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陆两栖人》 第1页 [科幻探险] 《水陆两栖人》作者:[苏联]别里亚耶夫【完结】 水陆两栖人--一 奇怪的海魔 水陆两栖人--一 奇怪的海魔 一 奇怪的海魔 闷热的阿根廷夏夜,天空繁星密布,“水母号”安详地停泊,海洋似在酣睡。 这艘小帆船甲板上躺着许多半裸的採珠工人,熟睡时也翻来復会。他们手脚抽搐着,也许梦见了自己的敌人——鲨鱼。在这无风的炙热日子,人们采完珍珠后,连把划子搬上甲板的力气也没有了,不过这并不重要,没有迹象预示天气会变,所以船头和妮楼之间一堆堆珍珠贝壳、珊瑚石碎片也没有谁去收。 间或有採珠工人爬起来,迷迷煳煳地摇着身于,走到水桶前闭着眼喝一构水。工人饱受口渴折磨:早晨干活前吃东西有危险,因为人在水中受到的压力太大了。所以他们整天都空着肚子干活,临睡时才能吃东西。 在这群採珠工人中,有个叫巴里达札尔的人。巴里达札尔年轻时“是个着名的採珠手;他够在海底停留九十秒甚至一百秒钟——比普通人多一倍。 当他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时,他师傅是这样教他的:把一块白石头或一个贝壳扔到水里,对他命令说,、潜下水去,把它拣上来!”他师傅扔得一次比一次深,如果他拣不到,师傅就用细麻绳或者鞭子抽。后来,他师傅着手使徒弟习惯在水底停留得久些。这位经验丰富的着手潜下海底,把一只篮子或一个网缚在锚上,然后让他潜到水里去把它解开。要是没解开上来,他就要吃一顿鞭子或者细麻绳。 他遭受了无情的毒打,可是却成为这一带头一名採珠手,钱挣得很多。 年纪大了,巴里达札尔放弃了采珍珠这行危险的职业。他的右脚给鲨鱼咬成残废,锚链又刮伤了他的肋部。他在布宜诺斯文利斯开一片铺子,做珍珠、珊瑚、贝壳和海上珍奇物品买卖。可是他在岸上感到无聊,所以常常去采珍珠。老闆们都很看重巴里达札尔,因为没入比他更熟悉拉·普拉塔海湾及沿岸有珍珠贝壳的地方。採珠工人也尊敬他。 他把这行业的诀窍教给年轻的採珠手:怎样屏住唿吸;怎样击退鲨鱼袭击;怎样瞒着主人,把稀有的珍珠收藏起来。 现在,巴里达札尔坐在一只小木桶上,悠然地吸着一技粗雪前。他有一张长方形的脸,颧骨不高,鼻樑端正:,生就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巴里达札尔眼皮沉重地垂下来,又慢慢地抬上去,他在打吨。不过他的耳朵可没睡,即使在沉睡时,两只耳朵也仍然提防着危险。 这天夜里,就在他睡醒以前,从海洋远处传来二种声音。这声音在近一些的地方又响了一次。仿佛有人在吹号角,随后,似乎有一个朝气蓬勃的青年人嗓音在唿唤“啊”。接着声音更高了:“啊——啊!” 这悦耳的号角声不象刺耳的轮船汽笛声:,喊声也和溺水者的唿救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新的、不熟悉的声音。巴里达札尔站起身,觉得头脑清醒过来。他走到船边,平静的海面上一个人也没有,非常宁静。巴里达札尔用脚推推躺在甲板上的一个印第安人。当这个印第安人爬起来时,他轻轻说道: “有人在喊叫,这恐怕是他……” “我没听见,”印第安人一面跪着侧耳倾听,一面也同样轻声地回答。 突然,沉寂又被号角声和喊声冲破了:“啊一啊!” 那人一听见这声音,弯下身子挨了鞭打似的:“对,这恐怕是他。” 其他的採珠工人也都醒了。他们爬到灯笼照亮的地方,精神紧张的谛听着。号角声和人声在远处又响了一次,接着一切沉寂下来。 “这是他……” “‘海魔’,”渔民小声说。 “不能在这儿待下去了!” “这比鲨鱼还可怕呢!” “把老闆请来吧!” 就在他们议论时,传来一阵光脚啪哒的走路声。老闆彼得罗。佐利达走上甲板。他只穿一条麻布短裤,宽皮带上挂着手枪套。佐利达走到人群跟前,灯笼照着他那两道浓眉、微微向上翘的唇鬓和一撮不多的花白鬍子。 “出了什么事?” 他们大家七嘴八舌他讲起来。 巴里达札尔举起手:“咱们听见了他的……‘海魔’的声音。” “胡说什么,睡,赶明儿趁早出海吧。”彼得罗说。 “做梦!”採珠工人们嚷起来。 彼得罗不想和工人们争,更不想返航。他不愿把还没有烂透、发着恶臭的珠母从岸边搬上船来便启陡离开。可是他无法说服这些印第安人。他们很激动,威胁说,如果左利达不拔锚,明天他们就上岸。 “让这个‘海魔’跟他们都见鬼去吧,好的。天亮时起锚。”船主一路唠叨着回自己舱房里去。 他恼恨这吓唬渔民和採珠人的怪物,还没有一个见过这怪物,可是人们编造了一些关于它的传说。 这怪物对一些人加以损害,对另一些人却给予帮助,年老的印第安人说:“这是海神。他一千年从海底出来一次,在海面上打抱不平。” 所有这些谣言一传十、十传百,有好几个星期“海魔”是黄色小报记者和小品文作者爱写的题材。如果帆船、渔船在无人知道的情况下沉没,或者渔网被弄坏,捕到的鱼失踪,他们就归罪于“海魔”。但‘海魔’也做好事。他有时偷偷把大鱼放进渔船,有一回甚至救起一个溺水的人。
第2页 至少有一个溺水者说,他已经没预的时候,有人从下面托住他的背一直游到岸边,等得救者踏上沙滩,那人隐没在拍岸的激浪里。最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见过“海魔”,谁也描述不出这神秘怪物的模样,他们把“海魔”说成头上生角、蓄着羊鬍子、有一双狮子爪和一条鱼尾巴的怪物,或者把它形容成长着人脚的有角大蛤螟。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政府官员们起初认为这些传说是无聊的假想,役有注意。 可是渔民们愈来愈激动,不少渔民已经不敢出海,鱼少打了,海鲜缺乏,于是地方当局决心调查这一事件。 警察队在海湾及其沿岸搜索了两星期,可是“海魔”却没有捉到。 警察局长发表公报说,“海魔”根本不存在,这只不过是一些无知粗人的捏造,这些人已经关起来了。 这公报暂时是收效了,可是“海魔”并没有终止开玩笑。 一天夜里,几个离岸相当远的渔民被山羊咋咋叫吵醒,这种叫声在小船里响起算是怪事,有的渔民发现拉上来的网割破了。 “海魔”重新出现使人们期待科学家的解释。 科学家认为,海洋里不存在科学不知道的海怪,这种海怪不可能做出只有人才办得到的事。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科学家都这样想。有些科学家引11德国着名博物学家孔拉特·盖司纳的话,他曾经记述过海女神、海魔,有几个老科学家写道,“古代和中世纪的学者们所写的东西有很多是正确的,上帝的创造无穷无尽,对我们研究学问的人来说,下结论的时应该虚心谨慎。 最后,为了解决争执,决定派出一个科学考察队。 考察队没有福气遇见‘海魔’。但是他们知道了它的许多新资料。 考察队在纸上发表的报告书里写道: 1·在沙滩上的几个地方,我们发现了人的狭窄的脚掌踏出来的脚印。这些脚印从海那一边来,又回到海里去。不过,这些脚印可能是乘小船到岸上来的人所留下的。 2·我们检查过的渔网都有切口,这些切口可能是锋利的刀子切的。也许是,渔网钩着了尖锐的暗礁或沉没船只的碎铁片因而被撕破: 3·根据目击者叙述,一条被暴风雨卷到离海很远的岸上的海豚夜间被人拖回水里,沙滩上发现了脚印,好象长着长趾甲。大概有个软心肠的渔民把海豚拉回海里了。 大家知道,海豚追猎鱼类,帮助渔民把鱼群赶到浅水滩。所以渔民们常常解救海豚的危难。脚爪的痕迹可能由人的手指弄成。 4·山羊羔可能被一个爱开玩笑的人带上小船,偷偷地放在那儿的。 科学家们得出结论是:没有一个海怪能够作出如此复杂的行动。可是这些解释不能使人人都满意。比如彼得罗·佐利达,这天他就在舱房内不停地踱步,从头到尾回想这桩谜样的事件。 到天亮,他用热水淋头的时候,听见甲板上传来惊惶的喊叫声。 一群赤身露体、大腿间挂着一块麻布的採珠工人们站在船舷边,挥手乱糟糟地叫嚷着,佐利达往下一望,看见夜间留在水上的划子都解开了绳,夜风把它们刮到相当远的大海里去了。 佐利达命令工人们收集划子,但没有一个敢离开甲板。佐利达把命令重复了一遍。 “你自己去遭受‘海魔’的毒手吧。”有人回嘴说。 佐利达伸手摸枪套,但这时巴里达札尔出来干涉。他说:“鲨鱼没把我吃掉,现在我再拿这副老骨头去哽住,海魔’。”于是他把两手叠放在头上,从船舷跳进水里,向最近的例子游去。这时採珠工人们走到船舷边,恐惧地注视着巴里达札尔。他虽然年纪老迈,但游得非常出色,划了几下,便游到了划子那里。 “绳于是小刀切断的,”他嚷起来,“切得真整齐!刀子象刮脸刀一样锋利。” 有几个採珠工人看见马里达札尔没发生可怕的事情,也学他的样子去做了。 水陆两栖人--二 放逐海豚 水陆两栖人--二 放逐海豚 二 放逐海豚 太阳才露头,阳光已很毒。这时候,“水母号”已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以南二十公里。 有一只划子离岸相当近。一名潜水者用两腿夹注一块缚着绢头的大珊瑚石,很快地下到海底。 水非常温暖、清澈,海底下的石头歷歷可数。潜水者下到海底,弯着腰,开始敏捷地採集珠母,放进身边系在皮带上的小袋子里。他工作上的伙伴手里握注绳头,弯身探出船舷,瞧着海水。 突然他看见潜水者霍的跳起来,挥动双手,一把抓往绳子,没命地扯着,黝黑的脸变成了灰色。 究竟是什么东西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呢?他的伙伴俯下身,开始仔细往水里瞧。那儿确实有些不对头,从暗礁突出的拐角后面冒出一股好象猩红色的烟的东西,这股烟慢慢向四面八方扩散,把海水染成浅红。接着出现一团深灰色的东西,这是鲨鱼的身躯。它慢慢地转了个身,消失在礁石拐角后面,水中猩红色的烟只能是在海底冒出来的血,那儿发生了什么事呢? 潜水者终于甦醒过来,採珠手们把这潜水者团团围住,急不可耐地等待着他的解释。
第3页 潜水者把脑袋转动了一下,用暗哑的嗓音说: “我看见了……‘海魔’。” “看见他?” “一条鲨鱼直冲我游来。我完了!又大又黑的嘴已经张开,就要把我吃掉。我一看,又游来了……” “另一条鲨鱼?” “‘海魔’!” “他是怎样的呀?他有脑袋没有?” “脑袋?幄,好象有的。眼睛跟玻璃杯口那么大。” “要是有眼睛,那应当也有脑袋,”那个年轻的印第安人挺有把握他说,“眼睛总得长在一个什么东西上面。他有手吗?” “手象青蛙的一样,手指长长的,绿颜色,有爪子和践。他本身象鱼鳞一样发光,他游到鲨鱼跟前,手里闪了一下,沙的一声,血就从鲨鱼肚里……” “他的脚是怎样的呢广一个採珠工人间。 “脚广潜水者试着回想,“根本没有脚。倒有一条大尾巴。尾巴未端上面有两条蛇。” “你比较害怕哪一个?鲨鱼呢还是怪物?” “怪物,”他毫不犹豫地答道,“怪物,虽然他救了我的命。这怪物就是他……” “对,是他。” “‘海魔’。”一个印第安人说。 “来救穷人的海神。”一个年老的印第安人纠正说。 这个消息迅速传播到海湾内的每只划子上,採珠工人们连忙赶回帆船,把划子都搬上船。 大家围注那被“海魔”救了命的潜水者,要他没完没了地重复叙述。于是他又讲开了:每讲一次,就多添一些新的枝节。他想起了怪物的鼻孔里喷出殷红的火焰,牙齿又尖又长,有手指大小。他的耳朵会动,两肋有鳍,后面是一条象桨样的尾巴。 就在他讲叙时,佐利达光着上身,皮鞋喋喋响地在甲板上踱来踱去,留神听着谈话。 讲的人愈讲得津津有味,佐利达就愈相信这全是那吓昏了的人凭空捏造。 就在这时,佐利达的思路被突然在悬崖后响起的一声号角打断。 这一声号角使“水母号”全体船员震惊得象听到霹雳一样。大家的脸色喇地变白,採珠工人恐惧瞧着悬崖,号角声是从那儿传来的。 一群海豚在离悬崖不远的海面上欢跃嫡戏。一条海豚离开了海豚群,大声地打着响鼻,仿佛在回答召唤它的喇叭信号,迅速游向悬崖,隐没在岩石背后。一会儿,採珠工人们突然看见海豚从悬崖后出现,一只怪物骑马似的跨在它背嵴上——这就是不久以前潜水者谈起的“海魔”。这怪物有人的身体,脸上可以看到一双大眼睛,活象汽车的头灯。它的皮肤发出蓝幽幽的银光,象青蛙的前腿——深绿色,手指长长,指间有践,膝盖以下的腿浸在水里。它们的最后一截是尾巴呢还是平常的人脚,就不得而知了。怪物手里拿着一个螺旋状的长海螺。它又吹了一下这个海螺,快活地发出入的笑声,接着突然用纯正的西班牙语大声叫道: “李定,快向前游!” 它用青蛙般的手轻轻地拍拍海豚有光泽的背嵴,用脚夹了夹海豚的两侧。于是海豚象一匹骏马,加快了速度。 採珠工人们情不自禁地尖叫起来。 这位不平凡的骑师扭过头来。它看见人,以壁虎般的敏捷从海豚身上滑下,躲在海豚身后,它又从海豚的背嵴后露出一只绿手,拍打着海豚的背嵴,这时,听话的海豚就和这怪物一起沉人海洋。 这次异乎寻常的离去没超过一分钟,可是亲眼看见的人却惊愕得好久不能恢復神志。 採珠手们嚷着,在甲板上跑来跑去,抱头叫苦。印第安人轰地的跪下,恳求海王饶恕他们。一个年轻的墨西哥人吓得爬上主桅大叫大喊,黑人们滚进船舱躲在角落里。 采珍珠不可能了,佐利达和巴里达札尔好容易才把秩序维持好,“水母号”起了锚,向北方驶去。 水陆两栖人--三 狩猎逃遁 水陆两栖人--三 狩猎逃遁 三 狩猎逃遁 “水母号”的船长下到自己舱房里,细细思索刚才发生的事。 他一面用一壶温水淋头,一面说,“海怪居然讲纯正的西班牙话,这是怎么回事?妖术吗?精神错乱吗?但是,不可能全体船员一下子部精神错乱了呀。那么说,不管怎样难以置信,它是存在的了。”佐利达又用水淋淋头,接下去说:“无论如何,这个奇怪的生物有人类的理性,能做出理智的行动。看来它在水里和水面一样惬意,它又会讲西班牙话——那就是说,可以跟它讲道理的。怎样呢,假如……假如捕获怪物,养驯它,叫它採珠珍又怎样呢?光这一只能够在水里生洁的癫蛤膜就可以代替整队採珠工人了。象这样,可以在最短期间内赚到十万、几百万了!” 佐利达胡思乱想起来。他走上甲板,集合了连厨师在内的全体船员,说道: “你们知道那些散播‘海魔’谣言的人遭到了怎么样的命运吗?警察把他们逮捕坐牢,因此,如果你们爱惜生命,就对谁也别谈‘海魔,的事。” “不过,反正人家不会相信他们:这一切太象神话了,”佐利达想着,就把巴里达札尔叫到自己的舱房里,把自己的计划只讲给他一个人听。
第4页 巴里达札尔留神听完主人的话,沉默了片刻之后,答道: “是的,这很好,‘海魔’抵得上几百个採珠手。有‘海魔’替你服务才好哩。可是怎样抓它呢?” “用网,”佐利达答道。 “它会割破网,象撕开鲨鱼肚子一样。” “我们可以定做金属的网。” “可是谁去捕它呢?你只要对我们的潜水员说一声‘海魔’,他们的腿就发软了。哪怕出一袋金子,他们也不会同意。” “那么你呢,已里达札尔?” 印第安人耸耸肩膀。 “我还从来没有猎过‘海魔’。打它的埋伏大概不容易;只要它是用血肉做的,杀死它倒不难。可是你要活的‘海魔’。” “巴里达札尔,你不怕它吗?你对‘海魔,的想法是怎样的呢?” “我怎能想像得出在海面上空飞行的美洲豹,或者会爬树的鲨鱼呢?人所不知的野兽是很可怕的。不过我喜欢捕可怕的野兽。” “我将重重地酬谢你。”佐利达握握巴里达札尔的手。 佐利达和巴里达札尔很快地于起来。他们定造了一个象空底大桶似的袋形铁丝渔网,佐利达在渔网里面张了麻绳网,使“海魔”一被麻绳缠住,就象陷入了蜘蛛网里一样。 他们决定在“水母号”的船员头一次看见“海魔”的海湾里开始探察它的踪迹。为避免引起“海魔”怀疑,帆船在离开这个小海湾好几公里的地方抛了锚。佐利达和他的伙伴们不时捕捕鱼,好象这就是他们此次航行的目的。 第二个礼拜快完了,可是“海魔”,音无音讯。 巴里达札尔急了,在和滨海居民——印第安农民们——天南地北地聊夭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把话题转到“海魔,,上来。从这些谈话中。老印第安人知道他们选择狩猎地点选得对。许多住在海湾邻近的印第安人都听到过号角声,在沙滩上见到过脚;”。他杯悄定他说,“海鹰”的脚踵跟人的一样,不过脚趾特别长。 “水母号”在海湾里停了两个星期,以“从事捕鱼,,作为幌子,可是“海魔”一直没有出现。佐利达焦躁不安起来,宣布给首先发现“海魔”的人奖赏,并且决定再等几天。 令他高兴的是,第三个星期开始,“海魔”终于出现。 白天捕完鱼之后,巴里达札尔把装满鱼的划子留在岸边。巴里达札尔到农场去拜访一位熟人;可是他回到岸边时,划于里空无一物。巴里达札尔立刻就断定这是“海魔”于的。 “难道它吞得了这许多鱼吗?”巴里达札尔纳闷。 就在当夜,一个值班的印第安人听到了海湾以南有号角声。又过两天,终于发现“海魔”踪迹。它搭着海豚游来。这一次“海魔”不是骑着海豚,而是和它并排游着,用手抓注“马具”——一个宽皮颈圈。在海湾里,“海魔”从海豚身上摘下颈圈,拍拍那动物,隐没在笔直的悬崖脚下的海湾深处。海豚游上水面,接着也消失了。 佐利达说:“今天白天‘海魔’不会从它隐匿的地方游出来了。我们应当到海底去看一看。谁愿意做这件事?” 巴里达札尔挺身出来。 巴里达札尔用绳绑住自己,假如受了伤,别人就可以把他拉上来;他拿了刀,两腿夹紧了石块,沉下海底。 人们盯着那在海湾崖影中蓝幽幽雾里闪现的黑点于,急不可耐地等待着他的归来,四十秒过去了,五十秒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巴里达札尔还不回来。他终于扯动了绳子,大家把他拉上水面。已里达札尔歇过气后说道: “有一条狭窄的走道通到一个地侗。那儿黑黝黝的,就象在鲨鱼肚里一样。‘海魔,只能躲藏在这个洞穴里。它周围是平滑的墙壁。” “好极了!”佐利达大叫道:“黑唿唿的妙。我们张开网,鱼儿就会落网的。” 太阳落山不久,人们就把绑在结实的绳子上的铁丝网在洞的人口附近吊下水去。绳头固定在岸上。巴里佐札尔把一些铃铛系在绳上,只要稍微触着网,铃铛就会响起来。 佐利达、巴里达札尔和五个下人在岸边坐下,开始默默地等待。 暮色很快变浓,月亮升上来了,它的光辉映照在海面上,大家给异常的兴奋攫住,他们也许马上会看到这个使渔民惊惶、使採珠手丧胆的怪物了。 夜晚的时光过得很慢,人们打打盹来。 忽然,铃铛的声音响了起来。人们跳起身,向绳子飞奔过去——开始起网。网变得沉重,绳索在抖动。有人在网里战粟。 网已露出海面了,网里有一半入半兽的身躯在苍白的月色下挣扎。一双巨大的眼睛和银色的鳞片在月光中闪烁。“海魔”使出叫人难以相信的蛮劲,想把被网缠注的手挣脱出来。它挣脱了。它把挂在大脚旁细皮带上的刀抽出,就动手割网。 “别割了,你割不断的!。巴里达札尔轻轻他说,给这场打猎迷住了。 但使他大吃一惊的是,刀子竟制服了铁丝网。“海魔”用灵巧的动作剜窟窿,猎手们忙把网往岸上拉。
