麒也是后怕不已。 差点就特么阴沟翻船了。 他是死活没想到,打个郭城,就打一千多人,方家竟然集结了三万人,温家战船还来凑热闹了,你们有这么多兵力,打老子的不义岛好不好? 苦笑了一声,秦麒正色说道:“游儿,日后莫要如此固执了,敌我如此悬殊,走为上策。” 秦游嬉皮笑脸的嗯了一声。 秦麒深怕秦游不当回事,关切的说道:“下一次,定要将探马外放百里,可料敌于先机,若事不可为,当避则避,不可蛮干。” “嗯嗯,侄儿知道了。” 斐云荣微微一笑,插口说道:“早在数日前他便知道方家集结了三万军卒。” 秦麒楞了一下。 斐云荣解释道:“秦游的门客就在平波城,如今已是方不二之子方近的至交好友,数日前已是示过警了。” 秦麒看向嬉皮笑脸的秦游,目光莫名。 细作都混到你们主子身边了,从无败绩的飞云骑外加前朝舟师精锐,三万军卒,溃败的好像还真不是太冤枉。 秦狰不解的问道:“既知有三万大军,为何不提前逃走。” 斐云荣淡淡的说道:“护那些木料与船坞,若是舍弃了,秦游便无法造船前往不义岛寻大世子了。” “三弟…”秦狰的眼眶又红了。 秦游连忙拿起酒杯,赶紧说道:“来来来,走一个。” 吨吨吨,秦狰抱着酒坛就灌。 秦游挠了挠后脑勺,讪笑道:“当时打仇骁的时候,九千多人,死了一千多就溃逃了,结果没想到这次那群王八蛋这么生猛…” 说到这里,秦游也是哭笑不得。 这次郭城之战可谓是意外频出,除了自己外,就没人按套路出牌,方武竟然藏了起来,还开出了“赏红”,误打误撞竟然让飞云骑束手无策。 百姓们也是如此,扛着锄头就跑出来送人头,而最令人意外的是曹琥那家伙,竟然和小弟们给野生动物园搬过来了,再之后就是温家战船出现,直到碰到秦狰,意外一件接着一件。 想到这,秦游没好气的看了秦狰一眼。 最让他意外的是,自家好大个竟然开着一条破船给黄金梅丽号撞沉了! 几个水卒走了过来,托着木盘,上面是十几个小菜,摆在了桌子上。 “快快快,游儿与飞云殿下吃些东西。”秦麒笑着指着最大的一个盘子说道:“如此大的黄鱼可不多见,定是见来了贵客,秋船上的厨子费尽功夫才钓上来的,鲜美至极,快尝尝。” 秦游和斐云荣对视一眼,都有点反胃。 秦狰可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秦游和斐云荣毕竟刚刚和别人开片了,的确饿了,拿起筷子开始吃,只不过都避过了大黄鱼等海鲜,专往酱菜上使劲。 秦麒注意到了这一幕,困惑的问道:“吃不惯这鲜鱼?” “二伯,那个…”秦游讪笑了一声:“吃腻了。” “吃腻了…寇众之中也有海钓的好手?” 斐云荣笑着解释道:“秦游教了一个捕鱼的法子,每船可捕万尾,耗时不过半个时辰。” “一船…万尾?” 秦麒倒吸了一口凉气:“游儿莫不是龙王爷的孩子?” “王爷若是不信,让秦游命寇众演示一番既可。” 一提到秦游的“丰功伟绩”,在外人面前寡言少语的斐云荣就特别话多,就仿佛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知道秦游有多厉害似的。 秦麒表情古怪的望着秦游:“当真?” 这话也就是斐云荣说的,换了别人,哪怕是秦狰,他早一个大嘴巴子呼过去了。 “嗯,差不多吧,我也没数过。” 秦游一看天色还早,反正要天黑才靠岸,索性喊了一声。 “贺老三,贺老三赶紧过来。” 船尾正在和一群不义岛水手吹牛b的贺季真听到召唤后,蹦蹦哒哒的跑了过来。 “恩主。” “带几个寇众的兄弟,去其他船上,赶一些鱼。” 贺季真一脸死了妈的表情:“还要吃鱼?” “赶紧去!” “哦。” 秦麒和秦狰哪还顾得上继续吃了,跟着贺季真去了船尾,想要看看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二人走了后,秦游立马伸出了筷子,和斐云荣抢起了酱菜吃。 第五百四十四章 战损 事实证明,甭管是王爷还是什么岛主或是大世子,在“科学”面前,都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模样。 秦麒站在船头望着泛黄的海面,哪还有什么齐王或者岛主的风范,大呼小叫着,一口一个日他娘。 秦狰则是不断倒吸着凉气,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最近他一直怀疑秦游是不是自己亲弟弟,因为兄弟二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完全是两个极端。 现在这事可能有点实锤了,秦狰怀疑自家三弟的亲爹不姓秦,姓龙,龙王爷。 以前海卒们下海,直接就是一个猛子扎进去,那就和上床似的,没事就跳着玩。 可现在他们不敢了,他们甚至怀疑一跳下去就会被大黄鱼给淹没了,或者瞬间被这些大黄鱼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以前凤七干过这种事,和贺季真打赌,谁敢下去谁得五百文,然后七仔跳了下去,回到船上的时候和随身携带个臭水沟似的,秦游足足三天没让凤七靠近自己。 不义岛的水卒们大声欢呼着,挥舞着双臂,兴奋的难以自持。 其实事就是这么个事,不是说吃海上这碗饭就能天天吃到鱼,也不是家楼下开银行自己就是百万富翁,粮食这种东西,没人嫌多。 秦游和斐云荣二人站在一旁看热闹。 他们就喜欢看别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不止是秦麒和秦狰,十五条大船上,将近三千名不义岛水卒兴奋的手舞足蹈,虽然在海上讨生活,但是他们吃鱼同样挺费劲,毕竟海鱼都活动在比较深的海域,一网下去捞不到仨瓜俩枣,都不够费劲的,还是劫瀛人和晋昌爽,次次满载而归。 三翼战船上,寇众们无动于衷,看向精壮的水卒们,报以鄙夷的眼神。 他们现在一瞅鱼都犯恶心,尤其是泛黄的海面,都快反刍了,这里吃鱼吃的最多的是白彪,吃了四个月的鱼,现在一看鱼都有应激反应。 一网网大鱼被捞了上来,秦麒笑的见牙不见眼,他最好这一口了。 一口鲜嫩的鱼腩,一口黄酒,啧啧啧,神仙也不过如此。 船上的厨子挑了十几尾最大的黄鱼屁颠屁颠的跑走了,还喊着什么香料香料的。 秦游觉得这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体现。 有香料的话,当小浣熊卡蹦卡蹦嚼着吃都比给鱼当作料强。 吃鱼,直接拿个破签子串上就行,然后烤两下子,骗骗鱼,也骗骗自己,最后闭着眼啃两口就完事了。 鱼的做法有千万种,吃到最后,还不是要回归到最初的朴实。 唯有最简单烤鱼方式才是王道,这玩意就是顶饱的。 要知道最近几个月来即便是烤鱼,郭城的百姓们都已经不吃鱼头和鱼尾了,那么多鱼都臭沙滩上了,谁脑子有病啊不吃肉啃鱼头鱼尾。 人生处处有惊喜,秦游被撵的和狗似的,然后让不义岛救了,不义岛过来打架的,找到了秦游,也得到了来自郭城的馈赠,未来将会吃鱼吃到吐! 在“粮食”面前,没有人会变的节制,恨不得十五条大船全部装满黄鱼。 还好秦麒最先从“惊喜”之中回过味来,一声令下,被捕捞上来的大黄鱼又被扔回海里了,因为鱼太多会影响战船的速度。 就是因为秦麒下了这个命令,秦游不得不对自己这位亲二伯刮目相看。 郭城里那么多人,贺季真、白彪、司哲等,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景时,哪个不是接连好几天都跟着船大呼小叫的捞鱼,就好像下次就捞不到了似的,就连斐云荣也是如此,捞了三次才过足了瘾。 这就如同出门见到一大堆钞票似的,哪怕知道第二天,第三天,以后每天都会捡这么多钱,可第一次碰到,依旧要捡,捡的不亦乐乎。 而秦麒明显是一个有着极度自制力的人,光是这一点就很少有人能比 也通过这一点能看出,秦麒在不义岛群贼中绝对有着不二的威望,其他水卒虽然满面不舍,却没有人发出抱怨,更没有人质疑。 试想一下,要是当初秦游第一次展现完了“神迹”后又让寇众将鱼放生,绝对会被丢到海里回馈大自然。 贺季真跑了过来,站在了秦游的身后。 “恩主。” 秦游转过身,收起了笑容,已经知道贺老三也说什么了。 “说吧,早晚要面对的事。” “寇众,一百七十六人。” 秦游点了点头后,贺季真继续说道:“只抢回了八十一具寇众兄弟的尸体,越王府护卫,战死二人,他们是在冲阵时被挑落马下的,所以…屯盐卫老卒战死九人,尸身都被抢了回来。” 很简单的一道数学题,一百七十六加二再加九,一百八十七。 但是秦游无比的确定,这一百八十七人,他都照过面,叫不出名字,但是绝对见过,绝对有印象,也绝对坐在一起吃过烤鱼,站在船上一起乘风破浪,一起并肩作战过! 这样的战损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毕竟敌人数量是己方的三十倍。 可秦游的心头依旧有着难言的愤怒和悲伤。 看向身旁的斐云荣,秦游嘴里满是苦涩。 “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有的将领,一生都会在悲伤中度过,那些战死的英魂,他们的面孔,将会时不时的出现在脑海之中。”斐云荣望着海面,幽幽的说道:“而有的将领,只在意胜败,胜了,庆饮一杯,仅此而已。” “你是想告诉我,只在乎胜败的将领才是合格的将领?” 斐云荣没有做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现实总是残酷的,残酷的令人无法面对。 怯战者,未战先败。 倘若每个统军的将领最先顾及的就是手下战死,那么他无疑是一名不合格的将领。 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与士兵同吃同住,身先士卒,爱兵如子,难道不是带有目的性的么,难道不是为了士兵作战更加勇猛自己更加受到爱戴? 慈不掌军,胜利,就是靠尸骨堆出来的,靠敌人的尸骨,靠麾下的尸骨,靠自己的尸骨。 第五百四十五章 抢滩 陆地上有探马,海战自然也有,叫做海猴。 海猴乘坐速度极快的梭舟,利用千里目侦察敌情。 千里目果然如秦游所料,固定在小舟上和个迫击炮炮筒似的,利用打磨过的水晶和抛光技术制作而成,极为粗糙,看东西时也是特别模糊。 不过秦游已经不敢如从前那般见到古人的“智慧”后就摆出嗤之以鼻的模样了。 任何人,任何劳动成果,都需要被尊重。 他瞧不起这种根本算不上望远镜的古老粗糙望远镜,可至少这东西别人有,别人造出来了,别人利用了起来,而自己天天在旁边吹牛b说了那么多,却没造出来,这又算什么? 郭城一役,秦游触动很大。 他深知自己无法变成那种不将生命当回事的合格“将领”,这辈子都不适合掌兵,越是经历战火,越是如此。 但是他却可以认真的回忆,认真的思考,认真的去好应该做的事情,将后世的智慧播散在这该死的世道中,用另一种方式去保护自己应该保护的人们。 怀中的小本本已经不去记载应该干掉谁,杀了谁,上面的名字已经够多了,再写,也是写自己应该保护谁,创造什么,创造出什么来保护自己应该保护的人们。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眼前的,是那些“凶手”,围攻郭城的“凶手”们。 凶手,必须死! 海猴已经侦查完了,五艘温家大船靠了岸,因退潮无法离开,或者没有打算离开。 方家带领的官军果然再次集结了,只不过溃逃了不少人,大约有一万八千之数,同样没有离开。 之所以没离开,是因为他们正在收获“战利品”。 大量的腌鱼,上好的木料,无主的马匹等物资,这些,都是郭城的。 夜幕中,战船缓缓靠近,战斗,即将再次降临。 秦游不喜欢战争,但是不代表秦麒和秦狰爷俩不喜欢。 随着夜色的降临,二人的面色都有些狰狞,这种狰狞像是某种渴望,对战斗的渴望。 秦游的面孔也逐渐变的狰狞了。 因为他看到了火光。 三翼战船上,寇众们的面容狰狞了,所有人的面容都狰狞了。 海滩上,烈焰映红了夜空。 熊熊大火伴随着滚滚浓烟。 被烧的,是木料,是郭城,是寇众和百姓们徒步从数里外砍伐回来的木料,是大家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一砖一瓦搭建的郭城。 被焚烧的木料,明显是温家战船无法搬走的,而郭城他们同样也带不走,既然带不走,那就要烧毁。 秦游目眦欲裂。 这种结果他想到了,只是亲眼望见那冲天的火光时,愤怒已经充斥着整个胸膛。 虽然现在找到秦狰了,虽然现在不需要木料甚至不需要郭城了,可那些都是大家用血与汗换来的成果,竟然全都被付之一炬了! 火光照耀下,海滩上人头攒动,那是尚云道官军。 燃烧着的,就是他们的战利品,还有尸体,烧了尸体,烧了木料,拆了城,毁了船坞,他们便可以打道回府了,大胜而归。 他们太过贪心了,如果早在两个时辰前撤走的话,哪怕半个时辰前离开,死亡都不会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温家的五条战船,依旧停靠在海岸边上,他们需要等待涨潮时才能让船只离开。 也正是因为如此,温家战船等着涨潮,官军等着烧了木料毁了城,所以他们没有第一时间离去,也正是因为如此,死神的镰刀第二次挥舞向了他们的头颅。 秦麒、秦狰、秦游、斐云荣,四人并肩而战。 望着冲天的火光,秦麒微微抬手,一个水卒将号角递了上来。 “游儿。”秦麒又将号角递给了秦游:“吹响他,告诉将士们,杀光敌人。” 接过号角,望着冲天的火光,秦游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高亢凌厉的号角声,响彻寰宇。 一座座小舟被放下到了水中,不义岛水卒和寇众们上了船,缓缓驶向了海岸。 海面上,不义岛战船改为半帆,航向了温家的船队,岸边,水卒和寇众们扑向了尚云道军卒。 不义岛战船是最先出手的,当号角之声响起后,数以百计的床弩射出了长枪一般的弩矢。 对温家战船来说,一切是那么的猝不及防,黑暗中,传出了死神挥舞镰刀的呼啸之声,他们却什么都看不到。 秦游又学会了一个阴间小妙招,夜晚停船,千万不要在船上点出任何灯火,要不然就会成为夜袭中最显眼的靶子。 当温家第一艘战船被上百支弩矢贯穿后,不义岛群贼和寇众们也跳下了小舟,沉默无声的冲向了官军军卒。 刚刚消散的血腥味,再次弥漫在了整个沙滩之上。 每个沙滩,都应该有个名字,金沙滩,银沙滩,或者血色沙滩。 今天,郭城两侧的沙滩终于有了名字。 鲜血足够多,多到染红了黄沙,自然就有了名字。 血与火永远是战争的主旋律,官军点燃了木料和郭城,有了火。 不义岛也喜欢火,所以三翼战船也射出了火箭。 数不清的面孔茫然的抬起了头,这是红甲官军,直到一支支燃烧的利箭穿透了他们的头颅和胸膛后,这才后知后觉的大喊着敌袭。 火光,更加夺目。 有了火,自然也会伴随着鲜血,不义岛群贼需要杀敌,因为岛主下了令,因为他们以后不愁吃鱼了,因为他们敬佩以寡敌众的寇众,因为很多很多原因,他们总要做些什么,让寇众也敬佩他们,让自己能问心无愧的捞鱼吃,而他们会做的事情,唯一擅长的事,就是杀人。 杀人,再是简单不过。 至于寇众,他们需要复仇,杀敌。 当血与火的主旋律彻底奏响时,杀声震天。 两轮火箭箭雨后,不义岛群贼和寇众已经不需要抢滩了,海水不再淹没他们的小腿时,一柄柄鱼叉被他们奋力的投掷了出去。 身后,是刺耳密集的破控之声。 又是一艘温家战船被轰碎了船头。 战斗骤一开始,温家五艘战船毁了两艘,沙滩上最靠近海岸的红甲官军,躺下了大半,接下来,则是要明刀明枪的让这片沙滩更加艳红。 第五百四十六章 血夜 斐云荣再次披挂上阵,百多匹战马从一艘艘小舟一跃而下,跨上战马,飞云骑挺起长枪杀入敌阵。 不止是不义岛群贼和寇众,飞云骑同样有重返沙场的理由,飞云骑折损了三十六人,一具尸首都没抢回来,他们需要为同袍讨回一个公道,不是复仇,只是公道。 这一次,飞云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也很粗暴,那就是杀人。 斐云荣一马当先,左手持剑,右手持枪,直奔大旗。 是的,尚云道官军竖起了大旗,那是集结军卒的地方,而方武,很有可能在那里。 斐云荣是一个执拗的女子,要想做任何事情,迟早有一天都要做到,要取的人头,也迟早有一天要摘下来。 一骑当先的斐云荣压低身姿,长枪星星点点刺出,与其他飞云骑“挺枪”冲敌不同,而是仗着长度优势快速刺出收枪,这样既省力又不见胯下战马奔驰速度,枪如毒蛇吐信,人马如同出海蛟龙。 雪崩之下,没有任何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当踏上这片战场时,没有男女之分,没有老弱之分,更没有善恶之分。 斐云荣面容冷峻,所过之处一片人仰马翻,锐利的枪尖闪烁着夺目的冷光,一百多骑,势不可挡。 敌阵之中,一支又一支大旗竖了起来,在火光之下挥舞着。 斐云荣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杀死拦路的敌军,斩了旗,砍了敌将的脑袋,来回折返,仅此而已。 飞云骑终于冲杀到了第一根大旗下,持旗的,是一个嘴上挂着淡淡绒毛的少年人,或许,还没有秦游的岁数大,脸上满是惊恐之色,身旁的府兵见到飞云骑气势凶猛,开始抱头鼠窜。 不是训练有素的步卒,根本无法有效的抵抗骑兵。 未佩戴战盔的斐云荣,脸上并没有失望之色,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色彩,战场虽大,敌人虽多,却无法阻挡她找到方武的决心。 斐云荣不知道这位旗手多大年纪,也不知道对方是否用刀剑劈砍在了寇众或者飞云骑的身上,她只知道,当战争降临时,慈悲是第一个牺牲品。 胯下战马奔驰而过,大旗折杆而断。 旗手仰面而倒,鲜血让他身上的红甲更为妖异,战鼓鸣鸣呐喊声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生命的终点,有了一丝异样的色彩和风景。 旗手双眼之中再无生机,脸上却带着几许痛苦和茫然。 沙场上,竟有这么美艳的女子,她的长枪,好快。 战争永远都不是浪漫的,无论对胜利的一方还是失败的一方。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短短十四个字,道出了战争的残忍。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同样是短短的十四个字,又道尽了战争的悲哀。 夜袭发生的太过突然,尚云道红甲官军本就四散而站,想要再次集结战阵岂会容易,而骑在马上的飞云骑最善破阵,更善破战阵初成的军阵。 寇众、不义岛群贼、飞云骑、屯盐卫老卒,跑下船的温家军卒、方家私军、尚云道官军、府兵、辅兵,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整个沙滩上都乱城了一锅粥。 对于方家和温家来说,他们需要战争,所以战争是正义的。 对于秦游来说,大家失去了一切,所以复仇是合理的。 当刀兵之声响起后,正义和合理都变的一文不值,鲜血和人头才是大家所需要的。 滚滚的人头是合理,浸红的大地是合理,最终这一切都要诉诸于血与火。 在同样混乱的战场上,训练有素和滥竽充数之间的差距,一眼就能看出区别。 同样是没有系统的指挥,不义岛群贼和寇众却有着明确的目标,杀人,杀人,还是杀人。 寇众就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前朝精锐,司哲因为负伤没有参战,更加凶悍的白彪代替了他的位置,分散登陆后,却能在冲杀之中组成了战阵。 而尚云道官军则是试图寻找着同伴,聚集同伴,仿佛只有和更多的同伴聚在一起才会使自己安心。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只有每杀一个敌人,胜利的天秤才会倾斜一分,自己活下来的几率,才会提升那么丝毫。 在寇众组成的战阵面前,他们如同轻薄的纸张被一刀劈碎了一般,弱小,却不无辜。 白彪没有带领寇众冲向正面战场,没有追杀溃逃的官军,而是红着眼睛杀向了海滩西侧。 那里,是千疮百孔的温家战船,以及从船上跑下来的温家水卒。 曾几何时,寇众也是温家舟师的一员,白彪,更是温雅最为看重的义子,没有之一,甚至破格将年纪轻轻的他提升为了府帅。 而白彪也用实力证明了他足以堪当大任,他甚至可以为了温雅,率领前朝舟师杀到海的彼岸天的尽头。 直到那一夜,大营哗变,白彪率领前朝舟师杀向了瀛贼船队,自此,白彪成了寇众,当年敬爱的义父,也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舟弓,陆射!” 白彪大吼了一声,长刀所过,面前飞出了半个头颅。 如同蝗虫一般的箭雨射了出去。 白彪拖着长刀,冲向了一匹骑兵。 “二射!” 箭雨再次射出,白彪高高跃起,双手持刀。 战马人立而起,马上的骑士拦腰被斩。 落在地上的白彪再次拖刀而冲。 “破阵!” 六百余名寇众与温家水卒冲撞在了一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白彪是府帅,却没有亲卫,更不要任何人掩护。 因为他的长刀太过锋利,大开大合,拖刀而起快如奔雷,每一刀劈过便要伴随着骨肉和一篷血雨。 “温雅,温雅何在,现身受死!” 白彪如同疯子一般,挥舞着长刀,面前温家水卒无一合之敌,高声大吼着。 寇众们喊着“杀”,白彪喊着“温雅现身受死”,如浪击石,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秦狰也跳下了小舟,带着二百名最早跟随秦麒的不义武卒,冲向了沙滩东侧,也就是燃起熊熊火光的郭城方向。 飞云骑如同蛟龙一般,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寇众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势不可挡,尸横遍野。 而秦狰与二百名不义武卒,人数最少,却展现出了最为原始的暴力,让郭城附近,彻底成为了一座燃烧着烈焰的血肉磨坊。 原本应该在战马之上使用的马槊,被秦狰提在手里后,轻描淡写的那么一挥舞,面前的敌人就如同爆开了一般,血腥与恐惧开始蔓延。 一匹战马冲撞而来,秦狰低吼一声,右臂挥出,一拳头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马头之上。 战马侧身而倒哀鸣不止,双眼之中渗出了鲜血,方家私军被战马压住了双腿,无论如何用力也挣脱不开。 秦狰从怀里抽出了红色的布条,将马槊紧紧的缠在了手腕上,微微向前迈出了一步。 那名方家私军的胸膛,深深的凹陷了下去,如同烂泥一般。 秦狰微微抬起马槊,露出了一丝狞笑,轻声开了口。 “杀,一个不留!” 二百不义武卒手持双刀,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冲了出去。 第五百四十七章 尽在杀人中 这注定是一场会被载入史册的战役。 与过程无关,与结局无关,因为人。 白彪率领的前朝精锐舟师寇众! 中州大乱时秦氏集团军中的先登营双刀武卒! 斐云荣率领的斐国不败飞云骑! 纵横东海的不义岛群贼! 贺季真率领的越王府流氓小团伙,也就是原越王秦烈亲军。 就这些人,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沙场老泼皮,血海滚刀肉,杀才中的杀才。 而今夜,五大流氓团伙齐聚郭城。 而今夜,夏朝境内很有可能是最弱鸡的府兵们,要面对横跨昌朝时期、中州大乱时期以及夏朝时期三个时代的老中青精锐。 今夜,注定是一场屠戮之夜。 一柄马槊无一合之敌的秦狰,率领着双刀武卒,在郭城外散播着恐惧与血腥。 一根长枪七进七出的斐云荣,率领着飞云骑,斩下一根又一根大旗,无人可挡,来去如风。 一把长刀的白彪,率领着寇众,大喊着温雅的名字,如同呼啸死神一般,让温家水手明白一个道理,为什么他们只是叫温家水卒,而寇众叫做精锐舟师。 二百名双刀武卒在秦狰的带领下,几乎是一字排开,如同推土机一般缓缓向前,一步一步的压缩着敌人的活动空间,火光映红了这些杀才狰狞的面庞,那一柄柄闪烁着寒光的双刀,柄部挂着一串铜环,挥舞之下,声音刺耳至极,仿佛是森罗殿中恶鬼呼唤一般。 两米出头的秦狰,臂展,加上马槊的长度,以他自身为中心,几乎是四米之内都是杀伤范围,每挥舞一下马槊,沾着既伤,碰着既死,最令人恐惧的是,被马槊抡死的官军,死状奇惨,如同被高速列车迎面撞上了一般。 秦狰和双刀武卒的身后是燃起熊熊大火的郭城,以及残肢断臂,尸山血海。 越王府大世子秦狰,为战场而生,为战场而活,当他步入战场时,就会以他为中心开始扩散恐惧,如同瘟疫一般蔓延。 好不容易集结出一个战阵的官军们,呼吸急促了,身体麻木了,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他们甚至无法直视秦狰的双眼,那一柄再平常不过的马槊,不知挑破了多少胸膛。 五六百官军,不敢前进寸步。 就在刚刚,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出现了,如果他们能够活下来,这一幕,将会成为伴随他们一生的梦魇。 那个身材异常高大的大汉,如同蛮牛一般冲了过来,挺着马槊,就那么挺着马槊冲了上来,扎穿了三人,马槊上,挂着三具尸体! 横甩了一下马槊,三具尸体砸向了他们,一片人仰马翻! 这一幕,令他们发出来自灵魂的战栗,让他们心生哪怕是千军万马也无法阻挡对方的错觉! 秦狰依旧前进着,缓慢的前进着,每迈出一步,仿佛踩在官军的心脏上一般。 数百人组成的战阵散了,距离秦狰不足数十米时,就那么散了。 秦狰没有追,依旧带着双刀武卒缓慢的前进着,寻找任何胆敢集结战阵的官军,走向他们,干掉他们。 秦狰不是怕官军集结出战阵,他只是觉得敌人聚集在一起的话,杀的比较过瘾而已,仅此而已。 如果说秦狰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势不可挡,那么飞云骑就如同入海的蛟龙一般,将整个战场撕扯着,隔离着,令所有红甲军卒的战阵支离破碎。 百余骑,身若惊鸿,外围骑手身穿云骑重甲,内侧骑手长箭纵横,打头的斐云荣左突右冲,明明不足二百人,却如同一柄尖刀一般,穿插,切割,再穿插,再切割,所过之处,人马皆惊,鬼魅一般冲杀了过去后,没有丝毫停留,官军四散而逃,留下一地尸首。 如果秦狰率领的双刀武卒是一柄大锤的话,那么斐云荣率领的飞云骑就是一把尖刀,而寇众,则是索命的厉鬼! 面对曾经的同袍,面对温家水手,面对这些助纣为虐的海卒,白彪,每一名寇众,胸膛中都满是怒火。 背负了近十年污名,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东海,夜夜梦魇,日日悲痛,活着的意义,就是有朝一日取了温雅的项上人头,告慰那些浮在海面上的无辜游魂。 任何与“温”字有关的人,必须死,没有人例外。 因此,寇众变成了索命的厉鬼。 他们的鱼叉贯穿了一个又一个胸膛,长刀劈开了一颗又一颗头颅,血红的双眼,宣告着温家水卒今夜的结局----死! 温家水卒抵抗了,真的抵抗了。 他们是府兵,甚至其中不少前朝老卒。 可是他们依旧不堪一击。 当不义岛长枪一般的大弩穿透了他们的船身时,他们就拿着武器跑到了沙滩上,准备协助尚云道的官军。 可寇众出现了。 面对那些扑杀过来的寇众,原本,他们是不屑一顾的。 寇众的武器五花八门,穿着的衣服五花八门,仿佛不入流的山匪一般。 直到那个拖着长刀的男人出现了,无数传说刹那间充斥在了温家水卒的脑海之中。 一人攀船,挥刀斩下瀛人百人斩大将,左手拎着敌将的头颅,右手拖着大刀,船头杀至船尾,身中三箭一弩二刀,血流如注,又从船尾杀到船头,半船尸首,半船逃兵… 率领七名舟弓手,潜入水中,凿穿十九艘战船… 为祝寿,跳入海中,一人屠宰鲛鲨,取其齿献与温雅… 被命为舟师副帅,率二十六船,千余名舟弓手,两万舟师,横阻赢岛港外,足足三年又七个月,赢人片板不敢下海… 踩在旗杆上,狂笑着,玉石俱焚冲向赢船的人,他叫白擎,被瀛人称之为瀚海彪鱼,不杀人时,总是憨笑着,杀人时,总是拖着长刀。 那些早已被淡忘的传闻,再次浮现在了温家水手的脑海中,心头上。 “温雅何在,现身受死!” 白彪早已满身浴血,如同杀神一般高声呐喊着:“温雅何在,现身受死,白擎,取你人头!” 温家水手溃了。 因为他们只是水手,水卒,而他们的敌人,是被瀛人怕到骨子里的白擎,是百里挑一的舟弓手,是前朝最精锐的舟师! “杀!” 白彪双眼血红,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用出了全身的力气呐喊着。 “屠光他们,为东海游魂,讨回公道!” 第五百四十八章 仗义 血与火再次交织着,奏响了战争的残酷之曲。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鲜血浸透了黄沙,尸骨滋养着每一寸土地。 血腥,伴随着海风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不用特意的去嗅,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闻到了来自修罗地狱的味道。 杀戮依旧持续着。 寇众追杀着温家水卒,杀去了东侧。 不义岛群贼屠戮着每一个红甲军卒。 飞云骑寻找着每一个方家人。 如果说这世间有一个人可以在数万人的战场上横着走,那么这个人一定是秦狰。 战场,就如同秦狰的后花园一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走出一条直线,那就是砍出一条血路,走出一条曲线,那就是留下尸横遍野。 近两万人,温、方两军,溃了,逃了,降了。 可他们的结局依旧一致,没有任何改变。 他们不是困兽,无法犹斗。 他们也不是硬汉子,无法视死如归。 他们更不是保家卫国的军人,更无法死得其所。 负隅顽抗,难逃一死。 卸甲而逃,依旧难逃一死。 跪地求饶,还是难逃一死。 寇众有杀他们的理由。 飞云骑有杀他们的理由。 不义岛群贼有杀他们的理由。 这个理由很简单,很质朴,因为,他们来到了郭城。 站在船头上的秦游,嗅着腥风,看着血雨,深吸了一口气,记住了这个味道和场景。 这个味道,是复仇。 这个场景,是胜利。 秦麒望着燃烧着熊熊大火的温家战船,微微抬起手,停留了片刻,落下。 不义岛战船的床弩和火箭停止了。 从骤一交战开始,足足小半个时辰,不义岛战船就一直在攻击,攻击,再攻击,床弩绞索声不绝于耳,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夜空也未曾长久的昏暗过。 从一开始到现在,八艘温家瀚海战船,全部被毁掉了,没有反击,哪怕一次都没有。 因为所有温家水卒都知道,知道一个铁一般的事实,跑,尚有一丝活命的机会,战,十死无生,这就是不义岛群贼的战船,纵横东海,无可匹敌。 秦游困惑的问道:“温家水卒明明还有五艘瀚海号战船,为什么不还击?” “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你问温家为何不还击…”秦麒爽朗一笑,淡淡的说道:“他们…配吗。” 秦游:“…” “兵者,需知军,不可以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是谓縻军…” “此战夜袭,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尚云道府兵军心不稳,以温家战船…” “看似毫无章法,实则以北…” 秦麒明显是想借机培养一下秦游,叽哩哇啦说了一大堆,秦游认真的点着头,也是嗯嗯啊啊哦哦了一大堆,那模样,仿佛真的能听懂似的。 别的不清楚,秦游就知道这一战打的挺der的。 还以为温家水卒是精锐府兵,结果这么拉胯,让白彪撵的和狗似的。 实际还真不是温家水卒拉胯,而是因为太多太多的外在因素了。 首先如秦麒所说,发动的是突袭,夜袭,打的是一个措手不及。 温家战船是停靠在海边上的,因为退潮了,所以没办法动弹,船上还有光芒,在黑夜中就是活靶子。 不义岛战船缓慢的驶到了最佳射击距离后,一波床弩,一波火箭,是先手。 先手一出就未停下过,在东海混的谁不知道,用床弩和火箭进攻的,只有不义岛的战船。 和不义岛打海战,除非是喝假酒了,所以那些温家海卒弃船而逃。 他们不逃也不行,战船对战没有任何技术含量,比谁的船大、船快、抗揍、攻击手段犀利,就这四点,他们一个不占,不逃,只能死。 而战船燃烧起来后,本来就溃败过一次的尚云道军卒们已经是军心大乱。 今天是靠着温家战船才捡回了一条狗命,战船没了,又是在黑夜之中,心态直接崩了。 飞云骑、寇众、不义岛群贼,双刀武卒,哪个不是威名赫赫的战场滚刀肉,借着不义岛战船掩护顺利无误的登陆后,直接化整为零从多个方向杀了过去。 而原本尚云道官军的位置就不是太紧凑,骤然一接触就几乎是被各个击破了,后方倒是集结起来了,问题他们面对的敌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都快称得上是被降维打击了。 当朝都护将军、斐国不败女战神,前朝舟师府帅,更不要说不义岛中还有那么多之前跟随秦麒的校尉和将领们,都是独当一面的将才帅才,带着马仔打局部战役,屈才屈到家了。 这就和十个大学生冲进幼儿园揍五十个小朋友似的,结果可想而知,只能说是一声残暴了。 如果是大白天。 如果是两军摆好战阵。 如果是第一次交战。 如果他们没点燃木料和郭城。 会赢,但是绝对不会赢的这么容易。 可惜,天时地利人和,官军一样不占,他们就占一样没卵用的数量优势了,因为在黑夜中,因为没集结,因为战线拉的太长,这种优势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秦狰破阵,斐云荣斩杀下令的将领和大旗,白彪狙杀温家的水卒,还有不义岛战船强行靠岸随时可以进行远程打击,这一场战斗就打成了碾压的形势。 看了眼负手而立的二伯,秦游犹豫了半晌后才问道:“二伯,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帮游儿一个忙?”秦麒似笑非笑:“帮游儿和秦狰铲除一家二姓,平了东海之乱?” 秦游心里七上八下的点了点头:“嗯,您能帮我吗?” “就靠二伯的五十条战船和麾下七千多海贼?” 秦游楞了一下,随即自嘲一笑。 是啊,东海叫海,可人们都生活在陆地上,战船又不能开上岸。 “你大哥也曾向我求助,知我是如何说的吗?” “您怎么说的?” “做你娘的白日大梦。” 秦游:“…” “这句话,我自然不会对游儿说的。” 秦游挠了挠后脑勺,讪笑了一声。 “二伯要对游儿说的是,除这一家二姓,二伯做不到,平这东海之乱,二伯做不到…”顿了顿,秦麒突然哈哈一笑,用力的拍了拍秦游的肩膀:“可二伯能助你在这海岸上称王称霸,有二伯的不义岛群贼在,有二伯的五十条战船在,晋昌、瀛人、温家、陈家、方家、官军,谁来触你的眉头,二伯便帮你屠戮一空!” 秦游感动的无以复加:“二伯…您…您就和我亲生的二伯一模一样,太他娘的仗义了!” ………… 我也忘了第五章还是第六章了,今天就更这些吧,脖子有点疼。 第五百四十九章 尾声 人生处处有惊喜。 之前秦游想弄一条船都弄不到,现在见了亲大哥,见了亲二伯,人家哈哈一笑,不义岛五十条战船都给安排上。 这些船虽然不是秦游的,但是却可以用来保护沿海防线。 城没了,可以重建,木头没了,可以重新砍伐,秦游需要的是安心,安心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担心再有什么阿猫阿狗突然打过来让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 而二伯,就给他了安心。 海滩上,杀戮还在持续着。 红甲官军几乎已经没有抵抗的了,戏剧化的一幕再次出现了,一个扛着长刀的不义岛群贼,甚至能够俘虏几十名官军战俘。 又是一场以少击多的战役,只不过少的一方是精锐中的王者,多的一方是菜逼中的霸主。 温家的水卒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跑向了海岸西侧。 寇众同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温家水卒的下场可想而知。 对白彪来说,宁可放跑一百个官军也不愿放跑一个温家水卒。 秦麒就是一台直立行走的绞肉机,已经和双刀武卒们骑上了战马,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他的压迫,负隅顽抗者,冲过去直接乱刀剁死。 飞云骑也消失在了战场之上,不放过任何一个和方家有关联的人。 “登岸吧。”秦麒对这种结果没有任何的意外,指了指海滩上挥舞的黑色旗帜:“你大哥在问我们,那些俘虏是杀是留。” “留。”秦游目光幽幽:“他们做的孽,可不是一条命就能弥补的。” 秦麒对身旁的水卒点了点头,后者吹响了嘹亮的号角,为这场杀戮之歌奏响了最后一个休止符。 海滩上的火势越来越小,郭城也是如此。 秦游上岸后,扑鼻的血腥味充斥在鼻尖。 凤七那个杀才说的一点都不错,很多事情,见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原本秦游胸膛中的火焰已经熄灭了,可想起七仔后,愤怒再次浮上心头。 凤七负伤了,之前撤退准备逃到黄金梅丽号上时,中了一支流失,贯穿左肩。 古代冷兵器战争中,很多负伤下了战场的兵卒都是因为破伤风而死。 雪上加霜的是,凤七的伤口还沾了海水,直到现在还是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但是秦游相信,确信,深信,凤七一定会健康的活下来的,老天爷已经让许多无辜的人丧命于此了,如果连凤七都没撑下来,该咒骂的已经不止是这个该死的世道了。 完工一半的船坞终于派上用场了,投降的官军被踹了进去,哭声一片。 他们以为自己会被活埋。 事实上,秦游原本真有这个打算,用最恶毒最痛苦的方式结束这些人的性命。 可大战过后,他的心反而平静了,活埋战俘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但凡是干贼的,甭管是海贼还是山匪,都有一个勤俭节约的好习惯,官军也好、方家私军也罢,还有数量不多的温家水卒,都被扒成了光鸡,甲胄和武器堆成了小山。 打扫战场的是不义岛群贼,寇众则是骑着战马去了外围,见到任何成规模的逃兵都会冲杀过去,将抵抗的人枭首,将跪地求饶的战俘赶回来。 秦游在未完工的船坞旁站了片刻,心情带着几分沉重,一步一步走向了焦黑的郭城。 之前的时候,秦游不喜欢郭城。 城墙太矮了,城门太小了,屋子也太破。 可就是这又挨又小又破的郭城,让大家支撑过了最艰难的四个月。 城墙焦黑一片,散发着逼人的热浪。 秦游不敢上前,不敢入城。 他怕上前后,哪怕只是对着城墙吹上一口气,城墙就会倒塌。 他怕入城后,见到残檐断壁一片废墟。 这也是秦游最想不通的地方。 我们都逃了,和丧家之犬一样仓皇而逃,为什么你们还要将郭城烧掉,烧掉这座承载着数千人美好记忆的破城? 太阳从东方慢慢升起,海雾再次取代了血雾,而阳光又驱散了海雾,这一场杀戮之夜终于接近了尾声。 秦游苦笑着说道:“若是郭城再高一些,城门再大一些,要是还能有一条护城河,或许我们也不会损失这么多手足了。” “游儿果然还是不知兵。”秦麒哑然失笑:“你可知,若是这郭城成高墙坚,尚云道官军会如何攻城?” “如何攻城?”秦游满面困惑:“不还是这么攻城吗,该冲冲,杀闯闯。” “非也,倘若郭城再成高数寸,墙坚数分,那么攻城伊始,官军会驱使当地所有百姓攻城,监军提着大刀,若是百姓不上,便当场枭首,逼迫百姓攻城。” 秦游瞳孔微缩:“逼迫百姓?” “不错,攻城战中,附近的村落和百姓就成了流民,逼迫流民消耗守城方的箭矢、擂木,再用流民的尸体填平护城河。” 秦游面露骇然:“官军敢这么做?” “你以为,中州大乱时,何故出现了那么多流民。” 秦游吞咽了一口口水,随即,又突然轻笑了一声。 自己,险些又酿成大祸。 ………… 在这里说一下更新时间吧,正常情况下,是五到七章,如果不是遇到特殊情况,每日会更新七章,从下午两点到晚上十一点,没有请假的习惯,逢年过节都会正常更新。 要是哪天更新比较少的话,会提前和大家说一声,当日七章更完后,我会在第七章章节末尾告诉大家,各位小伙伴看到后就不用等更了。 过了十一点就不要等了,因为就算是我上传了新章节也无法显示,要等审核的编辑大大第二日上班才能审核通过。 关于评论区留言,我能看到,但是回复的并不及时,因为留言一样要审核,就好比小伙伴南宫奢在留言区询问还有没有的看时,我回复不了,即便他的留言显示了,但是几个小时内是审核期,我点击不了回复选项,等过了审核期后,我的回复同样要审核,这样一来一回,四五个小时过去了,有这功夫我都直接更新了,所以不是我不回复各位的留言。 废话有点多,最后感谢大家的支持与鼓励,要感谢的人太多太多了,乔冉兄弟,四六弟弟、南宫奢、张大炮、南冥有猫、修聊、蓝翼、5566、更生,以及很多很多没有id名称的读者们,总之,谢谢你们,写手的成功,八成归功于你们的支持和鼓励,剩下两成,归功于我帅气的外表和本应该弹钢琴却只能敲键盘的修长手指。 谢谢你们。 第五百五十章 尘埃落定 寇众们回来了,白彪走在最前面,如同要入洞房的新郎官,嘴巴咧的老大,以前是憨笑,现在是傻笑。 因为跟着他去追杀温家水卒的寇众们,零伤亡,温家水卒一触即溃,几乎是没有反抗。 这种傻笑,秦游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白彪见识到什么叫做泛黄的海面,这是第二次。 两千多名温家水卒,砍跑了不到五百人,砍死了一千多人,抓回来一百多人。 在白彪眼里,所有和温家有关的水卒都应该死,如果没有温家水卒,东海那么多百姓也不会被瀛贼掳走。 之所以还带回来一百多个活口,不是饶了他们一命,而是带回来给秦游问话的,问完了再弄死。 这活交给贺季真就行了,贺老三背着手,笑眯眯的走向了那一百个温家水手,手里抓着一根烤鱼钳子。 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贺季真如同十年资深烧烤老师傅一样,拿着破铁钳子一顿戳之后,该问的都问了出来。 温家八艘瀚海战船果然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郭城海岸的,而是准备上演一出黄雀在后的戏码。 温雅得知方家在尚云道集结军卒后,临时起意,让原本在罗云道海岸游弋的的八艘瀚海战船前往郭城海岸线,目的在于抢楼船,将海上停着的那艘破烂楼船拖回罗云道,说的再直白点,那就是来捡便宜的。 除此之外,八艘瀚海战船上也固定好了投石机,准备将郭城和建设一半的船坞以及造船厂彻底砸毁。 温雅不允许除了一家二姓外任何人具备打造船只的能力。 时间点卡的比较准,也算是阴差阳错的赶上了场,要是他们晚出现半个时辰的话,尚云道官军早就一败涂地再也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正是因为温雅的临时起意,闻道鸣和程天豪才没办法派人来提前示警,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瀚海战船从海上来,满帆顺风的话,不到两天就到了。 问完了话,这一百多名战俘就被白彪带走了,捆着双手双脚押上了小舟后划向了远方。 他们结局已经注定了,当年那些被瀛贼掠走的百姓们是怎么死的,这些战俘就要怎么死,唯一不同的是,那些百姓大多不会游泳,而这些水卒会,只不过他们被捆上了手脚。 白彪一直深信着那当年那些惨死的孤魂依旧在海面上游荡着,只有温家水卒才能平息这些幽魂的怒火与怨恨。 水卒,死于海中,这是寇众能给他们唯一的尊重。 战后有很多工作要做,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越来越多的战俘被踹进了船坞大坑中,足有五千之数,痛哭流涕的求饶着。 受惊的马匹被找了回来,武器甲胄被收集堆放好,受伤的人们被送回到船上进行治疗。 战损的数字统计出来了,秦游的表情有些麻木。 不义岛群贼战死了九十一人,重伤二十六人,轻伤二百零五人,寇众无一战死,只有十三人瘦了点轻伤,至于飞云骑则是还没有回来,不过并没有见到飞云骑的战马,想来是没有任何损失的。 秦游只是站在郭城外,静静的看着,观察着。 他在学习,因为他知道,想要平东海之乱,哪怕只是想灭掉方家,这种事情还要经历,经历一次又一次,直到为东海之行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三少爷。”肩膀上缠绕厚厚药布的凤七来到了秦游身后:“咱们打赢了。” 秦游回过头,满面惊喜之色。 凤七的脸色虽然很苍白,可至少醒了过来,能走能跳,生命无忧,这家伙果然从鬼门关里逃了回来,或者说这家伙运气很好,连鬼门关都没去,只是躺在床上好好睡了几个时辰罢了。 好消息一件接着一件,飞云骑也回来了,骑在马上的月芯手里还抓着一条绳索,绳索另一头帮着一个连跑带颠的家伙。 斐云荣摘下战盔,冲着秦游微微一笑。 她没有承诺过秦游什么,但是她却做到对自己的承诺。 秦游看了眼战俘的模样,哈哈一笑。 “方武,哈喽,咱们又见面了。” 被飞云骑逮回来的人,正是尚云道官军的统帅方武。 这家伙在温家战船被毁时就知道大势已去,当机立断带着一部分方家私军跑了。 飞云骑在战场上找了一圈,斩了那么多大旗,死活找不到这王八蛋。 最后斐云荣怀疑这家伙已经逃之夭夭了,见到战局已定,这才带着飞云骑追了出去。 原本飞云骑是不认识方武的,要怪只怪这家伙之前在郭城下面劝过降,要不然的话还真没办法找。 追出了十多里,飞云骑到底找到方武了,而且也发现了方家私军与其他军卒的细微差别,那就是方家私军并不使用官军制式刀剑。 将方家私军全部干掉后,方武就这么被连拖带拽的强行运动了十多里,灰头土脸,衣甲残破不堪,连靴子都没了。 月芯照着方武的后膝就是一脚,后者双膝跪在了秦游面前。 秦游意料之中的场面没出现,方武既没哭喊也没求饶,只是一脸灰败之色,仿佛认了命一般。 要知道方武都和三国时期的吕布有的一拼了,为了荣华富贵认了三个干爹,按理来说这种人应该贪生怕死才对。 “三姓家奴。”秦游颇为意外的问道:“我还以为你见了我就会求饶呢。” 方武冷笑了一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凤七走上前一脚将方武踹翻在地:“三少爷,和他废话什么,直接砍了这三家姓奴算了。” “那特么叫三姓家奴!” “哦。” “这把短刀,叫做宁国,专捅各种东海恶狗!” 秦游从后腰抽出了宁国,对准了方武的胸口。 方武刚要挣扎,秦游一拳挥出砸在了前者的面门上。 将方武打倒在地后,秦游扑了上去,双膝压在了对方的双臂上,双手握住宁国刺了下棋。 鲜血喷溅,秦游满面狰狞,缓缓转动着宁国。 方武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双眼之中再无一丝生命的气机。 “先下去给方不二占个位置,那家伙过些日子就去下面找你!” 秦游拔出了宁国,又是一刀血箭喷涌而出。 甩了甩短刀上的血迹,秦游再次坐回了原来的位置,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忙碌着打扫战场的人们,观看着,学习着,适应着。 第五百五十一章 大梦 海滩上再次燃烧起了火光,浓烟滚滚。 大量的尸体被焚烧,尘归尘,土归土,灵魂归于后土,生前做了什么,秦游也没办法再追究,到了阎王殿中,自有一个公道说法。 到了正午时,郭城再也无法经受风沙的侵袭,本就不坚固的城墙终于坍塌成了废墟,城门也随之轰然倒塌。 城墙坍塌的声音引来附近的人侧目不已。 不少寇众流下了眼泪,凤七也红了眼眶。 秦游紧握着双拳,大骂了一声后,转过身跑向了船坞大坑。 弯着腰,气喘吁吁的望向沙坑中的战俘。 “靠你们妈!” 秦游一脚将面前的沙子踢了下去。 激动之下,秦游差点没站稳掉进去,被凤七扶稳后又突然双膝跪在了地上,双手挖着滚烫的沙子,扬进了沙坑之中。 俘虏们仰着头,看着在上面发疯的秦游,面露木然之色。 “活埋了你们这群傻逼!”秦游一把一把的铲着土,试图将这个两千余人耗时近一个月的船坞大坑填满,活埋了所有战俘。 凤七想要阻拦,却被赶来的贺季真制止住了。 贺季真叫来了一个飞云骑后,低声交代了几句。 秦游的中指指甲已经脱落,手指也被磨破了,却如同一个执拗的孩子一般,一把一把的铲着土仰着沙子。 仿佛填平了沙坑,活埋了战俘,那座破城就会重新屹立在风沙之中,继续为大家遮风挡雨。 斐云荣从远处跑了过来,轻轻的抱住了秦游。 闻着斐云荣发间淡淡的幽香,秦游渐渐平静了下来,这才感受到了十指扎心的痛。 身后的凤七和贺季真默默的叹了口气。 他们理解秦游的情绪,感同身受。 郭城虽然是一座破城,可却是大家耗费了小半年的时间,一手一脚一砖一瓦费尽了心血再次建盖起来的,虽然依旧破,依旧小,却可以让大家在床上安心入睡,承载了很多记忆,也播撒过很多欢声笑语。 可尚云道的官军来了,一夜之间,付之一炬。 站起身,秦游的胸膛起伏不定,指着大坑下的俘虏们破口大骂。 “靠你们妈,郭城怎么没的,你们就怎么给老子建起来,建不起来,活埋你们这群王八蛋!” “回船上。”斐云荣抓起了秦游的手臂:“你已整整两日没有歇息过了,我们回船上。” 秦游又踢了一脚沙子,这才恨恨的跟着斐云荣离开了。 上了小舟,海浪翻滚,海水飞溅到了手指上,疼的秦游呲牙咧嘴。 “你为何总是动怒。”斐云荣满面心疼的为秦游清理着手指上的伤口:“动怒后,就会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就不怕旁人笑话你么。” 这话也就是斐云荣说的,换了任何一个人,秦游早就开骂了。 秦游知道自己情绪失控了。 他也想很很酷,很高冷,很有大将风范,很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可他做不到。 见到三万大军围困郭城时,他会失控。 见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倒在了血泊中,他会失控。 见到郭城城门倒塌时,他依旧会失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控,就如同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正常人在看到自己的朋友战死时会无动于衷,看到自己用双手搭建的破城付之一炬时会无动于衷,见到尸横遍野同样会无动于衷。 秦游一直觉得不失控的人或多或少心里都有问题! 或者说是这个该死世道有问题。 秦游没有权利让所有人不失控,他也觉得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要求自己不要失控。 “动怒是好事。”秦游露出了一丝苦笑:“要是有一天我喜怒不形于色的话,那就不是我了。” 斐云荣秀眉微皱,凝望着秦游半晌后,突然轻笑了一声,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扶不上墙的烂泥,说的应该就是我了。”秦游自嘲一笑,再次确定了自己天生就不适合当什么将领:“打仗打多了,杀人杀多了,一定会变成傻子,就和我大哥似的。” 斐云荣噗嗤一笑。 她也觉得秦狰看起来傻乎乎的。 秦游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这辈子是当不成正儿八经的将领了。 做不掉杀伐果断,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也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所以自己只适合做一个逍遥世子。 秦游想好了,等解决了东海这些破事后,以后在京中一定老老实实当个纨绔少爷,喷喷文官,欺负欺负百姓,在书院里装装大爷,慢慢抚平在东海经历所造成的所有伤痛。 上了三翼战船后,秦游去了底仓,躺在铺着兽皮的大床上,困意阵阵袭来。 可每当闭上眼睛时,他的脑海中就会出现杀伐的场面,尸横遍野,烈焰冲天。 明知道这是心理引起生理上的不适,明知道可以克服,也明知道自己很困,可还是睡不着。 斐云荣脱下了小蛮靴,上床躺在了秦游的臂弯中,二人相互倾听着对方微弱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游终于闭上了眼睛进入梦乡。 这一觉,秦游睡的居然十分香甜,没有噩梦,没有惊醒,没有抽泣,五个时辰过后,甩了甩发酸的手臂,起了床,他又是那个嬉皮笑脸的越王府三世子。 斐云荣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守在外面的是凤七和贺季真二人。 秦游走出底仓的时候,凤七来回踱着步,神情十分激动。 刚刚秦麒和秦狰来了,确认了一下秦游安然无恙后又离开了。 凤七激动的够呛。 买一赠一,非但找到大世子,还送了个老王爷,就目前这“成果”已经超出预计了,直接回京城的话满朝君臣得开心的原地爆炸。 事实上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如今夏朝四面皆敌,最需要的就是将帅之才,尤其是能信得过的将帅之才。 满夏国有三个地方最为重要,边关、涠江防线,以及一国中枢京城。 越王秦烈镇守边关,秦狰掌管京卫卫戍京城,就差一个坐镇涠江北岸的人了。 而当年秦氏三雄这个赫赫威名靠的就是秦烈和秦麒闯出来的,秦老大属于躺赢。 