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魔修那些年》 第1节 本书由【eternuo】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我当魔修那些年》 作者:有凤无双 文案: 在阿婆去世之前,何贞贞觉得,她是种田流的女主角,遂安安心心等待传说中的女主金手指的降临。 阿婆去世之后,何贞贞才发现,原来,她拿的是草根修真流.修魔剧本。 何贞贞:“……”艰难的保持微笑。 内容标签:东方玄幻 主角:何贞贞 ┃ 配角:裴蓦、水千泷、蒋晴禾 ================== ☆、第一章 葬礼 深秋,风渐冷。 “吭哧!吭哧!” 在屋后面的小山坡上,何贞贞两手抓着铁锹铲土,预备挖一个长方形的深坑出来。从一大早忙活到现在,她已累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而成果,也还算喜人。 “铿!”何贞贞将铁锹竖着□□土里,扶着木柄,歇息了好一会儿。她四面看看这个深坑,比划比划长度,宽度,自言自语,“这坑,装的下阿婆的棺木了罢。”她又比了比坑的高度,恰恰好在她脖子那儿,“差不多了。”于是,她把铁锹扔上去,跳起来双手攀着坑沿,手脚并用爬上去。 上到地面来,她抹了把汗,举目四望,入眼处尽是草木枯,秋叶黄,冷风卷过枯叶纷飞。 这是深秋时节。 何贞贞走到几丈外的茅草屋后,掀开厚重的草织垂帘进屋去,穿过黑暗的屋内,走出大门,来到前院。 院子里停着一口薄棺,棺前一个陶盆,盆里是燃尽的纸钱灰,一方土块,上面插着香烛,俱已燃尽。 何贞贞跪倒在棺木前,从一旁拿过仅剩的香烛点燃,□□土块里,又把纸钱烧进陶盆中。做完这些,她膝行着后退几步,俯身“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掉着眼泪吸着鼻涕道:“阿婆,您放心的去吧。都怪我没什么本事,只能买到这么一口薄棺,寥寥香烛纸钱,也没法儿让您风光大葬,只能屈就于那么个小土坑里!活命之恩永生难忘,您救我、养我、教我,我却连您的后事都操办不起来,只能草草下葬……这都报答不了您对我的恩情,从此后我日日给您念往生咒,我在何家村一日就给您念一日,但愿能给您多积点儿阴德,让您下一世投个好胎。” “阿婆,永别啦……” 何贞贞哭着把阿婆葬了,在坟前立了块木碑,上面光溜溜一片,一个字儿都没有。何贞贞跪在坟前,伸手摸着木碑,默默啜泣。“阿婆,相伴十二载,我竟从不知您的姓名,也只能给您立块无字碑了。望您一路走好!” 直跪到膝盖发麻,不知疼痛,何贞贞才慢慢的止了泪,扶着腿缓缓地站起来。秋风寒凉,黄昏更甚,一阵风吹过,顿时教她打了个冷颤,寒意穿透薄衣,直击肺腑。 “阿嚏!” 何贞贞揉了揉鼻子,捡起铁锹小跑着回到茅草屋里,虽说屋内也并不暖和,然而相比室外,却没那么大风吹。倒也并不觉得寒冷。 一整天滴水未进,滴米未沾,这么忙活下来,早已饥肠辘辘。何贞贞缓和了情绪,此时便开始烧火做饭。 家里太穷,仅有的钱财都被她拿去换了棺木香烛等物,此时米缸里仅有遮底的几粒米,屋檐下挂了一把风干的野菜,这是家里仅有的粮食了。 何贞贞把米捡出来,淘洗了一遍,用陶罐盛了加水加野菜,放到灶上煮。 她在屋里屋外转悠一圈,家里的情况便都有了数。 阿婆在的时候,阿婆当家,现在阿婆不在了,这个家,得她自己撑起来了。 何贞贞坐在灶前,想到阿婆又是眼眶一酸。 阿婆,您放心,我一定会过的好好的! ☆、第二章 小孤女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清晨,第一缕微光穿破天边层云,给世界带来光明,何贞贞已跪坐在新坟前,闭目念诵《往生咒》。 连着念了三遍,何贞贞虔诚的俯身跪拜,叩首三次,而后将坟前三杯清水依次倾倒于地。 “阿婆,愿您早入轮回,来世富贵安康。” 做完这一切,何贞贞收了空杯,回到茅屋里去。 家里无粮米,无柴薪,难以维持日常生活。何贞贞从角落里寻了两根麻绳,便上山捡柴去。 茅屋坐落于远离村子的后山之下,出了门下了坡就是一条通向后山的弯曲小路。深秋时节草木枯萎,倒也不必害怕草丛里突然钻出来蛇鼠虫蚁。 山里枯叶堆积深厚,因着这一片儿村里人少有往这边来的缘故,地上随处可见掉落的干枯枝干,也有折断大半仅剩微小的几分还连接在树干上的枯枝。捡柴完全不费多大功夫。 来来回回三四趟,何贞贞在深秋冷风里折腾出了一身的大汗,此时低矮篱笆围成的院子里,已经堆积了小半个院子的柴禾。收获颇丰。 何贞贞抹着汗,把麻绳扔进茅屋的角落里,拿出一个草篮,又一趟上山去。 后山有一小片野柿子林,先前去捡柴时何贞贞路过林子,发现树上还挂着零星晚熟的野柿子,便打算去摘了来,在这无钱无粮的日子里,也可算做几顿口粮。 一棵树上零星几个,何贞贞爬上树一一攀扯下来,凑一堆也有十好几个,装了大半篮子。今日还未进食却做了半天事的何贞贞早已饥肠辘辘,也顾不得柿子还没洗,拿起一个便开始吃起来。 何贞贞并不喜欢吃生柿子,然而现在也没得挑了,不想饿肚子,便得有什么吃什么,还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呢哪还有心情挑三拣四 对不对?所以说人都是逼出来的。 提着一篮柿子下山的途中,何贞贞看到不远的树林里有好几个妇女在捡柴。对于村子里的人,何贞贞一向是能避则避的,避不开要碰面的,则装哑巴。 沿着弯曲小路,何贞贞挎着草篮沉默的往山下走。 那埋头捡柴的村妇当中,有一个抬头揉了揉发酸的脖子,不期然看到了小路上走过的人,顿时看热闹似的,朝着不远处的同伴喊了一声,“看,那个哑巴!” 闻声抬头的村妇四下望望,都向小路上的人看去。这一看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丑姑娘啊,她提着个篮子做什么?” “真晦气,怎么就碰见了这哑巴。” “我昨日瞧见她扛着一副棺木归家,也不知安葬了老寡妇不曾?” “什么棺木?老寡妇怎么了?” “噫?你还不知道哪?” “知道什么?快说说!” “老寡妇昨日不知是什么时辰去了,这丑姑娘也是真孝顺,半下午的跑到镇上扛了副棺木回来。只是她一人,也不知是如何安葬了老寡妇?” “哎哟!叫我说啊,别提什么棺木不棺木了,直接破草席子一卷,山上挖个坑埋了就是。何必再去浪费那个银钱!” “就是。我家老虔婆什么时候归西了,我就这样干。有那银钱留着给我儿子娶房媳妇要紧!” “哈哈!牛嫂子,叫我说啊,你家狗子再聘不到媳妇儿,这不就有个现成的么?不用给聘礼,还没有娘家人撑腰,到时候你想怎么磨搓就怎么磨搓!” “哈哈哈……” “我呸!就这么个丑不拉几的干瘪豆芽菜,还是个哑巴,我家才不要呢。你们谁爱要谁要。” “哑巴好啊,你骂她她还还不了嘴。” “是挺瘦,丑姑娘今年才十一二岁吧?带回家养两年也就长开了。” “长的太丑了,谁会要她呀?你瞧见那屁股没?屁股那么小,一看就知道不好生养!” “听说丑姑娘命不好呢,克亲!” “这倒是。这样的丧门星还是不要招进家门了,免得带累全家。” ……… 何贞贞沉默着远离了村妇们所在的山林,渐渐的听不到她们说什么了。她脸上表情冷漠,心里面不屑一顾的想着:一群燕雀,岂知鸿鹄之志? 她抬头,深沉的望着山坡上孤独的茅草屋,心里高傲的说道:毕竟,我可是拿了种田流剧本的穿越女啊! 虽然……到现在我还没发现种田流的金手指在哪里! 何贞贞瘫着一张脸回到了住了十二年的茅草屋。 有了柴禾,接下来该解决粮食问题了。 家里没有地,吃的米粮都是从镇上买来的。而买粮,那是要花钱的。而目前,何贞贞正处于‘家徒四壁、身无分文’的困窘状态中。赚钱的事情,迫在眉睫。 阿婆还在的时候,是靠着打络子卖给镇上绣庄为生。然而,何贞贞并没有点亮‘手巧’这个技能点,学了六年,始终没学会阿婆打络子的技艺。 何贞贞更擅长做一些笨活计、力气活,比如:打柴、担水、设陷阱捕猎等。 捕猎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何贞贞这么觉得。 目前能最快赚到钱买粮食的方法就是上山打猎了。何贞贞从床底下翻出设陷阱专用的绳网、捕兽夹,带上铁耙,绕另一条无人至的小路,往深山里去。 因为阿婆觉得干猎手这一行有伤天和,打猎会折损福运,何贞贞已经有许久没有上来设过陷阱了。好在她还记得山里的路怎么走,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来到她常设陷阱的一片山林,开始动手挖坑。 挖坑是来猎大型野兽的,能不能有所收获这要碰运气。猎些野鸡野兔什么的,有捕兽夹和绳网就够了。 费了小半天力搞定三个陷阱,早晨吃下的几个柿子已经消化一空。何贞贞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准备往周围去转一转,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一些能吃的东西。饿肚子的感觉,并不好受。 ☆、第三章 金手指? 秋意冷,阴风号。 第2节 何贞贞裹紧了身上破洞的夹袄,踩着松软的枯叶层在山林里转悠,发出“簌簌”的响声。 深秋的树木,树叶大多已落尽了,只余下树枝张牙舞爪伸向天空,在冷风里不屈。 走了许久,也不见一点儿能吃的东西。何贞贞唉声叹气在一旁的大树下倚靠着歇息,肚子发出的“咕咕”声不绝,提醒她该祭五脏庙了。何贞贞苦笑着,无奈何看向干瘪的肚子,道:“你再叫,再叫也找不到能果腹的东西呀!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也很绝望啊! 她抬头看灰色阴霾的天空,心知过几日该有一场大雨落下。大雨过后,就要进入大雪封山的季节了。到那时,日子将更加难过。她唉声叹气着,无比想念那传说中种田流女主的标配金手指——随身空间。 “十二年啦……”何贞贞哀叹道:“金手指啊金手指,你到底什么时候出现嘛?你再不出现,我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啦!”到时候,她恐怕就是种田流穿越史上第一个还没接收到金手指就扑街的女主了。 歇息了会儿,何贞贞打起精神来,继续往山林深处探索。 沿途所见皆是光秃秃的枝干在风里岿然不动,满地深厚的枯枝败叶,偶尔听见虫鼠之辈从枯叶中爬过的声音。 越走,何贞贞越是绝望。 完了,阿婆一去,我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想到养她长大的阿婆,何贞贞又是眼泪掉个不停。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一生出来就被生身父母扔掉,是阿婆把她捡了回去,竭尽所能把她养活,对这一世的她来说,阿婆就是她最重要的人! 又往山上走了一段,何贞贞气喘吁吁的拄脚停下,感受着冷风穿透并不保暖的衣物,触进皮肤,使她忍不住打起了寒颤。胃里灼烧感渐强,饥饿的感觉开始侵蚀大脑。何贞贞跌坐在叶丛里,喘息着喃喃自语:“阿婆啊……我恐怕要来找你了……”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 能有第二次生命,这是不可名状的大幸运。挣扎着活到现在,这一辈子,她把上辈子从没接触过的苦都吃了个遍,眼看着长大了就要自立了,怎么可能甘心就这么栽下去! 不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呀。 何贞贞坚定意志爬起来,转身往山下走。对于能再找到些可果腹的野果什么的她已不抱希望了,还是回去看看有没有哪只笨兔子笨野鸡撞进了陷阱里,若有,那再好不过;若无,便下山回家去,家里还有早晨摘取的几个野柿子,可缓解一时。 然后,意外就发生在一瞬之间。 “嘭!!!” 有物从天而降,砸进松软的枯叶里。 何贞贞被响声惊了一跳,转头去看。 就在她刚才跌坐的地方,一个灰扑扑的人影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何贞贞暗自庆幸,“还好我走得快,要不然砸到我身上,以我如今的身体素质,焉能有命在?!” 她没有轻举妄动,只站在原地观望片刻,出声道:“喂?你还活着没?” 等了会儿,那人影不曾做声。 “不会摔死了吧?”何贞贞暗自嘀咕着,抬头看看天空,猜测这个灰扑扑的人影是从哪儿摔下来的。显见不是树上,因为她来时已将周围观察过了,并没有人在。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从哪儿摔到这里来的? “喂?你还好吗?”何贞贞再次等了会儿,那人影仍旧没动静。她于是小心翼翼的慢慢靠近,仔细注意着那个人影,谨防不测。 然而直到她把对方翻过来,对方也没有任何动静。 “哎呀!”看到对方脸的那一刻,何贞贞手一抖,松开了那人肩膀,整个吓得人往后跌倒。手脚并行往后爬了好几步远,何贞贞才心有余悸的停下来,看着又脸朝下趴着的那人,神情惊疑不定。 何贞贞慢慢的爬起来,抖着腿又往后退了好几步远,她想立刻回头下山去的,可是她又想到那至今还没出现的种田流金手指,她脑洞大开想着:没准儿金手指就在这个人身上呢?而我要安葬了他,用我的善良、勇敢打动他的魂灵,然后他的魂灵就会现身,夸奖我一通最后表示他有一件宝贝只有我这么善良、勇敢的人才配拥有最后把传说中的种田流金手指——随身空间交给我……金手指都是经历过意外之后才能得到的嘛。 这样想着,何贞贞又不愿离开了。她现在,确实是差不多走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了。冬季马上就要来临,而她缺衣少食,赚不到钱,眼看着就要熬不过这个冬季。现在有一线希望,她都不能放弃! 虽说刚才看到的好像是那人已经死了,可是,还是要确认一下。四下里看看,何贞贞从不远处捡了一根长长的树枝,折掉乱七八糟的细碎断枝,她拿着长树枝慢慢的靠近,伸长手臂用树枝戳了戳那人,道:“喂?你、你还活着没?”想了想这个问题太蠢了,何贞贞换了种问法:“你还好吗?还活着的话你能不能吱个声儿?或者动动手指?” 停下观察一会儿,何贞贞突然发觉怪异之处。 那人是从上面掉下来的这个毋庸置疑。可是,不管是从树上,还是从…天上,掉下来,总该流个血折个骨头什么的吧? 可是那人一身灰扑扑衣裳干干净净没血迹肢体也没有扭曲啊。 啊啊啊,果然是来考验我的吗? 关注点与众不同的何贞贞马上往灵异方面去想了,想到有可能待会儿就要到手的金手指,何贞贞扔掉树枝,三步做两步来到灰衣人身边,殷勤的把他翻过来,看到那仿佛死不瞑目般大睁的双眼也不害怕了,她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道:“老伯?老伯?你你你、你还活着没?”她后知后觉伸手去试灰衣老伯伯的鼻息,然后确定:这是个死人。 昨天亲手给阿婆换寿衣,把阿婆抱进棺木的何贞贞,已经不那么怕接触死人了。她压抑着激动的忐忑的心情,把这个死了的老伯伯放正在地上,虔诚的对着她想象出来的金手指发放者拜了三拜,道:“相逢即是有缘。既然老天让我在这个时候遇见你,这就是缘分啊。老伯伯我为您念一遍《往生咒》吧,您一路走好啊!” 怀揣着一定要表现出自己的善良、勇敢的何贞贞,双手合十对着老伯伯的尸体跪坐着,开始念经,“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当一遍《往生咒》念完后,何贞贞暗含期待的目光落在老伯伯身上。 ……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何贞贞收起气绥,心道:可能是一遍不够,再多念两遍吧。 于是,她又开始念经。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 没有反应。 何贞贞坚定的想:一定是还没把老伯伯安葬了。嗯,现在就挖坑! 说干就干的何贞贞向老伯伯的尸体告一声罪,转头风风火火跑下山,从家里拿来了铁锹,这一来一回是跑的满身大汗。 拿来了铁锹的何贞贞毫不停歇的开始挖坑。 为了种田流金手指、为了这一线能保障她今后好好活着的希望,何贞贞也是有点疯魔了。 毕竟,看文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到了自己亲身过来经历了,才有深刻的体会。 这个世界,这样的世界,真的不好混! 工作不是想找就找得到的!钱不是想赚就赚得到的!粮食不是想买就买的到的!日子不是想过好就能过得好的! 作为一个平民百姓,永远处于被压迫中。生活在一个古老封建的社会里,周围人的有色眼光和流言蜚语,隔着一个世界的文明,让她在这里格格不入,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金手指金手指金手指!必须找到金手指!否则,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压力,迟早有一天能把她压垮掉。 草草挖了一个大坑,何贞贞爬上来,随手将铁锹扔到一边,走到老伯伯身旁拜一拜,道:“老伯伯,我送您入土为安!”而后,怀着期待,何贞贞动手搬动老伯伯的身体,嗯……太重了搬不动。 何贞贞改为拖着走,这样果然轻松许多。 把老伯伯的尸体拖到坑边儿上,何贞贞有点迟疑,要不要搜一搜老伯伯的身呢?万一金手指就在老伯伯身上,她却把老伯伯埋了,那岂不是与金手指错过了? 然而,如果这只是一场考验,搜身是不是不太好? 天人交战五分钟,何贞贞还是忍痛决定:算了,就这么埋了吧。 只是,在把老伯伯推进坑里的时候,何贞贞故意抓着老伯伯的脚,让他的头先慢慢的滑进坑里。因为这个时候的人身上装东西都是装在怀里的,这样倒着放下去,如果他怀里有什么东西的话,就会掉出来。 何贞贞也是煞费心机了! 然!而! 果然不负何贞贞所望,老伯伯怀里滑出一个东西,掉进了坑里。 何贞贞大喜过望,把老伯伯拽上来往旁边一扔,自个儿就跳进了坑里。她捞起坑底的东西,那是一个颜色老旧的荷包,正面绣着一朵红色的祥云图案,还用一根绳子坠了块小小的紫色玉石,颜色很是美丽。荷包瘪瘪的,并不像是装了很多东西的样子。 何贞贞激动的手都在抖,迫不及待的拉开袋口对着地上倒,想要把那传说中的随身空间倒出来——据说随身空间一般都是附在玉石之物上面的,如果袋子里没有的话,那块坠着的紫色玉石,一定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哗啦!!!” 小山那么大的一堆东西,从小小的荷包里倾倒出来。在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有一道紫色流光拖着尾巴飞进了何贞贞的脑袋里。 何贞贞在风中凌乱了。 ☆、第四章 纠结 又一日清晨,何贞贞在阿婆坟前念完三遍《往生咒》后,坐在山坡上思考人生。 依旧是阴天,北风阵阵。 她撑着下巴喃喃自语:“拿了十二年的种田流剧本,我正等着拿到种田流金手指,就可以翻身致富当地主,数钱数到手抽筋,可是突然之间剧本变成玄幻修真流了……” 何贞贞迷茫望天,“所以,我到底是做一个没有金手指的种田流女主,还是做一个没有金手指的修真流女主呢?” 这个选择,讲道理,说难也不难。 何贞贞“看”着脑海里那一点紫色微光,那是从死去的老伯伯身上掉出的荷包里倒出来的东西中飞出来的,钻进了她的脑海里的,一门传承。 那个荷包也不是什么普通的荷包,应该是修真界修士的标配储物法宝——乾坤袋。 从储物袋里面倒出来的那些东西,应该是老伯伯的全副身家。 那么,老伯伯当然也不是什么种田流金手指的发放人了,他是个修士,是个运气不好死在人间的修士。 当然,这个世界的人间与修真界到底是分开的还是连接的这一点,何贞贞目前无从得知,姑且就按照她的‘经验’来推测好了。 可惜老伯伯也没残留一缕神念什么的,守着尸体遇到有缘人再收为弟子传授过功法科普过修真界常识后再扑街……纯属何贞贞白日做梦! 何贞贞叹了口气,很是为难,“唉~莫名其妙就有一门传承掉进我脑子里,是仙修传承是魔修传承是鬼修传承还是别的什么道统的传承什么信息都没有,这要我怎么办呢?” 毕竟,一般的修□□,修仙是主流啊。提到修真,人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修仙。 “唉~”何贞贞唉声叹气,怅惘的看着远处黛色的山林,喃喃自语:“种田流呢,再怎么遇到挫折磨难,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后一定是主角登上人生巅峰,成为坐拥千百亩地家财万贯的大地主,还有一个忠犬男相陪,共度一生,儿女绕膝,子孙满堂,四世同堂,人生赢家……” “玄幻修真流呢,修炼打怪抢法宝,抢机缘,一言不合就打生打死,杀人都是不犯法的!完全是丛林法则,强者生存……” 以上,就是何贞贞对两个世界的认知了。 如果只从安全系数出发,当然是选择种田流更保险。可是,自古以来就有一样人族拒绝不了的诱惑——长生。 君不见自古多少帝王寻仙访药求长生! 现在就有一个能够长生不老的机会摆在她的面前,只要她伸手轻轻的一抓,就能把它留在手里……讲真,何贞贞那颗不安分的心开始蠢蠢欲动了。 “修仙好啊,虽然危险系数高,一个不留神就有被打杀的危险,可是,能够脱离凡胎限制,长生不老。”何贞贞心里的天平慢慢的向着玄幻修真流倾斜。“而且,我是女主啊,也许不会再有金手指,可是主角光环这种东西,应该还是在的吧!” 越想越笃定的何贞贞,心中的天平愈发倾斜。 何贞贞看向旷远的天地,从前并不觉得,这一刻,她竟然觉得自己如此的渺小。小到只是苍茫世界中的一粒沙,一颗尘,不占有一丝分量。 修仙啊…… 御剑飞天,遨游天地。 朝游北海暮苍梧! 何贞贞慢慢的下定了决心。她“看”向脑海中的那一点紫色微光,想象出一只手,握住了那一点微光。 第3节 瞬间,庞大的信息涌入她的脑海,带她进入另一个世界。 ………… 天黑了,北风愈急。 何贞贞坐在山坡上,像一尊雕像似的,面无表情,望着远方。 失策,真是失策! 一想到能长生不老就兴奋过头,忘了修真界不止有修仙的,还有修魔的、修鬼的、修妖的。 好死不死,她接受的这个传承,就是一门魔!修!传!承! 魔修! 与仙修处于对立面的一群人,在任何一部修仙小说中都是反派,是boss,是主角向着更高处攀登的踏脚石! 魔修的下场,最后只有一个,那就是:领!便!当! “呵呵…呵呵!”何贞贞瘫着脸发出毫无起伏的笑声,配合着她那张脸,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 “我就想问一句:可以退货吗?” 然而功法是没办法回答的。不过不需要回答,已经接受了传承的何贞贞心里门儿清:不能。 但是,还是好不甘心啊。 说好的种田流呢?最后怎么变成玄幻修真流了? 修真流就修真流呗,为什么会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一般的魔!修! 为什么?! 何贞贞完全可以预见,她修炼了《炼魔大法》后进入修真界遇见正道修士会是怎样惨烈的情景。 所以,何贞贞内心默默的祈祷:神啊,但愿人间有足够的灵气供应我修行到顶! 做完人生重大决定后,何贞贞起身往茅屋里去。 她现在没空去想什么修炼。 现如今一贫如洗,昨日捕获的一只野鸡炖了汤也不够今日的口粮,更何况再过几日恐有大雨将至,大雨过后就进入冬季,到时候日子更难过。她要趁着这几日,多去山里走一走,设些陷阱,唯愿运气好多捕获些野物。 再来,何贞贞思来想去,觉得现如今唯一能赚到钱来买米的方式就是挑着柴禾去镇上,卖给大户人家。辛苦是一定的,然而,也没别的办法不是? 何贞贞拿了绳索,忧思重重的上山捡柴去了。 ☆、第五章 赚钱去 辛苦了两日,何贞贞搬回了一院子的柴禾。 这时候,她才有种金手指在身做什么事儿都方便的感觉。嗯,这个金手指指的是乾坤袋。 把院子里不下一两千斤的柴禾往乾坤袋里一装,手上提着两只捆了翅膀的野鸡,何贞贞轻车简从的天未亮就绕过村子,往镇上去了。 听阿婆说,方圆百里唯一的这个镇名叫宁安镇,这周围的村子靠山吃山的这座山脉名叫小安山。何家村就靠在小安山的尾巴上,翻过小安山的尾巴,就是另一个县。 因此,何家村距离宁安镇很有些远,何贞贞前几年曾跟着阿婆去过一次镇上,天未亮出发,直走到日上三竿,才到。 不过何贞贞一个人,又没提太多东西,倒是快许多。她跑一阵走一阵,心心念念着到了镇上卖了柴,就有钱了,有了钱就能买米,买了米就有饭吃……顿时充满动力。 真是被饿怕了! 这段时间没有出太阳,天亮的也比较晚,何贞贞到了镇外的时候,天才微微亮。 她寻了个没人瞧的见的地方,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两捆柴禾,一根扁担,整成担子,再把俩野鸡倒挂在柴禾上,挑着就往镇上去。 今日不是赶集日,因此没有别村的人过来,而镇上人,此刻还未曾起床,街上冷冷清清。何贞贞凭借她极好的目力与记忆力,在镇上七拐八拐,往大户人家居住的那一片去。 到了一座大宅院的后门,何贞贞放下担子,坐在墙根下休息,等待。 天渐渐大亮,宁安镇从静谧中醒来,慢慢的响起喧嚣之声,这家狗叫,那家鸡鸣,人声渐起。 “吱啊——”一声,后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老仆,穿着灰扑扑的一身衣裳,他看到门外边上靠着墙的两捆柴,顿时“哟”了一声,笑起来,“可巧今儿正要去市上买些柴木回来,一开门就有送上门来的,倒是省了我一通腿脚了。” 何贞贞已经站起来,立在柴禾边上。那老仆看过来,正要说话,猛然间被看清楚的那张脸吓了一跳,倒退几步,“嗬!这这这……” 何贞贞苦笑着伸手挡住了半边脸,细声细气道:“老人家莫怕。我这是生来就带的胎记,看着是吓人了些,没惊着您吧?” 那老仆抚着胸口平了好一会儿的气,方再定神看何贞贞,她自个儿挡住了有胎记的那半边脸,如今看起来,倒是不那么吓人了。 老仆看看天色,踌躇着,似乎是在想到底是收了这个吓他一跳的丑姑娘的柴,还是去市上走一趟? 何贞贞一看他犹豫的神色就知道这老头在想什么,无奈何,只得卖惨,哀求道:“老伯,求您收了我的柴吧,我如今只得这么一个活计求生,眼看冬日要到了,家中尚无米粮度日!” “反正您出门也是要买柴的,买谁的不是买呢?求求您,发发慈悲吧!” 老仆犹豫好半刻钟,眼见这丑姑娘哀哀戚戚,甚是可怜,思及她天生貌丑,恐怕在家中日子很是不好过,倒也怜悯几分。遂同情心起,摆摆手转身往里走,道:“行行行,你跟我进来吧。” 何贞贞顿时大喜,转头挑着担子就跟在老仆身后进了门。 这镇上的大宅院里也没有何贞贞想象中那么大,才走了十几步路,便看到一个屋顶炊烟袅袅的大屋子,屋前是一片空地,落着零散的几根木头,靠墙有一个人坐着抽旱烟,脚边立着一把斧头。 还没走近,老仆高声道:“老铁,别抽了,活儿来了。” 那抽旱烟的被称为老铁的汉子嘀咕着扭头看来,“今日怎么那么快!” 老仆走到老铁身旁站定,背着手,对何贞贞一扬下巴,说:“来,掂量掂量小姑娘身上的担子有多重,我好给钱。” 老铁目光往何贞贞身上一溜,顿时“嗬”道:“哪来的丑八怪!” 何贞贞……默默的忍了。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确实是她长的丑也不能怪别人不是! 老铁复又道:“这把子力气不错,可惜不是个男娃子。”他起身走到何贞贞面前,俯视还是个小矮子的丑姑娘,一只手抓住扁担,就把一担柴提了起来。打量几眼,掂量两下,对老仆道:“一百一十斤,是顶好的木杈子,耐烧,烧出来的都是没烟的细碳。” 他又笑对何贞贞说:“这恐怕不是附近山上的吧!” 何贞贞腼腆的笑:“我是小安山最后面那一块的何家村的,柴禾都是从山上捡来。” “那可够远的!”老仆惊叹道:“一路二三十里呢,你就这么挑着过来了?” 何贞贞挠挠头,傻笑:“是啊。” 老铁惋惜的看着她,再次道:“一把子好力气,可惜投生成了个姑娘!”他摇摇头提着柴禾到角落里,放下担子,这才发现柴禾上还挂着两只野鸡,“哎哟,老徐,公子昨儿个不是还说嘴里没味儿吗?可巧今儿还撞见俩野鸡,买下来给公子煨汤啊!” 何贞贞从宅院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麻绳,怀里已经揣着一荷包铜钱了。 她喜滋滋的往粮铺去,虽说还吃不起大米,玉米面也能买四五斗了,做的了半个月的口粮呢。 原本还打算把乾坤袋里的柴禾全卖了,现在何贞贞改主意了,柴禾留着自个儿过冬吧,两只野鸡可抵五六担柴禾了,不如努力一把,去山上多捉几只野鸡野兔,到时这个冬季才算有指望! 回到家里,何贞贞果真上山去挖了十好几个陷阱。在等待猎物落网的时间里,闲着没事儿干,何贞贞动手把篱笆和茅屋都休整了一番。 篱笆加固了一圈,因着怕冬季大雪封山,山上的野兽饿极了跑下山来吃人,她一个人住在这偏僻的地方,实在不安全。何贞贞从柴禾里找出比较粗长的木头,削尖了一头,斜着夹在篱笆里,尖锐的那一头朝着外面。若有野兽撞篱笆,必然撞上这一圈尖锐的“木枪”! 完了又去休整茅草屋。 屋顶压了有重量的木头、石块,屋壁就在外面围了一圈柴禾,可挡住大部分寒风。 搞完这一切,又上山看了一圈,陷阱里空空的,还没有哪个倒霉蛋撞进去。 如此,没事儿干了,何贞贞自然而然想起了被她扔在脑后的《炼魔大法》。 嗯,心情不错,时间也够,不如来试着修炼吧! ☆、第六章 好闹心哦! 当蓄势了好多天的大雨下来的时候,经历了十几次这般情景的何贞贞还是没能忍住心里对于天地之威的敬畏。 仿佛失去了白天,昏天黑地中大雨瓢泼,犹如天倾。何贞贞对于在这种情况下估算时间已经很有经验了,一天吃两顿,晚饭吃完活动一下就坐在床上修炼,一直到腹中饥饿,就是早上了。 因着外面下着大雨,雷霆滚滚,何贞贞不太敢冒着被雷劈的危险去阿婆坟前念经,于是她就在屋里念,大声的念,并且把三遍变做了六遍。 其实何贞贞还有点担心。虽然她当时把阿婆的坟填的紧紧的,可夯实了,但是这雨不分日夜的下,要连着下个三四天,也不知道阿婆的坟会不会被冲垮?会不会被浸透? 然而即使怀着忧虑,何贞贞也没法儿去检查一下。雨下的太大了,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几天何贞贞就一直待在屋里研究《炼魔大法》。 也不知道是她天资过人,还是《炼魔大法》特别适合她的体质,她修炼起来顺风顺水,一点儿阻碍都不曾遇到。从诸多修真小说中借鉴了许多经验的何贞贞很快的就确认了她修炼的速度不正常。 无他,进度太快了。 半天入门,三日筑基。 何贞贞托着下巴深沉的思考,到底还要不要练这玩意儿。 前人的历史(修真小说)摆在那,像这种前期进度非常快的修真功法一定不是什么正道。它也确实是魔道功法。 可是进度快到这种程度,十有□□是有什么缺陷,或者是……她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就这样,还是越到后期越难进阶。 所以,到底还要不要练? 究竟是选择平凡的凡人种田流,还是选择未知的玄幻修真流? ………… 天终于歇雨了,虽说还是没有太阳,天空倒也清澈。空气清新,蕴含着山林草木喝饱雨水后散发的清香,以及那丝丝缕缕清凉的寒意。 过了今日,明日就要降霜了。 雨一停何贞贞就跑出去查看阿婆的坟堆。木碑被大雨打歪了,坟堆被冲走了浅浅的一层土,没受到什么大的打击。 把木碑扶正,又给阿婆拜了三拜,何贞贞放心的回屋子里去了。 何贞贞还是没有想清楚到底就凡,还是修真。 她扒拉着屋里的存粮,计算着省着点吃冬天再猎点儿小野物,也能撑过一个冬季了。不过以防保险,她还是准备上山去走一趟,带点儿东西回来。 反正现在也闲着没事儿干。 降霜这日,天气倒还不错,不曾有阴霾乌云蔽日,也没有阴风呼号,只是冷。 第4节 何贞贞翻出家里所有能穿的衣物把自己裹成了个球,坐在床上围着被子还冷的发颤。空气冰寒,甫一入肺便激的人肝肺犹如落入冰雪之中,随之传遍四肢百骸。 身上旧衣物不耐寒,床上草编的厚床垫、填充了芦苇柳絮的厚被子,也并不能抵御全部的寒意。唯有对面墙壁下的灶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在黑暗里耀眼,散发出令人温暖的温度,驱散了不少穿进屋里的寒意。 何贞贞吸溜了一下清鼻涕,她目光涣散的盯着那一处火焰,想起了她活过三十几年的那个世界。她仿佛梦呓般,喃喃自语:“好想念空调啊……” 不止是空调,还有冰箱、电脑、手机,还有她那宽敞明亮的家、干净的卫生间,想念她养了三年的那盆肉,想念镌刻在记忆深处一切的一切。 往年的冬季,她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去,因为阿婆会把她搂在怀里给她讲古,有一个人陪伴着,她倒是没有这么多的时间来怀念从前。可是现在,阿婆不在了…… 不知道是因为回不去的那一个世界,还是回不来的阿婆,或者两者都有,何贞贞怔怔的流下眼泪,眼睛所看到的那跳跃着的火光仿佛变成了她在那一个世界的家,又变成了阿婆慈祥的脸,两相交替着,映在她的瞳孔里。 灶里的木柴在燃烧途中偶尔发出“哔啵哔啵”的响声,溅出一星半点的火星。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突然之间何贞贞就坚定下了继续修炼的决心。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说的出来的理由,很多时候,人做出决定,也并不需要什么理由,想了,就做了。 什么魔修典籍,什么过街老鼠,什么未知隐患,都不重要了。以后的事情,自有以后的缘法。 这一刻,何贞贞只想修炼,只想强大,只想……长生。 ………… 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何贞贞提着一根魔气缭绕的拐杖上了山。 大雪纷扬,密密麻麻,没过多久就把结霜的世界变作一片白色。随着时间过去,地上薄雪渐渐增深,踩着雪地走的何贞贞披了一身雪花,慢慢的觉得吃力。 看一眼白茫茫的山林,何贞贞叹了口气,将拐杖从提着变为拄着,认命的继续往里走。 目前不缺吃的,不缺柴烧,问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上山? 还不是《炼魔大法》闹的。 或许是何贞贞确实非常适合修炼这部典籍,她潜心修行两日,就完成了第一层,解锁了第二层。然而,看完了第二层的内容,何贞贞才觉得:果然来了。 何贞贞知道,魔修功法一般不正常,她修的这部《炼魔大法》,一看名字就知道,关键在这个“炼”字上。 事实上也没错,她猜对了。 所以她正在上山找炼材的路上。 她用修炼出的微薄的法力加持在耳目上,眼睛看的更远更清晰,耳朵听的更远更清楚。这样做,更容易在冰天雪地里找到她的目标。 一只兔子。 何贞贞轻飘飘如个幽灵似的,悄无声息的靠近那只趴在雪地里挖坑找草根的灰兔子,在灰兔子察觉到她跳起来逃跑之前,晃了晃手里当做拐杖的……拐杖。 一缕魔气脱离出来,缠上跳起来的灰兔子。 “嘭!”灰兔子浑身抽搐着掉在雪地上。 何贞贞弯腰捡兔子,一弯,没弯下,再弯,还是没弯下。 “唉~”何贞贞忧伤的看着裹成个球的自己,心道:难道还要把衣服脱了,捡了兔子再穿起来吗? 唉,这个闹心的世界! ☆、第七章 危机感 北风呼号,大雪纷飞。 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从远处有两个小小的人影走来,在雪地里留下两行脚印,没过多久,又被雪花填平了所有痕迹。 两个人裹着破旧的黑灰色大衣,来到了山坡上的茅屋前。 这个时候,何贞贞修炼正到关键时刻,无暇分心他事。 一人看到满院披着落雪的柴禾,道:“嘿!这丑八怪还挺勤快。” 一人袖着手缩着脖子踹开院门,发出“啪”的重响,脆弱的院门被踢裂,倒在雪地上。这人边往里走,不耐烦道:“赶紧的别磨蹭,晚了那几个犊子可不会给你我留酒肉。” 先开口那人跟着走进去,眼睛在院里四下打量着,口里道:“得得得,就你惦记那口肉吃!” 两人开始搬院子里的柴禾,便不说话了。他们伸手在嘴边哈了口气,搓暖了双手,这才拨去柴堆上的积雪,量力而行往肩上扛。 “这么多柴禾,能烧一个冬天吧。”先开口那人扛着一肩柴禾,边往外走,边随口说道:“这丑八怪,真是可惜了。但凡她没有这么丑,冲着她这么勤快的份上,我就愿意讨她做媳妇儿,啧啧!” 另一个头也不回淡淡道:“但凡她没这么丑,早定亲了。赶紧走,你以为进别人院里偷柴禾是个好听的名声?” “她也不敢声张啊。”落后一步的那人出了院门,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莫名的心情便好了,哼着小调跟上前面的人。 黑暗的屋里,何贞贞看着手里散架的灰黑的骨头,神色冷沉。 过了片刻,她捏着零碎的骨头放到眼前打量,自言自语道:“虽然炼制失败了,不过,碎骨里面还有少许的魔气,也该有点用处。” 何贞贞眼神阴森森的,想到刚才外面那个说她丑,还说‘但凡她没那么丑,愿意讨她做媳妇儿’的人,恶心的不行。她看着手里的骨头,心里顿时就有了它们的用处。 何家村。 村尾一间黄土屋里,三个人正围在灶前喝酒吃肉,大声笑闹,好不痛快。便是外面风雪大作,也能听到屋里传出的玩笑声。 房屋门一时被打开,风雪倒灌进来,引得屋里的人皆寻声望去,待看清门口的人影,顿时笑到:“来的挺快。三子,根子,来来来,这还给你们留着酒呢,快趁热喝。哥哥们够义气吧!” 被称作三子和根子的两人关了门,走到灶边放下肩上的柴禾,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啊……”根子发出熨帖的□□,他伸手去烤火,道:“这大冬天的,还是待在屋里,喝上一碗温好的酒,才最舒服。外面简直要冻掉我的趾头,真是遭罪!” 众人继续吃肉。有一人问道:“你们有没有撞见丑姑娘?” 根子道:“嘁!丑八怪躲在屋里没敢出来。” 又一人好奇问道:“总听你们丑姑娘、丑八怪的叫,小坡上老寡妇养的那个姑娘到底有多丑啊?” 见过的三人齐声道:“奇丑无比。” 一个人比比划划道:“她脸上,就在这边脸,好大一块胎里带出来的疤,像是用钝刀子划过百十刀后愈合的伤口,黑漆漆的糊在脸上。啧啧,比村口那棵百年大树的树皮还丑!” 一人呵呵笑道:“长得丑也没事儿。屋里黑窟窿东的,谁还看她的脸呢。怎么着也是个女的,逮住人就干,先舒坦了再说!” 有人哈哈大笑:“哈哈哈……六子你前几天不才去过周寡妇屋里吗,怎么又惦记起这事儿了?” 六子一本正经道:“我年轻,精力旺盛。”引来周围人一片笑骂声。 “再去找周寡妇呗。我看她巴不得你天天去找她,干脆黏在她床上下不来。” “六子你可真不是个东西,那丑姑娘还是个豆芽菜儿,哪里受得起你的金枪不倒……哈哈哈哈闹得哥哥我心里也痒痒了。” “说的也是。我们几个二十出头的健壮小伙儿,又没个媳妇儿,旺盛的精力可不得找个地方发泄么……你们都有姘头,就我没有,那丑姑娘,哥哥们不如留给我如何?” “哎哟!石头也要开荤了……哈哈哈……” 尾随而来躲在门外的何贞贞听着里面一片欢声笑语,默默地扭曲着脸,手里捏着两截儿骨头“咔咔”作响。 不行!不能冲动!他们人多势重,我修炼时日尚浅,还奈何不得他们。不能正面对抗。 何贞贞抑制住内心的戾气,望着门内阴冷一笑,手心钻出一缕魔气,裹住捏碎的骨粉,从门缝里钻进去。 这是炼制失败的炼材,只含有微弱的魔力,把它撒到那些人身上,何贞贞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她很期待发生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就是了。 再次望了紧闭的门户一眼,何贞贞冷笑着,悄无声息的离去。 ………… 这是一次提醒。 提醒她这是一个落后的、愚昧的、封建闭塞的世界。 在这里女人地位低下,没有自主权,得不到平等目光看待,她们只是男人的半个附庸品。 像她这样独居的女孩子,万一遇到流氓强盗,发生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最后背负骂名的,不是那些干了坏事的坏人,反而是她这个受害者。 就像她所知道的那些历史一样。 说不得还会有什么被逼嫁给施害者,被宗族用‘为了族里所有女儿的名声’这样的理由沉塘啊、吊死啊什么的。 何贞贞从不会小看这个时代对于女性的苛刻而心存侥幸。 回到茅屋,何贞贞冒着风雪用手臂粗的木柴将被踢坏大门的那个口子钉了起来,她也不用开门了,反正以她现在的能耐,直接跳过篱笆就可以出去了。 “铛铛铛铛”好长一阵敲打声后,何贞贞上脚试了试这个被封死的大门够不够坚固。用尽全力连踹两下,很好,新的大门不动如山。想必若真有不怀好意的人想闯进来,这扇门就够他们踹的,而那么长时间,也够她布置了。 何贞贞满意的扛着铁锤回了屋里。 说她杞人忧天也好,说她危机感过剩也好,反正她就是未雨绸缪了。没有危险自然万事大吉,若是有危险……呵呵! ☆、第八章 冷透肺腑 夜半时分,北风呼号,裹挟着冰雪在村庄里、山林间肆虐,墙壁也挡不住它们的张狂之声。 一向好眠的何贞贞莫名的惊醒,她迷迷糊糊的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头,床前不远处充作火炉的陶罐里,还在黑暗中闪烁着明亮的火光,释放的温暖微光照在她脸上,她慢慢的清醒。 侧耳倾听,屋外呼号的北风摩擦着墙壁刮过,夹杂着密密麻麻雪粒落下的“簌簌”声,只是……似乎,她那经过灵气强化的耳朵还在风雪声中,听到了隐隐约约的人声? 错觉吧?何贞贞揉了揉困倦的眼皮,觉得是自己听错了。看火炉燃烧的程度,这都大半夜了吧,这时候哪里还有人在外面活动呢! 何贞贞捂嘴打了个哈欠,便把头缩进被窝里,接着睡。 然而,接下来的时间里,总是有隐隐绰绰的人声在何贞贞即将睡熟的时候钻进她的耳朵,她清醒了支棱着耳朵听的时候,又没有了。连番这般,何贞贞恼的没了睡意,她发脾气似的踢床,不耐烦道:“什么鬼啊?大半夜的扰人清梦,烦躁!” 然而那股扰人清梦的人声,仍旧隐隐绰绰,时有时无。 “砰砰砰!”何贞贞把被子砸的砰砰作响,脾气来了直接一把将沉重的被子甩到墙上,在床上躺了会儿,略有寒意的空气袭遍全身。被扰了清梦的烦躁平息了不少后,她光着脚下床踩着冰冷的地面走到门后,敛息静听。 风雪声中,有嘈杂人声时有时无。 何贞贞揉了揉耳朵,有点疑惑,她似乎听到了女人的哭喊声?再次倾听,仿佛又变成了尖利的喝骂声?嗯…还有…男人的怒吼声?嘈杂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风雪声中时有时无,并不能听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不弄清楚声音从哪儿来的,什么时候消失,她今晚还能睡的了一个好觉?何贞贞烦躁的回到床边,把衣服一件一件裹上身,穿好鞋子,在火炉边烤暖了全身后,满腹怨气的出门,准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打开门,风雪倒灌进来,刚烤暖和的身体顿时被卷走了所有暖意,北风似钢刀刮在皮肤上,激灵灵的疼痛,仿佛钻进血肉冷到了骨子里。 “嘶~”何贞贞倒抽着冷气,反手掩上门,埋着头缩着脖子匆匆走向院子里,来到篱笆前,看向山坡下的村庄。 这一看,何贞贞顿时确定了,是村子里的人搞出来的声音,心中对他们是满腹抱怨。大半夜不好好睡觉,冒着风雪跑出来搞事,这是闹怎样啊! 冬夜一向是黑暗的,没有星辉也没有月光,它不会有一丝的光芒存在,只有在黑暗里横行无忌的北风和冰雪。 第5节 可是下面的村庄里,出现了一片星星点点的火光。她隐约能看到一群几十个村民聚集在一起,那些火光就是他们举着的火把,不知道他们大半夜的集体跑到外面是在做什么? 何贞贞侧耳倾听。 这里比在屋里听的清楚一点,她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话,“奸夫”、“打死”、“不要脸”、“扒光”、“冻死他们”…… 虽然没听全,然而何贞贞也能从这断续的只言片语中,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村子里有人通jian,被捉jian了,现在村民们把他们拉出来,要让他们冻死在这寒夜里。 那哭喊不止的女声,估计就是那通jian的一对当中的女子的声音了。 那怒吼的男声……噫?怎么听着略耳熟? 何贞贞动了动在寒风里有点僵硬的脑子,想起来,这个声音,不是她白天跟踪小偷到村尾一间黄土屋那里听到的吗? 再仔细的想了想,她想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好像叫六子,嗯……好像还有个相好的寡妇?只是当时听他们的谈话,这两个搞在一起也有不短时间了,怎么村里人以前没发现,偏偏在今天晚上发现了呢? 总有种莫名的感觉。 何贞贞不期然想起了她撒在那群人身上的骨粉。 难道…骨粉能让他们霉运缠身,诸事不顺? ………… “一对奸夫□□,扒光他们的衣物,让他们在雪地里冻死!” “呸!不要脸的狐狸精,男人一死就偷汉子,真不是个好东西!” “可怜大壮,死了死了还被媳妇儿戴了绿帽子!这么个浪□□人,就是个祸害,不能留!” “对,不能留她。何六也不是个好东西,平日里偷鸡摸狗祸害邻里,两个祸害凑一堆了正好,扒光他们,冻死他们!” “冻死他们!” “冻死他们!” “冻死他们!” 黑暗中,举着火把的村民好像一群恶鬼,女人们狰狞的扑上去,撕扯yin乱者的头发、衣物,抓住她的手脚,理所应当一般,对着雪地里无力挣扎的女人扇巴掌、踹肚子,拳打脚踢。 “啊——”被扒衣服的女人发出痛苦的哭嚎,涕泪横流满面,却无力的只能任由施暴者施以暴行。 受罪的只有女人。 她的姘头被绑着,堵着嘴,扔在雪地里,没有人去扒他的衣物,只是他也没怎么好过,身体横躺在雪中,体温融化了雪,浸湿了衣物,冰冷向着他的血肉骨髓蔓延,他倒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好了,让老天爷来惩罚他们吧。”带头者发话了,施暴的女人们意犹未尽的松开奄奄一息的yin乱者。有那手快的,捡走了雪地上散落的衣物揣进怀里,没有捡到的,则满面懊恼,嘟囔着咒骂。 村民们举着火把离开,回到各自的家里去。 雪地里的两个人,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寒冷夺去生命,被大雪掩埋,覆盖他们所有的痕迹。 山坡上,何贞贞站在篱笆前,止不住心头的阴寒,涌遍全身。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一下,顺便刷个存在感! ☆、第九章 又见死人 他们会杀人。 没有法律,落后、古板、愚昧的一群人,他们以所谓的族规制裁、滥杀,决定个别人的生死。 可怕的是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对的并且积极的参与进去。 恶心的是,同为女人,她们肆意地欺辱女人。 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何贞贞觉得所处的世界危机四伏,她的周围,并不安全。 她踉跄转身跑进屋里去,紧紧的拴上门,跌跌撞撞爬到床上,钻进被子里,蒙着头忍不住颤抖。 半夜未眠。 ………… 何贞贞开始夜以继日的修炼。 夜晚打坐运功,白天一次一次的练习制作魔傀儡。没有炼材了就去山林里去抓兔子抓野鸡抓蛇……抓能够找到的一切动物。然后回到茅屋里,继续练习。 她的修为一天天有了长足的长进,然而炼魔傀儡方面…… 何贞贞盘坐在屋子中间的一捆稻草上,她的后面是床,前面是灶。她低头,用她那进入修炼之途后能够夜视的眼睛,看着右边地上剩下的最后一只杂毛兔子,再看看左边堆积一地的灰黑骨头,默然无语。 她开始怀疑《炼魔大法》第二层是不是搞错了,要不然她十五天内准备了八十多只动物,严格按照上面记录的来,为什么没有一次成功的? “肯定是搞错了吧……”何贞贞咕哝着,用深深地疑惑目光看着左边一地骨头,头骨颈骨手骨腿骨……动物们各种部位的骨头都有,大部分是失败的灰黑色,里面只有一缕微弱的魔气。还有四块骨头,是漆黑色。 她拿起一块漆黑的指骨在眼前细细打量,凝神感受。没有错,骨头里蕴含的魔气是失败品的百十倍,波动清晰剧烈。 她觉得这块骨头,才是成功品。 可是……“魔傀儡是这个样子的吗?” 搞错了吧! 百思不得其解,何贞贞拿起另一块漆黑骨头,那是一块蛇头骨,蕴含的魔气比指骨更强烈。 看着看着,她突然浮起一个念头,并且越想越觉得可行。“反正《炼魔大法》记录的不见得对,反倒是骨头可以炼成功,干脆不炼魔傀儡了,炼骨头吧!” 下了决定的何贞贞,立刻起身把绑着四条腿的兔子拎起来,在兔子的惊恐挣扎中,拿着菜刀走到屋外面,利落的把兔子给宰了。 然后,剔肉留骨,开始炖一碗兔肉羹。 何贞贞看着灶上在明亮火焰上慢慢炖煮的锅,想到这半个月来被她炼成灰的八十多只动物,沉浸在修炼中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心思出来了,她就觉得:好心痛! 那么多的肉,够她吃好久啦。现在山上动物越来越难抓,随着修为加深,她每餐吃的也逐渐增多,存粮绝对不够过冬天。何贞贞一想到后半个冬天要饿肚子,顿时唉声叹气,喃喃自语道:“怎么没早点发现魔傀儡是个坑呢……”若早点发现,她能省下来多少口粮啊! 兔肉羹在火上慢慢炖,何贞贞收拾收拾心情,回到原地坐下。 兔子骨架很完整,她拿起慢慢的端详,将它的每一个部位都记在脑海里,形成立体的形象。她闭目调整好状态,开始炼骨。 ………… 今日难得雪停了,北风也不那么大。 何贞贞心情很好的上山,准备再逮些口粮回去。 因为前一段时间的大肆抓捕,临近村庄的这一片山林已经没有多少动物了,她需要到更深的山林里去。 积雪很深,每走一步都会没过膝盖,脚踩进积雪中,发出“嚓嚓”的声音。 走着走着,何贞贞再一次极目远眺。入目,好似白纸一样的雪地蜿蜒向上,雪地上的大树身披冰雪,洁白晶莹,分外美丽。当数不清的大树都是这种美丽的姿态,它们汇聚在一起的那副画面,就格外迷人。 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何贞贞沉浸在这个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里,以欣赏的目光流连它的美丽,脚步渐渐的慢下来。想看的更多一点、更久一点。 然而,什么叫意外呢? 就是意料之外。 一具俯卧在雪地上的尸体,打断了何贞贞赏景的心情。 荒郊野外遇到尸体,这也不是第一回了。何贞贞自然而然的走过去,因为今天也裹成了一个圆滚滚,所以无法蹲下去,她就站着打量了一会儿地上的尸体。尸体是面朝下的,她用拐杖把尸体翻过来,就看到了他的脸。 嗯…不认识。 不过,有种熟悉的气息啊。 何贞贞想起了被她撒过骨粉的那群人,这个死掉的人,应该是那群人其中的一个。前面死掉一个是六子,与人通jian被捉住,大半夜扔在雪地里活活冻死的。这一个,看样子是上山打猎,然后被冻死了? 猜测了一通,何贞贞沉默的把他翻回去,仍旧面朝地,就继续往山林深处走。 路上她有些许茫然。他们会死,她也算间接凶手了,毕竟,她不撒那一把骨灰,他们就不会霉运缠身,他们没有霉运缠身,就不会死。这让她心里沉沉的难受。 可是,是他们心怀不轨在先,如果她不先下手为强,他们就是几个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打她个出其不意。到时候,她孤身一人,岂不落於下风? 这个世界原本就极端不公平,没有什么能保护她,她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了。可是,终究算是她杀了人! 这一点,让她心里堵得难受。 因着心不在焉,何贞贞便没有看路了,本能的拄着拐杖往前走,然后,她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她的脚下是一个人,一个脸色青白若鬼,毫无声息的少年。 何贞贞第一反应:怎么又来一个?! ☆、第十章 凡间?! 白茫茫的山林间,一个裹着破洞大衣的圆滚滚的姑娘,背着一个衣着单薄的少年,踽踽下山。 回到茅屋里,整日不熄的灶火将屋里烤的暖烘烘的,甫一进屋,融融暖意包围而来,驱散了遍身的寒冷。 何贞贞把背上的少年放到床榻上。昏暗中,她仔细打量少年的脸,目光不错一息。 时间慢慢过去,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原本毫无声息的少年,脸色慢慢的恢复红润,她摸一摸少年的额头,原本该是死人般的冰冷皮肤,渐渐的有了温度。 果然,当时她感受到的是对的,这确实是一个修士! 何贞贞内心暗喜,思衬道:这应该就是修真界的如同‘龟息术’一般的法门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仙修还是魔修?是否从传说中的修真界来?等他清醒后,她该怎么从他嘴里掏出前往修真界的方法……一时间,何贞贞思虑良多。 等待最是难熬,不若找点儿事做。 趁着今日无风无雪,何贞贞到了院子里,想松散松散筋骨。 积雪在一大早就清扫了泰半,如今地面上仅剩薄薄的一层。何贞贞找了个宽敞点的地方,就开始做热身运动,热身运动做完,她开始跳体操。嗯,是她在……姑且称作前世吧,是她在前世跳的形体操。从阿婆去世,再又有冬季来临,她也有很久没练了。 因着穿着臃肿,许多动作不太好做,因着气候严寒也不敢立刻就把外面的衣服脱了。不过跳着跳着,身体渐渐暖和起来,开始出汗的时候,她就慢慢的脱衣服了。 这边,何贞贞忘我的做运动,那边,被救回来的少年清醒了。 他摸了摸身下,这似乎是一张床?他抬头看向昏暗的屋内,目光第一时间被静静燃烧的灶火吸引了,然后接着火焰昏黄的微光,打量着屋子里。 这是哪里?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下了床,脚踩到地面心里才算稍微安定了。他摸黑在四周走了几步,觉得太不对劲了。我这是落到什么地方来了? 第6节 可惜身受重伤,他不能用神识查探周围,也感受不到周围是否有灵气,灵气几何? 他在火焰前停留了片刻,耳边似乎听到喘息声,心中微动,他悄无声息的摸到半掩的门边,立在门后往外瞧去。 这一看顿时惊讶万分。 她在做什么? “身为魔修,你怎么还练体修那一套?” 何贞贞听到身后传来说话声,收了最后一个动作,转头看去,便看到她救回来的少年正在门边看着她。 看到她转过来的头,少年继惊讶万分之后,变做了惊恐万分,手脚快于思想,“嘭”的一声,他把门关上了。 何贞贞:“……” 何贞贞一脸隐忍的把头转回去。好吧,我知道我长得丑,可是你一个修士,用得着表现的比凡人还恐惧吗? 