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你六根不净》 第1节 本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 ================= 道长,你六根不净 作者:尚弦 ================= ☆、天降金蛋 傍晚时分,牙白山上刮来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声势浩大,由不得底下的小妖们现出形来,伸手挡在额前向上眺望,看着天空中那片乌云金光频频乍现,犹如电闪雷鸣,甚是骇人。 一众小妖们,看了半天都看不出个究竟,突然有人大喊了句:“下雨了!回家收衣服啦!” 话音刚落,牙白山葱茏的密林内,“咻——”破空天际地一声,一道金光从乌云之上掉落下来,霎时间飞鸟扑棱棱惊飞了无数。 小妖们吓得纷纷躲在密林后,许久才有只胆大的长颈鹿妖冒出头来,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去。 “哇!是一颗好大的金蛋!” 小妖们一听,纷纷冒出毛茸茸的脑袋盯着那颗金蛋看,越凑越近,最后甚至有人将脑袋贴在了金蛋的外壳上左瞅瞅右瞅瞅。 一个金灿灿的蛋从天而降,消息不胫而走。只一炷香的功夫,牙白山整座山头都冒出了大大小小的妖怪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这个金灿灿的蛋。 一只平日里化作算命先生在京城街头摆摊的山羊妖,自认为见多识广,还有点儿资历,装模作样地将双手背在身后,迈出一只脚踱到金蛋面前,两眼放光,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神叨叨地摸着自己那撮山羊胡,轻咳了两声道: “咳咳!诸位莫慌,此蛋从天而降,不仅没碎,还如此完好无损......” “咔嚓——”那金蛋登时就裂开了一条缝。几只小猴子一下哄笑了起来。山羊老先生老脸一红,冷汗滑过额头,梗着脖子继续道:“......定然是天降我们牙白山的福气......” 还未说完,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外就传来一声娇喝:“听说这儿掉了个宝贝,倪凯风!还不快过来?!让咱瞧瞧这宝贝。” 众人被这蛮横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震,谁不知道这横行霸道的蛇妖海棠红?放眼整个牙白山都没一只妖敢招惹她。 被喊到的男人,远远地就挤着人群赶过来,生怕慢了一分道:“娘子娘子!我在这儿!” 瞬移到金蛋旁边的海棠红拿着一把团扇慢悠悠地扇着,极为不耐地甩过眼色:“还不快过来?!我瞧着这蛋不错,今晚的晚餐我要来个芙蓉蒸蛋。”尾音里的霸道让周围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又不得不默不作声地垂着头。 众妖心道:“光是从细缝里都能闻到一股子血液逆流地兴奋劲儿!凭白的又被这娘们儿抢了去!” 倪凯风不好意思地上前朝着众人拱手行礼,脸带和气道:“诸位诸位,今日的晚餐,在下的海棠楼包了!承蒙各位照顾我家娘子,这颗蛋就给她补补身子,好来年给我添个大胖小子。” 客气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众妖也只能就此罢手,甭管这半妖还是全妖姿态的,纷纷瞬息掩了妖气,变成像模像样的人形。几道虹光闪过,身形早已到了远处的京城酒楼——海棠楼。 这白捡的便宜怎么能不占? 海棠红瞧着清了场子,斜睨了一眼旁边依旧书生儒气的男人,鼻尖轻轻一哼,隐着一股子娇蛮道:“倪凯风,你还想着让我给你添丁?” 倪凯风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正在一直努力着吗? 罢了,两人挥袖带着那个一开始就备受瞩目的金蛋回了海棠楼。 腾云浮在夜空中,海棠红袖中的金蛋隐隐作动,“咔嚓——”又是一条缝隙。一只小眼睛透过缝隙往外看去,繁荣鼎盛的京城,千家万户的灯火让它愈发兴奋。 回到热闹非凡的酒楼,海棠红察觉到袖中的异动,不由蹙眉,这就已经成形了?转念一想,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刚刚成形的毛蛋岂不是更加美味可口? 两人落在一处雅间,海棠红急急挥袖将那金蛋置于桌上,催促道:“快快快!这蛋要破壳了,你直接烤了撒上好料。” 倪凯风上前心道:“娘子的胃口越来越重,连这成了形的蛋都不放过了。”他左手一挥,变出火来,熊熊烈火炙烤着那颗金蛋。 海棠红死死盯着那颗蛋,女人的直觉让她觉得有什么意外即将降临,偏生又抑制不住地感到兴奋。 金壳在火焰的催发下,噼里啪啦裂开,“咔嚓”一声,顶着半个蛋壳的小家伙冒了出来,两只小眼睛漆黑闪亮地盯着眼前的海棠红,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它糯糯地喊道:“娘......娘亲......” 它两只小爪子扶着下半个壳,努力挣脱,一点点从蛋壳里爬出来。 海棠红目睹这一幕,已经彻彻底底僵在了原地,娘......娘亲?! 倪凯风吞了口口水才消化了眼前一幕,霎时间被这可爱的小家伙萌得心都酥了。急急指着自己问道:“我我我!叫我什么?” 小家伙呆呆地转过方向来,看向那个男人,小嘴一弯,笑道:“爹爹......” 两个字让这个大老爷们激动到血气上涌,一把将这小家伙连着壳捧在手掌心里。他毫无察觉海棠红一身浓重的阴影,捧着小家伙急切地问她:“娘子娘子,你瞧瞧她和我们蛇族长得多像啊!我们养着它吧!” “不行!”海棠红紧紧盯着倪凯风手中的小家伙,那额头两端的触角明显看得出来不是他们一族:“老娘还没有闲到要养别人的蛋!” 小家伙一听,小嘴轻轻张开:“娘亲......我要......奶奶......娘亲......” 小家伙糯糯的呼唤,让海棠红当场羞红到了耳后根。 然而这小家伙依旧不依不饶,伸出两只小爪子向她的方向努力地倾斜,险些掉出壳去:“娘亲,要抱抱......要抱抱......” 咻地一下,小家伙竟变成了个唇红齿白的女娃娃! 倪凯风抱着她惊奇不已,朝自家娘子腆着脸傻笑,“娘子娘子,你看她都能变成人形了啊,咱就养着吧!好不好好不好?” 海棠红亲眼看到她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心下一沉,终于还是妥协了,道:“那就......先养着吧。” “那就......先养着吧。” 每次海棠红回想起当初这句话,都有种想要咬舌自尽的冲动! 无论是京城还是郊外的牙白山通通传了个遍,海棠楼的夫妻喜得贵女,此女....此女......一言难尽...... “倪浅!!!”海棠红对着又一次被倪浅指尖的火焰烧得干干净净的绸缎气急败坏。 始作俑者荡着一双赤脚坐在树上,笑嘻嘻地看着底下的海棠红,道:“娘,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海棠红气得肩头发抖,那匹绸缎可是她刚刚才从西域商队买来的! 两百年来,她眼见着倪浅那强大近恐怖且难以控制的灵力无可奈何,最后专门请了高人制了根红绸,设成法禁绑在她左手,禁了她七成的法力,不到危急关头没办法自行解开。可她依旧是无法无天,上天窜地地几近要将她的海棠楼拆了,更别说现在整个牙白山的小妖都为她马首是瞻! 为了在人间隐藏踪迹,整个海棠楼地妖怪都要随着年岁变幻面貌身形,而此刻,倪浅是个红衣的小团子,正由着学正领着去书塾学习。 这间金陵书院聚集了大半个牙白山的妖怪后代,办了几百年,其间出了不少状元,在京城名声大噪,更何况,那些教了几百年的教书先生,自然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吸引着无数学子和京城达官显贵将家族子弟送来学习。 而金陵书院分为两院,文昌院教习普通凡人四书五经,闲云院则教习妖怪后代修习法术,如若有仙缘能得道成仙那就再好不过。 这间学堂里坐着一群半大的孩子,倪浅一张小脸眼角上挑,朝着下面随意一扫,那股子即将要占山为王的匪气毕露。 不少稍大的孩子眼尖儿,认出了倪浅这个京城数一数二的混世魔王,惊呼一声,开始随身边的人唾沫横飞地吹起倪浅的‘英雄伟绩’。 “不会吧,是海棠楼的倪浅?!” “我看是,李府的小少爷前天才被她收拾了一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这么点大的小女娃你们怕什么?” “苏末你是不知道她去年......” 老夫子轻咳两声:“肃静!肃静!!!......新来的弟子就坐在......坐在......”老夫子说着话,眼神在书塾里扫了一圈,瞧到末尾有个空座,敲定:“就坐在尹烨旁边吧。” 老夫子觉得没什么,底下的弟子反倒炸开了锅。 “尹烨?!哈哈!和那种晦气的人坐一起,这下有戏看了!”有人幸灾乐祸地笑着。 “是啊是啊,传闻尹家庄现在都没几个活人啦,啧啧,尹烨简直就是个活阎王!”另一个攀附着前面那人的肩膀道。 倪浅走过去,甩下包坐下去,瞧着身边的少年,清秀俊美,一身半旧的蓝袍校服,眉间冷冽,疏离淡漠。只不过这少年不过十三四岁,周身却充盈着凡人肉眼难见的阴暗气息。 倪浅越发觉得好奇,伸长了脖子凑近了些,突然凭空窜出一只披着长发的小鬼,猛地伸长舌头扑到她眼前,一副我很凶的模样。 倪浅不由疑惑,闲云院怎么会有凡人?还是个被小鬼缠身的? 她微挑眉梢,吐气凝了法术在指尖朝她一挥,一阵风过去,小女鬼吓得赶紧伸出两只小手紧紧抱着尹烨的脖子,两条飘虚的小腿在风中惊险地晃荡。 等风过后,小女鬼见倪浅没得逞,既得意又恶狠狠地朝她啊呜张开血盆大口。倪浅得意地笑着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尹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凝眉微微抬首,看到正一脸荡漾看着他的倪浅。 “你叫什么名字呀?”倪浅吹着口哨,随口问道。 “尹烨。”少年说完,端正地坐着,面色冰冷。 “那尹烨你知不知道有一个......” 尹烨道:“上课禁私言。” 哟呵,脾气不小啊。 倪浅看向他背上的小女鬼,嘴角一牵,故作无意地搭在他背后,伸手就是一抓!小女鬼啊呜呜乱叫,拼命扭动着身子,气愤地化作一缕青烟窜进了尹烨的领口里。 眼见着手里空了,她柳黛般的小眉毛高扬,道:“上课禁言,那只能听不能说多无聊啊,这张嘴管不住啊!你知不知道你背上刚刚有一只小鬼啊,我帮你赶走了,你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尹烨闻言身子一僵,幽森阴冷的眸子盯着她道:“与你无关。” 倪浅道:“哎?!你这人怎么......” 老夫子一眼扫过去,怒道:“刚来的那个,课上喧嚣,站到屋后听课去!” 尹烨领子里那只小鬼立即窜出来朝着她得意洋洋地吐舌头。 倪浅:“你!......” 作者有话要说:  弦子思虑再三,决定回来填坑,这篇仙侠文是在晋江的第一篇文,命途多舛,实在是惭愧! 改文是为了给读者更好的阅读体验,还望老读者能够见谅! 呐呐,接下来,祝阅读愉快~ ☆、嚣张耍帅 金陵书院的院落里,倪浅荡着脚丫坐在一棵参天大树上,两个穿着蓝纹白底校服的小猴妖变成的男孩手脚灵活地爬上树枝,凑在倪浅旁边,道:“老大,你在这干嘛呢?不出去玩?” 倪浅抽出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恶狠狠道:“玩玩玩!就知道玩!你们一天除了会偷鱼摸枣扯香蕉还会做什么?” 白耳黑耳两小猴妖被她劈头盖脸骂得昏了头,许久委屈道:“......老大你平时不也是这样嘛?” 倪浅瞧着底下路过的少年,一双小虎牙泛着瘆人的白光,阴深深地道:“慢着,我找到更好玩的了。”她兴奋地伸出尖长的小舌,嘶嘶舔了下唇瓣。 白耳黑耳两人心道不好,赶紧窜进浓密地树枝里躲着。 倪浅随手摘了个枣子,瞄准少年背上的小女鬼就砸上去。 尹烨身子猛地一震,缓缓地回头看了看,发现没人,微抿着唇,转身继续往前走。 倪浅瞧着那只耀武扬威的小女鬼,伸手又摘了颗红枣假意要砸过去,吓得那小女鬼脸更白了,伸手护着少年的背,又好像发现无济于事,急得直跳脚。 第2节 倪浅得意地扬了扬手上的红枣,咻地一下又砸中少年的背。 尹烨再次一震,转身四处环视了一圈,依旧没看到罪魁祸首。他冷着脸,身子挺得笔直,迈步继续往前走。 咻地又是一记红枣,这次没等尹烨回头,倪浅就忍不住坐在枝头哈哈笑起来:“哈哈哈!!!傻瓜!” 尹烨略一皱眉,循着笑声抬头望去,看到个明眸皓齿的小女孩赤着脚晃荡在树上,黑发及腰,一身红衣,左手腕上交叉重叠绑着一根红绸带,绸带的纹路就像繁复的咒文一样。她红衣衣袂翩飞,发丝随着红绸带凌风飘扬,狡黠的眸子亮如星辰。 尹烨微怔,随即敛下神情道:“金陵书院内禁止攀树,偷摘果实,罪加一等。” 倪浅笑道:“哈?罪加一等?那你知不知道你背上一直背着一只小鬼?这样,我帮你驱鬼,你帮我瞒着老夫子行不行?”伸手又摘了两颗红枣,丢下去:“接着,请你吃的!” 尹烨闪身伸手接住了红枣,道:“与你无关。”然后转身往另一处走去。 “你——!”倪浅在树上,看着那小女鬼双手扯着嘴巴朝她做鬼脸,气得一掌拍在树干上,白耳黑耳忙窜出来道:“老大,你来得晚不知道,这家伙虽然是凡人,但是不好惹啊,他可是老夫子的得意门生!” 倪浅道:“得意门生?怎么可能?我以前来的时候也没见那老夫子收过凡人?” 白耳道:“这个尹烨是尹家庄的,老大,尹家庄你知道不?那里面没几个活人,不是走尸就是野鬼!听闻他去年形如走尸晃晃荡荡地从尹家庄里走出来,不知听谁说闲云院能教人奇门遁甲之术,他就巴巴地跪在闲云院几天几夜,赶都赶不走!那几天恐怖的哟,每天晚上都飘荡着一群从尹家庄追着来的孤魂野鬼!” 黑耳附和道:“对啊对啊!听前辈们说尹烨是个招魂的活阎王,专门招一些没办法投胎转世的孤魂野鬼,说不定那尹家庄就是因为他而遭难的!唉!可怜哟,全家上下全都死绝了!” 白耳道:“对啊对啊,后来老夫子见他可怜,情况又特殊,就破例收了他了。不过嘛,咱们这闲云院可都是妖啊,几百年也没教出个什么人物来,能教他些什么?他还不是整日被小鬼缠着......” 倪浅默了,想起尹烨的眼神,径自跳下了枣树。 闲云院的腾云术是最基础的,一干少年在院子内试图召云,捏指念诀,好不容易才召来一朵小白云。 倪浅三两下跳到尹烨旁边,看着四周陆陆续续召唤出来的云,道:“尹烨,你怎么到现在都召来一朵云?要不要我帮你多召一朵?” 尹烨绷着一张脸,暗自捏指念诀,天边终于悠悠地飘来了一朵小白云。 倪浅挑眉笑道:“恭喜啊尹烨兄,我帮你第一朵云取个名字吧......嗯......就叫小棉花!对!就叫小棉花!和我家小雪花多配啊!” 倪浅说完,勾了食指在唇边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号,天边嗖嗖嗖地窜出来一朵狂野的云朵,闪电似地来回疯狂地绕着倪浅脚边窜上天又窜回来,活脱脱像只疯狗! 倪浅低着头笑道:“哈哈哈......小雪花这么热情!慢点慢点别窜了,我头都晕了!” 尹烨震惊地看着倪浅召来疯狗似的白云,再看看自己脚下温顺的小棉花,额角不由盈盈凸起。 倪浅对着尹烨脚下的小白云道:“来来来,陪我家小雪花玩玩啊!” 小雪花疯狗似地兴奋又热情地要涌上去! 小棉花震惊地往后一退,飘到尹烨脚下躲着。 尹烨跳上小棉花,嗖嗖几句口诀就腾云上了闲云院的上空。 倪浅道:“尹烨尹烨!你等等我啊!”赶紧跳上小雪花追了上去。 一下午,闲云院的弟子们就看着两朵云在闲云院上空你追我赶,倪浅聒噪的声音不断从云间传下来。 倪浅不知怎地,就喜欢变着法子逗弄尹烨,他越是一言不发,她就越得劲儿! “老大!不好了!孔雀族的孔令岐把尹烨堵在闲云院外了!”白耳三两下从外面窜出来道。 倪浅猛地站起来道:“那花孔雀堵着尹烨做什么?” 白耳急道:“孔令岐自诩天命不凡,却凡事都被尹烨一个凡人比下一截,心里自然是不舒服,他扬言要清理异类,将尹烨赶出闲云院!” 倪浅起身道:“走,去看看。” 还未走到闲云院外,就传来孔令岐的声音:“尹烨你这天煞孤星,克爹克娘克兄克妹克死了你们尹家家庄!一天到晚都被孤魂野鬼缠着,你怎么还好意思待在闲云院祸害我们!” “闭嘴!”倪浅几步上前,闪到孔令岐前面,道:“尹烨上上下下连根脚趾头都比你强,你一只花孔雀哪来那么大的脸!哦我忘了,你可以开屏的嘛!” 孔令岐气道:“你!你别忘了闲云院地先祖是谁!闲云院就从来没收过一个凡人!” 倪浅冷哼道:“尹烨是老夫子收的,你不服去找老夫子啊,你一个大男人在这撒泼真是好看啊!” “你!”孔令岐气急反笑,道:“好好好!尹烨你以为你进了闲云就能驱除你身上的恶鬼,就能将尹家庄上下飘荡地怨魂驱散?!哈哈哈!我告诉你不可能!你现在连整日缠在你背上的小鬼都看不到!你以为你干什么?!你学到死也看不到!” 尹烨身子一僵,微不可见地晃了下,脸色煞白。 倪浅回头,看到那只小女鬼急得伸手去摸他的脸,却被他眼角滑下地泪烫得滚疼,呲呲冒着青烟。 尹烨转身就往闲云山下跑去,倪浅心急,追着跑下去拽住他的衣服,道:“尹烨!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咱回去!” 尹烨身子微颤,极力克制着什么,问道:“你看的到的对吗?” 倪浅一愣,点头道:“嗯,看得到,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从半年前第一次看到你就看到了。” 尹烨面色一震,紧紧抿着唇角,极力克制着情绪,许久呼出一口气道:“我知道了。谢谢你。”他转身往山下走。 倪浅道:“哎哎!你去哪儿?” 尹烨垂着头,道:“回尹家庄。” 倪浅道:“你回尹家庄做什么?!那现在还有活人吗?!” 尹烨道:“不必管我,死了更好。” 倪浅伸出的手还没触到他的衣袂,尹烨已经迅速召云往山下飞去,转瞬间无影无踪。 倪浅气得狠狠跺脚,转身就回闲云院拽起正得意洋洋唾沫横飞的孔令岐上去就是一拳。 孔令岐反应过来自己被个小女娃子打了一拳,周围人又全盯着看,顿觉脸色无光,还未等开口,倪浅又甩过来一拳,半点法术没用,实打实地肉包拳头,险些将他秀气地鼻梁打歪。 孔令岐被她两拳打红了脸,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体面了,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周围人一见不好,看热闹的看热闹,找人的找人。 等闲云院的老夫子来了。 孔令岐已经被倪浅一把火烧秃了尾巴! “老夫子怒道:倪!浅!你给我站住!!!” 再之后,倪家孔家两族被老夫子一封千里传信召来,各自教训了一顿,就领着人回去了。 倪浅心里反反复复想着尹烨最后那句话,心里火烧火燎地难受。 ☆、鬼门旋斗恶鬼 三个月之后,倪浅终于想方设法破了海棠红的禁闭结界,一出来就吹哨唤来小雪花,飞到金陵找来白耳黑耳两人。 三人腾云降落在尹家庄外。 夜雾缭绕,整个尹家庄连个灯笼都没有,阴森诡异,四周泛着浓浓的寒气。 白耳抹了把汗,小声道:“......老大,来之前你说来抓只小鬼,我和黑耳也没往细处想,哪曾想是这里啊!” 黑耳也觉得浑身的猴毛都倒立了起来,应和道:“小姑奶奶之前是没和你细说,这尹家庄邪门得很哪,听闻这十几年来不断有飘零人间的死魂往这块地聚集,原本热热闹闹的一大家族,全被死魂折腾得永不宁日。不少人被鬼魂附体,阳气锐减都提早见了阎王,还有些能逃的全逃了,我黑耳估摸着,这尹家庄现在没剩几口人家了。” 倪浅心道:“没错,这尹家庄全跟乱葬岗似的,入眼之处不是尸骸就是鬼魂。” 阴风一吹,白耳黑耳吓得哇哇大叫着跳起来抱在一块,瑟瑟发抖:“......姑奶奶,你要抓小鬼,哪没有啊,这尹家庄等会儿亥时到了,阴气最重,什么饿死鬼吊死鬼无头鬼可全都出来了,咱们三可不好对付啊!” 倪浅斜睨他俩一眼,道:“胆小鬼!” “对对对!还有胆小鬼啊!”白耳和黑耳抱得更紧了,浑身的猴毛都惊悚得竖起来。 倪浅哪管他们抖不抖地,伸手一抓,就提着俩猴子跳入了尹家庄的大宅院。 眼前的白雾愈发地浓重,她闭眼凝神屏息寻着尹烨的气息,透过无数阴魂,突然眼前一亮,大叫:“找到了!在前面!” 她飞奔而去。 眼前的白雾已经浓到伸手不见五指,白耳黑耳吓得紧紧攀在她背上挂着,甩着俩长尾巴。 黑夜里浓雾中木门嘎吱一声,倪浅循着声音回头,看到五步之外,一身黑影从门内走出来,阴森的眸子掠过她,直直往一处走去。 倪浅心道:“尹烨?!赶紧跟上!” 倪浅看着浓雾中越来越密集的鬼魂,不由皱眉,心中疑虑重重。 她紧紧跟着前面的尹烨,却发现他身上的气息混杂紊乱,人气、妖气、还有......腐蚀的死气! 倪浅哪见过这阵仗,她活了近两百年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之事!难道被无数恶鬼附身?她想起隐也那双幽森阴冷的眸子,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暗黑的巷子,尹烨察觉到后面跟了个小尾巴,他扭过头去,一记瘆人的目光透过夜雾看向她。 倪浅只感到头皮发麻,要炸开了似的,妖界的诡异传闻在脑子里转了个遍,顿时吓得两只小腿发软,颤着声音问:“你你你......尹烨你怎么了?!” 尹烨的眸中透出一丝难得的清明,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赶紧离开!” 倪浅强自镇定,梗着脖子道:“我我我我带你离开啊!这哪是活人呆的地方?!” “不要再跟着我,否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尹烨放下狠话,脚下加快步伐,有如暗影穿街走巷而去。 倪浅赶紧跟上去还是跟丢了,只好在浓浓大雾中漫无目的地寻找。 白耳忽而大叫:“亥时到了!” 尹家庄这般阴森诡异,聚集阴魂的地方,便会生成一个鬼门漩,一到午夜亥时,鬼门便会大开。 倪浅木着脸看着从鬼门旋蜂拥而出成千上万的鬼魂,飘荡在空中,身子扭曲变形挤成一团,往天空另一处涌去。 白耳黑耳吓得大喊:“这这这......这哪是什么尹家庄?!这分明是阴庄啊!!!” 倪浅仰头看着被鬼魂冲散的浓雾,道:“他们要去哪里?!” 这群阴魂完全没了心智似的,像一群蝗虫一样,疯狂地飞向一个地方,过境之处,一片狼藉。 倪浅心道:“那个方向是......糟糕!尹家庄现在恐怕就剩尹烨一个大活人了!那还不是妥妥地招阴靶子!” 倪浅赶紧追着那群阴魂而去,身上的俩猴子甩得差点掉下去。 她腾在高空中,捏了隐身诀,才发现万千鬼魂皆顿在一处,从上到下叠罗汉似的足足有数十尺之高,中间却腾出一个硕大的圆圈,无论如何拥挤,就是不敢往那中间踏足一步。 那圆圈中人,正是尹烨! 尹烨的双眼无神,空洞地直视着前方,僵硬地站在那里。 倪浅隐隐约约看到他面前好像有什么,蹭着微弱的月光,伸头往下瞧,乍一入眼一张惨白阴紫的脸,凸出的白眼仁布满血丝,尸气沉沉。 尹烨的面前竟然躺着一具横死的尸体! 倪浅吓得差点从密密匝匝的阴魂之上掉下去! 很快,那具尸体里窜出七八缕魂魄,似虹光迸发而出,忽而又在空气中再次凝聚成形,还未待倪浅看清,“咻”地一下迅速侵入尹烨的体内。 阴魂入体,尹烨的眼神渐渐回神,眼底却浑浊阴深,也就是瞬间,他感应到了似的,抬首透过黑夜看上来,如幽幽冥火在暗夜闪烁,直勾勾地看着倪浅隐身的方向。 第3节 遭了! 尹烨被那个死魂附身了!那自己肯定也被那双阴眼看到了!! 暴露了暴露了!!! 尹烨朝着她嘴角一扬,薄唇轻启:“小姑娘,下来让我瞧瞧。”原本俊俏的脸笑得五官扭曲,异常诡异,看了瘆得让人心头一紧。 倪浅吓得现了身形,指尖凝聚的法术毫无章法地向尹烨身上打去。她平时修炼不精,这会儿半吊子的法术对被厉鬼附身的尹烨毫无作用。 倪浅心道:“连那么多阴魂对那厉鬼都忌惮三分,我哪是他的对手?!”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跑!!! 倪浅飞身就脚踩鬼头,一脚一个地往外逃去,肩膀上挂着的俩猴子急得大喊:“这边这边!!!” “哈哈哈哈......小姑娘,你以为你跑得掉吗?啊哈哈哈......”被厉鬼附身的尹烨在后面穷追不舍,猖狂的笑声回荡在暗巷里。万千阴魂似乎被他支配了一般,摇摇晃晃地飘荡着,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哭喊声。 阴魂呼啸而至,散成一片,钩织着天罗地网,倪浅额角发汗,千钧一发之际,她急得双手一扯,解了手腕上一条殷红的腕带。这是海棠红给她下得法禁,既可禁了她七成的法术,也可维持她七八岁稚童的模样。 她迅速解了腕带绑在额前,身子不再受禁制,瞬间从矮小的幼童长开成一个红衣少女,额间微闪的火纹熠熠生辉,殷红的绸带在风中猎猎飘扬,英气十足。 俩猴子兴奋地在她肩头手舞足蹈,拍手大叫:“老大!!!太好了,咱们赶紧走!!!” 恢复一身法力的倪浅回身挑眉,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阴魂,道:“走?不急!” 白耳黑耳一愣,只觉得两条腿被倪浅迅速抓住,当下心里颤了颤。 倪浅快狠准地拽起俩猴儿原地旋转了一圈,当即旋出滔天的风浪,借着力道甩了出去。 轰隆隆一片雷霆之声炸起,那成千上万的阴魂被炸得晕头转向,继而疯狂地嚎叫着,裹着阴风身形扭曲地扑上来。 白耳黑耳在自己砸出来的坑底晕乎乎地转了两圈,随即被鬼叫声惊回了神,赶紧三步并两步跳上倪浅的肩膀,“老大!!!呜呜呜!!!别丢下我们啊!!!”他俩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勾着俩猴尾巴。 倪浅伸手一猴赏了个栗子在头顶,眼见着尹烨已经身形诡异快速地追了上来,道:“抓紧了!” 倪浅被尹烨追着到了另一条街上,人影寥寥,寒冬空寂的街道上夜风吹过,街边杨柳枝叶落败,光秃的枝条肆意乱舞,寒风凛冽,刮得倪浅脸上生疼。 不行,这么追下去不是办法!他被死魂附身了,那就得把那厉鬼打出来!!! 倪浅转身顿在空中,十指凝神汇聚鱼一掌,一招挥掌击去!哪知空中挥来一道虹光,将她刚刚的那掌击偏到空中,转瞬间如粉末消散殆尽。 “小丫头,你这样,这少年肯定会死于你掌下。” 一道洪亮的声音穿过街道,随着声音走出一位玄袍老道,他挥过手中的浮尘,道:“切莫担心,让我来帮你这位朋友驱除怨魂。” 老道说着挥袖念诀,白光扫去,那死魂被生生打出了尹烨的身子,一声划破天际的嘶吼之后,漫天的阴魂触及白光都纷纷撕裂了散去。剩下的逃的逃,跑的跑很快就没影了。 倪浅将额头的抹额绑回自己的左腕,身子骤然间恢复成一稚童的大小,变回精雕玉琢的小瓷娃娃。 顿时间,尹烨灵堂通透,双眼睁开时,已经恢复了神智。 倪浅看他恢复正常,争先恐后道:“尹烨,你刚刚被死魂附身了。多亏了这位道长帮你驱除死魂。” 尹烨低头看着倪浅,神色复杂地抿紧了唇,许久道:“谢谢。”他继而抬眸,看向眼前仙风道骨的老道长,拱手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倪浅忍不住疑惑道:“道长,刚刚那死魂怎么会附身在尹烨身上?我看着他好像在还没被附身之前,却像走尸一样不受控制地行走。这又是为何?” 尹烨听闻,身子僵在原地,低声斥道:“这与你无关。” 倪浅气道:“怎么与我无关了?我差点就被那厉鬼抓了吃了!你也不看看我这细胳膊嫩肉的,煎炸炖煮都很香的好吗?!” 老道长被眼前的女娃娃一句话惹得仰天大笑,盯着倪浅透亮的眸子,又瞧瞧始终一言不语的尹烨,伸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娓娓道来: “这位小兄弟非为常人,天生体虚,乃是魂魄残缺的征兆。他体内唯一的残魂碎魄支撑着现在的身体,但是也因此,空荡的躯壳被留恋世间的死魂所觊觎。极阴极寒的体质也让他更容易招惹不祥之物。”道长顿了下道,“我看这尹家庄,就是因此而形成了鬼门旋。” 从头至尾都默不作声的尹烨,只是随着老道长的话,渐渐抿紧了唇,剑眉紧锁,似乎想起了许多不好地回忆。 倪浅想起初见他时那些窃窃私语,尹家上下,恐怕是因此阳寿殆尽。那么之前他一直疏离我,是为了让我免受阴气侵蚀? 原来如此,倪浅想起自己之前变着法子整人的手段,此刻不由心有戚戚然,心虚地偷瞄了他一眼。 老道长道:“今世果乃前世因。贫道正是为了尹家庄而来,现如今,整个尹家庄都被阴魂所缠,鬼门旋不除,这里便永无天日。” “道长,那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动了恻隐之心的倪浅急忙问道。 老道长道:“这位小施主,如果已经无牵无挂,可愿拜我为师,随我云游,我也可为你寻一补魂养魄的办法,让你免去被厉鬼缠身之苦。” 尹烨听此,眸中闪过刹那的光彩,静默片刻,当即跪下叩首行礼。 尹烨道:“徒儿尹烨拜见师父!” “这这这......你这是要出家当道士?!”倪浅一时半会儿没明白过来,嘴巴也打了结。 老道长道:“这位施主仙根极佳,修道成仙,有何不可?况且他如若不修道,他日定会因承不住阴魂侵蚀而英年早逝。” 倪浅哑然,这倒是真的。 之后,尹烨拜云隐真人为师,趁着夜色随着他,潇潇洒洒地走向茫茫夜雾之中。倪浅在后面挥着手大喊:“尹烨——!学成归来,可一定要上我家海棠楼,我为你接风洗尘啊!” 白耳黑耳窜上她的肩头,俩小猴子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心道,老大就不怕那少年学成之后把他们这群妖怪收了吗? 远远传来倪浅的送别声,尹烨心中某处温暖了不少,他敛下眼帘,挡去夜风呼啸的沙尘,向着浓浓暗夜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可爱的小天使们,走过路过,喜欢就收藏呗! ☆、娘亲叫我出门打怪 春风又渡,柳抽新芽。 倪浅穿着一身火红的锦云衫,发髻高绾,明媚俏丽,骑着鬃毛油亮的骏马一路从郊外猎场进城,英姿飒爽,引得街巷仰头高看马上的人儿,她打马而过,马蹄声声,扬起一地灰尘,到了海棠楼下一跃下马。 海棠楼风光无限,宾客满堂,倪家夫妇站在高处,为自家小儿子太瑀百岁生辰庆生。堂下多数是牙白山修炼成人形的妖精,上百年来与倪家交情颇深。 小太瑀刚刚拿到一堆奇形怪状的生辰礼物,一张小俊脸喜滋滋的,此刻瞧着姐姐从楼外走进来,欢快地撒着丫子,飞扑进倪浅的怀中。 “姐姐!我好想你啊!” 甜甜糯糯的声音听得倪浅心中欢愉不已,当下勾手捏着他鼻子揶揄起小家伙道:“你是想我呢?还是想我给你带来的生辰礼物?” 小太瑀心中的小九九被识破,当下撒着欢拽着她胳膊肘撒娇:“姐姐,我当然是想你啦!姐姐那么好,一定会送个倾世无双的宝贝给我的!” 倪浅被他这么说着,心里大虚,这......她还真拿不出来。 直接从怀中掏出来一个礼盒,递上去:“当真是个宝贝。”然而是否绝一无二、倾世无双,还是被店铺老板照着模样画瓢地制作,她就不得而知了。 小太瑀欣喜地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块金丝线串着的白玉,里面隐隐透着白光,一个若隐若现的“瑀”字嵌入其中,很快又隐匿了光。 小太瑀看着欣喜,却不知那个字只有自己能看得见,当下猛地抱住倪浅,大大地亲了一口:“谢谢姐姐!很漂亮的玉呢!此玉就与我同名叫‘瑀’吧。” 海棠红瞧着这姐弟二人,甚为欢喜,倪凯风招呼一群人在酒楼吃喝,回到二楼雅间,从背后抱住海棠红:“娘子,我们的天劫恐怕将至,如果有个好歹,太瑀恐怕就要托付给倪浅了。” 海棠红心中自然有数,只是倪浅道行如名,极为浅薄,如果天劫将至,两人要是没挨过去的话,真为他们二人的将来担忧。 倪浅坐在自己后堂客厅,小太瑀手上把玩着那块白玉。等了片刻,海棠红和倪凯风才从前厅进来。 “爹娘,找我们有什么事?”倪浅问道。 海棠红坐下,轻抿了一口绿茶,才缓缓开口:“阿浅,为娘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要满两百岁了。” 倪浅奇怪,回道:“娘,阿浅今年是快两百岁了。”这阵仗,难道是想像隔壁王家嫁女儿一样将自己嫁出去了? 心下一惊,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她这小日子还没过够呢! 小太瑀瞧着姐姐的紧张样,甚是有趣,也回过头来听着。 “娘有一件事要命你去办。” 闹了个大红脸,倪浅轻咳了两声,讨好地问:“那娘您这是什么阵仗?想要我去做什么?” 海棠红道:“太瑀已经满了百岁,妖族的人没到百岁都要出门历练一番,不仅有利于开阔眼界还有利于增进修为。我与你爹商量了下,让你和太瑀一同出门历练。” 倪浅诧异:“出门历练?那去哪呢?又何时回来呢?” 倪凯风道:“一切皆是机缘,你和太瑀若觉得自己足够强大成熟了,便可回来。” 倪凯风挥手在空中绘出一张地图,道:“这是六界八荒的地图,你老爹我也就知道这上面一隅的地方,空白的地方就靠你们自己填写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际遇,你们只管大路朝天向前走便是了。” 您说得倒是轻巧!倪浅接过天空中的地图卷轴,打开一看,差点要吐血。这这这......这么抽象的地图,谁看得懂啊!!! 倪凯风道:“好,事不宜迟,即日启程吧。” “什么?!老爹我知道您老平时做事井井有条,绝不会如此草率的,对不对?”倪浅一脸期翼地看着倪凯风,企图从他眼中看出什么。 倪凯风微笑,对着女儿说:“阿浅,当然了。爹给你准备了乾坤袋,银票行李食物里面样样都有......嗯......省着点花啊。” 倪浅道:“哎?!......那个那个......”嗖嗖两下丢过来两个蓝色碎花包裹,倪浅连推带攮将人推到大门外。 倪凯风道:“记住,你的法禁不到危急时刻不要随意打开。走吧,一路顺风!” 话毕,白耳黑耳三两下扯出几大串红艳艳的大红鞭炮,朝着倪浅笑嘻嘻地喊一句:“倪老大走好啊!!!” “哎?你......”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嗖地点火,大红鞭炮就窜上来,炸的满眼红纸飞灰!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地炸得倪浅脑瓜任都要炸开了! 这这这......有你们这么急不可耐地送行的吗?!!! 小太瑀兴奋地跳起来大喊:“噢噢噢!!!姐姐!我们赶紧出发吧!” 倪浅在小太瑀的欢呼下,压下心口一口郁气,捏诀唤云腾云而起。只看到海棠楼下一群人对着他俩那朵逐渐远去的小白云欢快地挥啊挥,一群人地身影渐渐隐匿在了云雾之下。 只留下噼里啪啦地鞭炮声! 倪浅御风飞在云端,身后拖着个兴奋的娃,不免有种误入贼船的感觉。小太瑀这是第一次在云端飞行,欢快得不行,拽着倪浅的裙摆大喊着:“姐姐姐姐!你快看,这边有小鸟和我们一样在飞哎!” 倪浅眼角一抽:“太瑀,鸟本来就会飞啊。”倪浅回头看这小家伙怎么半天没声音,哪知道这小家伙竟然歪着身子想爬到隔壁正在飞得鸟身上去,“哎哎哎!!!太瑀你别乱动!!!” 小太瑀蹦蹦跳跳地在云上乱跳,导致云朵歪七扭八地在空中打转,倪浅手忙脚乱地控云,没成想这云打了个卷,咻地一下——散了! “啊啊啊!!!”倪浅和小太瑀从云端急速坠落。 “轰——!”倪浅最先头朝地,掉下一个露天的茶棚,当场砸了个大窟窿!再看那小太瑀老神在在地小嘴里念着诀,轻飘飘地慢慢往下坠,最后嘣地一下砸在倪浅脑袋上坐着,一双黑眼珠子眨巴了两下,轻悠悠地呼出一口气。 “倪!太!瑀——!!!”倪浅的怒吼声震得整个树林都为之一颤,飞鸟扑棱棱逃命似地往外飞。 一时间,惹得茶棚外的路人纷纷驻足。 作者有话要说: 第4节 ☆、撩汉脸皮要厚 客栈外的的长椅上,坐着一身白袍的年轻男子,头顶斗笠,白纱蒙面。他透过白纱看到那坐在上面的小男孩一脸稚气,底下的妙龄少女气得咬牙切齿,这画面煞是逗趣,惹得他不禁轻笑出声。 声音清冽,有如山涧清泉,煞是好听。 他身边还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娃娃,一身绿萝裙,瞧着玲珑可爱。恰在这时,晕乎乎的两人听到笑声,循着声音齐齐扭过头看过去。女娃娃对着倪浅姐弟俩这傻乎乎的样子,扑哧笑出了声。 倪浅自觉丢脸,伸手将还呆愣地坐在自己头上的家伙一把拽下来,爬起来拍拍灰尘,挑着剑提着娃,气势汹汹地往白衣男子的方向走去。 茶棚的老板以为她要跑,急忙跑过来道:“姑娘,你看这顶棚都给你砸得稀巴烂了,怎么也得赔点不是?” 倪浅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霸气地置在桌面,“够了吗?” 老板眼睛都直了,忙道:“够了够了!姑娘您看想要点什么?” 倪浅冷哼一声,直接提着太瑀向白衣男子旁边的一张桌椅坐下道:“来壶上好的茶水!” “......姐姐。”太瑀悄悄拽着倪浅的衣袖,眼睛又止不住地去偷瞄旁边这白衣男子和那个和自己一般大的丫头。 倪浅道:“怎么了?” “姐姐,爹叫我们银子省着点花,你不喜欢喝茶,还是要点包子吧。”小太瑀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家姐姐。 倪浅:“......” 倪浅刚刚好不容易崩住的面子这会儿一下就被戳漏气了。她轻咳两声道:“咳咳......小二,不要茶水了,换两笼包子。” 隔壁的小丫头一直好奇地盯着倪浅他们俩看,倒是那白衣男子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水。倪浅用余光打量过去,觉得对方奇怪极了,这大半天的带什么斗笠面纱? 回头,看着包子已经上了桌,小太瑀乖巧地拿着包子递给她:“姐姐,你先吃。” 倪浅微笑:“我不饿,你先吃。” 太瑀嗫嚅道:“我......我吃不完啊。” 倪浅压低声音,急道:“吃不完兜着走啊!” “扑哧”一声轻笑传入倪浅耳中,倪浅脸上一烧,转身抽了条长凳,面对面坐在了白衣男子对面。 她提剑抱拳,一身的江湖匪气道:“在下倪浅,敢问阁下是?” 白衣男子拿过茶壶继续倒了一杯,轻轻饮茶,热气缭绕,许久依旧不语。 旁边的小姑娘瞧着她来势汹汹,像护主一般,对着倪浅骄横地昂起下巴道:“你是谁与我们无关,哥哥凭什么将名讳告诉你?” 白衣男子饮尽最后一口茶,拿过桌面上的一把雕镂着半月繁纹的长剑,站起身:“ 乐菱,该走了。” 从头至尾,都未直视过倪浅一眼。 这让倪浅在他起身的那一刻,火气蹭蹭蹭地从心底往上冒! “隐修。” 倪浅没反应过来:“......什么?” “贫道道号隐修。” 清冷的声音将倪浅心中的火气瞬间浇灭,像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被浇灭后还发出阵阵滋滋声,挠得人心痒难耐。 待一高一低的两人走远了,小太瑀吃着包子,腮帮子鼓鼓地对着站定在原地的倪浅道:“姐姐,他刚刚好像说了他叫‘隐修’。” 倪浅回了神,恼羞成怒地夺过桌子上的包子愤恨地塞进嘴里大口嚼起来嘟囔道:“我知道!” 入了夜,倪浅带着太瑀下意识地向着隐修二人走的方向走去,来到了一个小镇。 这小镇似乎在过着什么庆典,通红的天灯漫天飞舞,路边人群涌动,杂耍小贩吆喝不断,热闹非凡。 小太瑀仰着脑袋看向天空,一跳三尺高,道:“姐姐!这儿好热闹啊,我们今晚是住在这儿吗?” 小镇上空绽放出绚丽多彩的烟花,时不时有漂亮的天灯从河边徐徐上升,飞到天空,点缀夜空,如满天星辰,飘扬远去。 小太瑀漆黑发亮的眸子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倪浅背着小太瑀,仰头看向天空中的绚烂烟火和点点天灯,点点头道:“嗯嗯,今晚就在这儿找一家客栈住下。” 眼尖的太瑀盯着前面的隐修道:“那我们是不是和那个哥哥住在同一家客栈?” 倪浅远远看去,清清冷冷的背影和那个叫乐菱的小姑娘似乎完全被这热闹的天地隔绝于外,向着其中的一家客栈走去。 “好,我们跟他们住一家客栈。”倪浅脚下加快速度跟了上去。明明是热闹非凡的小镇,却让她丝毫提不起兴趣来,眼前的喧嚣只让她心生倦意,打了个哈欠,她想要尽快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隐修他们前脚刚进去,倪浅后脚就气喘吁吁地跟了进来,却看不到那一高一低的身影。 掌柜的很快笑脸迎上来,“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倪浅四处张望道:“住店。掌柜的,刚刚有个白衣男子带着个小姑娘进来,他们住哪儿?” 掌柜笑道:“他们在二楼的雅间,要不我给你们也在二楼备上一间雅间,您上了二楼去找找便知。” “多谢了。”倪浅背着小太瑀,跟着的店小二上了二楼的房间。 进了房间,小太瑀一只小手搓着眼睛,刚刚还精神抖擞的,现在已经哈欠连天地闭了眼,道:“姐姐我好困......”话才说完,他就自顾钻进被窝里陷入了梦乡。 倪浅将行李放好,望向窗外的夜景,喃喃自语道:“这小镇......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呓语微微,微风一过她就就拄着下巴,陷入了沉沉的梦中。 走廊的尽头,隐修和乐菱旁若无人般提着大红色的灯笼在缓缓走来。狭窄的走廊陡然间变幻莫测,转瞬间,周遭景色瞬变,北风呼啸,风雪交加,两人俨然是走在一片茫茫雪地之上。 灯火映着 乐菱的脸庞,她道:“哥哥,白天的那个女子带着那个小孩跟着我们进来了。” “嗯,我知道。”隐修清冷地应道。 乐菱迟疑道:“那......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隐修道:“无碍,他们也不是凡人,死不了。” 隐修提着灯笼向前,神色淡然,继续向前缓步走着。 突然狂风骤起,脚下的木板卷着厚厚的冰雪从远处一块块席卷而起,涌上天际,如汹涌的暴风雪浪铺天盖地地涌上来,朝着两人的方向袭来。 乐菱大惊道:“哥哥!他们来了!” 隐修迅速祭出蚀月剑,道:“ 乐菱闪开!” 看着漫天铺卷而来的风雪,顿时间变幻为无数刀锋凌厉的冰锥密密匝匝地侵袭而来。 狂风烈烈,隐修手持蚀月挡在身前,脸前白纱猎猎飘动,衣袂翩飞,嘴中迅速低念咒语道:“.......以吾之眼,视汝前尘,怨魂肃静,死魂现身!!!” “笔!”空中飞来一只狼毫竹笔,修长的指尖夹着一张符纸,甩在空中,狂风呼啸,空中的死魂躁动不安,只见隐修挥毫在符纸上迅速画下符文。 狂风聚集成一条蓝色恶龙,张开血盆大口,獠牙锋利而尖锐,张口就来! 隐修沉声喝道:“破!” 符纸从空中飞去,打在那条蓝色恶龙身上,刹那间光彩夺目耀眼,符纸幻化成万千白光织成的巨网,紧紧裹住那恶龙。 蓝色恶龙咆哮着挣扎着,几番扭动后,终于疲了,败下阵来,堕在地上,砸出个深坑,愤恨地哀恸着。 终于归于风平浪静。 倪浅在梦境中一步步向前,梦里不知身是客,只觉得眼前的热闹景象似曾相识,突然惊觉,没错!这是刚刚进入小镇时的景象。 漫天的烟花璀璨夺目,这是哪儿?倪浅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住一人问问,却发现手穿过那人的身体,抓了空! “怎么回事?!是幻境!”倪浅心急,方才就觉得这小镇诡异莫常,热闹的烟火气却掩盖不了阴沉的寒气。刚刚进入小镇时,一时大意竟然没发现,这镇子竟没有一丝人气! 此刻静下心来仔细感受,死气、怨气、浓重而难以化开的愤恨......她惊得睁大双眼! 不行!得赶紧带太瑀离开这里! 回头才发现,她位于小镇的一角,刚刚那个客栈完全不知所踪。 倪浅急道:“太瑀!太瑀!!” 乐菱听着远远近近的呼唤,皱眉道:“哥哥,那个女子好像是醒了。” 隐修摇头,透过层层薄雾看去,那个在薄雾中惊慌的女子,沉声道:“她没有醒,她还在梦中。” 乐菱不解,瞧着那个女子问道:“那她怎么会在这群怨魂的幻境中走动,难道不是像其他人一样被记忆里的噩梦缠身,难以脱梦吗?” 隐修拔剑破开幻境一口,向上纵身一跃,道:“我进去看看,你守着这恶龙,它还没被彻彻底除掉。” “可是,哥哥......!” 乐菱的话还没说完,隐修已经淹没在幻境里。 倪浅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隐修,有些吃惊道:“你......你怎么会在这?!” 隐修抬眸看她一眼:“带你出去。” 倪浅心头一怔,透过面纱怔怔地看向他,回过头来面对虚渺的幻境,不免沮丧道:“这里是幻境,怎么出去?” “破掉幻境。这个小镇的幻境,就是亡魂的心魔所构。破掉,就能出去。”隐修将手中的蚀月插回剑鞘。 小镇前方突然跑过两个孩童,其中的女童似乎看得见倪浅似的,向她笑了笑,又笑着追着另一个小男孩跑去。 倪浅下意识地急道:“哎哎哎!你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倪浅:你那招鬼画符什么招式这么厉害? 隐修:(鄙视)你学不会的。 倪浅:(炸毛)你以为你那些三脚猫的道术能斗得过我几百年的修为?! 隐修:(微笑)难道不是吗? ☆、锦鲤天灯镇 “她看得见我!”倪浅大吃一惊,结果那俩小孩已经跑的没影了。 隐修道:“快!跟上去,他们俩是幻境的控制者。” 两人追着两个孩童在古镇的街巷跑去,来到了个满是大红灯笼的街道上。满街的灯笼高高挂起,远处的天灯源源不断地放飞在空中,火光灼灼。 倪浅疑惑到:“这是怎么回事?” 隐修看着那两个孩童,道:“既然刚刚她能看到我们,那么我们就是被她引到了她的梦境里。” 第5节 小女孩与小男孩追逐在拥挤的人群里,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挑着鱼筐的小贩,鱼筐里的锦鲤跳跃着,翻腾出水花,一条红锦鲤挺身翻到地上,沾了一身的尘土,挺着鱼尾不断翻腾着,脱离了水让它几近干涸而亡。 小贩被小女孩撞得身子一晃,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回头看向那条已经脏兮兮的红锦鲤,朝着小女孩骂咧咧道:“臭丫头!没长眼睛啊!害老子白白丢了条鱼!”小贩呸了一口,一把伸手就将女孩的衣领子拽了起来。 小女孩吓得脸色发白,道:“我......我不是故意地,对不起对不起......” 他身旁地小男孩冲回来,大叫:“放开幼荷!坏人!” 一时间,灯会上游玩的人都围了上来,看到个大男人逮着小女孩的衣领子不放,纷纷指着小贩地鼻子出言唾骂。 小贩发觉周围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不由心虚地放下小女孩,暗啐了一口道:“别让我再见到你!” 人群散了,小男孩冲上来道:“幼荷!你没事吧?” 幼荷摇摇头,忽而想起什么,转身去找,惊道:“那条锦鲤要死了!” 她冲过去,扒开人群蹲下去,终于找到已经满身沾满灰尘奄奄一息地红锦鲤。她小心地两手捧着红锦鲤朝着小男孩道:“阿旭!快!咱们快找个水缸把它装起来!” 阿旭连连点头道:“哦!好好好!咱快点儿!” 幼荷捧着红锦鲤一路狂奔,回了她家的院子,急急将她放进阿旭接来的水盆里。红锦鲤入水,翻腾了两下鱼尾,终于慢慢恢复了精神气。 幼荷低着头,透过水面看着红锦鲤开心地笑了。 阿旭站在一旁挠挠头道:“幼荷,不就一条鱼嘛,你看你宝贝的......” 幼荷低着头黑亮地眸子盯着红锦鲤笑得一脸餍足,道:“你不懂,鱼也是有感情的,你看它现在多开心。” 红锦鲤好似听懂了似的,朝着幼荷甩了甩鱼尾,欢腾地游来游去。 幼荷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它的鱼头,小声道:“小鱼啊小鱼,我叫你红锦怎么样?” “红锦红锦!娘亲今天给我买了新衣裳可漂亮了!” “红锦,我觉得阿旭不喜欢我了,他今天送了个簪子给阿秀,明明......明明是我喜欢的款式......” “红锦,为什么阿旭说他对我只是妹妹的感情呢?明明我们从小到大在一起那么多年......” 少女幼荷说着说着趴在桌上睡着了。桌上的鱼缸悠然间泛着红光,一个俊俏地少年郎旋了一圈,站定在桌边,一身红锦雪浪纹的红袍,飘然潇洒。 他伸手一变,空荡的鱼缸里变出了一条红锦鲤。 幼荷悠然醒来,发现眼前站了个陌生少年,道:“你......是谁?” 红锦挑眉道:“我叫......红锦。” “啊?!”幼荷一惊,“好奇怪啊,你既然和我养的鱼叫同一个名字。” 红锦径自坐在一侧,翘起腿来,笑道:“哦?是吗?真巧。” 幼荷洗手作羹汤,笑着看着眼前拼命扒饭的少年,笑道:“慢点慢点,你怎么跟我家红锦一样,每次喂鱼食都围上来欢快地不行。” 红锦扒饭的间隙抬起头,笑嘻嘻道:“还不是姐姐你做的饭好吃嘛!” 幼荷又给他舀了一碗肉丸,道:“吃完了你就该回家了。” 红锦吃完抹抹油嘴,道:“不!我没有家,这儿就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姐姐,我吃了你的饭,就是你的人了,你让我留下吧,我饭量小,吃不了你几口饭的!” 幼烟默默地看向被他吃空了的饭桶,犹疑了许久点头道:“那好吧,我和爹爹说说让你到家里大堂里领一份工。” 红锦点头作揖,笑嘻嘻道:“谢谢幼烟姐!” 阿旭再来邀请幼荷出门踏青时,身边就跟了这么个上蹿下跳不服管教的少年郎。 阿旭面色阴冷地背着手,总觉得这少年十分扎眼。 红锦似是没见过世面似的,到哪都觉得稀奇,什么都想摸摸瞧瞧。幼荷一路上分神盯着他,面带宠溺的笑意。 阿旭道:“幼烟,你我的婚事不急于一时,推到明年如何?” 幼烟的笑容一滞,轻咬唇角,恰在此时,远处的红锦盯着小摊子上的小糖人朝着幼烟招手道:“幼烟!快来看这!快来快来快来!!” 她抬首笑着跑过去,“嗯!我来了。” 苏堇旭看着跑开的幼烟,暗自握紧了拳头。 红锦拿过一只红锦鲤,连问:“你看你看!这像不像我?像不像我?” 幼烟看着被他直直伸到眼前的小红锦鲤,愣了下,笑道:“像,像极了。” “那你送我好不好?”少年盈亮的眸子闪着光。 幼烟点头,道:“好。” 红锦拿着那条红锦鲤,反倒唉声叹气道:“幼烟以后要是嫁人了,就没人陪我说话,给我做饭吃,给我买漂亮的红锦鲤糖,这个......我舍不得吃了。” 幼烟眼底一闪而过地波动,继而对捏唐人的师傅说:“师傅,再给他捏一条吧。” “好嘞!这位小公子等着!不如我也给姑娘你免费捏一条吧。这样也能凑成一对儿!” 红锦眼前一亮,连忙道:“好好好!” 幼烟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师傅。” 捏糖人的师傅已经快速捏好了递上来,塞进她手中,道:“姑娘要懂得珍惜眼前人啊!” 幼烟拿着手中的红锦鲤,怔怔地回身望去,熙熙攘攘地人群从眼前走过,原先那地方早已没了来人。 红锦欢喜地拿过刚捏好的红锦鲤,凑在她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笑道:“幼烟,你吃吧。我给你留着一条看!” 幼烟怔怔地眨了下眼,不自觉地张开嘴,含了一口他递上来的糖锦鲤,甜滋滋的,滑在舌尖。 “怎么样儿?好吃吗好吃吗?” “好吃。” “好吃就行,来来来!都给你!” “你怎么不吃?” “我......我不想吃了!都给你都给你!”少年两手拿着糖,绕着她欢快地跳着走,聒噪的说着不知哪听来的俏皮话,引得她扑哧一笑。 又一年天灯节,幼荷与阿旭在热闹的灯市里穿梭观赏,她拿起一盏红灯,灯红通明,映得她娇俏动人。迎面走来一个男子,欢欢喜喜地递上一盏锦鲤红灯,道:“幼荷,这是我亲手做的,送你的!” 幼荷笑着接过来,开心地低头摆弄着红锦鲤灯笼,笑道:“阿旭,你看红锦做的真好看,这眼睛......” 阿旭捏紧了手中的纸灯,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就是奇了怪了,你养了条鱼叫红锦,就有什么奇怪的人跑出来说自己叫红锦......围围绕绕了你那么多年,他到底有何居心?!” 闻言,幼荷气急道:“阿旭!你胡说什么呢?!阿锦他......” 阿旭冷哼道:“阿锦阿锦阿锦!!!你整日嘴里都是念着阿锦!你别忘了我们有婚约在身,我也一定会娶你,何必要找个男人来故意气我!” “,......阿旭你!”幼荷一口气堵在心口,憋红了眼眶,倔强着没再说出一个字。 “砰!”地一声,红锦不知何时已经上前一拳将阿旭打倒在地上,怒道:“你凭什么让幼荷为你流泪?!你凭什么不想娶她却还耽搁她这么多年?!你以为你是谁?” 阿旭被打得嘴角流血,他摸着脸,恶狠狠地呸了一口怒道:“好,好得很!那你以为你是谁?!幼荷是我的未婚妻,我和幼荷的事还由不得你来管!” 幼荷急忙伸手去拉住红锦,道:“阿锦......别打了,阿旭他是在气头上胡说的......” 闻言,红锦的身子僵在原地,他狠狠握着拳头,胸腔里翻腾着怒气,却满心的寒意袭上心头。满天乌云忽而聚集而来,大雨猝不及防倾盆而下。 他僵着脸转身一步步淹没在大雨中,只说了句: “我知道了。” 幼荷闻言,心中惊痛,悔上心头,忙步履蹒跚地追着他,颤巍巍道:“阿锦......你别走,阿旭说得都是气话......阿锦你.......” 红锦从此再也没出现过,天灯镇却阴雨绵绵不绝了三月之久,久久不息。 传言李家的闺女李幼烟淋了场夜雨,从此大病不起,又不知从哪得来的稀世珍珠,磨了面和着药咽下,身子才好了些。 而这场大雨,有人道是天灯镇惹怒了河神瑞溪,引得天降大雨,让天灯镇今年发涝灾,颗粒无收。不少人带着贡品去河神庙进献,才跪拜了出来,贡品就全被砸了出来,丢得烂七八糟满地都是。 许久才有洪亮如钟的声音从河神庙发出,道:“尔等愚民,速速献上阴年阴月阴日所生的少女为吾的新娘!” ☆、河神瑞溪 天灯镇地镇长一怔,众人推来算去,才发现只有李家地闺女李幼荷才符合,可是李幼荷自小与苏堇旭指腹为婚,下月就要完婚。 一时间,天灯镇的人都犯了愁,可没等他们再犹豫徘徊,河水不断上涨,一连淹没了数块农田,不少玩水的小孩子被冲入汹涌地激流中,丢了命。 这时原本犹豫的人们脸色都变了,眼见着大雨不歇,命案不断,再也没有人去在意李家那一个闺女的幸福。 出嫁那天,李家的女儿一袭鲜红的嫁衣,待坐家中。人们集结着跑到李家闹事,又哭又喊,原本和蔼温柔的脸渐渐狰狞而凶狠。 苏堇旭一身丧服拦在花轿前,掀开轿帘,看着已经木然地没有表情的新娘,颤着声音跪下去道:“幼荷,我们有缘无分,你......放了我吧。” 呲地一声,他抽出一把长剑迅速抹了脖颈,血溅白菱,溅到李幼荷火红的嫁衣上。 李幼荷痛苦地十指深扣入掌心,许久沉声道:“起轿。” 喜婆一愣,瞧着苏堇旭的尸体颤巍巍地问道:“新娘子,这是要去哪?” “河神庙。” 花轿里的李幼荷,盈满泪水,抽出一把尖刀狠绝地插入身体,血液嘀嗒,缓慢地流出火红的花轿,一路留痕,唢呐声声震天,一路送到了天灯河中央的河神庙。 河神瑞溪一身新郎装,兴奋地在河神庙内走来走去,时不时整整衣冠,又出门眺望着送亲队伍,唢呐声渐近,就像炮竹将他的心脏燃地噼里啪啦地响。 花轿停在河神庙前,喜当场婆喊了一声,无人应答,瑞溪笑着走出来却嗅到一股浓重地血腥味,当场变了脸色,夺步而来,一把将轿帘掀了! 喜婆看到新娘死了,吓得往后跌坐在地。 瑞溪脸色阴冷地伸手去抓幼荷的手,发了疯地源源不断地往她体内输送灵力,怒喊道:“醒来!你给我醒来!!!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看看我!” 许是还没死透,还是李幼荷尚有一口气在,竟真的艰难地睁开眼来,蓦然瞪大了眼,震惊道:“......阿......锦......是你.....怎么会是......你,怎么可能......会是你......为什么......为......” 瑞溪眼见着她彻底闭上眼,撕心裂肺地喊道:“不!!!是我!就是我!为什么不能是我?!幼荷!幼荷!!!不!不要死!你不要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你们全都死!我要你们全都给幼荷陪葬!!!” 河神瑞溪大怒,化为一条透着冰蓝的巨龙腾于空中咆哮,顿时间天灯河河水涨势汹涌,奔腾而出,滔天的巨浪将整个小镇淹没,男女老幼,浮尸千里,无一幸免。 倪浅看着眼前幻境,不由惊痛! 顿时间,铺天盖地幽蓝的水转瞬淹没而来!是幻觉吗?! 直到灭顶地水将她淹没在水底,视线里模糊幽暗,越发呼吸困难,一串串水泡从口中离开向上飘去,她方才慌乱了阵脚!靠着一丝求生意识,她回头努力向着隐修的方向抓去,“隐....隐修......” 隐修看着眼前深陷幻境突然昏厥的倪浅,迅速出手将她横抱起来,抽剑隔空凌厉地画符念诀,挥剑扫去,喝道:“怨魂现身,还汝夙愿!破!”随着剑气之处滔天的白光如浪横扫而去,气势如虹。 倪浅胸腔中那股子窒息感渐渐散去,挣扎着站起来,双眼朦胧之间,看到了抱着自己挥剑念诀的隐修。 第6节 这家伙,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风声鹤唳,冤鬼泣鸣。尖锐入耳,揪着人心般让人难以忍受,倪浅忍不住大喝道:“红锦!瑞溪!你出来!你给我出来!你让一群怨魂小鬼在这鬼哭狼嚎,你也不害臊?!” 风中扭曲的怨鬼一愣,呆滞半秒,转而恼羞成怒,一众诡异的声音嘈杂混合飘荡在上空:“大胆!竟敢对河神大人无礼!是他们!是他们背叛了河神大人,才会天降神怒于天灯镇——!” 倪浅被风中的戾气卷得无法站稳脚跟,顶着狂风对峙道:“李幼荷和苏堇旭两人相爱相守何错之有?” 隐修看着戾气渐渐弱下来,抽剑画符,剑气凌厉,一剑将眼前幻境粉碎,幻境外的乐菱看到两人出现,急忙大喊:“哥哥!” 那蓝色的恶龙被一纸符咒紧紧束缚躁动不安,它疯狂吸收着空中无数的怨魂,却在听到倪浅那句话后,龙眼猛然怒瞪,转瞬间竟挣破了符咒,一跃腾于空中。 嚣张而愤怒的声音破空而来:“尔等小儿!一派胡言!!!要不是苏堇旭,幼烟就不会死!我好不容易将她救活,好不容易才救活她!她怎么可以丢下我?!怎么可以?!” 恰在这时,一缕青烟聚集成形,倪浅定睛看去,正是幻境中的李幼荷。 “幼烟!”一声兴奋的喊声,巨龙陡然间化形为人,从空中奔腾而下,跑向她。 女子一身红嫁衣,转身面向他,许久道:“......阿锦。” 红锦一把上前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开心道:“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幼烟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颤着音道:“阿旭......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为什么不肯见我?我那天看到了,你来给我送药,我喊你你为什么要跑?” 一行清泪从她眼中滑下,她笑着道:“我明明想告诉你,我不要嫁给别人了,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你像个小孩子长不大也没关系,我只想对你好,只想和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走,连给我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红锦一震,悲喜交加,胸腔中剧痛不已,他为了救病重的幼烟,已经剜了体内的龙珠和着他的心头血给她喝了:“真的吗?真的吗?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逃走,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这回好了,我救你我救你回来,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好不好?” 倪浅也是一震,原来后来红锦回去救过幼烟,原来幼烟早已不知不觉对这个相伴她多年的人情根深种。她想起自己刚刚喊地话,不由觉得脸蛋有点烫还有点疼。 她上前嘿嘿笑了下道:“两位两位,虽说你们误会解开了,可这天灯镇的怨魂由他而起,这总不能不管吧?” 瑞溪看向倪浅,不由觉得有一丝熟悉感,暗自用神识探去,却被一层无形地力量打了回来。 他道:“你是什么人?与我那些人死了还不去投胎?非要拉着人垫背与我何干?” 倪浅闻言,暗自摸一把冷汗,这条恶龙实在是嚣张,杀人放水了,现在就想不认账?! 李幼荷微蹙着眉,上前道:“天灯镇被湮没在暗水深处,多年不见天日,无数怨魂难以纾解心中愤恨,既是红锦他的过错,我们一定不会推脱,我们会守着这天灯镇赎罪,还望这位道长能解救这无数怨魂,让天灯镇无数亡魂得以超度。” 隐修敛眉,沉声道:“贫道只是个渡客,真正能将他们从心魔中解救出来的只有他们自己。我可为他们编织一梦,愿意沉溺于怨恨,还是放弃心中执念踱入忘川,都自行选择。” 幼烟点头道:“多谢道长。” 倪浅惊讶,他们怎么会要亡者的眼泪? 隐修低沉清冽地声音响起:“游走亡魂界,唯渡有心人。断藕何连丝,青丝反绕喉......” 他变幻出一把古琴,一旁的乐菱与隐修对视一眼,拿出菱笛横在嘴侧轻吹,笛声清悠缥缈。琴笛相映,编织出一曲渡魂曲。无数亡魂被此曲吸引,顺风汇聚,迅速侵入隐修的身子,古乐抑扬顿挫,婉转绵长,勾勒离人伤情。 悲欢离别转成空,一己执念终飘散。 倪浅不知道那些亡魂在隐修体内编织的梦境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当看似漫长而又短暂的梦境后,一曲作罢,隐修的右眼框中,缓缓流下一滴清泪。 乐菱拿过一个玉瓶,准备接过时,那泪就蒸发于空中了。 “可惜了。哥哥,又白忙和了一趟。” 乐菱拿着空荡荡的瓶子,不由地嘟囔着嘴抱怨。 当怨魂渐渐散去隐修双眸缓缓睁开之时,瞧着那空荡荡的玉瓶,眼神深邃飘远,无人所知他的何想何思。 