第5页 “使劲呀!嗨呦——晦唁!”巴里达札尔喊叫起来。 可就在猎获物似乎已到手的剎那,“海魔”从割穿的窟窿里钻出,跌到水里,它激起一大片闪烁发光的浪花,消失在深处了。 狩猎的人失望地放下了网。 “好刀!居然能割断铁丝!”巴里达札尔赞嘆他说,“海底的铁匠比我们的还强。” 佐利达低头瞧着海水,那神情就象是他的全部家财都沉没在这儿似的。 接着他抬起头来,扯了扯毛茸茸的唇髭,跺了一下脚。 “这样不成!不成!”他嚷着,“宁愿让你死在你的水底洞里,我也不让步。我不吝惜金钱,我要招聘潜水员,我要在整个海湾布海网署和捕兽器,那你就逃不出我的手掌了!” 原来“海魔”不是超自然的、万能的生物。它象巴里达札尔说的那样,由血肉做成。那未,它可以捉到,用链子带注,强迫它为佐利达在海底捞取财富。哪怕海神尼普顿亲自拿起三叉干出来保卫“海魔”,巴里达札尔终会捉到它的。 水陆两栖人--四 大墙后的“天神” 水陆两栖人--四 大墙后的“天神” 四 大墙后的“天神” 佐利达在海湾底架起了许多铁丝网,四面八方张挂了网署,放了很多捕兽器。可是遭殃的只是些鱼儿,“海魔”似乎是从地下逃走了。那驯服的海豚每天在海湾里出现,打起响鼻,仿佛邀请自己那泣不寻常的朋友漫游,海豚的朋友没有露面,于是它怒沖沖地打过最后一次响鼻,向大海游去。 天气变坏了。“不,无论怎么也不行,”佐利达说。“得想出别的办法。” 于是,佐利达转身向正在制造一种复杂的新式捕兽器的巴里达札尔说。 “你马上动身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去,从那儿拿两套带氧气瓶的潜水服回来。通常那种带着送空气用的橡皮管的潜水服是不中用的。‘海魔’会割断橡皮管。此外,我们也许得作一次短途的水底旅行。同时可别忘记带手电筒。” “您想到‘海魔’那儿作客吗?”巴里达札尔问。 “当然同你一起去罗,老头儿。” 巴里达札尔点点头,就动身走了。 他不仅拿了潜水服和手电筒回来,还带来了一对弯曲得古怪的青铜长刀。 “现在已经不会造这样的刀了,”他说。“这是古代的刀,我的曾祖辈曾经用它来剖开白人——您的曾祖辈——的肚于呢;您对这些话不要见怪。” 佐利达不喜欢这段史话,但是他很赞赏刀于。 “你真有远见,巴里达札尔。” 第二天黎明时,尽管波涛汹涌,佐利达和巴里达札尔穿上潜水服沉下海底。他们好不容易解开了水底洞口的罗网,钻入窄狭的通道。周围漆黑一团,两人拔出刀,亮起手电筒。被灯光吓慌的小鱼往旁边乱窜,象一群虫子在蓝幽幽的光线中窜来窜去。 这个洞相当大,高至少四米,阔有五六米。四角打量:洞是空的,没人居住。佐利达和巴里达札尔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向前走去。越走洞越窄,突然佐利达惊愕地停住脚——电筒光照着一排挡注去路的粗铁栅栏。 佐利达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企图打开铁栅,可是栅拦一动不动。用手电筒照过了栅栏之后,发现它牢固地嵌入洞壁,而且还有铰链和内闩。这是个新的谜。 “海魔”必定是个不仅聪明,而且具有非凡才干的生物,它能驯服海豚,知道金属的加工法,最后,它会在海底建造坚固的铁栅卫护自己的住所。 佐利达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仿佛潜水帽里氧气不足,他给巴里达札尔打了个手势,于是他们走出水底洞——升上水面。佐利达取下潜水服,歇过气来之后,问道: “巴里达札尔,你对这桩事怎么说呢?” 这位把两手一摊。 “我说,咱们只好在这儿老坐着等。‘海魔’恐怕是靠鱼生活的,那边的鱼足够它吃。咱们不能用断粮的方法逼它出洞。剩下的法子只有角炸药把栅栏炸毁了。”“可是,巴里达札尔,你没有想到洞穴可能有两个出口:一个通海湾,另一个通地面吗?” 巴里达札尔没考虑到这一点。 “应该有这种想法。”佐利达说。 现在,他们开始考察海。 佐利达在岸上偶然碰到一堵白石砌成的高墙,它围着的那大片地至少有十公顷。佐利达绕墙走了一囱,在整道墙内只发现一扇用厚铁板造成的大门。大门里有一扇小铁门,铁门上装着一个从里面掩盖的迴转式窥视器。 “简直是个监狱,要不就是个堡垒,”佐利达心里想,”奇怪。农民们不会建造这样又高又厚的墙的。” 佐利达在墙周围徘徊了好几天,留心注视着大铁门。可是大门没有打开过,既没人进去,也没有出来;墙里没有透出一点声息。 一天傍晚,佐利达回剁冰母号”船上,把巴里达札尔叫来问: “你晓得谁住在海湾上头的堡垒里吗?” “晓得,那儿住的是萨里瓦托尔。”
第6页 “他是什么人?” “是天神,”巴里达札尔回答。 许多印第安入管萨里瓦托尔叫神、救星。他是万能的,能够创造奇蹟。他替瘸子做新腿、有血有肉的活腿;他赐给瞎子象鹰隼般敏锐的眼睛,甚至还能起死回生。” “该死!”佐利达哺哺他说,一面用指头把毛茸茸的唇髭从下往上拂。“海湾里有‘海魔’,海湾上有‘天神’。巴里达札尔,你以为‘海魔’与‘天神,会不会互相帮忙呢?”“我认为,咱们应当尽快离开这儿。” “那未,萨里瓦托尔接见外人吗?” “只接见印第安人。” 佐利达从巴里达札尔口中得到这消息之后,决定上布宜诺斯艾利斯去一趟。他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得知,萨里瓦托尔享有奇蹟创造者声誉,是个有才能的、甚至是富于天才的外科医生,他性格十分怪诞。在美洲,以大胆的外科手术着称,帝国主义战争期间,他在法国前线,差不多专门作头盖骨手术,千万人多亏他救回了性命。行医和土地投机使萨里瓦托尔成为巨富。他在离布宜诺斯艾利斯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大片地,用高大的墙把它围住——这是他的古怪行为之———接着在那里定居,不再从事一切医务。他只在自己的实验室里从事科学研究。现在他光治疗和接见印第安人,印第安人都管他叫下凡的天神。 佐利达知道这一切,心里就拿定主意: “既然是个大夫,他没有权利拒绝接见病人。为什么我不会害病呢?” 佐利达走到保护萨里瓦托尔领地的铁大门前,敲起门来,他不断地敲了很久,狗在墙背后很远的地方叫起来,终于,门上的迴转式窥视器稍微开了一些。 “我是病人,快些开门吧,”佐利达说道。 “病人不是这样子敲门的,”那个嗓音平和地反驳道,同时窥视器里露出一只眼睛。“大夫不见客。” 窥视器关上了,脚步声远了。只有狗还在拼命地吠叫。 佐利达把全部垢骂的话都骂完了,才回小帆船。 “佐利达气得直哆嚏。他开始思量以后该採取什么办法。 未了,他走上甲板,出乎大家意料地命令拔锚。 “水母号”向布宜诺期艾利斯驶去。 “好,”巴里达札尔说,“多少时间白白浪费了。让这个‘海魔,同‘天神’一起见鬼去吧!” 水陆两栖人--五 医生与印第安人 水陆两栖人--五 医生与印第安人 五 医生与印第安人 太阳很毒,一个消瘦不堪的老印第安人顺着尘埃滚滚的大路走去。他衣衫褴楼,抱着一个患病的小孩,孩子的眼睛半开半闭,颈上可以看见一个大肿瘤。老头儿偶尔失脚,小孩子便嘎哑地呻吟,微微张开眼皮。老头儿停下来,关怀备至地对孩子的脸吹气,使她恢復精神。 到了大铁门,印第安人把孩子移过左手,用右手在铁门上打了四下 便门的窥视器稍微开了一些,一个眼睛在小孔里闪了闪,门闩咯吱咯吱地响了几声,门开了。 印第安人怯生生地跨过门槛。他面前站着一个捲髮完全斑白、身穿白罩袍的老黑人。 “找大夫,孩子病了,”印第安人说。 黑人点点头,用手势招唿印第安人跟着他走。 印第安人向四周打量了一下:他们在一个宽大的石板铺砌成的小院落里。院里既没有青草,也没有矮树丛,简直是个监狱庭院。院子一角,第二堵墙附过,有一座窗户宽大的白房子。不少男的和女的印第安人坐在房子旁边的地上休慈。许多人还带着孩子。 几乎所有的小孩看上去都挺健康。 老印第安人恭顺地在屋荫下的地上坐下,开始向小孩呆滞的、发育的脸吹气。 穿白罩袍的黑人绕着病人走,看了看印第安人的孩子,指指房门。印第安人走进一个用石块作地板的大房间。房间中央摆着一张狭长的台子,台面盖着白被单。第二扇嵌着毛玻璃的门打开了,萨里瓦托尔医师走了进来。他身穿白罩袍,个子高大,肩膀宽阔,皮肤黝黑。除了两道浓眉和睫毛以外,萨里瓦托尔的头部没有一根毛髮。他有些挺出的尖下巴和抿得紧紧的嘴唇,使他的脸具有残酷的、甚至兇恶的表情。那双棕色眼睛冷冷看人时,人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印第安人深深地一鞠躬,把小孩递上。萨里瓦托尔以迅速又小心谨慎的动作从印第安人手里接过害病的女孩,拆开裹着孩子的烂布,把它们扔到房角。 这以后,他把女孩搁在桌上,俯身察看她。他侧面对着印第安人,印第安人突然觉得,这并不个医生,而是一只兀鹰俯在小鸟身上。 “很好,好极了,”萨里瓦托尔一面说,一面仿佛在欣赏肿瘤似的,用手抚摸它。 检查完毕后,萨里瓦托尔转脸向印第安人说: “现在是新月出现的时候。过一个月,在下次新月出现的时候来吧,你就可以领回你健康的女孩了。” 他把小孩抱出玻璃门外,那边有浴室、手术室和病房。 印第安人鞠了躬。当第二十八天来临,他在玻璃门前看到一个穿崭新的连衫裙、身体健康、脸色红润的小姑娘。察看她的喉咙,肿瘤已经不留痕迹。只有一块隐约可见的微红的小伤疤令人想起动过手术。
第7页 “暗,领回你的小姑娘吧。幸亏你及时把她送来。再迟几个钟头,就连我也无法挽回她的性命了。”这时医生进来。 老印第安人的脸堆满了皱纹,嘴唇抽搐起来,眼睛簌簌地淌出泪水。 “您救了我外孙女的性命。我这个贫苦的印第安人,除了自己的性命之外,能用什么报答您呢?” “你的性命对我有什么用?”萨里瓦托尔觉得奇怪。 “我虽然老,可是还有力气,”印第安人继续说,没有从地上站起来。我要把我全部余生献给您,我将会象狗一样为您效劳,请您别拒绝我。” 萨里瓦托尔考虑了一下。 他非常不乐意雇用新僕人,雇用时很小心谨慎。“好。照你的意思办吧。” “七天之内我会到这里来的。”印第安人一面说,一面吻着萨里瓦托尔罩袍的边缘。“我叫克里斯多……”。 水陆两栖人--六 神秘园 水陆两栖人--六 神秘园 六 神秘园 过了一星期,克里斯多来到的时候,医师聚精汇神地盯着他的眼睛说: “留心听着,克里斯多,我任用你,你会有现成的饭菜吃,拿到优厚的薪金……” “我啥也不需要,光要服待您。” “别作声,你且听我的,”萨里瓦托尔继续说。“你将会有一切东西。不过,你必须绝口不谈这里看见的一切事物。” “我宁愿把舌头害下来扔给狗吃,也不说一个字。” “那要当心,免得你发生这种不幸的事情,”萨里瓦托尔警告说,接着,把穿白罩袍的黑人叫来,吩咐道: “领他到花园里去,交给吉姆管。” 黑人默默鞠躬,把印第安人带出白房子,领他走过院落,在第二堵墙的小铁门上敲了一下。墙背后传来了狗吠声,小门咯吱一响,黑人把克里斯多从小门推入花园,对另一个站在门后的黑人咕嗜了些什么,便走了。克里斯多惊惶失措地紧挨着墙:好些皮色黄中带红、黑点斑斑的不知名的野兽狂啸怒吼地向他扑来。冲来的野兽叫声象狗。他向邻近的一棵树奔去,以出人意料的敏捷攀登树枝。黑人对狗发出咝咝的声音,象狂怒的眼镜蛇一样。这声音马上使狗安静下来。 黑人又发出咝咝的声音,这一次,是对坐在树上的克里斯多发的,招唿印第安人爬下来。 “大概他是哑巴。”克里斯多心里猜想,记起了萨里瓦托尔的警告。难道萨里瓦托尔会把泄漏秘密的僕人的舌头割掉? “是吉姆吗?” 黑人点点头。 克里斯多紧握着黑人的手。“既然堕入地狱,就得和魔鬼和睦相处了,”他寻思道,同时继续高声间: “你是哑巴吗?” 黑人不回答。 吉姆招招手,领着克里斯多参观花园。 看过毫无生机的石板院子之后,这座花园里的许多花草树木使人感到惊异。花园往东延伸,朝着海岸的方向逐渐低下去,撒满淡红色碎贝壳的小径通往四面八方。小径两旁长着希奇古怪的仙人掌,绿得发蓝的、汁液丰盛的龙舌兰,以及开着很多绿里带黄的花朵的长齿草。一丛一丛桃树和橄榄树的荫影遮掩着茂密的草,那些青草里面盛开着五彩缤纷、色泽鲜明的花朵。边缘用白石砌成的水他在青草丛中闪闪发亮。 花园里充满了鸟类各种腔调的叫声、歌唱声和调啾声,以及走兽的怒吼声、哀鸣声和尖叫声。 克里斯多从来还不曾见过这么多希罕的飞禽走兽。这花园里有许多从来没见过的野兽。 瞧,闪着铜绿色鳞光的六脚晰蝎沙沙地爬过了大路。树上一条两头蛇挂了下来,那两张血红的嘴冲着克里斯多噬噬地响。又有一条长长的蛇用两只爪子钧着地面,从小径爬开。铁丝网后一只乳猪在哼卿着,它用前额中央那只唯一的大眼睛盯着克里斯多。 “两只肋部连生的白鼠顺着粉红色的小径奔跑,好象一只双头八足的怪物。有时,这只孪生动物自相角斗起来:右边的老鼠往右拉,左边的老鼠往左拉,于是两只老鼠都不称心地吱吱叫。小径旁边,肋部连生的“逻罗双生种”——两只细毛绵羊——在吃草。一只小怪兽叫克里斯多格外惊奇,那是条全身秃毛的粉红色大狗。但在它背嵴上,可以看见一只小猴子——它有胸脯、手和头都仿佛是从狗身里爬出来的似的。那狗走到克里斯多跟前摇摇尾巴,小猴子扭过头来,扬扬手,用手掌拍拍和它生成一体的狗的背嵴,望着克里斯多嘎嘎叫。一只长着鹦鹉头的雀飞来,隐没在矮树丛后面。过了草坪山,一只牛头马在哞叫,两只骆马摆动着尾驰过。草丛里、灌木林里和枝头上都有希罕的爬虫、野兽和飞禽瞅着克里斯多:猫头狗,鸡头鹅,有角的野猪,鹰嘴鸵鸟,长着美洲狮身的绵羊…… 克里斯多以为自己神志昏迷,他在池里看到生着鱼头鱼鳃的水蛇,生着青蛙脚掌的鱼,身躯长得象晰蝎一样的大蛤螟…… 于是克里斯多想逃开这儿了。 可是,这时吉姆把克里斯多带到一个铺满黄沙的广场上。场子中央耸立着一座用洁白的大理石建成的摩尔式别墅,别墅四周围着棕榈树。海豚形状的铜喷水器把一道道小瀑布似的水喷落在清澈的水池内,池里邀游着金鱼。正门前最大的喷水器是一个骑着海豚的青年雕像,模样酷似神话中的人鱼神,嘴边叼着螺旋状的号角。
第8页 别墅背后有几所住宅和附属房屋,再远些是密密麻麻的多刺的仙人掌丛,这些仙人掌一直长到一堵白墙边。 “又是墙!”克里斯多心里想。 吉姆把印第安人带到一间清凉的小屋子,他用手势说明这间屋子给克里斯多使用,自己离开了。 水陆两栖人--七 墙外墙 水陆两栖人--七 墙外墙 七 墙外墙 克里斯多对他周围那不寻常的世界渐渐习惯。 料理花园和野兽的黑人共有十二个,都跟吉姆那样沉默寡言,或者说,都跟吉姆一样是哑巴。吉姆似乎是个管理人之类,他监督着黑人,分派职责给他们。而出乎克里斯多自己意料的是:他被派作吉姆的助手。 萨里瓦托尔把自己一天的时间分配得很严格。早晨六点至九点,医生接诊印第安病人,九点至十一点施手术,随后回自己的别墅,在实验室埋首研究。他给动物施手术,然后长久地研究它们,一等观察完毕,萨列里托尔便把这些动物放到花园里。有时,克里斯多在收拾屋子的时候,也潜进实验室。他在那边见到的一切都叫他大为惊奇。实验室里,各种各样的器官在盛满某种溶液的玻璃罐内卜卜悸动。切下来的手脚仍然活着。这些活的、与身体分开了的部份患病时,萨里瓦托尔就替它们医治,恢復它们快要丧失的性命。 这一切吓得克里斯多心惊胆颤。 虽然萨里瓦托信任印第安人,克里斯多却没有胆量潜入第三堵墙,而他对这非常感兴趣。有一天晌午,大家都在休息的时候,克里斯多跑近高大的墙边。他听见墙后有孩子的嗓音——他辨别得出是印第安活。但问或有种更尖声尖气的嗓音掺杂在孩子的嗓音里,仿佛在和孩子们争吵,讲的是某种听不懂的方言。 有一天,萨里瓦托尔在花园里碰见克里斯多,他走到克里斯多面前,跟平素一样盯着克里斯多的眼睛说: “克里斯多,你已经在我这儿工作了一个月,我对你很满意。下边花园里我的一个僕人病了,你代替他一下,你会在那边看到许多新奇的事物。可是得记住我们约好的话:如果你不想失掉舌头,就要守口如瓶。” “大夫,在您的哑巴仆入中间,我已经差不多记忘记怎样讲话了。” “好极了。我需要用新的飞禽走兽充实我的动物园。我带你去。不过现在你走吧。吉姆领你到下边花园去。” 许多事情克里斯多已经司空见惯了。可是他在下边花园所看到的,却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阳光照耀的大草坪上,许多猴子和赤身露体的小孩在嬉戏。这些小孩都是印第安人各部落的儿女。其中有些根本是小把戏——不过三岁,大的十岁光景。这些小孩都是萨里瓦托尔的病人。其中很多施过大手术,多亏萨里瓦托尔挽回了性命。初愈的孩子们在花园里玩耍、奔跑,以后到他们体力恢復时,父母便带他们回家。 最奇怪的是:所有的猴子都会讲话,有的讲得好些,有的讲得坏些。它们跟孩子争吵、垢骂,尖志尖气地叫。但猴于与小孩子们和睦相处,它们跟小孩口角并不比小孩们自己吵嘴多。克里多有时竟无法断定这是真的猴于还是人。 克里斯多熟悉了花园的情况以后,他发觉这个花园比上边的小些,更陡峭地向海湾倾科下去,尽头是一块象墙一般笔直的崖石。 海大概就在这堵墙后面不远的地方。从墙背后传来澎湃涛声。 把这块崖石仔细察看了几天之后,克里斯多确信它是人工造成的。这又是一堵墙——第四堵墙。在密密麻麻的紫藤丛里,克里斯多发现一扇灰色的铁门。 克里斯多侧耳倾听,除了拍岸惊涛澎湃声之外,崖石背后没有一点音响。这扇窄门通往哪里呢?通到海岸去的吗? 突然传来了孩子们激动的叫嚷声。孩子们在仰视天空。克里斯多抬起头,看见一个红色小气球慢慢飘过花园上空。风把气球吹向海那边。 飘过花园上空的气球很常见,却叫克里斯多十分激动。他焦躁不安起来。所以,復原的仆入一回来,克里斯多马上到萨里瓦托尔那里去,对他说。 “大夫!咱们很快就要到安达斯山脉去了,也许要去很久。请允许我跟女儿和外孙女见一见面。” 萨里瓦托不喜欢他的仆入离开院子,冷冷地朝克里斯多望了一眼,提醒他: “记注我们约好的话。当心舌头!走吧。不要迟过三天回来。等一等!” 萨里瓦托尔走进另一个房间,从那里拿出一个鹿皮小袋,袋子里金比索叮叮噹噹地乱响。 “这是给你外孙女的。也是你不说话的酬报。” 水陆两栖人--八 诡计 水陆两栖人--八 诡计 八 诡计 “要是他今天还不来,巴里达札尔,我就不要你帮助,另外请更机伶、更可靠的人了,”巴里达札尔穿着白短衫、蓝条纹长裤,他坐在路边,一声不响,局促不安地咬嚼着一根被太阳晒焦了的草。他心中开始后悔,不该打发他哥哥克里斯多到萨里瓦托尔那里去做奸细。 克里斯多比巴里达札尔大十岁。虽然有这样年纪,克里斯多还是个身强力壮、行动矫捷的人。他象大草原里的野猫一样诡计多端,是一个不可信赖的人,巴里达札尔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的焦虑不下于佐利达。
第9页 “你相信克里斯多看见你放出的气球吗?” 巴里达札尔也不大拿得稳,耸耸肩膀。 夕阳余辉照射着从山岗那边腾起的一股股灰尘。就在这时,传来了一阵悠长刺耳的口哨声。 巴里达札尔精神一振。 克里斯多以精神抖擞的步子走近他们。他已经不象个疲惫不堪的老印第安人了。 “喂,怎么样,你跟‘海魔’结识了没有广佐利达问他。 “还没有,不过它在那几。萨里瓦托尔把“海魔’收藏在第四堵墙后面。主要的事情办到了:我在萨里瓦托尔那儿服务,他相信我。” “你打哪儿找来的外孙女呀?”佐利达问。 “金钱难赚,小姑娘倒容易找,”克里斯多答道。 “萨里瓦托尔那儿奇事真多,是个道地的动物园,”接着,克里斯多开始叙述他看到的一切。 “这一切都很有趣,”佐利达说,一面抽起雪前来。“可是你没有看到最主要的东西:‘海魔’。克里斯多,你以后想怎么办呢?” “以后?到安达斯山脉作一趟短期旅行。”于是克里斯多叙述了萨里瓦托尔要去打猎的计划。 “好极了!”佐利达叫道。“萨里瓦托尔那儿离别的村落很远。他不在的时候,我们袭击一下萨里瓦托尔的领地,把‘海魔,绑走。” 克里斯多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美洲豹会撕掉您的头,您不可能找着‘海魔,。既然我没找到它,即使有头您也找不着。” “那么这样吧,”佐利达想了想,说,“萨里瓦托尔动身去汀猎的时候,我们设下埋伏,把他捉注,要他拿‘海魔,来赎身。” 克里斯多以灵巧的动作从左利达衣袋里掏出一支冒出口袋的雪前。 “谢谢您。打埋伏比较好些。可是萨里瓦托尔会失信的:答应赎了而又不给。这些西班牙人呀……”克里斯多勐咳起来。 “那你有什么主意呢广佐利达问,他已经动气了。 “忍耐,佐利达。萨里瓦托尔相信我,可是只信到第四堵墙。得让大夫信任我象信任自己一样,那时他就会让我看到‘海魔,了。” “怎么样呢?” “晤,是这样。土匪袭击萨里瓦托尔,”克里斯多用手指着佐利达的胸膛,“而我,”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忠诚的阿拉乌康人去搭救他的性命。那么,萨里瓦托尔家里对克里斯多就没有什么秘密了。”他自言自语地结束道:“同时,我的钱包也会装满金比索。” “这个主意不坏。” 于是,他们商量好,克里斯多带萨里瓦托尔走哪一条路。 “咱们出发那一天的前夕,我把一块红石子扔出围墙外。您们就准备。” 尽管袭击的计划考虑得很周密,一种预料不到的情况险些坏了大事。 佐利达、巴里达札尔和十个在港口招募的亡命之徒穿了高乌楚人的服装,携带着精良武器,骑着马在远离人烟的大草原上等待着他们所要迫害的对象。 夜晚天色漆黑。骑马的人留心谛听,等待着得得的马蹄声。 但克里斯多不知道萨里瓦托尔并不是照几年前那样子去打猎。 土匪们突然听见一阵迅速接近的引擎响声。车头灯的光从小山岗那边眩目地闪耀了一下,骑马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出了什么事情,一辆黑色的大汽车已经擦过他们飞驰而去。 佐利达失望地咒骂,巴里达札尔却给惹得笑起来了。 “别失望,佐利达,”印第安人说。“白天天热,他们夜里走路。”巴里达札尔用马刺把马一夹,纵马追赶那汽车。其余的人跟着他驰去。 走了约莫两个钟头,骑马的人突然发现远处有火堆。 “这是他们。他们出了什么事了。停住。我爬去侦察一下。你们等着。” 于是,巴里达札尔跳下马背,象黄领蛇一样爬去。 过了一个钟头,他回来了。 “汽车走不动。坏了。他们在修理汽车。” 其余的一切事情干得爽快利落,土匪们施行袭击,萨里瓦托还没有来得及搞清是怎么回事,土匪们已经把他、克里斯多和三个黑人都捆住了。 一个僱佣的匪帮头子(佐利达不愿出面)向萨里瓦托尔要求一笔相当大的赎金。 “我付给你们,释放我吧。”萨里瓦托尔答道。 “这个数目是你的赎金。可是你得付同样多的钱赎取三个旅伴!”那匪徒马上改口。 “我一下子无法交付这样大的一笔钱,”萨里瓦托尔想了想,答道。 “那未于掉他!”匪徒们叫嚣起来。 “如果你不同意咱们的条件,天亮时候咱们就杀死你,”一个土匪说。 萨里瓦托尔耸耸肩膀答道: “我手边没有这么一笔钱。” 萨里瓦托尔的态度使土匪也觉得惊奇。 土匪们把绑着的人扔到汽车后面,动手大肆搜索,找到了火酒,他们喝光了火酒,醉醺醺倒在地上。 天亮以前不久,有人小心翼翼地爬近了萨里瓦托尔身边。