关上门之后,少年用背部抵住门,脑袋空白了片刻,才算反应过来,他刚刚做了什么。 他惊魂未定的按着胸口,喃喃自语:“老娘哎……我刚看见了什么东西?” “嘭!”拍门声。 “开门。”何贞贞在外面喊。 少年下意识要抵得更紧,然而想想自己目前的状态:重伤在身,不得妄动法力。在看看那个可怕的姑娘:一个看不清修为的魔修,还是个练体的魔修。权衡利弊后,少年觉得,还是不要惹怒她为好。全然忽略了先前他还见对方如见鬼。 少年乖乖开门。 何贞贞努力做出一个和平的表情,平静的走进屋。 两个都不知对方深浅底细的人都在装。 到了屋里,何贞贞搬来两条小板凳放在灶火前,请对方坐下自己也坐下后,她上下打量了少年几眼,表现得像一个不知对方身份的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好奇的问:“你是谁?怎么会昏迷在山里?” 少年得到一条有用的信息:哦,我是昏迷在山里的,那么看样子就是这个长得可怕的姑娘救了我了!少年暗暗想到:既然救了我,想必也不会轻易再杀了我吧! 这一点让他心底松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了面前的这个姑娘非常可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少年还是不敢直视对方的脸。他看着静静跳跃的火苗,想了想,说:“我叫裴蓦,是西海域一个散修,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昏迷在山里。我记得……”他凝神细想,道:“我当时与一个对头斗法,没曾想对方竟早有埋伏,我不慎被他的同伙所伤,逃向海中……我应该昏迷在海里才对。” 何贞贞默默吐槽:昏迷在海里你还能有命活下来?早被鱼啃光了。 “对了,这位道友,”少年裴蓦仍旧不敢直视她的脸,只看着她的下巴,问道:“请问这是何处?可还在西海域么?” 他说的西海域应当是修真界的一个地名……何贞贞这么想到,越发确定这少年就是从修真界来的。 何贞贞幽幽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西海域。这里是何家村,我出生长大的地方,二十多里外有一个宁安镇,宁安镇外有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这里是凡间。” “凡间?!” 被突然飙起的高音震得耳朵有点疼,何贞贞伸手揉了揉耳朵,疑惑望去,“怎么了?” 裴蓦呆愣半晌,犹自不敢相信,“不可能。修真界三百年前就与凡人界隔绝了,我当在西海域才对,怎么会到了凡人界?” “而且,你也是修士。凡人界灵气微薄,根本无法供修士修炼,你若是在这里长大,怎么可能成为修士!凡人界没有道统,你的修炼功法又是从哪里来?” “你在骗我吧!” 裴蓦怀疑的视线定格在救命恩人的下巴上,越想越觉得他想的是对的。 人间界那种穷乡僻壤,怎么可能养出一个修士来? 何贞贞看着旁边视线怎么都不挪到她脸上的少年,默默地叹了口气,心道:我忍!她说:“虽然现实很残忍,但是我还是要说。少年你真的想太多了,这里确实是凡间,你口中的人间界。我真的是这里长大的,从没离开过。我的修炼功法是有一次我上山捡柴的时候,遇到一个死了的老伯伯,从他身上得到的。哦对了,还有一个能装好多东西的荷包呢,里面倒出来的一堆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就没有动。我拿给你看。” 从床里头翻出那个坠着一小块紫玉的乾坤袋,何贞贞拿着它递到少年面前,说:“你是从传说中的修真界来的吧!你帮我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十一 破烂儿 你是从传说中的修真界来的吧…… 传说中的修真界来的吧…… 传说中的修真界…… 她说,传说中的修真界! 裴蓦恍惚的想到:原来,她说的是真的吗,这里真的是凡人界? “完了,完了……” 何贞贞看看仿佛被刺激傻了似的裴蓦少年,轻轻推了推他肩膀,“喂?” 裴蓦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对何贞贞的动作没点儿反应,只是嘴里在喃喃自语:“完了……” 什么完了?何贞贞一头雾水。 既然暂时叫不应他,何贞贞就不叫了,她把小板凳往后推了推,拉开与灶火间的距离,然后才坐下,把乾坤袋里一堆她搞不懂的玩意儿就地倒出来。 “哗啦啦……” 这些东西在她刚拿到手时皆一一仔细瞧过的,除了对个别几件有一个大致的猜测,其余的皆不知是何物,有什么用处。 她拿起顶上一面破洞的小幡,这小幡竖立着也才她的巴掌高,幡面是灰扑扑的暗红色,看不清上面的图纹,幡面中间还破了个不小的洞。幡杆是一根细细的仿佛没有修剪棱角的树枝样的形状,黑色的,她看不明白是什么材质。 何贞贞猜测这个应该是魔道的某种控魂类法宝——猜测依据是她曾经看过的修真小说,里面描写的幡类法宝大多是什么阴鬼幡啊百鬼幡啊招魂幡啊等等。都是专门针对神魂、克鬼修的! 有一叠颜色黯淡的碧绿色玉片,或者其实是颜色像玉的石头?何贞贞拿在手上比了比,有她的三分之二个手掌长,三指宽。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一根食指长的漆黑钉子,何贞贞感觉这就是个凡物,然而能被一个修士收在乾坤袋里的,怎么可能会是凡物呢?这个也不知道是什么。 一堆每一颗都有荔枝那么大的不规则圆形石头,共有二十三颗,颜色是不透明的灰色,何贞贞没有在这石头上感受到任何的灵气波动,她觉得这也是个凡物,然而理由还是上述那个↑,凡物怎么会被修士装进乾坤袋?这个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 这边,何贞贞在重温乾坤袋里的东西,那厢,裴蓦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心情愈发恶劣。 “师傅啊……回不去修真界,我就不能给师傅报仇了……” 裴蓦大概是接近心如死灰了,他脸色灰白,目光里翻滚着愤怒、恨意、愧疚、悲凉、绝望等等情绪,他垂着头,低低的呢喃,“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应该在西海域呀……师傅,我还没有手刃仇敌,我还没有报仇!” 裴蓦想起师傅还在时的日子,又想到仇人上门,师傅拼死挡住,叫他们“快逃!”的画面,心中悲伤难抑,恨意勃发。他紧紧的捏住拳头,垂下的碎发挡住了跳跃的火光,他紧咬嘴唇,努力也无法忍住眼泪脱离眼眶。“师傅……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啊!!!!!” 被突如其来的大喊大叫声吓了一跳,何贞贞抬头,莫名其妙的看向裴蓦少年,说:“回去就回去啊,又没说不让你走。你叫什么?” “你知道什么?”裴蓦垂着头,压抑着颤抖的哭音,低吼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三百年前凡人界就与修真界隔绝了,没有连通的道路,没有!我回不去了……” 何贞贞觉得这个少年人真傻,她开始怀疑,这样一个人真的能带她进入修真界吗?她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回头看着安宁的、温暖的火光,漫不经心的说:“如果没有通道,你是怎么来到修真界的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 裴蓦寻回了一点理智,他想了想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然而毫无映像。他摇摇头,低声说:“我不知道。我当时逃向海域,后来失去了意识,再清醒,就是在这里了。”他躲躲藏藏着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而眼眶里还有泪水不停的流出来,怎么也擦不干。他干脆不擦了,环抱着双腿,把脸埋在臂弯里面,带着鼻音的声音略有含糊传出来,平静,却内含绝望。“但是,真的没有通道。凡人界对修真界很重要,是修士的根源所在,三百年前凡人界突然就与修真界隔绝,引起了多方大能共同查找原因,想要找到打破隔绝的方法。然而,到如今也没有找到。” 何贞贞静静听着,末了,她有点不忍心看这样一个本该朝气蓬勃的少年这般死气沉沉的模样,想了想,说:“我在山里发现一个死掉的老伯伯,他应该也是个修士,就是不知道是原本人间的修士还是”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裴蓦打断,他断然说道:“不可能是凡人界修士。凡人界虽是修士根源,却灵气微薄,修士在这里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怎么往后修炼呢?除了各大门派开山门的时期,根本就不会有修士往凡人界来。” “哦。”何贞贞跳过了她就是在这座茅草屋里引气入体成功并且三天就铸就魔基的事,继续说:“那么老伯伯很有可能就是从修真界来。这是第一个。再有一个你,这是第二个。”她歪头去看裴蓦少年,“你告诉我,如果真的没有通道,你们,是怎样进入凡间的呢?” 这个问题,裴蓦回答不了。 何贞贞也没想要他回答。她收回目光,继续看着橘黄色的火苗,这火光烤的她全身暖烘烘的,可舒服着,懒洋洋动也不愿动了。 她非常肯定的说:“凡间与修真界有通道存在,只是你们目前没有发现而已。否则解释不了你们为什么会来到人间。” 裴蓦没有出声。 因他埋着头,何贞贞也看不到他如今的表情。 一时静默。 良久,何贞贞觉得他应该缓过来了,伸手拍了拍身旁的裴蓦,说:“振作起来啊少年!你要时刻怀抱着希望,说不准哪一天,你就找到离开凡间的通道了!凡事要心存希望,才能有动力。” “快点啦。”她又推了推裴蓦的肩膀,叫他,“帮我看看这些都是什么东西,里面有没有什么宝贝?给我讲讲呗。” 过了一会儿,裴蓦有了动静。他慢慢的动了动,从臂弯里抬起头来,碎发遮挡下的眼睛往何贞贞面前的地上瞄了一眼,这一眼,就让他面露看破烂儿的表情,他声音里满满都是嫌弃道:“什么玩意儿?这种破烂居然还有人要!” “烂掉的法器,废弃的符材,这得是穷到什么地步,连这种东西都舍不得扔?” “等下。”何贞贞觉得让他这么说下去,到最后她还会是什么都不懂,于是制止了他,说:“我拿一样,你说一样好吗?” 裴蓦还没能从先前的情绪中完全脱离出来,他下巴枕在环抱双腿的手臂上,恹恹道:“有什么好说的?都是垃圾!” 何贞贞好脾气的说:“但是我不认识啊。你就当是教教我这些都是什么吧。” 裴蓦嫌弃的扭头:“哼!” 何贞贞当他答应了,她拿起那面小幡,还没开口,裴蓦就出声了,声音依旧没精打采的,“锁魂幡,邪魔道的一种法器,能够控制并驱使鬼魂。你手上这件已经损坏,没法修了。垃圾,丢了吧。” 何贞贞拿起黑色长钉。 “丧魂钉,邪魔道的法器,专门伤人神魂,极是阴邪。坏的,扔了吧。” 何贞贞拿起一颗灰色的石头。 “废弃的灵石,没用,扔了。” 何贞贞拿起一张粉红色的手绢。 “飞行法器,桃花帕。坏了,垃圾。扔!” 何贞贞拿起一截干枯的木头。 “被吸光灵气的某种灵根。垃圾,扔!” ………… 最后,裴蓦不耐烦的总结:“都是垃圾,全部都扔掉!” ☆、十二 真能装! 裴蓦少年在何贞贞家里住了下来。 然后他发现,何贞贞确实可以在这里修炼!这让裴蓦百思不得其解,毕竟他看到何贞贞能够修炼的时候,自己也立刻试了试,但是他做不到与何贞贞一样。 第7节 这件事,何贞贞也没办法给出一个解释。毕竟她自己也不清楚,唯有往‘主角光环’头上推了。难道要她跟裴蓦少年说:因为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有主角光环!这种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怎么可以说出去呢? 有一次,何贞贞炼一条蛇骨的时候,裴蓦少年闲着没事儿干,就蹲在一边看。不过还是不敢看何贞贞的脸,只盯着她的手上动作。 或许是有炫耀心理,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一次何贞贞炼的出奇的顺。点符纹时冥冥中就知道往炼材哪个部位点,一套动作下来毫无滞涩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收功后,一条漆黑的蛇骨轻轻的飘落在地。 裴蓦很惊讶,问道:“你这是什么炼器法?我闻所未闻!” 何贞贞拿起地上的骨蛇端详,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情绪。她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捡的修炼功法里面记载的一门傀儡炼法,然而我试了百十次,魔傀儡一具没成,反倒是被我炼出了蕴含魔气的骨头,也不知有什么用处。” “蕴含魔气的骨头?”裴蓦感兴趣的盯着她手里的骨蛇,问道:“是你手里这种?” 何贞贞答道:“从前炼出来的皆是散骨,唯有今日,不知为什么手气出奇的顺!一炼就成功了一整副。” 裴蓦从没见过这样的奇事,他征询道:“可否给我看看?” 何贞贞把长长的骨蛇卷起来递给裴蓦。 裴蓦一拿到骨蛇,精神就是一震,惊喜叫道:“好纯粹的魔气!我我我、我恢复有望了!”他目光灼灼的看向何贞贞……的下巴,非常期待的问道:“道友,你还有多少这种魔骨?我愿用灵石与你交换,有多少换多少!” “灵石?” “对!”裴蓦兴致勃勃,他伸出手给何贞贞看他的手腕,说:“这是我的乾坤芥子,可纳死物,就与你的乾坤袋一般,只是乾坤芥子乃更高阶的储物法器。”也不见他有如何动作,他的手上就拿了两三块灰蒙蒙灵气氤氲的石头,是不规则的圆形,状若荔枝大。“这是灵石。在修真界,修士交换物品可选择以物易物,也可以用灵石买卖。道友,我愿意用三块灵石换你手中这一副蛇骨!” 看着裴蓦少年期待的目光,何贞贞没摇头也没点头,而是决定趁此机会,多问他一些问题,好好的了解一下传说中的修真界。 何贞贞观察了一番裴蓦手里的灵石,好奇问道:“这灵石怎么灰蒙蒙的?” 裴蓦好脾气的答道:“灵石原本就是这颜色。” “哦~”何贞贞续又问:“我听说天地间灵气分五行,灵石应该是聚天地灵气而生成的吧,为什么灵石不分五行呢?” 裴蓦一脸惊诧莫名,道:“谁与你说天地灵气分五行的?胡说!灵气便是灵气,修士吸收入体,经由功法的转化,化作了法力,可为我们所用。功法只分阴阳,倒是法术分五行,修士对于五行法术的悟性各异,因此长于某种类型的法术,便会专精那一系法术。” “比如你我,身为魔修,所习功法必然是属阴,我于五行精于水,因此我最适合修习水系法术。不知道友你修了哪一系法术?” 面对裴蓦的科普,何贞贞有种“历史经验(修真小说)误我”的感觉。再听裴蓦的提问,何贞贞慢吞吞的答道:“嗯……我不知道。我捡到的只有功法,目前只开放了第二层给我,我没修习过法术。” 裴蓦表示很惊讶。 他暗暗打量着何贞贞撑腮坐着的侧影,温暖的火光照在她身上,显得她就是一个凡人农家少女一样,平庸到没有丝毫出彩。 然而裴蓦并不敢小看她。他总觉得,这位叫何贞贞的道友不像是在凡人界这种小地方长大的人,虽然她表现出来的确实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但是她的眼神不对。 无知,却不愚昧。 卑微,却不自卑。 渺小,她的眼神却让人觉得,她站在高处俯视世界。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因为这个,让裴蓦更加觉得这位道友来历不凡,半点儿不信她说的,她是在凡人界长大。 所以,对于她说的从没修习过法术,裴蓦持怀疑态度。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向这位神秘的道友示好。 嗯,何贞贞在裴蓦眼里,已经上升为“神秘的道友”了。 裴蓦从乾坤芥子里拿出一枚玉瞳简,送到何贞贞那方,说道:“这是修真界五行法术基础款,每一系法术都有一个,你可以试着修习,看看你对于哪一系法术更有悟性。” 何贞贞没有客气,接过后礼貌的道谢。她拿着这枚半截拇指大的玉瞳简,观察了会儿,问道:“怎么用啊?” 裴蓦:“呃……神识伸进去。”认定了面前这位道友有神秘来历的裴蓦内心默默的吐槽:真能装! 是的,在裴蓦眼里,何贞贞表现出来的一切无知,都是装的了。 何贞贞转过头看着低垂着目光的裴蓦少年,诚恳的说道:“你说的神识是个什么东西我大概知道,可是,我还没有神识啊!” 裴蓦:“……”裴蓦差点抬起头看了她的脸!好在最后关头控制住了,他低垂着头,略带忍耐的问道:“道友你现在什么修为?” 何贞贞想了想,迟疑的说道:“开魔之后,应该是铸就魔基吧。” 裴蓦捂着脸,更忍耐了,“铸就魔基,神识已开。你怎么会还没有神识?”他忍了又忍,那句“你怎么这么能装”话到嘴边又被他换成了这句违心的“你是不是不会用神识?” 是的,认定了何贞贞来历神秘的裴蓦觉得何贞贞其实什么都懂,她就是在装! 忒能装! “昂……”何贞贞仰头看了会儿,把她那心虚的四处乱飘的眼神藏在头顶的黑暗里,过了会儿,她慢吞吞的转回头,特别诚恳特别老实的说:“我真的不会用。” 继续装! 裴蓦低垂着头,伸手捂住了表情忍耐的脸。“啊…我来教你。” ………… 裴蓦在何贞贞家里住着,倒也没有吃白饭。他担当了何.菜鸟.贞贞的引导者的角色,嗯…简而言之就是启蒙导师。 裴蓦所讲述的修真界中的一切,都颠覆了何贞贞对于那个神秘世界的认知。 日子就在修炼、学习当中度过。 难得的好天气没有持续两日,又刮起了凛冽北风,下起了鹅毛大雪。 这日,何贞贞发现存粮不足了,她拿着拐杖就要出门,准备去山上打猎。 出门前,正抓着魔骨在吸收魔气的裴蓦不经意瞄了她一眼,看到她手里拿着的奇怪拐杖,随口问了句:“拐杖哪来的?” 何贞贞停顿下来,扬了扬手里魔气缭绕的拐杖,说:“这个也是老伯伯的乾坤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你知道吗?” “知道啊。”裴蓦也是随口答,“魔婴拐杖。取千百个胎儿炼成,骨做形,魂做神,千百胎儿互相吞噬,形成一个魔婴,魔婴出声,可摇动修士神魂,损伤神识。邪魔道的法器,这可算个中级货了!” 何贞贞在听到他说“取千百个胎儿炼成”那一句时,仿佛手里拿的是烧红的烙铁似的,一激动已远远扔出去了。听裴蓦说完,她脸色已是青青白白。 裴蓦还道:“看来给你修炼机缘的那个修士,是个修为不低的邪修啊。” 而何贞贞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他说的话了。 胎儿是什么? 就是还在母亲肚子里,尚未出生的胞胎。 取胎儿炼成……怎么取呢? 自然是破腹取之! 何贞贞一想到她曾三番五次拄着那拐杖上山下山,此刻便止不住胃里翻江倒海。 她捂着嘴,打开门跑了出去。 裴蓦惊疑不定的看着门,喃喃自语:“这个样不像是装的……难道是我猜错了吗?” ☆、十三 心念 茅草屋并不能很好的隔绝外面的声音,更别说屋里住着的还是个修士。 即便此刻不能动用神识与法力,裴蓦依旧能够以远超于凡人的耳力,从呼啸的北风与扑簌的雪落声中,听出第三种声音。 有人来了。 多年养成的警觉让裴蓦立刻停下了手里吸收魔气的动作,在黑暗中闭目倾听,分辨那多出来的陌生声响。 是跋涉在雪地里的脚步声。 有沉重的呼吸声。 有三个人。 他们正向着这个山坡上走来。 裴蓦并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于是先按兵不动。 北风呼呼刮过脸部,似针刺刀割。 远方的雪地里有三个狼狈的人影艰难走来。 他们裹着又厚又旧的土衣裳,头上戴着遮住了大半张脸的毡帽,只能从身形判断出,这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他们来到山坡上的茅草屋前,长的最壮的男人伸脚踹门,粗噶的声音朝着门里面大喊,“小哑巴快点来开门!” 那个蒙着头脸的女人已绕过高至人头的大门,到旁边不及大门高的篱笆前,探头往里看了。她啧啧两声,说话时的雾气喷散在风雪里,“我这闺女还挺勤快,瞧着一院子的柴禾,能烧一个冬天哩!” “可惜长的丑。”另一个个头较矮的男人瓮声瓮气的说道:“要不然还能卖出去,给俺换个媳妇。” “轰!” 踹门的男人一脚在门上踹出个窟窿,脚卡在了窟窿里。他骂骂咧咧着,一边扶着门把腿□□,粗砺的手掌触到结冰的门,冻得他直抽气。 “该死的瘟货!老子叫那么大声,你是哑了不是聋了,不知道出来给老子开门吗?” 那女人道:“别是饿死在屋里了吧?老寡妇死那么久了,她一个丫头片子还是个哑巴,知道怎么过日子吗?” 矮男人道:“死了正好。这院子里的柴禾归我们,东西是我们的,房子也是我们的了。” “轰!”大门四分五裂。 三个人先后走进去,仿佛进自个儿家似的,大摇大摆就往茅屋里闯。 高壮男人才要去推门,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露出一个少年阴沉的脸,和势若雷霆的一踢。 “咔!”骨头断裂声响起,被踢中的高壮男人倒飞出去,摔在院子里地上发出凄厉的嚎叫。“啊啊啊——” “阿爹!” “死鬼!” 随着两声惊呼,矮男人和女人惊恐的远离了门口的少年,连滚带爬到了嚎叫的男人身边,却看到他脸上嘴上、胸前的衣衫上都是血! 女人哆哆嗦嗦着挡在前面,恐惧的看着靠门而立的阴冷少年,嘴皮子上下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个矮男人扶着地上此刻开始翻白眼的男人的手臂,腿脚哆嗦着,色厉内茬的叫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敢住在我家里还打我阿爹?” “你家?”裴蓦面目阴冷,抱臂靠门而立,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风雪里瑟瑟发抖的两个凡人。他冷冷的开口道:“我竟不知,这里何时成了你家了?” 矮男人想着那小哑巴肯定是没了,这屋子、这屋子里的东西,都该是他的!以利壮胆,矮男人倒不那么害怕了,他梗着脖子强横的叫道:“这就是我的。你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小白脸,不但占我屋子,还打伤了我阿爹,你赔十贯、不,三十贯钱来,我就不计较这件事儿!” 突然,那女人哭喊道:“死鬼?死鬼?啊……儿啊,你、你阿爹他没气儿了……” “啊?”矮男人惊跳起三尺高,他慌忙伸手去摸地上没了动静的男人脖颈,这一摸顿时跌坐在地,他看一眼趴在他阿爹身上哭嚎的阿娘,北风糊了他一脸,冻得人骨头都要僵掉。他浑身颤抖着转头,看向少年的目光凶狠、贪婪,“你、你杀了我阿爹!你赔!不赔…不赔,我就杀了你偿命!” 裴蓦冷冷一笑,他高昂着头,垂下冰冷目光轻飘飘落在他们身上,语带蔑视,“区区蝼蚁,也说大话!” 矮男人突然一跃而起,冲着裴蓦快很准的撞了过去。 第8节 若是一个凡人少年,匆忙中无处可避,在这一撞之下,说不得就要被撞个口鼻喷血了。 然而,裴蓦不是个凡人少年。 他手里拿出一把长剑,在矮男人骤然惊恐的目光中,轻飘飘的往前一刺。 “嗤!”剑入血肉的声音。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女人,尖叫着撒开了死去丈夫的手,连滚带爬的逃出了院子。“啊——妖怪!!!!!” 甩开矮男人的尸体,裴蓦踱步到雪地里,蹲下身用白雪擦干净了剑上的血迹。而后,没事人似的回了屋里继续吸收魔气。 冒着大雪回来的何贞贞没进门就看到两边篱笆中间又没了大门的口子,顿时心生不妙。 匆匆进了院子,没走两步她就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了雪地里两团怪异的隆起。 “吱啊~”裴蓦打开门,倚靠在门边上打着哈欠,半眯着眼睛懒洋洋道:“回来啦……先前有几个凡人要来偷你的东西,霸占你的房子,说把你卖了,给他们儿子换个媳妇。竟然还狗胆包天,对我出言不逊!我杀了两个,放跑了一个。”他朝着院子里两处凸起努了努嘴,说:“喏,尸体被埋住了,你要是不乐意把他们埋在院子里,就把他们拖出去扔掉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打了好几个哈欠。 何贞贞手一松,拎着的两只杂毛野鸡就掉到地上。她慢吞吞的,绕开凸起走到门前,与裴蓦站到一处了,才转身看向院子里,慢慢的说:“你把他们杀了?” 裴蓦困意连连,头靠在门框上,眼睛半闭着,懒洋洋道:“是啊。你没见过杀人,不适应吧?没事儿,我第一次出山历练的时候,也不适应,经历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不止要习惯看,你还要习惯动手。” “修真界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为了修炼资源、法宝机遇,修士们什么都干的出来。半道劫人、杀人夺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机关算尽手段频出,一切都是为了修炼到更高层次。” “杀人实在太寻常。” 裴蓦打着哈欠脚步虚浮的转身往屋里走,坐到灶前的蒲团上,撑着头半梦半醒中道:“道友,修真界不是仙境,而是炼狱。唯有历经万般磨练走到最后的修士,才能超脱飞升。你若是连杀人都做不到,倒不如在这凡人界平淡度日,以你之能,凡人界无敌手,哪里都可去得。” 何贞贞站在屋檐下,抬头看着雪花纷落的灰暗天空,眼神空茫。 这……跟她印像中的修真界完全不一样呀! 不知呆立多久,一团雪絮落在她的眉间,融化成冰凉雪水,何贞贞蓦然清醒。 她看了看院子里几乎发觉不出的凸起,默默地进屋拿出了铁锹,去把埋在雪里的尸体挖了出来。 看清两幅尸体的面孔后何贞贞呆了呆。 她扔下铁锹进屋,也不管裴蓦究竟是睡了还是醒着,平静的对他说道:“你杀的两个人,是我血缘上的父母。” “唔……”裴蓦半睁开朦胧的睡眼,声音有点儿含糊,道:“没事儿。你们没亲缘,即便是血缘之亲,顶多有点儿尘缘,生了你就断了……”说着,他又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何贞贞依旧平静看他,“你先前说,他们要偷我东西,占我屋子?还要卖了我给他们儿子娶媳妇?” 裴蓦:“唔……” ………… “生了我却弃我于郊野,若是没有阿婆,我早没命了。因此,我不欠你们命。”何贞贞自言自语着转身,往门外走,“也没有丝毫养育之恩,养育我长大的是阿婆。平日里野外遇见,无不对我指桑骂槐,欺我咒我。我与你们家,确实没亲没缘。” “我不欠你们的。” “若是再来找我麻烦,”何贞贞抬头看向远远的村庄,面无表情,道:“我就……不客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在玩单机…… ☆、十四 叫醒我 用了两日将五行基础法术理解了一番后,何贞贞开始一项一项的练习,看看自己到底对哪一系法术的悟性更高。 引火术! “噗~”一声轻微声响,从何贞贞捏诀的指尖冒出一缕…一丝火星儿,停不过一秒,就熄灭了。 何贞贞:“……” 不过一次并不能代表什么,她收拾了心情,继续练习引火术。 引火术! “噗~” 引火术! “噗~” 引火术! “噗~” ………… 练习十次后,何贞贞依旧只能发出一丝火星儿,停留不了几秒钟,又熄灭。“唔…看样子我不适合练火系法术。”她想着,打坐恢复法力,准备稍后练习十次水系法术,凝水术。 ………… 凝水术! 她捏诀,按照玉瞳简上记载的凝水术法力运行路线使用法力,确定没有出一点儿错误。 然而……何贞贞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怀疑了一下她是不是刚刚哪里做错了? 再试一次。 凝水术! 依旧是一点儿水汽都没见到。 何贞贞不信邪,继续练习。 凝水术! 凝水术! 凝水术! 凝水术! ………… 事实证明,何贞贞在水系法术方面,真的是一点天分都无。 打坐恢复了法力后,接下来她开始试着练习土系法术。 何贞贞在院子里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刨开了积雪,露出冻实的土地。她对着土地施术。 翻土术! 法力灵光落在土地里,只让地表几粒碎土颤了颤。 翻土术! 依旧是几粒碎土颤了颤。 翻土术! 翻土术! 翻土术! ……………… ……………… 从上午折腾到天将夜幕,何贞贞把五行基础法术中火行火法、雷法,水行水法、冰法,土行土法,金行金法,都试了个遍,都没能表现出裴墨口中初学者及格线的标准,裴墨和她都觉得,那她最适合练的那一系法术,大概,不是木系法术,就是风系法术了。 这两种,都是木行法术! 打坐休整了一番,何贞贞调整好了状态。裴墨说练习木系法术要准备一些植物来配合,最好是弱小的花花草草之类。因着如今冬季,万物凋零,上哪儿都找不来能配合施法的植物,何贞贞就先练习风系法术。同时默默祈祷:千万要成功!如果风系法术也失败,确定她最适合练木系法术的话,这大冬天的,可没地方找花花草草! 她引动法力,随着法术的修炼路线流转,最后汇聚于耳,手上捏的诀摆动着,恰好点在空中某点,那一刹那,指间仿佛捏住了风。 听风! 一瞬间,她好似突破了自身听力的极限,不止能听身周,更能听到世间万物之声。 远山中野畜活动的声音、树枝被积雪压垮的声音、高空里雪花碰撞的声音、云雾在狂风里撕扯的声音……世间一切之声,都在风的飘荡中,传递进她的耳朵里。 何贞贞心念一动,侧耳去倾听何家村的声音。 门户开合声、人畜走动声、鸡鸣犬吠声、灶火烈烈声、孩童哭笑声、人的说话声…… “妖怪!妖怪!真的有妖怪啊……” “他凭空抓出一把剑,他杀死了我家死鬼,杀死了我儿子,啊——真的是妖怪啊……” “他会吃人!他的眼珠子黑漆漆的,像恶鬼!对,他就是一个恶鬼,专门杀人的恶鬼!” “他是杀人魔!他是妖怪!他杀死了我男人,我儿子……我男人……都死了,都死了……啊——……” 远远随风传来的哭嚎声,飘进何贞贞的耳朵里,让她更注意倾听。 “村长,那疯女人日日夜夜的喊,俺们已经两晚上没睡个好觉了。不如去她说的地方看看,到底有没有妖怪啊!” “就是。有妖怪咱们就烧死他,没有妖怪那就是何三水家的婆娘胡说,把她送山里去!” “没准儿是何三水和她儿子被山里大熊吃了,把她吓傻了!我可不信山上会有妖怪!” “去看看不就得了!” “对,去看看!” “去看看!” “每个人都带上火把,妖怪可怕火了,有妖怪就烧死他!” “对,去看看!” “好吧……那就,等到晚上,男人们每个人,都带上火把,一起去看看。” 去看看…… 去看看…… 带上火把…… 烧死他…… ………… 何贞贞突然觉得眩晕,法术一断,那随风递进耳里的声音骤然远去。 “你不要命了?!” 第9节 才回神,耳朵里便听到身后裴墨的咆哮。何贞贞有点恍惚的回过头,看到裴墨站在她身后,一脸阴沉愤怒的表情,然而一看到她转过去的脸,顿时表情滞住,非常快的转过身去。 虽然他转的快,但是何贞贞仍然眼尖的看到了他脸上因恐惧与嫌弃互相纠结而成的扭曲表情。 何贞贞顿了顿,没有说话。 好吧,我知道我丑,吓到你真是对不起,我不说你了。 她揉了揉酸麻的腿脚,站起身踢踢腿,活络了腿脚不那么麻了后,慢慢的走到篱笆前,眺望山坡下远远的何家村。 “你是不是傻?”裴墨感觉到她走远了,于是转过身,也不走过去,就站在原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骂人,“你才铸就魔基多久,就敢用尽全身法力了?轻则损伤经脉,重则法力枯竭,崩坏魔基,你还想不想修炼了?” 裴墨的说教从身后传来,她漫不经心的听着,心里想着的却是刚才听到的,村民们的声音。 “再傻你能不知道感应自身状况吗?即便第一次施术成功也不能高兴到失去警觉性的地步,我什么时候走到你身后的你知道吗?我若是心有歹意,一剑就能戳死你……”说着说着,见说教对象明显心不在焉没在听,裴墨也说不下去了,他臭着脸走到何贞贞不远处,与她一同眺望。“你在看什么?刚刚你是成功施出了‘听风’吧,看样子你适合练风系法术了。听到了什么?” 何贞贞凝眉看着风雪隐藏下,隐约可见的村庄,她伸手往那方点了点,慢慢的说:“今天晚上,村子里的人,要来烧死你。” “他们说,你是妖怪。” 裴墨片刻惊讶后,不屑一顾的说道:“一群蝼蚁,我一剑可杀尽!” 她轻轻的问:“你经常杀人吗?” “也不是经常。”裴墨道:“若是有人犯到我头上来,我绝不留情。但我不会主动去抢夺别人已经得到的机缘。” “以前,听你说过邪魔道,难道魔修,也分正邪吗?” “当然。”裴墨正色道:“比如你,修《炼魔大法》,要寻骨炼器。若是捕杀未开灵智的兽类,或者妖族,或者荒山野岭中寻找无坟枯骨以炼器,为正魔道。你若是为了取骨而去杀人,掘别人家祖坟等,妄造冤孽,为了修炼已然入障,那就是邪修。” “修真界仙门与魔门近千年来倒还和平,正道修士与我辈魔修交往颇多,只是双双容不得邪修!不论正道魔道,一旦遇上邪修,必然要出手绞杀。所以,道友,”最后一句,裴墨颇有些开玩笑的意味,“你可万万要控制本心,莫要堕入邪魔道。否则说不得我就要与正道修士一般,来一场除魔卫道了!” 何贞贞动了动嘴角,完全没什么意义的笑了笑。 她看完了远处的村庄,转身往屋里走。说话的声音清浅,“我去修炼。如果,今晚村子里的人来了,你叫醒我。” 裴墨看着她短短几日就沉淀了许多的模样,此刻更是决然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他愉悦的眯起眼睛,语气轻快的说:“好的。我给你准备一把剑。” ☆、十五 风雪夜 冬季的夜晚,一向来的悄无声息。 屋子里时刻烧着火,灶台后的窗户支起了一缝儿,用以保证屋内通风,火意上涌冲散了从窗缝里吹进来的几缕寒风,屋子里暖意融融并不让人觉得寒冷。 要说还有什么缺憾,那就是灯光了。何贞贞一直很遗憾屋子里不论白天黑夜都处于黑暗中这件事,没有电灯,没有蜡烛,这个世界的人们用以照明的油灯她都用不起。 就是穷到这种地步! 此刻,用不起油灯照明的何贞贞双手撑腮坐在小板凳上发呆。灶里的木柴燃烧起熊熊火焰,灼热的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灵动跳跃的火苗倒映在她的瞳孔里,更加显得她的双目无神。 裴蓦吸收掉手中魔骨的最后一丝魔气,崩碎成末的骨粉从他的指缝间滑落,他感受着体内恢复了小半的法力,露出愉悦的笑容。 啊,照这个趋势下去,再过一两个月,就能完全恢复了! 心情愉悦的裴蓦决定趁热打铁,继续吸收魔气,加快法力恢复的脚步。 他伸长手推了推何贞贞的肩膀,懒洋洋的叫她,“道友,魔骨再来一打!” 何贞贞反应很慢的转过头来,眼睛似乎在看他,又似乎空茫无物,她慢吞吞的说:“啊……什么?” 在她转过脸时立刻就扭头看黑暗的裴蓦有点气恼,说道:“你怎么又转头看我……我说你还有多少魔骨,我全都要!” “啊……魔骨啊……”她反应迟钝的接话,慢慢的把头扭过去看跳跃的火苗,慢吞吞的说:“没有了……” 裴蓦觉得她现在的状态不对劲。他小心的悄悄转过头来看何贞贞,发现她没有面对着他这边时,轻微的松了口气。然后,他把何贞贞上下打量了一番,仿佛想到了什么不确定之事,面色略迟疑。他咕咕嘟嘟道:“不应该啊……难道还没走出来?可是先前明明是破障的样子啊……” 裴蓦还在那想不明白,过了一会儿,听到身旁传来的慢慢声音,“我……只是,有些…底线吧,有些底线,不想放弃而已……” “毕竟……当底线降低后,很慢再调回高处了……” 这底线,是我基于我的来历,最重要的坚持。 “杀过人之后,我就…不会是,原来的我了……”那个来自杀人犯法的世界,从小接受和平教育的我…… “可是,踏上这条路,好像就…不得不放弃了……” 何贞贞抱着双腿,将头埋进臂弯里,声音轻轻的传出来,“我觉得难过,因为,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失去它之后,我就再也回不去了吧…… 裴蓦没能理解她在说什么,只是以为这是女人多愁善感的天性作怪,加之他修为恢复小半心情颇好,也没想太多,于是毫不在意道:“你就是太闲!道友,有这时间伤春悲秋,你不如去炼魔骨,还能多赚几块灵石呢!我跟你讲,灵石在修真界可是很重要的东西,有了灵石可以买到一切修炼所需的资源,只要灵石足够!” “不了。”何贞贞声音里略显疲惫,轻轻说道:“我想安静休息。” 总算看出来何贞贞心情不好,裴蓦也消停了,不再吵她。 然而心中喜悦无处诉,裴蓦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心血来潮,想起自己已经许久不曾入食了。平日里看何贞贞吃的那么寒酸,他见了都难以入口,加之他已辟谷,对于何贞贞做的食物是绝不动一口。此刻,他突然就生了几分口腹之欲,便兴冲冲的上山决定去看看有什么大型猛兽,打了来给何贞贞露一手他的厨艺。也算是对她救了他的命,给他提供了一个容身之所,答谢几分。 开了门裴蓦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肆虐的北风挟裹着雪花席卷大地,白天地面上出现的一切痕迹,都已被遮掩去,再寻不到分毫。 裴蓦取出一件保暖的斗篷,往身上一披,就踏着寒风出门,不过须臾,就消失在深深的黑暗里。 ………… “就是那里,何三水家的说的地方。” “那是……老寡妇住的地方吧!” “我听说老寡妇死了,现在那里住的是老寡妇养的丑姑娘。” “可怜!那丑姑娘肯定进了妖怪的肚子了。” “胡说!那丑哑巴是恶鬼转世,我看啊,那造孽就是她招来的,他们是一伙的!一块儿烧死得了。” “我曾听算命的瞎子说过,那丑八怪天生恶煞,恐怕前世不知晓是个什么东西嘞!” “合该一块儿烧死!” “对,一块儿烧死!” “反正是个哑巴,还长得丑,命也不好,凭谁家穷成什么样也不会要她当媳妇!什么用处也无,活着还要浪费粮食,何必管她是死是活,若是活着也一块儿烧死才好!” “妖怪和恶鬼,都烧死才好!” “对,都烧死!” “闭嘴!快到地方了,你们都别再出声儿,莫要惊扰了妖怪,让它跑了!” “烧死它……” ………… 都烧死! 都烧死! 烧死她! 半梦半醒中仿佛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声音,何贞贞蓦地睁开眼睛,隔着墙看向通往这座茅草屋的那条路的方向。黑暗里,她不自禁紧张的握紧了旁边地上裴蓦给的剑,神色如冰霜覆盖。 他们来了。 阿婆,他们真的来了! 他们不但要烧死裴蓦,还要烧死我! 他们因为村里的两个人偷情,就杀了他们,现在他们还要来杀我,在我没有对他们有过任何不利的情况下! 何贞贞手颤抖着,拿起了地上的剑。 这样的一群人,他们更像魔鬼! 阿婆,如果我的手沾上这样一群人的血,你不会怪我的吧…… 我若杀了他们,你不会怪我对吧…… 阿婆…… “吱~呀~” 门慢慢被拉开,风雪寻着空隙灌进来,冲散了慢慢走出门的人身上的暖意,将刺骨透心的寒冷带给她。 她一步一步踩着雪面,慢慢的沿着山坡唯一一条向下的路走去。 冬季没有月光,只有深沉的天幕,沉默的挥洒大雪。地上没有虫鸣蛙叫,只有呼号的北风,卷着大雪共舞。 山坡下的路口,一个人影静静伫立,看着黑暗中一片辉煌的火把,火把下全副武装的村民,向着这里移动,越来越近。 突然有人惊叫,“快看,前面有人!” 基于未知的危险,浩浩荡荡的村民队伍停了下来,借着照射到稍远一点的微弱火光,极力看清那个人影。 带头的一个壮年男子扬声喝问:“哎,前面的,你是什么人?这大半夜的杵在这儿作甚?” 呼啸的风雪中,她还听到村民的队伍里,有人小声嘀咕着“大半夜的在这个地方等着……这不会就是妖怪吧!” 她慢慢用力握紧了剑柄,沉默着。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回音,村民中有越来越多的人小声议论起来。 “我觉得,这个就是妖怪吧,它知道我们要来除妖,特特等在此处?” “这个莫不是妖怪?” “它是妖怪吧!” “它就是妖怪吧!” “是妖怪也不怕,我们人多,围上去烧死它!” “对,快点烧死它!” 村民中的骚动越来越大,突然,有人冲着黑暗中的人影跑过去,带动了周围的一片人,不过片刻,所有人就都高喊着“烧死妖怪”的口号,冲了过去。 她面对汹涌而来的一片火光,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已如风雪般寒冷。 法力涌入剑中,催动灵剑吐三尺剑芒,她提剑挥舞,杀入人群。 “啊——妖怪去死!!!” “啊——……” “妖怪——拿命来——” 第10节 “啊——” “啊——妖怪你滥杀无辜,老天爷不会放过你的!!!” “妖孽!去死啊——啊……” ………… 风雪狂舞,卷起飞溅的血珠,吹熄了一盏又一盏火光,浓郁的血腥气,在风里传出很远很远。 凌乱的雪地里横七竖八倒下了一地的人,鲜血流出身体,并未蔓延多远,就被冻在了附近的雪地里。 原本洁白的雪地,如今,变成了斑驳的血地! “呼~呼~……” 她拄剑支撑身体,喘息间吸入肺里的血腥空气,浓郁,冷冽,令人作呕。 她颤抖着手,提着剑,转身,冷静的,一步一步走向山坡。 呐,种花家的何小姐,我在今晚,与你告别了! 永久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没存稿了。 以后裸更,更新时间晚上十二点之前。 ☆、十六 意外突降 “嘭!” 院子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状态冷静到不像话的何贞贞原本背靠着门坐在地上,听到院子里的声响,她拄剑站起来,打开门,无比冷静的看向院子里。 黑暗中风雪狂舞,她以超凡眼力看到不远处的裴墨,他是坐着的姿态,屁股底下是一头尚存余温的大棕熊,他笑嘻嘻的说:“道友,我请你吃蒸熊掌吧。” 裴墨很高兴,特别高兴。比他恢复了小半修为都高兴! 裴墨也说不太清楚这种情绪怎么来的如此浓厚,他只是觉得,自己是希望何贞贞可以坚持入魔道的。她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对她有教导之恩,这原本就是不浅的缘分,裴墨打心底里希望,他们之间的羁绊能够深一点,再深一点。 在回来的路上,他嗅到风雪中经久不散的血腥气时,他就知道,何贞贞做出的选择了。 由不得他不高兴! 裴墨从熊身上跳下来,他想把熊搬进屋子里去,不过想到屋子里的空间,还是算了。他取出一把短剑,利落的把四个熊掌砍了下来,喷涌出的鲜血撒在雪地上,不过片刻,就失了热乎气儿,冻结成块儿。 裴墨从芥子法宝中掏出瓶瓶罐罐,在灶边料理熊掌。何贞贞默默的离开那片地方,搬着小板凳走到门口,在半开的门缝前做下,吹着凛冽的风,看外面深沉的夜。 她心里接受了她做出的选择,可是依旧会难过。不后悔,只是难过。 呐,就用这一个晚上的时间难过,到了明天,就要坚强起来,认真在新的世界努力更好的生存了。何贞贞默默的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 ………… “哈!小爷的手艺果然没退步!”裴墨满身洋溢着喜悦的情绪,他端着一个大碗走到何贞贞身边,把碗递给她,一脸洋洋得意,“来,尝尝小爷的手艺!” 何贞贞从臂弯里抬头,看一眼碗里香喷喷冒着热气儿的熊掌,那引人垂涎的香味儿被寒风一吹,直往她鼻子里钻。 何贞贞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唾沫。 “有蜂蜜的味道!”何贞贞笃定的说。 裴墨惊讶挑眉,“噫?道友你居然知道蜂蜜?” 这话说的……何贞贞沉默着没搭理。 惊讶完了裴墨又一脸得意的说道:“不错。这熊掌虽是凡物,没什么灵力,但是我用了灵蜂的蜜来炮制,加了几味灵材,虽比不上妖熊掌,在这凡人界也属于绝顶美味了。” 特别是一想到何贞贞平日里吃的那什么杂面疙瘩汤、杂面野菜饼、炖肉配糊糊……裴墨顿时对这个世界“食”之一道的发展绝望了。 他暗含炫耀的说:“道友你肯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修真界好吃的还多着呢,等我们回到了修真界,只要有灵石,想吃什么都有!” 何贞贞看着摆在她面前的熊掌,内心挣扎不已,压根儿没注意裴墨说了什么。 她艰难的想:吃?还是不吃? 吃呢,刚不久杀了人,心里反胃以后都不想吃肉。不吃,这么闻着就知道是非常非常好吃的东西,明明有机会吃到却要故意错过,这样真的好吗? 犹豫半晌,内心天平两边拉扯,就是决定不了吃还是不吃。 “哐!” 裴墨把门关上,把碗往她怀里一塞,“快点,凉了就没味道了。”说着他去端了另一个碗来,搬着小板凳跟何贞贞排排坐,抱着与何贞贞碗里一样的大熊掌啃的津津有味。 “啊~辟谷久了,偶尔吃点灵食也是很不错的。” 何贞贞听着身旁裴墨啃熊掌的声音,再也控制不了嘴里唾液的分泌,她忍不住吞了口水,看着腿上的大碗里搁着的两个熊掌,心一拧,吃! 遂拿起熊掌痛快啃。 ………… 次日,何贞贞如往常一样早起,洗漱后裹好大衣,就到茅草屋后阿婆的坟前念经。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阿婆,我被村子里的很多人都杀了,因为他们来要烧死我。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是你的何小丫了,我将告别过去,走向新的未来。 阿婆,你在地下要好好的,我听说人死后要在阴间生活一百年才能去投胎,阴间的鬼魂想念家乡了,可以去望乡台看见生前的故乡。 阿婆,如果你在望乡台看到了我杀死村子里的人,你会不会怨我? “……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 ……对不起,阿婆。即使你会怨恨我杀死了你的同乡们,我还是要这么做。我不喜欢他们,一直都不喜欢。 是他们先要杀死我,杀人者人恒杀之,所以我先下手。因为我要活着,活的好好的。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死在别人手里,可是,我会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让那一天,永远都不会来临。 我会努力活下去,活的很好。 “……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阿婆,请安息吧。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意外总是在突然间降临。 当何贞贞意识到不对,睁开眼睛看到危险逼近的时候,她已经躲不开了。 放肆飞舞的风雪在空中形成一个漩涡,不停旋转着,白色的雪花被卷入漩涡里,一片晶白中,似乎形成了一条通道,不知通往何处。 冰雪不知何时冻结了她的双腿,并向着她的身体各处蔓延,迫使她无法动弹,唯有眼睁睁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异象,不断演化。 另一边,感受到不对劲的裴墨跑出来,看到的就是被冻成人形冰雕的何贞贞,还有正对着她的空中,那一个不断扩大的冰雪漩涡。 目光触及那渐渐形成的无形通道,裴墨失声惊叫:“界眼!” 随后,便是汹涌而来的狂喜。 裴墨像风一样跑过去,停在何贞贞不远处,目光死死的钉在那不断旋转的漩涡中间。 他喜得手舞足蹈,语无伦次,道:“道友……你说的果然没错……道友这是界眼啊!是连接修真界与凡人界的通道……我居然还能有机会回去……道友你真是神了!” 何贞贞很想说你快点帮我想办法把我身上的冰给化了呀。可是她说不了,她全身上下都被冻住了,寒意直往四肢百骸渗透,禁锢了躯体,禁锢了法力,只有大脑还能动,说不出话叫不了裴墨给她帮忙。 这让何贞贞内心一片绝望。 呐,没死在村民手里,反而要被冻成雕塑死了吗?! 真是超级不甘心啊! “啊啊啊!!!道友道友你快看!通道打开了!!我们能回去了啊啊啊!!!”裴墨兴奋尖叫,声音仿佛突破极限。 被冻住全身,眼睛只能看着前面的何贞贞没办法伸手去揉一揉耳朵,只能木然的看着漩涡里稳定下来的一片虚无,她奇怪着:这是通道? 可是通道出现了她也走不了啊,动都没法动!也不能指望高兴的昏了头的裴墨能发现她的处境,给她帮忙破解掉! 满心绝望的何贞贞正负面情绪翻涌成海,突然感觉面前的景色在变,好像她在移动一样。她凝神感受片刻,无法动弹的目光确实看到两边的景色在移动。好像真的是……她正被什么东西往漩涡里拉! 何贞贞:? 余光中,裴墨横着从她身旁飘过去,正正的飘往那漩涡中心的虚无,他还手舞足蹈仿佛疯了一样的高兴大叫着:“哈哈哈哈……道友,我们能回去了!穿过通道我们就到修真界了哈哈哈哈哈哈……我居然真的还可以回去啊哈哈哈……” 噫噫噫?! 当身体被拉进通道的那一瞬间,何贞贞恍惚间听到了一声幽凉的女音。 “吵死了……” ☆、十七 沦为奴仆 霞光洞府。 正是烂漫春光的早晨,朝阳初升,霞光旖旎,照在望云山的草地上、山林间、壁崖上,给好眠了一夜此刻含着露珠伸展肢体的藤草花木们青翠的枝叶上,渡上了一层浅柔的金光。 “扑簌簌”,山壁上垂挂生长着茂盛藤蔓,正对着东方的中间那处突然响起声音,随即厚重的垂藤植物被翻开,从那藤蔓后的洞府里,钻出一个人来。 只见此人身穿翠色衣装,无花纹刺绣装点,斜襟交领,窄袖,封腰,裙摆及膝,灯笼长裤,脚踩一双碧色绣花鞋。浓黑长发扎成两条麻花辫垂在两侧,若是不看脸,也是个身姿窈窕的小侍女。 然而,看人非得看脸,脸才是一个人的标志。 “啊!丑八怪!” 早起迎接晨曦的花精草精们一看到从藤蔓帘子下面钻出来的翠衣人,顿时惊叫着一哄而散。 这种场面,从何贞贞莫名其妙掉到这里来之后,几乎日日发生。 为什么说‘几乎’呢? 因为下雨天和阴天,花精草精们都不出来,因此也免了一遭惊吓。 第11节 何贞贞手里抱着个有她脑袋那么大的圆肚儿玉瓶,面无表情的顺着斜坡往山下走,走了百十脚路,到了十几棵梨花树组成的一片梨花林。 正是暖春二月,即将踏入阳春三月的时节,满树梨花盛开,洁白无瑕,一阵春风吹过,吹落纷扬如雪。 景色很美。 然而在何贞贞眼里,却是麻木不仁,已经看腻了看到想吐了的神色。 这还要从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发现裴墨不见了只剩她一个人之后说起。 话说那天她在阿婆坟前诵经,十遍经文念到一半,异变突生,她被制肘无法动弹,紧跟着和裴墨被一个突然出现绝对不符合科学原理的风雪漩涡吸了进去…或者应该说是漩涡中间的虚无通道吸了进去。 再然后,她迷迷瞪瞪的,清醒过来时就发现到了这里,附近找了一圈也没发现裴墨。于是她猜测,应该是在通道里被分散了,鬼知道裴墨被送到了哪,便也不去找他。 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地方显见还是深山老林,荒无人烟的偏僻地,正常人第一时间会怎么做呢? 这个……不知道。 不过何贞贞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裴墨人后,看到此地虽然还有薄雪未消,但草木俱已发新芽,便觉得奇怪。 她来的地方还是大雪纷飞冬天一半都还没过去,这里怎么就看着是要冬末春临的节奏? 难道那个漩涡通道不止带她穿越了空间,还带她穿越了时间? 脑洞大开的何贞贞一边yy着一边往四周走走看看。 树上出新芽,地上草生发,眼见着是一片嫩绿一片洁白,拼拼凑凑成一块拼图地毯似的。树上枝头不见积雪,只有芽苞串串,林中还有鸟雀的清鸣,听见它们扑棱着翅膀飞过的声音,偶尔见到几只鸟儿从树林里穿过,一眨眼又不见了。 完全是一副春天到来的景象! 正当何贞贞想着她是不是到了另一个半球的时候,她撞到了一个人…不,准确来说,是有一个长的像人的东西撞到了她。 那袭来的巨大力道让她站不稳,往后坐了个屁股蹲,来不及喊痛,她一抬眼就看到了撞到她的那个类人生物,仿佛一个八九岁小女孩的模样,穿一身鹅黄色的裙裳,头上顶着一朵含苞待放的嫩黄色不知名花朵,站在她的面前,眨巴眨巴着水灵灵的绿色大眼睛看她。 那瞳孔,清澈不谙世事,仿佛天真无邪。 可是何贞贞头皮一下子就炸了。 为什么呢? 这是个修真设定的世界! 修真界有什么? 人修、鬼修、妖修……道统万千,修真界什么生物都有! 深山老林里,遇到一个长相怪异,貌若孩童的生物,十有八九就是妖! 妖怪!吃人! 何贞贞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这些字眼儿,顿时冷汗涔涔。 呐,没被村民杀死,没被冰雪冻死,反倒是在来到修真界的第一天,要被妖怪吃掉了吗?! “噫?是个人哎……” 她听见妖怪这么说。 完了。何贞贞绝望心想:妖怪要吃我了! 貌若八九岁女童的妖怪盯着地上的人看了半晌,歪头很萌很纯真的笑着,说:“听说人都是很聪明的,恰好我缺一个聪明的奴仆,虽然……”她纯澈的眼睛里露出一点无奈的情绪,“你只是个凡人。听说凡人都活不了多久呢……不过你居然可以进到望云山来,那么别的凡人应该也可以进来吧?” 外貌可爱的妖怪笑容甜甜的说:“那等你死了,我就再找一个人做奴仆好了。” “跟我走吧!” 女童欢欢喜喜的把懵了的何贞贞拖回了洞府。 而何贞贞,她的关注点在那句“你只是个凡人”上面。 凡人?这怎么可能呢?! 她是铸就魔基的魔修好吗! 可是她凝神静气要用神识查看一下身体,却发现,神识没有了。 没有了?! 何贞贞吓得心惊肉跳,要不是被抓着腿拖着走,她都要跳起来了。她赶紧的运转功法,想吸取一点儿灵气来证明她是个修士,然而,这一试之下,她竟发现,功法没有了!! 法力也没有了!! 存在于丹田内的,《炼魔大法》的传承,也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她现在……是个凡人。 何贞贞顿时委顿在地,仿佛被逼到绝境的绝望,却又满心不敢置信。 老天! 不是说好了我是主角吗? 可自我目前的经历来看,我分明是个历经坎坷还不能修成正果的炮灰人设啊! 绝望兼气急败坏下,即便是自诩教养良好的何贞贞,也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nmlgb!白瞎了老娘在人间界那纠结的心路历程! ………… 被妖怪拖回洞府的何贞贞,已经生无可恋、心如死灰。 可是妖怪才不管凡人的小情绪呢。它只要一个听话的、能干活的、聪明的仆人伺候的它舒服就行了。 从此,何贞贞就开始了每天清晨收集灵露喂养妖怪、每天上午跟(被)妖怪玩游戏(当游戏玩)、每天晚上伺候妖怪主子晒月光的生活。 早晨,正如她现在这般。