空中传来幼烟和红锦的声音:“诸位,有缘再见!”再转身,哪还看得到那两人。 “姐姐!姐姐!”倪浅听到呼唤,急忙回头,只见小太瑀蹦跶哒地跑上来扑入她怀中。“姐姐!你跑哪儿去了,刚刚太瑀一个人好害怕!” 倪浅无奈,幸亏这次化险为夷,否则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打滚求收藏啊! 弦弦撤了...... ☆、朱雀阁内听前生 她上前一步,拦住正准备走的隐修,“隐修道长,刚刚多谢救命之恩。” 隐修收好手中的寂梵琴,说:“无须谢我,是你自己命大,也是你让那些怨魂有片刻停歇,我才有机可寻。只不过,这尘世间险恶非凡,你何必要踏足异境?” 倪浅笑道:“出门历练,自是哪儿危险就往哪去咯?道长呢?” 隐修道:“斩妖除魔,超度亡魂。” 倪浅转而看向乐菱问道: “这位小姑娘,我看你们刚刚琴笛相鸣,竟然能渡亡者,还得了滴亡者的泪水。在下好奇心重,敢问,你们要这亡者的泪有何用?” “你这没本事的家伙,休要问东问西,出门历练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劝你们不要胡闹,小心小命都搭进去了。这次有我哥哥救你,下次可就不一定了!”乐菱心直口快,句句咄咄逼人。 倪浅一怔,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当场想掀了这小丫头片子,却越发觉得这小丫头很眼熟。 倪浅眼睛闪过精光,狡黠地看向眼前的白纱遮面的男子问: “隐修道长,咱们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不如让在下瞧瞧你的庐山真面目?” 隐修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倪浅,她的眼眸中盛着狡黠的漫天星光,许久,坦然一笑,伸手将头上的面纱斗笠揭开,刹那间,微风拂过,墨发轻扬,倪浅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就傻傻地愣住了。 “哥哥!”乐菱心里着急,哥哥怎么会为了那女人摘了面纱! “你......你......你果真是尹烨?!”倪浅被眼前熟悉的面庞惊得几近失言,她原本只是觉得像,没想到随便问问,竟真的是他! 尹烨瞧着眼前的女子,起先好奇她初次看到自己的模样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这会儿看她痴痴傻傻的样子,心底释然,一点儿没变,她本就是个纸老虎。 “倪浅,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尹烨淡淡地问候一句,语气里带着疏离,随后将刚摘下的斗笠又带了回去。其实透着薄薄一层白色的面纱也能窥得他一二分的容貌。否则倪浅也不会有那种猜测。 倪浅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样了?”倪浅是问他的残魂体质。 尹烨略微抬头,看着天空中刚刚隐隐密集的乌云渐渐散去,抿着薄唇:“还好,我们还有事,就此别过。”话是对着倪浅说的,身子已经背向一方,“走。”乐菱傲气地向倪浅姐弟俩作了个鬼脸,然后欢快地迈着步伐追上尹烨。 倪浅:“......这就走了?!!!” 太瑀看着渐渐走远的俩人,小手拉拉倪浅的衣角,小声说:“姐姐,那个哥哥已经走远了。我们怎么办?” 倪浅随手捻过一根树枝,打开贺老爹留给他们的地图,准备好好探查一下接下来的方向。太瑀看着这抽象的地图,及其困惑:“姐姐,我们现在是在哪儿啊?” 倪浅:“在......在......管他那么多呢!”干脆一把将太瑀和包裹甩在身后,唤来小棉花飞飞上了空中。 在某个城门口不远处落地,倪浅带着太瑀进了城,这城里一路走来,商贩吆喝,热闹非凡。 “姐姐,我饿了。” “饿了?”倪浅挑眉,“好,找个地方吃饭。” 话音未落,就入了身边一个长着两撇胡子的男人耳朵里,他极其殷勤地拦上来:“姑娘,你们是外地人吧?来我们苍焰城怎么能不去朱雀阁坐坐呢?” “朱雀阁?好玩吗?”太瑀扬起闪亮天真的大眼睛问他。 “好玩,当然好玩了,不仅好玩,还有各种美味佳肴,两位可不能错过了。”眼尖的男人低下头去看向小太瑀,试图赢得他的好感。 “不瞒姑娘,在下正是这朱雀阁的一个跑堂下人,家中阁主热情好客,姑娘如果愿意,可以带着这位小弟......” “不要说了,带路吧。”倪浅大手一挥,对方稍稍一愣,急忙上前带路。 进了朱雀阁,倪浅左右打量了下,整座阁楼从大厅看去有两层,一楼有不少像他们这样的食客,大堂上方还有俩台柱子,中间一块装饰雅致的高台。 点了几个小菜,小太瑀埋头吃得起劲儿,倪浅兴趣怏怏地吃着,不一会儿,被朱雀阁里突然的躁动吸引了眼球。 一个胡须飘飘,手拿羽扇的长者走上高台站定,周围立刻围了一群人,哄闹着要他开始说书。 “原来是个说书先生。”倪浅恍然,回过头来继续吃饭。 被众人敬称为孙老的的人,将手中的木块往桌上一拍,开始了:“在下今日先说说那千年前,江国的开国皇帝在乱世中的一段痴情孽缘。” 倪浅一听,原来是捣鼓老古人的八卦故事。真是......可以听听。状似无意,她却不动声色地将耳朵伸过去。 “且说这江国的开国皇帝,年少时本是先朝虎门大将的第三子江逸,哪知邻国梁国虎视眈眈,几年征战下来一举灭了先朝魏国。可怜江家数百人被梁国的铁蹄踏平,江逸被家中旧部救了性命,小小年纪就眼见着国破家亡,可悲可叹。” “孙老!你倒是先说说,江逸那段痴情孽缘啊!”有人耐不住听这段啰嗦的前奏,喊了一句。倪浅窃喜,她听着这段也觉得烦得慌。 人人耐着性子听孙老继续往下说,这朱雀阁门外悄然进了一高一矮的两人,倪浅瞧见那带着白纱斗笠的尹烨,嘴角得意得翘了起来,继续听着说书。 “......江逸聚集家中旧部,联合了魏国逃亡的老臣和魏国公主凝云,在兜兜转转中前往苍国寻求支持。而在这跋山涉水的途中,江逸遇到了一个叫桃瑶的女子,这女子,既是他的贵人,也是他的劫难。” “啧啧,这才子佳人的故事真够没趣的。”倪浅准备放下饭钱,带小太瑀离开。 “慢着,姑娘怎么不听完就走了?”倪浅抬头寻向声音的主人,这声音好听,眉眼却风流。 倪浅回他:“这故事太过无趣,也只有这小地方的人喜欢听罢了。” 这公子听他这么个说辞,挥出把扇子扇了两三下,反倒哈哈笑起来:“姑娘看来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是这世间的情爱兜兜转转本就是痴缠离别,只是尝过这其中滋味的人最放不开。” “姐姐,他笑得好假啊。”太瑀抬着头看着这位穿着飘逸的贵气公子。 白衣公子嘴角僵了几秒,那把折扇这会儿也扇不动了。他身后的小厮憋着笑提醒他:“演得过了。” 白衣公子脸上染上绯色,恼羞成怒拿着折扇敲打了下小厮:“焕枫,去找个位子!” 倪浅看这主仆二人长得俊秀,想想太瑀刚刚拆了人家的台面,干脆说:“不用找了,不如就坐我们这桌吧。反正我们也要走......” “唉?姑娘,这故事要不还是听一听?” “姐姐,我也想听!” 倪浅看着太瑀哀求的小眼神,只好妥协坐下来,继续听孙老的故事。 “江逸遇上桃瑶,就像是命中的劫数一样,看似冷情的少年与面若桃花的娇俏姑娘日日相伴又怎会不动心?” “两人海誓山盟,情深似海,可来路不明的女子身份低微,又怎敌得过那生在皇家的魏国公主?凝云本就是个心机颇重的女子,为了利用江逸为她复国,对桃瑶三番两次地下狠手。桃瑶虽然无声无息地躲了过去,却让凝云无意中却发现了个惊人的秘密。” 孙老说到这儿,把众人的神吊得集在这个点儿上,却一下又停下来,慢悠悠地拿过桌边景泰蓝的茶杯,悠悠地抿了口茶水。 “这死老头......”倪浅本不太感兴趣,但被孙老这么一吊胃口,心里痒痒的,像有只小猫轻悠悠地伸爪子挠着心口。她在台下遥遥看着孙老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恨不得冲上去给那欠揍的老头子呼上去一掌。 “姑娘莫急,等他喝口水,咱不如先来一壶我珍藏的桃花酿,这酒香甚是诱人。”白衣公子招手,身后的小厮竟变戏法般抱出了一壶酒坛。 酒壶里散发出来的酒香,缥缈如丝,缕缕清香,倪浅惊赞之下,嘴馋得厉害,不好意思再在人家面前摆谱,于是乎客气地套了下近乎:“我叫倪浅,这是我弟弟倪太瑀,喝酒之前,想问问公子名讳是?” “在下鹤忆,家住......家住苍焰城。”白衣男子随口这么一胡扯,面上毫无破绽,身后的焕枫早看惯了他这样的姿态,也没说话,静默地站着。 “那这位是?” “哦,这是我家小厮焕枫。” 倪浅问完,端起桃花酿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这时候那孙老也缓够了,继续说起来: “那桃瑶竟然是苍国的一棵桃树精,几番修行幻化成了人形,恰巧遇到了打马而过的少年江逸。凝云逮了桃瑶的把柄,又怎会罢休,搜罗了各路法术超的道士前来作法捉妖。桃瑶因此受了重伤,早已权倾朝野的江逸震怒,将凝云远嫁与苍国联姻。” 第7节 “几年过去,江国建立。只不过人走茶凉,路走桥拆,桃瑶为江逸打下了江山,却没办法守得住人心。桃瑶为妖的言论传得江国满国上下,人心惶惶,妖孽祸国,人人诛之。桃瑶心灰意冷,自焚于苍国那片灼灼桃林中。” “江逸赶到时追悔莫及,面对一片焦黑的桃林,往日记忆涌上心头,痛彻心扉,失心疯般守着那片焦黑的桃林,一代帝王守着一片焦林孤苦终生。” “故事完了?”倪浅皱着眉头,一脸不屑。哼,原来是个负心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迷雾藤林 台下的众人唏嘘不已,孙老堂木一拍:“各位看官,那江逸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痴情郎,当年桃瑶为何要自焚于桃林无人所知,传闻江逸死后,在忘川河畔三生石上用帝王血一笔一划写下两人的名讳,只求来世能与桃瑶再续前缘。” 倪浅听得不禁冷笑:“拥有时不珍惜,最后了期期艾艾地在块破石头上面写几个字能有什么用?” 孙老在台上寻着倪浅的声音看去,一个眉间隐隐红印的女子,明眉皓齿,一双利眼毫无惧色地看向他,嘴角的笑容极为讽刺。 他也不恼,捋了捋那把长须,意味深长地投去一记眼神:“虽是传言,但是那片桃林千年来都是一片焦土,桃瑶姑娘即使入了轮回道,她的痴缠爱恨依旧附在那片焦土上。千年前的情爱毕竟不是我们这些后辈能够说得清楚的。” 孙老又道:“只不过这桃林外竟无端端又长出了一片迷雾林,传言有邪祟作怪,许多人进去后被里面的迷雾困住,至死都走不出来!” 倪浅不禁摇头嗤笑:“尽是危言耸听。这样一来,我倒要去会会这迷雾林里是何方神圣了!” 鹤忆若有所思,心下一动:“ 在下早年去过那里,且不说那故事,也可惜了那片林子,再酿不出那么好的桃花酿。” “桃花酿?” “没错,其实这壶桃花酿是那片桃林下埋着的,我叫焕枫去寻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壶。”鹤忆说着,倒了一杯,细细品尝着,面上耐人寻味。 倪浅刚刚喝的滋味已经忘了,听他一说,再次倒了一杯,酒入口中,舌尖辛辣而甘甜,韵味悠长,久久难忘。 倪浅不由惊奇,这酒埋在焦土下千年,竟没有被枯枝残根侵入苦涩之味,如此浓烈甘甜,辛辣入肺。 角落里的尹烨不紧不慢地举杯饮完手中最后一杯酒,用余光扫过门口提剑离开的倪浅姐弟俩。 “哥哥,他们都已经去了,我们怎么还不去?要是这次被那个倪浅抢了先怎么办?”乐菱明显是个沉不住气的,她身侧的玉笛似有灵气,在气流压迫下隐隐作动。 “等不及了?”尹烨站起身,背上那把古琴,“走吧。” “好!”小丫头欢欣鼓舞地跑上前,跟在他左右。 迷雾林外,阴风阵阵。 倪浅和太瑀在迷雾林外绕了许久,也没敢擅自走进去。 太瑀扬起头道:“姐,我们怎么还不进去啊?” 倪浅伸手就是一个板栗敲上他的小脑袋,道:“废话!你看这林子上空连只鸟都没有,咱们贸然闯进去,要是真遇到什么邪祟妖魔,你有把握活着出来吗?” 太瑀摸着脑袋嘟囔道:“可是来都来了,难不成还回去?” “哈哈哈哈哈......”诡异的笑声突然在空中响起,“小兄弟说得对啊,来都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呢?” 倪浅脸色一变,还未反应过来,林中不知何处窜出来一根树藤,势如闪电,一下就将太瑀卷起,转瞬间卷入了迷雾林中。 “太瑀!”倪浅见势伸手去拉,却依旧晚了一步,太瑀的声音越来越远,眼见着整个小身影都消失在迷雾林中。倪浅想都不想,拔腿追了进去。 不肖几步,她就彻底进去了迷雾林深处。里面不比外面,参天的大树遮天蔽日,一层薄雾氤氲在上空,她走在下面,却也看得清晰路况。 她一手持剑,小心翼翼地前进着,尝试着喊了几声太瑀,毫无音讯。 她靠着敏锐的听觉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侧身一剑劈去,斩断了一根墨绿的树藤,眼见着嗖嗖嗖地声音响起,树藤迅速移动。她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千万根浓密的树藤裹着参天的大树,迅速地抽动着,密密匝匝地裹在树干上。 倪浅不禁皱眉,这些树藤难不成通了灵性,已经成妖了? 思及此,她抽剑朝着一处劈下去,竟没有劈断,只是将厚实地树藤辟出一个口子,流出了墨绿色地浓浓汁水,直教人恶人犯呕。 倪浅不禁感到头发麻,猛然跃起,试图跳到树干上,却被那无数妖树藤察觉了她的想法,无数条树藤猛然抽出,将她在空中裹住。倪浅越是挣扎,这树藤就裹得越紧。 “啊啊啊啊!!!是谁?!给我出来!你既然要我进来了,你就别再装神弄鬼了,出来说句话!” “呲呲呲呲......”“呲呲呲呲......” 似乎是为了应她一声,倪浅周围渐渐想起无数的呲呲声,在迷雾林的上空,视野里全是茫然一片,诡异的呲呲声越来越急促,令人毛骨悚然。 倪浅只觉得心凉,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冰凉黏湿的触感突然侵上她的脸颊,她猛地身子一颤。 “小姑娘,是你叫我出来的,怎还就害怕了?”妖媚的声音伴随着呲呲声,倪浅惊悚之余,清醒了一分,方才知晓,刚刚滑上她脸蛋的是什么。 是这妖怪的舌头! 倪浅强自镇定道:“谁谁说我害怕了?!你你是谁?抓我弟弟做什么?快把他放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呵呵呵......放了他?当然没问题,那么小丁点儿,也都不够我塞牙缝的,倒是你,细皮嫩肉的,嗅着也香,怎么闻都是上好的大补珍品,说不定我藤娘吃了你,就能一举得到飞升了......啊哈哈哈哈!!!!” 倪浅闻言,额角不禁滑下一滴冷汗,暗自吞了下唾沫,笑道:“你鼻子灵不灵啊,我都多久没洗澡了,你还说香?大补珍品?别开玩笑了,我自己还只是只道行浅薄的小妖罢了。” 藤娘一把将她推开道:“哼!管你油嘴滑舌说得天花乱坠,我都不会闻错地,错不了。来人,将她拨了洗了,丢进我的九盏琉璃灯里,我要将她一点一点地熬成香油,慢慢品尝......哈哈哈哈......” 倪浅眼见着那些树藤化身为人,十指一伸,化为树藤将她缠着甩进了一个大水池子里,就要开始剥她的衣裳,忙喊道:“慢慢慢!我还没看到你将我弟弟放了呢!做妖也是要讲信用的!” 藤娘侧坐在空中地藤椅上,晃荡着,勾起半边唇笑道:“好,来人,将那个小蛇妖放了。” 闻言,一根树藤甩出来一个小男孩,三两下解了他身上的捆绑。当嘴上地树藤离开,太瑀忙开口大叫:“姐!” “太瑀,快离开!”倪浅十指隐在暗处一勾,将他一举冲上树藤云顶,冲破了束缚,天边早已候着的小棉花飞快地狂奔而来,驮着小太瑀就撒丫子地往外飞去。 藤娘挑眉笑道:“我就说你还是有两下子的,只不过......你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她厉色挥手一道虹光扫过,几根树藤紧紧将她的双手束缚在身后,动弹不得。 “别再想耍什么花招,否则,会死得更难受哦。 树藤裹着倪浅的身子,随着藤娘穿梭在迷雾林中,眼界渐渐开阔。 倪浅看着眼前的一片惨败的焦土,一时间胸口竟闷得喘不过气来。 这里的枯败的死气太重了,这林子里浓重的哀怨气息让她心生拒意。 也许,她就不该来。 可现在别无选择。 不知为何,满目的焦林竟开始动了起来。 藤娘一怔,若有所思,扬手命树藤放下她来。 “自己走。” 倪浅无奈地向焦林内踏进去,一瞬间,所踏步之处,竟神奇的枯木逢春,迅速抽枝、长叶、结苞、开花。倪浅惊讶不已,小心地继续向前迈步,不过瞬息间,整片焦林因为她的到来,焕然一新,俨然已经是一片芬芳桃林,满目春风。 林子上空,鹤忆仙君歪躺在空中的云朵上,手拿一壶桃花酿一口一口地畅饮着,身后的焕枫看着他这般牛饮不由地心疼:“仙君,这酒不省着点可就......” “怕什么?这酿酒的人不是回来了吗?”鹤忆笑着继续喝了口,一只手支着歪着的脑袋看下下方,焦土以肉眼可见的变化迅速绽放接连成一片片桃林。 焕枫安静地看着,静默不语。 倪浅越发地觉得不对劲,藤娘却是神情复杂地看向她道:“你......究竟是谁?” 没等倪浅开口,天边却响起太瑀的声音:“姐姐!我们来救你了!” 她一抬头,就看到尹烨带着两孩子腾云而下,一身仙风道骨。 尹烨落在她面前,那把蚀月剑隐隐散发地剑气让远近的树藤小妖都退避三舍。 藤娘迅速一跃而上,藏匿在一颗桃树上。她看到倪浅尹烨两人站在桃树下,乍一眼感到胸前一阵绞痛。她漂亮的脸蛋不受控制地变化着,似乎又另一个灵魂要喧宾夺主,破魂而出! 只一瞬间,那张原本妖媚地脸蛋似乎化去了浓妆,周身散出一层白光包着。 作者有话要说:  藤娘幼烟是个双面娇娃的人设,就是一会啪啪啪一会萌萌哒那种。 ☆、藤娘幼烟 发觉到动静,倪浅疑惑地回头,只见一棵桃树上窸窸窣窣地动了几下,从上面滚下个粉红的人儿,花瓣震落了她满头,一双眼刚睡醒般,歪着脑袋看向她,又有些笨拙羞涩。 “哇哦!姐姐,树上掉下来个漂亮姐姐!”小太瑀惊艳地拍着小手,迈开两条小短腿准备扑上去,被倪浅面无表情地揪着衣领腾空拽在了原地。“太瑀,给我老实呆着。” “不要,我要漂亮姐姐!”小太瑀腾空扑腾着脚。倪浅一个发狠的眼神扫过去,终于偃旗息鼓,乖乖听话,看着倪浅走过去。 少女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倪浅,眼神突然亮了起来:“桃瑶,你回来了?!” 倪浅被她这么一声惊呼,顿了脚步:“你弄错了,我不是桃瑶,我叫倪浅。” “倪浅?”少女歪着脑袋重复了这个名字,“原来桃瑶现在叫倪浅了啊,也很好听呢!藤娘知道了。” “幼烟姐姐!”小太瑀一个狼扑扑进了还不懂状况的藤娘怀里。被扑到在地的藤娘懵懵懂懂地看着怀里的小太瑀,疑惑不已:“桃瑶你有孩子了吗?” “不是不是!你弄错了!”倪浅急忙摆手否认。 “你骗人!”藤娘却态度骤变,一手抓|住小太瑀向后纵身一跳,停在后方的桃树枝丫上,“这是江逸的孩子对不对?” “不是的不是的!我爹爹不是江逸!”小太瑀被突然抓在空中,吓得大喊大叫。 “不是......江逸?”藤娘听到这话,再看看小太瑀的脸,有瞬间的迟疑,刹那间,手上就松了。 “啊——!”急速坠落吓得太瑀哇哇大叫。 倪浅眼疾手快,迅速上前接住了小太瑀。 小太瑀用小手拍着小胸脯,喘着粗气;“姐姐......吓死我了!她好可怕!” 倪浅一根手指戳上他额头:“小家伙,见色忘姐?嗯?亏你还是妖族,怎么就这么点胆量?” “这个......这个......”小太瑀羞愧的低下头,两只手指头对着戳,猛然抬起头:“姐姐,下次换我保护你!” 倪浅将他放下,护在他身前,看向高处的藤娘笑道:“你这妖怪真是奇怪,一会儿要吃我,一会儿又要和我攀亲戚,难不成你也被鬼附身了?” “你要走?你分明就是桃瑶?为什么要否认?!”藤娘抽枝化为一条藤鞭,挥手一抽,拦在倪浅面前。 倪浅回头伸手将藤鞭拽住,不屑地冷笑:“我倪浅行得正站得直,区区一个灰飞烟灭的桃瑶,与我何干?” “你——”藤娘被她这句话气得郁结,用力抽|出藤鞭,纵身跳下树枝,站在倪浅面前:“千年了,我守在你自断根基,自|焚树体的这片焦林这么久,不过是个臭男人,你却为了她抛却了我们多年的姐妹情谊!” 她越说越气,情动之时,还差点岔气,“就连现在......就连现在回来了,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要了吗?!” “姐姐,你明明是只蛇妖,她怎么老诬陷你是桃树精呢?”太瑀听了半天,还是不太明白。 倪浅忽略这小家伙的疑惑,迎面上前,故意气她:“不可理喻,你说我是桃瑶,那可真对不起,权当我投胎转世了,全忘了个精光,你就守着这片桃花林继续睡你的回笼觉吧!” “桃瑶,你要忘了,我就非让你想起来不可!”藤娘移步上前,疾风而来,伴着阵阵花香,倪浅无奈,只好迎上去与她缠斗起来。 第8节 尹烨和乐菱早已不动声色地走近,乐菱看着缠斗在花瓣雨下的两人,不由疑惑:“桃瑶明明自|焚于此,为什么怎么久了,一点儿她的气息都没感受到?” 空气里流动的气让花瓣掉落得更甚,尹烨伸出手捻过面纱上依附的花瓣,一双锐利的眼神像要穿透藤娘般,蛊惑人心地低喃:“该称呼你是藤娘幼烟?还是......桃瑶呢?” 声音入耳,藤娘一下停了攻击,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猛然紧抱着脑袋极力否认:“我不是桃瑶!我不是桃瑶!藤娘....对不起对不起......” 倪浅看向来人,尹烨?这家伙真沉得住气,现在才来? 尹烨趁着对方心智大乱,折枝为笔,身形瞬移,在眼前的空地上画了个阵法,他拔|出身侧的佩剑,配合着阵法迅速念出法诀: “以吾之眼,视汝前尘。附形之魂,速速现身!” “分——!” 疾风旋转出强大的气旋从法阵中向藤娘的方向打去,一道几近透明的身影从藤娘身上分出。 “这是......桃瑶的魂魄?”倪浅吃惊不已,过了千年,桃瑶还没转世? 尹烨道:“不是,只不过是一缕执念罢了。” 倪浅细细想来,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是桃瑶的一缕执念依附在藤娘身上,藤娘为了守住她,在桃林外设了一片迷雾林。而刚刚藤娘体内的桃瑶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强行附身了藤娘,内心深处却又坚信自己是藤娘,结果被尹烨一句话拆散了谎言就开始神经错乱了。 倪浅心道:“这可不就是个神经病嘛!” 正想着这其中的旁枝末节,倪浅忽而听到桃林深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呐喊: “放开她——!”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强劲的无形之力从桃林深处如箭一般穿透了尹烨的心脏,他的身躯被这股力量强行灌风而入! 靠着一把剑强撑在地的尹烨,嘴角已经沁出了血丝,然而他却笑了。 尹烨感受着体内刚刚被强行灌入的残魄。 尹烨心道:“很好,既然来了,就别轻易走了。” 他鲜有地抿唇轻笑道:“乐菱,配合我奏渡魂曲。” 乐菱道:“好的!” 倪浅方才知晓有一只残魄冲进了尹烨的身体里。 倪浅心到:“尹烨他还像以前一样招惹游荡的魂魄吗?” 正当尹烨幻出寂梵琴准备奏乐 ,刚刚那缕被打散出藤娘体内的桃瑶残魂却疯狂地鸣叫起来。 凄厉的声音震得人心神不宁,倪浅看着本该美丽的女子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庞,冲动之下,上前拦住尹烨:“等等!请等一下!” 尹烨顿住抚琴的手指,掀起眉眼看向她道:“为何?” 倪浅看向他体内躁动的残魄,坚定地盯着尹烨的双眸:“现在......现在在你体内的是江逸留在桃林的残魄对不对?那么多年的执念,总要给一点时间给他们......” 尹烨道:“好。” 倪浅心道:“欸?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乐菱不耐地嗤笑倪浅:“哥哥本来就是为了帮他们才要奏渡魂曲的,你还拦着干嘛?让开!” 倪浅被这么个丫头片子一顿教训,只得灰溜溜地站到一旁。 当寂梵琴音如月光倾斜而下,笛声缭绕与琴音相互应和。倪浅在一旁看得呆了,桃瑶和江逸的残魄因乐曲而渐渐不再哀恸,坐在桃林下抚琴的斗笠男子,白纱飘动,如谪仙般与世隔绝,氤氲在一片空旷幽远的天地里。 空旷的空中回荡起尹烨通透清幽的声音...... 尹烨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蛊惑人心。 倪浅莫名地感到有些兴奋。 “小家伙,兴奋什么呢?”耳畔突然喷着热气的声音吓得倪浅后退了一步,反倒跌在鹤忆的怀里,羞得她忙推开他,后退几步:“你......你......你离我那么近做什么?” “你难道不想让尹烨那家伙恢复正常吗?”鹤忆的声音魅惑呢喃,让倪浅绯红了半边脸。 “你有办法?” 倪浅看着神出鬼没的鹤忆,心下暗喜,毕竟他身上隐隐散发的仙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当然。”鹤忆离开她的手,留下一个小瓷瓶。 “这是什么宝贝?” “宝贝?你错了,能是什么宝贝?不过是我随手拿来的瓶子,不过,对你却有大用处。”鹤忆说着潇洒地挥袖转身,来到她另一侧,眼神往尹烨的方向一递,蛊惑的声音从他薄唇中发出:“走进幻境,哪儿有属于你的东西。” 话音一落,鹤忆挥袖就如云烟一样散了身影。 “走进幻境?”倪浅呢喃了一遍回荡在耳边的声音,不知不觉身子就逐渐走近了前方正在弹奏渡魂曲的尹烨和乐菱。 乐菱眼看着她要进入阵内,急得大喊:“哥哥!她贸然走进来会破了渡魂曲的!” 尹烨闻声抬头,手上依旧快速精准地弹奏着,凝着那双剑眉稳声质问一步步靠近的女子:“倪浅,你这是要做什么?” 倪浅闻言,看向他深邃幽静的眸子,猛然闭上眼,伸出手向前一触,竟然就通过了那道由渡魂曲音韵而建立的屏障,“啊,成功了!”才这么一惊呼,她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吸食进去。 尹烨正欲伸手去拽她,哪知道同样被吸了进去。刹那间,渡魂曲散,屏障消失。乐菱看到眼前空荡荡的古筝,急得眼睛里泛着泪花,放下笛子,再扭过头去,正好和小太瑀撞上了眼神。 乐菱可气又可恨地瞪了他一眼,太瑀感到莫名其妙地咬了下嘴唇,他哪招惹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下,1.藤娘早期是个萌萌哒的小妹纸,后来因为一些事变得有些阴狠,但是对这个在人间遇到的姐妹桃瑶是实打实地真心实意,所以她就特别恨江逸了。 藤娘幼烟大概就是桃瑶控吧┑( ̄Д  ̄)┍ 2,桃瑶的一缕执念依附在藤娘身上是因为对藤娘的愧疚,之所以附身后明明控制了藤娘却还以为自己是藤娘,是因为她内心逃避,假借藤娘之手来抽女主。 为什么要抽女主呢?因为剧透就不说了23333 ☆、前世怨偶 桃雨纷飞,缱倦于空中,飞舞着妙曼的身姿。空气中流动着沁人的芬芳,只轻轻地嗅上一阵,就足以让人柔了心神。 倪浅发现她还是在那片桃林中,只是少了尹烨的琴声。 忽然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倪浅转身抬眸看去,踏踏的马蹄声渐近,不久就循着声音看到了马背上的主人。 眉眼冷峻,相貌俊美,隐隐看着眼熟,一袭火红罗衣,玄纹云袖,高坐于马上,墨黑的发髻以一根竹簪束起。他手握缰绳,打马而过,到了倪浅跟前,她才惊觉,他竟然和尹烨一般相貌,分毫不差。 “你是......尹烨?”她疑惑地问。 少年郎驾马奔腾一跃,丝毫没听到她的问话。倪浅舒口气,原来是幻境。 哪知道前方的桃树枝丫上突然掉下个粉团,惊得马匹后退一步,然后怒然扬起前蹄就要踩上去。少年郎努力控制了缰绳,才让马匹停止了攻击。 “挡道者何人?” “我......你问我吗?”粉团挪动着身子站起来,努力抖抖身上的花瓣,露出一张精致粉嫩的小脸朝着他笑:“我叫桃瑶啊!” 桃瑶?这张脸......倪浅惊得上前一步,竟然和自己也长得一模一样! 她还没回过神来,霎时间画面天地震动,眼前的画面紧接着扭曲不堪,身后一双手向前扶住了她的腰,回头,是白纱拂面,面纱内的深邃眼神令人难以捉摸。 倪浅下意识地脱离他的掌心,后退一步,问:“你怎么也来了?” 尹烨径直略过她。 “欸?我问你呢!还有刚刚你看到那个桃瑶和江逸没有,他们竟然和我们长得一样......”倪浅追上去,话没说话,去而折返的尹烨却死死盯着她,她才讪讪地闭了嘴。 尹烨垂眸沉思,刚刚是渡魂曲营造出来的幻境。他方才分明探查出桃瑶的魂魄气息,只不过是一缕附在幼烟身上的气息。 那么,掌控这个幻境心魔的就是江逸! 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两人已经身处热闹的集市上。小贩走卒,吆喝买卖,极为喧嚣。 “哎,尹烨,你看那边!”倪浅眼尖,一下就看到街边拎着马缰的江逸,以及一直跟随在他左右,满眼好奇的桃瑶。 倪浅忙伸手拽着尹烨就跑过去。尹烨神色复杂地看着挽着自己胳膊的女子,微蹙着眉头,却没说什么,抬脚跟上她的脚步。 近处仔细打量了一下桃瑶,倪浅心里嘀咕了一下,果真是个桃树精,即使和自己一样的面庞,却分明透着一股子童真稚气。 而自己,更多的是匪气。 “你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江逸有些不耐,本就是十多岁的少年,再怎么装着老成,心智上也有一丝不成熟。对这个半路拦住他去路,还缠上身的小丫头,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应对。 桃瑶嘟着嘴,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开口:“嗯,我听幼烟说,人的寿命很短,最长不过百年,你看看,我跟着你到你百年以后怎么样?” 江逸的嘴角一抽,这难道是个脑袋不正常的姑娘?“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家。” “不要不要!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我不要回去!”桃瑶一脸拒绝,转头看向身侧,不少人围着一个小摊子,她伸头过去看,“那个是什么?一吹再捏几下,就像个小羊一样,但是又不是活的,什么法术?” 江逸看过去,是街边的吹糖人,随手掏出一点碎银递上去:“师傅,给她做个吹糖人。” 老师傅接了钱,三下五除二就吹了个胚,然后问旁边的桃瑶:“小姑娘,你想做个什么形状的?” “形状?什么都行吗?”桃瑶见老人点头,眼睛就亮了:“我要做一个相公!幼烟说有相公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了!” “......”江逸阴着脸,像领了个白痴一样感到丢脸,假意轻咳两声: “师傅,给她做只猪。” “哈哈哈......”倪浅一下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无意中抬头看到尹烨一双冰眸透过白纱盯着自己,莫名觉得这看白痴的眼神刚刚在哪儿见过。 方才,江逸就是那么看着桃瑶的,倪浅尴尬地收了笑容,回头看到桃瑶拿着个小猪,那张和自己神似的脸笑得极为满足。 熟悉感还有.......一丝羞耻感哄上脸颊,那位姑娘,能别顶着我的脸笑得那么傻气吗? 江逸看着她和个孩子似的,那么好哄,无奈地摇头,这时后面有个布衣小童横冲直撞过来,江逸一急,伸手将拿着糖人的桃瑶一把拉过,揽入怀中。不由松口气,低下头看,那傻丫头竟然还紧紧护着那个小猪。江逸无奈又宠溺地笑了。 尹烨看到这里,眼底一片淡然,微微凝眉。倪浅下意识地看他,“啧啧,尹烨,你那张脸偶尔笑笑也是个俊俏儿郎,偏偏要做个蒙面诡异还不解风情的隐修道士。” 尹烨没理她话里话外的调侃,只说了句:“等会儿注意点,这是江逸的幻境。”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就移步换景似的,四周变幻了地方,看样子,是在某个朝代的皇宫,四周肃穆庄严的建筑让人心情沉重。 倪浅儿时顽劣,家又住在京城,有时好奇说书先生吹得那些宫廷秘史,就会为了猎奇特地变一身宫装偷偷溜到宫里去玩。 这儿的建筑比千年后稍稍古老一些,带着那个时代的神迹烙印,从中能看出这是个信奉古老神明的国家。 倪浅在尹烨三尺之外随意看了几处,不由好奇:“你说为什么他们两人的相貌和我们长得一样?难道是因为我们在幻境的原因?” 尹烨闻声,藏于袍服里的手不由一颤,他知道真正的原因。 江逸便是他的前世。当江逸流于桃林的残魂穿透自己身体时,这种前所未有的契合感让他瞬间明白了他多年的寻觅与归属。 他一直都在寻找在无数次轮回中散落的魂魄,师父隐圣真人曾为他算过卦,多世纠葛,魂魄执念颇深,一世世散落人间。 第9节 如今投胎于肉身的他只有一魂一魄,与其说是受怨念颇深的魂魄惦记,不如说是强大到执念的归属感让他犹如暗夜的明灯,不断吸引着那些飘荡三界的孤魂而来,只为了寻找自己散落的魂魄。 “是你的转世。” 不言而喻,他俩前世是冤家,人妖殊途最后没啥好结果,留下现在这个祸患。终究是可惜缘浅,奈何情深。 倪浅略一讶异了一下,很快就接受这个对于现在的她而言略微尴尬的事实。能怎么样?她又不是曾经的桃瑶。 当两人走出朝堂,看到满目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方才意识到幻境中正处于严寒冬日。 “我们要在这幻境中待到什么时候?” “心魔破,游魂归,情泪落。” 倪浅听了,若有所闻,忽闻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踏雪声。抬眸看去,桃瑶一身月牙白的长袖夹袄襦裙,从后院那丛傲放的梅花中走出,身后跟着一身黄袍加身的江逸。 桃瑶依旧是那般姣好粉嫩的面容,江逸却在一次次战场中蜕变,轮廓愈发分明,坚毅而沉稳。 “瑶瑶,外面风大雪寒,待一会儿就回屋吧。”将逸小心地上前为她披上一件上好的大氅,三年前战场上她跟随作战,受了一根毒箭,虽捡回了性命,却落下了风寒。 桃瑶回身看向他,眼底盈着难言的神色:“江逸,我是妖,不会因为一根毒箭就丢了性命,就更不会畏惧严寒,可是你,是畏了这天下的流言蜚语,还是畏了我?” 江逸手上一僵,怔在了原地。 “可笑!”倪浅看戏似的点评,“人家早就开诚布公地说了自己的身份,他还想要桃瑶配合他惺惺作态。” “你说得没错,”天空中传来一声苍凉的高喝,“何止如此,就是我的自私自利害死了桃瑶!”转瞬间,四周的画面扭曲变化,随着他声音中凄苦绝望的感情,愈演愈烈。 “江逸受你的刺激,恐怕按耐不住,要现了真身。”尹烨说着,抽出身前的长剑,迅速移步挡在她身前,挥剑如虹划出一道白色屏障,“桃瑶不在,你很可能会是他的目标。” 这......难道还得替前世还情债不成? 透过眼前的屏障向空中寻了一圈,倪浅蹙眉,上前一步,毫不忌讳地跨出了屏障,朝着江逸的方向冷笑:“你在这守了千年,难道就悟出了这一点?” 痴魂一顿,从远处漫山积雪化为狂风横扫而来,掀起千堆风雪,凝了身形停在她面前,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诡异地盯着她的脸,似笑非笑:“你不是桃瑶。” 他旋着风雪后退数步,停在她前方上空,透过她想要寻一丝熟悉的身影,那笑容让人闷痛心扉:“终究是狠心的女人。我在这里枯坐死守了千年,还能有什么肖想?” 一眼也不再留恋,帝王的果决让他转身离去。倪浅听了心里不大是个滋味,急得转身向空中高喊:“桃瑶——!你出来!都千年了,你难道还想让他被心魔困在这里,永世难以解脱?!” 话音刚落,陡然间疾风大作,刚刚还是绵绵万里的漫天白雪,眼下竟身处一片炙热的火林中,熊熊火舌,铺天盖地,一身红衣被火焰灼烧得褴褛的女子,渐渐从火光中走出,那般傲然孑立于熠熠的火影之中,渐渐显露出那张绝美的脸蛋来。 江逸心头一震,狂喜不已,又情怯地定在原地。 那是桃瑶。 只不过是一缕气息。 “桃瑶......”江逸颤着唇,微不可闻地念了一声她的名字。 桃瑶抬眸看过来,一双明眸中映着眼前冲天摇曳的火舌,却静得如一面湖水。 桃瑶仰头,看向这眼前漫天的火光,已过千年,当年的猜忌、失望、骄傲、决绝在大火之中吞噬消逝,随着灰烬,烟消云散。 “江逸,当年哪来什么孰对孰错,不要再等我,相伴百年之约,是我妄想了。”话音未散,数条火舌扑上来转瞬湮没了桃瑶的身影,空气里再无桃瑶一丝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ˉ▽ ̄~) ~~ ☆、亡魂泪 眼前的幻境顿然退散了大半,一滴晶亮透明的泪滴缓缓下落,无人注意。倪浅隐约听到身后一声喟叹,还未转身就被人伸手一推,“还不快去接着那滴泪!” 猛然向前踉踉跄跄了几步,她才反映过来,急忙打开随身的小瓷瓶,上前接住,液体顺着瓶壁滑入瓶底。 尹烨垂眸,嘴角的笑容一闪而过,掩在白纱下,眼下,更重要的是要镇住江逸的痴魂,收入体内。他抽剑画符,生生化出无数利剑冲天而去,织成密网向江逸而去。 江逸好似对一切都明了,闭了眼,静默在原地,那双眼却一闪不闪,定定地看着倪浅,剑网急速而下,将他牢牢缠在原地。 陡然间再睁了眼,眼底已一片清明,看着两人轻笑:“不必如此。我本来——就要寻找你!”随着尾音上扬,剑网随着他的声音光束破碎,化为粼粼粉末,散落消失。与此同时,他化为一束白光窜入了尹烨的身体里。 突然袭来的魂魄,伴随着抽筋剥骨的疼痛,尹烨生生强忍,冷汗滑下脸庞,右手握剑撑着,半跪在地,倪浅看着不忍,小心翼翼地上前去问:“尹烨,你没事吧?” 幻境消失,乐菱和太瑀也急忙跑了上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耳尖的乐菱急得要跺脚:“哥哥,那亡魂泪呢?!” 尹烨缓缓睁眼,压下疼痛感,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的单螺发髻,顺毛一般安慰:“在的。在倪浅那儿收着。” “什么?!”乐菱不高兴地撅着嘴,回头狠狠地瞪向倪浅还有那个就知道傻乐呵的太瑀,“妖精!快把眼泪交出来!” “小姑娘,你别总妖精妖精地喊我,你自己不也不是凡人吗?”以倪浅的性子忍她三分已经是极限,此刻横眉冷对,毫不客气地回击。 乐菱当下就青了脸。 她确实,不是凡人。 “乐菱是我多年前早夭的亲生妹妹。机缘之下,得以用玉石塑成肉身,陪伴在我我左右。”尹烨站起身,牵过的低着头的乐菱道:“这......都是我欠她的,由我来还。失言之处,还请见谅。” 倪浅一怔,她才想起多年前,尹家上下由于他招魂的体质,生生被克死了。心头一窒,急忙摇头,佝着身子在乐菱面前赔着笑:“乐菱啊,对不起哦。姐姐我刚刚就随便说说的。不过你张口闭嘴的喊我们俩‘妖精’,总不太好是吧?” “哼!”乐菱脸上一热,扭过头去,“那你把那滴眼泪还给我们!” 倪浅拿出那玉瓶晃了晃道:“这......给你们可以,但你们能不能说说你们收集亡魂泪有什么用吗?是不是和尹烨的身子有关?” 尹烨抿唇道:“师父说,我的魂魄不齐是因为大多遗散,不肯归入地府,所以我需要收集它们,然后辅以亡魂泪融合。” 倪浅大喜,道:“原来如此啊,道长你也不早说,我可以帮你收集啊!”她说着将玉瓶递了上去,“小姑娘,好生保管啊!” “哼!”乐菱接过来藏好,扭过头去。 “桃瑶......”糯糯的声音从被人遗忘的角落发出,倪浅不由地头皮一麻,再回头时已经嬉皮笑脸:“......幼烟?你搞错了,刚刚桃瑶不是出现过了吗?我哪是什么桃瑶啊,我叫倪浅,是吧,太瑀。” 小太瑀收到倪浅的眼神,似懂非懂,伸开小手挡在她前面:“她是我姐姐,不是你姐姐!” 额,这个解释有点儿不太对劲儿。 尹烨将寂梵琴幻化收入乾坤袋中,带着乐菱从他们身边走过: “贫道的事自己可以解决,无须你出手相助。就此别过吧。” “哎,你怎么又要走?咱还有点儿事没说清楚呢!”正说着话,幼烟就上前一步,软软地扑过来,缠着倪浅一只胳膊伸着脑袋蹭啊蹭的,喟叹一声:“桃瑶,你的身上没了桃花酿的味道一样很好闻。” “姐姐!”小太瑀看着这个陌生女子如此亲昵地抱着自己姐姐,气得大喊一声,以示不满。 “呵呵......”倪浅干笑两声,努力伸手将她推远了两步,很快有软绵绵地缠上来。小太瑀看着心急,立马也扑了上去,抓住倪浅另一只胳膊肘不放,宣告领地般地瞪上幼烟一眼。 倪浅拿他没办法,恐怕是刚刚被幼烟从树上丢下去,现在还记着仇呢。这个小家伙,记仇这点和自己真是十足地像。 一边一个拽着俩拖油瓶,倪浅好不容易才回了苍焰城内。天色已黑,眼下人声鼎沸,又到了夜市,苍焰城街头灯火通明,人流涌动,倪浅咋也赶不走幼烟,看来这桃妖精是死活要赖着自己了。 正挤在人群里,幼烟却一下拽住她袖子站在原地:“桃瑶,我想吃糖葫芦。” 小太瑀跳着看过去,眼睛发亮,哈喇子就下来了:“姐姐,我也要!” 倪浅看着这两活宝,好气又好笑,问了句:“你有钱吗?” “有!桃瑶以前说过,在人间用这种纸就是什么都可以买到。”她说着不知从哪儿就掏出了一大沓的银票。倪浅接过来一看,竟然是千年前的银票,这玩意儿,搁现在就是一古董......古董? 倪浅眼睛亮了,伸手拿过来直接揣在了身上:“这些钱已经过时了,我帮你收着。”她顺便拿出一点碎银递给小贩:“拿三串糖葫芦。” 小太瑀欣喜地舔着山楂,身旁紧跟着幼烟,三人动作整齐地走过,一人一串舔着。“姐姐,你那么大了怎么还吃小孩子的糖葫芦?” 倪浅挑眉,继续狠狠咬了一口在嘴里嚼着,随性地问:“谁说长大了就不能吃了,你这小馋猫懂什么?” 倪浅囫囵吞枣,才穿过半条街就吃完了,小太瑀乖巧地将糖葫芦递上去:“姐姐,给你吃一个!” “不要了。”倪浅低头瞄了一眼,有点儿心动,却又嘴硬地拒绝。 “姐姐,你快尝一个,我手举得都酸了。”太瑀仰着头,急切地递上去,一脸期待。 小家伙,倪浅心头一甜,低头大口咬了一个鼓在腮帮子里咀嚼。 “馋猫!”小太瑀立刻兴奋地大喊一声。 “......”上当了。 这死小子! “哈哈哈哈......”一阵郎朗的笑声吸引了倪浅的注意,不忍翻白眼,回头看是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多的家伙。 来人一身花哨的锦袍,眉眼带笑,顾盼流情,几步走过来,身旁人却自动让开了条路。“姑娘看来是外地人?” 倪浅白他一眼,径自走过。男子不死心,在她面前自顾风流扇着折扇:“姑娘不用担心,在苍焰城谁不知道我朱雀阁公叔润这号人物?” 朱雀阁?倪浅想起来是白天去的那个酒楼。 倪浅挑眉:“不知这位公子有什么事?” 她心里嘀咕着,这种闲得慌的公子哥,就喜欢逮着几个外地姑娘逗弄一番,解闷谈情。这纨绔子弟的招数,她太了解了。 “在下素来好客,想......” “好,走吧。”倪浅大步朝天,领着身后俩人往前走去。徒留一阵风刮过,公叔润摸摸鼻头,讪讪地收了一半笑脸,转身跟上倪浅几人,滔滔不绝地向她介绍着苍焰城的风土人情,不过通通都被倪浅左耳进右耳出了。 倪浅心想,白天尹烨和乐菱在朱雀阁出现过,先去那碰碰运气,说不定能遇上。 几人进了朱雀阁,有个小厮上前来听公叔润交待了几句,然后领着他们到了二楼观景极佳的雅阁,能够一览底下高台上舞姬的歌舞表演。 “倪浅姑娘,我这朱雀阁的大厨都是从五湖四海高金聘请而来的,这儿独家特色菜,仅此一家能尝到,错过了可就尝不到了。” “好,那有劳公子把朱雀阁的特色菜都给我们来一份。”倪浅家的海棠楼在京城酒楼中也是首屈一指的销金窟,有时候大师傅心思上来做的新菜式能即使要价千金,依旧有达官显贵排着长龙来品尝。 今日,她倒要尝尝这朱雀阁的特色菜。 倪浅看着楼下的歌舞表演,兴趣怏怏,连眼皮都懒得掀动一下,且不说没有尹烨一半的琴艺,连白天那老头的说书也比这有意思得多。 “姑娘看来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瞧不上寒舍这些庸俗的歌舞表演?”公叔润这话虽酸,脸上的笑容却不以为意。 “不是,我这人没那么雅致,平生一爱敛财,二爱美食,最爱‘意想不到’,这些千篇一律的东西对我而言,着实没多大意思。”倪浅看向身侧的俩货,一个软萌地四处张望,一个则......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随手从乾坤袋里找出一件小氅给他披上,然后煞有其事地伸出指尖,悄悄戳破太瑀呼出来的鼻涕泡,“啪”在指尖破掉。她轻笑一声,无意间看到公叔润正盯着自己,全然没了初见时的风流不羁,那眼神,多了分......意味分明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凤澜水乡 倪浅假意偏过头去,舒缓背后刚刚立起来的一层鸡皮疙瘩。 恰恰这时,小厮领着人进门一道道的上菜,倪浅悄悄观察了下公叔润,又是那般一眼看穿的富家公子样,难道她看花了眼? 第10节 倪浅推推桌上的太瑀,几番推不醒,想着他白天随着她奔波劳累,不忍再喊醒他。就招呼着幼烟自个儿吃。 她细细夹过几道菜品尝,虽有不少菜式闻所未闻,却偏偏又合乎倪浅那刁钻磨人的胃口。没尝之前她本来想绷着脸,老练地说几句行话糊弄这公叔润一把,这会儿却说不出口了。 倪浅心里面这会儿正琢磨着,怎么把这家朱雀阁的大厨挖到海棠楼。 “倪浅姑娘,在下家的厨子是签过字,画过押的,除非我公叔润单方面愿意放人,否则他们终身都得在朱雀阁侍奉着。”公叔润笑得温润如玉,将倪浅打得小算盘一眼看穿,一句话生生让她断了念头,心口堵得一时半会儿都没透过气来。 “得,我还没说什么,你就一堆说辞,看来还想吃这些菜,还非得千里迢迢跑来你这朱雀阁?”倪浅嗤鼻一笑,心里却愈发在意,周身散发着阴深的气息。远在千里之外,海棠楼的厨子们背后莫名冷得发颤,那种被大小姐支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倪浅想到现在一堆琐事缠身,黛眉高蹙,匆匆又吃了几口,干脆撒气地丢了筷子。 “倪浅姑娘是怎么了?” “你能别老‘姑娘姑娘’地叫我吗?我听着膈应,叫我名字就好。”倪浅心生烦躁,脾气一下降到了低点。 “那阿浅?”公叔润试探地喊了声,看她一脸小脾气上身不由忍笑着:“阿浅远到苍焰城来,如果遇到了什么难事,尽管说出来。” “没有,只不过是游山玩水而已。”倪浅站起身,抱起熟睡的小太瑀:“朱雀阁可有空房?” “有,”公叔润吩咐小厮准备了两间厢房,“阿浅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下人。” 常言道“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倪浅平时睡眠浅,今天却沾了枕头就入了眠。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看到一条幽深绵长的河流蜿蜒而去,视野向上,一座石桥架于两岸,上有“奈何桥”三字,“这是忘川?”疑问脱口而出。 “正是。”一个老妪向她点头,“姑娘又来了?”老妪弓着身子在桥中央熬着一大锅汤水,石桥上阴深深的雾气弥漫,老妪的声音喑哑,倪浅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忙摆手:“不是不是,我这是无意路过,路过而已,您忙您忙!” “姑娘说笑了,离上次见面也没过多久。可惜姑娘喝过我这汤,怕是忘了干净,忘了也好,忘了也好啊。” 到了这,倪浅没来由地想起说书先生说过,江逸在三生石上用帝王血写上他和桃瑶的名字,事关前世,她不免好奇,四处寻觅:“婆婆,这三生石上恐怕写的字早就被后人淹没了吧?” “非也,你去看看就明白了。” 倪浅几步走过来到忘川河畔,那河水波光粼粼却又透着幽深低沉的死气。她掠过目光,看到那块三生石,石上的名讳让她一愣,那两个名字...... “这是......谁?” “姑娘看到的,是与那缘定之人缘分初始时的名讳,不同的人看到的名字也就不一样。三生石位于鬼界,沾染了数十万年来六界生灵过往的情,情起而现,情散而消。唉......”孟婆的叹息有如忘川的河水一般幽深难觅。 孟婆继续低头搅动着汤水:“姑娘放心,你此生已断了情根,再不会动情生痛了......” “欸?断了情根?谁断的?经过我允许了吗?”倪浅急切地追问,虽说这情根对她而言可有可无,可白白被人断了个啥,依她不愿吃亏的性子 ,左右都感到愤愤不满。 只是孟婆置若罔闻,低头舀了一勺汤喂到嘴边轻吹一下,喝了一口。 “喂,你别喝啊!你喝了全忘了,我找谁问去?”倪浅急得大喊,一激动,这梦就醒了。 孟婆拿下汤勺,一双浑浊的眼看向忘川河畔,倪浅不知,这世人道“喝了孟婆汤,忘却前尘事”,这孟婆日复一日地熬汤、喝汤,却忘不了前尘分毫。 世上最大的惩罚,莫过于——难忘。 倪浅带着两人下楼,吃了早食,然后摊开地图,却意外发现这张地图竟然把倪浅一路走来的行程都记了进去,原来是张自动绘图的宝贝! 倪浅正惊喜地琢磨着地图,却被幼烟一声高呼打断了思绪:“负心人!” 几人寻声看去,可不就是尹烨带着那个臭丫头嘛! “哎,好巧!”倪浅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成功把人拦截在朱雀阁门口,“尹烨,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不知。”尹烨说完就往门另一侧拐去。倪浅身形一动再次拦截:“尹烨,咱上一辈子好歹还是老相好,这辈子能别这么生分吗?这缘分说不定定了好几辈子了都......” 尹烨眸光微动:“你想多了。” 倪浅虽说碰了一鼻子灰,但还是在尹烨默认下带着俩拖油瓶一路赖着他们南下。 南方近水,几人连日来车舟劳顿,恰遇上梅雨时节,细雨纷纷落个不停。这日包了一只船,沿着凤江一路南下来到了凤澜水乡。 倪浅在船中央坐着,连着几日在水上摇摇晃晃,让她这个路上妖不由地胃里一顿翻绞,慌忙拿过面前碟中的挂花糕往嘴里胡乱塞下,才生生将那股子难受劲压下去。 尹烨自从得了江逸那一缕魂魄,无论法力还是阳气都比之前略胜一筹,偶尔将白纱斗笠摘下,也不会招惹来一些小鬼滋事。这会儿他端坐在另一边,闭目养神,身子随着小船微微晃动,听闻船夫笑着说过会儿都到了岸边,眼皮微动,睁开眼,正对上倪浅百无聊赖地看向他。 四目相对,尹烨微怔,将头瞥向一边,看向外面,霏霏雨丝渐渐稀少,有将歇未歇。小太瑀和幼烟靠在一处睡了几个时辰,这会儿刚醒,哈欠连天,乐菱瞪着一双大眼,看着对面一路缠到这儿的仨儿,心里越发恼火,时不时冷哼几声。 一行人上了岸,雨丝沁润在脸上,冰凉舒适。倪浅站在石桥上随性地伸了个懒腰,深呼一口气,舒畅不已,多日的阴霾一扫而光。 倪浅一行人全无目的地可言,全由着整日闭目养神的尹烨来感知怨魂。 倪浅有时候不由怀疑,这泪难不成都得找那些亡魂不成?“尹烨,这凤澜水镇有什么不同之处?”她有些摩拳擦掌地看向他。 尹烨带上白纱斗笠,纱随风动,看了一眼平静的水面:“在水下。” “有水鬼?”倪浅默默后退了一步,在天灯古镇那会儿,整个镇子都淹在水下,那时候被淹没在水下的难受劲,这会儿想着还不大舒服呢。 “不是,”尹烨眉梢微皱,细细感知。“当心!”话音刚落,一股激流从水底急速向上窜出|水面,极具攻击性地向倪浅的方向袭去。尹烨迅速上前单手揽过倪浅,挥剑挡下那束强劲的水流。 尹烨忽而再回头看去,江面粼粼,细小的波纹一圈圈向水面外漾开。 倪浅被尹烨揽在怀中,略微出神,正欲推开他,转念一想,她堂堂一条修行了上百年的蛇妖,怎么能总被尹烨这个毛头小子护着?心下恶趣味上来,故意上前贴近了一分,弱若无骨的手臂缠上去,抚上尹烨的脸,忍着那白纱撩过面颊的痒意,凑近他轻呵一口热气: “尹烨....你好似关心我过了头?难道是....你体内江逸的魂魄在作怪?” 尹烨阴着脸,甩手将人往外一推,害得倪浅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低声咒骂了一句,又不敢真的和他动手。 谁知道尹烨这几年和老道长学了多少,之前收了江逸千年的魂魄法术又不知精进了多少,这会儿难保他不会一怒之下将她收了。倪浅想到这儿,不由发觉自己太过于倦怠修炼,暗自叫栽。 眼下气氛变得尴尬,幼烟气鼓鼓地看向尹烨,乐菱则是一脸提防地瞪着倪浅。几人心中各怀鬼胎,唯独小太瑀懵懂地眨巴着大眼睛在几个人脸上扫来扫去。 凤澜水乡依着水而建,一条江流蜿蜒而去,支流两侧建起驾于水面的水乡建筑,刚刚在船上一路走来,堤岸杨柳依依,柳絮如棉,飘散到水面,到眼之处皆似是和风细雨的春意。 倪浅径自顺着石桥走去,迎面走来一个撑着油纸伞的身影,伞面遮面,只能看出一身丝绸薄衫坠地而行,长发如瀑,风吹丝动。信念一动,倪浅不自觉地上前走上两步,方才看到纸伞下的面容。 美人。 倪浅脑海里第一出现这两个字。初见一眼,就被那双灵动温婉的眼眸勾了心神,“美人......”一不小心就透露了心声,这般出尘如仙的气质倒让倪浅局促起来。 这家伙是男是女?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金手指开开开!!! 纸伞下的人被她的称呼一愣,忽而轻笑出声,“怎生还这般糊涂?”这语气,过于亲昵,带着浅浅的娇嗔和温柔,但是倪浅还是听出来了,竟是个男人。 红了脸,“抱歉,是我唐突了。”身后的几人走过来,尹烨下意识地看去,纸伞下的男人轻轻一扫,再次将目光聚集在倪浅身上。 “我叫觅渡,忘了没关系,总归是如此。”说话时,他从头至尾都保持着那样的神情,似笑非笑,虚渺如风。 倪浅没听明白他后半截的话,点头:“我叫倪浅,身后是我的朋友。路过凤澜水乡,在这儿停几日就走......” 觅渡还未等她说完话,突然伸手向前将她拥入怀中,暖暖地抱着,倪浅一愣,却舍不得挣脱。 “阿浅,我等了你许久了。” 欸?什么意思?啊,但是好舒服啊,温暖的拥抱,将冰凉的雨丝融化,倪浅一瞬间晃了神,沉溺在其中。 尹烨在他们身后看着,石桥中央的几人个个目瞪口呆。尹烨直接走过石桥,擦肩而过时留下一句:“前面的澜亭。” 欸?他们要走了?倪浅想要挣脱开觅渡的怀抱,却被他忽而用力拉紧入怀,轻轻地靠在她肩头:“阿浅,今晚子时,我在这里等你,有些东西要给你。”说完,他就松开了手,朝她暖暖一笑,轻轻地转身,撑着纸伞踏着长着青苔的石板一步步离开,在杨柳小巷处没了身影。 “姐姐!人都走了别看啦!”小太瑀气鼓鼓地上蹿下跳,试图把倪浅的眼神吸引过来。倪浅低头看去,小家伙这会儿又机灵了不少啊。她伸着指尖戳了下他的鼻子:“你你懂什么?这样的绝代美人,连背影都是好看的。” 她狡黠地笑着,伸手揽过一脸懵懂的幼烟,“走吧走吧,去那个澜亭。” “阿浅子时要赴约吗?”幼烟好奇地问。 “当然,美人相约,怎么能推了?” “阿浅喜欢他?”幼烟紧紧追问,有些忐忑。 “姐姐只要是大美人都喜欢哒!”小太瑀往上跳着,揭露真|相。倪浅照着他的小脑袋一掌拍下去:“臭小子安静点!” 小太瑀抗议:“我说的是事实啊!京城有好多小哥哥......”倪浅狠扫他一眼,立马乖乖收了嘴。 幼烟没明白小太瑀的欲言又止:“怎么了呢?” 倪浅看着幼烟那般人畜无害的样子,真不明白她当初是哪来的一堆乱七八糟的思想去荼毒桃瑶的?她们俩一个比一个蠢,要不是桃瑶后来遇到了江逸那个变|态黑心的家伙,恐怕现在和幼烟一样心智都没开。 “你说尹烨脑子怎么和你一样不大灵光,一个亭子既不能住,也没饭吃......”正自顾自说着,倪浅被身后的幼烟懦懦地伸手拉住袖子,她停下来顺着幼烟的目光看向眼前的店面上方,木匾上正写着“澜亭”二字。 “......原来是家客栈啊。”倪浅轻咳两声,意图将尴尬掩饰过去。 “姐姐你笨死了!上午船夫还介绍过澜亭这家客栈的!”然后小太瑀摊着手,无奈地摇头,小脚跨进客栈门槛。 幼烟小心地跟着倪浅的步伐走进去,一问之下,尹烨和乐菱开了两间房就上楼休息了,却没给他们三开房间。 倪浅叮嘱完小二开两间房间和被一桌酒菜,三人坐在桌边等着上菜。 倪浅心里嘀咕着,这尹烨不过当了几年小道士,竟然寒酸到如此抠门的地步?等哪天我把海棠楼做大,开个十个八个的分店,遍布六国,绝对一沓一沓的银票甩给他修葺他家师父留给他的小道观! 正想着,尹烨从楼上走下来,透过眼前的纱幔,就不远处的倪浅一脸不知所云的傻笑。他们走过去,坐在倪浅三人旁边一桌,尹烨正好背对着倪浅而坐。 人来了,倪浅心里那股子得意劲儿就冒出来了:“尹道长,我看你不如多多捉妖驱魔,才好混口饭吃不是?” “捉妖?捉你们三?”尹烨懒懒地问:“有人出赏金吗?” “哥哥,她们这种妖力薄弱的小妖哪还需要你动手,等哪天遇到个凶残点的妖兽可不就......”乐菱嗤之以鼻,附和着尹烨话中的嘲讽之意,“更何况也没人会愿意花钱......” “啪——” 巴掌声尖锐刺耳,客栈里为数不多的人都盯过来。倪浅震惊地看着高扬着手的幼烟,她那一掌直接将尹烨的面纱扇飞,抖落在地。尹烨脸上五指分明的红痕,触目惊心,看得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你——”乐菱瞬间幻化出玉笛,将笛端抵到幼烟喉间,杀气顺着笛身触到肌肤,刺骨冰凉。倪浅心里暗笑,幼烟这巴掌扇得够劲儿,她懒懒地伸手向前,指如软骨,借力覆上笛身,狠厉一压,全程不过一秒,就将乐菱震得手臂生疼,连退几步。 尹烨:“把面纱捡来给我。”尹烨没看倪浅一眼,只是接过狼狈的乐菱递来的白纱斗笠带上。 倪浅最看不惯他那副凡事与他无关的面瘫样,虽说是人,却连她这个妖都比他有人性。“也罢,”倪浅将佩剑压在桌上,横跨一脚搭在长凳上,挑眉看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夜过后,咱就此别过吧。” 浮云掩月,零星散空。 早已躺下的尹烨却迟迟难以入眠,好不容易将心头的燥意散去,陷入浅眠中。心头波荡,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像被梦靥小鬼抓|住心头一般,他不自觉地缱绻着身躯,闷痛的胸口让他几近窒息般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猛然睁开眼,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泛着锐利的精光,那起身换上一套玄黑的夜行衣,身形敏捷,轻功点瓦,在屋檐上快速走过,最后定在凤澜石桥上方的屋檐上。从他的这个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从石桥那头走来的倪浅。白天那个撑着纸伞的男子此刻正等在石桥之上。 “觅渡......”他嗤笑一声,掩了身形,有如鬼魅般跟在两人身后不远处。 倪浅走上桥头,果真看到白天遇到的那个自称觅渡的美人,她走上前去,还未出声就被觅渡一手拉过,握着她的右手:“阿浅,你果真来了。” “嗯。你白天说想给我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等到子时?”倪浅被他握着手,掌心传来的舒适感让她舒适到喟叹,没舍得挣开。 觅渡拉着她走到桥头,右手幻化出白天遮雨的油纸伞,青光一闪,普通的纸伞由上而下随着青光蜕变,鲜红的血液如活物在伞架中流动、散开、凝合,伞面锦绣梵文,大气古老,泛着凛冽的气息。 第11节 倪浅在一旁看得眼冒精光,这玩意原来是个宝贝,少说也是件仙器啊! 她极其欢快地问:“这宝贝叫什么名字?” “此伞名为诛裟伞,以魔血玉骨为架,天蚕袈丝作面,是神界锻灵天尊在二十万年前作了送给染鸢真神的生辰贺礼。”觅渡说着眼神中露出温柔宠溺的笑容,伸手摸|摸她的茸茸的脑袋,“如今,它是你的了。” “啊?真的吗?这神界的神器能随随便便给我这只小妖?”倪浅话是这么说,此刻却忍不住伸手上前摸了两把那伞面,天蚕袈丝吗?冰凉丝滑,啧啧,这手|感摸着太舒服了! 觅渡瞧着她暗自窃喜的小模样,忍笑着,伸手祭出一只毛笔来,挥笔凌空而画,几笔金光过后,那凤澜江面竟裂开一条水缝向两边开去,“阿浅,随我来。” 倪浅拿了人家送的诛裟伞,这会儿哪怕是刀山火海也不好意思拒绝了,随着他一步步向幽蓝的水底走去。屋檐上的尹烨皱眉,纵身一跃,尾随着他俩进了水门,刚进去,水门合璧,静波无痕。 倪浅随着他一步步向水底深处走去,越走越深,不久之后,光景变化,却发现是个水晶宫,觅渡解释道:“我在这随便建了个小殿,等在这凤澜江下不知多少年,外面沧海一粟,变化万千,转眼已经人烟密布,成了个繁华的凤澜水乡了。” “你等什么?”直觉告诉倪浅和自己有关。 “哦,等一个调皮捣蛋的丫头。”他浅笑着,宠溺的眼神时刻不离倪浅半步,让倪浅不由地心底漏了半拍,急忙试图转移话题,“你说给我的东西不是已经给了吗?我们到这水下的宫殿做什么?” 觅渡眼神微动,状似无意地扫过倪浅斜后方一个,倪浅一怔,方才感应到身后跟着一个凡人,好熟悉的感觉。觅渡突然拉过她拥入怀中,“别动,你的朋友好像不放心你,偷偷跟来了。” 倪浅有些尴尬,不是因为觅渡的拥抱,而是因为身后人的追踪。白天不是说了以后就此别过不再往来吗?这才撕破脸,这晚上怎么就巴巴地跟上来?想到这儿,心底又涌|出一眼甘泉,突突地往外冒。 哼!她在心底冷笑一声,猛然伸手将觅渡拉近一分,抱得更紧一些,歪头靠在他肩头,“就这样,你应该还有什么想对我说吧?”倪浅自觉说得够委婉的了,这美男随手拿出来的伞啊,笔啊的样样看着都不凡,追着送上来的宝贝,她没理由不要不是? 觅渡听出她口气里洋洋得意的小心思,轻笑一声,靠近她的耳畔,吐出温热的气息:“是啊,阿浅,我这还有面镜子,沾满了灰尘,从未用过,赠与你每日对镜画眉如何?”他伸手一下下抚摸着倪浅柔软的长发,顺毛一般,让倪浅感到舒服极了。 “好。”闭着眼睛享受,倪浅稀里糊涂地就将一把蒙了灰的镜子揣进了怀中。