中州大乱那会秦麒主导过很多战役都是以少胜多,称的上一声当世名将。 要是秦麒被秦游带回京中的话,绝对是大功一件。 当然,秦麒也很有可能会被秦老大给打发到涠江防线去。 凤七已经念叨半天了,激动莫名,觉得自家三少爷又立了一件大功。 可在一旁打着哈欠的贺季真却觉得凤七完全是想瞎了心。 要是秦麒想回去当王爷,早就回去了,还当什么岛主啊。 第五百五十二章 狮子大开口 秦麒离开船舱之前交代过凤七,秦游醒了后就通知他。 之后秦麒、秦狰、秦游三人在底仓待了一个多时辰。 没有人知道这爷仨聊了些什么,只知道秦游上岸后骑着马去了湖城,而秦狰留在海岸上,秦麒则是回了不义岛。 秦游离开之前,冲着大海喊了一声,郭城永立东海。 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不少人抹着眼泪,看看海王大人,对郭城的感情多深,到现在还无法接受郭城被毁这个现实,都失心疯说胡话了。 三万大军溃败,这可不是小事,而且还是管军第二次溃败了,随着东海的妖风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溃败,之前就发生过一次,只不过这次跟着丢人的又多了一个温家。 传言沸沸扬扬,总之就是不义岛和寇众联手了,那个盘踞在郭城海岸的海王巨寇,看这样是准备做大做强了。 平波城中,同样谣言满天飞,有说方家接连触了海王两次霉头,人家正准备带着人寇众过来磕方家呢。 这种传言比较主流,也传播的最为广泛,搞的不少跟着方家吃饭的人忧心不已。 仇骁带着一万人去了,被揍的死狗似的。 方武带着三万人去了,也被揍的和死狗似的,这次还有温家的八艘战船,同样折戬沉沙。 乖乖,那郭城的海王这么生猛,连官军都拦不住,这要是打来了可怎么办? 大部分人虽是如此想的,但实际上方家人并不是很担心,真要是寇众打过来就好了,正好以逸待劳。 尚云道城池这么多,依托城墙防守,耗也耗死这些寇众了。 唯一麻烦的就是不义岛的战船,没人知道为什么一直不涉足夏境的不义岛战船如今游弋在了郭城海域附近,而且还是三十多艘,一看就是在保护海王和他那群凶狠的寇众手下。 就这么多艘战船,除非是温家战船全部出动,还得加上晋昌或者赢岛那边的战船协助才有一战之力,输赢还是个未知数。 不管怎么说,海王如今算是在东海这边插上旗了,插的稳稳的,明眼人也看出来了,方家似乎是没办法了,一万人去了,送人头,三万人去了,还是送人头,如今又有不义岛相助,方家除非是让方近那个傻胖子掌权,若不然短时间之内方家不会再去郭城找茬。 外界是怎么想的,秦游不关心,他只关心包袱里的银票。 “曹琥啊曹琥,你还是人吗,你还能说句人话吗,还能办点人事吗?” 半山腰的湖女部落聚居地中,飘荡着秦游的怒骂之声。 秦游的唾沫星子喷了曹琥一脸,后者却一副唾面自干的模样,有的人为了钱都能吃屎给首富吃破产,被喷了口吐沫星子算的了什么。 在战场上带着飞禽走兽悍勇无比的山民们,都躲都远远的,深怕被秦游瞅一眼后再问候了一遍自己的全家。 “莫怒,莫努,商议,商议商议嘛。”曹琥满脸陪着笑,眼神总是不经意的看向凤七背着的包袱,包袱里有银票,很多很多,至于有多少,他也不知道,他就知道肯定有不少。 “商议你大爷,之前说好十万贯,两个月内帮我照顾那些女人,现在你特么开口管我要二十万贯?!” 秦游指着曹琥的脑门,鼻子都快气歪了:“而且这才过去几天,三天,从你给那些女人带到这后,三天还是四天,四天,你管我要二十万贯,你特么怎么不直接去抢农村信用社?” 秦游是看出来了,当初开战之前交代“遗言”的时候,曹琥绝对把自己当冤大头了,知道自己有钱,要不然也不可能狮子大开口。 说实话,秦游还真不在乎钱,不是多少的事,而是在东海这地方根本用不到。 他现在手下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将近两千人需要养活,买这么多人用的物资肯定是大宗采购,而能大宗采购的地方至少也得是县城,找富户和世家,可问题是对方都是富户和世家了,还花钱干毛,直接刀架对方脖子上抢就完事了。 本来,秦游是带着一颗感恩的心来到了郭城,毕竟对方带着那么多人仗义出手了,带着感恩的心站到曹琥的面前,道一声感谢,十万贯给对方,刷一波好感再商量点别的事情,走的时候再把那一千多名女子带走,这就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他已经和二伯秦麒商量好了,那些女子全都接到云岛上,那里风景秀丽,有身孕的先把孩子生出来再说,没身孕的也可以保证她们的安全。 结果呢,曹琥大嘴一张,开口就是二十万贯。 秦游极度怀疑,眼前这个知州到底对钱有没有概念,二十万贯,都赶上一个道的赋税了。 还真别说,不是曹琥贪得无厌或是对钱没个概念,对他来说,十几万贯还真不是什么大数目,因为他要养活的人太多太多了。 说的再通俗点,当一个欠外债一个亿时,一百万对他还真不是什么大数目,哪怕他每个月工资只有三千。 夺过了凤七的包袱,秦游气哼哼的说道:“十万贯,这包袱里有十万贯,爱要不要,不要的话,那将近一千个女子就给你抚养吧。” 秦游说的也是气话,这群湖女部落山民都穷什么鸟样了,别说养那么多孕妇,他们自己活着都挺费劲了。 可曹琥却当真了,一听这话连连摆手:“不不不不,不可不可。” 秦游望着眼前这个貌似忠厚老实实则奸诈无比嘴里没一句实话的知州大人,气的牙都发痒了。 从有限的几次打交道中就可以看出来,眼前这家伙嘴里就没一句实话,而且极为狡猾。 来了半天了,秦游一个孕妇和汉家女子都没看到,一想就知道是被曹琥送进了深山中了。 这家伙狡猾的不要不要的,弄了个破墙,冷不丁一瞅还以为里面有几万百姓似的。 进了墙才发现毛都没有,那墙就是撑门面忽悠人的。 来到了半山腰,见到了个小村落,还以为就不到一千人。 结果呢,这破村落同样是撑门面忽悠人的,人家的家园是群山,鬼知道是不是可能真的有几万人。 “十万贯,叫上你的小弟,至少两千人,护送那些女子回郭城,到了之后,再给你两万贯,行就行,不行就拉倒,那些小媳妇老娘们都送你了,你自己养活吧。” 曹琥看了眼秦游的脸色:“要不,兄弟你看这群山之中有没有顺眼值钱的,你都带走,照着二十万贯拿,如何。” “滚你大爷的,你自己拍着良心和我说句实话,给你全家卖了,给你所有亲戚的全家卖了,值八万贯吗,来,你告诉告诉我。” 凤七乐道:“八贯都未必值。” “十二万贯就十二万贯!”曹琥一看这买卖要黄,连忙答应了下来,最后又咬了咬牙,试探性的问道:“那你能送大哥一个教书先生吗,十二万贯加一个教书先生,大哥我马上命人将那些女子送到郭城。” 第五百五十三章 交换 “教书先生?”秦游一脸困惑:“你要这玩意干什么,平常健身用啊?” 曹琥叹了口气,蹲在了地上,捋了捋兽皮。 秦游破口大骂:“你他妈穿兽皮裙还真空,能不能注意点素质?” “曹大人你还是站着吧。”凤七都看不下去了:“你都有多余的兽皮当披风,拿这披风改个兜裆裤好不好?” 曹琥又撸了一下兽皮裙挡在了裆部,结果裆部是看不到了,露出了两条大毛腿,以及半拉屁股。 秦游骂了声娘,决定一会回去之后好好洗洗眼睛。 这知州大人太不讲究了,这要是放在京城,得让监察使当街活活群殴死。 “教书先生。”曹琥竖起两根手指:“只要给哥哥我弄来一个教书先生,加上十二万贯,我将之前接来的女子全部送回你郭城,一人不少,如何。” “不是,你就要一个教书先生,为什么要竖起两根手指。” “你能弄来两个更好。” 秦游:“…” “要教书先生作甚。”凤七乐道:“莫不是曹大人也酷喜没事打打读书人?” “诶呦,哪还能打,当亲爹伺候都来不及咧。”曹琥苦笑连连的说道:“我们虽是山民,可也是夏人,如今这中州可是你们汉家的天下,山里两万山民,其中…” 秦游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 凤七也是彻底服气了,这人口又翻了一倍,之前还说八千来着。 曹琥讪笑一声:“本官治下近两万山民中,通汉话者,十不足一,会读书写字的,更是少之又少。” 秦游问道:“少之又少是多少?” “一个没有。” 秦游:“…” 曹琥烦躁的又缕了一下兽皮裙,刚要开口,秦游说道:“曹哥,我给您多加一千贯,您还是站起来说话吧,你那滴了搭挂的太没素质了。” 曹琥霍然而起:“你再加一千贯,哥哥我光着身子都行。” 秦游叹了口气:“说正事,为什么要教书先生。” “出路。” 曹琥正色的说道:“要想在你们汉人的地盘上生存,就要会说汉话,会书写汉文,如若不然,山民在你汉人眼中,怕是要永远是凶神恶煞的异族,也早晚有一天,还会被你们汉人攻打乃至是灭族。” 秦游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语言和文字,的确是沟通的最基本手段,这些山民生活在群山之中,说是隐世不出也不夸张。 别人隐世不出没问题,躲个十年二十年,出来该怎么活怎么活。 可山民不同,本来就不接触外界与世隔绝,样貌还与汉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越是不与外界接触,越会被当做是异族。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大自然的资源不是无限的,山民生活在群山之中,只会越来越贫穷,生存压力也会越来越大,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关于后代,大家都攀着亲带着故,你娶二姨我嫁你大爷的,大概率会生出个有缺陷的孩子,恶性循环长久以往,再过个几百年,这里可能漫山遍野都是光着大屁股的二傻子满山跑。 前朝那会,湖女部落深怕被汉人同化了,这才建立了湖城的城墙。 现在可倒好,上赶着被汉人同化。 “你就不怕若干年后,你们湖女部落的血脉彻底变成历史,你们的后代全变成了汉人?” 曹琥笑道:“我还怕千百年后这中州大地上全是我湖女部落的后世子孙呢。” 虽是句玩笑话,可曹琥的面容满是苦涩。 这种苦涩,秦游懂。 要么早晚灭族,要么被同化,二选一。 对方的担忧不无道理,人类文明进化史中这种情况数不胜数,弱小的种族,其血脉肯定是要消失的,至于如何消失,只能看他们怎么抉择了。 “给你弄教书先生,没问题。”秦游嘿嘿乐道:“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两千战卒!”秦游收敛起了笑容,极为正色的说道:“我要在东海办一件大事,需要人,很多很多人,不义岛的战船帮我守着海岸,但是陆地作战的话,我们的人手依旧不够,你借我两千战卒,就是那种嗷嗷叫唤能砍人的战卒!” “一个教书先生…换我两千山民?” 曹琥先是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鄙夷。 秦游也不恼怒,自己的要求已经不是强人所难了,而是极为过分,对方只是嘲笑自己罢了,就是直接骂自己都正常。 湖城可不是其他的城池,曹琥也不是普通的知州,对他来说,治下的百姓都是自己的族人,有着血脉关系。 “给你钱呢,雇佣。”秦游尝试着不同的解决方法:“你开个价,一个战卒多少钱,我给你筹措,怎么样。” “不。”曹琥再次蹲在了地上,表情严肃的说道:“湖女族人,会因生存而战,会因情义而战,却永远不会因钱财而战。” 顿了顿,曹琥又补充了一句:“你给了我们海鱼,给了我们钱粮,这是情,我曹琥带着族人去郭城助你抗敌,此是义,欠你的,我们已经还清,曹琥可以卑躬屈膝的向你索要钱粮,却不会因钱财还让我的族人丧命刀剑之下,族人的姓名,岂能用外物衡量。” “我懂了。”秦游站直了身体,长身一拜:“是我孟浪了,还望曹大人莫怪。” 不管秦游对曹琥有多鄙夷,但是对方所说的话,他却是感同身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自己可以为了生存,或者报恩,带着寇众去杀伐,去屠戮,但是不会因为别人给自己多少钱而去战斗,给再多的钱也不行。 秦游将包袱扔给了曹琥:“这里有十万贯银票,还望曹大人派遣一些湖女族人将那些女子护送回郭城,到了郭城, 我再予你两万管银票,你的人回来时,再给你们一名教书先生。” “好,既然弟弟你如此爽快,那哥哥我也不惺惺作态。”曹琥再次恢复了那副既憨厚又奸诈的模样:“一名教书先生,换我湖女族人中能征善战的五十名山民,不白白占你的便宜。” 秦游哭笑不得:“那我要是给你一百个能说会写的教书先生,你给我五千名山民呗。” “你给我弄来一百个教书先生,我借你五千山民又何妨。” “你没说笑吧?” “是你先说笑的。” 秦游一脸古怪之色:“我真有一百个教书先生,其中还有不少大儒。” 曹琥没好气的说道:“哥哥我也真有五千山民,其中族人还带着战兽。” “不是,我真有一百多个教书先生,就在郭城那当苦力抗木头呢。” “当真?” “当真!” 曹琥傻眼了:“你哪里来的这么多教书先生?” “前段时间抢的,一百多少个我忘了,反正最少一百个。” 曹琥吞咽了一口口水:“送郭城来,我借你五千…不,哥哥我借你八千山民,如何?” “八千?”这次轮到秦游傻眼了:“两万人,除去老弱妇孺,也就能凑够八千青壮吧,你借我八千,那你湖城怎么办,就为了一百个教书先生,所有青壮全调走了,谁保卫湖城?” “不怕,山里还有两万青壮。” “曹琥,我日你x!” ………… 第五章,太晚了,再更你们也看不到,别等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甲方爸爸 对曹琥来说,一百个读书人,是湖城百姓的未来,是山民的出路,是湖女部落的曙光。 对秦游来说,这就是一群废物加米虫! 一直以来,秦游都有一种冲动,那就是给那一百多个晋昌读书人双脚绑上大石头直接扔海里。 因为这一百来个人,有一个算一个,毛用没有。 凿石头,凿不动。 扛木头,腰不行。 挖沙坑,速度慢。 炼海盐,没手艺。 打吧,吱哇乱叫,不打吧,偷奸耍滑,干活吧,容易中枢,不干活吧,看着上火,就连当炮灰都容易阻碍友军的视线。 这群人唯一的作用就是帮着大家报销海鱼。 别看这群王八蛋一个个瘦的和鸡崽子似的,一顿能吃三四条烤鱼,也是郭城中唯一对渔产品百吃不腻的一伙人。 用这么一群人,换八千个战斗力爆表的湖城山民,这种感觉,就好像出门见到了一个坐在奔驰大g里并且手拿一千万支票要死要活非要嫁给自己的白富美似的,简直不要太爽。 秦游终于明白占便宜是什么感觉了,而且还是从曹琥手里占便宜。 一百个废物,换八千名山民战卒,活这么大,秦游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好事。 穿越前买彩票不算,因为刚出兑奖大厅就让大卡车骑脸了。 秦游很开心,曹琥更加的开心。 因为秦游说了,这一百来个人不是教书先生,而是儒生,正儿八经的儒生,其中还有不少大儒,都是晋昌那边派来“当官”的,不止会读书写字,还能吟诗作对,属于是读书人中的精英,儒生中的霸主。 当然,用秦游的话来说,那就是垃圾中的极品,废物中的强者。 而最让曹琥满意的是,是秦游并不是将这些人借给自己,而是“给”自己,怎么使唤都行,砍了都行,看不顺眼随便揍,不用优待他们,拿刀架着他们的脖子让他们教授族人文化知识,唯一要保证的就是不能让这群人逃走。 “交易”就这么达成了,双方都特别特别特别的满意。 当秦游带着八千山民和二百多只狮子老虎狼啥的离开湖城城墙时,仰天大笑了三声,这日子,是越过越有奔头了。 不过有一件事挺让秦游郁闷的。 这湖城山民,究竟有多少人,曹琥这王八蛋不会是个系统文男主吧,随身带着传送门,群山通向异世界,小弟随便召唤? 秦游拿出小本本,在上面做了下备忘。 等平了东海之乱后,高低让户部来做一次人口普查,查一查群山之中到底有多少山民。 身后的山民战卒他看了,都是青壮年,八千,只多不少。 就算一个青壮一个爹一个娘,这也就是说,群山之中还有一万六千人,而曹琥不可能不留一些人手保护湖城。 最早的时候说一百个读书人换五千战卒,而对方居然一开心又破天荒的送了三千,可想而知,群山之中绝对不止两万人! 不过多少人和秦游关系不大,反正他现在的目的是达到了,带着八千领着豺狼虎豹的山民们回到郭城,到时候别说什么再来三万官军了,就是五万十万都不怕。 回头瞅着雄赳赳气昂昂的“野人”大部队,秦游甚至心生出一种直接可以推到平波城的冲动。 八千呲牙咧嘴呜嗷乱叫的野人,太他娘的装胆气了,太他娘的嚣张了。 不止是秦游觉得嚣张,随行的曹琥也觉得嚣张,秦游太嚣张。 因为在回郭城的途中,这家伙先去了一趟昌隆屯兵卫和折冲府,当着人家几十名守军的面给帐篷拆了,完了这些守军还得点头哈腰的出来送行。 为了表示没有任何反抗之意,军卒将甲胄和武器双手奉上,浑身上下就穿个兜裆裤。 这也就算了,秦游还顺道去了趟昌隆县,给昌隆县衙的顶梁拆了,出城的时候交代城里百姓们让他们这两天得了空给城门拆了送到郭城去。 百姓们一听说要重建郭城,呜嗷一嗓子,叫了好几百人,跟着秦游去广丰县城,说广丰县的城门好拆,刚装上没几年,结实耐用。 到了广丰县城后,广丰城内的百姓骂骂咧咧的,因为他们觉得应该给城墙也一起拆了,将砖石直接拉回去重盖郭城去,说海王还是太心善了。 不是秦游心善,是嫌麻烦,看不上这些破城墙上的砖石。 曹琥活了四十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主儿。 人家干土匪都是抢老百姓的,秦游倒好,百姓们帮着拆城门还要主动送货上门。 人际干土匪都是被官军追着揍,秦游是过去溜达一圈,官军将营内所有值钱的东西都送出来,全身上下那叫一个光溜,就剩个裤衩,都快他娘的要给秦游写个欠条了。 当曹琥到了郭城后,见到了那一百多个晋昌读书人后,发现带的绳子用不上了。 他还以为得用绳子给这群读书人捆回去。 结果发现这群读书人一听说可以离开郭城去教书,哭着喊着求着要跟曹琥走,还说立刻马上现在,急不可耐。 没错,晋昌这些读书人真的是受够了。 早上起来搬砖,中午伐木,下午挖沙子,胸肌都练出来了。 读书人有胸肌,这他妈不是扯呢吗。 临走之前,一百来个读书人还派出了三名代表和秦游谈判。 去教野人读书,没问题,但是每五天得送去一千条大黄鱼,三百只大虾,一百斤海盐,要是做不到,他们宁可继续搬砖。 要么说人家是读书人,讲究细节,黄鱼必须是三斤以上的,大虾必须是两指宽的,海盐要颗粒状的。 秦游拿着鞭子挥舞了半天,最后到底还是同意了,因为曹琥都快跪地上叫爸爸了,抱着秦游的腰死活不撒手,深怕这一鞭子下去再抽死几个,直接给湖城居民的未来抽没了。 鱼虾海盐什么的,秦游根本不在乎,他就是讨厌这群读书人那死出,好像谁欠他们点啥似的。 就这样,曹琥管秦游借了五十个寇众,带着一百来个晋昌读书人回湖城了。 马仔的事解决了,下一步,则是要大搞建设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筹备 沙滩上,篝火旁。 各方代表齐聚。 会议主持人是秦游。 而参会成员如下,有不义岛大海贼战团代表,秦麒,秦狰;斐国飞云骑代表,斐云荣,月芯;越王府护卫代表,贺季真,凤七;寇众代表,白彪,司哲;屯盐卫代表,李贵;湖城野人山民临时代表,曹琥。 值得一提的是,当初那些回到各村各做的百姓们又回来了,一边吃着鱼,一边等待着,等待重新将郭城建立起来。 对他们来说,只要海王不战死,郭城就永远存在,他们就永远可以饱着肚子。 各方代表,所有人都低头盯着地上的一张图纸,上面是两条线。 秦游画的,很抽象,所以大家都认为这就是两条线。 “这…”秦麒望向图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大道至简,嗯嗯,不错。” 要么斐云荣了解秦游,忍住笑意说道:“两堵墙,对么?” “good!”秦游打了个响指:“就是两堵墙,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建两堵墙。” 秦麒:“…” 他还以为秦游要说什么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限呢。 秦狰呵呵乐的问道:“三弟,不是要重建郭城么,建两堵墙作甚?” “一道墙,在沙滩方向。”秦游指了指南侧:“一堵墙,在那里。” “围出一座城?”秦狰想笑,没好意思。 “嗯。”秦游点着头:“差不多是这样,两堵墙,两道防线,防御海面,防御陆地,先建造南侧的,防御来自陆地的攻击,海面有不义岛战船进行防御。” 秦狰哭笑不得。 他知道自家三弟要平东海之乱,可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建两堵墙。 平东海之乱是要干掉一家二姓,而两堵墙只能被动防守,没有任何意义。 秦游蹲在地上,又在一条线,也就是两堵墙中间画了一条线。 “左边的区域,船坞,造船厂。”秦游又指了指右侧的区域:“郭城,港口!” 秦麒微微一愣,紧接着瞳孔猛的一缩。 斐云荣则是面容莫名。 凤七困惑的问道:“三少爷,咱们有了齐王的不义岛战船,已经不需要船了,为何还要建造船厂?” “七仔,你知道东海为什么这么乱吗?” “一家二姓。” “不错,那你知道一家二姓为什么这么猖狂吗?” 凤七恍然大悟:“因为他们很猖狂!” 秦游:“…” “晋昌、赢岛!”贺季真皱眉说道:“恩主莫不是想要大量打造战船,封锁晋昌、赢岛海岸,令他们片板不下海,没了晋昌与赢岛的支持,一家二姓就如同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不错!”秦游又画了几条曲线,代表波浪,也就是海面,以及一个圈,代表了一个港口。 “全夏朝国境,只有东海的木料适合打造战船,一家二姓之所以这么猖狂,就是因为瀛贼和晋昌的海上支援,同样也是他们最后的退路,如果封锁了他们的退路,就等于是一家二姓困在了东海。” “游儿。”秦麒微微摇了摇头:“你说的不错,倒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只是你可曾想过,铸墙也好,打造战船也罢,以及征用民夫,包括所需木料,石料等等,非是一朝一夕之事。” 秦游解释道:“建造城墙,不用老办法,用一种新的建筑材料,至于战船,我还得想想,不会打造很多,几艘,甚至一艘。” 对于不义岛的战船,秦游不是没信心,而是觉得太少了,这种少不是数量上,而是能够起到的作用。 不义岛战船的确是纵横东海,可要是同时封锁赢岛、晋昌以及温家和方家四大势力的话没有任何可能,与其分散游弋在不同海域,还不如固守郭城海岸。 很多细节秦游还没有想通,而且当务之急是建“墙”。 趴在地上,秦游又开始写写画画。 石灰石、粘土、炼铁矿渣… 灰石、粘土磨成面儿,煅烧成熟料后再和炼铁后剩的矿渣同磨成粉… 风箱制作… 木炭燃料… 接连写了十几张纸,秦游交给了和贺季真。 “老三,这就是铸墙的法子,还有烧砖厂,晚一点我教你怎么烧红砖。” 贺季真满面苦涩。 他喜欢秦游搞“发明创造”,但是不喜欢承接这个“活”。 以前在书院的时候,秦游就是总这么做,画个破图纸,再写几个字,然后南宫奢不眠不休的进行着试验,特别遭罪,而且大多数的时候,秦游一拍脑袋,又想起了什么事情,等于是之前南宫奢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与贺季真唠完之后,秦游又交代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将所有女子送到云岛,司哲带着三百寇众护送,同时用木料先盖一些简陋的木屋供其居住,顺便再给道上各种有威胁的物种扫荡一边,正好还能打打牙祭。 其次就是拆了那些瀚海战船,虽然被烧被毁,不过俗话说得好,烂船还有三磅钉,可以废物利用一下。 至于那些俘虏,一天六条鱼,每天睡三个时辰,其余时间就是干活,劳动改造。 新到位的八千山民也不能闲着,去砍木凿石,海鲜管够。 秦游也要亲自带队,去“拆城”,给广丰和昌隆二县拆了,城墙,城门,县衙,一个都不放过,将木料和石料拉回来。 至于城里的百姓是否乐意,秦游已经不需要过多的考虑了,可以给些钱财,可以来海岸生活,也可以被刀架在脖子上,就看这些百姓们怎么选了。 秦狰这个大世子也不能闲着,带着一百名双刀武卒去剿匪,溃逃的官军、山里的山贼、打家劫舍的土匪,胖揍一顿后全抓回来当苦力。 秦麒则是要坐镇海上,带着不义岛的战船将郭城海岸线彻底封锁,任何一艘船,哪怕是一个漂浮的木板子都不能靠近。 斐云荣也要带着飞云骑离开,去寻找制作“斐炎”的材料。 除此之外,秦游还交给了斐云荣一个特殊的“任务”,那就是寻找芒硝和硫磺。 所有人动了起来,没有人闲着,为了不同的目标聚集在了一起,挥洒着汗水,在秦游的指挥棒下,各司其职。 其实在此之前,秦游已经和秦麒以及秦狰简单的商量过了。 海王的旗帜,还得打,用来麻痹一家二姓,如果他们知道海王是越王府三世子的话,那么将会用尽所有手段铲除大家。 正是因为如此,秦游还得继续顶着海王的名头,让外界以为海王要在东海做大做强,和一家二姓分上一口东海这块大蛋糕。 而当秦游准备好时,将会亮出獠牙,将一家二姓嚼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第五百五十六章 震惊 随着时间的推移,海王的名头,在东海可谓是一时无两。 整个东海,每一座城,每一家酒肆,每一处府邸,都在谈论着,谈论着这个横空杀出自称为王的悍匪巨寇。 不只是东海,就连京中也收到了消息。 古人的生活太枯燥了,枯燥到了小道消息的传播速度甚至可以媲美骑司密报。 敬仪殿中,作为天子的秦老大望着骑司密报,血压蹭蹭的。 一旁的吏部尚书上官鄂和白千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大胆逆贼,无能鼠辈!” 大骂了一声后,秦老大一把将书案上的奏折扫落在地。 大胆逆贼和无能鼠辈,其实骂的并不是一伙人,而是两方势力。 前者是指骑司密报中东海新崛起的一伙势力,也就是以海王为首的寇众,自称为王,大胆逆贼。 后者指的是的让寇众揍的哭爹喊娘的尚云道官军,菜鸡中的大菜鸡,无能鼠辈。 一巴掌拍在了书案上,秦老大火冒三丈:“这东海,到底还是不是我夏朝治下!” 上官鄂默默的叹了口气。 名义上,是,实际上,不太是。 秦老大生气主要在三个点上。 一个是竟然有人敢称“王”,这明显是造反的节奏啊。 再听听这名字,还海王,啥意思,东海之王呗,靠海自立呗,图霸天下呗? 另一个生气的点,是尚云道军备。 秦老大知道尚云道军备比较废,只是没想到能废成这样,废的都突破天际了,第一次,一万人让一千人揍的抱头鼠窜,第二次,三万人,又被揍的抱头鼠窜。 尚云道军备是听方家的,可名义上还是朝廷的府兵,让一群土匪揍成这熊样,丢人的可不单单只是方家了。 最让秦老大郁闷的是,密信上写的很清楚,打到后期,百姓都来帮助那个海王了,还有不知道从哪跑出来一群野人。 这群众基础,没的说,碧优特芙。 秦老大最生气的就是这个事。 朝廷一直不敢大动干戈,怕就怕让你们这些百姓遭罪陷入水深火热刀兵之灾中,可你们倒好,还主动凑上去帮着人家打架,到底朕是你们的君父还是那个自称海王的逆贼是你们的君父? “陛下。”上官鄂捡起地上的骑司密信,语气沉重的说道:“这东海的海…自称海王的逆贼已成气候,蛊惑百姓数千余众,麾下更是前朝精锐舟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秦老大没吱声,陷入了思考之中,半晌之后看向白千:“越王为何还未到?” “回陛下的话,应是快到了。” “是快到了,还是尚未动身。” 白千嘴里暗暗发苦:“奴婢…奴婢不知。” “再去书院催促一遍,告诉越王,朕有要事相商。” 白千匆匆跑了出去。 听听这话说的,秦老大都卑微到了地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禅位给秦烈了。 其实现在秦老大想见秦烈真得请上好几趟,而且还得找各种理由。 就和前几天似的,为了让越王入宫商谈边关凉戎一事,秦老大让白千去书院骗秦烈,说皇帝身染重疾了。 秦烈信了,入宫之后一见秦老大好好的,差一点动手给秦老大揍成重疾。 最近京中的所有大佬们见到秦烈都绕着走,甚至就是出城都不敢走北门远远的绕开寒山书院。 因为每个人都清楚,秦烈可能要绝后了,老二秦文失踪十来年了,老大秦狰去东海让海贼劫走了,老三秦游彪呼呼的跑去找老大,然后…没然后了,大概率是送了人头。 所以可能要绝后的秦烈很有可能哪天就突然爆发了,要是哪个不开眼的主动招惹,下场一定很惨,就连秦老大现在上朝都胆颤心惊的,深怕朝会开着开着秦烈突然暴吼一声“狗皇帝受死”然后冲上去给他一顿削。 原本秦老大还想清洗一下兵部来着,找出谁和东海那边有关联,结果就因为秦烈,憋到现在都没敢动手,更不敢提让秦烈回边关的事。 上官鄂眉头紧皱,忧心忡忡的说道:“陛下,这东海,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的话,不知又有几人称王称帝。” 一边说,上官鄂一边将地上的奏折和密信捡了起来,一一放在书案之上。 二人相交数十年,没有外人,倒也不必太过拘谨。 坐回了绣墩上,上官鄂问道:“陛下莫不是想让越王带兵前去东海?” “岂会。”秦老大哑然失笑:“东海不过是疥癣之疾,即便再乱,也是乱在东海,可边关若是乱了,动摇的乃是国本。” “边关乱?” 上官鄂面色莫名。 最近边关捷报连连,屈止戈在半年的时间接连出关了六次,次次大胜而归,斩获足有两万之多,据说如今边关甚至是关外凉戎部落都传着屈止戈的赫赫威名,很多凉戎部落一看“屈”字大旗都不敢抵抗,直接落荒而逃。 除此之外,朝堂上已经有不少文臣武将奏请陛下让屈止戈长期镇守边关,而天子似乎也是有意如此。 所以上官鄂才想不通,屈止戈明显有实力也有能力镇守边关,陛下为何还要说边关若乱了动摇的可是国本? “陛下,屈止戈虽是异族,可却捷报频频,区区半年光景,打出了我大夏威风,打的凉戎部落不断北迁,而越王如今年事已高…” 上官鄂还没说完,秦老大突然笑了。 上官鄂一脸懵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过聪明如他,立马就知道了此事绝不简单。 “莫非捷报有误?”上官鄂没带过兵,所以问出的话很外行。 “无误。”秦老大眼底略过了一丝小得意:“这凉戎,的确是被屈止戈斩了两万余人。” “那为何…” “屈止戈,是凉戎的人!” “凉戎的人?!”上官鄂倒吸了一口凉气,吓的不轻。 转瞬之间,上官鄂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屈止戈为了取代越王,可谓是次次大捷,连连大胜,而这代价,就是一颗颗凉人脑袋! 砍的越多,战功越多,就越有可能取代越王镇守边关! 可惜,陛下却将计就计,故意释放出一种犹犹豫豫的模样,欲拒还迎,扭扭捏捏,似是而非,媚眼如丝,反正就是不表明态度,然后…屈止戈就要砍更多的凉人脑袋! 上官鄂刚要开口问一下详情,白千匆匆跑了进来。 “陛下,越王参…” “滚开!”秦烈一脚给白千踹一边去了,背着手走了进来,破口大骂道:“找老子作甚,莫不是又要驾崩,要死赶紧,到了…” 骂到一半,秦烈突然看到大殿之内还有个上官鄂。 一甩长袖,面不改色心不跳,秦烈低下头,快走了两步,双膝跪地,声如洪钟。 “臣弟秦烈,拜见皇兄。” 上官鄂吞咽了一口口水,无比庆幸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对越王府落井下石过。 瞅了眼秦老大,上官鄂满面无语。 你这皇帝当的…真他娘的跌份儿。 第五百五十七章 观点 秦老大脸上毫无尴尬之色。 皇帝怎么了,皇帝就有权利给人家儿子整没了,还一整就整没仨。 挨两句骂怎么了,谁叫自己给人家三个儿子都整没了,应该的。 秦老大非但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挺得意的。 给人家三个儿子都整没了,三弟不过是骂朕几句罢了,换了别人,三弟早就抄刀子上来捅了,这代表啥,代表兄弟情深呗。 再说了,没看刚刚秦烈跪倒在地行礼吗,面子给的足足的,那礼行的,一点毛病都挑不出。 秦老大让白千拿凳子奉茶,走了个过场后,这才说起东海的正事。 “海王?” 秦烈一边听一边看着骑司密信,眉头紧紧的皱成了川字:“以千破万…不义岛…盘踞郭城…战船游弋…” 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秦游抬起头,说了一句废话。 “这是要反啊。” 不得不说,秦游随口起的名字太有迷惑性了,一听这名就盖棺定论了,不用想,就是要反! 夏朝建国十多年,不是没人反过,有,不少,但是都没成什么气候。 不管成没成气候,这些揭竿而起的人大多都是叫什么什么首领、什么什么将军,要么就是什么什么大王,一听就知道是农民武装,充满了浓浓的乡土气息,即便是叫什么大王,那也是山大王,反正一听就接地气,没有一个像海王似的,这名一听就是要接地府。 所以说起名很重要,也正是因为如此,官军去剿匪的时候,并不会二话不说掏刀子就砍,而是确定一下具体情况,这群人为什么要反,是不是因为有冤不能伸有苦不能言,是不是因为被当地官府欺压都活不起了才出此下策? 从这也体现出了秦老大的仁德,你反,行,只要你的诉求正确,比如吃不起饭,比如被逼的快死了等等。 东海这个倒好,俩字,海王,言简意赅,靠着海,自立为王,专磕官军,一三五打官军,二四六劫折冲府,周日去县城,还他娘给城门拆了,这不是要反是什么? “越王。”秦老大淡淡的问道:“你如何看?” 秦烈又看向密信,重重的点了点头:“前朝舟师,名不虚传,竟悍勇如此,不愧被称之为瀚海猛蛟。” “以越王之见,此事…” 秦烈:“自称为王,果然还是有所凭仗,以千破万,此人倒是不二的将帅之才。” “朕是问…” 秦烈:“夜袭折冲府、屯兵卫,未伤一人,尚云道府兵竟如此不堪。” “朕是问你…” 秦烈:“一家二姓果然是…” “秦烈!”秦老大终于没忍住,气的鼻子都歪了,低吼道:“朕是问你,此獠应如何诛杀!” 秦烈挠了挠下巴:“诛杀?” “是极。” “诛杀海王?” “是极!” 秦烈又转头看向了上官鄂:“上官大人也是如此想的?” 上官鄂苦笑了一声:“不尽早诛杀此人,必成大患,更何况此事已传出东海,坊间议论纷纷,倘若人人效仿,不知又有几人称王称霸。” “不错。”秦老大沉声说道:“龚文华已集结八千骑兵,两万府兵,只能朕一声令下,大军便可直入尚云,打到郭城,取此贼首级。” 上官鄂符合道:“方家与此贼已有不共戴天之仇,必然不会阻拦龚大人的大军,大军长驱直入,诛杀此獠,乱麻需用快刀斩,当断不断,祸患无穷。” 秦烈瞅了瞅秦老大,然后又瞅了瞅上官鄂,那眼神,如同看着两个傻叉。 秦老大老脸一红。 他太了解秦烈了,每当三弟露出这种眼神时,自己一定是秀智商了。 静下心,秦老大开始思索自己说的哪里不对。 眼看秦老大露出思索之色了,秦烈赶紧开口,深怕一会没机会侮辱侮辱对方的智商。 “海王在东海称王称霸是不假,东海一家二姓,方家、温家、陈家,定会想尽办法将其铲除,他们打他们的,朝廷渔翁得利便好。” 秦老大苦笑道:“朕岂会不知其中道理,可一家二姓即便是乱臣贼子,却从未有过称孤道寡之事,若是朝廷不尽早铲除,不知又要有多少人效仿此贼。” 秦老大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作为一个皇帝,秦老大考虑的得失与其他人不同。 这种事是有前车之鉴的,中州大乱那会不就是如此吗,那么多反王,也不是提前开会碰头约好时间说哪天哪天一起反,不还是因为有人起了带头作用吗。 当年秦氏三雄也不是第一个反的,正是因为反的人多了,这才敢跳出来造反。 一个通天王跳出来反了,朝廷没怎么当回事,第二个南州双贤也跳出来了,然后是秦氏三雄,鹘州四杰,然后乱七八糟的反王都跳出来了,最后昌朝就这么没了。 如今一个海王反了,朝廷不管,过两天指不定又挑出来个刘家双煞、王家三雄、葫芦七兄弟之类的魍魉鬼魅。 要说海王这事没闹大吧,秦老大还真不是太当回事。 他怕就怕有人以为朝廷无能,一个接一个的反,到了那时可就覆水难收了。 这也是秦老大和秦烈的不同。 对秦烈来说,谁反,干谁,不服你就反,反了老子就带兵过去干你,就是这么质朴的道理。 除此之外,秦烈并不排除有人效仿海王,但是即便是造反,那也得有造反的土壤和空间才行,除了东海外,各地折冲府和骑司也不是吃素的。 造反这种事不是出门买两斤大米似的说整就整,需要筹划,需要召集人手,需要具备很多很多常人无法具备的条件,比如根脚,财力,号召力等等,所以有能力造反的人很少,其中大部分都被骑司密切监视着。 而除了东海外,其他州府根本不具备这个条件,你想反,可以,得密谋吧,估计没等密谋明白骑司就知道了,然后折冲府动手了,反旗还没立起来就屠他满门了,骨灰都给他扬了。 那么问题来了,除了东海外,其他各道根本没有造反的土壤。 在东海造反,反来反去不都在那一亩三分地吗,不都在一家二姓的地盘吗,朝廷急什么,有人造反,最闹心的是一家二姓才对,所以根本不用朝廷动手,一家二姓就会率先动手,谁反干谁,一是不给朝廷派遣大军前往东海的由头,二是真要是谁造反了势力越来越大,那就会动摇一家二姓的地位,要是晋昌和赢岛爸爸不爱他们了从而去扶持反贼呢? 所以秦烈觉得秦老大和上官鄂就是俩逗逼,天天在议政殿中算计这个研究那个,脑子都有点不正常了,纯粹是谨慎过头了。 一家二姓干倒海王,海王干倒一家二姓,谁被干倒了都对朝廷有利。 这就是秦烈的真实想法,他觉得秦老大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己这个越王都不忌讳有人称王,你着哪门子急,有病。 “静观其变,龚文华继续集结兵力。”秦烈最终还是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若是动手,需以雷霆手段,顺势铲除一家二姓平东海之乱,只因一个草头王而大动干戈,大可不必,反而打草惊蛇。” 第五百五十八章 拿大顶 东海,平波城,李府。 李府原本不叫李府,叫孙府。 如今这偌大的府邸姓李了,李太白的。 此处府邸曾经的主人叫孙灮,让李太白一把银票呼脸上了,之后孙府就成李府了,还赠送了二十多名下人,其中还有三个貌美如花的丫鬟。 李太白拍银票的时候说了,他不是看重孙府,而是看重李府的小丫鬟了,所以才买下孙府宅邸。 看上一个丫鬟,却买下一座府邸,李太白再次登上了平波城头条,整天都有各种型号的公子哥慕名求见,想要让李太白带他们装b带他们飞。 买下孙府当夜,三个丫鬟羞怯怯的钻进了李太白的卧房,等待这位平波城最出名的贵公子临幸。 然后…三个丫鬟,一个金鸡独立,一个拿大顶,一个扎马步,在卧房外面杵了一宿。 之后再也没有哪个丫鬟敢往李太白身边凑了。 李太白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后花园里,让下人们都退下后,黯然神伤。 他想去郭城,去郭城帮着秦游,哪怕什么都干不了,陪在恩主身旁也行。 李太白仰天长叹了一声。 最近的坊间传闻中,都说海王骁勇善战身先士卒,真要是这样的话,恩主亲身上阵杀敌,也不知道伤着没有,要是伤到了,那些粗手大脚的护卫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恩主,要是自己在郭城就好了,鞍前马后的伺候着,恩主还能少受点罪。 一个下人跑了进来:“李公子,方家大少爷派人送来了两车药材,您看?” 李太白挥了挥手,道了一声“知道了”,下人又匆匆离开了。 不得不说,细皮嫩肉的李太白骨子里就是个狠人。 之前带着二十多个方家人去郭城,就他自己跑回来了。 为了取信方近,用刀在自己身上砍了好几下。 之前他读过《寒山杂谈》中的医篇,所以知道砍哪里不会死,砍哪里看起来很严重但是不会伤筋动骨。 为了让方近深信不疑,李太白是在广丰动的手,简单包扎一下后,雇了个车夫给满身鲜血的自己送回了平波城,一路上着实是没少遭罪。 说辞也想好了,寇众管他要了一万贯银票,然后砍了他好几刀,心狠手辣变态至极,砍完了就放他走了,能扛着不死算命大,死了只能怪老天爷了。 不得不说,就这个说法,极度符合土匪山贼的恶趣味和一贯作风。 事实证明,李太白有点多此一举,因为方近问都没问这事,见到小白一身是血面色苍白的,那叫一个心疼啊,甚至还想要让他爹再次集结官军去郭城给李太白报仇雪恨。 李太白非但觉得这血流的多此一举,同时觉得自己留在平波城也是多此一举。 以前吧,他还能通个风报个信,提前给秦游示警。 可自从前段时间尚云道官军溃败后,现在方家将大部分尚云道兵力都调到附近,别说去郭城了,这群人都怕寇众打过来找场子。 而且在方近身边,李太白着实是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方家的事大部分都是老二方远安排的。 喝了口茶,李太白白净的小脸委屈巴巴的。 他想去秦游那,侍奉着恩主,而不是天天在平波城里逛窑子喝花酒看一群丫鬟拿大顶。 看了眼漆黑的夜空,李太白刚要准备回卧房休息,一道黑影突然翻墙而入。 没等李太白反应过来喊叫,黑影手中的短刀已经抵在了他咽喉处。 “你就是李白?” 黑影声音沙哑,皮肤黝黑,一身夜行衣,脸上还蒙着面。 李太白低头看眼锋利的短刀,点了点头。 “这位好汉,不是劫财的吧?” “少废话!”蒙面人张开手掌,里面是一颗指甲大小的药丸:“吞了它。” 李太白嗅了嗅鼻子,面有异色,双眼一亮,随即摇了摇头:“不吃成吗?” “不吃,死!” 李太白叹了口气,二话不说,抓起药丸扔进了嘴里。 “此物名为七断,七日之内,不服解药,便全身静脉爆裂七孔流血而亡,死时,你的每一根骨头都会寸寸断裂。” 蒙面人放下短刀,冷笑道:“帮我办几件事,七日内将解药给你。” 李太白张了张嘴,最终坐在了凳子上。 蒙面人继续说道:“算你有自知之明,听闻你与方家大少爷方近交好,每日他说过什么,做了什么,每日子时,都需写在信中放在你卧房屋顶用青瓦压住,可记下了。” 李太白瞅了瞅蒙面人,试探道:“要不要我帮你宰了方近?” 蒙面人愣了一下。 李太白继续说道:“宰了方不二也行,只要你帮我安排好退路。” 蒙面人双眼一亮:“你能做到?” 再次叹了口气,李太白认真的说道:“大哥,我能给你提几个意见吗?” “意见?” “是啊,首先是这个七断,名字不好,应该叫七日断骨丸,顾名思义,通俗易懂,你说是吧。” 蒙面人皱眉想了片刻,点了点头,觉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其次七断是毒药,至少你们要让旁人知道这是毒药,既然是毒药,你们用蜜蜡封上做什么,要是我猜的不错,这是藿香、佩兰、苍术、麻糖等药物制成的,对吧。” 蒙面人一脸懵逼:“你能尝出来?” “嗯,避暑用的,而且书院学子都当糖丸吃。” 李太白面露郑重之色:“之所以刚刚不吃,是因为你翻墙而入,手很脏,医篇有载,病从口入,明白吗。” 蒙面人让李太白说的云里雾里,又把刀抽出来了:“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不怕爷爷宰了你!” “用恩主话来说,那就是不专业,极度不专业了,差评!” 李太白用手指将短刀轻轻推走:“我叫李太白,不是李白,越王府三世子门下,这位骑司兄弟,麻烦你转告一下乔冉统领,请来此处见我,若是乔统领不在平波城中,让主事的前来与我想见过来,要是连主事的都没有,你打哪来滚哪去,小爷我不与蠢货共事。” 蒙面人眯起了眼睛,足足盯着李太白半响,最终问出了一句话。 “我当真很蠢吗?” “你能问出这句话就足以说明很多事了。” ………… 第五章,还有两章明天早上看吧。 第五百五十九章 惊天 一片残垣的郭城中,秦游捂着耳朵,离的远远的。 贺季真手里抓着一个红布包着的长管子,心里有点发虚。 “恩主,为何你离的如此之远,当真会有危险?” 秦游躲在断壁之后:“鬼知道你那配比对不对。” 贺季真有点想骂人了。 配比肯定是对的,秦游怎么说他就怎么配。 问题是秦游一天三变,总是改来改去的,好几次都改重复了,看着就不靠谱。 三道隐门有一不传之秘,门内称其为惊天雷。 当年破城夜的时候,贺季真就是靠着满裤兜子惊天雷才在京中大杀四方手刃了那么多仇敌。 可贺季真心里最清楚,别看名字起的挺狠,实际上杀伤力并不大,就是响,一般人第一次见的话就会惊慌失色,倒不是不能伤人,但是得距离特别特别近。 贺季真又制出了几个惊天雷,秦游还以为是炸弹,结果点燃后发现就是个大号爆竹,想要杀伤敌人,得扔对方裤裆里才行,不是炸弹,最多也就炸个蛋。 秦游对贺季真说他也懂这种“神兵利器”,不过名称不一样,叫做幸福啪啪啪,然后让斐云荣寻找了很多原材料,最终混合到了一起。 贺季真全程旁观,怎么看怎么不对。 因为秦游提供的“配方”和三道隐门的祖传“配方”有点不太对。 贺老三不知道秦游的幸福啪啪啪是什么威力,他就知道现在秦游不但躲的远,还穿着一身云骑重甲。 除了秦游外,斐云荣也穿了一身云骑重甲,俩狗男女躲的都数十米开外了,就留贺季真一个人举着个雷管傻乎乎的站着。 这也就算了,秦游还设立了安全区,郭城附近全部清空。 贺季真当年砍死猛虎时都没发过抖的手掌,有点哆嗦了。 他太了解秦游了,自己的恩主起名通常都具备很大迷惑性,就好比这幸福啪啪啪,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听起来人畜无害的,很有可能真的是个大杀器。 原本吧,贺季真并不相信秦游能真的搞出什么惊天雷,可实际情况在这摆着呢,躲的老远,还捂着耳朵。 吞咽了一口口水,贺季真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有点哆嗦。 远处看热闹的凤七跑过去。 “怂货。”凤七一把夺过雷管,然后按照秦游教的办法点燃了引线。 贺季真撒腿就跑。 再然后…凤七举着点燃引线的雷管傻乎乎的站在原地。 秦游也不知道引线会燃多长时间,等了几秒钟,直起腰大喊道:“怎么没声呢?” “小的不知道啊。” 秦游伸着脑袋喊道:“不可能啊,我看看。” “哦。”凤七也没多想,将引线快烧完的雷管扔了过去。 天地良心,在凤七匮乏的认知里,他根本不知道这玩意需要引线烧完之后才爆。 秦游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想要接住,然后触电一般的缩回了手,因为他看到一阵白烟,还有通红的雷管,朝着自己迎面投来。 秦游撒腿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骂。 “凤七我日你大…” 最后一个“爷”字还没说完,“轰”的一声巨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凤七仰面而倒,浑身破破烂烂的,不少碎石扎进了肉里。 贺季真也被冲击气浪掀飞了出去,一脑袋装在了一块大石头上,直接晕了过去。 秦游最惨,也是晕过去了,云骑重甲表面上坑坑洼洼的,鼻子和耳朵里满是鲜血。 斐云荣耳里满是鸣声,吓的花容失色,想要跑向秦游,身体却失去了平衡,刚站起身就狼狈不堪的扑在了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本就是废墟的郭城…更破了。 足足过了半晌,斐云荣才爬到了秦游身旁。 秦游也在这时恢复了知觉。 “秦游,秦游你伤的重不重?” 斐云荣手忙脚乱的将头盔摘了下来,满面担忧之色。 秦游望着天空,双眼有点不对焦,咧着嘴,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幸福…啪啪啪!” ………… 荀州道,台州府衙。 龚文华背着手,望着墙上的舆图,足足站了小半个时辰。 除了看舆图,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了。 京中的骑司来了,传达了秦老大的最高指示,四个字就可以概括,按兵不动。 老龚心里这个苦涩啊。 不想来,你让我来,来了,又不让打。 如今已经快集结出三万的兵力了,其中光是骑兵就有七千到八千之数,一旦开打的话,后续兵力也会源源不断的来到东海。 可现在的问题是,真的没办法按兵不动了。 三万人,不是三万只蚂蚁,随便找个地方就能藏起来,这么多人,一家二姓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既然快要打草惊蛇了,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难道要等一家二姓彻底反了吗,还是等晋昌和瀛贼派遣战船以及军卒登陆东海对抗官军? 望着舆图,龚文华叹气连连。 兵贵神速,越是迟疑,越是后患无穷。 不过秦老大毕竟也是带兵打仗的,也不算出了个昏招,让这三万大军先去附近州府的折冲府等待,造成一种朝廷依旧没有下定决心打进东海的假象。 本地知州许书文匆匆跑了进来:“老大人,出了事!” 龚文华猛然转过身:“何事?” “本是在南通折冲府等待的云麾将军李雄,不知为何,昨日突然带着精骑三千人,步卒五千人离营,走的是坪广官道。” 许书文快步走到了舆图前,抬手一指:“应该是入了尚云。” “李雄为何要带八千府兵前往尚云?” “下官不知。” 龚文华大骂连连。 李雄离京时比龚文华还早,带领骑兵三千步卒五千,借剿匪之名与秦狰汇合,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快,秦老大知道东海这群人玩的把戏后,就让李雄在南通折冲府等着龚文华。 而在这个期间,秦老大也在京中让骑司调查李雄是否和东海一家二姓有所关联,最终一无所获。 “难道这李雄,当真是一家二姓的人?” 龚文华说完后,眉头皱起:“可既是一家二姓的人,为何早不走晚不走,现在却离开了,尚云道是方家的地界,方家怎会与李雄有所纠葛?” 第五百六十章 神兵 郭城中,依旧是四个人。 秦游、斐云荣、贺季真、凤七。 四人都包裹着严严实实的,不但穿了云骑重甲,还一人一面厚实的铁盾。 秦游比较怕死,里面还穿了一层甲胄,外面套的是月芯的重甲,穿上后和露脐装似的。 不过四人面色各不同。 秦游兴奋的之搓手。 因为幸福啪啪啪终于让他鼓捣出来了,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提升威力了。 斐云荣巧笑嫣然,笑的甜蜜极了。 因为她知道配方,知道这种神兵利器的配方,秦游从一开始就没隐瞒过她。 贺季真有点斗鸡眼,之前撞眼眶子上了,看东西都有点重影,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凤七则是鼻青脸肿,因为他让秦游和贺季真给一顿揍。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要是秦游稍微反应慢了那么一秒的话,斐云荣已经是未亡人了。 秦游死活想不通,什么样的傻叉才会举着点燃引线的雷管原地杵半天不松手。 这一次秦游学聪明了,弄了几十个沙包,把点燃的雷管扔进沙包里,再通过沙包破损来判断威力,争取找到威力最大的配比。 幸福啪啪啪被扔进了沙包中,贺季真撒腿就跑,其他人则是躲在掩体后捂着耳朵。 闷声传来,砂石如同子弹一般四射出去,这一次倒是没人受伤。 又实验了几次,秦游觉得没啥意思,脱下云骑重甲背着手走了,去研究建筑材料去了。 斐云荣没走,大眼睛亮晶晶的。 她觉得就靠这种“震天雷”,秦游都足以称霸东海了。 幸福啪啪啪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傻,斐云荣将其称之为震天雷。 凤七也跟着秦游走了,他觉得这玩意太危险。 只有贺季真苦逼呵呵的倒腾着火药配比,斐云荣在旁边记录。 按理来说这种事是需要别人打下手的,秦游也想给贺季真找几个帮手,但是却遭到了斐云荣和贺老三极为严肃的拒绝,他们认为这种神兵利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秦游刚走出郭城,突然见到一匹长的和大号哈士奇似的马匹飞奔而来,马背上也没个骑士。 “我靠,是乌月锥!” 马匹正是乌月锥,飞奔而来后,乌溜溜的眼中满是泪水,跑到秦游面前后,大脑袋不断的供着秦游的胸口。 凤七一头雾水:“之前老黑不是带着乌月锥回京了吗,这怎么…” 秦游也是一脸懵,赶紧不断小声安抚着乌月锥。 乌月锥瘦了,身上湿漉漉的满是汗水,就连马蹄铁都磨损的极为严重。 又是一匹快马从远处奔驰而来,马上的骑手正是越王府的护卫。 马还没停稳,护卫翻身下马差点栽倒,跑到秦游面前后直接双膝跪在了地上。 “三少爷,小的办事不利,乌月锥它…” 护卫语气中满是无奈,话也没说完,满脸自责的神情。 搂着乌月锥的大脑袋,秦游皱眉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的牵着乌月锥,本都快出了东海,一路上乌月锥也没闹什么幺蛾子,可谁知在辛川官道时乌月锥突然往回跑,一路疾驰了回来,一刻未停,小的办事不利,三少爷责罚。” 说完后,护卫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突然满面惊喜之色:“三少爷,那三万官军被打跑了?” 秦游哭笑不得,又轻声安抚了乌月锥几句后,眼眶有些发红。 其实这事真不怪护卫小黑,自己之前下了命令,不让护卫骑乌月锥,实际上除了自己和斐云荣外,乌月锥也不让其他人骑乘。 小黑骑着马,还要牵着乌月锥,难免有放松的时候,没看住也是人之常情。 再一个是他也知道乌月锥是怎么回事,乌月锥认识小黑,估计还以为小黑是带它出去玩,结果走了那么远后可能意识到问题了,这才挣脱一路跑了回来找自己。 见到秦游没有责怪自己,小黑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回来的时候本来能抓住乌月锥的,但是在官道上见到了一个骑士,看穿着就是信使。 小黑还以为和郭城有关,就给这家伙射下马擒住了,一顿揍之后问出了一件事,和郭城无关,和温家有关。 