抱着个大肚子玉瓶连续收集了半个月的梨花露水,不说累的肩酸手软,精神麻木,梨花早已看腻了。 这日子,过的实在没甚么味道! 可是还是得过下去。只要能活着,谁都不愿意死的,即便活的不称心如意。 太阳升起三竿高,何贞贞堪堪收集了七分满瓶子的梨花露水,她抱着瓶子,面无表情的沿着来路往洞府去。 沿途,躲在草地里、树枝间的花精草精们偷偷的看她,偷偷的议论,那议论声全被虽然失去了修为法力但是身体曾被灵气改造强化过耳聪目明的何贞贞收入耳中。 “哇……她为什么可以那么丑?” “好丑……太吓妖了!” “她是人,跟我们不一样呀。” “人长的这么丑吗?” “是不是只有她那么丑呀?” “听大王说,人很聪明,可我觉得她傻傻的呀。” “听说人都长的很丑,不止长的丑,连心肝肠肺都是黑的,可臭可臭了!” “哇~~真的吗?人那么臭,还可以吃吗?” “不能吃。听大王说,吃了人要拉肚子,可不舒服了,还要被雷劈呢!” “哇~那我以后一定不吃人。” “人那么臭,谁愿意吃他们呀!” “唔……我们吃露水、吃阳光、吃土,我们好像是吃素的妖精哎?” ………… 何贞贞面无表情脸:你们是像鱼一样,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吗?天天都在讨论这个问题,你们说的不烦,我听都要听烦了! ☆、十八 有人找人 “扑簌簌……” 藤蔓垂帘被粗鲁的掀开,露出垂帘后幽暗的通道,蜿蜒入内。何贞贞一只手抱着大肚儿玉瓶,面无表情的走进去。 在幽深黑暗的山道中漠然行走,拐过九曲的弯道,来到高高的气派森然的大门前,走进去,才是妖怪主子的霞光洞府。 大门后,豁然开朗。 仿佛是将山腹内挖空,形成宽阔的洞府,地面坎坷不平,土石凌乱,在洞府正中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坑——具体点,就是能够将何贞贞打横埋进去三尺深那种,近圆形的。 高高的洞顶中心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口,光亮凝结成束从洞口投射下来,正正笼罩着地面那一处不大不小的坑。发散的余光,也将洞府照亮,不至于黑窟窿洞让失去了修为法力无法在黑暗中视物的何贞贞摸黑走动。 她从敞开的大门进来,踩着坎坷不平的地面,小心的走向洞府中间的坑。 这必须得小心,路面太坎坷了,碎石遍布,一个个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土坑挤挤挨挨组成的地面,一个没踩稳就要摔个鼻青脸肿遍体鳞伤!不是开玩笑,这是何贞贞用血换来的教训! 她小心翼翼走到洞府中心,站在坑边儿上,抱着玉瓶儿垂首侍立,姿态恭谨,语气木木,道:“大王,晨露已到。” 说深不深说浅不浅——何贞贞这么个十三岁纵向发展的还不错的小姑娘跳进去还能有个脑袋留在地平线以上——的大坑里,一株翠绿的、娇小的、藤触摇摆、叶如圆盘,簇拥一朵半开未开鹅黄色大花的植物,在坑底沐浴在凝结的光束里。 何贞贞说完话后,那坑底娇小植株簇拥一朵大花的植物,突然暴涨,枝干变粗、绿叶变大、藤触挥舞着变粗变长,深碧色化作了墨绿色,还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细刺。变化最大的是那朵大黄花,它从何贞贞脑袋那么大,变成了张开花瓣能吞下她整个人还能再塞两个进去那么大! 尽管已经看过十几次,然而每次看到妖怪主子变身,何贞贞还是会吓退三尺外,背后汗湿衣衫。 无他,你若是看到黄色大花那半开未开的缝隙里露出的尖牙利齿,和蠕动着的、布满倒刺的猩红舌头,相信你也不可能冷静的。 能够在一棵食人花妖怪手底下平平安安的活了大半个月,何贞贞也是佩服自己的幸运指数了! 食人花大王将所有的枝叶极力向上伸展,露出重重枝叶遮掩下的主茎,以及连接主茎延伸向下的粗壮根系。 何贞贞小心翼翼的走近去,来到坑边,举着玉瓶儿倾斜下来,慢慢的倒出瓶里的水,撒在□□在土面上的根系,一边倒她一边稳稳的沿着坑边走过去,当走完一个圈时,瓶子里的露水也恰好倒完。 “啊~~舒服……” 食人花大王发出满足的shenyin声。 何贞贞轻手轻脚的退开,把装水的玉瓶儿放到专门摆放它的地方,就走到门口侍立着,漠然以对。 经验之谈:用不了多久,食人花大王喝完了露水,就会来找她玩(玩她)了。 果不其然! 食人花大王伸长布满细刺的藤触手,一把卷住似木头人矗立的何贞贞,拖了过去。 “你可真香啊!”食人花大王卷着她在头顶挥来挥去,虽然没有幻化人形,看不到五官表情,不过还是能从它的声音中听出,它的垂涎,与饥渴。 第12节 何贞贞浑身僵硬、脸色泛青,她的碧色衣服上渗出星星点点密密麻麻的血迹,然而她依旧是那副冷漠不言不语的神态,眼神儿麻木不仁连一丝儿变化都没有的。 “好想吃了你啊……”食人花大王卷着她放到大嘴旁嗅了嗅,大嘴开开和合,细长布满倒刺的舌头在口齿间徘徊往复,明明垂涎欲滴,却并不触及她一分一毫。 “啊~真香!好想…好想吃掉你……”食人花大王又开始把她当风筝一样挥来挥去,它非常人性化的伸出一片叶子,擦了擦哗啦啦往外流的口水,遗憾的说道:“可是,吃人会被雷劈……我就闻一闻好了!” 何贞贞面目青黑,翻着白眼:呵呵,你还不如吃了我! 多少次,被毒到命悬一线,只剩半口气儿喘,可是被折腾来折腾去折磨到破罐子破摔不管死活了的何贞贞,每一次都死不掉。 这当然不是她有什么不死之身,而是……“哎呀,又忘记了,我的刺有毒,你是个凡人受不住我的毒性。嘻嘻,我来帮你吸出来吧!” 欢欢喜喜的食人花大王把卷着的人放到大黄花面前来,眨眼间大黄花幻化成一个八九岁着鹅黄衣裳的女童,她笑嘻嘻的扑过去趴到已经僵硬了的何贞贞身上,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长长的小尖牙,对着她那半张伤疤翻覆的脸,咬了下去。 旧痕之上,又添新伤。 ………… “轰!!!!!!!” 宁静了许久的山林中,突然传来震颤群山的巨响,轰鸣不息。 异变下,山中小妖惊慌逃窜,开辟一方洞府的大王们则纷纷被巨响惊扰,走出洞府看个究竟。 食人花大王解了馋后,也以人形模样,蹦蹦跳跳的走出洞府,欲看看是什么东西竟然搞出这般大动静。 站在山崖上,它看到隔壁山头的鹰王正以原型在山头上空盘旋眺望,便扬声招呼,道:“黑鹰大王——可有什么发现呀?” 隔壁的鹰王盘旋几圈后,向着食人花大王叫道:“有修士闯进来了,不好惹!” 食人花大王惊讶极了,“噫?修士与我妖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竟然有修士敢跑进来?不好惹……难道是元婴大修士吗?” 鹰王的声音自隔壁山头遥遥传来,“晋升没多久的元婴魔修,说是来找人的。真是笑话!我妖域全是妖族,跑到这里来找人?我看是存心来找麻烦的!虎王与蛟王正在拦她,我也得过去看看。”说完,鹰王震翅向事发之地那方飞去。 倒是食人花大王,疑惑的歪头低语,“噫?找人的?难道是来找我的那个听话的仆人?可是……她是个凡人呀!元婴大修士找一个凡人做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食人花大王拍拍头,无忧无虑的回洞府去了。 “算了,管她来找人还是来找茬,反正找不到我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正式开始修真界旅程了! 有没有人给倒霉一路的何小姐喊加油? ☆、十九 逃跑呀快逃 趁着食人花大王吃饱喝足打瞌睡的时间,何贞贞悄悄的溜出了洞府。 当然不是想逃跑,这地方人生地不熟且周围遍布妖怪,何贞贞连走出霞光洞府周遭一百米范围都不敢,万一被个什么妖怪吃了那真是死都白死! 她只是趁着春光明媚,出来松快松快,看看花看看草看看树看看鸟,都比闷在洞府里强。她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呢,时常出来走走看看放松心情,免得被闷成个变态。 虽然……每次出来都会被各种花精草精偷偷围观、议论什么的。好吧,被人说了十几年丑女,她已经不在乎了。 不就是被人……被妖怪背后议论吗?说吧说吧,反正说再多她也不会掉块肉! 怀着这样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何贞贞在洞府附近的草地上,溜溜达达散步。 春风温柔,花香袭人,这山林中不知是何种花木散发的香气,或者就是各种花草树木散发的气味糅合在一起形成的一种独特的香气,带着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吐息间吸入肺腑,着实令人心旷神怡,再看身处的这一片灿灿春意,顿消红尘烦恼。 当她走累了,围观的妖精们也了然无趣三三两两的散去,何贞贞返程准备回洞府。 一路分花拂叶,沾得满身花草香,正要踏上通往霞光洞府的山坡小路时,何贞贞被一个人扑倒了。 何贞贞:!!(什么情况?) “嘘~别出声。”扑倒她并且用手掌牢牢捂住她嘴巴的人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这上面就是一个妖丹期大妖的老窝,趁着它在休憩,我们赶快逃。” 何贞贞奋力挣扎:“唔唔唔!!!”(我知道是大妖的洞府,所以才不逃啊!周围那么多小妖怪,一逃就要被发现然后抓住吃掉好吗!你快点放开我你个家伙从哪儿冒出来的?) “别动!”压住她的人更用力的捂住她的嘴,在她脑袋边上咬耳朵:“我大师姐就在外面,她来救我了。虽然不知道你一个凡人怎么会沦落到这妖域来,不过我看见你了,我就一定会带你一起出去的。快别出声,我带你去找我大师姐。” 何贞贞挣扎动作放慢了,显见是听进去了这人说的话。 见她安静下来,压住她的少女松了口气,再次低声道:“我放开你,你不许发出声音知道吗?” 何贞贞猛点头:好好好! 少女于是放开手,从她身上爬起来,蹲在草地上。恰好一旁是一丛不小的矮灌木,正可挡住她们不叫妖怪看见。 何贞贞也轻手轻脚的爬起来,蹲在那少女面前,与她面对面。何贞贞憋了一肚子话要问,比如:你是不是修真者?你大师姐是什么人,能打赢那些丛林妖王吗?这里真的是修真界吗?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修炼?我们真的能逃出去吗……等等等等。 然而,对面的少女杀鸡抹脖子的对她表示:安静!安静!安静!何贞贞也就不敢出声,怕万一这周围有什么妖怪,发现她们了那就完了。遂闭紧嘴巴安安静静蹲着。 过了好久,蹲到她腿脚发麻了,何贞贞才收到少女‘走’的表情,于是咬牙半站立起来,猫着腰跟在少女身后疾步行走。走着走着,少女开始跑起来,手在身后用力挥示意何贞贞跟上。 一路跑着没多久,何贞贞路过一片红莓灌木丛时,听到了灌木丛里的小妖精问她:“噫?你们要去哪儿呀?” 何贞贞顿时心里一跳,心想:要完! 前面的少女出声提醒:“我们被发现了,小妖精马上就会报告给它们的大王。我们跑快点,到我大师姐附近就得救了!跟上来。” 两人于是在丛林中玩命似的奔跑。 沿途的妖精们都得到了消息,“大王的仆人逃跑啦!” “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好像是修士!” “她们往黑鹰大王的地盘跑过去了。” “要不要抓回来?” “去禀告大王。” “那个修士好像是青蛇大王抓来的哎……她逃跑了!” ………… 何贞贞与带路的少女一路狂奔,把小妖精们的议论纷纷扔在后头。 到了两座山的交界处,跑得喉咙冒烟头晕眼花的何贞贞似乎听到天空传来“轰轰”的爆炸声,她恍惚抬头去看,耳边就听到一声尖叫到破音的女声:“啊啊啊啊!!!!!!大师姐救命啊——” 声音之尖锐,似乎撕破天空。 “轰!!!” 天空中有冷酷的女音遥遥传来,“哼!大胆鼠辈,还敢大言不惭说没有绑走我师妹?鼠辈吃我一剑!” 恍惚间,何贞贞似乎看到遥远的那处天空,闪过冰晶的反光,仿佛有千万柄透明巨剑的影子,朝向那处天空的下方,万剑齐发。 “吼——人修,你欺妖太甚!” “轰轰轰轰轰!!!!!!” 强大的冲击波掀翻了方圆许多里的树木,去势不减,带着何贞贞逃跑的少女被掀翻跟头飞出去,发出惨叫,“啊!” 何贞贞受不住那绝强威压,眼白一翻,七窍流血晕死过去。 片刻之后,一个蓝衣飘飘、玉骨冰清似仙子的冷面女子从天而降,她看一眼被压在一棵树下吐血不止的少女,目光落到了不远处七窍流血衬得半面狰狞面孔更恐怖的碧衣小姑娘身上,眼神嫌弃,又带纠结。“真难看!” 被压在树下的少女一口一口吐着血,挣扎着伸出颤抖的手,“大、大师姐…救命……啊!” 被称作大师姐的蓝衣女子,恢复了冷漠高傲的面孔,冰冷的瞟一眼似乎马上就要吐血而亡的少女,手指一弹,准确的向少女合不上的口中投入一粒绿色灵光。 随后,蓝衣女子一甩袖,广袖中飞出两根蓝色飘带,缠住了地上的两个人,飞天而去。 被硬生生从树下扯出来的少女血泪横流,面目狰狞:“啊——……” ☆、二十 迷茫啊迷茫 我是谁?我在哪?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做什么? ………… 何贞贞晕晕乎乎躺在柔软的床上,脑子里像是被打蛋器搅过似的,感觉一片浆糊。 “嘭!” 门被大力推开,一个头发扎成两束,身穿紫色广袖流仙裙的少女,拖着一个冷面青衣女子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停在床边指着床上晕迷不醒的人说道:“青鸟师姐,就是她。你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啦,这都十来天还不醒,是不是伤到魂魄了?” 被称作青鸟师姐的冷面女子震袖甩开了少女的手,无视少女俏皮吐舌头的表情,冷冷的目光往床上人事不省的人脸上睃视一圈,冷漠的撇开脸,“真丑。” 少女陪笑道:“虽然是丑了点……可是这是大师姐指了名儿要的杂役,过几天大师姐就要出关了,若是没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少女瞄了一眼床上的人,“这个人,我实在是不好交代呀!青鸟师姐~求求你啦!” 青鸟师姐不为所动,只是闭目低头,一只手放在伤者头上,冷冷问道:“怎么今日才想起找我?” “哈哈……那个,”少女讪讪的笑,“只是被大师姐的威压冲了一下而已,我以为她没什么大事很快就会好的……我忘了她是个凡人了……” 青鸟收回手,依旧是冷漠的表情,从袖子里掏东西,“不是个普通的凡人。有过修炼根基,不过被废了,看那废人魔基的手法,倒像是大师姐的手笔。” 少女惊讶极了,“不会吧……能让大师姐出手废了的人,怎么还会把她救回来?” 青鸟迟疑片刻,想到大师姐一贯的作风,道:“也许是我想错了,是与大师姐同样修炼冰系法术的修士干的也说不定。” 虽然是这样说着,她自己倒也是半信半疑。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圆肚儿小玉瓶,拔开布塞,倒出一粒绿光盈盈的圆润药丸来,捏住伤者的下巴掰开嘴,就把药丸塞进她的嘴里。 “神魂有点不稳,因着曾经修炼过的缘故,倒是还没有什么损伤。服了一粒养神丹,过了今晚就该好的差不多了,到时若还有问题,再来寻我。”青鸟冷漠的留下医嘱,翩然离去。 少女留在床前盯着床上的人看了半晌,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仍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她咬着指甲嘀嘀咕咕:“怪哉!长的又丑又矮又平,还是个被废过的,大师姐怎么会看上你呢?真是搞不明白!” “难道……是因为你丑的独树一帜?” ………… 夜晚,万籁俱寂。 何贞贞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梦。 梦里,蓝天白云,风清日朗,叶繁花茂。她在阿婆的坟前一遍又一遍的念《往生咒》,祈愿阿婆早日超生,来世投生到好人家,一辈子幸福美满。 突然,天上的太阳失去了踪迹,何贞贞茫然望向蓦然黑了的天空,搞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奇怪的是,明明没有了太阳,可是梦里面还是白天的模样,只有天空一片黑暗,仿佛失去了太阳对大地毫无影响似的。 然后,黑暗的天空开始扭曲、翻涌,仿佛天空是深沉浑厚的黑雾组成,此刻这黑雾翻滚着、扭曲着,渐渐形成了一张人脸,人脸五官俱清晰,甚至连神情都表现了出来,活灵活现,好似真人似的。 那巨大的黑雾人脸占据了整片天空,狰狞的面孔对着地面上的何贞贞,那双瞪圆了仿佛灯笼一样的巨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她,黑雾形成的嘴大大张开,何贞贞都能看到嘴部那涌动的黑暗。 第13节 何贞贞恍恍惚惚想着:啊……这张脸,有点熟悉哎…… 巨大人脸张大嘴对着地面咆哮:【好——吵——啊——!!!!!!】 然后在转眼间,何贞贞发现天上的黑雾人脸,竟然变成了阿婆的脸!阿婆的脸还在对着她狰狞地笑,仿佛要从天空飞下来,将她吞吃入腹。 “啊!”何贞贞一下子被惊醒了。 她坐在柔软的床上,揉了揉还不那么清醒的眼睛,茫然的打量四周。 啊……我不是被食人花大王抓住了吗?她慢吞吞的想着,刚清醒过来脑子转的不够快,想了好久,她才想起来:哦,我被救了! 那么,这里就是救了我的那个少女的门派所在了! 何贞贞扶着头,目光慢慢的在屋内巡视而过。 屋里光芒柔和明亮,并不是白日里特有的太阳光,而是……何贞贞目光移到了床对面的屋子中央,看着细高灯座上那一颗小皮球那么大的夜明珠,屋子里的光芒,是从夜明珠倾泻出来的。 她看看半掩的窗户,觑到窗外的半片黑幕,心知此时是黑夜里。她又将目光移到那颗圆润明亮的夜明珠上。 好有钱好奢侈啊!何贞贞羡慕极了,想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将将十三年,过的一直是贫民日子,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这么高档的宝贝,而这高档的宝贝,在别人的家里被随意当照明物使! 真是羡慕嫉妒得不要不要的! 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的何·土包子·贞贞,看够了才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去观察屋里的其他东西。 啊!夜明珠后用来隔开外室与内室的屏风,三扇折叠式的哎,那雕花、那绣艺、那质感,一看就知道是高档品啊! 地上的蒲团,一根根织材晶莹似碧玉,周边还嵌着彩色的宝石哎……那是宝石吧?真漂亮!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何贞贞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宝石。 临墙的多宝阁置物架,是金红相间形成美丽纹理的木材制成,泛着似金似玉的光泽。层叠分布的格子里,摆着或各色玉石雕件,或不知材质所造的圆瓮长罐,或是三两支线香,好或是一两裁方纸。这些物件儿在何贞贞的眼中,无一不是蒙着一层灵光。 都是宝物啊!何贞贞眼馋的想。 只是眼馋归眼馋,她也不会动手去碰。 这可是别人的地盘呢,东西也是别人的,未经允许私自动别人东西也太没礼貌,何贞贞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再有,她这是被修士给救了。想到修士,何贞贞就想到自己莫名其妙消失的修为和传承,心情顿时不好了。 呐,好不容易在历经艰难的心路历程,接受了自己往后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修士了以后,老天突然跟你说:亲~这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哦!你的剧本其实是凡人种田流啦,没有金手指的那种! 心灵再强大,何贞贞也是被伤到了。 做过修士后,谁还愿意做凡人?看过这天地浩大后,谁还愿意屈居天涯一角? 何贞贞是不愿意的,可是她失去了修为、功法,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踏入修行之途。若有,自然是极好的。比如救了她的少女的这个宗门,若是能够收下她,传授道法,即使是做个杂役弟子她也愿意! 若是这个宗门看不上她的资质……或者她损坏了修行的根基,失去了成为修士的资格…… 一时间何贞贞思虑良多。 她茫然回顾过往,再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内心不知何去何从。 ☆、二十一 戾气 独坐至天明。 “嘭!” 一声开门响,惊醒了呆怔的何贞贞,她看到一个紫衣的少女从屏风后走进来。 “这么快就醒了,看样子你也没伤到哪儿嘛。”少女声音清亮活泼,让何贞贞想起了曾听过的黄鹂鸟叫声。 “我叫紫姝,是我救了你你还记得吧?”少女在床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何贞贞。 “记得。”何贞贞心灰意冷的点头,并无多少精神气,“多谢恩人救命之恩,我…在下如今,无以为报。” “有啊。”少女紫姝笑容可掬,道:“你曾经也是个魔修,我问你,你怎么会被废掉魔基?知道是谁干的么?是仇家?还是仙道修士?” 废掉魔基?! 何贞贞精神一震,明白了自己的修为为什么会消失了。可是,她并没有结下仇家,也不认识除了裴蓦以外的修士,若说是裴蓦干的……这并无可能。 她是在被通道拉进修真界后,才发现修为消失的,在那之前她还好好的。何贞贞觉得最有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应该是通道里面才对。 难道是在通过通道时,她承受不了通道里的压力,魔基破碎了? 根据她的经验(修真小说),这确实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喂,问你话呢?”紫姝不耐烦的喝到。 何贞贞想露出一个笑容来面对这救命恩人,然而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扯不出上扬的弧度。她满心苦涩,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紫姝毫不在意,道:“反正不管你是不是修士,你都被大师姐点名要了。喂,你赶紧好起来,过两日大师姐出关,你就要过去伺候大师姐,知道怎么伺候人吧?”她斜眼看到何贞贞那伤疤纵横的半张脸,顿时满脸嫌弃,道:“真是搞不懂,想去大师姐洞府中做杂役的低阶弟子多了去了,大师姐为什么要点你去当杂役使唤?你这么丑……” 你这么丑…… 何贞贞垂眸,不去看救命恩人嫌弃的表情,捂着再次被打击到的小心脏生无可恋默默道:“可能是……您的大师姐有特殊偏好?” 这句话,成功的让紫姝顿住了。 从前没往这方面想,现在想想,大师姐洞府中寥寥几个伺候的杂役,面瘫、哑巴、聋子,现在再加一个丑八怪……细思极恐! 紫姝一脸惊恐捂住了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不、不…这不可能!” 紫姝突然转身跑了出去。 何贞贞撑着下巴,默默地吐槽:“你也是内心戏太多。” 明白了自己被废掉魔基后,何贞贞可算是真的绝望了。毕竟,那么多经验(修真小说)里面,被废掉的修士,若是没有珍稀罕见的专门重塑根基的天材地宝服下,那一辈子,也就没了修炼的指望,一辈子只能做个凡人了。 她倒是想寻到那罕见的天材地宝,重塑根基,继续修行。然而,她一个草根,一个凡间的草根,初来乍到,没关系没金大腿,还被强制做了修士的杂役,走都走不脱,谈什么去寻传说中的东西呢? 何贞贞也想指望一下主角光环,能不能大发神威突然就给她来个撞大运得到神丹妙药什么的吞下肚,然后就根基重塑,能再次修炼了……想想而已。 这么多年了,她可算明白了根本就没有主角光环这种东西。就算有……也绝对不在她身上。 她算是完了。 心灰意冷的何贞贞无力的躺倒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 ………… 这日,紫姝又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何贞贞坐在窗前看屋外的琼花异草,打发时光。听见响动她转过头去,这还是那天紫姝莫名跑出去后,她第一次看到紫姝再来。她不急不缓的叫道:“恩人?” 紫姝蹦蹦跳跳走过来拉住她往外拖,与黄鹂鸟儿的叫声一样活泼动听的声音道:“大师姐出关了,叫我来带你过去见她。快点走!” 何贞贞就这么被拉出去了。 一路上,紫姝驾着一朵紫莲花模样的飞行法宝带着她,给她介绍她将要伺候的那位大师姐。 “我大师姐是宫主亲女,寒月魔尊首徒,是下一任恨水宫宫主。这宫里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往大师姐的洞府里去听候使唤,偏偏大师姐点了你这么个魔基被废的,你真是撞大运了!”紫姝一脸‘你真幸运’的表情斜眼睨她,很是骄傲道:“前不久,大师姐在妖域觅得机缘,迎来元婴天劫,以一人之力渡过天劫,破丹成婴。如今,大师姐已是元婴魔君,放到北域也是数得上号的人物!” “大师姐洞府中人口不多,概因大师姐喜静,只有一个哑巴、一个聋子、一个面瘫,三个杂役伺候着,今日再加上你,也就四个。” “唉…还是不明白大师姐为什么会特特点了你的名。”紫姝纳闷的拿眼上上下下瞧着低头安安分分跟在后头的人,“总之,你用心伺候着,不懂的你就问那个面瘫,大师姐洞府里的事一般是她管。” 何贞贞默默的听着,一边打量着下方一望无际烟波浩渺的水面。 这里仿佛是远离陆地的海上,也可能是一面广阔浩大的湖泊,这一路飞来,她只看到粼粼水面、浩浩云烟,倒映着蓝天白云,给人的感觉:庄静,空灵。 也不知飞过了多远,因为沿途的风景都是差不多的模样,也就无从辨认。紫姝载着她朝着湖面飘落。 待到近了,何贞贞才发现,原来,湖面上不是没有建筑物,只是被一层仿佛水晶罩子一样的东西挡住了,走近了才看得到。 紫姝载着她穿过水晶罩子,何贞贞感觉穿过一层冰凉的空气似的,忍不住冷的瑟缩了一下。再看去,紫莲花法宝已停在地面上了,紫姝水袖一摆,紫莲花就化作一抹光华,投入她的袖中。 “这里就是大师姐洞府所在,走吧。”紫姝带头走在前面。 这应该是一座海岛。边走何贞贞边想着。她默默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没有沙滩,也没有高大的树木,沿途皆是轻缓地土地,种植了各种奇花异草,何贞贞……一种也不认识。 她们走在奇花异草构成的花园中,那特意留出来的蜿蜒小径,紫姝见她总是盯着地上的花草看,顿时肃目警告道:“这是大师姐的药园,种植的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奇珍,未经大师姐同意,不可擅自触碰。违令者死!”这最后一句,紫姝说的杀气腾腾。 何贞贞于是默默的收回目光,不再看了。不过内心有没有吐槽……谁知道呢! 穿过药园,到达一扇大门前,大门此刻敞开,仿佛在等着她们的到来。 进了门,是普通的青石板铺就的前院,院内一左一右种着两棵树,一棵是挺拔的…不认识的树,另一棵…也是不认识的树。 何贞贞瞄一眼就收回目光,低着头默默的跟在紫姝后面走。 穿过一扇月亮门,何贞贞听到一道陌生声音,平板冷漠,“紫姝师姐到了。大师姐请您过去。” 何贞贞低着头,抬眼去看前面的紫姝,就见她话也不说,就径自往前走。当她要跟上去时,却被拦住了。 何贞贞再次体会了动弹不得的感觉,她听着旁边那平板冷漠的声音说:“你,等着。” 何贞贞默默的卸力,不再要往前走。然而那禁锢她的力量,并没有撤消。 这种被人鱼肉的感觉……何贞贞闭了闭目,默默的压下了心中突然升腾的戾气。 ☆、二十二 水千泷 这座洞府,并非真的是在山洞中建府。 它更像一座凡间的宅院,门户齐全,院内青石铺地,莳花种树,树下有一桌两凳,似墨玉裁成。桌面上落了两片小小的叶子。 月亮门隔着宽敞的院子,正对着正屋,左右分别是厢房。 紫姝进了虚掩着的那间正屋。 “坐。”堂上冰蓝闲妆的女子靠坐在椅子里,言语淡淡。 紫姝乖乖的在右下手坐下,仰着小脸儿甜甜的笑,讨好的唤道:“大师姐~” 大师姐——宫主之女水千泷,素手芊芊摆弄着蓝色鲜艳的指甲,抬起眼懒懒的看了她一眼,明明神色懒散,眼神却似冰霜飞雪。她语气森冷:“说吧,究竟有多想不开,跑到北地妖域去寻死!” 紫姝撅着嘴,眼神飘忽,咕咕嘟嘟道:“我就是不甘心……” 水千泷“啪”的一掌在身侧茶几上拍出一个坑,吓得紫姝跳起来规规矩矩的站好。她暴躁叫道:“我说了你时机未到!” “可我等不了了!”紫姝也恼了,平日活泼开朗的伪装都撕破,她眼睛里漫出泪来,一脸倔强的看着神色不好的水千泷,“你总是这么说,可我等不了了。大师姐,我不甘心!我被她们害成这个样子,八十六年了,我修为毫无寸进,却要眼睁睁看着那群贱人一个个魔基圆满,去渡那魔丹天劫!我不甘心啊!”她眼泪一颗颗往下掉,越想越是难过,她痛苦哭喊道:“大师姐,我忍不了了。每次见到她们从我面前耀武扬威而过,我就压抑不住内心的杀意,好几次我都想干脆的自爆拉着她们同归于尽算了……可我实在不甘心!” 第14节 “凭什么我要去死啊?该死的是她们,我凭什么还要搭上自己的命?我总是这样劝服自己……可是,大师姐,我真的忍不了了啊……”紫姝蹲下身,抱着头嚎啕大哭。 水千泷头上青筋暴跳,面目阴沉狰狞的看着大哭的紫姝,法力奔腾几乎控制不住,稍微泄出一丝半缕儿,“嘭”的一声,手下的茶几被震碎成渣。 她压抑着愤怒出声,声音阴沉无比:“所以,你跑到北地妖域去寻死?嗯?” “若不是我恰好在北地妖域闭关出来,安澜嗅到一丝你的气味,我才去寻你……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出来?嗯?” “几个‘好朋友’的背叛,就让你承受不住,你这种心境,还想成功凝丹?呵呵……恐怕你一辈子,也就止步魔基了!” “紫姝……你真是,令我失望!” 水千泷听着她崩溃的哭声,闭目,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怎么着也是从小宠到大的小师妹,水千泷还有一肚子教训的话,看到她这个模样,也说不出口了。 水千泷长长的呼了口气,撇脸冷冷道:“你去人间界吧,去轮回个十来世,在红尘里炼心。在人间界多受点罪,你就知道,被‘好朋友’背叛这种事,算的了什么呢?” “更残酷更折磨人的,还有的是呢。” “若是你能自己在人间界觉醒,莫说是凝丹,便是结婴,也再无心境阻碍。” 水千泷说完一席话,便闭目不再多言,暗暗调息着,平复激动的情绪与法力。 紫姝哭也哭着,也渐渐止了声息。 紫姝哽咽着,抬起头,露出那张哭的红通通的脸,和浮肿的眼睛。她哽咽着,小声说:“可是,人间界的通道不是消失了吗?” 水千泷没睁眼,只冷漠的说一句:“没要你真身临凡,跟我一样闭死关,以青云灯护持神魂投胎人间界,历劫炼心。” 紫姝被吓到了,她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万一、万一我回不来呢?”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大师姐天资奇绝,一样对自己那么狠的! “不成功,便成仁。”水千泷冷漠道:“若是你真身坐化前,你还没从人间界回来……恨水宫再无紫姝。” “你,回去准备,明天我就带你去见宫主。” “大师姐!”紫姝震惊极了,泪珠子挂在眼角要掉不掉,连哽咽都忘了,“我还剩九十年不到的寿命,你这么做我真的会死的。” “解脱心结便能活。”水千泷水袖一甩,把紫姝打出了门,“叫何贞贞进来。” 紫姝被扔到台阶下,她愣愣的抬头看着半掩的房门,半晌才爬起来,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路过树下面瘫的杂役时,她还记得复述一遍大师姐说的话:“叫何贞贞进来。” 何贞贞? 面瘫的杂役看了眼被定住的丑八怪,动动手指解开了定身术。 何贞贞挪动麻木的双腿向着正屋走去,只是心中奇怪的想:我什么时候告诉过她们我的名字了吗? 好像……并没有吧。 何贞贞想了想,把这归结到修真者的通天彻地之能上面了。没准儿她们掐算一下就能把她整个人都算明白了。 遂不再奇怪的往屋里走。 何贞贞还记得,是这个大师姐在妖怪窝里把她们救了出来,于是,在见到人后,何贞贞恭恭敬敬的拱手鞠躬,口称“恩人”。 水千泷看着面前这个举止恭敬的丑姑娘,眼神复杂,神色微妙。 沉默半晌,水千泷端起一副冰冷高傲的姿态,眼神俯视她,“抬起头来。” 何贞贞慢慢的把头抬起来,只是仍垂着眼,看地面。嗯…有点紧张。 水千泷看一眼那伤疤纵横的半张脸,冷冷嫌弃:“真丑。” 何贞贞垂眼默默道:没事,你们说吧,我已经麻木了。 气氛沉默着,慢慢的有点尴尬。 水千泷略微不自然的抚了抚袖口,好歹维持住了冰冷高傲的姿态,冷冰冰道:“你天资不错,虽然修为已废,也不碍事,本座今日再传你道法,当然,本座并不是要收你为徒,毕竟你这么丑,我恨水宫不收貌丑的弟子。本座只是见你天资不错,惜才而已。传你的也不是恨水宫道法,是本座在外游历时所得,与恨水宫毫无瓜葛,你可不要心存妄念。懂吗?” 噫? 何贞贞慢慢的抬起了眼睛,缓慢的眨了眨,再眨了眨,半晌,她才好似在做梦一样,慢吞吞的问:“您是说……我还能…再…修炼?!” 水千泷冷冰冰道:“自然。你又不是灵根坏了,只是废了魔基而已,重新练回去也就是了。”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何贞贞恍恍惚惚,仿佛在梦中,她喃喃呓语:“我…还能修炼……” 魔婴期的魔尊说的话,总不可能是在骗她。 所以……我是真的……还能踏上修真之途?! 幸福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何贞贞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被从天而降的超大馅饼砸的晕头转向。 水千泷看她那副好似怀疑人生的样子,眼神有点点心虚的飘忽了一下。 水千泷觉得不能再看下去了,得速战速决。她抬手一道灵光打入何贞贞脑中,道:“本座现在传你功法,接下来三个月内你可住在右厢房,修行上有何不懂皆可来问本座。三个月后,本座就会把你送出恨水宫。你回去好好参悟吧。” 水千泷见她还没回过神的模样,便信手捏了个法术,朝她推过去。何贞贞便转身,恍恍惚惚的往外走,出了门直接右拐,找到没人住的一间厢房,打开门走了进去。 正屋里,水千泷悄悄的松了口气。 讲真,她面对何贞贞的时候,总有种淡淡心虚的感觉呢! ☆、二十三 见老娘去 我以后再也不相信前世的经验了【握拳】! 何贞贞默默的做下了如此决定,然后努力的平复心情,争取分秒必争来利用这三个月的时间。 对的。不睡觉、不闲逛、不发呆,以及,努力不吃东西,她要学习辟谷,用所有的时间来修炼! 【握拳】! ………… 次日一早,水千泷杀气腾腾赶到紫姝的洞府,拎起哭哭啼啼的紫姝一头扎进平面如镜的湖水中。 哦,忘了介绍了。 恨水宫建于碧波湖上。碧波湖呢,方圆延绵三千里,面积之大,称之为内海都不为过。 碧波湖位于东南西北四域接壤处。这四域,分别为东修仙域,南修魔域,西修仙域,以及,北地妖域。 碧波湖居四域之中。虽如此,恨水宫弟子从来只称自己为北地修士。 恨水宫不是个单纯的修仙门派或者修魔门派,它二者皆有,甚至并不拒绝开启了灵智的妖修前来拜师,也不乏宫内弟子死后不愿投胎,转鬼修继续留下的。 简而言之,恨水宫的道统驳杂的很。 只是有一条铁律:恨水宫非女弟子不收。 还有一条看脸的潜规则:貌丑女不收。 这就是明明何贞贞修魔天资出众,但水千泷不愿意收她为徒的原因。 扯远了,回到当下。 水千泷拎着小师妹去湖底找她老娘,也就是恨水宫宫主。她老人家避居湖底几十年了。 路上紫姝可怜巴巴的揪着大师姐的衣袖,两眼里全是泪,“大师姐,我们还是不要去见宫主了吧。” 水千泷斜眼睨她,语气冰冷,“那你就只能活九十年了。” “我……”紫姝泪眼汪汪,抓着她的袖子不说话了。 一路使避水诀到了湖心底,光线已晦暗不明,黑暗的水中时刻有水族游曳而过,有那么几只见到下来的人就想要扑上来咬一口,被水千泷一个法术下去,冻成冰坨坨,沉入湖底的淤泥里。 水千泷从袖里摸出一支鱼骨状令牌,那令牌蓝盈盈的发着微光,光亮一明一暗,好似会呼吸一般。水千泷将令牌投入前面的水中。 仿佛划破了黑暗的屏障,蓝光乍现,一条长长的缝露出来,马上又要合拢。水千泷抓着紫姝速闪过去,在光缝合拢之前,进了屏障后的世界。 ………… 这是一座湖心小岛。 外围是沙滩,中围一圈竹林,环绕一座竹屋。 微风过,竹林响起“簌簌”声阵阵,屋檐下有风铃在微风中‘叮咚、叮咚’响。门前的走廊上,放着一把躺椅,一位华服艳妆的丽人神色安详,在躺椅上闭目小憩,红艳繁复花纹的衣摆垂落在地。 水千泷拖着紫姝,一路踩过沙滩穿过竹林,来到这竹屋前,看到那华服丽人的身影时,隐忍片刻,终还是忍不住烦躁道:“我跟你说多少遍了把这破屋子换掉!换掉!”她扔下紫姝,“咚咚咚”脚步声重重的走向华服丽人,在她身前停下时,那丽人也恰好睁开眼睛。 似投影了满天星子,似凝留了碧波湖的月光,她的目光明亮温柔,看着皱着眉目的水千泷,轻笑,声音低柔,“怎么了?” “你就听不到我这句话。”水千泷狠狠的皱眉,特别不满意的瞥一眼这满院子的枯落竹叶。 华服丽人——即恨水宫宫主,魏婵嫣,慢慢的扶着扶手坐起来,她目光缱绻留恋的看着这座包围在竹林里的屋子,轻声道:“总归是个念想。” 水千泷最不喜欢看到她这幅神色,她烦躁的说道:“我不想听。今日来找你有事,你收的那个小徒弟紫姝,还记得吗?” 魏婵嫣偏头想了想,轻轻的摇头,看向水千泷诚恳道:“我收的徒弟不都是你带过来的吗?你在教啊。” 肃容敛手,静静侍立在院中的紫姝听见了,内心默默道:是啊是啊,都是大师姐在教导我们,讲真我都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见过宫主了! 水千泷噎了一下,继而烦躁道:“别管谁在教好吗?反正是你徒弟。”她伸手往院中一指,“紫姝就是她。你把她弄去人间界待个十世八世,她寿元耗尽前若是还没回来,就别管她死活了。” 魏婵嫣探头瞧了院中的人一眼,随口答应:“好啊。怎么啦,她不争气?” “嗯。”水千泷拉长了脸,看都不看紫姝一眼。她当初有多看好紫姝,现在就有多失望。 “行吧。你把她留在这里就好。”魏婵嫣答应了事儿,温柔笑着对水千泷道:“你都好久没来看我。先别急着走,咱们娘俩来过过招,让我瞧瞧你这新晋的魔婴修士,有多大的本事。” 水千泷冷面斜眼:“你教的,我多大本事你不知道?” 魏婵嫣微笑:“试试才知道。” 话落,两人默契的同时飞天,紫姝只看到一方冰霜渐漫,一方火蝶纷飞,眨眼间就到天上玩去了。 飞的太高,多高呢?紫姝跑到院中间仰着头都看不到她们人的高度。 哎呀,宫主和大师姐斗法去了,那我怎么办呢? 时间慢慢过去,紫姝倍感无聊起来。 她把这座小岛逛了一圈,只看到沙滩、竹林、竹屋,以及四面一望无际的平静水面,这风景在她看来实在单调的紧,好生无趣。 于是她又回到院子里。 无聊之下,紫姝在院子里转圈圈,转着转着,偷瞄了好几眼开着门的竹屋。讲真,她对里面还是很好奇的,只是碍于宫主的威严,不太敢进去看看。 第15节 不过,身为从小被宠大的小师妹,紫姝是从不害怕闯祸的。 闯祸了怕什么?把烂摊子往师姐们头上一丢就完了,顶多事后被师姐们打一顿。她们也舍不得下多重的手。 久而久之,紫姝的胆子就是这样被养肥的。 紫姝偷瞄一眼竹屋里,再偷瞄一眼,脚下慢慢的绕着院子转圈,转着转着,就离门口越来越近了。 宫主似乎是个很温柔的人……她想着,而且宫主也没有把门关上,所以,可以进去看看的吧? 在无聊、外加好奇心的驱使下,紫姝悄咪西的看看四周,慢慢的挪啊挪,挪到躺椅前,探头探脑往屋里看了几眼,然而正对着门的是一副水墨山水图的屏风,挡住了里面的一切。 这样,叫紫姝更加好奇了。 噫?这里应该是客厅,为什么要用屏风挡住?后面有什么呢? 她抬头看看天空,宫主和大师姐暂时还不会下来的样子,于是干脆的迈步进屋里,绕到屏风后面一看究竟。 然而,紫姝一踏过屏风的界限,就如同被定了魂儿般,呆立不动了。 屏风后面不是客厅。 是一个大阵。 阵中景象仿佛是在虚空里,沉沉浮浮飘着十几盏灯,很大的灯。那是仿佛八角宫灯一般的形状,灵光熠熠,散发着绿色光辉。 若只是这样,倒也不能让紫姝呆住。毕竟修真者什么奇景没见过呢,不至于见了十几盏人高的灯笼就呆了的。 让紫姝呆了的是宫灯里面,盘膝端坐的人。 “二师姐…蝉衣师叔…棠红娇师姐…金苗苗师姐……”紫姝喃喃唤着,神情恍惚,“她们……不是都死掉了吗?” 幼时的她,亲眼所见,为此她难过了好几年。 可是在这里居然见到她们…… “嘻嘻!这是秘密哟~”一道萌萌的童音响起在她耳边,与此同时一股不可抗的推力从后传来,将措手不及的她推入了阵中。“你也进去吧。” 意识消失前,紫姝极力扭头想看清推她的是谁,却只看到屏风前一道模糊的青色影子,意识便陷入了黑暗。 从屏风里探出半个身子的青衣小萝莉还在嘻嘻的笑,看着一盏青云灯从屋顶落下,罩住了刚刚进入阵中的人。“一、二、三、四……”小萝莉伸出手指一个一个的点过去,将阵中的人数了一遍,数完后顿时眉开眼笑,“哎呀呀,十四个了哟~” 小萝莉眯着竖瞳舔了舔尖尖的牙,“也不知道新来的有什么心魔,好不好吃呢?” ………… 天上,母女俩打完了,一人招了片云坐着。 魏婵嫣很肯定的夸赞了女儿一番,“很好,对冰系法术的掌控运用出乎了我的意料,看来没有我在身边,你也并没有懈怠修行。” 水千泷累的不想动,把云捏成了躺椅的模样,躺在上面,懒懒的“哼”了一声。 “现在,我们来谈谈心。”魏婵嫣慈爱的看着女儿,温柔说道:“最近有没有什么烦恼?说给我听听吧。自从你决定去人间界炼心后,我们都有七八十年没好好说说话儿了。” “你在人间界,可都遇到了什么?与我说说啊。” 水千泷半闭着眼睛想了想,半晌,才懒懒的开口,道:“人间界…也就那样。也没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儿,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水千泷犹豫了片刻,说道:“我在北地妖域闭关时,恰逢人间界通道出现,好奇之下,便过去瞧了一眼,带回了两个不知怎么流落在人间界的低阶魔修。其中一个……”她慢吞吞道:“长的太丑,吓了我一跳,修的功法也是乱七八糟,我看不顺眼就给她废了。” “人间界通道出现?”魏婵嫣关注点在这里,她仔细想了想,道:“都消失三百年了,突然出现在北地妖域……稳定下来了吗?” “没有。”水千泷道:“出现半刻钟不到,通道又消失了。” “那就算了。”魏婵嫣顿时不感兴趣了,“祸害不到人间界就行。” “毕竟……”她撑着腮,面上露出些微怀念的神色,“也是我们的故乡所在。” 对此,水千泷翻了个白眼:“嗤!” ☆、二十四 什么问题? “再过几年,我就要去找你那死鬼爹了。”魏婵嫣温柔笑着道:“泷儿啊,到时候,这一堆烂摊子,就要交给你了。” 水千泷沉默下来,片刻后,皱眉冷冷道:“找什么找!他说在那儿等你你就真信,谁知道他是不是骗你呢?” 魏婵嫣将目光投向旷远蓝空,目光悠悠,仍旧温柔笑着道:“你总觉得你爹是抛妻弃女而去,可是,泷儿啊,他也许隐瞒了我们很多事,可他从来没有骗过我们。” 她一脸温柔地说:“我信他。” 水千泷拉长脸,沉默不语。 一朵白云慢慢的飘过水千泷的肩头,突然,她的肩上抬起一颗冰蓝的光溜溜的蛇头,并不多大,鳞片却分明,好似在发着幽幽蓝光。 水千泷一把将蛇头按下去,“心情不好,别闹我。” “嘶~”蛇头吐着猩红的信子,黑色的豆豆眼里竟流露出几分委屈神色。 魏婵嫣瞧见了,便伸手轻轻拨开了水千泷的手,引着那冰蓝的蛇,轻声慢语道:“来,到我这里来。” 蛇头从水千泷肩膀中伸出来,缠上魏婵嫣伸长的手臂,它的身体也渐渐从水千泷的肩膀中钻出来,缠着魏婵嫣的手臂,绕到她的肩上,头对着她的耳朵,“嘶嘶”叫着,好似在对她说话一般。 魏婵嫣亦侧耳倾听。 待到冰蓝长蛇停下声来,她轻轻摸了摸蛇的头颈,笑对它道:“陌芙在下面屋里呢,我送你下去。”言罢,手上一团法力凝结成云,拖着迫不及待跳入云中的冰蓝长蛇往下而去。 魏婵嫣看着云朵下去,一手抬起抚了抚鬓角的,回首对水千泷感慨道:“你倒是把安澜养的那么好。再过二三十年,安澜就该渡化形劫了罢!” “嗯。”水千泷木木的应了一声,奄头耷脑的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样。 “好啦,别气了。”魏婵嫣起身过来柔声哄她,道:“我们也下去,趁着这个时候还有闲暇,我与你说说那两件法宝是怎么个用法。” 被老娘硬拉着,水千泷不情不愿的站起来,跟着她往地面降去。 到了岛上竹屋,没看到紫姝人影,正巧水千泷有脾气没处发,便骂到:“死丫头跑哪儿去了?” 魏婵嫣回眸一笑,“她等不及,转世去了。” 进了屋里,绕过屏风。山水墨画的屏风上突然探出一个小萝莉的头,头上顶着一条冰蓝的长蛇,她对着魏婵嫣甜甜的笑:“宫主~” 魏婵嫣笑着颔首,道:“你们玩去吧。”小萝莉于是把头缩回了屏风里。 魏婵嫣指着那一片虚空中最底下的一盏灯,侧头对女儿道:“瞧,她在那儿呢。” 水千泷瞟一眼罩着紫姝的那盏灯,仍旧臭着脸,眼神在诸多灯笼上扫视过。 魏婵嫣抬手点了点那五六盏漂浮在上面的青云灯,对着水千泷娓娓道来:“这几个,蝉衣、云意、金子、白诃、娇娇,她们最迟在二十年内会醒来。届时你需收回青云灯,再帮她们身魂合一,放她们从轮回塔中出来。来,我教你使用青云灯与轮回塔的方法……” ………… 三日,引气入体,铸就魔基。 与她第一次修炼时所用时间无二。 不过,也有很大的不同。 何贞贞非常感慨的看着四周空气,仿佛看得到那浓厚的灵气似的。这修真界的灵气,果然非凡人界可比,不过寥寥三日,她就达到了被废时的修为,甚至还超过了一点。 才三天呢! 这要是再修炼个三十天,她会达到什么程度呢? 何贞贞撑着下巴,默默的回忆恩人给她的功法中所记载的,魔修的境界之分。 魔修第一阶段,是开魔。 在何贞贞看来,就是感知灵气——吸收灵气——炼化灵气的过程,简单的很。 ↑以上,正是何贞贞奇绝天资的具体体现。 当达到把吸收的灵气炼化成法力的时候,就进入了筑基期,这是一个漫长的阶段。根据功法中所说,需要日日勤修不怠,吸收炼化灵气,化作法力,这个阶段魔修们普遍称之为:铸魔基。 何贞贞目前就属于这个阶段。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一直修炼修炼修炼,累积法力,等待着结丹机缘的到来。 机缘,似乎普遍很难遇到……呸呸呸!何贞贞默默的打断了自己又想去回想前世‘经验’的行为。 “修真小说坑我!”何贞贞皱眉嘟囔道:“绝对不可以再相信了。有不懂得我该去问恩人才对……算了,先不想以后的事,勤修苦练积累法力要紧。” 于是,勤劳的何·小蜜蜂·贞贞,又收拾收拾心情,投入到修炼当中。 至于…… “咕~” 那是什么响声? 呵呵!我全神贯注的在修炼我听不到呀我感觉不到呀修炼的时候就不要去想别的事了嘛! 于是,当水千泷从她老娘那里回来,想去看看何贞贞修炼到什么地步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倒在地上,气息微弱的某人。 “!!”水千泷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 这死孩子不会是理解错误功法,练岔气儿了吧?! 她赶紧跑到昏倒在地的何贞贞身旁,手一搭上对方头顶,法力就流窜出去往何贞贞身体里转了一圈。 经过检查,确认没毛病啊。功法练对了,修为进步到令水千泷惊诧又惊喜的地步,身体完全没有问题。 水千泷困惑了。她皱着眉,看着倒在地上呼吸微弱的何贞贞,万分不解为什么身体好好的,她却一副虚弱到快死了的样子。 难道是神魂出了问题? 那事情可就大条了!水千泷顿时有点忧心。 “这种事情,还是找青鸟吧。”术业有专攻,看病治伤青鸟才是行家,水千泷觉得该把这死孩子带到青鸟那里去看看。遂使法力凝结成一个大泡泡,把何贞贞装了进去,就这么牵着泡泡往青鸟的洞府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晋江文的书名风格,换了一个书名。 (?????)其实我真的不太会起名字…… ☆、谁夺舍? 青鸟被从丹室拖出来的时候,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表情暴躁的想杀人。 水千泷指着地上的人对青鸟道:“你快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第16节 青鸟像刀子似的目光往地上人身上溜了一眼,转脸阴森恐怖对水千泷寒声道:“你打扰我炼丹就为了帮你看这丑八怪?” 水千泷也知道自己把这个师妹惹毛了,所以努力平和的说:“她快死了。” 青鸟面无表情:“是啊,她快饿死了。” 水千泷一脸懵逼:“?!” 青鸟呵呵冷笑,目光冒火,看水千泷跟看傻蛋似的,“这丑八怪一个凡人,不进食会死你不知道?还是说大师姐竟吝啬到连辟谷丹都不舍得给?或是救个凡人回来就为了看她怎么死……” 眼见青鸟越说脸色越恐怖,用词越恶毒,水千泷弱弱的打断她,“不是。我忘了……你还是先给她喂颗辟谷丹吧,我身上没带。” 青鸟狠狠的剜了伏低做小状的水千泷一眼,面无表情的掏出一瓶子,扔给她。转身便走。 水千泷:“等等。” “还、有、事?”青鸟转头脸色阴森若鬼。 “咳!”水千泷露出讨好的笑,瞄一眼昏迷的何贞贞那半张脸,好声好气道:“既然来到这里,你再给她看看那张脸呗。”水千泷叹气道:“这孩子天资好到不得了,我多想收她做弟子……奈何生了一副恶鬼相!你看看她脸上胎记能不能去了?” 没想到这么一番话,却让青鸟扔出一个大雷。 青鸟:“死心吧。她那胎记是枉死婴灵的不甘与怨气凝结而成,要一辈子缠着她的。外力不可干扰,除非她自己能修炼到结丹。可惜……她恐怕穷极一生也无法得到结丹机缘。” 水千泷脸色一僵:“这话……怎么说?” 青鸟冷冷看她,“大师姐!身为魔婴修士,你居然没看出来,地上这个,是夺舍重生之辈吗?” “不可能!”水千泷断然否决。 青鸟不置可否,只道:“她夺了那婴灵的生机,占了躯壳,也不知她前生是个什么妖魔鬼怪,婴灵自然争不过她。然而夺舍者又有什么好下场?婴灵的怨气凝结成胎记,盖在夺舍者脸上,可不仅是毁她容,还能压住此人的气运。即使她有再强的气运,本该是怎样的机缘易得,风云命数,也成了平庸之辈。” “想结丹摆脱婴灵怨气……下辈子吧!” 青鸟说完,转身就回了丹室,关门前不忘在外扔了七八个阵盘。 徒留水千泷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还没醒来的人。 何贞贞是…夺舍之人? 这这这……怎么可能?! ………… 何贞贞美美的睡了一觉起来,觉得神清气爽,精神倍儿棒。 回忆了片刻她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却发现,她…好像是饿晕的。何贞贞兀自尴尬了片刻,脑子转个弯就想明白了,应该是恩人发现她出了事,再次救了她。 何贞贞决定去跟恩人道谢。 她下床穿戴整齐,才打开门,就隔着走廊看到恩人背对她站在院子里,仰头不知在看什么。 何贞贞走过去才要说话,却觉眼前寒光一闪,不由顿住脚步。 一柄似冰霜凝结的剑,正指在她的咽喉。冰凉的寒气,仿佛透出剑尖,渗穿皮肤,侵入血肉骨骼。 何贞贞一脸莫名其妙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水千泷剑指她片刻,蓦地收了剑,姿态一如她初见那般高傲冰冷,看着她冷冷斥责道:“毫无危机意识,若在外行走你也这般,别人取了你的命,你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自今日起,每日晨起练一千遍基础剑式,下午本座派傀儡与你喂招。过来,本座传授你剑式。” 何贞贞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人已经被凌空摄过去,下一刻脑门被人一拍,脑子里便挤进了一篇剑典。 何贞贞:“……”我怎么还没搞懂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呢? 完了,是不是太久没补脑,导致脑子不够用了? ………… 如果不是恩人明确说过,绝不会收一个丑女做徒弟,何贞贞都要自恋的认为恩人这是看她得天独厚,要收她为徒,好好培养她了。 每天太阳还没升起,就踹开房门把她从功境中唤醒,扔出去练剑。 一千遍啊,刚开始的那几天何贞贞每每练到趴在地上起不了身。而恩人全程在一旁监视并且万般挑剔,言语打击的她几乎信心崩溃。 好在,何贞贞不是个那么脆弱的宝宝,她默默地坚持下来了。 每天练剑到半上午,累到不想动弹,又被恩人拖走扔到一个不知名地方的温泉池子里修炼。那池子里的水烫就不说了,每次进去她都要被烫红一身皮肤,那水还有股浓重的怪味,熏得何贞贞恶心想吐。然而恩人什么都不说,她只是强硬的安排何贞贞的一切。 何贞贞也想过严词拒绝,可是,这种日子只过了几天,她的实力就像坐火箭一般提升。 这个实力说的并不仅仅是法力,包括她的战斗力、反应能力、身体强度等等,是她的综合能力。 这么大的好处,何贞贞怎么也舍不得拒绝。 所以……算了,不就是受点罪吗?为了提升实力,这种痛苦可以忍!而且,这可是恩人的一片慈悲之心,恩人都救我两次了,恩人这么好,我怎么能让恩人一片苦心付诸东流! 遂咬牙硬撑。 当何贞贞渐渐适应了这样的训练,水千泷又给她加课程了。 “把这份丹方记好,下午过来本座教你炼丹。” 何贞贞捂着有点儿眩晕的脑袋,还不忘恭敬回道:“是,恩人。” 只是,这世间规则,总是人无完人。 “嘭!”正堂中再一次中传来炸响,并从半掩的门户飘出滚滚浓烟。 院子里,不知道是什么树的树下,面瘫的杂役和笑脸的杂役在桌边坐着,面瘫杂役听见响声后,冷漠的数数:“第七次。” 这是何贞贞第七次炸炉了。 屋里,水千泷隐忍的拧着眉目,忍了又忍才没有一掌把她拍墙上。她拎起何贞贞丢了出去。“好了。你没有这份天赋。本座明日教你制符,你把这篇符箓基础记下来。” “是……恩人。”何贞贞扶着脑袋晕头转向的走向自己的房间。 水千泷转头向屋外吼道:“冷面,去把屋子收拾了。” “是。”面瘫杂役起身,进屋去了。 到了第二天下午,何贞贞从池子里出来没多久,准时的到达水千泷的门前等候。 “哐!”房门大开,内传一股吸力,将何贞贞凌空拉了进去。 何贞贞一脸习以为常。 嗯,习惯了。恩人她就喜欢这样,没办法! 