第10页 “是我,”克里斯多轻轻他说。“我把皮带解开了。我悄悄走近一个拿枪的匪徒,把他杀了。其余的都醉了。司机在修理汽车。得赶快。” 大家立刻上了汽车,黑人司机发动引擎,汽车勐冲一下,便沿着大路疾驰。 背后传来了叫嚷声和零乱的枪声。 萨里瓦托尔紧紧地握住克里斯多的手。 只是在萨里瓦托尔走后,佐利达才从他那些匪徒嘴里晓得萨列瓦托尔同意交付赎金。“拿赎金不是比想办法去绑架‘海魔’容易些吗?那‘海魔’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呢?”佐利达心里想。 水陆两栖人--九 水中洞府 水陆两栖人--九 水中洞府 九 水中洞府 克里斯多指望萨里瓦托尔走到他跟前对他说:“克里斯多,你救了我的命。现在,我领地内对你没有秘密可守了。咱们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海魔’。” 可是萨里瓦托尔不打算这样办。他厚厚地酬谢了克里斯多的救命之恩,便埋首于自己的科学研究中。 克里斯多不浪费时间,着手研究第四堵墙和秘密门。门很久打不开,但克里斯多终于发现秘密。有一次,他摸索这扇门的时候,按着了一个凸出的地方。门忽然一动,打开了。门原来又笨重又厚实,象保险柜门一样。克里斯多连忙熘进门内,门立即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上。这叫他有几分为难,他把门细细察看,按按突出的地方,可是门打不开。 “我把自己锁在陷阶里了,”克里斯多埋怨说。 不过没有办法。只好去看看萨里瓦托尔这个最后的、神秘莫测的花园。 克里斯多发觉自己处身在一个草木丛生的花园中。整个花园是个小盆地,四周围着人造岩石的高大墙壁。不仅可以听见万马奔腾似的惊涛拍岸声,还可以听见圆石子在浅沙滩上滚动的沙沙声。 克里斯多走到花园尽头。在把庄园与海湾隔开的那堵墙边,有一个正方形的大蓄水池。水池周围密密麻麻种着树木,水他的面积至少有五百平方米,深度至少五米。 克里斯多走近的时候,一只生物惊惶失措地从矮树丛奔出来,跃人池中,激溅起一片水花。克里斯多兴奋地停住脚步。是它——“海魔”!克里斯多终于看见了它。 印第安人走到水池旁,向清澈的池水瞥了一眼。 一只大猿坐在池底的白石板上,它从水底下惊奇地望着克里斯多。克里斯多惊愕得不能恢復神志:猿在水里唿吸呢。它的胸部忽起忽落。 从惊愕中恢復常态后,克里斯多情不自禁地纵声大笑:使渔民丧胆的“海魔”原来是只两栖猿。 克里斯多心满意足:他毕竟把一切都探听出来了。可是,这时候他感到失望。这只猿根本不象目击者所叙述的那个怪物。 可是得想到回去了。克里斯多回头朝门走,爬上围墙旁边一株高大的树,冒着跌断腿的危险,从高墙上跳下来。 他刚刚站起身,就听见萨里瓦托尔的嗓音: “克里斯多,你在哪儿呀?” 克里斯多一把抓起小径上的草耙,把枯叶耙做一堆。 “我在这儿呢。” “我们走吧,克里斯多,”萨里瓦托尔说着,一面朝岩石里那扇隐蔽的铁门走去。“瞧,这扇门是这样子开的。”萨里瓦托尔在粗糙的门面上把那个克里斯多已经知道的凸出的地方按了一下。 “大夫迟了——我已经看见过‘海魔’了,”克里斯多心里想。 萨里瓦托尔和克里斯多走进花园。萨里瓦托经过那座攀满常春藤的小屋子旁边,向蓄水池走去。猿依旧坐在水底,吐着气泡。 克里斯多惊讶地叫了一声,仿佛是第一遭看见它似的。 萨里瓦托尔丝毫不理会这只猿。他只不过对它摆摆手,仿佛它妨碍他似的。那猿立刻泅上来,爬出水池,抖掉身上的水珠,爬到树上去。萨里瓦托尔弯下腰,在草丛中摸索,使劲地按了按一块小板片。只听见一阵暗哑的响声,池底四边打开了几个地道口。过了几分钟,水池于了。地道口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一条通往池底的小铁梯从旁边什么地方伸了出来。 “我们走吧,克里斯多。” 他们走下水池。萨里瓦托尔踩了踩一块板,马上又有一扇新的地道日的门打开了,这扇门在池子中央,宽度有一平方米。铁道通往地下不知什么地方。 克里斯多跟着萨里瓦托尔跨进这个地洞。他们走了相当长时间。脚步声在这条地下走廊里暗哑地迴响着。 萨里瓦托尔停下来,用手在墙上摸索着,电灯开关卡嗒一响,明晃晃的光照亮了四周,他们站在一个钟乳石洞里,面前是一扇雕刻着狮头的青铜门,每个狮头的嘴里都衔着铜环。萨里瓦托尔把一个铜环拉丁一下。这扇笨重的门平稳地开了,两人走进一个黑暗的大厅。开关又卡嗒一响。一盏毛玻璃的球形灯照亮了这宽广的地洞,地洞的一面墙是玻璃的。萨里瓦托尔转换灯光:地洞陷入幽暗中,几支强烈的探照灯照亮了玻璃墙背后的空间。这是一座巨大的水族馆,说得更正确些,是海底下的一所玻璃房子。地面长着海藻和珊瑚丛,鱼儿在它们中间邀游。突然克里斯多看见一个象人一样的生物由藻丛后面走出来,它生就一双凸出的大眼睛和青蛙脚掌。这个陌生的生物身上闪耀着蓝幽幽的银鳞,它以迅速灵巧的动作游近玻璃墙,向萨里瓦托尔点点头,走进玻璃小室,随手砰的地声带上门。小室里的水很快地流于,陌生的生物打开第二扇门,跨进地洞。
第11页 “脱下眼镜和手套,”萨里瓦托尔说。 陌生的生物听话地脱下眼镜和手套,于是克里斯多看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身材匀称的英俊青年。 “你们认识认识吧:这位是伊赫利安德尔,人鱼,或者者正确点说,水陆两栖人,他就是‘海魔’,”萨里瓦托尔介绍青年说。 那青年亲切地含笑伸手给印第安人,操着西班牙语说: “您好!” 克里斯多默默地握了握伸过来的手。他惊讶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待候伊赫利安德尔的那个黑人病了,”萨里瓦托尔接下去说。“我留下你待候伊赫利安德尔几天。如果你能应付这新职务,我就让你做伊赫利安德尔的永久的僕人。” 水陆两栖人--十 水陆两栖人 水陆两栖人--十 水陆两栖人 十 水陆两栖人 还是黑夜,不过快破晓了。 空气又温暖又湿润,伊赫利安德尔顺着花园黄沙小径踱去。短刀、眼镜、手套和脚套(青蛙脚掌)在腰带间晃动着,只有小贝壳的碎片在脚下发出僻僻啪啪的碎裂声。 小径向右急转,然后下坡,伊赫利安德尔感觉到脚下是石板,放慢脚步,停下来。他不慌不忙地戴上厚玻璃的大眼镜,手套和脚套,吐出肺中的空气,跳人水池。水使全身有清凉愉快的感觉,使寒气侵入鳃部,鳃的蹿隙有节奏地动起来——人变成了鱼。 两手使劲拨几下,伊赫利安德尔便到了池底。 青年在漆黑中有把握地游着。他一伸手,便找着了嵌在石墙里的一个铁把手。旁边是第二个、第三个把手……这样,他好容易到达一条水满到顶的隧道。他战胜迎面而来的寒流,沿隧道底走去。他用力一蹬,离开隧道底往上浮——接着象浸在暖洋洋的浴盆里一样。水在花园的池中变热了丫由隧道上面流出大海。 隧道的尽头近了,黑黝黝的。他伸手到前面去,手掌触着铁栅栏,栅栏的铁条布满了又软又滑的海中植物和凹凸不平的小贝壳。青年抓住栅栏,拉开了机关复杂的闩,把它打开。圆栅门慢慢开了,伊赫利安德尔就从门缝熘出,栅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水陆两栖人用手脚划着名水,向大海游去。水里依然黑黝黝的,只是漆黑的深处,夜光虫蓝幽幽的火垦和暗红色水母在闪烁。伊赫利安德尔感觉鳃里有千万条小刺——唿吸比较困难了。这意味着,他正在经过岩石的呷形部分,呷形部分外边,海水被矾士的微粒,砂砾和人家抛弃的各种东西弄脏。 伊赫利安德尔略微浮上,向左转了个急弯,然后沉到深处。这儿比较干净些,又可以任凭潜流摆布了,——它会把他远远地冲到汪洋大海里去。 天还黑,海中的兇勐大鱼还在睡觉。日出之前假睡片刻真惬意。 这时他的耳朵听见一声暗哑的、雷鸣似的响声,接着是第二、第三声,这是锚链在锒铛作响:海湾里,渔船在起锚。快黎明了,四面八方响起了一阵阵急促的船舶引擎声:港口和海湾都睡醒了。伊赫利安德尔睁开眼睛,小心地从水中探出头来,向四面张望。 水面上,燕鸥和海鸥低低地飞翔,黑夜退到遥远的群山背后,东方已经现出红色。平静的海面出现了隐约可见涟漪,涟漪上金光万道。白色的海鸥飞得高一些,变成了粉红色。 淡白的水面上荡漾着许多深浅不同的蓝色和淡青的弯弯曲曲的纹路:这是最初的几阵风。 一队渔船驶过来,父亲吩咐过不要让人看见。伊赫利安德尔深深地潜入水中,一直潜到寒流。 上面传来轧轧的声音,水变暗了。这是一架军用水上飞机低低地掠过水面。 伊赫利安德尔把头略微昂起。太阳差不多正在头顶。四周一片浅绿色的昏暗,可是隔着水还可以分辨出太阳———个大光点。 他不时仰卧着,借着那深蓝又发绿的昏暗微光检查自己的游泳方向。右边和左边隐隐现出老早熟识的暗礁轮廓,它们中间是一块不大的台地,他管这块小地方叫水底港口。 聚集在平静的水底港口里的鱼真多呀!万头攒动,象在沸鼎里一样。 平台上,陡直的礁石附近有许多蚝,这就是早餐。伊赫利安德尔游过去,在平台的蚝堆旁边躺下,就吃起来。从壳里挖出蛇肉,放进嘴巴。他惯于在水底吃东西:一块蛇肉放进了嘴,巧妙地把水从口腔经过半闭的嘴唇吐出来。虽然这样,他还是连食物一起吞下了一些水,不过他已经喝惯海水了。 为什么忽然这样黑?伊赫利安德尔头顶上出现了一个黑点、这会是什么呀?他小心翼翼地向头顶上的黑点浮去。原来是一只大信天翁停在水上。他往上伸手,一把抓住信天翁的脚。那吃了一惊的鸟展开它强有力的翅膀飞起来,把伊赫利安德尔拖出水,在空中伊赫利安德尔的身体顿时沉重,于是信天翁用羽毛浓密的、柔软的胸脯遮盖着青年,同他一起笨重地落在水里。伊赫利安德尔不等信天翁用红嘴啄他的脑袋,便潜下水去。 在清凉的空气中待过以后,浸在水里多暖和呵! 为了比较一下,伊赫利安德尔浮出水面。 从港口传来了低沉漫长的汽笛声,这是巨轮“荷乐克斯号”准备回航。时间不早了,快破晓了。伊赫利安德尔离家差不多整整一昼夜,父亲也许会责骂他。
第12页 伊赫利安德尔向隧道游去,把手伸人铁条中间,打开了铁栅栏,在漆黑的隧道里游着。这次归程不得不在下面,在从大海到花园蓄水池的冷流里游。 肩膀上轻轻的一撞唤醒了他,在蓄水池里,他迅速升上去,开始用肺唿吸,唿吸着充满了熟悉的花草芳香的空气。 过了几分钟,他已经象父亲吩咐的那样,在床上睡熟了。 水陆两栖人--十一、海的惆怅 水陆两栖人--十一、海的惆怅 十一、海的惆怅 有一天大雷雨后,他在海洋里游泳。 伊赫利安德尔浮出水面,看见离自己不远的波涛上,有件东西很象风雨从渔船撕下的一块白帆。他游过了一些,才惊奇地看出这是人———个女人,一个年轻的姑娘。她绑在一块木板上。莫非这位标緻的姑娘死了?伊赫利安德尔因自己的发现非常激动。 他鼓起全力游着,只是间或作些短暂的停顿,扶正那姑娘又从木板上滑下来的头。他希望姑娘睁开眼睛,但又怕她睁开眼睛。他很想看见她有生气,但又害怕他会把她吓坏。是否要脱下眼镜和手套脚套呢?他急忙地游着,把载着姑娘的木板推往岸边。 这一带有拍岸的怒涛,他终于到了浅水的地方,背姑娘上岸,把她从木板上解下来,抱到长着灌木丛的沙丘的荫影里,就着手做人工唿吸,使她恢復知觉。 他仿佛觉得她的眼睑颤动一下,睫毛微微地动起来。 姑娘微微张开眼睛,望着伊赫利安德尔,她的脸孔出现了恐惧的神色,接着她闭上眼。伊赫利安德尔又悲又喜,他到底救活了姑娘。现在他应该走了——别吓着她。但是能够把她这样无依无助的一个人抛下吗?他正在踌躇的时候,听见沉重而迅速的脚才卢。不能再犹豫下去了,他向前一纵跳人激浪中,潜下水,游到一块岩石边,观察岸上的动静。 一个肤色黝黑、蓄着唇须和拿破崙第三式的鬍子、头戴无沿帽的人从沙丘后面走出来。他用西班牙语轻轻他说:“感谢圣母玛丽亚,她在这儿。”他差不多是跑着到她身边的,后来忽然急速地转身朝海走去,浸人激浪里。他浑身湿淋淋的,跑到姑娘身边,着手做人工唿吸(现在人工唿吸有什么用呢?)低头凑近姑娘的脸……吻她,开始迅速而热情他讲些什么。伊赫利安德尔只听得见断续的字句:“我预先关照过您的……真是疯了……幸而想到把您绑在木板上。” 姑娘睁开眼睛,微微抬头……脸色由恐惧变成惊奇、由惊奇变成愤怒、由愤怒变成不满意。蓄着拿破崙第三式鬍子的人继续热情他讲些什么,把姑娘扶起来。但她依然软弱无力,于是他又把她放在沙滩上。过了半个钟头,他们才动身。他们经过离伊赫利安德尔藏身的石堆不远的地方,姑娘皱起眉尖,对戴帽子的人说: “那未是您救活我的吗?谢谢。愿上帝奖赏您。” “用不着上帝,只有您才能奖赏我。” 姑娘好象没听到这句话似的:“奇怪,我觉得,我好象看见我身边仿佛有过什么怪物似的。” “那当然是您的幻觉,”她的伴侣答道,“也许这是魔鬼,和我在一起,没有一个魔鬼敢碰您一下。” 他们——俊俏的姑娘和这个极力要姑娘相信好象是他救了他的黑皮肤的坏傢伙——走过去了。伊赫利安德尔无法揭穿他的谎话。 伊赫利安德尔目送他们,直到姑娘和她的伴侣隐没在砂丘后面。他扭头对着海,海是多么辽阔空旷呀! 他从隐匿的地点奔出来,拿起鱼,抛到海里。鱼游走了,但伊赫利德尔不知怎的发愁起来。他顺着空荡荡的岸边徘徊,捡起鱼和海星,把它们拿到水里。他就这样一直忙碌到黄昏,海滨的风烧的他的鳃,鳃有点干燥,他泡到水里了。 水陆两栖人--十二 情网 水陆两栖人--十二 情网 十二 情网 萨里瓦托尔决定不带克里斯多到山里去,因为他把伊赫利安德尔待候得很好。这使印第安人心花怒放:他可以比较随便地和巴里达札尔见面。他说他找着了“海魔”。剩下了只是考虑怎样绑架伊赫利安德尔。 现在,克里斯多住在攀满常青藤的白色小屋里,常常跟伊赫利安德尔见面。他们很快就要好起来。伊赫利安德尔所晓得的海洋生活比着名的科学家还多,非常熟悉地理,知道各个洋、和海和最主要的河流;他有一些天文学、航海术、物理学、植物学和动物学的知识。可是关于人类的事情他晓得很少:知道的不比五岁小孩多。 白天暑气降临时,伊赫利安德尔下地洞游到什么地方去。炎热消退,他才到白色小屋,在那儿待到早晨。如果下雨或者海面起了暴风雨,他整天在小屋子里度过。在潮湿的天气里,他觉得留在陆地还惬意。 屋子不大,总共有四个房间。克里斯多住在靠厨房的一间屋子里。隔壁是饭厅,再往前是个大藏书室。伊赫利安德尔懂西班牙语和英语。最后,末尾一个最大的房间是伊赫利安德尔的寝室,中央有个大蓄水池,床挨墙着摆着。 “我睡在水里惬意得多、舒服得多呢,” “大夫嘱咐过你要睡在床上——应当听父亲的话。”
第13页 伊赫利安德尔管萨利瓦托尔叫父亲,可是克里斯多怀疑他们的血统关系。伊赫利安德尔脸上、手上皮肤的颜色变淡了。伊赫利安德尔那端正的鹅蛋脸、笔直的鼻子、薄嘴唇、目光炯炯的大眼睛很象印第安人的脸庞,克里斯多本人就是属于这一族的。 克里斯多很想瞧瞧伊赫利安德尔身上的皮肤是什么颜色——他的身上紧紧地穿着不知用什么材料造成的鳞形衣服。 “睡觉前你不脱下你那衬衫吗?”他对青年说。 “为什么要脱?我的鳞片并不妨碍我,它很舒服。它既不阻止鳃和皮肤的唿吸,同时又是可靠的保护物:鲨鱼的牙齿,锐利的刀都不能够穿过这层铠甲。” “你为什么戴眼镜和手套脚套呢?”克里斯多盯着摆在床边那些古怪的手套问道。它们是用浅绿的橡胶制成的,指头用嵌在橡皮里的多节的细芦苇来加长,并且附有蹼。脚套的趾头加得更长。 “手套脚套帮助我游得快些。而眼镜在暴风雨搅起海底沙泥的时候能够保护眼睛。” “你现在也游出海湾吗?”克里斯多问。 “当然呀。不过是从侧面的水底隧道游出去。有一次,有些恶人差一点儿用网捉住我,我现在很小心。” “嗯……那么说,还有另一条通到海湾的水底隧道吗?” “甚至有好几条呢。真可惜,你不能够跟我一起在水底游泳。为什么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在水底生活呢?要是能够,我就带你骑着我的‘海驹’游玩。” “骑‘海驹’?‘海驹’是什么呀?” “是一条海豚。我养驯了它。可怜的傢伙!有一天,暴风雨把它抛上了岸,它的鳍伤得很厉害,我把它拖回水里。我拿鱼餵它——餵了很久,有一个月。这时期内,它不仅跟我弄熟了,而且很依恋我。我们成了朋友。其它的海豚也认识我。在海里跟海豚们玩耍欢跳多开心呵! “敌人呢?” “敌人也有。鲨鱼啦,八爪鱼啦。但是我不怕它们。我有刀于。” “要是它们悄悄地接近你呢?” 伊赫利安德尔对这个问题觉得奇怪。 “在老远的地方我就听见它们的声音了呀。” “你在水底听得见吗?”轮到克里斯多惊讶了,“就连它们轻轻游近也听得见?” “呜,是的。这有什么不可理解的呢?我的耳朵听得见,整个身体也听得见。要知道,它们会引起水的动盪——这些震动走在它们的前面,感觉到了这些震动,我就四面看看。” “就么你睡着的时候也听得见?” “当然啦。” “不过鱼……” “鱼死亡并不是由于突然的袭击,而是因为它们无法抵御更强暴的敌人。而我——我比它们全都强大有力。海里的兇勐大鱼也知道这一点。它们不敢游近我。” “佐利达想得对:可以叫这样的海小子干些活,”克里斯多心里想,“不过在水里捕捉他可不容易。‘整个身体都听得见!’除非落到捕兽器里。得预先通知佐利达。” “水底世界有多美呵广伊赫利安德尔不停地赞嘆,“不,我永远也不肯用海来换你们那闷热的、灰尘滚滚的陆地。” “为什么说我们的陆地呢?你也是陆地的儿子呀,谁是你母亲呀?” “我不知道……,父亲说,我出世的时候,我母亲就死了。” “可是,她当然是个女人,是人,而不是鱼。” “也许是的。”伊赫利德尔同意道。 克里斯多笑起来。 “现在你对我讲讲,为什么你跟渔民们捣蛋,欺负他们,割破他们网,把鱼从划子里倒出来呢?” “因为他们捕的鱼,比他们能够吃得了的多。” “可是他们捕鱼是为了出卖。” 伊赫利安德尔不懂。 “为了别人也能吃到鱼。”印第安入解释说。 “难道人这么多?”伊赫利安德尔觉得奇怪。“难道陆地的飞禽走兽不够他们吃?他们干吗要到海里来呢?” “这不是你一下子就能明白的,”克里斯多边说边打呵欠,“该睡了。”于是克里斯多走了。 但大清早,克里斯多没有碰见伊利安德尔,他很迟才来吃早餐。 他有点心神恍馏,用叉翻拣了一下煎牛排之后,说: “又是煎的肉。” “又是的,”克里斯多严肃地答道,“大夫这样吩咐过,莫非你又在海里吃了很多生鱼吗?这样你就完全不想吃煎炒食物了。你又睡在浴盆里,不想睡在床上——鳃不习惯唿吸空气,以后你会苦说肋部刺痛的。吃早餐也迟到了,大夫来的时候,我要向他诉说你的坏处,你完全不听话了……” “克里斯多,你别说。我不想让他伤心,”伊赫利安德尔低下头,沉思起来。接着,他突然抬起他那双大大的,这时显得悲伤的眼睛望着印第安人说: “克里斯多,我看见了一位姑娘。我从来没见过更美丽的东西——甚至在海底也没见过……”