这名信使是温雅派过去的,之前前往南通折冲府找李雄,转达的口信,说是当年李雄全家遇害与尚云道方不二有关,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应该是写了个地点。 “原来如此。”秦游对李雄有印象。 秦老大定计东海时,兵部右侍郎举荐的就是掌管骁武卫京营的云麾将军李雄,由李雄带领精骑三千人和步卒五千入罗云道,不过对外宣称精骑一千,步卒两千,到地方后和秦狰汇合,然后再以剿匪名义捉拿不臣。 “应该是老龚来了,南通距离东海不远,李雄和我前后脚来的,既然留在南通,肯定是等老龚汇合。” 皱眉想了想,秦游大致明白了其中关键。 当初举荐李雄的兵部侍郎百分百是一家二姓的人,但是绝对不是方家的,应该是温家指使的,想要借刀杀人除掉方不二。 可转念一想,秦游还是觉得不对劲。 “李雄只有几千人,怎么可能打进平波城干掉方不二,这和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凤七总能够在关键时刻智商爆表。 “三少爷,要是有温家配合的话,很容易啊,李雄麾下乘坐海船,从平波城港口下船,直接打进平波城。” “可能性很大。”秦游点了点头,依旧是有些困惑:“可温雅想要除掉方不二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有战船,有水卒,直接从海上到平波城后方不行吗。” “借刀杀人。” “都坐温家的船了,傻缺都知道有温家帮助,而且温雅自己动手的成功几率更大…” 想不出个所以然的秦游挥了挥手:“哎呀不想了,李雄要是能干掉方不二的话也算除掉一个祸害,死谁手里不是死。” 凤七嘿嘿乐了一声,点头符合。 ………… 第七章更完,睡觉了,还有个事,不是说我每天都七章的,是每天至少五章,没意外的话是七章,所以严格来说的话,应该不算是欠更吧,不过无所谓了,你们说欠就是欠,我补上就完事了,反正每个月更上四十五万字就行。 第五百六十一章 行事风格 秦麒习惯睡在船上。 船漂浮在海面上,听着海风声,感受着船只摇晃,令他心安。 只有在船上,秦麒才睡的踏实睡的安稳。 因为敌袭时,船只可战可逃,因为漂浮在海面上,三翼战船就是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船上的人都是他的亲信。 秦麒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当年他为什么诈死,又为什么一路来到东海创建了不义岛,这个秘密,他准备带到坟墓之中。 秦游猜的不错,“不义”二字,的确是有深意的,不是指秦老大,而是指秦麒自己。 破城夜后,从龙之臣遭到了清洗,有以秦麒为首的文臣,也有以秦烈为首的武将,秦氏三雄就是靠这些文臣武将夺了京城,占据了大半中州。 可那些文臣武将效忠的不是准备登上天子之位的秦昭,而是秦麒与秦烈。 秦烈永远是那么的杀伐果断,为了兄长秦昭顺利登基,他可以带着兵离开京城去平叛,任由当初跟着他的那些将领被秦昭一个又一个清洗。 可秦麒做不到,他没办法帮着那些忠于他的文臣和秦昭抢夺皇位,也没办法亲眼看到秦昭杀害他的亲信无动于衷。 还有那个女人,原本应与他私定终身白头偕老的女人,原本是应做王妃的女人,最终却选择成了皇妃居于皇宫内苑之中。 秦麒知道,自己的大哥秦昭既然选择了皇位,就必须承受某些附带的代价,这种代价,也让许多事情都变了味,包括亲情。 最终,秦麒选择了逃避,离开京中的是是非非,这也是他帮秦昭最后一次,坠崖诈死,那些文臣便没了靠山,任由秦昭宰割,顺利登基。 躺在兽皮大床上,秦麒翻来覆去睡不着。 耳边,总是传来若有似无的轰鸣之声,似远似近,如同炸雷一般。 和衣而起,秦麒来到了船头上。 横杆上瞭望的水手跳了下来。 “岛主。” 秦麒皱眉问道:“何来的闷雷之声?” 水手指了指郭城方向,回道:“那里传来的,火光乍先,一闪而逝,伴有闷雷之声。” “何故?” 水手摇了摇头:“不知。” 郭城方向又闪烁出了一阵火光,过了片刻,闷雷之声传来。 秦麒观望了片刻,想了想反正也睡不着,乘着小舟前往了岸边。 快到郭城时这才看到,郭城外越王府护卫骑在马上巡逻,不让任何人靠近郭城。 对于秦麒,护卫们自然是不敢拦的,不过也是一问三不知,就知道贺季真和飞云公主在郭城里,已经好几天了,秦游不让任何人进入早已是一片废墟的郭城之内。 秦麒也没多想,溜溜达达的进入了郭城之中。 结果刚走进去没多久,突然见到贺季真和斐云荣二人迎面跑来,还都穿着云骑重甲。 俩人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然后动作整齐划一,直接扑倒在了一个大坑中。 秦麒一头雾水,刚要走过去询问这俩玩意折腾什么的时候,脑中警铃大作,惊雷之声突响,火光大亮,漫天尘土裹着无数碎石迎面射来。 千钧一发之际,秦麒完全是身体本能做出了反应,双臂护住了头部要害,随即倒飞了出去,飞出了足有数米远,撞在了一根断裂的房梁上才停了下来,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大脑失去了思考能力,浑身如同散架了一般,每一块骨头都钻心的痛。 贺季真和斐云荣从战壕中爬了出来,前者傻乐道:“恩主这战壕挖的果然巧妙,下一次你来投掷好不好。” 斐云荣摘下战盔,脸上全是土灰,使劲甩了甩头,大喊道:“贺师兄,你说什么,声音大一些,听不清。” 贺季真提高了音量:“我说,恩主这战壕挖的果然巧妙,下一次你来投掷,好不好。” 斐云荣大喊:“听不到~~~” “我说下一次,你来投掷。” “听不到~~~” 贺季真翻了个白眼:“没事了。” 斐云荣:“好嘞。” 贺季真:“…” 秦麒从远处的废墟中爬了出来,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 “刚刚那…那是…” 斐云荣和贺季真转过头,这才看到狼狈不堪的秦麒。 秦麒和喝醉了似的,走了好几个s才来到战壕旁,指着远处一个又一个大坑,满面震惊之色的:“那…” 满脸灰尘的贺季真呲牙一乐:“幸福啪啪啪。” 秦麒使劲的晃了晃脑袋,大喊道:“你说什么?” 贺季真都懒得吭声了。 将战盔戴好,从战壕里捡起一根长管,点燃使劲扔了出去,又给秦麒使劲拉了进来。 秦麒不明所以,双眼望着远处。 贺季真和斐云荣则是蹲在战壕里,死死的捂住耳朵。 “轰”的一声,气浪袭来,一片飞沙走石尘烟滚滚。 秦麒嘴巴咧的老大。 贺季真:“幸福啪啪啪。” ………… 平波城,李府。 乔冉望着眼前的李太白,一脸便秘的表情。 “郭城海王…竟是三世子?!” 李太白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乔冉心中五味杂陈,半晌没说出话来。 坐在了石凳上,乔冉咕咚咕咚灌了一口凉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之前他还担心,约定好了在平波城中汇合,结果秦游这么久了还没出现,还以为是出了意外。 没成想,竟然混“黑道”去了,而且还混的有声有色,连方家都极为忌惮。 乔冉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秦游了,可当李太白说郭城海王实际上就是秦游时,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秦游他…” 为什么和寇众混到一起了? 为什么袭击折冲府和屯兵卫? 又为什么和不义岛的人结盟了? 乔冉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了。 李太白给乔冉倒了杯茶,笑道:“恩主行事神鬼莫测,盘踞郭城聚寇众杀溃官军,自然有他的道理,其中详情,学生也不好妄自揣测。” 乔冉微微点头,大脑开始迅速思考起来。 如今“海王”寇众已成气候,如果秦游顶着海王的名头,即便是攻城拔寨也无人怀疑到和朝廷有关… 越是思索,乔冉双眼越亮。 “不错!”乔冉突然露出了莫名的笑容:“三世子行事,确是神鬼莫测!” 第五百六十二章 鬼麒麟 “幸福啪啪啪”的试炸场地已经换了,换到了一座无人岛上,周围还有不义岛五艘战船护卫。 用秦麒的话来说,就是这种窃天神器太过恐怖,不止要避人耳目,甚至应在深山老林中避着老天爷慢慢研究才是,使用多了,会折寿的。 就这样,接受折寿命运的贺季真拉着一船的“原材料”,苦逼呵呵的跑去了无人岛炸鱼去了。 斐云荣没跟过去,因为她“玩”腻了,而且整天灰头土脸的怪影响形象的,最重要的是试炸这种事太危险了,还是贺季真这种皮糙肉厚的家伙慢慢鼓捣吧。 秦游对此根本不在乎,他现在只想提升火药的威力,威力越大越好。 其实三道隐门很早之前也掌握了火药的配方,只不过配比不正确,而且夹杂了一些没用的化学物质。 要知道三道隐门传承道家,而早在先秦时期道士们就天天炼丹,将半个元素周期表扔进炉子里就开始炼丹,炸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正是因为如此,这群道士才是最早掌握火药配方的人。 只不过这群人根本没当回事,要不然火药早就出现了。 秦游想要搞出来的不是火药,而是火炮。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就是个想法罢了,要是弄火炮的话就涉及到太多专业领域了,不说膛线之类的,光是炮筒都没法弄,靠如今的冶炼技术根本无法铸造出合格的炮筒。 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秦游已经想好了解决方案。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铸墙,以及抢糯米。 秦狰这几天带着双刀武卒满哪扫荡抓苦力,为了冲业绩,又给附近几处屯兵卫和折冲府袭了,抓回来了五百多个倒霉催苦力。 这些尚云道军卒也是脑子进水了,本就是溃兵逃兵,去哪待着不好,非又回了折冲府和屯兵卫,直接让秦狰给暴揍一顿用绳子给捆回来了。 来到郭城就没的说,吃上一顿鱼,敞开肚皮吃,发了个铲子就开始挖沙子。 越来越多的百姓也零零散散的跑了过来,也不要工钱,能吃饱就行,整个郭城海岸都变成了建筑工地,挖沙子的、铸墙的、拉石头的、砍木料的,热火朝天。 一艘艘战船卸下了一网网海鱼,满海岸都飘荡着一股子鱼腥味。 郭城被推平了,第一座瞭望哨也被盖起来了。 原本郭城虽然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却也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去彻底推平,不过归功于贺季真天天东炸炸西炸炸的,一百来人花费了两天的时间就把残垣断壁都收拾干净了。 而第一座瞭望哨就建立在了郭城遗址,木质结构,高达五米。 秦游爬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有点恐高,而且他对木质结构的建筑也不是很放心,所以工程质量到底是好是坏他也没办法检查。 李贵负责的“砖厂”依旧没什么进展,烧出来的红砖没有任何质量可言,这玩意不适合当建筑材料,适合送到达人秀让那群逗逼表演空手道。 坐在瞭望哨下,秦游这个做任何事都是三分钟热度的甩手掌柜又开始无聊了起来。 船坞基本已经完工了,再过几日就能修复楼船。 而火药研发这一块倒是有很大的进展,至于如何应用到实战中,秦游也有了大致的想法。 唯独建筑材料这一块,也就是红砖,就得靠运气,配比还得是让李贵他们自己慢慢摸索,运气好了,再烧废几炉说不定就能成功了,要是运气不好,一两个月都未必有进展。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只能用三合土了,用糯米做粘合剂,倒是能将就着用。 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秦游身边。 “他娘的,这买卖是越来越不好做了,附近折冲府、屯兵卫、盗匪,都抓没了。”拎着酒壶的秦狰灌了一口酒:“早知当初少杀一些官军,人手不够用。” “大哥,提醒你个事,你是越王府大世子,海贼只是暂时的。” 秦游是发现了,秦狰身上这匪气是越来越足了。 秦狰将酒壶递给秦游,哈哈一笑:“你大哥我如今可不是什么越王府大世子,而是不义岛的二当家。” 提起不义岛,秦游四下看了眼,低声问道:“你之前问过二伯没,为什么要坠崖诈死?” “问了,怎么没问。” “二伯怎么说的。” 秦游用嘴唇沾了一下壶口,意思意思后又还给了秦狰。 “想来二伯也是有所苦衷。” 秦狰叹了口气,看这模样就知道秦麒没有和他做过任何解释。 其实关于这事,之前秦麒对秦游解释过一次,宁做乱世的枭雄,不做盛世的王爷。 对于这种话,秦游说不上信不信。 这种人他知道,唯恐天下不乱,喜欢乱世,不喜欢盛世,宁愿在乱世中建功立业也不愿意在盛世中享受太平,大部分都是战争狂人和精神病。 可通过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秦游并不认为事实是这样的。 当年秦昭、秦麒、秦烈兄弟三人都在寒山求学,拜在廖文之门下,如果秦麒当真是个喜欢乱世的战争狂人,老廖头绝对不会收秦麒为弟子。 在书院中廖文之就说过,三人之中,老头最喜欢的就是秦麒,允文允武,还说将来三兄弟之中成就最高的必然是秦老二秦麒,最看不上的就是秦老大,觉得最能闯祸的就是老三秦烈。 事实证明,老廖的看人水平那是相当的高了,最不待见的如今成了天子,觉得最能惹事的镇守边关,期望最高的,天天在船上打家劫舍。 前朝末期到中州大乱再到现在,五十年左右,三个时代,名将名帅数不胜数,但是秦氏三雄绝对能排进前十,尤其是秦麒,中州大乱时大放异彩,论军事素养,论战略眼光,论兵法策略,绝对是兄弟三人中最强的。 可秦游看到的秦麒,就是一个瘦弱的老人,穿着儒袍,却不像书生,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海贼,却不像巨匪,很难将这个老头和中州大乱时期那个风头一时无两的鬼麒麟军师联想到一起。 “大哥也不知道当年二伯为何要坠崖诈死,只知道二伯是不会回去的。” 秦游微微嗯了一声,他也是这么想的。 兄弟二人正说着话,远处传来了阵阵叫骂之声。 第五百六十三章 惯犯 对于远处传来的叫骂之声,秦游不用过去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又有人试图逃跑了。 最初的时候,这种事一天要发生好多次。 寇众、山民、不义岛群贼,都有自己的事干,不可能一边干活一边看着那些战俘,斐云荣只是在外围安排了数十名骑兵而已,抓到之后就是一顿鞭子,然后接着干活。 不过这种情况越来越少,因为战俘们发觉烤鱼挺香的,虽然干活累了点,不过并没有受到什么非人的虐待,至少命是保住了。 抱着这种活一天算一天态度的战俘倒是大多数,也有不少一门心思想要跑的惯犯,其中接连被抓回来的两三次的也不在少数。 过了片刻,一个长的又高又瘦的汉子押着两个战俘走了过来,一人给了一脚,两个逃跑的战俘跪在了秦游面前。 高瘦汉子叫林骸,秦麒最为信任的亲随之一,当年秦麒麾下麒麟军副将。 秦麒的亲卫就是双刀武卒,而双刀武卒就是这个刀法绝伦的高瘦汉子所领导的。 之前削官军的时候秦游就注意到这家伙了,一长一短两把刀,挥舞起来就是一片刀光,骚到不行,能一刀砍死的,偏不,非得秀操作,和海底捞削捞面的师傅似的,当时除了秦狰外,就这家伙砍的人最多。 秦游还特意和秦狰打听了一下,林骇有个花名,叫做鬼刀郎中,鬼刀是说这家伙刀法又快又狠,郎中是说这家伙还是个船医,在赢岛那边当过探子,也不知道跟哪个赤脚医生学了点医术,好不好不知道,反正能简单缝合个伤口什么的。 三年前不义岛袭击了一艘赢岛战船,战船主将据说是个什么百人斩,扛着一把武士刀砍翻了不少不义岛兄弟。 最后林骇就和这个瀛人武士单挑,场面惊心动魄。 林骇两把快刀水泼不进,砍中了对方三十七刀,刀刀避过要害,赢了之后可能是觉得对方是个汉子,又用长针给瀛人缝合了伤口,一百四十多针,针针避过刀口,生生给瀛人武士缝死了。 当时林骇是学医之后刚出师,后来缝死不少人,手艺也就慢慢好了,缝合个一般伤口没多大问题。 秦游看向林骇,总是觉得这家伙有点变态。 三十七刀,刀刀避过要害,一百四十多针,针针避过刀口,基本上已经实锤了,这家伙八成是个心理变态。 林骇走的应该是高冷范,不拘言笑,冲着秦游拱了拱手喊了声殿下,指了指其中一个家伙说道:“又是这人,已是第三次想要走脱,被外围的兄弟们给擒回来了。” 秦游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看向试图逃跑的两个战俘,一老一少。 左侧的岁数不大,十八九岁,嘴巴上还挂着淡淡的容貌,相貌平常。 右侧的是个老头,少说也有五十多岁快六十了,满面灰败之色。 秦游看向林骇,面带不解:“官军之中很多老头吗?” “没有。”林骇摇了摇头:“府兵之中五十岁左右便可解甲,除非是将领。” “这老头是将领?” “不像。” 秦游凝望着老头,突然露出了冷笑,将背后的宁国抽了出来。 “你是方家的人!” 要知道古代人五十岁都可以算是高寿了,平均寿命四十岁到四十五岁左右,而这老头看起来接近六十,既然不是将领,更不可能是军卒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方家的人。 老头抬起头,满面求饶之色:“饶命,好汉饶命,老朽是平波城外的村民,是被大军抓来的,是被大军抓来的啊,老朽冤枉。” 林骇冷声说道:“卑下对此人有些许印象,大军交战时,这老东西喊着什么赏银钱。” “赏银钱?”秦游面色微变:“先登,赏百贯,屠敌,赏一贯大钱,夺门,赏百贯?” “大抵便是如此。” 秦游一脚将老头踹翻,满面怨恨之色。 刚交战的时候秦游就十分困惑,一群废物军卒竟然爆发出了意料之外的战斗力,后来打了半天才知道是“赏钱”的缘故,官军军阵之中总有人喊什么先登赏百贯屠敌赏一贯大钱之类的,就是因为如此,交战之时寇众和飞云骑打的极为艰难。 “你果然是方家的人!”秦游双目之中满是冷光,指着远处看热闹的寇众怒道:“在你们这群王八蛋的眼中,他们的命,只值一贯钱?” 老头捂着胸口,双眼盯着秦游手中的宁国,满面惊恐之色。 秦游又给旁边的战俘踹倒:“你又是谁?” “小人…小人只是下人,方二爷的小厮。”方家小厮早已吓的六神无主,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 “方二爷?”秦游微微一愣:“方不二的弟弟方海山?” “是是,就是方二爷。” 见到被揭破了身份,方海山也不装了,冷哼了一声。 秦游反倒是乐了。 没想到无意之中还抓到一条大鱼。 方海山的名字出现过骑司密信中,方家家主方不二还有亲个弟弟,就叫方海山,平日里比较低调,在方家之中扮演着狗头军师的角色。 从骑司打探的消息可以看出,方海山是那种铁公鸡一毛不拔的货色,极为吝啬不说还锱铢必较,明明是方不二的亲弟弟,日子却过的惨兮兮,一直住在方不二的宅邸中,连宅院都舍不得买,而且也没什么下人,身旁就一个小厮。 方海山难得大方了一次,看着秦游说道:“放了我,一千贯,如何。” “我们的脑袋,只值一贯钱,你的脑袋,值一千贯,是吧。” 秦游冷笑一声,将宁国抛给了小厮,指了指方海山的大腿说道:“扎他,扎一下我赏你一千贯。” 小厮愣了一下,又是磕头连连,明显没把秦游的话当真。 “说到做到,扎他一下,给你一千贯,要不然,你死!” 说完后,秦游吹了声口哨,远处正在给乌月锥洗澡的凤七跑了过来。 秦游直接在包袱里抽出了一千贯银票,在小厮眼前晃了晃。 “扎他,一千贯就是你的了!” 小厮吞咽了一口口水,试探性的问道:“小人…小人能扎二爷的脑袋吗?” 秦游一头雾水:“为什么?” “小人怕二爷和我分钱。” 秦游:“…” 第五百六十四章 坑爹 秦游终究还是没有完成短刀宁海的相关成就,方海山捡了一条狗命,被林骸带走了。 不过这老家伙既然是方家人,死是早晚的事,只是看死之前能够吐出多少有用的情报了。 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贺老三不在,秦狰隆重推荐了林骸,这家伙的长相就如同一个变态似的。 秦狰秦游兄弟俩,漫步在海滩上。 哥俩现在有个十分头疼的事,那就是写信,写给老爹秦烈的信。 根据李太白所说,秦烈过完了年没有回边关,而是一副要在寒山书院养老的模样。 所以信肯定是要先让人送回寒山书院的,要是秦烈不在书院,那就送到边关,总之,得报个平安才是。 可秦游犯愁的却是信的内容。 报平安嘛,肯定要说一下近况,最主要的是说找到秦狰了。 可问题是,秦游是怎么找到秦狰的? 那就肯定要提到不义岛。 提到不义岛,要不要提秦麒? 提到了秦麒,秦烈会不会马不停蹄的跑到东海来,秦老大会不会下旨派人给秦麒接回去? 就不算不提秦麒这个事,如今现在面临的境地也有些麻烦。 海王这个头衔是其次,问题是会不会走露风声? 要知道一家二姓在京城也是有不少亲朋故友,秦游不是不放心老爹,而是不放心秦老大。 斐人细作那时事,斐云荣的小弟们都渗透到皇宫里了,万一海王就是越王府三世子这件事传了出去,京中那些文官肯定又要逼逼赖赖了,更不要说这事传回东海的话,一家二姓势必要集结所有力量以雷霆手段打过来。 换位思考的话,哥俩在东海陷入重围,当爹的怎么不可能带兵过来。 如今秦游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不过两侧半长不短的特别难看,最主要的是斐云荣觉得难看,所以亲手给两侧的头发刮光了,然后绑了个长马尾。 斐云荣觉得自己扎马尾很好看,所以她觉得秦游扎马尾应该也很好看。 薅着自己的马尾,秦游瞅了眼大哥,试探性的问道:“要不,咱先不说实话?” “不说实话?”秦狰不解的问道:“那如何说?” “报平安肯定是要报的,但是不能说现在的境况,如果说了的话,以咱爹的性子,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秦狰不假思索的说道:“带领大军来到郭城,先打我一顿,再给咱哥俩带回夏京,可能会顺道将一家二姓铲除。” “诶,对喽。”秦游深以为然:“可你想过没有,一旦一家二姓被逼急眼了,东海三道就会陷入战火之中,最苦的还是百姓,对吧,而咱们现在是山匪,是海寇,所以可以徐徐图之。” “怎么个徐徐图之?” “抢地盘啊,以海王之名抢地盘,压缩一家二姓的生存空间,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走群众路线,温水煮青蛙,懂吗?” 秦狰皱着大粗眉微微点了点头:“不太懂。” “不懂你点头做什么?” “虽不懂,但是观你的模样,觉得很有道理。” 秦游:“…” “大哥担心的并不是一家二姓,而是爹爹,信中要如何说才能既让爹爹安心又不让他老人家起疑,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大哥我…”秦狰老脸一红:“有一点胆怯。” “胆怯什么?” 秦狰讪笑一声:“这信还是你来写吧,爹爹宠你,他日即便知道你欺骗了他老人家也不会将你如何,可若是大哥写的话,会挨打。” 秦狰又使劲的点了点头,确定了一遍:“一定会挨打!” 秦游:“…” “既不能让爹爹知道咱们在东海,又要找个说辞说咱们无法回京。”秦狰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想不出来,当真是想不出来。” “有了!”秦游突然打了个响指:“想到了。” “如何说?” “女人!” 秦狰一头雾水:“女人?” “就说大哥在东海遇到了一个女人,死缠烂打臭不要脸各种舔狗上赶着要娶人家,但是那姑娘不稀罕你,所以你就追着人家屁股后面撵人家,离开东海了,去淮州府了。” 秦狰连连摆手:“不可不可,万万不可,爹爹是了解大哥我的为人的。” “知道你不可能当舔狗?” “大哥看上的女人,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直接抢了就是,岂会耗费那时间追在人家后面,这一点,爹爹是知道我的。” 秦游也是服了。 臭流氓还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秦游指了指自己:“那换个人,说我呢,说我看上个姑娘,苦苦追求人家?” “不妥。”秦狰正儿八经的说道:“三弟你才高八斗相貌甚伟,谁家姑娘眼瞎了不成,岂会拒绝于你。” “您真是我亲大哥,果然有一双慧眼。”秦游想了想后说道:“那说凤七呢,说凤七看上一个姑娘,死缠烂打。” “凤七他娘的一个护卫,找婆娘和咱兄弟有甚干系。” “也是哈。” 秦游蹲在了沙滩上,使劲薅着自己的马尾高速燃烧脑细胞。 想了半天,秦游一咬牙:“就按刚才说的,大哥您为情所困,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她家里人死活不同意,怎么样?” 秦狰开始较真了:“你大哥我乃是国朝越王府大世子,她家人为何不同意?” “她老公不同意。” “老公是何意?” “夫婿。” “砍了就是。” 秦游:“…” 叹了口气,秦游苦口婆心的说道:“大哥,就这么写吧,你缠着那女人,我缠着你,所以咱去了淮州,爹爹就不会担心了。” “不妥。”秦狰认真的说道:“大哥怕回京之后爹爹扒了我的皮。” “为什么?” “大哥是奉命来平叛的,却因一个女人离了东海跑去了淮州,陛下不治罪爹爹也会教训我的。” “不是,这不是忽悠咱爹呢吗。”秦游无奈的说道:“这叫什么,这叫善意的谎言,等咱干掉了一家二姓后,爹爹非但不会打你,还会给你举高高。” “也是。”秦狰哈哈一笑:“那便这么定了,记得在信中将那女人描述成举世无双的模样,怎么说也要配的上你大哥这样的伟丈夫,此女子定要才貌双全文武俱佳,就如同飞云公主那般。” “靠!”秦游一脸戒备。 第五百六十五章 秃头射手们 信写完了,秦游亲手写的,依旧是大白话,内容简单明了,基本上快给秦狰黑出翔了。 秦狰这个臭不要脸的在东海一眼万年,遇见了一个女子,被迷的不要不要的,什么东海平乱,什么卫戍京中,什么越王府大世子,全都抛诸脑后了,总之就是为了爱放弃了全世界。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然后秦游说他自己来到尚云道后无意中找到了秦狰,秦狰跟着一个大户人家的妹子去了淮州,秦游一路跟着秦狰一路劝。 为了让故事更具有可信性,秦游完善了很多细节,比如这女的姓啥啊,长啥样,秦狰瞅一眼就受不了之类的。 写完后,秦游并没有将信件交给护卫,而是拜托了一个族老,让这个族老找一个信的过的子侄去台州,再通过台州驿站将信件带往京中。 这么做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台州在东海之外,增加可信度。 再一个是甭管派谁去,见了秦烈后让老爹一顿削的话肯定会说实话。 信被送走后,贺季真也回来了,经过了接连大半个月的试验,他终于找出了威力最大的火药配比。 土硝七成五,硫磺一成,木炭一成五,货真价实的黑火药。 不过这玩意极为不稳定,除了明火外,剧烈碰撞也会导致爆炸。 此时秦游背后堆放着一口口箱子,而他的面前则是司哲和七十五名舟弓手。 还是那句话,办法总比困难多,秦游没有火炮,但是有弓箭。 只要将火药管固定在箭头上,点燃后再射出去就行了。 秦游先打开了装有“练习箭”的箱子,对司哲点了点头,后者发号施令,让七十五名舟弓手一人拿起十支练习箭。 练习箭和火药箭外形、重量、长度都是完全一致的。 秦游背着手走了两圈,如同检阅士兵的大将军。 “兄弟们,大夏…额不是,大昌亡了,我们不止要与时俱进跟上时代的步伐,我们还要领先于时代,懂不懂?” 七十五名舟弓手眼神呆滞的看着秦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被白彪附体了一般。 “你们是寇众中最优秀的箭手,但是还不够优秀,我要从你们之中再挑出十人,最精锐的十人。” 秦游最终停在了队伍的左侧,指了指箭靶。 “这最精锐的十人,将会被载入史册,将会流芳百世,你们的大名将会响彻中州大地,兄弟们,开心不开心,激动不激动。” 七十五名舟弓手依旧眼神呆滞,开不开心不知道,反正一点都不激动,可能是他们无法理解秦游的话,也可能是他们根本不想理解。 “不是和你们吹,虽然本海王,不对,是本王,虽然本王不会射箭,但是理论知识扎实,我知道射箭对你们来说不困难,不过你们手中的箭重量不同,造型不同,力度、风速、长度,都与你们平日里用的不同,肯定会对你们的手感和技术造成影响。” 舟弓手依旧眼神呆滞,一个个和活不起了似的,只有司哲捧着臭脚,振臂一呼:“说的好。” 七十五名舟弓手,有气无力:“说的好。” “不过不用怕,凡事都讲究一个熟能生巧,任何事情做多了就会炉火纯青,我以前有个舅舅,是个监理,只要摸一下信封的厚度,就立马知道工程合不合格,你们也是,多加练习就好。” 秦游大手一挥:“好了,现在进行电闪雷鸣火光耀中州幸福啪啪啪海王特级箭手第一轮海选!” 一指二十米外的箭靶,秦游打了个响指:“射!” “唰唰唰”! 七十五支练习箭,无一例外,全部正中箭靶红心。 舟弓手依旧眼神呆滞,秦游眼神也比较呆滞。 “我去,这么准吗?” 秦游有点怀疑认知了。 不说射箭就和狙击手似的吗,什么配重、手感、风速、呼吸,还有什么玩意地球自转之类的,各种外界因素影响等等。 “后退五步。”秦游喊了一声后,舟弓手一个个和活不起似的,后退了十步,虽然散漫,但是队形不乱。 “射!” 依旧是七十五支练习箭精准正中靶心。 秦游双眼开始放光了:“再后退十步!” 结果相同。 “后退十五步!” “后退二十步!” “后退三十步!” 直到七十五名舟弓手后退到了五十米开外后,终于有人无法正中靶心了。 而后退到了七十米的时候,已经有一般人开始脱靶了,只有司哲始终可以射中靶心。 再往后退的时候,司哲说大家还能射中,但是硬件也就是弓的强度和拉力不够,需要仰射,而且现在是逆风,精准度大打折扣。 “够了够了,已经足够了。” 秦游乐的见牙不见眼。 他不需要百步穿杨的神射手,他只需要能够齐射出安全距离的射手。 掐着腰哈哈一笑,秦游大喊道:“恭喜你们,现在你们就是电闪雷鸣火光耀中州幸福啪啪啪海王特级箭手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别说理解这个称号了,就是全背下来都有点费劲。 司哲凑了上来,指了指箱子了的实战箭:“殿下,这箭,究竟有和妙用?” 之前郭城试炸的时候,虽然整天轰轰的响,但是大家并不知道内情,后期贺季真又将实战场地换到了无人岛上,所以知道火药这件事的人就那么仨瓜俩枣。 秦游露出了一丝狞笑。 “现在需要的,就是一场实战了!” “实战?” “不错。”秦游甩了一下长马尾,大吼道:“兄弟们,登船,目标,二鬼岛!” “二鬼岛?!” 司哲瞳孔猛的一缩,而那些原本木了吧唧的舟弓手们,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别样的神情。 “不过在实战之前,还有一件事。” 秦游再次甩了一下长马尾:“电闪雷鸣火光耀中州幸福啪啪啪海王特级射手们,先把头发给我刮秃了。” 司哲一脸懵逼:“为何?” “因为你们是强者!” 司哲:“…” 其实这和是不是强者没有一毛钱关系,射火药箭需要点燃引线的,而舟弓手一个个和艺术家似的,不但头发长还乱糟糟的,要是风一吹来,头发容易被点燃,万一有哪个心理素质不好的再傻了吧唧手忙脚乱的扑火星子,最后导致火药箭在原地炸了,那么结果只有一个,团灭! 第五百六十六章 神兵现世 二鬼岛,并不在夏朝境内,而是距离夏朝最近的瀛人众多岛屿之一。 岛上有两座山,形如头生冲天角的恶鬼,因此得名。 名字起的很有特色,除了二山像鬼外,岛上也生活着不少二鬼子,都是方家的走狗。 瀛人岛屿很多,二鬼岛只是其中之一。 根据战俘方海山吐出的情报,方家在陆地上劫掠了大量人口后就会乘船送到二鬼岛。 二鬼岛处于瀛人群岛最前方,只有一个简陋的港口,后面是一个小渔村。 在骑司的情报中,二鬼岛上的风景如画依山傍水,渔村的村民可以自给自足悠然自得,海边捕鱼、下海游水、看浪花捡贝壳,还能种种菜养养鸡鸭鹅,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可实际上并非如此,除了寒冬季外,二鬼岛会驻扎一支千兵卫,由幕府将军委派,专门负责接受方家送过来的大量人口。 春雷,这就是秦游最新的座驾,二伯秦麒赠予,可容纳两千二百人,两层结构,兼具了海船的速度和战船的武器系统,三帆动力,配备二十四台床弩。 秦游不喜欢春雷这个名字,为了纪念逝去的青春,更名为钻石梅丽号。 船头上,秦游、秦狰兄弟二人并肩而战,身后是司哲率领的七十五名脑瓜锃亮的舟弓手,每个人的身后摆放着十支幸福啪啪啪。 除此之外,秦游还带来了三百名寇众,一百名双刀武卒,五百名不义岛海贼,加上七十五名游海卒,差一不二的凑了一千人。 今夜,将是“游海卒”的第一战。 原本秦游想称呼这些舟弓手为电闪雷鸣火光耀中州幸福啪啪啪海王特级箭手小队来着,结果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最后改成游海卒了。 钻石梅丽号在夜幕中缓缓露出了轮廓,二鬼岛渔村炊烟袅袅一片祥和之景。 秦狰皱着眉头问道:“方家那老狗不会是诓骗三弟了吧,为何看不到军卒。” 林骸走了上来:“殿下,瀛贼千兵卫在山脚下方,距渔村尚有十里。” 以前不义岛也来劫过瀛人岛屿,不过频率不高,一年也就那么一两次吧,毕竟瀛人这边挺穷,性价比没有晋昌高。 秦狰看向秦游:“三弟,怎么个章程?” “点燃火把。” “不打夜袭?”林骸不解的说道:“点燃了火把,那些瀛人不就发现咱们了吗,不如乘小舟登岸趁着夜杀他个人仰马翻。” “不,大船靠岸。” “这…”林骸看了眼秦狰:“靠岸的话,若有闪失,岂不是无法迅速离开。” 秦狰照着林骸的屁股就是一脚:“你他娘的哪来这么多废话,三弟如何说你便如何做。” 林骸应了一声是,虽然困惑,却没有再次质疑。 他知道秦游不可能不知兵,要不然也不可能接连两次击溃十倍乃至三十倍的敌人。 火把被点燃了,渔村果然发现了钻石梅丽号。 随着大船缓缓靠岸,数里之外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想来是有人预警通知驻扎在山脚之下的瀛人千兵卫了。 “火箭。”秦游抬起手:“给那些破木屋烧了!” 一语落毕,铺天盖地一般的火箭射向了村庄。 几个呼吸过后,渔村燃起了冲天的火光,人们跑出屋子,满面惊恐,惨叫连连。 秦游面无表情:“火箭,射。” 火箭被点燃,再次被射了出去。 “射!” “射!” “射!” 随着一声声“射”,整座渔村都被点燃了,数以百计的人们跑向了远方,更多的则是烧成了一具具焦尸。 秦游的脸上没有感情色彩。 生活在“奴隶中转站”的人们,岂会是无辜的。 更何况,赢人没有一个无辜的,恶,早就深深烙印在了他们的基因之中,不要说后世了,哪怕是现在这个时代,瀛人已经展露出了不应该属于人间的“恶”了。 劫掠人口,劫掠妇孺,被活活烧死已经很便宜他们了。 “停!” 秦游眯着眼,终于见到了远处的目标,举着火把,至少千人,移动速度很快,应该全都是骑兵。 秦狰抓起了马朔:“登陆吧,以步对骑,需占先手。” “不用,等游海卒动手之后大哥再带人下去补刀。” 秦狰皱了皱大粗眉,不明所以。 秦游看向司哲,冷声说道:“换箭。” 司哲转过头,高声喊道:“游海卒,换箭。” 秦狰和林骸对视一眼,都不知道秦游要干什么。 秦游目视着远方:“预备!” 司哲:“预备!” 七十五名舟弓手动作整齐划一,抬起长弓,准备拉弦。 秦游面色平静,不过内心依旧略微有些紧张。 瀛人千兵卫骑兵绕过了满是火光的渔村,从东侧袭来。 直接都烧村了,那肯定没的说,打就是了。 钻石梅丽号都靠岸了,想要调转船头离开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瀛人骑兵抽出了马腹下的木盾冲杀了过来。 千兵卫负责保卫交接奴隶的前哨岛屿,自然都是精锐骑兵,悍不畏死。 秦游呼吸粗重了,眼睛有些干涩,一眨不眨,计算着距离。 张开嘴,秦游却突然转过身,冲着舟弓手大喊道:“司哲!” “卑下在!” “为东海的百姓报仇,司哲,告诉你的同袍们,应该如何做!” “杀敌!”司哲转过身,振臂高呼:“射。” “射尼玛!”秦游一脚给司哲踹到一边去:“先点燃引线再…” 秦游话还没说完就傻眼了,因为舟弓手已经将火药箭射出去了,而且…还没点燃引线。 知道内情的斐云荣也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 七十五支火药箭被射了出去,没有点燃引线就被射出去了。 秦游连忙大叫道:“再射,点燃引线再射,快,快快,快一…” 又是话没说完,一声巨响,火光爆闪,因为其中几支火药箭被瀛人骑兵的火把点燃了。 紧接着,一发不可收拾,闷雷之声不绝于耳,火光,再也没有停下过。 主宰了一个时代的火药,提前了现世了,第一次狰狞的显露在世人面前时,獠牙咬向的,是瀛人! 第五百六十七章 叛将 沙滩上,火光爆闪,支离破碎。 闷雷之声不绝于耳,残肢断臂四散横飞。 飞沙走石,烟尘滚滚。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声音,轰隆之声。 爆炸之声连绵不绝。 千兵卫的千名骑兵,先是人仰马翻,接着是被烈焰吞噬,然后是四分五裂,最终,天地间归于平静,满地横尸,人尸,马尸,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甚至无法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秦游露出了笑容,斐云荣微微松了口气。 秦狰手中的马朔砸到了甲板上。 司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林骸双眼瞪的老大,嘴巴咧的如同缺氧的癞蛤蟆。 秦游哈哈大笑,满面快意:“换箭,给本海王把这破渔村炸…” 话还没说完,斐云荣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 因为七十五名舟弓手,原本可以拉动十几次强弓的右臂,如同粉红色小玩具似的,抖个不停。 秦狰倒吸着凉气:“三…三弟,这…这是何物?” “幸福啪啪啪。” “这…” 秦狰这了半天也这不出个所以然来,望着远处遍地横尸的沙滩,不停的吞咽着口水。 林骸直接跪地上了:“神器,此乃神器,殿下威武,三世子殿下威武。” 司哲也跪地上了,冲着秦游就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和爹死娘改嫁一般嚎道:“敢问殿下,卑下与舟弓手,日后,可是用此神器杀敌?” “废话。”秦游翻了个白眼:“要不然带你们来干毛。” “咣咣咣”,又是三个响头,司哲用尽力气喊道:“有此神器,谁敢掠其锋芒,温家不过是土鸡瓦狗,我寇众大仇可报,殿下威武!” 七十五名舟弓手也齐齐单膝跪地上了:“殿下威武!” 秦狰一把夺过司哲手中的长弓,从箱子里捡起一支火药箭,深吸一口气,将长弓拉成满月。 “啪”的一声,秦游差点吓尿了。 还当是火药箭没射出去就爆了,还好,是秦狰太过激动,直接给弓弦拉断了。 秦狰毫不在意,又夺过一把长弓,火药箭被射进了火光冲天的渔村。 “轰”的一声,一座马厩四分五裂。 秦狰仰天狂笑:“有此神器,杀凉戎,屠晋昌,诛南斐,我大夏自此…” 秦游赶紧给秦狰打眼色,斐云荣还在旁边站着呢。 秦狰赶紧收声,冲着斐云荣尴尬一笑:“飞云殿下莫要误会,口误,口误。” 秦游对司哲说道:“给我把这破渔村和港口,还有那些木舟都炸了,有明火的地方不用点燃引线,没明火的地方,点燃引线后再给火药箭射出去!” “唯!”司哲满面狞笑,站起身冲着舟弓手喊道:“兄弟们,世子爷要看这瀛贼村落变成废墟,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舟弓手齐齐喊了一声唯,随即返身换箭,将一支支点燃引线或者没点燃的引线的火药箭射向了四面八方。 秦游和斐云荣相视一笑,堵上了自己的耳朵。 秦狰则是站在船头上掐着腰仰天狂笑。 林骸听着连绵不绝的爆炸声,望着连成一片的火光,腿肚子有点转筋。 这种火药箭,只要射中了敌方船只,哪怕只是一支,整艘船就会被炸出一个大窟窿,跑水下沉是唯一的结局! 这一刻,林骸无比庆幸,庆幸海王竟然是大当家的子侄后辈,险些大水冲了龙王庙,若非如此,不义岛真要和郭城海寇打起来的话,下场堪忧。 眨眼的功夫,渔村满是残垣断壁一片废墟,火光伴随着浓烟,一具具焦尸横七竖八,仿佛炼狱一般。 秦游看向秦狰:“大哥,去他们的军营吧,将有用的东西带回来。” “好,大哥去去便来!” 秦狰捡起了马朔,带着林骸和一百名双刀武卒跳下了船。 斐云荣望着远处的火光,轻笑了一声:“游海卒之名,假以时日,必定响彻中州。” 秦游搂住了斐云荣的肩膀,不置可否。 望着火光,秦游嘿嘿一乐。 练兵这种事,自己不懂,但是自己懂另一件事,科学才是第一战斗力。 ………… 幽水城,温宅。 温雅与李雄相对而坐。 前者嘴角含笑,自顾自的喝着茶,后者面色阴沉如水。 双方沉默了片刻后,温雅似乎已经是耗没了耐心:“没有我温雅的战船相助,就凭你数千兵卒,如何攻到平波城诛杀方不二为你妻儿老小报仇。” 李雄抬起头,凝望着温雅,冷冷的哼了一声。 温雅不以为意:“你我相识一场,助我将幼子带回幽水城,我助你屠了方家满门,这还有何犹豫的。” 顿了顿,温雅露出了一脸戏虐的神情:“李将军,你私自带兵离开台州,在龚文华的眼中,在夏朝君臣的眼中,你已是叛将,事到如今,已无退路可言。” 李雄咬了咬牙,冷声问道:“你温雅幼子在赢岛,为何要我带兵乘船前往晋昌。” “理由。”温雅也不隐瞒,淡淡的说道:“如今夏朝朝廷集结大军,攻入东海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仅靠东海的军卒,如何抵挡朝廷大军,所以,我需借助晋昌的兵力。” 李雄面色剧变:“我率领麾下军卒登陆晋昌,晋昌便有了出兵东海的理由?” “不错,届时,不止晋昌,便是赢岛也会出兵相助,晋昌乃是汉家王朝,若无理由便开战,又如何收复东海军民。” “你…”李雄瞳孔缩的如同针尖一般:“那我麾下儿郎…” “李将军勿要忧虑,不过是做戏罢了,待你们到了晋昌群岛后,自会有人接应,做一场戏后,晋昌会派战船将你们送回幽水城,到了那时,本帅亲自带你去取了方不二的项上人头。” “我如何信你。” 温雅似笑非笑道:“李将军还有退路吗?” 李雄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温雅没有对他和盘托出,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文雅受制于瀛人,又为何要帮晋昌找一个派遣大军的理由? 可又如温雅所说,他已经没了退路。 又过了片刻,李雄咬牙说道:“好,那便如此,还望温将军信守诺言。” 二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后,温雅亲自将李雄送出了府邸,并交代亲信安排大船将李雄和麾下的骑兵步卒送到走。 而此时正堂外的拐角处,程天豪满面忧容,匆匆跑回了客房寻找闻道鸣。 见了闻道鸣,程天豪将刚刚偷听的内容讲述了一遍。 老闻头握着茶杯,思索了片刻,冷声说道:“想办法,向郭城示警。” “学生明白,再过几个时辰府里防备松懈时便将信送出去。” 第五百六十八章 砖成 钻石梅丽号满载而归,袭了一趟二鬼岛,抢了不少好东西,除了上好的刀剑外,还有不少物资,其中还有两箱子品质极佳的晶石。 路过云岛的时候,秦游和斐云荣下船登岛。 自从将那些妇女从湖城折腾到云岛上,秦游一次没来过,倒是斐云荣隔三差五过来溜达。 下了船,秦游没好意思跟斐云荣过去,岛上毕竟全是女人。 待着也是无聊,秦游玩了一上午的王八,斐云荣则是前往岛上的村落。 斐云荣回来的时候,巧笑嫣然,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喜欢云岛,喜欢这座每天都会孕育着新生命的海岛,没有征伐,没有尔虞我诈,喜欢这座已自己命名的岛屿。 已经有三十多个婴儿出生了,女人们互相照顾着,其乐融融。 三百多座木屋连成一片,岛上鸟语花香,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回到了船上,斐云荣讲着云岛上的趣事,讲着那些哭声嘹亮的婴儿,讲着那些坚强的母亲,肩膀上还踩着一只小鹦鹉。 这是一个岛上的孕妇们送给斐云荣的,说这是祥鸟,可以带来好运。 这只鹦鹉扑腾了两下翅膀子又跳到了秦游的肩膀上,脑袋一点一点的。 秦游观察了片刻,试图搞清楚这玩意的品种。 极为艳丽,五颜六色,具对趾足,每只脚有四只脚趾,两前两后,尾巴挺长,镰刀状的大喙还挺锋利的。 秦游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玩意是金刚鹦鹉,外形基本上吻合。 可问题是金刚鹦鹉是热带美洲鸟类,正常应该生活在南美洲的雨林才对。 不过秦游也没多想,一边听斐云荣讲述着云岛上的趣事,一边用手指逗弄着鹦鹉。 小鹦鹉也不怕陌生人,用长喙轻轻的叨着秦游的手指。 秦游看着小鹦鹉五颜六色的毛发,最终起了个接地气的名字---托尼。 到了郭城海岸线后,秦游刚乘着小舟上岸,乌月锥就跑了过来。 乌月锥是越来越粘人了,几个时辰见不到秦游就满沙滩的找。 托尼又扑腾了两下翅膀子,跳到了乌月锥的脑袋上。 乌月锥扭过头,灰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托尼,四目相对。 斐云荣娇笑不已。 李贵从远处跑了过来,满面兴奋之色:“殿下,殿下殿下,烧出来了,烧出来了。” “红砖青砖?”秦游神情大震,翻身上了乌月锥。 “红的,红砖红砖!” “漂亮!”秦游一拍乌月锥的大脑袋,疾驰向了砖厂。 如今中州的大部分建筑包括城墙等,用的不是砖,而是夯土夯筑而成的。 夯土应用广泛,建筑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桢斡筑墙,一种是版筑,极为结实。 砖厂比较远,乌月锥撒腿狂奔了快小半个时辰才到。 相比于火药,秦游更加注重建筑材料,如果火药是矛的话,那么建筑材料就是盾。 砖厂建立在一片耕地之中,黏土层很厚,还挖了个大池子。 其实原本秦游只记得大概的烧转流程,而且还是青砖的烧砖方式。 将黏土倒进池子里后再按照比例加水,耕牛赶进去来回踩踏提升粘性,牛踩完了人再踩,将其中的杂质比如小石头之类的东西都挑出来。 再踩一遍后就可以放入砖模挤压成型了,成型后晒砖坯,然后入窑烧,烧好之后浇水冷却再闷窑,可以将红色高价氧化铁还原成青灰色的低价氧化铁。 最早的时候秦游就是让李贵这么干的,后来发现性价比不高,不但产量小成本高,最主要的是破坏耕地。 耕地是有地力和伤地这一说的,并不是说想怎么种就怎么种,想在上面干什么就干什么,会伤地的,一旦伤了地就无法种植农作物,所以长远考虑的话,还是红砖性价比高。 但是对于红砖的烧制方法,秦游记的不是很全,只是提出了一个大概的思路。 事实证明,最近秦游的运气好到爆棚,李贵不负厚望,经历过无数次失败后,终于将红砖烧制出来了。 其实红砖真不如青砖好用,不耐水泡,很容易垮塌,还不抗冻,容易冻裂,最多用个十来年就完蛋了。 不过秦游又不准备定居东海,他只需要两堵墙罢了,就是要短、频、快! 砖厂空地上已经堆积了小山一般的红砖,秦游下马跑了过去后看了下质地,十分满意。 现在红砖烧出来了,糯米也抢了不少,先期工作终于可以开展了,加大产能,一边铸墙,一边盖房。 进热度逼人的砖厂里溜达了一圈走个形势,满头大汗的秦游又骑着马回沙滩上了。 找到了正在哨塔下面呼呼大睡偷懒的贺季真,秦游将一摞子图纸拍在了自己最为懒惰但是也是最为聪颖的门客身上。 贺季真睁开了眼睛,瞅着胸口上的图纸,叹了口气,苦逼呵呵的说道:“恩主,要不您给京中传给个信,将南宫奢叫来吧。” 贺老三是看出来了,秦游满脑子的奇思妙想是不假,但是这些奇思妙想并不完善,很多都是个思路罢了,需要愚公移山的精神不断去探索和改进,劳心劳力极为痛苦,最主要的是很多东西都是机密,秦游倒是想让人给他打下手,可贺老三却不愿意让别人窥探一二,所以只能自己亲力亲为了。 “南宫奢?” 还真别说,秦游多多少少有些动心了,以前那么多“小发明”,都是南宫奢付出行动搞出来的,而且这家伙和生产队的驴似的,吃苦耐劳不说,剿匪也是一把好手。 自从接连两次打溃官军后,官军逃兵中不少人直接落草为寇了,秦狰剿了一段时间后不厌其烦,索性爱咋咋地了,这也导致不少百姓遭了殃。 “我看行。”秦游坐了下来,思考着怎么给南宫奢弄来。 写信是最方便的,不过却不能让其他人察觉,尤其是自己的老爹。 正当秦游准备好好研究这事时,外围探马跑来。 “殿下,十里之外有一骑士,黑衣黑马,自称乔冉,想要见您。” 秦游霍然而起,咧嘴大笑:“哈哈哈,这孙子终于来了。” 第五百六十九章 义父 骑在马上,鲜少流露感情色彩的乔冉满面骇然。 他知道秦游现在混“黑道”,而且混的不错,只是没想到秦游的“家业”居然这么大,怪不得敢“称王”。 不义岛的人都穿着短裤,赤裸着上身,一看就是吃海上这碗饭的,很好辨认。 寇众人数比较少,可坐卧行走自有章法,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精锐军卒。 这两方人马,乔冉知道,真正然他震惊的是一群穿着兽皮的山民。 山民最多,腰上插着一个专门吃烤鱼的木签子,那高高隆起的肌肉一看就是善战之士,一根至少四五人合理抬起的滚木,两个山民一前一后抗在肩头上健步如飞。 最让乔冉倒吸凉气的时,居然见到了很多山中猛兽,狮虎豹狼少说也有上百只,那一双双散发着幽光的双眼看着就骇人。 沙滩上少说也有上万人,乔冉打眼一扫就知道,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猛士,不义岛群贼,山民,寇众,都称得上是虎贲敢战之士。 如果混战厮杀的话,相同的人数下,乔冉想不出除了越王麾下的铁骑边军外,还有谁能够与其一战,要是寻常的府兵,怕是至少要三倍甚至五倍之数才有抗衡之力。 骑在马上的乔冉死活想不通,秦游是从哪弄来的这么多杀才。 一起来的东海,自己身边至少还有几十个骑司,再看秦游,就带着一群傻了吧唧的护卫,半年的光景,差距也太大了。 到了沙滩上,领路的寇众骑兵说道:“乔大人,海王爷就在哨塔之下等候,你顺着…” 话还没说完,一匹大号哈士奇狂奔而来,马上的正是秦游,本想豪迈的哈哈大笑两声,结果一张嘴灌了一肚子风。 乔冉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翻身下马。 乌月锥如今都快两岁了,到现在还是冒冒失失的,每次都是骤停,每次都容易给秦游甩出去。 秦游呛了一肚子风,刚下马,乌月锥先凑了上去,大脑袋用力的望乔冉的怀里扎。 这也是乌月锥最招人稀罕的地方,见谁和秦游玩的好,就会用大脑袋蹭两下走个过场表示大家是自己人。 乔冉上下看了眼秦游,百味杂陈:“半年不见,三世子殿下风采更胜往…” 话还没说完,秦游一把抱住了乔冉,使劲在他的后背上拍了拍。 乔冉似乎不是很习惯和别人如此“亲密接触”,下意识想要挣脱,最终抬起手,同样用力的在秦游的身后拍了拍,重重点了点头。 二人分开,秦游一把抽出背后的短刀宁国:“兄弟,方家、方武、方海山,手刃了三条方家的人命,你呢。” 乔冉望着宁国,老脸一红,没好意思吭声。 别说方家的人命了,他袖中的短刀靖海自从来了尚云道,连血都没沾过一次。 见到秦游得意洋洋的模样,乔冉梗着脖子说道:“我与骑司在平波城中打探消息,若是轻易出手便会暴露了身份。” “哦。”秦游不在意的问道:“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方家家主方不二前些日子前往晋…” 乔冉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刚刚意识到了一件事,李太白现在就天天和方家老大方近混在一起,方不二每天的动向还是小白告诉他们骑司的。 乔冉的脸又红了,刚要张嘴说他暗中联系了两处折冲府,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有鸡毛用啊,别说只有一个折冲府愿意帮朝廷,就是俩折冲府都弃暗投明,才几个臭鱼烂虾,不到两千人罢了,人家秦游加起来揍了四万官军了。 突然之间,乔冉觉得自己这个骑司做的挺没意思的,就秦游手里的兵力,直接推到平波城问题都不大。 秦游乐道:“怎么不说话呢,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就咱俩这关系,还用瞒着我吗?” 乔冉一脸尴尬,牵着马在前面走,懒得和秦游继续说话了,他总觉得这家伙故意刺激自己。 越是往前走,乔冉越是震惊,因为他看到了船坞中正在修补的楼船。 “那是楼船?”乔冉面色莫名。 “我的。”秦游哈哈大笑:“宁国靖海号,就问你牛b不牛b吧,能上去好几千人。” “你何处弄来的?” “从傻b晋昌人那里搞来的,对,还抓了一百多个读书人。” 乔冉猛然回过头:“一百多名晋昌读书人?!” “是啊。” “人在哪里?” “换兽皮和马仔了。”秦游乐呵呵的说道:“本海王如今在尚云道,不,在东海,在东海威名赫赫,靠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乔冉太了解秦游了,知道这家伙要吹嘘,笑呵呵的问道:“什么。” “三样,够狠,够义气,男朋友多。” “男朋友?” “额不是,是马仔,马仔多。” 