水千泷今日平静了很多,她在桌案上放了符笔符纸,对何贞贞道:“画几张,给本座看看。” 何贞贞默默地走到桌案后,凝神片刻,提笔。 水千泷看着她一套动作下来,在符纸上缓缓勾勒,没看几眼,就撇开了头,隐忍着情绪,做了个深呼吸。 “够了。”她一把按住了符纸,努力平静的说道:“你没这份天赋,不必再练了。” 何贞贞看看她,眨眨眼,然后默默地放下了笔。 其实她自己也感觉得到,她对画符,确实没几分天赋。说明白点,其实跟学炼丹的时候一样,一点感觉都找不到。 水千泷看看她那张丑的吓人的脸,这小姑娘一脸平静诚恳,完全不知道她自己除了修炼以外,在其他能力上的天赋,到底有多差劲。 然而,修炼天资,并不能弥补她在其他方面的不足。要命的不足! 冷静!冷静!水千泷在心里对自己说,还有法术方面呢,没准儿她在法术修习上天赋杰出。 这么安慰了自己好半晌,水千泷才算是平复了想要咆哮的情绪。她看看正安安静静等着她说话的小姑娘,闭了闭眼,转身挥挥手道:“你去吧。明日下午再过来,我教你法术。” 何贞贞欲言又止,可是看了看恩人那莫名就让她觉得萧瑟的背影,她还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安静的出去了。 ☆、你到底是谁? “啪!” 何贞贞一出去,水千泷就拍坏了桌案。 心里就像有团火在熊熊燃烧,并且越烧越旺。 水千泷脾气一向不大好,且有脾气都是当场就发,可是这一次,心里堆积着熊熊火气就是莫名的的发不出来,仿佛找不到宣泄口似的,堵在心里越烧越闹心。 真是憋屈! 水千泷在屋里转来转去,烦躁的转了半天才想起来,要去准备一份法术大全,明天,不管她在法术方面的天赋怎么样,也总该知道修真界都有哪些法术。 ………… 次日到来。 何贞贞依旧在午后达到。她候在水千泷门前没多久,就被一股熟悉的力量拉了进去。 “哐!”门砰然关上。 “恩人。”何贞贞老老实实的躬身行礼。 水千泷坐在雕花大椅里,略疲惫的用右手支着头,淡淡问道:“以前可学过什么法术?” 何贞贞答道:“曾学过法术‘听风’。” 沉默了一会儿,水千泷淡淡道:“使来我瞧瞧。” 何贞贞于是手诀捏起,运用法力,开始施术。 说起来,从学会听风后,何贞贞总共也没使用过几次。只在第一次施术之时,冥冥中有种感觉,她放开意识跟着那感觉走,那一次,她仿佛抓住了风雪,聆听到风中之音。后来她几次练习,也再没找到第一次那种状态。 此时在恩人面前展示这个她半生不熟的法术,何贞贞心里挺紧张。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 听风! 失败。 何贞贞尴尬的抬眼偷偷瞄向恩人。 水千泷支着头,半垂着眉眼,表情都不带动一下的。可她自己知道,掩在衣袖里的左手已经紧握成拳。 何贞贞平心静气,捏诀施法默默的又来了一次。 听风! ……失败。 第17节 何贞贞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垂下手低着头,不再试了。 其实这几日恩人的所作所为、神态情绪,已经让她猜到了些许。再加上今日此时,何贞贞再迟钝也是知道了,她在这些项目上……没啥天赋。 失落有,遗憾也有。 只是,不到最后一刻,谁能轻易放弃未来呢? 两个人就这么相对沉默了小半天,何贞贞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水千泷……则完全是心累,不想说话了。 犹犹豫豫了半天,何贞贞瞄一眼仿佛在闭目养神的恩人,小声说道:“恩人……可不可以,让我试试炼器?” 水千泷顿了一下,睁开眼,眼神平静无波,看向她。 何贞贞莫名的觉得这眼神让人害怕,她鼓起勇气,小声道:“我很喜欢这一行,可不可以…让我试一试?” 看着她那期冀的小眼神,水千泷腹内有千言万语,想要问一问她,是不是真的是夺舍者,是什么时候夺舍而来……可是,看着她的眼睛,水千泷发觉自己喉咙干涩,完全说不出话来。 水千泷侧首,以袖掩面,面朝右向后脑勺对着她。良久,她仿佛平静的出声:“试吧。” “你先回去,本座准备一份器典,你…明日再来。” 何贞贞看着恩人的身影,心里总觉得这两日恩人的状态仿佛不对劲似的,特别是在面对她的时候,极容易走神。偶尔看到恩人的一个恍惚眼神,令何贞贞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满怀心事的出去了。 水千泷掩面良久,她声音喑哑低低的出声,“你到底……是谁呢?” 回到自己的房间,何贞贞想着恩人最近的失常,皱着眉头十分不解。然而恩人当初许下的三月之期,如今仅剩数日,何贞贞实在没有时间来想其他的事,她得努力修炼,提高修为,好应对离开恨水宫之后的事。 遂将此事抛诸脑后,定下心来修炼。 时间眨眼而过。 第二日何贞贞来到水千泷的门前,并没有被拉进去。 何贞贞正奇怪着,房门半掩的屋内传出声音:“器典与材料皆在此。本座于炼器一道并无涉猎,你便自己好生研习罢。”话音将落,一道湛湛灵光从门后飞出,化作两份,一份投入何贞贞的脑门,一份落在她的手上。 那声音虽平静,何贞贞听了却莫名就知道,恩人今日心情不好。她收了手上那一个乾坤袋恭敬地弯腰行礼,答谢了恩人,才扶着略略眩晕的头脚步有点不稳的回房去了。 一连两日,何贞贞都没有从房里出来。 水千泷也没有去叫她起来练剑。 这日,青鸟突然到访。 青鸟脸上一贯没甚么表情,她坐到水千泷对面椅子,将一个小小丹瓶放到茶桌上。 水千泷打不起精神来,并不愿动弹,保持着垂首支额的动作,眼睛也仍闭着,淡淡问道:“何意?” 青鸟:“仓库里翻出来一粒真言丹,给她吃下去,你自己问问她是不是夺舍而来的。” 水千泷无力的扯了扯嘴角,“难为你跑一趟,竟然只为了这个。” 青鸟面无表情的笑两声,“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渊源,可是也看得出来,大师姐你对那个丑八怪的态度不寻常。有事压在心里,时日长了难免变成心结,不如问明白的好。” 水千泷沉默半晌,方抬起头来,伸手拿起了那小小的丹瓶,在手中把玩片刻,她道:“你说得对,有事得问明白。” 至此,青鸟事情办完了,于是起身告辞,“我走了。望大师姐持守本心为好!” “嗯。”水千泷目光垂下,聚集在手中的丹瓶上,喉间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两日后的清晨,何贞贞兴冲冲的捧着一盏琉璃灯来找水千泷。 “恩人,我成功啦!” 她献宝似的把琉璃灯奉到水千泷眼前,兴高采烈道:“你看你看,我照着器典上练习了十三次才做出来的成品,恩人你看合格了吗?” 水千泷看着那盏灵光流转品相趋于完美的琉璃灯,神色却在骤然间冷若冰霜。 她幽幽开口,语调清寒,“本座只给了你法宝的制作图,你在两日内,便学会了符纹代表之意、点符之法、并炼制之法?” “是啊。”沉浸在第一次炼出一件法宝的兴奋当中的何贞贞没能察觉周围的不对劲,兀自举着琉璃灯高兴的说:“这盏灯的作用是白天能吸收光芒,在黑暗中能释放光芒和热能。虽然作用很鸡肋,可是这是我第一次炼出的” “闭嘴!”水千泷突然爆喝,魔婴修士的威压骤然放出。何贞贞整个人一瞬间就跪了下去,她一脸懵的抬头仰望水千泷。 水千泷神色冰寒至极,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跪趴在地还抬头看来的何贞贞,掌中法力吞吐,便控制了她张大嘴巴,将一粒丹丸丢入她口中。 丹丸入腹的一瞬间,何贞贞眼神便失去神采,迷蒙下去。 水千泷慢慢的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一只手捏住了她的的咽喉,语气阴冷,缓缓问:“你是谁?” 何贞贞如同一个没有魂魄的傀儡似的,机械的动嘴回答:“何贞贞。” 水千泷忍不住收拢了手,片刻后又控制住自己,松开来。她继续问:“你为什么在这幅身体里?”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水千泷神色愈发阴冷,几乎是确定了青鸟所说的猜测。然而她还是忍耐下去,问出了第三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夺舍的?” “没有夺舍。” 水千泷突然大吼:“那你怎么会在这幅身体里?” 何贞贞面目如同傀儡般僵硬,语气毫无起伏:“不知道……好像是投胎吧……” “投胎……”水千泷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狰狞,她厉声喝问:“若是投胎,你怎会记得前生记忆?说,你是谁夺舍而来?” “投胎……没喝孟婆汤…吧……没有夺舍。” “你到底是谁?!” “何贞贞。” 一连问了几遍,她的回答都是没有夺舍,她就是何贞贞。水千泷慢慢的冷静下来。 她看着失了魂魄般的何贞贞,手慢慢的松开,略失神的望着她那副仿佛恶鬼的相貌。 恨水宫的真言丹,是从她渣爹那里流出来的,传到现在,也没几粒了。 水千泷深知真言丹的威力。 她再度问了一遍,声音轻轻的:“你是谁?” “何贞贞。” 她不知怎么了,又轻轻的问:“我是谁?” 何贞贞耸耸鼻子,语气平板道:“阿婆。” 水千泷悚然而惊。 良久,水千泷捂着胸口,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好吧,我相信你是何贞贞了。” 此刻,水千泷万分庆幸真言丹状态下的人,在效用过去后不会记得自己服用了真言丹、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完全不会有这段时间的记忆。 水千泷一身轻松,拍拍胸口把何贞贞送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嗯,如释重负! ☆、西修真域 中午何贞贞起来的时候,头有点疼。她扶着头茫然的看着薄纱软帐,想不明白她怎么就躺床上了?明明前一刻她还在……还在干什么来着? 何贞贞皱眉回想之前的事情。只记得她废寝忘食两天两夜终于炼出了一件法宝,于是兴高采烈捧着法宝去找恩人,后来发生了什么? 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何贞贞便起身,准备去问问恩人。 嗯,顺便看看她炼出来的法宝能不能要回来……毕竟是她第一次炼出来的,她想珍藏起来做个纪念! 何贞贞才到了水千泷门口,便听半掩的门内传来懒懒的女声,听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进来~” 进了门,何贞贞就见到恩人手里正把玩着她炼出的法宝,那一盏琉璃灯虽也雕琢精细,内有灵光流转,在恩人的手中却成了那如玉之手的陪衬。何贞贞忍不住将目光在那芊芊玉手上停留了片刻。 “恩人。”何贞贞恭敬的行礼。 水千泷歪坐在雕花大椅中,一手杵着桌面撑着脸颊,眉目慵懒嘴角含笑,显见心情不错。她打量何贞贞片刻,懒懒出声道:“明日便到三月之期,唔,本座赐你些宝物,在这玲珑芥子中。”她抬起手腕手腕,指间拈着一个小巧的金色镶细碎彩色宝石圆环,法力托着圆环到了何贞贞面前,见她一脸感恩戴德恭恭敬敬双手接下了,继续道:“明日本座遣无语送你去南修魔域,到时你不必过来见本座了,只去便是。” “这些年的修真界倒还不算太乱,唔…你可以多走走,找找机缘,往后你能走到什么地步,全看你本事了。” 水千泷在心里暗暗叹息。多好天资呢,偏偏摊上这样的事儿,气运被压制,虽不至于事事倒霉,也撞不上什么大机缘了,至多一路平庸。而她能做的,也有限的很。 算了,多提点提点罢。 水千泷撑着下巴,看着她道:“你该知道,你虽修炼天资了得,然而…炼丹不行,修符不行,法术不行,修剑不行……”说到这个,水千泷真是可惜死了,她一脸惋惜道:“虽说剑法练了三个月,你反应、近战方面有所提升,但是,你实在没这份天赋,往后呢尽量莫要与人斗法,更不要近身斗法,否则……”她悠悠道:“你会死的很快的。” 何贞贞一一认真的记下来。 水千泷道:“你可以考虑当个炼器师。目前这世道,炼器师还是挺受欢迎的,一般修士遇到了大多以礼相待,也很赚灵石。反正你炼器的天赋确实很不错。” 虽然遗憾不能亲身上阵与人斗法,不过何贞贞还是非常认真的记住了恩人的建议。 呐,虽然武侠情结恐怕实现不了了,可是这么一份情节哪里比得了小命珍贵对不对? 想了想,没什么可说的了,水千泷便摆摆手打发她下去,“好了,你自修炼去吧。明日跟着无语走便是,无需再来见我。” “是,恩人。”何贞贞再次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离开房间。 走到半路想起来,她的目的是要回琉璃灯哎。然而转念一想,算了算了,恩人这么好,还给了她宝物防身,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那件处女作就送给恩人,权且当做纪念好了。 回了屋,何贞贞迫不及待的查看玲珑芥子,看看里面都有什么宝物。然后,就被恩人的出手阔绰震惊到了。 嚯! 先不说别的,只说这玲珑芥子本身的存储空间,比起她那个在穿过漩涡通道时不知道遗落到哪儿去的乾坤袋的几立方空间,真是海了去了! 玲珑芥子里面有堆积如山的一座灵石山,目测高度得有不下十米吧!挨着灵石的是一堆灵石匣子,大的小的长的方的宽的扁的……乱七八糟的堆在一处,也有灵石山一半那么高。 就这两样,也才占去小小的一片空间。芥子里还有一小堆玉瞳简,何贞贞神识往玉瞳简一掠过,便知共有二十三枚。她随意拿出两三枚简略看了两眼,是讲修真界奇闻异事及常识、地图以及势力分布等,这些大概就是恩人为她准备的参考资料了。 何贞贞感慨极了:多贴心哪~让我想起阿婆了! 想起阿婆,何贞贞又开始伤心,一伤心她就没心情再看恩人的赠予了。她收了东西,玲珑芥子戴在了一根手指上,发了一会儿呆想了一会儿阿婆,何贞贞想着许久不曾给阿婆念过经了,便坐到蒲团上,心里想着阿婆,闭目默默念起了《往生咒》。 而正房里,慵懒悠哉的水千泷没舒心多久,就猛然间变了脸色,手上一个没控制住,拿在手里把玩的琉璃灯就被握成碎片,哗啦啦散落一地。 混蛋!水千泷眼里冒火,恨不得冲过去把那死孩子打一顿。好不容易消停一段时日,才过了几天清静日子,又!来!了! 被响彻耳际连封闭耳感都隔绝不了的连绵声音吵的心烦气躁的水千泷蓦地冲出房门,“砰砰砰”去拍何贞贞的门,“出来!我突然想起你明日就得走了,快趁着这最后一日,再去泡一泡药泉!” ………… 第18节 次日一早,何贞贞就被无语——一个总是笑眯眯的少女,也是水千泷院里的杂役,拎着飞过了千里碧波湖。 在呼呼风声中被吹乱头发衣裳连眼睛都睁不开的何贞贞莫名的就觉得,这个杂役是不是故意在折腾她? 而在无语将她从半空丢到岸上的时候,这种感觉更是强烈。 何贞贞在茂密的草丛里滚了两三圈吃了一嘴草,她“呸呸呸”的吐出草皮,压抑着内心的不快抬头去看无语。却见停留在半空的无语对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抬手跟她摇了摇,仿佛在说再见似的,然后如流星般投入长空。 何贞贞莫名的觉得后背泛冷。 等她打开恩人给她的地图,找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域时,总算确认了,这个整天笑眯眯不说话的叫无语的杂役,确实对她心存恶意。 因为,她没按照恩人吩咐的,把她送到南修魔域。 这里是……西修真域的边缘地带,妖兽丛生,毒虫密布,杳无人迹,绵延千里的荒原山脉! 何贞贞一瞬间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杀我! ☆、丛林险境 烈日当空,光明普照延绵千里的茂密丛林。 何贞贞披着件隐息斗篷,坐在一朵水蓝莲花法宝上,贴着丛林中的草丛顶部慢悠悠的飞行,全神贯注的注意着昏暗中的大树和灌木草丛,小心的躲开它们。 老实说,何贞贞也没想到丛林里面居然会这么黑。 进来之前,天上挂着的太阳正升到天中,阳光烈的不得了,何贞贞故意选着这么个正午时分进来的。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离开湖边,进入丛林后,光线就慢慢的被放眼可见的参天大树那遮天蔽日的茂密树冠挤挤挨挨着挡住了。越往里走,光线越是黑暗。 更令人害怕的,是黑暗中不知何处传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在这黑暗的丛林里,在时刻紧绷着精神的何贞贞耳中,却是唯一的声音,时断时续,不绝于耳。 她小心的远远绕开一棵大树,抬高飞行高度,与一丛茂盛且高挑的灌木丛保持距离的飞过,慢悠悠安静的往里飞去。 那“窸窸窣窣”从耳畔划过的声音,何贞贞在心里猜想,应该是虫蛇毒物活动发出的,而这些虫蛇毒物,在灌木里、在树干上、在枝叶中、在枯叶下……这里的任何地方,都可能有它们的身影。 所以,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然而,世事总不可能尽如人意。 “吱——”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在黑暗中,又戛然而止。 紧接着传来什么物体拍打着地上腐朽枯叶的声音。没过几个呼吸,那声音便渐渐止住了,直到再无声息。黑暗丛林里又恢复了只有“窸窸窣窣”声的安静。 何贞贞噤若寒蝉僵在停滞的莲花法宝上动也不敢动,凭着极好的眼力,她将发生在黑暗角落中的那一幕清晰的收入眼中。 一只有猫那么大的老鼠,毫毛如钢针耸立。 一条常人小腿那么粗的蟒蛇,颜色花花绿绿。 不是妖物就是毒物,甚至两者皆是! 何贞贞战战兢兢的觉得,就这么心大的进入丛林,是不是来错了?这是修真界的原始丛林,她并不了解,也不能用前世对原始丛林的所知来诠释这个世界的。毕竟,前世对于修真界的经验在这个世界大多是错误的,她已经有过深刻印象了。 可是,被扔在这么个尴尬的境地,除了穿过丛林走出去,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出去吗? 也许有别的方法,可何贞贞只想到了这一个。 可是目前这唯一的一个方法,似乎也要宣告失败了。 再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往前飞了一小段路,何贞贞再也走不下去了,她调转方向,决定还是回湖边去吧! 或许是莲花法宝转动的急了点,或许是何贞贞的呼吸声大了点,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如闪电一般,朝着何贞贞袭来。 “嗡!” 莲花法宝自带的防护功能启动,将袭来之物弹飞出去。然而如此一来,何贞贞的方位也暴露了,一瞬间就有潜藏的无数妖物毒物飞扑而来。 再顾不得其他,何贞贞加大法力输入,驱使着莲花法宝极速往来时路退出去。 “嘶嘶~~” “咕~咕~” “吱吱!” “簌簌簌簌簌簌……” 身后的声音交杂着传来,非常快速,显示着那些东西正在紧追不舍,更营造出一种紧张危急的氛围。正陷身于这危机之中的何贞贞内心焦灼,法力汹涌向托身的飞行法宝,恨不得它快点,再快点! 然而危机不止来自身后。 沿途被惊扰到的妖物毒物们纷纷对何贞贞发起了攻击,一一被防护罩挡在了外面。可是这样一来,法力的消耗就更大了。 何贞贞头脸上渐渐的开始冒汗。 更叫人惊恐的是,飞行了一段路后,何贞贞发现她迷失方向了。她找不到来时的路在哪里! 四面八方都有迅如掠影的东西包围过来,密密麻麻扑在防护罩上,虽然立刻就被弹开,可它们仿佛不知疲倦般周而复始的扑上来,混合在一起的杂乱叫声让心慌的何贞贞心烦意乱。 可是求生的欲望又让她保持着灵台的一丝清醒。 不行不行,不能停下来,停下来一旦法力耗尽就是一个死! 何贞贞闭着眼睛,随便选了个方向就闯了过去。然后以神识开路,不看不听不闻,只一心往前冲。 也不知过了多久,何贞贞法力已损耗七七八八,可是身后的追踪者并没有减少,沿途的还在不断的加入进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了,在这黑暗中根本就辨不出方向,完全是靠着感觉乱飞一气。 此刻法力即将告磐,出去的路却连丝儿影子都瞧不见,何贞贞咬牙往前冲。不管怎样,也不能轻易就绝望,总要走到最后才知道路是不是绝路! “轰轰轰轰轰!!!” 猛然间,巨大的连环爆炸声响彻方圆数十里的丛林,连大地都震颤,晃动了扎根数百年的参天巨木。随之而来的还有凄厉的嘶鸣,饱含着痛苦与不甘,又有种凌人的威慑。 何贞贞趴在莲花上瞬间就被压制掉地上去了。 追踪者们早在嘶鸣响起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落荒而逃。 当动静平息后,也算是被解决了危机的何贞贞呲牙咧嘴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拍拍摔得生疼的屁股,拧眉往动静传来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一瘸一拐走了几步捡起翻倒在地的莲花法宝,输入法力让它漂浮在脚边,她慢慢的爬上去,也不坐着了,就这么趴着,然后催动法宝往动静传来的方向飞去。 反正,也迷失在这鬼地方了。胡乱走也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去,还不如赌一把,去闹出动静的地方看看,万一就撞个好运了呢!对不对? 并不知道自己目前的气运有多平庸的何贞贞心里这么想着。 并没有在黑暗丛林中飞行多久。因为这附近并没有蛇鼠虫蚁等奇奇怪怪的东西,干净的不得了,于是何贞贞也就不用避讳了,一路将马力哦不对,将速度飚到最快。 半柱香功夫不到,何贞贞就看到了遥远的前方那一个能看到蓝天的光亮出口。真是瞬间就热泪盈眶了! 到了近处,何贞贞飞高了好几丈,才发现,附近的大树东倒西歪,十好几棵都是被拦腰折断了,地上还有被烈火烧过的焦黑痕迹。原本被浓密树冠挡住的阳光在没有了树冠的遮挡后,肆无忌惮的将这一片纳入光明的羽翼之下。何贞贞在烈烈阳光下,感觉在黑暗丛林中染上的浑身阴凉晦暗气息都被融化殆尽了,真是哪哪儿都舒服! 还没陶醉多久,何贞贞仿佛听到了叫救命的声音。 她放下拥抱阳光的双手,侧耳倾听。 确实有人在叫救命,微弱的,仿佛马上就要咽气似的声音。 “救命……” “…救命啊……” 声音太小了,飘飘忽忽,不太能确定在哪里。 此时微风拂过,何贞贞想着得找到叫救命的人在哪,顺手便捏了个‘听风’诀,法力流转的那一刹那,风,仿佛成了她的耳。 “救命……”声音清晰如在耳畔。 何贞贞驱使莲花法宝往一棵歪倒的大树根部落下去。 果不其然,大树压倒在一丛矮灌木上,而倾斜塌断的矮灌木下,一个一身黑黑红红看不出衣服原本颜色的狼狈人影,被压在灌木下动弹不得。 何贞贞观察片刻大树与灌木,顿时犯了难。她小声道:“喂,你还挺得住吗?” 被压在下面的人回道:“暂时……死不了……” 听着是个女音,声音虚弱的很,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似的。 何贞贞于是将情况告诉她,“我没办法把你弄出来。大树压在灌木丛上了,如果把压住你的灌木砍断,大树没了支撑,会压下来的。” “……挖……土……” 何贞贞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然后一拍脑袋暗骂自己笨。真是在修真界待久了都不知道动脑筋了哦,灌木动不得,不知道动土啊?把这个人下面的土挖掉不就可以慢慢的把她挪出来了吗? 何贞贞从莲花上慢慢的下来,在附近找了一根粗细合适的树枝,然后捂着屁股慢慢的蹲下去,用树枝尖锐的一头撬土。 身受重伤还脸朝下被压在灌木下的陈南星眼角余光透过凌乱头发的缝隙看着来救她的这姑娘,心里简直急死了。你说你一修士有法力不用,拿着根木棍来戳土,是不是傻啊?一急就要说话来提醒她结果一个着急扯到了内伤的五脏六腑,陈南星“噗噗噗”的就吐起了血。 何贞贞一看底下的人居然身子一颤一颤都开始吐血了,顿时着急,也不顾作痛的屁股了,手上用力的撬土。 哦…她确实是忘记了,身为修士,她是可以使用法力加持在木棍上,来提升工作效率的。 看样子何贞贞还是没有身为一个修士的自我觉悟【耸肩】! ☆、遇到一个穿越的 陈南星吞了疗伤丹药打坐,何贞贞在一旁默默的观察了她片刻。 长相……除了脸上血污,也是个耐看的。年纪……看似二十岁上,不过修真者的年纪哪里是看外表就能做的了准的!穿着……血把衣服都浸湿了,沾染了泥土、枯叶,衣襟、衣袖、腰腹等处有被划破的裂缝,裙摆有一角有烧焦的痕迹……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怎么看怎么狼狈! 她是谁?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跟谁经历过一场打斗?……何贞贞百无聊赖的在脑子里想着这些问题。 中午的阳光刚烈灼热,无情的曝晒这藏匿在黑暗中不知多长时日的土地,空气中飘荡着难言的腐朽之气。待的久了,何贞贞就有那么点儿不适。 她踩着蓝莲花飞上高空,一直飞到大树的树顶那么高,直到能眺望四方。 放眼望去,三面都是一望无际连绵起伏的苍苍丛林,在耀目的阳光下,葱茏,沉默。 第19节 何贞贞擦了把汗,转过身,就看到隔着一段林海的浩瀚碧波湖,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如同撒了半湖碎金。 “等她醒了,就可以从丛林上飞过去。”何贞贞眺望湖面心里想着。 等到陈南星疗伤醒来,时间也没过去多久,太阳还在天空上挂着,光芒耀眼灼烈。 陈南星四处看看,没找到救她的人,谁知刚一抬头,就看到高高的空中一朵造型优美的蓝莲花。陈南星顿时怒极,大喝道:“你给我下来!” 何贞贞被她一嗓子吼下来了,正要开口问候一下,谁知对方冲上来抓着她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是不是傻啊?这里是西域丛林,妖物的天下!你还敢飞到丛林上空去,生怕妖物找不到我们的踪迹是不是?你踏马到底哪家的无知小辈?老娘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自个儿还没折腾出去呢,又添上你这么个拖后腿的!” 何贞贞懵了似的看着她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骂她骂着骂着又骂起了别人,一张沾染了血污的脸上表情愤怒,唾沫横飞骂人不带脏的词儿都不带重复的。 涨见识了!原来修真界还有骂街这样的文化传播啊! 一向谈吐文雅文明礼貌的何贞贞一脸钦佩的看着她。 骂完了,陈南星一脸不耐的斜眼看她,“喂,你,叫什么名字?” 何贞贞收起了佩服的小眼神,不卑不亢道:“何贞贞。” “哪家的?” 何贞贞道:“散修。” “散修?!”陈南星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散修又穷又怂,西域丛林这样的地方他们连边儿都不敢挨!我看你……”她上下打量何贞贞几眼,突然震惊脸,“我靠!你一个筑基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的?!” “先前没注意看,我还以为你是个金丹呢,居然是个筑基!”陈南星猛的抓住何贞贞两边肩膀,两眼放光道:“难道你拥有传说中的主角光环?你就是主角?所以这点修为在这鬼地方还能毫发无伤?!我靠这也太强大了吧!想老娘一百年的元婴真人,进了这鬼地方没两天就被折腾的死去活来,对了是你救了我吧,要不然按照炮灰人设惯性,我早该在这里扑街了!唉呀妈呀,果然还是应该抱主角金大腿么?” 何贞贞在听到那声“我靠”的时候,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然后那预感立刻就成真了。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抓住她肩膀的人两眼放光盯着她,嘴里一直碎碎念,听着听着何贞贞也想爆粗口了。 我靠!其实我不是主角,我对面这个才是吧! 我就是一小配角儿,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在这一天在这个地方救下主角的吧! 我靠元婴啊!换算成魔修境界就是魔婴,跟恩人一样的修为啊! 而我至今还在魔基晃悠……果然她才是主角吧! “天啦我果然是要转运的节奏吗?连拥有主角光环的金大腿都给我碰到了,哈哈哈哈……老娘从此以后就要摆脱霉运,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了哈哈哈……”陈南星兴奋过头猖狂大笑。 ……亲,你脑洞太大了吧! 何贞贞震惊着震惊着,就慢慢的平复下来了。她看着仿佛疯癫了似的元婴大修士,转念间便默默地决定还是隐藏身份为好,装成本地土著修士,不能暴露! 不过说到霉运这种东西……何贞贞觉得,貌似她自己的运气其实……也不咋地吧。 不好! 陈南星突然停止大笑,紧张的去看何贞贞的表情,却发现她正一脸懵的看着她。陈南星小心翼翼道:“金大腿啊呸!主角君啊,这里不安全,不宜久留,我们得赶紧离开。”她又忍不住碎碎念,“先前我与一条妖蟒斗法,手段尽出最后还是让它负伤逃了,过去这么久,恐怕它找帮手过来,我们赶快离开吧!” 何贞贞:“你在…说什么?”她小心翼翼的看对方的表情,小小声说:“这位前辈……您是不是…这里…打出问题了?”何贞贞指了指头部,内心却在为自己的强大演技点赞。 嗯,我果然应该拿奖才对! 陈南星惊讶道:“噫?难道不是穿越主角?是本土主角?那我这个穿越女最大的可能不就是反派boss了?天啦噜!反派boss都没好下场的,老天你怎么对我这么残忍啊!” 何贞贞看着这个穿越女哭天抢地的架势内心默默笑喷。天啦怎么会有这么搞笑的穿越者! 不过,她可不能崩。何贞贞维持着无知的神情,继续小心翼翼的看她。 陈南星说着说着又反应过来,不对,我不是要说这个!她立刻抓住何贞贞的手,神情凝重道:“我们赶快离开。” 何贞贞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被她拽着拖上蓝莲花法宝,还听她感慨万千说:“天啦极品飞行法宝啊!果然这个是主角没错了吧!那个,主角君,就由我来操纵法宝飞行吧,我们要极快的在丛林里找到一个尽量安全的地方,我是元婴我速度肯定比你快。” “哦……”何贞贞不由自主的就点了头,还伸手指引方向,小声说:“往这边走,大概四五里外就是碧波湖。” 陈南星想了想,拍板道:“这么近就从上空飞过去好了,一眨眼的功夫就到。”她操纵法宝升空,蓝莲花的防护罩自动开启,在极速往碧波湖去的途中,她还回头问了一句:“对了主角君,你是恨水宫弟子吗?那你干嘛跟我说你是散修啊?” 何贞贞茫然,小声道:“我不是呀……我确实是散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到了碧波湖了……嗯…前辈,你为什么总是叫我主…角君?那是什么称呼?” “哦哦。”陈南星头也不回道:“那是我的家乡对于气运逆天的一种人的特定称呼。” “气运逆天……”何贞贞低落道:“我有什么气运呢……从小就不走运,毁容…被血缘至亲抛弃…最重要的人也离我而去……我这种人,怎么可能有逆天气运?”虽说模样儿是装出来的,可这番话,确实有几分真心在里头。 细数她在这个世界从小到大发生的事情,还真没撞过大运。何贞贞想,她最大的幸运,大概就是在被抛弃的那个冰雪夜,遇到阿婆了吧。 陈南星安慰道:“别灰心啊。对主角来说,毁容算什么?以后肯定会得到神奇的天材地宝脱胎换骨顺便恢复容颜,妥妥的是倾国倾城大美人!你要相信未来啊,只要努力,未来一切都会实现的。毕竟,你是主角啊,总有主角光环加持的天道亲女儿!” 陈南星把蓝莲花停在波光粼粼的碧波湖面上,看向一望无际仿佛闪烁着金光的绿宝石似的湖水,感慨道:“真美啊!要不是老娘在外面还有大仇未报,我都想在这里盖间小木屋,优哉游哉隐居到老了。” 何贞贞从伤感中回神,看向远方的湖面,而眼角余光不经意间却瞥到左边的水面下有阴影靠近,脸色骤变一声“小心”还没叫出口,“哗啦啦”水声巨响,从湖水中窜出一条巨大的鱼,一张口就将她们连人带莲花一口吞下去。 “我靠!忘了这是修真界,到处都是危险了……” ☆、穿越丛林 被鱼妖吞进肚子里,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 何贞贞表示一言难尽。 不过,陈南星仿佛很有经验的样子。点了个火光术照明的陈南星面对何贞贞惊讶的眼神,淡定道:“不就是被妖兽吞了吗?多大事!” 何贞贞深以为然的点头:一看你就被吞过很多次的样子。 陈南星捏了个法术罩住两人,然后用另一只手提剑,轻描淡写的往上面砍。她还说:“鱼类的脑子很小,少有开启灵智成妖的,即便有一只两只撞了大运成了妖,灵智也愚昧的很。”她感叹道:“这傻妖,区区一个启智阶段,跟修士的炼气差不多,竟然敢吞到我头上来,傻到这份上也不愧是记忆只有七秒钟的鱼了。” 四周突然开始猛烈的摇晃。即便站在法术泡里,何贞贞也被晃得差点摔一跤。 陈南星扶住她,嘱咐道:“站稳,我们要出去了。”而后她执剑的手法力汹涌,剑气纵横,猛地冲向头顶的黑暗。 “ou~~……” 凄厉惨叫响彻耳际,脱离黑暗的何贞贞眨了眨眼,看向下方。 此刻她们正停留在空中,脚下离着也不是很远距离的碧波湖面上,水已经变成了红色,还在不停的涌起浪花,翻涌的血水中,是一条巨大的鱼,濒死之际,如同一把华丽的金色扇子的尾巴还在水中拍打。 那只露在水面上有脸盆那么大的圆眼睛仿佛死不瞑目般,僵硬的瞪着空中的两人。 从没见过这么大鱼怪的何贞贞看了一眼,就低下头默念阿弥陀佛。 陈南星看两眼慢慢浮在水面上不再动的鱼妖尸体,随口点评道:“鱼鳞品相不错,质量也还行,扒下来卖给炼器师能做件鱼鳞甲。鱼尾巴颜色还挺绚,放炼器师手里能做柄鱼尾扇,肯定受宗门女修欢迎。” “可惜我不是炼器师。”陈南星惋惜道:“怎么我就没有炼器的天赋呢!” 何贞贞在一旁小小的说道:“那个……前辈,我是啊。” “哎?”陈南星惊讶了一下,也就理所当然了,“也是。你毕竟是主角,身为主角丹器符剑最少也精通一种,变态点全都精通!” 何贞贞不好意思道:“我只会这个……”恩人当初怎么说的来着?法术不行,学剑不行,炼丹不行,画符不行……也就只有点炼器的天赋了! 何贞贞叹了口气。越大觉得自己肯定就一炮灰,没有得到奇遇没有修为飙升没有遇到反派没有打脸名门,目前都还在偏僻地方打酱油……怎么会有主角像她一样,来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了还混的这么惨的呢? 陈南星带着她降落湖面上,拎着剑几下削过去,那巨大的堪比小山的死鱼就被分尸了,鱼鳞鱼尾鱼眼睛被法力摄住,停留漂浮空中,其余无用的部分便沉入了水中。陈南星道:“既然你是炼器师,这些你就收着吧。鱼眼睛也是不错的,可以炼成夜明珠……哦,你是炼器师这些你应该比我清楚,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不,我其实并不清楚。只靠着恩人给的器典自己瞎琢磨的何贞贞心说,一边默默的把东西收起来。“如此…多谢前辈。” 陈南星不在意的摆摆手,沐浴着阳光伸起了懒腰,姿态豪爽的全不似本土女子。然而手还没放下了,她突然变了脸色。“靠,老娘霉运怎么还没走?” 她一把抓住何贞贞肩膀,提着她就往天上飞,语气急促道:“你的飞行法宝呢?快拿出来。” 何贞贞下意识将在鱼腹中收起来的蓝莲花取出,陈南星就迫不及待的抓过去,法力一送就往脚下扔,二人踩着蓝莲花飞行速度顿时快了十倍。 这是在丛林上空飞行,距离碧波湖越来越远,何贞贞回头往后面看了一眼,只来得及瞄到探出水中的半截妖兽身体,顿时就惊呆了。 妈呀!那是蛟龙吧?! 正在此时,那湖水中探身的蛟龙仰天长啸一声,“嗷——昂——” 陈南星脸色更差,“要完!这叫声隐隐似龙啸,这是条快要化龙的蛟啊!完蛋了吃枣药丸!但愿你的法宝够给力,但愿那蛟不要追上了啊啊啊啊!” 何贞贞一直回头望,飞了一会儿,她迟疑的说:“它…好像没有追上来呀。” “哎?真的?” 何贞贞迟疑点头:“嗯……”可是,心里的不详预感是怎么回事? 那蛟确实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如果要追,它此刻就该追在她们身后了。 可是陈南星并没有松口气。按照她这么多年的经验,后面肯定还有更恐怖的事情等着她,绝对不可能让她轻轻松松的! 为保险起见,陈南星踩着蓝莲花飞的更高,以法宝极限的速度飞行。虽然这样对于法力的消耗大了许多倍,不过身为元婴大修士,她法力深厚不怕这点儿消耗! 事情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就完。 在蛟长啸后没过多久,丛林中此起彼伏响起了各种妖兽的叫声,仿佛是在回应它。随后,从苍茫丛林中飞出了一只巨大的黑鹰,快如闪电直朝着她们飞来。 “完了!那蛟是妖王啊啊啊啊啊!!它命令群妖阻拦我们!!!”陈南星惨叫起来,法力疯狂的输入法宝中,夺命般往前飞。 继黑鹰飞出丛林后,又相继飞出六七只禽类妖兽。何贞贞蹲在莲花上,探头往下看。 金鹰、白鹤、孔雀……她就认出这三只,剩下的全不认识!然而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有一个相同点——体型巨大! 就跟碧波湖的鱼妖一样。 “唳——” 禽妖们飞行中掀起狂风,长鸣着离她们越来越近。 何贞贞心里焦急,道:“前辈,它们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你有没有攻击型法宝?”陈南星分心道:“最好是远程的,比如弓箭、弩,朝着它们射!” “我、我找找。”何贞贞埋头搜索恩人给的玲珑芥子里有没有目前用的上的东西,其实目标也很好找,只要把那堆匣子打开看看就知道有没有了,毕竟除了那堆匣子里装的是什么看不到别的都是一眼看清。 何贞贞快速的一一打开匣子查看。丹药、丹药、丹药、法宝剑、法宝剑、法宝铃铛、法宝绫、法宝荷叶…荷叶?何贞贞抽空查看了荷叶是个什么法宝,然后她叫道:“前辈,我还有件飞行法宝,比莲花高阶,要换吗?” 陈南星大喜,“换啊!” 此时禽妖们已经快逼近二十里了,这一路飞来沿途的丛林中还有会飞的妖兽不断的加入追杀队伍中,即便是对逃生很有经验的陈南星,也已经紧张的背心衣服都湿透了。 毕竟身后追杀的是一群妖兽啊!而且还是会飞的!可怕的是每一只都是元神大妖,下面还有无数的妖丹期等着,只要她一被追上,不管当时死没死,受了伤一掉下去,无数的妖兽扑上来她连个骨头渣子也别想剩下! 堪称她入修真界以来最大的危机了。 途中换了青莲叶后,速度果然飙升一倍。这时候陈南星突然就不那么紧张了。因为她想起来,这次她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还有主角君啊,主角是陷入险境绝对不会死反而会得到奇遇获得至宝修为飙升……的神奇生物! 陈南星心里喜滋滋:有主角君这个护身符在,我一定不会这么快扑街的! 何贞贞还在翻匣子。丹药、丹药、丹药、这什么?炼器材料?材料、材料、材料、材料、材料、法宝水泡、法宝金钗、法宝玉簪……法宝冰玉弩! 何贞贞精神一振,她把冰玉弩拿到手中,感应片刻,忍不住在心底感谢恩人一百遍!她迅速的架起弩,瞄准离她们最近的一只金鹰,在灌入法力发射之前,她问:“前辈,我在防护罩里面射箭是否会破坏防护罩?” 第20节 “不会。”陈南星道:“找到弓法宝就赶紧的,用尽全力射它们,能射到几只算几只,射不到也能干扰它们!” “好。”于是何贞贞全神贯注,对付起后方的追杀者。 “这法宝真是给力啊!”陈南星飞着飞着越来越轻松,穿梭在云海中她忍不住感慨道:“果然不愧是主角待遇,这种极品法宝,用着多省时省力!要不是深知主角定律,我都想抢了你的!” 一路有惊无险,极快速的穿过了大半个西域丛林,再过不久,就要到达西修真域修士的地盘了。 越到了这后面,追杀她们的妖兽越来越少,大部分的禽妖都在半路掉头回去了,沿途也没有禽妖再加入进来,何贞贞也放下了□□,坐在青莲叶上休息。 眼见就要飞出丛林区域,陈南星道:“西修真域情况复杂,我们不要太打眼了。等下我会降落在丛林边缘,剩下一小段路我们走出去。” 何贞贞表示:“听前辈的。” 遂在丛林的外围处降落下来。 陈南星颇有些留恋的将青莲叶还给了何贞贞。她神识往周围方圆探查一番回来,脸色有些微变化,却没逃过时刻关注她的何贞贞之眼。陈南星对何贞贞道:“这里距离出口没多远了,危险也不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对了你要是遇到我徒弟麻烦你告诉她,我报仇去了叫她别来找我。还有我徒弟叫蒋晴禾。拜托你了主角君!”说完,陈南星仿佛在躲避什么人似的,窜进丛林中就没影了。 何贞贞:“……我不认识你徒弟啊。”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打招呼的声音,“喂,道友!” 何贞贞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拄着树枝的玄衣少女撑着树干呼呼喘气,问道:“你有没有见过我师傅?一个穿着白色衣服,说话很怪的女人!” 何贞贞:“……呃,她刚走。” 少女愤愤捶墙呃不是,锤树,“可恶!又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再遇 何贞贞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到裴蓦。 裴蓦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到何贞贞。 蒋晴禾还扶着树,她一脸惊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道:“你们认识啊?” 裴蓦点头,拨开灌木丛走过来,他笑对何贞贞道:“道友,我们又见面了。” 何贞贞见到裴蓦,突然就觉得轻松许多,什么面具什么伪装都不必了。她亦笑着回道:“许久不见。” 两人一个眼神便心照不宣,默契的不再提从前的事。 蒋晴禾没发觉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她恨恨跺脚对裴蓦道:“表弟啊,我师傅又扔下我一个人跑掉了!” 裴蓦无所谓道:“反正也不是第一回,时候到了她自己就回来了,你急什么。” 蒋晴禾挥着手里充当拐杖的树枝“piapiapia”拍打树干,恼怒道:“她去找彩霞宫的人报仇去啦!真是不知悔改!彩霞宫人多势众,她一个人跑到别人老窝去,迟早有一天要被那群老女人包了饺子!” “那你有什么办法?”裴蓦走到何贞贞旁边,不耐烦的翻着白眼道:“你一个筑基追得上你师傅吗?有这时间追着你师傅跑,还不如好好修炼,争取早日结丹呢!” 裴蓦转头不搭理蒋晴禾,对何贞贞道:“道友你怎么在这里啊?” 何贞贞抱着双臂倚树而立,扬起下颏指了指蒋晴禾,道:“一位前辈——她师傅带我来的。” “也是缘分。”裴蓦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既然如此,道友你就跟我们结伴而行吧,这西修真界可乱着呢,你一个人行走恐怕不安全。” “好啊。”何贞贞欣然应允。 “对了。”何贞贞突然想起还没帮那位前辈传话,她侧头对生闷气的蒋晴禾道:“蒋道友,你师傅托我给你带句话。她说她去报仇去了,叫你别去找她。” 蒋晴禾愤愤的骂到:“我就知道又是这样的话!不去找她,她死了谁给她收尸啊?” 何贞贞有点烦她了,毒舌了一句:“你就这么盼着你师傅死?” “你!”蒋晴禾被哽住了,瞪了何贞贞一眼,突然就转身跑进丛林里去了。 何贞贞斜眼看裴蓦,等着他去追。 裴蓦半晌没动作。 何贞贞奇道:“你不去追?” 裴蓦一脸莫名,“为什么要去追?又不是不认识路,她气消了就会自己回来啊。” 何贞贞特别想说一句:你一定没有女朋友。不过最后还是没说。 一古代人,懂什么叫‘女朋友’吗? 何贞贞转移话题,问道:“我刚来,不清楚环境。我们现在去哪呀?” “往里走。”裴蓦带头向丛林里面走去,边走边解释道:“我现在被追杀呢。外面都是埋伏,我恐怕要在这里待个一年半载,等外面的人退了才能出去。” 何贞贞道:“不是说丛林里面很危险?” 裴蓦拨开草丛走过去,等何贞贞过来了才松手,他淡定道:“我从小在这一片长大的,这里我熟。” 何贞贞惊讶,“感情这是你老家啊!” “算是吧。” 裴蓦一路走一路给她介绍,“这一段还好,基本没什么毒虫妖物,都被住在附近的散修搜刮完了。不过这只有住在这一片的散修知道,追杀我的人不知道,所以他们不敢进来。” “说起来,道友,你初来乍到,还没有建洞府吧?要不要考虑在这附近定居啊?” 裴蓦非常识相的没有过问前三个月何贞贞的经历,只问她今后的打算。 他接着介绍到:“此地名叫阴雾林,横亘五百余里,每到太阳落山之际,树林里便阴雾弥漫而得名。居住在此地的散修有四五百人,大部分是仙修,但也不乏魔道修士。阴雾林出产丰富,也不缺修炼资源,每到月中,大家便会组织集市,与别人交换自己需要的东西。” “道友若是不怕长途跋涉,也可以前往千余里外的仙门坊市买卖物品。” 何贞贞对这个地方印象不好,心里不想在这里多待。她耐着性子听裴蓦讲了许久,在裴蓦面带期待询问她愿不愿意在这里建立洞府的时候,沉吟片刻摇头拒绝了。 裴蓦挺失望。 何贞贞跟他往前走着,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顺口问出来了:“说起来,你从前一直不敢看我的脸,怎么今天就敢看了?” 裴蓦拨开灌木叶的动作顿住,他回头望了望何贞贞的脸,继续埋头走路。只是声音闷闷道:“是我从前见识浅薄。” 何贞贞想了想这句话的意思,惊讶道:“难道你见过了比我更难看的?” “唉~”裴蓦叹口气,一脸往事不堪回首,不再说话了,默默地领头往前走。 何贞贞也就安静下来,边打量着四周,一边想事情。 走着走着,裴蓦突然停下来,手里提了把剑,警惕着对何贞贞道:“到了这一段就要小心了,别被毒虫毒蛇咬着。” 何贞贞也从玲珑芥子中取出了一把剑形法宝。 两人脚步轻巧前走,警惕着四周。何贞贞竖起耳朵,在那风吹叶动的声音中,听到隐隐约约的动物活动的声音。 她心里很平静。 不害怕,不紧张。全然不似在恩人面前的恭顺乖巧,和在那位前辈面前的紧张害怕。 我居然能在裴蓦面前放下伪装。何贞贞心想。 风中有异动的声音。 “锵!”她闪电般抬手劈出一剑,直觉知道,没劈死。 裴蓦反应快,反手一剑戳在了地上,正正戳中了蛇头。那五彩斑斓的蛇身挣扎着在地面乱动,卷住剑身要去缠裴蓦的手,却被灵剑突然迸发的剑气斩成数段,血肉模糊,落在地上还在跳动着。 何贞贞嫌恶的撇开眼。 解决了毒蛇,两人继续前行。 继毒蛇之后,一路上有各种毒物冒出来,却罕见的没有妖物。 裴蓦纳闷儿了,“往日都有妖物在后方指挥毒物攻击,毒物死的差不多了它就该跳出来了,怎么今天走这么久,一个妖物都没看到?” 何贞贞无所谓的站着,提着剑柄在手里耍着圆圈,转出呼呼的风声。 裴蓦突然面色一变,“遭了!蒋晴禾在我们前面进来的,不会是都被蒋晴禾引过去了吧?” 何贞贞想着,好歹是前辈把她带了出来,不然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死呢!况且那前辈十有八九和她一样的来历,前辈的徒弟遇到麻烦了,且看顾一二好了。于是何贞贞出口建议道:“要不然分头找?” 裴蓦犹豫片刻,便同意了。“麻烦道友!” “无妨。” 遂二人分头找人。 ☆、沉思 几棵参天大树下,围出了一片不小的空地,草色葱葱,娇翠欲滴。 若是无人打扰,这自然是极好的一处绿色风景。然而世事大多遗憾。 “吽——” 牛头蛇身的巨大妖物仰头长皞一声,头顶锋利的弯角上凝聚夺目的摧残光华,而后,凶狠的向着前方那灵光围绕快速旋转的大阵撞下去。 仿若乌龟壳一般的大阵灵光激荡,位于边缘的连环小阵一霎那层层崩溃,却在攻击被核心大阵抵挡后,又慢慢的自动恢复。 “噗——”主持大阵的蒋晴禾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若鬼。 不能输!蒋晴禾死死忍住五脏六腑的剧痛,咬牙维持住手诀,迅速的补上了法力,补充大阵抗住了妖物攻击后的消耗。 身为一个阵修,就是这点不好。没办法边打边退,只能在一个地儿耗着,耗到,要么敌人被阵法干掉或者没耐心了放弃这根难啃的骨头退去,要么自己法力耗完阵盘全毁再也没有别的手段,然后被敌人干掉。 所以阵修出门在外,总会找一个战力强悍的熟人作伴。 蒋晴禾此刻无比后悔,为什么要抛下裴蓦一个人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呢?现在遇上危险了,看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把所有能用到的阵盘都摆出来了,然而在妖丹期的妖蛇面前,一击之下就身受重伤,此刻勉力苦苦支撑。可是阵外并不止那一条妖蛇,还有炼体期的妖物潜伏在树林中,她先前粗略看一眼,就看到了十几双妖物的眼睛,在黑暗中紧盯着她,目光冷酷而贪婪。 蒋晴禾内心疯狂尖叫:裴蓦裴蓦你在哪里快点过来救我啊!!!!! 一棵枝繁叶茂苍翠的大树上,何贞贞飘在一个透明的水泡里,坐在一根枝桠的分叉部分,低头看向正在激战的草地中央。 哦,这水泡状法宝也是玲珑芥子中之物,作用是隔绝一切,隐藏气息。用在此处相当好! 她看着下面的发展,将冰玉弩拿到了手里,慢慢的瞄准了妖蛇,法力涌入,蓄势待发。 “吽——”那牛头蛇身的妖物又仰天长皞了一声,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愤怒,再次扬起脑袋,举起一头的璀璨光华,向着仿佛乌龟壳般的大阵砸下去。 第21节 妖修与人修最大的差别就是——妖修身体强横,人修脑子聪敏。 再说还有一个境界的差距在那里,面对着金丹妖修如此蛮横的一击,叫苦不迭的蒋晴禾吓得眼睛都凸出来了。然而不想死,唯有硬抗,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怂了那就真的完了 蒋晴禾全力输出法力入阵中,引发的激流冲的她衣袍鼓荡。 大阵的灵光符文速度极快的旋转着,在妖蛇的牛头悍然砸到大阵那一刻,光芒大亮。 何贞贞趁机将准备已久的一箭瞄准了妖蛇的眼睛射了出去,随后在水泡中急飘往后。 “轰——”爆炸声冲天而起,余波扩散,掀翻了周围的巨木,引起树木断裂声不绝。而在这轰鸣声中,还有一道凄厉的长皞,“吽——” 听动静是伤到目标了!何贞贞将冰玉弩扣在手里,悄悄的顺着地面往战场中间去。 妖蛇痛的在地上打滚,不断哀皞,蛇尾胡乱的拍打中又拍断了不知几许残枝断木,造出了几多坑洞。 艰难的从土里拔出一个脑袋的蒋晴禾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但这并不妨碍她向这位恩人继续求救。“咳咳……噗——……救命……救命啊……” 紧急时刻,何贞贞想施展听风,来确定蒋晴禾的位置,可是手诀对了,法力路线对了,法术……失败了。 好吧,我早知道这个法术时灵时不灵了!何贞贞暗暗的叹口气,认命的悄悄的小心躲过妖蛇,慢慢找。 妖蛇痛伤一目,凶性大起,在被摧残过一遍的草地上开启了无差别攻击,被埋进土里好不容易将自己□□一小半的蒋晴禾还没来得及闪躲,又被妖蛇巨大的身躯碾过,给压进了地里……脸朝下。 蒋晴禾:“噗……” 混乱中,何贞贞也找不到打击妖蛇另一只眼睛的机会。妖蛇的鳞片太厚了,她不愿意以打草惊蛇来试探冰玉弩的一箭能否破妖蛇的防。只能找脆弱的部位下手。而现在找不到伤害妖蛇脆弱的部位的机会,何贞贞也无计可施。 另一边,听到了丛林中传来巨大响动的裴蓦正在往这里赶来。却在途中遇到了一条蜈蚣妖,被缠上无法脱身。 情况棘手。 ………… 再一次被妖蛇的尾风波及到,差点暴露行踪的何贞贞慢慢的飘出了战场范围。 毫无办法。 何贞贞沉静的目光在尘土飞扬的场中停留片刻,操纵着水泡慢慢的飘到了远处没被波及到的一棵树下。 我真的战斗力这么渣吗? 我真的愿意这样面对战斗而无能为力吗? 何贞贞内心这么问自己。 法术不行,修剑不行。炼器倒是不错,可是炼器能够在战斗的时候发挥出强大战力吗? 即便是阵法,也能在战斗的时候发挥出强大的防御力量,比如蒋晴禾。她就以阵法撑到了我的到来。 可是我来了又有什么用? 我是个战五渣啊! 我是个除了炼器,一无是处的战五渣! 即便不想承认,可这是事实。 内心对自己的设定是‘一人一剑走修真界’的何贞贞,此刻罕见的,生出了一种无力的感觉。 法术不说了,唯一会的一个听风,时灵时不灵的。剑法,练了三个月,虽说剑招熟练了,可是战斗时无法运用,也发不出剑气,有个什么用呢? 何况恩人都说了,她没修剑的天赋。 难道……今后的生涯,真的要当一个战力低弱的炼器师吗? 何贞贞默默的低下头,内心三个大字:不!甘!心! 那么,有没有别的,可以增强战斗力的方法呢? ☆、灵光一闪是什么? 或许是蒋晴禾命不该绝。 在何贞贞沉入自己的思绪当中时,邈邈林中窜出一道闪电似的剑光,在妖蛇扬起的颈间绕了一圈,顷刻间,妖蛇就嗥叫着,头与身分家。至头颅滚落在地,长条的身体还在地上翻滚抽搐。 紧接着林中飞出一人,动念间已驱使飞剑直插入妖蛇头中,搅动几番,从鲜血淋漓头中带出一颗闪闪的妖丹。突来之人闲庭信步,将妖丹握入掌中。 转瞬间,让蒋晴禾重伤何贞贞无力的妖蛇,就魂归幽冥。 来人走到一处停下,抬腿踩了踩地面的一片衣角,语气不急不缓,似带戏谑,道:“禾苗儿,可要我扶你起来?” 浑身剧痛头脑发晕,但好歹还没失去意识的蒋晴禾硬撑着从土里拔出脸,一声“多谢……”(前辈)还没说完,手一软又一头栽进地里。“咚!” 来人好笑似的摇摇头,弯腰伸手拎起趴尸的蒋晴禾。飞剑盘旋一圈稳稳的停在了来人脚边,他踩上去,驭使飞剑破空而去。 飞了不久,又瞧见下方林中被蜈蚣妖纠缠不得脱身的裴蓦,来人好人做到底,手一指射出一道灵光,转眼便洞入蜈蚣妖头颅,蜈蚣妖未及抵抗,便在蓦然腾起的熊熊火焰中烧成灰。 裴蓦收剑落到一旁,抬头看到空中人影,顿时松了口气,两手作揖恭敬礼拜道:“多谢文宇前辈救助!” 来人——文宇眼神上下扫他两眼,顺手也将他摄空捞在手,一块儿带出去。路上问道:“怎么分开了?若非我恰巧路过,禾苗儿今日该成了妖物腹中餐。” 被拎着腰带提在半空受冷风吹的裴蓦愁眉苦脸无声叹口气:文宇前辈这爱拎人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口中却乖乖答道“是沉星真人,她又跑去寻仇了。表姐气不过又在那里骂人,被我一个朋友刺了一句,就跑了。我和我朋友进来找她。