第14页 “那你干吗辱骂我们的陆地呢?”克里斯多说。 “我骑着海豚沿岸边游,在离布宜诺斯艾利斯不远的地方看见她在岸上。她的眼睛是蓝色的,头髮是金色的。”接着,伊赫利安德尔补充说:“不过她看到我,吃了一惊,跑掉了。我为什么要戴眼镜和手套呢?” “后来你怎样了呢?” “我等待她,可是她却不转回来。克里斯多,难道她永远再也不到岸边来吗?” “好在他喜欢姑娘,”克里斯多心里想。到目前为止,克里斯多没有赞扬过城市一句,他无法劝说伊赫利安德尔到布宜诺斯文利斯去,在那里,佐利达会很轻易地捉注这青年的。 “那姑娘可能不会到岸边来了,我帮助你找到她。你穿上城里人的服装,跟我到城里去吧。” “我会看见她吗?”伊赫利安德尔说道。 “城里有很多姑娘。说不定你也会看见坐在岸上那个的。” “咱们马上走吧!” “你真急,”克里斯多答道,“咱们明天天亮的时候一起动身。你游出海湾,我带了衣服在岸边等你。还得去拿衣服呢。(克里斯多心里想:“有一夜工夫,我就来得及和兄弟见面了。”)就这样吧。明天天亮去。” 水陆两栖人--十三 在人中 水陆两栖人--十三 在人中 十三 在人中 伊赫利安德尔泅出海湾,走上岸来。克里斯多已经拿着白色的城里人衣服在等他。伊赫利安德尔瞧了衣服一眼,仿佛人家给他带来蛇皮似的,接着唉声嘆气穿衣服。显然,他是难得穿衣服的。 “咱们走吧,”克里斯多快活他说。 印第安人带他走都市的主要街道,领他看耸立着大教堂和摩尔式建筑的市议厅广场,看四面簇拥着优美树木的“自由”方尖碑所在地的五月二十五日广场,看总统府。 可是克里斯多错了,喧闹声、大都市的交通、灰尘、闷热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使伊赫利安德尔目瞪口呆。他企图在人丛中找着姑娘,常常拉拉克里斯多的手,低声说: “她!”——但他马上看出又错了:“不,这是另一个……” 中午来到了。暑气热得令人难以忍受。克里斯多提议走进一家设在地下室的小饭店里吃早餐。饭店里很阴凉,但又嘈杂又气闷。伊赫利安德尔喝了很多冷水,但早餐碰也不碰一下,他忧郁他说: “在海洋中找一条熟识的小鱼,比在这个人的漩涡里找一个人还容易,你们的城市真讨人厌。我的肋部刺痛起来了,克里斯多,我要回家。” “好吧,”克里斯多同意。“咱们顺便去看看我的一个朋友——就回家。” “我不想到别人家里去。” “是顺路。我不耽搁。” 付过帐,克里斯多和伊赫利安德尔走到街上。伊赫利安德尔搭拉着头,印安安人领他到住在新港的自己的兄弟、巴里达札尔那里去。 他们走进一家半暗的小铺子里。到伊赫利安德尔的眼睛习惯了幽暗的时候,他惊异地打量着四周。小铺子很象海底的一角。货架上,甚至地板的一部分都堆满了小的、大的、螺旋形的和两扇的贝壳。天花板上垂下一串串珊湖、海星、海鱼的标本、干螃蟹和稀罕的海洋居民。他在熟悉的东西中间,觉得安心一些。 “巴里达札尔!克崎爱莱!”印第安人叫道。 “克里斯多,是你吗?”另一个房间有个嗓音应声道。“这儿来。” 克里斯多弯下腰,进入通往另一房间的低矮的门。 这房间是巴里达札尔的工作室。他在这儿用稀薄的酸溶液使因受潮而失掉光彩的珍珠恢復原状。克里斯多随手紧紧地掩上门。 “佐利达呢?”克里斯多不耐烦地间。 “不晓得盪到什么地方去了,该死的。昨天我跟他抬了一次槓。” “都是因为古绮爱菜吗?” “是的。佐利对她竭力巴结奉承。而她的答覆老是一个:不愿意,不愿意。你拿她怎么办呢?她又任性又倔强。自命不凡。” “现在我们究竟怎么办呢?” “你带来了吗?” “他坐在那儿。” 巴里达札尔走到门口,好奇地在钥匙孔里张望了一下。 “没看见。”他轻轻说。 “坐在椅子上,柜檯旁边。” “没看见。在那儿的是古绩爱莱。” 巴里达札尔迅速打开门,同克里斯多走进小铺子里。 伊赫利安德尔不在了。黑暗的屋角里站着一位姑娘,巴里达札尔的养女古绔爱菜。姑娘以美貌出名,新港一带很远的地方都知道她。但是她又腼腆又执拗,她多半用清脆而坚决的嗓音说: “不!” 彼得罗·佐利达看上了古绔爱菜,想娶她作者婆。老巴里达札尔不反对和一个帆船主人结亲,所以乐于和他交游。 可是,姑娘对佐利达的每次求婚,都是一成不变地回答: “不。” 父亲和克里斯多走进房间的时候,姑娘垂头站着。
第15页 “你好,古绮爱菜,”克里多说。 “小伙子在哪儿呀?”巴里达札尔问。 “我可没收藏小伙子,”她含笑答道。“我进来的时候,他十分古怪地盯着我,他象吓了一跳,站起身,突然用手按着胸口,拔腿就跑。一眨眼间,他已经到门口了。” “就是她,”克里斯多心里想。 水陆两栖人--十四 海的沉思 水陆两栖人--十四 海的沉思 十四 海的沉思 伊赫利安德尔上气不接下气地顺着海岸边的大路跑。冲出这个可怕的城市后,他勐地转出大路,直朝海岸奔去。他环顾了一下,迅速脱掉衣服,把衣服收藏在岩石堆里,向水跑去,跳到水里。 虽然疲乏,他游泳从来没有这样神速。鱼儿惊惶地闪避他。直到离开城市好几英里路的时候,伊赫利安德尔才浮近水面,在靠岸的地方游。在这儿,他已经觉得是到家了。 终于到了离海湾已经不远的地方,伊赫利安德尔抬头探出水面。他看见一群海豚在波涛中嬉戏,便嘹亮而悠长地唿喊了一声。一条大海豚快活地打了声响鼻作为回答,便迅速向自己的朋友游来。 “快些,李定,快些!”伊赫利安德尔叫道,一面游去迎接。他抓住海豚,“咱们向前游快些,远些!” 海豚服从青年的手的指挥,迎着风浪赶快向大海游去。 他简直把海豚累得精疲力竭,但没有使他的心情平静下来。他突然从光泽的背嵴滑下来,沉下海里,越沉越深,直沉到幽暗的海洋深处。他想单独待一会儿,弄明白,为什么他跟大家不一样——对海洋和陆地都格格不入呢。 他下沉越来越慢。水变稠了,水已经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唿吸越来越困难。 伊赫利安德尔翻转身,俯伏着向岸边游去,在水底坐在离浅摊不远的礁石中间。渔夫们从舢板下水,把舢板拖上岸。其中一个两脚齐膝垂在水里。伊赫利安德尔看见水上面是无脚的渔夫,而在水中只看见他的脚。这两只脚又反映在镜子般的水面上。另一个渔夫水浸到肩膀。于是水里就出现一个无头,但是有四只脚的古怪生物,仿佛把两个一模一样的入砍去了头,然后把一人的肩膀安到另一个的肩膀上似的。 这些无头而有四只干的古怪躯干和没有躯干的头现在使伊赫利安德乐觉得讨厌。人类……他们吵闹得这样厉害,抽着可怕的雪前,气味难闻。不,跟海豚在一起好些——它们又干净又快活。 他就这样暇想着,在海底呆了三天。 在这三天,克里斯多担心了,三昼夜没见着伊赫利安德尔,他回来的时候,神态疲倦,脸色苍白,但是很得意。 “你盪到什么地方去了?”印第安人绷着脸问。 “在海底。”伊赫利安德尔回答。 “为什么脸色这样苍白?” “我……我差点儿死了,”伊赫利安德尔平生第一次撤谎,接着,把他很久以前所遭遇的注事讲给克里斯多听。 他说在海洋深处矗立着一“块石质的台地,而在上面,台地中央有一个椭圆形的大凹墚,这是真正的海底山中湖。 伊赫利安德尔游到这个海底湖上面。那罕见的浅灰色湖底令他诧异万分。沉低一些细看之后,伊赫利安德尔楞注了:他底下真正是个各种海洋动物——从小鱼儿到鲨鱼和海豚都有——的坟地。这儿有不久以前的死难者:但它们附近不象寻常那样有细小的食肉动物——螃蟹和鱼在乱挤乱钻。统统都是死了的,纹丝不动。只是有些地方有气泡从湖底向水面上升。伊赫利安德尔游到洼地边缘上面,就突然觉得鳃部剧痛,唿吸困难,头晕。他差不多丧失了知觉,软弱无力地下堕,终于降落到盆地边缘。 讲完以后,伊赫利安德尔又拿他以前从萨里瓦托尔那儿知道的话作了补充。 “大概这个盆地里积聚了某种有害的气体——也许是硫化氢或者二氧化碳。” 说完,伊赫利安德尔匆匆吃罢早餐,戴上眼镜和手套脚套,朝门口走去。 “你只是为了这件东西才来的吗广克里斯多指着眼镜问道。“为什么你不想谈谈你觉得怎样了呢?” 伊赫利安德尔的性格出现了新的特点:他变得爱隐瞒了。 “你别问了,克里斯多。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怎么样了。”接着,青年急急忙忙走出房间。 水陆两栖人--十五 比珍珠更珍贵的 水陆两栖人--十五 比珍珠更珍贵的 十五 比珍珠更珍贵的 在珍珠铺意外地碰见蓝眼睛姑娘之后,伊赫利安德尔窘得跑出铺子,向海边奔去。现在,他又想和姑娘结识了,但他不知道怎样才办得到。最简单的法子是请克里斯多帮忙,同他一道去。可是他不愿当着克里斯多的面和姑娘会晤。 有一,夭傍晚,他决定到珍珠商铺子去。门是打开的,但柜檯旁坐着一个老印第安人,——姑娘不在。伊赫利安德尔转回岸边。岩岸上站着一位身穿薄薄的白色连衫裙、头戴草帽的姑娘。伊赫利安德尔停住脚步,不敢走近。姑娘在等待着什么人,她不耐烦地踱来踱去,不时望望大路。她没看见站在悬崖突出部分旁边的伊赫利安德尔。
第16页 这时姑娘向着什么人挥起手来。伊赫季安德尔回头一望,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的年轻人顺着大路快步走来。那人浅色头髮和浅色眼睛。大汉走到姑娘面前,向她伸出宽大的手,亲切他说道: “你好,古绮爱莱。” “你好,奥列仙。”她回答。 陌生人紧紧地握住古崎爱莱的纤小的手。 伊赫利安德尔怀着敌意瞧着他们。他伤心起来,差点儿放声大哭。 “带来了吗?”大汉眼睛望着古绮爱莱的珍珠项鍊。 她点点头。 “父亲不知道吗?”奥列讪问。 “不知道,这是我私人的,我可以随意处置它。” 古绮爱莱和奥列仙悄声交谈着,朝岩岸边缘走去。后来,古绮爱菜解开珍珠项鍊,拿着它的线头,举起手,观赏着。 奥列仙已经伸出了手,但忽然项鍊从古绔爱菜手里滑下,跌落海中。 “我怎么搞的呀!”姑娘惊嚷了一声。 伊赫利安德尔看见姑娘伤心的样子。他顿时忘记了姑娘是想把珍珠赠送给浅色头髮大汉的。他不能对她的悲伤漠不关心:他从悬崖后面出来,毅然走到古绮爱莱跟前。 奥列仙面露温色,惊奇地望了伊赫利季安德尔一眼——她认出了他就是那个十分突然地奔出铺子的青年。 “您好象把一串珍珠项鍊掉到海里去了吧?”伊赫利安德尔问,“如果您愿意,我把它找回来。” “就连我父亲——一个最优秀的採珠手——在这儿也无法找得到它呢。”姑娘反对说。 “我试试看,”伊赫利安德尔谦逊地答道,接着,出乎古崎爱莱和她的同伴意料之外,衣服也不脱,从高峭的岸上跳入海中,隐没在波涛里。 一分钟过去了,第二分钟快到了,青年还不回来。 “死了。”古崎爱莱望着波涛,不安他说。 伊赫利安德尔不想让姑娘知道他能够在水底生活,他浮出水面,含笑他说: “稍为忍耐一下,海底碎石多——很难找。不过我会找到的。”于是又潜入水中。 古绩爱莱看着人家采珍珠不止一次。这个青年在水底逗留了将近两分钟之后,唿吸仍然均匀,又没有疲乏的样子,她觉得很奇怪。 过了两分钟,伊赫利安德尔的头又露出水面,他满脸欢容,手伸出水面,把项鍊给他们看。 “钩注了礁石的凸出部分,”伊赫利绮德尔用十分平静的嗓音说,没有喘气,仿佛他是从另一个房间出来似的,“要是珍珠掉入裂缝里,那就是多费一些工夫了。” 他连忙沿着岸石爬上来,走到古崎爱莱跟前,把项鍊交给她。水象小河似地从他衣服上淌下来,但他不加理会。 “请拿去吧。” 接着,伊赫利绮德尔向姑娘鞠了一个躬,顺着大路急步走开。 可是伊赫利安德尔的胜利使他快活了没多久。他心里涌现出新的念头和新的问题。他不大了解人类,这个淡黄色头髮的大个子是谁呀?古崎爱莱为什么把自己的项鍊给他呢?他在悬崖上谈些什么话呢? 这一夜,伊赫利安德尔又和海豚一道在波浪中游来游去,在黑暗中大叫大嚷,吓唬渔民。 第二天整整一天,伊赫利安德尔在水底度过。他戴上眼镜,脱了手套,在沙砾的海底爬着寻找珠母。晚上,他去看克里斯多,克里斯多一见他就唠唠叨叨地责备起来。第二天早晨,青年已经穿好衣服,待在古绮爱莱和奥列仙会面的悬崖旁边了;他看见,黄昏,日落的时候,就跟那次一样,古绮爱莱先来。 伊赫利绮德尔从悬崖背后出来,走到姑娘面前。古绮莱看见了他,象对熟人一般,对他点点头,然后含笑问道。 “您在跟着我吗?” “是的,”伊赫利绮德尔直率地答道,“自从第一次看见您以后,……”接着,青年忸怩地继续说,“您把您的项鍊送给了那个……奥列仙。可是,在送给他以前,您还在欣赏珍珠,您喜欢珍珠吗?” “喜欢。” “那未,请收下这个吧……是我送给您的。”接着,他递给古崎爱莱一颗珍珠。 古翁爱莱对珍珠的价值很在行。伊赫利安德尔手掌上那颗珍珠,比她所见过的和从父亲的讲述中知道的珍珠都名贵。这是一颗洁白的、形状无可挑剔的大珍珠,重量不下二百克拉,至少值一百万金比索。惊讶万分的古绔爱莱一会儿看看这颗非凡的珍珠,一会儿看看站在面前的俊美青年。他健康,强壮有力,机警,但有点腼腆,穿着满是皱纹的白衣服。可是,他要把这样的礼物送给他——一个他不大熟悉的姑娘。 “请收下吧,”伊赫利安德尔坚持地重复说。 “不,我不能够接受您这样贵重的礼物。” “不,根本不是贵重的礼物,”伊赫利安德尔急切地反驳说。“这样的珍珠海底有成千成万。” 古绔爱莱笑了一笑。伊赫利安德尔很窘,涨红了脸,经过短时间的沉默之后,他加了一句: “好啦,我请求您收下吧。” “不。”
第17页 伊赫利绮德尔皱起眉头,他动气了。 “既然您不愿意自己收下,”伊赫利安德尔坚决地要求道,“那未替那个……替奥列仙收下吧。他不会拒绝的。” 古绮爱莱生气了。 “他不是为自己拿的,”她严肃地答道,“您什么也不知道。” “那么说,不收下吗?” “不。” 于是伊赫利安德尔把珍珠远远扔入海里,默默地点点头,转过身,向大路走去。 这个举动叫古绮爱莱惊愕得目瞪口呆,她一动不动地站着。百万财富扔进海里,象扔掉一块普通石于那样!她觉得过意不去,她干吗叫这个古怪的青年伤心呢。 “请站住,您上哪儿去呀?” 可是伊赫利安德尔低低地垂着头继续走,古绔爱菜赶上了他,拉住手,瞧瞧他的脸孔.青年的颊上眼泪直淌。他以前从来没有哭过,姑娘拉庄他的双手说:“请原谅,我让你伤心了。” 水陆两栖人--十六 淡红色的斑 水陆两栖人--十六 淡红色的斑 十六 淡红色的斑 这次事件后,伊赫利安德尔每天傍晚游到离城不远的岸边,拿出藏在石块中的衣服,穿好,到古绮爱莱要来的悬崖去。他们顺着岸熘达,热烈地交谈着,古绔爱莱的新朋友是个怎样的人呢?这一点说不上来。他相当聪明、机智、知道许多古绮爱莱不晓得的东西,但同时却不明白每个城市小孩子都知道的普通事物。 有时,他们长久地坐在海边。拍岸的怒涛在脚边暄闹,星星在眨眼。谈话停止了,伊赫利安德尔觉得很幸福。 “该走了,”姑娘说。 伊赫利安德尔不大乐意地站起来,伴送她到城郊,然后赶快转回来,脱去衣服,游回自己家里。 他开始採集珍珠,把它们堆放在一个水底洞里。他高高兴兴地工作着,不久便採集到一大堆上等珍珠。 他成为阿根廷一一说不定也是全南美洲最富裕的人,但他自己并不知道这点。假使他想的活,他会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可是他对钱财并不在意。日子这样平静无事地过去。伊赫利安德尔只惋惜古绩爱菜住在尘土飞扬、闷热、嘈杂的都市里。 有一天傍晚,姑娘对伊赫利安德尔说,明天她不来了。 “为什么呢?”他皱着眉头问。 “我有事情。” “什么事?” “不可以这样好奇的,”姑娘含笑答道。“别送我了,”她补充一句,便走了。 伊赫利安德尔钻进海洋里。他通宵躺在长满青苔的岩石上。他郁郁不乐。黎明时,他游回自己的家。 在离海湾不远的地方,他看见渔民从舢板上射击海豚。一条大海豚被子弹打伤了,高高跃出水面,又沉重地跌下来。 “李定!”伊赫利安德尔低声惊叫。 一个渔民已经从舢板跳入海里,等着这只负伤的动物浮上水面。可是海豚在离渔民约莫一百米的地方潜出水,艰难地喘一口气,又沉下水里。 渔民迅速地向海豚游去。伊赫利安德尔赶忙援救明友。海豚又一次泅出水,就在这时候,渔民一把抓住海豚的鳍,把这只软弱无力的动物拖向舢板。 伊赫利安德尔在水中游,赶上渔民,用牙齿咬他的脚。渔民以为自己被鲨鱼捉住了,双脚开始死命地乱踹乱蹬。他为了自卫,碰运气地挥动另一只手握着的刀,乱砍敌人。有一刀砍着了伊赫利安德尔没有鳞片遮盖的脖子。伊赫利安德尔放开了渔民的脚,那人急忙向舢板游去。负伤的海豚和伊赫利安德尔向海湾游去。青年吩咐海豚跟随自己潜进一个水底洞。这儿水只浸到洞的一半高。空气透过裂缝渗进洞里。在这儿,海豚可以安全地喘过气来。伊赫季安德尔检查它的伤口,伤势并:危险,子弹钻进皮下,卡在脂肪里。伊赫利安德尔用手指取出于弹,海豚耐心地忍受这手术。 “伤口会长好的,”伊赫利安德亲切地拍着朋友的背嵴说。 现在,该想到自己了,伊赫利安德迅速游过水底隧道,登上花园,走进白色小房子。 克里斯多看见自己负责照料的人受了伤,大吃一惊。 “你怎么啦?” “我保护海豚,被渔民弄伤了。” “又到城里去吗?”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怀疑地问。 “稍微揭起你的鳞片,”克里斯多说,于是他把伊赫利绮德尔肩膀上的鳞片稍微揭开些。印第安人在肩膀上看见了一块淡红的斑。 这块斑的形状吓了克里斯多一跳。 “他们用桨打你吗?”他摸着肩膀问。但这儿没有浮肿——这显然是胎记。 “没有,”伊赫利绮德尔回答。 青年到自己的房卫去休息,老印第安人两手托着头沉思,他坐了很久,后来站起身,走出房间。 克里斯多急忙往城里去,气咻咻地跨进巴里达札尔的铺干,向坐在柜檯边的古绮爱莱满腹狐疑地瞧了一眼,问道, “爸爸在家吗?” “在那边,”姑娘朝另一个房间的门点点头,答道。 克里斯多走进工作室,随手掩上门。 他看到兄弟正在许多烧瓶后面洗珍珠,已里达札尔很生气,象克里斯多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
第18页 “你疯了,”巴里达札尔啼叨起来。“佐利达在发脾气,因为你直到现在还没带‘海魔’来,古崎爱莱整天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她不愿意听佐利达讲的话。光是日日声声他说:‘不,不!’可是佐利达说:‘等腻了!我要用武力抓她走。随她去哭,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克里斯多听完了兄弟的牢骚话,然后说。 “听着,我不能带‘海魔’来,因为他正跟古崎爱莱一样,经常不同我一道,整天离开家,又不愿意跟我一起进城。他根本不听我的话了。大夫会责怪我不好好照料伊赫利绮德尔的……” “那么,得快些把伊赫刊绮德尔捉来或偷出,在萨里瓦托尔回家以前, “等一等,巴里达礼尔,你别打断我的活,我们对伊赫利绮德尔不应该着忙。” “为什么不应该着忙呢?” 克里斯多嘆息了一声.仿佛不大想吐露自己的计划。 “你知道吗……”他开口说。 正在这时候,有人走进铺于,接着他们听见了佐利达那洪亮的嗓音。 “你看,又是他!”巴里达札尔嘟味着,一面把珍珠扔到洗槽里。 佐利达已经僻啪一声推开门,跨进工作室。 “兄弟俩都在这儿。你们还要长期哄骗我?” 克里斯多站起身,献媚地笑着说: “我已经尽了我的能力了。请忍耐一下。” “我等腻了。我决定在这时期内一下子把两桩事都办妥。萨里瓦托尔还没回来吧?” “料想几天内要回来了。” “那未,得赶快。你准备招待客人。我挑选可靠的人。明天,我还有话跟你谈一谈。不过要记住,上将是咱们最后一次的谈话。” 兄弟俩默默地鞠了一躬。佐利达转过背去之后,馅媚的笑容就从两个印第绮人的脸上消失。巴里达札尔小声垢骂着。克里斯多仿佛在思量心事。 水陆两栖人--十七 灸热的风 水陆两栖人--十七 灸热的风 十七 灸热的风 伊赫利安德尔身体很不舒服。颈上的伤口疼痛。他发烧,在空气中唿吸很难。 但早晨,他依然到海边悬崖旁去会见古绮爱莱。她中午才来,天气热得叫人忍受不住。伊赫季安德尔给灸热的空气透不过气来,他想留在海边,但古绮爱莱很着急,一定要回城。 “父亲有事出去了,我必须留在铺子里。” “那未,我送您吧。”青年说。 奥列仙低垂着头迎面走来。他满怀心事,擦过身边时,也役看见古绮爱莱。但姑娘唤住他。 “我只需要跟他讲两句话,”古绮爱莱对伊赫利安德尔说,于是转身走到奥列仙面前。他们轻轻地、急速地谈些什么。看样子,是姑娘恳求他。 伊赫季安德尔走到距离他们背后几步路的地方。 “好吧,今晚半夜以后。”他听见奥列仙的嗓音说。 古绮爱莱走到伊赫利安德尔跟前的时候。他的两颊和耳朵都发红。他终于想跟古绮爱莱谈谈奥列仙事情,但找不出话来说。 “我不能够,”他喘着气开口说,“你应该知道……奥列仙……您对我隐瞒了一些秘密。您要晚上跟他会面。您爱他吗?” 古绮爱莱拉着伊赫利安德尔的手,温存地看着他,含笑问道: “您相信我吗?” “我相信……您知道,我爱您,”现在,伊赫季安德尔晓得这个词儿了,“不过,我……不过我十分难受。” 这是老实话。伊赫利安德尔因为不知道真情而痛苦,但在这时候,他还感觉到肋部象刀割似的剧痛。 “您准是病了,”姑娘不安他说,“请您放心。我可爱的小孩子。我本来不想把一切都告诉您,不过,为了叫您安心,我现在说。请听吧。” 正在这时,有个骑马的人驰过他们身边,但是他瞧了瞧古绮爱莱之后,勐地勒转马头,走到两位青年人面前。伊赫利安德尔看见一个皮肤黝黑、年纪已经不轻的人,他蓄着毛茸茸的、微微向上翘起的唇龇和一小撮拿破崙第三式的鬍子。 伊赫利安德尔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对了,在海岸边。 骑马的人用马鞭僻啪抽了靴子一下,猜疑地、敌意地打量了伊赫利安德尔一眼,伸手给古绮爱莱。 他捉住了姑娘的手之后,突然把她稍微拉近马鞍,亲吻她的手,纵声大笑起来。 古绮爱莱很生气,可是他不让她讲话。他说。 “父亲老早在等您了。我一个钟头以后到铺于里。” 伊赫利安德尔已经听不见最后两句话了。他突然觉得眼前发黑,有一块东西涌到喉咙,唿吸停顿了。他再也不能够在空气中逗留。 “那未您……到底是……欺骗了我……”他翕动着发青的嘴唇说。他本来想讲话,但肋部的疼痛忍受不下去了,他差点儿丧失了知觉。 终于,伊赫利安德尔勐地跑开,直奔岸边,从陡峭的悬崖跃入海中。 古绮爱莱惊叫一声,身体摇晃了一下。接着,她跑到佐利达跟前。“快些……救救他吧!”