乔冉已经习惯了秦游总说一些他根本听不懂的话了,只是自顾自的看着。 走了一会,乔冉突然停下了,转过身,满面歉意。 “秦游,大世子的下落,至今还未打探到,是我骑司办事不利。” 秦游哭笑不得:“这事…” 乔冉后退了一步,长身一拜:“乔某答应你,大世子若是身在东海,乔某势必将他…” 话没说完,一阵大呼小叫之声传来。 “三弟,三弟三弟,快来看看大哥捉到了什么,海鳖,好大的一只海鳖。” 乔冉如遭雷击,木然的转过身,目瞪口呆。 秦狰手里抓着一个乌龟脑袋快步跑来,这海龟足有磨盘大小,都快让秦狰给拽断气了。 刚要和秦游炫耀,秦狰注意到了乔冉,止住脚步:“诶,你不是专门找陛下告密那家伙吗?” 乔冉瞅了瞅秦狰,又瞅了瞅秦游,满脸几何图形。 “你竟然已经找到了大世子?!” 秦游冲着乔冉眨了眨眼:“除了我大哥,我还找到一个人。” “何人?” “你得叫爹!” 乔冉一头雾水。 “走,带你见爹去。”秦游拉着乔冉的胳膊就跑,一直跑到了海边,又上了小舟。 乔冉苦笑连连:“到底要见何人。” “你爹。” 乔冉哭笑不得:“莫说爹娘,便是族人也早已葬身于山林之中,哪来的爹爹。” 秦游卖了个关子:“见了你就知道了。” 小舟划到了三翼战船旁,秦游吹了个口哨,两个不义岛海贼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固定好小舟后,上面的绞盘慢慢旋转将小舟拉了上去。 到了三翼战船上,秦游一指船头。 此时船头上,秦麒正在背着手训话,他的面前是林骸等一群不义岛小头目。 “游海卒势必天下闻名,这是什么,是老子亲侄儿的亲卫,你们这群废物,老子就想不通了,游儿他挑选亲卫,挑选即将震惊天下的游海卒,你们他娘的竟然百步之外无法射中草靶,脸都让你们给丢光了。” 不用见正面,光是声音就让乔冉如遭雷击。 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乔冉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一声哭嚎。 “义父!” 背对着二人的秦麒也突然石化了,极为缓慢的转过身。 第五百七十章 造型 秦游给一群被骂的狗血喷头的不义岛小头目们都带走了,将空间留给了秦麒和乔冉二人。 他喜欢这种久别重逢的场面,亲人重逢,最是能够令人感动。 这是秦游第一次见到乔冉哭,真正的喜极而泣。 关于乔冉和秦麒的事情,秦游听过很多很多,所以他知道,二人不是父子更胜父子。 下了三翼战船,秦游见到不义岛的骚包们居然不用小舟划回去,而是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然后游到了岸边。 其实三翼战船距离沙滩也不算太远,三四百米罢了,做了半套广播体操,秦游也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自从经过了两次痛殴官军战役后,他觉得自己是有必要加强一下身体素质了。 每次砍人的时候,嗷嗷叫着往前冲,砍两刀,跑几步,然后就脱力,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上了岸,秦游发现林骸和一群不义岛的小头目正在等他,脸上都是那种讨好的笑容。 林骸也不走高冷范儿了,弓着个腰,笑的僵硬。 秦游不喜欢这种笑容。 他喜欢高冷范儿,喜欢硬汉子,喜欢那种沉默寡言抄刀子就上的纯爷们。 当纯爷们弓着腰露出讨好的笑容时,肯定是有事求别人。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甭管是什么统军大将还是贩夫走卒,总有一些事情可以瞬间压垮腰板。 秦游没好气的说道:“有事就直说,你这笑太假了,和公交车上老桃毛似的。” “殿下。”林骸搓了搓手,老脸通红:“岛主说,您那亲卫,需要人手?” 秦游啼笑皆非。 他已经说了很多很多次了,游海卒不是他秦游的亲卫。 原身就是舟弓手,只不过以后不用砍人了,射的箭也变成了火药箭罢了,谁知传着传着就变味了,成了秦游的亲卫,而且还是帮着秦游平东海之乱的亲卫。 事实真就是如此,在其他人眼里,秦游现在“海选”的就是亲卫,作为海“王”也好,越王府世子也罢,召到麾下的部族,那绝对就是亲卫,这也就是说,哪怕离开东海,这些人以后还是要跟着秦游一起混,秦游回京过日子,亲卫就跟着享福,秦游继续东征北讨,他们就一起建功立业。 林骸是不义岛的老人了,他们这一代跟着秦麒混,无可厚非,这辈子都是要在海上讨饭吃了,认命了。 可他们这些人还有后代,总是做贼也不是个办法,要是能跟着秦游混的话,也算有个下场。 给国朝世子爷当亲卫,这都算是护卫这个“行业领域”中的精英人上人了。 刚才在船上的时候秦麒就特意和他们说了这些事,想将不义岛上一些年轻的,机警的,身手好的人弄到游海卒中。 都见识过了火药的威力,也都知道游海卒不是普通的军卒,之前袭击二鬼岛的时候林骸可看了,这就是一支早晚扬名天下的军卒,建功立业是早晚的事。 再一个是秦麒也不放心秦游,觉得自己的好大侄身边没多少信得过的人不妥当。 瞅瞅那个凤七,一天天der呵的,还有那几个越王府护卫,就那么几个歪瓜裂枣加,能护的了谁。 所以作为一个爱侄心切的好二伯,秦麒想将不义岛一些悍勇忠心的小弟放到秦游身边。 这是传统,自己手下的后代,就要护着自己的后代,武将的传统。 按照秦麒的理解,自古至今名将名帅那么多,哪个麾下没一支骁勇善战的虎贲,所以秦游的硬件设施得跟上。 “小的有两个子侄,身手在众兄弟中算是不错的。”林骸看了眼秦游的脸色,陪着笑说道:“您看,让这俩小子进游海卒试试,不成的话,您再给他们踢出来。” 秦游点了点头。 游海卒的人数的确太少了,其实射火药箭并不需要特别精准的射术,月芯已经带着人在实炸岛上加班加点的配装火药箭了,这东西不适合精准射击,适合密集轰炸,所以最先要求的不是精准度,而是人数。 想了想,秦游说道:“游海卒的确是要扩编,得了空我和我二伯商量商量,要是他同意的话,借调我一些人手。” “好,好。”林骸得到满意的答复,喜滋滋的离开了。 其实林骸这些人和其他不义岛群贼还不同,前者在中州大乱的时候就跟着秦麒了,所以他们知道“贼”这种职业远远比不上正规军,活着就那么活着,死了也就那么死了,快活是快活,可后代子孙却没个出路,总不能子子孙孙都当海贼吧,他们可以不为自己考虑,但是得为后辈们考虑。 大世子就别想了,人家有自己的“班底”,而且还不少,都是将领级别的,可秦游这个小世子不同,冷灶早晚会烧旺,此时不烧更待何时。 斐云荣从远处走了过来,肩膀上还踩着一个五彩斑斓的鹦鹉。 “打探消息的飞云骑回来了。”斐云荣刚走过来,鹦鹉托尼扑腾一下翅膀子,又踩到了秦游的肩膀上。 看的出来,托尼很通人性,站在肩膀上并不用力,要不然那锋利的勾爪很容易扎到肉里。 “东海三道,无人不谈海王大名。” 说到这里,斐云荣娇笑一声:“都说海王您已经称王造反了。” “这叫什么事啊。” 每当提起这茬,秦游都有些犯愁。 因为这事太犯忌讳了,以后回了京中,监察使绝对会往死里喷,秦老大说不定还要收拾他一顿,无论出于什么目的,“称王”这件事都没办法解释。 世子称王,这纯粹是武大郎喝药喊续杯,活腻了! 望着肩膀上的鹦鹉托尼,秦游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找一顶帽子了,一顶海盗帽,就是那种帆船形的。 干一行爱一行,戴着海岛帽,肩膀上踩着一支鹦鹉,说话最好在翘个兰花指,当然,铁钩就算了,装铁钩得剁半拉胳膊。 对于这种恶趣味,秦游总是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热情。 “我要搞一顶帽子。” “帽子?” “对,帽子。”秦游乐道:“用牛皮缝制的,像帆船似的。” 用手比划了一下,秦游对自己的新造型充满了向往。 第五百七十一章 海贼王的义子 秦游死活没想到,斐云荣竟然还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找了张牛皮,从贺季真那要来了针线,小半个时辰后,一顶海盗帽戴在了秦游的脑袋上。 秦游掐着腰,觉得自己很帅,很酷,很拉风。 来来往往的人们觉得海王大人的造型巨傻。 秦游不在乎旁人的眼光,自己开心就好,斐云荣则是娇笑不已。 乔冉划着小舟上岸了,脸上带着一种秦游从未见过的笑容,这种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几分豁达。 见到了斐云荣,乔冉先是一愣,紧接着哑然失笑。 国朝小世子在东海称王称霸,实则是平乱,而斐国的飞云公主却出现在这里,明显是出手相助。 秦游总是带给他意外,一次又一次的荒诞不经,也一次又一次的顺理成章。 现在别说斐云荣和秦游并肩作战了,就是凉戎霸主拓跋乐和秦游称兄道弟都不会让乔冉意外了,毕竟连十多年的失踪人口都找到了,还有什么事值得他大惊小怪。 “乔统领。”斐云荣落落大方的见了礼,乔冉也是很给面子的回礼叫了一声“飞云殿下”。 原本应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却如同多年好友一般打着招呼。 秦游笑呵呵的问道:“想不到吧,你苦苦寻找的义父竟然就在东海。” “是未想到。”乔冉整理了一下衣服,满面正色,双手拱起,长身而摆,行大礼:“谢,三世子殿下。” 秦游收起了笑容,将海盗帽摘了下来,戴在了乔冉的脑袋上,满面正色。 “带上这个金箍后,你再也不是个凡人,人世间的情欲不能再沾半点,如果你动心,这个金箍就会在你的头上越收越紧,苦不堪言!” 斐云荣乐不可支,乔冉先是一愣,然后直起腰哈哈大笑。 二人都听秦游讲过《西游记》。 笑过之后,三人坐在了沙滩上,斐云荣又习惯性的躺在了秦游的腿上。 乔冉微微扫了一眼,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就知道,这俩玩意的关系绝对不正当,果然! “刚刚在船上,我与义父说,自此之后,再不问朝堂事,追随义父直到天涯海角。” 乔冉还是那个乔冉,从不说废话,开门见山。 秦游微微一愣:“你不干骑司了?” “我统辖骑司,不过是为了便于打探义父下落罢了,此事亦是得到过陛下应允,找到了义父,我便可离开骑司。” 秦游竖起大拇指。 乔冉就是乔冉,果然和外面那些妖艳的贱货不同,给你皇帝老儿干活,不是因为我想效忠你,是因为这工作方便我干私事… 秦游想不出来要是换了其他人会是什么下场,九成九会被秦老大给拉到午门剁脑袋。 “其实当海贼也挺好的。”秦游耸了耸肩。 在这个该死的世道中,人们总是被这样那样的枷锁束缚着,甚至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的活着。 可总有一些人,他们有资格,也有能力,向往自由,追寻自由,选择自己想要过的人生,斐云荣是这样的人,乔冉同样如此,他们可以为了在乎的,舍弃原本拥有的,因为他们有着更高的追求,常人难以理解的追求。 对于这种人,秦游是心生敬佩的。 “作为夏朝世子,我希望国朝的特务机构是由你乔冉来统领的,而不是一个娘了吧唧的死太监掌管。” 乔冉笑而不语。 秦游继续说道:“可是作为朋友,我认同以及支持你的选择,放飞自我吧骚年,去吧,成为海贼王的男人,额不是,是成为海贼王的义子,追寻你想要的人生。” 乔冉摇了摇头:“我依旧会统辖骑司,至少在找到合适人选接手骑司衙门之前。” “看看,看看看看。”秦游嬉皮笑脸的对斐云荣说道:“什么叫格局,这就是格局,都找着爹了,先得把工作做好交接,有始有终,格局大大的。” “不,离开骑司后,我要回寒山书院。” 秦游愣住了:“你不是要成为海贼王的儿子吗?” “义父将一生所学倾囊相授,而我要做的,是要将义父的本领教授给世人。” 秦游皱起了眉头:“你不当骑司首领,跑到书院当教书先生,陛下能同意吗。” “为何不同意。”乔冉理所应当的说道:“陛下早已应允与我,若是找到了大世子,平了东海之乱,我便可来去自如。” 说到这里,乔冉笑道:“就算是没有平了东海之乱,我乔冉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陛下也无权约束,能奈我何。” 秦游再次竖起大拇指。 不知道是该说乔冉这家伙太狂了,还是该说秦老大这皇帝当的挺失败的。 瞅瞅吧,人家乔冉根本不怕你,秦老大,你个low逼! 可转念一想,秦游又觉得这和乔冉狂不狂没关系,也和秦老大这皇帝是不是当的失败没关系,而是只能够说明一个问题,说明秦老大还是比较“仁德”的,重信守义。 回忆起京中的种种,秦游露出了笑容。 秦老大虽然总坑自家亲戚,可是对自己人还算是不错的,至少是关键时刻能靠得住的,从秦老大的身上很难看出那些令人不适的字眼,比如天家无情、伴君如伴虎、翻脸无情、臭不要脸没底线之类的。 “你说,要是陛下知道东海的海王就是我,会不会笑笑就过去了?” “不会。”乔冉以专业人士的角度思索了片刻后,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至少五十大板。” 秦游哈哈大笑。 他还以为要砍五十次脑袋呢。 秦老大比较仁德,到时候多说说好话,五十大板可能就变成三十大板了,然后自己大哥和亲爹再求求情,可能会变成二十大板,最后四舍五入,没准这事就那么过去了,毕竟自己也是为了忽悠一家二姓,特事特办嘛。 “对了,和你商量个事,特别特别重要的事。”秦游扭过头:“老乔啊,有个事得求你,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何事?” “之前我给我爹写了封信,告诉他我找到了我大哥,但是没说东海的事,忽悠他说我和我大哥去淮州了,因为我怕他跑到东海来,再一个是京中你也知道,没有秘密,万一让一家二姓…” “我知晓了。”没等秦游说完,乔冉风轻云淡的说道:“此事我会为你保密,关于你是海王之事,骑司传回给京中的密信只字不谈,若是你需要的话,我可在信中写明,你与大世子的确是前往了淮州。” 秦游愣住了:“真的假的,这可是欺君之罪!” “凭你我的交情,欺君罢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值一提。” 秦游:“…” 斐云荣目光莫名的看了眼乔冉。 听听这话就知道,这小子根本不拿夏朝天子当根葱啊。 第五百七十二章 两艘船 骑司终究还是靠得住的,传达信息的途径多种多样化,能够有效的避开朝廷,秦游又拜托乔冉一件事,给书院去一封信,给南宫奢弄来。 秦游是实在受不了贺季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死样子了。 让这家伙研究个望远镜,方法写的明明白白,石英砂做原料,控制温度和搅拌之类的,怎么粗磨怎么精磨怎么抛光,材料也有很多,从二鬼岛带回来的那些晶石也能用。 原理也说明白了,凸透镜的光路图,凹透镜的光路图,包括如何安装,什么是伽利略形望远镜,什么是开普勒形望远镜,写的明明白白,图纸也画的清清楚楚,贺季真唯一需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通过几千次,或几万次的试验将望远镜搞出来。 结果呢,贺老三这家伙消极怠工的一逼,天天找地方藏起来睡大觉。 秦游算是看出来了,贺老三这家伙生活方式和生存压力息息相关。 人手不足以及情况危急的时候,这家伙能当好几个人用,出谋划策、上阵杀敌、刺探情报、负责后勤管理等等。 一旦人手足够了,没有外部威胁时,这家伙就会变回“活不起”的状态,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大觉,都找不到人。 所以秦游迫切的希望南宫奢赶紧到位。 而乔冉也没有回平波城,他准备打算去幽水城来着,结果一听闻道鸣和程天豪在幽水城,顿时开始怀疑人生了,顺便怀疑了一下骑司们的业务水准。 平波城是方家的大本营,核心人物方近身边就潜伏着李太白,而幽水城是温家的大本营,扛把子温雅的义子竟然是程天豪,谋士也是闻道鸣,乔冉觉得自己这个骑司统领当的挺失败的,秦游安排的明明白白的,骑司都有点多余了。 至于陈家那边,无孔不入的骑司连城门都进不去,自然没有任何机会,所以乔冉就留在了郭城,他觉得自己去哪都是白折腾,还不如跟着秦游办点“实事”。 不过当亲眼看到了“幸福啪啪啪”的威力后,乔冉又想离开了,想带着一百枚“幸福啪啪啪”去直接给方家的宅邸炸飞,简单有效,一次到位。 不过他的想法遭到了秦游的拒绝,因为秦游想要将东海的“损失”降到最低,要是想简单粗暴不计后果的解决问题,他还不如直接和龚文华汇合然后上演全武行了。 贺季真靠不住,秦游只能亲身上阵了,不过他研究的不是望远镜,而是正在修补的楼船。 秦游第一个要搞的就是水密舱,通俗点来讲,就是用水密隔板将船舱分成互不相同的舱室。 水密隔舱的用途广泛,当船体外部破损时,水密隔舱就可以为船体提供浮力,如果破损不严重的话就不会下沉,即便下沉也会延缓下沉的速度,从而为船员提供更多逃生的时间和机会,除此之外,水密隔舱也可以当做多用途的空间,存放弹药,船员休息等等。 要知道现在的战船海船,一旦有破损的话就会迅速渗水,下沉是唯一结局,如果当时的黄金梅丽号有水密舱的话,一艘小小的冲船舟根本无法造成船体下沉。 如果是普通船只的话,秦游不会大动干戈进行改动,可这是一艘楼船,一艘完全为了平东海之乱的楼船,所以目的不单单是让这艘楼船回到海上航行,而是成为让温家和方家见到后掉头就跑的战船。 楼船的龙骨并没有受损,所以修补和改装起来并不麻烦。 除了修补楼船外,刚刚建设完毕的造船厂也下了第一个“订单”,这笔订单只有一艘船,盖伦船! 在木帆船时代,各个国家的造船技术发展极为缓慢,而盖伦船就是木质船最后的发展方向,也是木质船的完美巅峰,事实上,西方国家发展船盖伦船之后就迈入了工业革命。 盖伦船极为适合海战,尤其是远距离海战,首部上层建筑降低移入船体之内,长度在五十米左右,排水量能够达到五百吨到六百吨,不大,但是各项数值极为平衡,兼具了速度和打击能力。 虽然福船近海航行能力强,可缺点也不少,硬式风帆高速性能很差,极限速度很难上去,而且因为水密舱的缘故导致不能铺设多层甲板,等同于减少了攻击手段和打击能力。 相比福船,盖伦船采用的是多层叠加船身,光是船身就有半米厚,特别皮实,别说箭矢了,火炮轰上来都能抗一阵子,最主要的是可以铺设多层加班,而每层甲板上面都能固定大量的床弩,采用的风帆也是软式,吃风面积很大,从而大大的提高了海上航行的速度。 如果说楼船是“中式”的,那么盖伦船就是“西式”的,前者适合近海商用,后者适合远海航行,当然,两者都可以进行作战。 船坞和造船厂同时开动,船坞修补以及改装楼船。 图纸画出来了,很粗糙。 原理将清楚了,大家听的一知半解。 反正想法都说出来了,至于能不能造出来,秦游不管,他不相信自己的智慧,但是相信同伴们的智慧,他只需要提出一个思路,剩下的,就靠大家集思广益了。 到了今天,秦游一直坚信古人们的智慧永远可以带给他惊喜。 交代完了所有工作后,秦游走出了船坞,召开了第三次扩大会议,或者说是作战会议。 钻石梅丽号,将要再次出击。 ………… 在这里解释一下山民驯养狮子这件事吧。 首先,这是架空历史,就算没架空,东汉年间西域的使者就进贡过狮子,周代铜器中有狮子的形象和和详细的描述,这也就是说,汉朝就有狮子了,没毛病吧。 湖城山民的历史和他们与三道隐门的渊源现在还没交代,而且文中也说了,狮虎豹狼加起来上百只,不是几百只狮子,几万山民在群山里都活下来了,他们养不起十几只狮子? 也是愁人,说详细了吧,是剧透,说不详细,被读者认为想屁吃没常识。 哎呀,你们就看个乐呵,觉得哪里不对,欢迎在评论区指出,能解释的我就解释,解释不了的我就狡辩,狡辩不了的我给你现编,要是连编都编不明白的话,这就是架空,这就是穿越,这就是量子力学。 第五百七十三章 牵一发动全身 恶势力修正液之亚瑟的反击,这就是秦游的定下的作战代号,又傻又长。 海陆协同作战,海上作战任务由秦游负责,七十五名游海卒以及五百水手,乘坐钻石梅丽号,从海面上袭击淄水城,陆地作战任务由秦狰带队,一百名双刀武卒,三百名寇众,五百名不义岛海贼,三千名山民,走官道,直奔淄水城。 乔冉和斐云荣先混入淄水城中,前者带着二十名骑司混进城中,尽最大可能造成混乱以及刺杀守备将领,后者带着飞云骑找机会给城门炸了。 淄水城是尚云道除了平波城外另一座靠海而建的城市,除了港口外,商业体系极为发达,算是尚云道第二富裕的城池。 城中至少六万居民,两千守军,外加两处折冲府三处屯兵卫,城高墙坚,两个时辰内就能集结至少五千军卒。 在方家占据平波城之前,淄水城才是尚云道最大的城池,方家把持尚云道后,平波城这才成了最富裕和占地最广的城池。 如今秦游要船有船,要人有人,自认为有能力把场子找回来了,被动防守只会让一家二姓蹬鼻子上脸,主动出击才能震慑这群王八蛋。 大家对于这次作战行动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唯一想和秦游争论的就是行动代号,他们觉得恶势力修正液之亚瑟的反击特别傻,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依旧觉得特别傻。 秦游耐心的讲解了一下,恶势力修正液,主要是针对方家集结两次了大军袭击郭城,不宣而战,人多欺负人少,这是不道德的,邪恶的,不义的,那么方家就是恶势力,需要被修正,可以理解为把场子找回来,至于亚瑟的反击,亚瑟是海王的真名。 解释过后,大家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然后继续研究修改作行动代号这件事。 明白归明白,和他们觉得代号很傻。 最终大家各退一步,代号改为亚瑟复仇。 秦游率领海面部队,秦狰率领地面部队,秦麒坐镇大本营。 战船一日内就能到达淄水城港口,徒步的话需要三日,所以秦狰先行一步,两日后秦游再动身。 秦狰需要经过几座县城,秦游想着正好也是路过,看看那些折冲府和屯兵卫有没有人,有人的话削一顿把甲胄和武器都抢了,正好武装山民。 还真别说,现在对秦游来说,尚云道外围这些城镇以及折冲府,基本上就是小歘歘,想揍谁就揍谁。 秦狰刚带着人走了半日,幽水城那边也来了消息。 秦游知道是闻道鸣和程天豪找人送来的加密书信,连忙让贺季真对照《三字经》破译内容。 当内容破译出来后,秦游杀人的心都有了。 猪队友,就没见过这么猪的队友! 李雄带着六七千人坐船去晋昌了。 按照温雅对李雄的说法,李雄带着麾下去晋昌走个过场,做一场戏,就是以“官方”身份袭击了晋昌沿海城市,晋昌好歹是个国家,肯定要急眼,那没的说,集结大军和战船开赴东海,名为找夏朝讨个说法,实际是帮助一家二姓防备夏朝朝廷派遣的大军收复东海。 温雅和晋昌根本没有任何关联,双方之间也没有什么合作,温家受制的是瀛人,而不是晋昌,那么受制于瀛人的温雅,为何要忽悠李雄去和晋昌做戏? 答案显而易见,都是瀛人的把戏。 那么问题来了,瀛人为什么要让温雅整这么一出? 根据闻道鸣的猜测,瀛人的目的根本不是帮着东海抗击夏朝大军,而是要蚕食晋昌的地盘,趁着晋昌派遣大军来东海后防空虚时,他们去抢晋昌的地盘。 老闻头的猜测基本上八九不离十了,最早的时候,晋昌和丧家之犬似的逃到了瀛人附近的岛屿安家落户,卑躬屈膝了不少年,不过晋昌也不是吃素的,随着陈家的帮助加上掠夺人口,发展速度很快,加上当时走的时候带走了几十艘战船,早已有了和瀛人分庭抗礼的实力。 这也就是说,瀛人和晋昌之间也不对付,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他们要坑晋昌了。 “真特么服了!” 秦游一时都不知道该骂点什么好了。 李雄那个傻缺去人头,他不在乎,瀛人打晋昌,他也不在乎,问题是晋昌派遣战船过来的话,很有可能会攻打郭城。 虽然有不义岛的战船相助,可问题是这事不是打不打的赢,而是无意义的消耗,这五十多艘战船除了要保卫郭城,还要保卫云岛,以及在不义群岛附近的海域游弋看守大本营、 本来战船就分散,就算打赢了损失也肯定很大,如果到时候温家再来凑个热闹呢,如果温家和方家同时过来热闹呢? “这个傻缺李雄!”秦游大骂连连:“这种人是怎么当上云麾将军的,脑子里面装的都是淀粉吗?” “当年李雄一家数十口被屠,没想到竟然是方家动的手,为了取方不二的头颅,李雄甘愿做叛将,若是他到了晋昌…” 乔冉也是叹气连连:“看来晋昌是想要彻底接管东海了。” 牵一发动全身,秦游本想徐徐图之,现在看来是大战在即。 “贺老三!”凤七突然指了指看向哈欠连连的贺季真:“三少爷,您让贺老三马上出海,乘坐不义岛最快的海船,争取在李雄到达晋昌那边前拦下他们。” 贺季真吓了一跳:“恩主,门下做不到啊,茫茫大海中,您让门下如何找到李雄他们所乘坐的船只。” 说完后,贺季真瞪了一眼凤七:“你他娘的为何不去?” “我得保护三少爷。” 秦游陷入思考之中。 李雄的目的地是晋昌,而幽水城到晋昌的航线肯定是固定的,不义岛应该有海图,如果能及时拦住李雄的话,说不定能阻止这家伙犯傻。 乔冉微微摇了摇头,不是很认同凤七的提议:“莫说时间上未必来得及,就算拦住了李雄,船上肯定还有温家的人马,除此之外,又要如何取信于李雄。” “有了!”秦游双眼一亮。 “有何妙计。” “干晋昌去!” 乔冉一脸呆滞。 第五百七十四章 挖坟 “袭晋昌?” 乔冉整个人都不好了。 屋子里四个人,除了秦游外,其他三人都是一脸呆滞,想不通阻止李雄和打晋昌又什么联系? 一家二姓恨不得将大家除之后快,前几天又去袭了二鬼岛,现在秦游又要去招惹晋昌,这完全是疯狗作死的节奏啊。 “对,打晋昌。”秦游看向墙上的海图,恶狠狠的说道:“干晋昌,冒充温家的战船,或者冒充瀛人的战船,干晋昌,不,就冒充温家,让温雅那王八蛋使坏,就冒充温家的战船袭击晋昌。” 乔冉恍然大悟:“你是说,冒充温家战船袭击晋昌沿海城市?” “不错,让晋昌和赢岛狗咬狗。” 秦游一拍额头,看向凤七:“谭眗,对,谭眗那老头还活着呢吗。” “活着活着,挖沙子呢。” 凤七连忙跑了出去,抓老头去了。 “谭眗?”乔冉面色莫名:“你莫要告诉我,此人前朝大儒,年过入京的使者晋昌中书省左侍郎!” “对对对,就是那老小子。”秦游乐道:“好人,大大的好人,一艘楼船,一百多个晋昌读书人,都是他‘送’来的,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投靠咱们夏朝了。” 乔冉苦笑连连。 谭眗,他当然有印象,只是没想到秦游这么残暴,那老头应该快七十了,结果在烈日下挖沙子。 过了片刻,谭眗被带来了,黑了,也瘦了,哪有还有什么大儒名士或者晋昌中书省左侍郎的风采,倒像个庄稼汉。 “世子殿下。”谭眗走进来屋子后满脸讨好的笑容:“可有差遣?” 还真别说,秦游倒是没要求谭眗去挖沙子,只是命一个寇众看着这老小子,结果这老头待着实在是无聊,嘴还碎,愿意找人聊天,天天和一群寇众以及不义岛海贼们在一起扎堆吹牛b,说是挖沙子,就是往那一杵看别人干活,和退休老大爷看热闹似的。 谭眗记忆力还挺好,认出了乔冉,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我要去突袭你们晋昌的港口。”秦游指着舆图问道:“打哪里好?” 谭眗楞了一下,紧接着快跑两步看向舆图,脸上似乎带着点兴奋之色。 “沿海…”谭眗用手指在舆图上画了个圈:“八城五港!” 转过身,谭眗问道:“不知道殿下是为财还是…” “有区别吗?” “自然是有的,八座沿海城镇中,只有五座城市中有港口,而这五座城市中,其中三处是重镇,曲埲、望山、惠通三城是上城,曲埲距离最近,重兵把守,战船二十余艘,军卒至少万人,直通内陆,望山城,距离最远,虽无战船,却与汉京城仅隔一山,汉京是兵城,十万军卒枕戈待旦与瀛到遥遥相望,而惠通…” 顿了顿,谭眗神色莫名的继续说道:“而惠通城,在曲埲与望山二城北侧,晋昌皇陵所在。” “皇陵?”秦游不解的问道:“晋昌的君主不是个小比崽子吗,活的好好的,盖皇陵做什么?” “昌朝被大夏皇帝…被陛下夺了国,而晋昌自诩昌朝正统,新君登基后便修建了皇陵,以之天…” 秦游翻着白眼挥了挥手打断谭眗。 所谓正统不正统的,连他这个外行都知道是胡扯。 秦氏三雄破城夜逼死殇帝时就顺道给所有前朝皇室成员给宰了,哪来的什么正统不正统,无非就是那些前朝保皇派跑路后随便找个人牵强附会找个人立为新君罢了,和前朝殇帝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我比较着急,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了,你直接告诉我哪座城最好打,防备力量最空虚。” “惠通,惠通城乃是皇陵所在,只有千余昌卫,除此之外,皇陵之中存放大量宝物。” “宝物!”秦游双眼亮了起来:“你要唠这事我可就不着急了,赶紧说说,都有什么宝物?” “碑刻、字画、瓷器、陶器、玉器,皆是葬品,除此之外,还有方家商船送去的物资等。” 秦游看向乔冉,问道:“那些碑刻字画什么的,值钱吗?” “诶呦我的小世子啊。”谭眗搓着手说道:“那些葬品若是放到夏京之中,不敢说千万贯,数百万贯肯定是有的,一人高的玉珊瑚您见过吗?” 秦游吞咽了一口口水,摇了摇头。 谭眗:“拳头大小的晶石您见过没?” 秦游双眼也开始放光了,亮如晶石。 谭眗:“金镀银桥瓦绫具罽?” 秦游摇头。 “银钑镂装乌漆鞘彩条秀刀?” “别尼玛逼逼了!”秦游一指舆图上惠通城所在的位置:“就它了,挖了晋昌皇帝的坟,干了!” 谭眗一看真的要打惠通城,激动的和什么似的,如数家珍的说着那些葬品有多值钱。 秦游嫌这老头烦,让凤七给这老东西带走继续挖沙子去了。 其实不用谭眗说秦游也知道怎么回事。 惠通城和陈家大有渊源,广怀道虽说是陈家的大本营,可陈家不少族人都被陈洛鱼送到了惠通城,算是将鸡蛋放在了不同的篮子里。 原本谭眗在晋昌手眼通天权利甚大,不过随着陈洛鱼将他闺女送到晋昌成为了皇后之后,陈家在晋昌的地位水涨船高,不少陈家子弟都在晋昌为官,而谭眗因为争权夺利被陈家人坑了好几次,基本上在朝堂之中算是没了什么话语权,要不然也不可能铤而走险跑东海搏一把了。 要么说古人都讲究个人丁兴旺多子多孙,谭眗吃亏就吃亏在这上面了,别看他是左侍郎,可家里人丁不兴,就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儿子,媳妇倒是不少,可因为谭眗岁数大了也弄不出个二胎三胎了。 不过这也便宜了秦游,要是谭眗在晋昌家大业大的话,也不可能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反正他儿子也在东海这边,爷俩双双投诚,无牵无挂。 而袭击攻占了惠通城,那陈家势必会遭殃,谭眗也算是报了私仇。 秦游又去找了一趟秦麒,印证了谭眗所说,惠通城的确防备空虚也有个皇陵。 而且对于挖坟这件事,秦麒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第五百七十五章 陈家来使 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正当秦游紧锣密鼓的准备如同疯狗一般去招惹招惹晋昌的时候,陈家的使者来了。 陈修德,陈家长子! “陈修德?”秦游望着外围探马:“你确定,他说他叫陈修德,陈家代表,陈家长子,陈洛鱼的亲儿子?” “他是这么说的。” 秦游呼吸有些粗重:“带着多少人来的?” “十二人,乘轿。” 秦游看向身旁乔冉:“骑司密报中,有没有关于陈修德会降龙十八掌的信息?” 乔冉一头雾水。 秦游:“他是不是一个能打几千人?” 乔冉哭笑不得:“怎么整日说胡话。” “天堂有路你不走,学海无涯苦作舟!”秦游狞笑一声,一把抽出了宁国:“将人带来,召集八百刀斧手,等我摔杯为号冲进来将陈修德剁成肉泥。” 寇众探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游神情微变:“难道那家伙真的会降龙十八掌?” 探马表情古怪的说道:“八百刀斧手阵仗太大了,您要是想让他死,小的一刀宰了他就是。” 秦游一脸狐疑的看向乔冉:“会不会有诈啊,这家伙是陈家长子,就带着几十个马仔来?” 乔冉哑然失笑,反问道:“你现在是何人?” “一把宁国捅遍东海无敌手尚云道威名赫赫从无败绩神鬼莫测决胜于千里之外运筹帷幄人好嘴又甜长的帅气又有钱活好花样多会冰会火会嗦…” 乔冉不耐烦的打断道:“你是海王,只与温、方二家作过战的海王,想要自立为王举旗造反的匪首。” 秦游楞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 可不是怎么的,人家陈修德带着十几个人来,没毛病啊,因为自己对陈家没有威胁,自己天天叫唤着要弄死一家二姓,可是陈家人不知道啊,对方还以为自己是正儿八经的土匪。 而且陈家和方家都要上赶着给晋昌当舔狗,一山不容二狗,那么自己死磕温家,自然就成陈家极力拉拢的对象了。 “八百刀斧手免了。”秦游挥了挥手:“给那王八蛋带过来。” 寇众探马:“用小的宰了他吗?” “宰什么宰,别动人家,直接带过来。” “唯。” 探马匆匆跑走了。 出了屋子,秦游戴上海盗帽,抄起正在乌月锥脑袋上打瞌睡的鹦鹉托尼扔到了肩膀上,拿出眼罩遮住左眼,没有酒桶就让人摆了个酒坛子,大马金刀往那一坐。 这边摆好了造型,陈修德已经被探马带来的,只不过只有他一人,随从被拦在了外围。 按理来说不应该让外人来到沙滩上的,可架子搭的太大,这么多工程同时开工,真要是有细作想要混进来查探情况也不是很难,还不如大大方方给“家底”亮出来了。 陈修德一身儒衫,踩着乌皮六合靴,身材挺拔,四十出头,容貌倒是很俊朗,算是个精神大叔,不过嘴唇特别的薄。 秦游以前听别人说过,嘴唇特别薄的人都是能说会道、精于算计以及过于理性,而且大多数都是薄情寡义之辈。 秦游对面向这种事不懂,但是陈修德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不像什么好鸟,那种嘴上称兄道弟心里想着怎么坑你的人。 秦游观察着陈修德,后者也暗暗观察着最近凶名赫赫的海王。 不得不说,秦游这个造型还是极为别致的,陈修德看的挺懵逼。 戴着个黑色的牛皮帽,还有棱有角的,左眼眼罩证明这家伙是个独眼龙,肩膀上还立着一只五颜六色的攀禽,剩下一只右眼看起人来肆无忌惮满是凶光。 陈修德心头一震! 果然是凶悍匪首,一看就知不是善茬,只是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 再看这家伙身边看着的三人,一个身材消瘦,腰间别着长刀,脸上一道长疤看起来极为骇人,肯定是个打家劫舍的大盗,右手边则是一个面色蜡黄的汉子,和没睡醒似的哈欠连连,长的就不像什么好鸟,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善于背后阴人的坏种,尤其是海王身后年轻人,一身黑衣,没事总往自己的咽喉和心口上瞄,八成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和家中的那些死士气质相似! 一见面,陈修德就给秦游四人下了定义。 秦游,瞎了一只眼的凶悍匪首。 越王府侍卫头子凤七,打家劫舍的大盗。 三道隐门宗主贺季真,狗头军师。 夏朝白马骑司副统领乔冉,死士刺客。 陈修德一拱手,弯腰施了一礼:“学生陈修德,见过海王。” 大马金刀坐在金坛上的秦游一挥手,哈哈一笑:“陈兄客气,本王就是海王,海王本王,不知陈兄前来所为何事。” “海王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 秦游:“必须的必。” 陈修德楞了一下。 不应该说见笑或者陈兄抬爱吗? “赐座。”秦游学着秦老大的装b模样,微微挥了挥手,然后凤七搬来个酒坛子。 陈修德只好“入乡随俗”的坐了上去,笑着说道:“冒昧前来,还望海王莫怪。” “我手头还有点事,咱开门见山,麻溜利索沙楞赶紧的,什么事,说。” “海王果然快人快语。”陈修德抚须一笑:“那学生也不兜圈子了,此次前来,是代表陈家而来,我广怀道陈家,愿与海王结为盟友,不知海王意下如何?” “没毛病。”秦游哈哈一笑,再次一挥手:“五十万贯银票,一千根擂木,五百担糯米,八百副长弓,箭矢万支,粮一百车,以后咱就是兄弟了。” 陈修德微微一笑:“好说,十日内送达。” 秦游傻眼了,望着对方,半晌没吱声。 他就是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对方答应的这么痛快。 一脸狐疑的看着陈修德,秦游面色古怪的问道:“你不讲讲价?” “一百万贯银票,两千根擂木,一千担糯米,千六百副长弓,箭矢两万支,粮二百车。” 讲价了,翻了一番,打了个二十折,陈修德脸上带着波澜不惊的笑容:“海王意下如何。” 秦游:“咱结拜吧,就现在。” 陈修德哈哈一笑:“海王快人快语,学生自然不会惺惺作态,竹留县,若是海王派兵攻打竹留县,十日内,上述所说,一样不少,送到海王面前。” 秦游一头雾水,转头看向贺季真:“竹留县是个什么鬼?” “东平城下县,与东平城相隔二十里,人口不过五千。”贺季真微微看了眼陈修德,继续说道:“不过竹留县有方家老二方近的一处宅院,据说最宠爱的几个姬妾长居于此,除此之外,方家最大的几处粮仓也是此县之中。” 秦游微微点了点头,看向陈修德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为表诚意呗,我攻打竹留县,等于是彻底和方家撕破脸皮了,和投名状的意思差不多,是吗?” 陈修德微微颔首,笑而不语。 “这样吧。”秦游挠了挠额头:“也别打竹留了,你给我多加五十万贯,一共一百五十万贯,我直接给你把东平打了,怎么样?” “东…平?”陈修德面色大变:“此话当真?” “多加五十万贯,打东平,怎么样,兄弟。” “贤弟!”陈修德动情的说道:“我给多加一百万贯!” 凤七微微看了眼陈修德,如同看一个弱智。 你要晚来一天的话,至少省二百万贯! 因为大家本身就要去打东平,而且大世子早就动身走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忽悠 陈修德很开森,之前是假笑,现在是真乐。 本来,他就是想试探一下“海王”的,结果没想到海王做事这么痛快,打下县没意思,要打直接打东海第二大的城池,出门想买个车轱辘,人家直接赠送你一台跑车! 对于陈修德来说,能拿钱办的事,那根本不叫事。 秦游也很开森,之前是真笑,现在是鄙夷的乐,如同偷到一百只老母鸡的黄鼠狼。 什么叫惊喜,这tmd就叫惊喜! 对秦游来说,能拿钱办的事,他现在是一件办不成。 因为他的银票都花的差不多了,除了让曹琥讹了那么多外,还有一部分都交给秦麒了,让秦麒派商船去晋昌、赢岛、以及陈家那边的港口大量购买物资。 现在他手下将近一万人,加上那么多刁民和孕妇,整天花钱如流水,要不然也不可能去偷袭东平城。 瞌睡了,有人送来枕头,正愁没有招,天上掉下个粘豆包,这就叫惊喜! “雷兄,额不陈兄。”秦游一脸豪爽的说道:“兵贵神速,我这人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说打咱就打,不墨迹。” 说完后,秦游看向贺季真,装腔作势的说道:“去,告诉二当家的,率领精骑三千,兵分三千路,前往东平城,告诉三当家的,率领两千匹赤兔马包围东平城折冲府,告诉四当家的,让他独自一人驾驶战船五条从海上进攻,一个呼吸内拿下东平城!” 贺季真一脸呆滞,这话没法接。 一个呼吸…您这是拿下一座城,还是拿下一张床,还有这么多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的,哪来的啊,门下这睡了两天觉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吗? 不说几当家的几当家的,精骑三千,还兵分三千路,有那么多路吗,还有两千赤兔马又是从哪来的? 要么还是说凤七懂事,单膝一跪:“小的这就去办。” 秦游挥了挥手,凤七跑出去了,弄的和真事似的。 其实秦游也是太过着急了,因为十几个时辰之后秦狰他们就到地方了,而按照计划自己这时候也该上船了,陈修德来的时间点卡的也是太稳了,来的不早不晚的,要是再晚来几个时辰,他都得说自己会大军瞬间移动之术了。 陈修德面如常色。 他知道土匪都喜欢讲“黑话”,故弄玄虚,所以刚刚那番话听起来虽然荒诞不经,可实际上一定是另有含义,要是猜的不错,兵分三千路,应该是兵分三路,两千赤兔马,应该是两千步卒,独自一人驾驶战船五条…可能是五百人驾驶一条战船吧,至于一个呼吸内,应该是指十天。 不管怎么说,陈修德是给自己说信了。 见到海王如此轻易的被收买了,陈修德决定趁热打铁。 “海王愿与我陈家结盟,可谓百利而无一害,若是能除掉方家,这尚云,自此便是海王的了。” 秦游瞳孔微缩。 他知道陈家和方家不对付,可看陈修德这意思,陈家是想将方家斩草除根? 陈修德自顾自的说道:“那方不二算什么狗东西,也敢与我陈家相提并论,一家二姓,可笑至极,不过是一介商贾和一群厮杀汉罢了…” 顿了顿,陈修德凝望着秦游:“海王贤弟如今兵强马壮,又有不义岛相助,若是与我陈家守望相助,莫说方家,便是温家…” “温家…”秦游皱眉问道:“你陈家连温家都想除掉?” “不错,明人不说暗话!”陈修德站起身,正色说道:“温家不过是靠着几条战船与一些海卒称霸罗云道罢了,温家战船战力虽强,却强不过不义岛的战船,而温家水卒,只善水战罢了,你麾下有水战精锐寇众,不义岛战船,还有番蛮战卒,铲平方家后,与我陈家共图罗云道,如何,铲除了温、方二家,这东海三道,便是海王与我陈家的了,我也不瞒海王贤弟,我陈家也可借助晋昌战船与善战战卒与你麾下的将士兵打一处!” 说到这里,陈修德凝望着秦游继续说道:“倘若海王还有争霸天下的雄心壮志,我陈家…相助一二,也不无不可。” 秦游笑了,笑中带着几分莫名。 让我当炮灰干掉方家,甚至再干掉温家,赢了,元气大伤,输了,两败俱伤,合着怎么都是你们占便宜,打完之后你们陈家和晋昌来捡漏,做梦呢吧? 一家二姓的信息,秦游早就熟记于心,甚至很多骑司没有调查出来的事情他都极为清楚。 论财力,陈家不如方家,论兵力,不如温家,可一家二姓中,陈家是朝廷最为忌惮的。 一家二姓,方、温不过是二姓,往上翻一辈,方、温不过是寂寂无名之辈,只有陈家才算的上是真正的世家门阀,早在前朝时就是广怀道的大族。 虽然没有方家有钱,没有温家有兵,可方家有民心! 当然,这个民心并不是所谓的民心所向,而是根深蒂固,广怀道所有的富户、豪族、世家,全都和陈家沾亲带故,可以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陈家与其他世家联姻,世家的核心子弟成为了豪族,豪族下面是那些富户,富户把持着广怀道的经济命脉,下面那些官吏则要看富户和豪族的脸色行事。 这就是影响力,陈洛鱼随便说一句话,所有人都要侧耳倾听,哪怕这老头说当朝皇帝驾崩了,几天之内,皇帝驾崩了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广怀道的每一个人的耳中,包括百姓,而最可怕的是,大家都会深信不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带节奏的是读书人,而读书人都仰仗着陈家的鼻息。 执行政令的是官府,官府全是陈家的子弟或者姻亲。 虽然财力不如方家,可在广怀道,用钱能办的事,陈洛鱼一句话就能办到。 虽然兵力不如温家,可在广怀道,陈洛鱼一句话,晋昌的战船和军卒就会在几日之内到达。 这就是陈家的可怕之处,早已将广怀道经营成了铁板一块! 一家二姓中的一家,陈家,不止是朝廷最为忌惮的,也是令秦游最为头疼的。 方家强横,强横在财力上,用钱财收买所有人,强横在发达的商业体系,收买了所有人,再用所有人为温家赚更多更多的钱。 收拾资本家,铁拳永远是不二的法宝。 温家强横,强横在战船和水卒,也好解决,比谁拳头大和谁的拳头硬就好。 方家也好温家也罢,都不是太得民心,恶行累累,百姓苦不堪言,看似被两家把持,实际上就如同一个火药桶一般,点了就炸,只要秦游做了这根引线,徐徐图之除掉温、方两家并不是痴人说梦。 可唯独陈家,哪怕是抢了一个村镇,那么无数村镇的百姓就会抱有敌意,就会团结起来,就会整整一个广怀道的军民群起而攻之! 不是百姓愚昧,而是交通不发达,信息沟通不及时,百姓只知陈洛鱼却不知秦老大。 “说说吧,如果咱们合作,应该怎么除掉温、方两家。”秦游双眼之中满是贪婪:“还有,除掉了他们,这东海,咱们怎么划分?” 陈修德哈哈大笑,笑容中满是得意。 第五百七十七章 东平知州 嘴唇薄的人是不是能言善辩,秦游不清楚,他就知道陈修德特别能忽悠。 这位陈家长子给秦游展现了一个“宏伟”的蓝图。 陈家有人脉,有钱,有晋昌这个金主爸爸。 而海王够狠,够勇,够傻。 双方合作的话,共赢,win win。 一旦除掉了方家,海王就不是在尚云道立足了,而是成为了尚云道的无冕之王。 把持了尚云道后,强征百姓扩充军备,然后再和温家全面开战,有陈家的帮助,数年之内必除温家! 秦游发话了,雄心壮志的发话了。 一万年太久,他只争朝夕,干完了方家就去干温家,然后和陈家一起瓜分东海! 陈修德满意的走了,表情满意,心里满意,满意碰到了个二傻子炮灰。 秦游也很满意,满意的亲自将陈修德送走了,满意碰到了一个冤大头。 陈修德走了后,秦游立马带着游海卒和几百个小弟上船了,“箭”指东平城! 老天爷很给面子,顺风,钻石梅丽号满帆航行,乘风破浪。 不知何时,秦游已经习惯了站在船头上迎着狂风披荆斩棘了。 大海永远散发着无尽的神秘感,它的高深莫测,它的变换无情,激发着人们深入探索的热情与梦想。 站在船头,看着蓝蓝的天空,衬托着海水的清澈,风景美不胜收, 秦游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一个“船长”,驰骋在蓝色的海洋上,看着天,看着海,也看着残肢断臂,看着千秋霸业。 哪怕是成了小世子,秦游依旧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夏朝没有船,没有大船,没有战船,这是人们的共识。 可实际上,是可以有的,在涠江造,在东海造,都能造,两个地方都有适合建造大船的木料。 可惜,涠江没法造,造了斐国就折腾,东海也没法造,折腾不过一家二姓。 所以之前即便连秦游这个世子都不知道夏朝是可以造船的,自己,也是可以驰骋在海上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做一些事,一些好事,让自己开心一些,见识更多有趣的事,开心之余,也能晚上香甜的入梦。 爬到了横杆上,秦游哈哈大笑,抽出了宁国。 “我的财宝,想要的话就给你,去找吧,这世上的一切都在那了!” 船上的人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没人搭理秦游,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家伙总会间歇性的抽风。 航行了大半日,快要到达东平城时,风帆被收了上去。 钻石梅丽号如同一个潜伏在暗夜之中的凶兽,熄灭了火把,静悄悄的,隐藏在了夜幕之中。 月芯早已在海岸上等候多时,那么胖的丫头,在海里游了半天才上船。 秦狰的人马已经到位了,折冲府和屯兵卫没有任何兵卒,没动刀兵,人马都在东平城外四里处的矮山后修整,随时可是动手,骑司和飞云骑也顺利无误的潜入到了东平城中。 一切就绪,月黑风高杀人夜,烈焰滚滚破城时。 秦游下达了最终命令,城内的骑司和飞云骑可以动手了,如果城内爆发出火光,钻石梅丽号袭击港口,秦狰带人从西门破门而入,如果没有火光,半个时辰后双方同时动手。 月芯下船了,钻石梅丽号降下风帆,缓慢的航向了东平城港口。 ………… 东平城的知州姓陶,陶蔚泽,前朝时就是本地知州,秦昭称帝后,没来得及动东海的官员,中州大地彻底稳定下来后,方家已经落地生根了,吏部想动本地的官员也晚了。 殇帝是扛把子的时候,陶蔚泽就是东平城知州,秦昭当扛把子的时候,他还是东平知州,而方家把持尚云道后,他依旧是东平城的知州,雷打不动。 陶蔚然大腹便便,显得有些痴肥,今年正好五十,像个富家翁多过像主政一方的父母官。 东海的官员,就没有不看方不二脸色的,陶蔚然也是如此,不过要说他是方家的走狗死心塌地的跟着方家,那也不尽然。 要问陶蔚然收方家好处没,肯定是收了,大收特收,光是宅邸就收了三处,美婢更是不计其数,银票也是一箱子一箱子往家里搬。 可要说陶蔚然天天给方家跪舔,更不是,非但没有跪舔巴结方家,甚至还数次和方远叫过板,大骂过方不二是皓首匹夫苍髯老贼。 要知道尚云道的大部分官员,甭管文的武的,都没有什么官声可言,可唯独陶蔚然,虽然算不上什么青天大老爷,可也不会欺民,没干过什么道德沦丧毫无底线的事,该收税收税,该下达政令下达政令,和平波城一样,大力发展商业体系,不是太鸟仕林中人。 他也给方家办事,但是不参与走私人口等伤天害理的事,能阻止就阻止,不能阻止就暗地里捣捣乱,实在是连捣乱都做不到,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也仅限于此,不评论对错好坏,不帮着方家害百姓,也不帮着百姓讨个公道说法什么的,更不会得罪方家,就有数的那么几次和方远吵过架,然后很莫名其妙的活下来了,该当知州当知州,该收方家的好处收好处,该治理百姓治理百姓。 用外人的眼光来看,这个知州无疑不是一个好官,因为收方家好处,可用尚云道人们的眼光来看,这个知州脑子有坑,在尚云道混,却总不给方家的面子。 总之,这就是个谈不上好坏或者善恶的人,做的事,也谈不上对错和是非。 坐在府衙的官凳上,陶蔚然咧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旁边两个衙役拿着大蒲扇用力的扇着风。 从木盆里抓起了一条冰鱼,陶蔚然塞在嘴里就咔嚓咔嚓的嚼了起来,满身都是油汗。 见到县衙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陶蔚然解开官袍,露出了白花花的胸脯。 “大人。”手臂发酸的衙役陪着笑说道:“您该下值了,小的去把马车给您备好。” 陶蔚然夺过蒲扇自己使劲扇了扇:“这闷热的天气,还是在宅子里搂着婆娘睡大觉舒爽。” “衙里平日也没什么公务,您大可不必每日来当值,在府里歇着多美。” “歇着?”陶蔚然没好气的说道:“本官是知州,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要本官还是这平波城的知州,就要每日当值,就要每日操办公务,你懂个屁,快去备马车。” “是,这就去。” 衙役刚要离开,轰隆一声巨响,吓的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五百七十八章 胖知州 闷雷之声连绵不绝。 原本大家还以为是旱雷,可足足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巨响。 陶蔚然老脸煞白,慌乱的跑到了衙外。 西南两侧,燃起了火光,伴随着滚滚的浓烟。 城内的居民也是乱作一团,纷纷跑到了街市中相互打探,大部分人还以为是旱雷引了火将哪里烧着了。 尚云道所有城池都没有宵禁这一说的,不过现在已经入夜了,所以两座城门附近并没有多少百姓。 陶蔚然带着一群衙役跑出来时,一匹战马疾驰而来,身穿红甲,正是城内守备军卒。 “陶大人,陶大人,敌袭,西南二门已被破,守备校尉以及副将皆被杀了,陶大人速速集结城内军民抗敌!” “敌袭?!”陶蔚然面色剧变。 附近还有不少衙役和百姓,一听有人破了城门,顿时乱作一团。 谁知也就是在这时,陶蔚然却高喊了一声。 “都给本官住口!” 一声怒喝后,陶蔚然朝着衙役们开始发号施令。 “百姓全部东撤,能破二门,贼势浩大,不得做无谓抵抗!” “调集港口军卒前来,持枪戴甲,不得分散!” “放飞信鸽,示警平波城,让方家调兵驰援!” “城中老弱妇孺全部登船,告诉那些海商,他们的海船,本官征用了,哪个不开眼的敢废话,给本官砍了!” “百姓中的青壮聚集于港口海船下!” “去,为本官取一套甲胄来,还有长刀两柄!” “查探袭城之人是何来路,多少人马,打的又是什么旗号,可有纵火杀民之举,速去!” 明明是文官,却颇有大将风范,临危不乱,陶蔚然一通命令下去,衙役们纷纷跑进马厩,骑着马四散而去。 陶蔚然满面忧容。 他大致猜到了袭城的是哪一方势力。 土匪山贼没那个胆量,几百人就顶天了,敢入城的话,守备军卒就能生撕了他们。 在尚云道中,也就海王寇众具备这个硬件实力了。 几万大军都被打跑了,更别说打城中这些守备军卒了。 两个衙役合力将一套甲胄套在了陶蔚然的身上,和孕妇穿上了塑形衣似的,满身肥肉乱颤。 上了马,手里抓着一把长刀,腰间插着一把,陶蔚然带着十几个疾驰向了西门。 陶蔚然是知州,他心里和明镜似的,如果来的真是海王寇众,如果海王寇众真要大开杀戒的话,他这个本地父母官绝对跑不了,两个门都被堵了,除非上船。 原本他是可以这么做的,但是并没有,而是带着衙役赶向了西门,他想和对方主事的人谈一谈,哪怕很容易一见面就让对方一刀砍死。 陶蔚然准备赌一把。 如果是别的势力,是真正的匪盗,他还真就不敢这么做。 之所以敢赌一把,是他打听过关于郭城的事情,寇众没欺压过百姓,虽然袭了两座县城,杀的也是一些方家的人和富户,对普通百姓秋毫无犯。 作为东平城的知州,陶蔚然觉得自己如果上船逃了的话,即便是寇众走了,他也没脸回来当这个父母了,东平城是半辈子的心血,他岂能逃之夭夭。 事实证明,陶蔚然的运气不错,因为进城的是带领双刀武卒和不义岛群贼的秦狰。 当然,只能说运气不差,也好不到哪去,直接转角遇到爱了。 本想亲自去西城门远远看上一眼,结果刚从主路拐个弯,直接碰到了带着大部队的秦狰。 