文宇前辈,你有看到一个十二三岁,半边脸有胎记的女修吗?那是我朋友。” 文宇道:“不曾看见。”停了会儿,他又道:“这附近方圆百里都无生人气息。”他平板英俊的脸上,露出微微的惋惜,语气依旧无波澜道:“应该是运气不好,已入了哪头妖物腹中罢。” 裴蓦闻言愣住,半晌,呐呐道:“不可能吧……” 裴蓦说不清楚此刻是什么感觉,只是蓦然发觉,他对何贞贞的在乎,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文宇前辈是魔婴,神识之下,修为不超过他的修士,都无所遁形。裴蓦相信他说的,方圆百里都没有何贞贞踪迹。可是被妖物吃了…… 不不!她一定是跑到了百里之外的地方,绝不可能被妖物吃掉了!裴蓦断然掐断了心中一切不好的联想,心想她一定是不认识路,不知道走到百里外的哪个地方去了。 裴蓦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他转而说道:“文宇前辈,您不是去南域了?” 文宇道:“事已办完。” 裴蓦道:“原来是去办事…大家都说您去了南域不再回来了。” “胡说!”文宇翻白眼道:“他们想占我洞府才是真!” 飞剑遁速极快,眼见要出丛林范围了,裴蓦想起外面还有一群追兵在等着他,不过歪头看看一手拎一个的文宇前辈,裴蓦笑眯眯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有前辈在,我就不用怕琅衍府的追兵了。” ………… 另一边,当何贞贞回过神来时,周遭一片寂静。 她抬头揉了揉眼睛,举目四望看清周围后,依旧在水泡里盘腿坐着,水泡轻飘飘的慢慢飞起来。她坐着水泡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停驻在空,垂头看着横亘在场中的无头蛇身,皱眉思索。 看这情况,蒋晴禾该是被救走了,只不知是谁救得。何贞贞初时觉得是裴蓦,片刻后又否决猜测。裴蓦应该没那么大本事! 况且……她目光停驻在蛇身上,目露探究。这是一条金丹妖蛇,按照‘同阶修为,妖修比人修强大’这一定律,若是金丹修士,不可能这样干脆利落的斩断妖蛇头颅,必然该有一场惨烈打斗才对。所以,是一名远比妖蛇强大的修士出现,救走了蒋晴禾! 紧接着她又反应过来,啊……又按照前世经验想问题了!何贞贞摇摇头,把探究之心甩出去,再看妖蛇尸身时,目露垂涎。 这真是极好的一副炼器材料! 比起在碧波湖得到的那副鱼妖的材料好上百十倍,令何贞贞分外想将它收入囊中。 “我就日行一善,为你念经超度,再收你尸身好了。”何贞贞自言自语的下了决定。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对着尸身念完经,何贞贞心安理得开始拔鳞拆骨。 过程中血肉狰狞,血腥扑鼻,而何贞贞一脸淡定,拿着一柄恩人赠送的飞剑,干脆利落的撬下妖蛇的鳞片,扒下蛇皮,剖开肚腹,刮肉剔骨……全程气不喘心不慌,平静似寻常。 呐,短短时日,她已从凡间十二岁的丑姑娘,往一名合格的修士蜕变了。 何贞贞忙活完,收了飞剑,又将堆积成山的坚硬鳞片、又宽又长的一块蛇皮、以及一条无头的狰狞蛇骨,收入玲珑芥子。就连掉落旁边的蛇头,她也小跑几步捡了回来。 此时日暮时分。 丛林里慢慢的黑暗下来,无风,于是草木不动,也未有虫鸣声,方圆数里都无蛇鼠虫蚁的活动声,竟是死寂般的安静。 何贞贞此刻并不想去找裴蓦。下午她苦苦思索自身往后的修炼道路在何方时,有过一点稍纵即逝的灵感,然而没能抓住,她现在要找个地方安静的回想,那灵光一闪是什么,若能再次遇到,自然是最好! 在附近随意找了棵大树,何贞贞举着飞剑在三人也环抱不拢的树干里挖了个洞,便钻进去预备在此过一夜了。 而在丛林外,回到了自己洞府的裴蓦,却做下决定:明日一早,就去丛林里寻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错过 清晨,微曦时分。 裴蓦收拾了东西,就往隔壁蒋晴禾的洞府去。 蒋晴禾伤的太重。全身多处骨头碎裂,经脉出现不同程度损伤,好在丹田无虞,只是若没有上好灵药,今后一年半载恐怕要在床上度过。 裴蓦凭玉符进了蒋晴禾的洞府。路过洞府中厅不停,左拐往闭门的石室去。蒋晴禾就躺在石室中的云床上。 裴蓦看看她一张糊满了绿色药糊的脸,略不忍心的转过头去。唉!好可怜见的,表姐那么爱美的一个人,若是醒来知道自己毁容了可怎么办呢! 略停留片刻,裴蓦拿出一枚留音玉符,输入法力,对着说道:“表姐,你身受重伤,文宇前辈说若是没有上等灵药服下,恐怕会有损根基。我去阴雾林找药去了,你若醒了不要乱动。我托了文宇前辈每日来看看你,到时你要做什么只管与文宇前辈说便是。”他想了想,又留下一句:“你的脸也伤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复颜草的!” 留言后,裴蓦将玉符置于枕边,转身离开了洞府。 圆圆的太阳将将出了一半,橘色的光晕染了山头与天边,又将舒适的暖意散播世间。 有同样出门很早的修士与裴蓦打招呼,“裴小弟,今日怎么这般早?” 裴蓦看向出声之人,也打了个招呼,“张前辈。” 另有一道调笑的女声传来,“嘻嘻,昨日我瞧见你表姐浑身鲜血淋漓,气息微弱,好似个死人似的。裴小哥~你表姐可还活着?” 裴蓦冷着脸,硬邦邦道:“不牢你挂心。” “嘻嘻!我看到她伤到脸了哦~好可怜见的!好好的一个大美人,就要变成丑八怪了~哈哈哈……那样~岂不是从此以后,我就是这一片儿的第一美人了!” 裴蓦面无表情,一副硬邦邦的姿态,完全不为对方言语所动。然而内心却在咬牙暗骂:贱人! “哎呀~真没趣儿!” “走啦。” 第22节 待那两个离开后,裴蓦对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瞪了瞪眼,心中暗骂:奸夫毒妇,祝你们早死早超生! 而后,裴蓦收拾了心情,踩上飞剑往阴雾林飞去。 何贞贞呀何贞贞,你可一定要等到我来救你呀! ………… 树洞中,何贞贞正在不知道第几百次思索这些问题。 炼器师除了炼器,还能做什么呢? 是仅仅只能炼制出法宝吗? 可不可以……控制法宝呢? 可是,只要是修士,就都能控制操纵法宝呀! 那……如果别人只能控制一件法宝,我却能同时操纵两件呢? 或者……我能同时操纵很多件呢?! 那一点许久也没能再次摸到的灵光,此刻隐隐约约的浮现出来,并慢慢的变得清晰。 如果我能同时操纵许多件法宝,是别人的十倍、二十倍……一百倍…… 我是炼器师,在不缺法宝的状态下…我可以用一件爆一件……法宝自爆产生的威力,应该不会逊色于几多捆炸弹同时爆炸吧……? 思路愈发清晰,渐渐的,豁然开朗。 何贞贞蓦地睁开了眼睛,明亮双眼中绽出浓烈的希望光芒。 呐,这个方法,我可以先试试嘛! “轰!”何贞贞将玲珑芥子中装着法宝的匣子都倒出来,在身前堆成小山坡。 何贞贞兴致勃勃的将法宝全都拿出来,空空的匣子仍然收回芥子空间。 筑基阶段,神识将出未出,操纵法宝只能以法力灌输其中,无法做到圆融如意。 何贞贞拿过一件又一件法宝,输入法力。飞剑、金钗、玉簪、明珠……直到第五件,才有了力不从心之感。 何贞贞看着悬浮在身周的五件法宝,内心的兴奋简直要爆炸! 啊啊啊……真的可行! 她以法力牵动,欲指引法宝攻击树洞外的土地,然而经脉蓦地一抽,何贞贞感觉身体骤痛,虽只片刻,也打断了她对法力的控制,悬空的法宝顿时落地。 何贞贞流着冷汗,喃喃道:“呐……是不是太逞强了?或许我该从一件两件开始试……” 结果证明,同时操纵多件法宝,是确实可行的。同时需要深厚的法力与强大的意志! 当阳光穿过大树之间树冠的空隙,投向树洞前的腐枝枯叶,何贞贞练了一个上午,已经力竭。她正端坐着打坐,恢复法力。 得亏此地灵气浓厚,远非人间能及。短短一个时辰后,在人间需要几天几夜才能恢复的法力,便充盈如初。 找到了希望的出路,何贞贞心也比往日跳的快些。她用了很大一会儿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然后拿出在碧波湖得到的鱼妖的材料,又在意识海翻出恩人赠与的《器典》,开始钻研。 ………… 再次斩杀了一条四脚爬虫后,裴蓦拄剑喘息。 这是阴暗的阴雾林,弥漫着阴晦腐朽的气息。在腐枝枯叶遮盖住的黑暗中,有种种毒物爬行活动的声音,它们或接近、或远去、或原地藏匿,目标不一而同的,是这个闯进它们生存之地的修士。 裴蓦并不怕这些称不上妖精的小小毒物。他已斩杀了这片领地的领主,休憩片刻后,他仍旧顶着法力防护罩,继续往前走。 随着他的走动,前方藏匿的毒物们纷纷后退,“簌簌簌”的活动声此起彼伏。突然有一道黑影从厚厚的枯叶中窜出,径直袭向裴蓦。却在即将成功时,被一道屏障阻挡,黑影撞上屏障的下一瞬,便被弹了出去。 这一举动仿佛激怒了藏匿中的毒物们,它们纷纷从黑暗中现身,一个接一个的撞向裴蓦。无一例外,被防护罩弹出不知多远。 裴蓦烦不胜烦了,执剑出招,“唰唰唰”剑光闪过,被分尸的毒物们纷落如雨,“撒撒撒”掉落在地。 裴蓦迅速的往领地中央去,杀死了妖物领主,他要去把妖物领主守护的灵药采到手。 他来这里找何贞贞是真,来采药也是不假的。 因着昨日去的那一片被文宇前辈断定‘方圆百里没有生人’,对文宇前辈非常信任的裴蓦便没有再去那边,而是往另一个方向走的。也因此,与一直待在原地没挪过步儿的何贞贞,就这样错过了。 ☆、谁是邪修? 琅衍府派遣来围杀裴蓦的弟子失利,消息穿回去后,府主派出了一位亲传弟子前来,摆明了一定要将裴蓦此人斩杀。 接了这份差事的,是府主三弟子,孙言。 他踩着玉带飘飘的红色葫芦从天而降,眼光没往低头弯腰的一群记名弟子身上瞟一眼,一副高傲矜贵、目中无人的姿态,一来便发下命令:“分成五小队,各择一方,入林搜索。若是寻到那裴蓦小人踪迹,即刻传讯与我。” 并无人敢出声反驳。 有两个人见着大伙儿迅速的组了队,便上前几步恭敬道:“师兄,我俩跟在您身后,听候差遣罢?” 孙言鼻子里哼出气儿,并未出言否决。 准备妥当,一行人便分了方向,步入林中。 沿途并未遇见妖物,倒是蛇鼠虫蚁等毒物层出不穷。 孙言是金丹修士,应付起来自然游刃有余。倒是跟在他身后的两人,并未能得到他的庇护,面对着前仆后继的各种毒物,内心叫苦不迭。 途中,孙言嗤鼻道:“外面将这阴雾林传的跟个什么龙潭虎穴似的,连几只妖丹期的妖物都无,区区几只毒虫盘桓,便让无知散修将此地当成凶林,果然见识浅薄之辈!” 俩跟班一边疲力应付周围‘柿子专挑软的捏’的毒虫,还要抽空恭敬附和,“师兄说的是。” 就这么一路深入。 前面渐渐看到折枝断木,和那拦腰而断的大树。绕过大树折断垂下的枝干,便看到一片平坦的绿草地,草地上多处有草木倒伏和压塌魂的痕迹。而最吸引人目光的,却是草地中央的一地破碎肉块,以及斑斑血迹。 “有人与妖物在此打斗过!”孙言断言道。 他快步跑向草地,在那一堆肉块前停下,矮身拾了小小一块,细细的看了两眼,快速的推断出来。“是蛇肉。有金丹修士与妖蛇在此斗法,修士胜了。只是……”孙言看着一地凌乱散落大小不一的肉块,分外不解,“便是杀了妖蛇拔鳞取胆,也无需将蛇尸粉碎成这般罢!” 莫非此人爱好奇特? 正在这个时候,在树洞中闭关了不知几日的何贞贞,收了功,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 孙言第一时间发现了她。 “邪修!”孙言惊呼。 俩跟班顿时惊吓到,握紧了飞剑跳到孙言身后去。 孙言执剑警惕的看向突然走出来的丑陋修士。从外表上看,此人矮小瘦弱,身穿青色裙裳,好似未长大的豆蔻少女,然而那一张脸,一半丑陋似鬼,一半光滑如新,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因此令孙言第一时刻想到了那些以诡异邪法修炼的邪修。 何贞贞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个人,沉默着没说话。呐…法宝炼成,太高兴了,没注意外面情况就走了出来。这几个人一看就知道是仙道修士,这架势也不像是友好的样子,敌众我寡……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孙言见对方久不出声,再一感应,原来只是个筑基期邪修,顿时有了把握。虽说邪修一向手段奇诡,然而隔着一个大境界,孙言料定这矮个子邪修今天必定是要交代在自己手上了。 “邪修,看我今日来替天行道!”孙言高喝一声,手诀引动,便施放出法术,一团烈烈火焰从他掌中喷薄而出,仿佛一只咆哮的老虎,冲着树洞前的何贞贞去。 她想都没想,便把炼好没多久的一套鱼鳞飞刀打出去,并没注意到,当她打出法宝时,对面敌人突然亮起的眼神。 三柄形似柳叶的飞刀呈‘品’字,飞出去的过程中,自动将法力转化成水,挟裹着越来越大的水球,与熊熊烈焰撞在一起。 “轰!” 水火相遇,水火不容。 滚滚的浓烟炸开,仿佛巨大的一朵蘑菇云,升腾向空。 她还没松口气,那边,孙言已经冲过去,抓住了飞刀,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得意笑容,“这般好的法宝,岂能在一介邪修手中,合该是我掌中宝才是!” 还没捂热的法宝,转眼就被别人夺了去,何贞贞简直要气炸!眼见要被对面修士抹去联系,收入囊中,她趁着还有最后一丝联系在,控制法宝,自爆! “轰轰轰!” “噗!” 绝对没想到对方这么狠连法宝也不要了的孙言被炸了个正着,如同被金丹修士全力一击打中,倒飞出去,肋骨都陷进去几根,他喷出一口鲜血,勉力支起身,怨恨的盯着她,嘶声道“邪修,今日必让你死无全尸!你们两个,去杀了她!” 刚得的法宝没了,此刻心痛的无以复加的何贞贞,闻言简直恨死对面这人。她破口大骂:“妈的智障!眼睛有病就别出来丢人!你踏马哪只眼看到我是邪修了?莫名其妙就跑出来喊打喊杀,还抢我法宝,你踏马才是邪修吧!” 孙言狰狞笑,露出一口染血的牙齿,“我说你是邪修,你就是!” 何贞贞冷笑,“呵呵!世界是你家的?你说了算啊?” “想知道为什么?”孙言爬起来,捂着胸口,对她笑的满带恶意,“因为你是散修一个,而我,是琅衍府府主亲传弟子!” “我说你是邪修,你就是!” “还愣着干什么?”他朝一旁的两人吼道:“快去杀了她。” 被敌人那张恶意的、扭曲的脸恶心的够呛,何贞贞火气上头,掏出冰玉弩,瞄准他就是一箭。 “咻!” 孙言轻易地躲开。 他目光炙热贪婪的盯着那把弓nu,喜不自胜,“好!好!好!又是一件上品法宝,也不知是你这个邪修杀了多少修士,从何人手中夺来的,不过,今日过后,它就是我的了!” 一道木刺袭向何贞贞,同时在她脚下,一个地陷术悄然发动。 她狼狈躲开,却又被蜿蜒而上的草叶缠绕了腿脚,一时没站立稳,摔倒在地。 她气急,举着冰玉弩对着敌人连发三。然而别人并不会站在原地等着她来打,早早便躲开了。 此刻,何贞贞无比深刻的感受到了攻击手段缺乏带来的无力感。 别人可以远程施放法术,她不能。她甚至不会防御的法术,所以她只能被动挨打。 冰玉弩更适合作为暗杀的武器;她有飞剑但是她无法放出剑气;她有别的攻击型法宝但是修为不到,用不了! 被两个只放法术打击她的修士牵制着,真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鬼……”时间一久,孙言便看出来了。他愈发得意,笑出一口染血的牙齿,略有踉跄向着被草叶缠绕住的何贞贞走去,他目光贪婪残忍的看着她和她手上的冰玉弩,嘴里说的话却是对着他的跟班,“用土刺术,把她的腿钉住。” “啊!” 腿骨被刺穿带来的痛苦,让何贞贞痛到嘴脸扭曲,满头冷汗如浆。她浑身抽搐着,躺倒在草地里,手上再也拿不稳冰玉弩。 “干的不错!”孙言走过来,踉跄弯腰捡走了草丛里的法宝,因弯腰牵扯到伤势,他不可避免又吐出了一口血,染红了下巴与衣襟。他却还在笑着,一只脚踩住了她的手腕,目光血腥残忍,“把她的手也钉住。” “啊!” 第23节 鲜血从破裂的动脉中喷出来,迅速的染红了周围一小片。 失血过多,让何贞贞脸色苍白下去,并且头脑开始一阵阵犯晕,眼前发黑。 孙言又吐了一口血。他再次弯腰,一只手在何贞贞身上摸索。怀里、腰间、手腕、手指,所有惯常佩戴芥子法宝的地方,都被他摸了一遍。 “在这里……”孙言从她的手腕上,撸下了一只隐形的手环,神识往里一探,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把手环在手中把玩,居高临下,神情变态似的愉悦,满意的欣赏着奄奄一息的人。“邪修,看在你为我贡献了一件上品法宝的份儿上,我不动手杀你。你就在这里,等着毒虫来啃咬你的血肉,吞噬你的骨头,最后~连渣都不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孙言大笑着,转身大摇大摆的离去。 何贞贞浑身泛冷,也不止是身体,连心都好似泡在三九寒冬的水里,冷的她连魂魄都发抖。 邪修……你才是邪修…… 你们……才是邪修! 你们这样的……才是…… ☆、晋江首发 这日,裴蓦挖取了一株复颜草后,继续往下一个目的地走。半路,他遇上了曾经杀害他师父的帮凶之一。 看到孙言,裴蓦眼睛立刻就红了。 而孙言在看到裴蓦时,原本心情便大好,此刻更是春风得意。“哈哈哈!今日可真是个好日子,不但叫我得了一份意外之财,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在这里遇上你!裴蓦,你区区魔基,在我金丹面前,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明知不敌,还热血上头冲上去的,那不是英雄,那是傻子。不论此刻有多想生啖敌人血肉,裴蓦也知道,魔基在金丹修士面前不堪一击,若是冲动的冲上去,反而会葬送自己性命。 他满怀怨恨的看一眼孙言,作势要冲过去报仇雪恨,却在下一瞬向着孙言那方扔出一颗雷震子,而后即刻转身就逃。 孙言飞身避过了袭来的雷震子,凌空虚渡去追裴蓦。而跟在他身后的两人却那么好运,被雷震子砸了个正着。“轰!” “啊——” 修为不够没能抵挡住的两人被炸开的雷霆网住,虽说只持续了一两息,也足够令两人重伤了。 孙言凌空而行,闲庭信步一般,追击前方狼狈逃窜的裴蓦,不时放个法术,却又不砸中他,只从他的身侧擦过。孙言以看戏的目光看着逃亡的裴蓦,姿态像极了戏弄老鼠的猫。 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法从金丹修士手底下逃脱的裴蓦,在躲过了又一个法术后,借机停了下来,手持剑面对着孙言,严阵以待。 孙言挺可惜的,“怎么不逃了?看你像条丧家之犬似的狼狈逃窜,也别有一番趣味!” “既然你停下来了,我也就不浪费时间了。”孙言慢慢的从空中走下来,脸上浮现出势在必得的笑容,他向着裴蓦伸出手,道:“不想吃苦头,就乖乖的把宝物交出来,我还能放你魂魄去轮回。” 裴蓦脸色扭曲,呸他一脸,“我信你不如信鬼!” 孙言顿时面目阴沉下来,“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只能先杀了你,再找宝物了。”他释放出属于金丹修士的威压,毫不留情的向着裴蓦打击过去。 裴蓦咬牙支撑片刻,终究撑不住,但也不想狼狈的跪着,顿时扑地。 孙言随手便是一个火球术挥过去。 “咳咳……”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喘息几声,心头略有懊恼。为了在这裴蓦小儿面前威慑一把,强行动用法力飞行,又是施放法术,此时牵动了伤处。 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能得到师尊梦寐以求的宝物,孙言心头又兴奋起来。他开始盘算着当他为师尊献上了宝物,师尊会怎样的奖赏他了。 “想得到宝物……做梦吧你!”裴蓦突然抬头,诡异一笑,那呼啸向他的火球便在空中熄灭。 孙言反而大喜,“宝物果然在你身上!”他突然握剑砍向裴蓦,拼着折损修为,孙言也要出手将宝物夺过来了。 此刻,裴蓦却好似会瞬闪一般,转眼出现在三丈之外,他嘻嘻笑着,眼睛里是纯然清澈的光,全不似以往的深沉。他欢快的向孙言招手,说:“快点来抓我呀!” 虽然觉得裴蓦状态不对,然而得到宝物的思想占了上风,孙言提着剑就冲了过去。满心满眼里想着,自己一个金丹修士对付个魔基修士简单的很,他马上就能得到宝物了! 孙言满眼狂热的冲上去砍杀。 裴蓦灵巧的左闪右闪,还一边嘻嘻笑着叫嚷,“太慢啦!”“没砍到哟!”“我在这里!”“哈哈哈人修你好蠢啊!”…… 在昏暗的树林中,两个人慢慢的摸了过来,蹲在一丛灌木后,相视一个狠辣的眼神,便悄悄看着不远处的缠斗的两人,或者说,在看着被裴蓦逗着玩的孙言,安静的等待时机。 裴蓦停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低头俯视着已经陷入狂乱状态而不自知的孙言,歪头纯真的笑了笑,冲着他叫道:“我玩够了哦,要去找我阿娘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慢慢玩吧。”他挥了挥手,下一瞬,整个人消失不见。 “不!宝物!宝物不要走!”孙言眼神痴狂盯着裴蓦消失的那根树杈,举着剑在树下又叫又跳,仿佛得了失心疯似的。 灌木后,两个人慢慢的走出来,在快要接近孙言身周三尺范围时停下,狞笑着发动法术。“三师兄,师弟送你上路!” 裴蓦在一棵树下的草丛里,找到了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人。他大惊失色的扑过去,大叫道:“阿娘!” “我我我、我马上救你!”他手忙脚乱的把濒死的人扶起来,托着她的上身,令她张开嘴唇。他伸出一根手指垂到嘴唇上,只见他的手指尖竟然流出了一股清澈泉水,落入她微张开的口中。 而神奇的是,在泉水流入她口中不过片刻,她的伤口就开始愈合,苍白若鬼的脸色也慢慢的回暖。 裴蓦双手抱着她眼巴巴的等着人醒来。 何贞贞朦胧醒来的时候,是懵逼的。等她听到裴蓦欢快的叫她“阿娘”的时候,就更懵逼了。 她看着视线上空,裴蓦那张放大的、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脸,颤颤巍巍的问:“你、你是谁?” 裴蓦眨巴两下眼,冲她笑的甜蜜蜜,“阿娘,我是泉啦……” 何贞贞:“什么_” 裴蓦依然笑嘻嘻,“我是泉,泉水的泉哦。” 何贞贞:“你不是裴蓦?” 自称‘泉’的裴蓦眨巴眼,装傻,“裴蓦是谁啊?我不认识哦。” 何贞贞:“你……”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裴蓦天真无邪的笑,兴致勃勃的跟她分享自己的小乐趣,“阿娘,我跟你讲哦,我刚才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修,他可傻了,追着我喊打喊杀结果把自己绕进魔障里面去了。嘻嘻!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傻的人!” 她烦躁道:“别叫我阿娘!” 说到人,何贞贞突然想起来把她打个半死差点真死了的三人组,领头的那个还把她的冰玉弩和第二件作品给掏走了。趁着恢复了点力气,她挣扎着爬起来,从玲珑芥子里取出疗伤丹药塞进嘴里,就要去找那几个人。 一定要杀了他们!何贞贞心想。 “阿娘你去哪里啊?”裴蓦眼巴巴的跟上。 何贞贞绷着脸,说话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去报仇。” 裴蓦欢呼道:“我也去。”他狗腿的将头凑到她肩膀旁,笑嘻嘻的讨好道:“阿娘,告诉我仇人长什么样,我很快就能找到他。我很厉害的。” “别这么叫我!”何贞贞再次重申一遍。她想了想,说道:“一共三个人。其中一个细眉长眼,尖下巴,头上顶着个红葫芦。你见过吗?” “噫?”裴蓦惊讶了一声,点头说道:“我见过的。我说的很傻的那个人,就是头上顶着一个红色小葫芦的。” 何贞贞当机立断,“带我去找他。” 裴蓦欢快的应下,“好的阿娘。” 何贞贞再度暴躁,“说了不要这么叫我!” 当她跟着裴蓦到达他说的地方时,只看到地上有两具尸体。其中一具披头散发,除了脸浑身血肉模糊。另一具外表倒是完好,何贞贞看不出他是怎么死的。 扒开其中一具尸体散乱的头发,她怒恨的一剑戳穿了他的脸。“可恶,居然死了!”她又扒开他的衣服摸遍了全身上下藏东西的地方,别说是她的芥子手环了,便是连这个人自己的芥子法宝也没见着。 不用说也猜得到,原本三个人,这里死了两个,有一个失踪。定然是他们窝里反,斗死了这两个,剩下的那一个带走了所有的东西! 何贞贞怒气冲冲,完全不想忍,提着剑将两具尸体戳了几十个窟窿。 裴蓦在一旁眼神漂移,仿佛神游。不过多久,他拉着她的胳膊叫道:“阿娘。我知道哪里还有一个人,他好像在逃跑的样子,你跟我来。” 二话不说,何贞贞跟着裴蓦往一个方向跑去。 跑着跑着,她突然回神。“傻啊!我有飞行法宝,为什么要跑着去?” 她放出蓝色莲花,拉着裴蓦跳上去,说:“你指方向。” 裴蓦猛点头,“嗯嗯。阿娘往这边。” 何贞贞:“不要叫我阿娘!” ☆、晋江首发 昏暗丛林中,一个人影披着件令毒虫退散的黑斗篷,马不停蹄在灌木草丛中奔走。 “混账东西,竟敢将我逼迫到如此境地。你们给我等着,待我回了琅衍府,必将尔等亲眷送下去,与你们作伴儿!”孙言真是恨死了,万万没想到两个记名弟子竟然敢给他背后捅刀,害他失了身体,不得不夺舍于其中一人。然而记名弟子本就是资质不如何才只做了个名义上是记名弟子实际上不过是一群奴才的身份,夺舍了这么一副资质低下的身体,恐怕他一生仙途无望! 这叫孙言怎能不恨? 唯一一件算做好事的,还是从丑陋邪修那儿得来的一笔意外之财,芥子手环中逾以千数的灵石,以及那件高阶法宝,才能给孙言带来略略安慰。 “罢了。事已至此,琅衍府是不能回去了,失了天资又夺舍他人,师尊得知必然将我清理门户!”孙言一路暗衬,这西修真域散修可不好混,不如往东去,到了地方与他人合租一头鹰兽飞往东修真域! 孙言迅速下定了决心。 而在后方追来的何贞贞,速度显然比他更快,有些裴蓦的指引,一点儿弯路都没走,很快便追上了人。 远远的看见在丛林里移动的人影,何贞贞暗恨冰玉弩不在手里,否则一箭下去,早将那恶贼射杀。 提了剑在手里,她操纵蓝莲花直直往那人冲过去。孙言听到耳边突起风声时已来不及躲开,兼之这幅身体使用还不能圆融如意,那一下便被撞飞出去。 蓝莲花在空中打了个转,又向撞了树掉下来,如今趴在树下一时吐血不止的孙言而去。 何贞贞跳下去,提着剑几步走到那人面前,毫不犹豫一剑捅进他腰背,剑尖钉到地里。她蹲下身扯住那人头发往后拉,露出那张神色痛苦的脸,狞笑,“用土刺术扎我很爽?嗯?” “噗!”孙言又吐一口血,他敢发誓,他前半生加起来吐的血都没今天一天多! 他怨恨的盯着这个丑陋的女人,就是因为她,他才不得不失了肉身,被迫夺舍了这么一副仙途无望的身体,都是因为她!“你、你为什么还没死?” 何贞贞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她笑眯着眼睛看他狼狈的模样,语气森然,“我就喜欢看别人想要我死,我偏不死,所露出来的表情。真是有趣啊!” 孙言恨怒交加,急促喘息间牵扯内伤,猛地喷出一大口血。 何贞贞快速扯开他的头,仍然有几滴血溅到了她的衣服上。她不快的抓着头发将那颗头往地上死磕,砸出“砰砰砰”的响声。“真恶心!” 被砸的头晕目眩,孙言恨死这个丑女人,他痛苦中做下抉择,脑门再次跟地面亲密接触前,他眼里闪过疯狂凶光。随后,再次发动了夺舍秘术! 是的,他这次的夺舍对象是这个正在折辱他的丑女人。 别管长相别管性别了,只要能活下去,做个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让他活下去,继续追求仙途! 第24节 何贞贞蓦地感觉脑海一痛,不由自主就松开了抓住头发的手,转而去捂自己的头。 痛! 仿佛一柄尖锐的凿子,正在凿她的脑子。 “啊!!!”痛的她忍不住抱着头往地面磕。 原本正趴在蓝莲花上好奇的观察周围丛林的裴墨发觉情况不对,一个瞬闪来到她身边,扶着她的手立刻就大惊失色,“完!阿娘阿娘你快神入紫府,那个人要夺舍你啊!” 筑基修士神识将生未生,最是容易夺舍的阶段。孙言本以为这次也会向前一次那般,轻而易举便吞掉此人神魂,夺得身体。然而一到她紫府,孙言便发觉情况不对。 一般筑基修士的紫府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到了金丹期才会生出神识海,盘踞紫府之中。 可是此刻他所身处的紫府,黑气弥漫,阴凉刺骨,他即便现在是神魂也有种抵抗不住这诡异黑雾之感。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东西?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孙言就想立刻退出去,然而他一动就仿佛惊动了四处弥漫的黑雾,没来得及退出去,他就被一拥而上的黑雾吞噬。“啊——” 何贞贞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裴墨急的好似那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一见她晕了,他惊慌失措的扑过去摸她的脸,然而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没被夺舍成功。”可是若是放任不管,最后的结果真是难说。 突然裴墨想起来,家里还有个蒋晴禾,这种情况或许她有办法!顿时眼神一亮,抱起她就跳到低低悬浮的蓝莲花上。他伸手摸摸蓝莲花的花瓣,哄道:“你乖乖的,要听话哦。”然后驾驭蓝莲花,向着记忆中的家飞去。 隐匿在丛林中的生物们一动不动,直到他驾着蓝莲花远去,才渐渐恢复了以往的日常。 离开丛林后,裴墨换下蓝莲花,改而踩着飞剑回家。 落到洞府外也来不及与遇到的几个邻居打招呼,他抱着人风风火火就闯进了蒋晴禾的洞府。“文宇前辈也在真是太好了!快点帮忙看看她怎么样了?” 文宇正在给蒋晴禾换脸上的药,蒋晴禾生无可恋脸躺着。听见裴墨冲进来的声音,蒋晴禾顿时激动了,立刻就要坐起来,被文宇前辈按住肩膀轻飘飘的压了下去。挣扎无果,她于是侧着头殷切的看向裴墨那边,“表弟,有没有找到复颜草?我跟你讲我要是毁容了我就不活了!” 文宇收起药罐,闻言轻轻的敲了她一下,道:“不过是脸上几道疤,何至于寻死觅活?” “前辈你不懂。”蒋晴禾神色凄凄惨惨,语气戚戚道:“我可是立志要找一个高富帅嫁了的人!我师傅说了,高富帅都爱美丽的女子,若是没了美貌,我还怎么实现我远大的理想抱负?” 裴墨急死了,在一旁跳脚道:“前辈你快来看看她呀!” 文宇皱眉不悦,不过还是没说什么。他起身去看裴墨怀里抱的人,伸手在她头上点了点,“无事。法力消耗过大,晕过去而已。” 裴墨想说她正被人夺舍,不过话到嘴边,看了看怀里人宁静的脸,不知为何又咽下去了。 文宇问道:“复颜草可有采到?” 蒋晴禾满怀期待的看过来。 “有。”裴墨将复颜草移出芥子,抱着怀里人安安静静的走到角落去,坐下来开始发呆。 文宇看他一眼,再瞧瞧眼神闪闪发亮的蒋晴禾一错不错盯着他手里的复颜草,他微微拧眉,对她道:“待我将复颜草配以其他几味药炼成药膏,效用更好些。” 蒋晴禾马上拿闪闪发亮的眼睛去看他,笑容甜蜜蜜语气也甜腻,“谢谢前辈~” 文宇走之前一句“高富帅是谁?”想要问出口,然后最终还是卡在喉咙里。他拧着眉不快的出去了。 蒋晴禾躺在床上傻笑,“哈哈哈……只要我恢复了美貌,我肯定能钓个师傅口中的高富帅金龟婿上来!哈哈哈……” ☆、晋江首发 她的意识恍恍惚惚,被一股莫名的牵引之力拉着走,她不知道自己要被引去何方,也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当她意识清醒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中,她下意识向着黑暗中唯一的光源看去,然后被惊了一下。“……” 龙头状的光源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视线,睁开了双眼,金黄瞳仁准确的向她看来。 她听到一道清越带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你来了。” 她惊讶极了,“你、你是神龙吗?”神话传说中可飞天遁地行云布雨的神龙! “不,我是龙族。”龙头的嘴巴并没有动,然而声音清晰的在她耳边响起,“唯有祖龙才可称为神龙。” 她很快的接受了这个设定,动了动嘴巴,又问“那么,你将我引来这里,是想做什么呢?” 龙说:“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你能答应我吗?” 她顿时警惕心起,“你先说是什么忙。” “我飞升在即。”龙说:“但是我的孩子还没有破壳,我不能将他独自留在这里,所以我找到你,希望你能帮我照顾我的孩子。” 她问:“怎么照顾?难道要我一直待在这里等着它破壳?” 龙摇了摇巨大的龙头,说:“不。你可以带走他。” 她觉得有哪里不对,皱着眉使劲想到底哪里不对。 龙又说:“当然了,作为你为我照顾孩子的回报,我会将我千年来收集的宝物都送给你。” 她还在想是哪里不对劲。 龙想了想,再次说道:“我还可以为你拔除魂魄上的怨灵诅咒。” 不知道是‘怨灵’还是‘诅咒’哪个词刺激到她了,或者二者皆有,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她摸着头愈发觉得不对劲。她抬眼看龙头,问:“什么诅咒?” 龙张嘴,轻轻的朝她喷出一口龙息。 仿佛掉进正在喷发的火山,连魂魄都要被骤来的高温炙烤成灰。她缩着身子蜷在地上,觉得哪哪儿都难受,想尖叫来发泄痛苦,张开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她抱着脑袋,感觉有几十上百个锤子在敲击她的头,又像是几十上百个凿子在她的脑袋里打洞,把她的大脑小脑脑干把她脑袋里的一切都碾成泥,反反复复不停歇。 耳朵里像是响起了凄厉的尖叫声,她似乎看到黑暗中一团形状狰狞的黑雾,在幽蓝色火焰中挣扎,形状越来越小,凄厉尖叫声越来越响。 难受! 要死了! 她模模糊糊这样想。 龙见她身上的诅咒差不多烧完了,于是朝她吐了一口水,浇灭了她身上的龙息。 龙伸出一只巨大的爪子,从脖子下面掏啊掏,掏出一颗椭圆的、大小他的爪子能虚虚握住的白壳蛋。龙用嘴巴碰了碰蛋壳,小声对蛋说:“儿子,阿爹为你找了个挡劫的,气运不错,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若是到你破壳时她还活着,你可以考虑考虑把她养到化神,让她给你生个蛋!” 白壳蛋在龙爪子里蹦了蹦。 龙把白壳蛋抛出去,正正好落在蜷缩着的她身上,相比之下巨大的蛋开始缩小,小到与她的头相若时,蛋窜进了她的脑袋,哪儿也不去,就在紫府正中安下家来。 龙见事情已成,于是在脖子里掏啊掏,将承诺的宝物都掏出来,用一个芥子法宝装着,准确的扔到了她的身上,然后将她原路送回。 解决了一桩心事的龙撒着欢儿奔向了虚空。 ………… 何贞贞醒来时,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本想好好回忆一下到底忘记了什么,然而一抬头就看到一张发呆的脸。她头疼的坐起来,从裴蓦怀里爬出去。 坐在地上打量四周,发觉自己在一处洞府中,不远处的玉床上还有一个躺着的人,瞧着眼熟,她扶着隐隐作痛的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是裴蓦的表姐,这应当是她的洞府。 头部隐隐作痛,她手肘撑着大腿扶着头,干脆闭目养神。 “阿娘……” 听到裴蓦叫声,她皱着眉看过去,眼神暗含不耐,“什么事?” 裴蓦呆呆的看着她,“你、你真好看!” 何贞贞顿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摸了摸脸。 裴蓦痴痴的盯着她的脸看,清澈的眼睛里毫不掩饰喜爱的光芒,“阿娘,原来你的脸也这么好看啊!” “!!”她茫然的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回事?疤呢?胎记呢? 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脸上的胎记消失了? 她又想起那种仿佛忘记了什么东西的感觉。 谁篡改了她的记忆?谁抹掉了她的胎记?那个人有什么目的?是否存在于她的身边而她一无所有?会不会对她造成危害?这件事究竟是好是坏?…… 一时间她脑中思绪纷杂,原本隐隐作痛的头变得钝钝的痛。 她捂着头,停止了这种令人头痛的胡思乱想。 她坐着发呆。 裴蓦坐着痴痴看着她发呆。 途中,文宇来了一趟,给蒋晴禾换上他新炼的药,把药瓶留下来,不怎么开心的走了。 从幻想中回过神的蒋晴禾躺着躺着有点无聊,于是找裴蓦说话,“表弟。” 叫一声没人应。她又叫了一声:“表弟。” 还是没人应。她压着头发小心的侧过头,看向角落里,发现两个人坐在那儿,裴蓦正撑着两腮对着背对她那姑娘痴痴傻笑。 蒋晴禾有点恼,这谁啊?怎么能随便带人进她洞府里来呢?她大声叫道:“裴蓦!” 裴蓦动都没动一下。 蒋晴禾瞪着他看了好半晌,奈何对方毫无反应。她心酸的把头转了回去。瞧瞧,一起长大的表弟有了心上人,连她的话都懒得理了。 真是叫人伤心啊! 何贞贞突然出声:“我要去南域。” 裴蓦立刻说道:“好呀好呀,阿娘我和你一起去。” 何贞贞一脸冷漠:“我自己去。我再强调一遍:我不是你娘。我没个这么大的儿子!” 裴蓦清澈的眼睛里顿时就蓄满了泪水,委屈兮兮的看着她,瞧着可怜极了。“阿娘……” 蒋晴禾如遭雷击,“等等!你、你刚才叫她什么?!” 阿娘?!难道她大姨死而复生,来找儿子了? 何贞贞站起来,冷漠的拍掉了裴蓦来拉她衣袖的手,转身就要出去。 蒋晴禾连忙坐起来,仰着头不让头发沾到脸上的药,如果不是腿骨头还没长好站不起来,她都想下床阻拦。她叫道:“你别走!你站住!你给我说清楚,你你你……我表弟为什么叫你阿娘?” 何贞贞转头看了她一眼,漠然道:“大概…因为他伤到脑子了吧。”她说完又要往外走。 “你别走!”蒋晴禾咆哮一声,她把头发拢住用脸面对裴蓦,看着眼泪汪汪的表弟,小心翼翼道:“表弟啊,你、你不会是真的傻了吧?还是受刺激了?你忘了……大姨已经去世十好几年了?” 裴蓦扁着嘴,眼里含两泡泪,站在那儿可怜兮兮的看着何贞贞,一副想跟又不敢跟的样子。 蒋晴禾表情突然变得凶狠,“你不是我表弟!我表弟从来不会这幅样子,他一向坚强绝不会像你这样子掉眼泪!你是谁?” 裴蓦抽空看了蒋晴禾一眼,委屈巴巴道:“我是泉……” 蒋晴禾:“谁?!” 第25节 “泉。” “……”蒋晴禾放下头发,躺下去,安安静静的当自己是个死人。 何贞贞将她的表现尽收眼底,此时心中暗衬:有猫腻! 自称是‘泉’的裴蓦又朝何贞贞叫道:“阿娘……” 她抬脚就走。 不管有什么猫腻什么玄机,她统统不想知道。自己的事儿还没搞清楚呢,哪还有空管别人的闲事! 裴蓦……泉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呜呜呜……”阿娘不喜欢我了! ☆、晋江首发 未经允许,能够在别人的洞府中自由来去吗? 当然是不能够的。 洞府布有阵法,一般情况下,除非持有洞府主人给的玉符,否则没办法穿过阵法,自由来去。 就好像一套房子,大门设的指纹锁,房主没将你指纹录入进去你就无法打开门一样的道理。而阵法比指纹锁更严苛,没有玉符,出门都不行…… 被阵法阻挡出不去的何贞贞又学会了一点修真界常识。既然出不去,又不想进去见到那个裴蓦,她干脆坐在大门前,闭目养神。 讲真,头仍旧隐隐作痛呢。 泉掉了一会儿眼泪,跑到云床边上问蒋晴禾:“你说,阿娘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蒋晴禾眼睛看洞府顶壁,干巴巴道:“我、我不知道。” 泉生气道:“要你何用!” 她心道:求您千万别用我!最好拿我当空气。 泉伤心的坐在地上,垂着头情绪低落。 也不知过去多久,反正蒋晴禾躺着躺着开始打瞌睡了,突然一声惊雷响,将两个人都惊着了。 “轰!” 泉跳脚就蹦到了云床上,躲在角落里抱头发抖。 蒋晴禾吓得坐起来,瞌睡虫全跑光了。她惊疑不定,喃喃自语:“我怎么觉得那雷声从洞厅传过来的?” “轰!”又一声雷响。 这次她听的更清晰了,确实是从洞厅那边传过来的。 蒋晴禾坐不住了,奈何腿脚不便,无法下地,她瞄一眼缩成一团的泉,也不敢去使唤这一位,心里忍不住焦急起来。 雷劈可不代表什么好兆头。突然之间她的洞府里响起雷声,要不是她的阵法坏掉了让洞府外的声音传了进来,那就是雷本来就劈在她的洞府里。 无论哪种她都不想见到。 文宇发觉不对,赶过来的时候,一进洞府正好看到一道雷霆越过他,劈在了与他一步之遥的小姑娘身上。 一眼就看出怎么回事的文宇忍不住面露同情之色,转而又叹道:“作孽哟!” 他进了内室,安慰了受惊的蒋晴禾,看了窝在云床一角的少年一眼,冷漠的抬手将他拎下来,丢出了内室。 泉一着地立刻又找了个远远的角落待着,安静如鸡。 “轰!” 又一次被雷劈了的何贞贞,僵硬的转过头,看向站在她不远处的文宇。 谁来告诉她,她只是修炼了一会儿,为什么会被!雷!劈! 文宇甚是同情她,问道:“你是否与龙君做了交易?” 在第一次被雷劈时便想起了忘却的那段记忆的何贞贞,闻言愤怒的咆哮:“混账!!!我根本没有答应他!”话音刚落,又是一道落雷劈在她身上,让她忍不住喷出一口血,“噗——” 文宇摇摇头,说:“你已接受了交易,无法反悔。”他想起了当年,自己被龙君拉走差点忽悠成功,若不是……他叹了口气,一脸同情对何贞贞道:“你既接受了交易,龙君应当承诺了你不少宝物,或许有可解你危局之物。” 莫名其妙被接受了这什么鬼交易,何贞贞简直要气死,她捱着雷劈一边吐血一边咬牙切齿问道:“前辈似乎知其中缘故?可否告知一二?” 文宇沉吟片刻,道:“西域丛林中有条地下河,盘踞一位龙君。龙君有一个孩子,因其血脉返祖,天生五爪之形,而遭天谴。龙君不敢贸然让其子破壳出世,多年来一直在寻找气运深厚得天眷顾者,希望寄其子于天眷者之身,以天眷者深厚气运,为其子挡劫。” “很不巧,你便是被龙君选中的那一个。” “噗!”何贞贞被雷劈得差点趴地上,她双手撑着地面,愤怒的咆哮:“有病啊!!!老娘从小到大倒霉透顶,哪里像是气运深厚的人了?!md现在还被选中做什么挡劫的,老娘从来就没有走运过!” 文宇道:“概因从前你的气运被压制了。而今……应当是龙君为你破解了压制之物。”文宇不愿再多说,他瞧了瞧穿过阵法的雷霆,感应到洞府外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修士,挥手将阵法打开一角,对她道:“毁人洞府乃结仇的做法,道友请外出抗劫。” 言语虽淡淡,却不容拒绝。 何贞贞扭曲着脸,咬牙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出了洞府。 “轰!” “噗——”何贞贞直接趴地上了。 “呀——”好奇青天白日怎么突然降雷,于是跑来围观的附近修士们惊呼一声,齐刷刷退远了。 在下一道落雷到来之前,何贞贞哆哆嗦嗦着从玲珑芥子中取出了一件水泡法宝,将自己整个儿罩了进去。 “轰!” 落雷劈在水泡上。 她总算松了口气,赶紧坐起来打坐恢复法力。 而围观的修士们,看到那个水泡法宝时,原本蠢蠢欲动的心也按耐下来,各个团体相互之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恨水宫弟子,不能动。 有人当场便离去了。 也有人留下来看热闹。 “她一不是渡劫,二未曾孽障缠身,为何遭天谴?” “恨水宫弟子如今都这么拼?” “苦修之法?为修炼连命都不要了!” “小小年纪,当真好狠的心!此人若能活的长久,必成大器!” “小姑娘长了张好看的脸,再过几年五官长开了,必然是个绝色!” “各位各位,可否还记得地下那位龙君?” 群修沉默片刻,有人叹道:“真是个倒霉孩子!” “若没有龙君横插一手,此人多年后必然是个人物!可惜……” “好可怜哟……” 许多修士摇头叹息离去。 爱看热闹的修士再留了会儿,见落雷皆被水泡法宝挡住,当事人闭着眼睛修炼,根本没什么热闹看,也就散了。 蒋晴禾的洞府大门,泉从阵法中探出半个头来,可怜巴巴的看了何贞贞几眼,落雷炸响,令他害怕的全身抖了抖,抬眼畏惧的瞄一眼天空,又把头缩回去了。 恢复了法力后,何贞贞冷静的把全身上下里外都检查一遍,想要找出那个寄生在她身上的龙君的蛋。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她手里捏着个从神魂中搜出来的芥子手环,里面是数不清的宝物,然而没有蛋。 龙蛋到底在哪儿呢? 何贞贞面目冷漠,内心凶狠的放下狠话:如果让我找到那颗蛋,我一定要把它端上餐桌! 前世今生吃过鸡蛋鹅蛋鸟蛋乌龟蛋,还没尝过龙蛋呢! 想必滋味儿一定很好吧! 紫府中,蹦蹦跳跳巡视新领地的龙蛋突然感觉到从寄主那里传来的恶意,简直令它整颗蛋都不太好了,它磕磕绊绊滚到紫府中央,杵在那儿不动了,假装自己是颗死蛋。 ☆、晋江首发 “轰!” “轰!” “轰!” ………… 听着外面那非常有节奏的雷击声,泉躲在洞府角落里啃着手指,烦恼的想他要不要出去呢? 不出去……让阿娘一个人面对困难不太好呀。可是出去……呜呜呜好害怕! 泉一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被劈的次数多了,水泡也开始挡不住。何贞贞见势不好,急忙想将法宝收了,然而动作到底是不如雷霆快。水泡再次抵挡了一次落雷后,“咔咔”声响起,从顶部出现裂缝,随后蔓延到整个水泡,“哗啦”一声碎成块掉落在地。 “轰!” 硬抗一记雷霆,忍着身体的剧痛,何贞贞将法宝碎片收拢起来,看着碎成大大小小几十块拼也拼不起来的水泡碎片,可心痛死了。 这是恩人送给她的法宝,她还想好好珍惜的,居然坏成这样了!这还能修好吗? 文宇人在洞府中,却分了两分神识关注洞府外的情况,在看到何贞贞用上水泡的那一刻,便知晓了她的来历。此时看到水泡承受十几道雷击后破碎,他传音对泉道:“快快躲起来罢!这小姑娘出身恨水宫,她的师长恐怕用不了多久便能到这里,若是发现了你,必定抓你回去!” 在听到‘恨水宫’三个字时,泉就转头恨不得钻进石壁里去,躲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然而他现在用的是人的身体,没法儿遁地。他哭唧唧道:“宿主神魂被拉去接受传承了,他现在回不来啊。我我我、我没办法躲起来!” 文宇:“回裴蓦的洞府去。恨水宫弟子一向高傲自持,不会去刺探别人的洞府。” 闻言,泉立刻爬起来,一溜烟儿就跑到隔壁洞府去了,依旧找了个距离雷霆所落之地最远的角落猫着。内心疯狂的祈祷:找不到我找不到我找不到我…… 第26节 事实也如文宇所猜测那样。 在水泡破裂的那一瞬间,遥远的恨水宫中,水千泷立刻就感应到了。 正在与一位同门切磋的水千泷一个激动没控制好力度,一剑下去把那位同门的尾羽削了一半。 “嗷——”被削了尾羽的孔雀同门愤怒的一翅膀将水千泷掀飞出去。她伸直了脖子朝水面怒吼:“你个乌龟王八蛋!说好了跟鸟打架不动羽毛的!你竟敢削了我最最最华丽美艳的尾羽!!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水千泷狼狈的在掉落水中之前稳住了身体,她抬手引来一股水,一个法诀下去化水为云,她踩着云就飚向了天边,只遥遥传来她的声音:“孔雀师姐恕罪,我徒弟遇险,我先救人去!待我回来再向师姐赔罪。” 孔雀被安抚下来一点点,“确实救徒弟要紧。混蛋,等你回来我一定要拔光你的头发!” 站在一朵云上围观的一只白鹤用嘴梳理着翅下的羽毛,慢条斯理道:“我怎么不知道,阿水何时有了徒弟?” “她没收徒弟。我肯定!”一只在天空飞来飞去的青鸟说。 孔雀也想起来,水千泷根本就没!徒!弟! 孔雀愤怒的朝天喷出一股大火,“混蛋啊啊啊啊————” 水千泷一路火急火燎赶往出事的地点。她万分不明白,这才离开恨水宫几天,那死孩子怎么就能遇上危险到被打破护身法宝的事情,青鸟不是说她气运平庸吗?! 在天空飞着飞着,水千泷觉得有点不对。她放眼观望天地,这才发现,竟是在往西方飞! 她忍不住眼皮跳了跳。当时她明明是吩咐无语将何贞贞送到南修魔域,她怎么是在西修真域呢?水千泷可不信那死孩子这么短的时间能从南修魔域跑到西修真域去! 那么事情就很好猜了。 水千泷脸色铁青,对于无语敢于阳奉阴违感到十分的愤怒。 不过杂役可以等到回去再收拾,看好的徒弟却得马上去救。毕竟西修真域可不是个太平地方,说不定晚到一时片刻人就没了! “轰!” “噗!”何贞贞漠然的喷出一口血,胸前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顶着雷霆手里捏着灵石修炼,聚集起法力后再输入手中未撑开的伞中。 然而,显然这伞形法宝品阶太高,所需法力非魔基修士供应的起,合起的伞半点要撑开的迹象都无。 她的身周已掉了一地法宝碎片,手中的这把伞已经是玲珑芥子中最后的一件防御法宝。她的身体已经僵硬麻木,坐在地上动也动不了,在焦黑但还算完好的外表下,她的身体内部一边被雷霆伤害着,一边又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修复着。 在她冥冥的感应中,那种力量似乎与雷霆一同到来,仿佛与雷霆本为一体,纠缠着在她的身体中肆意游走,将血肉连同骨头,摧毁—重建—摧毁—重建……一直重复这一过程。 这种痛苦,她还是头一次受到。 甚至不知缘故,明明痛到极致却没能晕过去,只能硬生生的受着。 这真是一种折磨! 若不是执念要活,何贞贞都想就在雷击下死去好了。 水千泷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天上一片灰沉沉的劫云,飘在何贞贞的头顶,那劫云中一道一道的雷霆瞄准了她的头顶在劈。 她按下云头落到不远处,抬手给何贞贞头顶罩了件宫灯法宝,挡住了落下的雷霆。 何贞贞恍惚看见恩人出现在她面前,不知为何竟感觉十分委屈,仿佛见到了可以依靠的亲人似的,下意识的就扁嘴诉苦道:“恩人~我好痛啊……” 被突如其来的亲昵了,水千泷竟觉得有点不习惯。她拧着眉头问道:“你是怎么回事?” 雷霆一下一下的劈在宫灯上,发出击金碰玉之声。何贞贞抬头看了看非常有规律落下的雷霆,愤怒的说道:“一个龙蛋寄生在我身上,要我帮它扛劫,但是我找不到它在哪!” 她不自觉的就用了撒娇的语气说道:“恩人你快帮我找到它,我要把它煮了吃掉!” 水千泷摸了摸手臂,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话说,她在人间历劫时天天对着这死孩子听她撒娇,此时想起,她都无法回忆当时没了记忆的自己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龙蛋……龙蛋啊!”她把奇怪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注意力回到现实中来,然后被听到的东西惊到了,“龙蛋?!” 何贞贞愤愤说道:“是啊。一条龙强迫我给它看孩子,不知道它把龙蛋放我身上的哪儿了!我要找出来扔掉不对,吃掉!这雷都劈我好久了,再被劈下去,我就不用活了,恩人你帮我把龙蛋找出来好不好?”她可怜巴巴的看着水千泷。 水千泷感慨万千看着面前这死孩子,不知该说她的好运千载难逢,还是说她霉运当头了。 “龙蛋啊!”她以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何贞贞,说:“你不想着把龙蛋收为坐骑,居然想要吃了它!” “你知道龙有多珍贵吗?遇到一个还没破壳的幼崽,你这气运不得了啊!” 何贞贞快哭了,“我气运不得了就显现在我被雷劈吗?那我宁愿不要这种气运。” “傻啊你!”水千泷恨铁不成钢的使劲儿戳她额头,“不过是龙蛋破壳之前被雷劈而已,反正你又死不了,撑到龙蛋破壳你就赚大发了!到时候你有一条龙当坐骑!” 何贞贞震惊到生无可恋,关注点与水千泷完全不同:“龙蛋破壳前被雷劈?谁知道它什么时候破壳啊?万一它一百年都不破壳我岂不是要被雷劈一百年?我真的能活到那时候吗?!” 水千泷拎起她,摇头叹气道:“傻孩子,在你的气运耗尽之前,你都不会死。”她拎着何贞贞,脚下化出一朵云,踩着云就飞上了高空。“不知道是哪条蠢龙做出这种事,居然把孩子送到修士的手里。虽然修士能帮他们的孩子挡劫,但与此同时,他们的孩子欠下的因果无可估量。古往今来所有这种案例,最后的结果都是被寄养在修士身上的幼崽成为修士的坐骑,以此来偿还因果。” 何贞贞抱着水千泷的手,尽力防止自己掉下去,她说:“可是,有一个修士说那条龙的蛋是返祖的五爪金龙,要遭天谴,那条龙就想以修士的气运来抵挡龙蛋的天谴,于是找上了我,还给了我很多东西。天谴哎,我真的能在天谴下活下来吗?” 水千泷大喜,“五爪金龙好啊!哎先回恨水宫,回去了我跟你细说。反正你要知道你撞大运了就好!” 遂风驰电掣,一路飚回恨水宫。 而在洞府中,当文宇告知泉,恨水宫来人走后,泉探头探脑的从自个儿洞府出来,发现何贞贞一块儿不见以后,顿时傻眼了。 他瞪着掉了一地法宝碎片的那块儿地面,茫然的问:“我阿娘呢?” 文宇跟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说:“回恨水宫了。” 泉眼泪又漫出来了,“那、那我怎么办啊?” 文宇道:“随你如何。”转身又进去了。 ☆、晋江首发 从水千泷那儿了解到一颗返祖的龙蛋代表的是什么之后,何贞贞有一点相信自己其实还是有点儿运气了。 水千泷看着摆脱了诅咒的何贞贞,内心暗暗感慨:死孩子长的是真好啊!柳眉杏眼,樱桃小嘴,皮肤细腻,五官精致,最有□□的是那双眼睛,像冬日里深沉的夜色,在整张脸上可谓是点睛之笔。 小小年纪就这般容色姝丽,再过几年长开了,该是何等的绝色! 水千泷决定将收徒这件事提上日程。 “咳咳!”她端起一副高傲冷艳的姿态,俾倪道:“本座见你资质尚可,容色不错,欲收你为徒。你意下如何?” 何贞贞呆了一下。哦,这个恩人以前说过恨水宫收弟子要长的好看的,貌丑的不要。胎记消失以后,她还没亲眼见过自己的脸,看恩人这意思,她的脸还不错?她忍不住伸手去摸脸。 水千泷见她良久没反应,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这死孩子不愿意? 她故作不悦道:“你不愿拜本座为师?” 何贞贞恍惚了那么一小会儿,道:“不是。我只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从小就没走过运,来了修真界后还频频倒霉,现在,终于要时来运转了吗?