第19页 但佐利达一动也不动。 古绮爱莱向岸边跑去,要想跳入水中。佐利达策马赶上姑娘,抓她上马,顺着大路纵马疾驰。 “如果别人不妨碍我,我没有妨碍别人的习惯。” 但古绮爱莱不答,她昏厥了。只是到了父亲的店门前,她才恢復神志。 “那个年轻是人谁?”佐利达问道。 古绮爱莱瞪了佐利达一眼,说:“请放开我。” 佐利皱起眉头。“胡闹,”他想道,“她心目中的英雄跳进海了。这倒好些。”接着,他朝铺子大声叫喊。 “父亲!巴里达札尔,哎——餵!” 巴里达札尔奔出来。 “接过你女儿吧。你还得谢我。我救了她;她险些儿跟着一个相貌可人的青年投海,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救回你女儿的性命。” 巴里达札尔卑躬屈膝地鞠了个躬。 佐利达策马走了。 父女俩进入小铺子。古绮爱莱无力地坐到椅于上,双手捂着脸。 “他投水了,”姑娘回忆起伊赫利安德尔的容貌,心里想道。“可怜的人!现在一切都完了……” 古绮爱莱哭泣着,她惋惜伊赫利安德尔。他纯朴,羞怯,绝不是布宜诺斯艾利斯那些虚浮、傲慢的年轻人所能比拟的。 “以后怎么办呢?”她思忖道。“象伊赫利安德尔那样跳海?自杀?” 水陆两栖人--十八 章鱼洞 水陆两栖人--十八 章鱼洞 十八 章鱼洞 伊赫利安德尔跳入海中,清凉的海水使他安静下来。刺痛停止了,他想做点事情,活动活动。 “应该把水底洞收拾好,”伊赫利安德尔心里想。 海湾陡直的悬崖有一个洞,弓形的大洞口前面,展露出一片缓缓倾斜到深海去的水底平原的美景。 伊赫利安德尔戴上眼镜,手拿有点弯曲的锋利的长刀,勇敢地游到洞口。他把鱼叉拿到手里,站在洞口旁边,开始舞动鱼叉。八爪鱼不满意陌生人侵入,微微活动起来。弓形门的边缘出现了几条长长的、弯弯曲曲地扭动着的触手,它们小心翼翼地逼近鱼叉。伊赫利安德尔在章鱼触手还来不及抓住鱼叉之前,一下子抽回鱼叉。这样戏弄了几分钟,弓形门边缘有几十条象女夜叉的头髮似的触手在蠕动。一条庞大的老章鱼终于忍不住了,威胁地蠕动着触手,爬出洞口,一面变换着颜色。伊赫利安德尔游到一旁,扔掉鱼叉,准备战斗。他深知人跟长着八只长脚的敌人搏斗困难——你还来不及割断章鱼的一只爪,其它六只就抓住在你的手,把你捆住。伊赫利安德尔让怪物游近,等它的触手尖够到他的时候,在缠成一团的扭动着的触手中出其不意地往前一冲。 这个奇特的方法,总是叫章鱼措手不及的。章鱼把触手尖收集拢来,用它们缠绕敌人至少要四秒钟。在这段时间内,伊赫利安德尔已经以迅速准确的刀法剖开章鱼身体,刺中心脏,割断运动神经。于是已经缠注他身体的粗大触手突然毫无生气地松散开来,瘫软地垂下。 伊赫利安德尔又拿起鱼叉。这次一下子两条章鱼迎着他游出。一条径直向伊赫利安德尔游来,一条迂迴运动。这很危险。伊赫利安德尔向面前的章鱼扑去,可是,还没有杀死它之前,另一条背后的章鱼已经缠住了他的脖子。青年用刀在自己颈边扎穿章鱼脚,迅速切断它。然后转身面对章鱼,快刀砍掉它的触手。受了重伤的章鱼徐徐摇晃着,沉下海底。这时,伊赫利安德尔已经收拾了原先在他面前的那条章鱼。 可是战斗暂时不得不停止。大队章鱼游出洞来,死章鱼的血把水搞浑。在翻腾着的血雾中,占上风的是章鱼。 这次战斗断断续续地进行了好几个钟头。 等到最后一条章鱼终于被歼灭,水澄清了之后,伊赫利安德尔看见海底躺着许多章鱼尸骸。 肃清了洞里的大章鱼之后,伊赫利安德尔决心给自己的水底住宅陈设家具。他从家里施来了一张大理石面的铁腿桌子,又拿来了两个中国式花瓶。 这是宁问稀奇的水底房间,许多怀着好奇心的鱼儿都来看看这从未见过的新居。 他很想把自己的水底新居给别人看,哪泊是一只生物也行。“李定,”伊赫利安德尔想起了海豚。 伊赫利安德尔拿了海螺,浮出水面,吹响海螺。不久,就传来了熟悉的响鼻声,——海豚经常在海湾附近。 那海豚游到时,伊赫利安德尔亲切拥抱了它一下。 于是,伊赫利安德尔潜入水中,吩咐海豚跟着自己。 然而,海豚是一位挺会添麻烦的客人,它又大又笨手笨脚,以致花瓶在桌上摇晃起来,又撞翻了桌子。 他捡起花瓶,对自己的朋友:“你真笨拙,” 接着,伊赫利安德尔拥抱了海豚一下,继续对它说。 “跟我留在这儿吧,李定。” 但不久海豚就晃晃头,表现出不安的神态,它不能长时间待在水底。它需要空气。于是,海豚摆动着鳍,游出洞,浮上水面、 “就连李定也不能跟我在水底一起生活。”伊赫利安德尔一个人留下的时候,伤心地想。 水陆两栖人--十九 情敌之间
第20页 水陆两栖人--十九 情敌之间 十九 情敌之间 奥列仙坐在一只艇上,在隔着船舷观望海水。几个印第安人不时浮上水面,换一口气,又钻进水里。时光虽然早,但已很热,“我何不也自己凉爽——潜一两次水呢?”他想着,就很快地脱掉衣服,跳入水中。 第三次沉入水的时候,他看见两个跪在海底的印第安人霍地跳起来,仿佛被鲨鱼或者追逐似的。奥列仙回头一望,一只生着青蛙爪、银鳞和突出大眼睛的半人半蛙怪物向他疾游过来。” 奥列仙来不及站起身,怪物已经到了他身边,用青蛙爪抓住他的手。奥列仙仍然看出这只生物有一张漂亮的人脸,只是项突出的眼睛破了相。这怪物忘记了它在水底,竟讲起后来,奥列仙只见嘴唇自动。生物用两只手紧紧拉着奥列仙的一只手。奥列仙使劲用脚一蹬,离开海底,飞快地升上水面。浮到水面之后,奥列仙抓住大艇船舷,一条腿跨过船边,爬到艇里去,甩开这个长着青蛙爪的半人怪物。 可是怪物又泅近大艇,操着西班牙语对奥列仙说: “请听我说,奥列仙,我要跟您谈谈古绮爱莱的事。” 这一声称唿使奥列仙大吃一惊。奥列仙胆大心细,既然这陌生的生物知道他和古绮爱莱,那就是说,这是人,并不是怪物。 “我听您说,”奥列仙道。 伊赫利安德尔爬上大艇,盘着腿,两只爪交叉在胸前,在船头坐下。 奥列仙留心陌生人那双凸出的、闪闪发光的眼睛,心里想:“原来是眼镜!” “我的名字叫伊赫利安德尔。有一次,我替您从海底找回项鍊。” “可是,那时候您有人的眼睛和人的手。” 伊赫利安德尔微微一笑,摆摆两只育蛙爪; “可以脱下来的。”他简短地回答。 “我也这样想。” “您爱古绮爱莱吗广伊赫利安德尔沉默半晌,问道。 “是的,我爱古绮爱莱,”奥列仙直截了当地答。 伊赫利安德尔深深地嘆一口气。 “她也爱您吗?” “她也爱我。” “不过,她不是爱我吗?” “那是她的事。”奥列仙耸耸肩膀。 “怎么她的事?她是您的未婚妻呀。” 奥列仙现出一副表示奇怪的神态,依旧和先前一样心平气和地回答。 “不,她不是我的未婚妻。” “您撒谎!”伊赫利安德尔面红耳赤他说。“我亲耳听见,那个皮肤黝黑的骑马的人说她是未婚妻。” “我的未婚妻吗?” 伊赫利安德尔发窘了。不,皮肤黝黑的人并没说古绮爱莱是奥列仙的未婚妻。但是,年轻的姑娘不会是这个皮肤黝黑、年纪这么大、又叫人讨厌的傢伙的未婚妻吧? “您在这儿干什么?找珍珠吗?” “老实说,我不喜欢您东问西问。”奥列仙绷着脸答道。“不过,我也无需瞒着您,我确实是在这儿寻找珍珠。” “您喜爱珍珠吗?” “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呀?”奥列仙恼怒地问。 “我要知道,古绮爱莱为什么送珍珠给您。您不是想跟她结婚吗?” “不,我不打算跟古绮爱莱结婚,”奥列汕说。“而且,即使打算,已经迟了,古绮爱莱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了,” 伊赫利安德尔脸色发白,一把抓住奥列仙的手。 “莫非那个皮肤黝黑的人的妻子?”他惊惶地问。 “是的。她嫁给了佐利达。” “可是她……我觉得,她爱我呢。”伊赫利安德尔轻轻他说。 “是呀,我觉得爱您。不过,她亲眼看着您跳进海里,淹死了——至少这她这样想。” 伊赫利安德尔诧异地瞧瞧奥列仙,他设想到,姑娘会把他从悬崖跳海解释为自杀。 奥列仙继续说:“您的死亡使她很伤心。‘伊赫利安德尔死了,我有罪过,’她这样说。” “可是,她干吗这么快嫁给别人呢?要知道,我救了她的性命:我把她背上岸,自己藏在石堆里。随后,这个皮肤黝黑的人来了,要她相信是他救了她。” “古绮爱莱对我谈过这件事,”奥列仙说。“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救起她的,是佐利达还是一个怪物;她恢復知觉的时候,这怪物在她面前闪现了一下。为什么你不亲日说,救她的是您呢?” ”这点自己不便讲出来。可是,她怎么会同意呢?伊赫利安德尔问。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奥列仙慢吞吞他说道,“古绮爱莱的父亲,印第安人已里达札尔很希望这门婚事成功,对巴里边札尔来说,佐利达是个乘龙快婿。况且,巴里达札尔还欠了佐利达一大笔债。假使古绮爱莱不肯嫁给他,佐利达可以让巴里达札尔破产。你想一想,姑娘过着怎样的日子:一方面未婚夫纠缠不已的追求,另一方,父亲老是责骂,申诉,恐吓……” “为什么古绮爱莱不撵走佐利达呢?您这样高大有力气,为什么不揍这个佐利达一顿呢?”
第21页 “这并不象您想的那么简单,”奥列仙答道,“法律、警察、法庭会出来保卫他们的。” “唔,那未她为什么不逃包呢?” “逃跑比较容易些。她也决心逃开父亲,我答应帮助她。我自己老早打算,到北美洲去,我建议古绮爱菜同我一道走。” “为什么你们不走呢?” “因为我们没有船钱。” “难道‘荷乐斯号’的船钱非常贵吗?” “我们就连乘客货混合轮船的船钱也不够。到达以后,也需要种种开支。” “所以古绮爱菜决心出卖自己的珍珠项鍊?” “打算逃跑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我……这样怎么行?请原谅……这是说,她打算连我也抛下吗?” “这一切都是在你们还没有相识的时候开始的。后来,就我所知道的,她想预先通知您。也许,还想向您建议跟她一道走。最后,假使她没能跟您谈谈逃走的事,她会在路上写信给您的。… “可是,为什么跟您,不跟我呢?她同您商量,打算跟您一道走!” “我和她认识了一年多,而您……” “请讲吧,讲下去吧,别理会我的话。” “喏,是这样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奥列仙继续说。“可是这当儿古绮爱莱亲眼看见您投水,而左利达又无意中碰见古绮爱莱同您在一起。那天清早,上工厂之前,我顺便到古绮爱莱那儿。先前,我也常常去的,巴里达札尔对待我似乎很好。自然啦,老印第安人没怀疑我们的计划。那天早晨,我想通知古绮爱莱说买到了船票,她应当在晚上十点钟以前准备好。巴里达札尔见着我,很激动。“古绮爱莱不在家。半个钟头以前,佐利达坐着一辆雪亮的新汽车到家门回来、一把抓住古绮爱莱,让她坐在汽车里,连踪影也不见。’巴里达札尔讲完了,可以看出,他对发生的事很满意。佐利达在巴拉那城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叫作“陶乐菜丝”的庄园。他大概把古绮爱莱带到那里去了。” “在‘陶乐莱丝,庄园里吗?” “是的。” “您没把佐利达杀死,把古绮爱莱解救出来吗?” “又是打,还要杀死呢。谁能想到您这样嗜血成性?” “我不是嗜血成性,”伊赫季安德尔双目噙着眼泪叫道:“不过,这太令人气愤了!” 奥列仙对他怜惜起来。 “您讲得对,伊赫利安德尔”,奥列仙说,“可是生活显然比您所想像的复杂。古绮爱莱自己拒绝离开佐利达。” “为什么呢?” “首先,她深信您自杀了——由于她的缘故而淹死。您的死使她很痛苦。她看来是非常爱您。‘现在我的一生完了,奥列仙,’她对我说,‘现在我什么也不需要了。我对一切都无所谓了。” “其次,她可能做百万富翁的妻子,佐利亚说,他要捕获海魔——这是不是指您呢?您能够毫无损害地待在水底,您吓唬採珠工人……”少伊赫利安德尔的谨慎使他忍住不向奥列仙泄露自己的秘密。他不回答问题,却问道:“佐利达要‘海魔’有什么用呢?” “佐利达想强迫‘海魔’采珍珠。如果您是‘海魔,,那得当心啊!” “我不能够,”伊赫利安德尔突然说,“我必须看她。见她一面,哪怕是最后一次也好。巴拉那城?哦,我晓得。到那儿的路径是沿巴拉那河上去的,不过,怎样从巴拉那城到‘陶乐莱丝,庄园呢?” 奥列仙向他说明白了。 伊赫季安德尔紧紧握了握奥列仙手:“别了,我动身去找古绮爱莱。” 水陆两栖人--二十 復活的灵魂 水陆两栖人--二十 復活的灵魂 二十 復活的灵魂 伊赫利绮德尔迅速料理行装。他取出了收藏在岸边的衣服和鞋子,用皮带把它们绑在背嵴上,皮带上挂着刀。他戴好眼镜和手套脚套,便动身了。 拉·普拉塔河口海湾里停泊着许多邮船、海船、帆船和大艇。锚链和缆索从海底矗立起来,好似水底森林纤细的树干。 在海湾污秽的水里,他很难唿吸,象人在不通空气的房间里一样。 他在海湾越往上游,就越强烈地感觉到迎面而来的水流,游泳不容易了。 伊赫季安德尔下沉得更低些,到轮船底经过他头上的时候,他抓住龙骨。他让汽船拖着走,有掩护而且走得快。三角洲走完了,轮船沿巴拉那河行驶,河水夹带着大量淤泥。 伊赫季安德尔两手越来越累,肚子非常饿,因为他整天没吃过东西,只好歇一会,离开轮船龙骨沉到河底。 细细察看多淤泥的河底,既找不到伸直身子俯卧的比目鱼,也没发现蚝。黑夜来临他才捉到一条大梭鱼,大块地吞下肚。 得休息一下,伊赫利绮德尔在河底找了几块石头,把它们排成一列,手搂一块石头,然后躺下睡觉。 然而睡的时间不长,过了一会儿,他感到有轮船驶近。伊赫季安德尔终于抓住了一艘逆河而上的客轮,就这样勉强到达了巴拉那城。他的第一段旅程走完,还有最艰苦的一段——地面上的旅程。
第22页 大清早,伊赫利安德尔游水离开城市里嘈杂的港口,到没有人的地方,小心翼翼脱下眼镜和手套脚套,把它们埋入岸边的沙泥里。他在阳光下晒干鞋子和衣服,然后穿上。他穿着满是皱纹的衣服,样子活象流浪汉。可是他不大理会这一点。 伊赫季安德尔按照奥列仙指点他的途径,沿着右岸走。走了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懊热越来越厉害,东寻西找一点结果也没有。 为了使心神清爽,伊赫利安德尔好几次脱掉衣服,钻进水里。 终于,下午四点钟左右,他侥倖遇见一位模样象僱农的老农民,老头儿听完了伊赫利绮德尔的话,点点头说: “这样:一直沿着穿过田野的这条大路走。走到一个大池塘,跨过桥,登上一个小山岗,你就到了。” 伊赫利安德尔向老人道了谢,沿着小麦地和玉米地旁边的大路迅速迈步走会。 伊赫季安德尔精疲力歇,肋部刀割般的疼痛更加厉害了。口渴得难受,周围没有一滴水。“快些到池塘就好了,”他的腮帮和眼睛塌陷了,他唿吸艰难,想吃,但这儿有什么可吃呢? 一个肥胖的人,两手抄在背后,迎着伊赫利安德尔面孔走来,他身穿缀着光闪闪的钮扣的白制服,头戴白制帽,腰带上有一个枪套。 “请告诉我,到‘陶乐莱丝’庄园远吗?”伊赫季安德尔问。 胖子满腹狐疑地打量了伊赫季安德尔一眼。 “你有什么事?你打哪儿来的?” “从布宜诺斯艾利斯……” 穿制服的人警惕起来。 “我要到那儿见一个人,”伊赫季安德尔补充说。 “伸出手来,”胖汉子说。 这叫伊赫利安德尔浑身奇怪,但他以为不会是什么坏事,便伸出两只手。胖汉子从袋里掏出一对“镯子”(手铐),连忙卡嗒一声锁住伊赫季安德尔的手。 “这可逮住了,”缀着光闪闪钮扣的人嘟囔着说,接着在伊赫季安德尔的肋上推了一下,吆喝道: “走!我陪你到‘陶乐莱丝’那儿。” “您干吗把我的手铐上呢?”伊赫利安德尔莫名其妙地问道,一面举起手细看镯子。 “什么话也别说!”胖子声色俱厉地叱喝道。“呶,走!” 伊赫季安德尔垂下头,蹒跚地顺着大路走。他不知道,警察正搜索犯人、他也设想到自己穿着满是皱纹的衣服,有可疑的外表。他对旅行目的暧昧答覆又决定了他的命运。 伊赫利安德尔只明白一点:他的自由被剥夺了,在旅途中遭到令人懊丧的耽搁。他拿定主意: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有机会,就设法恢復自己的自由。 终于,伊赫利安德尔见到架着一道窄窄的桥樑的池塘,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别忙着到你的陶乐菜丝那儿去!”胖子吆喝道。 他们走上桥。到了桥当中时,伊赫利安德尔突然弯身探出栏杆外,跳人水里。 警察怎么也没料到双手戴铐的人会有这样的举动。 然而,伊赫利安德尔也没料到警察紧跟着伊赫利安德尔跳入水,揪住他的头髮不放。 “你会淹死的,下流坯!游到我之儿来吧!” “这倒是个主意,”伊赫利安德尔心里想,于是突然大叫起来: “救命呀!我要淹死啦……”粳沉到塘底。 他在水里观察着警察怎样潜水找他。最后,警察显然认为成功无望,向岸边游去。 “他马上会走的,”伊赫利安德尔心里思忖,可是警察不走,他立定主意在侦查机关人员没来到之前,留守在尸首附近。依照警察的见解,溺死者躺在塘底,还是一样要看守着。 这时,一个农民骑着驮了几麻袋东西的骡子走过桥。警察命令农民抛下袋子,带一张便条到最近的警察局去。情况变得对赫季安德尔不利了。此外,池塘里有水蛭。它们咬着伊赫季安德尔,把它们掸掉,会使水波动,引起警察注意。 过了半个钟头,农民骑着骡子回来了,约莫五分钟后,三个警察走近岸边,两个头上顶着一只轻便舢板,还有一个拿着拨钩竿和桨。 他们把船板放下水,开始寻找溺死的人。伊赫季绮德尔并不害怕搜索。对他来说,这差不多是玩耍——他只要转移地点就行,警察们用拨钩竿仔细地搜遍桥附近一带的塘底,但没发现尸首。 但不久他就为难了,警察们用拨钩竿从塘底搅起一团团淤泥,水变浑浊了,伊赫利绮德尔透不过气来,同时觉得鳃部的刺痛越来越厉害。他不由得发出一声呻吟,几个小水泡从他的嘴里冒出。怎么办呢?走出池塘吧——没有别的办法了。不管有什么危险,一定得出去。自然罗,他会立刻被抓住——也许还要挨一顿毒打,被押进监牢里。不过,反正是一样了,伊赫利绮德尔慢慢走到浅水的地方,把头探出水面。 “呀一呀一呀一呀!”一个警察怪叫起来,从船舷跳进水里,为的是快些游到岸边。 “圣母玛丽亚!噢——噢!”另一个尖叫一声,跌落船底。 留在岸上的两个警察喃喃地祷告起来。他们脸色苍白,吓得直哆嗦。
第23页 没有一个警察动弹一下,没有一个警察拦阻伊赫季安德尔。迷信的恐惧,对鬼魂的害怕妨碍着他们的执行任务。 水陆两栖人--二十一 狡诈的谋杀 水陆两栖人--二十一 狡诈的谋杀 二十一 狡诈的谋杀 佐利达的母亲陶乐莱丝是个长着鹰钩鼻、凸下巴、身体虚胖的矮老太婆。浓密的唇须使她的面容又古怪又丑陋。 当她儿子带着年轻的妻子到她家里的时候,老大婆毫无礼貌地打量古崎爱莱。 老太婆和儿子两个人留下来的时候,她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她好啊!甚至是大好了!”接着嘆一口气,补充道:“你会因为这样漂亮的女人惹出麻烦的……会的。” 云不知不觉遮满了天空,整个花园沉浸在阴暗里。地平线上触目的现出一片淡蓝色的光,这是巴拉那城灯火的反射。 突然,她看见低矮的古围墙甲探出一个人头。有人举起戴着镣铐的手。小心翼翼地跳过墙。 老太婆大吃一惊。“苦役犯爬进花园里来了,”她想嚷,但是嚷不出声;她试图站起身跑,但是腿发软;她坐在长凳上,注视着陌生人。 那戴手铐的人小心翼翼地穿过矮树丛,走到屋子跟前,向窗里窥探。 忽然——也许是她听错了——苦役犯轻轻唿唤: “古崎爱莱!” “哼,她这种美人,居然认识苦役犯,我真怕这个美人会杀掉我和儿于,抢劫了庄园,同戴手铐的傢伙私奔呢!”陶乐莱丝心里思量着。 对儿媳的痛恨和一种伤心的幸灾乐祸的感觉突然控制了老太婆,她霍地跳起来,奔进屋里。 “赶快!”她悄声对儿子说。“一名苦役犯爬进花园里来了。他在唿唤古绔爱莱。” 佐利达十分匆忙地奔出去,象房子被火焰包围了似的,他抓起小径上的一把铲子,便绕着屋跑。 一个手戴镣铐、身穿满是皱纹的脏衣服的陌生人站在墙边,正朝着窗里张望。 “他妈的!”佐利达嘟囔了一声,把铲于打在青年头上。 青年一声不哼地倒在地上。 “好了……”佐利达轻声说。 “好了……”陶乐莱丝用这样的语调紧跟着附和他,好象儿子踩死了一只蝎子似的。 佐利达表示询问地瞧瞧母亲。 “把他扔到哪儿?” “扔到池塘里,”老大婆指示说。“池塘深。” “会浮上来的。” “绑上一块石头,我马上……” 陶乐莱丝跑回屋里,匆匆忙忙地寻找一只麻袋来装死者的尸首,可是她在早晨已经把所有的麻袋装了小麦送到磨坊去。于是她拿来了一个枕套和一条长长的细绳。 她对儿子说。“可以把石块装进枕套里,用绢子绑在手烤上……” 佐利达点点头,将尸首放在肩膀上,把它搐到花园尽头一个小池塘那儿。 “别弄脏自己,”陶乐菜丝低声说,一面拿着枕套和细绳一瘸一拐地跟着儿子走。 “可以洗掉的,”佐利达答道,可是他使青年的头垂得低些,让血淌到地上。 在池塘边,佐利达敏捷地用石子装满了枕套,将它紧紧地绑到青年的手上,然后把尸体抛入池塘里。 “哼,她这种美人,”老大婆跟在儿子后面嘀咕着。 他们拨给古绮爱莱一个顶楼的房间。当夜她无法人睡。 她无法忘怀伊赫利安德尔,无法忘掉他的死。她不爱丈夫。 当夜,古倚爱莱仿佛听见伊赫季安德尔的嗓音。他唿唤着她的名字。某种响声和一个人的低语声从花园里传来。古绔爱莱心里断定,这一夜,她睡不着觉了。她走到花园里。 太阳尚未升起。古绔爱菜穿着长衫,赤着脚在草上走。突然她停住,留神细看地面。在她窗口对面,小径的沙砾染有血污。一把血迹斑斑的铲子随便地扔在旁边。 古绔爱莱不由循着血迹走,血迹引导她到池塘边。 “罪行的最后痕迹是不是掩藏在池塘里呢?” 伊赫利安德尔的脸正从敞绿的池水中瞧着她。他脑门子的皮肤裂开,脸上流露出又悲又喜的神情。 古崎爱菜想跑开。但是她离不开,她无法不看着他。 伊赫利安德尔的脸缓缓地从水里升上来。那张脸已经露出水面,使静止的水波动起来。伊赫利安德尔向古绮爱菜伸出戴铐的手,带着悽惨的笑容,第一次用“你”字对他说: “古绔爱菜!我亲爱的!古绮爱菜,我终于……”但他没有把话说完。 古绮爱莱抱着头惊惶地嚷叫: “你走开吧:消失吧,可怜的幽魂:我分明知道你是死了的。你来找我干什么呢?” “不,不,古绚爱菜,我并没有死,”幽魂连亡回答,“我并没有淹死。请原谅我……过去我隐瞒了你……我不知道我干吗这样做……别走,听完我的话。我是活人,——你可以摸摸我的手……” 他向古绔爱莱伸出一双戴铐的手,古绔爱菜继续瞧着他。