陶蔚然吓的三尸神暴跳。 秦狰骑着战马,马腹下挂着马朔,右手拎着长弓,见到陶蔚然一人一骑迎了上来,暗赞一声好胆色。 还是那句话,虽然运气不够好,但是也差不到哪去。 本来,陶蔚然是带着十多个衙役的,结果那群怂逼衙役全都溜了,而陶蔚然根本没注意到身后一个跟班的都没有。 “本官东平城知州!”陶蔚然拉住了缰绳,将胸脯挺的高高的,壮着胆气大吼道:“来者何人!” 还真别说,要是陶蔚然带着几十人杀出来,又喊了一声自己是知州,秦狰早就一箭射出去了。 整因为陶蔚然是一人,又敢自曝身份,秦狰没有动手。 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双刀武卒和不义岛群贼们开始散开。 破城这种事,秦狰很有经验,这是个技术活,讲究的是一个“稳”字。 先期工作,也就是情报信息之类的,自不用说,多少守备军卒,用的什么武器穿的什么甲胄,哪里易守难攻之类的,这个步骤已经可以跳过了,飞云骑和骑司已经将几个将领做掉了,西城区没有任何抵抗的力量。 那么下一步,就要“抢”了。 先封锁城门,将城门落下后,弓手和步卒镇守,其他人绕过平民区直奔府衙,因为每座城的府衙都建立在城市的最中间,中间汇合后开始散开,共分三路,粮仓、守备处、富户扎堆的“富人区”。 粮仓自然是要抢粮的,守备处抢军械,“富人区”就要看运气了,时间有限不能贪心,最多两个时辰,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送到港口。 秦狰找的就是知州,一夹马腹,战马撒蹄狂奔。 一看秦狰冲了上来,也不说谈谈“盘盘道”什么的,陶蔚然面露骇然之色,调转马头就要跑。 也就是这一刻他才发现,身后哪有什么跟班的,那些衙役竟然全溜了。 越是慌乱,胯下马匹越不配合,打了个响鼻,马头是调转了,可身子没动弹。 秦狰压低身姿,马速越来越快,陶蔚然亡魂大冒。 二人二马错身而过,陶蔚然突觉身体腾空而起。 秦狰左手勒住了缰绳,右手抓着身体腾空离地半米的陶蔚然。 “你就是本地知州?”秦狰扭过头,拎着一个大活人,粗壮的右臂纹丝不动:“脑满肠肥之辈,一看就知是贪官恶吏!” 陶蔚然吞咽了一口口水,木然的扭过头,如同一个被拎起来的鸡崽子似的。 秦狰不喜欢胖子,他认为但凡是官员,只要长得胖,那肯定是贪官。 反正有骑司当带路党,秦狰也不需要知州配合了,刚要动手,巷子里突然跑出了五六个孩子,一看这么多人马手持弓箭,登时吓的哭作一团。 陶蔚然连忙大喊道:“山贼袭城,快跑,快跑啊,山贼袭城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其乐融融 秦狰虽然没杀陶蔚然,但是这个胖知州此时却想死,因为丢人,脸都丢光了。 秦狰骑着马,抬着右臂,和提个灯笼时候抓着陶蔚然的甲胄后襟。 这位知州大人的四肢就这么耷拉着,之所以丢人,是因为他被“巡街”了,秦狰就和拎着鸡崽子似的拎着他一路骑行。 其实不止是陶蔚然尴尬,秦狰也挺尴尬的。 因为城内的百姓竟然不怕他们,虽然是藏在了屋子里,可却打开了窗户偷偷瞧着这长龙一般沉默的队伍。 北侧再次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耷拉着脑袋陶蔚然抬起头,几个呼吸过后,港口方向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东平港!”陶蔚然神色大变:“那里有百姓,有百姓啊,你们不是不杀民的么!” 秦狰没好气的说道:“炸的是方家的私掠船,我三…海王岂会伤害无辜百姓。” “方家私掠船?”陶蔚然楞了一下,紧接着乐了:“如此便好。” 秦狰面色古怪。 他本以为本地知州是方家的人,可看这模样,似乎又不像。 眼瞅着到了府衙门口,斐云荣、白彪率领的两支队伍从不同方向汇合了过来。 斐云荣直接给城门旁的两处守备营给炸了,几个能够发号施令的将领也被骑司全部干掉了,除此之外,大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被提溜在半空中的陶蔚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人太多了,密密麻麻都是人,少说也有五六千,沉默不语,持弓配剑,他还以为寇众只有数百上千人手。 大致扫了一眼,陶蔚然后怕不已。 还好没有组织百姓进行抵抗。 斐云荣对月芯打了个手势,后者带着飞云骑们点燃了火把,然后在陶蔚然的注视下将整座府衙都点燃了。 陶蔚然气的牙直痒痒。 抢城就抢城,烧本官的府衙做什么? 当然,他也就心里想想,嘴上不敢说。 扭头瞅了眼秦狰,陶蔚然哆哆嗦嗦的问道:“敢问,你是主事的?” 秦狰依旧提着陶蔚然,转过头:“是又如何。” “你们…不杀人吧?” “杀官,杀方家狗!”秦狰冷冷的说道:“怎的。” 陶蔚然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不杀人就好,盗亦有道,不错,不错。” 秦狰挑了挑眉:“少在老子面前一副爱民如子的模样!” “劫财,抢粮,不杀人,好,甚好。”陶蔚然也不在意,踢踏了两下小短腿,抬手指了指南侧:“缕金斋,约么五百步,三层赤楼,方家的产业,奇珍异宝皆有,楼后是一处宅院,方家人就在那里。” 秦狰冷哼一声,一夹马腹,带着一伙人前往了陶蔚然指出的位置。 果然,的确是有个叫做缕金斋的三层红楼。 秦狰左手一挥:“小的们,搬空!” 双刀武卒踹开大门一拥而入。 “这位壮士。”陶蔚然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可否将本官放下,不逃。” 秦狰没搭理他,就这么骑在马上提溜着这个胖子。 过了片刻,双刀武卒搬着一口口大箱子跑了出来,随即放在了外面。 他们不需要带着抢来的东西运到港口,只负责干掉任何敢反抗的人,曹琥会带着山民搬运战利品。 陶蔚然又指了指南侧:“沿街头西走,朱家大院,朱家的好东西都藏在后院假山里,银票,财物,地契都在假山里。” 秦狰都乐了,再次挥手,大家沿着界面跑向了西侧。 就这样,陶蔚然这个本地知州,如同人肉导航仪似的被秦狰提溜在手里,几乎将本地富户抢了个遍。 值得一提的是,城中的百姓一听说是“海王寇众”来了,加上见到这群袭城的山贼真的对百姓秋毫无犯,竟然都打开了窗户看热闹。 陶蔚然一路叫骂,让百姓们都在屋子里躲好了。 结果令秦狰哭笑不得的是,这群百姓们竟然还笑骂着让陶蔚然管好自己得了。 陶蔚然也是个逗逼,被秦狰抓在手里,连骂带比划的,还和几个岁数大的老头对喷了半天。 最逗的是,陶蔚然扯着嗓子一路喊,告诉大家海王寇众劫财不劫命,只劫为富不仁的富户和方家的狗才,让百姓们都躲好了,千万不要慌不要乱。 走一路,陶蔚然喊了一路,比秦狰都积极。 这城劫的,可以说是其乐融融了,百姓们都和看热闹似的,甚至不少胆子大的还跑出了屋子。 秦狰都有点不太会了,预想之中的反抗和战斗完全没有。 “你他娘的是本地知州吗?” 秦狰满面狐疑,陶蔚然喊了一路,一口一个只劫方家狗才,这家伙难道就不怕即便活下来方家也会找他麻烦? “为官二十五载,这东平知州就做了十一年。”陶蔚然活动活动脖子:“这位壮士,本官的官帽有些歪了,可否帮我戴正,如此模样有辱斯文。” “你被拎了一路,丑态百出,有何斯文可言。” “那你便放本官下来,本官不跑就是。” 秦狰没搭理他,四下看了一眼:“这东平城的富户为何这么少,只有十几家?” “哎呦,不少了,家境殷实的都去了平波城,东平城多是普通百姓。” 说到这,陶蔚然满脸戒备之色:“你若是胆敢劫掠百姓,本官可不答应。” 秦狰笑骂道:“你不答应又如何?” 陶蔚然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叫道:“自是以命相搏!” “老子让你一个躯干,你试试?” 陶蔚然:“…” 飞云骑和骑司已经开始为山民们引路了,斐云荣本想过来和秦狰说一声后骑着马去港口那边找秦游,结果见到秦狰还提溜着知州呢,好笑不已。 骑马赶了过来,斐云荣笑着问道:“此人不是方家鹰犬么,为何不杀?” 陶蔚然转过头,看了一眼英姿飒爽的斐云荣,不乐意了。 “如此佳人,怎是蛇蝎心肠。” 秦狰乐道:“喊了一路方家狗才,又与本地百姓吵骂,百姓竟然不惧此人,不似是方家之人。” 斐云荣上下打量了一番陶蔚然,随即让月芯去叫个骑司过来。 骑司来了后,斐云荣问道:“本地知州,可是方家鹰犬?” 骑司上下打量了一番陶蔚然,不太确定的说道:“不知,据说本地知州与方家老二方远有过数次口角冲突,不过他的确经常收取方家好处。” 秦狰和斐云荣对视一眼。 收了方家的好处,却敢和方家老二发生口角,这家伙到底哪头的? 第五百八十章 快快快 秦游很无聊,站在船头上,有点想炸炸鱼打发打发时间。 预想之中的火光冲天,没有。 预想之中的喊打喊杀,没有。 预想之中的激烈反抗,没有。 有的,只是无敌的寂寞。 总之,这城劫的很无聊。 他不知道城里是什么情况,他就知道港口这边的气氛挺尴尬的。 刚刚钻石梅丽号到了之后,城南和城西传来炸雷之声,闪出了耀眼的火光,秦游知道这是斐云荣他们动手了。 时间点卡的很好,不等船停文档,秦游一声令下,七十五个秃头射手来了几轮齐射,将挂着方字大旗的三艘私掠船和两艘上船全炸了。 港口原本是有一百来个不到二百个守备军卒的,当场就吓跪了一小半,剩下一多半撒腿就跑,哭爹喊娘。 火药箭的杀伤力真的不是很高,至少秦游是这么觉得的,和个大号炮仗似的,看主要是这玩意响,又响又炸又冒火,一般人看到之后都瞎傻。 清空守备力量,占领港口,钻石梅丽号要干的活就这么多,不到十分钟,完事了。 本来秦游想要下令登岸上港口来着,谁知守备军卒们跑了,一群老百姓冲了过来,和逃难似的狼狈至极。 百姓们蜂拥而至,越来越多,秦游本想将所有船都炸了来着,结果不少百姓去了商船上,而且都是老弱妇孺,至于青壮,则是在港口守着,也拿着农具或者铁器之类的。 秦游也没当回事,见到那些上船的全是老弱,也没办法毁船了,让寇众们下船占领港口。 大家下船后,和数不胜数的百姓们对峙着,司哲大喊着不伤百姓,只抢官府和方家以及富户,但是没什么效果。 直到几个青壮装着胆子跑了过来,确定了大家是郭城寇众后,然后问了一个傻的冒泡的问题,问寇众能不能给他发点鱼吃,这几个月雨水不好,庄稼收成可能会不好。 司哲傻眼了,秦游也懵了。 东平城的百姓不知道大家是来打劫的吗,当我们是来送温暖的? 可事实就是这样,经过最初的恐慌,百姓脸上已经没了惧怕,反倒是确定了秦游等人是寇众并且和城里那些劫富户的人们是同伙后,该回家回家,该溜达溜达,还有不少人站在岸边指着钻石梅丽号评头论足。 秦游全程呆滞,和一群秃子们面面相觑。 其实这也是秦游有所不知,这半年来,海王寇众的大名不说在东海,在尚云道肯定是家喻户晓了。 击溃了两次官军,抢了一次昌隆,抢了一次广丰,抢了一次方家方井的坞堡,从来没抢过百姓,除此之外,寇众一直在送温暖,出海捞鱼送给附近的百姓,还给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盖房子。 和方家打,和官军打,抢富户,百姓根本不在乎,他们在乎的就是能不能吃饱,能不能穿暖,什么王什么霸,什么官军什么方家,不就那回事吗,你打我我打你的,相比之下,寇众算是一朵妖艳的奇葩,不抢百姓,反而还给百姓送温暖,所以没有怕的必要。 之前三万官军溃败后,不少逃兵都落草为寇了,这群人可没什么底线,打郭城弱的和狗似的,抢百姓那叫一个犀利,百八十个人就能去抢一个村子,附近的百姓们苦不堪言。 秦狰前段时间天天没事干,带着双刀武卒可哪抓土匪带回去当苦力,也算是为附近的百姓除了不少祸害。 相比方家和官军,海王寇众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好人”的范畴了。 总之,寇众的“好名声”就这么传遍尚云道了,所以一听说是寇众,城内百姓们根本不怕。 这也是为什么知州陶蔚然敢“赌”一把的缘故,海王寇众那是有口皆碑,不抢穷b,所以穷b们有恃无恐。 山民们扛着物资来了,不多,不过其中不少值钱的东西,反而粮食不是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官粮和城中富户囤积的陈粮。 穿着兽皮的曹琥扛着两个大包袱,乐的和什么似的,一看秦游在远处望着他,赶紧低头混入山民之中装作没看到秦游。 秦游一想就知道,曹琥这家伙绝对私藏了不少好东西。 不过他也不是很在乎,刚刚听骑司说了,抢了十多家富户,四十多个宅子,虽然不多,不过秦游有更大的野心,大头可不在东平城,而是在晋昌的惠通城。 惠通城号称是尚云道中除了平波城最富裕的城市,其实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所谓富裕,只是说百姓多人口多,外加一个占地比较广阔,加上商船来来往往的,可百姓们赚的就是个辛苦钱,拉拉船抗抗货,有名有姓的富户就那么多,还都是大家族的旁支子弟在平波城混不下去了才来这。 方不二似乎是想将平波城打造成一座商人之城权利之城,所以这几年将尚云道有钱有身份的都弄到平波城去了,导致秦游这一趟真的没什么油水可捞。 要是没有去晋昌打劫这个想法,秦游肯定是会骂人的,绝对会带着人再搜刮一遍。 可他现在根本就不在乎,不断催促山民们赶紧将东西扔上船,早点干利索早点回去补给一下直奔晋昌。 除了方家的商船外,还有十来艘海船,有大有小,跑不了远海,就是在东海三道几个港口溜达溜达,来都来了,秦游直接征用了,征用期限一百年。 当然,别说一百年,估计一个月都未必有,就这些破船,大家根本看不上眼,就是当一次性用的,开回郭城沙滩后唯一的结局就是拆了,好木料就二次利用,木料不行的直接劈了当柴火烧。 坐在木栓上,秦游大呼小叫的催促着,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前往惠通城挖晋昌皇坟了。 秦狰骑着马赶来了,东平城知州还在他手里提着呢。 “三弟。”秦狰咧着嘴赶来后,终于舍得将陶蔚然甩下来了,直接甩秦游面前摔了个屁墩儿。 秦游瞅着揉着屁股陶蔚然问道:“方家的?” “本地知州。”秦狰翻身下马,乐呵呵的说道:“三弟帮大哥看看,这知州是不是好官,是的话,放他一马,不是就丢海里喂鱼。” 第五百八十一章 收钱不办事 没等秦游开问呢,陶蔚然揉着屁股站起来了,摇摇胳膊晃晃腿,看向秦游率先开口了。 “你是海王?” 秦游将海盗帽戴头上:“不像吗?” “你麾下人兵强马壮,兵力少说八千之数,来抢本官的东平城作甚。”陶蔚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道:“去抢平波城啊,方家子弟都在平波城,富户数不胜数,世家豪门不知凡几,来抢我们东平城作甚。” “靠。”秦游没好气的说道:“我要是去抢平波城的话,温家…不是,等会。” 秦游反应过来了,一脸古怪:“你谁啊?” “陶蔚然。”陶蔚然微微拱了拱手:“本地知州。” 秦狰在旁边看着热闹。 刚刚一路上他也很困惑,不知道该不该杀这个胖知州,所以扔到秦游面前,他认为秦游是最聪明的人了,该不该杀三弟说了算。 “认识这玩意不?”秦游从背后抽出了宁国,斜着眼睛说道:“我们是寇众,山匪,贼,海岛,臭流氓,明白吗,你在那跟谁俩呢,我们愿意抢谁抢谁。” 瞅着明晃晃的宁国,陶蔚然讪笑一声:“本官也是随口一说,东平百姓穷,经不起折腾,下一次你们要抢便抢平波城,赢岛盛产银矿,银矿你知道吧,哎呦,一船一船往平波城运,都运到了方家大宅中,据说都没地方放啦。” 秦游吞咽一口口水:“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本官亲眼所见啊。” 陶蔚然鬼鬼祟祟的四下看了一眼,随即凑近低声说道:“平波城外有一处方不二的庄子,那庄子里都是私银,打上官印就可以流通。” 秦游的兽血沸腾了:“具体位置在哪?” “平波城以南,不到二十里,一打听都知道,问方不二那老狗的避暑庄子即可。” 秦游拿出小本本,唰唰唰记上了几笔。 陶蔚然乐呵呵的说道:“因此本官才说抢这东平城作甚,去抢平波,抢那庄子,就几十个家丁罢了,趁夜去,多带马车,人手带够了,半个时辰就能搬空。” 秦游双眼都快放光了:“受教受教,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对喽,兄弟们折腾一趟多有辛劳,东平城能刮出多少油水,还是去平波好。” 秦游拱了拱手:“没错,听君一席话胜坐十年牢,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回来就…” 说到一半了,秦游楞了一下,又给宁国抽出来了:“靠,又让你给带偏了,你管老子抢哪里,这是我们的自由与权利,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这人怎如此蛮不讲理。”陶蔚然也不乐意了,将眼前的宁国扒拉开说道:“我是东平城知州,你来抢本官的东平城,岂会毫无干系,若是与本官无关,又与何人有关?” 秦狰点了点头,插口说道:“三弟,这知州说的有道理,是与他有关。” 秦游:“…” 斐云荣走了过来,娇笑道:“不错,知州治下,岂会无关。” 秦游都迷糊了:“这家伙是个爱民如子的清官?” “哪里是清官。”秦狰一脸鄙夷的说道:“这狗官指出了十多处富户宅邸,我们抢了个遍,还好飞云…还好弟媳心眼儿多,问出了这狗官的宅邸,我们去了后,光是银票就搜出了三万贯,险些让他蒙混过关。” “那就是贪官喽。” “非也非也。”陶蔚然连忙摆手:“这钱决决不是民脂民膏,是方家的钱。” 秦游冷笑一声:“暴露了吧,你个方家走狗!”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为何说本官是方家鹰犬。” “还狡辩是吧,不是方家的鹰犬,你收他们那么多钱做什么。” 陶蔚然反问道:“若是有人赠予你数万贯,你要是不要。” “当然要啊,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不错,就是这个理儿。” 秦游又愣住了,随即破口大骂:“还敢和老子狡辩,人家方家能是白给你钱吗,跟我玩断章取义呢。” “当然不是平白无故赠予我钱财。” “那就是方家的走狗,来人,扔海里喂鱼。” “慢着!”陶蔚然急了:“你这人怎如此蛮横不讲理。” 秦游冷笑连连:“我是土匪,你和我提理,你跟我讲童话故事呢。” 旁边的秦狰不乐意了,气呼呼的说道:“老匹夫,我三弟最是讲理不过,再乱说,把你头拧下来。” “若是讲理,为何要杀我。” 秦游翻了个白眼:“因为你是方家的走狗。” “你有何凭证说本官为方家效力。” “你收钱了,承认不承认?” “承认。”陶蔚然理直气壮的说道:“可本官没办事啊。” 秦游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方家赠予我钱财,不过是想让本官将无家可归者送到上船之上,除此之外,还要为其大开方便之门。” “然后呢?” “本官从未将任何百姓诓骗到上船之上,至于其他事务,若是公务,定会秉公处理,若是私事,不法之事,本官岂会让方家如意,非但如此,还会百般阻挠。” “你等会啊。”秦游都被绕晕了,捋半天后,一脸古怪的问道:“你的意思是,钱,你收了,但是事你没办,非但不办,还捣乱,收钱不办事,是这个意思吗?” “不错。”陶蔚然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说道:“正是此意,方家又不缺钱,孝敬孝敬本官,又有何亏心。” “你逗傻子呢吧。” 秦游一脸狐疑,叫来一个骑司,让骑司去百姓中打探打探。 骑司走了后,秦游似笑非笑道:“陶大人,你要是敢忽悠我,哪怕只有一个字骗我,立马给你踹海里喂鱼。” 陶蔚然不以为意的应了一声,然后走向了一旁,冲着港口另一头聚集的百姓叫唤上了。 “都杵着作甚,没见到一群天杀的匪盗袭城吗,都给本官滚回去,在看闲事,小心匪盗给你们抓走挖沙子去!” 人群中还回了一声:“陶大人,不都说寇众替天行道么,怎还没宰了您?” “他娘的,反了你们这群刁民了,谁,谁说的,本官给你押到府衙外打上五十大板,看你再胡说。”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刚刚起哄的人又喊了一句:“您还是省点力气回府里折腾您家婆娘吧。” “日你娘的刘老五,本官就知道是你个龟孙!”陶蔚然面红耳赤,一急眼,脱了官靴就扔了过去。 然后…人群中飞出来五六十双破鞋,砸的陶蔚然抱头鼠窜。 秦游等人面面相觑。 ………… 第七章更完。 第五百八十二章 极品 骑司很快就回来了,结果不出秦游意外,陶蔚然这逼,绝对贪官,大贪官。 就说那些商船,只要靠岸了,十抽一,陶蔚然一看船上的货物,就那么一眼,八九不离十,直接估出价了,然后收人家十分之一的利润,不给不行,你要不给,他就带着上百号差役衙役说船上有刀剑之类的违禁品。 最可恨的是,他还得强制要求靠岸的商船雇佣纤夫拉船,不雇佣城内居民拉船就不让靠岸。 至于人品,那没的说,这家伙是出了名的收钱不办事,但凡混尚云道这片的商人,就没人不知道这家伙的德行,钱,照收不误,但是很少办事。 外地的海商提起这位知州大人都恨得牙痒痒,最缺德的是他手下还养了五六个水手。 港口有几个货仓,很多商船会将船上的货物放到货仓里存放,这种情况倒是很正常,不正常的是陶蔚然这王八蛋又要收十分之一的利润。 你要是不放货仓,没问题,随便你,那你就放船上,然后他就让手下的水手大半夜凿别人的船,这么多年来,都凿沉好几十艘了。 光凿穿也就算了,主要是货都沉了,那么问题来了,货沉了怎么办,得捞吧。 可陶蔚然不让捞,说港口是东平城的港口,没他的允许别人不能下海,要唠也行,得雇佣本地的百姓帮你打捞,当然,也不是免费的,要收取费用,也不多,还是十分之一。 这也就是说,海商拉一趟货物,只要船贴着东平城的港口边上,那么利润至少没了五分之一。 而且这家伙不止坑海商,方家人也敢坑。 东海这边贼多,不是东北话,就是贼多,匪啊、盗啊、贼啊,特别多。 到了冬季的时候,陶蔚然就带着衙役差役去山里剿匪,惹不起那些人多势众的,就惹三五十个成群的,抓来之后直接扔地牢里,最后再扔船上,和方家从其他地方掠来的无辜百姓放一起,一起拉赢岛去。 还有在城中作奸犯科的,犯了法的,也不砍,全都充“良民”扔私掠船上,“以次充好”拉赢岛去。 瀛人是想掠夺人口,结果陶蔚然直接给那边输送罪犯了,这买卖干了好几年,没少赚。 后来方家学聪明了,不接收东平城这边的“人口”了,可陶蔚然多尖啊,他把私掠船上的百姓换下来,将什么匪盗啊罪犯什么的扔进去,继续鱼目混珠。 不过最近几年方家的私掠船来的少了,估计也是被陶蔚然坑怕了,每次去赢岛之前都会派方家人来核查。 最牛b的是,陶蔚然前几年还贴过告示,专门给那些江洋大盗看的。 有什么杀头的罪名,不怕,你在夏朝混不下去了是不假,可是你能去赢岛啊,只要给本官钱,三种套餐任意选。 最便宜的套餐,给你做个假身份,让你成良民,扔私掠船上去赢岛那边继续打家劫舍去。 然后是收费较高的套餐,上私掠船之前,给你把短刀和锁链的钥匙,去了之后你自己就能“越狱”。 至于最贵的套餐,那就是蛇头的买卖了,可以直接给你拉晋昌那边去,你要是人多还能再便宜一些,组团去祸害晋昌人。 山上的笋基本上都让陶蔚然给夺完了,这家伙公务不怎么办,天天满肚子坏水研究怎么坑别人。 最近几年雨水不丰足,庄稼欠收,平波城那边总过来收粮,然后陶蔚然就坐地起价了。 这操作倒是很正常,主要是陶蔚然还有其他骚操作,这家伙明明是当官的,干的全是见不得光的事,竟然带着几十号衙役去平波城周围的良田撒粗盐,直接给人家的地毁了。 用陶蔚然的话来说,那就是平波城里的居民都是大老爷不愁吃不愁穿,没粮吃,不怕,可以拿钱来东平城买啊,就等接济接济我们这些穷乡亲了。 最令人无语的是,陶蔚然还“集资”和城中百姓们投各种项目,就说一年前吧,他在港口盖了个寺庙,不少商船在海上出了事后,碰到个刮风下雨的,下船之后水手们肯定会提及,然后百姓们就开始神神秘秘的告诉这些水手,那是因为没拜大佛,要是拜了,保准以后出海不出意外。 还真别说,那寺庙不到俩月就收回先期投资了,陶蔚然和百姓们赚的盆满钵满,但凡有“介绍”海商过去拜佛的,陶蔚然还给提成。 那寺庙说来说去就是六个字,我佛不度穷b,海商只要一进寺庙,出来的时候少说也得没了个百八十贯的,要是拜完了佛又出事了,那不是寺庙的缘故,因为海商的心不诚,什么叫诚,不言而喻,香火钱给烧了。 之后那破寺庙几乎给所有的海商都忽悠了个遍,然后作为大股东的陶蔚然义正言辞的说竟然有人搞封建迷信,一把火给寺庙点了,说是为海商们出口恶气。 而且陶蔚然的产业还不少,赚的钱都投平波城那边去了,光是妓家就有三处,赌档一处,还有两处放印子钱的,和赌档门对门。 最令百姓们津津乐道的是半年前陶蔚然坑了方家十万贯,这家伙让亲信在平波城办了个瓷器作坊,然后又自己客串海商,隔三差五去方家的瓷器作坊买瓷器,每一次他都主动加价,最后一次他要了二十万贯的货,还给了五万贯当订金,说要十天之内取货。 方家瓷器作坊肯定没那么多现货,只能去陶蔚然亲信开的瓷器店收货,准备暗中收了货之后再转手卖给陶蔚然假扮的海商。 然后…就没然后了,陶蔚然亲信的瓷器店卖给了方家瓷器店十五万贯的货,方家瓷器店拿到货后,自然找不到陶蔚然“客串”的海商了,这等于是赔了十万贯! 骑司就是随意打听了一会,小半个时辰都没到,提起陶蔚然这些狗屁倒灶的事,百姓们那叫一个如数家珍,结果显而易见,从打听的结果上来看,陶蔚然这家伙被砍头十分钟都一点不冤枉。 大致说了一下,秦游满脸大写的卑服,又卑微又服气。 秦狰咧着嘴:“这他娘的…是知州吗?” 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官员都见过不少,像陶蔚然这一号的,大家是头一次碰到。 别的就不说了,大半夜跑人家世家豪门的良田里撒粗盐毁了人家的地,光这一条都够砍头的了。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这人,还有官声吗?” 骑司乐道:“哪来的官声,提起这位知州,百姓们都在骂,说这知州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秦游望着远处正在和百姓们扔鞋的陶蔚然,面色莫名:“等会,这家伙的确是缺了大德了,可你刚刚说百姓都在骂,骂的是他的德行,问题是…他欺过民害过民吗?” 骑司摇了摇头:“百姓未提及。” 秦狰双眼一亮:“难不成真是个好官,想尽办法赚取钱财,接济城中百姓。” “并非如此。”骑司哭笑不得的说道:“光是小妾,这知州就娶了十四位。” 秦游满面无语:“这家伙赚钱,只是为了享乐?” “大抵是如此。” 一直默不作声的斐云荣突然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这知州,为何能够活到今天?” 众人齐齐一愣,随即皆是满面困惑。 是啊,这家伙坑别人也就算了,问题是连方家都坑,方家弄死他十遍都不过分,可他如今还活的好好的,而且还干了十多年知州,这不科学啊。 ………… 第八章,献给一天催更八遍儿的南宫奢大兄弟,今天最后一章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 妻弟 大家困惑了。 如果东平知州是方家的人,为什么要坑方家? 如果不是方家的人,为什么方家不弄死他? 秦游又给陶蔚然叫了过来,眉头拧成了川字。 “你和方家,究竟什么关系?” 面对秦游的质问,陶蔚然晒然一笑:“本官已经与你们说了许多次,与方家无关。” 秦游指了指旁边箱子,陶蔚然坐了下去后将和塑身衣似的甲胄脱了下来,两只手插进袖子里,笑眯眯的,和个富家翁似的。 秦游挥了挥手,让无关人等散开继续忙活去,沉默了片刻后,再次抬头,指了指手中的宁国。 “我曾对自己承诺过,方家的人,任何方家有关的人,一个都不放过,见到一个,杀一个,用这把短刀杀。” “本官已是说了…” “听我说。”秦游打断对方后,继续说道:“我的时间有限,一会就要上船离开,我的手下正在去打探,寻百姓打探,寻衙役差役打探,寻你的属官,你的小妾,你的亲族,一个一个问,如果有必要,还会用一些手段,所以,现在回答我两个问题,如果答案令我满意,我们一会上船离开,如果不让我满意,我保证,你死的会难看。” 秦狰:“给你头拧下来!” 陶蔚然依旧是那副毫不在乎的模样,点了点头:“问就是了。” “伤民害民之事,有没有做过。” “倘若平波城的百姓也算是民的话,那本官自然伤过害过。” 秦游皱眉问道:“平波城,为什么不算是民?” 陶蔚然一脸讥讽:“近十万人口,人人皆是商贾,人人为利,人人不讲德善,人人仰仗方家鼻息,即便是民,那也是刁民。” 顿了顿,陶蔚然站起身,转身指向远处刚刚扔鞋和他对喷的那群百姓们,冷声说道:“本官来告诉你,何为民,他们,这些如今居住在东平城的民,才是真正的民,若说平波之民,他们才是,只是被方不二驱赶了出来!” 秦游满面不解:“他们之前居住在平波城?” “不错,平波三面环海,方家短短数年内建立了两座大港,你可知是如何建立的吗,本官来告诉你,方不二到了平波,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诓骗城内数万百姓大兴土木,铸城,建墙,开港,百姓不要工钱,只要一天两顿吃食就可,为的便是将两处大港建起来,港口建了起来,就有好日子过了,四年,四年的光景,城扩了,墙立了,两处大港也建了起来,最终…” “最终如何了?” 陶蔚然指着远处的百姓:“你以为如何。” “方不二将那些帮他打造两处平波港的百姓赶出城了?” 陶蔚然冷笑一声:“因为百姓穷苦,因为方不二说了,穷苦的百姓没有资格居住在平波城。” 秦游倒吸了一口凉气:“数万百姓帮他铸城,打造港口,完工后又被方不二给赶了出来?” “不错,方不二集结折冲府府兵,借调温家水卒,足有八千人,将所有百姓都驱赶了出来,又将东平城的富户、尚云道的富户,世家豪族,全部迁到了平波城,足足半年有余,城墙上的弓手,不知射杀了多少百姓,射杀那些想要回到城中回到家中的百姓。” 秦狰一拳头砸在了大腿上:“狗贼该死!” 坐回了箱子上面,陶蔚然语气森然:“你们口中的民,平波城中的民,他们居住的房屋,使用的港口,哪怕是脚下的土地,本该,都是东平城百姓的,如今那平波之民,夺人居所,雀占鸠巢,强盗行径,那么你来告诉本官,平波城中的民,皆是腰缠万贯,他们,当真是民吗?” 一旁的秦狰眉头紧皱:“难不成这平波城皆是富户,一个平民都没有?” 陶蔚然反问道:“你可知鹏城?” 秦狰摇了摇头,秦游却神色大变。 鹏城! 对于这座城,秦游的印象太深刻了,手中的宁国,正是乔冉在鹏城城外的荒山下交给他的,也正是因为到了鹏城,他才对自己承诺要干掉所有方家的人。 “你是说…平波城就如鹏城一般,普通百姓无法久留?” “你果然去过鹏城。”陶蔚然叹了口气,道:“不错,平波城分为东、南、西、北、中、二港,共七市,其中北市靠近城门,便是普通百姓临时居住之地,进城,只能活动于北市,若想在城中活动,需富户或世家作保,每日上工过北内门,无凭证既会被押走关进府衙地牢,最终卖与瀛人,一座近十万人口的上城,岂会无民,可这些民,多是为奴为仆者,剩下的,则是各家各户的劳力罢了。” 说完后,陶蔚然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游:“言尽于此,倘若你说本官欺过害过平波城中的民,那便是了,本官无话可说。” 秦游沉默不语。 他不是法官,更不是什么正义使者,没资格也没权利平叛陶蔚然的行为。 但是有一点他心里很清楚,陶蔚然坑的,都是有钱人,都是那些抢占了百姓家园的有钱人。 “好。”抬起头,秦游问道:“那么第二个问题,你与方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本官已是与你说了数…” 秦游摇了摇头,打断道:“陶大人,不要试图混肴是非,不要断章取义,我问的是,方家,为什么不杀你,收了方家的钱,却不为方家做事,坑了方家的人,惹了那么多平波城中的豪族大户,却依旧能够活到今天,依旧能够当你的东平知州,你到底有什么依仗?” 陶蔚然张了张嘴,最终老脸一红,嘴巴嘟囔出了两个字。 秦游没听清:“什么?” “妻弟。” “七弟?”秦游一头雾水:“你是方不二的弟弟?” “妻弟。”陶蔚然苦笑连连:“家姐是方不二的已故正妻。” 秦游一脸呆滞:“原来你是方不二的小舅子?!” 秦狰乐道:“把他头拧下来吧,果然是方家的人。” 陶蔚然:“…” 第五百八十四章 小舅子的反击 关于方不二的资料,秦游早就熟记于心。 这老王八蛋的确有个已经亡故的正妻,十几年前,也就是中州大乱那时候亡去的。 最早方不二发家的时候,靠的正是妻族的帮衬,方不二正妻姓陶,陶家有不少为官之人,就是靠着陶家人的人脉和财富,方家才积累了第一桶金,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成为了东海最大的资本家食人血肉。 既然开了口,陶蔚然也就没有必要隐瞒下去了,随着娓娓道来,方、陶二家的恩恩怨怨和陈年往事被一一揭开。 前朝末期,方不二已经积累了很多资产,中州隐有乱象时,这家伙已经开始四处投资了,委派亲信和家中子弟资助各方势力,就连秦氏集团也被他“投资”过,给了不少钱粮,后来秦昭登基,看重方不二的“吸进”能力,还一度想要任命方不二为户部尚书,不过方家推辞了,之后秦老大就在公开场合说过一句话,方家不反,永享富贵。 可再往前追溯,也就是中州还没乱的时候,方不二起家靠的正是陶家。 陶家是尚云道坐地户,本地豪族大户,陶蔚然的大姐嫁过一次,第一任丈夫病死后就守了寡。 而方不二非但将陶蔚然的大姐娶到了家中,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正妻。 本来陶家不是太瞧得起方不二,一介商贾罢了,可没想到方不二这么仗义,二手的当正妻娶,最重要的是,陶家大姐比方不二还大八岁。 方不二也是个专情之人,至少当年是如此,一心一意的对待陶家大姐,陶家人自然是感动的够呛。 自此之后,陶家那是拿方不二当亲儿子对待,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人脉给人脉,方不二也争气,和陶家联手后,抓住了中州大乱那段黄金发展时间,在乱世之中以为商贾的身份成为了一方枭雄。 后来陶蔚然的大姐过世了,方不二原形毕露,或者说是财富和野心吞噬了他,为了权利和金钱,开始无所不用其极,做事也越来越不计手段。 要知道陶家虽是世家门阀,可也是诗礼传家,比较看重德行,眼看着方不二越来越没个人样,最终两家就断了关系。 可想在尚云道混,都得看方不二的脸色,和方家断了关系,陶家自然是寸步难行,传承了三百多年的世家就这么没落了,只剩下一个陶蔚然撑门面干这东平知州。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陶蔚然在陶家中也不受待见,因为这家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做事不计后果不择手段,不能说是丧尽天良吧,至少是缺德的事没少干。 最为可笑的是,陶家那些老骨头,亲族之类的,已经不敢得罪方家了,唯独在族中被大家看不惯的陶蔚然敢得罪方家,明里招惹,暗里得罪,大有一副以祸害方家当成为之奋斗一生目标的雄心壮志。 用陶蔚然的话来说,那就是方不二这个祸害是陶家“养”出来的,所以有朝一日,陶家也一定会为尚云道除掉这个祸害。 秦游自然不会听信一家之言,那些“询问”陶蔚然亲信的骑司回来了,最终证明这位知州大人没有说假话,陶蔚然的确是想当一个屠龙勇者,这么多年来,数次和方不二对线过,结果是陶蔚然没赢,方不二没输,方不二越混越有钱,陶蔚然越混越惨。 随着骑司讲述陶蔚然这些年的过往,秦游目瞪口呆。 平波城刚建完时,陶蔚然跑过去搞融资,说是投资商队稳赚不赔如何如何的。 大致意思就是诈骗那套路,存多少钱返多少利,假如存一百贯的话,一个月后返你一百零一贯,存的越多返的越多。 为了坑平波城那些富户和方家人,陶蔚然将家中的地契、产业、字画什么的,反正所有值钱的都卖了,甚至还找人借了不少,凑了几十万贯,然后开始了“诈骗”。 这种把戏在后世随处可见,缺德至极,用新储户的钱返给老储户,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达一定数额后玩消失。 陶蔚然也想这么干,结果让方不二给识破了,不打不杀,派遣了三百兵卒围住了钱庄,想将钱财转移都做不到,足足围了小半年的时间,最后陶蔚然赔进去三十多万贯。 除此之外,他还散布假消息说瀛人和晋昌要打过来,骗大家低价贩卖土地然后他趁机收购等等,总之就是各种骗各种忽悠。 和方家交手那么多回,陶蔚然就赢过一次,还不是赢方不二,而是赢方近方远兄弟俩,也就是炒瓷器那一次。 听骑司讲述了这些事情后,秦游顿时惊为天人。 人才,在古代,这家伙绝对算的上人才了,融资、拆东墙补西墙、空手套白狼,无所不用其极。 要不是如今这位知州大人混的惨兮兮,秦游都怀疑这家伙是个穿越者了。 最让秦游意外的是,陶蔚然想当个屠龙勇者。 人家是屠了龙之后变成了恶龙,陶蔚然是已经成了一条恶龙了。 真正让秦游啼笑皆非的是,方家不弄死陶蔚然,其实和妻弟小舅子没关系,是因为方不二渴望一个对手。 方不二自诩陶朱在世,但凡和钱有关,但凡和经济有关,但凡和算计有关,中州大地已经找不到对手了,他认为只有陶蔚然才有堪堪一战之力,要是给陶蔚然弄死了,他就真是无敌的寂寞了。 “你想干掉方家是吧?”秦游双目灼灼:“铲除方家,干掉方不二,这是你的梦想,对不对?” 陶蔚然笑呵呵的承认了,他也没有必要否认,因为东平和平波两座城中是个人几乎都知道这事。 “我帮你!”秦游笑的如同花儿一般灿烂:“我出钱,出人马,甚至可以出想法,如何。” “不好。” 陶蔚然也笑了,笑容之中带着几分莫名。 秦游认识这种笑容,平常凤七说他脑子比较灵光时,贺老三就会露出这种笑容,鄙夷,不屑,以及懒得搭理。 秦游也不恼怒,嘿嘿一乐:“听说过传销没?” 陶蔚然摇了摇头。 “知道郁金香泡沫吗?” 陶蔚然依旧摇头。 “澳门首家线上赌场开业了,那片子…哦,你肯定没看过。” 秦游掐着腰哈哈一笑:“没听过不重要,我教你!” ………… 在这里和大家说一些疑问吧,首先是推荐票,我也是刚问明白,大致就是推荐票不是每周清空归零,而是每天过了晚上十二点就会掉一些,每本书都这样,和什么人为控票系统控票没关系,大家都在掉,也再次感谢大家为我投的推荐票,谢谢你们。 还有关于评论的疑问,评论我删不掉,作者是无法控制的,如果评论不显示,应该是审核的大大认为发布的留言内容违规了。 最后是交流群,群号不让发,这是平台的规定,我发了几次,没通过。 第五百八十五章 契机 钻石梅丽号离开了港口,带着十几条大小船只,船上堆满了金银财宝和粮食。 港口的商船木舟,一艘没留。 以前秦游是满天神佛的求,求老天爷赏脸让他弄点船舟什么的。 现在是秦游都开始挑挑拣拣了,太小的舟船都看不上,拉回去也是当柴火烧。 依旧是兵分两路,大部队上了船,秦狰和斐云荣则带着双刀武卒以及飞云骑从西门离开,回去的时候他们要顺道去一趟竹留,方远的一大堆小三小四小五小十八之类的养在那里,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油水可捞。 这次东平城之行虽然不能说是毫无收获吧,但是绝对要比预想的差上不少,谁也没想到,这尚云道第二大城池竟然穷成这样。 但是秦游却觉得不虚此行,因为他见到了一个人才。 而东平城的百姓也的确是乐天知命,看了一场热闹,涨了一次见识,两处守备营被炸了,几条方家私掠船被炸了,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热闹,和他们无关。 港口的百姓散去了,陶蔚然却驻足而立,久久未离。 秦游临走之前对他说了一些事情,一些让他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事情。 陶蔚然甚至心生想要拜师的冲动。 以前,他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鸟。 可秦游说完了那些“事情”后,陶蔚然觉得自己和这位海王比起来,纯洁的如同三岁稚童一般,很傻很天真,原来…钱是可以这么骗的?! 二人已经约定好了,半个月之后,陶蔚然可以去郭城海滩找秦游,俩人继续“探讨交流”。 而此时的东平城城外,十几人站在高处,望着两侧城门渐渐熄灭的火光。 陈修德面沉如水。 这和他想象的“破城”情景不同,千差万别。 他以为寇众会进城烧杀掠夺,城内的百姓会四散而逃,火光冲天,惨叫连连。 可城里静悄悄的,城门被落下后,只有最北侧码头方向燃起了火光,过了不到两个时辰,城门被拉了上来,几百人马离开了。 “入城,查。” 陈修德一语落下,一名亲随夹了下马腹离开了。 回到了轿中,陈修德开始闭目养神。 半个时辰后,亲随骑马回来了。 陈修德掀开了轿帘,亲随垂头说道:“大少爷,寇众劫了十六家富户,有二十余处宅子,三十多家铺面,其中半数都是平波城世家名下的产业,守备营死伤百人,除此之外,城内再无反抗。” “知州,东平城知州陶蔚然,可还活着?” “活着,虽被寇众擒了去,可不知为何…” 话没说完,陈修德大骂了一声“混账”,明显气的不轻。 之前他想忽悠秦游去攻打竹留,目的就是在于让寇众和方家结下死仇。 一家二姓,相爱相杀,互相之间极为了解。 陈修德太了解方不二的德行了,与其他世家门阀不同,方家只注重利益,不会因为顾及所谓的颜面而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利益至上,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集结了两次官军,皆是溃败,若不和温家联手破局,方家断然不敢再招惹海王寇众。 可海王寇众就盘踞在那里,打不过,赶不走,那么方不二肯定会尝试拉拢,付出任何代价去拉拢。 而这也是陈修德最为忌惮的地方,若是方不二拉拢到了海王寇众,那么对他们陈家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所以陈修德想要让海王寇众袭击竹留,方家老二方远的确在竹留有一处宅子,除了养了十多房小妾外,方老二的两个幼子也在宅中。 原本陈修德准备在竹留安排了人手,寇众去了后,将方家的人屠戮一空自然最好,要是留下活口,那么陈修德的人手就会去补刀,等于是让方家和海王寇众结下了死仇,再无一丝合作的可能性。 当然,计划没有变化快,秦游要直接来打东平城,陈修德喜出望外。 因为东平城中也有一个方不二极为关心的人,那就是知州陶蔚然。 陶蔚然与方不二相爱相杀二十余载,两人惺惺相惜,方不二曾放言,谁敢碰陶蔚然,方家就与谁不共戴天,还说什么他自己是孔明,陶蔚然是周公瑾,后者生不逢时罢了,要是没有他方不二,陶蔚然一定大有作为。 所以陈修德对于海王寇众攻打东平城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寇众破城有个传统,那就是杀官杀富,陶蔚然既是官也是富,最终一定难逃一死。 对陈修德来说,秦游打竹留也好,攻东平也罢,只要能和方家皆为死仇就行。 结果东平城是破了,可陶蔚然却活的好好的,等于是这一切都白忙活了。 又询问了亲随一通,得知东平城城内没有百姓上网,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庶子不足与谋!”陈修德叫骂道:“明明是匪盗,却对百姓秋毫无犯,虚伪至极,假仁假义!” 骂了几声,陈修德平复了怒意,冷声说道:“传信至幽水城,询问温雅,为何还不与李雄商议除掉方不二之事。” 东海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尔虞我诈,没有人嘴里能蹦出两句实话,处处都是算计。 陈家想让温家找李雄算计方家,温雅何尝不是耍了李雄,帮着瀛人算计晋昌,而晋昌,又是陈家的金主爸爸,可这个金主爸爸却又想要扶持方家,至于方家,则是一直跪舔瀛人。 ………… 钻石梅丽号上,秦游正在完善一个缺德至极的计划。 一直以来,他都想着如何能够除掉一家二姓的同时将损失降到最低。 来硬的,不是不行,可损失实在是太大了,要不然朝廷早就动手了。 秦游也有同样的顾及,以他现在的实力,去平波城和方家硬碰硬也不是不行,可问题是变数太大了。 平波城可不止有一个方家,跟着方家混饭吃的人不知凡几。 方家要打郭城,也集结了官军,问题是这属于是方家单方面开战,其他那些世家和富户并没有参与进来。 要知道商贾也好,世家也罢,都有自己的护卫以及家丁,尤其是名下有商队的,养着几百个护卫再是正常不过,而平波城中光是富户就有上百个,还有那些世家,真要是去打平波城的话,这群人八成会团结一心抗外敌。 所以秦游一直想要找到一个相对平和的方式解决方家和那些跟班狗。 老天爷很给面子,陶蔚然出现了。 秦游看到了契机,一个能够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成果的契机。 不过这些都不急于一时,慢慢想,慢慢完善,眼前要做的就是远航一次,去晋昌那边挖坟去。 每一次抢劫,都如同开盲盒,秦游总是心怀期待,挖坟也是如此。 第五百八十六章 q弹可餐 回到了郭城海岸后,钻石梅丽号迅速进行补给。 人多就是好办事,一艘艘小舟划了过去将吃食和武器送上了船。 挖坟这么刺激的事肯定要计划周全,钻石梅丽号带着五艘不义岛战船,一共六艘船,如果顺风的话,航行三天到达惠通,到了之后直接让秃头射手们将港口守备力量全部炸飞,之后进行登陆作战。 一百双刀武卒、五百寇众、八百不义岛群贼,外加一千五百名天天就知道嗷嗷叫唤的湖城山民,一共两千六百名战卒将会进行登陆作战,直接杀到惠通城北侧皇陵去挖坟。 挖坟归挖坟,地盘不能丢,如今刚抢完东平,小心驶得万年船,秦麒带领其他战船继续游弋在海面之上,而秦狰坐镇郭城沙滩,挖坟行动由秦游和斐云荣带领。 补充完了火药和箭矢等补给后,钻石梅丽号再次扬帆起航,和另外五艘战船汇合后,驶向东南方向。 站在船头,秦游带着海盗帽,肩膀上踩着托尼,履行着船长基本的职责,也就是出海后在船头傻逼呵呵的至少吹一炷香时间的海风。 之前几次秦游还觉得挺有意思的,现在发觉要多傻有多傻。 秦游用手指点了点肩膀上的托尼:“跟我学,救命。” 托尼歪着头,继续打瞌睡。 “救命!” 托尼没搭理他。 “怎么教你说话这么费劲呢。”用手指又怼了怼托尼,秦游继续教道:“救命,我被海王变成鸟了,学!” 郭城海岸已经消失在了身后的地平线中,凤七和贺季真走了过来,站在了秦游身后。 秦游看着贺季真,翻了个白眼:“这傻鸟和你挺像,一天天和睡不醒似的。” 贺季真打了个哈欠,当做回应。 凤七东瞅瞅西看看:“三少爷,公主殿下没在船上吗?” “没,她在三翼战船上给咱们护航。” 斐云荣将寇众和飞云骑都给打散了,分别乘坐不同的战船,除了三翼战船外,乔冉、巫雪、月芯以及白彪四人,各带领一些人在其他四艘战船上。 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斐云荣对任何人都抱有极强的戒备心,哪怕秦麒是秦游的二伯也依旧如此。 海上驾船作战就是如此,没有共同经历过生死,很难在波涛汹涌危机四伏的大海中建立无条件的信任。 对此秦游并没有任何意见,哪怕是秦麒和秦狰看出来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欣然接受,因为爷俩知道,斐云荣这么做也是出于对秦游的关心。 凤七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挠了挠后脑勺:“月芯姑娘也不在船上吗?” 正在逗弄托尼的秦游面色古怪,回过了头,凤七也不打哈欠了,一脸狐疑的望着凤七。 “翠凤啊。”贺季真一脸八卦的问道:“之前去东平城事也是如此,在船上你就问了许多次飞云骑遇没遇到抵抗,当时我还纳闷,为何你如此关心飞云骑,难道是挂怀那个叫月芯的女子。” “不会吧不会吧。”秦游哈哈乐道:“七仔你不会真的看上那个大胖闺女了吧。” “没,没有,三少爷您莫要调笑小的了,没有的事。”凤七连连摆手,可是老脸却有些发红。 贺季真一脸的大惊小怪:“亲娘诶,翠凤你真的看上那胖丫头了?” 凤七的脸更红了。 秦游本来就是开玩笑,结果见到凤七罕见的露出“羞涩”的模样,傻眼了。 “不会吧,真的看上人家了?” “小的…”凤七红着脸说道:“小的就是觉着月芯姑娘本领高强,善冲阵,又有一身好武艺…” 秦游嗯了一声说道:“没错,那丫头长的和发面团子似的,没想到那么灵活。” 凤七尴尬一笑:“胖是胖了些,可也好生养。” 秦游一直理解不了,都说屁股大的好生养,可一般屁股大的女人都挺胖,那这是不是代表胖子都好生养? 贺季真拍了拍凤七的肩膀:“莫要想那些不着边际之事了,可别忘了,你是夏国世子的侍卫,那闺女是斐国公主的贴身丫鬟。” 凤七楞了一下,紧接着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神情:“知道了。” “别听他胡咧咧。”秦游用肩膀给贺季真撞到旁边:“三少爷我不一样泡斐国的公主啊,七仔,这你一点你放心,本少爷是提倡自由恋爱的。” “那也不成。”贺季真插口说道:“月芯是飞云公主的贴身丫鬟,若是日后公主殿下嫁于恩主,贴身丫鬟是要陪嫁过去的。” “陪嫁?”秦游楞了一下:“陪嫁的意思是…那大胖闺女也得跟着斐云荣嫁过来?” “大抵如此,有名望的人家,都会带着陪嫁的丫鬟,其中也不乏陪嫁的丫鬟成为小妾的。” “我日!”秦游猛然看向凤七,一脸正色的说道:“七仔,听从你的内心,勇敢的恋爱吧,三少爷我帮你,不行直接来硬的吧,我让贺季真给那大胖丫头抓来怎么样,直接生米煮成熟饭。” 凤七摇了摇头:“贺老三这么一说,小的又觉得没甚意思,月芯姑娘,是太过痴肥了。” “你懂个屁啊,干起来多有弹性,这才是极品。” 凤七:“…” “我不管啊,你必须把那胖丫头追到手,前往别让她跟着斐云荣嫁过来。” 秦游脸上都出汗了。 因为他知道,贺季真还真没忽悠他,在封建社会中,这种陪嫁丫头一般也陪床,甚至在夫人行房的时候还要在旁边伺候着。 秦游都不敢脑补这个画面,额头满是冷汗。 “相信自己的内心。”秦游抓住了凤七的胳膊,使劲的晃了晃:“得了空我就和斐云荣说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可…” “可什么可,那月芯多好啊,q弹q弹的,又白又肥,掐一把一手油…额不是,是掐一把全是水儿,就这么说定了啊。” 凤七刚要说话,踩在秦游肩膀上的托尼突然发出了公鸭一般的声音。 “救命,我被海王变成鸟了,嘎嘎。” 扑通一声,凤七被吓的一屁股坐地上了,满面苍白,差点尿了。 秦游哈哈大笑。 古代可没多少人见过鹦鹉。 第五百八十七章 航行 海上航行是一件极为无聊的郭城,尤其是乘坐在古代木船之上。 秦游只能靠做更无聊的事情来打发时间。 吓唬凤七让他勇敢的追求月芯去,要不然就用“妖术”把凤七变成一只鸟。 凤七是真被吓着了,都开始和秦游研究该怎么“泡”月芯的时候,乐不可支的贺季真终究还是说漏了嘴,凤七这才知道原来五颜六色的扁毛畜生是可以学人说话的。 逗完了凤七,秦游又开始学打旗语,冲着三翼战船打,主要是打给斐云荣的,问人家吃没吃,热不热,无聊不无聊。 斐云荣就回了一次,让秦游老实待着。 旗语太复杂了,秦游觉得挥舞着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旗帜很傻,尤其是海风刮来时还容易栽下去,比较危险。 问了一下旗手后,果然,还真有不少摔死帅惨的倒霉催,毕竟横杆三米来高。 最后秦游无聊到了开始看光头,看七十五名舟弓手的大光头谁的比较圆。 看了半天后秦游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次挖坟行动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还没完善。 “靠靠靠靠靠。”秦游大呼小叫了半天,给贺季真和凤七叫了过来。 “差一点就忘了。”秦游挠着额头说道:“袭击晋昌惠通城,咱们是不是要栽赃瀛人啊?” 贺季真点了点头:“恩主说的不错。” “那咱们怎么栽赃?” “不知。” “那你知道啥。” “栽赃瀛人。” “你快闭嘴吧。”秦游算是服了。 刚到尚云道的时候,乔冉不在,斐云荣也没来,贺季真就极为积极,未雨绸缪处处谋划,一个人当好几个人用。 结果现在硬件软件配置都齐全了,这家伙非但懒的令人发指天天睡大觉,连脑子都不爱动了,一天天打着哈欠翻着死鱼眼,和弥留之际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似的。 “咱还有没有瀛人的衣服了?” “有。”凤七开口说道:“有二百多件。” “哪呢。” “之前放在黄金梅丽号底仓,沉了。” “那你说个屁。”秦游想了想后又问道:“瀛人的那种刀剑呢,就是那种特别长的刀,叫武士刀还是太刀我也忘了,还有没。” “有,二百多个。” 秦游没好气的问道:“也是之前放在黄金梅丽号的底仓,然后被我大哥撞沉了是吧?” 凤七:“没错。” “你和贺老三结婚一起过日子吧,他那活不起的模样正好配你欠揍的死出。” 来回的踱着步,秦游愁的要死,从东平匆匆忙忙的回来,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这可不是袭击哪个村落或者是破哪个城,而是去挖人家祖坟,哪怕那坟里并没有埋人家的祖宗。 一旦要是让晋昌知道是不义岛和寇众动的手,不抄家伙鱼死网破才怪。 这要是挖了赢岛那边的坟,估计没什么严重的后果,因为这群人根本不注重这种事,可晋昌不同,晋昌也是汉家王朝,就算皇帝怂,那些臣民们也得急眼。 