短短时间内就得到一个高端坐骑,还有一笔庞大财产,如今更是被前辈青睐,主动提出要收她为徒! 何贞贞忍不住有点小激动。她对着水千泷纳头便拜,难掩雀跃道:“弟子拜见师尊!” 水千泷满意的“嗯”一声。对于终于把这死孩子拐到手了,内心也是高兴不已。“走,我带你去见你师婆。顺便请她为你找到那枚龙蛋,趁着它还没破壳儿先烙下契约,到时候即便是龙崽子它爹来了,也别想把龙崽子带走!” 水千泷高高兴兴领着刚收的徒弟去见老娘了。 ………… 还是那座湖心小岛。 外围是沙滩,中围一圈竹林,环绕一座竹屋。风吹竹林“簌簌”作响,有屋檐下传来“叮咚叮咚”的铃音应和。 水千泷兴高采烈的带着徒弟来到这里,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一道温柔慵懒的女声,“怎么有空来看我!” 水千泷拉着何贞贞进了院子,来到门前摇椅上躺着的丽人面前,她正睁着眼睛,目光柔和的看着她们。 何贞贞看清这位华服艳妆的丽人,便被惊艳到了。无他,实在太美。以她贫瘠的词汇储量,完全想不出该用什么形容词来描述她。 水千泷表面正经实则暗藏得意的对华服丽人道:“这是我刚收的徒弟。” 看得出她得意的魏婵嫣失笑,目光在她带来的小姑娘身上转一圈,真心赞道:“挺好的小姑娘。” 水千泷暗地里尾巴都翘起来了,“那是。心性、气运、悟性、资质、容貌无一不缺,我这徒弟收的如何?” 魏婵嫣道:“极好。” 被老娘肯定了,水千泷更加开心,不过表面上还是保持着正经模样,对何贞贞道:“这是你师婆,也是恨水宫的创建者,还不赶紧拜见!” 何贞贞乖乖行礼,“拜见师婆。” 魏婵嫣坐起身,从袖里乾坤摸出一件小玩意儿给她,神色温柔道:“不是什么好物件儿,拿去玩儿吧。” 何贞贞恭敬的双手接过。 水千泷接着想起了此行的另一件事,对魏婵嫣道:“她身上有一颗龙蛋,娘哎你能找出来在哪儿么?” “龙蛋?”魏婵嫣面上浮现惊讶的神色,这年头龙族都少见,更别提龙蛋了。她目光移向女儿的弟子身上,将她上下打量一遍,随即目露了然。 “她紫府有异,龙蛋无非藏在此处罢了。”她抬手招了招,何贞贞乖乖的走近蹲在摇椅边,任由她将手搭在头上。 水千泷以为老娘会将龙蛋拎出来,然而过了片刻,魏婵嫣松手时并未将龙蛋带出。 魏婵嫣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这龙子……百年内不能出世。” 她看向何贞贞的目光带了点儿怜悯,“返祖的神龙血脉,遭…忌讳。你是这龙子的长辈选定的代受劫者,必然时时刻刻遭到天雷罚之。因你身负大气运,一时并不会被天雷打死,天雷只会慢慢的消磨你的气运,当你气运消耗殆尽,便离魂飞魄散之日不远了。” “真是造孽!”魏婵嫣叹息着,“龙族不修福德,再怎么寻修士以扛劫,也改变不了他们已经被…厌弃的的事实。只是可怜了被他们选中的修士!” 兴许是经历的这种跌峦起伏的事情多了,此时面对这急转直下的情况,何贞贞已经能够冷静面对。她问道:“若是即刻将龙蛋取出,斩断我们之间的联系,我能否摆脱天雷?”说到天雷,她才想起,自从进了这地方,就没天雷降下过了。 魏婵嫣摇了摇头,道:“不能。龙子的长辈与你订立了契约,有法则约束,你无法违反。况且龙子占据你紫府,若是强行将它赶出来,你必定重伤不治。再者,因为龙子在你紫府中,得你气运保护,而你才魔基修为,因此天谴也还在你能承受的范围内。若是让龙子出来,没了你抵挡,天谴即刻就能降下,将龙子毁灭。你亦不能幸免。”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说:“我这里是避世之地,可欺瞒…不假,只为我还不想这么快飞升。若是龙子出现在这里,凭此处有如何神异,也会被…察觉到,彼时便不止龙子的天谴了,还有我的飞升雷劫。两者合一,恐怕只有大罗金仙才有能力抵抗几分。” 魏婵嫣眼含怜悯,对她道:“你已陷入死局。” 水千泷不能接受才收的弟子居然是个那样的未来,忍不住问道:“便没有其他破局之法?” 魏婵嫣仔细看看她的气运,说:“没有。除非……你能百年之内飞升成仙。”她又摇头,“也不行。龙子天谴应在你头上,你若渡劫,劫难只会更甚。若你真能百年内渡飞升劫,你唯有死在天劫下一条路。” 何贞贞冷静极了,语气平静的问道:“别无他法?” 魏婵嫣想摇头,然而想想,这终究是女儿收的第一个弟子,若陷入绝望自暴自弃了,女儿恐怕不好受。她回忆了脑海中自出生以来的所有阅历,半晌,不太确定的说道:“龙族因不修福德而遭天谴。若是龙子愿意与你订立契约,从此性命相连,福祸相依,你再多行功德之事,以功德与天谴相抵,没准儿还有一线生机。” 与龙子订立契约,从此性命相连、福祸相依! 多行功德之事,以功德与天谴相抵,没准儿还有一线生机! 这两句话在何贞贞脑海中萦绕不去。她扯出一个扭曲的笑脸,露出满口森白的牙齿。原本以为终于时来运转,没想到只不过是老天转了个弯儿在玩她,她的未来,仍旧在一片黑暗里。 她眯着眼睛露出牙齿笑,说话的声音像是磨出来的,“如果,我把龙蛋吃掉,会怎么样?” 水千泷和魏婵嫣都愣住了。 第27节 良久,魏婵嫣喃喃道:“不知道耶……古往今来,从来没人敢想过吃龙……” 何贞贞咧嘴一笑,黑漆漆的眼珠子里升腾满满的恶意,“我来做这第一个。” 不在压迫中爆发,就在压迫中变态。 何贞贞忍受了长久以来的各种打击,终于在今天再也忍不下去,走出了变态的第一步。 ☆、晋江首发 何贞贞在恨水宫住了下来,就在水千泷为她挑选的水上小岛,距离她本人的洞府所在并不太远。然后水千泷难掩难过的离开了。 “你若想将龙子从你紫府中驱逐出来,便好生修炼吧。待你成就金丹,紫府开辟,在结丹雷劫下,或许能成功。” 何贞贞牢记魏婵嫣的话,送走了师父水千泷就关闭洞府,决意不修炼到金丹就不出关! 另一边,水千泷才到自己的洞府门前,因着神思恍惚未曾注意四周,就被守候已久的孔雀正正好一翅膀拍中,掉到不远处的湖水中。 “哈哈哈哈哈……”孔雀嚣张大笑,“个混蛋,让你骗我!” 水千泷从水里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孔雀,恶劣的心情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桶。她抬手一个法术放出去,湖面扬起漫天水花,旋转着形成一道道龙卷,铺天盖地向孔雀压去。 孔雀张嘴喷出熊熊烈火,将水龙卷烧成满天水雾。 水千泷人在虚空踱步,法术却一招接一招。 湖水波涛汹涌翻上了小岛,一条条拟形的水龙钻出水面,横跨上空,将小岛团团围住,当中一条最是传神,在小岛上空翻腾飞舞,吞云吐雾,降落瓢泼大雨。 岛上宅院里,大雨如天倾砸在屋檐青瓦上、打在院中树木上、冲刷着青石板的地面,雨水声哗哗作响。冷面站在屋檐下,隔着雨帘看向水龙飞舞的天空,心急如焚,然而天生面瘫也做不出别的表情。“大师姐的药园淋不得大雨!” 无语在旁边百无聊赖的玩指甲,闻听此言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传音道:[你去药园布个防护阵呀。] 冷面眼神冷漠的看她一眼。 右边一间厢房门突然打开,一个看似二八年华的灰衣少女走出来,仔细的关上门,撑开手中的伞走入雨中,脚步匆忙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无语嘲笑道:[有人抢在你前头咯!] 冷面面无表情的回房,“哐”一声砸上门。 无语在她背后无声的露出肆无忌惮的嘲笑表情,倚着屋檐下的柱子,没一会儿感到无趣,也回房去了。 孔雀在大雨中变回原身,是一只巨大的羽毛华丽闪闪发亮的孔雀,它张开翅膀朝着水千泷喷火,沿途的雨水皆被蒸发成水汽,形成滚滚白雾,翻涌不歇。 视线被水汽阻挡,水千泷脚下踏着一条水龙头,转眼便飞向更高空,俯视巨大的喷火孔雀。 她手诀不停。天空的水龙掉头冲向孔雀,口中喷出大水,浇熄了孔雀的大火。孔雀展翅欲飞,数条水龙缠上它,在触碰到它的一刹那,突然凝结成冰,连同孔雀一块儿冻住。 大雨停歇,飞舞的水龙坠落湖面化成水,融入了湖水中。 水千泷面无表情看一眼被摧毁的药园,凌空虚度,走到了孔雀身边,伸手点了点它,“我今日心情不好。刚收的徒弟被龙族坑了,师姐,你为我找到龙族来给我出气可好?” “喀喇喇……”冻住孔雀的冰裂开,破碎成块,随着它抖了抖身体,冰块从身上掉落。 孔雀变回了正常的大小,感受到水千泷的低气压,它决定低调做孔雀。“我只是一只孔雀,虽然位列妖族上古妖兽,可我还是一只元神期的孔雀,在我的族群中,还属于幼崽。你不能让我去跟一条龙正面刚!” 它嘀嘀咕咕道:“这年头龙越来越少了。最近几千年都没听说过龙族有新生幼崽,现在的龙族随便出来一条都是活了几千年的,我老娘都不敢去找他们麻烦,我哪儿敢啊。” “哎?不对呀!”孔雀突然叫道:“你什么时候有徒弟了?你个混蛋削了我的最最最华丽的羽毛,怕我报复你,你拿这个当借口对吧?” “我有徒弟。”水千泷面无表情一巴掌按在了孔雀背上,按的它无法动弹。“你说,找不找得到龙族吧!” 孔雀挣扎不脱,也就认命乖乖待着了。它想想龙族,还是认怂道:“我不行。我还没觉醒天赋神通。若是我觉醒了神通五色神光,没准儿能去刷一条龙过来给你。现在我办不到。” “你去找阿青吧。”孔雀说:“她是青鸟,跟龙族关系不错,或许可以帮你骗一条龙过来。” 水千泷依然没什么表情,“你知道龙族在哪里?告诉我我自己去。” 孔雀:“不行。这是妖族的潜规则,不能透露任何族群的衍生地给修士。” 水千泷冷漠的看着它,孔雀顶着压力绝不松口。 白鹤从远处飞来,落到不远处的树冠上。 孔雀立刻向它求救,“阿水想要一条龙,你去骗一条过来给她!” 白鹤梳理了一嘴羽毛,说:“要龙做什么?那群玩意儿可不是个好东西!” 孔雀眼巴巴的看着水千泷。“你要龙做什么?跟白鹤说呀,它跟很多妖族都有交情的,比我更能帮得上你的忙。” 白鹤道:“龙族衰落的厉害。现在的数量,四个爪子就数的过来。它们可会躲了,不太容易抓到。” 孔雀表示震惊,“四个爪子?这么少?!”几百年前它刚出来混的时候,龙族还有百多条呢! 白鹤道:“这几百年来龙族死的越来越多,天灾、人祸、天劫、莫名衰老,种种死法都有。啧啧,都是失德惹的祸!” 白鹤看向水千泷,“你要龙做什么?你告诉我原因,我才能决定帮不帮你。” 水千泷道:“我徒弟,被一条龙找上,给一颗遭天谴的龙蛋挡劫。” 白鹤惊讶极了:“噫噫噫?龙族又有幼崽出生?” 孔雀道:“遭天谴的龙蛋?!” 水千泷点头,语气沉沉道:“我徒弟,本该有大好前途,就因为被一颗龙蛋寄生在身上,天天都在遭雷劈!眼见她气运被消磨,百年之后就要魂飞魄散,老娘实在忍不了!动不了那颗龙蛋,那就从龙身上报复回来!” 白鹤痛快的答应了,“行。我想办法骗一条龙过来。”它幸灾乐祸道:“也不知是哪条龙眼瞎,竟然把注意打到了阿水的徒弟身上,被弄死也是他活该!” 水千泷道:“多骗几条过来也行。我徒弟本想吃龙蛋,然而龙蛋在她紫府中,难以取出。先宰几条龙给她吃好了。”水千泷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想徒弟所想的好师父,必须要去徒弟面前表下功! 孔雀目瞪口呆的看着水千泷,过了一会儿,它悄咪咪的从她手底下挣脱,拍着翅膀飞走,离她远远的。 白鹤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有人要吃龙!想吃龙的妖族我见过不少,从来没见过要吃龙的人!哈哈哈哈……阿水你放心,我去找我家长辈,一定多骗几条龙过来!咱们一起吃啊哈哈哈哈……”白鹤疯狂的笑着飞走了。 水千泷看着它飞走的方向,明悟般自言自语道:“原来白鹤不止喜欢吃蛇,还爱吃龙啊!” 孔雀觉得再待下去自己就要危险了,趁着水千泷没注意它,拍着翅膀急哄哄飞走了。 水千泷在虚空中走向宅院,路过乱七八糟的药园时低头看了一眼,碧耳正在药园中忙碌收拾,却不见其他二人的身影。她突然想起来何贞贞被送到西修真域的事情,原本不好的心情此时更添几分。 水千泷面目阴沉冰冷的落到宅院,神识一出便知那两个杂役在哪儿,法力轰然击出将门打穿,将那二人从房中摄出,一时想不到如何处理,烦恼之下干脆扔出了小岛。 ☆、晋江首发 水千泷这几日心情恶劣,看什么都不顺眼。 恰逢这日,有人渡金丹雷劫。她观望一眼方向,就大略猜出是谁家弟子渡劫。水千泷二话不说,阴云密布一张脸就杀过去了。 绵如玉站在琉璃瓦铺就的飞檐上,观望远处正在天劫下结金丹的弟子,娇艳的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她目前六个弟子,个个貌美如花,天资不凡,如今这个年纪最小,也是最后一个结金丹的。过了今天,她门下弟子就是个个金丹了。 绵如玉等着看恨水宫别的元婴大修士羡慕妒恨她! 水千泷便是这时候到的。 绵如玉看到她,面色立刻变了,而后又马上换上一张惊讶的脸,半眯眼笑着藏住了眼里的忌惮,莲步轻移迎上去,仿佛不经意般挡住了她。“哟,稀客呀!少宫主怎么想起来我这简陋之所?” 水千泷阴沉沉的看她一眼,抬手就拿法术轰了过去。“抢了紫姝的机缘,成就你的几个弟子,这么多年老娘没来收拾你不是怕了你,是老娘没时间!今天你有没有命活着,就看你运气好不好吧!” 绵如玉早早防备着,见她果真出手,轻而易举便避过去。听着那些话,绵如玉气笑了,“少宫主,机缘这回事儿,谁拿到就是谁的。紫姝得不到只能说明这机缘本不该她得。你为着这么个理由便来打搅我徒儿的金丹劫,真是说不过去!” 心情恶劣水千泷不想废话。她主修水法,这里又是万顷碧波湖上,可谓是她的主场。法力流转水系法术一个一个施展出来,方圆数里都是波涛汹涌,巨浪滔天。水龙穿行中,将绵如玉压着打。 “轰——” 一条巨大的由法力化成的水龙撞上了琉璃造就的洞府,在“喀喇喀喇”的响声中,这座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目光芒的琉璃宫殿,慢慢的开裂、沉没。 目睹这一幕的绵如玉简直要气死,她以法宝红绫满天挥舞,暂时挡住了水中的暗招,朝着水千泷那方咆哮:“水!千!泷!你竟敢毁我洞府!” 琉璃宫殿连同小岛一块儿,在浪涛汹涌中沉了下去,形成一个越来越大的漩涡。被动静惊扰的附近修士纷纷探头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待看到是哪两个在打架后,胆子大点儿的都飞出来,津津有味的看热闹。 也有洞府离的近的,看到那越来越大波及越广的漩涡哭丧脸喊道:“少宫主,你与如玉真人的恩怨我们管不着,打架也别殃及我们啊!” 水千泷脸色阴沉懒得理会外面的人,凝神斗法,抓到绵如玉一个破绽就施展出准备已久的大招。 “轰!” “轰!” “轰!” “轰!” …… 九条水龙柱从湖面破水而出,转眼便形成九宫阵,水千泷飞身而去,亲自充当阵眼,毫不吝惜元婴大修士的法力,全力输入阵中,操纵阵内的攻击手段一一施展个遍。 “噗——”绵如玉被一条水龙口中喷出的水柱击了个正着,顿时肺腑受创,喷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液。 看热闹的不闲事大,趴在云头叫好,“哎哟哟!脸白的跟个鬼似的,少宫主干得好啊,再给她脸上来一道,把她打毁容我就是恨水宫第二美人了!” 也有不满的批判的,“两百面前晋升的元婴,还干不过一个刚晋升的,绵如玉你真是把我们这群老牌元婴的脸都丢碧波湖喂鱼了!” “别说笑了好吗?她一个靠睡男人提升修为的东西,怎能与脚踏实地提升境界的阿水相提并论?!”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快看那个披头散发衣裳凌乱的泼妇啊,就这样还自称恨水宫第二美人哈哈哈哈……” 水龙柱九宫阵内波涛动荡,水龙不时钻入湖水中,再一出来带起巨浪翻涌,绵如玉靠着法宝勉力支撑,还要凝神注意水千泷时不时藏在水中的暗招,可谓应付的颇为艰难。 作为一个靠着双修将修为提升上来的美丽女修,绵如玉确实不擅长斗法。同时,她对前不久才晋升元婴的水千泷居然有如此战力,感到胆战心惊。 “我认输!少宫主天资过人,技高一筹,我徒长了岁数,比不得少宫主!”绵如玉麻溜的认输,虽然丢面子,总比被打的起不来最后一身伤要强。再说,她也怕水千泷一个‘失手’,真的伤了她的脸…… “认输个鬼啊!”水千泷火气上涌,一指飞剑就砍了过去。她面目阴沉地笑,说话好似从森森牙齿中磨出来的,“老娘今天就是来打你的。” 绵如玉红绫没能打掉飞剑,躲闪不急,被割了半边发髻,看着飘飘洒洒掉下被水流卷走的头发,她惊恐的伸手摸头,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啊——” “水千泷我与你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我枉为元婴!!!” 红绫暴涨,似一片烈烈火焰,在九宫阵铸就的水流牢笼中不断涨大,仿佛要以这种方式来将牢笼撑爆似的。 水千泷蔑然冷笑,“就你那点儿法力,拼命又能奈我何!” 手上法诀变幻,旋转的、流动的水在霎那间凝结成冰,水牢笼变成了冰牢笼,牢笼中的红绫覆上一层冰棱,被冻在当空。 “咔咔咔咔……” 冰冻向四周蔓延,动荡的湖水、加深的漩涡,统统都在寒气过后,东结成冰。 眼见冰冻还有蔓延的趋势,洞府就在附近的修士都忙不迭的飞回去,操纵洞府往更远的地方移动。 一时间,看似空无一物的广阔湖面出现了十好几座建筑了各式各样宅院、宫殿的小岛,仿佛长了腿一般在湖面上移动,没过多久就远离了此地。 当她们找到合适的距离后,承载着洞府的小岛便不动了,随后又慢慢的隐没踪迹。湖面上又是一片宁静无物。 水千泷最近看什么都不顺眼,看见敌人的法宝,自然是更加不顺眼,手抄起飞剑反手一剑捅过去,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却在刺中的瞬间汹涌的剑气喷薄而出,破坏了鲜艳的红绫法宝。 第28节 将红绫祭炼为自己本命法宝的绵如玉:“噗——” 吐出心头血,绵如玉深受如此重伤一口气没喘上来,眼一翻白倒了下去。 “噫~”看热闹的集体吁声,“这点儿出息,才破了本命法宝就晕了!” 水千泷落在冰面上,踩了一脚绵如玉,确定她伤的够重不用补刀了,沉着脸无趣的飞出阵法。 她瞥一眼远处乌云密布天雷乱窜的天空,已经在绵如玉身上撒了气,也没兴趣去找一个小辈的麻烦了,她转头准备打道回府。 一个打扮英姿飒爽的女子突然跳出来,笑道:“来来来,吃颗大还丹,咱们来比试比试。” 旁观的也有人跃跃欲试,却被别人抢了先,顿时按捺住心思道:“少宫主初晋元婴,是多该与同阶斗法,以便更好的控制元婴阶段的能力。” “排队排队,等会儿一一与阿水过过招,陪她练手。” “对,排队陪少宫主练手。” 平时格外爱好斗法的人纷纷走出来凑了一堆,跃跃欲试的看向水千泷。 平时文静些的,此时不一而同的远离了这群人,想看热闹继续留下来,不想看热闹的,纷纷驾云回府。 水千泷也属于爱好斗法的那一挂,此时见有这么多人等着跟她做过一场,话不多说,掏出丹瓶倒了颗大还丹吞下去,消耗的法力两三息便恢复如初。她一摆姿态,冰清冷艳道:“来战!” “好!”头一个跳出来拦她的女修大喜,提着刀一个瞬闪就到了水千泷面前,举刀砍下。 水千泷捏在手里的法术还没来得及施展,一道冰盾在两人之间形成,将举刀砍来的女修撞了出去。 “……” “哗啦啦……” 水声哗哗,从水中伸出一颗头顶独角的冰蓝色大头,圆圆的澄黄色眼睛里,竖瞳看向她。 水千泷若无其事的散掉了法术,向伸出水面的大头行礼,“师尊。” 在场修士一改嬉笑姿态,恭敬肃穆的俯身下拜,“拜见寒月魔尊。” “嘶~”冰蓝大头吐了吐信子,竖瞳往那群人扫了一眼,道:“散了吧。”声音像是一个温和的妇人,意外的好听。 “遵命。”刚才还在喊着排队打架的一群人乖乖的驾云飞走了。 冰蓝大头又看向水千泷,留下一句“你跟我来。”就回到水中。 水千泷默默的跟上去。 嗯,见到师尊,心情没那么差劲了。师尊活了那么多年,或许可以问问师尊有没有办法能解决小徒弟的问题? ☆、晋江首发 身为恨水宫的客座长老当中修为最高的那一个,寒月魔尊在碧波湖下有一座绵延数十里的巨大宫殿,珠光宝气,金光闪闪。 充分的诠释了蛟龙与龙族一脉相承的品味。 长达十数里、腹下生四足的巨大蛟龙在水中游弋而过,精致美丽的冰蓝色鳞片折射出粼粼光芒,一闪而逝。 水千泷坐在师尊大人的尾巴上,到了水下的巨大宫殿。 寒月魔尊游到宫殿前,长长的身体盘踞在四周的广场,将雄伟的宫殿围在中央。她尾巴轻轻一甩,水千泷轻飘飘的落到她面前的地面。 仰头望着比上次见又变大了很多的师尊,水千泷等着她说话。 寒月魔尊瞄了瞄小的像一颗沙砾的徒弟,想了想,身体变小了一圈,再瞄一瞄小小的徒弟,身体再次变小了一圈。再瞄一眼,觉得徒弟还是太小,于是又变小了一圈。寒月魔尊觉得这次可以了。 她低下头,把下颔贴着灵玉打造的地面,看着小小的徒弟,说:“我快要飞升了。” 水千泷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她惊讶极了,说道:“可是,您以前说过找不回玉泉珠,您功德不能圆满,就不能飞升呀!” 寒月魔尊眨了眨眼睛,慢吞吞的想了会儿,说:“我也不知道。突然之间,我就感应到快要飞升了。似乎是……玉泉珠另有机缘。” 水千泷顿了顿,吞下了询问玉泉珠机缘的话,问道:“您何时飞升?” “快了。”寒月魔尊似乎想到了什么,有点心不在焉,道:“没有多少时日了……我要比你阿娘早去往上界了,我要去问问她,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水泽大人……”她说着,就想动身。 眼见她又要进入‘想到什么做什么状态’了,水千泷连忙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喊道:“师尊,你还没说把我叫过来做什么呢?” 寒月魔尊顿住了,她撇头望着水千泷,那双澄黄色的竖瞳里流露出思索的神色。 “哦……”她想起来了,对水千泷说:“我要去往上界,这些年我积累的财宝,分成两半,给你和安澜。安澜还小,他的那一份,你就先帮他收着,等他长大了再给他。” “好像只有这件事,没别的了。我要去找你阿娘……” “等等!”水千泷再次打断了寒月魔尊即将离去的步伐,她快速的问道:“师尊,我有一个徒弟她被龙蛋寄生了,利用她来挡天谴,您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助她摆脱龙蛋?”虽然从老娘那里知道摆脱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是,水千泷不愿意那么轻易就放弃。 毕竟那个死孩子不仅仅是她徒弟,还是她养大的呢! “龙蛋啊,”寒月魔尊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道:“吃了它呀。” “吃掉?!” 寒月魔尊理所当然的说:“是呀。送上门来的蛋,不吃白不吃。嗯……你徒弟是什么种族?只要不是太脆弱的种族,承受不了龙族的力量,都可以把它吃掉,不用怕消化不了。” “……”水千泷觉得,师尊她一定会喜欢何贞贞的。毕竟,她们两个想到一块儿去了。她定了定神,说道:“我徒弟是人族。” “人族?那就有点麻烦。人族不吃龙,更不吃龙蛋。”寒月魔尊想了想,说:“你把你徒弟带到安澜那里去,让安澜帮她吃掉好了。安澜应该会喜欢龙蛋。安澜长这么大,还没吃过龙蛋真的好可怜呀!” 水千泷沉默了片刻,还是问道:“师尊,您…吃过龙蛋?” “吃过。”寒月魔尊那澄黄色的眼瞳里露出回忆往昔的神色,说:“龙蛋可好吃了,跟我同一时代的妖族,但凡种族强悍的,在幼崽时期都吃过龙蛋。安澜出生以后,我去过龙族的衍生地,可惜,龙族很多年没有幼崽出生了,我还以为安澜在幼崽阶段吃不到龙蛋补身体了呢!” 寒月魔尊叹息一声,说:“龙族这些年来也没落了。” 补……身……体…… 这一刻,水千泷很想知道,在人族当中拥有各种各样传说的龙族,在妖族是一种什么样的地位。“传言龙是祥瑞之神兽,司天命而生,凌驾万妖之上,为什么会容许你们吃掉它们的蛋?” 寒月魔尊不以为然的看着小小的徒弟,说:“这都是你们人族编的。事实上,龙族不过是妖族当中实力强大的一个族群,与龙族实力相当甚至比他们更强大的族群有几十个。而且妖族之间,相互吞噬壮大己身这种事太常见了。就像你们人族打架,强大的杀死弱小的,拿走弱者身上的一切宝物。我们吃龙、吃龙蛋,龙族也会杀死对头,吃掉对头,以及对头族群的幼崽。” “只有你们人族讲究多,不吃生的,猎杀妖族,得到了妖族的身体,还要炼成丹药才肯吃,有些还要煮熟了加入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才肯吃,这样多麻烦!” 水千泷彻底的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在妖族眼中,别的妖族都是可以吃的。人族修士将妖族的血肉炼成丹药,也是吃,只是换了种吃法。 让她们束手无策的龙蛋,眼见着要毁了她徒弟前程的龙蛋,在寒月魔尊眼里,原来,只是个可以给她的孩子补身体的……补品。 龙族并没有修士传说的那么厉害,高高在上! 寒月魔尊给徒弟解了惑,就去找宫主告别了。 水千泷走在灵玉铺就的广场上,向着那座伫立在湖底的巨大宫殿走去。 对于寒月魔尊会在临飞升前把全部身家留下来不带着一起走,她是很意外的。把身家一分两半,给一半给她,就更让人意外了。 毕竟成为师徒这么几百年以来,寒月魔尊有多爱收集财宝,她深有体会。 距离宫殿还有好几里,水千泷就停了下来,她仰着头看着高高矗立的宫殿,它金碧辉煌,宏伟华贵,仅仅只是一座宫殿,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座城池。 在穿透湖水令人稍微朦胧了视线的金光中,她隐约可以分辨出几种铸成宫殿的材料,正因如此,才对寒月魔尊的身家有一个更清晰的认知。 真是……太壕了! 水千泷感叹道:“难怪老娘说恨水宫最有钱的不是她,是我师尊!” 一想到不久之后这份庞大的财产有一半会属于她,水千泷阴沉了许多天的心情难得的激动起来。 她在广场上流连许久,才记起来要去帮徒弟解决问题。 心情激动的水千泷迫不及待的跑到徒弟弟闭关的洞府外面扣关。 水千泷的洞府方圆百里内,往前数几十年都没有别的洞府存在,不久之前才添了一座,隔了十几里,是她徒弟的洞府。 这座洞府上头的那片天空,阴云密布,隔一会儿有一道天雷落下,劈入洞府中。因着天雷并未破坏阵法,因此在视线中,天雷落在水面上空两三丈处就消失了。实际上,天雷一道不落的劈在了何贞贞头上。 原本水千泷给了她一件挡雷的法宝,用了两天她就扔了。当然不是法宝的问题,法宝没坏也没出故障,使用灵石充能的也用不着她输入法力。用来挡雷方便的不得了。 那她为什么要扔掉呢? 嗯…… 黑化的主角会做出什么事,是不可预测的。毕竟她已经变态了! 为了赶快提升修为的何贞贞丧心病狂的放弃了抵抗,任由天雷劈在头顶,而后她在身体崩坏—重组的循环中,费尽心力将雷霆之力炼化,化作法力,比起单纯的吸收灵气炼化,效果好了不知多少倍。 于是她越战越勇。 而在她目前还无法探查到的紫府中,龙蛋宝宝委屈难言,每时每刻都在呼唤坑崽的亲爹赶快来救他,否则……“轰”,每一道落在何贞贞头顶的天雷,都有一道雷霆窜入紫府击打在蛋壳上,在打中蛋壳的那瞬间,蛋壳似乎透明,可见蛋中蜷缩着的幼龙,在那一瞬间瑟瑟发抖。 龙蛋简直委屈死了,可惜还没破壳没睁眼,连哭都哭不出来。他拼命的在内心呼唤:老爹救命!这个人不按你说的套路来,宝宝要被雷劈死了! ☆、晋江首发 何贞贞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什么是魔修? 她还记得在人间的时候,裴蓦跟她说,魔修与仙修的区别,只在于一个的修炼功法属阴,一个的修炼功法属阳。 裴蓦是个魔修,他不会为了得到修炼资源而去杀人夺宝。他还说,为了修炼而妄造杀孽的修士,已经堕入邪道,见者杀之。 很多时候她都会忘了裴蓦是一个魔修,因为他的所作所为给她的感觉,更像一个正气浩然的仙修。 她又想起在西域丛林中差点儿杀死她的那些人,他们自称名门正派,做出的却是她印象中魔修才会做的事情。 这不禁令她疑惑:难道在这个世界,正道与魔道,是颠倒的吗? 那她修的道,到底是仙道还是魔道? 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处于被压迫的那一阶层,在人间的时候这样,进入了修真界,还是这样。她明明修的是魔道,魔修应该是横行无忌,逍遥自在的,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修仙的人才会被条条框框束缚,所谓正义、道德、责任……修仙者将一切正面的沉重的枷锁套上自己的脖子,严格要求自己往那条规划出的求仙路上走,决不能有丝毫逾矩。 这才是她印象中的仙魔之分。 可是这个修真界,明明她才是魔修,为什么被要求不能随心所欲,要人先犯我才能报复回去?身为仙修的人,却能毫无顾忌? 如果这样,她还不如去修仙! 她又想起在人间的事情。 那些在半夜举着火把要烧死她的村民,原因似乎是他们认为她的小屋里住了一个妖怪,于是他们要把妖怪消灭,即便她也在那里。他们认为,反正她是一个没有用处的哑巴,一起烧死也没关系。 第29节 何贞贞觉得脑子里很乱,她分不清到底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到底谁修魔道,谁修仙道? 难道说这个世界的仙魔两道其实是颠倒的? 这是一个以‘恶’为主流的世界? 那她要修的魔道,到底是横行无忌的魔道,还是披着魔道皮子的仙道? 完全想不通。 各种各样的问题挤在她的脑子里,令她头痛欲裂,似乎连灵台都开始不稳。 水千泷就在这个时候到达。 她触动了警戒的阵法,等了一会儿,没见徒弟弟出来迎接,于是再次触动警戒阵法,等了稍微久一点的时间。 徒弟还是没有出来的时候,水千泷感到一点不对劲了。又不是闭死关,她触动警戒阵法徒弟该知道才对,以徒弟对她的尊敬,不可能不出来迎接她! 水千泷不再等,径直闯了进去。 小岛上,一圈花田围绕中间的青砖宅院,花田间一条小径弯弯曲曲从岸边通向青砖院大门。 这座洞府出自水千泷之手,她对这地方别提多清楚了。一进门就径直到了闭关的静室,只见何贞贞面壁而坐,任由天雷穿过屋顶击打在她头上,而她似对外界毫无所觉。 水千泷心惊肉跳,生怕徒弟出什么事了,缩地成寸到了她身边,手指才一搭上她头顶,就被她身上突然激射而出的雷霆打退两步。 水千泷握着酥麻的手,目光惊疑震骇,投注在在何贞贞身上。她如果没看错,刚才确实是从何贞贞身上突然爆发的雷霆,打退她后,又隐没在身体里。 她看一眼落在何贞贞头上的天雷,心中有一个惊骇的想法隐隐浮出水面。 东修仙域有仙道昆仑,门下弟子引天雷、地火、凄风、苦雨加身修行,仙道若成,可不历天劫,白日飞升。 昆仑,谓东域之巨擎! 水千泷怎么看怎么觉得,发生在何贞贞身上的这一幕,像是老娘曾给她讲述的昆仑弟子苦修之法。 思虑片刻,水千泷没打扰她,离开洞府就匆匆去找老娘。 碧波湖底,水千泷在秘境的门前遇到了正准备离开的寒月魔尊,还有骑在她头上的安澜。 寒月魔尊问:“你去找你阿娘吗?她让我告诉你,她要关闭秘境通道了,等到她准备飞升的那天再打开。” 水千泷脚步一滞,干脆将事情跟师尊说了。 “哦……”寒月魔尊听完,说道:“你到我身上来,带我去亲眼看看她。” 水千泷于是坐到师尊头顶上去,抱住缠上来的小蛟龙安澜。安澜在她怀里拱来拱去,要她陪着玩闹。水千泷摸了摸安澜滑溜溜的脑袋,心里想着徒弟,暗自焦急。 讲真,为什么每次见到徒弟,她都是陷在麻烦当中呢?关键这麻烦她还解决不了! 明明何贞贞身上气运那么深厚,完全不应该遇上这样的事情才对啊!像她这种得天独厚的天眷者,一生顺风顺水才是常态。 到了何贞贞的洞府前,寒月魔尊看着那座小小的的青砖院,有点犯难。这么小,顶多装下她一个头! 水千泷抱着安澜先下去了,她站在大门前看看师尊露在水面的庞大的身体,建议道:“师尊,您还是变作人形吧。” “我不喜欢变人形……”寒月魔尊为难了一会儿,眼看天雷一道又一道落进院中,还是妥协了,身体缩小,顷刻间变做了一个身披冰蓝纱衣的清丽女子。她慢吞吞的用双脚走过来,与刻意放缓了脚步的水千泷一起走进了院门。 到了静室里,看到何贞贞的第一眼,寒月魔尊就忍不住“噫?”了一声,她脚步缓慢的走到距离坐着的人两尺处,冰蓝色的竖瞳仔细的打量她。 “好深厚的气运!可是……”寒月魔尊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触碰到何贞贞的头顶,拦住了继续打击她灵台的雷霆。 将她整个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感知清楚了,寒月魔尊反而觉得疑惑,“好奇怪呀……”她转头去问水千泷,“她修炼的功法是你给的?” 水千泷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要不好,“是的。功法有问题?” “功法没问题。但是……”她虚虚点了点何贞贞,道:“她是天生的修魔体质,你却给了她修仙的功法。这个问题就大了去了。” “怎么是修仙功法?”水千泷道:“我给她的功法属阴啊。” 寒月魔尊用她那冰蓝色的竖瞳看了水千泷好一会儿,似乎在掂量着什么。 并不是个迟钝人的水千泷也感觉到,事情,似乎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最终寒月魔尊还是没说什么,她看了一眼何贞贞,道:“她的体质与功法相悖,再有悟道时陷于迷障,若只是前者,散功换一门魔道功法重修便罢,她资质极好,你可以传授给她水泽大人的道统……如今么,谁也无法帮她。” “唔……我觉得她可以自己挺过来,毕竟她都自己摸索出苦修之法了。有天道气运加身,自己摸索出魔修之道也不是不可能。” 寒月魔尊想了想,说:“我把安澜送进她的紫府,把那颗龙蛋弄出来,没有天谴消磨气运,拖累她,她更不可能死了。” 水千泷沉默着把安澜递过去。 “安澜乖哦~”寒月魔尊摸了摸安澜的身子,手心一团氤氲灵光将它包裹,然后她轻轻的把灵光拍进何贞贞的灵台。再摇了摇手,解除了阻挡天雷的法力。 “轰!”雷霆准确无误的击中何贞贞的脑门。 一入紫府,安澜就一改在外乖乖的模样,它晃身一变,从细细小小的一条,变成了腰有水桶粗的一大条,冰蓝色的竖瞳盯着远处那颗圆溜溜的蛋,“嘶嘶”吐着信子,仿佛故意给龙蛋施加压力一般,慢吞吞的游曳过去。 龙蛋死命的呼叫坑崽的龙爹:救命啊!!!!有蛟要吃掉宝宝啊!!!! ☆、晋江首发 “昂——” 龙啸声响彻天空。 寒月魔尊听到了,扭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不以为意的转回头来。“一条龙来了,几个元神妖修在跟他打架。一时半会儿打不到这里来,我在这里看着,你去问问他们为什么打起来,问完了把他们赶走。” 水千泷点点头,沉默的出去了。 听到龙吟,她已经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身为师父,徒弟弟遭受苦难她却什么忙也帮不上,这种感觉一点儿都不好受。好在,如今有件她能帮得上忙的事儿送上门来了! “啾——” “啄他眼睛!眼睛!” “你们这群混蛋,竟敢设计本君!待本君昂——” “抓的好!” “龙胆龙胆!把龙胆叼出来!” “唳——” 远远的天空,四五只形状各异的鸟禽正在围攻一条龙。 鸟喙、利爪、羽翅,俱是鸟禽攻击龙的武器,而这位龙君在围攻中左支右拙,时不时便被抓出一道伤口,明眼可见落了下风。 龙君发出震怒的咆哮:“混账!你们想与我龙族为敌?!” 云层中若隐若现一群看戏的妖修,闻言嘻嘻哈哈,“龙族还有几条龙?弄死你又怎样?你以为龙族还是两千年前有几千条龙的龙族吗?” “哈哈哈哈哈龙族……龙族都快死光了,再来一场族群之战你们龙族召唤的回几条龙啊?” “千儿八百年都没有幼崽出生了,你们龙族再过个几百年,恐怕要灭绝了!” “昂——”龙君大怒,硬抗着几只元神鸟妖的攻击鼓足劲吸一口气,仿若气吞山河,而后,对着几只鸟妖狠狠的喷出去。只见他口中如同江河决堤一般,喷出一股巨大的洪流,冲击了鸟妖。 五只元神期的鸟妖,有三只躲闪不及,在龙吐息下被打落天空。 余下一只巨大的金鹰抓住机会伸出尖利的双爪勾住了龙君的颈肉,狠狠一撕,便撕下去一大块血肉。一只动作翩翩的白鹤在天空飞舞,出其不意俯冲下去以喙啄出了龙君的一只眼。 “昂——”龙君在空中翻滚着,发出痛苦的怒号。 “咻——”一柄飞剑似流光,似掠影,在空中极速飞过,在龙君身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划痕后,转个弯回到了水千泷手中。 远处,水千泷凌空虚度缓步走近,冰冷目光在龙君鲜血淋漓的后颈上划过,停驻在龙鳞上那条没能破防的剑痕上,满含杀气道:“鳞甲这么硬,扒了正好做一副战甲!” 白鹤仰脖子吞下了龙眼,在龙君上空拍打着翅膀翩翩飞舞,兴奋的高声叫道:“阿水,我骗了条傻龙过来,你想要哪部分赶紧来抢,等会儿就没了。” “唳——混蛋白鹤,我们骗过来的龙,凭什么要分给姓水的?”一只长了三个头的黑色巨鸟飞上来,它在空中甩干了羽毛上的水滴,冲着白鹤不满的尖叫。 “哗——”碧波湖里冲出一道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好巧不巧的就把三头巨鸟打出去十几丈高。 “聒噪!”水千泷冷冷吐出两个字,下一瞬身影如幽蓝鬼魅,到了龙头上空,与巨龙相比之下,她身影小到还不如一粒豆子,然而龙君却感觉到威胁,他摆动身体,冲着水千泷发出震撼的咆哮,“昂——” 云头上一只身披青羽、头戴顶翎的大鸟出声道:“阿水,我要放开对龙的压制了,你们慢慢玩哦。”说完,他便收回了针对龙君的威压。 水千泷抓住时机,身影下坠握着剑砍向龙角的根部。 然而没有了压制的龙君速度更甚一筹。他在空中游动,躲过了水千泷的一剑,转头对着她们喷出一股洪流。 白鹤与金鹰体型巨大,并不惧这洪流,然而对于水千泷来说,从天而降的大水铺天盖地,仿佛从天的破洞中倾泻出的天河水,要将世界淹没。 比一比谁的御水之力更胜一筹!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水千泷不闪不躲,手上极速掐诀,澎湃的法力汹涌而出,化作千丝万缕钻入大水中。 龙君发出嘲讽的大笑,独眼俯视她如同一个不自量力的蝼蚁,“龙族天生御水,掌控四海,你竟敢与本君比拼水法!真真是不自量力!” “天生御水是没错儿,可是,天生御水的又不止你龙族!”云层中探出半颗鲸的头颅,他黑黝黝的眼睛俯视下方,慢吞吞的说:“再有,龙族掌控四海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鲸君?!”龙君大惊失色,吓得连操控大水都忘了,“你不在深海,怎么会到这里来?” “哦,”鲸慢吞吞的说:“在深海待腻了,朋友邀我来碧波湖游玩,我便来了。” “轰!”龙君还待说话,从他口中吐出的洪流被原模原样的打回来,撞到他身上裹住全身的那瞬间,冻结成冰。 “蠢货!”水千泷使用了一个不那么熟练的招儿——元婴后领悟的神通法天象地,化作了天地间的巨人,她脸色狰狞的伸手抓住了龙君的尾巴,大力之下冻住尾巴的冰“咔咔”作响,在她手中蔓延出裂缝。“你不知道,在与别人打架的时候,是绝对不能分心的吗?去死吧你!”她拎着龙君的尾巴,胳膊三百六十度转圈,将整条龙甩起来,搅动风云变幻,“呼呼”作响。 鲸又慢慢的隐入云层中。 有围观的妖族小声的嘀咕,“真惨哦,半步还虚的龙被打成这样,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强悍了吗?” “不是没到还虚么?一个元神巅峰跟一群元神初期打成这样……好像确实挺丢脸哦!” “龙族越来越弱小了……失德居然会被削弱成这样,真是可怕!” “我突然想起两千多年前的仙魔道统之争……” “咳咳!”一只拖着长长的华丽尾羽的凤鸟目光如电射向说话的妖族,顿时令所有妖族噤声。 “哗哗哗……咔咔……” 龙君被甩进了湖水,在湖面上激起巨大的风浪,他在水中起起伏伏,身上的冰层慢慢的裂开、破碎,掉入水中被浪花推远。 被龙君打下天空的鸟妖扑扇着翅膀,飞到了浮在水中的龙君身上。白鹤急急的从天空飞下来,落在龙头上,对着冰层下怒瞪的眼睛啄了下去。 “ou——”白鹤惨叫一声,翅膀捂住被震痛的鸟喙。 第30节 金鹰似闪电用尖利的双爪狠狠的抓向龙身,意图破开冰层,撕下龙的血肉。刺耳的“兹兹”响声,金鹰的爪子只在冰层上留下白色的划痕。 鸟喙不那么痛以后,白鹤向着水千泷叫道:“阿水,快把法术解开。” 水千泷低下头看向碧波湖的水面,脚抬起似乎要走过去,然而法力即将枯竭,法天象地的神通开始不稳。突然间,她感到一种冥冥的感应从天地间传入她的紫府。下一瞬法天象地消失,她气息不稳,一头从天空栽下去。 “阿水!”白鹤吓了一跳,张开翅膀飞起来要去接她。 身披青羽的大鸟先他一步,伸出翅膀捞住她,引颈长鸣一声,叫声清冽,传出很远。 收到消息的寒月魔尊化出一个水灵,将徒弟接了回来。 看着昏迷不醒的徒弟,寒月魔尊把她放到了徒弟的徒弟旁边,两个人并排,只不过一个坐着,一个躺着。 “一个陷入迷障的,一个陷入顿悟的。”她虚虚的点了点两人,自言自语道:“一个,又一个,气运加身,都适合魔道道统,看样子魔道道统复兴,指日可待。” “唔……不行,徒弟的徒弟若要万无一失,还得有玉泉珠护持才好。趁我还没飞升,提前安排一些事情!” 她想着想着,发出一道飞鹤传音,给了宫主的二弟子青鸟。“速往西域,带回玉泉。” ☆、晋江首发 西修仙域,阴雾林。 泉背着蒋晴禾在幽暗丛林中夺命狂奔。 泉觉得,失去了阿娘的踪迹这段时日以来,真的是他一生之中最倒霉的时刻。 先是琅衍府来人找上门来,强硬的欲杀人夺宝,结果不知哪儿惹到了文宇,被他斩杀后,隔了几天琅衍府府主亲自出马了,摆明了不得到宝物不罢休! 虽然那府主被文宇拦住了,可是还有数不清的琅衍府追兵在追杀他,作为一个战五渣,泉只能背着骨头还没长好的蒋晴禾逃命。 此时泉万分想念何贞贞,若是他跟在何贞贞身边,有她的一身气运镇压,他绝对不会这么倒霉的!可是何贞贞被恨水宫的人带走了,他可不想去那地方,再想她也没用。 “宿主啊宿主,你可赶紧醒过来吧!”泉暗自祈祷,他是真的应付不来人族的这些事了,只盼着裴墨赶紧接受完传承醒过来,把这一摊子事儿接过去。 蒋晴禾趴在泉的背上,被颠的浑身骨头疼。后面的追兵在慢慢的拉近,泉凭着本能往对他有利的方向跑,一路上的灌木草丛密集,打在身上他自己是不感觉有什么,趴在他背上的蒋晴禾可受罪了。头发被勾的乱七八糟,衣服上被划拉开好多条口子,再加上颠簸,蒋晴禾终于忍不住了,她痛苦的说道:“你放我下来吧。他们的目标是你,你一个人没有拖累更容易逃脱。把我放一个隐蔽的地方,我有隐匿的阵盘,不会让他们找到我的!” 泉犹豫不决,道:“可是……我答应文宇要把你安全带走。” 蒋晴禾道:“我待在阵法里就很安全!”反而是跟你逃一路,没准儿还没逃脱追杀,我骨头就被颠散架了! 权衡利弊,确实是自己一个人逃跑更容易。泉于是答应了,“好吧。我找个树洞把你塞进去,你布下阵法躲着。” 再往前时,泉注意观察四周的大树哪里有个树洞。 找到一个树洞后,泉就迫不及待的把蒋晴禾从背上放下来,把她塞了进去,还拨了附近的草丛遮挡住洞口,然后撒腿就跑。 蒋晴禾立刻就从芥子法宝里取出三个阵盘激发,隐匿、防阵、杀阵,将自己护的严严实实。才放下心来,她就看到黑暗里亮起一双圆溜溜的澄黄色眼睛,褐色瞳仁像一条竖线,目光冰冷的盯着她。 “……” 蒋晴禾捂住嘴,泪流成河。 妈呀!我是不是被扫把星附身了?为什么最近总是走背运呢? 琅衍府府主是个长须美鬓的中年人,他与文宇交手十几个回合便对对方的实力心中有数,心知对方赢不了自己,但自己也摆脱不了对方,干脆停手。 他在虚空中负手而立,对同样收手的文宇道:“道友宝物在前,却分毫不取,真令本座佩服。” 文宇淡淡道:“不过一颗御水珠,算得上什么宝物。” 琅衍府府主道:“对阁下来说微不足道,然而本座修行途中,恰好缺了这一味水行灵宝。道友何不成人之美?” 文宇反道:“我那小辈修水行法术,先得御水珠,阁下何不成人之美?” 琅衍府府主略遗憾道:“看来是谈不拢了!” 文宇只拿眼淡淡看他,并不出声。 琅衍府府主胸有成竹,负手微笑道:“我门下有百名弟子去拦截他们,区区两个魔基,阁下不妨猜猜看,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被抓到?” 文宇非常笃定,“抓不到。” 琅衍府府主道:“哦?愿闻其详。” 文宇笑而不语。心想:化形的灵宝想逃,一群金丹与筑基修士哪里抓的到?只要他拦住眼前这个元婴修士,泉带着蒋晴禾逃到丛林深处就安全了。那里的妖修他早已跟他们打过招呼! 两个元婴大修士便相对而立,表面轻松内里暗自防范对方,等着各自那方的消息。 摆脱了蒋晴禾那个累赘后,泉果然轻松许多。他甚至还暗暗设计着,准备来一场反扑。 身为一个化形的灵宝,他虽然没什么攻击手段,可是论起迷惑敌人,这是每一个灵宝天生就有的神通。遑论他还有瞬移的神通,只要操作得当,将一群金丹修士戏耍于掌心,也没什么难处。 他跃跃欲试,带着追杀者在丛林中转圈,慢慢的分散他们。 不过呢,有一句话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 正当他逮着一个落单的筑基修士玩的开心的时候,突然感到脑后一凉。 “轰……”一棵巨树的树干分成七八段,树冠倾斜,缓缓地倒下。乍泄的天光中,一个面无表情的青衣女修御剑降落,看到他,露出一个“找到了”的表情。 泉掉头就跑。 青衣女修不动如山,嗓音冷漠,“魔尊大人命我将你带回去,你确定要逃跑?” 泉顿时刹住了脚,他也不敢回头,片刻后鼓足勇气道:“你、你骗我!” 青衣女修取出一只传音纸鹤,法力输入,纸鹤亮起发出声音,“速往西域,带回玉泉。”听着温和,像是个温柔妇人的嗓音。 然而,泉一听腿就软了,扑倒在地抱着头,眼泪哗啦啦的流出来。 完蛋了,被寒月魔尊抓到,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呜呜呜…… 青衣女修便是被从炼丹室里叫出来跑腿的青鸟,她面无表情的甩出一根绳索,法力驱使下将泉捆了个结实,拎着他就飞上天空,御剑向北方去。 然而没走多远,便被两个元婴大修士拦住了去路。 身为一个半步元婴的金丹巅峰,青鸟是不敢跟元婴硬抗的,更何况还一下就是两个。她眼神凝重,率先抬出了师门,“在下恨水宫宫主弟子,青鸟。奉寒月魔尊之命,前来带回离宫出走的弟子。请二位退避。” 琅衍府府主脸色不好看,眼看就要到嘴的鸭子被突然横插一杠给飞了,他怎么甘心!可是恨水宫……那是北地的庞然大物,恨水宫宫主据说是即将飞升的合道修士,寒月魔尊是妖修魔道的魔尊,也是即将飞升的强者。 至于此人是否是冒充的恨水宫弟子这一点,更是想都不用想。没有人能冒充恨水宫弟子。 终究是不甘心,琅衍府府主道:“我竟不知,恨水宫何时收男弟子了?” 青鸟面无表情道:“阁下眼拙!我说的弟子不是这副身体主人,而是附身在此身躯的化形灵宝,它并无性别。” 化形灵宝! 琅衍府府主不可思议的看向被吊在半空的人,内心震撼难言。他一直以为宝物在裴蓦身上,找的也是裴蓦,谁曾想,原来这个行走的‘裴蓦’,竟然是化形灵宝! 他突然去看一旁的文宇,见他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早就知道似的。 青鸟再次道:“寒月魔尊在等着我回去复命,请二位让路。” 化形灵宝动人心,然而也要有命去享。琅衍府府主思量再三,还是按捺住贪婪,不情不愿的让开。 文宇出声拦人:“且慢。我有一个问题。” 青鸟看向他。 文宇淡淡道:“不知与这位同行的一位女修,阁下将她留在哪儿了?” 青鸟:“我来时只见他一个,并未看到女修。” 文宇骤然目光如电,神色阴沉看向泉,“你把禾苗儿扔了?” 泉被吊在半空,生无可恋道:“没有。她说追兵要追杀的是我,让我找个树洞把她放哪儿,她以阵法遮掩行迹躲起来。” 文宇一听脸色一变,立刻扔下这边,身似流星坠落丛林,同时神识放开找人去了。 青鸟暗自防范一旁的元婴大修士,御剑全速往北。 琅衍府府主眼睁睁的看着宝物越来越远,克制住自己杀人夺宝的欲/望,心里抓肝挠肺的难过。 不能抢,不能抢……招惹了恨水宫逃到天涯海角那群女人也不会放过他! ☆、晋江首发 一个还没有少女巴掌大的小人儿,晶莹的冰雪似的长发披泻着,穿着一件水蓝色的小衣裳,小小的脸上神情沮丧。他浑身都精致的不像话,垂头丧气坐在桌面上,小巧的模样十分惹人喜爱。 寒月魔尊把他从修士的壳子里揪出来后,就把那副身体扔到一边,目光冷漠盯着桌面上的小人儿,说话的声音失了一贯的温和,“你擅自出走,还把传承给了别人?” 小人儿——也就是泉,他奄头耷脑的,不敢去看寒月魔尊的表情,听见她说话忍不住瑟缩了几下小身子,喏喏道:“他、他很合适嘛……” 寒月魔尊盯着他看了会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冷漠道:“我替你找了个主人。” 泉一听,大惊,抬头看见寒月魔尊那张冰冷的脸,又吓得立刻低下了头,手抹着眼泪抽抽咽咽道:“我、我不要嘛……我不要、做别人的法宝……” “你不是想修炼得道?”寒月魔尊陈述道:“认个主人你修炼更容易。” “不要不要。”泉把小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带着哭腔道:“我才不要认主人。我、我已经找了个宿主了,我才不要失去自由,当一个被奴役的法宝呢!呜呜……” 寒月魔尊伸出手,这只手可真美啊,骨肉均匀,修长白皙,五指纤纤抓住桌上的小人儿,将他整个儿握在手心里,素白的手有着超越了绝大部分修行者的力量。她面色冷漠,目光平静的看着泉,问道:“认不认?” 即使被牢牢禁锢,泉的身体依然抖的跟个筛子似的,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他哪里敢说不认呢?恐怕一旦说出口,这个恐怖的家伙就要一手把他给捏碎了!在生命与自由之间,当然是选择生命啦。“认!我认……呜呜……” 寒月魔尊抓着他,走到隔壁的房间,把他举到一个打坐的背影前,道:“认她为主。去保护她的神魂,莫要让安澜的动作损伤到她。” 泉满心绝望的看向他今后的主人,泪眼朦胧中,却觉得这个背影好生眼熟。他举起两只手抹掉眼泪,然后发现,噫?这不是前几天被抓走的何贞贞吗? 寒月魔尊松开手,弹了他一下,冷酷道:“快点。” 泉小心翼翼的回头瞄了她一眼,觉得未来还是有希望的,赶紧擦干眼泪麻溜的把自己投进了何贞贞的紫府。 这件事了,寒月魔尊见短时间内她们都醒不过来,便关好了门去外面走走。 碧波湖袒露在阳光下,清澈的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微风拂过扫不出痕迹,平静的宛若一块明镜。 远处有充满痛苦的龙吟声传来,伴随着哄哄的吵闹声。仔细分辨尚能听出是一群妖修就龙的血肉归属在吵骂,间或夹杂着愤怒的鸟鸣。 闲来无事,寒月魔尊决定前去看看那条倒霉的龙怎么样了。 “昂……”龙君虚弱的趴在破碎的浮冰上,身上许多处被剜了肉,鲜血淋漓,顺着身体流下浮冰、渲染入水中。他尚完好的那只眼,耷拉着眼皮,目光黯淡,有气无力的趴着,耳边听着一群鸟妖吵闹着怎么分食他的血肉,内心的怨愤堆积无处可发。 三头鸟愤怒的追着一只断了半截尾羽的孔雀打,“孔雀你还要脸吗?从头到尾你一分力气都没出,凭什么要来抢肉吃?” 第31节 孔雀抱头鼠窜,还不忘回头叫嚣,“谁说我没出力?我明明喷火融化了冰冻,否则他还要在冰里面冻十几天呢,你们才没这么容易吃到肉!” 一只大鹏鸟躲开金鹰的爪击,冲着孔雀吐口水,“呸!这算出什么力?你就是跑出来占便宜的。” 天空中羽毛乱飞,白鹤扑扇着翅膀与一只奎鸟打在一起,不忘回头冲孔雀道:“把阿水的那一份留着。” 云层中的大妖已经散了许多,留下的几个也是在看几个后辈的热闹,没怎么注意重伤的龙。 也该感谢这片广阔无垠的碧波湖,让生死之间突然领悟了水遁神通的龙,能够悄无声息的发动这一神通,逃离这里。 在龙消失的那一刹那,打架的鸟妖们便停了下来,在湖面低空盘旋着,大惊小叫。 “他逃了!” “可恶!伤成这样了还能逃跑,他怎么逃掉的?” “都怪你拦着我,现在谁都吃不到了!” “明明是你拦着我!都怪你!” “吵什么吵?还不赶紧去追?” “白鹤能下水,你去追!” “碧波湖那么大,我又不是水族,哪里找得到?” “哈哈哈哈傻龙!碧波湖是寒月魔尊的地盘,他往水下逃是找死呀!” ………… 妖族有严重的地盘意识。 在感应到自己的地盘被别的生物入侵后,身为一条蛟龙的寒月魔尊,立刻就抛下原来的打算,反身就化为原形沉入水下去了。 龙躲在最深的湖底一片石群中,他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可他别无选择了。不冒险躲入这里,他就会被外面那群鸟妖吃掉!倒不如指望同为水族的寒月魔尊能对他网开一面。 伤口流出的鲜血溶入水中,渐渐渲染周围的水域。附近的生灵无不惊慌逃亡,即使它们灵智蒙昧,也本能的知道要远离这里。但这只是因为他还活着,若是沉入此处的是一副龙的尸体,那些水族会本能的扑上来,撕咬他、吞噬他。 他吐出黯淡的龙珠,以此聚拢大量的灵气补充损失的法力,有了法力才能止住伤口流血,然后疗伤。 寒月魔尊的到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小辈,你在挑衅本尊?” 蛟龙冰蓝色的巨大身体盘绕在水中,竖瞳冰冷俯视瘫在石群中遍体鳞伤的龙。 龙将头部顺服的贴着地面,独剩的一只眼睛仰视寒月魔尊,卑微诚恳道:“不。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庇护。”他相信,在湖面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逃不过寒月魔尊的耳目,现在只看这位前辈愿不愿意对他伸出援手了。 若是她拒绝……那么,或许他今天合该丧命于此。 就像这些年来陆续丧命在外的那些先辈一样。 “哼……”寒月魔尊似乎冷冷的笑了一下,但是一副蛟龙的面孔,实在无法分辨她脸上的细微的表情。“龙族……”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有关龙族的不太令蛟开心的事情,竖瞳里讥诮满满,声音冷漠道:“选择了仙道的你们,怎么没有一个个升仙呢?” 别说升仙,这么多年来龙族集体境界停滞不前,再如何努力修炼都不涨丝毫修为。甚至隔三差五就要死条把龙,幼崽的出生率更是每况愈下,近几百年一个新生的幼崽都没有,到了如今,眼看就要绝种了! 而龙族,至今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然遭到天道如此打压。 