觅渡看着身后远处的一处黑影,拍着倪浅的头柔柔地哄着她:“阿浅不早了,快回去歇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觅渡呢是个专门给女主走后门的神仙,和女主渊源颇深,后面嘛还会出现的。 ☆、《六界灵图》 临走前递给她刚刚那只开门的笔:“这是我随身用的千槐笔,拿着御风护身都可以。” 倪浅这会儿不太好意思了,推脱道:“这是你随身的东西,我怎么好强取豪夺?” 觅渡给她一个安定的眼神,将千槐笔推回她手中,“阿浅,我所有的东西都能给你,只要你这能过得肆意自由,有何不可?” 倪浅红了眼,嗓子眼哽住了,这会儿倔强地不敢开口,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异常 ,只是急忙回过头去,“嗯,觅渡,那我先走了。明天我......” “阿浅,那面镜子叫问天镜,好生收着,不要随意拿出来,不用再来找我,如果你想我了,我会出现的......” 倪浅听到这话,急忙回过头去,空荡荡的水晶殿,幽蓝的光波动着,哪还来什么觅渡?倪浅方才反应过来,觅渡最后一句话竟是传心术,只有她一人听得见。 这么琢磨着,堪堪走到门口,黑影一闪,到了跟前。“他和你说了什么?” 倪浅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感到莫名其妙:“不需要你管,与你无关。”才拿出千槐笔,就被尹烨雷厉风行地出手擒住手腕,低下头嗤笑地靠近她:“也许是与尹烨无关,可是于我而言,这事儿管定了!” 倪浅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却被他更快擒住身子定在原地,欺身上前,一张煞气深深的俊脸危险地靠近她:“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倪浅努力将后颈往后仰,微眯着眼睛看去,身手不凡,果决干练,下手阴狠,这难道是:“......江逸?” 男人听到这两个字,变脸一般缓了神色,陡然放开她的手,却又置气一般伸手将人往怀里一抱,“瑶瑶,刚刚那人抱了你许久,真想将他的手给朕剁了!”阴狠的语气才说完,他抱紧了些,凑上去微动鼻尖,轻嗅了几下,喟叹一声:“你身上没了桃花香,但还是好闻,闻着好像能睡一场好梦......” “让开让开!”倪浅皱着眉把发了春的男人往外一推,“我这困得眼皮子都上下打架了,让我把门给开了。” 她学着觅渡的样子祭出千槐笔,握笔的瞬间,凌空挥动笔尖,行云流水,墨迹腾在空中,金光一闪,那道水壁就如先前那般裂开一条水缝儿,两人先后走出去,再回头,已经闭合了。 好宝贝,倪浅心里有些雀跃,这宝贝好似天生就是为了自己做的,用起来得心应手,似乎能与她感应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就契合地天衣无缝。她试着将诛裟伞、问天镜还有千槐笔幻化在体内,这样才能放心睡大觉嘛! 一路回了澜亭客栈,临到倪浅的客房门口,江逸都死皮赖脸地跟着不走。倪浅眼疾手快,立刻上前开门钻进去,想要迅速关门,哪知道江逸这家伙生生用腕力就把门推开了。 倪浅使出全身力气努力与他抗衡在这扇门上:“你...你......你到底要怎样?不是看你是个凡人......不对,是鬼来着,我让着你没使发术,你以为......你能进得来吗?” 江逸微笑着,轻微再用力一推,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整扇门都卸了,自在悠闲地往门内走去,徒留惊得目瞪口呆的倪浅看着那扇可怜的门:“你这莽夫!大半夜的,你把我门卸了,我怎么睡觉?!” 江逸翻身躺上了床,袍尾落了一截晃在床边,慵懒地看向她:“瑶瑶,你莫不是傻了?你不是......会法术的吗?”末了,那嘴角轻笑,欠扁至极。 这个混蛋!!! 倪浅捣鼓了一下,才施法将门恢复如初,问题这厚颜无耻的家伙躺上了她的床却死活赶不走了。她忍着脾气上前用脚踹他,咬牙切齿:“喂!白天都说了以后‘就此别过’,‘就此别过’,你懂不懂?”你现在小媳妇似的赖在我床|上是怎样啊?! 江逸翻了个身,往里面滚了半圈,再侧着身子看向她,伸出一只手向她期待地召唤着:“那是和尹烨,不是我,来,瑶瑶,不早了,快来睡觉。” 倪浅脾气暴躁地在原地踱了几圈,最后站定:“你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尹烨那道行太浅了没把你镇住?”反倒让你蹬鼻子上眼把他身体给夺了? 啧啧,没出息啊没出息!倪浅在心底暗戳戳地鄙视了尹烨这个半吊子小道士一轮,顿时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再看向床|上躺着的人也觉得顺眼多了。 做的好!小逸子!嗯,小椅子!这名好听! “你什么时候会变回去?”倪浅琢磨着问。 “不知道,被封在他身体里,一直都是旁观的姿态,今夜他好像睡得不太踏实,我就莫名其妙被放出来了。”他嘴角的笑容越发得意。 “好,”倪浅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身形一动,滚上了床榻,睡眼捏松,“今晚就收留你一次,我困得厉害,你要是敢动手动脚,小心我让你......魂、飞、魄、散。”佞笑着说完四个字,她彻底陷入了睡眠。 江逸那只不安分的手还没碰到她的腰,听到那四个字,颤得抖了下,讪讪地收回来,苦笑了下。 “瑶瑶,你这点真是一点都没变哪......” 后半夜时,江逸从身后轻轻拥着熟睡的倪浅,不知何时就入了梦乡,睡得极其安稳。 晨光熹微,窗外传来小鸟啾啾不停的叫声,倪浅被窗外的聒噪声拉回了思绪,却缩在被子里迟迟懒得睁眼。当她的神智慢慢清醒,感到胸前异样的的沉重感,迷糊地睁开眼,低头看去,骨节修长十指分明的手......竟然覆在自己的胸上! “啪——”倪浅急火攻心,反手就呼上去一巴掌,生生把那个睡得安逸满足的男人给扇醒了。 “江、逸!”倪浅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透着阴冷的寒气。 尹烨脸上火辣辣地疼痛感还没消,方才迅速看清眼前,一双手上柔软舒适的触感让他如遭雷击,身子猛然一僵,迅速将手伸回来,直起身子缩在角落,“你......我......我们怎么会睡在一起?” “不记得了?嗯?”倪浅翻身,施法将纱幔后的红衫长袍利落地传回身上,背过他,绷着声音冷笑:“果然薄情。” 哼!叫你昨天嘚瑟! 尹烨伸手去拿靴子的手一颤,然后迅速穿上靴子,站起来,顿了一下走过她来到房门前:“昨晚的事,我会调查清楚给你个交代。等今日将凤澜水乡的妖给收了后......” “慢着。”倪浅打断他,伸手拢了拢肩头滑下的外套,踱步走在他面前,微眯着眼笑着看他:“不用了,我不需要。今日我就会离开这,你想收什么妖收什么妖,想渡什么魂渡什么魂,与我无关。” 尹烨握住门栓的手不受控地握紧,忽而用力抽开,疾步跨出门槛,袍角翻飞,几步就到了走廊尽头,匆匆拐进另一间房间。 “呵。小道士,你才几岁就想跟我斗?”倪浅轻笑一声,回屋收拾了一下,没多久,小太瑀和幼烟就钻进了她的房间。 “姐姐!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去见那个美人公子了?”小太瑀贼笑着扑上去。 “嗯,那人见面就送了我几样宝贝,啧啧,看来是昨日是个黄道吉日,遇到了贵人哪!”倪浅想起那把伞来,就觉得神气十足,虽说没明白那诛裟伞有什么用处?总归是那个什么染鸢真神的神器不是? 幼烟杏眼一亮,“阿浅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吧~好阿浅,是什么样的宝贝?” 倪浅心底偷乐,喜滋滋地将诛裟伞和千槐笔幻化在掌心,眉飞色舞地依葫芦画瓢将觅渡的说辞讲了一遍。 正说得起劲儿,倪浅突然想起什么:“我们在得快点离开这个凤澜水乡,那劳什子的小道士尹烨今天恐怕要捉什么妖?咱快离远点,免得被殃及池鱼。” 俩小脑袋猛点头,一副悉听尊便的乖巧样。“那我们去哪呢?” 倪浅笑眯眯地将乾坤袋中的地图打开,琢磨了一下,拿出那千槐笔在地图上挥毫一绘,果真随着仙气散去,图中景物竟然动了起来,拨云见日般散开,现出一片精细壮阔的地图来,侧面出现四个小篆,写着《六界灵图》的字样。 倪浅心底暗喜,这笔果真与众不同,她昨日拿到手中就觉得得心应手得很,一晚上睡觉醒来,幻化在体内的三件宝贝好似与她一夜之间灵气、神气、乃至仙气,三股气流窜入灵台,让她周身脉络疏通,灵气流动。 这会儿不过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想不到瞎猫碰上死耗子,竟让她误打误撞,将这块倪老爹给的破地图的本来面貌显现出来。 “阿浅,这四个字旁边好像还有字唉?” 倪浅闻声,低着头凑上去,眯着眼睛艰难地琢磨了一番,扬起身子来,背着手叹息:“无奈,这字迹失传已久,我等是没办法得知其中奥妙了......” “《六界灵图》,乃天界司命星君闲来无事所绘制......”幼烟盯着《六界灵图》,没等倪浅说完,自顾自认真地念起来。 “......”倪浅握手在嘴边状似无意地轻咳了几下:“幼烟,你认识?” “嗯!这种字体,我以前好像在哪看过,不过......”她咧着嘴娇憨地笑了下,“我好像忘了,单单认识这上面的字了。” “那你继续念念。”倪浅无比庆幸这天然呆没发现她刚刚的窘迫,“上面说了些上面?” “《六界灵图》因人而异,不同种族之人所看到的图象各不相同,其次按照妖力、仙力、神力、魔力等修为的高低,所能传送的境地也截然不同。总之,一句话,一切皆为机缘。”幼烟念完最后一句话,懵懂地摇头晃脑了一下,然后扑闪着杏眼期待地看向倪浅。 小太瑀也是听得一知半解,跟着幼烟扑在她面前,闪着一双黑眼珠子,就差身后长条尾巴摇啊摇。 倪浅听这话,不由地硬着头皮伸头朝着《六界灵图》看去,当初拿到这张地图,也不过是张破图,空荡荡地没看出几处地方,现如今靠着这只千槐笔才点出玄机。刚刚听闻幼烟说的“传送境地”心下一动,拿出千槐笔神神道叨叨地在《六界灵图》面前装模作样地挥笔写了两个无形的“传送”二字。 三人满怀期待地盯着那张图,哪知道那图竟然极其傲娇地一动不动。倪浅伸手把图抓在面前仔细盯上去瞅了瞅,谁知那图竟然张口说了话: “蠢货!你的修为太低,即使拿了神器来也只能看到六界图象,想要传送到异界之境,不修个万把年别来折腾了!” “你——!”倪浅被它大喇喇地刺破了脸,当下气得将《六界灵图》丢出几尺之外,那灵图“咻”地一下飞在空中,发出嗤笑的声音:“司命星君怎么会把我丢给你这么个蠢货?”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o(n_n)o~~ ☆、神镜认主 “司命星君?”倪浅一愣,“这地图不是倪老爹出门前给我的吗?” “是你那老爹不错,但是一切命理皆为司命星君笔下几笔而已。她在命轮簿上写一句‘《六界灵图》为倪浅所有。’,无论中间多少纠葛,我最终都会到你的手上。” “那......那你怎么会开口说话?”倪浅一愣,这天上的老神仙待她不薄啊,竟然专门给了她一张会说话的地图。 “哼!”它冷汗一声,以示不屑,“作为仙界灵图,汇聚灵识有何难的?”它才不会告诉倪浅,司命星君给它一张嘴不过是觉得写一堆使用概要十分地麻烦。那个懒惰的司命,写什么东西都不过是寥寥几笔,实乃懈怠失职! 倪浅瞧着这飞在天上的小东西,握着千槐笔一笔挥去,“回来!” 《六界灵图》被她一笔击中,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住,皱着纸张,蜷缩着挣扎乱叫:“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可是仙界的灵图!” “哼,我管你是哪来的灵图,既然司命星君把你许给了我,就是我的人了,呸!是我的图了。这样,主人给你取个人见人爱的名字。”倪浅坏笑着,一肚子坏水这会儿泉涌至心,“呐,叫‘小六子’!” 小太瑀在一旁看了许久,欢喜地伸手将小六子抓下来,“小六子!”她伸出一双肉乎乎的小手试图拉拽了几下,好在这《六界灵图》材质特别,此刻又有了灵识,任他如何扯拽,也不过是夸张地变形而已,很快又会恢复如初。 “你——!臭....小子,住....手!”小六子被他扯得一句话打了几次结,甚是恼火。 幼烟在一旁看着,觉得有趣至极,可是瞧着小六子说话都不利索了,有些心疼:“太瑀,别再扯了,他好像不太舒服。” “太瑀,放手。”倪浅微笑着喊停,一双丹凤眼靠近它,“小六子,乖,告诉主人,要找这尹烨的残魂,得去什么地方?” 小六子一张纸一僵,浮在空中抖动了几下,似乎得到了倪浅的命令,松了那紧身的束缚,舒展开整张纸来:“残魂?呵,六界之大,哪那么容易找得到!” 它嘴欠的话说到一半,立马被倪浅一记冰刀般的眼神吓住,乖乖停下,别扭地又长了口:“颤魂乃不愿轮回的孤魂野鬼,大多都飘零于六界抑或是消散了,如何去寻......这就......” “......所以你就是不知道了?”倪浅被它这么摇头晃脑地一顿忽悠,此刻气的牙齿咬地咯嘣响,手下已经痒痒得想要呼上去一掌。 “非也。你不是有了一滴亡魂泪还有仙器问天镜了吗?有这两样,寻到剩余的残魂不在话下,但有没有本事能得到......”它说到这儿,故意一顿,明显极其不信任地偷瞄了倪浅一眼,“这就不得而知了。” “问天镜?你怎么会知道我有面镜子?”倪浅昨夜才拿到镜子,这张破图怎么会知晓?甚至还知道这镜子叫“问天镜”。 第12节 “我乃仙器,又有灵识,同为仙器的问天镜我怎么会不知?”小六子“咻”地飞下来环绕了她一圈,嗅了几下确认,“没错,就是这个味儿!”它得意地昂着纸头,“问天镜可是仙器中最让人觊觎的宝贝,你得好生收着。切不要要心怀不轨之人知道你身上有这镜子。” 又是这话?倪浅不由地皱紧眉头,“那小六子你声音给我小点儿!你且说说,这问天镜怎么能让我找到那剩余的残魂?” “问天镜,追灵索魂,靠着魂魄气息寻遍六界八荒,无论轮回、异境、时空......” “这么厉害?”倪浅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伸手摸了下幻化问天镜的地方。 “不知道。传说是这么回事,这问天镜的主人从未用过。” “......”在一旁听的起劲的三人不由倒地。 小六子飘到空中,大摇大摆地说:“问天镜的主人没用过不代表没有用,你可以把之前那滴泪拿出来,循着那滴泪也许能出来点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倪浅心生谨慎,拿出千槐笔凌空挥动了几笔,在整间屋子里施了个结界,外面的人听不到看不到里面的一切。这会儿放心了,倪浅才幻化出问天镜,再从乾坤袋里拿出从乐菱那顺来的玉瓶。 准备妥当了,她看向小六子,“接下来呢?”别是让我倒上去,这么一小滴连洗干净这锈迹斑斑、灰尘满布的镜子都不够。 “不知道......”小六子那双隐匿在灵图内,豆子大的小眼珠子心虚地接连闪躲了倪浅,趁着她的拳头还没呼上来,连忙开口:“听闻问天镜要滴血认主,你......你可以试试......” 倪浅是听过这些个神器、仙器有这种认主的方式,手起白光划过掌心,浸出一条血痕,一滴滴浓稠鲜红的血液嘀嗒落在镜面上,浸|润入里的瞬间,红光大放,光芒四射,几人连忙挥袖挡住刺眼的光,倪浅再回头看时,问天镜镜面浑|圆,仙气缭缭,四周氤氲着源源不断的灵气。 结界被这一道红光震得微微晃动,竟裂了缝,往外溢去。“糟糕!这结界要撑不住了!” “快把问天镜收起来!”小六子当下觉得惹了祸事,这会儿也是心急如焚。 问天镜镜身一抖,猛然一震,虹光四射向整个天地散开,倪浅紧紧抱着问天镜收入怀中,依旧能感受到整个天地狠狠晃动了两下。 惨了惨了!倪浅心里暗自叫苦,虽然她也不知道会怎样,但头一次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她心里自个儿也明白,这事儿得麻烦大了。 一记红光冲上云霄,骤然散开,顶着巨大的光晕层层散开。仙界的众仙频频回头,面露惊色,这红光是......问天镜再临六界? 石砸鸟林,惊飞无数,问天镜再次出世的消息不胫而走,顿时间传遍六界八荒,不是这问天镜有多么威力无边的仙力,而是这问天镜背后能寻到的人让六界众人各自忧喜。 “嘭——!”倪浅看着自己下的结界被一面镜子的余光震得粉碎,哭丧着脸看向闻声赶来的尹烨。 “你做了什么?”尹烨从走廊赶来,一霎那间正好感受到那层结界被震碎的余威。 倪浅下意识地将问天镜往怀里收得更紧,急忙否认:“没什么!我不过是修炼法术......”她说着沿着尹烨怀疑的目光,迅速伸手将已经吓傻了的小六子一把抓|住狠狠压在桌上,“哎哟!”小六子疼得叫唤了一声,当下吸引了尹烨的目光,倪浅手上发狠,死命往下压着小六子,脸上已经是一片涨红。 尹烨终究是看出了端倪,看着这一屋子,冷笑一声:“果真是妖孽,连张地图都能成精说话了。” “呸!你是妖精!你....全家都是妖精!”小六子堂堂一个《六界灵图》被这么污蔑名声,气得在倪浅手底下大喊大叫,哪还有刚刚嘚瑟的小样儿。 “你丫给我赶紧点儿!”倪浅手上狠命握着,制着这左右扭动的小家伙。 小太瑀吓得往倪浅身后缩,幼烟看着两人对峙,浑身的戾气尽显,就差抽|出一条桃枝鞭与后来赶来的乐菱对峙了。 尹烨看出倪浅的慌乱,无奈地叹口气,向前一步,“虽然不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惹了这么大的动静,但是如果你今后最好小心一点,恐怕这妖魔神几界的数十万双眼睛都开始盯着你了。” 尹烨拿不准倪浅是动了什么样的仙器,能让这六界八荒都为之一震,但此刻他强烈的不祥之感绝对没错。 倪浅一愣,想起觅渡和小六子一再情调过的话,心里一颤,但还是死鸭子嘴硬:“你......你休要危言耸听!不过是炸了一道结界而已,怎么会惹到妖魔神几界的人?” “咳咳......主人,没....没错,这....这东西被众人觊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今后,咱有大麻烦了!”小六子在她的掌下,艰难地说。 倪浅吓得松了手,喃喃道:“那这可怎么办?我还没找齐泪,我还没找到神隐草给我爹娘渡劫?我可不能给这群牛鬼蛇神给逮着了......” 事实是,闻讯而来的敌人比倪浅想象得还要快得多,屋内的众人很快就感受到一股子恶臭味从房顶屋檐出弥漫而来。众人神经迅速绷紧,纷纷亮出武器,幼烟甩出桃枝鞭,尹烨拔|出月蚀剑,乐菱挥出玉骨笛,小太瑀吓得缩在倪浅身后。 倪浅下意识地祭出那把诛裟伞,却发现慌忙之下,拿着这把伞左右变扭,这是打架阿,拿把伞能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后面的故事越发精彩了!小天使们不要错过哦! ☆、修罗蚓 潜伏在屋顶,窗外的攀爬无数的修罗蚓,密密麻麻,恶臭粗|长的蚓身交叠缠绕,无孔不入地攀爬扭动着,终于按耐不住,猛地一条戳破窗户纸,向着倪浅袭击而来。尹烨剑光一闪,它掉落在地,截成两半,还未等倪浅众人笑出来,那修罗蚓立刻一分为二,再次扭动着身躯,向她发起进攻。 于此同时,成千上万条抖动扭曲着的修罗蚓竟突破窗户、房顶,从四处飞袭而来,带着湿黏的液体,甩飞在空中,沾满了墙壁,倪浅将太瑀护在身后,展开诛裟伞,一顿乱挡,被眼前黑压压的一片泥泞恶臭恶心坏了。 不肖一会儿,尹烨就发现用剑斩杀不尽,只会让它们迅速繁衍,越来越多,干脆放弃了月蚀剑,改用符咒火烧。几人很快就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鏖战之中。 倪浅一边用诛裟伞挡着,一边暗想:这么多怪物,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主人!用诛裟伞啊!你以为它真的是伞啊!喂!”小六子缩成一个卷抽,躲在倪浅怀里,恨铁不成钢地大声叫唤。 倪浅狼狈地拿着诛裟伞左挡右挡,分神叫唤:“你以为我不想用啊?还不是不会用嘛!” “哥哥!”乐菱大惊失色,迅速上前挥一道白光,将狠狠咬住尹烨的修罗蚓打飞溅在墙上,形成一滩烂泥从墙上滑落下来,嘀嗒粘|稠。 看到尹烨右手胳膊上两个阴黑的齿洞,倪浅回身看到一张符箓粘在自己身上,思索间,一只修罗蚓在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燃起化为火灰,倪浅一愣,恰巧碰上尹烨的眼神。 “你......”倪浅张口才说了一个字,就被眼前突然袭击的修罗蚓打断,尹烨迅速施了张符箓将它烧了,顺着他的胳膊看去,浓浓的黑血从齿洞里不断冒出来,他咬牙坚持着将众人拦在身后,“躲在伞后面。” 抽|出袖中多张火焰符,双手施法将火焰符腾在空中,指尖发力,“砰”地一声,炸起滔天的火舌,滋滋滋地烧个不停,只听得火光中修罗蚓被烧得血肉分离,咯嘣作响。 然而仅是如此,也不是蚍蜉撼树,躲在伞后的众人很快就惊恐地发现,前仆后继的修罗蚓踩着同伴烧得滚烫焦黑的尸体,向他们匍匐而来,蠢|蠢|欲|动。 “姐....姐姐,怎么办啊?我们不会被这些妖兽......吃了吧?”小太瑀惊恐地看着前方黑压压的修罗蚓,一张受惊过度的小|脸缩在倪浅背后,紧紧抓着倪浅的衣角不放。 倪浅暗自吞了口口水,突然笑了起来,低头问缩成一卷的小六子:“小六子,你前主人应该没有写‘倪浅等人死在这群妖兽口下’吧?” 小六子一愣,以他对司命星君的性子看来,那家伙绝对不会如此简单残忍,而是会变着花样的琢磨一场各种死法。想到这点,他的心就更颤了一下,“不......不会。” 倪浅凝神看着手中紧握的诛裟伞,想起觅渡说过“魔血玉骨为架,天蚕袈丝为面”,十指用力,引动法力由殷|红的魔血玉骨而上,隐隐催动了沉睡在其中的魔血。那魔血化为万缕血丝凝成红菱在玉骨疯狂游走,催得倪浅手下的整个诛裟伞隐隐作动。 “血!阿浅你的手......”幼烟一直盯着她的动作,猛然惊见倪浅握着伞骨的左手。涓|涓的血液从指缝中流出。倪浅低头看去,脸色略显苍白,微微翕动着唇|瓣:“没....没事。”她想起这是不久前划破掌心,滴血给问天镜的伤口,只是这时竟然能感受到被诛裟伞逆着血脉源源不断地吸去。 “快松开手!”尹烨发现不对劲,急声喝住她。 可是,已经晚了。 从倪浅手中的诛裟伞中心顿然狂风骤起,愈演愈烈,卷出一个席卷整个客栈并不断向外扩张的风旋。整间客栈在风口中疯狂震动,承受着龙腾虎啸般的暴风。 危如累卵的澜亭客栈几近要拔地而起,摇摇欲倒,只是刹那间,倪浅众人眼见着无数生灵、死物、妖兽,“嘭”地一下,被疾风利化成无数细碎的木屑,旋地而起,顺着强劲的旋风,急速飞向上空那个恐怖的风口而去,被吞噬地干干净净。 “啪”这场龙卷风像一个巨大的气泡,一触即破后消失殆尽,头顶的苍穹重现那片澄澈湛蓝。众人站在空荡狼藉的巨大的坑底,目瞪口呆,诛裟伞几乎将方圆十里的房屋尽毁,坑底四周空荡突兀,走出去放眼看去,更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倪浅怔怔地握着手中的诛裟伞,伞骨中玛瑙红般的血液渐渐停止了叫嚣,突觉掌心灼烫,她猛然放开左手看去,那条阴黑的伤口渐渐愈合,不一会儿就没了任何痕迹,平滑如初。 “可以了!”小六子兴奋地大喊一声,将呆滞在那片废墟中的众人唤回,“主人!你现在被诛裟伞激增的修为可以传送到那了!” “到哪儿?”“啊——!”倪浅还没问清楚,《六界灵图》白光一绽,将众人都吸入了其中,只一瞬,就消失了踪迹。 “哎哟!”身子猛然坠地,砸得她浑身酸痛,倪浅艰难地抬起酸痛的胳膊,不消一会儿,一个两个人影从天而降,狠狠砸在了倪浅身侧,一砸一个深坑,哀叫声此起彼伏,小太瑀砸在她身旁,懵得头昏脑涨,脖子上挂着一个乾坤袋,那张《六界灵图》紧紧粘在他身上。 倪浅狼狈地站起身,看着眼前空荡无垠的汪洋海面,方才发现他们竟然被丢到一个鸟不生蛋的浮岛上面。伸手一捞,将小六子抓在手中质问:“这是到哪儿了?” “仙界....凤凰岛。”小六子结巴了下,突然觉得有失风度,抖抖身子从倪浅手中窜出来:“传送结束了。让我睡会儿......”正说着就连打了几个哈欠,陡然一变回原来那张破图相,摊在倪浅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感觉阿浅的金手指十分地粗大啊!嘿嘿~ ☆、银狐司寇 “哎......你....你说明白点儿啊!”倪浅摊开它左右扯动,这《六界灵图》却装死一般,毫无动静。无奈,将它收进了乾坤袋。 “哥哥!哥哥你怎么样了?!”乐菱的惊叫声中带着哭腔,倪浅回头看去,尹烨一脸惨白,满头虚汗地瘫在地上,她疾步上前蹲下查看,发现他胳膊上的两个齿洞阴紫瘆人,愈发严重,已经顺着经脉四处扩散。 “不行,得快点找个地方给他解毒。”倪浅蹲在他面前,闷声道:“上来,我背你。” 尹烨微睁着眼,感觉眼前一片模糊的火红衣衫,惨白皲裂的唇缓缓翕动:“不用....我自己....”“不用什么?”倪浅反手一把将尹烨背在身后,艰难地站起身,“你受伤是为了我,我倪浅不是白眼狼,今日就绝不会丢下你们!” 乐菱眼波微闪,对着倪浅的身影微微一愣,突然破涕为笑,跑上前去跟着他们。几人在这座浮岛上走了许久,却发现毫无进展,始终在这座浮岛上面反复兜着圈子。 倪浅背着已经近乎昏厥的尹烨,身后跟着的又全是没一个有主心骨的半大孩子。 “你们是谁?”从头顶传来一声高喝,倪浅众人循着声音看去,竟然在身后一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上看到一个四岁大小的小孩子。那小孩一头松软的银发至耳畔,一双尖耳朵微翘,俊秀可爱,一身云绣繁纹长袍衬得他贵气逼人。只不过小|脸上的表情傲气凌人,平白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我们无意之间来到这个小岛上......” “小岛?”司寇嗤笑,从树上敏捷地跳下来,踱步到他们面前,“你可知你口中的小岛是我圈养的家兽?” “家兽?”倪浅看着这小孩仰着头的姿态,却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目光停留在他身后那一尾短小雪白、毛茸茸的尾巴上,一时愣神,没明白过来司寇口中的话。 “你——!”司寇感觉到她大喇喇盯着他尾巴的目光,面上染上一层温红的薄怒,“你盯着哪里看?!” 还未等倪浅明白过来这小孩子是在生哪门子的气,只听他腾在空中,大喊一声:“尤魑!把这些家伙全给我掀到海里去!” 话音刚落,倪浅众人方觉这座所谓的“浮岛”地震山摇般节节攀高,从海面上往天际耸立而起,露出个巨大无比的龟壳。 “遭了,这竟然是上古遗留传承一脉的神龟尤魑!”小六子不知何时醒来,看着那个巨大无比的头反身面向他们,惊慌失措。 “哈哈哈......怕了也没有用,今日我就让你们葬身鱼腹!”司寇嚣张地大笑。 “飞——!”倪浅眼看着几人在龟壳上晃荡难定,情急之下祭出千槐笔,御笔而飞,带着众人飞在云端,睥睨着云下的司寇:“小狐狸,我朋友中了修罗蚓的毒,我们没时间和你啰嗦那么多废话。”她说着转头御风嘀咕着,“这是哪家嚣张的小毛孩儿,姑奶奶难不成还会真被你两三下就掀在海里不成?” “你....你们!”司寇看着即将远去的一行人,急躁地咬牙切齿,忽而想起了什么,朝着云端的倪浅大喊:“修罗蚓的毒已经遍布他全身,没有凤凰岛的琼池洗净毒素,不出一日,他就就一命呜呼!” 凤凰岛的琼池? “这凤凰岛就在前方百里缥缈的群岛之间,只不过......凭你们想要进去,简直痴人说梦!”司寇冷哼一声,抱着两只小短手,踩在硕大的龟壳之上,说话时,状似无意地偷偷瞄了一眼倪浅。 “小六子,这凤凰岛怎么进去?” “这......主人,我是《六界灵图》,不是什么《六界杂闻志异》啊。”小六子极其无奈地缩成一卷,自个儿自觉地跑回乾坤袋里。 倪浅凝眉细细思索了一会儿,朝着司寇喊话:“我看你也不是这凤凰岛的人,在这附近晃悠了那么久,恐怕也是想要进这凤凰岛,如果你肯与我联手进了这凤凰岛,进岛之后,你想做什么,我定会助你一臂之力。你看如何?” 司寇那双黑亮的小狐狸眼睛转了几圈,点头称好。“行,我且信了你!你们干脆下来与我一同,坐我这尤魑神龟,不出一息,即可到了那凤凰岛的入口。 倪浅掂量了一下,撤了千槐笔,领着众人落下云间,与这毛孩儿共坐这尤魑神龟。 “小孩儿,你什么来头?到这凤凰岛做什么?” “哼,你唤我司寇就好,别小孩小孩的叫我,我出生的时候,你这小妖恐怕连娘胎都没着落!”司寇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抱着两只小手,故作老陈地踱步在龟壳上继续说: “这凤凰岛的入口隐蔽难寻,我这两百多年时常来寻,除了遇到凤凰岛那个蛮横的凤女潋莹,与她打上几架外,从无一次能成功进入这凤凰岛。”司寇皱着小眉,似乎回想起一段很不愉快的往事。 “哇哦~司寇你看着比我小了好几岁的样子,原来比我大啊!”小太瑀惊讶道。 倪浅凝神打量这小狐狸司寇,能够轻而易举地驾驭一个年岁上万载的尤魑神龟,恐怕他的年纪并不是他表面上看来那么幼小。 不过嘛,倪浅忍不住上前把他抱入怀中,伸出手揉了揉那双柔软雪白的耳朵,露出一脸餍足的满意表情。“你......你这是......做什么......嗯嗯......”司寇惊慌失措地被她抱在怀里,耳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一下红到了耳后根,竟舒服地轻哼了两声。 “小扣子,你一只小狐狸整日盯着这凤凰岛做什么?”倪浅问着,这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一下一下地揉着他耳朵的软骨。 “我......我要找我的龙蛋,我从凤女潋莹的手里抢到一颗龙蛋,可惜还没给焐热了,就被凤女掳去了她的凤凰岛!”司寇紧握着两只小手,眼睛里燃着愤怒的小火苗。 “哈哈!你是说龙蛋?过了这么久了,岂不是都孵化了,你怎么还认得出来!”乐菱插嘴道。 第13节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小扣子好可爱呐!好想抱走~嘿嘿嘿~ ☆、龙凤双族 司寇恼羞成怒,挣开倪浅的双手,独自蹦到另一处去。说话时,正好到了凤凰岛的入口。 倪浅众人忽闻雷鸣震天,抬头看去,苍穹中飞来数条五爪金龙,龙腾云间,张扬肆意,到了近处,更有许多条黑龙、白龙尾随其后,腾云驾雾。几人从底下看去,更是庞大无比,气势如虹。 正看得发愣,凤凰岛缥缈云间突现一道虹光,大开结界,从内飞出数只凤凰,凤舞九天,遨翔于空,彩凤、金凤、火凤在云间高鸣,与那数条金龙相互和应。其中那条火凤更是耀眼夺目,毛色极其纯正,让倪浅看了甚是喜欢。 只是瞬间,那群龙凤就化为人形,凤族族长与龙族长老相互点头寒暄,准备将客人迎入岛中。倪浅一直盯着那火凤看,没成想一瞬间看到它化为人形,看那相貌,竟是......竟是...... “公叔润!”倪浅一激动,竟失声喊了出来,不远处的众人听到这声高喊,纷纷将目光移至他们这儿,入眼是一只巨大的神龟,以及上面的一干人等。 “你们是谁?胆子敢闯入我凤凰仙岛!”凤族族长入眼一群乌合之众,不由恼怒。 凤女潋莹站在族长身后,锐利的目光一眼看到那个和她纠缠了两百多年的司寇小狐狸,得意地笑了起来。 “父王,他们是我的朋友,今日恰逢与龙族的盛会,不如也邀请他们共同前往如何?”公叔润上前一步,提前替倪浅等人解围。 倪浅朝公叔润递去感激的目光,扶起已经极为虚弱的尹烨:“凤族族长,我朋友中了修罗蚓的毒,希望您行个方便,让他用琼池的水洗净毒素,救他一命。” 龙族大长老看着倪浅额间隐隐的红印,不由暗自猜忌,她会不会是失踪两百多年的龙裔,缓声上前:“凤老,即是后辈的朋友有求于你,不如行个方便放他们进去吧。你我今日不正是个把酒言欢的好日子?” 凤族长老被他这么一说,岂能再拒绝儿子的请求,在一干人等面前落下个遭人唾弃的把柄来。“当然当然,殊润,将你的朋友先带进去,为那位中毒的小兄弟解毒。” 他转身笑脸相迎,将龙族的贵客迎入凤凰岛的上殿中去。 倪浅扶着尹烨跟着公叔润向着梧桐树下的琼池走去,她打量着器宇轩昂的公叔润不由感叹,这人靠衣装马靠鞍,这纨绔公子今天这身殷红的锦袍外面再套着透明的玄衫,细致的绣纹滚边,怎么看都觉得脱胎换骨了一般。 “怎么?今日我这身行头竟让你看傻了眼?”公叔润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回头调侃她,笑得随意洒脱。 倪浅与她一人扶着尹烨的一边,伸手锤了他肩头一下,嗔笑道:“好小子,竟然是凤凰岛的少主!” “彼此彼此,阿浅还不是没有告诉我......你的庐山真面目。”公叔润虽是这么一说,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却极有深意地看着她。 倪浅心头一咯噔,好似已经被这只火凤锐利的眼神看穿了一切,她急忙收回眼神避开他,顾左右而言其他:“话说,你父王刚刚好像喊你‘殊润’?” 公叔润很上道地沿着她的话题回答她:“嗯,我本名。‘公叔润’只是在人间的化名。” 尹烨夹在他们俩人中间,听着两人一言一语,相谈甚欢,甚是难受。到了琼池,就急切地将倪浅推开:“已经到了,多谢二位,接下来我自己就可以了。” 言下之意,还请两位出去。 倪浅摸摸鼻尖,干笑两声:“行,既然送到了,咱俩就出去了。”她随着殊润从这热气腾腾,白雾缭绕的琼池走出去,很快就被下人请到了迎宾的上殿。 尹烨在氤氲热气的琼池里闭目浸泡着,也许是因为毒素蔓延到全身,他早已坚持不住,难以控制住心中的杂念,刚刚更是愤然失态将两人赶了出去。 “你在想什么?”一个声音从脑海钻出来,带着嘲讽的笑意。 “江逸?”他闭目,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你的意识竟然还存在着。” “当然,我与你一样,不过是支离破碎的残魂,没有亡魂泪,在你找齐所有魂魄后也没办法抵过融魂所要经历的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劫,难道不是吗?” “你知道的倒是很清楚。” “你以为我在忘川徘徊了那么久无□□回,在三生石上看到一对陌生的名字,却怎么也刻不上我与桃瑶的名字,在桃林想了千年,真的会无动于衷什么都不做吗?”江逸在他脑海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尹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是一个共同的人。即使你不想去承认,你也不得不面对,你的内心因为我的渗入,已经爱上了那个女人。否则你现如今也不会因为保护她而中毒,泡在这琼池里。” “你安静一点!”尹烨似乎被戳中了心事,恼怒地低吼了一声,迫他闭嘴。 安静?江逸微笑着静默下来,像一串热气腾腾的气泡冷却后没入水中。尹烨右胳膊上的齿洞渐渐散了毒气,在琼池的浸泡中不断恢复着。 倪浅在上殿的侧席中坐立难安,她总能感觉到来自殿上方的龙族各长老过于热烈的目光,时不时还会赐上来一杯酒,这时她还不得不接上,仰头饮尽,笑脸迎人。 小太瑀和幼烟在她一旁则洒脱地多,面前各种山珍海味,胡吃海吃,丝毫没体会到倪浅在这顿美食背后的辛酸。 龙族大长老在上方观察了许久,这倪浅额间的红印在初见后不久就隐匿了踪迹。当年族长的龙裔诞生了数百年似石,一直未孵化破壳,却在两百多年前即将破壳之日杳无踪迹。他们擦着冷汗瞒着凤族,推说这龙蛋还未孵化,自此与凤族的幺女潋莹结的姻缘也一直耽搁到现在。 现如今,凤族族长即使面上不说,心里也也许也颇有微词,但除了等着未来女婿诞生,也别无它法。两族数十万年来的和和气气的良好气氛还是得维持着,今日也是为了关系融洽,百年一聚。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以后就不喊公叔润喊火凤为 “殊润”了! ☆、中毒 “倪浅姑娘,这酒是我龙族的佳酿,赠予你与你的朋友尝上一尝吧。”龙族各长老总能从倪浅身上感受到上代龙族族长的气息,这龙裔当年在龙蛋中,难分雌雄,现如今,他们的疑心更重,与凤老推杯换盏的说辞也显得没那么用心。 凤老又怎么察觉不出这来历不明的女子早已引起了龙族的注意,一时间,上殿所有威严并重的人物都把这重心放在了倪浅身上。 倪浅在一干人等的眼神压力下,再次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姐姐......姐姐,我好难受......好......”小太瑀突然打翻了酒杯,呻.吟了几声,滚在地上痛苦地哭喊。倪浅大惊失色,立刻上前抱起小太瑀焦急不已:“太瑀,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别吓姐姐啊?” 龙族长老脸色一变,飞身下殿,上前抽过小太瑀的胳膊把脉,忽而惊愕:“这个孩子是蛇族?!” “怎么了?”倪浅心下一沉,不由阴声问道。 龙族长老痛心疾首,连连摇头:“是我害了他,刚刚那酒中含有雄黄,这......” 倪浅一听“雄黄”二字,瞬间青了脸。猛然伸手抓.住那龙族长老,气得唇色惨白:“你们——” 谁知那龙族长老却说:“倪浅姑娘既然没事,那这孩子定然也会吉人自有天相......” 倪浅当下心凉了半截,抱着痛得几近昏厥的小太瑀,心痛不已,一双眼瞬间盈满眼泪,刷地止不住地往下.流。倪浅深知,自己根本不是蛇族。自小她就聪慧过人,又怎会没发现自己与蛇族的不同之处。 幼烟在一旁看着疼痛难忍的小太瑀,不知所措,再抬眼看到满脸泪痕的倪浅,当下心慌不已。这一杯酒而已,难道会要了小太瑀的命不成? 龙族长老心中不忍,伸出手幻出一枚药丸:“这是宸宿长老练的蟠龙丹,你且快给他服下,许还能救回条性命。” 倪浅一把夺过,塞进小太瑀的嘴中,掌心用力将他拍入他肚中。不久,终于有了药效,小太瑀皱着眉,停止了哼哼,翻身侧躺,退回了原形,一条黑色的小巴蛇可怜兮兮的躺在她掌心。倪浅挥袖挡住他的身子,向上殿众人施以歉意的笑:“抱歉,家弟事发突然,我带他退下,扫了龙凤两族的兴致,多有愧疚,还请包容。” 说完,倪浅冷面转身出了大堂,再不看那居心裹测的龙族长老一眼。倪浅再傻,也不会看不出那龙族长老三番五次的探测,那杯雄黄酒分明是在倪浅一次次放下戒备后送上来的,原因无他,只是想探出她的真身。 “阿浅!阿浅!”殊润从上殿追了出来。幼烟回头,对着他横眉冷对,抱有不满。 殊润心有愧疚地上前,双手紧张地握上她肩头,焦急不已:“阿浅,太瑀会没事的,你不要担心,他只是伤了元气,没办法支撑人形。他没事了,你放心,放心了别哭......” 倪浅面色阴冷,只冷冷问了句:“哪里有房间,太瑀要睡觉了。” 将蜷缩在一团的小太瑀放在温暖的被窝上,倪浅坐在床边,盯着床沿发呆,幼烟趴在床边守着小太瑀,一时无言。 “请回吧。”倪浅无力再对他笑脸相迎,今天在上殿上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耐性和修养,几乎下一刻那个脾气暴躁,心性阴冷的倪浅就会出现。 殊润脸上露出受伤的眼神,伸到空中的手还未抚上她的肩膀,又无力地垂了下去,他走到门边,为她合上房门:“阿浅,今日的事,是我大意了,你若不开心,不想留在这里,明日我就送你们出岛。” “呵,谁说我要走了?”倪浅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狠厉,“龙族长老个个把我当猴耍,我就要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殊润一怔,神情一变:“阿浅,你切不要肆意妄为,惹祸上身。你难道忘了尹烨身上修罗蚓的剧毒?”他若有所指地提醒她。 倪浅猛然抬头看去,从殊润关门最后的门缝中看到他一闪而过的神情。 这个凤族少主,似乎知道他们为何被修罗蚓围攻的事情? 凤凰岛上,司寇随着倪浅潜入岛上后,一直在四处寻找着当年遗落的那颗金蛋,始终没有头绪。 “司寇!你不会还在找那颗蛋吧?”潋莹从某处走出,极为不屑地嘲讽他,“不过是颗龙族孵了数百年都没有动静的石蛋而已,有什么稀奇的?”更让她感到可恨的是,她竟然要嫁给那个石蛋疙瘩!想到这儿,她就无比庆幸当年趁乱之际将龙蛋偷了出来。 即使之后在途中碰上这个司寇小狐,与他激战了数日,最后意外将龙蛋遗失在人间,她也觉得没什么。只不过因为当年她一句胜负欲的话“这蛋当然在我凤凰岛了!” 这司寇两百多年来就一直不死心时刻转悠在凤凰岛附近,伺机抢回龙蛋。想到现在,他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潋莹就欢喜不已,在内心连连鼓掌。呵,这蠢狐狸,跟我斗?耍你个几百年你也奈我不何? 司寇没有抬头,专心在凤凰岛里四处搜寻,只听闻那凤女突然捧腹大笑起来:“蠢货!那颗龙蛋早在二百多年前就因为你我打斗失手掉入了人间。现在是生是死,谁人知晓?” “潋莹!你刚刚说什么?!”凤族长老大喝一声,震得山石上大笑的凤女吓得身子一抖,差点掉落下去。两人回头看去,凤族族长和龙族一干的长老齐齐目光如炬,愤怒地看着这个顽劣的小凤。 作者有话要说:  太瑀变回小巴蛇了。。。呜呜呜/(ㄒoㄒ)/~~ 今天双更!!! ☆、舌战(一) 凤凰岛上殿中央跪着个瑟瑟发抖的小凤凰,殿上端坐着龙凤两族的掌权人,一时间气氛极为严肃。 司寇站在凤女潋莹附近,抱着双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潋莹,当年真是你将龙族的龙裔偷走的?”凤族族长痛心疾首,面对这顽劣的小女,气得胡须乱颤。 “父......父王,我不想嫁给一个孵化了几百年都不出壳的蛋,所以......我就....就一时冲动,孩儿当年年少无知,求父王能原谅孩儿!”潋莹颤着身子,话说到一半,就开始磕头求饶。 龙族大长老一双龙目瞪得极大,看着殿下跪着的小凤,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着,又碍于凤族族长的情面,迟迟压抑着,没有开口。 “你先不要求情,把当年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是......是,当年我把那颗龙蛋偷出来,没多久就碰上了旁边这个小银狐,他与我争夺这颗蛋,我气不过与他斗法,后来....后来一不小心,就把那颗蛋掉落了人间。” “人间?”龙族大长老终于动了容,倾身上前问,“后来你们可有去找过?” “这个......没....没有。”潋莹当时觉得终于丢了个麻烦,怎还管得那么多。 司寇听到这话,气得牙痒痒:“你这小凤,忒不识好歹!当年既然自己不想要,为何还要和我争?” 潋莹一愣,这四岁大的娃娃脸,狐耳狐尾的小模样,怎生说起话来,如此大的口气? 龙族长老面上一青,猛咳嗽了几声:“你是哪里来的小狐,几百年前就觊觎着我龙族后裔?” “哼!说出来吓死你!”司寇朝那大长老吐了个舌头,极为不屑地扭过头去。心里暗笑,老头子,我什么身份是你想问就能说的?笑话! 上殿的事情被凤凰岛的人传得沸沸扬扬,不消片刻,哪怕是倪浅这个外来客也在侍女的声音中听到了只言片语。 “那只小狐狸两百年前和凤族的幺女一起偷了龙族族长遗孤的蛋,最后把蛋给整丢了?”倪浅听着幼烟回来说的消息,终于理出了这么点头绪。 “阿浅,那个小狐狸好歹帮我们进了岛,我们难道不该帮一下他吗?那么小的小孩子要是被....他们欺负了怎么办?”幼烟皱着秀丽的眉,担心地咬着唇瓣。 “嗯,那群老家伙自持清高,倚老卖老,一开始对我就颇多猜忌,甚至竟然拿雄黄酒来加害于我和太瑀,”她嘴角微扬,眼神中划过厉色,“你说我得怎么玩?才能让他们比我的太瑀....更痛呢?” 幼烟被这般阴冷的倪浅吓到,忙上前抱住她的胳膊蹭上去,“阿浅,太瑀会好的,我们势单力薄,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你千万别轻举妄动啊!况且......况且,尹烨现在还在琼池里解毒......”言下之意,处于其地,受限与人;承人恩情,受制于人。 幼烟这么一说,倪浅突然想起来,好像一直没看到个人:“乐菱去哪儿了?”人家尹烨还在琼池里泡着,总不能把他妹妹整丢了。 “这......不知道。” “幼烟,你去找一下,必要之下拜托一下那个火凤殊润,别让那个臭丫头四处乱跑......” “我没有乱跑。”乐菱推开门,定定地站在门口,“我只是去琼池给哥哥送了套换洗的衣服。”她说完,目光移到床上,神色微闪,“他......没事了吗?” 第14节 “不清楚。吃了那老头给的药丸,现在好多了。”倪浅回头看着熟睡的小巴蛇,想到某个让她心痛的可能,双眸染上寒冰,“太瑀要是有什么事,我就是倾尽所有,也定让龙族上下......神、魂、俱、灭。”她心口煞凉,似乎说出这句话时,也能夺去她所有勇气。她内心,难以想象这个可能。 乐菱一怔,忽而握拳,坚定的神情看着倪浅:“我也是,哥哥要是有什么事,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伤害他的人!” 倪浅被她这小模样逗得一笑,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嗯,尹烨那小子没白疼你。” “哥哥......”乐菱听到哥哥的名字,失声念出,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刚刚也只敢把衣服放在外面,不敢进去打扰他。 倪浅低头细想,掂量了一下,回头看向两人:“你们帮我看着太瑀,我去上殿看看那小狐狸,再去瞧瞧尹烨的伤势。” 刚走到上殿门口,倪浅就听到里面龙族长老那似听德高望重的话语:“司寇小狐,既然你不说出你的来历,也不愿配合找到我龙族丢失的后裔,那我们怎知你是否是异族奸细,混入我龙凤两族,企图要挑起两族矛盾?” “哈!笑话!真是许久没听过如此好笑的笑话!”倪浅拍着手,一脸嘲笑之意,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上殿,“龙族大长老想不到白发苍苍之年,竟还能如此风趣,难得难得!” 龙族大长老被她这一顿嘲弄,脸色青了大半,迟疑了一下:“倪浅姑娘,这是要......” “我倪浅带进凤凰岛的人,再怎样我都会护着,何况,一个巴掌大点的小狐狸,你们这些儿个族长、长老还真的是专挑又青又嫩的下手啊?”鄙夷挖苦之意,显而易见。 “你!”一句话当场惹怒了殿上位高权重的众人,气得几个老头子,一个字卡在嗓子里如鲠在喉,生生咽下这口火气,省得又被这尖牙利嘴的小妖说得更加不堪。 倪浅得意一笑,鼻腔中轻哼一声,舒服极了,就是这样。 “小扣子,进了这凤凰岛,就得我紧一点,否则一不小心馋了嘴,误食了什么,小命一呜呼,你让我把你这小胳膊小腿送到哪儿去安葬?”倪浅一手牵过司寇,这话里藏刀,句句带刺。 “慢着!”凤族族长开了口。 倪浅漫不经心地回头,“如何?” “这小狐涉及偷盗龙族后裔,岂能够让你说带走就带走?” “哦?那......”倪浅目光下望,将那跪着的小凤凰看得往后一缩,“您自己家的宝贝疙瘩好像才是真正偷蛋的主犯吧?这你们又要如何处置?” “......”凤族族长脸色一僵,生生悔得要咬下自己的舌头,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忍痛闭眼:“潋莹,禁闭思过三百年....不得出岛半步,期间若能找回龙裔,再商夺后议。”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总觉得我家阿浅威武!!! ☆、舌战(二) “哈哈......凤族族长真是爱女心切,这不痛不痒的紧闭,对龙族而言,有何弥补?人家龙族可是丢了族长遗孤啊!这龙族下一代的族长生生被你们遗弃在人间数百年,说不定,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就已经被各路小妖煎炒烹炸闷溜熬炖了吧?” 司寇一愣,生生僵住了小身板,猛然甩开倪浅的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对她咆哮:“小妖,你说够了没有!” 这一声怒吼惹得众人一怔 ,那龙族长老的脸色甚是精彩,还未全青,这会儿又怒红,乍一下又被这生变整得颜色难以调和,甚难描述。心里只道:这小狐狸,怎生那么重视那龙裔? 龙族长老心里想的,也是殿上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郁闷不已的。 倪浅被他这么一吼,当下怒气刚上来,再低头看去,这倔强的小狐狸,那双墨黑色的眼珠里今日盈满了泪花。 罪孽!罪孽!倪浅在心里大喊两声,怎么就哭唧唧了呢? “司....寇?怎么了?”倪浅心里想着当年她就想要那颗蛋,刚刚听她这般阴狠地诅咒,恐怕这小心脏里受不住。想着便觉得过意不去,这小狐狸恐怕甚是钟意那龙蛋,想养只小龙玩玩,竟执着了几百年,难能可贵啊! “不要你管!”司寇猛然伸出小手迅速抹了把眼泪,极为傲气地仰头看向倪浅:“你以为你是谁?一只下九流到连妖界都不入名的小妖,你有何本身要护着我?”这话说得极狠,直接戳了倪浅的痛处,“下九流”、“不入流”。 倪浅一忍再忍,上前再次使劲握住他的小手,一只大手裹得紧紧的,“我是只百来年的小妖,我是不入流,连这名字也是极为随便的一个‘浅’字,但,那又如何?我想护你,我就护你。我想带你走,就一定会带你走!” 死寇一怔,许久了,还是从来没有过,他活了堪堪四万余年,谁人会不自量力地挡在她身前,来一句“我想护你”这种话来。还是个孩子气,还是生生憋着自己,缩在这孩童大笑的龟壳里不愿长大,不愿面对满是敬佩和倚仗的云云目光。 他突然笑起来,小脸儿甜腻可爱,眼神湿润:“阿浅,你的名字也是极好听的。” 嗯?怎么回事?倪浅一脸懵逼地看着这小狐狸,怎么画风说变就变了? “阿浅,走吧!” “慢着!”刚刚抬步,又是一声。这一大一小都甚是无力地回头白一眼那凤族的老头子。 “凤族族长是吧?放心,我们暂时不会离开,你们想怎么查怎么查?难不成我还能当场给你们下个蛋出来不成?”倪浅无奈地调侃一句,这嘴巴看来也是极为阴毒的。 两族老人身后一干人,生生担着得内伤的风险,使劲憋着笑,这在龙凤两族数万年来都没见过谁几句话就能把德高望重的几个大人物说得如此伤肝伤肺的。 主要是,也没谁敢如此不识好歹呀! 倪浅吹着口哨,一路拉着小狐狸从上殿往琼池的方向走去,这心情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阿浅,你....不是蛇妖吧?” “嗯?”倪浅站定,身子不自觉地僵了僵,嘴角带着看似温婉的笑,弯下身子低头凑近看着司寇那张小脸:“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喝了雄黄酒没有事?” “不是。”司寇眼神中闪过一丝精明,“因为你......身上泛着龙气。” 倪浅的微笑堪堪维持了一息,就立刻仰天长笑了数声,惹得凤凰岛的女婢从他们身边走过时频频回头,那眼神中的鄙夷毫不掩饰。不会是是个疯子吧? 司寇看她笑得这般放|荡,有些头疼地伸手捂着狐耳,无语地拉下脸来:“阿浅,你笑得太过了。” 倪浅笑得弯着腰,岔气了般:“我......我就是......就是觉得你这只小狐狸和那些儿个老头有得一拼,我不过是一只小蛇妖,怎么还冒出啥龙气来了?” 司寇见她抵认,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你说还要留在凤凰岛留下来是为何?这仙家龙凤两族,你看着和和睦睦,其实不过是表面功夫,私底下怎么样斗得鱼死网破,你是不知道。”他冷笑了一声,眉宇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英气。 倪浅看他这么一说,低头伸手把他的小眉毛抚了抚,教训道:“小狐狸,你想那些个劳什子的糟心事做什么?与你何干?你要皱眉?” 她拉着他继续往前走,“这仙家的斗争再怎样都避无可避,人一大了,这心中之欲就无穷尽的膨|胀,你以为仙人就没有?总之啊,你这小子别掺和,想走就趁着夜里无人,带着你的神龟溜掉,别觊觎人家龙族老头子那颗宝贝疙瘩了,快点儿个回家。不想走......嗯......就待下来,不过按我说还是早点离开为好,那些老头子明显想拿你这个外人开刀。” “嗯,我研究了这儿出去的路线,今夜我就会离开。”司寇若有所思地点头。 好小子,叫你走你就走啊!真是给个楼梯就立马顺着往下爬! “阿浅,你......保重。”别扭了半天,说了这几个字,司寇的小|脸就红了大半。倪浅看着新奇,上手就对着他头顶的狐耳朵揉了又揉:“啊,小家伙。你这晚上抱着睡觉肯定特舒服啊。这手|感多好......” “行......行了,别摸了。我走了!”司寇挣扎了几下,挣脱了她的魔抓,往后退几步,想起什么,最后补一句:“你放心,你弟弟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下次,别......别再哭了。” 说完这句,司寇小狐堪堪熟了整张脸,往后一跃,消失在渐渐黑了的夜色里。 倪浅听他说了最后一句,欣然一笑,伸手摸上脸庞,哎哟,今儿个那会儿,真是眼泪啪嗒啪嗒地就止不住往下掉,想起来,还觉得心口痛,只是听到司寇这一句话,莫名安了心。 太瑀,应该是真的没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感觉小扣子真相了~咩哈哈哈~ ☆、琼池乌龙 脑子里胡思乱想,左右琢磨了一下,倪浅心里愈发觉得自己可能会是龙族那颗不小心遗留的龙蛋。啧啧,要真是如此,她难不成还得把凤族小女儿娶了不成?这龙凤两族的人可真够老糊涂的。她自娱自乐地想着,不时地旁若无人地猛然笑上一阵,惹得端盘的路人纷纷退避三舍。 这不一会儿,就走近了琼池。 尹烨在这里面泡了数个时辰,眼下那修罗蚓的毒素也已经清干净了。正光着身子站起身,走到琼池边,准备拿乐菱送来的干净衣服。说时迟那时快,那一脑子想着龙凤两族趣事的倪浅,就这般大喇喇地往人家尹烨澡池子......啊呸....是解毒的琼池里面闯了进去。 “你!” “你!”四目相对,目瞪口呆! 倪浅下意识眼神往下瞄了一眼,当下就红了大半张脸,忙要转身,谁知尹烨心急,上前一步,伸手一拖一摁。嗯,没错,是用力地一摁,倪浅脚下打滑,生生被他一手倒插葱似地,摁进了尹烨的洗澡水里......嗯,是琼池里。 “哗啦啦”水声乱动,水花四处溅了出来,倪浅一口气被塞在水底下,扑腾了好几下,在水底下咕噜咕噜地冒了几大串水泡,死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尹....你....把我....我要....去....” 尹烨脸上半红半紫,手上摁住了倪浅的脑袋,思绪极为混乱,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一冒出头就把她往下摁。 倪浅在琼池底下冒了好一会儿的气,方才发现自己竟然能在水底下呼吸自如..... 她渐渐不再挣扎,眨巴着两只大眼珠子,看着眼前的......玩意儿......猛闭上眼,又偷偷睁开瞄了几眼。这般复杂的心理和动作也不过是在眨眼间而已,反复切换。 尹烨感觉到手下的人没了动静,刚刚火山岩涌上来的热气才渐渐散开。突然想起什么,猛然将她从水里捞出来。 “你....有没有事?” 倪浅这瞬间脑袋转得飞快,刚被他从水里捞出来,立马闭上眼,瘫软无力,咯噔一下从他手中滑出,倒在琼池边上了。 “......!”尹烨呆了一下,看着满身是水,躺在那的人,立刻反应过来,在水底淹了那么久,一直没动静。这不会是...... 倪浅本来想要看这小子孙子似的哭爹喊娘,哦不,是极为悔恨地深深忏悔一番,哪知道这躺下去还没一息之间,这身上就压下来个身子,没一会儿嘴唇上就被另两片柔软覆盖住,一股子一股子的气往嘴里进,让她好一阵要憋不住了。 忍住!忍住!这啥情况? 一身湿淋淋的水,身下什么东西擦着腿,嘴巴上还被软|绵绵地擦来擦去。这咋不是渡气? 尹烨压在她身上,给她渡了好一会儿的气,没成想竟看着她隐忍地皱眉毛动鼻子。焦急的情绪全无,很快又升上来一股子热气,不由自主地勾了薄唇,低下|身子再次覆上去。 这......这怎么还啃起来了?我的个天,这尹烨喜欢奸|尸?! “啊!”唇|瓣被尹烨坏心眼地咬了一口,倪浅当下猛然站起身推开身上的尹烨,破口大骂,“你这淫|荡的道士!”这一骂,瞬间又把对面的风光看得一点儿不漏。 尹烨心里暗骂一声,他刚刚是在干嘛。猛地窜回琼池里,拿过刚刚换下的衣袍挡了大半个身子。 倪浅一愣,脑海里反复循环了几个画面,心里犹豫了起来。 这时候我是不是该向戏楼子里演的小女子那样,哭唧唧地喊一句:“臭流氓!”哦,貌似刚刚已经喊过了。那还是换一个?“官人,别害羞~奴家刚刚全瞧见了。” 倪浅脑袋猛摇了两下,暗自唾骂:“倪浅,你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了!这般不害臊?” “你还不出去?”尹烨看着她独自个在那又点头,又摇头,又自言自语的,脸色变了好几下,终于忍无可忍,硬着头皮赶人。 “啊,尹烨,我看了你,你亲了我。你看,两清行不?” “两亲?”尹烨一怔,她这是要......尹烨默默闭了眼,回答:“......行,你快点儿。” 倪浅一看,立马踮着脚尖往外溜走,窜到外面才大口呼气。 等了许久,尹烨有些隐隐急躁,向前伸了下嘴,又默默往下低下,“怎生那么慢?” 空无一声。猛然睁眼,这梧桐树下,哪还来什么人? 尹烨额角的青筋爆了下,利落地起身,绕在外面拿了干净的衣服换上。 正往外走着,身体猛然一滞,想被击中了一般,颤动了一下,痛苦地闭上了眼。再睁开,那眸色中竟然染上一层银灰,嘴角一勾,笑染眉梢。 倪浅步履匆匆地往回赶,脑子里面已经乱成一锅浆糊。谁成想还没走到自己的房间就被人从身后伸手一捞,带入长廊其中一间厢房。一个人影一晃,将她整个人扣在门上。 “尹......尹烨?你这是干什么?” 尹烨眨巴着眼珠子,竟撅起薄唇撒起娇来:“阿浅,我好想你......” 倪浅一愣,生生恶寒地抖了身子,一掌将尹烨逐渐靠近的脸拍飞。试图转身开门离开,却被他长手一捞,又拐了回来。“阿浅,难道是忘了阿泽了吗?” 阿泽?谁?倪浅眼珠子在眼眶里四处打转,突然觉得这不太对劲儿。这尹烨刚刚解了毒,不会是身子太弱,被凤凰岛的小鬼给附了身子了吧? 她再回头看着已经撒娇一样地抱着自己的尹烨,甚感丢人,不禁扶额。尹烨啊尹烨,你也有今天! 好一般软言细语的哄着,两人才走出厢房,往倪浅的屋子走去。一路上,倪浅试着套话:“阿泽?你家在哪儿啊?” “阿泽没有家!阿泽只有阿浅一人!”说着立马伸手又朝着倪浅抱了上来。几分尴尬染上面庞,这家伙这会儿是甩也甩不掉! 第15节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这章略微恶搞了一下,当做是福利了~咩哈哈哈~ ☆、龙裔就是我 到了厢房门口,推开门,里面的两人看过来,惊得目瞪口呆,只见尹烨一个大男子一脸暖萌地站在倪浅身后,就差整个人贴上去了。 “哥哥....你这是?”乐菱一怔,忽而迅速判断出缘由所在,凝眉厉色:“你不是我哥哥!” 倪浅哈哈一笑,走进去坐在软榻上:“乐菱好眼力,他是你哥哥没错,只可惜又被哪个不知名的小鬼附身了。” “我不是小鬼。”阿泽扭过头去,似乎对这个称呼极为不满。 “阿浅!”这门外急匆匆又冲进来个人,他猛然进门,看到尹烨,方才认识到自己的鲁莽,恢复了些淡定,沉稳地走上前:“阿浅,今日你在上殿的事情,我已知晓。你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阿泽听闻,眸色中闪过一丝痛楚,脚下踉跄后退了两步,抚在身后的桌上,才堪堪站稳。 为何到了现在,你还能说出如此大话?! 愤怒染上双眸,他向前一步,猛然推开殊润,失控地指着他:“不要靠近阿浅!你不配!” 殊润被他猛然往后推,后退了几步,撞在身后的桌角,背后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感,他却麻木了一般,惊慌地抬头看向阿泽,失声颤问:“你是......你是谁?” “殊、泽。”他眸色渐深,一字一顿地说出自己的名讳,眼中的人脸色从白转青。 “一派胡言!阿泽已经死了!阿泽六百年前就已经死了!”殊润歇斯底里地呐喊,胸腔里仿若积攒了多年的郁气,一时间爆发出来,极为吓人。 “这......” “阿浅对不起!”殊润突然上前抓住倪浅的手,反复重复着这句话:“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原谅我......原谅我好吗?” 倪浅被他紧紧握着手,指尖微缩,面露难色,使劲将手抽回来,反身背着他,极为难堪:“你弄错了,我们才认识多久,你何错之有?” 殊润如醍醐灌顶般,一下子冷静了下来,面露苦色,颓然地后退一步,喃喃自语:“对啊,你明明是她,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夜里,倪浅躺在床上,却迟迟睡不着。那附身在尹烨身上的阿泽,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开她半步,这会儿,正趴在她床边守着她。 这....叫她如何睡得着? 夜半月明,偶有几束月光斜射入房中,洒下一片银辉。 她静静躺着,两眼平静无波地看向无尽的黑夜和那层薄薄的白霜。床畔,偶尔传来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她勾了唇角,果然还是睡了。 在凤凰岛这一日一夜,似乎所有不可思议的谜都围绕着自己。 倪浅想起儿时,一次偷偷闯入爹娘的修炼室,竟惊人地撞见他们化为原形,在艰难地蜕皮。两大条巨蟒一点一点,将老皮蜕去,那过程看着让人震惊而后怕,她捂着嘴,偷偷跑出去。 来到河边,发现眼里已经盈满了泪花,她颤颤地变回了原形,竟在河里看到一条头长犄角,身有四爪的怪物,当场吓得她颤得失声,忙变回了人形。 