这可是死仇,不死不休的仇恨,要是不能嫁祸给瀛人,秦游不想冒这个险。 想了片刻,秦游觉得可以进行一下“微操”,连忙命人打出旗语让所有船只停止航行。 六艘战船停在了海面上,船长是不能下船的,这是规矩,所以斐云荣等人没过来,而是派其他人划着小船上了钻石梅丽号询问。 秦游交代了几件事,首先是头型,拢辫、披肩发、各种非主流,全都剪了,剪过之后中间铲一下,就和让雷给劈了似的。 其次是不能喊什么冲啊杀啊之类的,得喊八嘎。 最后就是有长袍的穿长袍,腰上系个白绳就和家里出事了似的,同时要敞着个胸口把手伸进去,得有一种得了皮肤病的感觉。 基本上满足这三点的话足可以以假乱真了,至少晋昌人应该是看不出来区别。 做戏做全套,三翼战船上有一些染料,将黑帆上面写几个连秦游都不认识的片假字。 在海上这一耽搁就耽搁了一下午,忙活了将近三个时辰后,六艘战船继续向着晋昌方向航行。 秦游再次进入了无聊的状态,坐在水桶上望着打哈欠的贺季真,气不打一处来。 “我望远镜呢,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搞出来。” 贺季真翻着死鱼眼:“不说南宫奢来了后给您制吗。” “你现在怎么变的越来越懒了。” 凤七乐道:“三少爷,您的四个门客中,就贺老三最是懒惰。” 贺季真:“恩主众多护卫中,就你废话最多。” 俩人开始了日常对喷,你埋汰我一句,我刺激你一声,秦游在旁边看着热闹,权当打发时间了。 这是秦游出海最远的一次了,也没个gps定位什么的,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千篇一律,甚至不知道到了哪里,只能拉满风帆奔着一个方向航行。 这也就是有不义岛的老司机在船上,去晋昌和赢岛那边的航海路线这群人都走了几十个来回了,要是光靠罗盘的话,大家能饿死在海上。 最让秦游佩服的是,不义岛的人居然能够根据星辰来辨识方向。 一直打着哈欠和要死似的贺季真终于开口了,给秦游讲述了一下牵星板的原理以及作用,说是可以利用这种道具来观察星辰的高度从而来确定船只所在的地理位置。 其实早在春秋战国时期海上导航技术就已经和天文学联系到一起了,那时候人们已经对二十八星宿以及不少恒星进行了定量观测,利用北极星来进行航行定向,而指南针的简陋版“司南”也发明出来了。 除此之外,秦汉时代人们已经开始了解潮汐现象了,不过汉人毕竟对着黄土地有着深沉的爱,探索海洋的人不是很多,像不义岛这些海贼都属于是比较专业的了,航路指南、航用海图、磁罗盘导航以及海船的操控技术等等,虽然是野路子,但是掌握的航海技术却比官方不知道抢了多少倍。 望着这些烈日下汗流浃背的年轻水手们,秦游感觉这些人干海贼真是屈才了,夏朝再次组建水师是板上钉钉的事,干掉一家二姓彻底收复东海后就会筹备。 这些不义岛的海贼不正是现成的人才吗,换身衣服就能成为官军水师。 拿出小本本,秦游又记上了几笔。 其实早在接触不义岛海贼前秦游就和白彪以及司哲聊过一些,希望这些前朝舟师精锐可以归顺夏朝朝廷,而白彪与司哲二人的态度则是截然不同的,白彪什么都不在乎,他只在乎宰了温雅,司哲考虑的就比较长远一些。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还是先干掉一家二姓再说吧。 第五百八十八章 音讯 夏京,北郊,寒山书院。 秦烈望着桌上的书信,望着那歪歪扭扭的字迹,使劲搓了搓牙花子。 信是一大早送来的,他都看了一上午了。 欢喜是自然欢喜的,可以说是惊喜交加,那感觉就和…出门捡了俩孩子似的。 这半年来,秦烈基本上是已经接受事实了,虽然隔三差五一群大儒就安慰他,说秦狰不知道,反正秦游这小子油滑的紧一定不会出事的。 不管怎么说,秦烈已经决定好了,搞定了屈止戈和边关的事就去东海杀个天翻地覆。 谁知信来了,秦狰和秦游还活着。 可欢喜之余,秦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秦狰那蠢货看上了哪家的姑娘,然后跑淮州去了,而秦游也跟了过去… 这也不像是秦狰能办出来的事啊,这小子要是有那色心,也不至于这么大岁数还未娶妻。 拿出之前秦游留给他的信件,秦烈对比了一下字迹,丝毫不差,字里行间似乎都能流露出那嬉皮笑脸的模样。 两封信的字体,相同,格式相同,遣词造句也是相同,可以说是丝毫不差了,也由此可以看出,这封信并不是有人逼着秦游写的。 再三确定之后,秦烈第n次大大的松了口气。 “九州!”秦烈冲着门口大喝了一声。 片刻后,房门被踹开,廖文之气呼呼的叫道:“孩子们正在启文堂上课,再叫嚷就滚回越王府去。” 秦烈立马怂如狗,陪着笑认错。 廖文之又骂了一声,刚要转身,突然看到了桌上的信件,面色剧变:“可是秦游的书信?” 秦烈也没遮掩,赶紧让开了身子。 廖文之快步走了过去坐下后,深吸了一口气,刚看了开头前一行就乐了出来。 “是这小子,果然是这欠打的小子,无碍,他无碍。” 廖文之脸上的皱纹都全部舒展开了,笑的如同一躲盛开的老菊花似的。 可笑着笑着,却又哽咽了,两行老泪顺着下巴滴落到了地上。 “这孩子…终于有了音讯。” 这半年来,总是强颜欢笑安慰着秦烈的廖文之,在这一刻,喜极而泣。 九州跑了进来,刚要问秦烈有什么交代,廖文之叫道:“去,将所有先生都叫来。” 秦烈对九州点了点头,后者跑了出去。 “廖师傅。”秦烈指着信问道:“这信,是游儿写的?” “自然是,自然是。” 秦游留下的“墨宝”不多,但是廖文之都看过,《三字经》《寒山杂谈》以及一些图纸等,所以一眼就能确定。 秦烈又问:“游儿写此信时可是被人胁迫?” 廖文之摇了摇头:“不会,这字迹不堪入目,用词粗鄙,定是秦游在心态平和之下所写,若是被贼人所胁迫,便不会加上他惯用的字符。” 秦烈第n+1次大大松了口气。 过了片刻,一群先生以及大儒们进来了,一时之间,秦烈居住的小屋人满为患。 廖文之扬了扬手中的信件:“这小子,终于来信了。” “轰”的一声,大家一拥而上。 ………… 夏京,宫中。 秦昭是马上皇帝,虽说每日俯身于案牍之上,不过平常得了空的时候还是会舞舞刀弄弄棒,回忆回忆当年的峥嵘岁月,不过频率比较低,几个月才来一趟。 石林旁就是演武场,兵器架上摆满了各种长的短的软的硬的粗的细的,一把把武器擦的油光锃亮,仿佛平常真有人用似的。 秦老大此时耍的正是一把链枷。 这种武器可不是一般人能玩的转的,属于是重武器,主要用于削持盾的兵卒,因为前端球体有一段锁链,锁链打在盾牌边缘后球体就会被拉扯然后砸对方天灵盖。 或许是觉得链枷配不上自己九五之尊的身份,将兵器往旁边一扔,秦老大又从兵器架上取了一把流星锤。 要知道链枷才一米来长,而流星锤总长度都超过三米了,还没柄。 旁边叫好捧臭脚的白千有点冒汗了。 流星锤属于是技术类兵器,玩不明白就容易原地去世。 还好,秦老大属于是咬着牙冲三秒,耍几下就累了,气喘吁吁的。 将流星锤往地上一扔,白千端着木盆跑了过来。 擦了把脸,秦老大感慨连连:“老了,朕终究是老了,脾肉横生,想当年,朕率领三十护卫冲敌军千骑,一柄流星锤舞的水泼不进,沾则死碰必亡,中州各处的反王,枭雄,谁提起朕不夸赞一声勇冠三军。” “是是,陛下您说的丁点不差,当年老奴可是亲眼见着了,陛下在万军冲杀,勇不可当,怕是那东汉的温侯吕布也不过如此。” 秦昭老脸一拉,皱眉说道:“你这老奴满嘴胡话,那吕布岂能与朕相比,朕就是晚生了时日,若是生在东汉之前,那温侯也就不叫飞将吕布了,应是叫东汉小秦昭。” 白千笑容凝固了。 这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因为他不是很了解吕布,也没读过三国,光知道有吕布这么一号人,反正据说挺猛的,和一个叫三英的人打成了平手。 擦了擦汗,秦老大抬头望着太阳,笑着说道:“如今日头升上来便燥热难当,不如冬季,冬季时有那地火,既不寒凉也不燥热,舒坦的紧,秦游之前还说到了夏季也有解暑的法子,却不知…” 话没说完,秦老大的面容变了,带着几分自责,带着几分愧疚。 什么叫奴才,那就是主子乐他就乐,主子闹心,他就郁闷。 白千就是奴才中的典范,表情那叫一个拿捏到位,既要表现出忧愁,也要让秦老大看出来他想要安慰安慰宽宽心。 “陛下,三世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哪怕是到了东海,也自会化险为夷。” “吉人自有天相,化险为夷…”秦老大长叹了一口:“这话,朕已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如今过了半年音讯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怕是…怕是已遭到了不测。” 说完后,秦老大眼底满是寒光:“秦狰,秦游,都是我秦家二郎,那一家二姓,还有那些世家豪门,朕定要诛他们的满门,鸡犬不留!” 发了一通狠,秦老大脸上再次浮现出难言的愧疚与痛心:“朕的都护将军,朕的侄儿,当初,当初怎就糊里糊涂将秦狰派了过去。” 第五百八十九章 兄弟 没有外人,秦老大也懒得顾及什么九五之尊的形象了,将劲装武服一扯,叉着腿就坐在了台阶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缓过来了劲儿,秦老大随口问道:“最近秦烈没有参加过朝议,可是兵部出了差池?” 龚文华去了东海,秦烈没有回边关,正好去坐镇兵部,这也是秦老大交代过的。 其实让秦烈坐镇兵部这件事也是朝堂上君臣们的共识,等秦烈岁数大一些的话,秦狰去边关坐镇,秦烈回来执掌兵部,或者当个闲散王爷。 如今出了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屈止戈,秦烈坐镇兵部这事没有引起任何争议。 当然,知道内情的几个众臣却知道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白千回道:“越王居于寒山书院,倒是很少去往兵部衙署。” 这个“很少”说的比较婉转,实际上是秦烈这半年来就去过两次,一次是因为寒山书院要教授学子们骑马,秦烈带着人去兵部抢了二百多匹上好的军马。 越王府名下也有马场,不过秦烈这人比较节俭,能占公家的便宜绝对不用自家的资源。 第二次去兵部的时候是去叫人,叫了一群军卒,然后给工部围了。 这次倒不是占便宜,而是“讨公道”。 这个讨公道的说法是秦烈自己说的,实际上是因为南宫奢而起,属于是去耍无赖的行为。 之前秦烈也是没事干了,在书院里闲溜达,见到南宫奢穿着官袍就问这家伙为什么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个郎中,南宫奢说他在工部人缘不咋地。 然后秦烈就急眼了,认为是工部的人觉得南宫奢是秦游门客才故意挤兑他。 作为秦游他爹,秦烈觉得自己有义务为儿子的门客讨个公道,然后去兵部叫了上百个兵卒给工部围了。 工部尚书魏云涛当时都快吓尿了。 大家都知道越王府的俩世子没了,也都知道秦烈准备找个一个或者几十个出气筒好好撒撒邪火,所以魏云涛还以为秦烈的第一把火烧到了自己的头上。 被掀了桌子后魏云涛才知道秦烈是因为南宫奢才来找茬,二话不说,南宫奢升了半个品级。 秦烈对这个结果显然不是很满意,又带着兵去了吏部,生生将南宫奢给调到了兵部,成了五品郎将。 反正这半年来,秦烈什么事都干过,就是没干过正事,每当秦老大问起来的时候,白千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堂堂的越王不是在书院睡大觉就是去花船体验生活吧。 说曹操,曹操到,一名小太监跑了过来,跪在地上说道:“陛下,越王求见。” “面色如何?”秦老大一个机灵,现在一听越王俩字都有点应激反应了。 小太监茫然的抬起头,无助的看向白千。 “蠢笨,陛下是问你,越王脸色如何,是喜是怒?” “面色…面色如常,似是,似是笑眯眯的,不曾之前几次入宫见了人就骂。” 秦老大微微松了口气:“宣。” 小太监走后,秦老大赶紧跑到武器架旁边,拿出了一把斩马大刀,摆好了造型。 过了片刻,石林另一侧传来了脚步声,秦老大赶紧嘿嘿哈嘿的舞了几下大刀,装的和真事似的。 秦烈穿着一声蟒袍,走来后见到秦老大在舞大刀,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走过去后,秦烈敷衍至极的来个过场。 “臣弟,拜见皇兄。” “三弟来了。”秦老大将斩马大刀随手一扔。 然后…斩马刀给兵器架砸到了,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秦老大面色有些发红,这么近的距离,以前是一扔一个准,直接插上面,结果今天失手了。 秦烈一脸揶揄:“皇兄好气力,勇武不减当年。” 白千连忙笑嘻嘻的说道:“可不是,那温侯吕布…” 秦老大老脸一红:“滚一边去,少在这里呱噪。” 白千一脸懵逼。 咋又拍马蹄子上了呢? 秦老大挥了挥手,让白千和小太监退下了。 “三弟难得入宫。”秦老大看了眼秦烈的脸色,试探性的问道:“可有什么要事?” “无事,多日不见,臣弟甚是想念。” 秦烈背着手,乐呵呵的。 秦老大一脸狐疑。 甚是想念? 你甚是想削朕吧! “三弟若是思念大哥的话…”秦老大想了想,认真的说道:“那便让白千去寻一丹青妙手为大哥画一副画像,你放在府中,思念时看一看即可,用不着特意入宫。” “也好。”秦烈今天脾气出奇的好,笑眯眯的,不复往日那副见到了秦老大就和见到杀子仇人似的苦大仇深。 秦老大满腹疑窦,不由问道:“三弟…莫非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秦烈笑着摇了摇头:“哪来的什么喜事。” “那为何总是笑吟吟的?” “书院后山的母猪下崽儿了。” 秦老大:“…” 关于秦游来信这件事,秦烈并不准备告诉秦老大,原因有二。 一是他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头,以他对秦狰的了解,自家傻大儿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因私废公,即便是不能灭了一家二姓平了东海的乱象,秦狰也不可能因为儿女私情离开东海。 这一点,秦烈有着百分百的自信。 除此之外,第二个原因则是他不想和秦老大分享这份喜悦,就是单纯的喜欢看自家大哥堵心,越是堵,他越开心。 秦老大也不是傻子,他好久没见秦烈笑了,作为大哥,他了解自家三弟就和农民伯伯了解化肥一样,一看这模样就知道肯定是有天大的喜事。 好歹也是当皇帝的,秦老大的脑子也不笨,一思考,顿时想到了其中关键。 “三弟你…”秦老大双眼一亮:“莫不是要续弦?” 秦烈的笑容有些牵强。 秦老大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儿子没了,怎么办? 简单,生呗! 秦烈刚要否认,白千匆匆跑了过来。 “陛下,军报,边关急报。” 兄弟二人同时起身,秦老大抓过军报,展开后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随即冷笑连连。 “屈止戈与那凉戎贼子,终是忍不住了。” 第五百九十章 第七条船 惠通城,不足两万的人口,有一处下县,三处村镇,属于是晋昌最外围的城市,靠海,常年有军卒驻扎,因为惠通城后侧有皇陵。 准确的来说,惠通城根本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片一片的渔村连起来的,倒是有个惠通关,过了惠通关就是皇陵了。 秦游很失望。 因为惠通城并不如他想的那般繁华,不是不繁华,而是寒酸。 惠通所谓的港口,其实就是个码头罢了,提供船舶停靠和装卸货物,仅此而已,港口旁边停着两艘海船和十几艘小舟。 码头建立在有点像是u形的海岸处,两旁都是渔村,火光星星点点,茅草屋连成排,靠山靠水。 秦游感慨连连,就说这方不二,其他的不论,单说这家伙的商业头脑,在古代绝对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 古代没有任何科技可言,抵抗自然灾害的能力几乎说是没有,而沿海地区总是隔三差五的来个台风暴雨海啸之类的,加上人们固有的思维和观念,人们不太在乎海洋与沿海地区的发展,就在地里使劲。 在这个经济以农业为主的社会中,内陆土地肥沃气候宜人,所以人们都是对海洋敬而远之。 可殊不知海洋才是通往财富的康庄大道,只要有冒险精神,有舰船,再加上一点点运气,小到一个人,一个家族,大到一个国家,都可以通过海洋来获取无数的财富。 而方不二在这一点上就做的很好,造船,建港,搞海商,短短十数年就积累了其他世家几十辈子都难以赚取的财富。 那些所谓的世家豪门,目光都聚集在关内的土地上,一辈子,十几辈子,眼睛就没盯着过别的地方。 秦游没去过平波城的两座港口,但是他知道一定繁华无比。 可同样是具备硬件条件,看看东平港,再看看晋昌惠通,那就是六个核弹和雷碧,哪算的上是港口,最多就是个码头罢了。 钻石梅丽号目标太大,即便是黑夜也无法靠近海岸不被人发觉,所以秦游带着贺季真和凤七乘坐小舟划过来的。 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秦游有些犹豫了。 原本的计划是钻石梅丽号靠岸,然后狂轰滥炸一通,守护皇陵的军卒赶来后,其他五艘战船上的水卒进行登陆作战。 可现在一看,渔村连成一片一片的,全是老百姓。 要是瀛岛吧,别说百姓了,耗子他都不准备放过,可问题是晋昌人也算是汉人,再一个是秦游有着属于自己的准则,穷逼不打穷逼,天下穷逼是一家。 瞅瞅渔村里的晋昌百姓吧,一个个瘦的和狼狗似的,一顿乱炸给人家破茅草屋全炸没了,良心上也过不去。 “回船上吧。”秦游想了想后问道:“朝着没人的地方炸,给这些晋昌刁民们吓跑,再让斐云荣他们登陆作战。” 看了眼天色,秦游继续说道:“现在天还没完全黑,再过一个时辰,凌晨的时候再发动夜袭,按照原计划,钻石梅丽号先炸,炸完了他们就可以上岸了。” 其实策划一次夜袭需要极为严谨的布置,各种将领谋士聚在一起集思广益,哪里是薄弱点,遇到意外怎么办,要不要留预备队,时间要求等等等等。 但是在秦游这是真没有,哪怕他身边的小伙伴们有不少是“正规军”。 野路子的海贼和寇众,碰到了路子野的秦游,最终就导致了这种情况,破城、开战、夜袭之类的,都是三言两语就定下来了,其中大部分细节还都是拍脑袋想出来的,专业的人,走不专业的过场,达到专业的结果。 划着小舟,三人回到了钻石梅丽号上,算是侦查完了“敌情”。 天色已经暗了,旗手就是打旗语也看不到,贺季真带着几个人再次跳进了小舟里,和其他五艘战船确定一下作战安排。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渔村中的火把也熄灭了不少。 “把船开过去,准备进行掘坟行动!” 秦游刚说完,突然海面和大地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为了不让岸上的人们发现船只,钻石梅丽号一直没有任何光亮,结果现在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了,月亮还被一片乌云给遮上了。 站在船头的秦游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了,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七仔七仔。”秦游轻唤了一声:“能看见我不。” “不能。”凤七就在旁边站着:“三少爷,小的要不要点个火把。” 刚要说话,月光撒了下来,秦游又吓了一个机灵。 因为七十五颗锃光瓦亮的大光头开始反光了。 秦游右眼突然跳了两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点发虚。 “殿下。”司哲跑了过来:“动手吧?”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都是大光头,司哲的脑袋最亮,而且还是棱形的,尤其是可见度特别低的时候,这家伙长的和个梭子鱼似的。 秦游后退了一步:“这位物体,请你别离我这么近,你那脑瓜子晃我的眼晕。” 司哲:“…” “靠岸吧,准备作战,第一轮骑射别往村子里炸,射基础设施。” “殿下,何为基础设施?” 秦游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是解释不明白,而是他也不知道这一大片渔村有什么基础设施。 “射船,那两条大船和十多条小舟,一个不留,全给我炸了。” “唯。” 司哲跑了回去,开始掌舵。 风帆微微下降,钻石梅丽号开始缓缓靠近码头。 快要靠近码头的时候,船只停下,七十五个大光头静悄悄的从箱子里拿出火药箭。 秦游转过头,借着月色看到了远处也驶来了一艘艘战船。 见到距离差不多了,秦游刚要下令,凤七突然一脸古怪的说道:“三少爷,咱们一共来了六条船吧?” “是啊,怎么了?” 凤七依旧扭着头:“一、二、三、四、五、六…对,是六条。” 秦游翻了个白眼:“几条船都不知道,一天天也不知道你想什么呢。” 话音刚落,秦游突然发现一艘战船距离越来越近,虽然也是靠岸,可位置却稍微有些不太对。 不义岛的五艘战船一直在南侧,而这条战船是从北侧悄声无息驶过来的。 秦游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发现这艘战船比较大一些,和不义岛的战船外形不是很相似。 “这…”秦游越看越不对劲:“这是咱们的船吗,从哪冒出来的?” “是咱们的啊,一共六条,您看,一、二、三、四、五、六,六条。” 秦游楞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你他妈没数咱们的船!” 第五百九十一章 意料之外 一瞬间,冷汗浸透了秦游的衣衫。 码头上,突然出现了第七艘船,悄声无息,从黑暗中缓缓靠近,距离钻石梅丽号不过五十米的距离,一旦风浪卷来,两艘船甚至能够撞到一起。 大家都意识到了不对劲,纷纷跑到了船的另一侧,望着黑暗中这艘凭空出现的战船! 这艘战船绝对不是晋昌的,如果是的话,不可能一根火把都不点,不可能如此寂静无声,就好像…就好像也是来搞夜袭的。 “这尼玛不是鬼船吧!”秦游吞咽了一口口水,腿肚子都有点转筋了。 司哲也懵了,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这船是何时靠过来的?” 秦游刚要说话,发现对方船上也是人头攒动,一个个大脑瓜子晃来晃去的。 然后,两艘船的船侧,都涌动着脑袋,直勾勾的望地面看。 秦游微微松了口气。 应该不是灵异事件,如果是的话,对面船上不应该有那么多大脑瓜子晃来晃去。 松了口气的同时,秦游也可以确定,对方应该也是来袭击慧通的,如若不然,不可能比钻石梅丽号还要猥琐。 一时之间,秦游麻了。 就如同两个贼同时把手伸进了一个苦主的兜里,下一步,总不能在人家裤兜里握个手继续该干嘛干嘛吧。 “三少爷,怎么办。”凤七面色潮红,看的出来挺激动的。 自从上一次在郭城被一支流失射穿了肩膀后,他都两个多月没砍人了。 秦游瞅了半天,实在是无法在这种可见度下分辨出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 “要不,咱完后稍稍,让他们先来?” 凤七:“…” 司哲建议道:“殿下,要不先打他们吧,鬼鬼祟祟,似敌非友!”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就打,万一是友军呢。” 司哲发出了灵魂质问:“咱们在东海还有友军吗?” 秦游无言以对。 凤七叫道:“三少爷,打他们!” 秦游想了想,试探性的朝着远处喊道:“八嘎?” 过了片刻,对方传出声了。 “八嘎!” 秦游突然乐了。 本来这么严肃和诡异的场合是不应该笑的,可是他真的忍不住了。 因为对方的日语比他还不标准,和皇协军二鬼子似的。 秦游又大喊了一声:“你们,什么滴干活!” “汉人?” 秦游愣住了:“叫爸爸?” 对方战船放下了一条小舟,随着小舟越划越近,秦游终于看清楚这群人的穿着了,夏朝红甲! 瞬间,秦游知道对方的身份了,李雄麾下! “麻辣隔壁!”秦游大吼一声:“给我射他们!” 话音一落,早就挽弓拉弦等候多时的七十五个秃头射手出手了。 一支支火药箭划出了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的射中了对方的船体上。 随着一声“轰隆”巨响,战斗自此打响! 不义岛五艘战船两出火光,一个个矫捷的身影跳下了战船杀向了渔村,满海滩都是“八嘎”之声。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秦游深知这个道理,没有任何犹豫就下达了作战命令。 李雄,统领夏京其中一支京卫的云麾将军,夏朝善战统帅,兵部尚书龚文华的爱将! 可在秦游眼中,这就是一个叛将,一个脑瓜子让凤七给亲了的弱智! 你为你的家人报仇,可以! 你为了给家人报仇将整个王朝都拉入水中,也可以! 这些,秦游都能够理解,为了自己所爱所在乎的人复仇,哪怕是毁灭世界都在所不辞。 可问题是,李雄只是个傻缺,一个明知道自己可能被温雅利用了还要赌一把并且拉着七千麾下送死的傻缺。 打晋昌可以,但是不能因为你打晋昌就为我们招灾引祸! 这样的人,秦游没理由不揍,之所以带着这么多人来偷袭晋昌,也正是因李雄而起。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李雄居然也是奔着惠通来的! 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也来不及想了,只能先揍了再说。 火药箭爆炸后发出的巨响如同天雷一般,一轮齐射后,战船千疮百孔,燃起了熊熊大火,船上的军卒们根本没有还手,本就是被打个措手不及,又骤然见到如此“神兵利器”,直接懵了。 秃头射手们是冲着船体射的,海战肯定是先要毁船,所以对方战船的伤亡并不惨重。 而第二轮齐射则是要消灭对方有生力量了,当七十五支火药箭再次落到对方的船体上时,抱头鼠窜的红甲军卒们支离破碎。 正在秦游以为在三轮齐射内就可以连人带船全部毁掉时,凤七一把将秦游摁在了甲板上。 一阵噼里啪啦乱向,木屑纷飞,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秦游大惊失色,对方还有一艘船。 事实上,秦游猜的不错,不过不是一艘船,而是一共四艘。 秦游认出李雄的队伍时,忘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李雄麾下有七千人,而旁边这艘温家战船最多能容纳两千余人! 密密麻麻的箭矢从不同的方向射来,司哲来不及多想,连连大吼,光头射手们和船上的海卒被压的抬不起头来,甚至连对方船只具体位置在哪都不知道。 司哲也是不怕死,连掩体都不找,冒着箭雨挽弓拉弦,接连朝着黑暗中的大概位置射出了六支火药箭。 六中一,随着火光爆闪,一条百米之外的战船出现在了黑暗之中,风帆燃起了熊熊火光,船沿上正是一排排弓箭手。 光头射手们见到了目标,这才射箭反击。 火药绝对算得上是划时代的武器,对战冷兵器弓箭有着碾压的优势。 数百只箭矢射在了钻石梅丽号上,连船帆都穿不透,别说损坏船体了。 而火药箭射在温家战船上时,造成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而也就是在此时,那些在秦游眼里就是一群住着穷逼刁民的渔村里,跑出来密密麻麻的“百姓”,只不过这些百姓与刚刚不同,穿上了甲胄,拿着刀枪,拎着弓箭,冲向了沙滩。 谁也没想到今夜的突袭会演变成这样。 秦游更想不到的是,这些居住渔村的刁民们,正是看守皇陵的晋昌卫! 海上,路上,三方势力,九艘战船,开始了乱战! 第五百九十二章 背水 今天的月亮就如同喝多了似的,可能是乌云陪着一起喝的。 阴云密布,时不时的遮挡住了月光,海面上总会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忽明忽暗。 秦游虽然是新手,可司哲和七十五个前朝舟师却是老司机,用火药箭炸沉了第二艘温家战船时,也终于通过“盲射”确定了第三艘黑暗之中的战船位置。 确定了位置,秃头射手们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距离虽然远,不过火药箭依旧轰出了几个窟窿,破坏了船体后就不需要再去浪费火药箭了。 秦游终于站起了身,躲在凤七竖起的大盾上。 钻石梅丽号改自三翼战船,船体庞大,极为坚固,普通的木箭箭矢根本无法伤其分毫。 望着第三艘开始缓慢下沉的海船,秦游得意的哈哈大笑:“面对疾风…” “吧”字还没喊出来,东南侧再次袭来了一阵箭雨。 秦游再次被凤七扑倒了,因为这一阵箭雨是火箭! 谁也没想到,居然还有第四艘船,而且距离如此之近,更是使用了火箭。 第四艘船原本是距离最远的,没有第一时间动手,正是因为需要拉近距离使用火箭偷袭。 本身天空中就乌云密布,加之海上满是海雾,能见度甚至无法超过百米。 这一波,钻石梅丽号第n次被打的猝不及防。 海战就是这样,没什么技巧可言,比谁抗揍,比谁的攻击手段犀利,比谁的射程远,比谁先出手。 如果不是靠着幸福啪啪啪火药箭,如果不是钻石梅丽号是三翼战船,如果不是司哲冒死射出了敌方战船的位置,一艘船根本无法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迅速取得如此战果击沉地方三艘战船。 幸运女神的笑容终于停止了,秦游的好运气也到头了。 钻石梅丽号成为了活靶子,原本还有五艘不义岛战船的,可这些战船都靠了岸,根本无法及时掉头赶来支援。 毫无意外,钻石梅丽号的风帆被点燃了。 如果单单是风帆被点燃了,七十五个大光头完全可以还手将最后一艘战船炸沉,可实际上是,他们真的没办法还手了,甚至无法睁眼,只能捂住口鼻。 火箭并不是点燃箭头射出去,而是要在箭上绑着干草、布匹以及油脂罐子,点燃射出去,击中目标后就会引燃大火,同时冒出浓烈的黑烟。 这种手法很常见,但是真正玩的溜的,在东海只有两伙实力,不义岛,以及温家。 眼看着甲板都燃起了大火,司哲目眦欲裂:“跑到船沿,宰了他们!” 大光头们咳嗽连连,跑到了逆风的位置,刚要准备还击,轰的一声,横杆下面爆出了一阵火光。 秦游亡魂大冒:“弃船,快弃船,所有人都弃船!” 说完后,秦游拉着凤七就跑到了另一侧船沿,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司哲和一群大光头们也意识到了是火焰引燃了火药箭,纷纷捡起装有火药箭的箱子,背上弓就跳下了船。 六艘前来挖坟的战船,只有钻石梅丽号上有秃头射手,六百支幸福啪啪啪也全都在这艘船上放着,当船上燃起大火,结果可想而知。 事实证明,秦游当机立断下达了弃船的命令无比的正确。 当船上的几十名水卒和大光头们跳下船时,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从头顶上传了下来,都是老司机,第一时间开始下潜,火焰和燃烧物如同雨水一般滴落了下来。 而此时的海岸上,也是杀声震天,或者说是“八嘎”声震天。 海上有意外,陆地上也是如此。 渔村中居住的人,根本不是百姓,而是晋昌卫,也就是守护皇陵的军卒,上千人,从四面八方赶来,而山林也就是惠通关的方向一条火龙扑来,举着火把的晋昌军卒飞奔而来。 当海贼,进行海战,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秦游勉勉强强能胜任,但绝对不是专业的。 而区分专业与非专业就是临场应变的能力。 五艘战船,战卒登岸集结完毕,斐云荣、乔冉、白彪,面如常色,三个方向,集结战阵,迅速,有效,就连那些嗷嗷叫的山民也表现出了专业军人的职业素养。 论人数,郭城方面军占优势,目前是这样,一会交战时也是如此,并不存在所谓的背水一战,虽然他们的确背对着海。 他们的身后不只是海,还有四分五裂的黄金梅丽号。 渔村中的那些晋昌军卒也知道人数不占优势,不断后撤,准备集结更多的人马之后再冲杀。 斐云荣、乔冉、白彪,都是老司机,何尝不知现在是最好的出手时机,可是三人都没有下达命令。 他们在等,等秦游。 如果秦游死在了黄金梅丽号上,即便是将所有军卒都杀了,将所有皇陵中的陪葬品都搬走,这次晋昌之行依旧是失败的,失败透顶。 一声声熟悉的怒骂声从海面上传来。 “抱着箱子干你妹,木炭吸湿懂不懂,幸福啪啪啪泡了水以后就没用了,赶紧游!” “快点,游向岸边,用力,使劲,快点!” “老子的船,老子的钻石梅丽号,李雄,我干你大爷!” 斐云荣三人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不用回头,他们知道秦游活了下来。 乔冉第一个下令:“侧翼包抄。” 斐云荣对月芯努了努嘴:“去,找到地方主将,袭杀!” 白彪拖着长刀:“杀!” 陆地上的战斗,终于爆发了,不同于刚刚击退渔村中“百姓”时那种小规模冲突,这一次是没有任何预备队的战斗,大刀对脖颈子,一次决胜负,投降死全家。 三个战阵再次分散,双刀武卒直奔惠通关方向,山民们穿插其中,嗷嗷乱叫,寇众们谨遵秦游教诲,一边冲一边“八嘎八嘎”的叫唤。 不义岛海贼则是在乔冉的带领下跑向了左翼切割敌阵。 专业人士再次表现出了十足的默契,三队人马,分别是正面应敌、中间截断、后方包抄。 斐云荣、乔冉、白彪甚至不需要沟通。 而此时游到岸上的秦游连连骂娘,钻石梅丽号沉了,四分五裂。 正当秦游赌咒发狠有一天抓到李雄后卖了他俩肾赔偿钻石梅丽号时,最后一艘温家战船再次射出了一阵火箭箭雨。 秦游面色剧变! 对方,要毁船,毁其他五艘不义岛战船! 第五百九十三章节 慌张了 火光映红了秦游的面庞。 五艘不义岛战船,一艘接着一艘燃起了大火,随即开始缓缓下沉。 温家四艘战船,不义岛六艘。 海战骤一开始,钻石梅丽号炸沉了三艘不义岛战船,而最后一艘战船,则烧沉了钻石梅丽号。 钻石梅丽号沉了,战斗开始的莫名其妙的,结束的猝不及防,最后一艘温家战船将其他五艘不义岛战船点燃了,也烧没了大家唯一的退路。 不义岛战船上留守的人手根本不够,一艘船上只有十几人,谁也没想到,船靠岸后竟然会被其他战船袭击,时间上根本来不及,来不及支援,来不及调转船头,更来不及还手,唯一能来得及的就是弃船而逃。 温家战船胜利了,哪怕只剩下了最后一艘船。 胜利者亮起了火光,一个穿着银色甲胄的虬髯大汉立于船头之上。 战船缓缓靠近海岸,却没有停住,而是调转船头并不打算登陆。 虬髯大汉摘下了战盔,摇摇指向被大光头们护在中间的秦游。 “海王?!” 秦游:“八嘎!” 虬髯大汉似是冷哼了一声,随即微微挥了挥手,一具具尸体从船上扔了下来。 温家战船离开了,驶向了浓浓的海雾之中。 秦游紧咬着牙关。 他就知道右眼跳肯定没好事。 船,全都被烧了,自己,则是带着数千人孤军来到了晋昌的地盘! 那些被从船上扔下来的并不全是尸体,还有几个来回扑腾着。 “将那些倒霉催的打捞上来,问问怎么回事。” 秦游渐渐冷静了下来,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况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碰到了,迅速调整好了心态,转头望向了身后杀声震天的战场。 抽出了背后的宁国,秦游深呼吸着,怀里有个小本本,不需要画上几笔,心里记着就行,必杀名单中又多了一个人---李雄。 刚刚船头上那虬髯大汉必是李雄,秦游无比的确定,因为这家伙长的就像是一个被温雅利用傻缺! 随着最后一艘不义岛战船沉入海下,挖坟行动,自此以失败告终。 秦游开始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网络小说…害死人啊! 那么多穿越小说中,尤其是历史类的,只要发明出了火药,那就是王炸,泡公主,认皇帝当爹,吊打大臣,征服半个地球,不在话下! 火药一炸,炸进了公主柔软的内心深处,炸的皇帝天天喊乘龙快婿,炸的大臣们连呼当世奇才,炸的敌人们抱头鼠窜。 尤其是打仗的时候,只要火药一炸,敌人的第一反应一定是目瞪口呆,大喊什么天雷神威神仙手段,然后站成一排齐齐等死。 可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画风不太对啊。 敌人经过最初的慌乱,竟然还敢还手? 难道你们不知道这是火药吗,不知道这是穿越者征服天下的利器吗,不知道这是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见到之后就应该抱头鼠窜吗? 秦游陷入自我怀疑中无法自拔。 敌人没炸死几个,自己的船,再次沉了! 第一次,黄金梅丽号,让大哥秦狰给凿沉了。 第二次,钻石梅丽号,让自己研究出来的火药给炸沉了。 难道梅丽号这仨字…和自己犯冲? “我的船啊…” 秦游的呐喊声甚至遮挡住了惠通关下的冲杀之声。 凤七叹了口气:“三少爷,节哀顺变吧。” 秦游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满海面的破木头板子,高举宁国:“八嘎,跟我杀!” 一群大光头们冲了出去,杀向惠通关。 刚跑出没两步,满身湿漉漉的贺季真追了上来。 “恩主,问出来了,被抛下船的尸体都是温家水卒。” 秦游止住了身形,一头雾水:“那群人不是李雄而是温家吗,那也不对啊,温家水卒杀自己人干什么?” 贺季真指了指海面上的浮尸,将刚刚问出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刚刚那个站在船头上喊话的人,的确是李雄,准备带人袭击慧通的李雄。 四艘战船,李雄带来了七千人,除了他所乘坐的那一艘战船有四千多人外,还有两千多在其他三艘战船上。 事实证明,李雄并不傻子,温雅以为耍了他,实际上,李雄也知道自己可能会被利用,或者是不知,总之,不管他知不知道,都留了一手。 李雄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夺船。 他不需要上晋昌溜达一圈后再回去找温雅借船,船已经到手了,有了船,直接前往平波港,军卒登陆后迅速杀进方不二的宅邸就算是复仇成功了。 他准备等船只停稳后杀人夺船。 没有人是傻子,温雅同样有所安排。 这里也就要说四艘战船的人员配置了,李雄所在的战船,几乎都是嫡系,其他三艘战船,有不到一千温家水卒。 这也就是说,一旦李雄不按套路来,三艘战船可以迅速将李雄的战船击沉。 而今天幸运女神是站在李雄这边的,本来,他的战船是要被击沉的,在岸上就会被击沉,几千具尸体只有少部分会被冲到岸边,剩下的温家水卒则会上岸烧杀掠夺一番,造成夏朝官军过来找茬的假象。 巧的是,秦游成全了李雄,最先干掉了三艘全是温家水卒的战船。 没了三艘战船的威胁,李雄下令宰了自己船上的温家水卒,随即扬长而去。 事就是这么个事,只能说秦游是在不恰当的时间来到了不恰当的岸边,赶巧他妈给赶巧开门,赶巧到家了。 本来不了解内情吧,秦游已经不生气了,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算是点背吧。 可了解内情后,秦游彻底爆发了,直接给司哲一顿喷。 “四艘船,选三次,大哥,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如此精准无误的放过了李雄那王八蛋的战船,这位物体,请你回答我,你到底是怎么到的,还有,你的脑瓜子为什么这么亮?” 被喷了一头吐沫星子的司哲无辜的要死。 可不是咋的,四艘船,只要干掉了李雄所在的那艘战船,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还是凤七说了句公道话。 “三少爷,下次您莫要如此冲动了。” 秦游楞了一下,随即苦笑连连。 可不是怎么的,当时温家战船并没有要攻击自己,还放了一艘小舟下来盘道,结果自己…年少轻狂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一座城 非专业,专业,职业,三者之间总是有着巨大差别的,军卒之间也存在着无形的鄙视链。 飞云骑、寇众舟师、双刀武卒,那都是成名多年的职业军卒,哪个不是中州大名鼎鼎的战场滚刀肉,而山民和不义岛群贼虽然在中州大地不是那么出名,可他们依旧是常年战斗的专业人士。 而金昌守护皇陵的军卒,俩字,呵呵。 他们肯定是专业的,相比尚云道官军肯定专业,毕竟平日也有训练,而且也是真正的正规军。 但是有一点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他们是守皇陵的,更别说自从晋昌落户这边后就再也没有和别人开过战了。 为什么说每个朝代开国时期的军卒最猛,因为他们都经历过战火的洗礼! 晋昌也是刚开国没多久,可惜,他们是被秦家三雄撵过来的,来了之后更缺乏实战经验。 最最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些晋昌军卒是精锐的话,也不会被派来守皇陵了。 所以当两支队伍冲杀到一起后,战损成指数级正增长,守坟的晋昌军卒战损成指数级增长。 两支队伍如同互相吞噬的长龙,都在前进,不停的前进冲杀。 但是如果俯瞰而看的话就可以发现,晋昌军卒的队伍如同一个被拉长的橡皮筋又快速缩短一般,而郭城的军卒一直是保持着一个长度。 双刀武卒太过犀利了,如果说山民如同一柄重锤一般将敌人的队伍砸的人仰马翻,那一百个双刀武卒就如同一把外科手术刀插进了牛油一般,从敌人的军阵之中撕裂了一个又一个持续流血的伤口。 直到乔冉率领的马仔们跑到了预定位置从敌军中间切入后,晋昌军卒被分成了两段,首尾难顾,无法支援,也无法回援。 三个战阵,晋昌军卒的前端、中间、尾端三个位置被三个战阵强势插入。 这场战斗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而且晋昌军卒暴露的弱点和弊病太多了。 守护皇陵的晋昌军卒,不应该高举着火把暴露了位置。 他们不应该以类似于一字长蛇阵的姿态杀入战场。 他们不应该在崎岖的山坡作战。 他们不应该离开惠通关杀向海滩。 他们不应该在没有确定袭击者的身份和人数前就进入战场。 他们不应该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可惜,他们都做了,就好像着急去世抓紧投胎一样。 战场上,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都会引起雪崩式无法挽回的可怕后果,尤其是这些失误被对阵的将领迅速发现时,就会利用这个破绽不断扩大自身的优势。 守卫皇陵的晋昌军卒,完美的释义了什么叫做快捷、迅速、迅猛的…送死! 当秦游带着几个随从出了渔村时,一场漂泊大雨降临在了大地上。 狂风暴雨骤然而起,吹散了晋昌军卒的斗志,洗刷了他们身上的胆气。 其实无论是对郭城“杂牌军”来说还是对晋昌守陵军卒来讲,这都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斗。 对守陵的军卒来讲,他们离开皇陵时,离开惠通关时,结局已经注定了,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投降,尝试捡回一条狗命。 对郭城的杂牌军来说,当六艘战船全部被烧毁时,他们已经成为了一支孤军,击溃再多的敌人,获得再多的战利品,都无法跨海回到郭城。 斐云荣、乔冉、白彪三人运用切割军阵的战术,目的就是在于阻断敌人的后路,想要达到的结果不言而喻,不放跑任何一个人。 战斗还在继续,杀戮也未停止,很多事情从六艘战船被烧毁后就变的没有意义了,三人都知道,战斗之后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 而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争取时间,争取最多的时间不被晋昌知道一伙外来势力登陆惠通了。 投降的晋昌军卒,依旧被无情的屠戮着。 大家不需要战俘,没有那么多人力,没有根据地,没有多余的食物,不具备任何接收战俘的条件。 就连秦游都知道,这和慈不掌兵没有任何关系,放过一个人,晋昌调集大军过来干挺大家的危险就多上一分。 血腥味随着暴雨狂风的洗礼渐渐消散,秦游揉着红肿的鼻子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在船上接连被凤七摁倒两次,这家伙每次扑人的时候都先摁着别人的脑瓜子,所以秦游的鼻子破了,哗哗淌血。 如此惊险的海战之中,密密麻麻的箭矢没有一支射中秦游,结果却因为凤七摁倒他的时候挂了红。 贺季真也终于不再打哈欠了,眉头紧锁。 面临绝境时,他不会像凤七那样傻了吧唧的问秦游该怎么办,因为贺老三知道,秦游也没办法了,如果有的话,早就掐着腰哈哈大笑。 一只五颜六色的鹦鹉落在了秦游的肩膀上,嘎嘎怪叫。 “救我,我被海王变成鸟了,嘎嘎。” 秦游转过头,不幸中的万幸。 钻石梅丽号上所有人都跳船了,也无人受伤,就连托尼都毫发无伤的活了下来。 乔冉也不知道从哪弄了一匹马,疾驰而来,翻身下马后看了一眼秦游鼻子上的鲜血。 “无碍吧。” “im fine thank you。”秦游擦了擦鼻子上的鲜血,指了指海面,一脸无奈:“咋整。” 回头看了一眼,秦游骂了声娘。 除了自己的船,原本在码头旁边停靠的一艘大船和十几艘小舟也被毁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雄果然是个臭不要脸的货色,诚心不让大家离开。 六艘战船被毁,秦游到没觉得自责,就是觉得点背。 千算万算,死活是没算到竟然和温家战船碰一起了,这种转角遇到船的几率,比…转角遇到爱的几率还要低。 “此地不宜久留,先找一处栖身之地吧。” 乔冉也有点麻爪了,不过心态还挺乐观。 不过想来也是,这种孤军深入在敌方地盘上搞事情,他干过太多次了,这一次至少身边还有这么多敢战之士,以前都是他自己玩单刀。 “嗯。”秦游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本想着来挖坟,现在好了,坟是现成的,直接往里一躺就行。 白彪和林骸依旧在指挥战斗,溃兵依旧是兵,大部队已经散开开始寻找漏网之鱼。 而斐云荣也带着飞云骑去找战俘询问有价值的情报。 乔冉骑着马离开,他需要绘制舆图查探周围的地形。 贺季真则是打开大光头们弄上岸的木箱子,试图找出一些还没有被海水浸湿的火药箭。 司哲带着其他人去寻找能用的物资。 人们各司其职,该杀人的继续杀人,该问消息的问消息,该找物资的找物资,没有人来烦秦游。 这是秦游值得庆幸的地方,面临困境时,每个人都会想办法,想不到办法,就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如果秦游带领的是其他的部队,大大小小头头脑脑们早就一窝蜂围上来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困境靠秦游,逆境贺季真,绝境,自然是要靠斐云荣了。 骑着战马的斐云荣回来了,见到秦游无碍,展露出了笑颜。 “皇陵,是一座城!” 第五百九十五章 慰藉 秦游一直对数字不太敏感。 在他眼中,一万大军和三万大军几乎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挺多。 而在黑夜之中,不足一千人,举着火把,同样让他无法分辨敌方的具体人数。 带着所有人开始上山后,秦游这才知道为什么这场战斗结束的这么快。 一千人,那绝对都是往多了说的。 渔村里有几百人,守皇陵的军卒也有个五六百人,不足一千人。 而己方,则是一百双刀武卒、五百寇众、八百不义岛群贼,一千五百名山民,加上七十五个大光头,足足两千七百人。 两千七百个精锐中的精锐,打不足一千守坟的敌人,简直不要太轻松,己方的战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漫山遍野的尸体横七竖八,秦游每一脚都走的极为沉重,狂风骤雨模糊了视线,近三千人开始登山。 事实证明,二五仔就是靠不住,尤其是文人二五仔。 之前谭眗根本没说过晋昌的皇陵就是一座“小城”,而且这座小城还建立在了山上,秦游甚至怀疑谭眗这个老棺材板子根本没有来过惠通。 除了大概位置,信息几乎全是错了。 惠通城不是城,而是一片渔村连在了一起。 渔村里不是百姓,是守坟的军卒。 港口也没有,就是个小码头。 皇陵建在山上,而不是惠通城后方。 唯独一点说的不错,守护皇陵的军卒都是被发配过来的,但是没有任何卵用,具不具备强悍的战斗力也不重要了,反正现在都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一边走,斐云荣一边介绍飞云骑问出来的信息。 皇陵,自然是为皇帝修建的陵墓。 正常来讲的话,一代皇帝一个陵,一个屁股一个坑,不可能和一家团圆似的祖祖辈辈世世代代挂了后都埋一个地方。 而这一处皇陵,就是晋昌大君准备挂了之后躺进去的地方。 古代人认为人死之后灵魂是不灭的,所以需要大量的陪葬品,准备再“地下”使用,有的比较讲究的,还得带着陪葬的活人一起“死”,要不然下去之后没人使唤。 皇陵只建了一多半,一个多月前刚杀了一茬人,大约六千多人,都是被守陵的军卒所杀,被杀的人都是晋昌的子民。 之所以杀自己人,是因为这是个“传统”,皇陵都是皇帝在活着的时候开始修建,一般修成之后那些民夫,建筑工人,包括设计师之类的,统统都要处死,目的在于皇陵的秘密不被泄露,包括位置啊,机关啊,陪葬品之类的。 惠通皇陵的工程主要分三个阶段,筑皇陵外围城墙,修建地下陵寝放入陪葬品,设计机关封陵。 三个阶段都是大工程,现在已经完成了第二个阶段,也就是陪葬品全都放进去了,而完成第二个阶段的民夫和建筑工人等,统统被杀了。 关于这一点,秦游觉得秦老大就做的挺好。 这都建朝十多年了,秦老大也没提起过修建皇陵这事,当年光是让人去挖前朝皇帝的那些皇陵了。 可能穷也是一方面,但是晋昌应该更穷,可人家穷归穷,依旧玩的花花的,都穷这样了还想着修建皇陵。 山路崎岖不平,雨势渐渐小了起来,风雨声伴随着这支沉默的队伍静静的前行。 秦游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氛围。 以前他挺喜欢的,行军打仗,军卒不发一言,称赞一声精锐之师。 现在他又不喜欢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如同带着将近三千人奔丧似的。 雨势太大,秦游将托尼塞进了怀里,大鹦鹉用钩嘴点了点他的胸口表示感谢。 凤七举着个大木板,试图为秦游遮雨。 木盘有点下凹,积攒了更多的雨水后,顺着边缘全流秦游后脖颈子里了。 秦游已经懒得骂了。 因为他知道,无论凤七多么犯二,这家伙永远都不会是故意的,只是善意之举,虽然这种善意很容易招骂。 斐云荣穿着云骑重甲,走在山路上如履平地。 一只野鸡突然从草丛中扑腾了出来,寒光一甩,野鸡身上插着一把短刀。 秦游吓了一跳,随即乐了。 没有退路怕什么,至少一会可以烤鸡翅吃。 山路很窄,乱石丛生,雨地湿滑,秦游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脚跟隐隐生疼。 雨水落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显得整座山和整片大地是那么的静谧苍凉。 秦游知道自己的职责,不是出谋划策,不是带兵打仗,不是奋勇杀敌,而是活着,健康的活着,活蹦乱跳哈哈大笑掐腰大叫,只有这样才可以给大家一个希望。 这个道理是斐云荣告诉他的。 大家经历过太多太多的难关了,秦游变成了一个象征,一个带着大家可以走出困境的象征,就如同六艘战船被毁时,近三千人都在牵挂着他,只要海王活着,那么大家就有继续战斗下去的理由。 秦游转过身,朝着长龙一般的队伍大叫道:“兄弟们,恭喜你们,再次面临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你们这群衰鬼,真是丧到家了。” 低头行走的人们抬起了头,看向队伍最前方。 “但是我媳妇刚刚射死了一只野鸡,一会我会烤鸡吃,到时候给你们闻闻,哈哈哈哈哈。” 人群爆发出了笑声。 乔冉啼笑皆非的望着秦游。 秦游两句话喊的没有丝毫意义,可大家笑了,这就变的有意义了。 “看吧,我说过的,笑声会传染的。”秦游得意洋洋的摸了摸怀里的托尼乐道:“只要笑了,运气就会好的。” 几乎是秦游话音刚落,大雨终于停了,来的快,去的也快,乌云散开,并不明亮的月光为大家指引了前进的道路。 秦游使劲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眶,确定了右眼皮已经不跳了,嘴角微微上扬。 自己似乎再次引来了幸运女神的青睐,山腰处,一座残破的城墙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城很破,或者说是没有完工,甚至不如当初的郭城。 可秦游依旧开心。 在绝境之中,哪怕是一片城墙,依旧能够带来慰藉,大大的慰藉。 第五百九十六章 狂喜 李雄有剥夺秦游归家之路的资格,但是没办法夺走秦游“乱起名”的权利。 皇陵有城墙,或者说是墙,有墙,就算城,哪怕未完成,既然是城,就应该有名字,所以秦游将这座只有三面残墙的城市命名为“坟城”。 没有意外,秦游命名任何事物都会面对所有人的极力反对。 