听到寒月魔尊的话,从传承记忆中对这件事有个印象的龙呆了片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颤抖着问道:“难道先辈选择仙道道统,竟然是错误的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寒月魔尊目光森然道:“龙族的选择没错。只是不该赶尽杀绝而已。” 仙道得龙族相助,一时昌盛,便将魔道道统毁灭殆尽,对修魔者赶尽杀绝,龙族做了修仙者手中的那把刀。那么,也该承受毁灭一个道统所带来的天谴。 “人多聪明呢!他们把最难做的事情推到龙族头上,而愚蠢的龙族,自己做了修仙者手中的刀不算,被卖了还认为修仙者是好朋友!反而回过头来,意图分裂妖族……蠢货!”想起往事的寒月魔尊明显情绪暴躁起来,她伸出一只爪子抓住了龙的脖颈,巨大的力道让龙喘不过气,开始挣扎不休。 蛟龙用一只坚硬锋利的爪子狠狠的扎进龙尾中拽拉,仿佛要生撕了他。巨大的头颅凑近了龙的脸,面目狰狞露出森白的利齿,似乎要咬断他的脖子。“你们这种蠢货,早该灭族了!” “昂……”龙痛苦的发出虚弱的叫声,觉得身体被撕裂成好几段,连骨头都接不起来。 喷涌的鲜血染红了附近的水域,蛟龙的竖瞳也被染成猩红,从口鼻中喷薄出的魔气快速的晕染开来,将水下拢入黑暗中。 “嘶————” 蛟龙的影子在黑暗中翻滚,发出愤怒的嘶鸣。 ☆、晋江首发 这是哪里? 我在哪儿? 裴蓦恍恍惚惚醒来,躺在地上怔怔的发了会儿呆后,蓦地清醒。 他爬起来警惕的打量四周。空间不大,一眼可望到底。四面墙壁空无一物,太过干净。不远处有两个人,一坐一卧。只稍稍感应,便知那二人此刻呼吸绵长,似乎正在入定当中。 这屋里光线并不好。裴蓦警惕的挪动脚步,转到可以看清坐着的那人正面的方向,法力凝于双目,便在昏暗中看清了那人的脸。 “!”裴蓦差点叫出声来,好在他及时的止住了。 何贞贞怎么在这里呢? 裴蓦满头疑惑,他又去看躺在地上的人,脚步轻悄走近了几步,探头看清了地上的是个美貌女修,他并不认识。 再四周打量几眼,裴蓦便得出了此处是个静室的结论。 然而又有疑惑了。不论是他还是蒋晴禾的洞府,静室都不是这个样的啊!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他凝神回想之前发生的事。 似乎……他在丛林里寻找灵药兼何贞贞的踪迹时,遇到了杀害师父的凶手之一。想到此处,裴蓦骤然眼睛发红,牙关咬的“咔咔”作响,他攥紧了拳头,恨不得马上冲到凶手面前去杀死他们! 若是以前,裴蓦恐怕不会抱有如此大的期望。毕竟琅衍府中最高的修为是元婴大修士,另有十几个金丹,以及筑基炼气弟子无数。他再怎么渴望报仇,也知道若不修炼到与琅衍府府主同阶修为,此生复仇无望。而以他散修之身,要修炼到元婴,该等到何年何月呢! 况且,为师父报仇,已经不仅仅是他的执念了,早已成为他的心魔,所不能得偿所愿,恐怕他修行之途将再无寸进! 必须铲除琅衍府! 若是从前,此事恐怕无望。而现在不一样了。裴蓦想到他突然得到的传承,那是真正的魔道传承,与被仙门刻意曲解的修炼功法阳为修仙,阴为修魔不同的,真正的魔道功法! 更适合他的功法。 即便重修需要自废当前修为,从前对修炼的体悟、了解都将推翻,需要完全的从头开始。可是,那是一门完整的传承,不是他目前所修仅仅有前两篇的功法可比! 修行者当有法、财、侣、地,当头一样便是法,也就是修行之法。一门完整的传承,这诱惑可大了去了! 裴蓦咬牙切齿下定决心:自废修为,重修魔道!一定要奋发修炼,早日将琅衍府众人斩于剑下,为师父报仇! 当下,也不用挑地方,往何贞贞六尺远一座,便开始散功。他咬牙忍下了逆行功法所带来的痛苦,眉目紧皱汗出如浆也不吭一声,从穴窍涌出的法力又化为了灵气,流散在房间内,不消片刻便自发往顿悟的水千泷那边聚拢,慢慢的被吸收变成了随着她的顿悟而提升的修为。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期间没有谁来过这个修炼的静室。 当水千泷从顿悟中醒来,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小小提升了一截儿的修为高兴,就发现自己被摆放在地上,她是躺在地上顿悟的。水千泷脸色有点儿黑,她默不作声的爬起来,想着究竟是哪个王八蛋缺心眼儿,都把她弄屋里来了,好歹再把她放床上去啊。 随意的瞄了眼还没动静的两人,看到其中居然有个男修的时候,水千泷脸色更黑了。 跟徒弟弟挤一间静室就算了,静室里还有第三个人并且是个男的这是怎么回事?恨水宫什么时候准许人族男修入内了?! 黑着脸出了静室,依然关好门,水千泷准备找人问问这究竟怎么回事。 出了门又想起来,她刚把龙冰封住就陷入顿悟中了,那么龙呢?按照那群妖修的尿性,可不会等她醒来再去分赃哦不,分战利品! 水千泷心里默默的骂了几句那群不干人事妖修。 才出了青砖院大门,就看到整座岛被蛟龙巨大的身体盘起来,蛟龙的脑袋正正对着门口,下巴搭在小岛的地面上,耷拉着眼皮竖瞳无神的盯着大门。 这场景……无端有点叫人害怕。 莫名感受到寒月魔尊心情不好,水千泷小心翼翼道:“师尊?” 蛟龙的竖瞳微微转动,无机质的瞳仁对准了她。 “哗……” 蛟龙的尾巴从水下伸出来,“pia”的将一样东西甩在门前,便慢吞吞的游动身体,沉入了水下。走的时候心情依旧糟糕。 水千泷走了几步,到寒月魔尊甩下的那东西处,弯腰将它捡起来。看了看它,略惆怅的叹了口气,“看样子,那条龙被师尊弄走了,大概是喂了碧波湖底的小妖精,好可惜哪。明明是骗过来给我徒弟的呀……也不知道何贞贞喜不喜欢龙珠?”她握着灵光熠熠的龙珠看了几眼,犹豫的回了自己的洞府。 没过多久青鸟过来了,看到她手里的龙珠顿时双眼放光,衬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都多了几分鲜活气儿,青鸟扑上去道:“好东西。给我炼丹吧!” 水千泷轻易躲开,转手就收进了芥子中,冷淡瞥她一眼道:“这是给我徒弟的。” 青鸟眼神明明白白表达了不满,道:“有了徒弟不要师妹!” 水千泷当做没听到,问她另外一件事儿,道:“你可知这几日湖上都发生了什么?” 青鸟瘫着脸,道:“不知道。” 水千泷道:“说正事。我今日见我师尊,怎么觉得她心情阴郁呢?北地还是别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让她不开心了?” 青鸟背书似的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讲了一遍,道:“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即便是有什么事让魔尊大人不高兴了,也是我们不知道的事。” “哦。”青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有一件奇怪的事,最近那些大妖一个个都不见影儿了,我还听鹿光说,前段时间海中霸主鲸君来了我们这里,过了两日才走,也不知道来干什么。” 水千泷瞥她一眼,看向辽远的天空想起了什么,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拉长了声调道:“干~什~么?又要集体闹事了呗!就是不知道这次是闹南域还是闹东域了。” “难怪师尊不高兴,每到这时候,师尊心情都很坏的。”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两次经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隔个百八十年妖族就要往人修闹一回,不过这不妨碍她为此感到兴奋。 “修真界百年一度的大事件,又即将来临,这次我一定要带队去……” 对这件事一无所有的青鸟见到水千泷露出的表情,对她的眯眼笑有种背后发凉的感觉。她觉得还是快快说明来意,然后赶紧撤比较好。“大师姐,你前段时日扔出岛的两个杂役弟子求到我那里去了,我来问问那两个人你还要不要?” 水千泷神色一冷,道:“不要。” “哦,那我就拿她们试药了。”青鸟点点头,不死心道:“大师姐你真的不考虑把龙珠给我炼丹吗?” 水千泷:“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青鸟用死鱼眼瞪她。 一言不发出了门,正要御剑飞回洞府,青鸟抬了下头竟然发现天空慢慢的在拢聚乌云,像是谁要渡劫了,看那乌云拢聚的程度,应当是金丹劫。她随口向屋里的人提了句,“又有谁门下要添一金丹弟子了。”说完也不御剑,徒步走了出去。 水千泷走出门一看,从乌云的方位判断了一下渡劫之人大概在哪一块儿,由此可以知道那可能是谁的弟子。然而算了一圈,水千泷抬着的头僵住了。 这乌云,就在她这一片儿的顶上啊,她这里除了她自己,哦,还有一个筑基的杂役弟子,就只剩下她徒弟了,可是何贞贞此前只是魔基初期修为……水千泷猛地精神一振,想到了一种可能。 早前说过,何贞贞不单天资好,她还悟性高。她掐指一算,这次陷入迷障也有十多天了,该不会是……何贞贞她借迷障顿悟,成就金丹了吧?! 以何贞贞自学炼器可成材的悟性,这真的很有可能哟! 第32节 ☆、晋江首发 金丹天劫在恨水宫这地界儿不稀罕。毕竟是不拘种族不拘道统的一个奇葩宗门,门下弟子都不知道有多少,隔个几年十几年都有人渡天劫,除了实在闲的没事儿干的,一般都不会有不相干的人围观。 最近妖族也忙着全妖族的大事,少有出来晃荡的妖修。于是何贞贞的一场天劫就只有水千泷提心吊胆旁观了全程。 云收雷散,天空中,直面天劫的何贞贞没能优雅的飞下来,她的头顶突然光芒万丈,在那光芒中,一条细细的蓝色小蛇盘旋飞舞,追逐一团逃窜的金芒。 尚未完全散去的乌云突兀的集结,并且迅速的蔓延,遮盖了整片天空。太阳被埋在了密布的乌云之后,明亮的光线顷刻间消失,翻滚如浪涛的乌云沉沉压下,黑暗的天地中,只能见滚滚黑云里游走的雷蛇,只能听见轰鸣的雷音。 被突变的情况惊呆了的水千泷将将反应过来,就只见黑云中从四面八方奔来数十上百道闪电,汇聚成一束,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隆隆”声,仿佛天罚之柱,上一息还在天空,下一瞬已经轰然砸下。 “安澜闪开——”水千泷破音的呼喊湮灭在雷音里。 当雷柱击中目标的那一刻,天地仿佛为之一静。 接着,波涛汹涌,浪击长空,湖水被掀翻一般,从空中倒灌而下。 而这并不是结束。 逃窜的金芒被击成粉碎,黑云却愈发沉重,云中窜走的雷蛇闪电,是天地间唯一的光芒。 威势沉沉,水千泷已经站不住脚。她挣扎着爬向目击徒弟坠落的地方,心里的沉重比之身体更甚。 天谴之下,她们能活下来吗? 答案似乎无需疑议。然而哪怕怀揣着万亿分之一的希望,水千泷也不想放弃。 万一活着呢…… “哗啦啦……” 动荡的水中扬起一颗巨大的头颅,冰蓝色的仿佛水晶一样美丽的鳞片在雷电的光辉中闪耀粼粼碎光。它仰头凝望着在蓄势的天劫,分出一分法力凝聚水灵,将附近清场。 这是寒月魔尊的飞升天劫,原本不会来的这么快,然而先有何贞贞的金丹天劫,再有龙蛋出现引来了天谴,浓重的天劫气息聚在一处,于是将她的飞升之劫提前。 哦,或许也有她心情不好,没有完美收敛修为的原因。 总之,她要渡劫了,之后就要飞升。 ………… 最近修真界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人飞升了。 各大修仙门派的高层们亦喜亦忧。 喜的是,两千三百年以来,终于再次有人飞升了!忧的是,飞升的那位是个正儿八经的魔修! 各宗门无论是从两千三百年以前活到现在的修士,无一不是合道期的大能,还有后来的后起之秀,明明修为到了,境界到了,然而愣是卡在渡劫这一步,感应不到飞升的契机。 好不容易盼来一个飞升的,结果是个修魔道的妖! 各宗高层心中惴惴:所以,修仙者到底还能不能飞升? ………… 南域是魔修的地界,相比起被东域修士贬称为‘穷山恶水’的西域,南域倒要好上许多,虽比不上东域贸易繁华,起码也有四方来往。 南域地广人稀,因此只有七座城池,汇聚附近的修士,形成了聚居地。这七座城池对应天上的北斗七星,取对应星斗为名,伫立在南域广袤的大地上。千多年来,经过不断的发展,城池一扩再扩,直到今天的模样。 天权城。 高逾百米的城墙在平原上沉默的矗立,烈烈阳光下,它不闪耀,不华丽,经历千年风霜的外表陈旧黝黑,然而它的雄伟壮阔,站在它脚下的人都能感受到。 从远处飞来的一行遁光落在几里之外的地方,这是一行少年人,三女一男,他们全都仰头望着高高的城墙,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这就是南域天权城啊……”看似双九年华的鹅黄罗裙女子呆立着喃喃自语,“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这么……雄伟的城墙!” 另一个桃红色罗裙的少女看着城墙移不开眼,喃喃道:“比起辽阔无垠的碧波湖,这样的城池,更令人心声豪气!我、我真后悔,怎么没有早点出来历练呢!” 另有一个身穿蓝衫、看似十六七岁的翩翩少年,以及一个十二三岁、一身黑衣面目冷漠的少女。 他们被城池气势震慑后,最先醒来。 “走。”黑衣少女吐字冷漠,率先走向天权城。蓝衫少年紧随其后,被一字惊醒的另外二女相视片刻,连忙跟上。 由此可窥见,这一行人反而是看似年纪最小的那个身处首位。 城门并无守卫,也无门扇,只有城墙上打开的一个拱形缺口,一眼望去,内里幽深好似隧道。 黑衣少女半步不停走入隧道中。 走过一两丈长的隧道,出了洞口是一片平坦的绿地,绵延起伏向远处,眺望可见远处葱青碧翠的的低矮群山。 草地上没有路,他们便随便走着,踩着青青绿草,绕过了盛开的小花,蝴蝶在一丛丛五彩斑斓的花朵间飞舞,还有蜜蜂的嗡鸣传进耳。 桃红罗裙的少女呼吸着浸润了花香的空气,沁人心脾。她走着走着停下来,迷醉的伸手去拥抱空气,喃喃道:“这里真美啊!” 鹅黄罗裙少女走着走着眼神涣散,蹲到一丛粉色的小花前,手撑着双腮痴痴的笑。 蓝衫少年回头看了一眼,不忍直视的撇开了目光,他唤前方自顾自前行的少女,“道友,她们被迷住了,恐怕得咱们拖出去。” 黑衣少女停下脚步,冷漠的回头瞥一眼三人,昂首下巴指向草地上五彩斑斓的花丛,问:“那是什么?” 蓝衫少年答:“幻彩香,一种致幻的一品灵草,金丹以下修士但凡闻到花香便会陷入幻觉,时间视摄入的花香量而定。而且它没有解药,只能等着作用过去。” 黑衣少女走到捧脸傻笑的鹅黄罗裙少女身后,黑沉沉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问:“如果陷入幻觉的人受到攻击,会醒吗?” 蓝衫少年摇头,“不会。” “我要试试。”黑衣少女冷漠的一脚踹出去,踹在面前的人屁/股上,将她踹入粉色的小花丛中。 鹅黄罗裙少女果然毫无所觉,被踹趴在花丛中仍旧沉浸在幻觉里。 她上前几步,在鹅黄罗裙少女身上踢了踢,脸色依旧冷漠,俯身抓住对方的一只脚踝,打算把她拖走。却在抓起脚踝时,目光看到草丛里掩映着一角深蓝。她另一只手将深蓝拉出来,只见是一张方形的绣帕,她展开绣帕看了眼,发现上面绣了一副地图。 藏宝图?黑衣少女惊讶的挑了挑眉,随后觉得自己想多了。她早已经弄明白,她身上,是没有主角光环这种东西的,出门捡宝、机缘易得这种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念在这手帕是由深海鲛人的绡丝织成,黑衣少女没将它扔了,少不得哪天炼器用得到呢?便只是不在意的将绣帕塞进了玲珑芥子。 她拖着鹅黄罗裙少女,蓝衫少年拖着桃红罗裙少女,两人一前一后往群山走去。 这一行人,领头两个就是被水千泷打发出来历练的何贞贞以及一个附加的裴蓦,另两个是恨水宫弟子,被各自师长遣出门找结丹机缘,便与何、裴二人同行。 ☆、晋江首发 草地路太长,拖着一个人走了那么久也会累。何贞贞干脆把黄莺扔下,从玲珑芥子中取出飞行法宝——蓝莲花。 裴蓦喘了口气,松开抓住柳眉儿脚踝的手,手搭凉棚眺望远处的群山。待喘匀了气,才道:“此地位处城内,应该不能飞吧?” 何贞贞抓起黄莺和柳眉儿扔进放大的莲花,道:“能不能飞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万一这城内禁空,我们会被打下来的。”裴蓦嘴里虽然这样说,动作却利索的跳进莲花里,与何贞贞一人站一边。 法力一输入,蓝莲花便飞起来,向着遥远的群山去。 用脚丈量恐怕一天也走不完的距离在飞行法宝下快速的缩短。因着并未开启防护罩的缘故,飞行途中的风吹动长发后飘,衣袍烈烈,何贞贞在指间捏着‘听风’,洞察四方。 说到‘听风’,自从她突破金丹后,使用听风就能手到擒来了,然而也仅仅能使出一个听风而已,其他的法术,她还是使不出来。 不过何贞贞也挺满足的,能够随时随地的使用听风,洞察四方动静,并且不会像神识一样能被强者察觉,在如今要求已经降到底的何贞贞眼里,这也算一个小小的金手指了! 风中传来的讯息进入她的耳朵,何贞贞眯眼冷笑,道:“我就知道,一露富就会有拦路抢劫的家伙。” 裴蓦闻言警惕起来,他默默的蓄力,指诀半捻随时可以发出强大的法术攻击,问:“有几个?大概什么修为?” “三个,金丹。”何贞贞觑眼下方,驱使蓝莲花降落,“前面九里地,他们在空中布了一张巨大的网,拦住了路无法过去。” “天罗地网。”裴蓦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他撇嘴冷笑,道:“必是一伙惯犯强盗。咱们两个初初晋升,又有两个拖后腿的,先下手为强才好。” 蓝莲花降落的地方仍然是长了一丛一丛五彩斑斓的小花的草地,何贞贞一脚一个将黄莺和柳眉儿踢出去,蓝莲花缩小投入她的手中。 裴蓦已经迅速的朝四方扔下了几个阵盘,阵盘灵气微微荡漾,就消失在地上,与此同时,四个叠加的幻阵、迷阵、困阵、杀阵被激发,将这方圆半里地笼罩在阵法中。 裴蓦道:“这是我表姐炼的阵盘,四个叠加在一起,应当能困住一个金丹一时半刻。剩下两个咱们得速战速决。” “嗯。”何贞贞走到黄莺趴着的地方,在她身边坐下,一手撑腮,眼中嘲讽渐浓,道:“先休息会儿。一群胆小的老鼠,等他们过来还得再等等。” 九里之外的半空某处,三个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年坐在能够隐匿的飞行法宝上,小声争吵着。 穿白衣的青年道:“两位哥哥信我,我当真觉得那伙人不对劲,我们还是放弃为好。” 穿黑衣的青年道:“我也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可是那件莲花形的法宝隐隐给我一种必须要得到的感觉,似乎……我的某个机缘应在那法宝身上!” 穿青衣的青年沉吟片刻,道:“再等等看。他们两个新晋的金丹,还有两个中了幻彩香的拖油瓶,再有什么不对劲,我们三个金丹后期在这里,还怕对付不了吗?” 白衣青年还要劝阻,被青衣青年抬手止住了。青衣青年将法力凝聚于双眼,遥遥望着那片草地上正在休息的人,道:“这一伙人,一看就是刚出宗门什么都不懂的小菜鸟,呵!那些宗门弟子除了嫡传的几个能得到悉心教导,实力强悍,其余的大都是名不副实,空有修为却无法发挥出相等的实力。这几个……我可不觉得他们会是哪个宗门的嫡传。” 白衣青年急道:“若是普通的宗门弟子,我岂会有这般不祥的预感?怕只怕他们扮猪吃老虎,故意引我们上钩!兄长还请三思啊。” 黑衣青年道:“三弟,你果真预感不详?” 白衣青年道:“千真万确!自从咱们干这一行以来,我从没有过这么不详之感。” 黑衣青年道:“既然如此……大哥、三弟你们在此等候,那飞行法宝于我实在是难得的机缘,无论如何我也要去试一试。” “二弟!” “二哥!” “无需多言。”黑衣青年道:“若是我不幸被俘,你们出面救我便是了。两个金丹后期,谅他们也不敢不给面子。” 黑衣青年说完,一步跨出隐匿的法宝,身裹遁光投向目标所在那片草地。 ———————— 何贞贞没什么兴致道:“来了一个。你用阵法陪他玩吧。” 裴蓦跟她一样撑着下巴,懒懒的“嗯”了一声。 黑衣青年突袭而至的时候,裴蓦抬头看了他一眼,法力输入手里拿着的阵盘操控枢纽,阵法启动,黑衣青年猝不及防便被困阵拉入其中。 入一阵,则入四阵。 一时间扰人心智的幻阵、碍人手脚的困阵、惑人五感的迷阵、主攻杀伐的杀阵齐齐运转。便是金丹后期,黑衣青年一时半会儿也挣脱不出来。 第33节 何贞贞手里捏着小小的一朵蓝莲花,觉得甚是无聊。从碧波湖一路行至此地,路上也与遇到的心怀不轨者打过几架,何贞贞渐渐的喜欢上了与人打架时的那种感觉,畅快的、无所顾忌打到酣畅淋漓的感觉! 可惜这回遇到的拦路人虽然修为很高,然而胆子太小,居然只派了一个人下来试探深浅。 遇上这种打着打着就会跑的对手,何贞贞动都不想动。 又无聊的听了会儿风,何贞贞戳了戳一边的裴蓦的胳膊,道:“去下个狠手,把那两个引下来。” 一听这话,裴蓦就知道何贞贞这又是手痒了,想打架了。他叹了口气,道:“行吧。你下手得悠着点儿啊,这一路过来,找到的东西还不够你打一架爆掉的法宝值钱!道友,咱们是出来历练的,不是来败家的!” 何贞贞毫不在意,道:“快点去。” 得,又没听进去!裴蓦认命的起身,走进阵法决定狠狠虐一虐这个家伙,你说你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做强盗,要拦路抢劫?偏偏还抢到他们头上来了? 自从晋升金丹何贞贞这个人就有点不对了,这一路走来她杀的人越多就越不对劲,跟他从前认识的那个何贞贞简直没一处相似的!要不是知道她师父给她下了保护的禁制,他都要以为何贞贞被夺舍了。 何贞贞可不知道裴蓦在想什么。她听着风中传来的讯息,静静的等待猎物到来。 —————————— 半空隐匿的法宝中,青衣青年道:“不能等了。二弟陷入阵法中那么久还没出来,恐有不测。三弟,趁着阵外只有一个金丹修士,咱们速战速决再去救二弟。” 白衣青年被天生的危机预感刺激的脑仁发疼,然而二哥又不能不救,一时进退两难。 青衣青年喝道:“三弟!” 白衣青年咬咬牙,道:“好吧,咱们去救人!”祖宗保佑,一定要顺顺利利救了二哥出来,保佑此行逢凶化吉! 两人驱使着隐匿法宝飞向那片草地,在踏入距离那位黑衣小姑娘的一里范围时,异变突生。 白衣青年惊叫道:“不好!” 只见四周突兀的出现一枚枚指长的柳叶刀,流转着浅碧色灵光,成千上万枚似乎每一枚都是一样的,排列成一个个整齐的圆形绕着他们飞舞。 青衣青年灵剑在手,一套剑法使出,纷纷扬扬的剑气纵横向四周,将规整的圆形斩的四分五裂。 然而下一瞬,“轰轰轰轰轰”的爆炸声响起,连成一片的柳叶刀一枚跟着一枚自爆,产生的冲击叠加叠加再叠加,一连爆了数百枚柳叶刀,数百次的冲击叠加起来是一股更可怕的力量,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方式惊吓到的青年一时没有防备,硬生生承受了这股力量的打击,兄弟两人双双吐血倒地不起。 阵法里,刚刚撕开阵法的一个口子钻出一半身体的黑衣青年就目睹了这样一幕,不由得惊呆了。 裴蓦丧气的看着还在空中列成阵型飞舞的柳叶刀,简直心痛死了。 虽然只是一般品质的法宝,只适用于偷袭、暗杀,可是架不住数量多,这要是拿到坊市去卖就算一枚柳叶刀只卖十个灵石,这成千上万的柳叶刀,那就是几万十几万的灵石! 爆掉的那些,都是闪亮亮的灵石啊! 裴蓦不知道第多少次痛心疾首的骂道:“你这个败家子!” 悠闲地坐在地上,一手撑腮,双眼半眯的何贞贞从操纵法宝自爆的爽感中回过神来,闻言懒懒的觑了裴蓦一眼,嘴角挂着慵懒的笑,慢悠悠道:“我又不是败不起!” 经过大半个月的同行,裴蓦已经把现在的何贞贞的个性摸清楚了。跟她生气那纯属是气自己,还不如眼不见为净。裴蓦转身去收拾他的阵盘。 黑衣青年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她,何贞贞察觉他的视线,转头冲他露齿一笑,牙齿森白,道:“打一架?” 黑衣青年的眼睛里,一点一点的亮起光芒,他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何贞贞身前,蹲下看着她,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声线沙哑,道:“这位仙子,需要护卫吗?” ☆、晋江首发 “这位仙子,需要护卫吗?” “在下林深,天权城人士,修为金丹后期,会十八般武艺。” “并且,在下外貌出众。”黑衣青年林深含情脉脉的看着少女冷漠的脸,道:“雇佣在下做护卫,不但能护卫仙子的安全,看着在下的俊美容姿,还能时刻令仙子赏心悦目。仙子不用管饭不用管住宿也不用花灵石,只需给我得用的法宝便好。仙子意下如何?” 何贞贞漠然的看他一眼,手一扬将漫天的法宝收入玲珑芥子中。飞刀汇聚的刀流从林深耳旁飞过,掀起的狂风斩断了他耳边的长发,被风卷着飘到冷漠少女的手里,那只秀气的手捏着一只飞刀与长发,下一瞬飞刀自爆。 “嘭!!!” 早有警惕的林深飞身后撤,眼见着暴烈的灵光炸翻三丈,掀起泥土草叶纷飞。林深觉得,这一定是威胁! 何贞贞起身冷漠地说:“不打架就滚一边去。” 裴蓦收拾了阵盘,看着这一幕,对如今动辄就想打架爆法宝的何贞贞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他走到柳眉儿身边,无力喊道:“走吧。” 何贞贞放出了蓝莲花,提起黄莺往莲花里一扔,自己也跳进去。等裴蓦提着柳眉儿上来后,驾驭法宝就往群山的方向飞去。 林深看着蓝莲花越飞越远,自言自语道:“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躺尸了好一会儿的青衣青年林见挣扎着边吐血边爬起来,“噗……二弟……噗……救……老三……” 林深转身走到自家三弟身边蹲下摸了摸,转头朝林见安慰道:“没事。只是看着凄惨了点,断了几根骨头破损了几条筋脉而已,一颗妙春丹吃下再养养就好了。” “噗……好……”林见放了心,顿时撑不住昏迷过去。 林深一改安慰的笑容,愁眉苦脸叹气道:“咱们现在穷成这样,哪有灵石去买妙春丹!” ———————— 离开了绵延的绿草地,何贞贞一行人在一座山脚停下。 恰巧不远处有背着竹篓看样子是采药的修士经过,裴蓦跑上去问路:“这位道友,我们初临贵地,不知情况,走了这许久也不见天权城的街道坊市,还请道友为我等指条明路。” 背竹篓的修士上下打量他一眼道:“外面来的?要去天权城还远着呢,这才到哪儿啊。” 裴蓦糊涂了,道:“此地不就是天权城内?”他们可是从大门进来的。 背竹篓的修士道:“这是郊外。中间还隔着七八个镇才到天权城内。若是飞过去倒也不费多少时间,不过我跟你说啊,”他指了指草地与大山的界限,道:“过了这条线就不能飞了。不管你是什么大宗大派弟子还是元婴大修士化神真君,升空就会被打下来,可不跟你们客气!所以,沿着大路老老实实走过去吧。” 裴蓦肃容拱手道:“多谢道友解惑。” “嗯。”背竹篓的修士摆摆手,转身自去了。 裴蓦回去将得到的消息跟何贞贞说了,道:“如此也好,我们便一路走过去,沿途难免遇上事儿,也是一场历练了。” “走就走咯。”何贞贞表示无所谓,不过,“等她们俩醒来再走,我可不会拖着她们上路。”说完她走到山脚的一棵大树下,在荫庇中席地而坐。闲着也无聊,她干脆埋头研究《器典》。 裴蓦看了看天色还早,于是沿着山脚去找通行的大路。 大路离她们停下的地方倒也不远,裴蓦走到这座山脚的尽头,在两座山的相邻处就看到了,与她们停下的地方隔着半座山的距离。这路也不是什么黄土路碎石路,而是正儿八经的宽敞青石板大路,在两座山中间穿过。裴蓦走在路上一边打量两旁的山林。 阳光灿烂洒下,枝繁叶茂的大树仿佛在发光。两排树林在大路两边蜿蜒而去,苍翠的绿叶在风中“簌簌”作响。清新的草木清香弥散在风里,随着呼吸进入肺腑,由内而外给人以清凉之感。 裴蓦在路上走了一段,所见皆一般模样,他便掉头往回走。 另一边。 这样美好的午后,本该平静悠然地度过。 然而,总是有突发状况在何贞贞的身边发生,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事故体质”? “嘭!!” 一重物从天而降,落在山脚下不远处的草地上,砸下一个人形浅坑。 “咳咳……咳……嗬嗬……老娘…老娘命不该绝!嗬嗬嗬……”脸朝下的女修奋力将头从土里□□,露出一张鼻青脸肿鲜血淋漓的脸,女修抬起头,顺着前方看到的就是一个坐在树荫下垂头小憩的黑衣少女。女修糊了血的眼睛里顿时亮起强烈的光芒,她双手挣扎着从土里□□,扒拉住面前的草皮,努力让声音更大一点的向少女求救:“救、救命……道友……救救我……” 看似小憩实则心神沉入紫府研究《器典》的何贞贞只保留了对身周三丈远的感应,对三丈以外的情况一无所知。而濒死的女修正好落在三丈之外。 女修还在求救,内心对这个冷漠的修真界还保留着千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这个黑衣少女还有一丝半点儿善心,不会见死不救。 然而任凭她呼救了多少遍,那少女仍旧动也不动。对于修士的习惯知之甚深的女修知道,这少女估计是在功境中,要爬到她的警戒线,少女才会醒来。全身大半骨头破碎、伤口还未停止流血的女修感到生机逐渐逝去,越发急迫起来。 “救命啊……救救我……”她用沙哑的微弱声音呼喊着,用手抓住草皮,拖着胸部以下都动弹不得的大半个身体,奋力的向前挪动,“救命……” 女修的身下拖出一条淋漓的血痕,她强撑着一口气往前爬,不甘心就这样死在这里。已经逃离了敌人的追杀、已经遇上了一线生机,怎么也不甘心在这种时候扑街啊! 何贞贞察觉不对,心神从紫府中回归身体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已经神志不清完全凭着毅力与本能在向她爬的、满头鲜血脸部变形的女修。 她看一眼女修身后拖出的血痕,有点被触动,然后走过去给她喂了颗疗伤丹药。 何贞贞合上不知名女修的牙关,抽出一条手帕将手上沾染的鲜血擦干净,低头对昏迷过去的女修道:“可别死了,浪费我一颗玉琼丹。” 踩着宽大的飞剑、驮着两个昏迷过去的兄弟落在不远处树荫下的林深,刚好听见了这么一句,更加坚定了跟着这个黑衣少女的心思。 你瞧,不拿法宝当法宝,恨水宫出品万金难求的疗伤圣品玉琼丹随便就给出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这样财大气粗的老板,可遇不可求,错过了可到哪里找去? 林深放下林见跟林羽,二话不说走到何贞贞面前弯下了脊背,肃容道:“求道友救我弟弟一命,我愿从此以后听从道友驱使,叫我往东绝不往西,叫我打狗绝不撵鸡!” “哦?”何贞贞懒懒的出声,令人舒适的微风拂来,她惬意的眯起了眼睛,道:“我不喜欢抬头看人。” 林深闻言知义,面不改色就单膝跪地,道:“求道友救我弟弟一命,我愿鞍前马后,供您驱使。” “哦。”何贞贞默默的给此人贴上了‘不要脸’‘能屈能伸’的标签,看了他一眼又贴上了一个‘长得帅’的标签。她丢给林深一个小玉瓶,懒洋洋出声道:“看在你长的好看的份上,给!” 林深感恩戴德的双手接住,看着何贞贞诚心诚意道:“老板,我兄弟三人长的一模一样,都很好看,你要不要一起收了?” 对此何贞贞可有可无,原本就是心血来潮才答应他,管他是一个人还是三个人呢。 林深捧着圣品回去准备喂林羽,看到一旁同样受伤了的大哥,想了想将丹药倒出来,掰了一小块喂进大哥嘴里,剩下的一大半才喂给了小弟林羽。 玉琼丹不愧是圣品疗伤药,才下肚一刻钟,林家大哥林见就醒了,他坐起身神识探查了一番自个儿的身体,奇道:“二弟,你给我吃了什么丹药?我的伤竟好了大半!” 林深痛惜道:“玉琼丹!” 林见大惊失色:“你哪里来的玉琼丹?那可是北地恨水宫独门秘药,可别跟我说是买来的!” 林深是背对着何贞贞那边坐的,他给林见使眼色,手指在林见掌心写字嘴里却悲伤道:“我把自己卖了换来的。” [遇上有背景的了,我后面那个金丹小姑娘,我怀疑她是恨水宫哪位长老的嫡传。] 林见不动声色,也配合着自家二弟悲痛道:“二弟,我这伤躺一段时日就没事了,你怎么能把自己卖了呢?” 林深手指不停,继续悲伤的说道:“你没事可是三弟的伤耽搁不得啊!我们已经没有买药的灵石了,总不能让我看着三弟去死啊!” [财大气粗!错过这村没这店!] 林见轻轻的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把自己卖给了谁?虽说是你卖身换来的灵药,可也要恩人心善肯答应你,救了我与三弟的命。快快告知我恩人身在何处?我要当面拜谢一番。” 林深起身引着林见走向何贞贞那边,说:“恩人便在此处!” ………… 于是,等到裴蓦回来的时候,何贞贞身后就跟了三个一模一样的美男子,端茶倒水捏肩捶背殷勤周到。 莫名心里不舒服的裴蓦怒气冲冲的跑过去,“你们在干什么?” ☆、晋江首发 第34节 “哟,回来了。”何贞贞一手撑着腮懒洋洋的搭腔,盘腿坐在草地上没动弹。 裴蓦指着她周围的三个男人质问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何贞贞眼珠子往上瞟了他一眼,觉得裴蓦这种质问的语气简直莫名其妙,干脆不理他。 裴蓦觉得自己要气疯了。他怒问那个从他阵法里过了一遭的黑衣青年:“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林深端着茶半跪在何贞贞一侧,闻言头也不抬道:“如你所见,我们兄弟三人自愿追随女王,成为女王的贴身护卫。” “女王?”什么鬼?随后裴蓦又被‘贴身护卫’几个字吸引了注意力,内心没来由的怒火蹭蹭的往上涨。 在何贞贞另一侧坐着,乖巧的微笑着给未来的衣食父母看脸的林羽,这时候微微歪头看着裴蓦笑,眼睛里闪过嗖嗖的冷光,语气却轻柔地说道:“这位小弟弟,你想一个人霸占女王吗?那可不行哦。” 裴蓦被这种诡异的话语激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他铁青着脸看向何贞贞道:“你收他们做手下?以后他们要跟我们一起上路?” 何贞贞懒懒道:“是啊,怎么啦?”她看一眼神色不太好的裴蓦,觉得他为了几个可有可无的人这么闹太掉档次,漫不经心道:“几个跟班而已,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打发了。” 一听这话,裴蓦心情顿时好多了,可是看到围在她身边的三个男人,心里仍旧不舒服。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顺应心意道:“你一个女孩子,不要让别的心怀不轨的男人离你这么近!” 被指代为“心怀不轨的男人”的三胞胎兄弟默默的看向他,眼神凶狠。 竖子!居然敢在女王面前这样污蔑我们,找个机会拖他进小树林! 三兄弟交换一个眼神,默默的定下了报复计划。 何贞贞懒洋洋道:“我身上随时开着防护法宝,谁敢偷袭我谁就会被炸成灰。”换言之,不怕他心怀不轨! 裴蓦皱着眉头,想解释一下自己的话不是这个意思,然而看一眼何贞贞矮小扁平的身材,还是将话吞了下去。他自己也是不明白,怎么会担心何贞贞被别的男人占了便宜去呢?她还是个……孩子而已! 心里仍旧是搞不懂原因的不舒服,裴蓦皱着眉头走到一边去看了看柳眉儿和黄莺,她们还没有醒来的迹象。然后他的目光在两个女修旁边不远处的那个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在他去探路之前可没有这个人呢,看起来似乎是何贞贞在他走后救下的? 只是……这脸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呢? 被救下的女修吃了疗伤圣品玉琼丹,虽然一时半会儿无法醒来,外表的伤势倒是好的差不多了,除了满脸干涸的血迹和凌乱污糟的头发,光看脸型倒像是一张美人脸。 裴蓦觉得此人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要知道修士若是对一个人有印象,那可不会是幻觉,而是代表他从前确实见过这个人。 裴蓦狐疑的走过去,在那人身前蹲下,想了想掏出手帕,捏起一个‘引水诀’引出一股清泉,打湿了帕子去擦那张脸上的血迹。 干涸凝固的血迹并不容易擦掉,裴蓦也没那么多耐心小心翼翼的给她擦干净,他拿浸湿的帕子往那女修脸上一盖,用力的擦几下擦几下,抹掉了凝固的血块,再囫囵擦掉了一些血迹,拿开帕子一看。虽然这张脸血迹斑斑,但是并不妨碍裴蓦从看到的大致轮廓与五官上想起她是谁。 “陈前辈……”裴蓦喃喃念道。 他突然跳起来跑到何贞贞那里去,急切的叫道:“何贞贞,给我一颗玉琼丹!” 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何贞贞撩起眼皮瞟他一眼,一边问着“你受伤了?”一边拿出一个小玉瓶扔给他。 一边的三个俊美青年看的眼巴巴。 裴蓦风一样的又跑回去,倒出丹药扶起地上女修的头部,把丹药喂进她嘴里。 歪头看着他的何贞贞问道:“你认识她?” 裴蓦走回来坐下,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蒋晴禾的师父?你们好像见过一面的。” “蒋晴禾的师父……”听他一说何贞贞就想起来蒋晴禾的师父是谁了。她来到修真界没多久,那时候还不是她师父的水千泷好心的收留了她三个月,三个月后让一个杂役送她来南域,那个不会说话的杂役却把她丢到了西域丛林。在丛林里,她遇到了一个疑似穿越者的女修,如果没有那个女修带她离开丛林,她一个人是决计走不出来的。 那个女修正是蒋晴禾的师父。 何贞贞起身走到她救下的那个女修身边,看一眼她的脸,对这个有可能是她的同乡的女修感情有点复杂。她喃喃道:“这可真是缘分啊……” 何贞贞有很长时间没有想起过种花家了,甚至连想起在凡间岁月的时候也少之又少。然而看到这位前辈,那些沉淀在深处的记忆不可遏制的浮现出来,像放映一部默片,她是缄默的旁观者,看着里面的主人公只觉得陌生。 她沉默下来。 ———————— 陈南星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是恨不能叉腰仰天大笑三声来庆贺的。 在意识清醒但身体还没苏醒的时候,她内视了一番,发现身体里的伤居然好了个七七八八! 自己的伤势她自己清楚。筋骨寸断,法术反噬,元婴裂缝……这样伤了根基的伤势,要是没有珍贵的秘药治疗,是不可能好的这么快的。普通的疗伤药也许可以留一条命,但是会修为倒退终生不得寸进! 陈南星决定,冲着这么及时的救治了她,她一定要送救命恩人一份大礼,以偿还救命之恩! 身体苏醒,她睁开眼睛,眼帘里却映入一张激动的脸,“陈前辈你终于醒了!” 陈南星大感惊讶:“裴蓦?”她撑着地坐起来,疑惑的打量身边的少年道:“怎么是你?”她还记得陷入昏迷之前看到的,是一个黑衣服的小姑娘呀。难道不是小姑娘救了她? 裴蓦道:“我和一个朋友出来游历,当时我去探路了,回来就发现您躺在树下,是我那朋友救了您。我那个朋友您也见过一次的。” 陈南星讶异道:“我见过?” “对,她说您曾经救过她。”裴蓦肯定地说道,他转头朝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叫道:“何贞贞!” “卧槽何贞贞?!”陈南星一听这名字惊吓得跳起来,瞪圆了双眼跟着裴蓦的视线看过去。 裴蓦笑着道:“您还记得她?她现在是恨水宫少宫主弟子,身上有玉琼丹,给您吃了两颗您的伤才能这么快就痊愈呢。” 陈南星心里说:我当然记得她!她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啊! 陈南星恍然之后,又感慨起来。 初遇时主角君还弱小的一逼,没想到啊,这才过去了多久,弱小的主角君已经时来运转,小小年纪已经是金丹修士了! 果然有主角光环的人就是不一样! 我辈凡人羡慕不来。 不过既然救命恩人是主角君的话,那么她原本打算作为谢礼的那一份宝藏,也算是天命所归。 陈南星走向那棵树,在树的另一边见到了何贞贞。 陈南星手里拿着一卷蓝色递过去,一脸严肃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份藏宝地图,就送给你吧,权算作报答一二。” 何贞贞内心复杂,默默的看了她一眼,沉默的收下了她的谢礼。 陈南星内心也在暗暗感叹:主角君一定经历了很多事情!瞧瞧这历经磨练后的气质,瞧瞧这深沉如渊岳的眼神,这才多大年纪就被磨搓成这般模样了?哎呀果然主角不是谁想当,想当就能当! 何贞贞想了又想,开口对这位穿越同仁道:“不知前辈欲往何处?我等打算在南域游历一番,前辈若是尚无去处,不若与我等同行?” 主角君的邀请能拒绝吗?肯定不能啊! 陈南星迅速的点头答应了,“好啊好啊,我接下来都没事干跟你们一起走吧。” 何贞贞点点头,沉默的看向远处的草地。 顺利的搭上了主角君了却一桩心事的陈南星心情愉快的走出来,这才看到这里居然有三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大帅哥。她瞄一眼三胞胎,再瞄一眼树后的何贞贞,内心嘀咕主角君艳福不浅,只是她还那么小,就准备开后宫了吗? 哎呀呀,主角的想法我辈凡人理解不能! 还是去找裴蓦小朋友聊聊天吧,不知道爱操心的小徒弟现在怎么样了?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怪想她的。 陈南星拉着裴蓦找个地方聊天去了。 ☆、晋江首发 黄莺和柳眉儿在第二天的下午才醒来,两人还懵头懵脑搞不清身在何处。 “这是哪儿?” “你们是什么人?” 后一句是黄莺瞪着眼睛看着三胞胎说的。 林羽瞥了她们一眼,没搭理。林见跟林深压根儿没动弹。 陈南星打着呵欠走出来,对着树上说:“小何哪,既然她们醒了,咱们就上路呗?” 何贞贞从树上跳下来,道:“听前辈的。” 陈南星也不推拒,道:“行。天权城我不熟,你们谁认识路啊?”她扭头去看三胞胎。 林见点点头道:“我们认识。” “那好。”陈南星袖中一道流光划出,在她周围环绕一圈后,停在她脚边。原来是一柄飞剑。她道:“你们前头带路吧。” 林见顿时面露难色。 陈南星瞅瞅他,问道:“怎么还不走?” 林羽代替兄长回话道:“前辈,从这儿开始往里走,是不能飞的,只能在地上走。” 陈南星瞄一眼林羽指着的山与草地分界线,收了飞剑随口问道:“这里离天权城有多远哪?” 林羽悄悄的看一眼陈南星,轻声道:“三千里。” “啥?三千里?!” 林家三兄弟默默点头。 裴蓦脸也有点青,“三千里?用腿脚走过去这得走多久?” 何贞贞冷不丁问:“你们平时出城入城也这么走?” 林深回答道:“我们一般不入城。从这里走大路三百里,有一个花镇,我们平时在山里修行,偶尔去花镇换一些修炼物资。” 陈南星好奇道:“你们从没去过城里吗?” 林见道:“天权城每年三月举行一次大集会,我们偶尔会去参加,拿自己用不上的东西跟别人换些有用的。” 陈南星来了兴致,追问道:“你们真的走三千里去城里?就没有什么传送阵啊、集会当天允许飞行啊这样的?” 林家三兄弟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不一而同的心道:看来这位前辈知道的也不少啊,居然连传送阵都知道! 林见矜骄道:“‘集会当天允许飞行’这样的规矩是没有的。南域每一个镇上都有通往主城的传送阵,是几千年前遗留下来的,全修真界只有南域有!前辈知道传送阵,莫非从前来过南域?” 陈南星随口扯谎道:“那倒没有。我偶尔在一本游记上看到有关传送阵的记载,随口一问罢了。”心里想的却是:传送阵嘛,每个修□□的标准配置,哪能不知道呢。 陈南星看看沉默久了的何贞贞,道:“天色已晚,咱们赶紧上路吧,先去花镇,到时候看看是直接以传送阵去天权城,还是一路游山玩水走过去。你看这样可好?” 何贞贞点头,道:“前辈做主就好。” 柳眉儿和黄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何贞贞的身后,对于突然间多出来的四个陌生人虽然感到奇怪,但是既然是何贞贞认识的,她们也就没说什么。 说起来,她们对自己进了天权城后发生了什么事都还迷糊着呢。两人相视一眼,决定找个机会问问何师姐。 此时太阳已过天中,将将西斜,炽热的阳光下一行人上路。 作为修士,当然不会是真的一步一步走完这三百里。毕竟修士跟凡人不一样,修士有法力,一个疾风术或者神行术加在身上,就能健步如飞。 第35节 然而问题来了。 何贞贞她不会法术。嗯,也不能说不会法术,是她只学的会一个‘听风’,其它法术她也试过,但就是没办法学会。 陈南星、裴蓦、柳眉儿、黄莺、林家三兄弟都在腿上加持了法术往前走了,何贞贞还站在大马路上,看着他们绝尘而去的背影。 走了一会儿裴蓦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何贞贞不会别的法术,怎么办?他掉头到路口,果然看到何贞贞坐在旁边的树荫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裴蓦停下看了看,一时弄不懂她手里拿着矿石做什么。他试探着问:“要不然我背你走?” 何贞贞头也不抬,手里依然在挑选想要的矿石,道:“不用。你先走,我会追上去的。” 裴蓦这时候猜出她想做什么了,干脆站到一旁道:“我等你。” 何贞贞也没拒绝。 她站起来,从玲珑芥子里掏出炉鼎,炉鼎随着手诀变大,落到地上时已经有半人那么高。她弯腰在炉鼎底部的孔洞里塞入了几枚火晶石,然后输入法力激活阵法,“轰”的一声,炉鼎涌起熊熊火焰,将大半个鼎身包围。 她把挑选出的矿石一气儿从进料口倒进炉鼎里,然后站在一旁,神识延伸进炉鼎中。 光天化日之下,何贞贞在这里炼器。 前文说过,在炼器一道,何贞贞拥有非凡的天赋。 她用两个时辰炼出了一架四个轮子的、不用马拉着也可以跑的、马车的骨架。何贞贞思索着到了花镇要去问问有没有卖布的地方,买些布来将车顶与车窗遮住,顺便装饰一二。 她收起掐灭了火的炉鼎,从马车打开的车门里上去,在控制枢纽里填入一圈灵石。在乘着马车出发之前,她从车窗处问:“你是自己走还是跟我一起坐车?” 裴蓦的目光从马车上移开,对于能够想出炼制一件陆地代步法宝的何贞贞,更佩服了一些。他爬上马车道:“当然是跟你一起。” 何贞贞按下控制枢纽的启动键,马车立即行驶起来,车轮在青石马路上滚动发出“隆隆”的声音。 马路并不是一条直线,何贞贞一只手按在转盘上,掌控方向。马车的速度是不可控制的,它“隆隆隆”的在马路上驶过,越来越快,车窗外的景色渐渐看不清,像流光一样一闪而逝。 何贞贞在驾驶马车的过程中总结它还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分心二用琢磨着该怎么改造。 此时,先行的一行人已经停下来,个个汗流浃背走到树荫下休息。 因着柳眉儿与黄莺才筑基境界,释放的法术威力自然不能跟另外三人比,陈南星便主动迁就她二人,赶路的速度与二人一般快。连元婴大修士都这么做了,林家三兄弟总不能越过她跑前面去,免不得也削弱了神行术的效果。 这就导致他们跑了大半个下午,才走了百多里。 柳眉儿眺望一眼来时的路,小声跟黄莺咬耳朵:“何师姐怎么还没跟上来啊?” 跟几位陌生的前辈在一起,黄莺心里也慌慌的,她向大路极目远眺,仍是看不见何贞贞的身影,小声回道:“何师姐性格古怪,许是路上瞧见什么好玩的,耽搁了。再等等!” 柳眉儿心里想说:何师姐是不是嫌我们拖后腿,丢下我们自己走了?可是几位前辈还在不远处,这话她不敢说出来,也只能附和着黄莺的话点了点头。她心里暗暗后悔,当初得知少宫主的弟子新晋金丹要出门游历,为了巴结这位何师姐,她拉着黄莺贴上来跟着一起走,以为会少些危险,多些机遇,没想到何师姐在外面认识了这么些人,连元婴大修士都给她面子,跟着一起上路了。可是何师姐她人呢?这几个金丹修士和元婴大修士给何师姐面子,可不代表对她们也会一样。万一何师姐嫌弃她们拖后腿,把她们撇下了,可怎么办呢? 柳眉儿心里慌极了。 歇了一段时间,陈南星起身准备继续前进。林家三兄弟和黄、柳二人也纷纷走出来准备上路。正在这时候,他们听到了远处传来了隐隐的隆隆声,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大,从没听过这种声音的几个人凝神向来时路看去。听声辨位,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 陈南星凝眉倾听,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也并不属于她曾经听过的任何一种开车的声音。 是的,开车。 陈南星脑袋里第一时间跳出了这个想法。 这个世界除了妖兽拉的车,还有别的车吗?陈南星好奇的看着远处的路,等待着看看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声音虽然“隆隆隆隆”越来越近,大的仿佛就在耳朵边上响起似的,但是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遥远的路那头出现一个小黑点,紧接着小黑点越来越大,三五个呼吸间,发出巨大的响声的东西就离他们不过百米远。 看清了那是什么的陈南星,忍不住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下一瞬车子稳稳的停在不远处靠右的马路上,前头的两扇车门被推开,裴蓦率先跳下来。 陈南星猛然扑上去抓住了裴蓦的肩膀,激动的问:“天王盖地虎?” “?”裴蓦吃痛的抓住陈南星的手臂,疑惑不解的看着她,“陈前辈,您怎么了?” 不是裴蓦?陈南星眼睛里亮着光,转头看向这辆四个轮子的车子,心里激动的忍不住发抖。 落在后面的除了裴蓦,只有主角君何贞贞。如果裴蓦不是造出这辆车的人,那么,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哦对了,她记起来第一次见到主角君的时候,主角君就说话,她会炼器来着! 坐在车里的何贞贞听到那句“天王盖地虎”时,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她若无其事的从车上跳下去,看到陈南星抓着裴蓦却眼神诡异的看着她这边,顿时疑惑道:“前辈,您这是……” 她心里疯狂的向阿婆祈祷:阿婆保佑!阿婆一定要保佑我,一定要瞒过去!! ☆、晋江首发 除了风暴圈中心的两人,所有人都不明白目前这是什么情况。 陈南星抓住何贞贞的肩膀,从她脸上痛到扭曲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一定抓的很紧。 裴蓦用力的抱住陈南星的手臂喊她:“陈前辈,您怎么了?有事好好说千万别冲动啊!” 柳眉儿和黄莺紧张的在何贞贞身后扶着她,黄莺急得伸手去掰陈南星的手指,然而那五指仿佛铁铸一般,凭她怎么用力愣是无法撼动分毫。 陈南星仿佛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她紧紧的钳制住何贞贞的双肩,只反复的问一句话:“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你对不对?” 裴蓦觉得陈南星这是疯魔了,脸上的神情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明明是期待的看着何贞贞,可是他却觉得那脸色很恐怖,似乎只要何贞贞回答一个“是”,她就会立刻将何贞贞撕成碎片。 裴蓦被自己这种联想吓得生生打了个寒颤。 连局外人都这样想,更遑论处于风暴中心的何贞贞了。元婴大修士的威压全部笼罩在她一个人身上,若是没有身后两个人支撑,此刻她恐怕站都站不稳。威慑与剧痛中,她极力使自己保持理智,痛苦又疑惑的看着神色狰狞的陈南星,出口的声音仿佛病重般微弱:“前辈、您、在说、什么……” 陈南星抓着她去看旁边的马车,使劲儿的提醒她,“车啊,轿车!你开过来的轿车啊!!” 何贞贞咬牙硬撑,“什、么……” 陈南星极其认真的观察着何贞贞的神色变化,哪怕是痛苦致使的肌肉抽搐都不放过。她此刻仿佛陷入迷障,一种一定要何贞贞承认的迷障。“轿车!卡车!三轮车!” “天王盖地虎啊!你为什么不知道?” “白日依山尽!” “床前明月光!” “黄河!长江!” “我是歌手!” “爸爸去哪儿!” “那年那兔那些事!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不知道?” “啊?你说,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一连串的说下来,陈南星情绪越来越激动,到了最后她抓着何贞贞肩膀使劲摇,脸上神色狰狞的让柳、黄二人忍不住腿软跪地。她使劲摇晃何贞贞的肩膀脸色扭曲地咆哮:“此生不悔入华夏,来世愿在种花家!种花家,你忘了吗?啊?!你为什么会不知道?!” “咔嚓!” 何贞贞脸色顿时煞白。 裴蓦扑着陈南星的手臂,狠命的推她,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疯狂地尖叫:“陈前辈!你走火入魔了!” 何贞贞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她看着陈南星黑暗恐怖的眼神,稳稳的摇头,“我、不知道……” 陈南星的一切动作停顿在这一刻,她直视着何贞贞的目光,幽深黑暗的眼睛里似乎闪过迷茫。 裴蓦趁机撞开她,何贞贞没了借力的地方一下子往后倒去,裴蓦慌忙抱住她,嘴唇颤抖着,问:“你、你怎么样?骨头断了好像,啊不,好像是碎了!你你、你手还能动吗?能自己拿疗伤药吗?” 一经放松,何贞贞再也支撑不住,白眼上翻晕了过去。 “何贞贞!”裴蓦吓得要死,伸手去摸她的脖子,待摸到稳稳跳动的脉搏时才松了口气。然后他手哆嗦着,取出一瓶丹药,却手一直在抖怎么也拔不到塞子。 陈南星似乎幽幽、似乎空茫的眼神落在何贞贞苍白带汗的脸上,她仿佛不明白。明明那一刻,一种超乎寻常的感觉降临,告诉她,她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跟她一样的,是她的同胞,与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啊! 可是她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不承认呢?! 害怕她杀了她? 害怕她夺取她的主角气运,取代她成为新的主角? 不不,她才不会这样做! 陈南星踉跄的退后,失魂落魄的转身,茫茫然不知走向何处。“我只是……想找到一个同伴而已……” 一个与她说得上话、懂她说的梗、明白她的笑点、理解她的思想、行为同步的同伴。 只是这样而已! 陈南星觉得自己很失望。她问她:此生不悔入华夏,来世愿在种花家。她说:我不知道。 