第24页 “别怕,我确实是活人。我能够在水中生活。我跟所有的人不一样。只有我一个能够在水中生活。那时候,我跳进海里并没有淹死。我跳进海,是因为我在空气中唿吸很困难,” 伊赫利安德尔摇晃了一下,“古崎爱莱,我在找你呢。昨天晚上我走到你的窗口跟前的时候,你丈夫打我的头,把我扔进池塘里。我在水中甦醒过来。我弄掉了装着石块的袋子,可是这个,”伊赫利安德尔指指手铐,“我没法弄掉……” 古崎爱莱开始相信,在她面前的不是鬼魂,而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可是您的手干吗戴上手铐?”她间。 “以后我再跟你谈这桩事……跟我走吧,古崎爱菜。我们可以躲在我父亲家里,那儿没人会找到我们的……我跟你一起生活……喏,握着我的手吧,古绔爱莱……奥列仙说,人家管我叫‘海魔’,但是,我明明是人。你究竟为什么怕我呢?” 伊赫利安德尔走出池塘,浑身泥污。 古绔爱莱弯身向他俯过去,接着,终于拉住他的手: “我可怜的孩子,”她说。 “多么愉快的会面呀!”突然传来了嘲笑意味的嗓音。 他们回头一望,看见佐利达站在不远的地方。 佐利达也跟古绔爱莱一样,当夜没睡觉。他是听到古绔爱莱的惊叫声而走到花园里来的,所以听见了全部的谈话。当佐利达知道他狩猎了这么久而没有到手的“海魔”就在他面前时,他心花怒放,决定立刻带伊赫利安德尔上“水母号”。但回心一想,决定按另一种方法行事。 “伊赫利安德尔,您不能带古绔爱莱到萨里瓦托尔大夫那儿去,因为古绔爱菜是我的老婆。您自己也未必能回到您父亲那儿.警察在等着您呢。” “但是我一点罪过也没有!”青年嚷道。 “既然您已经落到我手里,我的责任是把您转交给警察。” 古绔爱莱走到丈夫跟前,拉着他的手,温柔他说: “放走他吧。我请求您。我对您没有犯过一点罪过……” 陶乐菜丝吓了一跳,她摇着手叫道:“别听她的,佐利达!” “在妇女的央求面前,我是无能为力的,”佐利达献殷勤他说。“我同意。” “刚刚成亲,就对老婆唯命是从了!佬大婆说。 “小伙于,咱们替您锯开手铐,给您换过更体面的衣服,把您送上‘水母号’。在拉·普拉塔河,您可以从船上跳下,游到您所喜欢的地方去。不过,我释放您有一条条件——您必须忘掉古崎爱莱。” “您比意想中的更好,”古崎爱莱真挚他说。 水陆两栖人--二十二 医生的潜艇 水陆两栖人--二十二 医生的潜艇 二十二 医生的潜艇 “萨里瓦托尔明天要来到了。”克里斯多对巴里达札尔说。他们坐在巴里达札尔的小铺子里。“听着,兄弟,留神听着,别打断我的话头,免得我忘记要讲的话。” 克里斯多沉默了一阵,集中思想,然后继续说下去: “我和你替佐利达出过许多力。他比你和我都有钱,但是他想更有钱。他要捕捉‘海魔’……” 巴里达札尔动了一动。 “别说话,兄弟,别说话。你知道‘海魔’是什么吗?他是宝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海魔’能够在海底採集珍珠,海底有许多沉没了的船舶装着不可计量的宝物,他可以替咱们取出来。我说是替咱们,不是替佐利达,兄弟,你知道伊赫利安德尔爱古崎爱莱吗?” 巴里达札尔想讲些什么,但克里斯多不让他开口。 “别说话,听着。伊赫利安德尔爱古缔爱莱,我知道了这桩事以后,我说,好,更热烈地爱古绮爱莱吧。他比佐利达是个更好的丈夫,更好的女婿。古崎爱莱也爱伊赫利安德尔,我让他们会面。” 巴里达札尔嘆了口气,但没有打断克里斯多的话。 “这还不是全部情况呢,兄弟。我想提醒你一件许多年以前的事,你妻子从娘家回来,在路上,因分娩死去,孩子也死了,当时我并没有把全部情况告诉你,我不想让你伤心。现在我讲出来,你妻子在路上死去,但是孩子活着,这桩事在一个印第安村庄里发生,一位老妈妈告诉我,不远住着一个伟大的奇蹟创造者、天神萨里瓦托尔……” 已里达札尔凝神注意起来。 “她劝我把孩子带到萨列瓦托尔那儿,让他把孩子从死里救出来。我听从这善意的劝告,把孩子带到萨里列瓦托尔那儿。‘请救救他吧’,我说,萨里瓦托尔接过小把戏,摇摇头说:‘很难救了’,便抱走了。我等到晚上,黄昏时分,一个黑人走出来说:‘孩子死了’。于是我离开了……” “就这样,”克里斯多继续说,“萨里瓦托尔通过黑人说孩子死了。在刚主下来的婴儿——你儿子一身上,我看见一个胎记。这个胎记的形惆记得很清楚。”停了一下,克里斯多继续说:“不久以前,有人砍伤了伊赫利安德尔的脖子,我替他包扎的时候,微微揭开他鳞片衣服的领口,看见一个胎记,形状恰恰和你儿子一样。”
第25页 巴里过札尔睁大眼睛注视克里斯多,激动地问道: “你以为伊赫利安德尔是我儿子?” “对,我这样想。我以为萨里瓦托尔骗了人。你儿子并没有死,萨里瓦托尔把他造成了‘海魔,” “嗅一嗅!……”巴里达礼尔忘形地叫起来。“他这么大胆!我要亲手杀死萨里瓦托尔!” “别讲话!萨里瓦托尔力量比你强。再说,也许我搞错了。二十年过去了,脖子上的胎记也许别人也会有。伊赫利字德尔是你儿子,也许——不是你儿子,所以得小心。你到萨里瓦托尔那儿去对他说,伊赫利安德尔是你儿子,我做你的证人,你要求他把儿子交还给你。如果他不交还,你说,你到法院告发他残害儿童。他害怕这一着。如果这一手不见效,你上法院。如果在法院里咱们不能够证明伊赫利安德尔是你儿子,那未使他和古绮爱菜结婚:因为古“绮爱莱是你养女。那时候你苦苦思念妻儿,我替你找到这个孤女古绮爱莱……” 巴里达札尔从椅子上霍的站起来,这时他在铺子里来回踱着,碰到螃蟹和贝壳也不在意。 “我的儿呀!我的儿呀!嗅,多么倒霉啊!” “为什么倒霉?”克里斯多觉得奇怪。 “我没打断你的话头,留神听你的,现在你要用心听完我的话了。在你发疟疾的时候,古绮爱莱嫁给了佐利达。”。 这件新闻叫克里斯多大吃一惊。 “可是,伊赫利安德尔……我可怜的儿子,”马里达札尔低下头。“伊赫利安德尔在佐利达手里啦!” “决不会吧”克里斯多反驳道。 “是的,是的。伊赫利绮德尔在‘水母号’上。今天早晨佐利达到我这儿来。他嘲笑咱们,挖苦咱们,垢骂咱们,他说,咱们哄骗了他。” 巴里达札尔感到绝望。克里斯多不以为然地瞧着兄弟,“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应该知道,明天清晨,萨里瓦托尔就要到了。拿出大丈夫的气概来吧。日出的时候你在防波堤上等候我,我必须搭救伊赫利绮德尔,佐利达往哪儿去的?” “佐利达老早就打算到巴拿马海岸。” 克里斯多点点头。 “记注,明天早晨日出以前,你应该在海边。即使要等到晚上,你也要坐着,别走开。” 说完后,克里斯多匆忙回家。他通宵盘算着快要来到的和萨里瓦托尔的会面,他得在萨里瓦托尔面前证实自己没有过锗。 黎明时,萨里瓦托尔来到了。克里斯多向大夫问好之后,脸上带着悲伤的、忠心耿耿的表情说: “咱们家出了很不幸的事情啦……我好多次警告过伊赫利安德尔,叫他别在海湾里游泳……” “他怎么啦广萨里瓦托尔不耐烦地间。 “他被人家偷走,带到帆船上去啦……我……” 萨里瓦托尔使劲捏着克里斯多的肩膀,凝神盯着他的眼睛。这样子只有一剎那,他把一个黑人叫来,操着克里斯多听不懂的语言对他说了几句,然后向印第绮人命令式地叫道。 “跟我来!” 萨里瓦托尔不歇一下,也不换掉路上的衣服,便出了房子,急步走入花园,克里斯多勉强跟上他。到了第三堵墙边,两个黑人赶上了他们。 “跟我来,”萨里瓦托尔又命令说,一面走下地底扶梯。克里斯多和两个黑人在一团漆黑中跟着萨里瓦托尔走,萨里瓦托尔一步跳几级,十分熟悉这地底迷宫。 到了下面的梯台,萨里瓦托尔在黑暗中摸索,打开右边墙上的门,沿着黑洞洞的走廊走去。这儿没有梯级,萨里瓦托尔虽然没有点起灯火,却走得更快。 行程完了,走在前头的萨里瓦托停住脚步,扭亮灯光,克里斯多看见自己在一个被淹着的很深的大山洞里。水面上,就在他们站立着的石地面旁边,克里斯多看见一只小潜水艇。跨进潜水艇,萨里瓦托尔扭亮了舱里的灯,一个黑人砰的关上舱门,另一个已经开动了马达。克里斯多觉得潜水艇震动了一下,缓缓掉转头,沉下去,同样缓慢地前进,过了不到两分钟,他们浮出水面。萨尼瓦托尔和克里斯多走上船长台,潜艇已经飞快地前进。 “诱拐伊赫利安德尔的人往哪儿去了?” “沿着岸边向北方去了,”克里斯多答道。“我冒昧地向您建议带我的兄弟去。我预先通知了他,他在岸上等候看呢。” “为什么?” “伊赫利安德尔被采珍珠的佐利达偷拐去了。” “你打哪儿知道的?”萨尼瓦托尔怀疑地向。 “我向兄弟描述在海湾里捉去伊赫利安德尔的侧船,兄弟认定那是佐利达的‘水母号’。佐利达偷走伊赫利安德尔,大概是为了采珍珠。而我兄弟巴里达札尔非常熟悉采珍珠的地方。他对咱们会有用处的。” 萨尼瓦托尔考虑了一下。 “好!咱们带你兄弟走,” 这时,巴里达札尔正在防波堤上等候哥哥。潜艇掉头向岸边驶去,巴里达札尔在岸上皱起眉头,望着使他唿吁成为畸形人的萨里瓦托尔。然而,印第安人彬彬有礼地向萨里瓦托尔一鞠躬,泅水到潜艇。
第26页 “全速!”萨尼瓦托尔下命令。 萨尼瓦托尔站在船长台上,凝神注视着平静的洋面。 水陆两栖人--二十三 带枷採珠奴 水陆两栖人--二十三 带枷採珠奴 二十三 带枷採珠奴 佐利达锯开伊赫利安德尔的手铐,给他一套新衣服,准许他携带埋在沙里的脚套、手套和眼镜。可是青年刚刚登上“水母号”,印第安人们就遵照命令,把他抓起来关进货舱,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岸边,佐利达作了短暂的停留,准备路上吃的食物。他打算绕过南美洲东岸,在加勒比海开始寻找珍珠。 他把古绮爱莱安置在船长室内。佐利达向她肯定他说,他在拉·普拉塔河海湾释放了伊赫利安德尔。但这谎言很炔就被戳穿了。晚上,古绮爱莱听见从货舱传来的喊叫声和呻吟声。 听见了伊赫利安德尔叫喊以后,佐利达狠狠地咒骂了一旬:“你嚷什么?” “我……我要憋死了。” “没有水,我活不了。这儿十分闷气。放我到海里去吧。我不能活过夜了。 佐利达砰的关上货舱门,走上甲板。 “可别叫他果真憋死,”佐利达担心地思忖道。伊赫利安德尔死了,对他根本没有益处。 一个大琵琶桶抬进货舱,水手们打来很多水。 “这是你的浴盆,”佐利达对伊赫利安德尔说,“游吧!明天早晨我放你到海里去。” 伊赫利安德尔连忙钻入大桶。站在门口的印第安水手们莫名其妙地瞧着他洗澡,他们还不知道,“水母号”上的囚徒就是“海魔”。 这时候,海上吹着清新的东南风,把小帆船往北方去,越送越远。 佐利达久久泞立在船长台上,将近早晨时才回到舱房。他料定妻子早已睡觉了,但她却两手托着头,脸色苍白、神情阴郁。 “你欺骗了我,”她暗哑他说。 “为了能比较接近你,伊赫利安德尔宁愿留在‘水母号’上。” “您撒谎!您是个卑鄙龌龊的人。我痛恨您。”右绔爱菜暮地拔出挂在墙上的大刀,要砍下去。 佐利达嚷了一声,急忙抓住古绮爱菜的手,使古绔爱莱丢落了刀。 接着,他走出舱房,卡嗒锁上门,登上甲板。 太阳已经升起了,佐利达两手抄在背后,向水手们大声下命令收帆。“水母号”在波涛上摇摇晃晃地停泊。 “把链条拿给我,再把货舱里的那个人带到这儿来,”佐利达吩咐道。 伊赫利安德尔由两个印第安人押送来到,他的样子疲惫不堪。伊赫利安德尔向四周环顾一番,勐地往前一冲,奔到船舷,弯着子要跳。但在这一剎那,佐利达沉甸甸的拳头落到他头上,青年失掉知觉,倒在甲板上。 “不要着忙。”佐利达教训他说。 一阵铁的铿锵声,水手把一条长长的细锁链交给佐利达,链条未端有、个铁箍。 “佐利达把这个铁箍套在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青年的腰间,在腰带上加锁,然后对水手们说:“现在向他头上浇水。” 不久,青年恢復知觉,莫名其妙地瞧着锁着自己的链子。 “你逃不开我,我放你到海里去。你要替我寻找珍珠贝。你找到的珍珠越多,您留在海里的时间就越长久。如果你不替我採到珍珠贝,我把你关进货舱,你就要坐在大桶里面。明白吗?同意吗?” 伊赫利安德尔点点头。 他情愿替佐利达採取海洋所有的室物,只要能快些钻入清洁的海水里。 佐利达、繫着链子的伊赫利安德尔和水手们走到帆船船舷旁。古绮爱莱住的舱房在帆船的另一边:佐利达不愿意让她看见伊赫利安德尔锁上铁链。 伊赫利安德尔带着链条沉下海。假使能扯断这链条就好了!但它非常结实。伊赫利安德尔对自己的命运逆来硕受,他着手採集珍珠贝,把它们放进一只挂在腰间的大袋子里。 水手们船眩边索牙地瞧着这从未见过的情况。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了,沉到海底的人连想都不想上来。 最初有些气泡浮上水面,不久气泡没有了。 “也许这就是‘海魔’?”一个水手轻声说。 伊赫利安德尔扯动链条,通知人吊他上水时,他的袋子装满了贝壳。要继续採集,必须把袋子倒空。 水手们连忙把这位非凡的採珠手吊上甲板。 通常是把珍贝留几天,让这些软体动物烂透,——那时取出珍珠比较容易,但现在水手们和佐刊达本人都急不可耐,于是大家立刻动手用刀剖开贝壳。 一次採集到的珍珠的数量出乎大家意想之外;这些珍珠中间约莫有二十颗重量大、形状完美、色泽顶娇嫩的;第一批採集到的珍珠已经给佐利达带来了大笔财富。 佐利达连忙把珍珠倒进自己的草帽里,说: “伊赫利安德尔,优秀的採珠手。我有一个空舱房,我把你安顿在那儿,你在那边不会觉得闷热。我要替你定制一个大的锌水箱——不错,是锁在链条上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不然的活,你会一去不回头了。” 伊赫利安德尔便扬声说道:“我会甘心情愿地拿珍珠来。我老早就採集了这么一堆,”伊赫利安德尔用手从甲板比到膝盖,“匀净,光滑,颗颗一样,每颗都有黄豆大小……我全部送给您,只要您释放我。”
第27页 佐利达激动得透不过气来。 “你胡说,”佐利达反驳道。他竭力讲导沉着镇定。 “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撒过谎,”伊赫利安德尔恼火了。 “你的宝藏在哪儿?”佐利达问,他已经不掩饰自己的紧张心情。 “在一个水底洞里。除了李定而外,没有人知道这洞在什么地方。” “李定!他是谁?” “我的海豚。” “哦,是这样!”佐利达心里想。“既然是真情,应当认为他不是扯谎——这倒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将有不可胜数的财富。洛特席尔德和活克菲勒跟我比起来,将是穷鬼。而这青年看样子可以相信。能不能君子一言为定,真的释放他呢?” 佐利达是个讲求实际的人。他开始考虑怎样才能够更妥善地攫取伊赫,利安德尔的这个宝藏。 “我可以释放你,”佐利达说,“不过你得在我这儿留一些时候。我要使你舒服,把你装在这个笼于里从船边吊下水去,我们有时把你吊上来,总之,你会满意的。” 伊赫利安德尔又被领进货舱里,——水箱还没准备好。佐利达不无兴奋地推开船长室的房门,站在门口,给古绮爱莱看看装满珍珠的草帽。 “我是记住自己的诺言的,”他微笑着开口说,“妻子喜爱珍珠,喜爱礼物。为了取到许多珍珠,必须有优秀的采珍手。这就是我要把伊赫利安德尔擒住作俘虏的原因。你瞧,这是一个早晨採到的珍珠。” “你将成为阿根廷最有钱的女人。”古绮爱莱向珍珠瞥了一眼。她好不容易才压下了情不自禁的惊讶。佐利达又说,“作为未来的保证物,收下我这些珍珠的一半吧。” “不!这些用犯罪手段得来的珍珠我一颗也不要,”古绮爱莱厉声回答。 佐利达又困窘又恼怒。他没预料到这种接待。 “再讲两句话。您要不要我释放伊赫利安德尔呢?” “伊赫利安德尔的命运操在您里。您命令伊赫利安德尔,要他把保藏在水底某个地方的珍珠拿到‘水母号’来就够了,——那我就放走‘海魔’。” “请您好好记住我讲的话。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相信。你得到了珍珠,又会用铁链把伊赫利安德尔锁住的,永远别想把我牵连进您黑暗勾当里。” 再也没什么可谈的了,于是佐利达走了出去,在自己的舱房里将珍珠倒入袋子,小心地放进大箱,他想到未来的财富,心情兴奋愉快。佐利达一向是目光敏锐的,这一次竟没有发觉水手们三五成群地聚集着,小声在商谈什么。 水陆两栖人--二十四 水母号失事 水陆两栖人--二十四 水母号失事 二十四 水母号失事 佐利达站在船舷附近,舵手一声暗号,好几个水手同时向佐利达勐扑。两个水手在后面紧紧抓住佐利达的背嵴。佐利达从人堆中挣脱出来,在船舷边脸朝天地跌倒。 这次袭击大意外了。以至来不及把手枪从枪套里拔出,他慢慢退到前桅,突然猿猴般敏捷地爬上桅索。 一个水手抓住了他的腿,但佐利达没有捉住的一只脚向他头部勐踢,水手向甲板跌下去。佐利达爬到桅盘,坐在那里破口大骂。他在桅盘上感觉到比较安全。他掏出手枪,大声叫喊道: “头一个胆敢向我爬上来的,我就打碎他的脑袋!” 水手们在下面闹哄哄地商量着下一步怎样行动。 “船长室里有枪!”舵手竭力压过别人的声音,大声嚷道。“我们撬门去!” 好几个水手向舱口奔去。 “完了,”佐利达心里想,“我要被枪打伤了!” 他向海面望望,仿佛要寻求意外的救助,可是,他连自己也不相信,竟看见了一艘潜水艇以惊人的速度切开平静的洋面,朝“水母号”驶来。 “只要它不潜入水就好了,”佐利达,心里想。 “来救命呀!快呀!他们要杀死人啦!,’ 潜水艇不减航速,径直朝“水母号驶来。 武装水手已经在帆船的舱口出现。他们纷纷走上甲板,这时候犹豫不决地停住脚步。一艘武装潜艇——可能是军用的——朝“水母号”驶近。在这些不请自来的证人们面前,是不好杀死佐利达的。 佐利达洋洋得意起来。但他得意的时间并不长久。巴里达札尔和克里斯多站在潜艇的船长台上,他们旁边是一个枭眼、鹰钩鼻的高个儿。这人从潜艇甲板上高声叫道: “佐利达!您应当立刻把你诱拐的伊赫利安德尔交出来!我给您五分钟时间,否则把您的帆船撞沉到海底,” “叛徒!”佐利达恨恨地望着克里斯多和巴里达礼尔,心里想道。“不过,失掉伊赫利安德尔比失掉自己的脑袋好些。” “我马上带他来,”佐利达说着,一面从桅索爬下来。 水手们明白该逃命了,赶快放下划子,跳进水里。 佐利达从舷梯跑到自己的舱房,匆匆忙取出装珍珠的袋于,把它塞进身穿的衬衫内,打开了古绮爱莱的房门,把她抱起,带她上甲板。
第28页 “伊赫利安德尔身体不大舒服。您在划子上可以看见他,”佐利达说着,让她坐在一只划子里,把划于吊下水,自己跳人划子。 潜水艇不能追逐划于,水太浅了。但古绮爱莱已经看见了巴里达札尔在潜艇甲板上。 “爸爸,救救伊赫利安德尔呀:他在……”但是她没有把话说完,佐利达用头巾塞住她的嘴。 “放开这女人,”眼看着迫害的萨里瓦托尔嚷道。 可是佐利达继续划桨。 萨里瓦托尔用手枪发射了一枪。子弹打中划子边上。 佐利达抱起古绮爱莱,用她挡住自己:“继续开枪吧!” 巴里达札尔从潜艇的船长台跳入海,企图游水追赶划于。但是佐利达已经近岸,他加紧摇桨,不久,波浪就把小船抛上沙岸。佐利达一把抱住古绮爱莱,隐匿在海滨的乱石堆里。 眼见追赶不上佐利达,巴里达札尔向帆船游去,开始到处寻觅伊赫利安德尔。巴里达札尔走遍全船,连货舱也到过了,帆船上没有留下一个人。 克里斯多向海面张望,看见一支桅杆梢突出水面。大概,不久以前此地沉了一艘船,伊赫利安德尔会不会在这艘復没了的船上呢。 巴里达札尔拾起甲板上一条未端带着铁箍的锁链。 “看样子,佐利达把伊赫利安德尔锁在链条上放下海去了。没有锁链,伊赫利安德尔会游走的。不,他不可能在沉没的船里。” 水陆两栖人--二十五 捞起的目由 水陆两栖人--二十五 捞起的目由 二十五 捞起的目由 追逐佐利达的人并不知道“水母号”上发生的事。 水手们通宵计议,早晨时他们决定:一有适当机会,袭击佐利达,杀死他,占有有伊赫利安德尔和帆船。 大清早,佐利达站在船长台上,端洋海面上一个斑点,在望远镜里,认出这是沉没船舶自的无线电桅杆。 不多久,看见一个在海面漂浮的救生圈。把救生圈捞上来,上面有“马法利陀”字样。 “‘马法利陀号’沉没了?”佐利达觉得奇怪。这艘美国的大邮船,准会有不少金银珠宝。“假使伊赫利安德尔去这条沉没的船里取出这些财宝怎样呢?不过锁链够长吗?……如果不用锁链,放他下海,他会不会回来…… 贪慾与害怕失掉伊赫利安德尔的思想在他心里交战。 “水母号”慢慢驶近突出水面的桅杆。 水手们聚集在船旁,风停了。“水母号”停了下来。 “‘马法利陀号’沉没的时候,显然来不及用无线电向外界通知自己遇难。”佐利达沉思着。 自然,海底的珍珠和埋葬在“马法利陀号”里的宝物都要取出来。 佐利达拿定主意,他命令抛锚,接着,他下舱房写了一张便条,走进伊赫利安德尔的房间。 “你识字吗;古绮爱菜有便条给你。” 伊赫利安德尔连忙接过便条,念道: “伊赫利安德尔!执行我的请求吧。‘水母号’旁边有一艘沉没了的轮船。下海去,把你从这艘船上找到的一切贵重物品都拿上来。佐利达放你下去不要你带锁链,但是你必须回到‘水母号’上来。替我办了这桩事,伊赫利安德尔,你就会很炔得到自由。古绮爱莱。” 伊赫利安德尔从没接过古绮爱莱的信,所以不认得她的笔迹。他接到这封信后,十分高兴,但立时沉思起来。 “为什么古绮爱莱不亲自来请求呢?” “她身体不大舒服,你一回来,就会看见她。” “古绮爱菜要这些金银珠宝做什么? “如果你是一个真正的人,你就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哪一个女人不想衣着漂亮,佩戴贵重的首饰呀?沉船里有许多钱。此外,乘客们身上会有金器,金戒指……” “您是不是想我还要去搜索死尸呢?我根本不相信您。古绮爱菜不是贪婪的人,她不会差我去做这种事……” “该死!”佐利达怒沖沖地高声说,但他马上控制住自己,和善地笑起来说:“ “我知道是骗不了你的。只好向你但白。喏,听着,我想要‘马法利陀号’船上的黄金是我的。这一点你相信吗?” 伊赫利安德尔不禁微微一笑。 “那好极了!瞧,你已经开始相信我了一那未你一把黄金拿来给我,我就马上放你到海洋里去。不过糟糕的是:我怕如果不带锁链放你下水,你潜下去,就……?” “既然我答应回来,我会履行诺言的。” 佐利达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我们,快些吧!” 于是,伊赫利安德尔决步登上甲板,跳队海里。 水手们看见伊赫利安德尔不带锁链跳人海里,立刻明白,是去取“马法利陀号”上沉没的珠宝,莫非佐利达要独占“马法利陀号”的所有财物?事不直迟,于是他们袭击佐利达。 全体船员追逐左利达的时候,伊赫利安德尔正着手侦察沉没了的船。 穿过了上甲板的大舱口,青年顺春船梯游下去,到了一条宽阔的走廊、走廊里差不多是黑漆漆的,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过打开的门射进来。游进一扇打开的门,在豪华的枝形吊灯架上坐下,四周环视,这是一幅可怕的景象。