斐云荣认为这个名字起的太晦气。 乔冉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座城。 寡言少语的白彪都摇头不已。 就连贺季真都觉得这名不吉利。 坟城的城墙是用泥土夯成的,围墙一丈多高,就这残破的模样,就和当初的郭城晋昌分城似的,两座城的寒酸模样难分伯仲。 贺季真找了个最高的位置,插上黑旗,然后嗷嗷乱叫了几声。 旗帜迎风飞舞,上面是一个大大的骷髅头。 生活需要仪式感,果然如此,人们纷纷欢呼着,士气高昂。 秦游不懂,永远都不懂。 这些人,他们喜欢看代表海王的骷髅头旗帜,看着这面特殊的旗帜插在城头,代表了很多东西,可究竟代表了什么,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应该嚎叫几声,只知道旗帜立起来了,大家就有希望。 入了城,或者说是入了墙,惊喜接憧而来。 大量的木料和石料堆放在城中,城中满是深沟,这些深沟连接到了城中间,如同一个四四方方巨大的漏斗似的。 上帝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并没有将窗户焊死,至少留了一个狗洞。 为了活下去,钻狗洞算什么,有这么一座背靠着山的城,可以说是易守难攻了,不是城,也是城,因为有木料石料,将墙弄起来就完事了。 喜加一! 占地并不巨大的坟城后方有着连城一片的草棚,草棚里堆满了物资,吃的,用的,应有尽有。 人们手舞足蹈发出了兴奋的嚎叫声。 城有了,吃的有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原本秦游以为看守皇陵的军卒待遇不是太好,可事实上,粮食堆的如同小山一般,就那么千把个人,光这些粮食就能吃上四五个月了。 食物,也代表着希望,秦游难得大方一把,将斐云荣射死的野鸡捐赠了出来,让月芯熬一锅鸡汤给那十几个受伤的倒霉催喝。 这些倒霉催的面红耳赤,他们觉得揍一群晋昌菜逼还受伤了就是莫大的耻辱,最大的耻辱是还得喝鸡汤! 一只鸡,将近三千人,也只能这么分了,要是分给将近三千人的话,一人连跟鸡毛都匀不上。 埋锅造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应对危机。 秦游在东海学到了很多东西,也养成了很多习惯,其中一个好习惯就是什么都吃,或者说是除了鱼外吃什么都香。 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看都没看一眼,咕咚咕咚的灌进了肚子里。 唇齿传来了一阵糯香,秦游楞了一下,看向篝火上的铁锅,满面困惑。 伸出了筷子,从锅里夹起了一块指甲大小半凝固物体。 足足盯了几个呼吸的功夫,秦游先是吞咽了一口口水,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周围人都注意到了秦游的异常。 乔冉面色剧变,大喊道:“所有人放下食物,不准进食!” 斐云荣俏脸唰的一下煞白,连忙拿出了银针,满面担忧的望着秦游。 贺季真也吓了一跳:“可是误使了毒物?” 凤七又一把给秦游扑倒了,后脑勺砸在石板上生疼。 现在凤七已经养成习惯了,只要有危险,直接给秦游摁倒,哪怕是食物中毒。 秦游却一把将凤七推走,连跪带爬的跑到了篝火前,捡起筷子再次伸向了锅中。 “不是毒物。”秦游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我没事,没事。” 喃喃自语着,秦游夹起了一块黏糊糊的物体,深吸了一口气后放入了嘴中。 闭上眼,秦游感受着嘴里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将食物咽进肚子里后,秦游霍然而起,跑向了存放粮食的草棚,如同疯了一般。 “地瓜,番薯,红薯,马铃薯,我靠我靠我靠靠靠靠!”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不知道秦游又再发什么疯。 连滚带爬的跑进了草棚里,失去理智似的乱扒拉一通,最终,秦游在角落里的一个麻袋中找到了一堆番薯,红彤彤的。 满身泥水的秦游哈哈大笑,仰天大笑。 “李雄,我谢谢你八辈祖宗,哈哈哈哈!” 的确是红薯,正儿八经的红薯。 寇众拿米下锅的时候见到了角落里装有红薯的袋子,也没多想,顺手切碎了一些扔进了锅里。 古人们就是如此,看着像吃的,似乎是能吃,那就能吃,甭管见过没见过,吃就完了。 “找!”秦游回头大喊道:“都给我找,找番薯,就是这玩意,看看有多少,快,快快快快快。” 大家虽然一头雾水,依旧照做,不过折腾了半天,发现存放粮食的草棚里只有这么一小麻袋中有红薯。 秦游神色依旧激动,也不是很失望,大喊道:“七仔,七仔…” 凤七跑了过来,秦游指着那一麻袋中的红薯极为郑重的说道:“从现在开始,这玩意比你的命,不,比我的命都重要,谁抢,砍谁的手,以后你就像伺候爹似的伺候它们,对待亲爹一样的对待它们!” 凤七哦了一声,抱着长刀坐在了麻袋上。 秦游一脚给凤七踹开,大骂道:“你特么天天坐你爹脑瓜子上?” 凤七讪笑一声,蹲在了麻袋旁。 乔冉面色莫名,指了指麻袋:“食物?” “是的,不错,食物。”秦游兴奋的说道:“甘薯、朱薯、金薯、番茹、红山药,反正叫什么都行,原产于…” 说到这里,秦游愣住了。 不对啊,晋昌的地盘怎么可能有红薯,这玩意原产是南美洲以及大小列斯群岛才对,怎么跑中州的地界来了,按照历史上的正确时间,那也是在明朝后期也就是万历年间才被引进的。 想不通,可红薯的确就在眼前,秦游从怀里抓出了托尼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从后腰掏出了宁国和海盗帽,抓着宁国,戴上海盗帽和独眼眼罩。 造型摆好了,秦游左手掐着腰,深吸了一口气。 “这玩意…”秦游放声大喊:“亩产两千至三千公斤,可以当主食吃!” 掌声雷动没有出现。 奔走相告,没有出现。 喜极而泣,没有出现。 斐云荣拿着银针走了过来,面色凝重的说道:“躺好。” 贺季真和乔冉也赶紧迎了上来,面带关切,试图找出秦游到底吃坏了什么东西。 第五百九十七章 钜子 秦游刚要解释,坟城中间那个坑道入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附近的人们齐齐抽出了刀剑。 大家赶紧跑过去,这才看到最中间的坑道出入口探出了一个脑袋,一张苍白的老脸。 其实不止是这个满脸土灰看不清容貌的老头,周围正在围着锅吃饭吃一半的山民们也吓一跳。 坑道不大,直径也就是一米多,突然钻出来个脑瓜子,的确挺吓人的。 老头也挺猝不及防的,“嗖”的一下,脑瓜子又缩回去了。 “那是个什么东西!”天色比较暗,秦游光看到一个大致像是脑瓜子的东西,和地鼠似的缩了回去。 山民们比划半天,他们也没看清,大致就是个脑袋。 秦游将接过火把,小心翼翼的在坑道口照了一下。 “什么鬼,厨来!” “你们是何人!”坑道里面传出了声音,苍老,带着颤音。 秦游微微松了口气,是人就好。 “你又是个啥玩意?” “陵卫何在,李校尉何在!” 秦游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也是晋昌人,不过应该不是军卒,不过这家伙为什么藏在坑道里,或者说是…一直在坑道里,所以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你先厨来,厨来咱再唠。” 秦游连连对身边的人打手势,让大家先往后退一退。 “你们究竟是何人?” 坑道里的老头明显吓的够呛,说话都哆哆嗦嗦的。 “你他妈到底厨不厨来,不厨来我下去削你了嗷。” 斐云荣拉住秦游,悄声说道:“此处是皇陵,机关重重,坑道下面定是别有洞天,莫要冲动。” 秦游恍然大悟:“皇陵在下面,在这座山中!” “应是如此。” “怪不得没看到多少陪葬品。”秦游朝着洞口喊道:“你厨不厨来,不厨来我从别的入口进去抓你了啊。” “笑话,陵墓只有此处进出,你从哪里进来,老夫警告你,若有歹意,入了此处定叫你死无全尸。” 秦游乐了:“果然就一个进出口,那妥了,老东西,在里面杵着吧,我们把这里封死,憋死你个龟孙!” 说完后,秦游装模作样的大喊道:“来人,将这入口封了,把那些石头全搬来,堵死。” 没有任何意外,老头厨来了,鬼头鬼脑的深出了脑袋。 早已等候多时的凤七一个恶狗扑翔,飞扑出去后直接薅住老头的脖子。 谁知凤七一拉还没拉上来,老头白眼都翻出来了,坑道里也发出了吭哧吭哧的用力声。 秦游大喊一声:“弓箭手戒备,下面还有其他人!” 事实还真是这样的,下面的人拉老头双脚,上面是凤七和贺季真死力往上拽,贺老三没地方使劲,抓着老头的头发差点没给头皮扯下来。 司哲也蹲下身,顺着老头的肩膀给手也薅上来了。 秦游将一个火把扔了下去,乔冉则是将弓弦拉满对准了下方。 坑道下方光芒大作,下面是一张张惊慌失措的面庞。 乔冉确定了高度后扔掉长弓抽出短刀,纵身跳入,下面那些拽老头的人仓皇而逃。 林骸和司哲以及十几个双刀武卒抽出武器也跟着跳了出去,与此同时老头终于被扥出来了。 秦游顾不得其他,冲着坑道下面大喊道:“回来,都给我回来,下面有机关,快回来!” 没人回应,只是隐约传来呵骂奔跑之声,秦游想要跳下去却被斐云荣和拎小鸡崽子似的抓住了后脖领子,差点没直接栽下去。 秦游抽出短刀,直接抵在了老头脖子上:“下面当真有机关?” 老头吓的六神无主,连忙点头,又使劲摇了摇头。 也就是这时大家才看清楚小老头的容貌,很矮小,也就一米五出头的模样,穿着短褂,皮肤黝黑黝黑的,和个老农似的,相貌平淡无奇。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有,不过却未建完。” 秦游一把给小老头拽了起来:“下面藏了多少人?” “十五个。”小老头深怕短刀划破自己的喉咙,脑袋不断往后缩:“家眷,皆是我墨家子弟,莫伤他们,莫要伤了他们。” “我的人少了一根头发,给你扔海里喂鱼!” 秦游一把将小老头推开,刚要冲着坑道下面大喊,林骸爬了上来。 没等秦游开问,林骸一把将一个五六岁的幼童拉了上来,然后就是各种老弱妇孺了。 妇人四个,还都是老妇,幼童三个,都是五六岁的年纪,最后则是八个年纪不一的少年人,最大的也就是十七八,最小的十三四。 乔冉是最后一个爬上来的,面色有些发红。 刚刚追下去的时候险些砍中一个孩子。 秦游望着这群满面惊恐的人,一头雾水:“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十五六岁面色煞白的少年人挺了挺胸脯,壮着胆气问道:“你们又是何人?” “哇”的一声,一个五六岁的幼童突然哭了出来,原本长的和个变态似的林骸顿时手忙脚乱,哄也不是吓也不是的,手足无措,月芯赶紧跑了过来连哄带安慰的。 凤七双眼有些发直,望着母爱泛滥的月芯,露出了痴汉一般的笑容。 吞咽了一口口水,凤七傻乎乎的说道:“这孩子,是不是饿了,要喂奶?” 秦游照着凤七的后腿就是一脚:“你傻吧,那孩子都五六岁了,早就断奶了吧,再说了,你想屁吃呢,大胖丫头她也没母…” 斐云荣狠狠的瞪了一眼秦游。 “将七弟还给我!”少年人大喊完想要冲出去,却被贺季真一脚踹在了后膝上跪倒在地。 “你们…”被摁住的小老头满面困惑,望着周围不少剪成鬼子头型的寇众:“是瀛…瀛人?” “瀛你妹,你全家都是瀛贼。”秦游转过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墨家。”小老头吞咽了一口口水:“墨鱼。” “我特么还八爪呢,我警告你,别和我提海产品啊,要不然…” 斐云荣面色微惊:“钜子?!” “锯子?”秦游面带困惑:“挨王吐扑累个game那个?” 贺季真面色剧变,望着一脸受气包模样的小老头,失声叫道:“墨守是你何人?” 小老头微微一愣:“上代钜子,你知墨守师兄?” 斐云荣与贺季真对视一眼,二人满面古怪之色。 第五百九十八章 墨家 小老头被放了,连同其他墨家人,而且还受到了斐云荣的礼遇。 因为这家伙不是海产品,是掌门,俗称钜子,墨家钜子。 斐云荣让月芯和一些飞云女骑照顾老弱,她则是亲自为墨鱼盛了米粥,就连贺季真都忙前忙后满面崇拜之色,和小迷弟见到偶像似的。 秦游在旁边挖着耳朵,猛翻白眼。 事情搞明白了,这些人都姓墨,就是来“建坟”的,皇陵不在地面上,而是在地下。 这群墨家人,哪怕是那几个十几岁的少年人也是设计师,专门设计地下皇陵,刚刚开战的时候,守陵的军卒让他们在坑道下面藏好后才去海边送的人头。 这些军卒的工作除了守陵外,还有其他两个工作,一个是每一阶段工程完事后灭口,杀民夫,一个是看守这些墨家的“设计师”。 守陵军卒见到海面上燃起火光,迅速跑下了山,然后…送人头了,一个没活,灭团。 这群墨家人等了半天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光知道敌袭,打赢打输也不知道,所以伸着个脑瓜子出来瞅一眼,然后暴露了。 其实秦游也知道墨家,包括墨家钜子就是墨家掌门的意思,而且觉得墨家挺牛b的。 之所以没有上赶着拍马屁,就是因为他发现墨鱼瞅自己都不是什么好眼神,要多嫌弃有多嫌弃,尤其是见到斐云荣已礼待之之后颇有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开始装大爷了。 其实相比儒家,秦游更尊崇墨家。 不说别的,光说思想这一块,墨家在先秦时就与后世高度契合。 儒家为了维护帝王权贵的利益,将人们划分出了阶级层次,人分三六九等,肉分五花三层。 但是墨家不同,墨家提倡的是人人平等创新实干,撸起袖子就是干,不分阶层,只要是人才,不看身份贵贱,一视同仁。 可这种思想却不被封建社会所包容和理解,甚至被敌视,而墨家衰落的原因或多或少都与此有关。 不过这并不能说墨家比儒家更适应古代的社会发展,因为墨家的“侠义气”太重。 其实诸子百家中墨家算是比较出彩的一支,原本是能够发扬光大的,不说别的,就说组织能力,说是学派,实际上就是个帮派,可这个帮派却能够以一己之力和国家军队直面对线硬刚,再看儒家,遇到战乱的话,说的那些礼仪道德一点用都没有,好几次差点被困在荒山中饿死,而墨家是不服就干,死磕到底! 最主要的是,墨家是真的能打,特别能打那种。 不止武的行,文的也行,墨家和其他学派辩论的时候,也是怼的有条有理,从未脱离过思想主旨,墨家与其他学派对喷就从来没怂过。 再看儒道,被外来的和尚怼的哑口无言,也只能叫唤两句“大辩若讷”和“不争乃大争”,完全就是阿q精神自我麻痹胜利。 除了能打能说外,墨家还有技术,小孔成像就是人家最先发现的,而墨子的花名又叫机械圣,就连鲁班都不是墨子的对手,掰头几次后输的心服口服。 这要是放到后世,墨子绝对是和达芬奇齐名的大拿。 秦游是个后世人,所以知道墨子的闪光点在先秦时代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在封建社会中,墨子直接喊出了人人平等的口号! 可惜,墨家学派生不逢时,随着文明的大步向前,最终消散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别的学派或者教派都是什么祖师爷死了之后成神成圣如何如何的,墨子就很洒脱,我死了,尘归尘土归土,没什么永生,没什么天堂地狱,没什么后世福报,死了就是死了,大家都一样,然后…没了。 说白了这根本就没有核心竞争力,看看同行们,什么涅槃、什么洗清罪孽、什么信徒永生,为后世小说题材提供了无数的素材。 当年哪怕墨家稍微在学派中掺杂一些其他东西,宗教化,或者跪舔帝王当权者,哪怕像佛教似的带点玄幻色彩的话,绝对能够传承下来。 就是因为如此,太朴实也太“另类”了,相比其他学派,秦游更尊崇墨家,尤其是墨子。 可惜,墨家传人也就是墨家钜子墨鱼根本不鸟他。 “装什么大半蒜,冢中枯骨,还不是被人弄来修坟。” 秦游嘀咕了一声后,继续去草棚里摆弄红薯去了。 捧着一个红薯,秦游的坏心情一扫而光。 “哈哈。”秦游得意的对凤七说道:“就这东西,我要是带回夏京的话,秦老大,也就是皇帝,至少赏我一座城。” “一座城?”凤七满面不信:“让三少爷您当知州吗。” “知州算什么,不就是个市长吗,就靠这东西,秦老大至少得封我个石家庄庄主。” 凤七傻乐道:“那小的看护这些吃食有功,也有封赏吧。” “有,你可以当个县长,前列县县令。” 秦游得意洋洋,越看红薯越是欢喜。 凤七指了指远处正在给小老头墨鱼跪舔倒茶的贺季真,不解的问道:“三少爷,贺老三认识那老头?” “应该是有渊源吧,贺老三是三道隐门余孽,而三道隐门在先秦的时候就是地下组织,应该和先秦百家多多少少都有些交集。” 秦游也觉得挺意外的,墨家虽然在先秦时很风光,但是在汉代就开始销声匿迹了,唐、宋、元、明,四个朝代都没什么动静,直到清朝的时候才又逐步兴起。 乔冉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墨家虽是人丁稀少,却也没有到毁宗灭派的地步。” 刚刚看了会热闹的乔冉解释道:“根据墨家钜子墨鱼所说,先秦时墨家一支也就是墨鱼祖上便定居于此了,后前朝大败,残兵败将跨海而渡建立了晋昌,数年前,晋昌朝廷无意中得知了墨家后人的踪迹,便命他们来修建皇陵。” “你看,刚刚我就说了,不还是个打工仔吗。” “这地下皇陵规模巨大,我要带着几个人下去观瞧一番,同去吗?” 秦游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他现在有点神神叨叨的。 奔着挖坟来的,刚到地方就翻船了,要是去人家坟里折腾,止不住又有什么霉运缠身了,还是拉倒吧。 第五百九十九章 收尾款 秦游又搜了一遍草棚,最终还是没有发现其他番薯。 不过他已经很知足了,六艘战船换小半袋子番薯,绝对血赚。 当然,将这些番薯带回去夏国才算是血赚,要不然只能算是有命赚没命“花”。 番薯的生命力极为强悍,而且发芽时间短,生长速度快,新鲜的番薯也能当苗,只要将这些红薯带回夏国,推广也不过就是一两年的事,一旦大面积种植,对夏朝带来的改变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养活百姓提升人口,好处太多了。 不过秦游依旧奇怪这番薯是从哪来的,想了想,让凤七去找墨家人问一下,看看能不能问出来点什么。 虽然晋昌和夏国隔着一条大海,但是要是晋昌大量种植番薯的话,夏朝那边不可能一点信儿都不知道,至少在东海这边也会有一些消息吧,毕竟这东西是能当主粮的,种了番薯的话就会养活大量的人口。 过了片刻,凤七回来了,番薯的事没打探出来,但是知道这几年来有不少刹著人的帆船来过晋昌的沿海城市。 刹著人也就是金发碧眼的番人,秦游听过之后犯起了嘀咕,难道其他国家已经走出新手村开始进行航海大冒险了? 斐云荣走了过来,坐下后将墨家的情况说了一下。 原来墨鱼他们也是被迫营业的,一家老少七十来口都在一个村庄里隐世不出,晋昌派遣大军给他们村子围了,其他人都成了人质,要挟墨鱼修建皇陵。 墨鱼也不是傻子,自古修建皇陵的,别说“总设计师”了,就是民夫都得被处死,之前就处死了一批人,这些墨家人之所以活了下来,不过是要到整个皇陵修建完毕之后才动手,这一点,墨鱼等人心知肚明。 可知道也没用,一群老弱妇孺,也打不过将近一千名军卒,只能被迫营业了。 刚刚墨鱼和斐云荣做了个交易,如果能救墨家村的话,墨鱼就会告诉斐云荣半个月后会有两艘海船运送民夫到这里,到了那时,大家就可以夺船回东海。 最逗的是,墨鱼原话就是这么说的,你们要是救了我们的家人,我就告诉你半个月后悔有两艘海船过来。 这就等同于绑匪告诉苦主,如果你给我钱,我就告诉你你老婆在南门大街前门楼子二单元三零一藏着呢。 秦游听过之后哈哈大笑:“你可真是个小坏蛋,这老头也是傻的可以。” “不。”斐云荣正色的摇了摇头:“我们要帮钜子解救墨家村的村民。” 秦游笑容凝固了:“what?” “郭城大兴土木,若是得此大才,必是如虎添翼事半功倍。” 秦游挠了挠额头:“没他们,郭城那些工程也建的好好的,咱就这么两千多人,苟到半个月之后夺船多好直接溜回去,何必招惹是非。” 斐云荣微微一笑:“你可知连弩车?” 秦游摇了摇头:“不造。” “置于城墙之上,可同时射出大弩六十支小弩百支的装置,需十个人同时才可操纵,最为巧妙的是长为十尺的弩箭箭尾可用长绳系住,射出后便能用辘轳迅速卷起收回,此物记载于《墨子.备高临》。” “真的假的啊。”秦游一脸不信:“这怎么还唠上玄幻的嗑呢,咱不是历史架空类吗?” “记载于《墨子.备城门》的转射机,知晓么?” 秦游又摇了摇头。 “置于城墙之上,物长六尺,由两人操纵,与连弩车不同的是转射机更为灵活,能够在一人射箭的同时由另一人将机座旋转,还有藉车,见于《墨子.备城门》,此物外侧包裹铁皮,一部分埋在地下,可投射炭火,由多人操纵用于防备敌军攻城。” 秦游霍然而起,一把抽出了宁国:“墨家村搁哪,走,一起去干死晋昌狗救万民于水火!” 斐云荣毫不意外,笑着将秦游摁了回去。 “此事需从长计议,勿要冲动行事,墨家村靠近渊景城,出其不意掩其不备方能将墨家人救回,倘若提前暴露了,非但墨家人救不回来,怕是我们连晋昌的楼船也夺不得了。” 说完后,斐云荣冲着远处微微招了招手,月芯带着墨鱼走了过来。 秦游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调整好笑容,笑容逐渐舔狗化。 他不知道转射机籍车是干什么的,但是听起来很高大上,很不明觉厉。 小老头迈着八爷步,走过来后,斜着眼睛看向秦游,微微哼了一声,看的出来,老头对秦游的印象不咋地。 秦游不以为意,刚要开口,肩膀上的托尼出声了。 “快救我,海王把我变成鸟啦,嘎嘎。” 墨鱼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嗝”的一声,眼皮子一翻,晕过去了。 秦游一脸呆滞。 ………… 郭城。 秦狰怒了,气哼哼的,正在带着人上船准备去广怀道溜达一圈去。 秦游去晋昌挖坟之前只交代过一件事,那就是等着接收“尾款”,陈家陈修德的尾款。 一百万贯银票,两千根擂木,一千担糯米,一千六百副长弓,箭矢两万支,粮二百车,这是陈修德答应过秦游的,只要破了东平城,十日之内就把东西送过来。 秦游怕赶不回来,所以和秦狰提过这事,到时候接收尾款。 结果陈修德派人送信来了,说他对秦游的业务能力表示质疑,东平城就死了二百多个军备兵卒,百姓没死一人,鸡都没杀一只,知州陶蔚然也活的好好的,这活没干明白,验收不合格。 不过活没干明白不怕,可以“返工”,派人去弄死东平城的知州陶蔚然就行,陶蔚然一死,“尾款”马上到位。 所以秦狰怒了,靠你爹连头款我们都没收,活干完了连尾款也不给,这不是耍流氓吗。 这么多年来,只有他们越王府耍无赖不认账,这还是头一次碰到赖账的。 生气的同时,秦狰完全忘了就算没有陈修德出现他们该打东平还是要打的。 秦狰不准备杀陶蔚然,他准备弄死几个陈家的人。 秦麒对此表示了深深的担忧,去广海道不是不行,但是只能用一条船和二百人。 秦游带了三千人去了晋昌,还要有人守着不义岛大本营以及云岛,如果秦狰再带走太多的人和船,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包围郭城海岸线了。 秦狰根本没当回事,觉得一条船和二百人也就够了,上了船就拉满风帆“要账”去了。 秦麒虽然担忧,但是也没有阻拦。 不义岛的战船都是快船,广怀道那么大,秦狰虽然只有二百人,仗着人狠船快,抢几个沿海的村镇不在话下,进可抢退可跑,问题不大。 第六百章 好人一生平安 秦游终究还是从坑道进入了地下皇陵。 本来他对这种事情是敬而远之的,可架不住乔冉下去后拎着一把腰刀回来了。 腰刀装饰作用大于实际作用,但是特别对秦游的口味。 上面光是玛瑙宝石就镶了十七颗,金线缠绕。 所以秦游又不稀罕红薯了,换了个新爱好,盗墓! 坑道极为阴暗,哪怕是点燃了火把依旧看不清楚前路,直到顺着斜坡走了至少五分钟这才算是进入了地下皇陵内部。 凤七顺手将距离最近的油灯点燃,紧接着,一盏盏油灯接连亮起。 秦游惊讶万分。 墨家果然名不虚传,刚想研究一下为什么油灯会相继亮起,眼前的影像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知道地下皇陵建立在山中,但是具体有多大,又是一副什么模样,他也没办法脑补,毕竟盗墓这种事是第一次干。 实际上皇陵的全貌出乎意料的大。 如果用一句话来说,那就是山中一座城! 虽然这座城并不大,但是的确是一座城! 广阔的空间中,一座直径超过至少三百米的圆形城墙,城墙如同蜂窝一般都是缕空的,这种建筑风格不应该存在这个时代才对。 如果小规模的搭建这种城墙倒是没问题,可这座圆形的城墙高达五米,风吹雨打马上塌,就算没有风雨也坚持不了多少年。 实际上“城墙”不止五米,因为当墙壁上所有油灯或者说是照明装置全部亮起后,秦游这才看明白,这不是城墙,而是一个巨大的穹顶。 这也就是说,大家在最顶层,从穹顶下去的话,才是真正的墓穴。 “墨家…”秦游转头看向乔冉:“设计风格这么时尚吗?” 已经来过一次的乔冉走下了长达百米的台阶,秦游和凤七跟在后面。 越是往下走,那种幽暗和闷热感越是严重。 凤七不解的问道:“三少爷,这都挖空小半座山,那山中的碎石是怎么运出去的,那老东西不是说只有坑道一个进出口吗。” “最早应该是从山体的另一侧开挖的,挖出山中的空间后,从另一侧将碎石什么的运出去,然后再封死。” 没吃过猪肉,秦游至少是见过猪跑的,之前就看过一个纪录片,西方国家也不知道是哪个王还是哪个霸,也是弄了个地下墓穴,规模挺大的,挖空一座山,将里面的工程建好之后再将两侧封住,只有山顶一个仅仅容纳身为的出入口。 后来这个王也不这个霸来验收工程,刚到里面就下雨了,然后山塌了,正好不用死之后再折腾了。 别说古代了,就是后世,那么多矿井,还只是矿井,而不是挖空一座山,该塌不照样塌吗。 秦游也有点哆嗦,山体内部都挖成这样了,没有支撑的话,闹不好也会塌方。 好奇心再重也没有小命重要,越往下走越是直观的感受到了这个皇陵的规模有多大,正想要开口说离开,远处的风景让秦游闭上了嘴巴,让他的心脏狂跳,让他的双眼散发出饿狼一般的光芒。 小命比好奇心重要,但是有一样东西比小命更为重要。 秦游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来到了穹顶旁,左右手分别打了个响指后开始一展歌喉。 “我赚钱啦赚钱啦,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花,我左手买个诺基亚,右手买个摩托罗拉…” 凤七二话不说,立马将包袱展开,激动的直哆嗦,甚至以为自己的包袱是机器猫的口袋可以装万物。 陪葬品,大量的陪葬品,因为工程还没有做完,穹顶下面只是一个广阔的空间和墓室,所以这些陪葬品只是堆积在一起,没有分类,没有运到穹顶下方。 一片白,一片黄,两堆小山。 白的是银币,黄的是金币,两堆小山,一生一世花不完! 最让秦游幸福的快要晕厥是穹顶围绕的木人。 一排排用木头削成的假人,足有四五百个,每个木人都全副武装。 人是假的,可甲胄和武器都是真的。 甲胄是明光铠,甲片抛过光的明光铠,秦游激动的小舌头都开始哆嗦了。 这种铁甲制造极为耗时,麻烦的要死,首先是得将模中的金属砸成铁片,然后打札、粗磨、穿孔、错穴、并裁札、错稜、精磨,就这么一个铁片都有如此多繁琐的工艺,而且一套明光铠可不止是一个甲片。 甲片加工完了,还得用皮革条编缀成甲,最后在里面缝上里衬,要不然容易刮着扎儿。 毫不夸张的说,十个人,铁匠、裁缝、甲匠之类的团队配备齐全,想要制作一套这种明光铠,光是制作耗时就要半年。 而这里,至少五百套! 秦游被史无前例的幸福感所包围着。 除了明光铠,这些木人还斜背着陌刀,让秦游心脏狂跳的陌刀! 正儿八经的陌刀,所有寇众中,只有白彪有一把,还是个山寨货,拖着那把全是崩口的山寨陌刀,这家伙可以说是你挡杀你我挡杀我,所向披靡! 两面刃刀,通长将近一米八多,十三斤,比斩马刀都长! “晋昌大君啊晋昌大君。”秦游摸着崭新的明光铠,如同爱抚着情人的肌肤,双眼放光:“代表寇众兄弟们谢谢您呐,好人一生平胸。” 凤七直接扒了一套明光铠,结果发现这玩意根本无法独自一人穿上,随后又拿了一把陌刀,想要挥舞两下,结果发现太长了,后退了好几步才挥舞了几下过过瘾。 这种正经的大昌陌刀的确是得拖着走,要不然和同袍一起冲锋的时候容易误伤。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秦游掐着腰,哈哈大笑:“晋昌大君,见到你之后我一定让凤七给您上生个孩子表示感谢。” 乔冉对秦游指了指穹顶的另一侧,二人走了过去,见到了另一堆陪葬品。 都是统一制式的大箱子,秦游踹开几个,大失所望。 都是字画玉器陶瓷制品,估计挺值钱,但是具体有多值钱他也不知道。 顺便看了下穹顶下方,空空如也,就是一片大空地,墓室还没有封顶,堆满了木料和铁器。 秦游冲着耍大刀的凤七吹了声口哨:“七仔,上去叫人,把明光铠和陌刀全都搬上去!” 第六百零一章 事实 财富可以驾驭武力。 武力也可以掠夺财富。 而想要守护财富,同样需要武力,财富越多,越是需要绝对的武力! 四百套明光铠,四百把陌刀,都被拉到了地面上。 秦游大手一挥,明光铠和陌刀全给寇众了。 穿着明光铠,用着陌刀,这群山贼,都不好意思称自己为寇众了,就这一身行头,没个几百贯都置办不下来。 事实上还真是如此,寇众都没见过钱,明光铠和陌刀可不是有钱就能买的,而且不止几百贯。 林骸和一群不义岛海贼们咬着手指头,委屈巴巴的,满脸嫉妒羡慕恨。 秦游是个宠妻狂魔,本来想赠送飞云骑一百套的,期望夏斐两国友谊长存。 不过斐云荣拒绝了,笑着拒绝了,笑的极为甜蜜。 她就喜欢秦游一有好东西就和自己分享的模样,尤其是秦游那句“我的就是你的不分彼此”,让斐云荣都想马上回斐国置办嫁妆嫁到秦家。 秦游不懂甲胄,所以并不知道云骑重甲做工比明光铠还要精良,虽然相比之下笨重一些,但是云骑重甲的防御力也更强。 陪葬品也全被拉上来了,秦游说了,但凡这次跟着出海的,回去一人赏一百贯! 坟城满是欢呼之声,林骇等不不义岛海贼也不嗦了手指头了,呜嗷乱叫,都快和山民们一起跳舞了。 山民们都快哭了,他们根本不知道一百贯是个啥概念,或者说是一贯钱是什么概念,光知道很多,一辈子都赚不到。 秦游这笔账算的很清楚,就这些陪葬品,除了金币和银币,光是字画瓷器之类珍品孤品的,只要回去倒手一卖,肯定是有一百万贯的了,就是卖起来比较麻烦的,得卖给那些世家门阀。 不过这些无所谓,陈家还欠着一笔账呢,两千七百人,一人一百贯才二十七万贯,陈家光是银票就有一百万贯。 当然,这些都是空头支票,得能活着回去才算数。 再一个是秦游根本不知道陈修德赖账了。 山的那边啥也没有,海的那边也太遥远,秦游只能管好眼巴前的事。 修墙的修墙,搭房的搭房,大家至少也在这里待上半个月,得做好长远的打算。 贺季真带着越王府的护卫们离开了,去周围溜达溜达,找找有没有制作火药的原料。 要知道惠通是通往内陆的,如果晋昌派遣大军过来的话,坐船骑马两相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打来了,还是做好万全准备吧,也只能祈祷惠通这个偏远的渔村没什么人来,晋昌那边也没人发现皇陵被扒了。 坐在残破不堪的城墙上,秦游望着夕阳,斐云荣坐在旁边,两条大长腿晃呀晃的。 夕阳,在哪里看都美。 无论是晋昌还是东海。 斐云荣向左侧靠了靠,依偎在了秦游的肩头。 “与你在一起,果然是有趣极了。” 秦游苦笑了一声。 他并不觉得一支不到三千人的孤军在别国的地盘上算什么有趣的事情,更不要说大家还是来盗墓的。 原本的计划,可谓是彻底没用了。 别说装瀛贼了,装孙子都没用,寇众的脑袋也白铲了。 “为何不说话。” “不知道该说什么。”秦游叹了口气:“就觉得这事挺操蛋的,不知道哪里有趣。” 斐云荣微微笑道:“土番善战山民、不义岛群贼、前朝舟师、我斐国飞云骑、前朝秦家军双刀武卒,若非亲身经历,便是做梦也想不到这些虎贲之士有朝一日会聚集于一人麾下。” “也是哈。”秦游乐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哥哥我魅力爆棚啊。” 斐云荣的笑容有些牵强,突然幽幽的叹了口气。 秦游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你日后,不要如此自称了。” “自称什么?” “哥哥。” 秦游一头雾水:“就是随口一说,怎么了。” “我会觉得…”斐云荣理了理耳边的秀发,轻声说道:“我比你,足足大上了五岁。” “嗯,怎么了,我虚岁二十,你二十五,哪里不对吗?” 斐云荣转过头,凝望着秦游:“你不介意么?” 秦游皱眉不已:“为什么要介意。” 斐云荣看着秦游,足足看了半晌,再次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你果然不介意。” “神经,这种事有什么可介意的,别说大了五岁,就是大了十岁,十五岁,二十岁,二十…算了,二十岁就够了,再大就不是熟妇了,我得天天推轮椅伺候你。” 斐云荣搂住了秦游的脖子,笑颜如花:“这便是情话么?” 秦游哈哈大笑。 不是情话,是实话。 作为一个后世人,他觉得大上十几岁也不是没什么不可接受的,至少没跨越物种,何况才五岁。 要知道在后世,别说大上五岁,大上五十岁的也不是没有,正好啃个老,尝尝硬菜。 凤七从远处鬼鬼祟祟的走了过来,见到俩人卿卿我我的,嘿嘿一乐,想要凑过来。 秦游没好气的骂道:“滚,别当电灯泡。” “小的想学一学。” “学你大爷,你一个单身…” 秦游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事,是得让凤七学一学,这家伙学会了的话,可以去泡那个弹球似的大胖闺女,如若不然的话,自己很有可能会遭殃。 秦游翻了个白眼,指了指旁边:“三丈之外!” 凤七立马坐在了墙头上,竖直了耳朵。 斐云荣也不在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了秦游的大腿上,望着夕阳笑吟吟的说道:“说情话,对我说情话,你还未曾说过,我想听。” “情话啊…”秦游想了想,嬉皮笑脸的说道:“那你知道我是什么做的么?” 斐云荣摇了摇头。 秦游嘿嘿乐道:“我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斐云荣眨了眨眼,明显没听懂。 凤七大喝一声:“好!” 秦游:“…” 凤七重重的点了点头:“小的记下来了。” 秦游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凤七,重复了一遍:“你知道我是什么做的吗?” 凤七老脸一红,羞涩的说道:“为小的量身定做的?” “如果有一天你被砍死了,那一定是我做的。” 凤七:“…” 秦游想了半天,发现后世的情话,斐云荣应该都get不到点上。 “那个…”抓耳挠腮了半天,秦游尴尬的说道:“你真美。” “我知道。”斐云荣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风轻云淡的说道:“这世上,应是没有其他女子的容貌如我一般如此绝美。” 秦游竖起大拇指。 什么叫吹牛b的最高境界,那就是明明想说你别吹牛b了,最后却发现对方只是在阐述一个最基本的事实。 ………… 第八章,睡觉。 第六百零二章 鬼头鬼脑 夏京北郊,越王府。 骑着马的龚媛刚下马,门子跑了出来,大呼小叫的让人开侧门通知朱管家。 换了别的门户,门子虽是下人,可代表着几分颜面,如此大呼小叫的少不了要挨鞭子。 可越王府就是如此,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喜欢的人热情似火,讨厌的人冰冷如霜。 门子是认识这位龚家千金的,一看龚媛来了,笑的那叫一个甜赛密,赶紧上去帮着牵马。 这段时间里,龚媛隔三差五回来一趟,叫上金珠在城中逛逛,或是去北郊河边钓钓鱼,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陪着老管家说话,聊聊关于秦游的过往。 越王府中没有人不喜欢龚媛,除了没有尚书千金的架子外,龚媛永远是那么的乐观,从未担忧过秦游,因为她深信、确信、坚信,秦游一定会回来的,别说是东海,就是草原,斐国,哪怕是天涯海角,秦游也一定会回来的,因为她知道秦游是一个恋家的人,夏京有他所在乎的一切,他一定会回来的。 龚媛做贼似的四下看了一眼,悄声问向门子:“世伯未府中吧?” 门子摆了摆手回道:“大小姐您放心,我家王爷就年前回来过一次,之后一直都是居于书院。” “那就好。”龚媛微微松了口气。 之前龚媛去过寒山书院,朱善陪着去的,和秦烈打了个照面。 谁知秦烈却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说什么书院中总有女子出入会惹闲话,让龚媛以后不要再去书院。 龚媛很伤心,撅着嘴委屈巴巴的离开了。 可朱善却知道,秦烈深怕秦游回不来,这才冷言冷语的,实际上,却是怕误了龚家的千金一片痴情,若是秦游能回来,秦烈绝对会让龚媛感受一把什么叫做热情似火。 值得一提的是,龚媛走了后,廖文之得知了这件事,给秦烈一顿喷,说是书院中总出现一个满哪闲晃的王爷也会惹人闲话,少在书院里装大爷,吐沫星子喷了秦烈一脑门。 去不了书院,龚媛只好三天两头的往越王府跑。 入了王府,那就和自己家似的,龚媛刚进去,朱善和金珠就迎了过来。 “朱叔。”龚媛笑嘻嘻的走了过去:“我今日想吃肘子。” 一声“朱叔”叫过后,朱善笑的那叫一个见牙不见眼,连忙朝着远处的小厮喊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膳房安排。” 这要是换了别人家的女子,进来就要说吃什么,定会让人笑掉大牙。 可龚媛不会,在朱善眼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秦、龚两家本就是世交,等秦游回来后,双方更是亲家,龚媛来越王府,那就不是和回到自己家一样吗,来了就要说什么吃什么,这就对喽,自家人嘛。 也不去正堂,坐在了花园的石桌旁,龚媛支着下巴,等着膳房焖肘子。 朱善已经习惯了,龚媛的话很少,平常就喜欢发呆,但凡坐下了,唠了没两句就开始发呆,瞳孔都不对焦,盯着一个地方,一发呆就是一两个时辰。 朱善和金珠父女二人也不以为意,让人送来茶点后就离开了。 一会吃完了焖肘子,龚媛歇息一会就会去演武场射射箭舞舞刀,要是天色尚早就会带着金珠去南市溜达一圈。 龚文华去了东海后,龚媛府里没事做,隔三差五过来,吃,发呆,再带着金珠出去转转,都是这个流程。 肘子很快就做好了,端上来后,龚媛生拉硬拽的给朱善和金珠叫到了石桌旁。 而每次朱善都拗不过龚媛,苦笑连连的坐下后,然后再叫上一声“真香”。 龚媛说了,用膳就要大家一起吃才是,热热闹闹的,还说这是秦游告诉她的。 朱善打心眼里喜欢龚媛,觉得龚媛和自家三少爷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矫情,心善,也实在,再是登对不过了。 两个大肘子很快就被三人啃光了,金珠自己一个人就报销了一个。 吃过了饭又随意的聊了几句后,龚媛去了演武场,教金珠箭术。 这一下午就这么过去多半,眼看时间还早,龚媛又要带着金珠去南市逛一逛。 二人走出府门,龚媛突然注意到了巷子里一个家伙鬼鬼祟祟的守在那里不时的四下张望着。 见到龚媛望去,金珠解释道:“大小姐,那人说是三世子门客南宫先生的远房亲戚,已经在此处守了两日了。” 越王府可不是其他的门户,那人自称是南宫奢的亲戚,却又拿不出证明,所以朱善也不可能让他入府,只是叫人去书院通知了南宫奢,不过没找到人。 现在天气热了,山里的那些猛兽开始离了洞穴出来觅食,廖文之怕这些猛兽下山伤了庄户,所以就让南宫奢带着一些庄户去山上扫荡一圈,南宫奢一直没回来。 龚媛望了过去,那自称是南宫奢远房亲戚的人连忙把头缩了回去。 “那人为何鬼鬼祟祟的,和蟊贼一般。” 金珠笑着说道:“爹爹也是如此说的,还说这人像是军伍中人,不过南宫先生是三少爷的门客,若当真是远房亲戚,爹爹也不好越俎代庖主动打探。” “游哥曾提及过他的四位门客。”龚媛微皱秀眉,沉思了片刻后喃喃道:“一人为犯官之后,亲族流放…” 金珠提醒道:“李太白?” “是,游哥称他为小白,还有一人,亲族皆在北郊大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杜子美!” “是的,游哥唤他阿杜。”龚媛又歪着头向了片刻:“还有一人,游哥说那人无牵无挂,整日睡大觉好吃懒做…” “贺季真!” “那么南宫先生便是第四个门客?” 金珠啼笑皆非的点了点头:“是的,三少爷就是如此,给每个人都取了绰号。” 龚媛面带几分戒备:“可游哥说第四个门客是工部的郎中,孑然一身,不曾有过家眷,也未曾婚娶,多年来辗转各地为官,哪里来的远房亲戚。” 这就是龚媛最大的特点了。 和别人聊天时,龚媛大部分都处于神游天外的状态,和秦游聊天也是,自己说自己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对方说了什么,可有朝一日回想起来后,就会慢慢回忆起当时根本没注意听的内容,从小就是这样。 “那奴婢就不知了,李、杜、贺三位先生曾居于王府,只有南宫先生不太熟络,我与爹爹也不知底细,只知此人忠肝义胆,曾在朝堂上与三少爷联手扳倒了安之峰那老贼。” “那人定是军伍中人,你看每当有人接近时,他的右手总是下意识靠向腰后,而腰后应是有兵器。” 金珠眯着眼睛看了片刻,没看出个所以然:“好像是这样的吧,奴婢也不知。” “不,不是军伍中人。” 龚媛突然面色微变:“是骑司,爹爹曾说过,骑司办差事时,携短兵,左袖中一把,后腰处一把,你看那人,右手几乎是不摆动的,而左手内扣,袖中藏刀!” “真的呀,他的手和鸡爪似的。” “京中骑司不会如此,此人应是其他各道的骑司。” 龚媛满面困惑:“可各道骑司为何要自称游哥门客的亲族?” 金珠依旧摇头。 龚媛一呲牙:“绑了他问问!” “好呀好呀,奴婢给您望风。” 第六百零三章 斧花 其实在“京圈儿”中,龚媛属于是一个比较神秘的官二代,夏京有她的传说,但是真正见过的人却没几个。 当年龚媛的成冥一战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冲到安之峰府邸将所有人安家男性揍的和猪头似的,连看家护院的大黑狗都被踹掉了两颗牙齿,走之前还给安之峰的卧室点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家都以为这个战斗值爆表的尚书千金非但是个愣头青,而且武艺如此高强肯定是长的五大三粗面如恶鬼,至少安之峰是这么说的。 而外界有所不知,龚媛非但美艳动人,更是有着极为敏锐的观察力,虽然平常表现出了一副脑子不是太好使并且大大咧咧的模样。 龚媛猜的不错,丁九的确是骑司,安化的骑司,距离东海不过百里之遥。 骑司大部分都是单线联系的,丁九接到了来自东海的书信,让他将书信送到京城中的越王府三世子门客南宫奢手中,并且还告诉了他不准去书院找南宫奢,要在越王府等。 这也是秦游和乔冉考虑到了书院人多眼杂,而且有大量的京中骑司,要是去书院的话,很容易暴露。 为了保险起见,秦游还给乔冉出了个损招,告诉传信的骑司,京中的骑司可能被“渗透”了,所以一路上哪怕是到了夏京也不能联系其他“同行”。 尤其是联系丁九的人说了,这差事是副统领交代的,丁九一路马不停蹄,深怕把差事办砸了。 丁九已经在越王府外面守了快三天了,饥肠辘辘,包袱里的干粮已经吃没了,也不敢去买吃食,怕万一南宫奢回来了再错过。 饿了倒无所谓,主要是渴。 丁九不时仰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这天都阴了一上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赶紧下一场他也好解解渴。 再次低下头时,丁九面色微变,因为面前出来了一个大胖丫头。 丁九认识这个大胖丫头,越王府的奴婢,身份应该不低,没事就蹲在门口啃猪蹄子,门子和下人们还得送水送凳子。 金珠掐着腰,大声叫道:“说,你到底是谁!” 丁九立马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这位姑娘,小人是兲州人士,南宫奢是我表兄,家里收成不好,这不来京中投奔表兄了吗。” 刚说完,丁九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脚步之声,猛然转过头,后路已是被另一个女子给堵住了。 丁九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因为龚媛扛着一把宣花大斧,满面冷笑。 丁九吞咽了一口口水。 他曾经是中州大乱时陷阵营的老卒,也算是老司机了,宣花大斧这种重武器,现在基本上已经没人使了。 不是不好使,而是使不动。 这种重武器至少十八斤,用起来时动作极为豪放粗犷,劈、剁、砍、削、撞。 龚媛娇呵道:“小贼,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寻游哥门客,观你獐头鼠目鬼头鬼脑形迹可疑,面容又带着几分丑陋,定不是什么好人。”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丁九有点哆嗦了。 龚媛手里的宣花大斧,就连一丈来长的握把都是纯铜的,比寻常的宣花斧还长处至少半米,这也就是说,就这一把武器少说也有三十斤。 可龚媛面色不红气不喘,一抖肩,宣化大斧直指丁九,修长的手臂纹丝不动。 就这种重兵器,丁九不是不能用,但是绝对做不到伸直手臂后而固定一个姿势,而且抡几下气力就跟不上了。 “二位姑娘,你们定是误会了,小人当真是南宫奢…” “还敢欺瞒。”龚媛娇声呵斥道:“你那鬼头鬼脑的模样,看上一眼就知是飞马骑司,你那后腰及左袖二处,明明藏着两把短兵!” 丁九面色一沉,再也不是那副点头哈腰的模样,直起了腰,收起了苦笑,左手一甩,右手一挥,两把闪着寒光的短刀出现在了手中,冷哼了一声:“不错,某便是飞马骑司,骑司办事,闲杂人等退避,若是再胡搅蛮缠,莫怪某痛下杀手。” 龚媛一抖手腕,宣化大斧竟然耍出了一个“斧花”。 丁九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女子得多大力气? “某乃骑司,胆敢攻击飞马骑司,莫不是要反?” “窥探王府,居心叵测,飞马骑司又如何,吃姑奶奶一斧!” 龚媛话音一落,双腿微微一曲,随即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一把宣化大斧带着劈天斩地的威势砍了过去。 丁九面色大变,没想到龚媛说动手就动手,而且速度如此之快,连忙举着两把短刀交叉格挡。 一声金铁交鸣之声传出,宣化大斧距离丁九的头皮不过一寸,而两把短刀已是片片崩裂。 丁九头皮发麻,感受着额头上的冷意,如同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是着实没想到,眼前这娇滴滴的女子,自己竟连一合都不敌。 龚媛居高临下的望着丁九:“说,你身为骑司,为何要假借旁人之名接近三世子门客!” 丁九自知和对方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双眼一闭,一副要打要杀爱咋咋地的模样。 龚媛手臂横挥。 “砰”的一声,宣化大斧横砍在了墙壁,碎石飞裂,崩的丁九满面生疼,再一睁眼,亡魂大冒。 宣化大斧如同切豆腐一般,入墙半刃。 龚媛身子不动,手腕一抖,斧刃收回,再次落在了丁九的额头出。 丁九目瞪口呆。 这是…女人吗? “姑奶奶再问你一次,为何要接近三世子门客!” 丁九紧紧咬着牙关,就是不开口。 “当真以为你是骑司便不敢动你,莫说你是骑司,便是六部尚书,若是对越王府心怀歹意,姑奶奶照样将你劈成两段!” 正在巷子口望风的金珠回过头,悄声叫道:“大小姐,是南宫先生,南宫先生回来了。” 龚媛将宣化大斧抗在了肩头,威风凛凛的说道:“将他叫来,若是南宫奢与这骑司是同伙,正好一起收拾了!” 丁九刚要动弹,龚媛左手突然一挥,然后前者被直接扇墙上了。 第六百零四章 表白 惠通,海滩。 寇众正在制作小舟,以备不时之需。 而海滩另一侧,秦游和凤七二人正在鬼鬼祟祟的悄声交流着。 凤七满面紧张之色。 秦游右手握拳用力的挥了挥:“七仔,加油,你已经尽得我的真传了,放心大胆的上吧,表白吧,勇敢的爱吧,幸福已经在向你招手了。” 凤七吞咽了一口口水,心里发虚,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 秦游继续加油鼓劲:“之前不是都教给你了吗,那些土味情话你早已熟记于心,加上你一番动情的表白,那弹力球肯定会内心小鹿乱撞从了你的。” 说完后,秦游指着远处赤着脚织鱼网的月芯,继续说道:“记住,刚刚怎么教你的,你就怎么说,明白吗,随机应变,不要怂。” “三少爷,您能在旁边看着吗,小的…小的心里虚得慌。” “表白哪有让第三人在场的。” “您就在旁边看着就行,小的怕忘了词,您也好提点提点。” “好吧。”秦游想了想后,冲着远处喊道:“弹力球,弹力球姑娘,额不,月芯姑娘,你来一下。” 远处的月芯放下织网,和个直立行走的大号铅球似的跑了过来。 秦游死活想不通,凤七是怎么能看上这么一个物体的,图啥啊,图有弹力? 秦游并不歧视胖子,他就是想不明白,作为斐云荣的贴身婢女,这一天天的伙食得多好才能吃成这样? “殿下。” 跑过来后的月芯微微扫了眼凤七,没啥好脸色,又看向秦游,笑着问道:“您唤奴婢?” 其实最早的时候月芯挺不喜欢秦游的,总觉得这小子一天天油嘴滑舌嬉皮笑脸的,也实在想不通自家公主为什么会看上这么一个玩意。 可随着接触久了,月芯觉得自家殿下要是找夫婿的话就得找秦游这样的。 不是秦游足智多谋或是勇武过人,而是太“大气”了。 就说那火药箭,如此的神兵利器,从来没有瞒过斐云荣,用什么制成的,又如何配比等等。 这也就是说,如果二人有一天反目成仇的话,斐云荣完全可以通过制造大量的火药箭来攻击夏国。 可秦游依旧没有任何隐瞒,光是这一点就让月芯暗暗折服,用斐云荣的话来说,那就是她知道秦游会和她在一起一辈子,永远不会分开,所以才不会隐瞒任何事。 月芯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就是如此。 “那个,月芯姑娘啊。”秦游笑嘻嘻的说道:“凤七有话对你说。” “噢。”月芯转头看向凤七:“有话说,有屁放!” 秦游翻了个白眼。 瞅瞅,就这素质。 凤七搓了搓手,老脸通红,一低头,看向了月芯至少三十九号的大脚丫子。 月芯掐腰骂道:“登徒子,你看什么看!” 秦游也是无语了。 你自己不穿鞋,见天的在沙滩上溜达,完了说我家七仔是登徒子? 凤七也不恼怒,磕磕巴巴的说道:“那个,月…月芯姑娘,赤着脚…赤着脚踩在海水里,不,不好。” 月芯明显也是见过世面的,没好气的说道:“会着凉是么。” “不是,会得脚气。” 秦游:“…” 秦游发誓,这话真不是他教给凤七的,他教的是“会着凉”。 不过关于脚气这件事,秦游以前的确和凤七解释过。 之前在东海创业阶段时都没鞋穿了,脚被海水一泡就发痒,秦游就详细的解释了一下关于脚气这种病症。 月芯皱眉:“脚气是何意?” 凤七连忙卖弄了起来:“哎呀,痒的不得了,就得用手指使劲的…” 秦游赶紧给凤七打眼色,后者这才想起得说情话。 月芯没好气的问道:“你找我到底作甚,有屁快放。” “有事,当然有事,四件事。”凤七哄着脸说道:“一辈子和你做四件事。” 月芯一头雾水。 凤七:“一辈子,四件事,一日三餐。” 秦游一脸的懵逼。 他记得原话不是这么教的,原话应该是一辈子和你做三件事,每天一日三餐才对啊。 月芯也被唠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秦游叹了口气,看向凤七说道:“直接说重点吧。” “哦。”凤七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正色,凝望着月芯,开了口。 “我想娶你。” 月芯傻眼了,张着嘴,半晌没吭声。 凤七重重的点了点头,鼓足勇气又重复了一便:“我陈翠凤,娶定月芯姑娘了!” 月芯的大包子脸羞红一片,嘤咛一声:“真的么?” “真的,真的真的,我要娶你。” “其实…人家也想娶你。” 这次轮到凤七愣住了,月芯突然从后腰掏出了短刀:“取你狗命!” 凤七果然不愧是干侍卫的,掉头就跑,月芯挥舞着短刀在后面哇哇乱叫的追着。 “狗贼,站住,姑奶奶今天非要捣死你不可!” 二人越跑越远。 站在原地的秦游骂了声娘。 凤七长的就是一张开玩笑的脸,估计月芯又以为这家伙故意调笑她呢。 这也怪不了别人,只怪凤七之前在郭城的时候总拿月芯圆咕隆咚的身材开玩笑,非说这胖妞长的像兵器,鎏金铜锤。 再次叹了口气,秦游不准备帮凤七泡妞了,如今身陷晋昌境内,可以说的上是泥菩萨蝶泳---加速去世了,自身都难保,哪有心思管那么多闲事。 看向一望无际的海面,秦游深感担忧。 他已经和墨鱼谈好了,半个月后去袭击墨家村,干掉那些晋昌兵卒,然后来到海边夺船跑路。 问题是晋昌运送民夫的楼船是从海上走的,并没有个具体时间,无论是先夺船还是先袭击墨家村的军卒,都会暴露身份,而自己又不知道晋昌在附近的布防图,一旦被牵制住了,或者楼船没夺到,那就是死路一条。 这些倒是小事,主要是楼船的航行速度太慢,要是晋昌反应及时的话,派出快船追击,楼船没有任何有效的反击手段。 除此之外,秦游并不觉得大家能够鸟悄的安然度过半个月,这里毕竟是皇陵的所在,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都会打草惊蛇。 