自那以后再也不敢在任何人面前变回原形。 想到这儿,倪浅不由地苦笑,如果以前是年幼无知,那么现在再什么也不知道,那就是愚蠢了。那日在凤凰岛上,看到龙族数条腾飞起舞的龙,她心中怎会不怀疑? 是龙吗?只是想到这里,她的胸口就开始灼热难安,她不喜龙族的做事风格,却又渴望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越发这样想,她的身子就越发燥热难受,终究是忍不了了,她坐起来,蹑手蹑脚地躲过床畔的尹烨,往门外走出去。 夜半时分,四下里静无声息,她凭着白日的记忆,一步步找到琼池。 她艰难而紧张地闭上双眼,心中暗自给自己打气道:“没事的,倪浅,不过是变出个原形,一百九十多年没看过了,现在看看而已......” “咻——”她猛地施法,转身一变,化为一阵云雾,待云雾散去,竟浑身无力地瘫软在琼池池边,她浑身一颤,感受着这股子陌生的感觉,一点点笨拙地将身子挪到琼池边上低头看去。 “这是......这是......金龙!”她低头左扭扭右动动,越照越兴奋,哎呦喂,这小金龙长得忒俊了!金鳞闪烁,犄角威风。一时激动得她转身凭着本能就飞上了琼池的空中,在上空腾飞舞动,穿梭云间,原来她能这般自由地飞,她平时竟然还傻乎乎地御云御笔! “哈哈哈哈!!!” 她灵敏的翻身在云间,自个儿嬉闹地好不自在! 阿泽隐在琼池下,眸色中盈动着担忧之色:“阿浅......” “倪浅玩得不亦乐乎,完全忘了当下的处境,那金鳞闪烁,翻腾飞舞,一时间,竟玩过了火,惹得天雷轰鸣,电光闪烁,一道道从云间劈下来。倪浅一怔,在云间扫动着尾巴,慌张地左右闪躲。 “阿浅,快回来!危险!”他焦急地朝着云端的小金龙大喊。 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会不引起整个凤凰岛的注意,不消一会儿,这底下已经聚满了人群。 龙族大长老仰头看着云间腾飞的金色小龙面色复杂,几位龙族长老激动得胡须乱颤,热泪盈眶,一时间,一众白发苍苍的龙族长老和数位同来的龙族后辈都激动地跪在地上高喊: “吾等恭迎龙族新主!!!”声音洪亮震天,那还在云端的倪浅被底下的呼声一震,匆匆变回人形,降下云间,站定众人面前。 她瞧着眼前一群白花花的老头子,不由扶额:这下玩大了...... 凤族族长这会儿也是惊讶不已,相不到丢失两百年的龙族后裔竟一夕之间就回来了。更想不到的是,竟然是这个白日在上殿伶牙俐齿的小妖! 再不容他多想片刻,忙拢上长袖,躬身上前祝贺:“恭祝龙族老族长的遗孤回归龙族!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倪浅睥睨着这群变脸比变天还快的老家伙,道:“慢着慢着,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倪浅一介小妖可担当不起!起来起来起来!” “咳咳,就算我是那颗龙蛋......”倪浅自己这么称呼自己,总觉得有点儿个不太对劲,“我也没说过要回龙族!” “使不得!使不得啊!”龙族老长老化身苦口婆心的忠仆人。 倪浅挑眉道:“好,那咱们先找个地方来慢慢叙叙旧如何?” 倪浅摇身一变变大爷,一群人簇拥着她再次回到了凤凰岛上殿。 只不过这一次,那老凤凰不得不腆着脸上前迎她:“这位......嗯......这位龙族新主请坐于上位。” “哼!”倪浅冷笑一声,大摇大摆地走过去,飞身一跃,坐于首席之一。 倪浅心想:“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今日不把你们这群老家伙地骨头架子玩散了,也要你们脱成皮!” 倪浅懒洋洋地靠在背椅上,双脚一叠,肆意地搭在座椅扶手上,四下里的人敢怒不敢言,暗自抽气。 倪浅伸出手一下下地敲打着金丝楠木的扶手慢悠悠地道:“哎哟,我这记性不太好,这是先算算旧账呢,还是先算算新账呢?” 老凤凰暗自拿出帕子擦了把冷汗,这龙族的新龙裔非比寻常,他可惹不起啊! 龙族大长老闻言,心中一沉道:“少主心中郁结,不解不快,即使如此,便无须拐弯抹角。直说便是。” 倪浅拍手道:“好!还是你们龙族够爽快!” 她看向老凤凰道:“先从两百年前算起,是你们族的小凤凰偷了我的......原身,害我无端端被遗弃在人间两百年,这两百年来受尽人间□□,百般挫折,你以为让你家小凤凰面壁思过就够了?” 龙凤双族几乎有头有脸的人都在下面看着,面对一个黄毛丫头如此不给情面地质问,老凤凰面色铁青,却又理亏在先,不得不沉声道:“来人,把潋莹拉出来!由龙族少主处置!” 凤凰族的人一脸惊诧,那个娇蛮任性的大小姐怎会愿意? 倪浅乐呵呵地翘着二郎腿等着,不久,小凤凰潋莹还未入殿就嘟嘟囔囔地被人绑了上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父皇他就是说说而已,你们真以为本小姐......”潋莹的话还未说完,转眼看到老凤凰铁青的脸,吓得噤了音,“父皇......” 倪浅朝着底下的潋莹吹了口嘹亮的口哨,笑嘻嘻道:“小凤凰,你害我流离失所两百年,那么这样,公平一点,你就给我两百年的时间,任由我差遣如何?” “你——!你想得美!”潋莹气得脸都黑了。 倪浅还是那副笑脸,欠揍地笑道:“这可由不得你哦,你父皇刚刚在这么多人面前可都说了,你......任由我处置。” 潋莹不可置信地看向老凤凰,方才从老凤凰眼中看出那丝恨铁不成钢的无奈,顿觉自己鸟生一片灰暗。 倪浅打了个响指,继续道:“别急着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我嘛,对拖着你这个拖油瓶不感兴趣,司寇!出来,领你的新宠物,哦不,应该说是新坐骑,你那只大乌龟太丑了,我看不过眼。”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眼见着凤凰岛上殿不知哪的角落走出来个狐耳狐尾地小男孩,趾高气扬地走过来。 “咳咳,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倪浅恨不得上前揉揉他那毛茸茸地狐狸耳朵,道:“老远就闻到你身上那股子狐臊味了呗。” 司寇怒瞪道:“你!” 倪浅忙哄道:“别气别气,我这是开玩笑,我是一不小心看到了你那狐狸尾巴,你说说你,这么点大的身子也藏不好,要是不小心被什么居心裹测的人逮住了,抽筋扒皮煮了吃了,你一只小狐狸谁救得了你哦!” 小银狐司寇哼了一声,双手抱着,道:“你说要把那小凤凰送给我当坐骑,真的假的?” “你想得美!臭狐狸!”潋莹被绑着手脚,急红了眼破口大骂。 “当然,领走吧领走吧。两百年后再还回来。”倪浅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坏心眼地笑道,“对了,我看这小凤凰不服管教,不知凤凰族族长能否赐一个什么绳啊锁啊的宝贝,让我家小狐狸能管得住她?” 老凤凰此刻早已气得鼻子眼睛要挤在一块了,听她这么一说,差点要当场翻脸!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打脸更精彩! ☆、大长老该您了 龙族大长老沉着脸,默不作声,几近默认了倪浅这黄毛丫头的胡作非为。 老凤凰碍于脸面和压力,极为不情愿地扬手一挥,从袖中抛出根带着玉哨的链子,司寇一把接住。 “爹!!!”潋莹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当场惊惧地叫出了声。 老凤凰狠下心来不予理会,阴沉着脸道:“这是锁灵哨,够了吧!龙族少主若还觉得不够,本王亲自给您跪下?” 倪浅不认识这锁灵哨,这在场地任却是极为清楚的,拥有者可以将想要控制束缚的人紧紧锁住,被束缚的人没有主人地命令不得违反逃离。 倪浅假意站起身来,学着龙族那群长老声情并茂地喊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老凤凰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猛地咳嗽了两声,怒气一挥袖,坐回了自己的首席。 倪浅又换上那副人畜无害地微笑脸,望向龙族地方向。龙族一干人等刚刚才看过她扮猪吃老虎的本事,不由惊得背后冒出一身冷汗。 众人心里默念:“少主啊少主,这可是在凤凰岛,您就算心里再怎么憋屈,也千万别让咱大长老丢人啊!” 很可惜,倪浅没听见。 倪浅看向始终沉着脸的大长老道:“大长老?我就是想问问你,当日赐上的那杯雄黄酒,现在可还有?” 旁边的二长老急忙出声解围,道:“少主不知,我们这一路来得匆忙,带的不多,已经喝完了嘿嘿,已经喝完了,没了。” “哦?没了?”倪浅挑眉,五根手指又敲了敲那扶手,道:“可惜啊,这么好的酒,我还想多尝尝呢。这样,大长老,龙族如此爱酒,今日不如多饮几杯这凤凰岛的琼池佳酿我尝过了,味道也不错呢。” 这下该凤凰岛暗自腹诽了,这 凤凰岛哪个不知晓,那琼池虽说是个仙池,可说白了就是个洗澡池啊,这小龙族小少主的心忒他么地黑了,连自己人都要坑! “哈哈哈!!!那大长老岂不是要喝咱们凤凰岛地洗澡水了!!!”潋莹被捆着手脚,这小嘴却不停,一逮着机会就想要怼上几句。 没等她笑出第二句,当即发现自己的嘴巴上下紧紧黏在了一起,死活张不开,她这才看到司寇小指头勾着那条锁灵哨,朝她愉快地转了转。 锁灵哨吹出的声音只有被束缚的人听得见,而司寇已经运用锁灵哨将她地嘴巴封住了。 大长老起身,上前一步,双手扣在身前,恭敬地朝着倪浅的方向行礼,面不改色地沉声道:“当日为了试探少主的身份,误伤了那孩子,本就有罪,少主既然要罚老朽,老朽自当领命。” 第16节 说完,大长老挥手勾来桌上的一只青铜雕花杯,用法力将那远在琼池的水凌空引了一柸,灌到酒杯中,伸手一把夺过,还未等倪浅惊叹过来,已经扬喉一饮而尽! 满座默然!无人敢再用潋莹那嘲讽地口气说上半句! 饶是倪浅,这时也是心服口服了。 大长老喝完,挽袖抿唇,方才缓缓沉声道:“当年上古一战,族长为了六界众生而牺牲,龙族皇裔从此断了血脉,幸而染鸢真神在神陨之际留下一蛋,许下龙族后裔一诺。老朽一枯朽之身不足挂齿,与众长老世世代代堪堪等了殿下您十二万年之久啊!” “十二万年?老头子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倪浅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这说谎话能不能真诚一点?十二万年,这让她如何能信? 倪浅又问:“你说的染鸢真神又是什么人物?说给你们一袭龙脉,竟然让你们等了十二万年这么久?”她倒是听过觅渡说过那诛裟伞是那个锻灵天尊在二十万年前送给染鸢真神的生辰贺礼,此刻越发对这个人物感到好奇。 大长老道:“《上古前卷》记载,上古神界位于仙界与神界之上,每万年难有一仙君飞升至上神之位,每十万年难逢一位上神历经万世劫苦飞升至真神之位。而染鸢真神在历经二十万年的淬炼,飞升至真神之位,为少数六根皆清奇的真神,位列上古神界第四大真神,司风雨雷电,保六界风调雨顺。” “哦~所以她二十万岁的时候,锻灵天尊就送了她一把诛裟伞?” 龙族大长老一愣,微微点头道:“确是如此。” 凤族长老铁青着脸沉默了许久,忽而想起自己那小女潋莹与这龙族后裔的婚事,不由笑得满脸褶皱地迎上去道:“当年龙凤两族去月老那求了上好的姻缘,今日看来,虽想当然把龙裔想成了男儿,如今闹了这么个笑话,但细想我家鳞儿殊润却与倪浅姑娘缘分天定,早早就结识于人界。这方才是月老所说的缘分哪!” 倪浅听他东绕西绕的一堆歪理,心道这老头子心里肯定有什么如意算盘,听到在这儿,果真露了相。 嫁给殊润那只火凤凰? 虽说英朗俊逸,不失为良配。可她方才两百岁,放在仙界也好,神界也好,可都是颗弱不禁风的花骨朵不是?怎么能这么早就嫁为人妇,当个糟糠之妻?! 不可不可!!她心里左思右想,忙摇头。 “阿浅!”殊润前一刹那听到父王为自己做媒,正喜上心来,这会儿就看到倪浅急忙推脱的眼神,极为受伤,急得喊了她一声。 龙族众长老心想龙族兴亡全都要倚仗新任族长,如今倪浅势单力薄,法力低微,与凤族太子联姻不失为良策。 龙族二长老上前一步开始劝解:“倪浅殿下,也许您与凤族太子殊润在人间已有结识,这火凤殊润是仙界众仙君中最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如今已经有九千岁的仙龄......” “噗——”九千岁?那怎么不去当小扣子的神龟? “哈哈哈哈!!!!免谈免谈!!这么老,不要不要!!”倪浅终于逮到了个理由,连连摆手,准备提裙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殿下!您若不能与凤族结成千年之好,恐怕以您现在的法力,难以振兴龙族,让龙族抵御住外界的侵袭啊!”龙族大长老直接使出了苦肉计,两手抱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很快所有人都要跪下,纷纷效仿。 “停停停!!!”倪浅急忙伸手将他扶住,“你们一个个都活了万把岁数,给我这只小......龙跪下,恐怕我得折寿啊!” 老头子固执地将起未起,锁着白眉,沧桑地盯着倪浅:“殿下,吾等非是逼婚,只是殿下若能勤于修炼仙法,位至上代龙族族长上神之位,即可带领百万龙族子民,振兴龙族。” “这......”嫁人容易,还是练它个万把年飞升上神容易?倪浅心里暗骂这群糟老头子,自己想振兴龙族,自个儿不会静心修炼啊!这不是百万龙子了嘛?难道还挑不出英才? 倪浅不由觉得头大:“容我想想啊容我想想......” 那老凤凰就是故意的! 这一句容我想想,足足让倪浅似被软禁一样,被禁在凤凰岛数日。这数日以来,她百般躲着火凤殊润,好不容易捞了点清闲,又被那时而江逸,时而阿泽反复变脸的尹烨纠缠。 而太瑀还是条小巴蛇的模样,倪浅弄不清楚,他得多久才能恢复,变回人形,掂量着等他一恢复,就立刻寻一个地方让他拜师修行,这般躲在她身后历练能有何用? “阿浅,你在想什么?”软绵而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撒娇的娇憨。倪浅一听就知道这是殊泽。 “我在想如何能逃掉这场大婚?”倪浅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无趣地伸着指尖在桌上乱画,“这问天镜带我们来这凤凰岛做什么?我左右没看到与桃瑶那滴泪有关联的人。唉,再不想办法逃走,岂不是得困在这里?” 阿泽眨着清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倪浅:“阿浅,如果你不想嫁给我哥,就就和我逃走吧。” “我也想快点走啊,前提是有那个能力啊,我都没办法催动《六界灵图》的传送阵 ,如何带着咱们五个人逃出去?”倪浅正说着,灵光闪过,抽出在乾坤袋睡了数日大觉的《六界灵图》,两手向前,扯着橡皮似的虐待它,勾唇奸笑道:“小六子,你再不醒过来,我就只好用点力了。” “哎哟!哎哟!小姑奶奶,您别啊!您再用点力,我可不就分家了?”小六子敏捷地抖了几下身子,飞至空中,“主人,找我有什么事?” 倪浅狞笑着,阴深深地反问:“你说呢?” 小六子立马身子一抖,老实了不少,飞至她肩头,谄媚道:“主人您不是要找他的另一缕残魂嘛,这用问天镜感应一下不就好了?” “混小子!上一次就你鼓动用问天镜,结果呢?震得引来了一堆修罗蚓,伤了整个水乡的渔民,这会儿还想糊弄我?”倪浅想起那天在澜亭客栈就止不住地一阵反胃,只是想起自己无心毁了大半个凤澜水乡,这内心就有些过意不去。 那日,恐怕因此死伤惨重...... 小六子了然道:“主人,不用担心,那整个凤澜水乡皆是些小妖小怪,因为有什么机缘巧合,被他们发现了那块地仙气灵蕴,久而久之,就招来了一堆修仙的小妖怪常驻于那儿,当时闹得动静那么大,他们早跑了。你想想之后看到个尸体没?” 还别说,当时太过于震惊,确实没注意,此刻仔细想来,恐怕多半如小六子所说,都是些有本领逃生的小妖小怪。想到这儿,心口不由地舒了口气。 “阿浅,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找啊!”阿泽诚恳地说。 倪浅听闻,微微动容,伸手将他揽入怀中,莫名地感到心疼,轻轻拍着他的背:“不用了,阿泽。” 作者有话要说:  总感觉阿浅被大长老啪啪打脸了...... ☆、我成了一条鱼?! 倪浅不明白,自己这一觉醒来,自己怎么就不是自己了。她摇了摇身下的尾巴,努力在海中跳跃了两下,这才无可奈何地发现,自己果真变成了一条鲛人。她翻身跃入水中,极为吃力地游向岸边。 浪打沙堤,一浪卷过一浪,拍打着她的尾巴。倪浅尝试着施展法力,成功祭出了问天镜,拿过镜子看向这张脸时,吓得将镜子丢出了数尺之外。 “这是谁?!丑....丑成这样?”只是刚刚那一眼,她就被镜中人那道从额头一直延伸到鼻尖的丑陋伤疤吓得丢飞了问天镜。倪浅有些惊慌,她虽然不太在乎自己的容貌,但也不能容忍自己变得这般丑陋。 她正想起要回去将问天镜捡起来,却发现脚下的沙地空落落的,哪还来那面镜子。 “主人。”倪浅寻声回头,正对着浮在空中的问天镜,有些诧异地指着它:“你......你这是?” “主人,吾等了您四万年,如今终于得以亲见您!”问天镜的声线低沉,带着沧桑的气息,似远古回荡的古钟声,却难掩喜悦之情。 “四万年?”倪浅指着自己,“你确定是我?我才两百多岁而已。” “主人怕是忘了,我有追魂索灵的能力,自然能一眼认出您。”问天镜极其迫切地凑到倪浅面前,动着镜身,反照出耀眼的光,想要以此来炫耀自己的能耐。 “好好好,”倪浅一把将它拍向另一面,“那你说说,我四万年前是谁?” “主人曾是天界大名鼎鼎的......” “别别别,闭嘴闭嘴!什么大名鼎鼎的听到就烦,我倪浅这辈子不过是只小妖,哪怕是条小龙也只想当只龙妖,什么龙族、什么天界都和我没关系!”倪浅悔得断了问天镜的话,这镜子是个仙器,她早就应该想到它来源于天界。 问天镜一愣,憋屈地一转身啪嗒着小眼泪:“当初......当初是你非要人家的!哼,到手了就不珍惜了,让我足足等了你四万年,现在又......又......” 倪浅皱眉听着它的控诉,想着它抽泣得结巴了,不由心中有愧,妥协道:“小镜子你别哭呀,我这也不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多,太烦躁了嘛。你先说说,为何要把我带到这里?” 问天镜吓得一震,回头小声问:“主人你都知道了?” “我能知道什么?这迷迷糊糊地就变成了一条鲛人,又只有你在这儿,我不问你问谁?”这天界的仙器怎么能如此蠢笨? “主人,找到尹烨残留于此的一缕残魂,你便能回去了。”问天镜镜面如水,波纹幽幽散去。 “好!有战利品什么都好说!”倪浅说完,低下头摆了摆这条鱼尾,极为伤脑筋,闻道:“我这副身子是怎么回事?” “是条鲛人。” “我知道是条鲛人!问题是我为什么在条鲛人的身体里,还是这么丑的!”倪浅咬着一口银牙,忍着一拳将这面镜子砸个粉碎的冲动。 “主人......主人在桃瑶之后下一世便投于鲛人一族,是......是鲛族的......”问天镜掂量着倪浅的脾气,有些不太敢说出来。 倪浅气得一拳砸过去,将空中的镜子打得在一个轴中心一直转圈,怒道:“你是问天镜,不是结巴,说话能不能利索点?!” 问天镜被转的昏头转向,惊得大叫:“主人是......主人是鲛族公主的女婢,后来惹了那公主就被酷刑折磨毁了容,被发配到深海地牢做苦役。现如今逃出地牢,到了此地!” “啧啧啧,”倪浅,心疼得伸手摸上了脸上的丑陋伤疤,拿过问天镜再次照了照。仔细看看,眉眼还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只是再看向这道伤疤时,不由觉得怒火难消,“......鲛族公主?很好!” “主人,你回来是为了寻找尹道长的残魂,而不是去找鲛族寻仇啊!” “回来!”倪浅哪还听它啰嗦,一把将它抓住,隐在掌心中道,“别啰嗦,清了旧账,再去凤凰岛也不迟。”她翻身一跃,掀起一阵水花,向海底深处甩动着尾巴迅速游去。 “主人,你不能去,那鲛族公主道行比你高了不知多少,你去了也无疑是送死。况且,你现在再不去救凤族的小白凤殊泽,他就快死了......”问天镜一怔,它这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倪浅身形一转,从海底往上迅速游动,问它:“在哪?阿泽现在在哪?” “在刚刚你上岸的那座小岛后面。”问天镜急急说道,“凤族以火凤为贵,白凤则为不祥之召。然而凤族族长的嫡妻却一连诞下了一红一白双凤。火凤享有凤族无上尊荣,胞弟白凤殊泽天生体弱,一直以来都被族中之人欺□□骂,今天更是......” 正说着,倪浅已经急速游向小岛,环游到其后,再听不清问天镜的话,鲛尾打挺,一窜而上,旋着白浪而出,停在海面上空。 只是简单一眼,就扫到了那个被欺负的小白凤。 倪浅一愣,这孩子......竟然和尹烨八年前初见时长得分毫不差!老天!难道又是尹烨的一魂一魄? 几人将那小白凤围在中间,一个面带猥琐笑意的男子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小刀意欲行凶。倪浅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他刚刚的动作。 小白凤殊泽浑身密布着一道道红色的血口,每道口子上都沁出了血丝,沿着皮开肉绽的伤口往外流出。他疼得瑟瑟发抖,缩在地上,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 “住手!”怒火熊熊而上,倪浅厉色呵斥着还准备行凶的男子。 “哪来的丑八怪?滚回你的海里躲着去!”男子回头狞笑着。 倪浅挥手幻出千槐笔,挥笔扫浪,卷起千堆巨浪,震身一动,横扫而去。“同为凤族,你们竟因为一个荒唐的天命之由就如此欺凌弱小,罔顾人命!” 倪浅飞身而去,将缩在地上的少年抱起,在那群人准备追上来时,回笔又是一袭巨浪拍去,将那几人重重打翻在地,被击得捂胸吐血。“我现在不伤你们性命,若再纠缠不放,我便让你们葬身于此岛!” 一句狠话让那几个胆小怕死的小凤吓得后退几步,转身化为凤鸟,夺命般向远处飞去。 ☆、小白凤 “你受得伤太严重了。我不懂医术,只能带你去人间找大夫。”倪浅说着幻化成人形,抱着阿泽御笔飞向人间。 倪浅抱着阿泽,满手的血让她心疼不已,这孩子忍着疼痛睁开胆怯的小眼睛看着倪浅,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倪浅手上一动,却无意中碰到他的伤口,引得他小脸煞白,倒抽口气。 到了城内,一路走来,迎面走过的人对着她脸上的伤痕指指点点,她此刻哪还顾得上这脸面,只是低头轻声安慰着怀中的少年。 “阿泽,即使疼也先忍着,很快就到了。”她说着抱着阿泽一路小跑到了城内的医馆,一脚将那门帘踹开,不由分说,将阿泽抱在他眼前道:“大夫,快救救这孩子!” 大夫初见倪浅脸上那道瘆人的伤疤,吓得后退一步,堪堪稳住了身形才上前看向阿泽的伤势。他细细地检查了阿泽一身的伤口,又把了一下脉,方才皱着眉头回到桌前,写下一长串药方递给倪浅。 “姑娘,这位小兄弟伤势不轻,旧伤又添新伤,且体质极为虚弱,得花上时间好好养着身子才行哪!” 倪浅微锁着细眉点头,接过药方去药柜拿药。 拿了药,倪浅才尴尬地发现,她这幅身子除了有一条尾巴,全身上下却连一文钱都没有。她转身躲在角落,伸出左掌悄声对着问天镜问道:“没有钱,我怎么拿药啊?这小白凤的伤一时半会儿可好不了啊。” 问天镜左思右索,试探着问:“主人,要不你施个障眼法,先糊弄过去一下?” 倪浅:“......” 付了钱拿了药,倪浅抱着阿泽找了家客栈住下,好不容易给他喂完了一碗药后,小白凤才警惕地抬头看向她问:“你是......?” 倪浅道:“我?我叫倪浅,你可以喊我‘阿浅姐姐’,你也看到了,我是一条......嗯......被鲛族遗弃在深海的鲛人。” 小白凤一愣,锁眉看向她脸上遍布的伤痕,抿了抿唇沉默了许久,道:“......谢谢......阿浅......” 第17节 倪浅道:“嗯,没关系,你好好休息。”她单手拄着侧脸坐在床边守着,没等殊泽睡着,她倒是先睡着了。 殊泽看着她面上的伤,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坦坦荡荡,而自己不过因为是白凤,就要畏畏缩缩的躲在族人的嘲笑中。 梦中的倪浅嘟囔了句,殊泽察觉到,撑着身子凑上前去,听到她说:“好吃......嗯......真好吃......” 殊泽一怔,才反应过来她是做了什么梦,不由躺了回去,没多久,竟也安心地沉沉睡去。 殊泽醒来下意识地一惊,起身一看,床边哪还有人? 他不由捏紧了被角,沉默地咬着下嘴唇,不由苦笑,空荡荡的屋子里黯然无光,寂静得可怕。 “哟!醒啦?来来来,尝尝我买的烤鸭......”突然推门而入的倪浅没察觉他的不对劲,三两步拿着烤鸭凑上前去,“不瞒你说,我刚刚没忍住偷偷尝了口,这味道......绝了!” 殊泽听着她的聒噪,手上不由一松,面色一缓,道:“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这样对你?哪样对你?”倪浅已经伸手扭下一只鸭腿塞在他手里,“先吃着,冷了可就没味了。” 倪浅见他不动,转了转眼珠,道:“我认识你啊,你知道我以前地主子是谁吗?鲛族公主啊。我家主子以前带我拜访过凤凰岛,我见过你,你叫殊泽对不对?” 殊泽点头道:“就因为认识我?” “对啊,”倪浅点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那些人竟然那么心狠手辣,啧啧,和那鲛族公主一样是个黑心肝的!” 殊泽没想到她会背后这样议论自己的主子,不由一怔。倪浅发现自己失言,连忙道:“你是不知道,我就犯了点小错,她就把我的脸弄成这样,我我我......我恨死她了!真是和你家那些刁凤凰一样可恶!” 倪浅说着张牙舞爪地凌空幻想着,伸手挥了几拳,道:“哪天我要是再遇到他们,绝对要这样这样,再这样!” “扑哧”一声,殊泽看着她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阿浅,你真厉害。”而且很勇敢,而我...... 倪浅被他这么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收了手道:“厉害啥啊,要是真厉害,我早就去教训那个鲛族公主了!” 倪浅看看剩下地烤鸭,连忙招呼道:“吃吃吃!快吃!咱养好病了,再回去教训那家伙!” 倪浅在城郊附近买了一小个宅子,白日里插科打诨,给小白凤殊泽煎煎药,说些俏皮话。她发现这少年比年少的尹烨胆小些,却也可爱得多,没多久便和她混熟了,黏她黏得像只小尾巴。 “阿浅,你在想什么啊?”阿泽走到院子里,坐在倪浅的吊藤上,自个儿晃荡起来。 倪浅无力地将脑袋靠在吊藤边上,懒洋洋地道:“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好?我又什么时候能离开?” 阿泽一愣,握住吊藤的手紧紧地攥住不放,试探性地问:“我好了,阿浅就会回到海里去?” “嗯?海里?怎么会?我又不是......又不是喜欢海,我喜欢在人间。吃点小菜、喝点小酒,再偶尔到酒楼里听点小曲儿,像现在这样悠闲自在岂不快活?”倪浅讲得就是在海棠楼的日子,她两百多年来,就这么赖着混吃混喝,不精于修炼,活得完全似个凡人。 阿泽听着她的描述,一双眸子闪着亮光,高声说道:“我也要和阿浅一起住在人间!” “和我一起?”倪浅一怔,思绪颇多,这阿泽十有九成是尹烨在寻找的魂魄,他要是现在不死,以后就没尹烨什么事了,况且他还是凤族,这寿命长着呢。再者说尹烨区区修道之身即使活个几百年恐怕也等不到这小白凤仙逝。 难道要尹烨开杀戒,将他的魂魄直接收了? 倪浅在这想着,又是皱眉,又是疑惑,再配上她脸上那道伤疤,让阿泽不免多想,以为她这是在思索着如何拒绝他的提议。 阿泽当下变了脸色,心中漫上来一股苦涩,笑得牵强:“我是说笑的,阿浅不愿意也没有关系。” 倪浅一听,稍稍回了神,听他这么乖巧隐忍的一句话,不自觉地柔了神情,将他捞入怀中,将脸凑在他脸上狠狠地搓了一下道:“阿泽放心,我去哪儿都会带上你的。” 阿泽那白皙的脸皮一下粉红到了脖子根,喜上心头,仰着笑脸郑重地点头:“嗯嗯!阿泽会和阿浅一直在一起!”虽是个小少年,倪浅却发现他童心淳朴,哪怕被同族人迫害,依旧保持着一颗烂漫童心,却也因此内心过于敏感,不愿意拖累旁人。 “好!”倪浅一扫心中阴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得洒脱,“想吃点什么?你平时都吃些什么?今日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这孩子像极了八年前的尹烨,隐忍着内心的疼痛,坚毅而善良,让她更加想要好好宠着他。 阿泽一愣,呆呆地认真思考着:“我平时都是栖息在琼池的梧桐树上,喝一些仙露的。” 倪浅一脸惊讶,恍然大悟,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小身板,每天就喝点仙露,怪不得这么瘦弱,才被那些人瞪鼻子上眼地欺负。今天我就给你好好补补,之后要和我一起勤加修炼,切莫懒惰成性。” 农家小院,炊烟袅袅,阿泽在院外练剑,一招一式都是倪浅亲自教的,三个月来,倪浅将他身子养得越发健壮,就是这心智总是不开似的,时而还会嗖地一下变回原形小白凤窝在她颈下赖着睡觉。 这会儿,倪浅实在无趣,从琴坊买了一把古琴来,和着阿泽的剑法而弹奏。想来这小白凤天资卓越,她不过随意拨了三两声弦,勾勒出一个调子来,那树下舞剑的少年就通透了她的想法,拔剑而起,顺势而出,嗖嗖几下,舞得畅快淋漓,犹若蛟龙。 好小子,不过练了几月,这身手竟如此矫捷。倪浅大感,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剑法很快就没办法满足他的聪慧之质。 “那么,”倪浅十指翻飞,加快了手上拨弦转轴的速度,音律急转,变得苍劲而凌厉,弦震音飞,“给你最后一拨指点吧。” 树下的少年,耳廓微动,眉间随着音律而紧锁,忽而展演而笑,心中如有乾坤,挥剑起跃,剑招灵变,在树下一招一式皆随音律而出,袍飞剑舞,叶落纷飞。 一时间翩若惊鸿,让随性慵懒地坐在吊藤石椅上的倪浅也渐渐直起了身子,勾了朱唇,看向那树下容颜明媚的少年,笑得无拘肆意。 琴音铮铮,倪浅弹得荡气回肠,旋而缓慢如细流,渐渐收了音,尾调简单几个勾弦,余音袅袅不止。 阿泽应弦收了剑,欢欢喜喜地跑到她面前,“阿浅,我跟上你的调了!” “嗯,很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剑术这一点上,我也教不了你什么了。接下来你得靠自己修炼你们凤族的心法,提升自身修为。如此资质,说不定哪日就能飞升上仙界,封个什么仙君当当啊,我也脸上沾光。” 倪浅这么一说,倒觉得自己真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她不喜修仙,两百年来也都是得过且过。但是收一个骨骼清奇的徒弟,或者开宗立派,打着龙族的旗号,说不定还能扬名立万? 不过也是说笑,她哪有那个毅力来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又哪有哪个本身哟!遂这么一想,看向阿泽的目光就越发慈蔼,这可是她倪浅第一个徒弟,说不定也是关门弟子嘞! 正想着,少年竟探头一伸,将柔软的唇印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印,又蜻蜓点水般迅速离开。倪浅一惊,一只手颤颤地指着他:“你......你这是要作甚?” 作孽咯! 她刚刚想着把这孩子收为徒弟,怎生就一口亲了上来?倪浅心里悔恨,莫不是她在京城多年风流习性未改,专门挑肤白貌美、身娇体柔易推倒的小公子调戏,这会儿不自觉地勾了这小白凤的魂不成? 造孽啊造孽! 虽说这小阿泽样貌极好,倪浅第一眼看到时就觉得惊艳,喜欢的紧。正想着,阿泽就一下坐在她腿上,双手搂着她的脖颈抱着,习惯性地撒起娇来:“阿浅,你昨日做的三杯鸡甚是美味,我今日还想吃。” “不可不可!”倪浅没听清她说什么,心念一动,就将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那可是只小凤凰哪!我怎么下得了口!” “......小....小凤凰?”坐在头怀中的阿泽身子陡然一僵,面色吓得煞白,“阿浅昨日杀了只凤凰?” “唉,果然还是......”倪浅沉浸在自己的脑海里,只听得耳边阿泽模糊不清的话,回神发现他环抱着自己,那身子却有些颤抖,以为他是冷了,上前抱住他的头,伸手缓缓抚摸着:“唉,我也不想啊,可是又这般美味......” 美味俩字,吓得阿泽惊惧而退,一屁股倒跌在地上,颤巍巍地,整个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颓在一旁干呕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说吐就吐了呢?”倪浅惊讶,上前拍着他的后背,耳边反而回想起他模糊的话来。“哦,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想吃三杯鸡?”这一问,手下拍着的背陡然僵直,她没来由地继续拍着,忽而又回想他刚刚说的“凤凰”? 百思不得其解,这孩子是怎么了?竟然能干呕得这么严重? 阿泽一阵反胃,过了好一会儿,盈着两框泪花,几近控诉:“阿浅昨日是杀了只凤凰来做菜吗?” “这......这哪跟哪儿啊!”倪浅方才脑中细想了刚刚自己说了些什么,才哭笑不得地发现,这心眼实儿的孩子想得说的和自己完全不是一件事儿。 这误会真是冤枉她了!她还没那么重口味,可吃不下凤凰这种稀有品种。 “没有没有,昨天我做的是三杯鸡,自然是鸡肉。我刚刚说的美味是....美味是......”倪浅一时语结,故而左思右想,突然想起今夜恰逢中秋,灵机一动,大喊一声:“酒啊!” “阿泽你不知道,这酒可是人间极品,我今日想着是中秋,特地去买来了这镇子上有名的竹叶青,刚刚尝了一口,甚是醉人,现在都还心心念念着。” “竹叶青?”阿泽歪着脑袋,甚是好奇,伸出粉而软的小舌舔了下唇,闪亮的黑眼珠子期翼地看着倪浅,“阿浅,我也想喝竹叶青。” 作者有话要说: ☆、醉酒小白凤 倪浅拄着下巴,坐在月下的石凳上赏月,此时正值秋夜,月朗星稀,那盘皓月高挂夜空,平日里就洒下一地清辉,今日更是似那一地银辉如银两,挥霍无度,让月下小院里的两人更显清凉。 倪浅不是没想过这小白凤酒量不济,但也没想到竟三杯下肚就红晕上脸,傻呵呵地笑了几下就趴在石桌上睡了。她伸出葱白细长的食指,饶有兴趣地戳着阿泽熟睡的脸庞,看着他脸上的肉窝随着她指尖下陷,又弹出,没来由地感觉有趣欢喜。 凑上前,细细地看着他的容貌,那纤长细密的睫毛如蝴蝶羽翼,薄而轻.颤,高.挺的鼻梁因为侧睡而愈发凸显,细看他眼尾,竟还发现了一颗细小殷.红的泪痣。三分稚.嫩,七分英气俊朗,果真像极了尹烨。 视线移下到他的唇.瓣,朱红粉.嫩,盈盈而动,被竹叶青沁润得光泽透亮。倪浅心下一动,不自觉地咽了下唾液,悄悄地凑近,吻在他眼角那滴泪痣上,轻而温柔,如秋夜和风扫过,唇下的人微微一动,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那张脸上布着一道恐怖的伤疤,伤疤却又包裹着一双雪亮温柔的眸子。 感受着这温柔的触动,心弦一颤,软得好似化为月下的竹叶青,甘甜醇美,他翻身而上,在倪浅的惊讶中,上前一扣,将她扣在石桌上,倾身一压,低笑着逗她:“阿浅刚刚做什么了?这般不敢看我的眼睛?” 倪浅撑红了一张老脸,眼神躲闪,嘴巴还不老实交代:“我....我没做什么啊。” 阿泽低声浅浅地笑,带着少年特有的声线,低醇而喑哑:“阿浅,你为何要亲我的眼角,好生撩人,我觉得有点痒儿。” “我....我就是看到有个红点,想着是不是受伤了,给你吹一吹......”正说着,倪浅惊见少年竟压低了一分,凑在她嘴边,“确是受伤了,阿浅帮我吹吹吧。” 倪浅这张口就瞎编的本事,今日竟栽了跟头。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起身向上凑上去,极为尴尬地吹了几下,“呼呼~” 阿泽先发制人,猛然擒住她的唇,吮.吸掠夺,攻城略池。 倪浅一下被他按住,动弹不得,只觉得这哪是只凤凰啊,分明是只小狼狗! 哎哟!似是发觉她的怒目而视,竟还不满地咬了一口她的舌尖,遂而含.住那块小.舌抵死纠缠。 倪浅这会儿是真真跟缺气了一般,再忍不住,揭竿而起,一掌将他推开:“休要胡闹!” 月光下的少年,怔怔地看着她,盯着她晶莹剔透的唇.瓣,又伸舌舔.了一下唇.瓣,意犹未尽似的,只轻声问了句:“阿浅不喜欢吗?” 喜欢!喜欢得紧啊!可是倪浅内心再喜欢,也不能容忍自己这般放肆不顾忌。嗯,这孩子还小,可不能给她带歪了。 倪浅满对这笑脸,上前试探地问:“阿泽为何要亲我?” 哪知道这小子竟然羞涩地低下了头,绞着手指:“阿泽看着你吹吹的嘴巴,就想着味道应该不错......” 倪浅听到这儿,脸就黑了。你丫的,所以你就上来不管不顾地开咬啊! “我不喜欢!以后都不要再这样了!”倪浅黑着一张后宫娘娘的脸,反过身子背对他:“这般随意亲一个女子,是为不正;我如今教你养你,于你而言就是长辈,你如此轻薄,是为不尊。” 说完,倪浅就挥袖而去,走进小屋,不久从窗外便看到烛影摇曳,身影映在窗上,遂而上了床榻。 “阿浅......” 阿泽被她这一声严厉地呵斥,一下酒醒了大半,嗖地一下变回真身白凤,展翅游于夜空,皎月明照,凤唳九天,白凤剪影映在圆月中央,高飞遨游,迎风而去。 倪浅又怎么睡得着,这养只鸟儿就是烦,一不顺心,大半夜还给你嚷嚷得睡不着! 她干脆起身,一脚将那小破门踹开,站在院子仰头大骂:“你小子再不回来给老娘安安静静睡觉,明早儿给我滚蛋!” “嗝儿~”阿泽一愣,这伤感的情绪还没完全酝酿完,生生被月光底下的恶面泼妇吓得打了个酒嗝,灰溜溜扑棱着翅膀飞回小院,落地成.人。 倪浅暗自得意,却虎着一张极为丑陋的脸,双手叉腰,故意恶狠狠地教训:“我说你几句你还反了不成?” 阿泽乖乖耷.拉着脑袋站着,默默摇头。 好!终于学乖了。 倪浅深感欣慰,上前抱住他,越抱越紧,自顾自说着:“阿泽,我不是生你的气,是生我自己的气。你还小,凤凰族寿命堪堪有上万年,你不过须臾几百岁,怎能耽于这灰不溜秋的小杂院,和我这丑陋不堪的鲛族贱婢混一辈子?” 倪浅这会儿说得自己都感动了,自毁形貌,说得声情并茂。忽而感觉到怀中人的挣脱,又加大一把劲儿将人扣在胸前,“阿泽,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日我就启程送你回凤凰岛。我知道你不喜那里,可是有我阿浅在,就定会为你披荆斩棘,寻一个世外桃源!” 关键是不和殊润碰面,怎么把这殊泽送到他手中?今日是仲秋节,不免让倪浅想到太瑀,也不知道他恢复了没有,有没有好生休息? 倪浅深知,她已经没多少耐心再耗在六百年前了,可又要如何带回尹烨的那一缕残魂? 她自己在这里感时悲秋,却不知被她紧紧抱住的人此刻并不好过。 “阿....阿浅,我....我快喘不过气来了。”阿泽艰难地从她怀中开口,倪浅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她刚刚正把他按在自己胸前。 啧啧,这平时没注意,这会儿发现,这鲛人的身材丰腴饱满,这胸口俩儿,也是份量十足。 第18节 她老脸一红,却又暗自窃喜,将阿泽放开,不自在地咳了几声道:“夜深了,快进屋歇息。离开的事情,明日再细细做打量。” 阿泽转身进了屋,倪浅后脚跟上去。 “姑娘,请留步。”身后传来一声温润如玉,倪浅耳尖微动,了然于心,挑着眉梢转了过去:“这位公子,怎会半夜在我家院中?” 要是平日,黑灯瞎火的,定然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清,殊润也会以为是个貌若天仙的女子收养了他的弟弟。可这是仲秋月圆夜,那明晃晃的大月亮就挂那儿照着,倪浅一张伤痕狰狞的脸刹一转身露面,真把这平日里万花丛中过的风流公子吓得纸扇一顿,冷汗一落,匆匆后退了一步。 倪浅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越发坦坦荡荡,那双眼如秋夜清风扫过他,只等着他回话。 殊润尴尬地笑笑,遂而定住了心神,开口道:“在下凤凰岛殊润,正是阿泽的同胞哥哥。” “哦?阿泽的哥哥?那我倒是问你,为何让他受尽同族小人的百般欺凌,明明与你同胞,却弱小至此,任然是少年形态,心智未开?”倪浅一句话一针见血,将殊润怼得哑口无言。 倪浅心道:“殊润于殊泽同胞,算上年龄也快近四百岁,同为凤族殿下,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个受尽□□、修为薄弱、法力不精,难以自保。他这个做哥哥的,如果不是冷眼相对,就是过于无心教养!” 殊润顿觉羞愧难当,上前作揖:“在下一直以来,也为胞弟担忧,只是去年听闻阿泽体弱,生为白凤,多为前世魂魄碎散,如今轮回,难抵世间阳气所致。所以特意出了凤凰岛想为他寻回碎魂,再寻一味上古流传的神隐草来融合他的魂魄......” “你说的神隐草?如何去寻?!”倪浅抓.住他话中关键,急切地问。 殊润被她打断了话,心中疑惑,遂而摇了摇头,尽显一身疲惫:“我上访了仙界撰写《上古卷史》的穹渺上仙,只听闻,这神隐草乃上古神界所有,下六界只有上代魔尊沧溟不知从何从寻来了神隐种子种于之井周围,非所需融魂者的亡魂泪灌溉难以长出,隐匿于无形。” 倪浅听闻,不由心有戚戚然,如若有现成的,她就直接去摘了。可这上古神界,可不是她这种小辈能觊觎的——别说进去了,连边儿都瞄不到! 殊润看她失望的神情,以为她也在为殊泽担忧,不由心生暖意,温和道谢:“胞弟殊泽年幼,许是给姑娘添了不少麻烦。我前几日回岛,四处不见他,待我将那几个心狠毒辣的小凤处置了,方才从他们口中得知殊泽被姑娘所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说着,殊润就上前要行上大礼,被倪浅急急拉住:“别别别,这心意领了,大半夜地跪拜我,我岂不是跟死人似的,多丧气?” “扑哧。”殊润被她一句话逗乐了,本也就是个性情开朗的男子,被倪浅一句话缓了不少严谨压抑的氛围。“姑娘真是风趣。” “呵,日后你会发现更多,我倪浅何止是风趣那么简单。”倪浅吹着口哨,瞥了一眼在门口偷听的阿泽,“时辰真不早了,我困倦难抵,殊润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家的小土炕上睡一觉,这些谢来谢去的客套话也别再说了。” 殊润被倪浅的直爽反整得不大好意思,浅浅一笑:“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倪浅走过门槛,踹上一脚,将人带进了屋子里,随手施了个小法术,将那木门修复如初,顺便带上门栓。 她走到里屋,四处看看,果真当初没想那么多,屋子买小了。总共也就一张雕花木床,哪来她刚刚说的小土坑? 倪浅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掌心,极不要脸地笑问:“殊润,要不今晚,你凑合凑合,打个地铺?” 殊润:“......”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买卖打滚求收藏~ ☆、拍马屁 恰逢万里无云,倪浅脚踩小雪花飞在云间,殊润御风在其右,阿泽却抱着她的腰不放,紧紧贴着。 倪浅好几次忍无可忍,因为他毛茸茸的脑袋在背后抵着,总觉得御笔飞行难以舒展开。 倪浅低声咬牙:“你不是凤凰吗?怎么不自己飞?” 阿泽抱着她向前蹭了蹭,意犹未尽:“阿浅好香,我要和阿浅在一起飞。” 殊润讶然,不过几日光景,他那个胆小畏缩的弟弟竟然如此依恋这鲛族女子。 凤凰岛离这儿本就不远,不过几个时辰三人就飞到了凤凰岛上空。倪浅随着殊润飞进了凤凰岛。 倪浅四处看着,这六百年前的凤凰岛和之后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倪浅没正面遇上族长,在这岛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足足闷了一个多月。 “阿浅,你怎么不出门啊?”阿泽从隔壁的屋子里走进来,拉着倪浅的胳膊晃了晃,“我想要阿浅陪我练剑!” 倪浅被他摇的难受,无奈苦笑:“你长兄殊润不是为你寻了族中长老教习你的剑术了吗?你主修仙法,这些人间的武艺随便学点就好。” 阿泽一听,两条眉紧紧扭在一起,极为不情愿地摇头:“我不要其他人教我,我只想要阿浅你一人教我。” 倪浅心头一甜,伸手摸着他顺滑透软的头发,将他抱在怀里:“阿泽,我没办法陪你一辈子的,那么长的路,总得自己走下去。” “阿泽会离开?回鲛族?”阿泽急急将脑袋从她手下抬起来。 倪浅手下一空,听她说鲛族两字不免晃神,“鲛族吗?倒是还有个和鲛族公主的旧账没算清楚。” “鲛族的公主一早就心悦于我长兄,可我长兄说世间女子千千万,决不能娶个公主。”阿泽一板一眼地将殊润的话复述了一遍。 倪浅挑眉,那骚包的火凤竟然被鲛族的公主盯上了。“为何?” “长兄说,天下的男人若是娶了个公主,就只能一直屈身在那被娇惯的公主裙下,好不自在!”阿泽学着殊润说话时的神情,那小模样生生将倪浅憋出内伤。 “哈哈哈......”倪浅一下没忍住,抱着肚子大笑,“你家这只火凤真不愧是花间老手,连天下男人渴求而不敢得的这点都看得这么透彻,在下佩服佩服!” 被人大笑着揭穿,门口的殊润站不住了,一把纸扇划开帷幔走进来,笑得风流倜傥,一身的锦衣玉绣倒比那人还先惹眼。 “倪浅姑娘,似乎听胞弟说了在下一些酒后失言的混账话,反倒甚是开怀啊!” 倪浅眼里闪过一丝精明,浅笑着:“人说童言无忌,我权当听了笑话,乐呵乐呵一下便忘了。”她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戏虐一笑,“只不过那鲛族的公主看上了你,恐怕你难得脱身了。” 殊润被她这一笑,不由无奈摇头,坐在圆桌对面,径自倒了一杯茶水,诉苦一般:“不怕远敌,就怕近邻。那鲛族上百年来长住于这凤凰岛外的茫茫东海里,两族面上还算和睦,偶尔会互相窜门子。哪知道我几百年前随父王去凤凰岛参加那鲛王的寿辰,却从此被缠上了个麻烦。” “怎么说?”倪浅不由起了兴趣,继续问。 “我当时年幼,不过与阿泽现在一般大小,那时心性顽劣,完全不把鲛族放在眼里,在那鲛王宫里四处游荡,哪曾想......” 殊润说到这儿,好似有些难以启齿,面上一红,继续说到道,“我在那珊瑚丛里见到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初心悸动,与她攀谈了起来,一来二往,就产生了男女之情。这平日里跑到鲛族的次数就多了起来,却也偏偏惹到了那鲛族公主凝兰。” “不料,那天仙般的女子恰恰是凝兰的婢女,再后来,凝兰哭哭啼啼又吵又闹一阵后,我为了躲风头数月没去过鲛王宫。之后我多番打听,听闻那女子被毁了容,我三番几次去寻她都被她躲开,再后来去竟再也没见过那女子了。” 殊润回味年少一段来去匆匆的情,有些唏嘘感慨,“许是我当年年少荒唐,害了那女子一生。”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倪浅这脑袋瓜子一绕,竟发觉,这殊润说的毁容女子八成是自己现在这副身子。 想通这点,倪浅蔑笑了声,脸上那条狰狞的疤痕反而更加瘆人:“殊大公子,既然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份,何必又在这故意试探?” 殊润心中的小心思被当场戳破,也不恼,他挥扇摇风,不缓不慢:“我当日初见姑娘,确是没想到。只是后来有心去鲛族查了一下,才知鲛族数月前逃了一只在深海地牢做苦役的毁容女子,我左思右想,才想起这段数百年前的往事。” “呵,殊大公子真是有心了!”倪浅心中不由闷着一口气,极为郁结。 阿泽在一旁听着,怎么也发现了不对劲儿,张开手就拦在倪浅面前护着:“长兄,阿浅救了我,不能再将她丢到鲛族深海里做苦役!” 殊润一怔,复而说道:“阿泽,我怎会做那泯灭良心的事情?只是鲛族女子无名无分呆在我凤凰岛,长久以往,惹人非议,等父王出关后定然不同意。” 倪浅大手一挥,耸了耸肩膀:“没事,我很快就会离开。” 殊润上前一步握住倪浅长袖下的胳膊,加上力道,竟让倪浅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一双眼睛竟瞬间深情如水:“阿浅,当年我负了你,如今你突破鲛族重重阻碍,救了我胞弟性命,又出现在我面前,你说我怎么能再负你一次?” 倪浅面色尴尬,使劲和自己的胳膊较劲儿,却怎么也挣脱不了,索性摆手,拉下脸来:“殊润,你给我放开!遭到毁容是我命中遇煞,逃出鲛族是我心中所愿,而救你胞弟是本姑娘那日心情好。这从头至尾,都与你毫无干系。” 殊润一怔,手上却死死不放,痛心疾首:“阿浅,我知你毁了容,定是心生自卑,觉得难以与我相配。但你这一生都再难觅姻缘,我殊润怎能放任你如此凄凉度日?” 倪浅听他一个人叨叨老半天,这会儿听到最后一句再忍无可忍,猛然抽出袖子,照着殊润一锤敲上去:“你罗里吧嗦个什么劲儿!本姑娘嫁不出去也不嫁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花花公子!” 阿泽被她这一锤吓得瞪大了眼珠子,只看着倪浅继续照着殊润大打一顿,嘴上念念有词:“我告诉你!你这凤凰岛太小,容不下本姑娘这尊大佛,你我无情也无缘,当年的事情我早忘了个精光,恐怕是你思虑过多,自个儿妄想,瞎编出来的郎情妾意。” 殊润两手拢在头顶躲着,一边点头称是:“好好好!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当年的事情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饶过饶过!” 等殊润灰溜溜地走了,阿泽坐上旁边的小凳子,乖巧地坐了好一阵子,一直盯着倪浅,眼珠子随着她的身影转。 倪浅起初觉得是幻觉,直到故意站起身左右走几步,才发现这小子竟一直盯着自己,不由疑惑:“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阿浅,你虽然脸上有条疤,但是还是极好看的。” 哼,小东西还想拍马屁! 倪浅自顾自在梳妆镜前摆弄那些细簪软银,状似无意地笑他:“本姑娘知道自己长什么样?需要你小嘴抹糖来哄?” 阿泽被她这么一说,心下急了,忙摆手:“没有没有,阿泽说的是心里话。阿浅真的很好看。阿浅别嫁给别人,我娶阿浅可好?” 倪浅心下一动,手上的银簪一颤,复而恢复了那漫不经心的神情,只是背对着阿泽,更无人可知她心里想着什么。 “阿泽,”倪浅颇有兴趣地拿过一只画眉笔,静静地对镜而画,似忽略又似无所谓,顺着那脸上的疤痕纹路画着,“你知道何为娶亲吗?” 殊泽道:“阿泽听过,男子娶一女子便是许诺一生只对那一人好。阿泽想一生只对阿浅一人好!” 倪浅手上一抖,竟恍然发觉,那道伤疤细纹如枝条蔓向四处而去,而她脸上,就刷地一下留下满面的泪,顺着那细细的沟壑流去。 阿泽说完,好奇她在做什么,走上前来。 “站住!”倪浅一声冷喝,将他喝住,“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声音越来越低,几近呜咽。 那支画眉笔被她猛然丢在地上,倪浅看着镜中人惨然一笑,心中的痛感难挡,却不知缘由。她颓然下滑摊在地上,双手痛苦地捂住脸。 我这是......怎么了? “阿浅,”不知何时,阿泽竟上前一步,蹲在她身前,“阿浅是怎么了?为何要哭?”他说着上前,将倪浅抱在胸前紧紧依偎着,伸手轻轻拍着她,有些急切又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安慰她:“阿浅,在阿泽心里,阿浅就是最美的,比天上的天仙还美。” 倪浅呜咽着声音,低低地问:“你见过哪个天仙?” 殊泽小声道:“没见过......” “噗。”倪浅破涕为笑,伸手握拳在他胸口锤了几下,“臭小子,那还净说瞎话!” 阿泽只当她笑了,抱紧了倪浅,继续摸摸她的脑袋道:“阿浅,我活了几百岁,遇到你,才发现独自一人,真得是太难受了。真的,一个人很难受......还好,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狐媚子 倪浅在他怀里一愣,小孩子家家的,几百岁又如何? 她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这般伤情悲秋?竟还流泪?却发现刚刚流出的泪全凝在地上打滚儿。 “这......”倪浅拾起来,发现竟是一粒粒豆大的珍珠。 鲛人落泪,落地成珠。 她欣喜地将珍珠揣在兜里,却触及了那面问天镜。 问天镜咻地一下飞出她怀中,浮在空中看她:“主人,时间快不够了。你不能在过去永无止境地待下去。” “这镜子是?”阿泽疑惑地看着飘在空中的问天镜。 倪浅这才惊觉,忙伸手将问天镜抓下来塞回怀里,故作倦态:“阿泽,我今日好累,你能先回去吗?我想歇息了。” 等阿泽一步三回头终于走了。倪浅立刻挥动千槐笔布了一道结界,方才放出那问天镜:“你说说,什么叫时间不多了?” “问天不知,问天只是寻着之前那滴亡魂泪,感觉到了气息。”问天镜又转了个身,继续说:“但是主人,时间真的不多了。六百年前,鲛女答应嫁给火凤殊润,后来......便是在大婚那日死的。” “大婚那天?”倪浅不由翻白眼,“那岂不是喜事变丧事?” 问天镜极其无奈地看了一眼倪浅:“主人,你现在如若不遵循当年,六百年后就会生出许多事端,鲛女不死,你也将不复存在。” 第19节 倪浅听闻,不由咬牙切齿,阴沉沉地问:“那问天,你还带我回来作甚?” “取得尹烨的残魂和亡魂泪。” “这颗不是?”倪浅迅速掏出那枚珍珠,急切地问。 问天镜小纠结地看了看那枚珍珠:“主人,那....可能就只是鲛人的眼泪而已。” 倪浅气得胸口一闷,感觉此刻只要她指尖一捏,那珍珠就能捏成粉末,然而......她舍不得。她阴测测地露出一排整洁白亮的牙齿,凑到问天镜面前,微笑着诱导道:“乖,孩子,你都几万岁了,变出个人形来应该不难吧?来,变一个。” 问天镜见风使舵,感觉情形不对,死命地摇着镜面,原地旋转道:“......所以主人,你必须要按照六百年前那样嫁给殊润,然后赶在死掉之前拿到残魂和亡魂泪。” 一阵挥胳膊撂拳头的倪浅听到“死掉”二字,脸色一下青下来,双手交叉将手骨头扭得咯嘣响,半响咬出几个字来: “好......我!嫁!” 殊润不明白,殊泽也很迷糊,怎么一觉醒来,这倪浅就完全变了个态度。 整个凤凰岛的人都对大殿下带回来的女子没好脸色,偏偏她还恃宠而骄,同样对他们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全凤凰岛的人都听说了,那女子竟然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嫁给他们风流倜傥的大殿下,偏偏他们殿下还乐得合不拢嘴,一口一口“阿浅”亲热地叫着。 “阿浅,你昨日说愿意嫁给我是真的?”殊润眸中灿若星辰,这笑容从昨日到今晨都未减半分。 “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倪浅磕着瓜子,一脸不耐,不过一日,这火凤竟然问了他数百遍! 她柔了一张脸,笑得温婉柔情,生生将脸上那道疤扯得更恐怖,扯着嗓子说肉麻话:“殊润,我儿时在鲛王宫就卿心于你,为了你,我在公主面前不卑不亢被毁了容,这一次逃出宫来也是为了见你一面。如今你我二人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你难道反而怀疑我的真心不成?” 殊润心头一紧,上前握住倪浅的手,眸中忍痛泛着缱绻深情:“阿浅,终究是我当年负了你。如今无论你是因为什么而想通愿意嫁于我,我都会给你一场六界最为庄重盛大的婚礼!” 倪浅心底一虚,悄悄想将手抽回来,却发现极为困难,只讪讪地说:“殊润,我喜欢低调,低调一点就好。你看我这张脸,丑成这样,就不给你凤族丢脸了行不?” 殊润看向倪浅的脸,愧疚之心蔓着多年前的爱意渐渐涌上心头,低头凑上前去。 殊泽在门外也不知站了多久,冷青的俊脸上如铺寒冰,忽而展颜快步走进去:“阿浅!我今天......” 殊润被他这一打扰,分了神,恰在此时,倪浅迅速抽出手来,将他猛地推开一步,阿泽已经三步并两步跑到她身边,直接从她背后抱住她撒娇:“阿浅,我听说凤凰岛凤尾花圃许多花都开了,你陪我去赏花可好?” 倪浅宠溺一笑,想想不过是十日光景了,心里一咯噔,慢慢沉了下去,点了点头:“好,都依你。” 殊润任着他们嬉闹,面上无波,只浅浅温润地笑着:“阿泽喜欢怎样的喜服?可找人为你定制。” 倪浅头也未抬,扯过一缕阿泽的发丝在手里把玩:“不必了,我嫌麻烦,殊润,全权都交与你办如何?”她嬉皮笑脸地回头看他,直到殊润扯出一个微笑对她点头称好,才满意地站起身拍拍衣袖。 “十日后,”她娇俏地笑着,那道怖人的伤疤反而没办法影响她的音容相貌,“十日后我们就成亲。殊润,我可把大权都交给你了,趁着你父王还没出关,咱赶紧点把婚事办了。” 她狡黠地朝着殊润眨眼,那张并不好看的脸却闪着异样夺目的光彩。殊润一时看得晃神,数百年后在桃林中的他回想起来,这一笑,与她临死时那最后一笑重叠着,都依旧觉得美得夺人心魂,一口一口喝着她埋在树下千年的桃花酿,每一口都甘甜而苦涩。 凤尾花海摇曳,火红一片,在山巅之上,山风一吹,花海涌动,芳香四溢,满眼炙热的火红几近融化了倪浅的心。 她明眸皓齿,语笑嫣然,双手张开从花海中的阡陌小路一路欢喜跑到另一头去,双手拢在嘴边朝着山崖下大喊:“啊——!!!” 听着空荡的回音,心情舒畅,身子一放松,往后一倒,压在凤尾花海中,漾起芬芳的花瓣,轻轻地喘气。 阿泽从反方向倒躺在她身边,抵头而卧,从高处俯视,就像两条弯弯的鱼儿,互相勾着一个头部,弯着鱼尾。 阿泽能感受到她热热的呼气,神情一柔再柔,只是小声低喃般凑在她耳边说:“阿浅,这儿的凤尾花好美。” 耳畔回着他好听的声音,一句句“阿浅,这儿的凤尾花好美”,她竟闭上眼迷迷糊糊地睡去,醒来时,惊得睁眼,再回头,看到阿泽一双眼温柔似水,澄澈纯真地看着她,一扫心头地不安,笑着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我睡了多久?” “快有一个时辰。” “怎么不叫醒我?”倪浅嗔怪他,却也懒洋洋地躺着,继续揉着他的发。 阿泽拄着一只手的胳膊撑在地上,翻身面对她笑着:“阿浅睡着了很美,我舍不得叫你。” “油嘴滑舌!”倪浅伸手一捞,把他拉入怀中抱着继续揉着他的头,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阿泽,我大婚那日,无论发生什么,你最后都要把我带来这里。我想在这儿睡,舒服。” “嗯嗯。”阿泽点点头,乖乖地躺在她怀里,感受着山间的和风、花香,抬头看云卷云舒,静静地闭眸,嘴角轻扬。 阿浅,阿浅。 倪浅顶着足足有几十两重的凤冠霞帔,没娘家,直接就抬着大红轿子从凤凰岛西走到凤凰岛东,一路风光无限,唢呐声震天。 倪浅在花轿里颠簸了许多,不一会儿,那四名轿夫竟齐刷刷变身成彩凤,拉着花轿展翅而飞上了凤凰岛上空,天外飞来五□□凤环绕花轿,凤舞鸣祥。 得亏倪浅之前说了一切从简,这在天上飞了一圈就下落了凤凰岛上殿外。此刻里里外外的宾客满堂,倪浅有点儿紧张,手心捏着手绢一直在擦汗。 不是她害怕死,她是怕死得太丢人,回了六百年后听人说起这档子事,拿来当茶后谈资。 她琢磨着,应该到不了洞房这个节骨眼儿,她就得归天。 果不其然,这才一拜天地,门外就传来一阵喧嚣。 “逆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竟敢随便将外面一个狐媚子就娶进我凤族?!” 倪浅即使隔着一层红帕子在头顶,也依旧听得出来那凤族族长依旧被气得胡须乱颤,她在红喜帕底下无奈地耸肩。 对不住了,老凤凰,我这一张破了相的脸,还真和那‘狐媚子’三个字擦不上边。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祝大家天天开心! ☆、鲛女篇终 老凤凰刚刚出关,就听到满城风雨,他那个逆子将来历不明的女子带回凤凰岛日日缠绵,如今竟不经过他的允许就妄想娶入凤族。 这立马就火急火燎,赶在拜天地之时冲进了上殿。 他刚刚那声高喝,让上殿上的来宾心里暗自好笑。这老凤凰今日恐怕是要出尽洋相,无论这天地拜不拜得成,总归是六界八荒的一大笑话了。 殊润一袭红衣,抱拳跪在老凤凰脚下,不卑不亢:“父王,我娶阿浅的心意已决,不望父王只言片语的祝福,只望父王能够成全不孝子这一回!” “你......你竟然为了个女子当众下跪!你这是要将我凤族的尊严往何处搁?”老凤凰气得指着殊润的指头颤抖,老眼看向满殿的贵客来宾,一时间,只觉得头晕气闷,生生往后倒退了一步。 惊得凤凰岛的下人急切地向前一步:“族长!” 倪浅从红盖头底下看了一圈的黑鞋子,暗自琢磨何时需要她掀帕子再添上一把火。 “主人,那凝兰公主来了。”问天镜隐在她掌心发出声音,提示她,好在这声音细小,也只有倪浅听得见。 “凝兰?”倪浅不由觉得好笑,她今日来难不成是来抢新郎? 正这么一想,上殿外一阵喧嚣,鲛族公主素来讲究排场,连来参加凤族的婚礼也要迟上一炷香的时间。