她否决了她们的来处。 她漫无目的的飘荡,心里想着:“我好难过啊……” 真的好难过!她想找到一个同伴,找了好多年的…… —————————— 何贞贞明确的知道自己在做一个梦。 梦里。 她在幼儿园跟老师学背弟子规。跟着年轻的妈妈读唐诗。跟小学同学们的课间十分钟。老师们最喜欢点她回答问题。中学的社会唯物主义。品德课老师最喜欢强调做人要有正确的道德观。高中青春懵懂的三年。为了高考每天做数不完的试卷。海边度过的毕业旅游。太阳底下艰苦的军训。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初进职场的忐忑认真。每天加班到半夜的疲惫。游刃有余的职场白骨精。地震中倾斜的高楼…… 走马观花,她的前世记忆一一翻过。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她在凡间那个风雪夜,剑光之后血溅三尺。 她漠然的看着梦里的一切。 任何一帧画面都无法让她心神波动分毫。 梦境悄无声息地破碎,黑暗攀爬上来,将梦境的碎片吞噬。 有人站在黑暗里问:“你放下了吗?” 何贞贞漠然的站立。 良久之后,她缓慢的点头,声音凉的像那天染尽了血腥的风雪,“放下了。” 这一次,不是嘴上的告别。 种花、前世,一切过往都将化作云烟。 因为啊,我不再是职场精英何小姐,也不是山村小孤女无名者,而是—— 魔修,何贞贞! 第36节 黑暗里传来雅致的笑声。他的声音像潺潺的流水,轻缓温柔,说:“你可愿意入我门下,为我门徒?” “我……愿。” 然后,他似乎像一束光,从黑暗里走出。 何贞贞仰着头,看着他走到她的面前,笑容像初春江面上的水。 “我为魔界水泽魔君。”他这样说,抬手虚虚点了点何贞贞的额头,一颗水滴投入她眉间。 何贞贞一动不动仰头看着他,神色依旧漠然。 “此方天道选出了一个兴魔者,我听说了,便来看看。”水泽魔君微笑着说:“顺便,请你为我带句话。” 何贞贞神色微微波动,问:“魔界的魔君,也会有话带给这个世界的人?” 水泽魔君似乎想起了什么人,神色温柔下来。他轻柔地说:“嗯。你去找一个名叫魏婵嫣的美丽女修,帮我告诉她:我在魔界等她很久啦。” 黑暗开始不稳。 水泽魔君慢慢的退回黑暗里,他的身体开始透明,脸上仍旧笑着,说:“时间已到,我得离开了。你一定要把话带到哦~” 黑暗从哪里来,消退哪去。 何贞贞独自站在灰蒙蒙的空间里,她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又要站到多久。 —————————— 形势变化的太快。 元婴大修士一走了之,唯二金丹修士一个昏迷、一个心神大乱,两个筑基女修完全不必放在眼里。 对林家三兄弟来说,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林羽悄无声息飘到俩筑基女修身后,只消在灵台一抹,便教两人身死道消。 林深迅速地出手制住裴蓦,一掌击他丹田后扔向别处。裴蓦又惊又怒,丹田剧痛气血淤滞,一时竟动不得法力,提气怒喝却先喷出一口血,“噗——你、你们想干什么?!” 林见冷笑道:“干什么?自然是杀人夺宝了!我们仨兄弟最喜欢的,就是你们这种出身宗门的小肥羊了。身家丰厚,天真单纯,一骗一个准。” 大意了!裴蓦暗恨自己失了谨慎,他打小也是散修堆里混的,散修的行事无比清楚,只是这一路从恨水宫出来,顺风顺水的,让他懈怠不少。如今只能搬出恨水宫的名头来,但愿能将他们吓退了。他疾言怒色道:“你们可知我等从何而来?” 林羽闲闲的走过来踢了他一脚,低头看着 他笑道:“知道。你们从恨水宫而来,那边黑衣女修在恨水宫地位不低,身上携带的宝物令我等垂涎三尺。啧啧,好几年没遇上你们这样的肥羊了!也是你们运道不好,落在我们手里,你就安心的去吧。” “嗤!”林羽一刀捅穿裴蓦的胸,拔了刀任他血流如注,转身对兄长们说道:“干完这一票咱们就回去闭关,二位哥哥离元婴仅一步之遥,闭关体悟个几十年再出来,想必风声也没那么紧了。” 话说完却没听到兄长的回应,他不解的看着两位兄长的背影或侧面,问道:“二位哥哥怎么了?”抓到肥羊即使高兴也不必如此失态吧。 林深站在何贞贞的腰边,维持着弯腰取她手上指环的动作,全身僵硬着,丁点不敢动弹。 林见僵立在何贞贞的脚边,嘴唇微微颤动,良久吐出一个干涩的字眼:“……跑!”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被灵光湮灭那一瞬,林羽只记得黑衣少女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身上随时开着防护法宝,谁敢偷袭我谁就会被炸成灰。 ☆、晋江首发 月朗星稀。 一辆四轮的马车无需借牲畜之力,自个儿“隆隆隆”地在大马路上行驶。 何贞贞坐在车厢一侧闭目养神。 裴蓦被放在车厢的地板上,他的面色苍白唇边带血,胸前的衣服血淋淋一片。一个不到巴掌高的小人儿奄头耷脑的坐在他腹部的干净地方,从身上流淌出水波似的灵光,淌向裴蓦胸前的伤口。 它在给裴蓦疗伤。 马车行驶不久,何贞贞突然睁开双眼,目光似寒芒凛冽。 “哐!”车门被掀开,数只飞刀激射而出,在空中转个弯对上了从天而降的一个“烈火”术,“轰”地一声炸开,偌大的一个火球若烟花散开,坠落四野。两股力量碰撞掀起的气浪向远方扩散。半空中,一个身披黑斗篷的人影浮现出来。 黑斗篷手诀翻飞,火行法术“天降流火”形成,天空五六丈内都是熊熊的火焰,向着地面的还在行驶的马车坠下。 何贞贞按停马车,翻身从车顶跳出去,撒手就是三张玉符扔出去,在与火焰碰撞的一刹那,玉符炸裂喷出汹涌流水,水火不相容,只听“嗤嗤嗤”的响声起,滚烫的水汽翻涌着向上升腾。 白茫茫水汽遮住了视线,然而修士已习惯用神识视物,即使隔着水汽,黑斗篷的神识也能准确的给他提供猎物的位置与动作。 黑斗篷扬手取出一杆人高的的幡,垂下的幡面似是无数怨鬼聚成,变换着一张又一张扭曲的人脸。黑斗篷双手将幡举起,左一下右一下用力的挥舞,嘴里念诵着别人听不懂的咒语。而随着黑斗篷的念念有词,垂下的幡面似乎一下子解开了禁制,一道道数不清的黑雾鬼影从幡里窜出去,鬼哭狼嚎着在天空胡乱飞舞,散发的魔气似阴云似霾雾,遮蔽了天空中的朗月,场面如群魔乱舞。 当水汽散去,黑斗篷举着鬼幡居高临下俯视站在马车顶的黑衣少女,见她仰头望着百鬼遮天,似是呆住了,不由在心里得意:这少女修士到底年少,经事不多,没见识过邪修的手段,乍一见竟吓傻了,还不给老祖手到擒来! 黑斗篷举幡一摇指着下方的少女喝一声:“去!” 百鬼嚎叫着冲向了主人所指之人。 第一次见到这种攻击手段的何贞贞冷笑一声,“来的好!”她双手扬起,以托物之势高举过头顶,下一瞬,风不知从何处起,她手中出现的一个又一个桃木色圆环在风里旋转着,旋转着,无数的桃木色圆环与风一起,形成一个漏斗似的龙卷风,将那冲下来的一群怨鬼吸进去,化作龙卷风的一部分。 黑斗篷“嘿嘿”笑着道:“倒是有几分手段,不过,这可困不住我的宝贝。让老祖看看你能抗住多少怨鬼!”他握着幡杆的双手法力涌动,输入法宝幡中,得到法力加持,鬼幡魔气缭绕,再次冲出百只怨鬼,携裹着阴风呼号着投向龙卷中。 鬼声哭嚎中,裴蓦慢慢的醒来,他躺着正可看到两人斗法的天空,那漏斗状的龙卷里,无数的桃木圆环旋转着,间或夹着几只扭曲变形的怨鬼,远处尚有源源不断似的怨鬼增加进来。 裴蓦虚弱出声道:“炸了它们!咱们遇上邪修了,邪修多以控鬼之物为法宝,只要此人法力不枯竭,法宝中鬼物便源源不断。绝不能与这种东西缠斗,会被拖死的!” 头顶的压力越来越大,何贞贞沉默着撑住,目光紧紧盯在这一波怨鬼的身上,直到它们全都被卷进漏斗龙卷中,方从牙齿中磨出一个字:“爆!”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何贞贞一连往身上加了四五件防护法宝,立在炸翻了半片天空的混乱灵气风暴下,岿然不动。 裴蓦小声提醒她:“趁着机会咱们快跑啊!” 何贞贞满不在意道:“不用跑,同为金丹,我能炸死他。” 裴蓦挣扎着坐起来劝她道:“别小瞧金丹邪修,那些鬼肯定是完了,但是邪修可没那么容易死。咱们还是跑吧!” 何贞贞不错眼的盯着灵气风暴,道:“一轮炸不死,就多来几轮。” “……”裴蓦一脸痛苦捂着胸口躺下,“行,你财大气粗,你随便挥霍!” 眼见何贞贞身旁一柄一柄飞剑升起,数百柄极有规律地环绕着飞舞,做好了下一轮炸翻天的准备。裴蓦无力的闭上眼,侧着头面向一边,心里念念叨叨:败家玩意儿败家玩意儿败家玩意儿败家玩意儿…… 灵气风暴平息,她全神贯注警惕着周围,只要哪里一有异动,立刻就飞剑过去炸他一番。只是,等了好一会儿,四周安静的出奇,完全没有丁点儿异动,她也察觉不到黑斗篷躲在哪里。 这种时候,又该‘听风’出场了。 指间捏着法诀,倾听着风里传来的讯息,没一会儿何贞贞一脸无趣地收了蓄势待发的飞剑,跳进了马车里。 裴蓦听到动静睁开眼,问:“敌人逃走了?” “嗯。”何贞贞按下马车控制枢纽,马车立即行驶起来,她面无表情地坐靠在车厢壁上。 裴蓦扯嘴笑了一下,道:“换成我我也逃。谁乐意跟你这样拿法宝当霹雳子的人斗法呢?” 正向着远处逃亡,断了半截手臂还在沥沥拉拉掉落鲜血的黑斗篷恨的破口大骂:“个杀贼!所以说老祖最讨厌这些宗门出来的毛孩子了,仗着法宝多就欺负人,我呸!这场子老祖迟早有一天要找回来!” —————————— 照着接下来的规划,她们要到达花镇,再从花镇坐传送阵到达天权城。 以这马车的速度,在两刻钟后,就到达了花镇的外面。此时裴蓦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正捧着给他治伤的小人儿逗弄。 泉非常烦地把裴蓦伸过来戳他的手指一次次推开,全然不知自己这种鼓着小脸儿生气的模样有多招人怜爱,惹得裴蓦一次次伸手就想戳戳他的小脸蛋。 看一眼玩的兴致勃勃的裴蓦,何贞贞若有所思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的……这个小鬼,就送给你好了。” 裴蓦还没来得及说话,泉就“哇”的一声哭出来,指着何贞贞就骂:“你个大坏蛋!坏人!寒月也是大坏蛋!哇……为什么要我认你当主人?你这么坏,对我一点都不好,亏的我从前那么喜欢你,我还救过你,你都对我这么坏!哇……你还要把我送人……你是个大坏蛋,我不要喜欢你了!呜哇……” 想起曾经被“喜当娘”的那段时间,何贞贞就“呵呵”冷笑,冷眼看着哭的眼泪哗啦啦,掉在裴蓦手上变成了一颗颗小水晶的泉,道:“喜欢我?难道不是居心叵测,跟那颗化成灰的龙蛋一样,想借助我的气运庇护你吗?” 泉顿时连哭声都小了很多,他可怜兮兮的抹着眼泪,说:“可、可我还是救过你啊……嗝!” 何贞贞道:“所以我没抹掉你的灵智,把你当一件普通的法宝。你该知足了。” 被冷漠的目光看得心里慌慌的泉连忙顺着裴蓦的手腕爬进了他的衣袖里,觉得自己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了,泉才探出半颗小脑袋,瘪着嘴说:“我很有用的。你抹掉我的灵智,我就没那么有用了。我、我很会疗伤,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能把人救回来!我真的很有用的!” 裴蓦盯着自己袖子里的泉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突然觉得你很熟悉,可是我从前没见过你,怎么会觉得你熟悉呢?”他歪着头很不解。 泉心虚地缩回了小脑袋,扒住他的衣袖不动了。 月光柔和,照在山林原野。何贞贞抬头看一眼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进去吧。” 裴蓦于是止了逗弄泉的心思,跟着她的脚步向着不远处的花镇走去。 走了没到一半何贞贞突然停下来。 裴蓦警惕四周,问:“怎么啦?” 何贞贞皱着眉,从玲珑芥子里取出两件东西,是两条深蓝色的绣帕,由鲛人织绡裁成,摊开一看两方绣帕上绣着不一样的地图,此刻绣帕上的地图在一闪一闪的亮着光。 “这是什么?”裴蓦好奇问道。 何贞贞随手递过一块给他瞧。两人翻来覆去都没弄懂这绣帕为何有此异状,正想不管它,将绣帕收起来,突然绣帕上爆发出强烈蓝光,两人皆被吓了一跳,甩手就要将绣帕扔掉,然而绣帕好似黏在手上似的压根儿甩不掉。 “这是什么东……”裴蓦一句话还没说完,两团强光一闪,包裹住里面的人消失了踪迹。 ☆、晋江首发 乌云,红月,鲜血,残尸。 这里仿佛一个永恒静止的国度。 时间静静流淌,有一天,天上的半轮红月已经不再是残缺的,它变成了一轮圆月,红得似欲滴血。 乌云慢慢地移动,浅淡的月光照在殷红的大地上,一缕缕血色雾气从地面上升起,飘飘忽忽升上夜空,汇入挂在中天的血月中。 血月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当它汇聚的血芒达到一种极限时,突然,光芒大放。 ———————————— “咻——” “咻——” “咻——” 第37节 …… 强光消逝后,夜空中出现一颗又一颗蓝色的流星,杂乱无章地坠落四面八方。 “嘭!”一团蓝光包裹着隐隐的人形坠落地面,砸在一具无头干尸上。下一刻蓝光散去,露出被裹在里面的人——何贞贞。 何贞贞双手撑地爬起来,即使发现自己撑住的是一具干尸仍旧面不改色,站起来后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 她举目四望,迅速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心知自己是被拉进一个未知的秘境了,前路有何危险一概不知,在这秘境里该万分警惕。 不知裴蓦掉到哪儿去了?何贞贞自玲珑芥子中找出水泡法宝,利落地往水泡里一钻,驱使着水泡悠悠地升空,慢慢地飘着,她低头找人。 砸在地面上的蓝光里纷纷现出人影,血染的大地上,开始有修士行走。 乌云慢慢的移动,一点点遮住了黯淡的血月,在这无人可窥探的阴影中,血月变成了一只邪恶的眼睛,在乌云背后打量着它的已经到位的祭品。 忽然,它的视线被半空中的一个水泡黏住了,鲜血凝结的眼睛专注的盯着水泡里的少女,似乎看到一份比别的祭品加起来都重要的宝藏。 ‘找到了。’眼睛说。 乌云打破慢吞吞的移动动作,迅速地翻涌起来,丝丝缕缕黑色的雾气降落地面,钻进地上层层叠叠干尸的身体里,仿佛赐予了它们生命似的,残缺的干尸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随着黑雾钻进更深处的干尸身体,顷刻之间,地面堆叠的干尸接二连三爬起,形成干尸大军,向着距离最近的修士挪去。 天空中,目睹了这一幕发生的何贞贞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她驱使水泡飞快地在空中飞行,目光从地面上的修士身上扫过,暗自心焦寻找裴蓦的身影。 乌云后面的眼睛跟着她的行迹转动,翻滚如浪涛的乌云分化出一条条触手,渴望垂下去够飞行的水泡。眼睛说:‘不行。再等等。’ 乌云不甘心地收回了触手,翻涌着身体,让丝丝缕缕的黑雾降落的更快。 吸收了越来越多黑雾的干尸们动作渐渐的顺畅,干枯的身体也慢慢的丰润起来,伸出尖尖长长的利爪扑向奋战的修士,即使被砍断四肢、被捅穿身体、被法术击退,它们仍旧能爬起来,不知疲倦不知痛楚的扑上去,一次又一次。 裴蓦怀里揣着吓得直掉眼泪的泉,他的一只手自肩部到小臂被撕开一条鲜血淋漓深可见骨的伤口,无力地垂下,另一只手拿着剑格挡住扑上来的干尸群,左支右拙,险象环生。 “锵!”裴蓦举剑挡住了前方干尸挥来的利爪,那爪子似金石所铸,连灵剑都无法斩断它。后方的干尸齐齐扑来,裴蓦用力震退前方干尸,转身一剑刺入尸群中,左右拍击震开沿路干尸,他迅速地从包围中逃出去。 然而,遍地都是密集的干尸,逃脱一个包围圈,不过是进入了另一个包围圈。 不断的有修士死亡。死掉的修士血肉化作红雾,袅袅升空。元神才逃出身体,竟似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捏住,顷刻间魂飞魄散,地上只留下一具干枯的尸体,在乌云降下的黑雾钻进身体后,便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加入围杀修士的干尸大军。 何贞贞飞过大半个天空找到裴蓦时,他已陷入包围圈眼看便要被数不清的利爪抓破护身法宝。何贞贞心跳到嗓子眼,别的都不管只一心往下甩出成百上千的飞刀,汇成洪流冲入干尸群大军中,“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裴蓦跟干尸一块儿被掀翻,比干尸好上那么一点儿的是,他有法宝护身,没被炸成碎片,只是气血翻涌头晕耳鸣被压在干尸堆里。 夜空中,藏在乌云背后的眼睛不满地眯起,说:‘水泽魔君的传人……真令人讨厌,把他扔出去!’ 乌云立刻垂下条条触手,轻而易举进入水泡将讨厌的那股气息缠住,拖了出去。临别时乌云触手往旁边的那股气息上面蹭了蹭,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裴蓦!”何贞贞眼睁睁看着裴蓦突然消失在面前,扑上去都没能抓到人,那一刻她感觉有一股阴寒的气息在身边绕了一圈,又突兀地消失,就像消失的裴蓦那样。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对这个诡异的地方更加忌惮。 同时,对裴蓦突然消失这件事情,感到怒火中烧。 储备的一次性消耗法宝一批又一批被投向干尸大军,自爆造成的威力将附近数百米内的干尸炸成碎片。 有被围困在干尸群中的修士向着天空呼救:“道友救我!!!” “道友,救命!!!” 何贞贞对所有的呼救充耳不闻,冷漠地俯视大地上的一切,身周围绕的法宝毫不犹豫的投向干尸密集的地方,将那一片的干尸与修士一同炸成灰。 眼睛在乌云背后紧紧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说:‘无情,狠毒,我喜欢她。’ 干尸迅速地减少,祭品也在双重打击全部死亡。 乌云在夜空下扭曲着身体,似乎已经迫不及待。 眼睛变回了血月,说:‘好了,把她带进来吧,让她来接受伟大的血魔大人的传承!’ 乌云立刻在夜空下扭曲变化,它伸展出无数的触手,从四面八方向着水泡里的少女靠近,将她包裹,拖上悬在天中的血月。 ‘来吧,快点投入我的怀抱,接收血魔大人的传承,抛弃人的一切,成为魔。’ ‘你将会是此界最强大的魔头!’ ☆、晋江首发 莫名其妙到达一个诡异的地方,经历了一场与诡异干尸的战斗后,又莫名其妙地离开那个诡异的地方。 如果不是身体上的疼痛和破损的衣物、殷红的鲜血证明了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裴蓦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站在澄澈如水的月光下,裴蓦揉了揉还在嗡嗡作响的耳朵,看着不远处树立的花镇镇碑一眼,脸色变换莫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做下决定,转身离开了这里。 从出来后就安静着的泉扒着裴蓦的衣襟,怯怯地问:“咱们不是要去镇里面吗?” 裴蓦看了怀里何贞贞的器灵一眼,没什么表情道:“等你主人。”他走到离花镇有一段距离的路边,攀到一棵树上去,在树杈上挑了个舒适的坐姿,靠坐着闭目养神。 泉咬着指甲犹豫了好久,才支支吾吾道:“可是、可是她要好久才能出来啊。”甚至有很大可能出不来。 裴蓦睁开眼睛,看着泉的目光锋利,沉声道:“你怎么知道?”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眯眼问道:“莫非……是你把我们弄进去的?” “不不不不是我!”泉着急慌忙的摆手,嚷道:“我守护的传承早就给出去了,就是你呀!” 裴蓦骤然掐住了泉拎它出来握在手中,神情不善道:“守护的传承?说清楚!” 泉被掐住了身子,慌张地不行拼命蹬腿,说:“我我我我就是你那颗御水珠呀!你从人间回到修真界没多久,我就把传承给你了,就在你被你的仇人追杀的时候!”它委屈的不行道:“我、我本来是待在恨水宫的,在寒月大人身边,有一次我无聊,我就偷偷的跑了,然后遇上你师父,然后被你师父给了你。我把传承给你之后,本来打算等你接收完我就离开的,可是、可是…呜呜~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嘛……” 裴蓦听的半懂不懂,威胁似的收紧五指,道:“说清楚点。‘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是什么事情?” 泉‘啪嗒啪嗒’掉着眼泪,委屈巴巴道:“你接收传承的时候嘛,我就、我就用了你的身体,因为那个何贞贞跟你是好朋友,我就跑过去救她,当时看到她有那么强大的气运,我就、我就脑子有点不清楚了。”泉红着脸小声道:“我喊她阿娘来着。” 闻言,裴蓦脸都绿了。一激动手掌忍不住收紧,掐的泉痛得哇哇大叫。 裴蓦盯着那颗小小的脑袋笑得阴气森森,咬牙切齿道:“接着说。‘守护的传承’是怎么回事?” 泉被吓得缩紧了脖子,怯怯道:“我本名玉泉珠,是水泽大人留在这个世界,为他守护传承等候有缘人的魔宝。传承已经给你了,你也练了呀。” 裴蓦骤然想到自己重修魔道功法以来遇到的问题,问道:“我自从修炼了这门功法后,修炼的很多法术全都无法再用,这是何原因?” 泉理所当然道:“你学的法术是仙道法术,修了魔道功法后当然不能再用了。传承里有与功法对应的魔道手段呀,你干嘛不学?” 裴蓦脸有点黑,过了一会儿才道:“传承里面,只有功法是开放的,其他都是封印状态。” “什么?!”泉大惊失色。 裴蓦察觉到不对劲,眯眼问道:“怎么,这有问题?” 泉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换一会儿纠结一会儿犹豫,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 裴蓦的脸凑近它,咧嘴一笑森白的牙齿正对着泉的小脸,他阴森森道:“说。” 泉大概也是明白自己逃不过了,瘪嘴破罐子破摔道:“应该是水泽大人下了禁制。大人指派我守护传承,原本也有把我送给传承者的意思在里面,可能他怕我跑了,就下了禁制,传承者非得收服我,才能无阻碍地得到传承里的一切。” “可是……”他小心的瞟着裴蓦的脸色,小声道:“寒月大人逼我认何贞贞为主了,我现在是她的器灵,我不能再认你为主呀。” 这可纠结了。泉不认裴蓦为主,裴蓦得到的传承里那些封印便不能解开,不解开他就学不到与功法对应的手段。 若是教泉与何贞贞解开契约,那得何贞贞同意才成…… 裴蓦皱眉了半天,他才想起来最初的问题,问道:“那个诡异的地方,也是一个传承之地?” 泉小声应道:“是呀。” 裴蓦又问:“那么,那个传承的守护者是选择了何贞贞?” 泉点头说:“是呀。” 裴蓦再问道:“你认识那个传承的守护者?还是你知道那是谁留下的传承?或者说两者你都知道?” 泉皱起了可爱的小脸,很嫌弃地说道:“我都知道呀。勾月……那个守护器灵可讨厌了,在魔界很少有器灵喜欢她,跟她做朋友。我也没想到她会选择何贞贞做传承者,明明何贞贞身上都有寒月大人的标记,还有水泽大人的标记,在魔界就数水泽大人跟血魔君不对头了。” 裴蓦神色莫名,道:“何贞贞身上有水泽魔君的标记?” 泉点头道:“是呀。寒月大人想让我把传承给何贞贞的,可是我先遇到了你,虽然何贞贞也很合适啦,可是还是你更适合。”他乖乖的说话的样子可爱极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絮絮叨叨地说道:“何贞贞渡天劫的时候啊,有一大半天雷都是我帮她挡了,最后那一道天谴的余波也是我给她挡了的,因此我受了很重的伤,伤到本源了,我不得不化为本体陷入沉睡。” 他激动极了,说:“今天啊,就是今天白天,水泽大人出现了,借助何贞贞身上寒月大人留下的标记,水泽大人神念降临在何贞贞紫府中,给了我一道器灵本源,然后我就醒了。” 说完了,泉乖乖的仰头看着裴蓦,等着他还有什么问题。 良久,裴蓦收敛了神色,敛眉问道:“你能估算出何贞贞什么时候能接收完传承,出来吗?” 泉摇摇头,说:“不能。血魔君跟水泽大人不一样的,他们那一门修炼功法好恶心的,不过练好了之后很厉害就是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血魔君的传承考验很残忍的,守护器灵又是勾月那个疯子,她最喜欢折磨人了。我觉得……何贞贞不太可能出得来” “所以你别等她了。”泉说:“你自己先走吧,等到何贞贞死了我就自由了,到时候我再认你为主,你就能解开封印了。” 裴蓦看一眼天真无邪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泉,霎时心冷。“你们器灵……都这般不将主人当回事吗?” 泉仰头看着他,一脸迷惑道:“哪里有不将主人当回事?主人活着的时候我们很听话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主人死了之后我们才会找下一个主人呀,又没有叛主。这很正常啊。” 裴蓦冷冷道:“可是何贞贞现在还没死。” 泉道:“落进了勾月的手里,她会死的。”看看裴蓦脸色不好,他又补充道:“如果不死,那说明她成功通过了考验,到时候勾月会认她为主,勾月绝对不会允许她的主人有两个器灵,一定会把我赶走的。到时候我还是能够恢复自由,认你为主啊。” 裴蓦盯着他好长时间没说话。 泉被他顶的有点怕怕的,怯怯道:“怎么啦?” 裴蓦突然出声问:“这就是魔吗?” 泉被问的有点儿莫名其妙,不过还是下意识的点头。 又沉默了很久,裴蓦问:“魔有朋友吗?” 泉更加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然而还是怯怯的点头道:“有、有啊。” 过了很久,天月将白。 裴蓦突然把泉踹进了衣襟里,撑着树杈跳了下去,一个‘神行术’施在腿上,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泉扒着他的衣襟伸出头来,迎着吹面的狂风大声问道:“我们去哪里啊?” “回西域,报仇!” 泉晕乎乎的,完全没法将这句话与前面的事情联系起来。他心想:人真是太复杂了! ☆、晋江首发 第38节 漫无边际的血海,连天空都染成血红。 她沉没在窒息的海底,无数条血蛇从她的身体里穿过,钻出一个又一个窟窿,她的血液流出身体,又有血海中的血液从窟窿流进身体。没有钻出身体的血蛇在啃她的骨头,吞噬她的内脏,有一条血蛇爬进了她的脑袋里,慢慢的吸食她的脑髓。 疼啊…… 这是哪儿? 我是谁? 我在做什么? 她迷蒙地想着。 一抽一抽作痛的脑袋里恍惚闪过血染风雪夜的画面,一个人执剑杀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黑暗里她看不清那张脸,但她莫名就是知道,那个杀人的人是她自己。 我杀人了? 不,杀人是犯法的,我怎么能杀人呢? 她似乎清醒了一点,然后脑袋里闪过了更多的画面,虽然一闪而逝看不清楚,但她就是知道那些画面里的事,仿佛她亲身经历过。 我不杀人,别人要杀我。既然别人都要杀我了,我为什么不能反杀回去? 脑袋里有另一个声音这样说。 她迷茫,不知所措。 她在心里面小小声地反驳:可是……杀人是犯法的,我不能这么做。 另一个声音说:可我已经这么做了。别人要来杀我,难道要我站着给他杀?我什么时候蠢到那种份上? 是的,她不蠢,她向来是很精明的一个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仿佛有一种冲动,在后面推着她这样问出来似的:我不会杀人的。可是……我杀了人,我还是我吗? 杀了人之后,她还是不是她? 是的,她就是想知道这个问题。 脑袋抽抽作痛中,她不由得想起了曾经有一个人问过她的问题,她也不记得是谁问的了,她只清晰的记得那个问题,那个仿佛在她心底响起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承认? 不承认什么?她迷蒙的想着,然后她就知道那个人问的是不承认什么了,仍然是打心底里就知道的。 ………… 你为什么不承认你来自种花? 你为什么不承认我们的故乡? 为什么? ………… 为什么呢?她心想。 ………… 因为我杀人了。 杀了人以后,我就不是从前的我了。 这样手染鲜血的我,已经变成一个魔鬼,再也不是那个长在红旗下五讲四美的好青年何小姐。 所以,我不敢承认啊。 ………… 是的,我不是前世的我了。 我现在,是个杀人犯、刽子手,是一个魔鬼。 ‘对,就是这样。看清楚你的心,抛弃作为人的软弱,成为强大的魔,这才是你应该有的未来。’ 是吗?……我应该成魔? ‘我在此等候你,我即将到来的主人。跟着你的心走,将一切不必要的感情都扔掉,那是负累,是不应该存在的。’ 跟着我的心走吗?…… 是不是……我不成魔,就会死? ‘唯有这一条路可走。你是我选中的传承者,如果不能入魔道,你将没有任何价值。哦不对,你有一点点微小的价值,那就是化为无边血海的一部分,陪我一同等待找到下一个传承者。’ ……我想活下去…… 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要活下去… ‘那么,入魔吧。’ ‘我在此等候你化身成魔,降服血海的那一天。’ …………………… 从南域到西域,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穿越西南山脉,直达西域。而是从南域到碧波湖,再从碧波湖到西域丛林,穿越丛林就是裴蓦生活了十多年的阴雾林。 西南山脉深处有屏障阻隔,非元婴不得破。裴蓦走的是来时的路。 神行术不停歇走了十天,裴蓦到了他们上岸的地方。来时他们乘坐何贞贞的水泡穿过了碧波湖,现在没有何贞贞在,但是泉还在这里。作为水行灵宝,水中就是他的主场,即使他最大的作用治愈能力,也无法否认他在水中的实力。 泉带着裴蓦以水遁神通到了碧波湖与西域的交界线。他们在夕阳将斜时入水,到达西域湖岸时晨曦将起,只用了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跨越了南岸到西岸的距离。 面对裴蓦惊异的眼神,泉仰着小脸儿得意洋洋道:“我早说过,我很有用的。” 裴蓦默默的点头,说了一句:“是有用。” 泉若是有尾巴,此刻该得意的连尾巴都竖起来了。 迎着晨曦,撒金的光芒照耀在湖面上,照耀在林海里,裴蓦看一眼这片毒物盘踞的丛林,神色慎重,他撑开了三件护身法宝,然后迅速地跑了进去。 泉自觉的施展能力,屏蔽了裴蓦的气息。 然而人的心跳声、极速的活动声,在清晨寂静的丛林里是无法遮掩的。附近的毒物们纷纷闻声聚拢,凭着声音的方位,或者感应热源找到入侵者,然后攻击。 裴蓦丝毫不恋战,单凭护身法宝抵挡毒物攻击,他听着泉指挥方位,以最快的速度过境。 ———————— 蒋晴禾坐在崖边的歪脖子松树下,看着远处的云雾飘渺,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文宇手上拿了件细毛斗篷从洞府里出来,走到蒋晴禾身后将斗篷给她披上,在她身旁的岩石上坐下来,温言问道:“这两日修炼可有疑难之处?” 蒋晴禾默默的撇过脸,闷闷道:“没有。” 文宇知道,有些事不能逼得太紧,每日里问一句便罢了,切不可操之过急。他便安静的赏起了崖下的云雾变幻,听风拂过老松的声音。 蒋晴禾忧伤的望着天空,想着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 她重伤卧床。 表弟外出寻药。 文宇前辈日日看顾她。 表弟被器灵附体了。 表弟的朋友离开了。 表弟失踪了。 文宇前辈照顾她,然后照顾着照顾着……把她给睡了! 万万没想到,一脸正气,跟她师父是好朋友的文宇前辈,居然会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他还说:“我心悦你。欲与你结为道侣,共参大道。” 听听,听听,这都什么话啊? 把人给睡了后再说这些,怎么听怎么像做错了事后的补偿措施。 说得她好像很乐意找个元婴大修士当道侣似的!蒋晴禾心里愤愤不平地想。 自从那天后,文宇这个王八蛋就不经她同意,强制把她搬到了这个洞府,日夜同食同寝,虽然再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可是每天晚上睡一张床,这是笃定了她一定非他不可? 乌龟王八蛋!迟早遭雷劈! 蒋晴禾心里愤恨骂道。 表弟啊表弟,你快回来吧!你再不回来,你表姐就要被扒皮拆骨,吃的渣都不剩了! ☆、晋江首发 这日夜晚,文宇哄着他的小姑娘睡去了,又给她加了个昏睡咒,然后出了洞府。 文宇作为这一片儿修为顶尖的那一个,他的洞府理所当然建在最好的地方,就是这座山顶,灵气最充裕之地。他离开洞府,在明朗的月光下,凌空虚度过了悬崖,到了对面的那座山顶。 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陈南星跑腿坐着,仰望着月亮发呆。 文宇风轻云淡的踏上岩石,在距陈南星三步远之地站定,他负手而立,同样望着天上朗月,开口淡淡道:“百年之期又到,北地妖族汇聚,冲击南域了。” 陈南星目光在月亮上没有移开,说:“我才从南域回来,并未见妖兽潮。” 文宇:“许是你回来的早些,错过了。” 陈南星动也不动:“随它去吧。今年我可不去凑这个热闹。”南域啊,她恐怕几百年内都不会想踏足了。 文宇沉默了片刻,说:“也好。今年北地不太平。听说龙族又死了几条,是北地大妖亲自出手抓走的,看来他们要肃清叛徒了。” 闻言,陈南星嘲弄的扯了扯嘴角,道:“东域仙门没一点儿动作?怎么也是养了几千年的走狗,总该有点感情吧。” 文宇斜睨她,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仙门的老东西再反应不过来,几千年的岁数就白活了。龙族注定灭族,谁也救不了!魔道不兴,阴阳失衡,修仙者别想飞升。你不该多担心你自己吗?” “我离飞升还早着呢。”陈南星喃喃道:“况且,魔道距离崛起也不远了吧……”主角君修的是魔道,没准儿就是天道弄过来的,担起兴魔道之责的天命者。只要主角君成了魔,魔道势必崛起,到时候……到时候的事谁知道呢? 只是有一件事陈南星不懂。 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难道说天道起初是选中她来做这个兴魔者,但是她却选择了仙道,于是天道只能重新找了个人过来顶缸? 陈南星记得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运气也是好到爆。修炼顺风顺水,出门历练则必得机缘,逛个坊市能捡漏天材地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第39节 好像是……她明悟道心,决心成仙的那时候吧。从那以后她的运气直线下降,再也没有主角待遇了。 何贞贞、何贞贞! 陈南星看着月亮,心里仍然挺难受。 “算了吧……”她喃喃自语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又不能放弃仙道入魔,以后混的也不是一个圈子,就当、就当从来不认识好了……” 文宇在旁听了一耳朵,顿时看陈南星的目光变得有点奇怪。“你……这是动情了?” “……”陈南星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仰着脖子看人挺难受的,她看一眼就收回目光,为了防止这家伙胡乱外传败坏她的名声,她木然解释道:“一个亲人。” 是的,亲人。在这个异界,陈南星给何贞贞这个同乡的定位是:亲人! “哦。”文宇点点头,不再接茬。 他此刻心里在想另一件事,他心仪她徒弟的事,该要怎么跟陈南星说呢? 若是直言不讳,恐怕这家伙得抄刀子捅他。所以,要一种什么样的说法才能让她明白意思,又不伤和气呢? 一向直来直往惯了的文宇表示,这个比较难。 ———————— 琅衍府距离阴雾林有千儿八百里的距离。 这里草木繁盛、四季如春,地下有一截灵脉透表而过,因此灵气充裕,是方圆万里少有的福地。 此刻,裴蓦躲在琅衍府所在的外围,藏在一棵参天古树上,看着树下来来往往的修士。 大部分是炼气,少部分筑基,金丹修士一个都没见出来。嗯,这很好。 裴蓦贴着树干悄悄的滑下,开始逐个击破的暗杀行动。 一对穿着露骨仪容娇艳的女修携手走来,说说笑笑完全对周围环境没一点儿警惕心。也是,谁会想到居然有人敢摸进琅衍府范围内呢。 “那位唐师兄可真不中用,我这浑身的本事才使出三分,他便缴械投降了。呵呵呵……” “哎哟别说那位唐师兄了。今天那个新来的师弟啊,那才真真好玩呢,倒像是从前没碰过女人似的,我衣裳才脱了一半,他眼睛都直了,鼻血流出来了都不知道!哈哈哈……逗死我了!” “我听说新来的那位师弟啊,是师尊从哪个偏远小地方带回来的,虽然天资不凡,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哎哎,我问你,他……” 两个人头凑做一堆,嘀嘀咕咕的咬耳朵。 裴蓦躲在树干后,在她们路过大树之时,迅速地出手扣住两人咽喉拖进了树后面,而两名女修竟像是习以为常似的,脸上暧昧的笑着,攀上裴蓦胸膛。仿佛被烫到了似的,裴蓦手掌一收就折断了两人脆弱的脖颈,紧接着丢脏东西似的赶紧撒手,还取出手帕使劲儿擦了擦手。 厌恶地看一眼两个死透了的炼气女修,光看穿着就知道,这两人一定是走的靠双修提升修为的路子,这种人除了一身媚术,别的什么本领都没有,最是遭人看不起。 裴蓦在树后面挖了个深坑,将尸体踢进去,使了个障眼法盖住,然后贴着树干躲着,等着下一波人到来。 一行三个男修从远处往这边来,他们边走边争执着什么。裴蓦注意倾听他们的说话内容。 “陆师兄实在太过分!上回还只是侵占炼气弟子的修炼份额,现在连我们的那一份都敢明目张胆的克扣了!” “谁叫他是陆长老的侄孙呢,又管着我们的修炼资源发放事务,咱们这种平庸的普通弟子,还不是任他揉扁搓圆!呵~后台不如人有什么办法。” “府主在的时候他就不敢这样做!仗着府主闭关,咱们没地儿申诉,就这样欺负我们,真是可恨!” “他陆逐年也就这点儿能耐了,除了欺负我们这些普通弟子,他难道敢去跟周师兄一流的人物叫板吗?” “嘁!姓陆的不过一欺软怕硬贪生怕死之徒,怎能与府主亲传弟子相比?莫要侮辱了周师兄等人。” 裴蓦在树后听着,内心暗暗想到:琅衍府内部纠纷也不少嘛。琅衍府府主居然在闭关,这可真是天助我也,没有元婴修士在,我大可将整个琅衍府游一遍,有玉泉珠帮忙,悄无声息杀死金丹修士都没问题。 那三个男修走到树前来了,裴蓦这次准备了一个网兜法宝,在他们经过时将网兜甩出,套住人后立刻拖回来,这三个筑基修士可没前面两个女修好对付,在网兜里挣扎还喝骂道:“哪个龟儿子敢阴老子?” 在他们大声叫起来之前,裴蓦一人一刀子抹了脖子,接着又捅穿心脏,法力涌入他们未开的紫府,将其中的神魂抹消。 如此,魂飞魄散。 裴蓦用脚将尸体踢进了深坑里。 在如法炮制的取走了十几个琅衍府修士的性命之后,天色渐渐黑下来。 裴蓦决定换个地方继续。他把埋尸的坑用土掩埋,够着腰悄无声息的从灌木丛后面闪过,去寻找下一个修士来往多的地方。 ☆、晋江首发 文宇思来想去没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干脆就决定直说了。 在说出来之前,他暗暗地准备好随时撤身而退。 “陈道友,我有一事要与你说明。” 陈南星看着月亮漫不经心的道:“什么事?” “咳咳。”文宇端着老脸道:“我心悦令徒。目前我与令徒已有夫妻之实,遂想与道友商议,何时行双修仪式。” “……”陈南星慢慢地扭过头,脸色扭曲可怖,身周似有重重黑气散发出来,“你、说、啥?!” “你睡了我徒弟?!” 陈南星猛然爆发,抄起本命法宝就砸了过去,暴跳如雷地咆哮:“你踏马给老娘去死!” “轰轰轰——” 五尺大刀携着千钧之势插/进了对面的崖壁中,暴动的灵光将周围的山石崩碎,滚落悬崖。 文宇看着躲过的一击,心里一沉:这女人来狠的! 他沉着脸,道:“不论你是否同意禾苗儿与我在一起,我俩已有夫妻之实,我一定会对她负责。” 陈南星狰狞道:“负责你个头啊!”她手一招,心灵相通的本命法宝立即从崖壁里拔除,回转她手中。 她举起大刀飞身砍过去,浑身的法力动荡,元婴大修士的威势毫不收敛,搅动山顶风云变幻。“敢欺负我徒弟,你踏马去死吧!” 眼见她以杀人之势扑过来,文宇立刻握本命剑在手,拉开架势与她相斗。 两个元婴大修士的全力斗法,激起山峰摇晃,大地震动,附近的修士全部被惊动,从洞府中探头查看。 乌云蔽月,黑暗夜幕下,两条黑影举着武器你来我往,激荡的灵光划破夜空,冲击百里之外的云海。 认出斗法之人是谁的修士暗自嘀咕:这两个关系不是一向挺好么,怎么打的跟仇人似的? 大部分人都缩回了头,躲在洞府里装睡。几个胆大的蹲在各自洞府门前看热闹。毕竟元婴大修士的斗法不常见,虽然围观危险,但是观看这样一场斗法有益于悟道。 况且,这可是阴雾林这一片唯二的两个元婴大修士,平时关系也不错,他们还是很好奇这两个人怎么会打起来的。 陈南星简直气疯了,毫不吝啬法力输入本命法宝中,下手愈来愈狠,一招一式若有毁天灭地之威,恨不能将这个觊觎她徒弟欺负她徒弟的家伙送去死一死。 陈南星觉得,这段时间自己也真是点背。才报了大仇,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转眼又被同乡狠狠的打击,心灰意冷回了老窝,这心情还没梳理晴朗呢,又接到徒弟被欺负了这种惊天噩耗。更令人愤怒的是,始作俑者还敢来她面前明目张胆地跟她抢徒弟! 不!能!忍! 强迫我徒弟的渣男,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你给老娘去死啊啊啊啊!!!!!” 莫大法力凝于刀锋,陈南星握刀对准文宇腰间,横扫而过。 文宇从罡风中折身,击散一团刀光,面临着横刀砍来的一击,将浑身法力加持于剑上,举剑格挡。 “锵——” 刀剑相击声嗡鸣,传播千里。 四周的云海已被打斗形成的罡风撕扯得支离破碎,此刻在扩散的冲击中翻滚不休,被推向远方。 “轰隆隆——” 山崩地裂,破碎的山石滚滚落下,方圆百里内的洞府摇摇晃晃,眼见就要崩塌。 洞府主人们纷纷狼狈逃出,有那性子不好的指着夜空破口大骂:“天杀的!打架不会去丛林里打,大半夜的非要扰人清梦,坏人洞府,你不得好死啊!” “要完!这山要塌!!” 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恰逢半截山峰与山体剥离,在“轰隆隆”声中缓缓的朝着一边倾斜,数不清的破碎山石淅淅沥沥的掉下去。 才逃出洞府的修士们各施手段,向着远方夺命逃离。 文宇暗叫不好,拼着受伤震开了陈南星,掉头就往正在坠落的山峰里冲过去。 “哪里逃!”陈南星大怒,愤而追杀。 文宇一剑挥开她砍来的刀光,转头怒吼一句“禾苗儿还在我洞府里!” 陈南星火气冲霄,恨不能当场打死他,然而到底是徒弟的安危占了上风,她转眼就奔向山峰,比文宇还要快了一线。 举刀砍坏了护府阵法,陈南星冲进文宇的洞府,神识一扫就知道了徒弟的位置,跑过去把人扛起来就往洞府外冲去。 恰好,比山峰坠地快了那么一线。 “轰轰轰——” 一截山峰从千米高空砸在地上,翻滚的途中崩裂了大半山石落下后,卡在一条地裂中,不再动了。 陈南星扛着徒弟停留在半空,看着摔的四分五裂的山峰,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她可爱的小徒弟人就没了! 陈南星回头狠狠的瞪了追上来的文宇一眼,冷笑道:“老娘下次再找你算账!”说完扛着人就要飞离此地。 文宇脚步转换,横剑挡在陈南星前路,脸色黑沉,强抑制心中愤怒道:“你走,把禾苗儿留下。” 陈南星大怒,当头一刀劈过去,怒吼:“你踏马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抢徒弟?你踏马差点儿害死她!” 文宇躲过一刀,也没还手,只是执拗的挡在陈南星面前,重复那句话:“把禾苗儿给我。” 陈南星突然收了本命法宝,冷笑:“做你的白日梦!”她骤然抬手扔出一物,文宇避身躲过,然而那物在半路便自爆,喷出汹涌浓烟眨眼遍布天空。 文宇脸色大变。 等他以强风刮走了举目四望,哪里还有陈南星的踪迹! 文宇脸色黑沉,在空中停留了半晌,动身向一个方向追去。 ———————————— 当裴蓦弄死了朗衍府的大半人口,拖着一身伤逃回阴雾林时,却发现这里面貌大变,曾经的洞府已经找不着了。 他站在满地坠落在地的山石中间,感受着这一片地域中混乱的灵气风暴,以及残留的法力波动,茫然四顾。 第40节 陈前辈和文宇前辈打架了? 为什么?! 打死裴蓦都不会想到,一向看在长辈交情上很照顾他们的文宇前辈,会对蒋晴禾有那种想法,并且,还付诸于行动了。 而目前的这一切,则是他敬重的文宇前辈付诸于行动的后果! ☆、晋江首发 北地妖族倾巢而出,冲击南域,掀起了又一轮的妖兽潮。 西域地广人稀,毒物扎堆,资源贫乏,留在这里的都是手段比较邪门的散修,妖族犯不到他们头上来,他们也就待在自个儿地盘子上看热闹。 东域是正统仙门所在,环境好宝贝多啥都不缺,自有一种类似于‘天/朝上邦’的高人一等的姿态,一向看不起哪哪儿都比不上他们东域的南、西两域。千百年来遇上妖兽潮都能自己打退,从不求助于别地。别的地方修士也从来不会主动提供援助。同样的,他们在别的地方遇上妖兽潮时,也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人族修士这种非常独善其身的做法,让南域在妖族攻城的第十天,南域七城就有五城被攻破,在妖族巨大的原型下,被踏成废墟。 南域的修士发觉不对的时候,仅剩的开阳城与摇光城已经陷入数不清的妖族包围中。 开阳城城主——一个卡在渡劫期两千年的干瘪老头虚空停留在护城阵法的防护罩里,指着外面密密麻麻都变回了原型的巨大妖兽跳脚大骂:“你们还要不要脸了?要不要脸啊?百年前去东域找麻烦都没出动这么多大妖!以为我南域人少就是好欺负的吗?我告诉你们,我已经启动了我开阳城的终极大阵——北斗七星困妖阵,只要你们敢进入三里范围内,就会被拖进大阵,除非我放你们出来,否则你们就会被困到死!”老头非常神气的瞪着外面的一群妖兽,一身气势磅礴。 城外,一只长了三对翅膀的乌鸟在云头上拍着翅膀“嘎嘎”叫,一只翅膀指着干瘪老头说:“笑死大爷了!好歹打了几千年交道,你们开阳城有什么秘密都被我们挖出来了好吗!还北斗七星困妖阵!嘎嘎嘎嘎……北斗七城如今就剩一个摇光一个开阳,凑不齐北斗七城,你拿什么来启动北斗七星困妖阵啊?嘎嘎 嘎嘎……” 另一只拖着长长的华丽尾羽的巨鸟慢条斯理的啄理着羽毛,一边说:“乌头你是不是傻?阵基都毁了五个,哪还有什么北斗七星困妖阵?那白毛怪一个人呆久了脑子变蠢了,你也蠢了?” 六翅巨鸟的“嘎嘎”声戛然而止,它用翅膀挠了挠头,迷糊道:“好像是哦。睡太久了,脑子有点不清楚!” 开阳城主被气的想吐血三升,他“呼哧呼哧”地喘气,头上的白发与颔下的胡须皆被吹的直立起来,倒是挺符合“白毛怪”一称。“混、混账!你们别欺人太甚!” 拖着华丽尾羽的巨鸟懒得跟他啰嗦,一声令下:“小的们,攻城!” 开阳城主心虚地尖叫:“别过来啊!我开阳城大阵很厉害的!” “吼————” “嗥————” “唳————” “啾————” “嘎嘎嘎————” “轰隆隆………………” 妖兽攻城,开始。 ———————————————————— 当南域全面沦陷在妖族的巨大铁蹄下后,消息传开,让东域与西域震惊不已。 几千年来,妖族每百年汇聚成潮,冲击一次东、南、西三域之一,这甚至成为了高层中心照不宣的一个约定。 妖族借此淘汰新生幼崽中不够强大的同族,人族借此来锻炼新一代弟子,磨砺他们的向道之路。 妖兽潮中从来不会出现积年的大妖,人族抵抗队伍中也从不出现高层的长老,高层之间的战斗在远远的云空之中。 而这次,妖族倾巢而出,各个族群的大妖带领着数不清的后辈,踏平了南域,并且,它们在南域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向着西域进发。 它们不按规矩来了,它们要挑起修真界的全面战争! 修真界各个隐世不出的大佬纷纷坐不住了,离开闭关之所前来拦截妖族。 对于人族各个势力的大佬们的质问,妖族的大妖们只有一句话:“我等即将飞升,在这之前,一定要踏平你们虚伪的人族,才能出了心头恶气,无牵无挂的去飞升呀!” 这无异于又是在人族中砸下了一枚重磅□□。 在修真界高层人人都知飞升无望的今天,突然有一群大妖得意洋洋的披露:大妖可以飞升,并且留在不久的将来。这如何不让一群卡在渡劫期看不到前途光亮的修仙老鬼激动万分? 然而不论渡劫老鬼们如何威逼利诱、不耻求问,还是在一群大妖面前痛哭流涕的讲述自己卡在飞升这一步有多可怜可怜……大妖们统统不为所动。 有恶趣味的大妖说:想知道?可以啊,等我们把修真界统统踩一遍,把憋闷了两千多年的恶气出了,浑身舒畅了,你们再好好表现表现,我就告诉你们。 不是没有人想过直接用强。然而看看天空中到处都是的大妖原型,一眼根本望不到边际,他们就不敢动手了。 相对于渡劫期的人修,到底还是渡劫期的妖修更多,并且多几倍!真打起来不用说,也是他们在大妖的群殴下,被打的不成人形。 在修真界一众最高领导人都变相的投降了的情况下,修真界的抵抗弱的不堪一击,妖族的巨大铁蹄所到之处,皆化为废墟。 最后,只有东域的昆仑,敢于与妖族叫板。 而妖族前进的脚步,也在昆仑山脉之前被迫停下来,两方陷入僵持当中。 昆仑,前面有提到过。那是一个跟别的宗门都不一样的、特立独行的宗门。 昆仑的修士引凄风、苦雨、天雷、地火加身,以修行。而这些东西在别的修士眼中看来,那是有多远离多远的噩梦。整一个修真界也只有昆仑弟子敢这样子搞,并且没把自己搞死,反而在同阶修士中,战斗力超出别人一大截。 这是一群酷爱战斗的硬骨头。 妖族来犯? 没关系,打! 至于打不打得过?打了再说! ☆、终结 三十年后。 这三十年里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泉在某一天自由了,然后认裴蓦为主,让裴蓦得到了全部的传承,拥有了真正的实力。 在远离战端的恨水宫,宫主魏婵嫣继魔蛟寒月之后,破界飞升。这件事在修真界引起轩然大波,让多年寻摸不到飞升头绪的众渡劫仙修愈发心急难耐, 时刻关注着修真界的走势,期待魔道赶快兴起,期待自己能早点飞升。 在魏婵嫣飞升后,与昆仑僵持在昆仑山脉下的妖族,达到修为的也陆陆续续飞升上界。这种隔一段时间就要围观一场飞升天劫的日子,叫仙道大佬们抓心挠肺地难受。 裴蓦已经在修真界声名鹊起。他剿灭朗衍府,为师父报仇后,就独自一人带着泉去了南海修行,偶尔进内陆一趟,打压一些不长眼来挑衅诋毁他的修士或宗门,有时候还会遇见烂路夺宝的强盗,裴蓦毫不犹豫地送他们去了轮回。 当大妖们陆陆续续飞升过半后,妖族退回了北地。 但是修真界局势并没有因此松缓下来,因为回恨水宫继任了宫主之位的水千泷,再次出现,并且带来了几个令修真界大部分修士绝不陌生的人,公认在多年以前就身死道消的人。她们出现在修真界,开始一家一家的剿灭东域的修仙门派,无一例外,是曾经迫害过她们的门派。 修真界还没有从妖族带来的损失中走出来,再次陷入动荡。 在渡劫老鬼顾忌着不敢出手的情况下,一时之间,修真界多家宗门灭门。 仙门受到重大打击,然后,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不少的魔道修士,趁机占夺地盘,扩大势力。他们并没有几个修为高深的修士,都在魔基、魔丹晃荡,但就是这样一群不起眼的修士,在短短时间内占领了南域与小半个东域。 至于西域?那地方太贫瘠,到处是穷山恶水,不到万不得已没有谁愿意去那地方。 当三十年过去,新的局势慢慢稳定后,某一天,整个修真界的天空变成了血色。 有大魔出世。 但是这时候修真界的大佬们没有谁有空去管什么出世的大魔了,因为就在天空染血的那一刻,困住了他们几千年的瓶颈开始松动,飞升的契机到来。 就这样,在血红的天空下,仿佛从血海中生出的雷霆遍布了天空,得到契机的仙道大佬们在雷劫下出尽手段,抵抗这一场劫难。 若成功度过,羽化登仙自不必言。若丧生雷劫下,唯有魂飞魄散一条路可走! 感应到同类的裴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内陆,然后他见到了从血空中踏着阶梯一步步走下的少女。 裴蓦目不转睛地仰望着她。三十年了,她还是当初少女的模样。一身烈烈红衣,发如泼墨,仿佛停留在三十年前的时光的面容,仍旧是当年冷漠的面无表情,只是那双眼睛变了颜色,比血色的天空更深沉。 说不清楚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裴蓦只是觉得,从此以后,去哪里都要他们两个人才行,才不要再分开。 他瞄了一眼肩膀上仰着小脑袋看呆了的小人儿。哦,还有这个家伙。 “嗡!!!” 一弯形似勾月的红玉轮自空中飞旋而来,勾尖儿上一个孔,孔里穿过一条黑色的丝带,在极速的飞旋中似一团柔软的雾气,缠绕着红玉轮在狂风中岿然不动。 “啊!!!!!” 泉尖叫一声,吓得屁滚尿流从裴蓦肩膀上栽了下去,被裴蓦伸手接住后,忙不迭化作原型投入了他的紫府。 见到老朋友特意来打招呼的勾月大怒,“混账!你躲哪里去!” 黑丝带飘着缠上裴蓦的手臂,阴寒的气息不懈地往他骨头里钻。 裴蓦看了看闻声将目光投过来的少女,麻利的将玉泉珠从紫府拉了出来,黑丝带顿时将玉泉珠缠住带走。 泉被亲爱的主人背叛了,难过的痛哭流涕,一股股水流从玲珑剔透的原型里流出。“嘤嘤嘤……” 我好后悔啊,我为什么要认这样一个家伙做主人? 裴蓦想了想,仰头笑着对她说:“我觉得海外很不错,除了海中妖兽总是跑到岛上骚扰我之外,没别的短处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海外?” 双瞳猩红的少女踏上大地,冷漠的看他一眼,想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想起他是谁。然后,少女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让她的面容愈发诡异。她说:“不。我要去征服星辰大海!” —————————————— 当修真界的渡劫老鬼都去往该去之处后,失去了强大修士庇护的各修仙宗门无一不陷入低迷中。 因为,属于魔修的时代来临了。 本书由【eternuo】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