第六百零五章 锵锵二人行 夏京,北郊大集,寒山书院。 廖文之如今已经不去亲自授课了,每天拎着个戒尺这走走那逛逛的,和个教导主任似的,不管教学,就管喷人。 倒不是廖文之拿架子不授课,而是书院又招收了一批学子,加上以前的学子共有二百余人,除了四书五经外,还划分了许多学科。 就这些学科,什么工学、农学、商学、医学、算学之类的,林林总总七八个,今年已经七十有二的廖文之根本看不明白,自己都学不明白,更是无从教授了。 所以现在整日授课的都是杜子美、南宫奢、董昱三人,就连八马、墨石、离竹三位老先生基本也只能教教琴棋书画了。 吃完了午饭,廖文之回小院休息了,午睡了片刻,起床后坐在石凳上哼着小曲,惬意的不得了。 自从得知秦游安然无恙后,老廖头现在是吃饭香了,睡觉踏实了,就连骂秦烈时的声音也洪亮了几分,看着书院中的学子一天比一天稳重成熟,心情美滋滋。 朝廷今年的春季乡试开考了,书院依旧只派了五名学子参加,没有任何意外,包揽了一到五名。 这五名倒霉孩子是因为触犯了学规,然后被关了紧闭,接连三个月就在小屋里刷题,秦烈的亲随九州监管,提着大刀监管的,一边监管一边讲述手中大刀的“历史”,说这把刀是以前九州当监军时用的,砍了几百个逃兵的脑袋。 乡试放榜后,毫无意外,这五个倒霉孩子包揽了前五。 秦老大和朝臣们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因为这五份答卷没有任何亮眼之处,但是牛b也牛b在没有任何错处,就和范本似的。 科考这种事就是这样,不是看你多出彩,而是看你能不能写的四平八稳没有错处。 之后廖文之等几个大儒是看出来了,科考这种事,毛用没有,死记硬背天天写就完事了,要是再不变通的话,将来朝堂上充斥的定是一些迂腐古板的应声虫。 不过这些和廖文之没关系,因为寒山书院的发展方向早就被秦游定好了,朝堂只是一个选择,而且占比不高。 小院的竹门被轻声敲打了两下,廖文之喊了声“进”。 南宫奢推门而入。 廖文之刚要说话,突然看到了南宫奢背着个包袱。 南宫奢长身一拜:“院长,学生家中亲族托人送来了书信,家中老母重病在身,望奢能赶回柳州老家照料一些时日,还望院长应允。” “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哪里来的寻求外人应允之理。”廖文之连忙将南宫奢扶起来,点头说道:“既是重病,莫要耽误了,平日的课业让其他先生多兼顾一些便是,此去柳州路途遥远,早些动身才是正理。” 这就是敦厚长者了,通情达理不说,也没有那么多客套话,比南宫奢都着急,恨不得马上让南宫奢骑着马回柳州,立刻,马上,赶紧滴,好像重病的不是南宫奢老娘而是他老板似的。 南宫奢眼眶没红,脸有点红了,再次微微一拜。 他是真的不太擅长撒谎,尤其是对廖文之撒谎,话意出口,自责不已。 可这没办法,门主相召,他必须去东海。 信里都是密语,对照《三字经》翻译了一下,大致意思东海形势一片大好,人多,钱多,傻子多,速来,跟着门主我一起建功立业发大财,赶紧的,不许告诉别人,我爹都不行,要不然将你开出门墙! 南宫奢可不傻,知道秦游总爱说反话,有这好事能想到自己? 肯定是遇到麻烦了需要人手,要不然也不会特意让骑司如此机密的将信件带给自己。 南宫奢也知道保密,不敢和更多的人提及,和廖文之简单的道了别就骑着马离开了书院。 值得一提的是,廖文之还让人送来了一千贯银票! 如今书院靠着北郊大集的租子和名下产业,可谓是日进斗金,这些和越王府都没关系,所以作为院长,老廖头如今也可以说是跻身于京圈儿富豪之位了,一句话就是一千贯,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南宫奢本想推辞,可老廖头说了,别谈钱,谈钱俗,这玩意要多少有多少,都没个数了。 离开了书院到了河边,南宫奢勒住了缰绳,军马停了下来。 一个人影突然从草丛里跳了出来,脑袋上插着草屑的龚媛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到只有南宫奢一人后匆匆跑了过来。 “如何,书院中可有人起疑吧?”龚媛的两个大眼睛亮亮的,同样背着一个黑色的包袱。 南宫奢苦笑连连,摇了摇头:“只是和院长知会了一声。” 前几天南宫奢去山上溜达了一圈,带着一群庄户进行大扫荡,什么老虎豹子狼之类的,抓了个遍儿,昨日刚回书院,结果书院的人说越王府的小厮来过,说是家里来了亲戚,就在越王府外面等着,让他赶紧入京一趟。 南宫奢奇怪不已,他是一张嘴吃饱全家不饿,孤家寡人一个,哪来的什么亲族。 奇怪归奇怪,南宫奢还是入京赶往了越王府,想要看看这个远房亲戚到底是什么来头。 入京后,他见着“亲戚”了,墙上贴着呢,旁边站着扛着宣花大斧的龚媛。 丁九让龚媛一巴掌都快呼没半条命了,吊着一口气将怀里的书信交给了南宫奢。 南宫奢一看全是阿拉伯数字,顿时就知道是秦游来的信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问题是知道是知道,南宫奢却不敢说,因为龚媛还在旁边看着呢。 龚媛问信里写的是什么,南宫奢也不说,然后,龚媛非说南宫奢和丁九是一伙的,没准就是怀有歹心想要谋害越王府,解释不明白的话,就要拿宣花大斧拍拍他的脑袋。 南宫奢无奈之下,只得带着龚媛回到了越王府,然后找出三字经对照一遍,将密信的内容破译了出来。 再然后,就没然后了,龚媛回龚府取了弓,拿了剑,牵了马,非要跟南宫奢一起去东海,不同意也行,那她就去告密,告诉朱善,告诉秦烈,告诉所有人,反正就是不带我走你也别想走,带点耍无赖那意思。 被整的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南宫奢也只能认怂了。 望着一身黑色劲装的龚媛,南宫奢板起脸说道:“龚姑娘,你我二人前往东海寻我家恩主,一路上可要低调行事,万万不能招惹是非。” “好啦好啦,知道啦。”龚媛转过身,娇声喊道:“威武不凡大将军,快来。” 南宫奢吓了一跳,还以为龚媛带了别人,谁知远处跑来了一头枣红色的骏马。 龚媛身手极为利落,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骏马窜了出去。 南宫奢连忙喊道:“龚姑娘,反了,反了,东海在东侧。” 龚媛一拉缰绳,面带困惑,然后调转马头,对着北侧城门,喃喃自语:“张家布庄是西侧,龚府在北侧,兵部衙门在东侧…原来这是东面,对,是了,东门那边。” 南宫奢叹了口气。 感情你分个东南西北都这么费劲? 第六百零六章 绝地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旦湿了鞋,必定是一双。 在东海混了这么久,要么不出事,一出事肯定是接二连三。 秦游已经习惯了,一旦运气差了,那就是持续性的,事实无数次证明只要在海边的待着早晚出事。 惠通海岸出现了一艘船,不大,和商船差不多,但是没有靠岸。 渔村的茅草屋早就烧没了,码头也被破坏的差不多了,这艘船离的远远的就发现了异常,第一时间调转了船头跑了。 秦游得到消息后没有任何犹豫,将所有人都叫回了坟城,快速加固城池应对不测。 找墨鱼问了一嘴后才知道,应该是补给船,官船,每过两个月左右都会来一趟,送一些绿菜和肉食,顺便询问一下皇陵的修建进度等。 秦游气的差点没一个大嘴巴子给墨鱼脑袋呼下来。 这么大个事,这老东西居然没提前说。 其实秦游这几天已经和大家商量过了,准备再建个渔村,主要是用来迷惑晋昌人的和船只的。 十多天后两艘楼船会靠岸,要是见到渔村都被毁了光秃秃的一片,肯定不会靠岸的。 码头虽然小,但是楼船是可以靠岸的,只要靠岸,大家就可以第一时间夺船。 惠通是可以通往晋昌内陆的,不过需要翻过一座山,车马难行,所以一般来惠通都是坐船而来。 秦游望着飞云骑绘制好的舆图,一时之间有些无法确定,晋昌派军打来会走内陆步行还是乘船而来? 其实对坟城来说,走内陆和坐船来没什么区别,因为到最后都要是固守这座破城。 不过对于其他人来说,不是很愿意一直打守城战,可以根据敌方兵力适当的拉长战线,有效消耗敌军的有生力量,最终才收缩防御回到坟城打守城战。 而且如果是走内陆的话,优势比较大,因为山民们太善于山地作战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们甚至可以让整座山都布满陷阱。 最终斐云荣将飞云骑外放了五十里,除了绘制舆图外,也可以当做外围探马,见到敌军后点燃草料示警。 无形的压力开始笼罩在了坟城之上。 既然现在暴露了,那么自然没办法抢夺楼船了,大家再次走进了死胡同被逼入了绝境。 守城,不是不可以,坟城皇陵建立在山腰上,易守难攻,大家人数虽然少,可只要布置得当,守个几万大军不是问题。 可问题是不能守一辈子吧,要是晋昌一狠心派遣海船源源不断的运兵,就是围也围死大家了。 “主动出击呢?” 秦游转过身,望着聚在一起商议如何应敌的头头脑脑们说道:“如果我们主动出击呢,打游击战,就是运动战,怎么样?” 大家看向秦游,贺季真不解的问道:“目的何在?” “作为流寇,掠夺城镇,晋昌境内山多,而且还是群山,四通八达,打完了往山里一藏,风声过去了,继续下山去掠夺城镇。” “恩主的意思门下倒是明白了。”贺季真哑然失笑:“可这么做毫无意义,又无法找到船只回到郭城。” “怎么没意义。”秦游嘿嘿一乐:“就是打他们,给他们添堵,打到他们愿意主动提供船只让咱们回去!” 凤七第一个响应:“三少爷说的对!” 林骸张了张嘴,没好意思吱声。 两千七百人,给一个国家打服,打到给你弄船把你们送回去? 这得喝多少假酒才能这么异想天开,而且这也…太贱了吧。 秦游的目光扫过众人。 除了傻了吧唧从不动脑子的凤七外,大家的表情都比较尴尬。 这种尴尬可能是想骂又不好意思感觉。 白彪见到秦游看向自己,抬起头,看天色。 司哲低着脑袋,装作思考的模样。 就连斐云荣都露出了一丝苦笑,对秦游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 唯独乔冉皱着眉头说了句有营养的话:“无论下一步如何打算,需料敌先机,至少也要知道晋昌的城、县、村镇、折冲府、屯兵卫、水源、粮仓等地的位置。” 秦游转过身,再次看向了舆图。 惠通靠海,在最下方,三面环山,翻了山,要走出数十里才有道路,而且还不是官道,舆图上大致只有这些信息,至于城池的大概方向,也只是通过之前谭眗的寥寥数语有个大致的位置,至于具体多远,以及详细细节,一无所知。 耸了耸肩,秦游说道:“我就觉得打游击战挺好的,打到晋昌服软,可行性很高啊。” 众人相视苦笑。 不是说可行性不高,是能这么打,但是起不到战略意义。 都是行家了,能不知道这种战术的利弊吗。 游击战说白了就是以暗打明,令敌人防不胜防,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这种打法适合于较小规模的部队,可以灵活并且丰富的运用多种战术,打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跑了之后继续调整策略重新布置战术,战损也可以降到最低。 最妙的是,这种战术是以点攻面,令敌人防不胜防顾此失彼,晋昌内陆的地形十分适合这种战术,以动打静随意制造战机。 可主要问题是大家不是为了降低战损或者取得战果,而是船! 用秦游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服晋昌,打到晋昌主动提供船只让大家离开。 那么问题来了,游击战根本无法动摇晋昌的根本,就如同一群蚊子骚扰一头狮子似的,狮子有劲无处使,虽然被整的心生不宁不厌其烦,可蚊子也无法对狮子造成致命伤害。 既然无法动摇其根本,晋昌为什么要“服”,为什么要提供船只让大家离开,这就和挠痒痒似的,你挠别人的痒痒,让人家给你一百万? 你得拿枪指着人家太阳穴才有可能给你一百万,而不是不停的挠痒痒。 “倒也不是不可。” 角落里一个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晋昌边境为海域,多布重兵以守瀛人,若是袭扰内陆城池,势必会让晋昌朝廷心神大乱。” 众人扭过头,发现是盘腿坐着的墨鱼开了口。 见到大家往来,墨鱼尴尬一笑:“老朽不过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罢了。” “关于晋昌兵力部署…”斐云荣走了过去:“墨掌门可否详细一说?” 秦游翻了个白眼:“他一个打家具的懂个屁。” 第六百零七章 一束光 相比于凉戎和斐国,夏国对晋昌的了解可谓是少之又少。 这倒不是骑司业务能力不过关,而是不具备硬件条件。 一望无际的大海隔绝了夏人们的目光,就连骑司也没办法对晋昌窥探一二。 去凉戎,骑着马就行,凉人长什么德行,扛把子是谁,草原风光如何,派遣几十个骑司就打探的一清二楚。 去斐国,找搜小船,趁着月色渡江,实在不行就一个猛子扎进去,只要体力好再加上一点点运气就能突破斐船的封锁线。 当年乔冉就是这么干的,后来也有无数骑司效仿,然后大部分都喂了鱼。 唯独晋昌这边,夏朝根本没有打造出过适合远航的海船,骑司的体力就是再好也不可能游过一片海吧,所以对晋昌基本没什么了解。 而对晋昌有限的了解,大多都是骑司在东海这边打探出来的。 有能力去晋昌的,也就一家二姓了,试想一下,一家二姓的核心人物又怎么会轻易被骑司打探出关于晋昌的消息。 哪怕是后来和秦麒认了亲,秦游依旧对晋昌没多少了解。 不义岛的确是劫掠过晋昌,不过都是可着沿海城市祸害,几乎没进入过内陆。 因为山多难行,主要是没有任何价值和性价比可言,所以秦麒并没有派人去晋昌内陆打探过什么情报。 原本秦游是有机会深入了解一下晋昌的,谭眗和那一百多个读书人就是获取信息的最佳渠道。 可惜,秦游根本没当回事,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而如今晋昌的神秘面纱被揭开了小小的一角,这一角,还是被本地户墨鱼揭开的。 墨家村虽然与世隔绝,可也多多少少接触过外人,一些不算核心机密的消息还是知道的,而就这么点几乎谈不上任何价值的信息,却如同一束光一般驱散了大家头顶上笼罩的浓浓黑暗。 根据墨鱼所说,晋昌虽然建国十来年了,可内部政权并不稳定。 先说晋昌皇帝,也就是晋昌的大君,实际上这个大君一点都不大,用墨鱼的话来说就是个无知小儿,才十八岁,放到后世也就是刚到可以去网吧的年纪。 小皇帝名义上是晋昌大君,朝政却是被一群皇亲国戚把持着,内戚、外臣,不是一伙的,内戚以陈皇后为首,掌管着大部分兵权,而外臣们则是把控着士林文人的群体。 两帮人的斗争都摆到了明面上了,争权夺利互相攻讦,打的不亦乐乎。 而晋昌大君也就是小皇帝,极为宠爱陈皇后,虽然陈皇后的岁数当他妈都足够了。 就是因为这份宠爱,陈皇后权势滔天,反倒是富裕其权利的小皇帝啥也不是。 这里就要说一下小皇帝的出身了,和前朝大昌末代皇帝殇帝没有任何关系。 当年中州大乱后昌军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了东海,而秦氏三兄弟自从夺了京城后就变成了所有造反势力的公敌。 秦氏三兄弟以地盘为主,并不是追着某一伙人往死里干,是以京城为中心不断巩固地盘慢慢消化,而这也给了那些昌军和保皇派喘息的时机。 这群人知道大势已去,秦氏三兄弟早晚会打到东海,所以大量建造海船,准备东渡到赢岛这边寻求庇护。 船造的差不多了,昌军和保皇派也就陆陆续续的来到了瀛人这边。 瀛人本身就没多少人口,地盘也不大,加一个晋昌也无所谓。 晋昌到了后开始吸收本地的土著,那些什么野人啊,半野人啊,土番之类的,全部汉化,人口就是第一生产力,汉家血脉,呵呵,喊喊口号罢了,命都快没了,谁还管这事。 想要建国,肯定得有个皇帝,然后这个不太大的大君就被推举出来了,当年也就五六可哪找妈妈的年纪,后期也是陈皇后给了他妈妈的慈爱。 反正一群保皇派说小皇帝是什么先帝血脉后裔,血统相当的纯了,属于是赛级皇帝。 然后这个大君就上位了,五六岁的皇帝,可想而知其治国水平了,所以把持朝政的都是那些保皇派。 建国几年后,保皇派就开始分帮分伙了,为了稳固自己的利益,就开始出现各种王了,爵位什么的不要钱的封。 什么爵爷、侯爷、王爷撒了欢的蹦跶,总之就是各种爷。 光有头衔不行,也得有封地,然后奇葩的事情出现了。 人家是越混制度越完善,中央集权,大步向前。 晋昌是越混越回去,在保皇派的折腾下,基本上就带上点周天子分封天下的意思了。 所以说,晋昌的军队,不是晋昌朝廷的,而是各个贵族的武装势力。 打个比方,晋昌想要和夏朝开战,皇帝是说了算,想怎么打怎么打,但是要集结大军的话,就得找各个堂口的老大们商量了,也就是各地的王啊、侯啊、爵啊之类的,你要商量不明白,那这个小皇帝只能带着一群歪瓜裂枣送人头去了。 这就是晋昌国内的情况,两套班子,朝廷一套,地方势力一套。 朝廷下达政令,地方势力可以服从,当然,也可以不服从。 主要看你的势力大小,你要是势力大的话,可以直接和晋昌大君拍桌子。 你要是势力小的话,你也能拍桌子,但是容易死,容易被其他大势力借着由头弄死然后接收你的地盘。 如今以陈皇后为首的小团队就是一直拉拢贵族,拉拢各地的势力,蚕食其他小势力的地盘。 虽然内斗内行,但是晋昌如果对外的话,那绝对是团结一心。 所有势力,包括中央朝廷,大家都清楚,内部争斗是内部争斗,外部势力是外部势力,不是一码事,因为一旦外部势力打来的话,大家再不团结,那谁都没的玩了。 根据墨鱼所提供的信息,大家也想通了许多事情。 如今晋昌内部斗争激烈,地盘也划分的差不多了,同时觉得自己发育的差不多了,打到夏京是肯定不可能了,但是仗着有一家二姓以及快船,只是抢回一个东海,问题不大。 这也是为什么墨鱼是除了凤七外唯一比较赞同秦游打“游击战”的原因了。 如果只是在惠通群山活动的话,那么招惹的只是一个或者两个势力,晋昌朝廷不会派遣大军过来,周围的势力也不会集结军卒过来帮忙,只会吃瓜看戏! 最令人庆幸的是,得亏秦游带的人少,如果带着几万人来,晋昌各个势力绝对会空前团结一致对外。 一群人望着舆图,再次看到了“生”的希望。 秦游露出了标志性的猖狂大笑。 “那咱们,就找个有船的势力,往死里削!” 第六百零八章 蓝精灵 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秦游说,要有舆图,于是,便有了舆图。 事情终于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大家在海的这边,但是惊喜在山的那边。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他们活泼又聪明,他们调皮又伶俐,他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绿色的大森林,他们善良勇敢相互都欢喜。 最主要的是,他们真的有船! 而且,他们也真的姓蓝! 以及,他们的城池真的靠近大森林。 至于是不是活泼、聪明、调皮以及伶俐,这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山的另一边,有一条通往回家的路。 蓝家,家主蓝良禾,官拜晋昌三品备郎将,海田爵,前朝名将蓝韧山之子,食邑万户。 隆城就是蓝家的地盘,说是食邑万户,其实也就六七千户罢了,有个三万多人口就是顶天了,其中还有三分之一的土著,加上周围的县镇村落什么的,不超过四万。 所谓食邑万户,实际上就是这一万户交的税都是你的了,但是这一万户不归你管,你要是折腾人家的话,人家可以和你走司法程序告你,找刺史,找朝廷,说告你就告你。 当然,理论上是这样的,律法也是这么规定的,但是理论和律法都是给百姓看的。 蓝良禾虽然只是侯爷,可实际上隆城就他一个人说了算。 正常来讲的话,只有“公”才有政权、财权以及军队,也就是国公才享有这种权利。 而晋昌的制度比较奇葩,即便蓝良禾只是侯爵,可财权、治权、政权、军权就连产权都是他的。 这些,秦游都不是很在乎,他在乎的是隆城旁边的大森林。 大森林里有树木,而树木可以造船,事实上,隆城的确有不少海船,因为距离海边不远,有个规模不是很大的造船厂。 蓝家是跟着陈皇后混的,而陈皇后是陈家的,所以蓝家的商队经常前往东海陈家的地盘。 有了目标,自然有相应的计划,飞云骑带着一群山民们入山了,六日后,将舆图带了回来,上山之后直通隆城的路线图极为详细,三日就能到达,两日下山入森林,一日出了森林就到达隆城。 这隆城建的,那是相当的易攻难守了,地势较低,站在半山腰就能俯瞰城内的情况,要是顺风的话,距离再近点,用强弓都能把弓箭射到城墙上。 还好带了一千多山民来,除了找路外,他们还找到了多处水源和修整的建营的位置。 这也就是说,如果打起来的话,事不可为,马上能退回到山上隐蔽修整。 作战计划这种事轮不到秦游,他只负责装模作样的点头表示自己真的听懂了但是实际上鸡毛没听懂就行。 万事俱备,只欠抄刀子上了。 郭城杂牌军虽然来自各个势力,但都是专业人士,不需要动员,只需要秦游告诉他们削谁就行了,仅此而已。 尤其是刚刚换装没几天的寇众们,他们的陌刀已经饥渴难耐了,渴望砍人,或者被砍。 但凡船上了明光铠的人,都有一种想要被砍的冲动。 做好了削人的准备后,大家准备天亮后离开分成踏上削人的征程。 谁知大家都准备动身了,海面上出现了一艘小船,放下了一艘小舟,走出了一群小傻瓜。 小傻瓜一共五个,一个老头,四个随从,来盘道的。 秦游觉得只有傻瓜才会在不知道对方身份前来当使者。 使者中领头的小傻瓜岁数不小,六十多岁了,长须过胸,文人打扮,昂首挺胸,极力表现出所谓的文人傲骨和士林风采。 然后爬山爬到坟城外的时候,喘的和个桑拿房的哈士奇似的,文人的风骨也快散架了。 戴上了海盗帽,套上独眼龙眼罩,腰上插着宁国,长马尾盘城了一个揪揪,秦游带着一群脑袋和雷劈了似的寇众走了出来。 迈着八爷步,站在了老头面前,秦游斜着眼睛开了口:“大爷,怎么称呼?” 老头喘匀气了,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游,随即抬头看向被加固的城墙以及城墙上更多脑瓜子被雷劈了似的寇众,眉头拧成了川字。 秦游又问了一嘴:“问你话呢,大爷,怎么称呼。” 老头不答反问:“此地军卒何在,为何海岸渔村皆被烧毁,你们又是何人。” “军卒都让温家给宰了,渔村也是他们烧的,我们是一群在海上迷失了方向被温家战船一路撵过来的倒霉鬼。” 秦游已经有点失去耐心了,第三次问道:“大爷,怎么称呼。” “蓝彤古。” 蓝彤古一脸狐疑的看着秦游,试图消化秦游满嘴的胡话。 “蓝大爷是吧。”秦游斜着眼睛说道:“大致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们的船被烧了,被温家的那群傻缺给烧了,你们有船没,借我几条呗,我们打哪来的回哪去,好不好,可以付租金的。” “你说的温家,可是东海温家?” “嗯呢。” “你们在海上与温家战船作战,被温家战船追杀至此?” “嗯呢。” “温家战船烧了你们的船,屠杀了惠通军卒,毁了渔村?” “嗯呢。” 蓝彤古眯起了眼睛,突然冷笑连连。 “你当老夫是三岁稚童?” 秦游耸了耸肩:“就知道你不信。” 蓝彤古看向城墙上的寇众:“你们盘踞多少人在此?” 秦游:“你能不能借我们船?” “你们是于家派来的?” 秦游:“你能不能借我们船?” “为何有瀛人在此?” 秦游:“你能不能借我们船?” “胆敢占据皇陵,你们难道不要命了!” “靠!”秦游终究还是打出了响指:“揍!” 早已等候多时的凤七一脚踹出,身后一群寇众们疯狗一样扑了出去,蓝彤古身后的随从顿时淹没在了大脚丫子中。 凤七如同多年老匪,手脚极为麻利,迅速用麻绳将蓝彤古捆成了一个羞耻的姿势。 秦游一直很奇怪一件事。 为什么古人都这么轴呢,两只眼睛是摆设还是没保养好? 看不到我们的人比你多吗? 看不到我长的不像好人吗? 还是看不到我已经逐渐失去耐心准备削你了? 欠揍! 第六百零九章 悲催的秦狰 老头嘴挺硬,当然,也有可能是秦游没让人往死里揍的缘故。 毕竟秦游不是为了拷问情报,而是让这老头传话,再说打坏了也没办法走路了,秦游可不准备现场制造个轮椅给蓝彤古使用。 没带这群倒霉催的进城,秦游让蓝彤古给隆城的扛把子带句话,借几条船,我们打哪来的回哪去,只要船到位,没二话,我们立马滚。 老头不亏是文人,鼻青脸肿的,走之前还不忘放狠话,大致就是秦游等人死定了,蓝家不会放过他们的,无论他们是谁,总之回让大家最后死的老惨了。 对于这种威胁,秦游听过太多太多次了,被威胁,被恐吓,被警告,早已习以为常。 别说现在,即便是上一世,他哪天不被fbi警告个几次。 蓝彤古的出现始料未及,大家只能迟上两天再去隆城。 总得给人家一个传话的时间吧,别大家先到隆城后打了一通,结果蓝家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挨揍。 郭城杂牌军很失望,他们不喜欢等待,他们喜欢直接嗷嗷叫着冲向敌人。 斐云荣也让月芯带着几个飞云骑去了一趟隆城侦查一下。 隆城虽然易攻难守地理位置选的不好,可港口位置却是在城内,不莽穿隆城也没办法靠近港口,而且那些商船最多能装几百人,就是莽过去了,要是船不够的话还要再莽回来,等于白折腾一趟。 秦游是个好主子,为了给凤七制造机会,让这家伙也跟着月芯去侦查了。 不过贺季真并不是很看好凤七,他都担心凤七被曝尸荒山,因为这家伙一开口就容易挨揍,月芯脾气又是一点就着,就算不曝尸荒山也得挨不少揍。 对于这一点,贺季真一直挺奇怪的。 他都不知道秦游这么多年来是如何忍受凤七的,贺老三觉得换了是自己的随从的话,一天得揍八遍儿。 ………… 郭城海岸。 一艘乌漆嘛黑的三翼战船缓缓靠了过来,随着战船停靠好,一群表情如同爹死娘改嫁一般的水卒耷拉着脑袋下了小舟,为首的正是秦狰。 正在沙滩上吃烤鱼的秦麒面色大变,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回事!” 秦麒望着海面上和倒腾了八手似的三翼战船,眉头紧皱。 秦狰身上倒是没有任何伤痕,身后的不义岛海贼也一个没少,但是一群人就和斗败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 秦麒一巴掌呼在了秦狰的脑门上:“二伯问你话,为何不答,究竟是出了何事?” 秦狰揉了揉脑门,闷声闷气的说道:“被打了。” “你们不是去广怀道了么。”秦麒一头雾水:“被何人打了?” “甫岬城。” 秦麒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甫岬城的确是广怀道的城池不假,也是沿海城池,问题是…这城就是为了海战而建的! 前朝那会瀛人总来掠夺,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甫岬城,从甫岬城登陆进行劫掠。 那时候甫岬城就是个小渔村,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力量,而且后方通往内陆,所以总被瀛人跑过来烧杀掠夺。 后来殇帝他爹一咬牙,调集大量的民夫开始建城,光是海防塔就修建了二十六座,城高墙坚,是广怀道中舟师军卒最多的城市。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这一切的付出和努力用三个字就可以概括了,没卵用! 因为后来瀛人劫掠船不走甫岬城了,开始走尚云道的郭城或者东平城了。 也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殇帝他爹的智商不会太高。 在广怀道中,甫岬城不是最富裕的城市,也不是人口最多的城市,但是绝对是所有沿海城市中防备海上力量最强的城市,没有之一! 秦狰就一条船几百人,能攻破甫岬城,纯粹是痴人说梦。 秦麒又是一巴掌护在了好大侄儿的脑门上:“你这个蠢货,广怀道那么多城市不去,偏偏要去甫岬城!” 秦狰委屈巴巴的,无从解释。 他要是真蠢的话,也不可能成为都护将军统领夏京八大营了,只能说是运气差到家了。 他当然不指望凭着一条船就可以攻破甫岬城,他就是过去吓唬吓唬陈家的,好把尾款收了。 他也不指望几百人就可以吓唬的了陈家。 他靠的是幸福啪啪啪,三百支火药箭! 只要把船开过去后,水卒再将火药箭射出去,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乱炸的,吓死陈家那群狗日的。 想法是挺好的,实际操作起来也不难,然后就差在运气上了。 趁着夜色,小一号的三翼战船靠近了甫岬城港口,秦狰对天发誓,箭都搭弓弦上了,他都准备喊射了,然后,突然风向变了,就挺…秃然的。 就那么个放屁的功夫,顺风直接变逆风了,这也就算了,狂风大作之后马上是暴雨。 最最最让秦狰郁闷的是,电闪雷鸣,那么粗一条闪电劈下来,照亮了整个夜空,然后海防塔发现他们的船只了。 那没的说,肯定是射呗。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都来的太突然了,突然到了将秦游所有的优势全部干成了劣势。 先说狂风,原本是射程之内,变成了射程之外,顺风变逆风了。 再说暴雨,火药箭全被淋湿了,引线都点不着,估计就是点着了也射不出去,射出去了也炸不了。 随即是电闪,直接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最后是雷鸣,轰隆隆的,秦狰喊了好几遍撤离才让大家听到。 射程不够,火药箭没用,还是逆风,只能跑了。 可海防塔上的弓手和军卒开始反击了,射的还是火箭。 火药箭湿了就没用了,可火箭可以,因为上面是火油,遇到水最多就是火势小点罢了。 所以这次要账之旅,简单来说就是秦狰开着船去了,然后被人一顿揍,一箭没射出去,一句话没说,一分钱没要着,被揍回来了。 “我不义岛的威风啊…”秦麒又呼出去了第三个巴掌:“让你这蠢货一次给打没了。” 秦麒刚抬起手准备来个四连击,一个留守的寇众跑了过来。 “十里之外,二骑,一男一女,说是来寻越王府三世子。” ………… 第八章,睡觉。 第六百一十章 放飞 来的一男一女自然是南宫奢和龚媛。 秦麒倒是知道秦游吹哨子叫人了,让人将远道而来的二人带进了海滩里。 南宫奢和龚媛望着大兴土木的海滩和高高的楼船,眼睛都不够用了。 到了秦麒秦狰爷俩面前后,大家八目相对,有点尴尬。 南宫奢不认识秦麒,秦狰也不认识龚媛。 “在下南宫奢,越王府三世子秦游门客,不知我家恩主现在何处。”南宫奢率先开口,一时也摸不准秦麒爷俩的身份。 南宫奢之前刚调到京中的时候就是个郎中,和兵部的秦狰没有任何交集。 秦麒一听是秦游的门客,顿时正色了起来。 至今为止,他一共知道俩秦游的门客,一个是见过,一个是耳闻。 头一个是贺季真,往那一站和活不起似的,可身手绝对算的上是深不可测了,第二个叫李太白,没见过,但是听说过,这家伙拿着四十万银票跑平波城去了,一天之内翻了好几番,还成了方家大少爷的“至交好友”,那是相当牛b的存在了。 秦麒一听说南宫奢也是秦游的门客,自然不会小瞧,微微颔首,自报了家门:“秦麒,秦游的二伯。” “齐王爷?!”南宫奢面色剧变,连忙躬身施礼:“学生南宫奢,越王府三世子门客,奢,拜见齐王。” 龚媛的小嘴张成了o形。 她以为秦麒都死十来年了。 至少她爹老龚头是这么说的。 秦麒微微一笑:“既是游儿门客,无需多礼。” 秦狰打量了一番南宫奢:“既是三弟的门客,那便是自己人了。” “大世子殿下?” 南宫奢一脸懵逼,望着眼前这个两米多高胡子拉碴光着脚丫子的大汉,死活无法和越王府大世子联系到一起。 同样是世子,长相区别也太大了。 而且他之前一直以为大世子应该是死东海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久没个信。 龚媛连忙见礼:“小女龚媛见过齐王,见过大世子殿下。” “龚媛?”秦狰愣了一下,总觉得这名这么耳熟呢。 龚媛眨了眨大眼睛:“家父龚文华。” “龚老…龚大人之女?” 秦狰目瞪口呆:“不是说龚文华之女形如虎…” 还好秦狰反应快,生生将形如虎豹面如恶鬼给咽回去了。 “原来是龚景章之女。”秦麒再次打量了一遍龚媛,眉开眼笑:“当年在赣州时,老夫还曾抱过你,白驹过隙,媛儿如今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了,景章竟养出如此标致的闺女,真是羡煞旁人。” “世伯说笑了。”龚媛羞涩一笑。 秦狰心里骂了声娘。 传言果然不可信,也不知道是哪个京中烂舌头狗日的说龚家之女长的其丑无比,当时龚府退了婚约老子还高兴了好久,没成想龚家丫头如此美艳,和三弟太般配了。 望着龚媛,秦狰讪笑一声:“龚家妹子,你怎么来东海了?” “寻游哥。”龚媛甜甜一笑:“在京中收到了游哥的信件,便与南宫先生同行至此。” 见到故人之女,秦麒心情大好,连忙带着南宫奢与龚媛前往三翼战船上,一边走一边大致说了一下秦游去晋昌的事。 秦狰故意落后一步,一把拽住了南宫奢,悄声问道:“是我三弟在信中写明让龚家妹子前来的?” 南宫奢苦笑连连,三言两语解释了一边。 “原来如此。”秦狰望着龚媛的背影,声音压的低低的:“这龚家妹子,可是钟情于我三弟?” “学生不敢妄下断论,不过一路走来,龚大人千金三句不离恩主。” “果然。”秦狰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这可如何是好,三弟要倒霉了。” 南宫奢心里咯噔一声:“大世子此言何意,莫不是恩主不愿见龚家千金?” 秦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三弟和飞云公主勾搭上了,一起去了晋昌。” “什么?”南宫奢愣住了,站在原地咧着嘴,呛了一嘴海风。 即便知道秦游做事天马行空总有惊人之举,南宫奢依旧震惊了。 秦游再次刷新了南宫奢的三观。 “殿下。”南宫奢吞咽了一口口水:“您莫不是在说笑,恩主是我大夏世子,飞云公主她…她可是斐国的公主,还是飞云公主。” “有何可说笑的,二人整日卿卿我我的,长眼睛都看出来他们早就勾搭到一起了。” “这…”南宫奢有点想要撒腿就跑的冲动。 夏国世子,斐国公主,这些倒是无所谓,和南宫奢没关系。 他主要想的是另一件事。 飞云公主虽然没见过,但是江湖上有她的传说,身手非凡。 至于龚媛,江湖上虽然没有她的传说,但是南宫奢见到了真人,扛着一把宣花大斧轻如无物。 南宫奢不知道飞云公主和龚媛谁能打过谁,他光知道都能打过秦游。 而龚媛又是他带来的,要是儿女见面,南宫奢都不敢想下去了。 同样也是愁眉苦脸的秦狰又突然笑了,嘿嘿乐道:“三弟是绝顶聪明的人,他自然是有办法的。” 说完后,秦狰又有点犯愁了,喃喃道:“飞云公主武艺高强,麾下飞云骑更是成名已久,容貌也是不二之选,可这龚家妹子武艺也不差,又是龚老狗独女,与我越王府更是门当户对,诶呦呦,二女都不是逆来顺受之辈,这谁做正妻谁做妾,啧啧啧,好生叫人头疼。” 南宫奢微微看了一眼秦狰。 别想屁吃了,有那功夫你先研究研究怎么保住你三弟的小命儿吧。 到了三翼战船上,龚媛的心就开始躁动不安了。 她是第一次看到大海,也是第一次上船。 秦麒抚须长笑,见到故人之女,自然就话就多了起来,讲述了当年他和龚文华一起率兵打仗的事,还说救了好几次龚文华。 龚媛也是没什么心眼,说根据她爹所说,是龚文华救了好几次秦麒。 秦麒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 随即又和龚媛吹嘘了起来,说他如何纵横东海,靠着快船,靠着床弩,打遍东海无敌手如何如何的。 然后龚媛就彻底放飞自我了,满船乱跑,最后停留在了一个特制的床弩前,明显对这种大杀器有着浓厚的兴趣。 秦麒一脸自得:“这大床弩可是稀罕物,战时,需四人分站两侧合力扭动转轮方可绞动,别看你世伯我如今年纪老迈,若是操纵此物,只需我一人双手便…” 秦麒说不下去了。 因为龚媛正在单手转动转轮,而且还是一边歪着头看床弩原理一边单手转动的,既没用心听他吹嘘,也没感觉到用力转动绞盘。 秦麒倒吸了一口凉气。 龚文华从小喂这丫头吃啥长大的? 第六百一十一章 尴尬的秦麒 秦麒带着龚媛满船乱溜达,秦狰则是和南宫奢大致讲解了一下如今大家的境地。 南宫奢越听越是心惊,没想到短短半年的光景,秦游积攒了这么大的“家业”。 秦狰自豪极了,亲眼见的,听别人说的,叽哩哇啦说了一大堆,就和收了秦游的广告费似的。 南宫奢指了指靠在海边上乌漆嘛黑的战船问道:“那艘船可是损毁了,为何如此残破。” 秦狰表情有些不自然。 哪壶不开提哪壶。 提起这事秦狰就极为不爽,叫骂起了贼老天,说什么要不是下大雨刮狂风的话,绝对给那陈家的人炸出翔来。 骂骂咧咧的将夜袭的事情说了一遍后,南宫奢满面狐疑:“恩主所制的火药箭,当真有此威力,一箭便如惊雷一般轰隆作响?” “本世子还能诓骗你不成。” 要是自己被质疑,秦狰笑一笑也就算了,或者一个大嘴巴子呼过去,当然,后者的情况居多,但是有人质疑秦游的话,他高低要证明一下。 跑到船舱下面找出了几支火药箭,点燃引信后烧到一半就射了出去。 “轰隆”一声巨响,幸福啪啪啪在空中就啪啪了,南宫奢面露骇然之色。 船头的秦麒破口大骂:“狗日的秦狰,再胡乱放箭,老子扒了你的皮。” 陪着秦麒唠嗑的龚媛也看到了火药箭爆炸的模样,两个大眼睛亮的快要放光了,然后…秦麒当场也射了三支,惊的龚媛又跳又叫和个野丫头似的,然后接过长弓和火药箭就开始炸鱼。 秦狰得意的哈哈大笑:“怎么样,本世子没诓骗于你吧,这可是我三弟制出的神兵利器。” 南宫奢没立即开口,沉默了半晌后,指了指旁边的床弩:“那为何不将火药箭绑于大弩上激发,如此既增加了距离又提升了威力,若是下起了雨水,用油纸盖住便是。” 秦狰愣住了,望着南宫奢,俩人大眼瞪小眼。 “日你娘的!”秦狰怒了,指着南宫奢叫道:“你为何不早几日到东海!” 南宫奢:“…” 此时此刻,南宫奢终于找到了越王府两位世子的相似之处了。 这俩玩意,就没一个讲理的。 秦狰和个人来疯似的,迈着大步跑去找秦麒了,准备和二伯说一下再去一趟广怀道,说什么也得把“账”要回来。 然后,秦狰被喷了,秦麒说等秦游回来再说,不要再节外生枝。 耷拉着脑袋的秦狰回来了,瞅了眼南宫奢,没好气的说道:“为何不早到几日,害的老子丢了这么大的丑。” 南宫奢苦笑了一声,问道:“大世子可知恩主叫学生来是何用意,可有差事交代学生?” 原本南宫奢还以为秦游叫他来是帮着出谋划策的,可随着一了解情况,他觉得自己好像没啥用武之地。 打探情报有乔冉和骑司,探子有李太白,能统兵打仗的人更多了,飞云公主、秦狰以及赫赫有名的齐王,更不要还有前朝舟师的将领,秦游麾下可谓是人才济济。 就连他的老本行也就是剿匪都没了用武之地,因为秦游手里就有七千个番人。 “我哪里知晓。”心情不是太好的秦狰皱眉回忆了一下,随即说道:“三弟似是埋怨那个叫贺老三的门客整日偷奸耍滑,说什么要是南宫奢在就好了。” “贺老三…贺季真?”南宫奢满面不解:“不知恩主之前交代了贺季真什么差事?” “就是一些鬼画符的东西,好多纸张,看不懂,都在底仓放着,你若想看我叫人取来。” “原来如此,学生懂了。”南宫奢双眼放光,笑呵呵的说道:“那就烦请殿下命人将图纸取来吧。” “急什么,吃些烤鱼再办差事不迟。” “恩主学究天人,曾在寒山书院中数次制器,皆是利国利民之物,不知这次恩主又有何奇思妙想,学生已是迫不及待,还望殿下成全。” 秦狰就喜欢看别人帮秦游吹牛b,乐呵呵的叫人将底仓的大箱子搬出来。 箱子被抬上来后,秦狰又去找秦狰要了铜锁的钥匙,这才将大箱子打开。 里面果然是满满一摞子的图纸,除了火药配方外,还有烧砖、糯米粘合剂、千里镜以及风帆船设计等等,有的只是寥寥几笔连个图纸都没有,有的则是详细到了具体细节。 南宫奢很快就沉迷在了这些图纸之中无法自拔。 “书呆子。”秦狰嘀咕了一声后又去找秦麒和龚媛了。 相比南宫奢的不亢不卑,龚媛是彻底放飞自我了,和谁都是自来熟,这才一个时辰不到,和秦麒都快拜把子了。 秦狰走过去的时候,龚媛正在挽弓,没大没小的叫道:“老王爷,小女子可就不留情面了,一会输了莫要哭鼻子。” 秦麒哈哈一笑:“那海鱼少说也有百五十步开外,连老子都射不中,莫说你个小丫头了。” “唰”的一声,利箭飞出,正中一群海鱼。 秦麒和被突然勒住脖子的公鸭子似的,嘎的一声,满面不可置信。 龚媛挥舞着长弓,笑的和朵花似的,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秦狰刚走过去,龚媛突然转身,朝着船上的水卒们娇声喊道:“小的们,以后这艘船就是姑奶奶我的了。” 水卒们一个个满脸懵逼,看向了老脸通红如丧考批的秦麒。 秦麒一咬牙,梗着脖子叫道:“不公平,老子年纪大了,自然看不真亮,有本事比拼拳脚功夫。” “好,本姑娘让你两脚一手!” “这可是你说的。”秦麒也是彻底放弃底线了,迅速后退几步:“我秦麒善使三尺青峰,龙啸长剑所向披靡,你有何顺手的兵器,老子这就让人取来。” 龚媛歪着头想了一下,微微问道:“宣花大斧有么,最好是黄铜杆大斧,木头轻飘飘的用不习惯。” 秦麒:“…” “没有吗,那插翅擂山锤有么?” 秦麒吞咽了一口口水。 “丈六偃月刀总该是有吧。” “野丫…媛媛啊。”秦麒的笑容有些牵强:“世伯是与你步战切磋,非是马战。” “就是步战呀,平日里我用的便是这些兵器。” “原来如此。”秦麒露出了礼貌又不是尴尬的笑容:“远道而来,还是先吃些东西吧,走走走,世伯带你去吃鱼。” 第六百一十二章 大度 晋昌人比较懒,通过起名就可以看出。 渔村叫惠通城,皇陵叫惠通皇陵,就连惠通皇陵所在的群山也叫惠通群山。 一支沉默的队伍行走在群山之中,两千七百余人,原本是来盗墓的,谁知差点变成了立等可取直接进去平躺了。 天无绝人之路,救了一群打家具的,得知了隆城的位置,也让大家在绝路中看到了希望,两千多盗墓贼奔着希望使劲。 凤七、月芯以及两名飞云骑回来了,隆城大约有三千守军,不是驻扎在什么折冲府或是屯兵卫,就在隆城之中,港口的确有海船,不过都是近海海船,没有什么值得警惕的,就是一座不到四万人口的城池,附近几个村庄,良田倒是不少。 值得一提的是,凤七和月芯依旧没什么进展,贺老三特意问了一嘴,凤七说光顾着赶路了,也没什么机会促进感情,但是秦游认为应该是七仔怂了。 绝境中最是磨炼意志,秦游的意志如今就空前的强大,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古铜色的皮肤闪闪发光,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卧槽”。 因为山路太难走了,俗话说的好,本来没有路,人走的多了,路就出来了。 但是没人愿意去把路走出来,反正秦游肯定是不乐意的。 要么悬崖峭壁,稍微不注意就粉身碎骨。 要么山地湿滑,一不小心就成了滚地葫芦。 要么杂草过腰,每走一步都要大跨步极耗体力。 除了飞云骑和山民外,寇众以及不义岛群贼,就连骁勇善战的双刀武卒都满身大汗。 最遭罪的就是这几天天天睡觉都会乐醒的四百名寇众。 明光铠抗揍。 陌刀所向披靡。 这都没错,问题是---沉啊! 辎重什么的都放在坟城皇陵了,大家就带了随身的干粮,倒是不重,可作战是需要铠甲和武器的,所以明光铠和陌刀就成了必需要携带的,艰苦耐劳的寇众们虽然没有叫苦连连,可哆哆嗦嗦的双腿还是出卖了他们有些扛不住了。 一天一夜,大家终于到了山民之前标记过的一处有水源的位置,秦游大手一挥,原地休息。 点燃了一堆堆篝火,开始埋锅造饭。 秦游脱下了鞋子,看着脚上的水泡,疼的呲牙咧嘴。 斐云荣拿出了银针,轻轻挑破了秦游脚上的水泡。 除此之外,因为走在最前方,秦游没注意,脚滑了一下,脚踝被一种类似于蒺藜的植物刮掉了一层皮。 刚开始还没怎么样,结果到后来一出汗,越走越是疼。 不过秦游一直没声张,咬牙支持着。 斐云荣注意到了秦游的脚踝位置,满面心疼之色,连忙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结果倒了半天,只倒出了一丁点药粉,根本不够。 斐云荣回头对月芯说道:“将巫雪叫来。” 秦游微微一愣。 他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了。 说来也怪,刚来东海的时候,哪哪都能看到巫雪,可自从斐云荣出现后,这人就和凭空消失了一样,明知道巫雪就在队伍中,一直和大家在一起,可永远都碰不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奇怪。”秦游看向凤七:“好久没见到巫雪了。” 凤七挠了挠后脑勺:“巫雪是哪个?” 秦游:“…” 过了片刻,一身劲装的巫雪走了过来,见到了秦游的伤口后,眉头一拧,没等斐云荣开口就拿出了药粉,刚屈下身准备给秦游上药却突然又楞了一下,俏面羞红,将瓷瓶丢给了秦游退到了斐云荣的身后。 本来秦游没当回事,刚要自己上药,突然发现斐云荣的面色有些古怪,望着自己,似笑非笑。 月芯则是眯着眼睛,瞅了瞅秦游,又瞅了瞅巫雪,最终目光落在秦游身上,满面狐疑之色。 秦游斜着眼睛叫道:“你瞅啥。” 斐云荣冲着月芯点了点头,后者撅了下嘴,然后蹲下身,夺过秦游的瓷瓶帮他上药。 秦游没好气的说道:“弹球子你轻点行不行,药瓶都杵我伤口上了。”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还要上药。” 秦游翻了个白眼:“你也就是碰到我这个好脾气了,但凡换个主儿,你这么说话,早就一个大耳帖子甩你脸上了,没大没小的。” 月芯楞了一下,大脸蛋子满是红晕,冲着秦游屈下身子施了个礼,小声说道:“是奴婢口不择言,殿下莫怪。” 这次轮到秦游愣住了,随即连忙摆手解释道:“哎呀和你开玩笑呢,怎么还当真了呢,就是和你说玩笑话呢。” 月芯见到秦游真的是没当回事,呲牙一乐:“就晓得公主没看错人,三世子最是仁善了,从不和下人们计较。” 斐云荣娇笑不已,用小瓷瓶敲了敲月芯的脑袋:“整日没大没小,秦游说的不错,换了旁人,早就赏你两鞭子了。” 月芯吐了吐舌头。 凤七露出了痴汉一般的傻笑:“月芯姑娘也心善,心善。” 月芯冲着凤七挥了挥粉嘟嘟的大拳头。 秦游一脸恶寒。 他还是想不通,凤七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大胖闺女了呢,图啥啊,图娶回家榨油炒菜啊? 巫雪轻声对斐云荣说道:“若殿下无其他事交代,奴婢和其他姐妹去探路了。” 斐云荣望着巫雪,秀眉微皱:“本宫问你,刚刚秦游为何说许久未见过你,可是刻意躲着秦游么?” 巫雪连忙摇头:“奴婢只是…” “怕本宫误会?” 巫雪低着头,不吭声了。 斐云荣笑道:“你与秦游是好友,东海之行数次帮助于他,官军来袭时又拼死护他,本宫岂会误会于你,勿要多心。” 巫雪露出了一丝笑容:“是,奴婢知道了。” 秦游竖起大拇指。 什么叫大度,什么叫大气,什么叫海量,这就是。 要是斐云荣身边出现个男的,自己肯定给这家伙要多远支多远,甭管是朋友关系还是其他的什么关系。 斐云荣对巫雪露出了关切的笑容:“我知你在夏京与东海受了不少苦楚,待回了斐国,本宫定会为你寻个好夫婿的,就这么说定了。” 秦游:“…” 贺季真吸了口凉气。 飞云公主,不亏是您,这是直接掐根儿啊! 第六百一十三章 百无禁忌 秦游是发现了,但凡是女人都一个样,哪怕是斐云荣也不能免俗。 明明和自己唠过要提倡自由恋爱的,这怎么还给人家包办婚姻了,这不是双标吗。 当然,秦游也就是心里想想,不敢说,怕说出来后斐云荣真的会误会。 坐在旁边的墨鱼一脸看热闹的神情,瞅了瞅巫雪,又瞅了瞅秦游,对后者乐呵呵的说道:“看不出你小子倒是个风流种。” “滚你大爷的。”秦游急了:“少在那乱说啊,别以为你岁数大我就不敢揍你,你去京城打听打听,打老头,没人比我更专业。” 墨鱼也不恼怒,慈眉善目的笑着。 他是看出来了,秦游就是这群人的老大,得罪这小子不值得,还得指望他带人救墨家村的亲族,所以特意坐过来套套交情。 之前吧,秦游想巴结墨鱼,结果这老头还以为斐云荣是大姐头,没搭理秦游,横眉冷对的。 现在这老头知道秦游才是老大,想要巴结两下子,秦游还不准备鸟他了。 “海公子。”墨鱼笑呵呵的又唤了一声,准备套套近乎。 “谁是还公子?” “不都称呼你为海王吗。” “那叫海王,什么玩意海公子,要不你叫我亚瑟也行。” “好,亚公子。” “亚瑟!” “亚瑟公子。” “算了,还是叫帅哥吧。”秦游斜着眼睛:“咋的,你有事啊。” “老朽还未曾问过,你们本是夏人,为何要来晋昌惠通皇陵。” 秦游翻了个白眼:“上坟。” 墨鱼面色微变:“你是前朝皇室子弟?” “你才是前朝皇室子弟,你全家都是。” 秦游满脸的晦气,因为前朝所有皇室子弟有一个算一个,都被自己的便宜老爹给宰了,死的老惨了。 凤七嘿嘿笑道:“我们是来盗墓的。” “盗墓?”墨鱼一头雾水:“可这皇陵还未建成。” 秦游反问道:“没建成就不能盗啊。” “能,但是未建成。” “没建成就不能盗啊?” “能,但是…” 秦游:“七仔,给这老头架走,让他离我远点,老年痴呆了吧。” 凤七和提溜小鸡崽子似的给墨鱼拖走了。 斐云荣笑道:“墨技艺出神入化,他日墨掌门对你定有大用,为何不礼贤下士。” “礼贤下士?”秦游用手指指了一圈:“就这群混吃混喝的,你看哪个是我礼贤下士弄来的。” 围成一圈的头头脑脑们都低下了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他们知道,秦游又要戳自己心窝子了。 秦游先指了指贺季真:“你瞅瞅他,三道隐门余孽,隐瞒身份上我越王府里混吃混喝了半年,结果是为了和阿杜搞基。” 贺季真打了个哈欠。 秦游又指了指白彪:“你再看看这小子,遇到他的时候,都吃不起饭了,脑子还有点不好使,是我生生拿银票砸出来的,没那么多银票,你问他,他能跟我混吗。” 白彪傻乐道:“是因你会捞鱼。” 秦游手指指向了司哲:“还有他…” 瞅了瞅司哲,秦游问道:“对了,你因为什么跟着我来着?” 司哲一脸讨好的笑容:“因您仁德至善。” “说人话。” “腰缠万贯,不,腰缠数十万贯,以及会捞鱼。” 秦游又指向林骸:“还有这个长的和大夏弗莱迪的家伙…额…哦对,他是我二伯的马仔。” 林骸连忙更正道:“岛主说了,日后我们就跟着您了,您回了夏京就给我们某个好差事。” 最后秦游指向乔冉:“还有他…” 乔冉面无表情的打断道:“我是骑司,来东海只是因皇命在身。” “哦对,你是秦老大的狗腿子。” 乔冉微微一笑:“不过义父已是说了,若是你有差遣,乔某必当赴汤蹈火。” 秦游叹了口气,看向斐云荣:“听见了吧,你看这一个个的,哪个是我礼贤下士诓来的,有我二伯的小弟,有因为看上我手里的银票的,有吃不上饭的,还有单纯的蹭吃蹭喝的。” 凤七插口说道:“三少爷,只有小的不图您的好处,真心实意的跟着您。” “废话,你是越王府侍卫头子,你不跟着我你也没地方去啊。” 凤七挠了挠头:“倒也是。” 斐云荣娇笑不已。 她知道秦游说的是实情,可事实也并非全部如此。 秦游招揽人才还停留在了最基本的阶段,也就是大口吃肉大秤分金的层次,可即便是这样,这些身怀绝技的人们依旧愿意追随秦游,哪怕追随的方式不同。 而这也是秦游最为独特与众不同的地方。 在大多数人眼里,在不喜欢他的人眼里,这就是一个粗鄙不堪满嘴骂娘甚至做事不经过大脑的莽夫,更多的时候,还会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洋洋得意。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会将真实的一面毫无保留的呈现出来,不会因为会作诗作词而拽文嚼字,不会因为是天潢贵胄而举止得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真实的令人觉得虚假。 同为天潢贵胄,同被称之为“殿下”,斐云荣太了解这是一种什么感受了。 曾几何时,她何尝不是想要不顾任何人的目光和感受去胡作非为,去快意恩仇,去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做任何想做的事情,甚至很多时候她甚至不愿意去思考,不去想得失,不去计较利弊,只是想怎么开心怎么活着。 秦游会闯祸,可以说是经常闯祸,可是他会承担后果,每次大家都愿意陪着他一起闯祸,不是因为大家傻,而是在内心深处,他们认同秦游的做事方式。 就好比刚到了尚云道就去攻击官军一般,哪怕这群官军再是不堪,依旧是官军,主动去袭击折冲府,将来平了东海之乱也会被那些迂腐的文臣口诛笔伐。 可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官军该杀,该打,该诛。 可是其他人不敢,其他人有顾虑,可秦游却能无所顾忌的带着大家去做这件事,完成他们的“愿望”。 也正是因为如此,每当遇到事情时,每当大家举棋不定时,都会看向秦游,希望秦游为他们做出一个选择,哪怕这个选择不正确,哪怕这个选择弊大于利,却能让他们遵从自己的内心去行事。 有人喜欢诗词,他可以张口就来。 有人想要释放天性却又举棋不定时,他会帮你抉择。 你看不惯某些事某些人时,有所顾忌,敢怒不敢言,依旧可以指望他,指望他说出你内心的想法,带着你做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遇到绝境时,他依旧可以嬉笑怒骂,永远是那副事情总会好转的模样,感染着没一个人。 斐云荣坐在了秦游的身旁,依靠在了秦游的肩头,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 “遇到越王府小世子,云容三生有幸。” 秦游正在咬手指甲,突然打了个喷嚏,随即回头骂道:“姓墨的,是不是你个老棺材背后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