讲究的就是个众人皆叹的压轴儿。 上殿中不少来自四海六界八荒九州的仙君,那些个讲究清净的仙人自然不会来参加这凤族小辈的婚礼,这来的一半是与凤族族长颇有些交情,一半则是早有耳闻这娶亲背后的小道消息,特地赶早想来看场热闹戏。 这会儿,殿外琴声幽怨缠绵,一阵风伴着东海的湿气吹进上殿,不少人都觉得这场戏真正的重头戏来了,眼中不免泛起戏虐的笑,双手作揖,满面盈盈地恭迎这位鲛族公主。 这鲛族在东海里,不过也是龙族中后裔的分支,远没有远古的神兽要稀有珍贵,但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十多万年前鲛族族长在上古大战中与一众上古神共同抵御魔界,成为了最初站对了阵营的聪明人,这胜者的荣耀自然少不了鲛族的一份。 凝兰一身素锦白袍,裙摆镶嵌着东海数百年难得一颗的鲛泪珍珠,她高昂着白皙纤长的脖颈,骄傲而缓慢地踱步走进上殿,众仙自觉的让出一条狭长的道来,目送着她那一袭拖地的长裙一路走向殊润和倪浅这对身着火红喜服的新人。 “凝兰,你这是做什么?”殊润皱眉,他深知这鲛族公主的蛮横劲儿,可今儿个,怎么也不能由着她胡来。 凝兰微抬光洁的下巴,眉角轻挑,笑得漫不经心,只掠过殊润伸出那只葱葱玉手到倪浅的红盖头前。倪浅眼底刚出现那只指甲被染得鲜红的手,殊润就迅速出手将她挡过去,英眉染上薄薄一层怒气:“休要胡来!今日是我和阿浅的大喜之日,你贵为鲛族公主,莫要失了你的身份。” “呵,身份?”凝兰冷笑一声,美眸中闪过一丝阴狠,转身面向整个上殿之人:“你堂堂凤族太子,怎不知你的身份?今日竟然要这众仙君在此,为你娶这一低贱丑陋的鲛族贱婢送上祝福?岂不是笑话?!”她末尾音调高扬,语气渐冷。 此话一出,满殿的仙君宾客满座哗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很快脸上就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之态。 老凤凰刚刚那口气还未散尽,这会儿被凝兰一句话生生又噎在嗓子眼儿:“你......你立刻将这贱人给我赶出凤凰岛,趁着这笑话未作大,莫要胡来!我这把老骨头今日就看着你,是要这贱人还是要这凤凰岛的数十万年来的名声!” “够了!”倪浅被人一句一个“贱婢”、“贱人”地骂,怎么还能沉得住气,她掂量着这会儿气氛已经够剑拔弩张,干脆掀了那红盖头,甩在地上。众人目光集聚而上,不少人初见倪浅的尊容,不由地倒抽一口冷气。 宾客里窜出一个身影,不过比倪浅高过半尺,他浑身颤抖着抱住倪浅的头,死死挡着,闭眼咬牙,那双眉紧紧扭在一起,看似痛苦极了。 他颤着音小声道:“阿浅......你放心,他们看不到的......” 倪浅被他死死抱着,当下明白他想护着她,不让她的丑陋容颜招人非议。从心头重重叹了一声,伸手将他抱入怀中,低声宽慰道:“阿泽不怕,我没关系的。” 很快就结束了。 凝兰看到这幕,狞笑了一声,怪里怪气道:“贱人,当初你仗着一张脸好看,就去勾引殊润哥哥,如今如此丑陋卑贱,竟还想痴心妄想?还未过门,竟连殊润哥哥的弟弟也不放过!” “啪——!”殊润忍无可忍,一掌扇了下去。“住口!阿浅岂是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能随口污蔑的?你以为我不知,当年是谁下的毒手让阿浅毁容坠于深海地牢,数百年不见光日做着苦役?” “你敢打我?”凝兰捂着痛辣的右脸,回以他一记毒箭般的眼神,“你知不知道我爱慕了你多少年,这数百年来你在仙界、人间花天酒地,我几时拦你?若不是你又见了这贱人就非要忤逆你父王娶她,我会愿站出来做这个毒妇?” 她满心凄凉,颓然放下手,仰天而笑,似疯似癫。 倪浅抱着阿泽,轻拍着他的背,将他放开。 殊润听闻,震怒的双眸中有微微动容,只是颓下手,叹一句:“凝兰,我本就对你无意,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很清楚,我的心里一直都只装了一个阿浅,无论是从前的她,还是现在的她,从未变过。” 倪浅一怔,她没了鲛女的记忆,不知她此生与殊润的过往,只是恍然间想起在朱雀阁初见时,他的笑容爽朗,带着宠溺的姿态,一道道菜偏偏合乎她的口味。 这风流的纸扇,终究是镜花水月的错觉吗? “哈哈哈哈......好!你爱她,你心里装的都是她!”凝兰痴狂地大笑,“可殊润你别忘了,我可以毁了她的脸,就能毁了她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凝兰早早凝了一束长而尖锐的冰剑控在掌中,当下朝着倪浅的腹部用力刺去:“去死!” “阿浅小心!” 待倪浅反应过来,身前已经被殊泽挡下。 鲜血从他腹中喷涌而出,将倪浅一身大红的喜服染成一片殷红。凝兰一看情形不对劲儿,吓得手上一松,放了那冰剑。 倪浅指尖微颤,差点没了力气,颓了一半身子,殊泽身子随之一倒,她才猛然反应过来,急急将殊泽扶住:“阿....阿泽,你傻啊!怎么会往刀刃上跑!” 她气得一拳拳锤着他的胸口,又心疼得手瘫软在他胸前,眼泪不争气地流个不停:“我不是教过你吗?!我不是教过你吗?!!遇到危险要躲!要逃啊!!......你来做什么!你来做什么啊......啊......”终究是泣不成声,倪浅再也没办法虎着一张脸,低头捂在他胸口哭:“我该救你的......我该救你的......” 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救你?可救了你,尹烨怎么办? 明明是同一个魂,却又不是一个人...... 倪浅感受到头顶有只手温柔地抚摸她,只听到耳畔温热的气息低低地喘着气,虚弱地笑着:“阿....阿浅,可是你在这儿,你要我去哪儿......” 一颗颗鲛泪凝成珍珠,大珠小珠接连落地,四处滑落,众仙大惊,这鲛女竟然能落泪成珠? 老凤凰看着小儿子替那鲛女挡下冰剑,五味杂陈。只一眼,就看出殊泽定无活路,本就是个不祥命短之兆,现如今......唉,都是劫啊! 他老眸含泪,上前一步,步履阑珊道:“泽儿,你这是何苦?你这是何苦啊!” 殊泽嘴角渗出血迹,只是浅笑:“父王,儿臣......愿意的。” 老凤凰一瞬白了层层发丝,挥袍走上上殿中央,悲痛出声:“今日这场闹剧作罢,我儿殊泽被鲛族公主无意重伤,他本就体弱,如今看来是无力回天了。众仙君望谅解今日我失子之痛,切莫再逞口舌之快,传不实之言。而鲛族,我定会让那老鲛给我一个交代!” 鲛族公主凝兰听罢,吓得摊在地上,猛然又大喊:“是他自己冲上来的,我只是想处死私逃的贱婢,何错之有?!” 老凤凰苍老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厌恶狠绝,终究挥袍离去。 鲛族的下人察言观色,立刻躬身上前将自家闯了大祸的公主拉出上殿,灰溜溜逃回了东海。 不过一息,这上殿热闹散了,人去楼空,殊润上前一步:“阿浅......” 第20节 倪浅感受到他的靠近,急急抱着殊泽后退一步:“不要过来,够了。让我离开,我要带阿泽离开......”倪浅说着,下定了决心似的,将殊泽身后那把冰剑紧紧握住,猛然向里一插,深深穿透了两人的腹部。 殊泽瞳孔骤然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阿浅你......” 殊润看到这一幕,心中冰凉如刀割,却只能如个旁外人那般看着。 倪浅腹中嵌入冰剑,剧痛锥心让她苦笑着皱眉:“这么痛,你还非要挡着,真是傻瓜。” 殊泽苦笑:“阿浅,你才是傻瓜......” “我就傻这一回,陪你。”倪浅上前紧紧抱着他,附在他耳畔:“可惜了,可惜了,没办法看阿泽长大,再教你弹琴舞剑,带你赏花喝酒......” 倪浅说着,眼皮子越发沉重,她心里想着应该要走了,慢慢闭上了眼。 “阿浅....阿浅!”殊泽抱着她越来越凉的身体,心中愈发地绝望,他艰难地拖着倪浅,往上殿外艰难地挪步。 “阿泽,你这是要去哪?”殊润追上来。 阿泽边艰难地抱着倪浅往前走,边回他:“长兄,阿浅说今天想去看凤尾花,我带她去凤尾花圃看花,最后一次了,最后去看一次......”鲜血一滴滴砸在地上,溅开,一路洒了一地,从他脚下一路蜿蜒逶迤而去,拖出一条血路。 触目惊心。 倪浅听到殊泽低低地唤她,从浅眠中醒来,闻到周身芳香四溢:“凤尾花?” “嗯嗯。阿浅睡吧,你不是说在这儿睡舒服吗?你果真累了,好好睡一觉....阿泽....阿泽也好困,阿泽也睡了......”殊泽轻轻地说着,终于还是撑不住,缓缓闭上了双眸。 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缓缓地飞在倪浅的眼前,被那问天镜吸入她掌中。 倪浅上前抱着殊泽的头揽入怀中,两人躺在火红的花海中,静默闻风。她低下头,轻吻着他的泪痣,他的唇瓣,一闭眼,浅笑安眠。 倪浅心道:“凝兰,你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大修的时候想过这里要不要改成喜剧收尾,但是仔细看完之后发现,实在没办法改。 但是之后的阿浅会吊炸天地轰掉辣鸡凝兰公主,你萌要的甜甜甜!苏苏苏!也保证全都有! 么么哒!~ ☆、解除婚姻 猛然睁眼,倪浅感觉睡了许久,窗外的光照进屋内,碎散的发丝遮在眼前,挡住了部分刺眼的光。一条小巴蛇缠上她的手,糯糯地叫了声:“姐姐!你醒啦!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大懒虫!” “嗯?”倪浅有种后知后觉地懵,“太瑀还不能恢复人形吗?” “嗯嗯,龙族长老来给我看过,他说要修养三个月。” “三个月?”倪浅方想起她这一去在六百年前少说也呆了半年之久,看来回到这儿,不过是一夜过去而已。 掌心灼热,不等她幻化,那问天镜就自个儿从她掌心幻化而出。蹦跶在天上飘着:“主人!恭喜你成功得到第二颗亡魂泪!”那滴泪从问天镜中飘出,缓缓落在倪浅眼前,倪浅搜出那瓷瓶打开,将它接住盖好。 倪浅点头,心中叹息,这一颗亡魂泪就耗费了她大半年的心神,想起在过去的往往,这让她如何面对殊润殊泽? 这可不,这饭桌上,所有人都聚的齐齐的,最是让倪浅心中膈应。 殊润:“阿浅,这玛瑙红蹄你最爱吃,来,多吃点。” 殊润:“阿浅,这翡翠珍珠汤味道极其鲜美,来,喝一点尝尝鲜。” 殊润:“阿浅......” 倪浅看着碗里堆积如山的菜,终于忍无可忍:“殊润,你这是要做什么?我自己有手有脚,我自己会夹菜。” 殊润一愣,忽而展颜,如沐春风:“阿浅,这是我给你夹的菜,自然不一样。” 尹烨在桌对面看着,不动声色地继续吃着。 “好好好,我吃。”倪浅看到殊润,总觉得自己当初骗他娶亲,空欢喜一场。那日凤凰岛本是大喜之日却死了俩人。恐怕最不好受的就是他,偏偏自己非从前的鲛女,没办法回应他的情意。 “阿浅,龙凤两族的商量着你我二人的婚事,你看何时定下来比较好?” “噗——” 又来?! 倪浅刚喝的汤一下喷出来,忙找手帕擦嘴。 六百年前嫌弃我是一只低贱的鲛女百般阻挠,六百年后知道我是龙族的少主又千般讨好?! 倪浅顾左右而言其他道:“我......我觉得吧,我们没什么感情,总不能因为龙凤两族的口头婚约就如此是吧?” 殊润轻轻拍着她的背,道:“阿浅,这感情自然可以培养,我可以等你。” “不可不可。我早年夜观星象,此生命中带煞,鸾星异动,不宜结亲啊。”言下之意,你还是断了这念头吧。 倪浅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可不想再死一回。 想到这儿,倪浅心里一动,当初忙着正经事儿,都没好好会会那个鲛族公主,如今六百年过去了,她似乎让她过得太舒服了些。 倪浅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怎么说两条命都赔在她手里,这账利滚利,不还回来倪浅心里怎么会舒坦? “阿浅......”殊润还不死心。 “我估摸着这凤凰岛的凤尾花开了,殊润可想去看?”倪浅打断他的话,眉角一扬,别有深意的看着他。 “......想。”殊润只是瞬间便觉得此刻的倪浅与六百年前的鲛女别无二意。 倪浅再次站在这山巅,漫山遍野的凤尾花摇曳,红艳艳的一片连着一片,她想起最后一眼看到的殊泽,是怎么的执着才忍着剧痛将她带来这山巅,看这满山的凤尾花与她陪葬。 “阿浅,我突然觉得你......”背后的声音想起。 “觉得我好似像你从前认识的那个人?”倪浅嘴角轻扯,低头嗅了下花香,“你错了,我此生可不再是个任人践踏的鲛女!” 殊润一震,嘴角泛起苦笑:“想不到忘川的孟婆汤竟然还有失效的一日,你竟想起了从前。” 倪浅心思一绕,直起身,摘了一朵,走到他身前,轻悠悠地说:“怪只怪,我那日死得太惨,忘不掉啊。” 只一句,便让花海中站立的男子身形一晃,他那日,终究是没护好她。 “是我不好,才让你......” “不不不,我记得清楚得很,是我自己将冰刃插入身体,都是我自己的选择罢了。”倪浅试图减少他心中的罪恶感,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殊润,我们这孽缘怎么也不能一直延续下去不是?这一次,权当是个乌龙,龙凤两族的关系也无须你我二人联姻来维持,你看如何?” “我估摸着这次我拒婚不从,龙族的老骨头们也不能把我怎样,大不了随他们去龙峰,祭拜一下老龙......咳咳......我名义上的父王先尊。总之,我择日便会离开凤凰岛。” 殊润听了她的话,久久没有言语,终究还是朗声大笑了几声,震得整个山间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好!好!我殊润没有这个福气,再怎样强求只会让你生厌,阿浅向来性子豪爽,最最对我胃口,做不了红颜,总能做个知己。”殊润按下心中的苦涩,拿着纸扇躬身报手作揖,往后退了一步。“阿浅哪日若想来这赏花喝酒,我殊润定当奉陪!” 倪浅闻声,轻轻点头,等脚步声远了 ,才缓缓蹲下,双手报膝埋在花海中,一呼一吸间都是熟悉的味道,再抬眼,竟看到一双玄黑的鞋。 心下了然,她戏虐地抬头问:“道长,你怎么有心来看花?难不成是春心动了?” 她面上这般不正经,心里却想着:好想抱他....... 那张比阿泽还棱角分明的脸,隐在白纱后,山间的风一吹,就顺着风的方向轻扬。 好想抱他啊....... 倪浅仰着脸看着尹烨。 山巅之上,满山火红的凤尾花海中,带着白纱斗笠的男子站在她面前低头看她,少女仰着头,脸上带着戏虐的笑,却比哭还难看。事实是,倪浅连自己也没发现,从她低下头的时候,泪水就一直抑制不住地流,湿了满脸。 尹烨冷声道:“你哭了。” 声音冷冽清晰,传入她耳中,似这山间的风,吹得她头有些晕。她却傻乐地笑起来:“嗯,风太大,沙子进去了吧。”正说着,两行泪刷地又流出来,滑过她的面颊,打在凤尾花上。那花微微一颤,弹了一下,复又挺立如初,却比原先更鲜艳了些。 尹烨道:“起来。” 倪浅试了一下,耸肩:“脚麻了,懒,动不了了。”她说着身子一摊,径直往后倒去,压了一片的花,那姿势,极其无赖。 尹烨皱眉,只是一霎,就转过身去。 “喂!你不管我了啊?”倪浅急得大喊一声,却发现他人没走,只是很快蹲在她面前:“上来。” 倪浅大喜,立马欢快地直起身子趴上去:“道长,你这般就对了。” 尹烨背起她,一步步走出花海,静静地听她在背后絮絮叨叨。 “我觉得吧,这凤凰岛风景虽好,但是总归让人气闷,我明日就会离开,龙族的一堆长老催促着我启程回龙峰,我想着也没去过,便准备去看看......” “......我想着你和乐菱俩人也没处去,不如随我去龙峰瞧瞧,长长见识也是极好的,说不定能有点儿什么收获。你放心,以咱俩的交情,我就给你们免了伙食费......”倪浅说着说着似乎觉得一个人说着无趣,伸手锤他肩头一拳,“你倒是说句话呀!” 似乎为了回应她,尹烨道:“......嗯,多谢。” 倪浅心头一闷,这闷葫芦的性子是跟谁学的?还是阿泽可人些,整天缠着自己糯糯的唤着“阿浅阿浅”的,给根肉骨头,都能欢快上白天,多好。 倪浅在他背上乏了,干脆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背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不一会儿尹烨就听到那细小的鼾声,只是微不可闻地轻笑,将她背回了她的厢房。 正准备将她放在床上,倪浅低声喊了声“阿泽.......”让尹烨僵了下身子,扶住她的手微微一颤,复而恢复那淡漠的神情,全掩藏在白纱里,推门出去。 他才一走,倪浅便睁了眼,刚刚那声呼唤,便是心血来潮的一测。她此时心中已了然。这尹烨,多半是收了殊泽的那一缕残魂,有了那世的记忆和灵力。 倪浅坐上旁边的竹椅,翘起了二郎腿,指尖捻过桌上的葡萄往嘴里丢。心里想着:这小子魂魄破碎,没准是想靠着神隐草融魂,只可惜这神隐草世间难有,她不如好人做到底,继续帮他找。 这样也好,时不时让阿泽蹦跶出来陪他解闷,她也可以抱着揉揉。这会儿想着想着她手就痒了,不禁摇头,果真是揉出习惯了。 她伸手布了结界,将问天镜祭出手中。 “问天,我思索着这每滴亡魂泪都和我的前世有关,我想不通,想问问你是为何?” 问天镜转了一下,作思索状:“不知,许是我本就是个追魂索灵的仙器,自然从第一滴亡魂泪开始,每一次都搜到主人的前世。” “我是想问你,难道就不能从别处寻得?”倪浅心下自然而然地抵触,她并不想总是看到自己前世的经历,既已轮回,她此生只想做自己。 “那主人只能另寻一滴泪,从他处寻得线索。” 倪浅一手拄着下巴,这么想确也是个办法。但,从何寻起? 问天镜一圈圈转着镜身,思索着,忽而镜面一亮:“主人!我寻到一丝与亡魂泪相混的气息正在靠近!” “嗯?哪里?”倪浅一时陷入沉思,待听它这么一说,一抬眼,竟看到结界外,一双小手一推,就进了门内,狡黠的目光看着倪浅,惊喜莫名:“我可找到你了。怎么还布结界?” 作者有话要说: ☆、龙峰 “司....司寇?”倪浅大惊,这结界可是她用千槐笔布下的,就算她法力再不济,也不至于被他这么轻松就破了。“你怎么就进来了?这结界竟没事?” “哈?你说这结界?”司寇转过小身子,将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对着倪浅,小手一挥,那结界就“砰”地一下破了,散于无形。 第21节 司寇挑眉,转过来看着目瞪口呆的倪浅,拍怕小手,吹了吹:“你这结界不行,阿浅......嗯......”他说到这儿停了,那对小眉毛扭成麻花,似乎很是纠结,不情不愿地说:“我不大想唤你‘阿浅’。” 倪浅被他的小模样逗乐了,笑着问他:“你倒是说说想唤我什么?” 司寇一听,俩小黑眼珠泛着光,满怀期翼地看着她:“我听闻你就是我当年掉的那颗龙蛋。我......我想......” “......你想做什么?”倪浅看他扭捏的样子,有重莫名的不祥之感,端起茶杯喝着,只竖起耳朵听他有哪些幺蛾子。 “我当初想着要养只宠物来着,如今看你这样,觉得养只‘娘亲’也不错。”司寇上前拉住倪浅的衣袂,仰头看她:“我唤你‘娘亲’如何?” “噗——”“咳咳咳......”倪浅刚刚喝茶,这前面刚听一句养只‘娘亲’正笑喷,后面立刻被他这问给惊着。 这世上怎么有这种说法,“你这是要唤只宠物‘娘亲’?”倪浅觉得简直匪夷所思。她还未嫁人怎么能认个干儿子? 倪浅道:“你娘亲知道你在外乱喊,岂不是要揍你?” 司寇听闻,垂了眸子,低声说:“我没有娘亲,赫漓说我娘亲的心是冰做的,血也是凉的,我听闻我才出世,娘亲就弃了我。” 倪浅心头一软,伸手摸着他的银色的软耳朵,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你娘亲许是不得以才离开你,你可是她心头的肉啊。” “可娘亲只言片语都未为我留,这‘司寇’二字是我寻到家中地下禁室里的一副画,那画上有一句诗道:‘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才方知是娘亲随意从画中诗中取了二字作我的姓氏。”司寇说着有些低落。 “非也。我在人间听过这句诗,分明因相公相思妻子而作的诗。我想来这大概是你爹爹为你取了姓,想让你娘为你填名。”倪浅心生这一想法,不由一愣,小狐狸的娘亲多半是去了,如何得名?这么想着,越发觉得心疼,将他的小身子抱进怀里。 “司寇,这天底下娘亲只有一个,切莫学我,张口就乱认娘亲......”这一说,倪浅莫名觉得尴尬,当时刚破壳,要不是她懵懂地一声呼喊,恐怕早被那性子泼辣的海棠红给蒸了吃了。 想想就觉得自己真够命大的。 司寇环着她的脖子,蹭了蹭:“虽然那画是我祖父亲自作的,可我觉得你和那画中的女子好像,看着就亲切,性子也像极了。” 倪浅好奇:“你怎知这性子相像?” 司寇回想着:“我听闻赫漓说,我娘亲懒惰成性,随意散漫,总爱仗着祖父狐假虎威,关键时候却怂了。” 倪浅听他一句句说的话,脸一下下黑了一层又一层。 小银狐又道:“但是,那日与龙凤两族对峙,你拉着我,非要护我周全。我便觉得,你像极了赫漓说的娘亲,‘是怎样都不会任人欺辱半分,睚眦必报,且极为护短的人’。” 好了,倪浅拍拍他的尾巴,叹口气:“嗯,我知你从小没了娘亲,但这娘亲也不是谁都能认的,我既说过会护你,就不仅仅只是那一次,日后更是如此。” 倪浅想起什么说:“一直忘了问你,你家在何处?我明日便会离开凤凰岛,你切莫再孤身一人闯进来。”话说这小狐狸以前一直都进不来,怎么现在接二连三地混得熟门熟路的了? “我家在......沧溟大陆。”司寇琢磨了一下,急问:“你要去哪儿?” “龙峰。”倪浅还在想着这“沧溟大陆”在哪儿,总觉得在哪儿听过,改日查一下《六界灵图》。 “好!”司寇点点头,“那我日后想找你,便去龙峰。”他说完,化为小狐飞身窜出门去。 倪浅心里暗笑,这小狐狸真以为这六界哪儿都随他去不成? “主人!”问天镜刚刚一直躲在暗处,这会儿飞了出来,浮在倪浅面前,“我发现了,这小狐狸身上有想混的气息,却又像极了亡魂泪的气息。” “你说司寇?”倪浅转而一想,干脆将《六界灵图》翻了出来,小六子飞出乾坤袋,一脸困倦地打着哈欠:“主人,什么事啊?” “你快将沧溟大陆的地图打开我看看是什么地方?” “沧溟大陆?那不就是魔界所在地嘛!”小六子一下子醒了大半,正好与那问天镜面面相觑,“这......问天镜?” 问天点点镜面,道:“正是在下。” “魔界?那小狐狸竟然是魔界中人?”倪浅有些讶异,转而又想起初见司寇时,他以一只魑尤神龟做坐骑,来历本就不凡。 她摘了颗葡萄喂嘴里,试探地问:“小六子,以我现在的修为,能去魔界吗?” 小六子两个小角交叠,撇过头冷哼一声:“主人,我劝你不要去魔界送死。那里常年瘴气笼罩,还没到沧溟大陆的结界外,你可能就小命呜呼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只可惜她没办法轻而易举地解了左手上的红绸法禁,怪只怪当初海棠红遇到个云游怪人,说是能制住她这泼崽子,就给她娘亲支了招,整了个破法禁在手上。试问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就只有在尹庄那年解开过。 倪浅伸手一把将小六子塞进乾坤袋里,丝毫不给它喘气的机会,她微眯着眼,心中自有打量:“所以......我只好先去龙峰守株待兔,等着这小狐狸再来找我了。” 龙峰在仙界缥缈之巅,群山起伏缭绕,靠着龙族仙力将数座高峰腾在云海中,非龙族之人难以靠近分毫。倪浅不喜化身为龙,与那群龙族一同齐飞,径自腾云带着缠在她怀里的小巴蛇太瑀和身后的幼烟。 倪浅挥袖腾云追上了前方的人道:“尹烨,想不到小棉花还跟着你哪!我以为你现在只会御剑飞行了呢!来来来,小雪花快和你家小伙伴亲热亲热!” 倪浅脚下的小雪花瞬间化为一条疯狗狂热地要往尹烨脚下去蹭! 小棉花应接不暇,吓得东躲西藏,还得尽职尽责地承载着主人飞行。乐菱狠狠地瞪了一眼倪浅,一直记恨着倪浅将她手上的亡魂泪占为己有。 尹烨嘴角一抽,直接忽略她,手上施法加快了速度,只说了句:“快要到了。” 正说着,一干人等随着数条巨龙飞行穿过了结界,进入了缥缈之巅的龙峰。 刚刚坠地站稳,龙峰塔前黑压压铺天盖地的人齐齐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呼声震天,抱手扣地: “恭迎龙族新任族长!!!” “这......”倪浅被这一声吼,惊得退了一步,随即觉得丢脸,才站稳了脚跟,稳住心神,轻咳了两声有模有样起来:“免礼免礼!!客气客气!!但是我先说清楚啊,我只是你们族长当年留下的一颗蛋,破壳到现在也才区区两百零八岁,真真担不起你们族长的重任。” 大长老听闻刚想上前说话,倪浅手一摆,制止他继续对着众人说:“但是呢,我知你们龙族复兴心切,我先当着你们的龙族少主,等哪日我实力雄厚了,修炼历劫,飞升上仙再到上神之位,能担得起这族长之号,我倪浅自然当仁不让!” 老族长捋了捋他那长胡子,略有所思,觉得倪浅说得在理,极为赞赏地点头,走上前来,面向整个龙族子民,沉声道:“倪浅殿下说得在理,从此以往,我龙族万年兴族大业全当仰仗小殿下!望龙族上下每个子民齐心协力,重复老族长在世之威名!” 龙峰塔下,龙族的子民呼声震天,恍若龙啸九天,让倪浅心神一震,忽而深感自己责任重大。 这刚刚牛皮都吹大了...... 尹烨上前一步,站定在她身侧,当呼声渐停,声音清晰无误传入她耳中:“你既是天定,不信天,也要信你自己。” 这一句如平地炸雷,从倪浅耳畔一道闪电打过。 命不由天还是人定胜天? 这个问题在倪浅脑中盘旋不过半柱香后就被她抛在脑后,关键是她后天成长畸形,不过两百年,就已经有了凡人少女二八岁月的样子,这法术却还不精进。 好在龙族的长老早就为她精心制作了修炼的日程,每日修行练气、精读文渺云阁的各种仙法文书。一日日都被苦逼着清修苦练,一连数月,一日不停,让倪浅不由叫苦连天,却也每日都咬牙坚持着,堪堪都能赶在落日前完成任务。 倪浅每日含泪望天,天哪!难道她倪浅真得在龙族练个万把年历劫飞升不成?! 这日倪浅运动周身灵气时发现,体内的气息愈发的充溢,修为也不断增进,不断突破进阶,只不过,总觉得是两股气流在丹田打转,让她有些气虚不稳。 “怎么回事?” “主人,许是你幻化在体内的诛裟伞。”问天一语中的,在她体内与她灵识对话,“诛裟伞虽是上古界神器,其伞骨却有魔血盈动,魔气甚重,不可小觑。” 倪浅一惊,试着运气,果真发觉一股力道强劲的气流追着她本身的气流而周转在体内,当初未想太多就将诛裟伞幻化在体内,此时已经过去近一年多,想要将其逼出,实则自断经脉,岂不是自寻死路? “主人,你既无法改变,不如试着将两者糅合在体内,化为己用。问天虽出世不过四万年,却也有耳闻,这诛裟伞的前主人是上古界染鸢真神,传闻她便是在一次与魔界一战后,侵入魔气,后而自通神脉,双修。”问天镜回想着说。 “双修?”倪浅试着运气糅合,却还是一下就失败了,“这哪儿有那么容易?罢了罢了,我再多试几次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行尸走肉 龙飞云霄,一声苍茫的撞钟声从远处龙峰之巅上的高殿传来,一阵阵地回荡。 清晨间,雾气湿润氤氲在四周,打湿了倪浅的薄衫,她早在天未亮时就被大长老的千里传音真的耳鸣,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抓过她那只千槐笔迎着晨星夜雾走出她的府邸开始修行。 倪浅在龙峰塔下,倪浅一身白衫袭地,袖边滚着几串红线,她挥笔如剑,数月过去,身形敏锐了不少,此时犹若蛟龙,不过数笔,已经能掀起一阵风浪,将龙峰塔下的落叶扫得旋地而起,再几笔凌厉挥过,狼毫落墨,甩出天际,潇洒而利落,将那堆落叶齐齐挪了位置,挥在塔外山下。 “你这身手拿来扫地倒正好。”身后传来一声戏虐,倪浅随手将千槐笔挂在身侧,走到附近的石桌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轻轻抿上一口,抬头看向他:“哟!你怎么跑出来了?” 江逸轻笑一声,挥手别开长袍,坐在她身侧:“阿浅,竟一眼就看出来我非尹烨?” “那还用问,那家伙走哪都不忘把脸用白纱遮着,哪像你这样大摇大摆地四处走动?”倪浅嗤了一声。 江逸大笑:“没错,尹烨却是习惯戴那面纱,我一早睁眼就看到在他床边。”她眉眼带笑继续问:“那阿浅怎么不猜我是那小白凤殊泽?” 殊泽?倪浅握杯的手一僵,故而又淡定地拿起茶杯一饮而尽:“你当然不会是阿泽,阿泽心性纯良,眼底澄澈,你一双世故谋权的眸子,一看就是老奸巨猾之辈......” 话音未落,江逸一双粗粝的大手就冷不丁地捏住倪浅的下颚,一双冰冷的眸子似蛇信子危险地眯着靠近,呼出一口热气喷在她脸上:“瑶瑶,你竟如此看我?” 倪浅道:“我不是桃瑶!” 倪浅用力扭过头去,企图脱离他的手,却被他更为猛烈地抱住,倾身压下来,那双侵略性极强的唇不断咬噬着她的唇,一点点攻城略池,倪浅死死低着牙关,双手却被他一手扣在身后,她气急,张口就咬下去,却被他逮住了机会窜进来,舌尖抵着她口中一圈圈地横扫,然后极其狡猾地缠着她的舌追随不放。 倪浅渐渐被他吮吸得失了魂魄,脚下渐软,差点瘫软在他身上,被他一手揽过,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猛然一醒,双手钻了空,倪浅反手拽下千槐笔,挥笔扫去,只是一笔,足有千钧重量,强大的劲道儿带着一束白光将江逸横扫到百米外。 江逸强行顿住,抚上胸口,苦笑道:“咳咳....阿浅,你这下手真是没轻没重。” 倪浅收了势,冷哼一声:“谁叫你非要做个登徒子!我倪浅非你后宫把玩的女子,岂是你能轻薄的对象?!” “瑶瑶,你怕是忘了,整个江国后宫,也就只有你一个。”江逸苦笑,瘸着脚一步步拖着走近,“你喜饮酒酿酒,我便为你在江国种下一片桃林;你喜听琴,我便日日下朝抑或疆场归来战甲未脱,便为你拨弦;你喜民间杂耍逗乐,我便常常陪你牵马逛遍江都。战场浴血奋战多年,我最心疼你一日日为我而敛去眸中稚气,随我上阵杀敌,却是怎么劝也劝不住,偏偏能在将士对阵里找到你娇小的身影......” 江逸千年一叹,心沉如水,缓步走到倪浅身前,伸手为倪浅擦过脸颊上的泪:“你那时也是如此,被我骂得几次流泪不止,偏偏还要逞能上战场,唉......”粗粝温热的指腹轻柔地抹着倪浅的眼角,倪浅不知自己为何会流泪,只是一时有些依恋这温热的气息。 她发现自己的失态,急忙后退一步,伸手将眼角的泪迅速抹掉:“桃瑶已死,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倪浅,龙族少裔,一个不会傻乎乎为你满手染上鲜血的女人。”倪浅冷笑,“这一点,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你既然负了桃瑶,就该知晓自己再无资格提起她。我也不想一生都还背着前世的孽债。这一点,你最好记清楚。” 倪浅转身离去,背影潇洒果决。 江逸依旧僵着刚刚想要抱住倪浅的姿势,眼底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神色,只轻不可闻地叹一句:“阿浅,可你却不知,我这颗心从未死去。” 只是轻轻一闭,他像被抽了魂似的瘫坐在石头椅上,趴在桌上。 倪浅走出几步,忽而听见长鹰盘旋而鸣,她吹了一声口哨,伸出左手高抬过眼,一只毛发黑亮的雄鹰从高空嘹亮地鸣叫了几声,飞过山巅,绕到倪浅身前,停在她手臂上。 这是倪浅刚来龙族得的一只老鹰,专给她送信回海棠红报平安。倪浅从老鹰脚下解下一条布帛,打开来看,上面细细写着几行字,大抵意思是让她照顾好自己和太瑀,要勤加修炼,切莫贪玩。 倪浅读完,将布帛收在怀中收着,只念叨句:“啰嗦。太瑀我自会照料,这数月我在这苦修,也没让他闲着,自然已将他送到龙族后辈修习之处,让几个长老好生教养着。 ” “阿浅!”身后一声欢快的叫唤,生生让倪浅顿在那里不敢转身。只是心头一闪,倪浅却已经认定是殊泽。 一股力道上来,将倪浅从身后一把抱住,用尹烨那低沉的嗓音撒着娇:“阿浅,我可算能出来见你了!” 倪浅面容微动,回眸看他,问得小心翼翼:“阿泽?你刚刚是?” “我出来了!从这个道士的身体里,当初沉睡许久醒来,只是正好遇到他的身体,我就钻了进去,哪知道后来竟被他发现了,使了一些道法将我束缚在他体内,我昏昏沉沉,睡了许久,今天却不知为何,醒来就发现这样了。”阿泽欢快地笑着,不太想去思考着各中细节,只是抱着倪浅就不愿放手了。 倪浅反身面对他,想起自己刚刚那招打过去,不由地伸出指尖戳了一下他的胸口,小声问:“这儿,还疼吗?” 阿泽倒抽口气,皱着眉,伸手摸摸,嘟着嘴巴抗议她:“当然疼了!阿浅,你别戳了!” “好好好。”倪浅心虚的收回手,带着阿泽向渺云阁走去。“阿浅这是要去哪?” “去看书,一堆经文、道法、心经!”倪浅叹气,她一直在这龙峰等着那司寇小狐来,怎么都过去了那么久,眼见着都大半年过去了,还不见他来? 这尹烨在这期间都不知私自带着乐菱下龙峰出去捉了多少妖,又渡了多少魂。不过倪浅心里知道,他多半也知道靠他一人之力没办法寻得他想要的,所以每隔一月,便会回到龙峰住上几日。倪浅对此习以为常,只不过,好似这次尹烨回来,还从未见过面,这一见面,却全是被碎魂附体。 难道是......在外遇到了什么?导致他心神不稳,或是受了什么重伤,难以控制住体内的碎魂? 第22节 想到这里,倪浅转身,快速出手,按着在渺云阁藏书中看到的,循着经络打在殊泽身上探寻,忽而大惊,尹烨体内竟然少了他自己那一魂一魄!如今不过是个行尸走肉,靠着江逸和殊泽两缕碎魂支撑着! 倪浅心下心烦意乱,这家伙这出门一月以来是去做什么了?竟然瞎捣鼓把自己的主魂整丢了? 紧锁的眉头,一直到渺云阁都没松开过,阿泽察觉到她不太对劲儿,担心地上前,伸手覆在她额头:“阿浅,你怎么从刚刚就魂不守舍的?” 倪浅忽而想起什么,一把抓住阿泽的手,急切地问:“阿泽,你还记得在过去几日里,你这具身体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 “不知道啊。我一直都是沉睡的,只是刚刚突然就醒过来了。”殊泽摇了摇头,表示真的什么也不清楚。 得,这也是个糊里糊涂的家伙。 对了,找乐菱! 倪浅跑回龙峰山巅上的府邸,一间间推开门去找,却毫无半点儿乐菱的身影。只在尹烨的房间里看到他的白纱斗笠,随身佩剑蚀月。她伸手将那蚀月拿过,塞在阿泽手中,交代他:“这个你拿好,我教你的剑法还没忘吧?” 只见他重重地点头,倪浅回身一望,随手将那白纱斗笠塞进了随身携带的乾坤袋里,那乾坤袋内有乾坤,能装下无数的东西,却灵巧如个香包,一路走来,确实最实用的。 阿泽看倪浅这般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由疑惑:“阿浅,你这是要做什么?” 倪浅一边带他回到自己房间一边忙着布结界:“你说能做什么?你这副身子的主人作死,把自己的主魂整没了,乐菱也失去踪迹。” 她凝眉思索,“这其间种种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尹烨在外遇到了什么劲敌,偏偏那人还知晓尹烨的弱点,一击取胜,直接将他的主魂抽了。我猜想,江逸肯定是觉醒状态的碎魂,所以他赶回来向我求救,可惜我刚刚没轻没重,把他打了,现在恐怕一时半会没办法从体内出来。” 倪浅想到这儿一阵恼火,那家伙就不能一见面的时候就说点重点吗?! 倪浅祭出问天镜,火急火燎地问:“问天问天,快寻寻,这尹烨的主魂现在在哪儿?” 问天镜闪着白光照着殊泽,刺眼的光让他不得不伸手挡着。许久白光微闪,大放光彩:“找到了!” “在哪儿?”倪浅的眸中迸发着光彩。 “魔界,沧溟大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妖王冽琰 倪浅一怔,魔界沧溟大陆,难道尹烨也查出了什么,想要去魔界寻找下一滴泪的线索,却遭遇意外? 倪浅掏出《六界灵图》,挥手浮在眼前:“小六子,我现在如何能去魔界沧溟大陆?” 小六子一惊,疑惑不已:“主人,你不是说想等着那小银狐出现带你去吗?怎生现在就急着去?” “尹烨的主魂消失了,我猜想他可能想要捷足先登却被魔界的人先收了主魂。”倪浅皱眉,心想着那小道士本来就魂魄不齐,天生体弱,不过修了几年道法而已,就想去和魔界的人硬碰硬不成? 难道是,他被魔界的人盯上了? 问天:“主人,你现在想太多也没有必要,关键是如何能顺利进入魔界。” 闻言,倪浅回头奸笑着抓住小六子:“小六子,这时候你可别怂啊?” “我....我也没办法啊!主人你......你的灵力有限,那魔界的结界了得,我也传不过去啊。”小六子皱着一张地图脸,很是为难。 “那上次是如何救传到了凤凰岛?”倪浅疑惑,回想那时,方想起似乎是那时掌心的血催动了诛裟伞的魔力。倪浅祭出诛裟伞在掌心端详了一下,思索着:“要不,我再催动这诛裟伞试试?” “不可!”小六子大惊,“主人你忘了凤澜水乡那个巨坑了?你根本无法参透诛裟伞的要诀,冒冒然用血催动,实为危险,到时候再次引起六界震动,龙族也保不了你!” “之前你们说要小心护着问天镜,现在又要隐藏诛裟伞,难不成我拿到手了,还不能用了?”倪浅嗤了一声,极为不屑。 “关键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主人你现在完全没有抵抗六界内那些藏在暗处之人的能力。就单说上次的修罗蚓,就让你大乱了阵脚。”小六子无奈地摇着头,道出真相。 倪浅大窘,极为无奈地摆摆手妥协,一手拽过一直乖乖站在她身旁的殊泽:“罢了罢了,那就舍近求远,你先将我和阿泽按我当前的灵力力所能及地传送到离魔界最近的地方。接下来的路,就是撞,我也得撞进魔界大门!” 小六子甚为感慨,点点头:“好,我将传送阵打开,主人请将灵气注入其中,我将你们传送过去。”说着小六子展开全图,骤然间从《六界灵图》中央旋出一个传送阵。 倪浅应言,施法注入其中,传送阵中蓝光大绽,只是一瞬就将俩人连同问天镜吸入其中,嗖地一下闭合了阵口。整间房间空无一人,因为倪浅的离开,结界也瞬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坠入地面,倪浅一个不注意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才站稳,殊泽坠落在她旁边,惊得张开手向她扑来,正中心扑了个满怀,鼻梁撞在他下颚上,生生疼得抽气。 倪浅推开她,一手捂着鼻梁好一阵气恼,殊泽听她骂骂咧咧的,急得在她身后一直撒娇道歉。“我不是说你,是说小六子。”倪浅眼神扫过那个蔫了气躲在问天镜身后的小六子,眼神犀利,口上更不饶人:“来,你说说,怎么每一次传送都这般不稳重?” “我......我这也是才传送过几次,经验不太够......”那个傲娇的小六子,这会儿怂了,“主人,你放心,等你灵力恢复可以再一次传送,我一定会传得稳稳贴贴的,比坐轿子还舒服!” 这话说的,让倪浅苦笑不得。“罢了,”她摆摆手,表示不追究了。她方才抬眸环顾了四周一圈:“这是在哪儿?” “妖界的幽冥沼泽。六界之中,只有妖界最接近魔界。”小六子摊摊手,忽而被阴暗的天空中滴下的一串绿油油的液体沾染上,吓得它呜哇乱叫,忙抖动着身子将那液体甩去,嗖地一下卷成一卷缩在倪浅怀中。“主人,这儿到处都是毒,咱得小心点,赶快走。” 密布的丛林里,枯藤盘扎,瘴气四溢,暗不见天日,远处的怪鸟叫声不断,而脚下幽绿的沼泽粘稠,一不小心可能就深陷其中,难以出来。倪浅与殊泽一前一后小心走着,时不时会听见怪异的声音从沼泽深处传来,凄厉而瘆人。 倪浅将问天镜幻化回掌心,兜着小六子,听他的指挥,一步步小心避开脚下无形的危险,向幽冥沼泽深处穿越而去。 倪浅拉着殊泽的手,每走一步都小心告诉他,生怕他陷进去。殊泽紧跟着她的脚步,只是无意间低头看向那冒着幽绿色气泡的沼泽水面,竟倒映出与水面外不同的景象来。他好奇地低头看去,那水面里的人影影绰绰,一张嘴闭闭合合,说得甚不清楚,却带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将他一点点引诱至前,想要吞噬殆尽。 倪浅忽觉手中的手脱离了掌心,惊得回头看去,殊泽似被吸食了神智一般,身子一点点那沼泽,还未等她伸手去抓,猛然间一双沾着沼泽粘稠泥水的骷髅手臂破水而出,一把将他抓住拽入沼泽中。 “阿泽!”只是一瞬,殊泽就毫无防备地被拖入沼泽中,越来越深陷其底,整个人失去了意识,闭上双眸,不断向无底深渊般的幽冥沼泽里陷落。 再顾不得那么多,倪浅上前伸手去捞,两只手在水里焦急地捞来捞去,却满手恶臭的油绿沼泽泥水,再顾不得那么多,干脆纵身一跃,跳入沼泽中去。在浑浊粘稠的泥水中往下卖力游动,渐渐游到下面,泥水渐渐稀疏,才隐隐隐约约看清了水底。 倪浅四处寻着,好不容易才看到远处水底越沉越远的殊泽,她奋力一搏向前游去,伸出十指去够他的身子,没成想,即将触到他身体的时候,身后却张开一双骷髅大手向她袭来。 一记脑后重锤,倪浅再也没招架的余地,一下昏厥了过去。身子随着沼泽深处的水渐渐沉下去。 幽暗的光从幽冥沼泽那参天密林之上穿透而下,一束束射下来,从水面折射到阴灰色的沼泽水底。 倪浅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只是脑袋被放开了一般,晃荡在虚无的世界里飘荡了许久。再那么悠悠然地醒过来,睫毛微动,一张脸竟倒着贴近在眼前。 僵了半刻,倪浅眨巴了一下眼皮,伸手一推,猛然直直地坐起来,后知后觉:“这是在哪儿?” “我们沉入了幽冥沼泽,你忘了?”江逸身处困境,却好心情地逗她。 “我知道。可是这地方......”倪浅看着四周的玄铁栏,阴深深的气息笼罩着,“这肯定不是在沼泽里了。” “对,现在应该是在个地下牢笼里。”江逸背手在身后,信步在其中走了一圈。 倪浅感到有些头痛,不由地闭上眼,伸手按了按穴位问他:“我们在这有多久了?” “小半日。” 幽冥殿。妖王冽琰舒服地躺在殿上方的软塌上,坐拥着妖界姿色撩人的俩大美人,酒池肉林,靡靡之音不绝。 一个持刀的手下跑进殿下:“殿下!幽冥沼泽昨日抓到了两个人。” 妖王冽琰掀动了下眼皮,右手玩弄着身侧美人铺至塌下的长发,冷哼一声:“区区两个凡人,报上来做什么?”只是一扫,煞气凌人,震得那小喽啰瑟瑟发抖,后退一步。 “丢了喂鱼。”只是四个随意的字,就能让人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小喽啰硬着头皮向前,艰难地开口:“本来也是准备喂了幽冥沼泽里的嗜血骷髅。可是那两人好似非凡人,总有一股金光罩着二人,让那嗜血骷髅无从下口。小的们琢磨了一下就将他二人关在了幽冥地牢,想着报告给您,让您来决定如何处置。” “哟呵。”冽琰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一掌将身旁的俩美人推开,站起身,那件松散在身上的玄黑长袍,露出里面精廋强健的八块腹肌,幽冥殿的光打上去,更透出诱惑人心的光泽。“想不到我妖界还来了俩有趣的猎物。终日也是无趣,那就让本座瞧瞧是什么人。” 那小喽啰明白过来,伸手一挥,下面的人就迅速将地牢里的两人连着那铁笼从地下搬了上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倪浅和江逸就已经到了幽冥殿里。 冽琰统御了妖界数万年,素来心狠手辣,视人命为蝼蚁,却无那要征战异界的野心,平日里最爱找些乐子,哪怕是看两个生灵互相残杀,也能笑着观赏。妖界无一人不认为这妖王是个十足十的疯子,却偏偏实力至上,无人能敌。 “就是这俩个瘦猴儿?”冽琰眼底明显地不屑。转身回到王座上,“极为无趣。” 倪浅一听,心下想了想,出声问道:“敢问阁下是否是妖界至尊?” 冽琰嗤了一声,邪睨了一眼倪浅,坐下的身子向下前方轻微地倾斜,一手拢在下颚处,口气轻佻:“小丫头,来了我妖界,却还不认识我冽琰,掉入幽冥沼泽,能活到今日,当真是阎王都不想收?” “你怎知我是掉入幽冥沼泽,而不是主动跳进去的?”倪浅挑眉,似乎看出这妖王的性子来,啧啧,怎生觉得和自己极为相似? “哦?”冽琰略微诧异,眸中染上了一层趣意,环视了倪浅身侧的男人,方才看到江逸眼中那抹深渊,“是为了救这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弦子这几天偷懒了。这个故事大纲都写得比较完整了,不写完心有不甘哪,之后会更新地慢一些,时间就不固定了,2333 ☆、堕仙 “哈哈哈哈......”倪浅不知为何,仰天大笑,弄得笼子里和笼子外的两个男人都极为尴尬。 “你这是笑什么?”江逸伸手拽她的衣袂,阴黑着脸。 “我是笑这妖王定是以为你我是一对,想出了什么小娘子舍命救相公的戏码来。哈哈哈......不行了,让我再笑会儿。”倪浅不知为何越发地想笑,笑得弯下腰去,直不起来。 冽琰一怔,忽而脸色极为难看,他刚刚却是有此断想,想来是太过于庸俗,被那牢笼中的红衣泼妇笑得这般顾不及颜面。他阴沉着问:“那你倒是说说,你主动跃入这幽冥沼泽是为何?” 倪浅低着头捧腹笑着,听闻这话,嘴角轻扬,狡黠的眼珠子转了下,闪过一丝精光,很好,果真上钩了。 她直起身子,清亮的声音高扬在殿上,端出一副架子来:“本殿下不为其他,当然是自知这幽冥沼泽伤不了我二人半分。途径妖界,不过是兴趣使然,想瞧瞧你这妖界于我龙峰而言有何异处。如今看来,这待客之道全无。不过尔尔。” 龙峰?冽琰眸中微闪,这女子难不成是前些日子盛传的龙族多年回归的龙裔?当下了然,不论她是真是假,当下大手一挥撤了那玄铁笼。 “我道是谁?原来是龙族寻回的遗孤,区区破壳两百多年,这口气倒是狂妄的很。”冽琰伸出尖锐的指尖一下下敲着手边的檀木,状似无意:“小丫头,我知你心里有几斤几两,不过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放你们一条生路。” 倪浅听闻,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妖王看着年轻,说不定也是个花花肠子绕了上万年的老家伙。难不成自己刚刚那招被他看穿了? 江逸上前一步,拦住倪浅面前:“妖王既然一眼看出了这不过是小丫头的把戏,又何必为难。龙族十二万年来好不容易才盼着这颗龙蛋出世,妖王即使再无所畏惧,也没必要平添一件麻烦吧。” 冽琰挑眉,只是一眼,就看出江逸非人,那体内竟然是两个碎魂在支撑着。“你一介孤魂,为何要附身在凡人身上?” 江逸敛下眉角,只是反问:“你既非妖,又为何要坐上那妖界至尊?” 冽琰大惊,一介孤魂,是如何看得出他非妖?只是一瞬,就移形换影,一张修长的手狠狠擒住江逸的喉,语气森然:“你可知就凭你刚刚那句话,我就能让你彻底消散于六界!” “不可不可!”倪浅一把上前拽住冽琰的胳膊,“我这朋友本就是碎魂,再碎纵使有问天镜也找不到了!”忽而惊觉自己透露了什么,忙闭上嘴。 可为时已晚,问天镜三个字已经完全吸引到了冽琰的注意力,他猛然一松手,将已经脸色发青的江逸丢在地上,向倪浅一步步靠近,露出一双尖锐的利齿,笑得瘆人:“小丫头,你刚刚说‘纵使有问天镜’?原来你真是龙族的小龙。” “不是不是,我是说‘假使’,假使有这问天镜,但我没有啊!”倪浅极力否认,惹了这妖王,她耍耍嘴皮子还行,怎么可能打得过? “哼!”冽琰冷笑一声,大手一挥,在掌心凝出一团烈焰,幽幽地笑着:“你可知这是什么火?” “......什....么?”倪浅总觉得那目光似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想要将她拆食入腹。 “玄冰寒焰。”刚说出口,就指尖一挑,将其打入倪浅体内,一股强劲霸道的气流瞬间让她陷入冰火两重天,疼得如万蚁食髓,牙齿打颤,一股股冷汗滑下额角,湿了鬓角。 “我这人最讨厌和人拐弯抹角,这滋味,你可以好好尝尝......”正说着,一把剑插入冽琰背后半尺,他正想笑,却发现,体内侵入了一股不可小觑的气。 “放了阿浅。”江逸阴沉地吐出四个字,一剑抵在他背后。 冽琰轻笑一声:“一把破剑而已,难不成还能伤了......”蚀月剑说时迟那时快,江逸再往前刺入了一尺,生生穿透了冽琰的身体。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传出自己身体半截的剑,一股血从嘴角溢出。 江逸靠近他,在他肩膀后轻笑,低沉而带着磁性:“你觉得没有用的剑,我为何要用?” 冽琰眼底划过一丝恼意,大手一挥,将在地上疼得打滚的倪浅吸在半空中,狠命一挥,生生如抽丝剥茧一般,将那股已经游离在倪浅经脉里的玄冰寒焰抽出来。 第23节 倪浅身子一抖,颓然掉落下来,江逸眼疾手快,一剑抽出,迅速上前接住她。 “阿浅......”怀中的女子脸色煞白,难以想象出刚刚那是如此的疼痛,让她疼得失了言语,双手下垂,没了半分力气,只是微皱着眉,虚弱无力地对他扯出一个笑容:“好....小子,做得好......” 冽琰覆住腹部的伤口,运功疗伤,听这一句,气得差点血崩。 好大的胆子! 冽琰无奈,尖锐的指尖撩起瀑布似齐地的长发,绕了一圈又一圈,极为恼怒地看着底下无赖似的坐在殿侧的两人。 “都已经数日了,我从将玄冰寒焰打入你体内之后就知道那问天镜在你那。借我一用不可?”这语气连冽琰自己都觉得甚是低微,大失颜面。“既然问天镜已经认主,你就帮我一帮如何?” “哼!”倪浅抓过眼前的醉香烤鸭,撒气似地拽下一只鸭腿,啃得满嘴流油:“你这种举行过侧的小人信不得!” “你——”好言好语了数句,冽琰气得一个字卡在嗓子里又得生生咽下,“只要你借我一用,让我寻得我想找的人今生在何处,我就放你们离开。” “否则呢?” “否则你们就算老死,也休想离开我妖界半步!”冽琰似乎好性子被磨到了头,咬牙切齿。 “哈哈哈......”倪浅笑得不知死活,“你可知我们非人,统统不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这老死恐怕是做不到啊!” 江逸拿过一条手帕,擦着她的嘴,似是无意:“阿浅,别欺负老实人。” “嘭!”妖王座又被冽琰生生劈坏了一把,“关下去!” 倪浅心里乐坏了,自从那日江逸一剑将这妖王穿透了身子,这妖王就老实了不少。等回了那玄铁牢笼,她私底下问江逸,是如何看出冽琰非妖。 “直觉。他虽然在妖界染上了浓重的妖气,可依旧掩盖不了他本身的气息。” “那他是何方神圣?” “堕仙。” “堕仙?”倪浅大吃一惊,这妖界的妖王曾经竟是个仙人,“那么多的妖怪难道无一人发觉他们的王非同类?” 江逸摇头,“许是因为历劫遇了心魔,沦为堕仙。妖界这种地方,实力至上,即使是堕仙,只要无人能与之抗衡,那么就能坐上那至尊之位。” 倪浅点点头,“那为何尹烨的蚀月剑能够将一堕仙击伤?”在倪浅心里,尹烨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小道士,即使有几分本事,也没什么。 江逸伸手瞧了下倪浅的额头:“说你蠢,你还不信?自己就有两件仙器加一件神器傍身,你怎就看不出来此剑非寻常玄铁?” “你是说蚀月剑?难道是也是仙器?”倪浅有些惊奇。 “嗯,是尹烨的师父圣隐真人传于他的。” “啧啧,想不到那老道长竟然也是个世外高人。”倪浅回想多年前见到的老道长,不由双手拄着下巴感慨万千:“我要是也有个师父就好了。” 江逸回想起那日在凤澜水乡遇到的觅渡,酸味十足:“我看那觅渡就不错,一见面就送了你不少东西,你且可以下次见到他,拜他为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倪浅担心觉得可行,两双黑曜石般的眼珠子贼亮,猛地合手一拍:“没错啊!那觅渡一看就是个隐世的仙人,我不大了解仙界有哪些神仙,但他那出手,恐怕整个仙界也没几个人能敌得过。这主意好,我下次遇到了。可得立马三叩九拜,诚心诚意地拜他为师。” “阿浅你要拜我为师?”一声清丽的嗓音从玄铁地牢外传入倪浅耳中。江逸也极为诧异,两人回头看去,那谪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站在牢笼外,柔和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倪浅兴奋地两手抓着铁柱:“觅渡,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浅怎生忘了,我说过如若要相见,心中思及我即可。”觅渡嗔怪她,走上前,轻悠悠地一挥手,那牢笼就消失得杳无踪迹。很快,倪浅欢快地如条小狗扑进了觅渡的怀中,还止不住地蹭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我道你是玩笑话,哪知道真的有用?”倪浅哭笑不得,抱着觅渡柔弱无骨的身子使劲蹭着,舒服极了。 “阿浅,男女授受不亲,你怎这般没羞没躁!”江逸黑着一张脸,恨不得一手把黏在觅渡身上的倪浅拽下来。 “哼,反正我要拜觅渡为师的!”倪浅这会儿靠在觅渡怀里,反而生了小女儿家的娇气,极尽无赖,还朝着江逸扮着鬼脸。 觅渡温柔地笑着看他们二人斗嘴,伸手抚摸着倪浅的头:“阿浅可知这师徒之间也是要避嫌的。” “......那我不拜你为师了,总可以抱了吧?”倪浅狡黠地笑笑,埋头在他胸口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觅渡,你真的好香啊。真像个女人!” 觅渡哭笑不得:“难不成臭了才像个男人?” “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魔兽 倪浅哑口无言,这确实是个歪理。干脆无赖地赖在觅渡身上晃着:“觅渡,我们想要去魔界,我朋友的主魂丢了,就剩俩碎魂在体内。你能不能帮我们出了这妖界的牢笼?” “嗯,好。我正有此意。”觅渡点头,问她,“可还记得我给你的千槐笔?” 倪浅一愣,幻化出千槐笔递上去:“怎么了?能用这笔离开?” 觅渡点头:“笔可绘天地万物,三川五河,能破水而开,自然也能破界。”说着他拿过千槐笔,凌空一笔,一道虚空裂缝生生被划开,惊得倪浅目瞪口呆,只是讪讪地问一句:“觅渡,这想要使出仙器的威力,是否还得看仙器拥有者的修为?” “嗯,没错。所以阿浅切不可再懒惰,要多加修炼,不断突破修为境界,方才能充分驾驭它们。”觅渡点点头,很直白地戳破了倪浅那层薄面。 觅渡宠溺地笑着揉着她的头:“没事,慢慢来就好。快走吧。这虚空裂缝坚持不了多久。” 几人从虚空裂缝走出去之后,转眼那裂缝就消失在他们身后。 “这是在哪儿?魔界吗?”倪浅看着眼前的迷雾,有些隐隐期待。 “不是,只是妖界外面的迷雾森林。”觅渡一本正经的否认。 “......” 觅渡转头,环顾了四周:“妖界与魔界不过一界之隔,阿浅不逼沮丧,我会把你们安全送到魔界。” “真的吗?”倪浅亮起了星星眼。 “嗯嗯。”觅渡点头,挥手起云,将千槐笔置于云上,带着两人平升而起。 一股强劲的疾风而过,呼地一声,一道火光袭来,整个迷雾森林的树木全燃了起来。“想走?你们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冽琰从十里之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而来,又是一道玄冰寒焰袭来,呲呲一片的林子枝干被烧得噼啪作响,烟雾缭绕,放出的毒气让觅渡身后的两人呛得咳嗽不止。 “把嘴鼻捂住。”觅渡向后提示他们,一挥袖,再次高升了几尺,朝着迷雾森林下方的冽琰冷冷地说:“冽琰,纵使你现在是妖界之王,也别忘了你归属于何处。你要寻的人,如若无缘,此生都难再相见,切莫痴缠,扰乱天道。” 一句话说得那冽琰如霜打得茄子一般,瘫在地上,再抬首,那双猩红的眸子里染了层层怒火,猛然高声长啸一声,震得得迷雾森林晃动不止。等那玄冰寒焰将整个迷雾森林烧光殆尽了大半,他直起身子,面上无情,一步步走向阴黑的妖界幽冥殿。 倪浅在觅渡身后,听闻觅渡刚刚那一句就将那张狂的疯子打退,好奇心像只猫爪不停地在她心里挠了又挠,三番五次开口又忍住。 “阿浅想问我什么?” “嘿嘿,我就好奇那妖王冽琰到底想要寻谁?”虽说是别人的八卦,但她也耐不住啊。 倪浅身后突然想起一声软甜,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阿浅,我终于出来了!” “阿泽?江逸怎么走得无声无息的。”倪浅疑惑。 殊泽从她背后抱着她,死命地撒娇:“不知道欸,反正他这次好像封闭了五官,直接把我轰出来了。嘿嘿,这样也好啦!” 倪浅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腰,挠他痒痒:“别抱得那么紧,没看到正在飞吗?” “哦。”阿泽乖乖地应了声,眼光犹疑地看着倪浅前面的人,有些防备:“他是谁?” 提起觅渡,倪浅就止不住地得意,眉飞色舞:“他叫觅渡,我恩重如山的大贵人!这次也多亏了他,我们才能顺利从妖王手里逃出来。” “妖王?”殊泽郁闷地紧抿着嘴,缩在倪浅身后:“刚刚你问他的也是妖王的事?” “嗯。”觅渡接过话,转头问倪浅:“你朋友的碎魂可以连番控制他的身体吗?” “嗯嗯。没错,尹烨为了能够集齐他的碎魂,一直都是寻找。这一次却大意了,把自己的主魂整丢了。朋友一场,我帮他寻回来。”倪浅点头。总觉得因为殊泽的突然觉醒打断了刚刚的问话,现在再想提起,却觉得不太好开口了。 觅渡再一次挥袖,加快了御笔的速度,风声呼呼从耳边刮过,云散云聚。“阿浅,冽琰曾是九重天上的上仙,在历劫飞升之时下界历情劫,最后虽然渡劫飞升成功,却留下了心魔,最后沦为堕仙。” “哦哦~”倪浅小心地应和,听着这么惨的经历,也不好说什么。 “与他历劫的女子本也是九重天上的女仙千霜,趁着冽琰下世历劫,私自到司命星君那改了冽琰的命薄,从而有了她俩下世的纠结。”觅渡继续说。 倪浅疑惑:“那千霜按道理应该会给他们二人写一个圆满的结局,怎么会......?” 觅渡了然,微微摇头:“司命的命薄只有司命一人写了才有用,如若她没有执笔,那么一切就会按照天道而行。千霜不知,私自下凡,一再逆天而行,冽琰归位之时,正是她历劫之日。现如今,依旧在下世,从未归位。” 啧啧,倪浅心里感慨,原来是个女追男的戏码,可惜没玩过天道,倒是把自己给坑苦了。 说了许久,终于到层层云雾之后,看清了眼前那片隐于虚空之境的沧溟大陆。越是靠近,头顶越是阴暗,连绵的山巅间浮云缭绕,遮天掩日,瘴气弥漫,伸手难见五指。 “小狐狸竟然住在这里?”倪浅暗暗咂舌。 “阿浅。”觅渡在她出神之际喊了声。“嗯?” “魔界虽凶险异常,但我相信以阿浅你的聪明才智定能化险为夷。前路漫漫,恕我只能送到此地。”觅渡说着轻悠悠地往上一升,独自驾云,“阿浅若是想我了,唤我便可。”话音刚落,他就转身驾云而去。 倪浅虽不舍,但想想觅渡是仙界中人,来魔界确实不妥,避嫌也是应当。她身后一直沉默的阿泽这会儿欢快起来:“阿浅,魔界是不是很好玩呢?” 倪浅看他一脸欢喜,不由感叹无知者无畏,伸出食指戳着他的酒窝:“傻瓜,整个六界,最为凶险的莫过于魔界,你觉得呢?”见他果真一脸茫然,恨铁不成钢:“罢了罢了。总之我们先进入虚空之境再说。” 刚降下云端,到那虚空之境之外,两人就被结界这拦路虎隔离在外。倪浅拿出那千槐笔,想要尝试一下,挥动狼毫,几近用尽全力向那结界划去,一道虹光如剑轰然劈去,震得那结界地动山摇,却雷声大雨点小,晃动了几下后,纹丝不动。 “阿浅......好像没有什么反应啊?”阿泽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再回头看了下那结界,场面一度尴尬。 结界内的两个守门魔兽高达九尺,分别拿着钢叉、巨刃,原本哈欠连天,被刚刚这声震动一下子惊醒,方才反应过来:“不好!有人要硬闯虚空之境的结界,你我二人赶快去查个究竟。” 两只巨型魔兽撒着大脚丫子朝着震动的方向迅猛地奔腾而去,一路上震动连天,留下一串下陷一尺深的脚印。倪浅听闻这由远至近的猛兽奔跑声,当下明白是她刚刚那一一击招惹来了敌人。 还未准备跑,就被当头一跃而下的两只魔兽逮个正着。轰隆一声,两人眼前陷下两个巨坑,牛头魔兽盯着眼前的两人,呼哧呼哧喷着热气的大鼻孔里不断有不明的粘液往下坠落,歪着头,露出两根尖锐且发亮的獠牙,哈喇子因为张开口而往下流淌,坠在地上:“凡人?妖怪?” 虎头魔兽伸爪凶悍地一扫,将那牛头脸上抓住三条血痕来,煞气凌人:“蠢货!你管他们是什么?胆敢闯入魔界,一律杀无赦!正好给本大爷今晚添顿肉!哈哈哈哈......” “嗖”的一下,一块石头正中那笑得猖狂的虎头魔兽嘴上,倪浅僵着脸撇过头去,被阿泽那不痛不痒一击后,那石子咯噔蹦跳了几下,又滚落回倪浅脚下。 “......” “哈哈哈哈......”那牛头魔兽刚刚还极其委屈地伸着爪子抚摸自己脸上的伤痕,这会儿竟然不要命地笑出了声,笑声未停就被那虎头魔兽按在地上一拳一拳打得嗷嗷直叫。 倪浅深感这魔界的魔尊要是知道自己选了这么俩个蠢货守门,丢尽了整个魔界的门面,恐怕到时候会比眼前这虎头魔兽出拳更加凶悍。 阿泽上前一步,拉过倪浅,小声说:“阿浅,别看热闹了,他们刚刚出来,那虚空之境的门应该还没关,我们快偷偷钻过去。” 倪浅正有此意,赞赏地点点头,俩人蹑手蹑脚地往那漏洞处快速移动。正好路过那被按在地上暴打的牛头魔兽的俩大眼珠子,惊得它又气又急,嗷嗷大叫。 “跑....跑了!他们跑了啊!虎头!快....快追上去啊!” “追?!追!”虎头魔兽一拳拳打得红了眼,破口大骂:“昨日你还骗我东面有只血鹿,害老子我守了一下午,他妈的连个屁儿都没见到!现在还想骗我!” 倪浅听闻,心里暗暗偷乐,顺便为那牛头默哀,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他看着那牛头魔兽伸出舌头比了个大鬼脸,回头看,阿泽学着她一起比着鬼脸,两人相视而笑,立刻跑进了虚空之境的大门。 一不做二不休,倪浅狞笑着,挥动千槐笔,力道正好,轻悠悠一挥,将那大门从里面封得死死的。大门戛然而止之时,“嗷呜——!”一声牛头魔兽的惨叫伴着倪浅和阿泽幸灾乐祸的笑声被关在虚空之境之外。 倪浅得意地拍拍手上的灰,向阿泽挑了下眉,笑得极为奸诈:“知道接下来怎么做嘛?”