第29页 酒瓶、罐头和各种盒子乱扔在货架上和柜檯附近的地板上,酒瓶的塞子被水的压力压进瓶内,洋铁罐给压得起了皱纹。 伊赫利安德尔开始逐个钻人舱房里。 但是,他再走下去,到三等甲板上财,看到了一幅令人毛髮悚然的图景:这些舱房里有男有女有孩子,有白种人的、中国人的、黑人的和印第安人的尸骸。 船员首先抢救了头等舱的有钱乘客,把其余的扔下,让他们听天由命。有好凡个舱房伊赫利安德尔无法钻进去。门日密密札札地塞满尸首。人们在惊恐中你挤我轧,彼此妨碍着,以致切断了自己的最后一条生路。 伊赫利安德尔害怕起来,连忙游开这个水底坟墓。 “难道古绮爱莱不晓得打发我到什么地方吗?”伊赫利安德尔心里恩量。“我浮上水面,”他立定主意,“要求古绮爱菜走出甲板来亲口证实她的请求。青年象鱼一样,沿着没有尽头似的走廊从一层甲板滑到另一层甲板,然后很快地升上水面。 他迅速游近“水母号”。 他唿唤道。“古绮爱莱!” 但没有人回答他。了无声息的“水母号”在波涛上晃荡着。 青年急忙转身,潜水游走,到他远离岸边的时候,他升上水面,回头看看,他瞧见一块白色的东西在岸上闪现。 伊赫利安德尔向大海疾速游去。远处现出一艘不大的船。那船被泡沫围绕着,用尖锐的船头翻起海水,往南方驶去。 水陆两栖人--二十六 父亲和讼棍 水陆两栖人--二十六 父亲和讼棍 二十六 父亲和讼棍 乘潜水艇走一趟后,已里达札尔,心清非常郁闷。伊赫利安德尔没找着,佐利达偕同古绮爱莱不知跑到哪里会了。 “你好,兄弟!”巴里札尔听见克里斯多说。“新闻!一件重要的新闻!伊赫利安德尔找到了。” “他究竟在哪儿呀?在萨里瓦托家吗?” “是的,在萨里瓦托尔家。” “我要到他那里,要求他把我的儿子归还我……” “你至少要等到明天。我好不容易才向萨里瓦托尔请准了假,萨里瓦托尔变得非常猜疑,他直盯着我的眼睛,我请求你,等到明天吧。” “好吧,我明天来萨里瓦托尔家。” 巴里达札尔通宵坐在海湾的悬崖上,留神细看波涛。海面波浪汹涌。已经破晓了,黑沉沉的海洋变成灰色,海面仍然空荡荡。。 巴里达札尔忽然怔住了,敏锐的眼睛看见有件黑色的东西随波晃荡。是人!他把手搁在脑后,安详地仰面躺着,莫非是他? 巴里边扎尔没弄错。这里伊赫利安德尔。 巴里达札尔站起来,双手贴在胸前,大声喊道: “伊赫利安德尔!我的儿子!”接着,老头儿跳入海里。 他从高岩落下去,深深地扎进水里。到他浮上时,海面上一个人也没有。 他朝海浪望一眼,深深地嘆口气。“难道是我的幻觉广风和升到空中的太阳使巴里达札尔身上的衣服于了。他走到保护萨达瓦托尔领地的高墙下,敲敲铁门。 “找大夫,有要紧的事。” “大夫谁也不接见,”黑人回答,接着小窗关上了。 巴里塔札尔继续敲门,叫嚷,但没有人给他开门。“你等着瞧吧,该死的西班牙人!”已里达札尔恐吓他说,动身往城里去。 离法院不远的地方有一家“棕桐”酒店,这是一座低矮古老的白色建筑物,四边围着厚石墙。这小酒店就象法院的一个分院。每逢开庭时,民事原告、民事被告、证人以及尚未被拘押的刑事被告上这儿来。 他急步走过凉台,擦掉额上的汗,然后问:“拉尔拉来了吗?” 那个大名叫作唐·佛洛莱士。德·拉尔拉的人,从前是法院的小职员,因为受贿被革职,现在顾客很多:凡有不清白的事情的人都乐意向这位大讼棍求教。 拉尔拉坐在一张靠着阔窗槛的小桌子旁边。人很胖,红面颊,酒糟鼻,刮过脸,神情傲慢。他见了巴里达札尔,用手指指自己对面的藤椅,说: “请坐。您告的是什么状呀?要不要喝酒?” 巴里达札尔仿佛没听到似的,连声说。 “一件大事情。重要的事情。拉尔拉。” “你知道‘海魔’吗?” “我没有直接认识他的荣幸,但久已闻其大名。” “大家叫‘海魔’的那个人,是我儿子伊赫利安德尔。” “这不可能!”拉尔拉嚷道。“你喝酒大多了。” 于是巴里达札尔把事情的经过全部讲给拉尔拉听。拉尔拉一声不响,静静听着印第安入讲,他那花白的眉毛越竖越高。最后,他忍不注了,忘掉自己那付自尊自大的架子,用肥厚的手掌往桌上拍一下,叫道: “真是千古奇闻!” “你怀疑吗?”巴里达札尔愤怒得甚至涨红了脸。 “喂,喂,别生气,老头儿。我不过是以法律家的身分说话:从证据分量这个观点看,这些证据不够确凿。不过,这桩事情是可以改正的。可以改正的。不错,而且可以榨取一大笔钱。”
第30页 “我需要的是儿子,不是金钱,”巴里达札尔反驳道。 “金钱大家都需要,尤其是象你这样添丁的人,” “我要得到我儿子。你必须在状于上写到这一点。” “绝对不行!无论如何不行!”拉尔拉差不多是惊恐地反对。“从这点开始会把整个事情弄僵的。这一点只应当拿来做结尾,” “你究竟有什么主意呀?”巴里达札尔间。 “首先,”拉尔拉弯起一个肥大的指头说,“咱们用最温和的措辞写一封信给萨里瓦托尔,通知他说,咱们知道他一切的非法手术和试验。如果他不想让咱们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的话,那未他必须付给咱们一笔相当大的钱。十万。对,十万——这是最少的了。” 拉尔拉询问地朝巴里达札尔看一眼。 “其次,”拉尔拉接下去说。“收到指定的钱数之后一我们用更加温和的措辞给萨里瓦托尔教授写第二封信。我们通知他说,伊赫利安德尔的真正父亲已经找到了,我们手上有无可争辩的证据,父亲希望得到儿子,即使要进行法律诉讼,也非要达到目的不可,想预先防止控诉,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应当在指定的地点、时间,把一百万比索交给指定的人,”。 但巴里达札尔不听。他一把抓起酒瓶,想勐力掷到律师的头上。 “别生气,不要这样,我开玩笑罢了。放下酒瓶吧!” “你呀!……你!……”怒不可遏的巴里达札尔嚷道,“你建议我出卖亲生儿子,难道你没有心肝吗?你根本不知道父亲的情感!” 拉尔拉嚷起来,轮到他生气了……我有五个儿子!五张嘴!你别发脾气。稍微忍耐一下,听完我的话。” 巴里达札尔安静下来。“唔,说吧!” “是这样吶!萨里瓦托尔付给咱们一百万比索。这是给你伊赫利安德尔的一笔财产。嗯,我也该有一份,总得有十万元,他一付钱……” “我们就向法院控诉。” “还要稍微忍耐一下。我们向最大的报业康采恩发行人和编辑们要求付给我们,晤,比方说,二三万元,作为我们告知他们一件骇人听闻的罪行的酬报,那时候,请上法庭去,为你的父亲情感唿吁吧,使你的爱子投入父亲的怀抱里。” 拉尔拉一口气喝干一杯酒,洋洋得意地朝巴里达札尔瞧了一眼。“你有什么意见?” “我吃不下,睡不着。你却建议把事情无限期地拖延下去。”巴里达札尔说。 “这为的是什么呀?”拉尔拉暴躁地打断他的话。“为的是什么呀?为了几百万比索!几——百——万!难道你不明白吗?你没有伊赫利安德尔也活过了二十年了。” “是活过了。但是现在……总之,你写状子吧。” 拉尔拉明白继续反驳是没有用处的了。他摇窑头,拔下腰间口袋的自来水笔。“ 过了几分钟,控诉萨里瓦托尔非法占有和残害巴里达札尔的儿子的控诉状写好了。 “我最后一次说:好好地考虑一下吧,”拉尔拉说。 “给我,”印第安人说,一面伸手拿诉状。 “交给总检察长。知道吗?”送行时拉尔拉对事主说,同时低声哺哺地咕嗜着:“但愿你在楼梯摔跤,跌断一条腿!” 水陆两栖人--二十七 神圣法庭 水陆两栖人--二十七 神圣法庭 二十七 神圣法庭 一位稀客拜访了检察长。这客人是当地大教堂的主持,胡安·德·哈尔西拉索主教。 主教的脸孔瘦削苍白得惊人。主教势力很大,他喜欢放下宗教事务,去指挥复杂的政治游戏。他向主人间过好,很快就把谈锋转到启己来访所要谈的话题上。 “我想知道,萨里瓦托尔教授案件的情况怎样了?” “哦,原来大入关心这桩事!”检察长殷勤地扬声道。“这是一件独特的案子!根据佐利达的告密,我们到萨里瓦托尔教授那里进行了搜查。对动物奇特手术一点已得到充分工实。花园是个不折不扣的畸形动物工厂。这真了不起。” “结果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主教温和地打断他的话。“他被捕了吗?” “是的,他被捕了。此外,我们把、个名叫伊赫利安德尔的青年人送到城里来,作为物证和原告方面的人,那青年就是‘海魔’。目前鑑定人和大学教授们正在研究所有的这些怪物。伊赫利安德尔安顿在法院的地下室里。” “我更想知道的是萨里瓦托尔的命运,”主教还是那样小声他说。“他应该受哪一条条文的制裁呢?他会被定罪吗?” “萨里瓦托尔案是少有的特殊案件,”检察长答道。“老实说,我还没决定这种罪行属于哪一条条文,自然啦,最简单的是控诉萨里瓦托尔作非法的活体解剖和使这个青年变成残废……” 主教开始皱起眉头。 “那么说,充其量萨列瓦托尔仅仅是被控违犯医学法规?” “也许还为了他造成残废。这已经是从严处理了。但有一种复杂情况,正常的人连想也不会想到这样的手术——萨里瓦托尔象精神病者那样,是没有责任能力的。”
第31页 主教抿紧薄嘴唇,一声不响地坐着。“我没料到您这样说。” “什么,主教大人?”检察长大惑不解地问。 “您在确定犯罪事实上感到困难,教会法庭——神圣的法庭——是用另一种眼光看萨里瓦托尔的行为的。” “请吧.”检察长困窘他说。 “您说,萨里瓦托尔的行为不无合理的地方吗?您认为,他所残害的动物和人甚至获得他们本来没有的优点吗?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造物主创造人类不够完善,难道需要这么一位教授管闲事,使人体具有完善的形态吗?” 检察长埋下眼睛,一动不动地坐着。 “难道您忘记了圣经上说的话吗?在创世纪第一章,第二十六节:‘神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象,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又下面的第二十六节:‘神就照着自己的形象造人。’而萨列瓦托尔胆敢毁损这个形象,这种形式,可是您——甚至连您:——却认为这是合理的。” 检察长只能说出:“请原谅,神父……” 主教使人感悟他说。“您牢牢记得人间法律的条文,但是忘记了上帝法律的条文。萨里瓦托尔认为人需要有所改善,有所改造,有所毁损,认为人应当是水陆两栖的生物——并且您也认为这一切都是聪明的,合理的,难道这不是对上帝的指责,不是侮辱神圣?不是亵读神明广 主教住了口。他很满意自己这番话对检察长发生了影响。“我说过,我更想知道萨里瓦托尔的命运。但是难道我能对伊赫利安德尔的命运漠不关心吗?这个人甚至没有一个基督教的名字,因为按照希腊文,伊赫利安德尔的意义不是别的,而是‘人鱼’。就算他不过是个牺牲者,他仍然是违抗上宕,亵读神灵的人。他不应当存在!假如主召他归天,假如这个不幸的青年由于本身的畸形所造成的缺陷而死,那就是最好,”主教意味深长地朝检察长看了一眼。“无论如何,一定要控告他,除掉他,剥夺他的自由。他也有一些犯罪的行为:愉渔民们的鱼,弄坏他们的网,把渔民们吓得这样厉害,以致停止打鱼,弄到城市没有鱼吃,令人作呕的伊赫利安德尔胆大妄为地向教会、向上帝、向天挑战!当他们没有被歼灭以前,教会决不放下武器。” 主教继续他那指摘性的讲话。检察长低下头。 未了,到主教讲完的时候,检察长站起来,用暗哑的声音说:“作为一个基督教徒,把我的罪孽带到仟悔室去,我明白了萨里瓦托尔的罪行,他一定会被控告,会受到惩罚。伊赫季里利德尔也逃避不了伸张法律正义的宝剑。” 水陆两栖人--二十八 天才的疯子 水陆两栖人--二十八 天才的疯子 二十八 天才的疯子 这场官司并没有使萨里瓦托尔萎靡不振。他在狱中依旧泰然自若,一举一动里充满自信。他带着高做的敷衍态度跟侦查员和鑑定人谈话。他的夭性受不了闲散,他写得很多东西,做过几个出色的手术,监狱长的老婆长了恶性瘤,有死亡的危险,在一般医能为力时,他挽救了她的生命。 开庭的那一天到了。 宽广的法庭容纳不下所有的想要听审的人。听众群集在厅里,挤满了法院前面的广场,向开着的窗朝里面张望,萨里瓦托尔泰然自若地坐在被告席上,他神态尊严,局外人甚至会以为他是法官。他拒绝请辩护人。 伊赫利安德尔使人们发生了很大兴趣,但他不在法庭里,在案中,他只是原告方面的证人——照检察长的讲法,不过是一件物证。 控诉伊赫利安德尔的罪恶活动案,将在萨里瓦托尔案之后,另行开庭审理。 检察长这样做是主教急着要处理萨里瓦托尔案,而收集伊赫利安德尔的罪证需要时间。主教不停地对检察长暗示,假如上帝收拾了这个伊赫利安德尔,那是顶好的解决办法。这样的死,是人手只能伤害上帝创造物的绝好证据。 三位大学教授、科学鑑定人陈述他们的结论。 “根据法律的要求”,法庭首席鑑定人芮英教授开始发言,“我们检查过了曾在萨列瓦托尔教授的实验室里经他动过手术的动物和青年伊赫利安德尔。萨里瓦托尔教授施行手术时不独应用最新的、完善的外科器械,象电刀、消毒用的紫外线等等,而且也使用一些外科医生们还不知道的器具。这些器具显然是依照他的指示制成的。归纳起来,这些试验是思想上非常大胆、施行上很出色的手术。这些试验有:移植组织和整个器官、把两只动物缝合,把用双器官唿吸的动物变成用单器官唿吸的动物,或者把用单器官唿吸的动物变成用双器官唿吸的动物,把雌的变成雄的以及使人返老还童的新方法。在萨列瓦托尔的花园里,我们发现许多属于各个不同的印第安部落的儿童和少年,年龄从几个月到十四岁。” “您看到这些儿童的状况怎样?”检察长问。 “所有的儿童都很健康,活泼愉快。他们在花园里嬉戏玩耍。他们中间许事人是萨里瓦托尔从死里救出来的。印第安人信仰他,把子女从最遥远的地方——从阿拉斯加到火地岛一带来。 大厅里听见不知是谁的嘆气声。
第32页 于是他向鑑定人间道:一您是不是认为萨里瓦托尔的手术是有益的,合理的呢?” 但法院院长、一个面容严肃、白髮苍苍的老头恐怕鑑定人作肯定答覆,连忙干预: “鑑定人对科学问题的个人看法;法庭不感兴趣。请继续讲下去。检查青年伊赫利安德尔的结果。” “他的身躯覆盖着人造鳞片,这是用一种柔韧的,但是极结实的,无人知道的物质造成的,”鑑定人继续说。鑑定人继续说。“对这种物质的分析还没有做完。在水中,伊赫利安德尔有时戴着特制的,重燧石的玻璃眼镜,玻璃片的折射率差不多等于二。这使他在水里可以看得清楚。我们取下伊赫季安德尔身上的鳞片以后,发现两边肩胛骨下面各有一个直径十厘米的圆孔,由五块很象鲨鱼鳃的薄片遮蔽着。” 大厅里听见压低了惊讶的叫声。 “是呀,”鑑定人接下去说,“这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但是伊赫利安德尔具有人的肺,同时又有鲨鱼的鳃。因此,他能有陆上,也能在水中生活。” “水陆两栖人?”检察长讽刺地问。 “不错,双器官唿吸的水陆两栖动物。” “可是伊赫利安德尔怎样会有鲨鱼鳃呢广法院院长问: 鑑定人大大地摊开两只手,答道:“这是个谜,也许萨里瓦托尔教授愿意给我们阐明这个谜。我们的意见是这样:根据海格尔的生物学定律,每个生物在发育的时候,都重演该种生物在地球上千百年来所经歷过的各种形态。可以有把握他说,人是从曾经一度用鳃唿吸的祖先演化而来的。” 检察长从椅子上稍微欠起身来。 “在人胎发育的第二十天、有四层彼此贴着的鳃形折纹显现出来。但是,过一些时候,人胎的鳃表器官就改变了样子:第一层鳃状物变为具有三根听觉小骨头的听道和欧氏管。它下面一部分发育为下颚骨;第二层变为舌骨的冠突和舌骨本体;第三层变为喉头甲状软骨。我们并不以为萨里瓦托尔教授能够在伊赫利德安尔的胚胎阶段制止他的发育。不错,人们知道科学上有这种情况:即使完全成年的人,在颈上,下颚骨下面仍然有没有合口的鳃孔。这就是所谓颈疹。可是,以这些残留的鳃,当然不能在水中生活。胎儿发育不正常的时候,会有两种不同的情况:要么是鳃继续发育,但是听觉器官和其他解剖学上的变化就不能发育了。可是,要是这样,伊赫利安德尔会变成头部发育不全的半鱼半人的怪物;要么是人胎正常发育,但是鳃就会消灭。然而伊赫利安德尔是个发育正常的人,有良好的听觉,充分发育的下颚骨,正常的肺,但是除此之外,他有完全形成的鳃。鳃和肺究竟如何行使机能,它们相互间的关系怎样,水会不会经过嘴巴和肺到达鳃,或者水会不会经过我们在伊赫利安德尔身上比圆鳃孔稍高的地方发现的小孔渗进鳃里,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假使我们做过解剖,也许可能答覆这些问题。这是个谜,我重复一遍,它应该由萨里瓦托尔教授亲自答覆。” “您的总的结论究竟是怎样呢?”院长问鑑定人。 芮英教授是享有盛名的科学家和外科医生,他坦率地答道:“老实说,我对这件事一点也不懂。我只能说,萨里瓦托尔教授所做的,只有天才的人才可以办到。萨里瓦托尔显然认定,他的外科手术技巧达到了这么完善的地步,以至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把动物和人的身体拆散、组合,使他们彼此适应。虽然事实上他是出色地完成了手术,但是他那狂妄的胆量和深远的思想简直接近……疯了。” 萨里瓦托尔轻蔑地冷笑一声。 他不知道鑑定人要解救他的恶运,提出他因精神错乱,没有责任能力的问题,以便有可能使他不坐牢而住病院。 “我并没有肯定他是精神错乱的人,”鑑定人看见了萨里瓦托尔的冷笑后,接下去说,“但无论如何,依我们的意见,应该把被告送到精神疗养院里去” “法庭并没提出被告没有责任能力的问题,法庭将研讨这个新情况,”院长说。“萨里瓦托尔教授,您愿意解释鑑定人和检察长的几个问题吗?” “愿意”,萨里瓦托尔答道。“我来解释。但愿这番说明也就是我最后要讲的话。” 水陆两栖人--二十九 答辩或宣战 水陆两栖人--二十九 答辩或宣战 二十九 答辩或宣战 萨里瓦托尔沉着站起来,向法庭扫了一眼,仿佛在找谁。脸上浮现出隐约可见的笑容。接着留心细看整个大厅,开始用目光寻找什么人。 “我在这大厅里找不着受害者”,他说。一我就是受害者!”巴里达札尔突然嚷道,一面勐地离开座位。克里斯多扯快兄弟的衣袖,要他坐下来。 “您说的是什么受害者?”院长问。 “我指的是上帝,”萨里瓦托尔平静而又认真地回答。 “您这话什么意思?”院长问。 “我想——法庭是应该明白这一点的,在这桩案件中,谁是主要和唯一的受害者呢?显然只有上帝。照法庭的意见,我的行动侵犯了他的权力范围,破坏了他的威信。他对自己的创造物很满意,可是有一个大夫跑出来说:“这造得很坏,需要修改。”于是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动手改造上帝的创造物……”