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弦子发现一下子勤劳起来,发现小天使们都跑了,23333 第24节 ☆、轻薄 阿泽学着她的笑,傻乐地笑个不停:“......不知道。” 倪浅一手一个暴栗子敲在他额头:“笨!”倪浅想了想,使出千槐笔尝试地一笔挥过在阿泽身上,只是一瞬,眼前的男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嗡嗡作响的蜜蜂。 倪浅摇身一变,化成一只蝴蝶跟在他身后。“阿泽,你别那么吵,会被发现的。” “嗡嗡嗡~(可是蜜蜂就会一直叫啊!)”阿泽很无奈地抗议。 正说着,远处传来两个魔□□谈的声音,渐渐清晰:“......你说咱魔尊这次一回来怎么就不太对劲儿?” “怎么不大对劲儿?” “整日整日把自己关在寂灭殿的地下宫里。听闻寂灭殿侍奉的人说尊者自从那次感应到问天镜出世后就派出了成千上万条修罗蚓去打探敌情。” “然后呢然后呢?”另一只魔兽极为好奇地追问。 “然后被问天镜的持有者使出一神器,旋出灭世的暴风残卷而空,那次派出的修罗蚓几乎无一生还。是后来赶去应援的嗜血蝙蝠将战况报告回了寂灭殿。然后咱魔尊就按耐不住寻找嗜血蝙蝠追着线索而去。”魔兽走到站岗的位置,没看到原先站岗的两魔兽甚为不解。 “他们这是去哪儿?” “哼!好小子,”另一头魔兽冷笑一声,指着地面:“你看看这地上的一串脚印,他俩肯定是听到你我二人的声音,饿死鬼投胎等不及换岗就逃了。你说咱怎么会摊上这俩好吃懒做的家伙?” 倪浅听闻哈哈大笑,幸而蝴蝶无声,她本想继续听那墙角,可惜这俩魔兽上了岗位以后就扯开了话题,东扯西拉再没说回这魔尊之后的事。 “小蜜蜂!我们走!” “嗡嗡嗡~(好的,阿浅!)” “啪”一只魔兽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不自觉地伸手拍了一下。小蜜蜂阿泽差点死在巨掌之下,侥幸逃过,被倪浅催促着赶快朝着虚空之境内的沧溟大陆飞去。 “你做什么?”另外只魔兽问他。 拍手的魔兽摊开手看看掌心,颇为疑惑:“刚刚好像听见苍蝇的声音......奇了怪了。这一掌下去也没有。” “哈哈哈......许是你早拍死了,张开手风一吹就掉了。” “哦?是吗?”...... 倪浅和阿泽一点点远去,听着背后那俩虎背熊腰的魔兽讨论的话,不由地觉得好笑,这魔兽群里真是奇人无数。 沧溟大陆本就是一片幅员辽阔的广袤大陆。他们二人变成俩奇小无比的小飞虫,游历在其间,更是大为感叹,这魔界的沧溟大陆与外界所传差之甚远。 高耸的殿宇连绵起伏,壮阔威武;繁华的街道,车水马龙,不同姿态大小的魔兽、半人兽、或是修为较高的人更是皮囊俊美抑或俏丽魅人,街边的商店里各种东西千奇百怪,衣着服饰光怪陆离。 “嗡嗡嗡~(阿浅,我们现在应该去哪儿里?)” 倪浅挥动着蝴蝶翅膀,细细思索:“找个地方,按照这里的魔界居民变作人形,但不要暴露我们本来的面貌。然后我再循着问天镜的提示去寻找尹烨主魂的下落。” “嗡嗡嗡~(好!)”阿泽欢快地转着圈,又嗡嗡嗡了几声。 寻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倪浅腰身一变,变出个穿着紫衫长裙,姿色颇佳、顾盼流情的美人,她满意地转了一圈,朝着阿泽抛了一个媚眼,甜腻地叫了声:“阿泽~” “嗡嗡嗡嗡~(阿浅好美啊!那我变作什么样子好?)”阿泽在她周围转着圈,急不可耐地问着。 倪浅俏丽地轻笑,伸出葱葱玉手轻点了一下他,彭地一下,化地为人。白烟散去,竟出来一个狐耳狐尾、眼角冷峻的男人来,他一身银袍松散地挂在身上,眼角一掀,极为慵懒,身前的肌肉被一条条性感的线条匀称的划开。 倪浅不由眼前一亮,伸出舌尖不自觉地舔舐了一下干燥的唇瓣,媚笑着伸出指尖戳着他胸口的肌肉,一点点顺着勾勒滑下去。 阿泽一痒,微微一颤,往后一躲,那张白皙俊美的脸竟然红了一片,只小心地伸出头,一双狐耳微动,呐呐地问:“阿浅怎么看我像看到块肉似的?戳的我好痒......” 倪浅一怔,忽而被他脸上的红晕惹得哈哈大笑:“阿泽你这比喻真是恰到好处,我随心一变化,竟然把我自己给迷住了。真真是块秀色可餐的肉啊!” 阿泽知道她在取笑自己气得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乖,阿泽,别让我变出的美人毁了,乖乖像刚刚那样,随性地站着,一介男儿站要有站相。” “哦。” “阿泽已经不小了,要学会成长起来。今日这副皮囊便是我赠与你的,他日要时刻明白你已经不再是个少年,上千年过去,你胞兄殊润尚已能谈婚论嫁,执掌凤族,你亦可以,自成一家风范。”倪浅说得像模像样的,偷偷瞄了这阿泽一眼,方觉果真听进去了几分,甚为欣慰。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倪浅直接与体内的问天镜神识相通。“问天,我现在就在沧溟大陆,你快寻一下,尹烨在何处?” 问天聚齐神识,不断感知着,忽而在倪浅掌心不断闪着红光:“主人,尹烨的主魂在魔界的寂灭殿地下宫。 “什么?”倪浅大吃一惊,“那不是魔界魔尊的老巢吗?” “没错,正是那里。”问天确定,却又不禁猜忌起来,“主人,刚刚我听闻那两个魔兽说修罗蚓正是魔界派出的,那么这一次也很可能就是个陷阱。” 倪浅不是没有想到过,了解问天镜搜魂索灵的仙力,并在第一时间迅速派出大量修罗蚓的很可能就是魔界中人。 “阿浅还去吗?”阿泽在一旁纠结。 “去!当然要去!”倪浅斩钉截铁,极为坚定,“无论是为了尹烨,还是下一滴泪,这寂灭殿都非去不可!” 倪浅将小六子摊开记清楚了路线,然后塞在乾坤袋里,随即巧笑倩兮地将光洁的手臂搭在阿泽肩上,俩人悠悠地从无人的巷子里走出,这俊男美人频频摇曳地相依偎着走在魔街,除了一开始有几个人注意外,很快就无人关注了。 “阿浅,你这样贴着我,我觉得好别扭。”阿泽小声抗议着,低眉顺眼间,一缕发丝滑落在倪浅手背上,撩得她心神荡漾,随即轻笑,装得楚楚可怜地看向他:“阿泽这是嫌弃我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有些热。”不知为何,阿泽说完就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倪浅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生怕她看出自己的心思。 倪浅一下没忍住,再次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揉着他的狐耳尖,轻声低喃:“阿泽,我这是逗你呢。以后要是有女子这般逗你,你可得小心点了。” “为何?”阿泽转过身,极为不解。 “因为要是有哪个女子如此待你,自然是想......轻薄你。”倪浅说着,唇瓣有意无意地滑过阿泽的面颊,忽而看到他整张白净的脸又绯红了一片,甚是愉悦。 玩够了,倪浅想着正事,带着他马不停蹄地赶向魔都中心,靠着一路走来收集的情报,顺利变了张进入魔都的令牌,大摇大摆地进了魔界的正中央。 一路走来,各种关卡就让倪浅烦透了心,好在她这次够耐心,循着各种歪门小道,一道道大门走进去,顺通无阻。不过越靠近寂灭殿越会在背后听到议论一句:“这美人胆子真够大的。竟然......” 后面就没太听清了。 一窜身影从拐角窜出来,猛地装作倪浅身上,撞得她哎哟叫唤了一声,再抬首,想着不能在这坏了事,立马换上一副柔美无辜的笑容:“这位爷儿......”倪浅喊不出口了,那眼前又小又矮的毛茸茸的小狐狸不正是司寇。 “哎....你——” “大胆贱民!谁允许你——”那被撞得晕头转向的司寇还未见人,就张口就骂,可见脾气极为暴躁,但在她见到倪浅的一霎那,脸色瞬间转红忽而转青,倪浅还没明白过来他是怎么了,这小狐狸的脸色是彻底黑成了锅底。 阴沉沉地带着来自修罗地狱的煞气:“本尊许久未出寂灭殿,外面竟然出了这等不怕死的妖孽。” 阿泽一愣,心中直觉这四岁大小的小孩对倪浅不利,跨步上前挡在倪浅身前,想着倪浅之前的话,学了几分殊润平时的口吻,半带威胁,微眯着那双丹凤眼,嘴角一牵:“我道是谁家的小子,这般没有规矩。” 阿泽说完,发现那小狐狸竟然盯着自己怔在了原地,极为讶异,这讶异就像刚刚见到倪浅之后再次受到了冲击:“你....你们......” 阿泽心里偷着乐,这脸上还是端着那副态度,学着殊润平日那般笑得温润洒脱,不过在倪浅眼里一看就知这娃演过了,味道也全变了。再回到司寇眼里,就是不折不扣的震惊。 我父尊竟是这般的人? 不对!父尊和母尊早在四万年前就陨落在仙界,下落不明。司寇眼底闪过一丝杀气,后退一跃,挥手幻出一把小巧的弯刀,与他身形恰好符合。旋身一跃到俩人头顶,狠厉的气息笼罩着底下的两人。 俯身向下带着雷霆之势急速劈下,高喝一声:“竟敢冒充我族——” “慢着!司寇!”倪浅察觉到他的杀意,迅速拽过阿泽往身侧一躲,“我是你娘亲——啊呸!我是说我是倪浅!” 这一刻,倪浅深刻发觉,把话说明白的重要性。幸而,她一句话捡了两条命。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魔界地下宫 司寇不自觉地感到畏惧江逸的目光,这种后怕并不强烈,只是一种鼓动倪浅做了坏事后被抓包的胆怯。想他一代魔尊,竟然怕一个碎魂的眼神,他心底不由暗自唾弃自己。 江逸从地上站起来,拍怕身上的灰尘,一双利眼扫过司寇那小狐狸一眼,复又看向倪浅。 “如何了?” 倪浅低头,摇摇头:“半路被一个黑衣男人插手,尹烨的主魂没找到。”倪浅及时刹住了嘴,没把问天镜的事情抖落出来。她不怕江逸打镜子的主意,却不得不防这司寇小狐狸,毕竟能在魔尊的寂灭殿来去自如的人,怎么都不能小觑。 江逸看出她话中有话,实则刚刚沉睡在体内的江逸也有些清醒的神识,只是主魂离体太久,他渐渐也没办法维持住自己的神识。 “此处不宜久留,先离开吧。”江逸不再细问。 司寇将两人安全送出了魔界,状似交代打点了几句镇守结界的魔兽,便成功将两人放出虚空之境的结界。 临行前,倪浅细细一想,回头摸了下司寇的小狐耳:“司寇,你当我是朋友,喊我一声‘娘亲’,我就和你说一句。虽身处魔界,但做什么样的人,全归于你自己的本心,不过一念,不负自己,不愧于世。你觉得在理就听听,你觉得都是些屁话,就掏掏耳朵,随性忘了罢。” 还未等司寇从她的话中得出什么,那双温暖的手揉了揉他的狐耳便抽然离去。司寇怔了一下,从那暖意中清醒过来,倪浅笑得明媚,朝他招手,挥笔带着身后的江逸飞上了云端。 “司寇,有空我会来看你的。你来龙峰找我也行!”回音渐渐随着他们的远去渐渐散去。 司寇仰着头,一双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睛追着他们,直至他们消失在眼界。 “娘亲......” “小魔尊可是心中放不下那龙女?”一声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司寇不回头也知是谁。 “赫漓怎生舍得离开那苍生殿了?”司寇故意略去他的问话,这一句半是玩笑,半是嘲讽。 赫漓哑然,这养犊子不好养,替人家养只野性十足的犊子更是难,要不是上代魔尊裟槐当初铁了心要上天界夺取那问天镜,今日也不会平白无故多生出这么事端。 “魑尤的事......”司寇迟疑了下。 赫漓一听打断他:“不过是只投靠魔界的神龟,他当初诚心投靠,我们收留,今日在你我二人眼皮子底下生事,看来已是躁动难安,想要自露阵脚了。” 司寇冷笑,不过是一头活了几万年的王八,还真以为自己能翻了天不成?如今问天镜神识被掩,再猜不出魑尤的心思,他这个魔尊岂不是愚蠢至极? 赫漓浅笑,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问天镜受损,这于我们而言,百利而无害,只要洗净魔血,问天镜神识再现,便又离你我的目的更近一步。” 司寇点点头,屹立于山石之上,身后的小狐尾动了一下。不过是四万年,他感觉真的是等得太久了。 忽而回头,竟神似小童般童稚未泯地朝着赫漓笑起来:“阿漓,你与我娘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赫漓面上染上微微薄怒,也并非真的恼怒他的故意调侃,只悠悠然叹了一口气:“我不过是沧溟魔尊从九幽地狱里随手救回来的一只麒麟,与你娘亲,虽自幼一起长大,但大抵也不过是你娘亲闲来无趣的玩伴吧。” 而你生身父尊,即使裟槐当初不言,赫漓也能知晓,那化手为刃一手掏出的......是她的心。 只是也许裟槐自己也不知罢了。 那个天音山的白狐寂梵,生于万丈佛光,又怎是他这等在九幽炼狱中久经神火之罚的人能比得上的? 司寇好奇:“阿漓怎么会沦落到九幽炼狱去?” 赫漓心头一滞,目光有半刹的停滞,好似看到了一些虚晃的影子从眼前闪过,又晃然消逝,只是低头看向司寇苦笑摇头:“许是被九幽炼狱的火烧坏了脑子,似乎一切的记忆都只是从出了那炼狱开始的。” 倪浅腾云带着江逸飞了许久,若不是小六子这会儿胆子肥了,从她怀中飞出来,砸吧着嘴巴四处指点,以倪浅的那装不下多少的脑袋,恐怕今日都得在云端迷了去路。 “主人,这儿,往这儿东南方向顺着风向飞。” “......不对不对!唉,那日你是怎么来的,竟然就忘得一干二净?”小六子恨铁不成钢,气得几乎要翻着白眼从这云端跌下去。 第25节 江逸在倪浅身后听着她与那地图你一言我一语,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甚是好笑,这么一笑,果真噗嗤笑出了声。 正火大的倪浅手忙脚乱地调动着方向,听身后这光享受不干活的家伙这一声嗤笑,更是恼火。转身就......一手没拍过去,反倒被江逸伸手一拉就卷入怀中抱着,这姿势,这行云流水的一串动作,让靠在他怀里的倪浅不由觉得果真是个帝王,连这调戏女子的招数都如此干练。 倪浅翻身一转,控住方向,在云端面向他,掀唇讥笑:“江逸,你似乎也就能正经那么一会儿,在这云上也不老实。可要我在龙峰为你寻个三宫六院?” 江逸眸光微闪,那双丹凤眼里反倒笑出了桃花韵味:“阿浅,你这是吃味了?”虽是问话的语调,那双调笑的眸子这般盯着倪浅看,反倒让倪浅心虚了些,有意躲闪他的目光。 “我....我有何心虚的?只是看不惯你这身做派。尹烨要是你这性子,他丢在六界八荒哪儿都与我无关。平生之交,我能帮上一把便竭力帮他寻回主魂,也算是还了他在凤澜水乡救我那一次的恩惠。” 倪浅说完,便回身继续御云,她深知,自己厌烦江逸这套调戏的把戏,并非他不喜懂情趣之人,只是偏偏不喜江逸如此。为何?她厌恶他所有所有恰到好处的挑情,恰到好处的缱绻深情。而那些不过是留恋那一世的桃花妖,与她何干? 哪怕是她的前世,却偏偏不愿成为自己的替代。 沉默在两人间流动,许是太过沉默让人心生膈应,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令人心生燥意的平静。 “阿浅,问天镜怕是出了什么问题是吧?” 倪浅一僵,低声说:“跌入万魔血池,染上魔血,失了神识。” 江逸了然:“问天镜如若无法恢复神识,找不回他,那天下便再无尹烨。” “胡说!即使离了身,他难道还不能再投......”倪浅心头闪过一丝犹疑,竟说不出话。若是,若是被万魔血池化尽了,岂不是再难投胎?亦或是被禁锢在那血池中也同样...... 江逸敛下眉,声音清冽,伴着云间的风声传入倪浅耳中:“阿浅,这具身子便撑不了多久,很快便会如凡人死去一般,成为一具腐尸。” 其间话语不言而明,江逸与殊泽不过是碎魂,当尹烨的身体不再能撑得住他们,唯有于主魂一样飘散于六界。 倪浅心下一沉,却没想到状况出现的比她料想地更快一步。 刚刚到龙峰塔上,江逸就再撑不住,虚弱地从她身后靠上来,似乎是撑了一路再撑不住了,沉重却瘦削的身子猛然靠在倪浅背上,吓得她急忙伸手至后面圈住他背在背后。 倪浅道:“怎么了?你这是?” 江逸靠在她背上,随着云端缓缓降下来,虚弱地一笑:“阿浅,没了尹烨的法术支撑,这副身子就如一诱饵无不吸引着周围肆虐飘零的游魂。” “那....那带上那个白纱斗笠还有用吗?我听乐菱说好似有些用处。”倪浅说着,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打开乾坤袋,找出那白纱斗笠单手反着手极为笨拙地给他带上去,嘴里念叨着:“江逸啊,你可得撑住,别被些乱七八糟的小鬼附身,我可没本事帮你驱鬼啊!” 江逸被她歪歪扭扭地带上那白纱斗笠,方才渐渐缓了口气,周围肆虐的气息渐渐隐匿消散。他恢复一丝力气,伸出手扶正了一下斗笠,靠在倪浅背后浅笑出声:“你放心,我暂时还撑得住几日,入了龙峰,暂且还能抵挡几日。” 倪浅舒了一口气,将他扶起,不一会儿,从龙峰之上,有个眼尖的小龙欢快地朝着龙巅之上的大殿冲进去大报一声“殿下回来了!”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倪浅就被一群欢快的小龙迎进了龙巅上的琅琊殿上。 这般大张旗鼓地将她迎接回来,倪浅反而有些不自在。没等她说话,那龙族的大长老就带着一群长老脚下生风走进了琅琊殿。 “殿下!您这多日以来,是去了何处?” 倪浅讪讪一笑,轻咳一声:“我为了历练一番,特地出门了一趟。此次出门,修为大为增长。” 大长老明显带着怀疑的态度,但眼下人多口杂自是不好多说什么。 倪浅大手一挥,朝着众人下了命令遣散了看热闹的众人。徒留与她一同进殿的江逸。方抱拳向大长老道出实情:“实不相瞒,我身侧这友人主魂被魔界中人夺去,我此次特地去寻,却抱憾而归。” 众长老一惊,最后还是大长老开了口:“殿下能安全回归龙族,实乃大幸!” 倪浅摆摆手,说出重点:“大长老可知问天镜?”还未等这白须长老再次惊叹,倪浅直接接着说:“我正是仰仗这仙器一路追到魔界,只可惜着了魔界狡诈之人的道,将问天镜染上了万魔血池的魔血,失去了神识。我身旁友人的主魂以及她的妹妹一并被那血池吞了。现如今,唯有让问天镜重现神识,方才有机会寻回两人。” 大长老细细一听,这脸色变化了几轮,堪堪阴沉如乌云密布:“殿下许是有所不知,这问天镜乃天界九公主卿音诞生之时锻灵天尊所赠。如今卿音公主下世历劫近乎万年,这问天镜再现六界,势必会引起六界心怀鬼胎之人的争夺。” “殿下若执意要恢复它,恐怕只能到天界寻求一番了。但这一来,便是昭告天下,问天镜在我龙族殿下手中,如今的龙族怕是承担不起六界的围攻啊!”老长老讲得在情在理,声泪俱下,倪浅不忍心,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大修至此,后面开始全新连载~ ☆、寻觅 司寇不自觉地感到畏惧江逸的目光,这种后怕并不强烈,只是一种鼓动倪浅做了坏事后被抓包的胆怯。想他一代魔尊,竟然怕一个碎魂的眼神,他心底不由暗自唾弃自己。 江逸从地上站起来,拍怕身上的灰尘,一双利眼扫过司寇那小狐狸一眼,复又看向倪浅。 “如何了?” 倪浅低头,摇摇头:“半路被一个黑衣男人插手,尹烨的主魂没找到。”倪浅及时刹住了嘴,没把问天镜的事情抖落出来。她不怕江逸打镜子的主意,却不得不防这司寇小狐狸,毕竟能在魔尊的寂灭殿来去自如的人,怎么都不能小觑。 江逸看出她话中有话,实则刚刚沉睡在体内的江逸也有些清醒的神识,只是主魂离体太久,他渐渐也没办法维持住自己的神识。 “此处不宜久留,先离开吧。”江逸不再细问。 司寇将两人安全送出了魔界,状似交代打点了几句镇守结界的魔兽,便成功将两人放出虚空之境的结界。 临行前,倪浅细细一想,回头摸了下司寇的小狐耳:“司寇,你当我是朋友,喊我一声‘娘亲’,我就和你说一句。虽身处魔界,但做什么样的人,全归于你自己的本心,不过一念,不负自己,不愧于世。你觉得在理就听听,你觉得都是些屁话,就掏掏耳朵,随性忘了罢。” 还未等司寇从她的话中得出什么,那双温暖的手揉了揉他的狐耳便抽然离去。司寇怔了一下,从那暖意中清醒过来,倪浅笑得明媚,朝他招手,挥笔带着身后的江逸飞上了云端。 “司寇,有空我会来看你的。你来龙峰找我也行!”回音渐渐随着他们的远去渐渐散去。 司寇仰着头,一双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睛追着他们,直至他们消失在眼界。 “娘亲......” “小魔尊可是心中放不下那龙女?”一声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司寇不回头也知是谁。 “赫漓怎生舍得离开那苍生殿了?”司寇故意略去他的问话,这一句半是玩笑,半是嘲讽。 赫漓哑然,这养犊子不好养,替人家养只野性十足的犊子更是难,要不是裟槐当初铁了心要上天界夺取那问天镜,今日也不会平白无故多生出这么事端。 “魑尤的事......”司寇迟疑了下。 赫漓一听打断他:“不过是只投靠魔界的神龟,他当初诚心投靠,我们收留,今日在你我二人眼皮子底下生事,看来已是躁动难安,想要自露阵脚了。” 司寇冷笑,不过是一头活了几万年的王八,还真以为自己能翻了天不成?如今问天镜神识被掩,再猜不出魑尤的心思,他这个魔尊岂不是愚蠢至极? 赫漓浅笑,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问天镜受损,这于我们而言,百利而无害,只要洗净魔血,问天镜神识再现,便又离你我的目的更近一步。” 司寇点点头,屹立于山石之上,身后的小狐尾动了一下。不过是四万年,他感觉真的是等得太久了。 忽而回头,竟神似小童般童稚未泯地朝着赫漓笑起来:“阿漓,你与我娘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赫漓面上染上微微薄怒,也并非真的恼怒他的故意调侃,只悠悠然叹了一口气:“我不过是沧溟魔尊从九幽地狱里随手救回来的一只麒麟,与你娘亲,虽自幼一起长大,但大抵也不过是你娘亲闲来无趣的玩伴吧。” 而你生身父尊,即使裟槐当初不言,赫漓也能知晓,那化手为刃一手掏出的是她的心。只是也许裟槐自己也不知罢了。那个天音山的白狐寂梵,生于万丈佛光,又怎是他这等在九幽炼狱中久经神火之罚的人能比得上的? 司寇好奇:“阿漓怎么会沦落到九幽炼狱去?” 赫漓心头一滞,目光有半刹的停滞,好似看到了一些虚晃的影子从眼前闪过,又晃然消逝,只是低头看向司寇苦笑摇头:“许是被九幽炼狱的火烧坏了脑子,似乎一切的记忆都只是从出了那炼狱开始的。” 倪浅御笔带着江逸飞了许久,若不是小六子这会儿胆子肥了,从她怀中飞出来,砸吧着嘴巴四处指点,以倪浅的那装不下多少的脑袋,恐怕今日都得在云端迷了去路。 “主人,这儿,往这儿东南方向顺着风向飞。” “......不对不对!唉,那日你是怎么来的,竟然就忘得一干二净?”小六子恨铁不成钢,气得几乎要翻着白眼从这云端跌下去。 江逸在倪浅身后听着她与那地图你一言我一语,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甚是好笑,这么一笑,果真噗嗤笑出了声。 正火大的倪浅手忙脚乱地御笔调动着方向,听身后这光享受不干活的家伙这一声嗤笑,更是恼火。转身就......一手没拍过去,反倒被江逸伸手一拉就卷入怀中抱着,这姿势,这行云流水的一串动作,让靠在他怀里的倪浅不由觉得果真是个帝王,连这调戏女子的招数都如此干练。 倪浅翻身一转,控住方向,在云端面向他,掀唇讥笑:“江逸,你似乎也就能正经那么一会儿,在这云上也不老实。可要我在龙峰为你寻个三宫六院?” 江逸眸光微闪,那双丹凤眼里反倒笑出了桃花韵味:“阿浅,你这是吃味了?”虽是问话的语调,那双调笑的眸子这般盯着倪浅看,反倒让倪浅心虚了些,有意躲闪他的目光。 “我....我有何心虚的?只是看不惯你这身做派。尹烨要是你这性子,他丢在六界八荒哪儿都与我无关。平生之交,我能帮上一把便竭力帮他寻回主魂,也算是还了他在凤澜水乡救我那一次的恩惠。” 倪浅说完,便回身继续御笔,她深知,自己厌烦江逸这套调戏的把戏,并非他不喜懂情趣之人,只是偏偏不喜江逸如此。为何?她厌恶他所有所有恰到好处的挑情,恰到好处的缱绻深情。而那些不过是留恋那一世的桃花妖,与她何干? 哪怕是她的前世,却偏偏不愿成为自己的替代。 沉默在两人间流动,许是太过沉默让人心生膈应,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令人心生燥意的平静。 “阿浅,问天镜怕是出了什么问题是吧?” 倪浅一僵,低声说:“跌入万魔血池,染上魔血,失了神识。” 江逸了然:“问天镜如若无法恢复神识,找回他,那天下便再无尹烨。” “胡说!即使离了身,他难道还不能再投......”倪浅心头闪过一丝犹疑,竟说不出话。若是,若是被万魔血池化尽了,岂不是再难投胎?亦或是被禁锢在那血池中也同样...... 江逸敛下眉,声音清冽,伴着云间的风声传入倪浅耳中:“阿浅,这具身子便撑不了多久,很快便会如凡人死去一般,成为一具腐尸。” 其间话语不言而明,江逸与殊泽不过是碎魂,当尹烨的身体不再能撑得住他们,唯有于主魂一样飘散于六界。 倪浅心下一沉,却没想到状况出现的比她料想地更快一步。 刚刚到龙峰塔上,江逸就再撑不住,虚弱地从她身后靠上来,似乎是撑了一路再撑不住了,沉重却瘦削的身子猛然靠在倪浅背上,吓得她急忙伸手至后面圈住他背在背后。 “怎么了?你这是?” 江逸靠在她背上,随着云端缓缓降下来,虚弱地一笑:“阿浅,没了尹烨的法术,支撑,这副身子就如一诱饵无不吸引着周围肆虐飘零的游魂。” “那....那带上那个白纱斗笠还有用吗?我听乐菱说好似有些用处。”倪浅说着,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打开乾坤袋,找出那白纱斗笠单手反着手极为笨拙地给他带上去,嘴里念叨着:“江逸啊,你可得撑住,别被些乱七八糟的小鬼附身,我可没本事帮你驱鬼啊!” 江逸被她歪歪扭扭地带上那白纱斗笠,方才渐渐缓了口气,周围肆虐的气息渐渐隐匿消散。他恢复一丝力气,伸出手扶正了一下斗笠,靠在倪浅背后浅笑出声:“你放心,我暂时还撑德住几日,入了龙峰,暂且还能抵挡几日。” 倪浅舒了一口气,将他扶起,不一会儿,从龙峰之上,有个眼尖的小龙欢快地朝着龙巅之上的大殿冲进去大报一声“殿下回来了!”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倪浅就被一群欢快的小龙迎进了龙巅上的琅琊殿上。 这般大张旗鼓地将她迎接回来,倪浅反而有些不自在。没等她说话,那龙族的大长老就带着一群长老脚下生风走进了琅琊殿。 “殿下!您这多日以来,是去了何处?” 倪浅讪讪一笑,轻咳一声:“我为了历练一番,特地出门了一趟。此次出门,修为大为增长。” 大长老明显带着怀疑的态度,但眼下人多口杂自是不好多说什么。 倪浅大手一挥,朝着众人下了命令遣散了看热闹的众人。徒留与她一同进殿的江逸。方抱拳向大长老道出实情:“实不相瞒,我身侧这友人主魂被魔界中人夺去,我此次特地去寻,却抱憾而归。” 众长老一惊,最后还是大长老开了口:“殿下能安全回归龙族,实乃大幸!” 倪浅摆摆手,说出重点:“大长老可知问天镜?”还未等这白须长老再次惊叹,倪浅直接接着说:“我正是仰仗这仙器一路追到魔界,只可惜着了魔界狡诈之人的道,将问天镜染上了万魔血池的魔血,失去了神识。我身旁友人的主魂以及她的妹妹一并被那血池吞了。现如今,唯有让问天镜重现神识,方才有机会寻回两人。” 大长老细细一听,这脸色变化了几轮,堪堪阴沉如乌云密布:“殿下许是有所不知,这问天镜乃天界九公主卿音诞生之时锻灵天尊所赠。如今卿音公主下世历劫近乎万年,这问天镜再现六界,势必会引起六界心怀鬼胎之人的争夺。” “殿下若执意要恢复它,恐怕只能到天界寻求一番了。但这一来,便是昭告天下,问天镜在我龙族殿下手中,如今的龙族怕是承担不起六界的围攻啊!”老长老讲得在情在理,声泪俱下,倪浅不忍心,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弦子第一次断更这么久,这脸有点红~ 现在开了隔壁的快穿文,这本就得放一放了,写完再回来填上吧。我加油爆肝~ 么么哒! ☆、天界九公主 第26节 “大长老您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个中利害我也懂,怎会蠢到宣告天下来连累龙族呢?” 倪浅说了安稳人心的话,继续,“我只想问一句,我这个龙族少主说的话有几分重量?今日你们说‘恢复这问天镜,必须要去天界一趟’,那我定是要去。如此一来,只要龙族对外守口如瓶不说出我的行踪,我倪浅便是一人上那凌霄宝殿也绝不会连累到龙族一人!” “这......”众长老犹疑,但龙族将来毕竟是要由倪浅掌权,少主若是有什么决定,也并非他们能左右的。 大长老沉声道:“少主心中既已有了掂量,那便尽管去。我等在此候着少主归来。” 倪浅诧异地看向大长老,这一丝不苟的尊者浩气凛然,自那次在凤凰岛饮琼池水以后,她便对此人钦佩有佳。 倪浅道:“谢大长老及其龙族各位长老。既然如此,我即日便会启程。” 大长老看着身子极其虚弱的江逸,道:“慢着,这里有宸宿长老的续灵丹,少主且拿着,可给这位公子续命用。” 倪浅回头接过,道:“好,替我谢谢那宸宿长老。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慢着!”幼烟上前一步,挤出人群,道:“阿浅你既然要上仙界,就带上我吧,我对仙界熟一些。” 倪浅诧异,倒没听过她说过,想想幼烟的身手也不错,多个人多双手,就点头带上了她。 三人腾云离开了龙峰,一路向仙界而去。 南天门前,云雾缥缈,仙宫迢迢。 “站住!来者何人?”南天门的守将一根战横在几人面前。 倪浅伸手抵在戟前,嬉皮笑脸道:“大哥,别那么凶嘛,我是来找人的,您行个方便?” 守将面不改色道:“闲杂人等不可进入仙界!” 倪浅还想再挣扎一下,幼烟上前一步道:“你且看清楚了,我们是什么人?” 天将看向幼烟,迟疑道:“你是......” 千霜?! 没等他开口,他身旁另一位天将已经惊得拉下那位天将齐齐跪下道:“属下该死!属下不知公主殿下历劫归来,稍有怠慢,还请海涵!” 倪浅莫名其妙,看向幼烟,想起幼烟曾说自己对天宫很熟,不由联想了一番,心道,难道这幼烟就是历劫万年还未归位的天界九公主?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般,伸手悄悄拐了下她:“我说呢,你说你对仙界熟悉,原来如此啊。” 幼烟心想她定是想歪了,轻声道:“阿浅,他们说得......是你。” “我?!”倪浅心头一震,不由觉得心头五味杂陈,她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天将,无奈地挥袖道:“起来吧起来吧,我还......”倪浅下意识地闭了嘴,总不能说自己历了万把年还未历劫成功吧? 她一心虚底气就不足,连忙催促这身后两人:“走走走!快点!咱们赶紧进去!” 一路上腾云而过,总会遇上几个闲散的神仙,倪浅远看着躲也不是,只能干笑着迎上去,在几位神仙略一诧异之后,装作历劫归来似的点点头,受了几位小仙的拜礼。 她忽而听到头顶传来几声鹤鸣,耳边好似了一个女子的调笑声: “小仙童,又给你家醉鬼仙君到处找酒了?” 她猛地抬头看去,天边倒真的飞来了一群仙鹤,却并未看到那个女子,她微蹙眉梢,天边的仙鹤群众却飞下个骑着仙鹤的白衣男子。 倪浅只觉得这人眼熟,伸出手指着他道:“你......你你你是.......你是朱雀阁遇到的那个浪荡子!” 鹤忆凌空一跃跳下了仙鹤,身后紧跟着那个小仙童焕枫。他听倪浅这么一说,不由哭笑不得,道:“阿浅怎生将我比作浪荡子了?本仙君风流倜傥,何来浪荡一说?” 倪浅这下听明白了,道:“你是神仙?” 鹤忆点头道:“当然。” 倪浅眼前一亮道:“那你认不认识锻灵天尊?” 鹤忆挥开手中的玲珑骨扇,扬眉道:“自然是认识。” 倪浅一听,顿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倪浅兴奋道:“那鹤忆仙君能不能帮我带个路,不瞒你说,我这次上天宫来,正是为了锻灵天尊制作的宝贝问天镜而来。” 鹤忆道:“问天镜?那问天镜怎么了?” 倪浅不由有些沮丧道:“掉进万魔血池里,现在没了神识,真成了面镜子了。” 鹤忆扬眉道:“那么个宝贝到你手里反倒成了个破铜烂铁了,你真会糟蹋!” 倪浅心急道:“这位仙君就别埋汰我了,我也是为了救人,哪知道会赔了夫人又折兵!你快带我去锻灵天尊的仙邸,我好求求他,如何洗净魔血,找回尹烨乐菱二人。” 鹤忆看向倪浅身后的江逸、幼烟,若有所思道:“不急不急,你将问天镜交于我,锻灵天尊不喜见旁人,我替你送过去修修。只不过嘛......” 鹤忆凑上倪浅的耳朵小声道:“你也知道本仙君嗜酒如命,这桃花酿给我一股脑喝了个精光,这会儿见到你不由又惦记上了九公主藏在卿音殿上万年的好酒,你若谤我取来一坛的话,一切好说。” 倪浅心道:“你这老酒鬼喝死了算了!”面上又不得不凑上笑来,道:“好好好!没问题!不就是一坛酒嘛!我这就给你去取!” 倪浅纠结再三还是将问天镜交了出去,几番叮嘱道:“鹤忆仙君,你可别唬我。可得把我的宝贝藏好了带给锻灵天尊!” 恰在这时,江逸的身子显得愈发地虚弱,倪浅连忙拿出续灵丹喂进去,发现已经没办法像路上那几次那样维持住他的身子。 鹤忆伸手幻化出一个宝蓝色的凝魂囊,递给倪浅道:“我看他已经没办法维持住这个躯体了,不日后这个躯体便会枯死腐化,你还是先将他的两缕碎魂先装进凝魂囊中,免得魂飞魄散。而他的肉体,我会让焕枫在我的仙邸寻个地方好生保管。” 倪浅连忙谢过,接过凝魂囊将彻底陷入沉睡的江逸、殊泽两缕残魂收入其中,小心系在腰间。 她与幼烟辞了鹤忆仙君,就随着鹤忆仙君指点的方向,在九重天的宫宇中寻找卿音殿。 哪知晓,没几步,她们就被几个仙娥拦了下来。 为首的仙娥刚想开口呵斥,目光触及倪浅身后的幼烟,略一吃惊,再看向倪浅,心下更是一沉,不由冷喝道:“刚刚来的路上就听几个小仙说天界的九公主历劫归来了,我心想这大殿上的苍穹钟都未响过,何来归位一说,没成想是自个儿私自从下界跑上天界来了!真是胆大妄为!” 倪浅被这尖牙利嘴的仙娥一下子揭了老底不由心虚,但她偏偏是个由不得被人说三道四的性子,当下反倒硬气了起来,上前就开呛道:“笑话!我就算还未归位,可这骨子里都是天界的九公主,你呢,修个千把万把年,还不是只能巴巴地等着主子我归来,再好生伺候着的仙娥?” “你!”那仙娥似乎被戳到了痛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周围的仙娥不敢多言,心里只道:“这九公主下世万年,竟然连性子都变了,这般得理不饶人,哪还是当初那个任着人拿捏的天界笑话?” 仙娥似乎也想到了这点,冷笑一声,道:“我看你是还未归位,听人喊你几句‘公主殿下’,就真以为自己原本在这天宫有多么地高人一等?不如让我来告诉你,你啊,不过是个天界灾星!你一降世,这万年和平的天界就遭到魔界入侵,死伤惨重。” 那仙娥还嫌不够,又道:“你知道你是怎么被贬到下界的吗?勾结魔界党羽再一次攻打天界,惹得天界一片血雨腥风!” 只可惜倪浅对这天界历史没什么兴趣,那魔界爱打上天界几回打几回,她真无所谓。 倪浅道:“还有吗?”她不耐烦地伸手掏掏耳朵,“没有的话就让开。” 几个仙娥大惊道:“你不可以擅闯卿音殿!” 倪浅不由嗤笑道:“我问你,这卿音殿原本住的人是谁?而我又是谁?” 见几个宫娥愣愣地不言,她又道:“既原先住的是人九公主,而我又本就是她,我去我自己的地方,还由得了你们阻拦?” 为首的宫娥眉间泛怒,刚要开口,倪浅就伸手甩过去一笔,堪堪将她的嘴巴封得死死的,一条缝都挣不开。 倪浅笑道:“你们真以为我稀罕这天界九公主的虚衔,呵!都给我滚开!”千槐笔一笔扫过,那宫娥直接被笔风扇到了百里之外,重重撞到了一根石柱子上。剩下的几人吓得脸色泛白,急忙腾云躲开,拉着那宫娥急急逃去。 幼烟不由皱眉,道:“阿浅,那女子心肠狭隘,你今日惹了她,他日......” 倪浅扬眉:“他日再来惹我,就再扇她一掌!” 进了卿音殿,倪浅四处看了一圈,只觉得这九公主的住处也不过如此,偌大的宫殿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怪不得连个小宫娥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倪浅和幼烟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未找到鹤忆仙君要的好酒,她颓然地坐在殿中央的矮塌上,忽而凭着没来由的直觉,嗅到了一丝芬芳。 她猛地蹲下身去,在矮塌下伸手敲敲打打了一下,底下竟是空的。 倪浅急忙招手道:“幼烟幼烟!快来快来!在这儿!” 倪浅好不容易揭开了夹缝的木板,看到底下藏了好几坛子酒。 醇厚的酒香味扑鼻而来,倪浅不由眼前一亮,嘴馋不已,抱出来一坛。 她看向酒封上的字,不由念出声来:“忆情。” “哇哦,名字不错!来来来!咱俩先尝尝,等会给鹤忆仙君送上一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弦子我终于开始新篇章了! ☆、忆情(一) 一坛忆情酒被两人瓜分了个干干净净,两个少女醉醺醺地坐在殿中央,竟睡了过去。 倪浅睁开眼来,竟发现自己睡在一垛草堆里。她一咕噜翻身爬起来,听到身侧熟悉的声音:“你醒了?” 倪浅转过头去,看到尹烨,不由大喜道:“尹烨!你回来了?!” 面前的尹烨微微颔首道:“嗯。” 倪浅向起他在万魔血池中几近消失,不由分说地上前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道:“你以为你学了那么几年法术很厉害啊,到处乱跑!我以为你这次真的得死翘翘了,你知不知道?” 紧紧抱着的身子没有动静,定在原地,倪浅只觉得不对劲儿,忽而直起身来看向他,发现尹烨的瞳孔涣散无神,双手突然僵硬地抬起来抽出腰间的蚀月剑指向她。 忽而间狂风大起,倪浅惊恐地看到数不尽数的亡魂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尽数灌风一般撞进尹烨形如走尸的身体里。 “不要!不要!!”倪浅急得上前去阻拦,竟连法术也忘了试图用手去拦截,最后无可奈何用身子紧紧抱住他的头,就像凤凰岛那次一般,殊泽紧紧抱住她,不让别人看到她丑陋的容颜。 遮天蔽日的亡魂几欲将他们吞噬淹没...... 风平浪静,倪浅的身子颤栗了许久,维持着那个保护的动作,才缓缓睁开眼,只是讶然,她护着的人消失了。头顶月明星稀,向前去,是一条乡间稻田旁的小路。 倪浅低下头来,方才看到腰间的锁魂囊,一下子糊涂了。 她心道:“哦!尹烨的两缕残魂都在这锁魂囊肿装着呢!她得赶紧赶上天界去,寻那锻灵天尊,或是那九公主将问天镜给洗干净了!”她伸手摸向怀中的问天镜,小心翼翼地捂着,趁着月色独自上路。 心中一直想着一定要将尹烨救回来! 这么不知道疲倦不眠不休地走着,竟真的走上了天界。 南天门的天将看见她,大吃一惊,跪下就喊着:“恭迎九公主历劫归位!” 倪浅心里一愣,心道:“啊,对哦,我是天界的九公主来着。” 她急忙掏出染了万魔血池的问天镜,入了南天门逢人就问谁知道这染了魔血地问天镜如何洗净。 没成想天宫内大大小小的神仙见她就躲,神色惶惶。倪浅只听到一些嘴杂的人念叨着: “什么?那灾星竟然又回来了?!连问天镜都染上了万魔血池的魔血?!” “咱得躲远点躲远点啊!” 倪浅恍恍惚惚地伸手想去拉上一人问清楚。却被人在背后伸手一推,转瞬间天旋地转掉入了一股漩涡中,也不知被卷入了何处。 倪浅的眼前浮现出一片似曾相识的景象来,记忆中似窜进了什么,自然而然地随着眼前的景象而知晓着,仿佛这些东西与生俱来她便是知晓的一般。 魔界沧溟大陆,隐于虚空之境,有连绵山巅浮于百里幽云间,瘴气缭绕,巅峰掩日,非魔界之人难以窥见分毫。 第27节 自上古大战之后,混沌天地分为六界八荒,魔尊沧溟在魔界统御近十六万载,其魔力早已问鼎神界,与神界天帝不分伯仲。只可惜,沧溟魔尊在六万年前就消迹于沧溟大陆,无人所知其踪。 一道流光从天外向沧溟大陆虚空之境急速砸中,强如天盾的流光屏障猛然间天摇地动,裂如龟纹,紧接着如一盘散沙向外散开。沧溟大陆无数大小魔使,魔界居民纷纷惊恐地扬头望向天际。 仿佛六万年前那场之战带来的惨烈在印记在心,让人心神为之一振。 “嘭——!”又是一声地震山摇,现任魔尊裟槐的寂灭殿顶端被生生炸飞了屋檐。在殿下方侍奉着的一干人等,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镂空的夜景,再瞧瞧正砸在殿中央的那个男人,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纷纷后退一步躲在殿下的帷幔后,情愿装聋作哑一辈子也不敢看向殿上的魔尊裟槐一眼。 银翼罩在刚刚触地瞬间就消失得无影,寂梵这一摔可不轻,眼见着四周阴郁的氛围,他慌忙直起身子,换了个姿势看向殿上,一双黑眸,坠地铺开的银发,只不过一身的玄黑锦袍被流光屏障的焰火灼烧得破烂不堪。 倪浅待看清了那魔尊,方才看出那女子竟是自己!而那摔下去的男子竟是尹烨!没等她诧异过来,竟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进入了裟槐的体内。她既能感觉到嘴巴张开,还能听得到她的心声! “什么人敢孤身一人就闯入我这寂灭殿?”裟槐慵懒地侧躺在软塌上,微眯了只眼瞧了殿下窘迫的寂梵。右手手指一下下悠闲地敲打着软塌上的扶木,裟槐入主寂灭殿六万年,头一次遇到这么胆大的,衣衫褴褛,红豆露外,唇红齿白地盯着自己,想要色.诱? 裟槐心道:“呵,胆子真是不小!” 寂梵无奈地低头看了自己这一身破烂,微整了下衣衫,能遮的先遮住,遮不住的,咳咳,就此略过。“在下是天音山弥渡天尊弟子寂梵,掉落在寂灭殿纯属无心之举,还望见谅。” 天音山,西方佛家圣地,自上古时期以来,两不犯,受六界尊崇。裟槐细微一想,才从脑海里抽出点神识想起,这个弥渡天尊的首徒寂梵,生于西方云海之日,万天梵音,生生绕于天际三日才绝响于耳,那几日裟槐愣是被扰得几日不得清眠,想起来裟槐还有点愤愤然。 裟槐心道:“这小兔崽子竟然自个儿送上了门。” 寂梵天慧极佳,方才万年便成为六界青俊中的姣姣者,两万年时就突破了九九八十一层境界,三万年时拜入弥渡天尊门下,成为俗家首徒。传言他极善音律,以韵渡魂,超度无数。 裟槐微直起身子,看向寂梵,眼眸中的探究之色毫不掩饰。“佛家与我这‘污浊’的魔界有何干系?要弥渡老人家特派弟子前来造访?” 寂梵终于艰难地站起身,拍拍身上沾到的灰尘。“寂梵从今日起,已不再是天音山弟子了。” “何解?”裟槐眉眼一挑,揣着明白装糊涂。 “在下背离了天音山,今日被家师挥袖扇到了此地,”寂梵意有所指,看向裟槐,“便是殿下的人了。” 好一个死皮赖脸的男人!裟槐冷哼一声,“你把我这寂灭殿的房顶都掀了,还妄想我收留一个丧家之犬?” 寂梵站起身,挺直的身子丝毫看不出狼狈,“这屋子没了,再建起来也不过是一挥手的事情。”一挥袖,寂灭殿恢复如初,他温润地笑着看向殿上的人,“只是想问殿下可听过‘佛魔双修’?” 佛魔双修。 裟槐微怔,魔界中人无人所知,裟槐一界魔尊,师承父尊沧溟,也是佛魔双修。这家伙定是看出自己的底细了。裟槐挥袖,殿中的人皆然忘记了两人殿中的对话,神色呆滞地走出寂灭殿。 裟槐那张从寂梵入殿以来就毫不动容的脸,终于露出一丝隐隐的兴奋。“现在没人了,你倒是说说,堂堂天音山首徒,怎么会知道‘佛魔双修’?” “世人皆知我佛法精湛,渡魂无数,殊不知我其实和殿下一样,是世间少有的‘佛魔双修’之人。”寂梵定定地看着裟槐,一双黑眸深不见底,若如黑潭,嘴角的笑容却丝毫不减,“不知现在,殿下是否还愿给在下一个留在沧溟的机会?” 裟槐嘴角一牵,突然仰天猖狂大笑,眉心那块隐隐的红印微闪,“好,那你就留在我魔界,佛魔双修,入魔成佛,只在一念。”裟槐想起不久前盘旋在脑海的计划,“恰好,我也需要个人助我一臂之力。” 裟槐在六万年前,父尊沧溟消失后,就开始掂量着如何把这个猖狂桀骜的老头子从六界八荒给找出来。佛魔双修的老头子,竟然丢了个烂摊子就自己出去逍遥了,岂有此理? 魔界盘扎老怪在她想着怎么刨出沧溟时,在一旁桀桀怪笑:“小魔尊,要想找出沧溟魔尊,恐怕要有天界的问天镜,传言天帝请锻灵天尊特地造了这么个神器,能寻遍六界灵魂,无论轮回,追索灵魂。准备赠与他即将出世的第九子。” 倪浅心中惊道:“问天镜?!” 裟槐回眸看向他,口出狂言:“那就待我打开之井上天界抢了来!” “不可不可,”盘扎老怪闭眼摇首,“锻灵天尊是何许狡诈,怎么会容许自己锻造的宝贝易主?他这问天镜认了天帝九子的神血,就只能由他一人使。对于旁人而言,不过是一把废镜。而这问天镜在九子出世之前,无人所知它在何处。” 得了,想提前抢了来也没戏了。 “这......”裟槐皱眉,这些神仙,真够虚伪麻烦,一件宝贝还得这番藏着掖着地,转而想起什么,朝盘扎老怪一笑,“老怪既然提起这镜子,就有这办法不是,不要再磨人了,速速说来有什么办法得到那九子的问天镜?” “在天后临盆之日,打开之井,攻上天界,小魔尊您趁着那九子的神胎未成形,钻入其中,喧宾夺主,入主为神!”盘扎老怪狞笑着,一番话说得顺溜,激动不已。 裟槐一听心道:呦呵,不错,这直接打入天界内部,还能捡个九太子的名号玩玩,待拿到问天镜找回父尊,杀回沧溟大陆,她又可以做她这个悠闲自在的小殿下。 现如今,裟槐瞧着眼前送到门口的寂灭,不由兴奋地摩拳擦掌,这一次大战,总得有个幌子打头阵不是? 寂梵看着裟槐用如狼似虎般发光的眼睛盯着自己,不由心下一顿,想要后退一步。稍后定了心神后方才拱手作揖,不卑不亢:“裟槐殿下既然愿意收留寂梵,在下定当帮忙。” “好!我需要你做我儿的父尊。”这一趟打入天界,危险重重,裟槐有那个信心成功,却不得不未雨绸缪,给魔界找一个继承人。寂梵与她一样佛魔双修,又是个修为问鼎上神之人,这纯正的心头血,再好不过。 寂梵还未作多想,一道流光闪在他身前,裟槐已近在咫尺,魅笑着伸手一掏,只听到血肉挣开的淋漓声,再伸出,已经满手的心头血,嘀嗒落地。 倪浅在她体内,听着那血肉分离的声音直觉得头皮发麻! 寂梵被这女人的雷厉风行震到,低头看着胸口的血窟窿,不由苦笑。 裟槐并未犹豫分毫,再出手,在自己锦绣袍服上同样掏出个血窟窿,又是一手的心头血。血肉模糊,嘀嗒坠地,与刚刚的血迹重合。 倪浅胸口一阵剧痛,方才知晓自己竟然也能感知到裟槐的痛觉。 裟槐满意地笑着将凝于手心两碗心头血混合为一个肉胎,交于身侧魔界长老赫漓尊者抚养,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寂梵从未见过一个女人能狠绝到这种地步,怔怔的看了她走后的背影,似乎能想象地到她六万年前在沧溟消失在六界后癫疯入魔,杀入天界的狠绝。 赫漓尊者抱着襁褓中的小银狐走上前来道:“给他取个名字吧。” 寂梵默了许久沉声道:“姓司寇吧。这名让她娘亲来取。” “司寇”,谐音‘相思豆蔻’之意。 倪浅听闻,惊得瞳孔一扩,愣愣地看向赫漓尊者怀中的小银狐。 她喃喃道:“小扣子的娘亲......是我?!” 然而不等她多想,眼前画面一转,竟又到了天界! ☆、忆情(二) 倪浅站在九重天外,看到南天门前,坐着个银发狐耳雪袍的男子提着一把蚀月剑,坐在天门门口,守着清冷幽静的天界。 倪浅一时竟分不出来他究竟是尹烨还是那个寂梵。 三万年前,魔界的魔尊裟槐不知为何一朝魔灭,是消散三界还是遁入轮回无人可知。从此魔界群雄而起,纷争不断,问鼎尊者,当属魔尊麾下万年银狐寂梵。 寂梵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位于仙界和魔界之间的之井,百万魔兵攻上天界,双方都战况惨烈。之后天帝只好离开正在临盆的天后,赶来阻止这场浩劫。 天帝才来到南天门,只听得天空中一声婴儿哭声嘹亮,远远看去天后的宫殿上凤唳九天,金龙盘旋,天空雷声轰鸣,闪电不止。 那寂梵一身雪白色的战甲,染上血色,一双魅惑众生的眼眸看向天际,不待众仙多想,他却将手中的魔剑抛下人间,闭上双眸,嘴角释然而笑,一脸视死如归的餍足神色。 天帝心下惊慌,迅速使出散魂术,强行抽那银狐三魂,将其打散,留其七魄,使其忘却前尘,断情绝爱,从此诏安镇守南天门。魔界元气大伤,从此隐匿,销声匿迹三万年。 而在魔界进攻之时降生的九公主卿音,得司命星君一句戳言“天界之异数”。 虽然被天帝护着,可终究抵不过人言可畏。 人人惶恐,道‘天界异类,其本当诛!’。 倪浅落在天门几步开外,看着两个少女走过。再次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她就被吸入了卿音的体内。 寂梵竖起的狐耳微动,感受到她们的气息,回过头来,银发下的眼神冷峻而刺骨,吓得觅琴一个哆嗦,觉得他手中那把剑气更甚。 “阿九,你快点。”八公主觅琴急忙拉住卿音,“聊几句就快回沁水宫。”觅琴急急交代了句便挥袖腾云而去。 阿九轻笑着回头,给守在天门的寂梵递了个狡黠的眼神,寂梵瞬间就敛去了一身的寒气。 阿九眉角轻扬,不拘小节,几步跨过就一掌拍在他肩头,“呆狐狸,我教你的那几个眼神学得不错,觅琴都被你吓跑了。” “我不叫呆狐狸,我叫......寂梵。”他的音色纯澈,眸光澄净。三万年前,被天帝抽散魂魄以后,前程往事的记忆尽数消散,无情无爱。 阿九又笑了,伸出葱白的手指在他额头轻弹,“我想叫你什么就叫你什么,难道本公主还没这个权利不成?”说着作势瞧他一眼,看着他呆愣的模样既心疼又好笑。 “阿九,你只是个......空头公主。”不自觉地,寂梵将耳朵里听到的事实说了出来。寂梵拒人千里之外不代表不敏感,阿九在天界备受冷落,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 “你——!”阿九差点指着他鼻子大骂,却又生生憋不出一个字来反驳。索性伸出两只手,使劲揉着他的狐耳,疼得他眼冒泪光,才讪讪地放下手来,故作无辜地哼几声小曲。 寂梵的记忆从一片混沌空白开始,三万年后,阿九的身影填充了他所有光阴。她牙牙学语时,盘着双螺髻蹦跳嬉笑时,扑进自己怀里揉着自己的耳朵时,还是现如今教他用冷峻的神情,吓走那些恶语伤人的宫娥、小童。 阿九许久没听到他讲话,不由得叹口气,“呆狐狸,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个空头的公主。母后和父王虽然宠着我,可是他们心里还有整个三界众生。司命星君一句戳言,我便成了天界灾星。我不信天命,但我也左右不了他人的想法。果真老幺没地位啊没地位!” 阿九一个人念叨着,自嘲的话说的三分真情七分玩笑,寂梵瞧着她,带着分纯真诚恳:“阿九,你不是说你母后即将临盆添丁了吗?” 言外之意,你即将不是老幺了。 阿九扶额,这家伙果然是被父王散了魂魄,痴傻地可以。 “阿九,明日是你生辰吗?” 阿九诧异地抬头看他,神仙百年不过瞬息,生辰自然是百年一过,她自己倒没那么在意,他竟然记得清楚。 她点点头,“嗯嗯。你既然主动提起来,这是要给我送礼?”说着看似嫌弃地瞧上他一眼,他这守门的狐狸,哪里来什么宝贝? 似乎被这眼神看穿了,寂梵窘迫地红了脸,局促地背过手,呐呐地说:“我......我明日再给你可好?” 阿九没想太多,想想已经逗留已久,站起身,拍拍灰尘,向寂梵挑了下眉,“我走了。明天再来向你讨要礼物。切莫糊弄我,给我好生备着。” 寂梵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不自觉地伸手摸向怀中的物什——礼物他早就备好了。 轩辕殿,天帝瞧着一旁静站的司命星君,沉沉地问:“阿九那孩子是不是要应劫了?” “天帝,非也。九公主本就命理特殊,天帝当年既然不愿她夭折于世,那么,随缘即可。”司命星君看过万千命理,早已淡然。 天帝凝神,恍然间料到了其中一二,皱眉问道:“明日阿九的生辰,看来有客不请自来。” 司命默然。 次日,阿九穿着一身端庄华美地落地长袍,绾着流云髻,额间朱砂点上凤印。 一万岁启智,两万岁修骨,三万岁点印成仙礼。 阿九迎着众仙目光,一步步走向天帝天后,拖着华美的长袍向两人拜礼。 “儿臣卿音,向父王母后请安。” 顷刻间,重仙似乎能从这位仙家九公主身上感受到威严端庄的气质,三万年来因为出生带来的杀戮让她遭到不少歧视与避讳,悠悠岁月中,孤寂反而让她自我成长。 饶是倪浅看着自己这般端庄地样子也是极为讶异。 天后欣慰地向小女儿点头,一只手抚摸着高隆的肚子,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新生命。 她执杖点凤印,一道虹光而过,朱砂红印隐隐泛着神光,润入肌理,刹那间,阿九整个人由内而外振然一变,光华万千。 众仙还沉浸在仙家神威中,仿佛这神光能够润泽万物。只听轩辕殿外,竟传来打斗之声,天帝握紧天后的手,给予安抚,然后率领众仙出殿。天后紧张地看向外殿,随着宫娥回后殿休息。 霎时间,刚刚还热闹的轩辕殿空荡无人。阿九提着裙摆,看热闹实在麻烦,捏诀变了身轻巧的服装,轻车熟路地跑出去。 才出去,发现外面一片混乱,打斗不断。她看到这么混乱的场面,随手拉住一个小仙:“仙君,这些魔界的人是怎么回事?” 小仙心里着急逃窜,急忙回复:“还能怎么回事?那魔界的人不死心,竟然卷土重来,又打上天界来了!唉,你瞧瞧你,灾星啊灾星!”小仙说完就挣脱了她的手,逃窜而去。 阿九心里一愣,竟然又是魔界的人?那寂梵他.....?心里想着,她已经飞速念诀,向天门的方向而去,混乱之中,似乎看到最中间的聚集地。才看向中心处那个狐耳银发的男人,就看到一道仙诀穿其身而过,魂魄混散。 第28节 “寂梵——!”阿九下意识地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寂梵听到这声呼唤,被散混诀打得浮在空中的他,艰难地转向头看向她,微弱地开口:“阿......九,阿九......生......辰......” 话音未落,只见他身子迅速坠落下天门,在层层白云间消失不见,惊得她颤着唇,再吐不出半个字来。 寂梵被打散最后的七魄掉入人间,魔界的人看到大势已去,迅速撤退,留一地残败。 “尹烨!!!”倪浅心中无言惊叫出声,她心中恍然,这才知晓,尹烨为何一直是个残破不全的魂魄,顿时心中溢出满腔的怒火。 阿九看着那片空荡荡的地上,还残留着寂梵的血迹,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抽泣不止,三万岁生辰,她第一次面对杀戮离别,心痛难抵。 彼时她才知晓,漫长岁月里被不在乎的人诟病揣测恶意相向,远没有失去在乎的人让人觉得心痛绝望。 她愤恨地看向天帝,这个她一向敬重的父亲。 天帝被小女儿的神情吓到,暗自稳了稳心神,淡定地解释道:“他没有死,这世上灵魂反复,只有轮回,没有泯灭。” 倪浅心道:“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天帝继续道:“阿九与他缘分不浅,以后的不久还会再见面的,切莫伤感。你天劫将至,做好准备应劫。” 阿九嚎啕了一阵,被天帝几句糊弄,反而嚎不出来了,疑惑地问:“寂梵当真没有死?” “当真。”天帝被她带着泪花的小眼神紧紧地盯着,面不改色,和蔼无比。 倪浅看着阿九被唬的一愣一愣的,不由在心中大叫:“你这笨蛋!” 阿九挂着眼泪问道:“那他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人间。”天帝支支吾吾,这小女儿还没去过人间。 “我也要去!”果然!天帝扶额,内心焦躁,手心里的宝这是要追着男人忘了爹爹不成? “不行!你要应劫了!”天帝一口否决,负手而立,声音洪亮而威严,心想:这下不敢了吧? 阿九身子一缩,瞧着底下深不见底的茫茫白云,眼睛一闭,狠下心来,心道:“寂梵,我还没拿到生辰礼物,追到人间也得找到你!” 她轱辘一滚,随着滚滚红尘而掉入了人间。 待天帝反应过来,心中一急,看来这劫已经到了,凝指一道虹光追着阿九的身影往下而去。 他叹口气,算是护着她了。 倪浅在阿九滚入人间的瞬间脱身而出,不由呼出一口气来。 人群散尽,鹤忆仙君拿着酒壶飘然而过,酒尽戏散,他拿过寂梵刚刚掉落的一块双鸾玉,无奈地摇头:“啧啧,呆狐狸从月老那求来的玉还没送出手啊。” 飞身一跃,天外飞来一只仙鹤,脚上一踩,单脚踮在鹤上,飞到那天门外,随手那么一丢,倒着身子侧在一旁,拿着酒壶慵懒地饮酒。 焕枫瞧着目瞪口呆,就那么丢出去了? “仙君怎么能把月老的玉随便丢了?” 鹤忆仙君微眯开一条缝,看了他一眼,继续饮酒:“玉会到有缘人身边的。小枫,这天宫的热闹散了,恐怕又得冷清几千年了。” 焕枫抽抽嘴角心道,本不就是如此吗? 倪浅看着那玉眼熟,左看右看,却也一时没想起那玉在哪看过。 倪浅听到耳边有位老人在喊自己,一激灵就醒来了,然而只看到幼烟皱着眉还趴在矮塌上,她想起刚刚那个真实无比的梦,伸手去推她:“幼烟!快醒醒!” 只见幼烟眼角滑过一行清泪,悠悠然地醒过来。 ☆、洗净问天镜 倪浅看她面色不对,问道:“幼烟,你怎么了?” 幼烟艰难地扯开嘴笑道:“梦到了以前一些事,没事。”她站起身来,“我们快抱坛酒送去给鹤忆仙君吧。” 倪浅心里还惦记着梦中的事,道:“幼烟,你能帮我将酒送去给鹤忆吗?我还有点事,想去找个人。” 幼烟点头道:“好。你要小心,毕竟你......” 倪浅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怕什么?我又不会让自己吃亏。” 倪浅出了卿音殿,凭着梦中的记忆摸索着,倒真给她找到了一颗系满红丝带的月老树。 她左顾右盼也没见到个人,干脆三两下攀上那树上坐着,拢手在嘴前大喊道:“月老!月老!你再不出来,我可就把你这棵树给扯光了啊!月老......月老!” “慢慢慢!九公主怎么过了万把年了,一回天宫就要折腾老朽这棵树?”月老拄着拐杖急急走出来,白须飘飘,两脸颊上各有坨红晕。 倪浅扬眉道:“不是你叫我来找你的吗?刚刚在我的梦里也不是你叫醒我的吗?” 月老本还想装傻充愣,这下败露了,不由苦笑道:“好好好,九公主你说的是,是老朽唤醒九公主的。” 倪浅伸手随意拽起一根红绳道:“好,你们个个觉得我就是九公主的转世,就先告诉我,寂梵那缕魂魄去哪儿了?他送卿音的那一对双鸾玉是不是从你这得来的?” 月老汗涔涔地仰首看向自己精心照顾的月老树,一张脸心疼得皱满了褶子,忙道:“寂梵他在哪我也不得而知啊,而那双鸾玉确是当初他从我这求去的。九公主,求你快下来吧,你若是不小心牵扯到了哪根红线,这六界里不知谁的姻缘就要乱了啊!” “乱了?乱了更好,你说说这人间那么有情人不能在一起,还不是你乱牵的红线害的?”倪浅说着一鼓作气,狡黠的眸子转向一堆红线,伸手将那些将断不断的红线紧紧绑在了一起。 吓得底下的月老脸都白了。 “阿九,别再折腾月老了。”一声轻悠悠的声音从月老树里传来,倪浅本来就是在做坏事,吓得脚下一滑,从树上掉了下去。 “啊!!!” 树下一个虚幻的银耳白尾的男子绽出温柔宠溺的笑容,伸出手,将她接了个满怀。 倪浅紧紧抱着他,抬首看着这张和尹烨一模一样的脸,却有着狐耳狐尾的男子。 “寂......寂梵?”倪浅结巴道。 寂梵笑道:“阿九不叫我‘呆狐狸’了吗?” 倪浅道:“我我......我......”教她现在如何都说不出她不是卿音的事。 寂梵也不纠结于此,伸手紧紧将她抱在怀中,沉声道:“阿九,我终于等到你了。” 倪浅心头一咯噔,似乎从他温暖而虚幻的怀抱中感受到了万年的寂寥。 她不懂这是什么感觉,一次又一次的,心头闷得慌,却又无法纾解。她以为她与尹烨的前世过往是前世,与她今世无关,她无心无肺地上天窜地,帮他寻找其余的魂魄就够义气的了,可这心里却越发地不是个滋味。 倪浅感觉到左手腕上的红绸带下隐隐传来灼痛感,越发地钻入心尖,她想伸手去扯,却又扯不掉,急得像个孩子一样。 月老道:“九公主不必在意,机缘到了,自会解开。” “你知道?”倪浅惊奇地看向他。 月老道:“嗯,这红绸缎便是取自我月老处的红线编织的。” 倪浅急道:“那你说说我的手怎么会这么疼,钻心窝子似的?” 月老道:“九公主的情根被断,现如今如若动情,便会感到灼痛,若是越来越痛,那红绸便绑不住了。” 倪浅闻言,忽而想起自己曾梦回忘川,那孟婆当日也是这么说的。 她的情根断了。 那究竟是谁断的? 寂梵道:“阿九,别担心,很快就不会痛了。这么久来......谢谢你。” 寂梵说完化为一缕青烟,径自窜入了她腰间的锁魂囊。 倪浅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捞了空。 果真,她的手突然就不疼了。她想了想,还是先去找鹤忆仙君为妙。 出了月老庙,她一路腾云遇上不少仙君对她指指点点。她隐约听到几句“灾星”、“异类”...... 恰在这时,整个天界传来一声洪亮的钟声,悠远浑厚。 苍穹钟响了。 众人讶异地看向天际一束虹光,纷纷猜忌又是哪路神仙飞升了。 还未一群神仙下定结论,那苍穹钟又一次被撞响,浑厚的钟声响彻天界上空。 “竟然有两位上仙同时飞升?!” “不得了不得了!咱去看看去!”...... 倪浅看着天边窜上云霄的一簇虹光,心下突突直跳,她微蹙着眉加快了速度,落在鹤忆仙君的府邸。 云鹤府外空空荡荡,连个守门的童子也没看到,倪浅几步跑进殿去,乍一看,那鹤忆仙君晕乎乎地侧躺在一旁,脚边是已经空了的忆情酒坛。 倪浅嗅着空中的酒香味,上前几步,一踹上去道:“起来!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焕枫似是听到动静,从外面跑进来,忙道:“公主!仙君他醉了,你酿的这忆情酒酒劲强,仙君他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 倪浅闻言,伸脚又是一踹,愤恨地坐在桌上道:“那我的问天镜呢?还有送酒来的人呢?” 焕枫看向鹤忆仙君,目光微闪,上前道:“仙君说等喝完了酒再将问天镜送去给锻灵天尊,这会儿应该还在他怀里揣着。” 倪浅挑眉,跳下桌,几步上前,伸手就掏,不由皱眉道:“哪呢?我怎么没摸到?” 焕枫皱着一张俊脸道:“公主你这样于礼不合,不如等仙君醒......”他蓦然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倪浅一壶茶水往鹤忆的脸上泼去! “咳咳咳......好酒!好酒......” 倪浅怒道:“还提酒?问天镜呢?” 鹤忆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她这么横眉冷对地,忙伸手摸向胸前,左摸右摸也没摸到那问天镜! 倪浅当下冷下了脸来。 她正欲发作,门外突然进来个仙人传话道:“八公主觅琴和千霜仙子历劫归位,八公主在觅琴阁设宴宴请仙界众人,还请仙君莫要忘了。” 倪浅一愣,觅琴和千霜......? 鹤忆赔着笑脸醉醺醺地站起来,道:“九公主,这问天镜被盗......是本仙君的疏忽,本仙君一定会帮您找回来,你看现在我......” “走,我和你一起去。”倪浅道。 倪浅对那个八公主没多少印象,倒是想去看看那个私改司命星君薄子的千霜。 觅琴阁。置于仙云环绕的浮岛之上。 倪浅一路走来,听鹤忆仙君絮叨,才知晓这八公主觅琴擅于音律,师从上古真神无却掌一把聆幽琴。她于万年前在倪浅下界后竟也下界历劫了。 倪浅闻言,略一诧异,正逢走到觅琴阁门口,两个宫娥朝着前来祝贺的仙人拜礼,看到倪浅不由蹙眉道:“这......九公主?” 另一人搭话道:“公主说了,来者是客。既然来了,便请进吧。” 第29节 倪浅嗤了声,刚要踏进脚去,却听到那宫娥在背后阴阳怪调道:“呀!这不是千霜仙子嘛!真是托了我家公主的福,这不,终于从下界归位了。” 倪浅闻言回过头去,惊得瞪大了眼珠子,那一身仙气翩翩的女子不正是幼烟吗?! “幼烟!你是......你这是......”倪浅几步上前去。 千霜朝她颔首道:“九公主。” 倪浅不由一愣,她这是......不认识我了? 鹤忆伸出折扇在她面前一点道:“历劫归位的神仙会洗去尘世间的喜怒哀乐,恢复神识。千霜她就算记得你,那些记忆对她上万年来也不过是一缕青烟。” 微不足道。 倪浅懂了,她落寞地阖上眼帘,朝着千霜微微颔首:“恭喜仙子归位。”他们转身向觅琴阁内走去。 千霜缓缓上前,随着一干仙人进了觅琴阁。 倪浅与鹤忆坐下后,那千霜徐徐走来,竟在她旁边坐下来。 “你?”倪浅抬首诧异道。 千霜抿唇低声道:“问天镜,在八公主手里。” 倪浅闻言蓦然惊得双瞳扩大,千霜还想说什么,恰逢侍女扬声道:“八公主到!” 倪浅抬首望去,两排宫娥缓缓而出,身后走出个身姿婀娜的紫衣轻纱女子,随着她的容颜渐露,倪浅心中更是一震。 为何觉得似曾相识? 千霜缓声道:“公主许是忘了。觅琴公主正是凝云。” 倪浅蓦地心头一怔,心道:“凝云凝云......不就是那个三番两次对桃瑶下毒手的魏国公主吗?!” 觅琴迎上倪浅惊讶的目光,微笑道:“阿九,我回来了。” 一声“阿九”,却让倪浅感到心寒,天界的记忆零零散散,那些天宫里的姐妹相伴的岁月却一股脑窜入了脑海。 倪浅心里不是滋味,干笑道:“恭喜八姐历劫归来。” 觅琴倒也不拘谨,娇嗔道:“阿九你还说我,当初那么冲动就下了界,怎么如今回了天界,还不归位?” 天界位至上神的神仙,如若到了一定境界,可自己破神归位。 觅琴便是如此,在云鹤府夺了问天镜后被千霜撞破,两人打斗争夺之下,觅琴破神归位,千霜也意外历劫归位。 倪浅心中想通了这点,讪讪笑道:“八姐真是抬举我了,阿九哪有那个本事说破神就破神的?” 倪浅这倒是说得是实话。 觅琴温婉笑道:“阿九,你有所不知,我无意中寻到你的仙器问天镜,仙器一开,你归位不就是迟早的事吗?” 倪浅没想到她会当着这么多神仙的面提到问天镜,当即问道:“问天镜在你那?那八姐你快给我,我也好早日归位啊。” 一时间,众仙议论纷纷,不少人面色难看,似乎并不希望这个灾星回到天界。 觅琴缓缓伸出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幻化出问天镜在掌中,道:“阿九,这问天镜......我发现的时候就染上了魔界万魔血池的魔血......” 周遭的神仙顿时心头一震,不少神仙已经开始在暗自通神识背着人前说了起来。 “什么?!魔界的万魔血池?!” “真是灾星!连锻灵天尊送的仙器都能给染了魔血!” “会不会是她在下界又和魔界的人勾结在一起了?” “难说啊,这卿音本就是个天界异类!”...... 倪浅哪怕听不见也知道这群道貌岸然的神仙心里在想着什么,她笑嘻嘻道:“八姐莫要担心,我去寻锻灵天尊想想办法就是!”她说着伸手就要夺过来,却被觅琴扬手转身躲了去。 觅琴道:“阿九,你终究是没归位,怕是忘了这问天镜不是坏了,是染了魔血,就算是锻灵天尊在这,恐怕也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倪浅心头一震,急忙问道:“那要如何才能让问天镜恢复神识?” 觅琴笑道:“我听闻这世间有种堪称纯净的亡魂泪可以洗去这万魔污血,阿九你那不是有吗?正好能派上用场。” 倪浅心道不好,她竟然想打亡魂泪的念头,她到底想做什么? 觅琴道:“阿九,你急着用问天镜是为了帮寂梵聚集碎魂吧?现如今,他在人间的肉体已经快没了,碎魂也会渐渐虚散,亡魂泪没了可以再找,可现如今要是再寻不到他最后一缕残魂,可就什么都没了。” 倪浅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装着那两滴亡魂泪的玉瓶。 倪浅狠下心道:“好,八姐你将问天镜给我,我来洗。” 觅琴笑盈盈地递上问天镜,道:“阿九要小心些,免得浪费了。” 倪浅心道:“如果将魔血洗了,她要动手抢,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不如......” 倪浅仰首笑道:“八姐,你不知道我这问天镜脾气倔得很,若是它醒了有什么起床气,你这觅琴阁恐怕就毁了,不如我到外面去,找个空旷的地方如何?” 到了外面,想要跑也容易些! 觅琴挑眉道:“阿九想得倒是周到。” 众仙似是要帮着觅琴防她似的,齐齐围着她到了天界大殿外,倪浅也第一次看到了那个苍穹钟,肃穆庄严。 她一咬牙,拿出怀中的玉瓶,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塞,将亡魂泪倒在了问天镜的镜面上。 众仙齐齐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似要感应她似的,那问天镜终于在她手中隐隐作动,刹那间泛出冲天瞩目的红光,伴着旋地而起的飓风,刺得她和众人睁不开眼来。倪浅双手紧紧握着问天镜,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心下慌乱。 突然间,她腰间的锁魂囊受到问天镜感应似的飞到她眼前,口袋大开,三缕魂魄齐齐从锁魂囊中飞出,不知是窜入还是被问天镜强大的吸力吸了进去。 倪浅震惊地看向问天镜中间绽放出的巨大光阵,手上脱力,任那问天镜飞到了空中。 众仙惊恐地看着这一幕,飓风旋绕的中间,缓缓映出个人影来。 倪浅看着光阵中缓缓走出来一个银袍银发的男子,飓风散尽,那男子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庞,擒着一抹笑意看向倪浅。 他沉声道:“我回来了。” 倪浅惊得结巴了:“你你你......你是?!” 他道:“魔界寂梵。” 不是天音山的寂梵,不是天界守将的寂梵,而是魔界寂梵! 倪浅当即觉得犹如平地一声雷炸在耳边! 倪浅心下有些发颤:“那那那......江逸呢?阿泽呢?呆狐狸还有尹烨呢?不会不会都......” 寂梵道:“没了。” 倪浅当下颓然地瘫坐在地上:“没了是什么意思?” 寂梵单膝蹲下身,拿过手中的问天镜,沉声道:“裟槐,问天镜已经到手,四万年大梦一场,你该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说女主身份太多了弄不清楚。 那么我在这整理一下: 时间顺序就是:魔界魔尊裟槐—》天界九公主卿音—》桃花精桃瑶—》鲛女—》龙女倪浅。 男主对应身份: 魔界寂梵 —》天界呆狐狸寂梵—》帝王江逸—》小白凤殊泽—》道长尹烨。 裟槐为了夺取问天镜,却忘了自己的任务,花了四万年时间,现如今该醒了。 ☆、破神而归 觅琴突然上前一步,抽出聆幽琴横在身前,扬声道:“大家听到了没有!她就是当年的裟槐!当年我亲眼看见她趁着母后神胎未形成潜入殿中,混入神胎!就是为了得到问天镜!” 话音刚落,众人惶惶然,面色惧厉,更有人直言不讳惊呼道:“什么?!是那个杀人不眨眼女魔头!” 一句话顿时将众人的记忆拉回十多万年前,裟槐发狂入魔,带着上百万魔军攻上天界,参与这场天地浩劫的人几欲无一生还。 后来裟槐独自一人沾满鲜血离开天界回到魔界后,仙魔两界才终于安稳了下来。仙界的人对她破口大骂,忌惮不已,却也无人敢招惹她。 而裟槐魔尊为何会突然发狂入魔呢?有人道“魔心不轨,终有一日会反噬人心!定是走火入魔了!” 实则不然! 这事便要从再之前的上古大战说起了。 《上古前卷》中记载着,上古神界的四大真神中出了一个叫蛰天的真神。这个真神桀骜不逊,且狂傲自大,他妄图成为众真神之尊,背叛了其他三位真神,企图唯我独尊于上古真神界,引发了上古界以来第一次上古大战。 蛰天真神被迫退居魔界,以其真神无比的尊荣地位成为魔界的坐上宾客。自此仙魔两界对立,上古大战从而也引发了仙魔两界的战争。 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争足足让天地变色,龙族族长随其他骁勇善战的众神皆然陨落。 最终,染鸢真神诱使蛰天入了幽冥异界,用九九八十一道天锁将其困在了幽冥嗜血阵中,自己却也不慎被魔界的魔气侵入体内,在试图吞噬体内的魔气未果之后,终究是陨落于六界。 而不得不说的是,这场大战中独自逍遥于外的魔尊沧溟,他的实力问鼎六界,直逼上神界,哪怕是飞升上古界也不是不可。可他在上古大战中却表现平平,最后倒也输得轻轻松松。 只不过这位大战中的奇人却在上古大战结束的两万年后,平白无故地从六界消匿了。 再之后沧溟魔尊平日里捧在掌心里宠着的小魔尊裟槐寻遍六界未果后,不知从哪听了他未出世前的那场上古大战,认定了是天界人所为,一夕入魔,杀入了天界。 一战成名!从此六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个足足诞世两万不足的女魔头! 而现如今,众仙心中弯弯绕绕明白过来,这阴狠毒辣的女魔头竟还没死心!为了寻到沧溟魔尊竟然胆大妄为到入主天后的神胎! 觅琴幻化出聆幽琴,高声喝道:“众仙们!这女魔头现如今不过是个小妖,趁着她还没有破神,就让我觅琴来替天行道!” 倪浅耳边听到寂梵那句“裟槐,四万年大梦一场,你该醒了”,现如今都还有些稀里糊涂,乍一听觅琴和众仙口中欲杀之而后快的愤恨声,更是茫然。她恍恍然从地上爬起来站定,目光掠过寂梵,看向眼前仙风道骨,却满眼憎恨之火的众人,只觉得满耳都充斥着杀声,她不自觉地抬脚向觅琴的方向走去。 一群神仙便齐齐往后退了几步。 顿时间剑拔弩张。 “九儿!”一声殷切的呼唤将倪浅唤住,她回过头去,看到远处急急赶来的天帝天后二人。 天后忙道:“九儿,你真是......真是裟槐?” 倪浅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脸,有些茫然道:“母后觉得呢?” 觅琴喊道:“母后,你别被她骗了,真正的阿九早就被她这个女魔头杀在腹中取而代之了!今日我就要为了那些死在她手下的先人和阿九报仇!” 觅琴说着,掌琴一拨,琴音化为一波利箭直直插入倪浅腹中。 “裟槐!”寂梵上前扶住她,右手扬剑一扫,将那觅琴一剑扫开,倒地吐血。 倪浅只觉得腹中剧痛,猛地喷出一口血来,眼前的众仙豺狼虎豹似地盯着她,她再回头,高高在上的天后天帝面色纠结而震惊,唯独没有一丝痛意。 第30节 寂梵沉声道:“你到底还在留恋什么?” 天界苍穹殿,刹那间苍穹钟苍茫古老的钟声响彻六界。 历劫万年的天界九公主回来了,一朝破神归位,却被整个天界群起而攻之。 苍穹殿上,倪浅和寂梵被众人围困到苍穹钟下,腹背受敌。 倪浅伸手抹掉嘴边的血迹,嗤笑道:“我倪浅从未想过要将你们如何?就算过去没有什么旧情可念,但今日你们这般相逼,就不怕我他日再一次血洗天界?!” 觅琴狞笑道:“四万年了,你以为你还有当初那个本事吗?!今日,我便让你永世灰飞烟灭!” “谁敢动我龙族少主?!”苍穹之上炸起一声巨雷,一条闪电劈下,轰天动地! 一条巨龙盘旋在苍穹殿上空,苍劲浑厚的声音震得众人头皮发麻。 天帝猛然抬头看去,道:“龙啸,你尊为龙族大长老,但也别忘了这里是哪里?!” 大长老龙啸猖狂笑道:“哈哈哈哈!!!!笑话!我龙族自上古时以来,一律遵从上古界,你天帝虽执掌三界,但可别忘了,当初是谁换回了你的高枕无忧!” 天帝闻言,脸色骤变,他不是没听出来龙啸的话外之音,当年若不是染鸢真神随龙族族长一干上神,也换不来这十二万年的天界太平。 龙啸伸出巨大的龙爪在漫天云层中翻腾着巨浪,猛然骤下,一下将苍穹殿中的两人卷上龙背。 他苍老浑厚的声音喘着粗重的气息道:“少主,你即是染鸢真神给予我们龙族的希望,我龙啸便是豁出这条老命也会护你周全!” 说完,一声龙啸响彻天际,他翻腾着云张扬而去,留下最后一句:“天界众神若是不愿放手,便是与我龙族为敌,龙峰随时候着各位!” 天帝闻言,当下铁青了脸,愤恨地甩袖离去。他本就是出自龙峰的五爪金龙,修炼数万年,得以晋升上神,执掌三界。 那龙啸大长老当年与他师出同门,情同手足,现如今真是撕破脸了。 转瞬间回到龙峰,倪浅晕乎乎地落下地来,龙峰的小龙们纷纷拥上来扶住她。 她眼睛一闭一睁,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一睁开眼,就看到黑衣白抹额的小少年,乍一看眼熟,再睁开眼仔细一瞧,惊喜道:“太瑀!你这是?” 太瑀激动地上前抱住倪浅的脖子道:“姐姐!我在龙峰日夜勤加修炼,个子终于又长高了不少!你可终于醒了,你不知道,外面都传遍了,说你是那个魔界的魔尊裟槐......” 倪浅愕然,苦笑道:“可能还真的是......” 太瑀激动道:“那姐姐你还难过什么?魔界至尊欸!要是爹娘知道了,得多威风!” 倪浅心里不由苦笑,恐怕他们会后怕当初收养了自己吧。 太瑀没注意她的脸色继续道:“我看幼烟姐姐和尹道长都回来了,那乐菱呢?我问幼烟姐姐她也不说,就整天被一个不知道哪跑来的妖怪缠着,虽然那妖怪凶了点,但是我觉得对幼烟姐姐蛮好的......” 倪浅一愣,伸手抓住他问道:“你是说幼烟也回来了?” 太瑀不知道天界发生的事,懵懵懂懂地点头道:“是啊,就是你回来那天一起回来的,可惜后来又跑来了个大妖怪整日缠着幼烟姐姐,不让她和我玩,真是气死太瑀了!” 倪浅忙起身穿衣穿鞋,才推开门,就看到正端药进来的寂梵,一怔,站在门口。 寂梵端着药,眼底闪过喜色,沉声道:“你醒了。” “啊?嗯,我醒了,我这是......睡了多久?”倪浅后知后觉地往后退到桌边。 寂梵道:“三个月。”说完,又补了句,“你可真能睡。” 倪浅哑然,不好意思地伸手挠挠头道:“哈哈......是吗?头一次睡这么久,还真没感觉出来。” 寂梵也没再揪着,将药推在她面前道:“来,把药喝了。” 倪浅讪笑着端过药碗来,嗅着苦涩的药味,捏着鼻子皱着脸一憋气仰头灌了下去:“......哈!真苦!” 寂梵闻言,微不可闻地轻笑了声:“醒了还知道苦,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倪浅突然很好奇自己睡着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你......”倪浅一时竟不知道要和寂梵如何相对,还有那些与他融为一体的人,或者说魂...... 寂梵敛下眼帘道:“你是不是想说,为什么最后那个人是我?还是想问尹烨?” 倪浅哭丧着脸点头道:“你既然知道我想问什么就......告诉我吧。” 寂梵坐在她对面,一双深潭似的眸子泛着幽幽的光,看了倪浅许久道:“那日,尹烨的魂魄被问天寻到,吸到了问天镜中。所以最后你用亡魂泪,阴差阳错,正好融合了所有亡魂。” 倪浅震惊地瞪大了眼珠子。 但寂梵没有说得是,两颗亡魂泪是远远不够的,在他从月老树下接住她时,掉下了一颗泪,在尹烨那一魂感受到她梦中那般急切担忧他之时,亦是留下了一滴泪。 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每一滴泪,都因着她。 每一缕魂,都系着她。 寂梵道:“阿浅,这四万年来,你从未变过,无论什么身份,在我眼里,你都是你。” 倪浅听完,头一次觉得自己特别矫情地啪嗒啪嗒地落了泪。 她梨花带雨地伸手锤他,道:“那哪个是你?......我分不清了......” 寂梵搂过她,轻拍着她的背,道:“傻瓜,不都是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霸气会有的,打脸也会有的!谈恋爱,那是必须的!为了迎合七夕,必须得猛烈地撒狗粮啊!!! ☆、双更合一 醉酒+龙潭宴(一) 龙峰塔下,倪浅翘着二郎腿嗑着龙峰下小镇买来的香瓜子,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出戏。 “千霜!你别不理我啊,你快看看我啊!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我把整个六界都翻了个底朝天了!”妖王冽琰一上午追着千霜从龙峰塔东面追到西面,又从西面追到东面。 千霜面上冷若冰霜,心里面又抑制不住地窃喜,她当初为了能与他结缘,不惜偷偷跑去找司命姐姐的司命簿,没成想她下笔写的英雄救美、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以及那个那个的戏码全都没有用! 千霜想起来那些自以为是的美梦成真,全都是冽琰地故意而为之,想起来他看着自己异想天开写的话本子故意学着那样对她,她就......她就羞愤交加!!! “你给我滚开!”千霜凝着秀眉,一脚踹过去,偶尔瞄到远处坐地嗑瓜子的姐妹倪浅,就越发觉得羞耻! 冽琰被她一脚踹到膝盖,龇牙咧嘴地疼得抽气,看她又要走,急忙上前拉住她:“千霜,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偷看你在司命薄上写的话本子,也不该依葫芦画瓢地照着话本子上的来调戏你,我错了!我该自己想想怎么......不对,我我我......”冽琰一时语结,急得一手拽过千霜就揽进怀中紧紧搂着不放。 “是我不好,我给仙子你赔罪,我给你赔罪了。你看看我现在多可怜,每天只能可怜巴巴地缩在妖怪洞里当大王,千霜你要是嫌弃我......我就我就......”冽琰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千霜被他紧紧抱着,心里又甜又恼,还有点哭笑不得,这个冽琰在天界的时候就是这样,看似高高冷冷地,害她胆战心惊地害了那么多年的单相思,想不到终于鼓起勇气在她历劫下界之后,改一趟司命薄,才慢慢发现这家伙的本性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冽琰见她动容了,心里欢喜,伸手赖着抱着她,道:“千霜,你别气了,我这肚子前一阵被不知道哪儿来的臭道士刺了一个大窟窿,现在还疼着呢,你给我看看吧。不行的话,你伸手给我揉一揉也好啊。千霜的推拿以前就是天界最好的不是吗?” 千霜绷着一张冰山美人脸,冷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是最好的,你都一一试过?” 冽琰身子一僵,道:“没有!绝对没有!我是听说的,听说的嘿嘿......” 千霜任着他抱着自己,背着他的脸,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倪浅坐在远处把玩着手中的酒壶,侧身仰首又饮了一口,龙族大长老的首徒白琚走上前来道:“少主,弟子有事要报。” “说。”倪浅又提壶饮了口忆情,甘甜入喉。 白琚道:“龙族百年一度龙潭宴过几日便要举行,师父怕你不知晓,到时候乱了方寸,所以遣弟子来通告一声。” 倪浅挑眉道:“龙潭宴?说来听听。” 白琚道:“就是每百年龙族将分散在六界各分支的龙族召集,举行一场比试,也算是对分散在外的龙族子嗣一种修行试炼。” “哦?听着还蛮有意思的。”倪浅道,“好,正好也让龙峰热闹热闹,我好久没看什么热闹了。” 白琚侧站在她身旁继续道:“少主,还有一事。龙峰外这几日来了个孩子,说是......说是来找娘亲的。”他说完,微颔着首下意识地抬头瞄了一眼倪浅,又快速低下头去。 “噗——咳咳咳!!!”倪浅一口酒呛在嗓子眼里,呛得双眼盈满了水花,一张脸憋得通红。 她忙伸手招了招,猛咳嗽了几声道:“放他进来。还有,那个啥......嗯......整点好吃的,就小孩喜欢的小点心端来。” 等白琚走了,倪浅就没那么悠闲了,她双腿交叠抖着腿,越抖心越慌。 倪浅焦急地站起身来在桌边来回地走来走去,心道:“怎么办?!怎么办?!那是我儿子......呸!那是裟槐儿子!可裟槐就是我前前前世,也差不多就是我!我儿子四万岁,我我我两百岁出头......这辈分乱了乱了,我等会儿见到小扣子得怎么说?!......” “你这是怎么了?”寂梵不知何时来的,打断了她的焦灼。 倪浅闻言,猛地抬首,两眼亮晶晶地发出光来,惊喜道:“寂梵!太好了!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你知不知道司寇来了?就是那个啥......你儿子来了......”倪浅不好意思说是咱俩儿子,老脸一红,换了个说法。 寂梵微挑眉,道:“怎么,你当初丢下我们孤儿寡父的眼睛不眨,头不回的,现在倒知道怕了?” “怕?我倪浅就没怕过谁!不就是只小狐狸吗?再说了丢下你们的可不是我,是裟槐魔尊,你睁大眼睛仔细瞧瞧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有哪一点像那个魔尊裟槐了?”倪浅说着,踮起脚尖凑到寂梵眼前,一副苦大仇深死不承认的赖皮模样。 寂梵道:“像,哪都像,就连这私底下的小性子都像极了。” “......”倪浅败下阵来。 “爹爹!娘亲!!”一声嘹亮清脆又带些糯气的呼唤惊得倪浅身子一僵,转过头去。 小银狐司寇宛若漆了一层虹膜般漂亮的眼眸黑亮亮的,兴奋地摇着雪茸茸的小尾巴,满目期翼地望向他们,远远地跟着白琚站在龙峰塔下。 倪浅心头一软,却又当真如寂梵所说满心胆怯夹杂着愧疚,她讪讪地笑笑道:“小扣子,你来啦?.......” 下一刻,一团毛茸茸的小狐狸嗖地一下飞身窜进她的怀里,两只小手紧紧搂着她的脖子不放,糯糯地撒娇道:“娘亲!我就知道你是我娘亲!我找了你好久才从鬼君那得知你投到了龙族的蛋里!” 倪浅伸手拍拍他,难为情道:“辛苦了辛苦了,来这儿有些吃的,你尝尝。” 司寇的睫毛上沾了湿气,薄薄地在眼底染了一层雾气,他抬起头来看向桌上刚刚备下的小吃,点点头,伸出手拿过一块糕点大口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含糊道:“嗯嗯......好狮!好狮!是娘亲做的吗?” 倪浅愕然,尴尬地笑笑道:“这倒不是,不过我开过酒楼,这手艺还是可以的,改日可以给你做几道菜尝尝。” 寂梵在一旁看着,道:“手艺确是不错,可以让你娘亲给你露几手。” 寂梵闻言,兴奋地拍手,骄傲地道:“好!娘亲娘亲!我终于也有娘亲了!我看这次那只丑鸟还敢不敢笑话我没爹没娘!” 闻言,倪浅一脸错愕,心头扯着一阵阵地痛,她问:“你是说那只我送你当坐骑的小凤凰?” “嗯!她每天都要笑我!我刚刚把她打发去自己找个地方凉快去了!”司寇愤愤不平道,“不过娘亲你放心,我这有锁灵哨呢,我看她也不敢跑!” 倪浅讪讪地伸手摸摸他头顶的狐耳朵,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寂梵,狐耳狐尾,果真是亲父子啊! 倪浅道:“小扣子,潋莹毕竟是个姑娘,你意思意思惩罚一下她就好,便欺负她,也省得她之后回了凤凰岛难做,听到没?” 司寇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旁去。 寂梵低头看向他,一记寒光凛冽的目光吓得他心头一颤,嗫嚅道:“......司寇知道了,娘亲。” 倪浅满意地伸手又揉了揉他的小耳朵,道:“嗯,那等会把潋莹一块儿带来吃晚饭。” 司寇低着头道:“......哦。” 司寇随着白琚被领着离开。 第31节 倪浅看着他的小身影长呼出一口气来,犹疑了许久道:“寂梵,我其实一直一直想问你......” 倪浅心里隐隐有些什么要破土而出,却又到了嘴边就没办法说出口。 “想问你......想问你那个那个......对了!乐菱去哪儿了?”倪浅张口就来,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太瑀整日挂在嘴边问的话给扯出来了...... 寂梵眸光深邃地低头看向她,许久从怀中幻化出一根菱笛道:“她在这里面。” “嗯。“寂梵点头,她到最后都想着要护着尹烨,只可惜她的肉身本就是玉石,已经被魑尤打碎了。” 倪浅惊愕地抬头,几近要触到菱笛的手颤了颤,然后轻柔地抚摸上笛身,翠绿的穗子,道:“......那这笛子?” 寂梵目光闪烁,沉声道:“她要我将这菱笛给你。” 倪浅一愣,从多年前那个趴在尹烨身上张牙舞爪的小鬼,到后来对她百般嫌弃的小女孩,乐菱生动可爱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她颤着指尖接过菱笛,这孩子......一直都在护着尹烨啊!啪嗒一滴泪水砸在笛身上,泛起一层剔透翠绿的光华来,倪浅忽而笑了,满眼盈着晶莹的笑意。 她拿过菱笛似乐菱一样横吹起来。 凭着记忆,丝毫不差地吹起了那首渡魂曲。 倪浅感受着菱笛中隐隐泛动的灵气,内心诧异,这菱笛似乎在注入乐菱的魂魄之后,终于有了灵性,这番吹来,竟似个仙器! 她虽不明白为何,却知晓了乐菱的心愿。乐菱是要她代替她,继续护着尹烨。 倪浅闭眸吹着渡魂曲,眼角滑过一滴泪,心道:“真是个傻孩子。” 许久,寂梵沉声道:“裟槐,当初我答应替你得到问天镜,四万年了,现如今你已经拿到了,无论你还想不想找回沧溟魔尊,都再与我无关。我......要走了。” 倪浅一怔,忽而又明白过来,他不过是被裟槐利用的一个过客,天音寺寂梵,陪着裟槐闹了一场轰天动地的闹剧,已经够给裟槐面子了。 倪浅伸手挠挠头,面上挤出一堆笑来道:“......哦,这样啊,那你有空可以来龙峰找我喝酒啊,我酿他个十坛八坛的忆情等你?” 寂梵敛下眉来,道:“不用了,我本是佛家弟子,滴酒不沾。”他说完,扬手召来蚀月剑,御剑飞在半空中,好一个仙风道骨。 倪浅仰着头,迎着刺目的烈阳看向他,龇牙咧嘴地笑道:“胡说八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放心,佛祖会原谅你的。再说了,你佛道魔都修,早就不是个正经佛家弟子了,你说我说得是不是?” 寂梵抿唇,逆着光睥睨着下面的倪浅,许久道:“你......莫要随便乱用觅渡给你的诛裟伞,那东西与你相克,行事也不要再过招摇,龙族也好,魔界也好,护不了你一世,司寇,你还欠他一个名。还有......忘了他,不过是场梦。” 倪浅迎着阳光,扯着脸僵在那里,笑得一脸灿烂,她自始至终都笑着和他招手:“好好好,真是啰嗦,我又没自作多情,我情根都断了好吗?行了行了行了,一路顺风啊,替我给你家天音寺的师父闻声好,就说是我倪浅死皮赖脸地请你帮忙,才拖了四万年。一路顺风啊,菱笛就先放我这了,有空来拿啊!......” 倪浅满脸笑容招手送别,只见寂梵一身银翼罩罩身,像四万年前砸落在她眼前那样,像一颗天星一样一闪而逝,微闪了一下,消失在天际。 倪浅终是觉得嘴巴也扯僵了,手也摇酸了,冷下脸来,坐回那石头凳子,又拿起了早已凉透的忆情酒,一口又一口地灌入肠中,似笑非笑,砸吧着嘴巴嘟囔:“......奇怪,怎么变苦了?” 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一个人絮絮叨叨的:“真是没良心,帮你集齐了魂魄,你拍拍屁股就走,也不留下来多吃顿饭......我倪浅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吗?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我又没说过喜欢你,喜欢你的又不是我倪浅,你又不是他,你都破神归位了,变回你的天音寺大弟子的身份了,你厉害了,哪还看得起我......” 倪浅又提壶喝了一口,醉醺醺地笑道:“我是谁啊?我是谁我他妈的都不知道,养母生母都有了,都他妈的又不是我妈!呵呵!!我兜兜转转的,不过是颗蛋!哦不......我他妈的连颗蛋都不是,我就他妈的是那个那个魔尊!哦.......叫裟槐是吧?傻子还差不多!一个破沧溟魔尊了不起啊!要你发了疯地上天杀人,猪狗不如地呆了三万年,猪狗不如地下界投胎了一万年!呵!真是个傻子!比尹烨还傻!!!” 倪浅站起身来,又灌了一口,对月大喊:“你就是个傻子!比尹烨还傻!比他妈的江逸阿泽蠢狐狸乐菱还傻!!!大傻子你就是!” 骂完了倪浅又呵呵笑两声,颓然坐下去,闭上眼嘟囔着:“我是谁啊?我谁都不是!我他妈的就是倪浅有错吗?!你要取名字你取啊!你多厉害!天音寺的首席大弟子欸!你......你取啊......你取啊......嗝~这酒真他妈地苦......” 龙峰的人听着子家少主在龙峰踏下发了一晚上的酒疯,没一个敢上前去劝上一劝,后来不知道从哪来个仙气飘飘的神仙将人从龙峰抱回了她的房间。 第二日整整睡到日上三竿,倪浅才慢悠悠地醒了过来。她瞄了眼左手上的红绸,伸手捏了捏脑袋,只觉得晕乎乎的,好不容易站起来了,脚下一趔趄,向前倒去,幸而被一双手抱住。 倪浅抬起头来一看,竟是觅渡! 她眼前一亮,笑嘻嘻道:“觅渡!你这是来龙峰看我了?” 觅渡温柔笑,扶住她站直了道:“对,我这次是来看你的,你看看你,怎么就知道贪杯,喝得那么醉?” 倪浅张嘴哈出一口气来醉气熏天,不由面皮一薄,红了一层,嘿嘿笑道:“我一时没忍住,多喝了几杯,倒让你看笑话了。” 觅渡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宠溺道:“你呀你,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倪浅吐吐舌头,道:“当然了。” 门外这时传来敲门声,白琚在门外轻声道:“少主,师父请您去大殿上主持龙潭宴相关事宜的讨论。” 倪浅应了声,上前开门,笑着说:“好好好,没问题。”她回头道,“觅渡,你稍等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等倪浅商讨完回来后,觅渡已经走了,倪浅不由懊恼,感觉屋里空落落的,她走到桌边看到封信。 倪浅撕开来看,里面写着:“阿浅,见你安好,我便放心了。有缘再见。” 倪浅怅然地放下信来,开始专心准备接下来的龙潭宴。 半月后,整个龙峰都弥漫着一股喧闹的气息,来自四面八方的龙族支部都带着今年要一展宏图的子嗣前来参加龙潭宴。 倪浅坐在龙峰塔下,随手给自己搭了个凉棚纳凉,看着白琚一一送来的拜帖名单,她百无聊赖地扫过,忽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鲛族公主,凝兰。” 倪浅意味深长地念出来,微挑了眉,招手唤来身旁的白琚问道:“鲛族也是龙族的分支?” 白琚一愣,点头道:“其实鲛族算来算是龙族的臣服族类,算是龙族的末端分支。” 倪浅愉悦地笑道:“哦哦~原来是末端啊。”她伸出手指愉悦地敲打着竹椅的扶手,忽而问道:“那这公主今年参加这龙潭试炼吗?” 白琚想了想道:“回少主,这鲛族公主嚣张跋扈,每百年的龙潭宴都要来争一争风头,今年相必也没有例外。” 倪浅嗤笑一声,眼底闪过厌恶之色,看向龙峰萦绕多年的仙雾,勾唇邪笑道:“好,你且把今年试炼的项目和我好好说道说道,我这多少年没有活动筋骨了,是该动一动。” 白琚一愣,随即躬身细细将试炼的规矩讲了一遍,说得最后一比试,斗法,龙族凶狠残暴,所以规定这最后一场比试除非对手投降,否则就可以继续斗到最后一刻。 正所谓,武斗精神,便是如此坚韧不屈。 倪浅听闻,笑得直直合不拢嘴,拍手叫好,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的笑意,道:“好!我真是越发想看看那家伙最后的模样了。” 因着倪浅今年改的规矩,参加试炼的子弟不得飞行上山,不得运用法术。所以此刻龙峰半山腰上,一群穿着各色家族族徽校服的龙族子弟正嘿咻嘿咻地费力往龙峰上爬。 一张八人抬着的肩辇正略微颠簸地往龙峰上抬。肩辇中间坐着的正是那傲气凌人的鲛族公主凝兰。鲛族虽在龙族族系中属于末端旁系,却因为鲛族临近凤凰岛,与凤族渊源颇深。因着龙凤两族的关系,狐假虎威,嚣张跋扈了上万年。 “让一让!让一让!公主来了,其他人退避!”肩辇前的小鲛扯着破锣嗓子喊着,尖锐难听的声音引得已经走在山前的一些弟子厌烦地皱眉,冷哼了几声,脾气不好的最终还是被身旁人拉着退让。 凝兰扭着肩,嫌恶地嗤了一声,高高在上地从众人身旁而过。一股子海水的咸腥味随着山间的风扑到众人鼻中,引得人拾袖掩鼻,心下一阵呕意。 本来这凝兰公主在六界的名声还没这么差,偏偏因为她六百年前嫉妒自己手下一婢女美貌,得了凤凰岛大殿下的真心,将其毁容,后又在一对有情人大婚之日跑到凤凰岛闹事,将那婢女和二殿下一剑夺了性命。从此不仅惹怒了凤族,同时落下了个恶妇的名声。 也正是因为这个臭名昭著的名声,她反倒疯了似的,更加不加掩饰变本加厉,行事愈发恶毒,蹬鼻子上眼了起来。一个泼辣的蛇蝎毒妇,自然是人人厌恶如过街老鼠。 偏生她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照样招摇过市,每百年就要上龙峰来掺和一脚龙潭宴。众人更是心生反感,不少人心里想着宁得罪君子不招惹小人,自是能退让一步便退让一步。 倪浅翘着二郎腿大老远地就看到了凝兰那顶顶着帷幔招摇风骚的肩辇,当下放下脚来,挑眉细细看去。 “啧啧啧,我说了不能腾云御剑,她倒是个不嫌丢人的!”倪浅回头飞身一跃站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枝丫上,折了跟枝丫,变了个戏份,手上顿时出现一个凡间孩童经常玩的打鸟神器,简称,弹弓。 她伸手试了试这弹弓的弹性,摸出颗珠子来,瞄准了凝兰的额头,嗖地一下飞射出去! “哎哟!”远处的肩辇上传来一声痛呼,凝兰猝不及防被挨了这一下,脑门瓜子很快就肿红一片。抬着肩辇的八人被她这一声惊呼吓得摇摇晃晃,好不容易稳住了。“嗖嗖嗖!!!”几下,几人纷纷中弹! 哀嚎一片! 那凝兰公主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掀得底朝天滚成倒插秧,头朝地滚下了肩辇,狠狠载在了地上。 凝兰痛呼出声,感到眼前出现一双鞋,她心底一喜,忙伸手上前娇喝道:“臭奴才!还不扶本公主起来!” “呵!”一声嗤笑声,凝兰直觉不对劲抬起头来,面露惊愕恐慌之色:“你你你......你是?!” “你是那个......” 倪浅睥睨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来: “公主......好久不见啊。” 凝兰虽没认出她来,却没来由地感到全身的血液逆流,一身寒气袭上心来,不自觉地感到头皮发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二合一,接下来要恨恨恨打脸!谁叫我家阿浅心情不好,你还赶上枪口了┑( ̄Д  ̄)┍ ☆、龙潭宴(二) 龙潭宴后的三天分别是三场试炼。 “呦呵!加油啊公主!”倪浅笑道。 倪浅就这么悠闲地吹着口哨看着凝兰一路胆战心惊地进行试炼。 凝兰第一天,小心谨慎惴惴不安地在森林中穿梭□□,猎的灵兽最多,取得头筹。 凝兰第二天,她四处提防着也许会不知从哪来的明刀暗箭,一路嚣张地掀翻旁系子弟,在雪山中取到千年灵芝,再一次获得头筹。 到了第三日龙峰谷混战试炼,凝兰已经满心傲然,飘飘然地站在龙峰谷巨大的凹形古战场中间,朝着端坐在最上方的倪浅蔑视地笑了起来。 倪浅心情愉悦地睥睨着下方众多的龙族子弟,她勾了手指在唇间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天边撒丫子飞奔来一朵来回疯窜的云,绕在倪浅脚边来回赖着撒娇。 倪浅伸手摸了摸,道:“小雪花,乖。”小雪花龇牙咧嘴地甩动着身上的云絮,撒着欢地窜在她脚下。 她一跃而上,被这朵疯云一溜烟带着窜上了龙峰谷上空,红衣墨发红绸随着衣袂迎风猎猎,明眸皓齿,眉宇桀骜,挑眉俯视着脚下的凝兰。 倪浅道:“凝兰公主,你今日的试炼对手......是我。” 话音刚落,她落在凝兰对面站定,一干龙族子弟察觉到倪浅微笑中令人不寒而栗的戾气,连连退到龙峰谷外围。 凝兰迟疑地往后一退道:“你你......你既是龙族少主,你这样......于理不合......” 只是凝兰说话间,倪浅一记瞬移到她面前,嘴角一勾,邪笑道:“我今年不过也才两百多岁,与你这个上千岁的老妖婆比划比划难道你还亏了不成?” “你——!”凝兰气得胸前一窒。哪知道下一秒,倪浅已经赤手空拳就向她脸上砸过来了一拳! 众人看得目不转睛,一阵惊呼,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拍手叫好,当场下注。 拳头快到凝兰脸上时,凝兰惊得尖叫出声,那拳头便止住了,拳风随之而止。倪浅挑眉笑道:“怕什么?还没正式开始呢。” 凝兰只觉得全身的汗毛直立,闻言,胸前起伏着喘气,只听耳边一个轻悠悠的声音道: “开始!” 惊得凝兰瞳孔惊恐地骤缩。 声停拳动,倪浅一拳将凝兰砸出三丈远,轰然间尘埃嚣起,炸起一片黄土。 不少围观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倪浅嗤笑一声,身形一动,瞬移到凝兰消失的方向,伸手去提,却没摸到人。 凝兰咬牙切齿的声音忽而在她身后响起:“原来是你!那个卑贱丑陋的贱人!” 倪浅转身看去,凝兰的脸已经因为屈辱和愤怒而扭曲了五官,狞笑着双手变幻出一对冰刃。 正是当年将她和殊泽夺了性命的那冰刃! 第32节 倪浅眸色一暗,脸上原本嬉笑的表情转瞬即逝,覆上一层幽森灰冷的暗红,隐隐汹涌着狠厉的煞气。 她嘴角嗤了一声,歪着脖子扭动了一下,低声道:“真是......找死!” 话音未落,她右手幻出千槐笔,脚下蹬风席卷一路席卷着喧嚣的尘风杀去,提笔迎空喝道:“不!知!死!活!——!” “刷刷刷!!!”几道耀眼刺目的白光随着千槐笔因着怒气引发的巨大杀气在整个龙峰谷上空一闪而过,众人耳中听到一声尖锐刺耳地痛呼声! 光是这么一听,也够让人毛骨悚然的! 尘土飞扬中一个华鬓杂乱,满脸从横交错的血痕的女子几近入魔疯癫,双手捧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脸大叫道:“啊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倪浅!我要杀了你!我要再杀了你!” 倪浅站定在三丈外,衣袂翩飞,五指灵活地转动手中的千槐笔,转手插在腰间,蔑笑道:“你当初毁了我的脸时,就该料到会有今日,怎么样,满脸都是血痕辣乎乎的感觉是不是爽极了?” 凝兰一双在血肉模糊中的眸子迸发出怒火,扭曲的五官配着一脸的血肉恐怖道令人作呕!她像当年冲到凤凰岛婚宴上时一样,猛然失心疯似地仰天癫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倪浅,我凝兰一生嚣张跋扈,从未后悔过!” 倪浅提笔化刃上前,挑起她渗着血丝的下巴道:“你就不怕我立刻就杀了你?!” 凝兰狠狠瞪了倪浅一眼,呸了一口,当即被倪浅一刃戳进了左肩,穿透了肋骨!凝兰痛得面色一白,这时候反倒咬紧了牙关,低呼了一声。 倪浅阴沉着脸道:“你这时候倒知道要骨气了?” 凝兰满头乱簪混着几缕乱发,满口白牙染着鲜血,眼中又痛又恨,咬牙切齿道:“事已至此,你不如一刀杀了我!” 倪浅闻言,反倒将笔刃往后一抽,鄙夷地退了一步道:“杀了你?你倒香的轻巧!” 天边忽而响起一声凤鸣,倪浅仰首望去,一只火凤凰从天边飞来,翱翔于天。染红了一片朝霞,引得龙峰谷外的众人纷纷瞩目。 火凤凰转瞬间落地化人,站定在二人三丈外。 此人正是凤凰岛大殿下殊润。 倪浅讶异道:“殊润?你怎么来了?” 殊润瞥了一眼颓然跪地的凝兰,那凝兰听到那声凤鸣,先是一喜,紧接着便现出满目的慌乱,手脚哆嗦着往后退,低垂着头试图挡住自己的脸。 殊润看在眼里,敛下神情道:“我正是为你而来。阿浅,你 ......” 倪浅闻言,冷笑一声道:“为我而来?你倒是说说,你来这是做什么?” 殊润睨了一眼倪浅身前畏畏缩缩的凝兰,道:“你不能杀了她。你若是杀了神族中人,不仅天界会立刻派兵捉拿你,要断了你的仙根,且你体内的魔性也会慢慢苏醒......” “笑话!杀了便是杀了!”倪浅嗤道,“你以为我稀罕什么天界公主的名头?我只知道血债血偿,她千里送人头,我为何不要?!” 殊润急道:“可是阿浅你......” “不要说了!”一直畏畏缩缩的凝兰听到殊润那一声声“阿浅”猛然喝断他,“你们以为你们是谁?我凝兰一生要生要死就由着你们几句话决定?!” 她说话间突然起身持着冰刃挟上倪浅的脖颈。 殊润急道:“凝兰你疯了!” 凝兰狞笑着,阴狠的气息吐在倪浅耳畔,一双眸子自始至终都盯着殊润,道:“疯了?哈哈哈哈!!!!殊润,我早就疯了!你痴迷她的脸,我便毁了她!你倾慕她的人,我便杀了她!你口口声声地喊着她的名字,我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我凝兰一生何曾做过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却为了你毁人杀人辱人染上一身恶名!活活逼成了个六界人见人恶的刁妇!......我最最后悔的,就是那年在鲛族珊瑚林里遇上你!” 凝兰说完,拾起手中冰刃猛地自戳双眼,当场溅出鲜血!她满脸凄然地苦笑,颤着身子挣扎着站起身来,痛得哆哆嗦嗦地摸着转身走去,道:“我瞎了,就再也不用去看你,再也不会在茫茫人海里去寻你,再也不会因为你的眼里有谁而心痛。” 凝兰却不知自己摸索错了方向,一步步走向了殊润,她自嘲道:“只可惜......当初在珊瑚林,我为何蒙了眼的,不是我呢?” 殊润闻言,身子顿时僵硬在了原地,他脸色煞白,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伸手上前抓住凝兰的胳膊,急急吼道:“你说什么?什么珊瑚林?什么珊瑚林?!你给我说清楚,说清楚!” 凝兰哂笑一声,满面的血甚是吓人,毫无表情地狠狠甩过他的手,喃喃道:“要杀要剐都行......要杀要剐都行......” 自始至终,都只重复着这一句。 倪浅心道,看来真是疯了。 殊润被她甩开,颓然地落下双臂来。 鲛族的几个侍女原本在远处瑟瑟发抖,不敢靠近,见此刻倪浅没了再追究的意思,那身煞气也降了下去,纷纷飞身上前,拥住自家公主。 龙潭宴最终以鲛族公主失心疯双目失明收场。 倪浅见殊润一直失魂落魄地,提了几壶忆情在她上次喝醉酒的那个角落里找到他。 “接着!”倪浅丢了一壶在他怀里,“上次在凤凰岛一别,你可是说好的,陪我喝酒,这次可不能耍赖!” 殊润接过酒,心下一横,打开酒塞道:“喝就喝!来!喝酒!”他仰首畅饮,灌得满身都是。 倪浅只是哈哈大笑,直拍手叫好! “够意思!那咱俩今日就喝他个不醉不归!”倪浅喝完径自打开一壶忆情,仰首灌下。 皎月当空,夜晚的龙峰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醉眼朦胧的两人一壶接着一壶地喝,酒乱迷人心自醉。倪浅脸上上了一层红晕,不耐地伸脚踹了一下醉趴下的殊润,喊道:“喂!起来!我还没喝够呢,起来继续啊!再来......再来一壶......再来一壶酒!不醉不归!” 殊润猛地直起头来应声喊了句:“喝!不醉不归!喝!” 没成想喊完他就脑袋一歪,彻底倒下了。 心中有牵挂,则梦中有牵引。 这一醉,两人都做了同一个梦。 回到了那时年少,那个波光粼粼的鲛族王宫。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大家七夕节快乐~ 不好意思剧情怎么发展也没撒出一点糖来,弦子跪在这里请罪! 如果都是单身汪的话,大家就看阿浅刷刷刷打脸垃圾兰吧,也蛮爽的!嗯! ☆、世间再无倪浅 倪浅不知道这次做的梦到底是怎样的,她总是贪恋忆情酒的香味,贪恋它将自己一次又一次带往从前。 白日里沾了血,夜里身子竟不消停,她感到一股灼热从体内涌上心尖,猛地一睁眼,吐出一口鲜血来。 倪浅凝眉细想,伸手幻化出体内的诛裟伞、千槐笔。 “诛裟......千槐......”倪浅喃喃念道,不由苦笑,心道,“原来觅渡早就变着法子地告诉自己了。” 整个龙峰还在一片静谧的夜色中,倪浅悄然离开,踏上小雪花,一跃飞至南天门前。 不消一刻,天界九公主卿音回到天界的消息就传遍了天界。 倪浅肃穆凝神站定在苍穹大殿上,遥望那古朴肃穆的苍穹神钟,幻出诛裟伞千槐笔,以伞架为弓,笔为箭,提手搭箭,一箭射向那高高遥挂在神殿上的苍穹钟。 霎那间,古刹钟声轰然响彻整个天界,钟声震荡三界。 与此同时,龙峰震荡,一干人猛然惊醒,方才发现少主不见了! 司寇心中一窒,起身看到身旁的问天镜,伸手拿起,那问天镜竟然认了他!窗外是一阵喧闹,司寇心中一慌,急忙拿过问天镜跑了出去。 天界。 “放肆!阿九,你这是在做什么?!”天帝携同天后一同赶来,怒喝道。 倪浅收了自动飞回手中的千槐笔,回眸敛神,沉声道:“......还债。 ” 不等天帝反应过来,倪浅右手持伞化剑,一剑狠狠刺向自己的背骨,带着肉骨分离的声响,她强忍着闷哼一声,缓缓剔出一条仙骨来。 众仙一震,她这是要自毁仙根啊! 倪浅闷哼一声,一把拔.出那根仙骨递在天帝天后面前,艰难地低声道:“......三万年夺胎易骨之债......我裟槐今日便还了......自此......再不是天界之人,也再不受天界天规管束......”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倪浅又持剑一剑挑了自己的龙筋,断了自己的龙脉! “少主你——!”大长老刚刚赶上天界,又惊又俱。 倪浅颓然半跪在地,伸手抹掉嘴角的血,轻声道:“我对不住大长老了,但我真是不喜这天界神界,何为神?何为仙?何为魔?何为妖?都与我再无瓜葛......” 倪浅说完,缓缓站起身来,满身的仙气龙气渐散,她退到南天门外,双手张开了无牵挂地往后一仰,逆着风急急坠落了下去。 倪浅闭眼前微笑着看着眼前晃过的白云,忽而想起年少时拉着尹烨到书院后山上躲着先生睡在云朵里。她似是想起了尹烨无奈相陪的眉眼,勾唇浅笑,闭了眼。 天界九公主卿音自剔仙骨自断龙脉,自甘堕入下界的事被六界喧喧嚷嚷传了个遍。众说纷纭,无人知晓后续。 当事人悠然醒来,觉得自己除了从天上掉下来有点晕以外,却意外觉得感觉不错,整个人轻飘飘的,很舒服。 倪浅伸手晃荡了一下袖子,才发现自己原来一时把自己作死了。 她现在确切地说,是一只鬼,还是一只孤魂野鬼。 倪浅转转悠悠地来到地府,晃在空中,来到忘川河畔,冰冷的三生石伫立在忘川幽幽的水畔,倪浅飘上前轻悠悠地顺着字迹摸了一遍。 “姑娘,怎还不块些去投胎?”倪浅身后传来个俊朗的声音。 倪浅回过头来看,是一个黑衣俊俏的男子。倪浅道:“不投了行不行?给我碗孟婆汤喝了就好。” 男子正是这地府鬼君,调笑道:“姑娘难道欠了谁的债?怕被人逮着?” 倪浅伸过白飘飘的袖子,摸了摸鼻子道:“应该......也许都还完了吧。” 鬼君背手上前一步,随手在忘川水中一拨,波光粼粼,现出一片人间的景象来:“世人到了这地府都是求着要快点投胎转世,像你这么个不愿意走的,倒是少见。罢了,既如此,喝了孟婆汤,你再决定留与不留吧。” 倪浅点头,欢欢喜喜地上了奈何桥,接过孟婆手里的一碗汤,一饮而尽,末了道:“味道还差了点,你该再放点......再放点什么呢?” 忘了...... 桥对面的鬼君对她笑道:“姑娘,你还要投胎吗?” 倪浅茫然地看看桥对面,神不鬼不觉地点了下头:“嗯!好呀!” 鬼君满意地点头,摇出折扇,自顾风流地踱步上桥道:“回家吧。” * 六界四海八荒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上古神界沉眠十二万之久的染鸢真神觉醒了。 染鸢在上古神界醒来,打了个哈欠,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她神识一探,伸手打了个响指,便召唤来诛裟伞,悠闲地打着伞,踏着九霄凌云准备出门,迎面遇上了腾云驾鹤而来的一位蓝衣男子。 染鸢迎上去挑眉笑道:“鹤忆,我这一觉睡了那么久,有发生什么事吗?” 鹤忆愕然,摇头道:“能有什么事?不过你还是安稳一些,别老往下界跑,省得又招惹到什么人可就不好了。” 染鸢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笑道:“你说蛰天啊,那小子就是欠打,你看我下次不再去幽冥界找他抽他一抽!”染鸢踏云准备离开,末了补了句:“怎么感觉这破伞重了不少?改日你给我修修。” 鹤忆一愣,苦笑道:“好好好,也就只有你敢这么使唤我这个锻灵天尊。” 染鸢老远听到了回了句:“什么锻灵天尊,放人间不就个打铁匠吗?你下次能送个趁手的不?等我回来请你去人间喝酒去!” 鹤忆:“......!!!那你这是要去哪?” 染鸢老远喊回一句:“我去找无却喝酒啊!” 第33节 鹤忆一愣,想要喊住她已经晚了。 染鸢来到魔界的她看到一把琴横在那里,径自上前坐下,十指覆上去,勾弹了几下,不由皱眉。 不好听,没有无却弹得好听。 “放下寂梵琴!”一声高喝让染鸢吓了一跳,她站起身来,看到个紫衣女子凝眉冷对,手持一把檀木琴,几欲攻击她。 染鸢不知道她是何时出现的小辈,笑道:“寂梵琴?你当我不识?这分明是无却琴。” 紫衣女子愤恨道:“你既然都要离开了,为何还要回来?” 染鸢莫名其妙道:“什么离开?还有你是谁?” 紫衣女子冷哼道:“呵,染鸢真神真是贵人多忘事,每次见你都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觅琴,不得无礼。”一个白衣男子从门外走进来,看到染鸢微微颔首道:“这是觅琴,随我学习音律,是天帝的第八女。” 染鸢盯着男子看了许久,奇怪道:“......你怎么这般模样?”银发狐耳......还有条尾巴? 她一把上前拉过他的手把脉,男子脸色一僵猛地收回手道:“染鸢,我的事何时需要你来管了?” 染鸢一怔,刚刚那一瞬间,她发现他体内空荡荡的。 她茫然笑道:“怎么了?和我这般见外?还有你跑到这魔界做什么?” “爹爹!娘亲!”小狐狸司寇蹦跶着跑了进来,欣喜地喊道。 染鸢一愣,颤着手指看向那小狐狸,又转向的方向男子道:“无却,你你你何时有了这么大个儿子?他方才......”她目光看向觅琴,眸中露出惊愕之色。 男子沉声道:“看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是这魔界的魔尊。” 染鸢一怔,喃喃道:“魔尊?”她转而一笑,“你怎生这般磨蹭,我以为我定神入睡万把载,你也该是时候回上古界了,怎么还贪恋上了魔界,迟迟不破神归位?” 寂梵定定地看向染鸢,道:“你一向神往自由,怎会不知晓这其中的乐趣?我在魔界呆惯了,这上古神界,便不回去了。” 染鸢闻言,震惊地往后一退,面上的笑容褪尽,默了许久道:“呵,是为了这个堕仙?我刚刚一眼便看出来她是堕仙,你这是有了妻儿就不想回去了?枉我当初——” 染鸢一时住了嘴,深呼一口气,笑道:“好!你想怎样就怎样?少了你,这上古界还不是照样!看来今日这酒是喝不成了,走了!” 说走就走,风风火火的个性倒没变,染鸢脚踏九霄凌云,只一瞬便离去了。 司寇上前小声嗫嚅道:“爹爹......为什么不告诉娘亲你是为了她才这样?” 寂梵伸手抚上他的耳朵,揉了揉轻声道:“不说了,她日后便会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殊润凝兰副cp珊瑚林那段应该会放在番外了。 下一章就解密男主咋又变成魔尊了。 本文的节奏较快,出场人物众多且还特喵的马甲多!弦子想想就有点惭愧,当初太懒了,所以取名有些有点相似,譬如友帮的幼烟、幼荷啊,敌帮的凝兰、凝云啦。 我跪在搓衣板上请罪......我尽量加更撒糖,再特喵不谈恋爱我也要疯了! ☆、甜枣 染鸢回去后,逮着鹤忆就揪着不放,恶狠狠地问道:“你说!怎么回事?怎么一觉醒来无却都有个儿子了?!说!” 鹤忆哭丧着脸道:“我也是前一阵才归位的,他什么时候有个儿子我也不清楚啊!要不你去问问你的好兄长?他应该都知晓的!小姑奶奶放了我行不?” 染鸢手一松,将人丢下云去,径自去找她许久未见的同胞兄长。 她最终在一处神界庭院里找到他,上前就急急问道:“觅渡哥哥,你怎么不帮我看着那小子,我不过睡了一觉醒来,他怎生就娶妻生子了!” 觅渡正一人独对棋盘,闻言转过头来,温柔地笑道:“你呀,睡了那么久,怎一醒来就念叨着别的男子?你叫为兄我不吃味?” 染鸢老脸一红,哼了一声,抱着双手将头别扭地侧在一旁道:“我这不也是事发突然嘛,当初要不是他下界历劫入了魔,当了个什么魔尊沧溟,蛰天那小子又造反,还跑到魔界去想拉拢他,我也不会情急之下被魔气所伤,好不容易把蛰天锁住了,我却......定神了。” 觅渡起身拉过她,将她按在棋盘另一侧,缓声道:“你不用担心,我看你们俩兜兜转转了那么多年,自然是会帮上一把,你放心,那孩子不是别人的......是你的。” “什么?!”染鸢一惊,差点从石凳上跳起来,结巴道:“你你你......你说那个小狐狸是我儿子?!” 觅渡鲜有地调笑道:“自然。那还是你豪取强夺来的。” 染鸢一听“豪取抢夺”,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老脸刹那间就红了,“我我我......” 这么生猛?! 染鸢听他细细说来,才知道自己这十二万年也不光光是做白日梦,原来竟闹腾出了那么多事。 她听到自己被鬼君忽悠,喝了一大碗孟婆汤,不由愤恨地想冲到地府将那小鬼君狠狠揍上一顿! 觅渡笑着,拿出一壶酒来放在桌上,笑着问道:“孟婆汤,喝了这忆情可解。当初你在地府求着要喝碗孟婆,现如今这忆情酒你要是不要?” 染鸢盯着那酒壶,愣上了许久,心中隐隐有些异样,她最后重重地点头道:“要!” 上古界传闻,染鸢真神醒来没多久,因为贪杯,竟又睡过去了。 这一睡还好,不过是百年。 大梦醒来,染鸢满面的泪水止也止不住。她呜咽几声,二话不说,就直奔出门。 “染鸢,刚醒来你又要去哪儿?”身后有人喊住她。 染鸢回头看去,是觅渡。她一愣,忙道:“我去魔界找无却!” 觅渡扬眉,如阳春白雪,温柔地笑道:“不用去魔界了,他已经在上古神界等了你百年了。” 染鸢一愣,打了个哭嗝,继而破涕为笑,冲上前去抱住觅渡道:“觅渡哥哥,那我走了!” 染鸢行云来到无却神殿时,抬手望了一眼,左手上早已没了红绸,那根隐隐的情根若隐若现,她抿唇轻笑,踏进无却神殿的后院。 神树下,一身白衣的无却正坐在那抚琴,墨发飘动,衣袂翩飞。染鸢勾手幻化出一根幽绿色的笛子,横在嘴边和着他的调子吹着。 琴笛和鸣,一曲终了,无却回过头来道:“醒了?” 染鸢走过去,坐在无却琴的对面,调皮地眨眼,巧笑嫣兮,道:“是啊,醒了,你也不来叫醒我?” 无却勾唇道:“你喝了那么多酒,我怎么叫得醒?你还总说鹤忆是个酒鬼,我看你才是。” 染鸢朝他吐吐舌头道:“没办法,我酿的酒香,他喝不惯别的,所以这么久以来,都苦了焕枫四处寻我留在下界的酒了。” 她盯着无却的眸子,心中一动,道:“你老实告诉我,我睡着以后,你做了什么?” 无却抿唇,伸手拂过她脸庞的碎发,轻轻勾在她耳畔,道:“就是陪着你罢了。” 染鸢皱皱鼻子道:“你以为我都不知道?我这百年可不是闲着的!我游魂在外可把你做的那些勾当一一都调查清楚了!你若是不老实交代的话......嗯哼!” 无却被她无理地威胁惹得轻笑,问道:“我若是不说,你要把我如何?” 染鸢微微起身,凑在他脸前,贼兮兮地笑道:“我就毁了你的清誉!” 无却微叹上一口气,闭上眼道:“求之不得。” 染鸢一愣,急道:“想得美!” “嗯。”无却应道,缓缓睁开眸子看向她:“这十二万年来,我都不后悔。” 染鸢一时没忍住,凑上前去,揽上他脖子亲了他一口,道:“无却,你这个闷头鹅!你既喜欢我,怎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喜欢了多久,恨不得将你拖回我的神邸,跟你天天在一起!” 无却的身子一震,肩膀微微颤栗,他伸手抱紧了怀中的人,道:“我也是,喜欢你,更爱你。” 染鸢哼了一声,紧紧抱住他道:“那你说,蛰天现在在哪?你把他救出来了?” 无却道:“嗯,在魔界,养了司寇四万年。” “赫漓!”染鸢惊道,她没成想那个和她一同在魔界长大的玩伴竟然就是蛰天! 染鸢忿忿道:“哼,算他有良心,没事闹腾什么分家分界的,被我关在幽冥界这么多年这下老实了吧!” 她伸手又勾了他的头低头吻上去,轻了许久,看到无却那张万年禁欲的脸上现出一片红晕,愉悦地笑着低在他耳畔,魅惑的声音继续问道:“那你说,我怎生后来变成了棵小槐树?” 无却低喘了一声,喑哑的声音回道:“你魔气入体沉睡后,我在天音寺外的一棵小槐树上找到了你,把你渡化成形带回了魔界。” “真乖。”染鸢眸色微暗,低头撷住他的舌,轻柔地吮吸着,小声道:“可是之后你怎么不见了那么多年,真是让我一番好找......” “嘶嘶......”无却舌尖一痛,倒抽一口气,反身狠狠吸住她的唇轻咬着惩罚道:“还不是因为你体内的魔气愈发地重,你在天音寺练的是佛修,后来佛魔双修,小身子受不了,我只能另寻他法来化了你的魔气。” 无却伸出手指勾了她的鼻尖道:“小家伙一点也不老实,我化为寂梵在天音寺,万年便可练出颗舍利子渡你,可你偏偏要到处惹事。”说完,他惩罚似的又咬了一口她的耳垂。 染鸢吃痛哎哟了一声,不服气道:“谁叫你不辞而别?” 无却一愣,许久叹出口气道:“我留了的,应是被什么人藏了。” 两人眼中同时出现一个名字,摇头苦笑。 无却松开她,抱着她坐在腿边,道:“我听闻神界的月老这百年来都忙得不可开交,是你那次把他的红线弄乱了吧。” “啊?”染鸢一愣,随即想起来,“有......有吗?” 无却道:“自然,你弄巧成拙,将那些将断未断的红线都系在了一起。所以天下许多苦情人终成眷属。不过更气地应该是司命,她苦心构思的那些苦情段子全都乱了套。” 染鸢听完,不由嘿嘿一笑,道:“这样岂不是更好?他们整日就喜欢折腾人姻缘,改日我就去让他俩也尝尝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滋味!” 无却不由皱眉道:“休要胡闹。” 染鸢伸手抱住他道:“那我就闹腾你好了,我睡了那么久,你陪我下界玩玩呗。” 无却眉梢微动,道:“你想玩什么?” 染鸢贱兮兮地凑上前去道:“道长和小妖。” 无却手指一僵,道:“......好。” 染鸢拿过手中的笛子问道:“这是不是双鸾玉的其中一块?” 无却道:“是。” 染鸢问:“那另一块呢?” 无却道:“在太瑀那里。他过生辰你送的那块。” 染鸢仔细那么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哦哦!我想起来了!无却,我去给小太瑀买生辰礼物的时候那店家主神神道道地,现在看来分明就是鹤忆变的,那家伙这万把年来,一直跟看戏似的看着我们俩!” 无却听闻忍不住轻笑一声,道:“怪不得人家。” 锻灵天尊鹤忆也历了劫,慢慢升到天界的散仙,最后才破神归位的。只不过这老神仙聪明着呢,没喝几口染鸢酿好的忆情酒,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染鸢摇身一变,一身鲜红如火的红衣,拉着无却就直奔人间。 “道长,你走快一点,等会到海棠楼,我让我娘亲给你坐好吃的!” 又回到当年两人年少时的金陵书院,染鸢飞身一跃跳到那课大枣树上,对着树下的人晃荡着赤脚,俏皮动人,摘了几颗甜枣塞在嘴里嚼着,笑嘻嘻朝着下方的无却道:“道长,想不想要吃枣啊?我请你吃!” 第34节 无却微仰着头,看向树上的少女,唇角勾起一抹笑来:“要。” 染鸢挑眉道:“要什么?” 无却道:“......你。” 染鸢啪嗒丢下一颗红枣砸在他身上,故意道:“臭道长,胡说八道!” 无却接过红枣,放在嘴边轻咬了一口,若有所思道:“甜。” 染鸢挑眉问:“是吗?我怎么尝着是酸的?” 无却看向她道:“是你甜。” 染鸢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当下红了脸,刷刷又砸下去两颗红枣,道:“哎哎哎?道长,你六根不净欸!” 无却:“......” 染鸢故作无奈地耸肩继续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你面皮薄,这样,我委屈一点。道长,我喜欢你,那啥,收了我呗!” 无却:“好。” 染鸢闻言,心里喜滋滋地,从树上一跃而下跳进无却怀里。 耳边的枣树树叶沙沙作响,她被拥入怀中,满嘴的枣香,咯咯地笑:“道长,再亲我一口呗!” 无却宠溺地伸嘴刁起她手中的枣喂进她嘴里:“先吃掉。” 两人相拥着,将那颗枣,拆食入腹。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一生放荡爱自由!终于补上昨天七夕的糖了! 后面的内容大概就是撒糖......副cp撒糖......加上夫妻打boss剧情 ☆、缘起 魔界沧溟之境,苍生殿内一如既往地清冷。 