第33页 “这是读神!我要求把被告的话记入记录里,”检察长带着自己的神圣情感被污辱了的表情说。 萨里瓦托尔耸耸肩膀。 “我只不过转达起诉状的实质。难道不是所有的控诉都归结到这一点吗?我看过了卷宗。开头我只是被控似乎作过活体解剖,造成残疾。现在,人家还控告我一个——读神罪。这股风是从哪儿吹来的,是不是从大教堂那一边呢?广 萨里瓦托尔教授朝主教望了一眼。 “您一手制造出这件诉讼案,在这个案件中,上帝以受害者身分无形地参加原告一边,而被告席上,查理·达尔文以被告人身分和我在一起。也许,我的活使这个大厅里在座的某些人再一次感到不痛快,但是我仍然要肯定他说,动物的身体,甚至人的身体也并不是完善无缺的,所以需要修改,我希望,在这个大厅里的大教堂主持;胡安·德·哈尔西拉索主教证实这一点。” 这些话使大厅里所有的人都感到惊异。 “一九一五年,在我出发到前线去以前不久,”萨里瓦托尔接下去说,“我曾经在敬爱的主教的身体里做过小小的修改,替他割掉阑尾这件用不着的、有害的盲肠附属物。我记得,我的宗教界病人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并不反对我用刀割去主教身体一小部分所造成的那种对上帝的形象和样式的毁损。难道没有这件事吗?”萨里瓦托尔凝神地望着主教问道。 胡安·德·哈尔西拉索一动不动地坐着。只有他那苍白的脸颊隐隐约约现出粉红色,纤细的手指微微发抖。 “当我还是私人开业行医,做返老还童手术的时候,不是有过另一桩事件吗:请求我做返老还童手术的不是有可敬的检察长先生奥古斯多·德。” 检察长听了这些话,本来要提出抗议,但是他的话被群众的笑声掩盖了。 “我请您不要离开本题。”院长严肃他说。 “对法庭提出这个请求倒适宜得多,”萨里瓦托尔答。“这样子提问题的并不是我,而是法庭。说所有在此地的人昨天都是猿,甚至是鱼,因为他们的鳃状物变成了语言器官和听觉器官,才会讲会听,难道此地没有人被这个思想吓着的吗?晤,如果说不是猿,不是鱼,那就它们的后代。”接着,萨里瓦托尔转身向那露出不耐烦神色的检察长说:“放心吧!我并不打算在这几跟人争辩或者讲进化论。”停顿了一下,萨里瓦托尔说:“不幸的倒并不是人从动物演化而来,而是人仍然是动物……粗野、狠恶、没有理性。我那位科学界同人白白吓唬了你们。他本来可以不必谈到胚胎发育。我即没有採取影响胚胎的方法,也没有採用使动物异种交配的方去。我是外科医生。我唯一的武器是刀子。作为一个外科医生,我必须帮助人们,治疗他们。替病人作手术的时候,我需要经常移植组织、器官、腺体,为了改善这种方法,我在动物身上做移植组织的试验。 “我长时间地在我的实验室内观察着作过手术的动物,力图查明和研究清楚:器官被移植到新的,有时甚至是不寻常的地方以后,会发生什么情况。我观察完了,就把动物迁移到花园里。这样,我便建立起这个博特馆式的花园。我特别热衷于远种类问的动物交换组织和移植组织问题,比方说,把鱼类的组织移植到哺乳类动物身上,或者把哺乳类动物的组织移植到鱼类身上。在这方面…我作到了科学家们认为根本不可有想像的事情。这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呢?我今天办得到的,明天普通的外科医生将会办到,芮英教授应当知道德国外科医生查爱尔索鲁赫最近所作的手术。他能用小腿代替有病的大腿。” “可是,伊赫利安德尔呢?”鑑定人间。 “不错,伊赫利安德尔一这是我的骄做。在给他施行手术时,困难不光是技术上的。我得改变人身所有的机能。在作初步实验的过程中,弄死了六只猿,我才达到目的,才能给孩子施手术而不担心他的性命。” “这究竟是什么手术呢?”院长问。 “我把小鲨鱼的鳃移植到孩子身上,孩子便能够在陆地生活,也能在水里生活。” 听众中间响起了一片惊讶的叫声。在大厅里的报馆记者飞快地跑到电话间去,连忙向编辑部报告这件新闻。 “后来,我获得了更大的成就。我最近的创作是水陆两栖猿。你们可以看到,它能够无限期地生活在陆上,或者生活在水里,对健康毫无损害。可是没有水,伊赫利安德尔只能生活三四个昼夜。长时期在没有水的陆地上,对他是有害的;肺疲劳过度,鳃干了,于是伊赫利安德尔就感到肋部刺痛。可惜在我离家时,伊赫利安德尔违反了我规定的制度。他在空气中逗留的时间太久了,使自己的肺过度疲劳,他患了重病。他身体里的均衡被破坏了,所以大部分时间他应该在水里度过。他从水陆两栖人变成了人鱼……” “请允许我向被告提一个问题,”检察长对院长说。“萨里瓦托尔怎样会想到创造水陆两栖人,他所追求的目的是什么?” “想法还是那一个——人并不是完善的人。人在进化的过程中,获得了一些优点,跟自己的动物祖先比起来,这些优点是很大的,但是同时却丧失了许多在动物进化低级阶段所具有的特长。举例说,水中生活对人有很大的好处。为什么人不恢復这种能力呢?从动物进化史上,我们知道所有陆地上的动物和鸟类都是起源于水——从海洋出来的,我们知道,有些陆地上的动物又回到水里,虽然它依旧是哺乳动物,象鲸鱼一样,鲸鱼和海豚都是用肺唿吸的。咱们可以帮助海豚变成肺鱼类的两栖动物。伊赫利安德尔向我请求过这桩事:使他的朋友——海豚李定——能够跟长时间地在水底逗留。我打算替海豚作这样的手术。作为第一条人中的鱼和第一个鱼中的人,伊赫利安德尔是无法不感到孤寂的,但是假使旁的人也步他的后尘,到海洋里去,生活就会完会换一个佯儿,那时人类会轻易地战胜威力强大的自然力——水。你们知道吗,海洋的面积等于36105平方公里。地球表面十分之七以上是辽阔无边的海原。这个有着无穷尽的食料和工业原料的海原能容纳数以亿万计的人类。36105平方公里以上的地方——这只是面积,只是表面。但是要知道,人类在水里可以分好几层居住。数十亿人可以毫不觉得得狭窄拥挤地安顿在海洋里。”
第34页 “海洋的能力可大啦!你们知道吗,海水吸收的太阳热的能量等于790亿匹马力的功率。假如热不散放到空气中,也没有其他损失,海洋老早就沸腾了。它简直蕴藏着无穷的能量。陆地上的人类把它利用得怎样了呢?简直没有。” “还有海流的能力呢:单是哥列福斯恃里海流和佛罗里达海流每个钟头就推动着910亿吨水,这比大江河所流下的水要多得多,是1000与3之比。而这仅仅是一条海流呀!陆地上的人把它们利用得怎样了呢!简直没有。” “还有海浪和涨潮的能力呢!你们知道吗,波涛的冲击力在每平方米的表面上往往有38000公斤,即38公吨,波浪抛起的高度达到43米,这时波浪可以抬起重达100公斤的东西——壁如说,岩石块——而涨潮的高度达到60米以上——四层楼的高度。人类把这些力量利用得怎样呢?简直没有。” “在陆地上,动物不能够高高升到地面的上空,又不能够根深地钻到陆地里面去。在海洋里,处处可以生活,——从赤道到两极,从水面到将近十公里的深处。” “我们把海洋无限的财富利用怎样了呢?我们捕鱼——我要说,我们只是在海洋最上面的薄薄一层捉鱼,深的地方完全没有利用,我们採集海绵;珊瑚、海藻——仅仅是这样。” “我们在水底也多少做了些工作:建造桥和堤坝的支座,绞起沉没的船只——仅区是这样。可是我们作这种事也费很大的劲,冒很大的危险,往往有人牺牲,可怜的陆上人,他们在水底不一会儿就淹死了!还谈得上什么工作呢? “假使人不穿潜水服,不带氧气设备而能在水底生活和工作,那就不同了” “人会在水底发现多少宝贝呵!就拿伊赫利安德尔说罢。他告诉我……不过我怕引起人类贪慾的恶魔。伊赫利安德尔从海底给我带来了稀有金属和岩石的样品。嗅,别激动,他带给我的样品非常小,可是它们在海洋里的矿床会是很大的。 “还有沉没了的金银财宝呢?” “请回忆一下‘鲁济坦尼亚号’邮船就行了,一九一六年春天,它被德国人在爱尔兰海岸附近击沉。除了1500个遇难乘客随身携带的珠宝以外,‘鲁济坦尼亚号’船上有15美国的金市和5万美元的金条。(大厅里响起一片惊嘆声。)此外,‘鲁济坦尼亚号,上藏有两小箱预定要运往阿姆斯特丹去的金钢钻,这些钻石中间,有一颗世界上最好的‘哈里发’,价值亿万元。自然罗,就连象伊赫利安德尔这样的人,也不能够下沉到根深的地方——要沉到根深的地方,必须创造出象深水鱼那样的能够忍受很大压力的人。(检察长愤怒地叫喊一声。)虽然如此,在这桩事情上,我也并不认为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不能一下子做到。” “看来,您是把万能上帝的神通妄加在自己身上了?”检察长说。 萨里瓦托尔不理会这句话,继续说: “假使人能在水里生活,那未,开发海洋,开发海洋的深处就能大踏步地进行了。海洋对于我们不再是要人牺牲的可怕的自然力。我们再也不必痛哭淹死的人了。” 所有在大厅里的听众都仿佛看见已经被人类征服了的水底世界。征服海洋会带来多么大的好处呵!甚至连院长也忍不住了,他问: “那您为什么不公布自己的研究结果呢?” “我并不忙着要坐到被告席上,”萨里瓦托尔微笑着答道,“而且,我担心在我们社会制度的条件下,我的发明带来的害处比益处多。争夺已经围绕着伊赫利尔德尔开始了。是谁出于报復而告发我呢?就是这个把伊赫利安德尔从我这儿偷去的佐利达。” 萨里瓦托尔住了口,接着,骤然改变了腔调,继续说: “不过,我不谈这一点了,否则,别人会粑我当作疯子的,”萨里瓦王尔带着笑容朝鑑定人望了一眼。“不,我不接受做疯子的荣誉,即使是天才的疥子也不要么我不是疯子,不是狂人,难道我没有实现我所想的吗?我的全部创作你们都亲眼看见了。如果你们认为我的行动是犯罪的,按照法律从严判罪吧。我不请求宽容。” 水陆两栖人--三十 决死时分 水陆两栖人--三十 决死时分 三十 决死时分 检查伊赫利安德尔的鑑定人不仅要注意这青年的体质,也要注意到他的智力情况。 “今年是哪一年?本月份是哪一月?今天是几号!” 他答覆最寻常的问题也感到困难。但不能说他不正常,肉于他独特的生活和教育条件,他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他仍然好象是个大孩子。于是鑑定的人得出结论:“伊赫利安德尔是没有行为能力的。”这使他免受审判,法院撤销控诉伊赫利安德尔的案件,指派人监护他、有两个人表示愿意做伊赫利安德尔的监护者:佐利达和巴里达札尔。 佐利达追求着另一种目的,他想再度占有伊赫利安德尔,他不惜花费十颗价值昂贵的珍珠收买法庭和委任监护人会议的成员,他快要达到目的了。 巴里达札尔以自己是父亲做理由,可是很倒霉,不管怎样努力,鑑定人却宣称,他们不能够只根据一个证人——克里斯多——的口供,来确定父子关系。
第35页 克里斯多搬到兄弟家里居住,他为巴里达札尔胁心起来。他一连好几个钟头坐着沉思,忘记了睡觉吃皈,但有时心情忽然又极度兴奋,在铺子里跑来跑去,大声叫唤着:“我的儿呀,我的儿呀!” 不管克里斯多怎样想法子劝阻兄弟,一点效果也没有。 巴里达札尔到监狱去。他哭着哀求看守人,最后好容易到达伊赫利安德尔住的牢房。 这不大的房间有一个装着铁栏杆的狭窄的窗口,光线黯淡,房里闷热,气味难闻,牢狱看守人难得换水箱里的水,又不肯费心清除在地板上腐烂的鱼,这些鱼是给这个不寻常的囚犯吃的。 巴里达札尔走到水箱跟前,朝黑色水面望一眼。 “伊赫利安德尔!”巴里达札尔轻声唿唤。 水面泛起涟漪,但青年没有从水里露面。 巴里达札尔伸出颤巍巍的手,探进水里。手触着肩膀。 伊赫利安德尔那湿漉漉的头突然从水箱里出现。他微微欠起身,露出肩膀,问道:“谁呀?您有什么事?” 巴里达札尔跪下来,伸出两只手,快嘴快舌地说:好好看一看我吧。难道你不认得自己的父亲吗?” 水从青年浓密的头髮慢慢地淌到苍白的脸孔,从下巴滴下来。他忧愁地、有点惊讶地瞧着老印第安人。 “伊赫利安德尔!”巴里达札尔叫起来,“好好瞧着我吧。”老印第安人突然搂住青年的头,拉到自己身边。 为了避开这突如其来的亲呢,伊赫利安德尔泼刺泼刺地拍水,使水漫过箱边,流到石地板上。 有一个人的手揪住巴里达札尔衣领,把他提到空中,抛到屋角去。 巴里达札尔睁开眼睛,看见他面前站着佐利达,他左手拿着一张纸,洋洋得意地挥动。 “看见了吗,是派我做伊赫利安德尔的监护人的命令。明天早晨我就把他带回我家里。明白吗?” 巴里达札尔躺在地上,用暗哑的嗓音恐吓地唠叨着。 可是在下一个瞬间、巴里达札尔霍的跳起来,狂叫一声,向自己的敌人勐扑过去,把他撞倒。 印第安人从佐利达手中夺取了纸头,塞进自己嘴里,一场激烈的搏斗开始了。 看守人从搏斗的双方都得到一笔巨大的贿赂,所以不想干预他们,只是到佐利达手掐死老头儿的时候,看守人才着急起来。” 可是气得七窍生烟的佐利达不理睬看守人的警告,倘若不是房间里出现了一个薪人,巴里达札尔一定糟糕了。 “好极了!监护人先生在练习执行自己的监护权呢广只听见萨里瓦托尔的嗓音说,“您看什么?难道您不知道自己的职责吗?”‘听见吵闹声,别的看守人也跑来了,很快把两人拉开到两边。 “把好打架的人带出房间去,“萨里瓦托尔对看守人命令道。“我要和伊赫利安德尔两人单蚀留下。” 等到走廊里沉寂之后,萨里瓦托尔走到水箱跟前,对水里探头来的伊赫安德尔说: “起来,到房间当中来,我需要检查你一下。” 青年服从了。 萨里瓦托尔轻轻敲着伊赫利安德尔的胸膛,细听着青年若断若续唿吸声。 “你气喘吧?” “是的,父亲,”伊赫利安德尔答道。 “自己不好,”萨里瓦托尔答道,“你决不能在空气中逗留这样久的。” 伊赫利安德尔低下头沉恩。后来突然抬起头,“父亲,为什么大家都可以,我却不能呢?” 萨里瓦托尔要经受得住这充满隐藏责难的目光,比他在法庭上答辩难得多,但萨里瓦托尔经受住了。 “因为你具有任何一个人所没有的能力:在水中生活的本领……假使让你选择,伊赫利安德尔,象大家一样也生活在陆地上,或者只生活在水里,你选择哪一样呢?” “不知道,”青年想了想答道。 “现在我宁愿选择海洋,”青年说。 “在你还没为因为不听话破坏身体的均衡以前,伊赫利安德尔,你还可以选择。现在你只能在水中生活了。” “不过不要生活在这种骯脏的水里,父亲,我要到汪洋大海里去!” 萨里瓦托尔抑制住嘆息,离开了伊赫利安德尔,走进自己的牢房里。 萨里瓦托尔在窄台子旁边的矮凳上坐下,沉思起来。 象任何外科医生一样,他有过失败。在他的手术达到完善的境地以前,不少人由于他的错误在他刀下丧了命。但他从未想到过这些牺牲者。死几十个人,救了几干人,这算术完全令他满意。 但是他认为自己要对伊赫利安德尔的命运负责任。他喜欢这青年象喜欢自己的优秀作品一样,此外”,他对伊赫利安德尔有些依恋,象爱儿子一般地爱他。所以伊赫利安德尔现在的病和今后的命运使他焦虑。 有轻轻的叩门声。 “请进来,”萨里瓦托尔说。 “教授先生,我不打扰您吧?”狱长轻声问。 狱长走到萨里瓦托尔面前,小声对他说:“教授,您救了我妻子,我终身感激您。我爱她,象……” “别感谢我,这是我的责任。”
第36页 “我要报答您。” 狱长把声音压低得象耳语似的,继续说: “我通盘考虑过了,我要泄漏职务上的秘密,国家的秘密……甚至犯罪。” 萨里瓦托尔微微动了动。 “怎么样?讲下去吧!” “是的,杀死伊赫利安德尔——主教极力坚持这样做,他们给我毒药,看样子是氰化钾。今天晚上,我就要把毒药掺和到伊赫利安德尔水箱的水里去、监狱医生被收买了。他将证实是您把伊赫利安德尔变成水陆两栖人的手术使他死亡的。可是我不能够,不愿意杀死伊赫利安德尔。在这么短促的时间内要搭救两位——您和伊赫利安德尔——是困难的,差不多是不可能的。但是搭救您一个我能办得到。我全都考虑过了。您的性命更加重要。您可以运用您的技巧创造出另一个伊赫利安德尔,但是世界上没有人能创造出另一位萨里瓦托尔。” 萨里瓦托尔走到狱长面前,握了握他的手,说道: “谢谢您,可是不能为自己耐接受这种牺牲。您会给他们逮住,受到审判的。” “谈不到什么牺牲!我通盘考虑过了。” “请等一等。我不能为自己接受这种牺牲。不过,要是您救了伊赫利安德尔,您为我作的事比您释放我多。” “我把这个当作您的命令接受。”狱长说。 他走出去以后,萨里瓦托尔微微一笑,说: “这样倒好。谁也得不到这个引起争端的苹果。” 萨里瓦托尔在房间里来回踱着,轻轻他说:“可怜的孩子,”接着走到桌子跟前,写了些什么,到门口敲了敲门。 “请狱长到我这儿来。” 狱长来到的时候,萨里瓦托尔对他说: “还有一个请求。您能不能安排我跟伊赫利安德尔见一次面呢——最后的见面!” “再容易也没有了。” “清快些带领我到伊赫利安德尔那里去吧。” 萨里瓦托尔在牢房里出现时,伊赫利安德尔觉得奇怪。 “伊赫利安德尔,我的儿子,”萨里瓦托尔说。“我们不得不分手了,而且,这次离别也许是长时间的。你的命运使我担心,你周围有成千上万的危险……假使你留在这儿,你会死去。 “你应该在安全的地方,并且尽可能离开这儿远些。这种地方是有的,它在南美洲的另一边,在南美洲西方,太平洋的图阿穆图群岛,或者叫作低地群岛的一个岛上。 “你确定走哪一条路呢?你可以从北方,或者从南绕过南美洲往西方去。两条道路各有优点和缺点。北方的路稍微远一点。此外,选定了这条路,你得从大西洋经巴拿马运河游人太平洋,这是危险的,人家会捉到你,尤其是在水闸里,或者——你稍一不当心,就会被轮船压死。 “但是,你自己始至终可以在湿水里游,经过南端的道路比较近些,然而,走这条路线你要在南方寒冷的海水、靠近浮冰边界游,特别是如果你要绕过火地岛的合恩角,麦哲伦海峡风浪非常大,在这些漩涡里,甚至你在水底也会粉身碎骨。 “所以,与其游过麦哲伦海峡,我劝你不如多走些路,绕着合恩角。海水是逐渐变冷的,我希望你能逐渐习惯,保持身体健康。关于食物,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它同水一样。你用我为你定制的特珠仪器来确定经纬度。不过这些仪器会使你觉得有点儿累赘,而且束缚行动的自由……” “我带李定去。它背行李。难道我能够跟李定分离吗?” “好极了。你会到达图阿穆图群岛的,剩下的是找到一个幽静的珊瑚岛。这小岛有个标志:它上面矗立着一根桅杆,桅杆上挂着一条大鱼,作为风标。” 萨里瓦托尔使伊赫安德尔养成了耐心静听,不打岔的习惯。但是他讲到这个地方时,伊赫利安德尔忍不住了: “我在有鱼风标的岛上会找到什么呢?” “找到朋友。找到忠实的朋友,他们的关怀和体贴,”萨里瓦托尔答道。 “那里住着我一位老朋友——法国科学家阿尔孟·维里布,着名的海洋学家。他们从我的信上知道你,我相信,他们会把你当作他们家庭的成员,象亲戚一样……你的答覆是能写成一部科学着作的,你将为科学服务,从而为人类服务。” “还有一点忠告。你一到海里——这甚至在今晚就会发生——立刻经过水底隧道游回家(家里现在只有忠实的吉姆),拿了航海仪器、刀和其它的东西,找着李定,在太阳升上海面以前便动身。 “别了,伊赫利安德尔!不,再见了!” 水陆两栖人--三十一 自由元素 水陆两栖人--三十一 自由元素 三十一 自由元素 奥列仙刚从钮扣厂回来坐下吃饭。有人敲门。 “谁呀广奥列仙叫道,很不满意人家打扰他。 门开了,走进房来的是古绮爱莱。 “古绮爱莱!是你吗?打哪儿来的广奥列仙又惊讶又高兴地嚷道,一面从椅子上站起来。
第37页 “你好,奥列仙,’右绮爱莱说。“继续吃你的饭吧,”接着,古绮爱莱倚着门说道: “我再也不能够跟丈夫和他母亲一起生活了。佐利达……他竟敢打我。所以我离开他,完全离开了,奥列仙。” 这件新闻使得奥列汕停止了吃饭。 “别忘了你是在阿根廷,佐利达找到了你,那时候……你自己晓得,他不会让你安宁的。法律和社会舆论都袒护他。” 古绮爱莱考虑了一下,坚决他说: “那又怎样!我到加拿大,到阿拉斯加去……” 奥列仙比较严肃他说:“咱们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你留在这儿不是没有危险的。我自己也老早打算离开此地了,转到美国或者欧洲去……你知道萨里瓦托尔大夫和伊赫利安德尔都在坐牢吗?” “伊赫利安德尔?他找着了?他为什么坐牢呢?我能见见他吗?不能搭救他吗?” “我一直想搭救他,但是不成功。可是狱长原来是我们意外的合作者,今天夜里我们要放出伊赫利安德尔。我刚才接到两张简短的便条:一张是萨里瓦托尔写来的,另一张是狱长写的。” “我要见伊赫利安德尔广古绮爱莱说。“我可以一起去吗?” 奥列仙考虑了一下。 “我想,不可以,”他答道:“而且你最好不见伊赫利安德尔。他有病,但是作为鱼,他是健康的。” “我不明白。” “伊赫利安德尔再也不能够唿吸空气了。要是他又看见你,将会怎样呢?对他来说,这会很难受,不错,也许对你也难受。伊赫利安德尔想见你,但是在空气中的生活会把他完全毁了的。” 古绮爱莱低下头。 “在他和其余所有的人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障碍物——海洋。伊赫利安德尔的命运是註定了的。今后,水将成为他亲切的和唯一的栖息范围。” “可是他怎样在海洋里过活呢?独自在浩瀚无边的海洋里,一个人在鱼和海怪中间吗?” “他以前在自己的水底世界里是快活的,在还有……” 古绮爱莱涨红了脸。 “不过时间会治好一切。他甚至会找到已经失去了的安宁。他将这样子生活——在鱼和海怪中间。” 暮色变浓了,房间里几乎是黑黝黝的。 “我该走了,”奥列仙说,古绮爱菜也站起来。 “我至少可以从远处看看他吧?沽绮爱莱问。 “当然可以,如果你不暴露自己的话。” “好,我答应。” 一言为定之后,两人作手准备。当奥列仙穿着运水工人衣服,赶着车进入监狱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守监人叫住他:“你上哪儿去广 “运海水给‘海魔’:”奥列仙照着狱长教他的话回答。 奥列仙把运水车赶到监狱前,拐过屋角,那里有一扇供职工进入牢狱的门,狱长已经准备好一切,伊赫利安德尔由狱长陪伴着,自由地走出监狱。 “呶,快些跳进桶里吧!”狱长说。伊赫利安德尔马上跳进去。 奥列仙用缰绳打着马,从监狱庭院出来,从容不迫地沿着阿列瓦大街走,经过里杰罗货运火车站。 在他后面,不远的地方,闪现着一个妇人的影于。 奥列仙走出城的时候,已经是漆黑的夜晚。路通往海岸去。风紧了。波浪冲上岸,碰到石头,哗啦啦地粉碎了。 “是时候了!”奥列仙转过身,向古绮爱莱做了一个暗号,叫她藏在岩石后面,然后敲敲桶,叫道: “到了!爬出来吧!” 桶里露出一个头。 伊赫利安德尔环顾一下,迅速爬出来,跳到地上。 “谢射,奥列仙,”青年说,一面用湿漉漉的手紧握着大个子的手。 伊赫利安德尔唿吸急促,象是气喘症发作。 “没什么。别了!你要当心。别游近岸。提防人为,免得又受奴役。” 就连奥列仙也不知道伊赫利安德尔从萨里瓦托尔那里得到什么嘱咐。 “是的,是的,”伊赫利安德尔气咻咻时他说。“我将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到幽静的珊瑚岛,那里没有一只船会来的。谢谢,奥列仙!”于是青年朝海岸奔去。 已经跑到海浪跟前,他突然扭过头来,叫道。 “奥列仙,奥列仙:不管什么时候,如果你见着古绮爱菜,请代我问候她,并且说我会永远记得她!” 青年跳到海里,叫道: “别了,古绮爱菜!”接着便沉入水中。 “别了,伊赫利安德尔……”站在岩石背后的古绮爱莱轻声回答。 在这事过去许久,萨里瓦托尔服满刑期,回家又从事科学研究,他准备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旅行。 克里斯多继续在他那里服务。 佐利达购置了一艘新帆船,在加里福尼亚湾采珍珠。 古绮爱莱和丈夫离了婚,嫁给奥列仙。他们搬到纽约厂住。 只是有的时候,在闷热的夜里,年老的渔民们在夜晚的夸寂中听见神秘的响声,便对年轻的人说:
第38页 “‘海魔’是这样吹海螺的,”接着他们讲起“海魔”的传说来。 布宜诺斯艾利斯只有一个人忘怀不了伊赫利安德尔。 城里所有的小把戏都知道这个半疯癫的、行乞的老印第安人。 “瞧,‘海魔’的父亲来了。” 每逢海上颳起暴风雨时,老印第安人变得特别不安。 他赶到海岸,站在滨海的岩石上叫喊着:“伊赫利安德尔:伊赫利安德尔!我的儿子。” 他不停地叫喊着,直到暴风雨停息。 但是大海用永恆的沉默保守自己的秘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