一个紫袍墨发的男子负手立于殿中,仰望着殿堂上空漫天的星辰。黑纱帷幔之后,缓缓走出个身形佝偻的老者和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 盘扎老怪佝偻着身子抱手上前,用沧桑的声音道:“主人,属下与魑尤寻了您许久,终于寻回您了。” 蛰天转身,他在百年前染鸢归位时,也瞬间感应到了,只是刹那间,便回归了记忆。 蛰天感叹造化弄人,嘴角微扯出一丝苦笑。上古界数十万年光阴,他是染鸢的蓝颜知己,他是他的跟班,是他身后追随的人,却始终不能站在她身旁,入了她的眼。 蛰天想起一开始他是想要她眼里看着他,唯一看着他一人,他举着一把苍生剑,一剑将上古界辟出一条裂缝来,将天下搅得不得安宁!他杀红了眼,顺他者昌逆他者亡,他扬言要改写上古史,独尊上古神界,满天神佛都畏惧地站在他对面,要将他绳之于法。 可只有她,那个嚣张的红衣女子扛着把诛裟伞英姿飒爽地跳在他面前,却像少根经似的,只当他是不懂事,笑嘻嘻道:“臭小子!玩够了没有?!还不快给我回来跪下!” 他一愣,手上的苍生剑在颤抖,心里一横,倔强道:“染鸢,你让开,这上古界早就该有个主宰了!” “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没睡醒?大家不都是历经数十万年升入上古界的?不都一样嘛!”染鸢叉腰哈哈笑上两声,一伞架在他肩上,抬起来啪啪猝不及防地拍了他两下脑袋,“乖,别闹了,亏你还是真神呢,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蛰天一怔,随即面上挣出一抹薄红,恼羞成怒道:“你让开!” 染鸢挑眉,直接一跃而上,与他对战,嚣张道:“行啊,你不回去,我就打到你跪下。” 蛰天忘了他当时是如何与她对打,每每手下留情,看到她嬉皮笑脸的,一分神,就被她嘴里吐出的话气到肺炸,数百招过去,对于他们而言没什么,对于整个上古界而言已经是一片昏天暗地。 他愈是出招狠厉,她越是一副管教孩子的模样,惹得他心里窝火,殊不知手中轻重,终于在下至魔界时,出手将龙族族长打得魂飞魄散。 那一霎那,他心中一怔,手上嘀嗒着血液,明明杀红了眼,却不由地感到害怕,不敢去看染鸢失望痛心及眼底的眼神。 他心慌意乱一把将声声插入龙族族长心脏内的苍生剑□□,剑上染着血,冒着入魔的青烟,他终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荒唐事,可他不甘,不甘在这满天神佛面前承认自己错了。 染鸢痛心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脸上那令他一直以来似笑非笑的笑容终于散了,化为一团阴云。她扶起倒下的老族长,阴着脸对老族长及整个身后的龙族道:“青霖,你放心,我染鸢定会还你一命,蛰天欠下的,我来还。” 她说完,右手凝出一颗石蛋赐予龙族。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染鸢拾起诛裟伞,一伞便杀过来,逆天的风沙如巨浪劈来,轰隆的闪电雷鸣随着伞尖直直打在他身上。蛰天呆愣之余,反应过来拾剑挡住,闪电滋滋打在身上,疼得他面色一僵,逆着飓风,两人对抗着在其中,发丝狂舞,风沙眯了他的眼,他蓦然抬首,勉强看向染鸢的眼神,心中一窒,染鸢那双澄澈干净的眸子此刻染上复杂的神色,似痛心似愤怒似下定了什么决心,数十万年来,他与她朝夕相处,却从未见过。 他以为她缺少心眼,无心无肺,这一刻却慌了,一颗心犹如坠入万丈寒冰中,他手上不稳,胸口猛地被闪电击中,吐出一口血来。 那时无却还在下界历劫,一念成魔,他慌忙之下,看似野心勃勃地放下狠话,将满天神佛都嘲讽了遍,然后退至魔界。 无却虽在历劫,却未忘前生,他许是入了魔,性子反倒没以前在上古界那般古板僵化,蛰天心中大喜,拉他站在自己这一方对抗天神两界。 他只摆摆手道:“只要你不悔,随你闹腾。”他将整个魔界都交于他手中,他看着百万魔军的气壮山河,猖狂地大笑,挥袍指挥,指点山河,大笑之余,却有些漠然。 他看到九霄凌云上一脸冰冷的染鸢,心中后悔了。 蛰天听她说着劝降的话,心中愈是悔恨,口中说出的话反倒愈是大逆不道,猖狂不已。 他与她再一次对打,一招一式全凭感觉,心中忆起往昔岁月,手上攻击的力道不减,打红了眼,殊不知竟然被她引到了幽冥界,九九八十一道天锁铺天盖地地洒下来,每一道打在他身上都是一阵剧痛,可他通红的眼看向施锁的染鸢,眸中何尝又不是痛意? 蛰天咬紧了牙关,放着最后的狠话:“染鸢!染鸢!!我不悔!我绝不后悔!!我要你记着我蛰天!我要你日日夜夜都记着你给下的这九九八十一道天锁!啊——!我会回来的!” 他口是心非地怒吼着,眼睁睁地看着她持着血红的伞从九幽炼狱离开,心中愈是后怕,声音便越是歇斯底里,他怒吼着,像一头发了狂的野兽,一遍一遍喊着染鸢的名字,世人以为他恨透了这个万神敬仰的真神,只有他心里知晓,每撕心裂肺地喊一声她的名字,他就悔上一分。 为什么,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他被九幽炼狱的火灼烧地失了神,恍恍间,终于被削尽了神力,退回了一只小麒麟的幼态,封印了神力和记忆。 他茫然地在九幽炼狱里等了数万年,身上的九九八十一道天锁竟被那地狱之火灼断了。此刻想来,不由苦笑,她还是不忍心,真的将他锁住。 当满眼无尽的黑暗中被人辟出一道白昼的光来,白光之中走来一个人,带给他无穷无尽暗夜里第一抹希望,小兽一样的他怯怯地躲在暗处,看着他弯下腰来,递上一只手,柔声道:“知道悔了,就跟我走。” 那时的他哪知道什么悔不悔的,只是心里想着原来是因为犯了错才会被关在此处,他蓦然抬首,抬起一只幼爪搭在他手心,低低地叫了一声,被他抱着走出了那片炼狱。 蛰天是感激无却的,他将自己又一次送到了染鸢身边,像数十万年前那般,与同为上古真神异类的她相伴。 彼时早就被魔气侵入体内的她,能将他封印在九幽炼狱,自是会自损,终是没撑住,陨落上古界,魂魄附到了天音寺的一棵小槐树上。 小麒麟和小槐树,被魔尊沧溟养着,度过了一段让蛰天怀念的漫长岁月。 蛰天回想起来,唇角微扬,转过身来道:“是时候,该回去了。” 身后的两人眸中一喜,看着自己心中尊崇无比的主人转瞬间破神归位,天界的苍穹钟被一道紫光撞响,古刹浑厚的钟声响彻,回荡在天际。 两人感激涕零地跪下去道:“恭迎主人归位!” 蛰天扬手,沉声道:“起身吧,该是回家了。” 魑尤不解道:“那主人您准备何时再次攻上上古界?吾等已经准备多时,随时可以......” “不了。”蛰天轻描淡写道,“吾累了,不打了,回家讨染鸢要杯酒喝,替她养了四万年的娃娃,总要讨些补偿的。” 盘扎老怪和魑尤一怔,继而看向蛰天那双淡然的眸子,默了下来。 染鸢此刻正拉着无却满六界的晃荡,二人再次回到龙族,心境显然不同。 龙峰百年后再一次这般热闹,染鸢只觉得这一次又看到了不少面生的孩子,欣慰地点头,她目光略过无数丰神俊朗的青衣少年,远远地看到太瑀身旁站着个白玉冠首的男子,她几步上前,一眼便看出这男子正是当年陨落在她怀中的龙族族长。 染鸢浅笑道:“白琚,你把我家的小巴蛇教导得极好,该赏。” 白琚微微颔首拱手谦让,道:“弟子不敢当,是太瑀本身便天赋极佳。” 染鸢但笑不语,伸手向前指尖轻轻一点,那白琚周身便泛出一层金光,乃龙裔之相。 她笑道:“十二万年了,可终于把你等回来了。” 整个龙族幡然醒悟,齐齐跪拜,万人高喝:“恭迎族长归来!!!”徒留太瑀眨眼地站在他身边,呆愣愣地眨巴了眼睛,仰首问道:“师兄,他们这是在说谁啊?” 白琚觉醒而归,回首低头,温柔地伸手抚上他的脑袋道:“你想想。” 静看着一切的无却伸手握住染鸢的手,凑近她低声问道:“放心了?” 染鸢回眸俏皮地眨眼,笑道:“当然了!这是蛰天闯下的祸,不帮他收拾了,他哪还有脸回来?” 两人趁乱,踏着九霄凌云悄然离开。那九霄凌云由两朵组成,祥云缠绕在一起,一半静雅,一半疯癫。云上的染鸢眸子里闪着兴奋的光,连连问道:“无却!无却!咱们现在去哪?” 无却伸手揽住她的腰,一双修长的手绕在她手腕上,轻轻抚着那根若隐若现的情根,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缠绵的缱绻呢喃:“还疼么?” 染鸢低头看了一眼,道:“你说那情根?不疼了。就是有时候有点痒......哎哎哎!无却,你别舔啊!不痒了不痒了!!啊!痒痒痒!你这样更......嗯......嗯......” 她低头看着他覆在她手腕处的头,感受着温热的触感从手腕上传至心尖,身子抑制不住地发颤,她难耐地紧咬着下唇求饶道:“......嗯......别舔了,真的不痒了......也不疼了......” 她想起,那是他从魔界消失时便将她的情根断了的。 她愉悦地问道:“说,为什么要断了?” 无却不言,只是伸手环上她的腰,一点点地收紧,下颚轻轻抵在她肩头。 染鸢心中得意,嘴角勾笑道:“我猜猜啊,是不是怕我爱上别人?” 无却闻言,低头张嘴,惩罚性地咬上她的耳垂,惹得她轻轻一颤,喑哑道:“......是。” 只可惜,一根情根而已,怎么困得住心? 裟槐在他消失后,没看到他留下的书信,被盘扎老怪算计着一步步心魔魔化,径直打上了天界,血洗了天界,从此得了个女魔头的诨号。 染鸢心中喟叹,反手抚上他俊美的脸庞道:“美色当前,你以为一根情根就困得住我?” 无却低声笑道:“那你要如何?” 染鸢心中一动,眉眼染上笑意,轻轻揉着他的脸,凑上前去,低声媚笑道:“......吃了你。” 无却闻言,眸色一深,低头覆上她柔软的唇,深磨慢挑,勾舌舔齿,缠绵深吻。 九霄凌云泛上一层红晕,霎那间幻出一层白云结界将两人包裹在其中,缓缓坠落在人间。 两人掉入一片崖上花海中,漾起一片花絮,白云氤氲在四周,恍若仙境。 染鸢抱着他滚了一圈,抬眸看向四周,调笑道:“还真是是个好地方。” 无却温柔地低头轻衔起她的唇,细细地磨着,低沉的磁音响在她耳畔:“......还是你美。”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没赶上 放心白天还有的! ☆、一曲情音 无却轻轻抚摸着在花海中睡着的染鸢,侧身拥着她靠在自己的胸堂,抬眸看向天边晕染着纯粹紫蓝色的朝霞,一簇天星从天际划过,绚烂的尾端发出耀眼的白光。 他突然想起那年,品行端正,修为造诣极高的他,为整个天音寺弟子所楷模,心中始终是凝着一团疑惑。 生于万丈云海佛光中,万天的梵音绕于天际绵绵三日才绝,他从一出生,就是那般万丈瞩目,却唯独不知自己从何而来,要归于何处。 第35节 他只是不知为何,只知晓自己的归途,便是如万千佛陀那般修炼火化为一颗舍利子。 那时的寂梵不懂,寻了师尊弥渡天尊,虔诚地跪拜问佛,得来一句:“不懂因,何来果?不入红尘,如何断红尘?”师尊一袖子将他从天音寺扇下了界,“寻去吧。” 他在银翼罩中,一身衣衫尽毁,入了红尘,现出狐耳狐尾银发,狼狈落地,一抬首,便看到个少女慵懒的侧躺在高座之上,一双眸子中促狭着玩味的笑意,他心中一动,似是明白了自己这六万年里迷迷糊糊要寻的是什么。 寂梵整顿了衣衫,狼狈地站起身来,掩藏了薄红的面色,头一次那般死皮赖脸地要留在一人身边。他那张擅辩的嘴头一次用于心计,只为了留下来,寻一个师尊所谓的“因果”。 只是他没想到,只是第一眼见面,她竟出手如此狠绝,一手就掏出了他的心头血。 血肉之躯乃天地所赐,他不在乎,他只是察觉到自己的凡心动了。 寂梵心中苦笑,想不到他一生向佛,却逃不过红尘,六根不净。 寂梵应了她所有无理取闹的要求,他看着她毫不犹豫地为了另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男人奔赴未知的天界。 他心中终究是净不了了,他嫉妒如狂,思之念之。 他一手将她送上天界,手持蚀月剑染了猩红的血。天音寺首徒叛变的消息震慑六界,他不悔,他在南天门前厮杀,只为了帮她多争取一点时间,让她如愿以偿。 天帝的散魂诀打在身上可真是痛啊,他的三魂都散了,无情无欲的眼神在最后那刹那却学会了温柔,寂梵听着天边那声天籁般的啼哭声,终于放下心来。他缓缓闭上眼,等待着魂魄分离的疼痛。 无却现在想起来,还是不忍去回想。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庞,感叹道:“真是个惹事精。” 那时他少了三魂,七魄在体内零散飘荡,再一次忘了自己是谁,生命里灰暗空白,如眼前万年不变的云。 他持着一把蚀月剑守在天门前,满心茫然,一问三不知。 “你是谁啊?”稚嫩的声音将他从一片虚空之中唤回了神,他低头,看到个粉嫩嫩的小娃娃,眨巴着漆黑的眼珠子,伸着小手好奇地摸上他的耳朵。 他看着她嘴边留下的口水,道:“......不知道。” 小娃娃闻言一愣,伸手一把就拽上了他的耳朵,咯咯笑个不停,口齿不清道:“是狐狸,呆狐狸!耳朵真好玩......” 他木着脸看着她越来越放肆地爬在自己身上,小手玩着他的耳朵,他的尾巴,他的头发。 他木着脸看着小娃娃玩累了,伸出小手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就躺在她怀里睡着了。小家伙毫无防备心地躺在他怀里,哈呼哈呼都吹着泡泡睡着。 他低着头看着,慢慢地尝试着学着她笑的样子,扯出了一个难看僵硬的笑脸来。怀中的孩子突然睁开眼,看着他难看的笑脸,愣了一下,随即咯咯咯地笑起来,她一轱辘爬起来,伸手摆弄着他的脸,温热的小手触摸着脸颊,舒服而柔软,让他心中渐渐漏进去了什么。 他学着她摆弄的样子,笨拙地牵扯着僵硬了许久的脸,他听到小娃娃的笑声心里就跟着开心,只可惜他笑得不够好看,没她好看。 日复又一日,呆狐狸看着她慢慢长大。 从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到娇俏明媚动人。 他不懂天界的人为何见他就躲,他不懂自己为何要守在这冷清的天门。 他却看懂了她眼底强撑的欢笑。 那时,他喜欢唤她一声“阿九”。 阿九抱着双腿,蹭到他身边,霸道地道:“呆狐狸,你让一让,给我点位置坐啊!” 他点头说好,还未起身给她让位,就被她挤着往外移了一寸。他呆呆地坐着被她一点点挤着移出了位置来。 少女阿九扬眉道:“你怎么这么笨,呆头呆脑的!” 他默然,看向少女,许久才道:“阿九,我不笨,也不呆......别嫌弃我。” 少女一愣,伸手上前如万年前相遇时那般,霸道地揉着他的耳朵,直教他疼得眼里泛了泪花,才心疼地放开手道:“呆狐狸,你怎么疼都不喊一声?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乖啊,下次疼一定要说!” 他点头道:“好。” 阿九倾身向前仔细瞧了瞧道:“那......还疼不疼?” 他道:“不疼了。” 阿九道:“那我再揉揉?” 他迟疑道:“......疼。” 阿九哈哈笑起来,得意道:“逗你玩呢?不揉不揉了!” 笑了会,阿就双手拄着下巴,道:“喂,呆狐狸,你说为什么人一生下来,这命就注定了?” 他想了下,道:“......不知道。” 阿九似乎没指望他能真的回答她,语气中隐着一丝惆怅和不解,道:“为什么就注定了呢?为什么不能自己决定呢?阿九也想像姐姐们那样被大家喜欢,一个人真的好难过啊......” 呆狐狸道:“......我喜欢......” 阿九一怔,心下一乱,伸手笑着去打他:“胡说八道,你喜欢什么呀你!” 呆狐狸盯着她的眼睛,缓慢地一字一顿道:“我喜欢......阿九。” 阿九一愣,眼底泛着期翼的喜色,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喜欢?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到很久以后那种哦?不是现在喜欢了,以后就不喜欢了那种,是不能变,无论怎样都不会后悔那种?喂!呆狐狸!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听懂了没有?给点反应啊?!” 他头一次嘴角微微上扬,绽出个分不清是温柔还是呆傻的笑容,道:“真的......喜欢。真的喜欢阿九,一直......一直一直一直......” 阿九一怔,眼角泛出水汽来,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别扭又骄傲地将头撇在一旁,道:“......嗯,我知道了。一直一直那种,你不许反悔!你要是反悔我就咬了你的耳朵!” 呆狐狸眨巴了两下眼睛,唇瓣传来她掌心的味道,点头:“嗯嗯......” 不懂天地,不懂万物,却能彼此相互依偎着上万年,简单地喜欢着上万年。 少女缩在呆狐狸的身边香甜地睡着,一条雪白的尾巴叠在她身上,睡梦中的阿九伸手抓着尾巴抱在怀里,喃喃道:“......呆狐狸......你的尾巴又长了.......嗯......” 无却想起来,不觉好笑,低下头轻啄着她的唇角,染鸢在梦中伸出一只手习惯性地抱着他,嘟囔着:“......无却......嗯......无却你是不是又来偷喝我酿的酒了......不给......你不给我弹琴听,就不给你酒喝......” 无却闻言,不由倾身贴近又顺着她梦中伸出的舌勾着她深.入缠绵,低声道:“想听什么,我给你弹。” “那个那个......就你以前弹的那个!”染鸢突然激动地喊了一句,又沉沉睡了过去。 阿九拿着一把琴远远跑过来,大声喊道:“呆狐狸!呆狐狸!姐姐说要在母后的诞辰上弹琴!我我我也要弹琴!可没有人愿意教我......” 她跑得太急,一下摔在他脚边,琴被摔得老远,她抬头看向他,小嘴强忍着紧紧抿着。他连忙上前伸手扶她。 阿九一下扑到他怀中,没忍住,哇哇大声哭出来:“我我我......呆狐狸......阿九也想弹琴给母后看,阿九也想要母后夸夸阿九!阿九也想.......啊呜呜呜!!!” “我教你。”呆狐狸道。 “......嗯?”阿九抬起头,泪眼花花地看向已经一手将琴捡起来的他,“你说什么?” 呆狐狸寂梵道:“我教你。” 阿九擦干眼泪,坐在她身旁,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轻勾慢挑着琴弦,耳边响起悦耳的琴音。 她像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世界一般,瞪大了眼珠子,欢喜地拍手道:“好!好厉害!呆狐狸你这首曲子叫什么?你教我好不好?” 寂梵摇头道:“忘了。” 阿九凝眉细细想了想,“那你要不要取个名字?我可以帮你取啊!” 呆狐狸寂梵道:“不用了。等我想起来了告诉你。” 无却凑近染鸢的耳畔,柔声道:“我想起来了,叫‘染心’。” 染鸢翻了个身,突然伸手向前揽上他的脖子拉近在眼前,迷糊糊地睁开眼,道:“悄悄说什么呢?” 无却道:“我说那首曲子叫‘染心’。” 染鸢皱眉道:“曲子?什么曲子?哦哦!你以前在上古界弹得那首?这名字......嗯......还不如我帮你取的呢!我偷偷给它取了一个名字了,叫.......叫.......哦!我想起来了!叫‘无鸢’!哈哈哈!!!怎么样?是不是不错?” 无却低声应道:“嗯,不错,你喜欢就好。就叫‘无鸢’。” 染鸢凑上前轻吻了他一口,笑道:“那你弹给我听!” 无却点头,幻出无却琴,横放在身前,两人坐在花海中,听着他弹着一曲无鸢。 阿九拄着手听他弹着,如痴如醉,道:“真好听!呆狐狸,我不想学了,你以后弹给我听好不好?” “好,我弹给阿九听。” “谈多久?” “一直一直......” “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还有还有!!! 除了撒糖什么都不会! ☆、一碗孟婆汤 染鸢想了想,掏出菱笛来,挑眉道:“我来给你伴奏!” 无却修长的指尖划过琴弦,轻轻和着她的笛音,道:“好。” “呆狐狸!呆狐狸!我还有几月都要过生辰了,你送我什么?嗯?嗯~~~”阿九蹦跶在他面前,一张娇俏的脸放大映在脸前。“不许耍赖哦,我今年可是三万岁生辰!你必须送我个大宝贝!” 呆狐狸想着她的礼物,思绪飘飞,被她在耳边一炸,一激灵回过神来,呆呆地道:“哦。好,我会给阿九准备好的。” “那还差不多!” 呆狐狸独自一人在天宫里走着,一不小心撞上个人。 “你是?”他警戒地问道。 鹤忆笑道:“我是阿九的朋友,我知道你,呆狐狸是吧?” “啊?......嗯。” 鹤忆甩开折扇晃悠悠地绕着他转了一圈,没来由地道了句:“啧啧,你看看你,这是何苦呢?” 呆狐狸抿唇道:“你在说什么?” “啊?我?哦哦~~我意思是你是不是在想给阿九三万岁的生辰准备个礼物?” 呆狐狸眼神一亮,点头道:“嗯!要好的!” 鹤忆轻笑,道:“这还不简单?这样,你看从这往前走,有一处月老庙,里面那白胡子老头每年都能从人间搜刮到不少男男女女送来的宝贝,这样,你去给他打打杂,说不定他高兴了就送你个好宝贝?你看如何?” 呆狐狸猛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月老看着寂梵,抚着胡须笑道:“我这有对双鸾玉,你若能帮我将那树上乱的红线按着我的鸳鸯谱牵对了,我就送予你如何?” 呆狐狸二话不说答应了,他有空便来月老庙理红线,害那阿九几次来找她扑了空,几顿抱怨。 他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那对双鸾玉,他小心翼翼地揣回怀中,回到天门前继续守着。 等了许久,傍晚时分,他看到彩霞仙子将云锦挥在天边,万里云海一片彩霞。阿九抱着几个果子兴冲冲地跳着跑来找他。 第36节 “呆狐狸,刚刚看什么呢?那么着迷?”她咔嚓咬了一口果子,径自坐在她旁边,丢了一个在他手里,“多的没有了,就这个,爱要不要。” “嗯。”他将果子握在手里,“谢谢阿九。” 阿九又啃了一口,奇怪道:“谢什么?吃啊。” “我......我等会儿再吃。” 阿九哼了一声,拍拍手三两口将嘴里地果子囫囵吞了,伸手去要:“不想吃给我给我,这可是我偷偷去母后的园子里摘的,那么好吃,你还嫌弃,给我给我。” 呆狐狸急道:“没......没有,阿九,我是想着你你要是不够吃,我可以再给你......” 阿九哼了一声,一掌拍在他肩头,道:“怎么会呢?我要想吃,我还可以再去摘,你快吃了,别给我留了。” “哦。”他拿过果子轻轻咬了一口。 阿九凑在他脸前,期翼道:“好吃吗好吃吗?” 呆狐狸点点头道:“好吃。” “嘿嘿,好吃就好,你吃了我的果子,那过几天我的生辰你就得给我个回礼。你放心,就算还是个果子,我也要!记住了没?” 呆狐狸想起怀中的双鸾玉,伸手一摸,迟疑开口道:“......阿九......” “嗯?”阿九挑眉看向他,“怎么了?吞吞吐吐的?哎呀,你怎么还不快点吃,等会被我八姐看到了,肯定又要来说叨我了。” 阿九的三万岁生辰那日,他守在天门口,怀揣着双鸾玉耐心地等着大殿内的庆宴结束,满心期许。 殿内的点印礼正在进行中,大殿上空窜上一簇虹光,紧接着黑压压一片的魔军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天门外。他警戒地站起身,紧握着蚀月剑,为首的紫袍男子身旁站着个小狐狸,模样甚是好看。 那小狐狸看到他,兴奋地喊道:“父尊,我与赫漓来接你和娘亲了!” 寂梵不解,持剑挡在他即将要扑上来的小身子,沉着声音问道:“你们是谁?” 小狐狸面露受伤的神色,道:“父尊,你忘了司寇了?可是......可是不能再等了,母尊今日的点印礼成之时,就会引发逆天劫的!” “天劫?”寂梵一愣,看向大殿之上逐渐聚集的乌云,剑眉紧锁,道:“如何能挡下?” “等不了了,所有人听我地命令,冲进天门去!”司寇手持双刃一跃上天,朝着身后的魔军发号命令。 寂梵看着满目的杀戮纷乱,心中只念着阿九,“逆天劫......逆天劫......”他脑中一激灵,忽而抬首,持剑匆匆跑向大殿,迎面遇上刚刚赶来的天帝。 天帝火急火燎地赶来,看着身后交战的两军,再看向满身沾上血的他,不由分说,怒道:“寂梵!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再一次串通魔界攻打天界!” 恰在这时,点印礼成,大殿上空轰隆劈下一道骇人的闪电,寂梵想都没想,持着蚀月剑一跃而上,迎上那道逆天劫。 天帝面色一滞,以为那天劫本就是寂梵的,冷哼一声,伸手凝诀再一次使出散魂诀,趁着他在抵挡天劫之际,一掌击中他,将他打落在半空中。 “寂梵——!”阿九不知何时冲出殿来,远远地看向他,撕心裂肺地喊出他的名字。 寂梵心中一暖,艰难地回头看向她,微弱地开口:“阿......九......阿九......生辰......”生辰快乐...... 他没来得及将她心心念念的生辰礼物送出去,身子迅速地坠落,残留的气魄被天劫和散魂诀同时一击,终是没承受住,在坠在半空之时,便散了。 他游离于六界,千年又千年,混混沌沌地游离在人间。 姻缘巧合之下,竟来到了鬼界地府。 一个嬉皮笑脸的黑袍男子拦住他:“哎哎哎,这位仁兄,你的魂魄都不齐,怎么投胎啊?” 寂梵缓缓地摇头:“我不要投胎,我只想去找她。” “找谁?” “找......找......找......我要找谁呢......我要找谁呢......”破碎的灵魂飘荡在地府,喃喃道:“我要找她......我要找她......” 鬼君无奈道:“好好好,你既然要找人,就找吧。这样每年像你这样破碎地魂魄多得是,你再等等,说不定就能找到你另外几缕魂魄。凑齐了一魂一魄。你便能去投胎了,只可惜残魂碎魄,这一生都注定坎坷,你看你愿意吗?” 他茫然地重复着那句“找......我要找她......”,缓缓地点头,道了一句“好”。 鬼君合上扇子敲定,道:“既然这样,我给你寻个地方呆着,你便去那忘川边上慢慢等吧。何时等来你另外一魂,你便可以上路了。” 他便又在这地府地忘川等啊等,这一等又是几千年,终于等到了一魂。一魂一魄聚齐之时,他想起来她的脸来,开心地绽出笑来。 他缓缓走上忘川,却碰到一块石头,疑惑地伸手摸上那石头。 “那是三生石。将两个人的名字刻在上面,心诚之人能换来三生的缘分。只不过是不是孽缘就不得而知咯。”鬼君看向他,笑道:“哎呀,你还在等呢,怎么样,终于可以上路了?” 他微微颔首,道:“......嗯。我能不能刻上个名字?” 鬼君讶然挑眉,招呼道:“好呀好呀,别客气,请请请!只不过......你还记得她叫什么你叫什么吗?” 他缓缓地点头道:“记得。”除了名字,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捡起一块石头,上前,一笔一画虔诚地刻上两人的名字,喃喃道:“染鸢......染鸢......” 染鸢躺在无却怀中,睡着睡着,眼前昏暗一片,隐隐看到波动的粼粼水面,她凝眉细看,心里讶然道:“竟然又梦回了忘川?哎,那人是无却!” 她几步上前,连连喊道:“无却无却!你也入梦了?!” 她伸手去拍他,却落了空,不由细看,才看出他不过是个残魄的魂。 “这是......以前?!”她掠过无却看到他身前地三生石,心中一震。想起从前梦回忘川那次。 原来......原来那名字是无却刻下的! 她伸手想要抚上他的脸,却只能延着他脸庞的轮廓描着,不可置信地颤着声音道:“无却......无却你当年到底又经历了什么?你轻描淡写几笔,就想全瞒着我是吗?” 她看着他缓缓走上忘川,端过孟婆那碗汤缓缓喝下,突然回头看向她站的地方,轻声道:“不好喝......” 孟婆懒懒地抬首问他:“那谁做的汤好喝?” 他茫然地盯着染鸢站着的地方,摇摇头道:“......忘了。” 染鸢咬紧了唇,追上去,喊道:“无却!无却!你别走!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啊!” 孟婆用力搅动着大锅孟婆汤,悠悠地道:“染鸢真神,您别喊了,这都是过去了。真正的无却真神,在您身边呢。” 染鸢闻言,下意识地转身,看到无却正站在她身旁,她猛地双手揽上他,颤栗着哭腔道:“无却......当初是怎么回事?你没告诉我,你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度过那断碎魂散魄的岁月的......你告诉我啊,你凭什么要我问心无愧地觉得你做的那些都是理所当然!你凭什么全都要瞒着我!” 无却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道:“无碍,都过去了。” “不!我要知道!我全都要知道!你不说我就用问天镜直接回到过去!你说是不说?!”染鸢恨不得跳上去狠狠将他拍晕,然后直接窜进他的脑袋里问个究竟! 无却无奈道:“好,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再为了过去的事情难过。行吗?” 染鸢抽嗒嗒地抹了把眼泪,撅着嘴道:“好......” 无却揽上她的腰道:“那就随着那碎魂继续看吧。” 无却投的第一世,魏国亡国大将的第三子,江逸。 染鸢眼前浮现出一个小院子,她看着一个瘦小的男孩蹲在墙角。 少年江逸咬紧了牙关,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 他的两位兄长不久前就被父亲调遣在军中,随军打仗,而他,因为生来体弱,从小便是个药罐子,只能被困在这一方窄院之中。 院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喊:“不好了!不好了!魏国战败!亡国了 !咱们大魏亡了!” 他急忙起身,冲出去,一把提起老奴的衣领子喝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老奴颤颤巍巍道:“小......小少爷,咱们大魏亡了,彻底亡了!已经完全沦为苍国的附属国了!” “那我爹呢?!我爹呢?!我哥他们人呢?!”江逸怒吼道,猛然咳出一口血来。 吓得那老奴赶紧道:“小少爷,将军和两位少爷恐是......恐是凶多吉少了......少爷!少爷你别怎么了?!你可别吓唬老奴啊!来人!来人!快点把小少爷扶进去!” 染鸢急道:“你那时看着身强力壮的?怎么少年时这么弱?” 无却沉默不言,染鸢却也能想出这其中缘由,抿紧了唇,继续看下去。 江逸下定决心要报家仇国恨,他寻上险峻的华山道,三跪九拜登上了山顶,之后又被山上的修仙门派拒之门外,他就一日一日地跪着,风雨无阻。 江逸坚毅的面庞渐渐发白,始终不愿离去,最终晕晕乎乎地倒在了山门前。 里面的仙人走出来,唉声叹气地上前替他把脉,是在没辙,命人将他拖进了山门。 江逸所求,无非就是摆脱一身病痛,能有一身上阵杀敌的本事。 这修仙门派与旁家不同,正是兵家承袭千年的门派。 他这一入门,便是五年。出山之时,有如脱胎换骨,只是这其中付出的艰辛,不足对外人道也。 江逸靠着江家在前朝的声望,招兵买马,又得到魏国亡国公主的暗中支持,终于有了自己的兵马。 他策马赶往聚集地时,路过苍国的一片桃林。 在哪儿,遇上了下凡投为一棵桃树的她,千年又千年,她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化为人形,睡觉时掉下了桃树,扑簇簇落花落在头顶,砸在桃树下,一抬眼,遇上了鲜衣怒马的少年。 只一眼,三生石上求来的机缘便开始了。 江逸在仙门待了五年,又怎么看不出她是个妖怪?他看她无害,没有多搭理她,只管继续赶路。 桃瑶傻乎乎地像个小尾巴似的缠在少年的身后。 “你到底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江逸不耐地赶她,但心里又莫名地希望她能够这么继续赖着他。 “不要走。”他在心里别扭地想着。 果真,桃瑶嘟着嘴思考了一会,却东拉西扯着,正当他无耐时,突然听到她最后说了句:“......你看看,我跟着你到你百年以后怎么样?” 江逸嘴角一抽,一边暗骂这姑娘脑子不正常,心底又忍不住有些高兴,他语气略僵硬,道:“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家。” 他心里暗道:“她一只小树妖,哪来的家?” 听着她连忙拒绝,他面上愈发地冰冷,心中就愈发地欢喜。 很好,不想回去,就留在我身边。 清冷的夜里,他们留宿在一间破庙里,他听着她毫无防备的熟睡声,抬眼,看向她的脸,看到她手中紧紧握着的糖人。 那是白日里吹糖师父给她吹的,她满口嚷着要吹一个相公,惹得他阴黑着脸,现在看来,那吹糖师父是故意的,竟然依葫芦画瓢照着他的模样做了个。 这小妖爱不释手,像个宝贝似的护着,连睡觉也不愿放手。 少年的心里,慢慢地住进了这只傻乎乎的小妖怪。 他冷着脸,心口不一地对她,却不敢真的伤了她。 她是只妖,却连人心都斗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直觉告诉我,下章有福利o(n_n)o~~ ☆、两小无猜 第37节 苍国的边城小镇上,少年拉着缰绳,身后的桃瑶欢欢喜喜地吃着糖葫芦坐在马上。 桃瑶嘎嘣嘎嘣咬了一颗山楂果子,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她笑着伸手往前递上去:“江逸,快,尝一个,这个糖葫芦很甜的,一点也不酸!” “不用。” “尝一个嘛~” “不用了。” “江逸~江逸~江哥哥~你不吃的话,我可就......可就全都吃光了啊!” “嗯。”江逸牵着缰绳继续往前走。 桃瑶狡黠的眼珠转啊转,突然惊慌大叫:“江逸快看!” 江逸闻声一回头,一颗糖葫芦就被直直地塞进了嘴里。他皱眉,看着少女得意洋洋地翘尾巴:“嘿嘿,怎么样?好吃吧。” “胡闹!”江逸准备吐出去,迟疑了一下,扭过头去,咀嚼了起来,咽下去。 桃瑶笑眯眯地看向他,问道:“江逸,你这是要去哪儿?” “江北营。” “江北营?那是个什么地方?” 少年低垂着头,恶狠狠道:“打仗的地方!你要是不走,只有死路一条!” 桃瑶歪着脑袋,一根手指扣着唇角疑惑道:“打仗的地方?好玩吗?” 江逸冷哼了一声:“不好玩。” 桃瑶眉梢一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故意语重心长道:“放心吧,我陪你就没那么无聊了。” 肩头轻微的重量让江逸下意识地防备,听完她的话,他压下心中的防备,往前走了几步脱离她的掌心,道:“到时候你就知道到底好不好玩了。” 来到军营中的桃瑶,整日什么都好奇,惹是生非,好心办坏事将军营里的伙房弄得一团糟! 江逸听到她几乎要将伙房烧了,气得丢下一干正等着决议的老臣,赶向伙房。 “桃瑶!!!” 烧得满脸黑灰的桃瑶被他一声怒吼吓得抖三抖,僵硬地转过身来,嘿嘿笑了两声:“......江逸,你来啦?” 江逸阴黑着脸,踏进去,道:“我要是再不来,我这伙房还不得没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桃瑶伸手抹了把脸,小心地将灶台上的碗端出来,道:“这个......做了这个,江逸,你尝尝,我做了好久的,应该熟了。” 江逸低头看着那碗黑乎乎分辨不出是何物的东西,掩鼻道:“......这是什么?” “嘿嘿,是糖醋排骨......你别看黑,都是肉。”桃瑶急忙伸手拿了块就要塞到他嘴边,“真的是排骨,这都是肉,又甜又香的,你快尝尝!” 江逸下意识地往后仰,极其嫌弃地看了眼她手中的排骨,许久极为不情愿地伸过头去张开嘴。 “不给你吃!”桃瑶一下将排骨拿过来,忙塞进嘴里哈哈大笑,没笑两声,她的脸色就变了,忙扭过头呸了一口全吐了出来。 江逸:“......” 江逸失落地闭上嘴,阴着脸盯着她自作自受。 “咳咳咳!到底哪里错了,怎么这么难吃?!” 江逸嗤了一声,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呆着,别再浪费我的军粮了!” 染鸢在无却旁边看着两人的过往,不由讪讪地笑了笑:“想不到我以前这手艺也不怎样嘛,嘿嘿......” 无却伸手将她揽在怀中道:“就算不怎样,也是你亲手为我做的。” 无却一晃手,眼前的景象便推后了许多。 江逸不许她随军,她就女扮男装偷偷跟着走。徒步行了几个时辰,她累得气喘吁吁的,忽而听到一阵马蹄声靠近,还未反应过来,腰上被一只大手揽住,转眼间被抱上了马。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 “别动。”江逸压着声音道,令人不抗拒。 桃瑶老实了,乖乖躲在他怀里,在一行人的注目之下,两人重新回了队伍前。她小声问道:“你什么知道的?” 江逸道:“一开始。” “一开始......哦......什么?!一开始!你早就知道了,你现在才来......”桃瑶瞥到江逸的眼神,不由地消了音,半天才敢小声嘟囔道:“好好好,我错了,江哥哥~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这次好不好?我真的想和你一起,我这也是身不由己才出此下策的。” “下不为例。”江逸伸手将她搂得更紧,拉着缰绳夹马高喝,带着她绝尘而去。 桃瑶开心地伸手揽上他的脖颈,笑嘻嘻道:“江逸,你放心,没下次了!” 无却听闻,低声嗤了一声。 染鸢耳尖听到了,问道:“怎么了?” 无却不回她,挥袖而过,眼前俨然是一片厮杀震天的战场。 染鸢四周寻着,一眼看到了混与乱战的两人。 江逸一剑结果了一人的性命,伸手将茫然颤栗在战场中的桃瑶拉在身后,怒气冲天道:“你不是说没有下次了吗?!你来这做什么?!” 桃瑶颤栗着身子仰头看向他,身侧的敌人杀过来,被江逸转身一剑抹了脖子,热血溅在她脸上,吓得她僵在原地,瞪大了双眼。 江逸一手护着她,一手应付着四面八方杀来的敌人。他们被困在其中了。 “啊!啊啊啊!!!”桃瑶不知何时,捡了地上一人的剑,拿起来就是一顿乱砍,壮着胆子大喊大叫。 江逸一怔,回过头看着这个已经被吓坏了的丫头,她体内的法力被激发出来,挥动之间打出一道虹光,将周围人全都击退了。 他来不及多想,一把上前将人拉住,喊道:“别砍了!快走!” 他拉着桃瑶没命地往前逃去,在夜深前,终于找到个容身的山洞。 桃瑶终于冷静下来,她伸出手看着满手已经干涸的血迹,后怕往身上抹,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别抹了,已经干了。”江逸刚刚笼起一堆火,一把剑插在火堆边,火光摇曳将他的轮廓映在山洞的墙壁上。 桃瑶这才看向他,发现他肩头已经殷红了一片。江逸伸手握住那根断箭,咬牙闷哼了一声,一把将它□□,疼得满头都是冷汗。 “江逸!你受伤了?你什么时候受伤的?”桃瑶扑过去,焦急地看着他的肩膀。 江逸闷哼一声,伸手去撕自己的衣袍,道:“无碍。” “什么无碍?你流了那么多血!等等,我给你疗伤!”桃瑶闭眼凝神施诀将手轻轻覆在江逸受伤的肩头,灵力缓缓地输入他体内。 江逸只觉得肩头流过一股暖流,柔柔的很舒服,待桃瑶结束了,再看那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了。 “你......”江逸不可思议地动了一下胳膊,“你是......?” 桃瑶欣喜地看向他,道:“太好了!我以为一百年的灵力不够又多输了一百年,总算是好了!” “......”江逸凝神看向她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什么妖,修炼了多久?” 桃瑶一愣,道:“我是桃树妖啊,你不是在桃林见到我的吗?至于修炼多少年,我也不清楚,反正在桃林里呆了有......”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嗯......可能有一千?哎呀算了算了,我搞不清楚,头疼!” 江逸苦笑不得,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呀,活了这么久,还跟个孩子似的,还没个凡人机灵。” 染鸢微蹙着眉看着,忽而感到头顶上有只手在动,冷着脸问:“你做什么?” “摸摸。”无却面无表情道。 染鸢一手将他的手打下来,恶狠狠道:“摸什么摸?!” 无却弯腰伸手环住她的腰,靠在她肩头低声道:“怎么了?” 染鸢握住他在腰间的手,抿着唇闷声道:“无却,以前的事情我记得不清楚,这么旁观的看着,倒觉得心里别扭。” “你别扭什么?”无却附在她耳边问。 染鸢扭过头去,闷闷地说:“觉得自己以前像个傻子......”连你的心都不懂。 头顶应声传来一声轻笑声,染鸢恼羞成怒,伸手就去锤他:“笑什么笑?!” 无却轻松地一手握住她的拳头,道:“我是想,你现在也没聪明多少,还是那么傻。” 染鸢羞愤地要打上去时,看到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盯着自己道:“傻我也喜欢,什么样的,都喜欢。” 染鸢的手停在他手中,面上微热,眼神下意识地躲开他灼热的目光,扭过头去,小声嘀咕了句:“巧舌如簧。” 她正好撞见江逸和桃瑶正情难自已地凑近吻在了一起。 染鸢老脸一烧,忙扭过头去。恰恰碰上无却低笑着靠来的唇,他问:“你说什么?” 染鸢感受着温热地唇瓣,小心地厮磨着,轻仰着头撒娇似的,道:“说你巧舌如簧花言巧语,老不正经!” 无却闻言,轻轻衔住她娇嫩的唇,惩罚似的轻咬了一口,喑哑着声音:“......再说一遍。” 染鸢生怕自己没触到他的逆鳞,挑眉凑近他的鼻梁顶了顶,微翘着唇,突然往后退一步,笑道:“无却!我说你巧舌如簧花言巧语就知道说些甜言蜜语骗人!老不正经!哈哈哈!!!” “骗人?”无却舌尖轻抵着下齿,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鲜有地露出俊美的笑容,直教三尺外的染鸢后悔地打颤。 染鸢深知能屈能伸的大道理,当即认怂,皱着一张老鸨似的谄媚脸,讨好道:“那个......无却,我就是逞个口舌之快,饶了我呗,我不敢了不敢了,绝对绝对没有下次了!我发誓!唔——!......” 无却伸手将她按倒在地,墨发垂下,落在她耳畔,轻吹了气:“什么叫......老不正经......嗯?” 染鸢仰视着他的眸子,仿若看到了满天璀璨的星辰,呆愣了片刻,看到他俯下身来,轻轻柔柔地唇贴在她的脸颊上,喑哑而低沉的声音萦绕在耳畔: “我们第一次洞房,就是在这里。” 染鸢一愣,回过头看去。 芙蓉帐暖度春宵...... 她老脸再次一红,真·洞·房! 作者有话要说:  羞羞羞~~ 女主那为数不多的少女心啊,终于知道害羞了2333 说男主老不正经是认真的,因为真的活了几十万岁了,话说他在身为魔尊时放纵自在悠闲养娃娃的时候,真的有够老不正经的→_→ 相信我!请看真诚的大眼睛!!! ☆、大结局 “娘亲!” 第38节 染鸢被一声糯糯的喊声唤醒,她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帷幔,呆滞了片刻,起身来一看,竟然是在魔界她曾经居住过的落槐殿。 小狐狸连喊了三声,见染鸢醒了,一下子扑了上去,赖在染鸢的怀里就不撒手。 “哼,都已经四万岁了,还装嫩撒娇,也不知羞!”小凤凰潋莹抱着双手站在远处,嗤笑道。 染鸢明显感到怀中的小狐狸炸毛了,他的尾巴僵了僵,恶狠狠地回头怒道:“闭嘴!” 染鸢好笑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将他从怀中放开,道:“嗯,潋莹说得是没错,司寇有四万岁了吧,你娘亲这个时候可都......”她顿了下,似乎也没创下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来。 染鸢讪讪地笑笑。 “你那时可都什么?”无却从门外走进来,一袭月牙长衫,如清风明月,清辉俊雅。 染鸢尴尬地给他使了个眼神,轻咳了两声,道:“且不说我,你爹爹那时候可了不得,神界谁不知晓他?司寇,你可再不能这般了。” 司寇不情愿地努嘴巴,往后翻身一跃,站定在三尺外,道:“娘亲还未给司寇取个正式的名呢。娘亲答应给我取了,我便再不以这般姿态示人。” “取名?”染鸢为难地笑笑,看向无却,谁知无却反倒如司寇那般满怀期翼地看向她。 司寇摇身聚出一团雾气,烟雾消散,中间站着个美少年,一袭蓝纹浪花卷云袍,唇红齿白,星眸璀璨,腰间配着一对弯月双刃。少年意气风发,扬眉笑道:“娘亲!如何?” 染鸢挑眉,总觉得自己白捡了这么大个儿子,她微微颔首道:“嗯,不错,这样,司寇作姓名,字无昀。如若魔界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将你和涟莹送去那龙峰修习如何?” 司寇一震,上学堂什么的能拒绝吗? 染鸢一眼看出他不乐意,笑道:“不想去的话,我便收了你手中的锁灵哨,干脆也让潋莹与我回上古界好了,省得留在魔界给你添堵。” 站在远处的潋莹闻言,脸色一变,也不知是否愿意,只是盯着司寇微怔了下,突然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向另一侧。 司寇犹疑地想了想,咬牙道:“好!娘亲既然非要让我去,那我就去!只是说好了,就两百年,等着臭丫头的卖身契过期了,我也就不待了!” 潋莹气道:“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卖身契?!” 染鸢连忙摆手:“停停停,别吵。既然说定了,司寇你将魔界的事情处理好了即日便可启程。我和你父尊会定期去龙峰探望你,顺便看看你的修行。你这四万年来,恐怕都是修的魔道,不早日修正,他日怕是没办法破除心魔,飞升上界。” 司寇一震,看向无却问道:“可是父尊和母尊不也是修过魔道吗?” 染鸢道:“不用太过于纠结于此,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念破神。只要你心中是正道,他日还怕不能修成正果?” 无却点头道:“你娘亲说得对,潜心修炼即可。” 说完,他挥袖召来九霄凌云,两人缓缓踏上去,升在云端,遥遥看着底下的两个孩子。 染鸢看着渐渐消散在眼底的司寇,突然,来了句:“把他丢给白琚没问题吧?” 无却云淡风轻道:“过去四万年没问题,未来的两百年也就没问题。” 染鸢汗颜,心道:“罢了,这孩子可不就是甩给别人带的嘛!我们俩好不容易在一起,当然得过二人世界了。” 染鸢想起昨晚,扭捏了半天问道:“咱们什么时候从梦里回来的?” 无却道:“你在梦里又睡过去了以后,我便带你回了魔界。” 在梦里又睡着??? 染鸢讪讪地笑道:“是吗?哈哈!!我怎么好像都不记得了?那......现在去哪儿?” 无却淡淡道:“海棠楼。” 染鸢闻言,怔了怔,笑道:“好,正好人间也要到中秋节了,去过个节。” 两人在京城外落了地,慢悠悠地踱步走进京城内。 海棠楼一直是由倪家夫妇和一群牙白山的妖怪隐姓埋名地经营着,没隔几十年便会变幻相貌姓名,现如今又过去了上百年,高台楼阁风霜不减,更多了丝韵味。 刚踏进海棠楼,就有小二迎上来招呼:“二位,打尖儿也还是住店啊?” “住店。”无却拉开染鸢面前的一张凳子,低声道:“坐着。”染鸢毫不客气地坐下,抬首环视着海棠楼内的摆设。 小二眼见地凑到染鸢面前,哈着腰问道:“两位是要几间房?” 无却坐下道:“一间,要最好的。” 小二一愣,随即机灵地反应过来,甩了下肩头的帕子,欢喜道:“好嘞!那二位想点些什么吃的,我等会给二位送到屋里去?” 染鸢闻言,笑着噼里啪啦点了一堆,气儿都不喘,最后扬眉道:“叫你们的大厨子麻溜儿的!” 小二听得一怔,细细打量了下这个面生的姑娘,不由伸手挠了挠耳后根笑道:“哎?绝了!姑娘看着面生,想不到对咱海棠楼倒是熟悉,点的菜道道都是咱海棠楼的哪首招牌菜!” 染鸢故作神秘地挑眉笑道:“你不知道的还多了是嘞!你且去叫后厨准备,不用送屋里了,直接送到那边二楼的雅室。” 小二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顶楼的雅座,那里眼界宽广,能将整个京城的风貌尽收眼底,确是个极佳的好位置。小二知道也许来了个多年未见的老顾客,悄悄凑近了些,小声道:“姑娘是否是海棠楼的老熟客?恕小的眼拙,没认出您二位来。” 染鸢笑道:“你只管对您当家掌柜的说,当年那颗金蛋滚回来了。” 小二不明所以地点头哈腰,连声道:“好好好,姑娘稍等,小的这就是通告一声。您二位请移步去顶楼的雅座候着,酒菜很快便到。” 两人移步来到顶楼,这顶楼视野广阔,风光秀丽,四面精细的雕镂栏木下布着长座,圆桌矮椅木料上佳,还有专门设置了琴师的桌椅,供其在一旁添趣。 染鸢没见到倪氏夫妇,楼下走上来一黑一白两个年轻男子,正是当年的白耳黑耳两只猴妖。听闻他们说,百年前两夫妇就将海棠楼交给他们打理,之后不知是历劫飞升了还是归隐了。 染鸢讶然,心想如若是飞升了,他日在天界必能相见。 她持了壶小酒侧坐在凭栏下,仰头喝了一口,道:“无却,我现在想想还蛮怀念当只小蛇妖的日子,这京城的纨绔子弟都被我吊着耍了个遍,没事喝喝小酒,听听小曲再去调戏调戏那时候的你。日子真是悠哉!” 无却幻出无却琴坐下轻弹了几个清调,道:“你如果想,现在也可以。” “也可以什么?”染鸢来了劲儿,挑眉调戏道:“你是说调戏那些小公子,还是调戏......你?” 无却唇角浅笑,无奈地摇头道:“染鸢,你还是祸害我一人罢了。”说完,他径自弹奏了起来,是之前听过的那首“无鸢”。 染鸢听得兴起,掏出菱笛横侧在嘴边,和着他的调子胡乱地吹,肆意妄为,那调子惨不忍睹,无却也不恼,就由着她胡来。 忽而笛中隐隐泛着幽绿的荧光,化出一缕青烟凝成了人形,张口就叫嚣道:“别吹了!难听死了!” “乐菱?”染鸢放下菱笛欣喜道,“你这是神识醒了?” 乐菱哼了一声,满心欢喜地看向无却道:“哥哥!” 无却微微颔首,伸手过去:“过来,我看看。” 小丫头三两下蹦跶着上前,一把扑在无却怀里,回头得意洋洋地朝着染鸢吐舌头,像极了当年初见面时的小鬼模样。 染鸢好气又好笑,道:“臭丫头,每次都不待见我。我可告诉你,现在你哥全身上下连根小脚趾头都是我的,咱俩的儿子都比你大,哼,看你能带我何?” 乐菱闻言,愣了下,随即升起一抹红晕,怒道:“你......你、你不知羞!” 染鸢还真不知羞,乐呵呵地又灌了一口酒,道:“小丫头,你懂什么?你还嫩着哩!” 无却轻咳了声,伸手抚了抚乐菱的头,道:“乐菱,现如今,你该去投胎了。” 乐菱一震,不情愿地低下脑袋,小声嘟囔着:“哥哥这是要赶我走?” 无却柔声道:“乐菱,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乖,听话。来世有来世的机缘在等着你。” 乐菱努努嘴,又紧紧抱了抱无却,反过身来瞪了一眼染鸢道:“好,既然哥哥这么说了,我便照做。哥哥,你一定要幸福,别总被这个女人欺负。” 无却应道:“嗯。去吧。” 乐菱朝两人招招手,跳跃着向前跑去,绿色的身影渐渐消散在二人眼前。 染鸢顺势坐在他对面,拿起筷子夹菜,吃了几口道:“无却无却!碍眼的小家伙走了,咱快吃。这海棠楼的菜可不是我吹,真的是绝品!当年要不是你急匆匆地拜师跟着那个老道长跑了,我肯定要请你来吃上一顿!” 无却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茶杯径自抿了一口,道:“喜欢就好。” 染鸢猛点头,往嘴里又塞了一块,道:“没错没错!来来来,我给你夹点菜,我看你那样肯定不喜欢吃辣的,这个糖醋排骨如何?” 无却看到那块糖醋排骨,微微点头,似想起了什么,道:“好,就要这个。” 染鸢许久没吃到人间的饭菜了,自然是一顿大快朵颐,吃饱喝足了,不由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心满意足地腆着脸对着一身清风白月不食人间烟火的无却傻笑了一阵。 “笑什么?” “我笑你啊,这么好一颗大白菜,终于被我给拱了。嘿嘿......”染鸢心想着,无却在上古神界就有不少女神仙芳心暗许,没来由地被她这么一折腾,反倒先下手为强了。 无却好笑地摇头,殊不知,这个顶着一把红色油纸伞的红衣少女,早就在她飞升到上古神界那日就莫名其妙地入了他的眼。 “傻瓜。” “傻瓜说谁?”染鸢乐呵呵地一双眸子闪亮亮的,一直盯着无却,站起身来凑在他眼前。 无却笑着,伸手将她嘴边的饭粒抹了,道:“说你。” 染鸢一愣,忘了自己刚刚下的套,高楼之上,清风拂过,白衣胜雪的男子温柔的眸子里映着她一身红衣似火,她鬼迷心窍地道:“无却,闭眼。” 说完,她就径自闭上了眼,踮起脚,隔着桌子亲了上去。 轻轻的一吻,风拂衣袂,翩飞动人。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继续撒糖~大概会有好几对cp出来窜场子。 o(n_n)o~~ 无鸢夫妇的福利还在考虑中,看小天使的热情程度决定要不要炖~爱你们哟~么么~ ☆、番外之荷下绕锦鲤 天灯镇的怨魂散尽,整个镇子被瑞溪放出了河底,重见天日,而幼荷也终于放下心魔,离开了。 瑞溪从前是只小红鲤,他梦想着鲤跃龙门,能跻身龙族,一到跃龙门的日子就会奋不顾身地逆流而游,在龙门出现时奋身而跃。每次失败后摔得浑身是伤的回去,总会被河里的其他人嘲笑一番。 那一次他竟又失败了,被河边的小贩捞进了渔网里。 那日是天灯节,他在小贩的鱼篓里颠颠簸簸,几番觉得自己可能就快要死了。昏天暗地的一阵撞击,他不管不顾奋力一跃,跳出了鱼篓,沾了满身的黏尘,心下才惊慌,没了水。他这次真的是死定了,还没人给他收尸。 他微弱的喘着气,迷糊中听到一阵嚣杂声,又过了会儿,一双手小心地将他捧了起来,一滴水掉在了他身上,滑进嘴里,咸咸的。 他在她幼小的怀中一路穿过街走巷地奔跑,他微张着嘴,艰难地看着那个救他的女孩,入水的瞬间,他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甩掉一身的尘土,他欢喜地甩着鱼尾游着,回头看向女孩凑近他瞪得大大的黑眸子里竟然欣喜地泛着光。 瑞溪一愣,她想起女孩怀中的温暖,想起她一路奔跑在耳边的喘息声,竟然觉得冰冷的身体有些温暖。 他被她养在桌上的鱼缸里,听着她自顾自地给他取了个名字红锦,听着她欢欢喜喜地将所有女儿心事都一股脑儿轻吐给他听。 瑞溪想着要不是自己伤没养好,没办法离开,绝不会有心思听她说这些婆婆妈妈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翻翻鱼眼,朝说得兴奋的幼荷土了几串泡,甩给她一个鱼尾巴,游到另一测去。 那日他终于变回真身,出现在她面前。 幼荷问他叫什么名字。 第39节 “红锦。”脱口而出的竟然将这个他平日里百般厌恶的名字。 日复一日,他听着她欣喜地喊着自己“红锦”,倒真的忘了自己的名字。 他赖在她身侧,忘了他年复一年的报负,忘了鲤跃龙门,只贪恋她手中的一碗淡汤,一只糖人。 他不懂这种入了魔似的依赖是什么,他不愿去想,自欺欺人。 夜里,他赤着脚晃荡着坐在独木桥上,冰凉的河水滑过脚踝。瑞溪随手摘了根狗尾巴草调着水面的浪花,一群一同生活过的小鱼围了上来。 “喂!瑞溪,你都已经能化人形了,怎么还不准备去跃龙门呢?” 瑞溪一根草甩上去道:“你懂什么?老子自会安排!” “哈哈哈,恐怕是害怕又失败了,到时候说不定可就被凡人逮着一刀破肚了!” “去去去!!!能不能说句好听的?!”瑞溪想起今日幼荷又因为苏堇旭那个浪荡子偷偷抹眼泪了,他想起幼荷的眼泪心里就烦躁,闷闷地难受。 他晃荡着脚丫上的水花问道:“你们说,一个人为什么会为了别人流眼泪?” “流眼泪?这还不简单,当然是因为那个人很重要咯?” 瑞溪恍然间想起幼荷救起他时,为他掉的那滴泪,不由地一怔,喃喃道:“重要的人,不是只有一个吗?为什么还会为另一个人流呢?” “不对不对!”有小鱼嚷起来,“总会有更重要的人嘛!当然是另一个人更重要咯!” 瑞溪闻言,猛地跳站起来大喊:“不要!”他赤着脚转身用力往镇子里跑,一路上心心念念着为什么不能是他,那个更重要的人。 大半夜的,他跑到幼荷的房门前,刚要抬手使劲锤门。耳边忽而想起一句话。 “幼荷真的好想当阿旭的新娘子啊。”那时她小小的,傻乎乎地拄着下巴对着还是条小鱼的他这般天真的说道。 那是她的心愿,从小到大的。 瑞溪想起自己一直以来为了跃龙门摔过无数次,伤得浑身是血。这是他的心愿。 他怔了许久,颓然地蹲下来,垂下了手。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拖长了他缩成一团的影子。 “如果......我不跃龙门了,幼荷能不能......不嫁给他呢?” 不知在门前蹲了多久,嘎吱一声,眼前的木门开了,露出一束烛光。 “呀!阿锦!你怎么蹲在这儿?外面这么冷,快进来!”幼荷急道。 瑞溪猛地抬首,看到清辉月色下的少女,展颜笑了,站起身一下扑过去抱紧了她:“幼荷!” 幼荷不明所以地伸手轻拍着他,哄道:“怎么啦?我家阿锦饿了?” 瑞溪摇头:“嗯~嗯~不是!我不饿,我就是......就是......想你了。”他说完脸一烧,紧紧抱着幼荷不让她看自己的脸。 怀中的少女一愣,笑道:“阿锦这是怕黑,睡不着了吧?进来吧。我明日让阿伯给你的屋子里添盏灯。” “呀!阿锦你怎么没穿鞋?你的脚!”幼荷心疼地蹙眉,忙就着烛光找来草药给他包扎上。 幼荷埋怨道:“你呀你,大晚上跑哪玩去了?你看看你的脚全都给石头渣子给戳破了,真是的!” 瑞溪盯着蹲在他眼前给他小心包扎的幼荷,梦靥般地呆呆问道:“幼荷,是心疼我吗?” 幼荷低头专心给他包扎道:“当然了!你这样子不省心,我当然担心你。” “那......我是不是幼荷心中最......重要的人?”瑞溪问得小心翼翼,那个最字,竟然没敢说清。 幼荷包扎好了,抬首对他无奈又好笑地道:“嗯嗯,阿锦当然是我重要的人了。所以阿锦你再这样不小心,下次受伤了,我可不饶你哦。” 瑞溪扯出个笑来,点头:“哦。” 几百年后,瑞溪拿着已经黑硬的一支糖人,像许多年前那样赤着脚晃荡在独木桥上。 瑞溪将糖人迎着骄阳放在眼前看,恍惚间还能看到条小鲤鱼的模样,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咧开嘴笑了起来。 “哥哥,你的糖已经坏掉了。”一个稚嫩的声音道。 瑞溪直起身子拿过糖人,视线里出现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陡然间眼前一亮。 他忙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我叫......”女孩状似极力在回想,歪着脑袋想着,半天沮丧道:“幼荷好像忘掉了......” 瑞溪扑哧笑出了声,伸手招她到身前来:“幼荷,过来。” “啊!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叫幼荷的?哥哥难道是神仙能够未卜先知?”幼荷惊讶道。 瑞溪伸手揉揉她的脑袋道:“不是的,我才不是什么神仙哩!” 幼荷眨巴着黑眼珠子,盯着俊俏的瑞溪看了又看:“那哥哥既然不是神仙的话,能不能等我长大了娶我?” 瑞溪抚在她头顶的手一僵,道:“你刚刚这句话还对谁说过?” 幼荷眨巴了下眼睛,道:“幼荷只对哥哥一个人说过。” 她将藏在身后手中的一个小糖人拿出来塞在瑞溪手里,道:“哥哥每天都拿着个坏掉的糖人肯定非常想吃,我求了阿娘许久才求她帮我去市集上找糖人师傅帮我又做了个和哥哥这个一模一样的。你看看这条红色的小锦鲤是不是很漂亮?” 瑞溪低头看着那条红锦鲤,突然笑了,眼里泛出泪花,许久都说不出话,只是一直点头,道:“......嗯嗯!很漂亮......和幼荷一样漂亮。” 小幼荷得意地笑笑,伸手小手将他手中的糖人握住塞在他嘴边,道:“那哥哥快吃啊,别再因为舍不得,又让糖坏掉了。” “好,哥哥吃.....哥哥吃......”瑞溪轻咬了一口,心里感叹道:“味道没变啊,还是那么甜。” “嘿嘿嘿,哥哥你已经吃了我的糖了!那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哦!不可以娶别人,一定一定一定要记得等幼荷长大了,当幼荷的新郎!” 瑞溪哑然,笑道:“好,说定了。” 小幼荷开心地鼓掌,脱了鞋,学着瑞溪的样子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晃荡着又白又胖的小脚丫子,努力地试着够了几下,皱眉道:“脚够不到水......小鱼们都只到哥哥脚底下去......” 瑞溪无奈地笑笑,将她的小身子一把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哄骗道:“小心哦,等会把你抱下去,别被小鱼啃了脚丫子!” 幼荷咿呀呀地笑起来,像银铃似的:“哈哈哈!哥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么?幼荷已经六岁啦,娘亲都说了,河里的鱼是不会咬人的,因为有河神大人在守着咱们天灯镇呢!” 瑞溪挑眉,伸手勾了下她的小鼻子,道:“谁说的?如果你不听话到处乱跑,被河神逮到了的话,河神就会把你捉走,捉到他的龙宫里去!” “龙宫?!”小家伙一听,眼睛都亮了,嘿嘿嘿地傻笑起来,“我想去龙宫!龙宫!” 瑞溪:“......胆子真大。以前看你胆子还蛮小的啊?” “哎哟!小姑奶奶你咬我做什么?!”瑞溪一不留神被小家伙爬到身上咬了一口。回头看肇事者笑嘻嘻地吐着舌头道:“娘亲就经常咬阿爹的耳朵的,谁叫你刚刚不听我说话来着?” 瑞溪苦笑道:“你家家风真是淳朴凶猛。” 小幼荷得意地扭动着小身子,伸手摆弄着瑞溪的耳朵鼻子,突然问道:“对了!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瑞溪怔了一下,扭捏道:“叫......红锦。” “哈哈哈哈!!!!”身上的小女孩发出一阵爆笑。 瑞溪觉得脸上无光,怒道:“你笑什么啊?不蛮好听的嘛!” “像个女孩子的名字耶~哦~我知道了!因为哥哥长得漂亮就像个女孩子一样!哈哈哈!!!” “别笑了!......好好好!小姑奶奶,我听你的还不成吗?快放嘴!哎哟!” 本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